《午夜布拉格》 作者:琅俨 文案: 林雪涅觉得自己大概有病,且病得不轻。 不然她怎么会觉着自己每回走上查理大桥都穿越一次呢? 她跑一个来回,那是1918年的布拉格。再跑一个来回,就又回来现代了。 只是两边时间流速不同,让她颇为焦心。 她的文坛偶像每天都催她写情书,说他那里已过去三五天。 她从河里救的金发贵族小天使转眼就长成暖心绅士。 亲爱哒,在你年幼的时候救过你,在你变成少年的时候陪伴你,然后看着青年的你在战火中经历蜕变找回梦想——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幻想空间 异国奇缘 穿越时空 主角:林雪涅,艾伯赫特 ┃ 配角:卡夫卡,路德维希,曼弗雷德 ┃ 其它: 作品简评: 为了追寻文坛偶像卡夫卡的脚步,林雪涅来到布拉格,并发现自己拥有了在现代和过去来回穿梭的奇幻能力,只是两边时空流速不同,让她很是心焦。在1918年的布拉格,她结识了卡夫卡,也在河里救起了一个金发小天使。转眼间,小天使就已长大,在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一眼认出她来。上世纪的黄金年代展现眼前,二战的脚步也渐渐逼近……作者行文流畅,文风浪漫而不失诙谐,笔触细腻,情节饱满,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复古的时代气息。 第1章 梦想之地   “是的是的,我今天就要出发去布拉格了。妈!我很确信!我只是想去布拉格大学念一年的日耳曼文学。好吧,也许是两年……总之我尽快,然后我就回来柏林音乐学院继续学我的长笛,到时候我肯定能更明白那些曲子应该怎么吹。妈……今天我就要走了,你这个时候再劝我还有意义吗?”   正在拿着清单核对自己的行李有无遗漏的林雪涅对着茶几上摆着的手机拖长了音调说出了这句话,而后手机扬声器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吼声。这让林雪涅即使是耳朵离开了手机有那么一段距离还是被吓得虎躯一震。   但在听清了电话那头的人正在怒火冲冲地说着什么之后,林雪涅也脾气上来了,她走过去拿起手机对着它说道:“妈!我和你说过了很多遍了!我爱他!我很爱很爱那个男人!所以我一定要去布拉格!一定要去布拉格大学!而且还一定要去布拉格大学的卡洛琳娜校区,因为那里以前是他们的德国大学部,卡夫卡就是在那里学的文学和法律。”   林雪涅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女人就更生气地说道:“爱什么爱!卡夫卡死的那年你爷爷还没生出来呢!”   这句杀手锏一出,林雪涅怎一个捶头顿足又胸闷气短,只能回上一句:“我也很爱我爷爷的!”   林雪涅,今年19岁。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她还是一名柏林音乐学院的大二学生,主修长笛。但是从下个学期起,她就将在位于捷克首都的布拉格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了。   在结束了那通电话后,林雪涅就在她租住的这套位于柏林的小公寓里又慢慢地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她就把装着自己那把镀银长笛的小箱子装进随身的背包里,又把行李箱给合上,提起来走出门去。   这是中午十分,而林雪涅叫的出租车则已经停在楼下,现在去到柏林中央火车站正好可以赶上下午一点零三分出发的,开往布拉格的火车。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她就会在下午五点二十八分的时候到达那里。   是的,下午。对于夏季的布拉格来说,下午五点二十八分还是阳光明媚的时间,这里甚至得到晚上九点半才会开始天黑。而后,你就可以看到这座城市在一天中最为美妙的色彩。   林雪涅无法形容当她拖着行李箱走上这列火车的时候内心究竟是有多么的兴奋与激动。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努力了一年了。又或者说,自从她在一年零两个月以前读到那个已经逝去了半个多世纪的男人写的小说与散文之后,她的心中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真的是一种足够疯狂的想法。她想要走过那个人曾经走过的路,去那个男人曾经念过的大学学习他真正喜欢的日耳曼文学,并住到曾禁锢住他心灵的布拉格城。   尽管布拉格距离她先前所在的柏林并不远,即使是乘坐火车也只需要四个半小时就能够到达,可在今天之前,她的确还从未去到过那里。那是因为她告诉自己,在她实现去到布拉格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这个目标之前,她绝不会踏进布拉格。   而现在,她已经做到了!她终于可以去到她梦中的布拉格了!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林雪涅就不自觉地想要发出一阵欢呼声!   但是在那之前,她或许可以先找到一个包厢坐下来,不堵到在她后面上车的那些乘客。   可怎料林雪涅才坐下来,她的好友海伦娜发来的短信就已经追杀而至。在这样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她的朋友居然问她那本《癔症的研究》她看得怎么样了!   作为一名布拉格大学的心理学系学生,林雪涅的好友海伦娜曾在一年前的时候来到柏林,并在柏林洪堡大学做过一学期的交换生。两人相识于柏林洪堡大学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当时林雪涅吃着水果,海伦娜则用一盒沙拉来解决她这一天的午餐。   没曾想,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的对面两侧的两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在四个月之前,这位经常会让林雪涅觉得她有一点神神叨叨的心理学系的学生把弗洛伊德的著作《癔症的研究》推荐给了她。   当然,四个月来,这本《癔症的研究》林雪涅当然是一页都没翻过的。   想一想吧,如果这个时候让对方知道真相,那等待着她的,何止会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残忍对待!   思及此,颤抖了的林雪涅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本书,一边翻起来一边在WhatsApp上给自己的友人发起语音短信。   “我觉得,这手里拿着的这版中文的《癔症的研究》很有问题。它的导论居然有25页!”   “在25页之后,主编给写的弗洛伊德传居然还有95页。看起来这一点也不像是《癔症的研究》,而像是《弗洛伊德的研究》……”   才一翻开这本书,林雪涅给自己的朋友海莲娜连着发了好几条如此这般的语音短信,用来向对方告状,并抱怨现在的一些出版社骗钱实在是太厉害了。可还没等林雪涅把抱怨全都说完呢,捷克女孩海莲娜就给她发送了这样一条文字短信:   【所以说,你是今天第一天翻开这本书?】   “嘶……”被人瞬时就戳穿了的林雪涅倒吸一口气。可正在她瞪大着眼睛思考应该怎么和对方解释的时候,火车已经又停下来了。那是柏林的又一个火车站,从柏林中央火车站出发到这里仅需要五分钟。   在林雪涅并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有几名乘客就在火车停靠着站台的时候上了车,一名有着金色的头发,个子很高,并且肩膀的骨架很漂亮的男孩拖着他的行李经过了林雪涅所在的包厢。原本要拖着箱子就这样走过去的男孩仿佛只是因为看到了包厢里的那个女孩而顿住了脚步。   在顿住了脚步之后,男孩停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桌子上摊开着一本书,显得很烦恼的女孩一眼,而后他就转身敲了敲包厢的门。   因为那个敲门声,林雪涅转过头去看向那个男孩。只一眼,她就被那个男孩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应该说……那是一个会让人有距离感的,身上的古典气质很浓,说不清应该用漂亮还是用帅气去形容的,还很年轻的男孩。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是、是的!当然可以。”   他一开口,那就是大提琴一般美妙的声音。那让人只能在还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给出肯定的回答。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肯定回答后,男孩笑了。这份笑容甚至让林雪涅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因此,她在这个男孩转身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之后才犹豫地用德语问道:   “你是德国人吗?”   事实上,林雪涅根本不需要这样再多问一句,因为这个男孩有着再纯正不过的德国人、或者说是日耳曼式的长相。只是他那稍稍显得有些偏长的金发给这种冷冽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柔软意味。这个看起来与林雪涅年纪相仿的男孩在听到她所说的德语时感到有些意外,随即他就过身来,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后就在林雪涅对面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看向林雪涅的眼睛。   在这个德国男孩眼中的女孩有着一双比起普通的亚裔来更为黑的眼睛,以及能够用精致来形容的五官。她并不是那种很有侵略性的,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可她却像是冬天里的一捧雪,让人在看到她之后在移开眼睛时还会想要再转回头来看她一眼……   而此时,坐在这个德国男孩对面的林雪涅显得有那么些许的局促。她并非没有在留学的两年时光里被当地的男孩搭讪过,可她却还从没有被长得那么好看的男孩用这样直白地目光看向她。   从没有。   “艾伯赫特。我叫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男孩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他察觉到自己给对面的那个女孩带来的不自在,并向她说出了抱歉的话语。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修整了那么久,我终于又开新坑啦!   这个故事是我在2012年的2月第一次去到布拉格的时候在我的脑袋里出现的。但是四年半了,我一直都没敢把它拿出来写,原因是我担心我无法驾驭它,也没法把它在我脑袋里真正的样子写出来。我总是想等自己厉害一些了,再厉害一些了才把这个珍藏的故事拿出来写。就连我的上一部小说《我的四个巨星前任》都是借用了一部分那这部小说的男主角设定,想着要为了这部小说而练习感情戏和小说推进中的逻辑感才决定开坑的。   我本想存起很多存稿,给自己留多一些的余地才开坑,可我现在却觉得,我为这个故事而给自己留的余地可能已经太多太多了。也许略显匆忙的开坑才会是它更需要的。   希望我能把它写成一个足够打动人的,好看的故事吧! 第2章 扭曲的时空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对林雪涅说出这样的话,她或许会不以为然地和对方笑一笑,并在心里嘲笑起对方老掉牙的搭讪以及乏善可陈的演技。可当这样的一个男孩在她的面前很认真地说出那些,她会不由自主地怔愣,眼里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以及那张好看得足以让人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会淡忘的脸。   窗外的树影斑驳着,并在两人共同的沉默后变成了一片视野宽广的草地。   林雪涅首先从那种沉默中回过神来,并笑着说道:“我叫林雪涅,中国人。当然,按照这里的习惯我应该说我叫雪涅,雪涅·林。我想我肯定没有见过你,否则我一定会记得你。”   听着林雪涅的话,对面的金发男孩笑了起来,仿佛是认同了林雪涅的说法,只是他的目光依旧不从林雪涅的身上挪开,仿佛并没有放弃去回忆起与眼前的女孩有关的任何线索:“你的名字很美。”   雪涅,这个词和德语里的“雪”的发言非常相似,因此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她的同学们记起她的名字总是毫无难度,并且都会直接用德语里的“雪”这个词来喊她。   “我在慕尼黑大学上学。刚刚去住在柏林的同学家玩了几天,现在要回德累斯顿。你呢?”   “一直到这个学期结束之前,我都在柏林音乐学院上学。但是从下个学期起,我会在布拉格大学。”   说起下个学期起她就会在布拉格大学了,林雪涅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她勾起嘴角,把自己深深爱上了卡夫卡和追着卡夫卡从主修长笛突然掉头,去到日耳曼文学的故事和眼前的男孩说了一通。   她那活灵活现的表演以及感情极为丰富的叙述直把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初见之下让人感觉很有距离感的男孩逗笑了十几回。   不仅如此,说到了兴头上的林雪涅还给这个男孩背起了卡夫卡的散文片段。如果不是时间有限,她还会给对方播放起她所认为的,最适合那些选段的交响曲。   而名字叫做艾伯赫特的男孩也和林雪涅说起了他的慕尼黑大学。和林雪涅先前所念的柏林音乐学院相比,这可真是一座德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而艾伯赫特念的则更是曾出了很多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物理系。   这可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艾伯赫特还和林雪涅说起了在慕尼黑大学里依旧保留有展馆的,二战时期著名的学生反战组织“白玫瑰”的领袖绍尔兄妹。   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当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停在了德累斯顿中央火车站,并且还停了已经有几分钟了。反应过来的艾伯赫特连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行李,而林雪涅也连忙给他递上了背包,并帮忙四处张望起对方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于是这个慕尼黑大学的学生在拿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后就匆忙地和林雪涅说了再见,并快步走出了车厢。眼见着对方一边和刚刚上车却为了给他让开过道而站到别的包厢里的乘客们说出抱歉和谢谢,一边冲下火车,林雪涅也不禁笑了起来。   而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距离她的朋友海伦娜给她发来那句“所以说,你是第一天翻开这本书?”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可她却一句话都还没有回复给对方!   【海莲娜!真是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你发回复!我刚刚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很聊得来的超级大帅哥!我和他一直聊到现在!你肯定不能相信,他还愿意听我说卡夫卡!】   另一边,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在走下火车并拖着行李箱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出了几步之后才想起来他还没问那个女孩要一个联系方式,但是这个时候他再想要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站在车厢入口处的列车员已经吹起了口哨,示意火车马上就会发车。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艾伯赫特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纸和笔,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了纸上,然后放下行李箱,跑去他先前坐着的那间包厢的窗户那里。他敲了敲窗玻璃,这让正在和自己的朋友海莲娜解释的林雪涅吓了一大跳,然后她就看到拿着写着一连串数字,正在和他比着拍照片的手势的金发男孩。   可还没等林雪涅弄明白对方的意思,火车就已经开了起来,看着艾伯赫特跟着大步走了起来,林雪涅才反应过来。她朝着窗外的艾伯赫特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就要拿起手机调出拍照功能,可是在她的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偏偏就给掉到地上了!   等到林雪涅钻到桌子底下去摸到掉到了很里面的手机并又站起身来的时候,火车早就驶出站台了,她也只能扭着脑袋看向离她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小的那个德国男孩了!   而此时,海莲娜的回复也已经在俩人的对话界面上显示出来——【看起来你要到他的电话号码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对此,林雪涅又看了一眼站台的方向,伤感地回到:【是要到了,但我没来得及记下来……】   捷克,   布拉格中央火车站。   林雪涅:“是真的,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他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好听。我敢说我在柏林待了两年了,可我还没看到过他这样好看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更不用说他还主动走进我待的包厢,和我说话,而且全程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在他下车之后特意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   海莲娜:“是吗?然后呢?”   林雪涅:“然后我觉得我的确是挺好看的。照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海莲娜:“所以,你留了他的照片了吗?”   欧洲时间的下午五点半,接到了林雪涅的捷克女孩海莲娜正替自己的这位中国朋友拿着拖杆箱,顺带捅刀她几下。此时布拉格还是一片明亮,而远处的那些红顶也是那么的可爱。   林雪涅:“其实……并没有。我们把那一个小时五十分钟的宝贵时间全都用来进行心灵上的交流了。”   海莲娜:“回答我一个问题,雪涅。你认为这个长得很帅的慕尼黑大学的学生和你心爱的卡夫卡比起来怎么样?他们俩谁比较帅。”   林雪涅:“你怎么能问我这样的问题?没有谁是能和卡夫卡做比较的!他是特别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海莲娜:“你的话让我很难相信你真的在火车上遇到了这样一个人,雪涅。我完全感受不到你的力比多在这个德国男孩身上有任何的体现。”   林雪涅:“哦拜托了!别再和我说这些专有名词了。”   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们找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已经帮忙把行李放到了后盖箱里。随着汽车的开动,布拉格城的真实面貌也就此在林雪涅的眼前缓缓展现。   初见这座城市的兴奋让她根本无心继续和自己的朋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   此时此刻,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的景象上……   当看到那些曾在自己的脑中想象过了无数遍的场景时,林雪涅就知道,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由于海莲娜在晚些时候还有事,因此她只能在帮着林雪涅安顿下来之后先行离开。但在离开之前,她给自己初到布拉格的友人留下了一份这里的彩绘地图,并约好了明天两人将一起共进午餐。   海莲娜告诉林雪涅,她一定得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走上查理大桥,因为在那个时候,布拉格的天色会开始由明转暗。从明亮的,很浅很浅的天蓝色慢慢变成梵高眼中的,星夜的颜色。如果再来一点合适的音乐,初次走上查理大桥时的那份经历一定会让林雪涅毕生难忘。   林雪涅答应了自己的这位友人,却没能控制住自己走向那座桥的脚步。   当她从自己所租住的,位于布拉格城西城堡区的阁楼公寓走出来,走向老城广场,看到有着标志性的哥特式双塔的蒂纳前的上帝之母教堂,又转身看到了围聚着很多游人的天文钟,她会不由自主地顺着眼前的那条路一直一直地向前走,然后看到那座始建于1357年的查理大桥。   被眼前的那座大桥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林雪涅不禁拿出耳机,将它戴好,并将耳机的接头接上手机,找出她所喜欢的,由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作曲的长笛协奏曲。当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她才又迈开脚步,仿佛正在做着一件神圣而又美妙的事一般,一步一步,珍惜而享受地向前走去。   在这一路上,她将会看到安放于桥两边的,在两百年的时间里慢慢竖立起来的三十组圣徒雕塑。   她走得很慢很慢,不同于在她身边或嬉笑着经过,或举起相机留下影像纪念的游人。当林雪涅走过这一整座桥的时候,她仿佛就像是在完成这某种仪式一样。   等她终于走完这座长达520米长的中世纪大桥时,她的心脏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可她的心里却又很平静很平静。   她转回头去,看向她刚刚走完的这段路程。也就是在此时,魔法时间到了……   那些吵闹的游人依旧还在她的右边,布拉格城的南侧。可在她的左边,布拉格城的北侧……那里却有着一架马车正向着她驶来。这简直就像是她曾经看过的老照片里的场景。   站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之间的林雪涅瞪大了眼睛,怔愣许久。   她不敢眨动双眼,仿佛只要她那样做了,眼前的这一切就都会消失不见。可当她真的没能控制住地眨了眨眼睛之后,她却发现一切依旧还在那里,甚至那几名作着上世纪初的流行打扮的女士与绅士就从自己的身旁经过,连他们在说着些什么都能够听得那样清晰…… 第3章 1918   “抱歉,撞到你了。”   正当林雪涅站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不断地用眼睛来回看着自己右边的现代布拉格,以及左边的上世纪初的布拉格时,有人从身后撞到了她。   那是一位拿着拐杖的老绅士,他的道歉让林雪涅反射性地转过头去和对方说道:“没、没关系的。”   林雪涅说完这句话,并抑制不住地眨了眨眼睛。当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几乎要红了眼睛。那当然是因为她以为眼前的那一切幻象都会因此而消失。   可事实是,它们依旧还在。   扭曲的时空,喧嚣的现代布拉格中拿着相机拍照的人群,以及熙熙攘攘的老布拉格中戴着帽子的绅士以及淑女们。   她伸出手,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触碰到扭曲时空的接缝。可她却什么都触摸不到,更不用说搅乱那份扭曲了。   怔愣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不敢置信地笑了,她试着向前踏出一步,当她发现四周的景象并未有因此而改变时,她又向前踏出了第二步,而后再是第三步和第四步。   当林雪涅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而她眼前的一切依旧是那样,她简直要欢呼起来!   好吧,这可真是一个棒极了的美梦!可这到底是上世纪的什么时候?   并不急着开口问,分分钟就已经入戏了的林雪涅只是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注意着左右两边的行人。然而可惜的是,她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布拉格有些了解,却并不能够只是从这些人的穿着上就判断出这一个虚幻空间的时代。   于是她又一步一步靠近周围的那些人,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当林雪涅这么逼近两位穿着得体的年轻女士时,或许是因为她心里想的全然写在了脸上,那两位女士立刻就在她靠近过去的时候一脸防备地看向她,并快步走远。   这让林雪涅头疼地看着那两位女士离开,而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或许,她可以去天文钟前的老城广场看看有没有书报亭?然后,然后……只要这个幻境足够真实,她就能够通过当天的报纸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赞叹了一声自己的聪慧机敏,林雪涅很快就跑了起来,并将目标放到了老城广场上!   “拜托!拜托!千万一定要是卡夫卡还活着的时候!”   林雪涅的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这样的话语。可还没等她跑到老城广场,她就正面迎上了一位在路边卖着当天报纸的小报童。就是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林雪涅看清了报纸上写的日期。   1918年7月6日。   “1918年……1918年……”   作为把卡夫卡所有的文学作品、他那著名的写给父亲的信,甚至是他的日记都看过了七八遍有余的超级卡迷,林雪涅当然会知道卡夫卡在不同的年份都在哪儿!她甚至连卡夫卡上小学的时候都会被他所讨厌的那位厨娘领着从哪条路上学放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她正在几次深呼吸之后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个时候她该去哪儿才最有可能遇到那个已经逝去了半个多世纪的男人。   周围的行人不断地从她的身边经过,这让林雪涅的内心生出了焦急的情绪,然而她到底还是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线索。   “阿尔科……阿尔科咖啡馆!”   阿尔科咖啡馆曾是布拉格年轻的德语作家们经常聚会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群年轻的作家还被人称为“阿尔科帮”,在那个时候,卡夫卡也常会去到那里参加他们的聚会。   可是它在哪里呢!   林雪涅着急得简直要蹲下来了!然而在她抓耳挠腮地苦思冥想之后,她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在赫贝尔街!虽然具体是在赫贝尔街的哪里她已然记不清了,但是没关系,她可以沿着那条街慢慢找!   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拿着地图在并不大的布拉格城中七拐八绕的林雪涅终于找到了它。   现在,她该推门进去了。   林雪涅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可当她该开门的时候,她却是紧张得连大气也出不了,就更不用说手上用力推开门了。于是她又给自己打起了气,再一次地数起了“一、二、三”。   可是这一次,她还没能来得及数到三,咖啡馆的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浓郁而又温暖的咖啡香扑面而来,带着柔软的惬意,几乎要让她沉浸其中。而与那些香味以及恰到好处的温暖一起将她拖入那个世界的,还有绅士们小声交谈的声音。   从里面拉开门的那位年轻的绅士很友好地朝林雪涅笑了笑,而后示意让女士先走。   这下,林雪涅再没了犹豫的机会,她只能向那个年轻人道谢,并走进这间曾很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也让她曾幻想了很多次的咖啡馆。   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弗兰茨·卡夫卡。   他年轻、英俊,却看起来并不开朗,甚至有些过分沉默。当他独处时,他的脸庞会带上些许冷硬的意味。   冷硬,却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他就坐在那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部深邃的轮廓以及那双迷人的眼睛会让你在望向他的时候忘记了他脸上还未全然消散的那些许稚气。   你光是远远地看到他就能够想象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应该是什么样的味道。那一定是与这里弥漫着的柔软咖啡香截然不同的,冷冽的味道。   他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前一天晚上写下的小说片段,又或者是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甚至是这个世界正经历着的分岔路口。   咖啡馆内柔和的光线让他的侧脸看起来迷人极了,仿佛连靠近他的脚步都会因此而踌躇起来。   林雪涅一步步向那个总是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的男人。   她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她只在照片中看到过的脸,却又在对方抬起头来与她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就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年轻的作家并未多看她一眼,只是在抬起头来之后又低下头,继续思考。   而她却因此而失去了勇气,不敢坐到这个男人的对面,可以看清他脸的位置。   在侍应生的引路下,她坐到了这个男人背后的那个位置,却依旧僵直着身体,连服务生交到她手上的菜单都拿不好。   时间就在这一刻凝滞。直到属于那个男人的磁性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当电梯开始上升的时候,我说:‘你们安静一下吧。你们往后退吧,你们想到树荫里,窗帘的后面,或者走进拱形的凉亭吗?”   林雪涅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着,听着,听着从那个男人口中读出的,她早已能背下的句子。   “你们飞走吧,但愿你们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翅膀把你们带进乡间的山谷,或者……”   “或者带到你们想去的巴黎。”   在男人犹豫着思考这个句子的后面应该接上什么的时候,林雪涅就鬼使神差地接了下去。当她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她愣住了。沉默的气氛就这样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直到服务生将林雪涅点的那杯冰咖啡端来。   “你好?”   还没等林雪涅把她的那杯咖啡端起来,坐在她身后与她一样背对着彼此的男人就转过身来,并向她打了个招呼。   “你好。”   林雪涅略显紧张地转过身去,并也与这个男人打了声招呼。   “可以告诉我您是怎么想到那句话的吗?尊敬的小姐?”   “我……我觉得我可能是在梦里听到过您念的那些句子,它们很美。”   林雪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很年轻的脸庞,后知后觉地说出那句话,而后向眼前的这个男人笑了笑。   直到这个时候,年轻的作家仿佛才注意到她的那张在这个年代的布拉格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的,来自东方的脸。他直直地看向眼前离他这么近又这么远的女孩,半晌后他说:   “弗兰茨·卡夫卡,这是我的名字。我能够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美丽的小姐?”   “当、当然!我叫雪涅,雪涅·林。”   “您愿意让我和您共用一张桌子吗?”   “当然!我是说……请吧!”   当咖啡馆里的那名负责这几张桌子的服务生再经过这里的时候,那个才走进这里,并且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东方女孩就与弗兰茨·卡夫卡,与在这群年轻的德语作家中并不是那么显眼的那一个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的两边。   她并不知道,当她走进这间咖啡馆的时候,她的那张稀有的东方面孔就已经为她赢得了很多了注意力。她更没有意识到,这可不是那个男孩们吝啬于和女孩们搭讪的年代。可还没等那群正在和友人们高谈阔论的家伙走到她的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字,那个明明应该不怎么爱与人说话的男人就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这是一座让人又爱又恨的城市。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成长在废墟里的,微不足道的人该多好。那样我的心就不会被拘束在这里。”   当弗兰茨·卡夫卡和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就好像能够明白他内心世界的这个女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雪涅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比她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大胆地看着眼前人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仅在对方沉默下来,把说话时间交给她的时候目光不从对方的眼睛上挪开地轻声说出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坚信着的。   “布拉格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它的边缘就好像被扭曲了一样,让出生在这里的人永远都走不出去。”   当林雪涅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年轻作家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了。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并在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很久很久之后说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到伏尔塔瓦尔河边散散步吗,尊敬的小姐?”   所以,现在有一个口口声声喊着“我爱他!我很爱很爱那个男人!”的女孩被那个男人邀请了。如果林雪涅没有弄错布拉格城的地形问题,那么他们就将从靠近布拉格马萨里克火车站的赫贝尔街16号出发,走过火药塔,再走过帕赫托夫斯基宫,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到老城广场,再决定到底是走曼内斯桥呢还是走去查理大桥,又或者他们不走桥,就只是在伏尔塔瓦河的东侧散散步。   那么问题来了,粗略估计这趟旅程怎么着也得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应该扮演笑不露齿的羞怯姑娘给对方留下一个美好而朦胧的印象呢,还是大胆一点,抓住这很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先牵住卡夫卡的手,在没人的地方狂野地强吻他呢?   考虑到卡夫卡1米82的身高,在对方不弯腰低头的情况下,林雪涅应该踮起脚尖来也强吻不到他的脸。所以……她应该先搂抱住对方的脑袋然后再把人往下拖吗?   哦不,这太糟糕了。   她是说,那个画面太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人表示不知道卡夫卡!嗯,我也觉着肯定有很多人不知道,但大家只要造他是20世纪初的一位非常重要的小说家,喜欢在每天的半夜十二点以后开始搞创作其实也就足够了。很多人是因为他的照片才知道他的,的确他可能也是这群同时代的作者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位。照片如下:   不过据卡夫卡自己的描述,他好像也不是很满意自己的照片,称他在照片中总是会有“先知般的眼神”。   由于他是这篇文章里的很重要的一个线索型人物,所以我还算是花了一些时间去了解他的,包括他写给两任真爱女友的八十万字情书我也都给看了…我觉着为了锻炼出模仿卡夫卡给女主写情书的技能我也是拼了!   但是越看那些情书,对他的印象分其实就越低。在看完这些情书之前,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在看完之后,我大概就是一副 第4章 心理医生   一个半小时后,当林雪涅又一次试图突破理智的阻拦却还是被她头脑中的那些糟糕画面弄得尴尬地抬手捂住额头的时候,她听到那个用德语写作的男人又一次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什、什么?”林雪涅听到她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弗兰茨·卡夫卡:“这个晚上很美妙,感谢你的陪伴。只是你真的确定不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林雪涅:“是的,是的。我确定。也很感谢你,弗兰茨。”   是的,她当然不能让对方送她回家。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回家的路应该怎么走,以及这种美妙的幻觉到底要怎样才会消失不见了。   听到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并不爱笑的作家沉默着看了她很久,仿佛也在思考着他究竟应当如何与眼前的这个人说再见。   这份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林雪涅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可能就这样在这里和对方一起从1918战到2018年的时候,个性极为内向的作家向她问道:   “我可以吗?”   林雪涅并不知道对方向她询问的是什么,可她只是在听到了这样的问话之后毫不犹豫地向对方点头。于是那个男人就在下一刻走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轻柔的贴面礼作为告别。   刚刚还在自己的脑袋里想了一堆狂野画面的女孩就这样轻易地面红耳赤起来。她红着脸,后知后觉地和对方挥手说再见。   一直到她又走上查理大桥并把它走完的时候,属于2018年的声音才又回到她的耳边。   这一次,转过身来的林雪涅慌忙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那本《癔症的研究》并把它翻到了序言部分的第一页,心跳快得她发起喘来。   安静了好久的手机响起铃音,林雪涅接起它,而海莲娜的声音也就从手机的听筒中响起:“你刚刚到哪儿去了?我打了你好久的电话都打不通。”   林雪涅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吞了口口水,而后说道:“约会。”   在说完约会这个词之后,林雪涅又补充道:“和卡夫卡,你知道的那个。”   半个小时后……   “所以你想好了吗?怎么和我解释你刚刚糊弄我的这件事?”   这是在城堡区的圣米古拉教堂旁的一家捷克菜餐馆里。林雪涅和海莲娜就坐在餐厅外面的露天座位上。在林雪涅的面前摆着一份海莲娜推荐的,佐以综合野莓酱的猪肋骨,可她却整个人都怔怔地,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双眼放空,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知道要用一个谎言来掩盖另一个谎言有多么的难,就不该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糊弄我,而且还一次更比一次把我当傻瓜。”   海莲娜从诱人的猪肋骨上切下一块肉,拿叉子叉住它,并轻轻沾了沾盘子上的美妙酱汁,而后再把这块肉送进嘴里咀嚼起来。   “第一次你失踪了两个小时。好吧我或许不应该用失踪来形容你的第一次失联。但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刚刚和我失去联系的三个小时应该是恰当的。我并不是反对你在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和陌生的男孩去约会,但你怎么也应该和我先说一声?还是说我应该再和你描述一下我等你一起吃晚饭究竟等得有多饥肠辘辘?”   看到林雪涅并不回答自己,这个捷克女孩也并不生气。她只是一边姿势优雅地进餐,一边继续说道:“也许我今晚就该带你去城堡区看看?现在这个时候那里会有很多长得很帅气的宪兵在那里巡逻。我觉得可能全国长得最好看的宪兵都被集中到那儿了。他们的确不能在巡逻时间把手机号写给我们,不过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巡逻时间把我们的电话号码写给他们。”   当海莲娜说到这里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在听她在说些什么的林雪涅终于从怔愣中找回自己的神志,脸上却依旧迷茫着地一把抓住海莲娜握住餐刀的手。   “海莲娜,我好像得癔症了。这是幸福的癔症!”   在那个瞬间,林雪涅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并且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语气都让在布拉格大学攻读心理学的海莲娜挑不到任何错处。   正是因为这样,海莲娜惊慌了,她不禁看向那本被林雪涅放在餐桌上的那本中文版的《癔症的研究》,犹豫又犹豫地张了张嘴,并在那之后问道:   “你确定吗?”   是的我当然确定!林雪涅这样极为肯定地告诉对方,并很重地向对方点头。   “这才是我来布拉格的第一天,我就成了精神病!这是让人感到幸福的癔症!我太爱这里了!”   林雪涅不会知道——当她那么兴致勃勃地和她的朋友海莲娜说起今天下午自己走上查理大桥之后的遭遇时——这个捷克女孩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并在目瞪口呆之下给自己的心理学导师发去了短信。   【导师,我这里有一个很棘手的案例,我需要您的帮助!】   三分钟后,就在林雪涅正在继续滔滔不绝地夸赞卡夫卡出色的外貌时,海莲娜收到了自己导师的回复。   导师:【是什么方面的问题?】   海莲娜:【是癔症!非常严重的癔症。我的这位朋友是卡夫卡的狂热崇拜者。】   导师:【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看到了卡夫卡,还和他讨论起了文学?】   海莲娜看向林雪涅,只见她欢欣雀跃地说道:“他说‘你们飞走吧,但愿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翅膀把你们带进乡间的山谷。’然后他停了下来,好像还没能想到合适的可以接下去的句子。所以我就接下去说‘或者带到你们想去的巴黎。’我觉得他一定是听出了我背这句句子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浓厚感情!所以……”   海莲娜连忙低下头,继续给自己的导师发起了短信:【是的,他们讨论起了文学。然后他们可能还一起约会了。在伏尔塔瓦河边散步。】   五分钟后,导师回复道:【这样的案例我遇到过。你带她过来,她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只收她150欧一次。我相信三个月内我就能治好她。】   收到这样的回复,海莲娜锐利的目光射向身边的友人,并眯起眼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般地点了点头。   …………   “昨天我拿着地图走出我租的公寓房。我本来只是想在老城区逛逛的,因为海伦娜跟我说我应该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第一次走上查理大桥,那种感觉一定会让我毕生难忘。   “可我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那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我还给自己找了一首弗里德里希二世的长笛协奏曲,一边听一边走上查理大桥。我感觉这应该是很神圣的一次仪式。五百多米我花了五六分钟甚至更久才走完。不过到底花了多久我已经不能确定了,因为当我转身的时候我看到的情景实在是太震撼了,我不能确定我到底傻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是第二天的下午,林雪涅被她的朋友海伦娜连哄带骗地带去了自己导师的心理咨询室。虽然说,这位据说实战经验丰富的导师先生也是一位布拉格大学的一位教授,然而他一直都将自己大学教授以及心理医生的这两种身份严格地区分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不在校内为什么人进行心理咨询。   此时,林雪涅正背对着他们,躺在咨询师里的诊疗椅上,根据海莲娜导师的要求尽可能细致地向他叙述起了前一天下午所发生的事。   而海伦娜则和她的导师用犹太人的语言希伯来语进行小声交流。   导师:“她的问题比我两年前治好的那位访客大很多很多。想要在三个月内治好她实在是太难了,她得一周来见我四次,或者三次,不能再少了。”   海伦娜:“一周三次?我觉得这对于她的经济情况来说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导师:“但她必须得要有这样的决心。弗洛伊德说过,心理医生的收费必须要足够的高。只有这样,访客才会有足够的决心和强烈的意愿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海伦娜:“可现在的问题是……”   海伦娜的话还没说完,躺在诊疗椅上的林雪涅就用德语和捷克语轮换着喊道:“喂?你好?有人在听我说的话吗?”   在林雪涅说完这句话之后,海伦娜的心理学导师立刻用他那让人信赖以及感到平静的声音说道:“是的,我们都在听,你不能确定你到底傻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多久。”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之后,林雪涅才自顾自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是的,当时我看到我眼前的查理大桥被扭曲成了两个时空。我的左边还是现代的布拉格,但是在我的右边,也就是布拉格城北侧却是另外一幅景象。哦对了!那个方向正好就是我住的犹太人聚集区!”   看到林雪涅又被哄了回去,海伦娜才继续说道:“问题是她管这叫幸福的癔症!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想被治愈。这是很危险的。”   听到这句话,海伦娜的犹太裔导师沉默片刻,而后用提高了一些的音量向半躺在诊疗椅上的林雪涅问道:   “雪涅小姐,现在我已经对你的问题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我想知道你愿意花费多大的代价来让你的癔症得到治愈。”   果不其然,情绪本来很稳定的林雪涅大惊失色:“什么?治好它?这怎么可以!我难道不是来了解我的这种突发性癔症到底是怎么会形成的吗!”   林雪涅猛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正站在心理医生的桌子前的海伦娜以及她的导师。海伦娜显得十分尴尬并且不太敢看林雪涅的眼睛,而她的导师则一脸的“果然如此”。   “很抱歉我们之间可能出现了误会。但根据刚才我和海伦娜交流的结果,如果你想治好你的癔症,你得一周起码来我这里三次,每次进行一小时的咨询,收费则是150欧。在你自己有强烈的得到治愈的意愿下,我想我大概会有可能在三个月内帮你好起来。”海莲娜的导师这样对林雪涅坦诚道。   看到林雪涅脸上的“天哪我居然被背叛了!”的表情,被自己的导师当场戳穿了那套说辞的海伦娜企图向自己的这位朋友表达歉意,并开口要和对方解释些什么。   可生怕站在这里都会原地“被治愈”的林雪涅却根本没有听海莲娜在说什么。事实上,她在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跑了啊! 第5章 幸福的癔症   看到林雪涅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拎起包跑路了,把她带来这里的海莲娜简直目瞪口呆。她张着嘴巴看向自己的导师,头疼又焦虑得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她在这间咨询室里来回踱步,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才和自己的导师开口道:   “您……您怎么能这么直接地就告诉她!我再要劝她回来接受治疗就很难了!”   与海莲娜的这份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导师先生的淡定自如,他说:“心理医生的访客有权选择不被治疗的,海莲娜。有关这一条我和你们强调过很多遍。你的这位朋友,雪涅小姐的内心并不痛苦,相反我能够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很强烈的喜悦和兴奋。原则上这样的人不需要也不应该被‘治愈’。你起码也得在她的内心因为这份臆想,还有随之产生的幻觉而感到痛苦和困扰的时候才带她到我这里来。”   “可、可这样是要出事的!”   觉得在这件事上和自己的导师简直没法沟通的海莲娜脱口而出。而她的导师就此时所给出的回答以及意见也是简单到不行。   他说:“那你就跟紧她。”   在自己的导师说出这句话之后,海莲娜震惊着与对视数秒,并在那之后也拎起包夺门而出。并一边跑出去一边喊起了林雪涅的名字。   而另一方面,已经向外跑出去了老远的林雪涅当然不会听到她的捷克友人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现在的她既焦急又害怕。毕竟前一天下午的这份经历实在是太美妙了,任何人都不会希望这样美好的经历会是一次性的。   而通过海莲娜推荐给她的那本《癔症的研究》,林雪涅则能意识到这可能会是能够发生很多次的,癔症病人的“幻想”。她想要弄清楚上世纪的布拉格城在自己的眼前出现的契机,所以她才跟着海莲娜来这里见了她的导师。   林雪涅本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打算,想要慢慢摸清规律。但是在自己“可能会被对方治愈”的恐惧之下,林雪涅不得不现在就试一试她那“幸福的癔症”到底还在不在了!   但好在去到海莲娜的导师所开的心理咨询诊所拜访对方的经历也并非毫无收获,起码她已经事无巨细地把那份时空扭曲的“臆想”出现前的那一切都回忆了一遍。   现在她就可以照着那些再来一遍!   林雪涅走到了查理大桥靠近老城区的那一侧引桥前,给自己戴上了耳机,并拿出手机,找出了她前一天的下午所听的那首由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作曲的长笛协奏曲,深吸一口气并让内心平静下来,而后按下了播放键。   她就像昨天下午时的那样,缓缓地走上查理大桥,走过圣伊芙,走过圣巴巴拉,马尔格达和伊丽莎白,走过那三十组圣徒雕塑。哪怕心脏的猛烈跳动不论她怎样深呼吸都平缓不了,她也依旧依旧不加快脚步。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慢一点,慢一点雪涅。   可当她终于走完那座长达520米的中世纪大桥时,她却是又不敢转过头去了。耳边传来属于2018年的,布拉格的声音。桥上的游人说着英语、捷克语、法语、德语,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分不出来的语言。   她知道她还差一个转身,在一个转身之后她就能知道开启那奇妙幻境的钥匙是否真的就如同她所想的一样。   她的手机铃音在此刻响起,那是属于海莲娜的来电。可林雪涅却并没有接起它,而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并在深呼吸了一次之后转过身去,就此完成这个仪式的最后一步。   然后,风轻轻地吹起。她看到时空在她的眼前扭曲,以查理大桥的中轴线为分,一半是2018年的布拉格,一半则是一个世纪以前的布拉格。   明媚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出现,它就像是将积雪消融了的那一缕阳光那样。   但是她的尝试却并未到此为止!她想要试一试,是不是只要她再在桥上走一个来回就能“回家”!   这样的一个念头才在脑袋里出现,林雪涅就在桥上跑了起来!在她的右侧,属于现代布拉格的那一边更为拥挤。而在她的左侧,属于一个世纪以前的布拉格的那一边则更为宽敞。可林雪涅却并没有只待在一个世纪以前的那一侧上那么厚此薄彼。事实上,她在查理大桥上跑出了一个蜿蜒的S型!   那份时空交错的奇妙感受让林雪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声。这让桥两边的人们都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而对她行以注目礼。可林雪涅却并不因此而有所收敛,反而和处于两个不同时空的游人们笑着打起了招呼!   她在这条路上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当她走完这座大桥的时候,属于现代的布拉格的气息就此消逝,而下了桥之后的那条路上也再没有了出售那些旅游纪念品的商店。但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流连这里,她只是依旧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周围,打量那些人和物,而后再一次的转身。   当她再一次地面对查理大桥在老城区那一侧的桥头塔时,她的内心没有了踌躇,只是期待已久,并且雀跃的心情即便是在一个最细微的眼神中也能够展露无遗。   她又一次地走上了查理大桥,带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心情走过那属于一个世纪以前的查理大桥。当目光触及眼前那一切的时候,她会发现,除了游人的打扮,这座大桥在一百年的时间里几乎毫无变化。   那么,就像林雪涅所料想的那样,当她再次走完查理大桥并转身的时候,一个世纪以前的布拉格就在她的眼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所身处的这个时代。   在发现了这个奇妙的,开启与关闭这一时空的钥匙之后,兴奋之下的林雪涅不禁在这座大桥上跑了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来回。那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次看到了电灯的人,在最初的惊诧之后会忍不住想要动动手指把这个它开、关、开、关个不停!   她就这样在查理大桥上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来回,直到她喘得都跑不动了,直到她的腿都有些打颤了!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看着眼前美景的林雪涅往后退了两步,并就这样撞到了一个人。感觉自己都有点晕乎乎了的林雪涅还没来得及和身后的人道歉,就听到了文件散落一地的声音!   完、蛋、了!   心里这么想着的林雪涅连忙用德语和捷克语都说了一遍道歉的话语,然后她就蹲下来给被她撞到的人收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当林雪涅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这些居然是写满了潦草的物理公式并画着图形示意的稿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她连声和那位也蹲了下来收拾起了资料文件的先生道歉,而那个明明穿着西装却把西装穿出了一股子邋遢味儿的男人则让她不要太惊慌。   “掉在地上的讲义捡起来就好了,小女孩。其实我刚才也没有在看前面。”   “实在是……实在是非常抱歉!”   听到对方用德语和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林雪涅又连忙说了句道歉的话,却是在视线对上对方的脸时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一张熟悉到了让人几乎能把他的名字脱口而出的脸,看起来仿佛还没睡醒的眼睛还向她眨了眨,可林雪涅却偏偏愣愣地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散落在了地上的讲义和资料已经被收拾好了,在将它们都弄整齐之后,这位一定是有着大学问的先生就把那些都收进了文件夹里。   在文件夹被合上的时候,林雪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写在上面的……文件夹主人的名字。   A……什么B……?E……E什么T?   “阿尔伯特……?”   林雪涅试着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通过那潦草的签名中能让她辨别的单词尝试去猜一猜对方的名字。那个有着略显可爱的圆脸蛋的男人则在林雪涅念出了这个名字之后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对。”   感觉自己的心脏中了一箭的林雪涅又伸手按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小心脏继续说道:“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是的,这是我的名字。”   在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后,这一年才只有39岁却已经提出了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的爱因斯坦拿着他的文件夹站起身来,并向着老城广场的那个方向走去。在那里,有着爱因斯坦曾经授课过的大学——布拉格大学。   完完全全就震惊脸了的林雪涅不敢置信地望着爱因斯坦离去的背影。事实上,从她昨天到了这座城市起,这样的表情就已经在她的脸上出现过很多次了!可林雪涅却觉得这样的表情应该还能再出现很多很多次!   现在,已经在这座并不短的桥上来来回回地跑了很多次,感觉自己已经要虚脱了的林雪涅毫无选择余地,她只能又一次地跑了起来,并且她还边跑边喊道:   “请等一等!爱因斯坦先生!不不,是爱因斯坦博士……不不也不对!是爱因斯坦教授!我能问您要一个签名吗!我看过您的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虽、虽然只有几页!但我想我大概明白您的这两篇论文写的是什么!他们应该给您的这两项理论颁两个诺贝尔奖的!” 第6章 只要入戏深   2018年,布拉格。   这是一间带有天窗的卧室,就在布拉格城的城堡区,它不像老城区那样热闹,也看不到查理大桥,却离布拉格最为著名的城堡更近了。   当屋子的主人坐在那张单人床上的时候,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布拉格的星空。并且,由于这间屋子正位于整栋楼的顶层,因此住在里面的人甚至可以踩上天窗前的那五格楼梯,而后推开天窗,走上红色的屋顶。   当然,在红屋顶的边上,还围着一圈黑色的荆棘护栏。   这正是林雪涅挑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的让她满意的房子。首先它足够安静,其次它并不很大,坐在这间卧室的单人床上望向天窗会能够让她感受到她所希望拥有的孤独感。   那样的孤独感也正是卡夫卡在他的整个创作生涯中所希望拥有的。   又或者说,那会是很多作家都希望在自己的创作环境中营造出来的感受。   可是你和现在的林雪涅谈这种高深的孤独感她根本就不能理解。或者说她以为自己能理解,可事实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此时此刻,她就坐在床上,膝盖上摆着一本翻开着的中文版《癔症的研究》,而并不大的单人床上则还放着一本她今天才去书店买来的,捷克语版的《相对论》。   可指望林雪涅能够看懂那本捷克语版的《相对论》,那就好像去指望她能够真正明白她的偶像卡夫卡所追求的那种孤独感一样,这完全就是一出撕心裂肺的鸡同鸭讲!   那就更不用说,林雪涅现在的表情可以说是完美地演绎出了什么叫做“懵逼脸”。   她就懵在那里,而海莲娜打来的电话则就在此时追杀而至,让她如提线木偶一样接起电话。   “所以你今天看到爱因斯坦了?还追着他一起去了布拉格大学听他的讲座?”   还懵着的林雪涅用力地点了点头,却在做了那样的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正在打电话呢!对面的人可看不到她做了什么动作!   于是她连忙换了一副深奥有内涵的样子,用深沉的声音说道:“是的。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是追在他的后面,告诉他我看过他的相对论。然后又和他说了一下我在高中学到过的相对论里最粗浅的部分。他看起来很高兴,然后就告诉我他正要去布拉格大学做讲座。他说他以前在布拉格大学做过授课教授,这次则是专门被校长请回来的。准备要讲的正好就是《广义相对论》的引力方程式。”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反射弧过长的人在一件事过去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在和自己的朋友们提起它的时候给出了她对于这件事应有的反应。   林雪涅盘起腿来,并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然后我就问他,是吗?教授,我能不能也跟过去听您的讲座?我虽然是学音乐和日耳曼文学的,可我对您的物理理论非常非常地感兴趣啊!这一定会是我毕生难忘的一次经历啊!然后!然后他就答应了!他还让人给我安排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天知道我有多想拿出手机把这一幕照下来,但我的手机还是开不了机。”   电话那头的海莲娜听着林雪涅用这么兴奋的声音说出了一堆一堆的可怕的幻觉。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或许就会给自己的这位病得非常严重的朋友糊上当头一棒,再接着给她来上一句:“你疯了吗!”   可海莲娜不是,并且她还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出色的专业素养促使她在自己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问道:“然后呢?你听懂他在讲座上都说了些什么了吗?”   只一句话,只这么一句话就让先前还兴奋地说个不停的林雪涅好像被人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懵了的沮丧之中,颓废地躺靠到了自己的床头。   “没有,没有,没有……”   林雪涅一连说了很多遍“没有”。可就在海莲娜要在呼出一口气后安慰她道“幻觉都是不清晰的,它的内容总是会有所缺失”的时候,林雪涅哭丧着脸说道:   “没错,我的德语是说得很好,但我学它是用来搞音乐和搞文学,搞文化历史的。那么高深的物理专有词汇和理论我根本就听不懂啊!然后我就去买了一本捷克语版的《相对论》,我觉得这可真是一个糟糕透了的决定!因为我的捷克语比这个决定本身更糟糕!喂!喂……?你居然挂我电话?”   听到手机的那头传来的忙音,林雪涅简直不敢置信,她试着给她的捷克友人海莲娜回拨电话,可对方却是以秒按她的来电作为回应。执着的林雪涅再打,海莲娜再按,她们之间的这次往来一共重复了七次,并且最终以林雪涅的放弃为结局。   这让林雪涅非常嫌弃地对着手机“哼”了一声,然后就继续瘫在床头懵着。在又懵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猛地坐起身来,光着脚丫去桌子上拿起她的笔记本,并就这么打开易贝网,搜索起了复古衣裙!   她都要可以天天回1918了,怎么可以没有几身合适的衣服呢!   连几身像样的裙子都没有,这让她怎么能好好地和卡夫卡一起讨论文学顺便约个会呢!   为了能够精准把握住服装的风格,她还去自己的移动硬盘翻起了时代背景在上世纪一二十年代的电影,并着重观察起了女主角的服装。   除此之外,她还去油管上翻起了前两年很是火过一把的“百年美丽”系列,把欧洲的几大国家在这一百年以来的妆容以及发型也都看了个遍。   时间很快过了午夜,但林雪涅却是越看越精神,直到半夜三点的时候,她才挑中了三套衣服。疲倦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她抗议,可精神却是极度亢奋。于是她又拿起了那本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迅速“得宠”,并被她当成了至尊宝典的《癔症的研究》,求知若渴地读了起来。   “大多数不同的癔症症状是明显自发的。它的自发产生与促进疾病突发产生的创伤有密切的关系……许多人会把痉挛型和麻痹型的癔症发作看作是真正的癫痫、抽搐性疾病、慢性呕吐和厌食……?伴随而来的还会有各种形式的视觉紊乱,经常反复的幻视等等。”   林雪涅十分认真看着这些她在两天前还全然不感兴趣的内容,并在稍稍看了一些绪言之后就翻到了那之后的案例分析。并一边看一边给出了评价:“这个男人看到他的兄弟在麻醉下伸展关节的时候发出的噼啪响声,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关节十分疼痛。这样的现象持续了近一年。所以这就是一个只要我担心我有病,身体就会真的给出真实疼痛的故事吗?疼,真是太疼了。”   直到夏季布拉格的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的林雪涅才总算是沉沉地睡着了。薄薄的被子被她胡乱地盖在了身上,露出了她的胳膊和腿,在熟睡之中默默地向着被子里缩着。   翻开的《癔症的研究》则有小半本盖在了她的脸上。那是林雪涅在与睡神的最后一次搏斗时败下阵来的证明,困得不行的她甚至在书拍到她脸上的时候都没有再一次地提起精神,并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打开着的天窗照到她的枕头上的时候,睡梦中的她才皱起眉头翻了个身,让那本书滑到了地上。   在那本厚厚的《癔症的研究》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熟睡中的林雪涅不耐烦地嘀咕道:“给、给你!两百!给你两百欧!”   …………   “好了,你可以坐起来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了吧。下周四的下午五点,我的这个小时还是你的。”   在前一天的下午还在这里接待过林雪涅的布拉格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兼心理医生伯洛赫这样对自己的来访者说道。   坐在诊疗椅上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捷克女人就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坐起身来,并在与对方又稍稍交流了几句话之后离开了这里。   而那个捷克女人才一走出这间心理咨询诊所,敲门就声就响了起来。   “请进,格蕾丝女士。您是忘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了吗?”   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这个有些谢顶,戴着眼镜,从外表上来说十分普通,只是气质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说道。可直到敲门的那位访客关上门并走近他,正在写着上一位访客的咨询记录的导师先生才意识到来人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一个。   “雪涅小姐?”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精通德语的心理医生立刻就换上了德语。   前一天还逃命似地不说一声再见就跑出了这里的林雪涅目光深沉地看向这位心理医生,礼貌地开口道:“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我可以占用您一个小时的时间吗?”   “一个小时恐怕不行。”伯洛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我的下一位访客会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来这里。但我可以缩短一点我的晚餐时间,给你四十分钟的时间。”   “好的。”林雪涅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四十分钟应该也足够了。”   说着,林雪涅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两张绿色的一百欧元,并把它们轻轻地放到心理医生的桌子上,诚恳地说道:“医生,我想知道我要怎样才能病得更严重一点。” 第7章 和卡夫卡谈恋爱   【医生,我想知道我要怎样才能病得更严重一点。】   在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师生涯中,他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来访者——比如说深情地告诉他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抱着枕头,把枕头想象成他,然后抽刀狂捅一百下的女访客;坚定不移地告诉他自己一定是怀上了他的孩子的男访客;还有哭着喊着要让他做自己爸爸的九十岁老翁。   可从没有一个人像林雪涅这样那么冷静清醒且坚定地告诉他——医生,我想知道我要怎样才能病得更严重一点。   于是伯洛赫教授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告诉林雪涅:“抱歉,我想这件事可能有违我的职业道德。”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林雪涅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于是她当然也在来这里之前就想到了应该怎么说服对方。   林雪涅说:“不不,我认为这并不违反您的职业道德。我想心理医生需要做的,就是帮助他的来访者解除困扰,并且找回内心的平静。所以您一定要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病得更严重一点。只有这样,我的内心才会平静下来,而不是坐立不安,随时处于一种我那幸福的癔症很可能会在明天就消失的焦虑中。”   正当林雪涅要继续发表她的长篇大论的时候,一边听她叙述一边继续写笔记的伯洛赫打断了她。   伯洛赫抬起头来看向林雪涅,他说:“我和海莲娜说过,你是她的朋友,所以我只收你150欧一小时。你如果给我200欧我就得给你做80分钟的咨询。可我刚刚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现在只能给你40分钟。”   林雪涅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可她的内心却是经受了极大的震撼,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于是伯洛赫又抬起头重复道:“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雪涅小姐?”   对于伯洛赫的这个问题,林雪涅没有给出肤浅的回答,而是绷着一张脸,默默地,默默地从桌子上拿回了一张一百欧。   伯洛赫:“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   【海莲娜!我今天又去了阿尔科咖啡馆!我最最亲爱的弗兰茨他还在那里!他还是那样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超激动!然后我才知道,距离我上次回去1918,那里已经又过了一星期了!他喊我尊敬的小姐,还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通信的地址!我差点就让他加我的Whatsapp了!我可愁可愁了,犹豫了好久才说,‘很遗憾我不能给你一个通信的地址,但我会能够找到你的’。怎么样,海莲娜?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这句话特别酷?】   【太尴尬!前天我和弗兰茨说了,我会能够找到他的,可昨天我在布拉格城里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兜了老半圈却还是没能找到他!我可着急可着急了!但这一整天也不是毫无收获,我在街头巷尾听说了很多马萨里克的事!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呢,我肯定之前见过!回家谷歌了一下我才发现这是捷克斯洛伐克建国后的首位总统!现在马萨里克已经成功让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承认捷克斯洛伐克国民委员会的地位了!据说英国也就要做出确认了。你不觉得这太酷了吗?马萨里克以前可是学哲学的作家兼大学教授呢!但他却能带着他的两个好朋友一起搞建国!是不是只有这种年代才出产这么厉害的哲学家?】   【海莲娜!快!快来赞美我的聪慧!我突然想起来我亲爱的弗兰茨这会儿已经开始在保险公司上班了啊!我去了一趟城里的卡夫卡博物馆,那里有卖标注了卡夫卡当年经常出现的几个地点的地图!以后想要堵他就更容易了!但现在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卡夫卡当年是在下午两点到两点半的时候就下班了的,可那个时候我还有捷克语的课啊!】   【问题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1918年的布拉格一周要工作六天!那个时候他们的周末只有星期天!所以我打算在周六的时候去卡夫卡工作的保险公司门口堵他!下午一点五十就守在那儿堵他!】   看到林雪涅这一天天发来的,报告自己行踪以及行程的短信,海莲娜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就好像林雪涅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是幸福的癔症。并且,这也就好像是她的导师所说的那样——我能够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很强烈的喜悦和兴奋。原则上这样的人不需要也不应该被‘治愈’。   可有些事不是你知道和理解就能够接受的。   更不用说……海莲娜带着林雪涅去见自己的导师是为了让对方能够“治好”她的这位朋友的!可现在,现在她的好友就连穿衣打扮的风格都变了!随着林雪涅在易贝网买的衣服陆续到货,她的穿着已经变得极具“复古风情”。   显然由“癔症”所引起的问题已经慢慢出现,并只会越来越严重!一想到这里,海莲娜就觉得着急又头疼。   可这样的复古打扮却甚至都不能为林雪涅在布拉格城赢得惊奇的目光。   事实上在这样一座被时间遗忘了的城市,她的这种打扮丝毫不会显得怪异,那甚至还会让人对她的打扮称赞一声!   猜一猜吧,当海莲娜和林雪涅在一起喝咖啡的时候,服务生的这种称赞究竟会让深知内情的捷克女孩感到有多么的崩溃。   而现在,林雪涅的又一封“捷报”则再一次地发送到了海莲娜的Whatsapp上!看着这封“捷报”,海莲娜几乎翻起了白眼……   【我堵到他了!他说他还以为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梦!他还说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他又跟我说这几天他写了很多封给我的信。虽然他并不知道我的地址,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他对我一无所知。然后我就告诉他,亲爱的,我最最亲爱的,做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用的小邮筒吧!就放在你家门口!我们每人一把钥匙,去那里投信,也去那里取信!】   又是十分钟后,海莲娜的Whatsapp上出现了林雪涅发来的最新简讯——【海莲娜!他比照片上还好看!我虽然知道他只适合和文学谈恋爱,可我、我还是有点想和他谈恋爱!】   “砰!”——那正是手机被人失手摔出去的声音。   1918年10月的布拉格,枫叶黄了,它给这座位于欧洲中心的千塔之城更增添了一份童话般的色彩。但它又不是11月的萧瑟深秋,枫叶在黄了之后还未来得及从树上飘落下来。   在这个时候,天气虽然微凉,却也依旧是个适合野餐的日子,带上一块足够大的桌布,把它铺在掉落了几片枫叶的草坪上,然后坐在上面感受比起夏天的时候更为轻柔的阳光。   “记得有那么一次,为了把想到要对您说的话写下来,我甚至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可我甚至都不知道您的地址。除了名字之外,我似乎对您一无所知。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了,我在写的那些并不是一封封的信,而是寄托着微小希望的叹息。尊敬的小姐,虽然我并不愿意以这样充斥着距离感的词来称呼您,可是尊敬的小姐,请你相信我,我的生活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期待着你的再次出现眼前。”   那么,现在林雪涅就和她在这天下午堵到了的弗兰茨·卡夫卡一起坐在伏尔塔瓦河的河边草坪上,听着对方给她轻声念出那些写给了她,却因为不知晓她的地址而未有寄出的信。   卡夫卡说他不善言辞,担心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惹恼她。因此林雪涅就说,“你为什么不给我念念你写给我的那些信呢?我知道这一定是你擅长的。毕竟,你把写作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这样的话语让那名内向的作家脸上出现了羞涩的笑意。然后这名习惯于在下午两点半回家后就一觉睡到晚上的作家,这名习惯于以此来弥补自己夜间睡眠缺失的德语作家居然就放弃了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转而回家找到了那些信,而后和林雪涅一起来到这里,在轻柔的阳光下为她念起了那些信。   “我要是能知道您家的地址就好了。也许您就住在布拉格?不,即使您住在柏林,我也愿意做只为您送信的邮差。”   不善言辞的,内向的作家格外认真地用他那仿佛杜松子酒一样声音说出他平时根本无法说出的,他内心的声音。当他念出那些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向就躺在他身旁眯着眼睛看着他阳光下侧脸的女孩,他只是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封他所未能寄出的信上。   “我会把这封信送到您的住宅里,对感到诧异的您家里其他人的阻挠不理不睬,径直穿过所有的房间,直到您的面前,把信交到您的手里,就站在那里等着您把信看完。因为信的最后一行一定写着我的请求——请允许我,只是在我的想象中,且仅此一次,吻你可爱的嘴唇。”   沉浸在这种优雅享受中的林雪涅根本没能在自己的脑袋里把这些由卡夫卡所亲口念出的德语转化成它的中文意思,而只是就着对方的英俊侧脸生吃了这口情书,只记得那些美妙的音韵而根本没让它的意思往脑袋里去!   于是她笑了起来,将半眯着的眼睛睁开,黑色而密长的睫毛就这样扇动起来,仿佛轻轻拨动着什么人的心弦一样。   “是的,我允许你,亲吻我可爱的嘴唇。”   咦?等等!   亲吻我可爱的嘴唇?! 第8章 文学课   在林雪涅说出那句话之后,不光是她自己,就连正在给她念那封信的卡夫卡也愣住了。在那个年代的欧洲,绅士们显然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吻姑娘的手了。虽然他们还有显得极为亲密的贴面礼,但吻嘴唇这玩意儿也肯定和那不一样啊!   更不用说,美颜作家卡夫卡在他未有寄出的这封信里对眼前的这个神秘的东方女孩所作出的最炙热的告白,也只不过是加了“在我的想象中,且仅此一次”这两个前缀的“吻你可爱的嘴唇”。   因此,林雪涅此话一出,不光她后知后觉地在内心喊着这不对啊!就连坐在树下,在她躺着的那块地方的旁边的靠着树干的弗兰茨·卡夫卡也沉默了。在身为一个男青年的卡夫卡沉默之后,身为女孩子的林雪涅就该尴尬了!   于是躺着的她一下坐起身来,并从卡夫卡的手里抽走了那封信。卡夫卡似乎是想要从林雪涅的手里拿回那封信的。可奈何这个女孩在拿到那封信之后就背过了身去,在转身之前,她还看了卡夫卡一眼,在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扑扑了的脸蛋的映衬下,还真的有了一种娇羞的意味。那显然让她所看向的青年愣了愣,而后就笑了起来。   转身后的林雪涅先是扫了一眼信的最后一段,本以为这样就能看明白了,可卡夫卡的书写笔迹却显然无法让她轻松做到这一点!于是先前的自信满满瞬时就没有了,她甚至还凑到了信纸前很努力地去辨别卡夫卡的字迹。   但是她却依旧辨别得十分艰难!   就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青年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并又一次地说出了那句话:“因为信的最后一行一定写着我的请求——请允许我,只是在我的想象中,且仅此一次……”   “我说的就是允许你只在你的想象中,且仅此一次地吻……吻我可爱的嘴唇!”   在卡夫卡还没把那句话说完的时候,明白了刚刚对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的林雪涅就抢先一步地这样说道。可即便是在火车上的洗手间里都能照着镜子自我欣赏那么好一会儿的林雪涅,在第二次说到“我可爱的嘴唇”这种句子的时候依旧还是会觉得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如果不是那样的动作看起来太疯癫,她可能真的会现场表演“活人刨土”,然后就这么钻进去!   可幸好,幸好就坐在她身后的那个是一旦脱离的文字就会变得不善与人交流的弗兰茨·卡夫卡,这让她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听到她不想听到的调侃!可饶是这样,林雪涅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她应该怎么接下去了!   放轻松,放轻松,这些都只是我的臆想——林雪涅在试着平复呼吸的时候这样在自己的心里说道。   可才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林雪涅就又受到了惊吓一般地要把这样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袋!这当然是因为收了她一百欧的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告诉过她,想要加重她的癔症,就一定得由心而发地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也就是在林雪涅纠结不下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而后,在她转头的时候,对方就倾身吻了吻她,却并不是吻在她的嘴唇上,而是吻在她的眼睫上。   完了,这下可完蛋了。放烟花的声音在林雪涅的脑袋里炸开了花!并且每一个烟花的花束升天之后炸开都会变成这样一行字——我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吻了我!   并且,那行字还是用德语写的!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了的林雪涅连忙把卡夫卡写给他的信全都收了起来,然后笑得比她脑袋里炸开了的烟花还灿烂地说道:   “我会给你写回信的!然后就把它们放进你家门前的那个小邮筒里!”   说着,林雪涅还主动牵起了卡夫卡那很瘦很瘦,一把抓过去几乎能被骨头磕着自己的手,说道:“我们走吧!你送我回去,然后你就回家等我给你的回信。”   当两人向着查理大桥走去的时候,卡夫卡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您允许我用‘你’来称呼您吗?”   “当然!你难道没发现我就从来没用您这个词来称呼过你吗?”   在林雪涅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后,这位在人群中总是不怎么表达自己的作家试着说道:“也许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我通常会在早上八点的时候开始上班,然后在办公室里待到下午两点,或者是两点二十分。回家后我会随意吃些东西,然后很快睡下,一直到晚饭的时间。晚饭过后我会做一会儿操,然后出去散散步。等到接近午夜的时候,我就坐到了我的书桌前,开始写作。通常我会写到凌晨三点之后,有时我会写到四五点,甚至是六点。”   如果不是真的了解这个青年,你不会知道他究竟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在你的面前对你说出这些。并且你也不会明白他隐藏在这些话语之间的,真正想表露的信息。   但林雪涅可是和他背对背地坐在咖啡馆的沙发椅上也能一下把他没能想好的句子给接下来的超级迷妹!   将对方的那封会让人感到很是心疼的,《写给父亲的信》读过很多遍的林雪涅细细地感受了对方说出这些话时所流露出的情感,也紧了紧对方被她牵着的手,并在向前走的时候问道:“你的家人并不赞成你这样的生活方式?”   “是的。”   “那是正确的。”林雪涅很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语,并在卡夫卡那点亮了期望的眼睛又暗了下来的时候继续说道:“但你坚持这样的生活方式也是正确的。”   说着,林雪涅转头看向卡夫卡,嘴边带着鼓励的笑意说道:“他们不赞成你以这样的方式生活,那是因为他们在乎你,胜过在意你的作品。他们希望能看到你健康,精神好又快乐的样子。但你坚持这样的生活方式,那是因为你在意你的作品,胜过在乎你的健康,你的身体。每一位作家都有最适合他们的写作时间的,弗兰茨。当然,这些对于平庸者来说并不重要,但它对于你来说一定会很重要。只要是看过你作品的人,就会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在那个能让你产生许许多多怪异想法,并且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写作。”   “他们是……在意着我的,也是爱着我的?哪怕他的口中总是说出羞辱我的话语?”   当卡夫卡说到这句的时候,两人正好走到了查理大桥在老城区那一侧的引桥上。林雪涅就他所问出的话语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并在带着那些珍贵的信离开之前给了对方一个轻轻的拥抱。   “他们当然会是爱着你的。也许他们并没有以你希望方式去爱你,也没有关注到你柔软的内心,但你不应该怀疑这一点。”   说着,林雪涅向卡夫卡挥了挥手里拿着的那些信,并转身走向查理大桥,走向属于她的那个年代。   2018年,   布拉格大学,卡洛琳娜校区。   “我认为如果想要读懂卡夫卡在《判决》一文中表现出的情感,就一定得去看他写的《致父亲的信》。虽然这两篇著作完成的年份相差很多。但卡夫卡所表露出的,对于他的父亲的感情却并没有变化。我甚至认为《致父亲的信》可以看做是《判决》一文的注解。”   这一堂是日耳曼文学系学生的课。而这节课上所讲的,则正是德语作家卡夫卡的《判决》一文。在这篇中短篇小说中,男主人公回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带给对方自己很快就将与未婚妻结婚的消息。在这个过程中,笔者展现出了男主人公对于父亲的复杂情感,并层层拨开往事。在年迈却依旧巨人一般的父亲给出了对于男主人公的死刑判决后,男主人公最终就这样死去。   这是结束了讲课后的,学生们的自由发言时间。而现在,则正是有着黑色头发以及黑色眼睛的中国女孩林雪涅说出了她对于这篇文章的看法。   “在《致父亲的信》中,感觉自己已经过了壮年,并慢慢走向衰老的卡夫卡回忆起年少时的事。那时候他可能还不到五岁,出于恶作剧的心理,他不断地问父亲要水喝。他的父亲则强硬地威胁他,让他不要吵闹,但在发现这样做不起作用之后,老卡夫卡就把他抱起来关到了阳台上。让他一个人只穿着衬衣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卡夫卡说——自那以后,我当然是听话了——但在很多年以后他依旧忘不了那个场景,他的父亲就好像巨人一样,作为审判他的最后法庭,毫无理由地向他逼近,轻而易举地做出对他的判决,就好像他根本无足轻重一样。而在《判决》中,他也同样直白地表现出了这样的情感——无论男主人公有多么努力地去寻求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最终都会被他的父亲轻而易举地否定一切,包括他的存在。”   对于林雪涅的这份发言,他们的授课老师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她。而此时已近下课时间,因此授课老师就给自己的学生们布置起了这节课后的作业。   “通过阅读卡夫卡写给不同人的书信和他的日记,我们会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位表现主义大师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所表达的更深层次的东西。那么现在,我要求你们各自挑选一封卡夫卡所写的书信,并假设你们就是收到了他书信的他的父亲母亲、妹妹、朋友、以及他的恋人,然后写出一封足够合适的回信。”   在信中扮演卡夫卡身边的那些与他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并写出足够符合时代背景以及自己所扮演身份的回信,听起来这可真是一项足够有趣的课后作业。   而这项课后作业也的确在这个班的学生中引起了热议。并且由于这已经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了,他们不会赶着去上下一节课,彼此之间也能有更多的讨论时间。   “我觉得我可以扮演卡夫卡最喜欢的小妹妹奥特拉给他写一封回信。在与卡夫卡的父亲作对的统一战线上,奥特拉做的可得比卡夫卡出色多了。找准这个定位之后,我就能够很容易有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女孩一边用笔卷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这样信心满满地说道。   另一个女孩则表示:“我觉得我可以代入卡夫卡的情人密伦娜夫人的角色。在她的身上会有更多的人性矛盾点。首先她为卡夫卡翻译他的作品,也是最了解他内心世界的女人。她在最大程度上完整保存了卡夫卡写给她的每一封信,但她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选择和卡夫卡在一起。”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正在收拾东西的林雪涅顿了顿,她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只说了一个“我”字就被一个显得很是跳脱的声音打断了。   “我要做卡夫卡的父亲!老卡夫卡!给那封卡夫卡到死都没寄出去的《致父亲的信》写一封回信!”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了同学们的无情嘲讽。但那个男生却并没有因此而收到打击,反而一手勾住一个想要离开的男同学的脖子,把人给拽回来,然后好像发表演讲一般地高声说道:   “卡夫卡的父亲超好扮演的!你只要否定卡夫卡的一切想法,毫无由来地贬低每一个他的朋友,再斥责一下他的软弱和无理取闹,就可以了!”   “乔治,你真的看过卡夫卡的那封《致父亲的信》吗?”被他勾住了脖子不让走的两名男生之中的一名有着金棕色卷发的这样无奈地说道,而另一名喜欢穿条纹衫的男生则赞同地表示:“如果你真的看了那封信就知道这么走行不通。”   就这样,教室里又笑成了一团。而坐在林雪涅旁边的一个女孩则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问题一,菲利斯和密伦娜夫人,卡夫卡到底更爱谁。问题二,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了和大家说了!这篇文里写到的卡夫卡写给我家女主的书信或者说是情书都是我模仿卡夫卡的画风写的,感觉我还是相当还原画风的!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卡夫卡的原话,也有一部分化用他写的情书里的经典句子。不过原创率还是能维持在55%以上的! 第9章 谈恋爱的错误姿势   “问题一,菲利斯和密伦娜夫人,卡夫卡到底更爱谁。问题二,为什么。”   当林雪涅的邻桌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雪涅刚好把东西都收进了包里,并站起身来。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在这个学期的课程中已经展现了超出其他人一大截的对于卡夫卡的了解。那个女孩在问出了这个问题后,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林雪涅,似乎是想要从这个亚裔女孩这里得到第一个答案。   “我……还没有看过卡夫卡写给菲利斯和密伦娜夫人的书信,所以我没法判断。”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所得到的,可不止是一个人的惊讶。先前被自己的同学勾住了脖子的,有着金棕色卷发的男孩米洛什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说:“雪涅,你都能把卡夫卡的那封《致父亲的信》背出来了,可你居然……居然没看过卡夫卡写给菲利斯和密伦娜夫人的书信?为什么?”   对此,林雪涅只是笑了笑,并宣称道:“这是个秘密!”   然后她就背上包离开教室,在她走出这间教室之前,那个表示自己要以卡夫卡的身份给他写一封回信的男生又大声问道:“那你打算代入谁去给卡夫卡写那封信呢!”   对此,林雪涅也高声地回以一句“他爸爸!”,引来了教室里的哄堂大笑,却残酷无情地就此跑着绝尘而去!   有一句话林雪涅说了谎,她并非全然没有看过卡夫卡写给菲利斯与密伦娜夫人的信。事实上,她看过几页卡夫卡写给被他纠缠了七年之久的,他心爱的未婚妻菲利斯的书信。   可她并不喜欢那些文字,或者确切地来说,她并不喜欢她所崇拜的那位作家写出那样的文字。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只不过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可现在,她却发现事情并不是那样。读一读那些字句吧!这才是他在一次见面之后给他的真爱女友写的第二封信里的内容:   ‘一般来看,写信是会花费精力,请您不要费心,您给我写一小段日记,可以事半功倍。您在日记中必须写上您何时去上班,早餐吃的是什么,您办公室窗户的朝向,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您的男女同事的姓名,为什么人家送您礼物,谁给您送了不利健康的甜点,以及其它成千上万的我对它们的存在和可能根本不了解的东西。’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控制欲极强又无理取闹的孩子,用塑料玩具来威胁一个女人要这样,要那样,要这样又那样!   但在过去,林雪涅以“这是热恋初期的大男孩写出的并不表现出真正自我的,一头热的产物”来将写出这些书信的卡夫卡与她所了解所认识的那个青年区分开。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开始收到卡夫卡写给她的……这样的书信了!   好、好吧,的确是她自己说的,她想要和卡夫卡谈恋爱!但她只想和卡夫卡谈谈风月,谈谈灵魂,再谈谈对于文学的理解和追求,谈谈他什么时候才能填坑才能完本啊!让她的男神作家整天给她说“我拜倒在你的脚下了”,这简直就满是违和感,也让她觉得这个角色扮演得不对!得倒带重新来!   好吧好吧,也的确是她在以为这种癔症只是一次性的时候想要对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卡夫卡做些不轨之事!可如果只是让对方亲一亲她的眼睫就要她付出每天五封信,一天手写五千个德语单词的代价,她肯定会在经历过了揪心的挣扎后表示——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   明明她每天都起码走个一遍查理大桥,但可能这里明明只过了一天,属于1918的那一端却已经过了两天,三天,甚至是四五天!而在这些飞快流逝的时间里卡夫卡到底都会对她进行怎样的书信轰炸并要求她补寄回信?每每想到这些,林雪涅就觉得自己简直心力交瘁!   她和卡夫卡之间的这段“恋情”——如果两个人互相写信投喂来投喂去也能称之为“恋情”的话,那么它最一开始的时候是甜蜜的跳跳糖,到中段的时候是随时接受检阅的紧张,到了现在就简直是一出悬疑惊悚剧了!   林雪涅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做梦梦到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紧绷着脸,不带有一丝笑意也十分不友好地问她——“我的信呢?你把给我的信藏到哪儿去了!”   更不用说,她的好朋友海莲娜还能天天都对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能模仿卡夫卡的笔迹写出这么多信,你也真的是很厉害。不现在就给你布拉格大学日耳曼文学的硕士学位是你们教授的失职。”   她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心焦!   她在现实中的朋友们不理解她,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更是不能!   天知道这些信她都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每天过桥去到卡夫卡家楼下,在努力不被卡夫卡家的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拿出来的!而更让人心焦的是这些信她如果没有一封封地给回过去,她甚至都不敢去见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   我最亲爱的!我最最亲爱的!你怎么舍得我如此身心疲惫备受煎熬!   满面愁容的林雪涅脚下生风,她一路跑着去到了学校里的图书馆,并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今天份的药丸……不不、是今天份的信,痛并快乐着地打开它们!   【如果一个人在想另外一个人,就会打扰到她的话,那您一定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被惊醒。】   ——10.25   【人们当着我的面在撕碎着您呢!您不要和太多的人交往,这也没什么必要,好吗?您的朋友海莲娜?那个您和我说起过的,看过我的《变形记》开篇的男学生?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占用您的时间?好吧,我其实还挺喜欢他们的,因为他们是您的朋友。但是您最近的一封信流露出那么紧张的情绪,我真想把您的手紧紧抓住片刻不放。】   ——10.25   【没有,没有,今天没有您的信,昨天没有,前天也没有。我每天起码打开我们的邮筒三次,每次看到里面属于我的那一层空无一物的时候,我感觉我孤独得连树上的寒鸦都会以鸣叫同情我。】   ——10.26   【您为什么不能试着每天都给我写一封信呢?或者您不用写信给我,只要给我一张明信片,让我知道您依旧安好。】   ——10.27   【令人沮丧的是您是对的。我的敏感是无时无刻地存在着的,并且我认为那是神经质的。在等待您的信的时间里,我把您的信看了大约二十遍,我在刚收到它们的时候就看了几遍,刚刚坐在打字机旁又看了好几遍,有个投保人坐在我的桌子旁时我也在读您的信,好像是刚刚收到似的。如果我得到安宁,我就会在楼上的办公室里思念您,而不是看着投保信息发抖,呆坐在静得出奇的房间里,回忆上一次和您告别时的情景。】   ——10.28   【我想您应该是善良的。否则您不会总是用那么明亮、温暖而欢乐的目光注视着我。您告诉我,我是值得被爱的。当您称赞我长相帅气的时候,您不会知道,我羞愧得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可您为什么又会那么残忍地不愿告诉我您究竟家住哪里,又在哪里学习音乐和文学呢?如果您对我真的像您所说的那样忠诚,就请立刻在明天给我寄一封您的回信!】   ——10.29   当林雪涅仅仅是看到这六封信里的片段的时候,她就深吸了一口气,在满满的绝望中露出了画家达利一般的神情!   苍天啊!这到底是要闹哪样!我只不过是好好地上了一天的课好吗!   男神!男神求放我条生路啊!   眼中似有泪花闪现,然而林雪涅她没有哭!她只是带着哽咽拿出钢笔以及她的信纸,坚强地提笔写道:   【亲爱的弗兰茨,我今天才一次收到了你给我写给我的六封信,巨大的幸福击中了我,这个世界上再不可能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现在正是深夜时分,我坐在书桌前,写给你的回信。早些时候我看了你和我提到过的《赫贝尔书信集》,你称他是一个懂得忍受痛苦并能够说出真话的人,我深以为然……】   虽然林雪涅此时是坐在明亮的图书馆里给卡夫卡写这封信,可她却故意在信中把自己形容成一个为了深爱的那个人而深夜坐在写字桌前那么静又那么寂寞的人!那是因为她如果这样做的话,卡夫卡一定会立马显露出最深刻的自责,并在接下去的信里表示——【您瞧瞧我都做了些什么!是我在折磨您,我强迫您在你安静的房间里写这封信,这是多么的可恶又可憎!我简直是一个不断逼迫着您给我写信的恶魔!我请求您,每周只给我写一封信就行了!我恳求你,不要再在夜里给我写信!我也无力承受您用睡眠换来的信!】   可如果林雪涅真的每周只给他只给他写一封信,或者一周都没有一封信了吧,他又会立马写信表示——【亲爱的,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折磨我!你对我厌倦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呵呵,都是套路。   如果她只是在每天一封的信上只写一句简简单单的——【安好,爱你,想你】——那么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肯定还会有更加可怕狂躁的回应!   虽然现在的文坛有很多人都表示卡夫卡是一位极其内向的,十分难懂的文学大师,可是他在这方面的套路,林雪涅还是很懂的!   这就好像之前有几次她最最亲爱的弗朗茨还说只要她每天都寄一张明信片给他就已经足够了,于是林雪涅不得不买了一堆黑白明信片,一天跑七次查理大桥以确定1918年那一头的时间流逝并准时给他投喂送明信片,换来的却是对方感受自己被背叛的一句——【看起来,您是可以每天都给我寄一封信的。但是您不想,而不是您不能。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认知更刺痛我的心了。】   想到这里,林雪涅不禁悲从中来,并继续写道:   【你问我,我每天都在做些什么,身边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当我认真回忆的时候,我竟发现满满的都是读你的信与给你写信的情景。你知道的,德语并非我的母语,阅读和写作更是我的弱项。每每给你写一封不算太短的信,我都需要花好几个小时去翻字典以确定我并没有弄错你的意思,并且我也没有表达错我自己的意思。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思考那些语法,并花时间去誊抄那些句子……】   当林雪涅写到这些故意求同情求理解求抱抱的内容时,她突然发现她刚刚写到的这句话里的一个词放错位置了,于是想也没想地就在信纸上把它给涂改了,可才这么做了,她就盯着她的这句话“并花时间去誊抄那些句子”抓狂起来,在经过了非常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她到底还是又拿出一张信纸,并果真把刚刚写的那些句子都誊抄了一份,且字体还优美极了!!   在那之后,她咬牙切齿地继续写下去:   【就在两天后,我的教授要带着我们一起去一趟柏林作为我们的秋季活动。我还不确定这次我们要去多久,但我一定会想你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把一沓厚厚的明信片一起塞进我们的小邮筒里。到时你愿意给我把你在这些时间里给我写的信一封封地念给我听吗?别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等我这件事上,你得记得写作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如果我回来,我一定会在你下班之前就等在你们公司的楼下,让你一出保险公司的大门就能看到我。】   当林雪涅终于写完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她带着极大的怨念在这封信最后的署名上写上了——你的!你的!你的!!   其笔力之沉,几乎要割破信纸。   于是现在问题来了,眼下她还有一份学校里的作业——给卡夫卡写信!   这次她还要挑战自我做卡夫卡的爸爸!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疼起来了!但她没有倒下!她强撑着一口气,给海莲娜介绍的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发了一条短信:   【医生!我想来找你做治疗!现在就来!我感觉焦虑又抑郁!心脏生疼!一想到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就只想从查理大桥上跳下去!】   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课已经结束了,这个时候也没有访客预约,伯洛赫教授很快给他发来了回复——【抑郁症不在海莲娜为你向我求助的范围,一次收费两百欧。具体的我们可以见面再聊。】   林雪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模仿卡夫卡给我家女主写的这些书信已经很尴尬了!很尴尬很尴尬了!可还有大把的小伙伴表示这是恋爱的酸腐气,这是狗粮,这是羞耻……   还有小伙伴表示卡夫卡抢了男主的戏了!苍天惹!这才三万字啊!人家好歹是本文的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型人物……而且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这样的男嫖给你们,你们敢要吗……   说敢要的你们给我等着,等明天的更新放出来再看看还能不能说敢要!如果明天的更新吓不跑你们,那就等着后天的……   另外就是最近几天的留言跌得好惨好惨……哭泣你们造不造我大晋江现在搞了积分改革,距离合约到期的年份越近积分系数就越低。不巧我还有一年多就要到期了……积分系数虐成狗。一直这么下去我连爬月榜都得跪地爬了啊瞪眼哭! 第10章 不解风情   这天晚上,林雪涅给卡夫卡与她专属的小邮筒投递了那几封和卡夫卡的来信一一对应的长信,而后她终于能好好地琢磨一番她要完成的作业——以卡夫卡父亲的身份给他写一封长信!   尽管她依旧得“给卡夫卡写信”,但好歹这一次的会更有文学价值,并且还能融进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在与卡夫卡的接触中对他加深的了解!   一想到自己要做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父亲了,林雪涅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神圣的使命感。她先是把卡夫卡的那封《致父亲的信》又重复看了三遍,然后再在脑袋里细细地想这封翻译成中文后差不多得有三万字的长信中的每一句话,然后再想象出一个卡夫卡眼中的,他的父亲老卡夫卡。   伤感的是,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位严厉的,从不管别人在说什么想做什么,只顾自己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的伯伯只会在看了这封信的前几行后就非常暴躁地怒问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又在做什么蠢事!   “哦,不不,这是中年的老卡夫卡。我该想一个老年的老卡夫卡,历经沧桑之后可能意识到自己对于孩子们的教育有所不足的那个……”   林雪涅坐在拿张摆在距离天窗不远处的书桌前,轻声地嘀咕着,并又重新开始构想一个和弗兰茨·卡夫卡亲口描述出的老父亲不全部一样的,老卡夫卡的形象,试着把自己代入他,也去理解他。   这样一来她居然瞬时就觉得糟心,觉得她老糟心了。她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连她切面包的时候小刀上还会带着点儿汤汁,吃完饭之后椅子脚周围全是食物碎碎这种丢脸的小事都可以闹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太糟糕了!儿子你怎么能在举世闻名的这封信里反复描写你爸我的身材!   虽然那些描述都是正面的,显得我特别雄壮。并且你多次强调的,对于自己身材的深刻自卑也衬得我更巨人了,可是老爸都这把年纪了,是会害羞的啊!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今晚的林雪涅就好像她在白天的时候写给卡夫卡的信里所说的那样——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屋子里写信到深夜。   直到凌晨三点,疲惫的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满是她为了这份作业而准备的资料。而除此之外,她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她因为两边时空的时间流动速度不同而对卡夫卡撒的各种谎。她必须要时时复习它,并加深记忆。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在与对方的沟通中说出颠倒错乱的话语。   那么卡夫卡呢?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卡夫卡?   在1918年的深秋午夜,小卡夫卡先生也坐在他的书桌前。   巴黎大街36号——在2018年的时候,这里早就已经是一间有着很棒服务的高档酒店了。但在1918年的时候,这里还是卡夫卡一家的居所。从卡夫卡房间的窗口望去,正好就可以望到又称捷赫大桥的捷克人大桥。   当然,他还可以从他的房间里听到伏尔塔瓦河的水流声,并且他也当然可以看到这条对于捷克人来说就好像多瑙河之于奥地利人一样的河。   【我默默地念诵着你的名字,雪涅!雪涅!这名字无所不能,既让我激动,也让我心平如镜。很快,布拉格就要下雪了,到那时我将会怎样想你!晚安,但愿你在柏林的秋季活动一切顺利。可我还不能睡,我今天的写作很不顺利,除了想你之外,我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写不好东西,可我又必须写,你能理解我吗?我想,如果是你,就一定能够理解。】   当在信的最后写上署名之后,弗兰茨·卡夫卡放下笔,将信纸拿起来,在台灯底下看着它。直到确信字迹上的墨水都已经干了之后,他才将这些放进信封里。写上【致雪涅·林小姐】后就即刻走出自己的房间,并打开他们一家人所住着的这套房子的大门,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走下楼去,将这封信也装进小邮筒里属于林雪涅的那一层里。   在那之后,他用钥匙打开属于林雪涅的那一层,发现他在昨天和前天写的信果然没有被人取走,原本因为刚刚写好了这封充满了爱意的信而激动起来的情绪就这样轻易地低落下去。   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守在这里,守在这里,仿佛只要他等在这里,他所期待的那个人就会来到这里,取走他的信,并勾走他的心。   树上的寒鸦啼叫起来,在弗兰茨·卡夫卡的耳中仿佛又是对他的同情与嘲讽。   于是他在沉默片刻后情绪又起,走上楼去,拿出一张新的信纸,在上面写道:   【亲爱的,你向我表达过你对我的爱慕,可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今天是星期六,但你也不给我来信。你不理睬我了,你和他人调侃,却把我忘记了。难道我会默默地容忍这一切吗?】   可这样的字句才被写出来,就又被这位作家重重地划去。可他却并不新起一张信纸,而只是继续在这张都被他用墨水笔划破了,可怜的信纸上继续被人写道:   【亲爱的,我最最亲爱的,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深刻爱意,当你注视着我的时候,你的眼睛里除了我之外再无其它。我不知道这样的幸运如何会发生在我这样的人身上。我配不上你的爱意!你漂亮、健康、单纯、快乐、自信,在你的身上总是有着最最明亮的色彩。可你为什么要这样苦苦折磨我?你是否一定要这样残忍,以这种方式来营造出捉摸不定的神秘感,让我无时不刻地想着你,让我为你发狂!你成功了,对于我来说,你就好像是深夜写作时的灵感,我永远都无法找到你,只能乖乖做你的俘虏。不,仅仅是拜倒在你的脚下还远远不够!我只能近乎虔诚地等着你出现在我眼前。】   …………   2018年的布拉格,当林雪涅出门的时候她觉得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灿烂。   昨天没有课,并且她也不用为了给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写信以及送信而在查理大桥上跑来跑去跑断了腿!就连昨天的晚饭都是去楼下的越南快餐小店里买买就能吃的星洲炒米粉!尽管人家越南人说这玩意儿不叫星洲炒米粉,可林雪涅却觉得这俩完全就是一样一样的。   在前天晚上以及昨天的这一整天时间里,她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考虑那封以卡夫卡的父亲的身份写给卡夫卡的那封回信,并真正把它写出来。   令她喜极而泣的是,她用德语写作的功力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简直被她最最亲爱的卡夫卡给锻炼到了她的人生巅峰!   尽管过程是痛并快乐着的,可到了展现成果的时候,她的内心必然是喜悦的!   这份喜悦不仅体现在了她的脸上,还诚实地体现在了她走进学校走向教室的轻盈脚步上!   “早上好,雪涅。”   “早上好。”   在走进教室的时候,有和她一样已经先一步到了教室的同学和在林雪涅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之后也很友好地和她打起了招呼。   这个时候,林雪涅曾在写给卡夫卡的信中提到过的,读过卡夫卡的作品《变形记》的男孩米洛什在和林雪涅打完招呼后本要低下头继续看今天就要交的那份作业,却是才低头就又马上抬头看向林雪涅。   “嘿。”   听到对方的这个声音,林雪涅看向对方,而后对方就在注视了她片刻之后说道:“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整个人的状态都和前天不一样了。”   “这样的吗?”林雪涅显然有些意外,她在放下包后笑着对自己的这位同学说道:“可我昨天和前天晚上都在家里写今天要交的那份作业,几乎都没出门。前天的时候我还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天亮了才醒,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呢。”   两人间的这份对话传到了邻座的一个女孩的耳中,于是她也抬起头来看向林雪涅,并极为肯定地说道:“他是对的。今天你看起来精神多了。”   说完这句,米洛什就发挥起了男孩们对于女孩们的敏锐观察力,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在刚开学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好,但是最近一个月你好像总是很累,看起来紧张又焦虑。   米洛什又看了看仅仅只是一天没见的林雪涅,疑惑地问道:“我们的课业有那么繁重吗?不过你的德语进步得很快,尤其是写作上。你上次写的那篇文章非常漂亮,老实说它让人感到很惊艳。”   被人问及课业是否真的有那么繁重,林雪涅感到尴尬极了,但也只能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对方,课业还好,只是她有在课余时间着重练习……嗯,德语的阅读和写作。   在那之后,她的尴尬羞涩就被人误会成了娇羞,于是先前夸她精神好多了的那个邻座女孩就调侃起了她和那位男同学。   “所以说,昨天你是和米洛什一起约会去了?”   林雪涅并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幽默以及若有所指,但旁边的米洛什已经哈哈笑着告诉他们的那位女同学,是的是的,他昨天的确和林雪涅一起看话剧去了。   唉,这就很尴尬了。   正当林雪涅还站在那里尴尬着,小手小脚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时候,那个说自己也要作为卡夫卡的父亲,给那封《致父亲的信》来写回信的男生就这么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在林雪涅转身过来的时候说道:   “嘿,雪涅!你的那封写给小卡夫卡的回信怎么样……哇塞!你今天看起来简直容光焕发!”   话说一半的男生看到转过头来的林雪涅,马上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周围立刻就因为这个有些微胖也有着红脸蛋的男生说出的和他们“前后呼应”的话而笑成了一团。   唉,这就更尴尬了……   林雪涅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了她以卡夫卡父亲的身份写的那封给卡夫卡的“回信”,并给她的这些同学们念了起来。   “我的孩子,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出现了这样的隔阂。起码有一点你是对的,我总是无法看着你在我的眼前尽情展现你的软弱……” 第11章 跳桥少女   在这天的课上,林雪涅的老师对她所交出的这份作业简直赞不绝口,而除了她写的这封“回信”之外,林雪涅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在发挥所长后展现出了他们身为布拉格大学日耳曼文学系学生的实力!   其中有几封回信写得有趣极了,而和她一样选择了给卡夫卡的那封《致父亲的信》写出回信的红脸蛋男孩则更是凭借他诙谐的句子赢得了满堂大笑以及最热烈的掌声。   这实在是太欢快又轻松的一天了!以至于在这天的课结束之后,她还放弃了直奔查理大桥给卡夫卡送她特意找人定制的明信片,并和自己的同学们一起去参加了一场生日派对!   就这样,当林雪涅想起自己身上还肩负着的“重要任务”的时候,这就已经是和卡夫卡失去联系的第三天了!   意识到了不对劲的林雪涅在心虚之后又开始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兴许……兴许这回她这里过了三天,卡夫卡那里才只过了五六天呢?这么想着,林雪涅飞快地去一家数码印制的店里拿来了她特意定制的明信片。   这些明信片都是用她在柏林念书的时候拍的照片做的!先是把彩色的照片PS成黑白的!再给它们进行一些图片做旧处理!这么一整之后再在上面写那么几句话简直完美!   这么一想的林雪涅去到一家距离查理大桥很近很近的面包店,并在店里的桌子上根据自己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莫须有的“行程安排”写好了十几张明信片,打算一起带过去,再根据1918那一端的时间流速来写上日期并确定丢出去的明信片张数!   在感动于自己的聪明才智的同时,林雪涅又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   她连在癔症里头都不能事事都按照自己想的来,而这让她头疼的不相等的时间流速则更是闹得她不可开交。   然而看着自己写在那些明信片上的“我亲爱的,我最最亲爱的”,林雪涅也只能亲了这些明信片一口,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向查理大桥靠近老城区的那一侧,再是从那个起点再次走上查理大桥。   林雪涅并不知道,在她走上查理大桥之后没多久,在1918年的那一端,已经22天没有了她的消息的弗兰茨·卡夫卡也正好从查理大桥靠近老城区的那一侧走上桥来。   林雪涅在走完了查理大桥之后一如她已经玩了很多很多遍的套路那样,带着雀跃的心情转身,并再次向着她来时的那个方向走去。她是那样的荡漾着,哼着在那个年代的布拉格曾一度很是流行的法式小情歌,连小手臂都仿佛要甩起来。   查理大桥的另外一头,弗兰茨·卡夫卡穿着黑色的西装,整个人的身上都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寒鸦感,英俊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更像是一潭死水,不允许任何愉快的光点进入。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向着大桥的中央走来……   哦,惨不忍睹,那样的情景可真是惨不忍睹。   你再向前三两步呀,我再向前四五步!就这样,林雪涅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卡夫卡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让他为之发狂的神秘女孩!   总是在书信中宣称自己的身体“瘦削、赢弱、窄肩膀”,并觉得自己的光着身子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却其实有着超过一米八的个子,看着十分挺拔的卡夫卡在那个亚裔女孩还没发现他的时候就用黑沉黑沉的目光锁定了那个女孩,并向她大步走去。   另一边的林雪涅还在享受着今天份的,属于1918的天空与秋日阳光,然而当前方持续向她射来如此锐利的目光时,她到底还是感受到了那份目光中所蕴含的强劲能量!   林雪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来自于表现主义大师的目光给怔住了!就这么呆愣着看着那个人从距离自己二十五米,二十米,十五米的地方奔来,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这些天都到哪儿去了!”   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看起来气坏了!是的,也许他的确能在深夜写就的信里用一长段话来完整地表达出他内心的想法。可当着人的面,这位总是少言寡语的作家却并不能说出太多的话语。对于这一点,林雪涅早已十分明白。否则,她也不会总是要让对方当着她的面给她读那些信了。   因此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让一种非常非常糟糕的预感笼罩了林雪涅,就连她那黑色的眼睛里都险些要透出惊恐!   到、到底发生什么了!林雪涅在自己的心里如此呐喊!   而卡夫卡则很快在接下去的愤怒控诉中解开了她的疑惑:“你已经22天没有任何消息了!没有回信,你也没有拿走我写给你的哪怕一张信纸。如果不是我这里还有你过去写给我的那些信,我都要怀疑你可能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马克斯和鲍姆都觉得我可能疯了!”   “22天……?”听到这个数字的林雪涅吓傻了。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22天都没有音信对于眼前的这个青年究竟会意味着什么,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就近乎失控地对她说道:“今天你必须跟我去见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可弗兰茨·卡夫卡才说完这句话,却又觉得那并非他最想要的,因此他又摇着头说道:“不不不,是你必须带我去见你的朋友,雪涅。今天你必须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和你的家人!”   “可……可我没法带你去见我的朋友和家人。他们都在很近又很远的地方……”被对方怔住了的林雪涅喃喃地说道。   林雪涅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伤透了男神的心,并因此而陷入了无尽自责。她觉得非常非常着急,胸口堵着一口气,却又根本发不出功来!她觉得自己陷入了深刻的焦虑!那种焦虑甚至强烈到她根本不能转头看向桥下的伏尔塔瓦河!因为她真的害怕自己会一个冲动,然后就像发给心理医生的短信里说的那样,当即从桥上跳下去了!   “解释,我需要你向我解释清楚这一切。”   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青年的情绪才平缓下来,却是已经决定如果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对他说出所有的真相,他绝不会再次轻易原谅对方。绝不。   “我……我其实有……有很严重的癔症。”林雪涅试着这样向对方说道:“我以为我不生活在这个时代,我以为我……我其实活在一百年以后的布拉格。所以我没法……”   来了!终极大招!就在林雪涅还没整明白这句话和她的真实情况到底有什么出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对方的逼问下说出了这个开头!   可还不等她把事情说完整,桥下就已经传来了喧闹声!那是由伏尔塔瓦河南侧一段传来的喧闹声!有几个孩子居然抬着另一个孩子,在这样的初冬时节把人就这么扔到了河里!并且在做了这样的事之后,那群小恶魔们居然还发出畅快的大笑声!   这可就不是普通的玩闹和恶作剧了!   那个被扔到了河里的男孩在经过了挣扎之后就呛起水来,并被河流冲着,向着林雪涅他们所站着的查理大桥飘来。   “他会死的!你能去救他吗弗兰茨?”   看着这一幕的林雪涅大声地喊起来。她问出这句话并非胡言乱语。事实上,卡夫卡不仅会游泳,还游得非常好,并且从少年时期起他就一直跟随他的父亲去到布拉格城里的公共游泳馆游泳了。林雪涅深知这一点,因而她向对方说出求助。   “现在已经快十二月了,雪涅!”   此时桥边已经聚起了人群,可所有人都畏惧着十二月的布拉格带给伏尔塔瓦河的冰冷水温,没有人敢就这么贸贸然地跳下去救那个男孩。   眼见着那个男孩就要被冲过查理大桥了,而这里却没有哪怕一个人打算挺身而出,林雪涅又着急地看了卡夫卡一眼,在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去救那个男孩的意思后就脱起了自己的外套,并将外套和包都丢给了对方。   “你疯了吗!”   耳边传来这样着急的话语,可林雪涅却不为所动。她很快地在原地做了几下高抬腿并稍稍活动了一下关节作为热身,而后就在心中给自己默念道:勇敢一点!现在的布拉格应该才只有10月!不是1918这一端的12月!你可以的!   这样之后,早就已经有冲动要从查理大桥上跳下去的林雪涅冲向查理大桥的另一端——男孩被水流冲走的那个方向,并身手轻巧而敏捷地翻上桥体的扶手处,扒着卡尔瓦利亚的圣徒雕像就向前一冲跃了出去!   随着“咚!”的一声入水声响起,卡夫卡瞪大了眼睛,并也脱起了自己的外套,找了惊呼人群中的一个有着犹太人长相的中年女人,问清了对方的名字后就把他与林雪涅的外套以及随身的东西都交与对方,随后也翻身跳下!   “咚!”   在河水中堪堪睁开了眼睛的林雪涅:好冷啊!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第12章 弄巧成拙   在被冰冷刺骨的河水给冻得有些懵了之后,林雪涅又很快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向来就很好,并且平时也一直有在运动,在来到布拉格之后则更是天天要在一次来回就是一公里的查理大桥上来回来回地跑个很多趟。在适应了一会儿水温后她试着浮出水面,而后很快动起了自己的手脚,让自己不至于在这样的水温之下立刻就抽筋了。   “坚持住!捏住鼻子身体往后躺!放松自己!我就来救你了!”   林雪涅其实并不清楚那个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男孩究竟说德语还是捷克语,可当她看到那头在初冬的冰水中也显得格外耀眼的金发,她就下意识地用德语向对方说出喊话。   男孩看到了她似乎是想要开口回答她什么,却刚一开口就呛得更厉害了,他甚至都没法让自己的身体冒出水面了!   看到这一情景,心里着急的林雪涅在大力浮出水面之后猛吸一口气,而后就把自己整个人都扎进了河里,用潜泳的方式迅速向对方靠近。   而在她之后跳进河里的卡夫卡也顺着水流向着她的方向游过来。似乎是因为看到眼前的女孩即便是在这样的冰水中游泳也能够游刃有余,卡夫卡的心下放松了一些。可就是在那之后,他却觉得他的小腿抽筋起来!   几乎是在林雪涅抓住那个男孩的同时,她听到了远处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后熟悉的咳嗽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   林雪涅这才转过头,却发现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不光跟着她一起跳下来了,还在游过来的时候也溺水了!   见鬼!   被这冰冷的河水冻得脑袋完全冷静下来,甚至有些冷得过头以至于有些麻木了的林雪涅大声问那个男孩:“你还好吗!有哪里没在抽筋的吗!”   “手……左手!”   被林雪涅用手托着后脑勺的男孩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很快就给出了林雪涅现在最想要的回答。   “很好!一会儿我游过去!拽着你的脚把你往那位先生那儿推!我数一二三!你闭气,给我抓住他!能做到吗!”   “我、咳咳……我尽力!”   男孩的声音在冰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怯生生的,还带着咳嗽声,听起来就不怎么可靠的样子。但此时的林雪涅已经没得选了!在得到那个答案后她又对自己已经救下了的这个小男孩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而后就深吸一口气,一手继续托着那个男孩,同时身体再继续下潜,向着完全无力地被水流冲向北边的,正在呛着水的卡夫卡游去。   林雪涅在水下眯起了眼睛,困难地辨别对方此时与自己的距离。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就只有这么点,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就可能真的要玩儿大发了!因此她连冒出头给那个男孩数数的时间都没有了,只是在两腿拨动着水流的同时把另外一只手一下伸出水面,比出了一个“一”。又近了数米,她给伸手比出了一个“二”。   这下,不需要她比出第三个数字,被她救了的那个男孩就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并试着深吸一口气!与此同时,林雪涅在一下从水下冒出头的时候用力把男孩往卡夫卡的那个方向推过去,或者说是扔过去!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前,她那托着男孩后脑勺的手就已经托到了对方的颈背上,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劲!   她的手指划过男孩衣服的布料,而闭气了的男孩也出乎林雪涅意料地尽全力在水中翻了一个身,面朝水面以及正呛着水,几乎要沉下水面的那位德语作家。   在关键时刻,男孩抓住对方手臂处的布料,而后再往前一冲,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可他最后的那一下用力却让林雪涅慌了神!她险些要抓不住对方的脚!眼见着自己就要一丢丢俩,大小都完蛋,心想着要真闹成这样自己也不活了的林雪涅也再次向前猛地一冲!   抓到了!   惊喜得简直就要哭出来的林雪涅用尽全力把她拉到的那个男孩的脚往上一拽,就这样她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拯救!虽然此时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但岸上已经为她响起了掌声!好像抓住了全世界的林雪涅也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战三百米!   “你还好吗,弗兰茨!”   回答她的是几声咳嗽声,但听到这个声音林雪涅就放心了!她连忙喊两人全都放松!千万别使劲和自己对抗也别猛抓着自己!就这样,在她开始向岸边游动的时候,终于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跳下河来向他们这里游过来,从累得不行的林雪涅接过那个男孩,以及平时可以游得很好可怎奈何今天抽了筋的卡夫卡。   还有人甚至因为担心林雪涅游到中途就没了体能,过来搭了她一把手。   直到那一刻,林雪涅才觉得自己累极了!她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你还好吗,小姐?”   这回终于换成别人来问她了!对方用的则是捷克语。看起来,搭了她一把手的年轻人像是正在河边给老房子进行翻修的工人,体格强壮得在这样的天里也只穿着一件质地粗糙的单衣。对此,感觉自己都要说不出话来的林雪涅吃力地只是向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得到了对方豪爽的笑声。   “你很好!很强壮!”   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夸赞人的工人对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赞美,而林雪涅居然也只想发笑起来。当她被那位工友带着上岸的时候,卡夫卡和那个她还不知道名字的男孩都已经在岸上了,而站在岸边的男人和女人则都为他们持续地鼓着掌,这让林雪涅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超级英雄一样。   但高兴之余林雪涅还是向着那个被她救起来的小男孩被扔下河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可站在这个位置的她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想来那几个年纪还很小的混球们也该已经跑得没影了。这个认知实在是让人觉得胸口郁结。   于是林雪涅只能带着些许的遗憾向那些跳下河来帮助他们的工友们一个一个地道了谢。而当她转头看向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并打算也好好地赞美一番他对自己的深厚情感以及非凡勇气的时候,她却发现年轻的作家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在这个太阳快要下山的时间里,他甚至把自己的脸藏在了阴影中。   糟……了……   一下就意识到了这不对的林雪涅心里这样想到!   【你有时先脱了衣服,我独自呆在更衣间里,可以尽量拖延当众出丑的时刻,直到你终于过来看是怎么回事,把我赶出更衣间。】——《致父亲的信》   “亲爱的……?最亲爱的?最最亲爱的?”   和卡夫卡不同的是,林雪涅从来不羞于当面和自家男神偶像说出这样亲昵的称呼。可这一次,卡夫卡却还是不回答她。深知敏感的作家一定是被刺痛了内心的林雪涅简直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那个被那么多人一起帮忙救上来的小男孩这会儿正在寒风瑟瑟中低着头不断地打着喷嚏,听着也不知道是刚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奶狮还是谁家的小喵咪,说不出的可爱和可怜。   于是林雪涅灵机一动,她忙对卡夫卡说道:“你不是说,要我今天就跟着你去见一见你的朋友吗?”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仿佛被感染了一般,自己也打了一个喷嚏。而卡夫卡则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抬头,抬头看向她。   “我记得你的朋友马克斯·勃罗德就住在这附近?我觉得我们应该不能让这个小孩自己回家,但是就穿着这身衣服送他回家好像也很不理智。我们能去勃罗德那里洗个热水澡吗?”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被他们救了的男孩看向了她,一头被冰水打湿的头发乱糟糟的让人都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一双绿眼睛却是亮亮的,带着一丝丝的央求。而先前的那位被卡夫卡托付了俩人全身家当的那个中年女人也抱着他们的外套跑了过来。   林雪涅最终说服了在今天感受到格外挫败的作家,带着那个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名字的男孩一起这样冒失地拜访卡夫卡的那位朋友。   所幸那位叫做马克斯·勃罗德的捷克德语圈领袖人物可以称得上是卡夫卡的挚友,当浑身湿漉漉的卡夫卡带着林雪涅还有那个男孩一脸狼狈又不停打着喷嚏地站在他家门口按响了门铃的时候,他只是在些许的惊慌之后就把三人迎了进去。   相比起中产阶级出生的卡夫卡,寒鸦先生的这位好友更为富有,家境也更为殷实。因此,他们家有着两间浴室。他们家的女佣先是在卡夫卡的要求之下把林雪涅先请去了其中的一间浴室,而后又给另一间浴室放上了一个可以给小男孩当做浴桶用的木桶。   在好一阵子的手忙脚乱之后,林雪涅终于洗完了一个热水澡,那让她感觉自己不冰也不抖了!马克斯·勃罗德的夫人则给她拿来了一套衣服,那正是勃罗德夫人自己的衣服。   “谢谢。”   当林雪涅在浴室里穿好了衣服,并走了出去的时候,她对正在门口等着的勃罗德夫人道了谢。或许是因为就连林雪涅自己都觉得今天她闹得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并且这份打扰也实太过冒失了一些,正在擦着头发的她显得有些局促。   但勃罗德夫人的脸上却只有着落落大方的微笑。她给林雪涅递上了一杯热巧克力朗姆酒,并在林雪涅接过后说道:“弗兰茨和我们提起过您,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姑娘。但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您。”   林雪涅:“快别用‘您’来称呼我了!您叫我雪涅就好!弗兰茨怎么样了?”   勃罗德夫人:“不太好,他看起来闷闷不乐,还在一直咳嗽。我丈夫正在劝解他。”   “咳嗽!”   当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巧克力朗姆酒的林雪涅提高了音量重复出这个词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则就从隔壁的一间屋子里传来。善解人意的勃罗德夫人带着林雪涅走到那间房间的门口,让林雪涅可以看到屋子里正在和自己的好朋友说着些什么的弗兰茨·卡夫卡,却又不让里面的人看到她们。   “我给他准备了一些热巧克力朗姆酒,但他看起来还是不太好。也许你可以多关心他一些,雪涅小姐?”   就在勃罗德夫人还在暗示林雪涅不该这么冷落对方的时候,林雪涅的脑袋里却在想着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一件事!   历史上的卡夫卡……他正是死于肺病的啊!   我的天!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突然想起来要去拿一样东西!我马上回来!”仅仅是和勃罗德夫人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手里拿着热巧克力朗姆酒的林雪涅就把那能让她感到暖和起来也恢复力气的热饮给一口闷了!   “拜托您一件事!别告诉弗兰茨我离开了!也别告诉他我离开过!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林雪涅套上外套,抓起包就这么向外冲去。   所以她要回去拿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属于未来的强效感冒药! 第13章 映射   如果你要问林雪涅,在2018年的欧洲,什么样的感冒药最有效,她当然会回答你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感冒药这种玩意儿她从来就是在每次假期回国的时候买了往外带的。   777感冒冲剂加上伙香正气滴丸,只要这两样各来一包闷下去,就没有林雪涅好不了的感冒!而就这么跑了出去的林雪涅所想的则正是贡献出她未来一年的感冒药。   虽然以前每次跑去2018的那一端,再回来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林雪涅却是坚信她这回可以再跑一趟,因为今天一定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问题却并不在于她跑回去之后再跑回来会不会惊觉怎么又已经过了一天了,而是刚刚体验了一把极限冬泳,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林雪涅在上世纪的女性服饰外又套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就这么往回跑的时候她立马又体验了一把“雪橇犬之死”!   试问每天都这么跑跑跑的她又怎么可能会身体不强壮!   但林雪涅是真的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她非得去给自己买个俗称“风火轮”的两轮电动代步车了!没有风火轮有个滑板车也好啊,否则她总有一天会跑死在路上的!   这么想着的林雪涅脚下不停,在查理大桥上跑了一个来回,然后就带着粗喘一路跑回了家,只是拿上了药就给又往回跑去。当她抄着近路经过一家原本只卖滑板,今天却摆出了滑板车的店的时候,已经跑过去了的林雪涅又小跑着跑回来,火速挑了一辆据老板说可以驾驭住布拉格的石块地的,带电瓶的滑板车,就这么在刷了卡之后坚强地向着查理大桥滑去。   这下,身上的穿着以及脚下的滑板车形成了一种鲜明反差感的林雪涅一路上可谓是吸引了好多目光,但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她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地穿越了查理大桥上的,扭曲着的时空回廊后,不管路人的惊叹目光,并直奔马克斯·勃罗德的家,而后轻轻地敲开了他家的大门。   “雪涅小姐?快进来!”   开门的是勃罗德夫人,这位女士在她冲了出去之后就一直守在这里,在她看到林雪涅肩膀上扛着的滑板车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是闪过惊讶,却并没有多做过问地把她拉进屋来,只是对她说道:   “弗兰茨已经问起你两次了,我都告诉她你还在浴室里。”   林雪涅:“我离开了多久?”   “不到半个小时。”勃罗德夫人这样说道。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林雪涅终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而她才要进到卡夫卡与自己的好友所在的房间,就看到那个被她亲手从冬季的伏尔塔瓦河里捞起来的金发男孩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看着她。男孩靠着走廊边的墙壁站着,看起来怯生生的,但是在林雪涅向他看过去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害羞的小男孩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他一直坚持要站在那里等你回来,想要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和你表达谢意。”勃罗德夫人这样笑着说道。   闻言,林雪涅转头看向那个男孩并向他走去,她用手指把被风吹得有些冷飕飕了的头发往后梳去,用比平日里更温柔的声音说道:“嘿,你还好吗,小男子汉?我是把你从河里救起来的那个姐姐。”   在这一刻,林雪涅才好好地看了一眼这个被一群小恶魔扔下了河的男孩,却惊讶地发现这个男孩实在是比她所以为的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男孩有着一双在黑暗中也能够显得十分明亮的绿眼睛,并且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很浅,当他走近的时候,金色的睫毛就这样扑闪扑闪的,衬得他那仿佛小天使一样精致的脸庞更漂亮了。可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却有着完全不会被人错当成是女孩子的眉眼。   “我记得您的。谢谢,很感谢您救了我。”   脸颊上有着些许不正常的红晕的小男孩才说出了这句话,他向着林雪涅笑了起来。这个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小男孩笑起来好看极了也可爱极了,还带着一种能让人感觉连心都被萌化了的小娇羞。小男孩在林雪涅也对他笑了起来之后就很害羞地低下头去,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先前在河里那么有勇气的,在被人救上来之后又乖得让人有些心疼的小孩。   但在那之后,他就小声地咳嗽了起来。可这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男孩却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咳嗽声过分地吵到走廊上的这两位女性。   此时他穿着有些过分大的,看起来有些旧旧的,穷人的衣服。这看起来这像是勃罗德夫人让自己家的女佣拿来的,仅有的勉强可以称得上合身的衣服。很可能这就是女佣的儿子所穿的衣服。但即便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也不会让人对男孩的良好出身产生怀疑。   “不用谢,你也帮我救了我的朋友呀。”林雪涅轻拍了小男孩的背,然后微微蹲下来一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艾伯赫特,今年十岁。”看起来还很小的男孩似乎是想要端着彬彬有礼的架子,却不知道他的这幅模样落在两位女士的眼睛里是有多么的可爱。但是在听清了他的名字之后,就蹲在他的身前,原本还因为他的这份表现而抬起头和勃罗德夫人笑意相向的林雪涅却是愣了愣。   “艾伯赫特?你说你叫……艾伯赫特?”林雪涅转回头来迟疑地问道,她仔细地端详这个在她蹲下时显得还比她高了些的小男孩。对方精致而漂亮的五官似乎就这样与她在火车上见到过的德国男孩重合起来。虽然两人的气质可算是天差地别,可身上的那份古典意味却出奇地相似。   【艾伯赫特。我叫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此时男孩已经在诧异之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林雪涅笑了起来,并问道:“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当对方就这样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才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被那几个比他还年长几岁的男孩子扔进了河里的小男孩几乎是一下子就流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可眼前这个正要开始人生中最好年华的女孩所展露的笑意却是感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恶意。   于是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林雪涅,并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记了吗?是你告诉我的呀,小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向小艾伯赫特伸出了手,并以对待一个成年人的态度那样和后知后觉地也伸出了手的小男孩握了握手道:“我是雪涅,雪涅·林。”   林雪涅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个反应是因为让她出了一百欧的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曾告诉她,癔症患者没法凭空创造出臆想。一般来说,她之所以会看到弗兰茨·卡夫卡并与对方进行接触是因为她原本就知道对方,因此她臆想中的卡夫卡会以她认知中的形象出现在她所知晓的地方。   除此之外,癔症患者在现实中相识的人也很有可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和形象作为人物映射出现在她的臆想中。   本来林雪涅的心里还会出现那么一丝丝的疑惑,今天她都跳到伏尔塔瓦河里来了一个透心凉了,怎么这些癔症的幻觉却可以依旧那么真实,并且画面也那么稳定。可现在她看到了才只有十岁的小艾伯赫特,林雪涅就又对于她的幸福癔症毫不怀疑起来。   并且,她还在心里调侃般地念了一句——原来你在我心里是这样子的呢,可爱的小·艾伯赫特!   就在下一秒,在房间里听到了她和人说话的卡夫卡从他待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他的好友马克斯·勃罗德。   “亲爱的,我才发现我带了一些很强效的感冒药!”   听到林雪涅说出的这句话,卡夫卡目光看向她,而察觉到他目光的勃罗德夫人则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就放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滑板车。   这样之后,在上岸之后就脸上再没出现过笑意的卡夫卡才点了点头,显得有些过于矜持地说道:“谢谢。”   说着,卡夫卡就看向她,示意她过来。才只是看到对方的这个眼神以及表情,林雪涅就知道卡夫卡这是要向自己的挚友介绍她。于是林雪涅把自己带来的药取出几包,轻声和勃罗德夫人说了说用法,让她最好尽快就给小艾伯赫特把药给吃了。   而后,她摸了摸小艾伯赫特的头。不喜欢被人这么摸头的小艾伯赫特下意识地撅起嘴缩着脖子要把她的手推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雪涅轻声对这个小男孩说了一句“我们待会儿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并走向那位作家。   小艾伯赫特没有跟上去,而只是又揪了揪自己那头被摸得有些乱了的金发,看了林雪涅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而后才十分礼貌地仰起头向勃罗德夫人问道:“我能等我的衣服干了再回家吗,尊敬的夫人?我不想让我妈妈担心。”   而后,他当然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是被卡夫卡叫进去的林雪涅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第14章 暴风雨   卡夫卡不善言辞,可他的这位朋友,捷克德语作家圈里的领袖人物马克斯·勃罗德却不会也像他一样不善言辞。戴着金丝边圆框眼镜的马克斯·勃罗德先是稍稍夸赞了林雪涅今天勇救落水小男孩的举动,而后便措辞严谨地批评了她的不理智以及所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当马克斯·勃罗德说着这些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卡夫卡却并没有出声。因此,林雪涅就明白了,这些话和话里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并不是卡夫卡的这位朋友的,而是卡夫卡自己的。   于是林雪涅也并不反驳对方,只是低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是的”,以及“您说得很对”这样的话语。反正人现在都已经救上来了,而且她也让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当众有了一次在他眼中很可能是“难堪”的经历,让她现在就认错还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那就是她很感谢卡夫卡今天愿意在她之后也跳下河来帮助她。相比较之男性,女性总是会更为感性,并且也更注重过程。对于林雪涅来说,其实只要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有了这样的意向并且也已经付诸现实了,那么对方最后是不是真的有帮助到她,并且是不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强健的臂膀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毕竟,她早就已经知道看起来十分高大的卡夫卡其实习惯于吃素,身材也偏瘦削。并且身为作家以及一名公务员,卡夫卡每天的运动可能也就只是在家的时候做做操,再在晚餐过后出去散散步了。   试问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身体本来就不够强壮的人在冬季的伏尔塔瓦河里腿抽筋而向对方表达失望的情绪呢。更何况,对方原本就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跳下河来的。   林雪涅的心里其实还挺愧疚的。因为在她跳桥的时候是真的没想到卡夫卡会因此也跟着她一起跳下来。   “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真的。我只是没法看着那个小男孩就在我眼前被淹死。但我也是真的为弗兰茨能下河来救我而感动。”   林雪涅很真诚地说出了这句话,并望向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她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并且目光中带着一丝她无法读懂的捉摸不定。而后她就听到对方用有些沙哑的疲惫声音向她问道: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雪涅?”   “啊?”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对方怎么会这样问她,林雪涅在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后就想起了小艾伯赫特和自己握手时的懵懂样子,于是回答道:“喜欢的吧。”   怎料在得到她的这个答案之后,卡夫卡却是长时间地沉默了下来。而这份沉默甚至还是他的好友马克斯·勃罗德意料之外的。显然两人在先前的交谈中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卡夫卡却因为林雪涅的这个回答而轻易地改变了他先前的想法。   马克斯·勃罗德在愣了愣之后就又要为俩人打起圆场来,可卡夫卡却又是在这个时候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这可把林雪涅吓坏了,她连忙拿出那些自己带来的感冒药,并和马克斯·勃罗德一起让卡夫卡吃了下去。在吃完了药之后,习惯在下午的时候午睡到晚餐时间的卡夫卡在自己的好友家睡了下来,他们之间的这个话题也就此不了了之了。   而直到晚餐过后,小艾伯赫特的衣服则终于烘干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上有着一圈带褶皱的复古蕾丝衣领,配上深色的衣服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小王子。而在马克斯·勃罗德的家中睡了一觉的卡夫卡也感觉好多了。   因此,林雪涅就和卡夫卡一起带着小艾伯赫特离开了。   被林雪涅牵着手走在路上的金发男孩似乎有些犯困,哈欠一直打个不停,也一直在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揉着眼睛。林雪涅看他那么困又那么乖,就把他抱了起来,打算抱着他走去他家。反正,小男孩的家也就在布拉格的城区里,几乎走走就能到的地方。   于是林雪涅的滑板车就到了卡夫卡的手里,由年轻的作家来动作僵硬地推着了。   是的,直到要出发的时候,林雪涅才发现她带着滑板车根本没法掩盖自己曾经离开过的事实,于是就只好硬着头皮和对方承认了这件事,也让卡夫卡真正确定了她在布拉格是有一个固定住所的。只是这一次,卡夫卡却并没有急着逼问她究竟住在哪里,而是继续他从今天下午起就开始了的,过分的沉默。   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的小艾伯赫特很快就在最初的,被林雪涅抱起后的紧张和僵硬之后沉沉睡去。他那美好得仿佛只应该在童话中存在的,睡着后的侧脸让明明应该很娇弱的林雪涅把怀里的小孩颠了颠,信心满满地表示她还行!她觉得她应该能就这样一路走到半夜!   察觉到卡夫卡比往日更甚的沉默,林雪涅试着找话来和对方说。可这位在往日的信中总是会对林雪涅展现出非凡热情的德语作家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根本不愿与林雪涅进行过多的交流。   这让林雪涅也感到有些尴尬,并慢慢地沉默了下来。   但幸好,两人之间的这份尴尬的沉默并未有持续多久,小艾伯赫特的家就到了。让林雪涅感到有些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的是,小艾伯赫特住在一栋带有庭院的独立洋房中。如果这样的一栋房子地处布拉格的乡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它却是在通往布拉格城堡的那片斜坡区域。   无论是在2018的布拉格,还是在1918的布拉格,这样一套洋房所拥有的价值当然不言而喻。   林雪涅按响了铁门前的门铃。老半天之后,才有一个看起来神情慌乱的女佣出来开门。即使是在夜色中,她脸上的愁云满布也能让人很容易地就看到。当那个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女佣看到站在铁门前的林雪涅和卡夫卡的时候,她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但当林雪涅拉开自己的外套,露出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的小艾伯赫特时,那位女佣就在当场哭了出来。   随后,那就又是一出兵荒马乱的。   可想而知,当这样一个贵族家庭找不见了他们的小少爷之后,他们究竟会是多么的惊慌失措,而孩子的母亲又会是怎样的焦急以及揪心。   面对那位高贵优雅又美丽,可脸上却带着泪痕的女性,林雪涅说出了她在先前就已经与小艾伯赫特约定好的说辞,并没有让这位贵族女性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今天险些命丧伏尔塔瓦河的事实。   于是,小艾伯赫特的妈妈只当自己的儿子是调皮贪玩,又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自己在布拉格的住处究竟在哪里,才让人陪着花了好长时间一路找回来。   这样的大悲大喜让小艾伯赫特的妈妈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向林雪涅与卡夫卡这两个将她的孩子送回来的好心人表达着她的谢意,她想邀请两人去自己的家里坐一会儿,而林雪涅则在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卡夫卡之后连忙婉拒了对方。于是对方又提出要送他们一大笔钱,这下林雪涅更是吓得赶紧拉着卡夫卡就给跑了。   在跑远之后,林雪涅转头向正拉着自己妈妈的衣裙,并望着她的小艾伯赫特挥了挥手以作告别,而后就踏上滑板车示意卡夫卡跟着自己地跑得没了影子。   “亲爱的,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家?也许你的家人也在为你担心呢?”   站在滑板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受到刚才那个场景的触动,林雪涅这样向卡夫卡问道。   “不会的。”卡夫卡只是这样低低地回答道:“我的家人和那个男孩的并不一样。”   “也许他们只是不擅长表达呢?”   林雪涅继续这样善意的问道,可站在她身旁的那位总是过分敏感的寒鸦先生却仿佛正在隐忍着什么,为了这份忍耐他甚至停下了一会儿他的脚步。可最终,他还是因为担心那会刺伤这个善良又热情的女孩而忍了下去,在又向前走去的时候,他说道: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回查理大桥……你一直只允许我送到的地方。”   “可是……我还想去给今天下午帮了我们的那些工人送些感冒药呢,得绕一圈。今天可多亏了他们!”   踩着脚踏车在前面转了一圈的林雪涅并不会想到,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再次停下了脚步的弗兰茨·卡夫卡声音中带上了一些神经质般的颤抖。他问林雪涅:   “你总是这样对每个人都充满着善意,是吗?就像你对我一样?是不是对于你来说,我和那些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卡夫卡此时的样子让林雪涅吓了一跳,她着急地想要和对方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解释。因此卡夫卡又继续说道:   “你先是在这样的季节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从查理大桥上跳下去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然后又冒险在已经救了一个溺水的人之后再来救我。你还着着凉,就为了我跑回了家拿这些特效药,可随后你又把这些药分给了那个男孩,甚至还有那些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谢谢!你带来的药让我感觉好多了!可我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你让我觉得,在你眼中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我是这样自卑,有时候甚至靠别人的同情过活,所以你就尽你最大的善意来给予我同情!”   “尊敬的小姐。”弗兰茨·卡夫卡摇着头,在路灯下,他的眼睛里仿佛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他用那么敬而远之的称呼来喊林雪涅。他说:“你并没有像我爱你一样深爱着我。你给我一种爱我的表象,但那只是因为我的内心在向你叫嚣,没有那些我活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夫卡:分手!你一点都不爱我!我要和你分手!   女主:=A=????? 第15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在卡夫卡说出那些之后,虽然以为1918这一段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却依旧还是用一片真心对待自己的文坛偶像,甚至每每都为了给对方写信而弄得自己精疲力尽又焦虑的林雪涅到底还是没法不在这种时候感到难过。   她怔怔地看向“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这个在今天之中遭遇了很多很多,并且心情也随之而大起大落的青年。她张了张嘴,却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因此她只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   “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我感到很抱歉。”   在说出了这句话后,原本就精通乐器,经受了许多古典音乐的熏陶,也正在学习着日耳曼文学,并因此而比一般人更感性的林雪涅就这样没能控制住地红了眼睛。她甚至流下了在这样的季节显得格外滚烫的眼泪。可她还是想要试着去告诉她亲爱的寒鸦先生,他不需要自卑,也不需要依靠别人的同情过活。   可清楚地看到了从她眼中溢出的泪水,卡夫卡却是仿佛被她的眼泪烫到了一般地逃跑了。   看着对方逃跑的背影,林雪涅没有去追,可她觉得自己难过极了也无助极了,比她在河里才救起小艾伯赫特就发现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也溺水了的时候还要无助。她蹲下来哭了好久,然后才闷闷不乐地踩着滑板车去给那些工地上的工友们送感冒药。   现在已经不早了,林雪涅原本以为她可能会碰不到那些帮助了她的好心人了,但幸好,幸好那些工人们就住在工地上搭起来的棚子上。那些人看到她的去而复返都很惊喜,在得知了她的来意后就更是高兴极了。   这群工友们对于林雪涅毫不吝惜他们的夸赞,并一个个地都表示林雪涅真是他们见过的,最心地善良的小姐了。这样真诚的夸赞原本应该让人感到高兴的,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番变故,再听到这些话的林雪涅却觉得自己郁闷极了。郁闷极了,却还要让自己的脸上出现最最真诚的笑容。   好在这群工人们妻子以及还未出嫁的妹妹们在工地上搭起的铁锅里煮了土豆汤,她们邀请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却敢在这样的天气里跳下河去救人的林雪涅也一起过来喝一碗很烫很烫的,加了胡椒粉和辣椒粉用来暖身体的土豆汤。   林雪涅本不想坐下来也喝一碗的,但今天的晚餐她实在是吃得很少,而且在这样的无助下,她竟是有些向往坐在那么一大群快乐的人中间的感觉。   这群人每日每日地出卖着自己廉价的劳动力以及宝贵的青春,他们过着清贫甚至是贫穷的生活。可他们却依旧能在工作结束后的放松时间畅快地大笑,甚至是在露天的晚餐后一起跳舞。也只有这群热情而开朗的人的感染之下,林雪涅才感觉自己好多了。可越是这样,林雪涅就愈发地不能明白,从小就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的弗兰茨·卡夫卡为什么会这样脆弱,这样敏感。   眼见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林雪涅和那些人笑着告了别,而后就带着那一肚子的不明白和闷气踩着她那总是在1918这一端的布拉格为她赢来惊奇目光的滑板车离开了。   可没曾想,她才要上查理大桥呢,就被一个小胖子带着看起来像是他老爸的人开着老式敞篷车拦下来了!   “就是她!我要她的‘车’!”   如果……林雪涅脚下的滑板车的确能称得上是“车”的话,那在这悲惨的一天就要进到尾声的时候,她显然是被这个她虽然看不出年龄但一定还没成年的小胖子嚣张地拦路要求强买了!而且这还是一个说着英语的小胖子,看起来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显然就是有钱的美国佬!   同样都是小男孩,差别怎么能这么大呢!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这车我不卖。”   心情不好的林雪涅本想冷哼一声就无情拒绝,但看到小胖子的爸爸到底还是很有礼貌又显得很不好意思地为自己的儿子求买她的滑板车,林雪涅到底还是压下火,婉拒了对方。可她这么一说,那口漂亮的英语反而让小胖子的爸爸对她另眼相看。   眼见着林雪涅踏上滑板车正要跑路呢,小胖子着急得几乎就要躺下打滚了!于是他的父亲连忙高声说道:“尊敬的小姐,我出美金向你买!您认为20美元怎么样!”   “别说20美元了,80美元都不够买我一只轮子的!”   心想20美元才不过480捷克克朗以及130元人民币,心情本就不好的林雪涅更生气了!   万恶的资本家!这年代就开着小汽车,有钱成这样居然还要来诈我的滑板车!混蛋!一大一小都混蛋!   眼见着自己的小胖墩儿子又闹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我要我要!我就要那辆车!”,“万恶的资本家”为难地看向林雪涅,又问道:“那……160美元?小姐,我认为这已经是是一个很不错的价格了。”   “那你就自己去做吧!我这还是防磨橡胶做的轮子,超轻碳纤维的架子,有刹车,带减震装置,转向灵活,还有电瓶的呢!”   而后?那简直就是糟糕透了的被人追着买滑板车的经历,直到林雪涅实在是被烦得受不了,才被对方以350美元的价格把滑板车给卖出去了。   拿着钱走上了查理大桥,林雪涅的心情糟糕透了,可直到天色又亮了起来,她也再一次回到了属于她的2018年,她才意识到不对。   等等!我的滑板车!我在癔症发作的时候用我新买的滑板车换了这叠过期美金!所以我把滑板车丢在哪里了!这么一想的林雪涅连忙要回头去找,却是怎么都不敢再这么走一遍查理大桥回到1918了。于是她只得在原地踱步了片刻后灵机一动跑向查理大桥旁边的那座曼内斯桥。   所以沿着自己刚才在1918那一端的布拉格所走的路找了好一圈的林雪涅最后找到自己的滑板车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于是她只能气呼呼地往回走,心道以后再也不能带着好东西过查理大桥了,这里的人买东西简直像抢!   此时气傻了的林雪涅还没意识到,350美元在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的价值当然是完全不同的。更不用说,这是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德国马克持续贬值,而美金的价值却是一路升高。   回到了家的林雪涅只是看着那些美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它们到底都是怎么来的。   如果说,卡夫卡的那些信是癔症发作时的林雪涅自己写的,那这些过期美金又是怎么回事!她去周末集市上淘来的吗?然后她用滑板车和人换了这些老古董?这倒是不一定真的亏了。可前提是这得是真币啊!   不懂,真的不懂。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林雪涅干脆又为自己就这么没了的钱而伤感起来。还好……还好她的零花钱不少。但真要这么多来几次,她又要怎样去见她父母!   在好一阵子的愤恨、恼怒与内心的呐喊接连交织之后,林雪涅终于又一次地坐到了书桌前,也再次写起了给卡夫卡的信。而她一提笔,那就是一句“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让我这样难过。”   但才写出这句话,这回是真生气了的林雪涅就划掉了它,并在下面一行写道——您今天对我说的话让我很难过也很生气,尊敬的先生,为了您的不善解人意和不解风情,我要和你分手!   可这样一句话被写出来之后,林雪涅又抓着头发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就这样,这个坐在窗台前念叨着“不行,这样写不行,这样也不行”的女孩又一次地反复修改一封信到深夜。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一开始只是她文坛偶像,却不知为何会发展到了这一步的弗兰茨·卡夫卡究竟会在彻夜的失眠后给她写出怎样的一封长信。   而现在,她只是给自己的好朋友海莲娜发了一条简讯:   【我现在感到很苦恼也很难过,我们明天能见个面吗亲爱的?地方和时间都随你。我实在是没法一个人这样扛下去了。你会愿意听我说些什么的吧?】 第16章 他的城堡   “我很惊讶,雪涅。在你的癔症中,居然会展现出这样一个被完全还原了的弗兰茨·卡夫卡。”   虽然说,海莲娜对于自己友人的放弃治疗一度非常恼怒,但布拉格大学心理学系的这位学生在收到了林雪涅的求助之后还是很快安排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并找到了一间足够僻静,却也足够视野开阔,能让人感到自己的心被无限延展出去了的店。   那是一家就坐落于布拉格城堡下方不远处的,有着半圆形透明玻璃外墙的餐厅。当然,由于景观出色,它们也经营下午茶,提供各式气味芬芳的水果茶以及花果茶。只不过,由于位置比较难找,如果不是本城人士会不怎么容易误打误撞进来而已。   当林雪涅把事情的全部以及自己的烦恼都说给海莲娜听了之后,耐心倾听了许久的海莲娜对林雪涅所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的。她在林雪涅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后继续说道:   “我也许告诉过你,有一个学期,我们把卡夫卡作为一个经典案例来进行分析。就好像你们这样的日耳曼文学系学生会去研究弗兰茨·卡夫卡一样,我们心理学系的学生也会去研究他。对于你们来说,他的作品更为重要,那不仅是表现主义文学中的最高峰,也能够帮助你们去了解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他是一个具有一定普遍性的,心理学上的经典案例。他写给自己的亲人、友人以及恋人的大量书信更是非常重要。那些书信会是绝佳的,足够全面的分析资料。”   说完后,海莲娜喝了一小口花果茶,她重新提起了一个林雪涅在很久以前就向她说过的,让她困惑不解的问题。   她说:“你曾经和我说过,你非常不理解被弗兰茨·卡夫卡印刻在了骨子里的自卑。并且你也不理解为什么他最爱的几个女人最后都没有选择和他在一起。没错,从你的角度看来,他英俊,个子很高,才华出众。他18岁进入布拉格大学,23岁就拿到了法学博士的学位,并且他还在这五年间系统地学习了文学。他甚至还拥有很好的家境,是当时的中产阶级,并且还是家中唯一的一个男孩。那么告诉我,现在你依旧还这样认为吗?”   听到这番话,林雪涅沉默了。   现在的她当然不会这么坚定不移地认为了。   曾经的她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试图去分析弗兰茨·卡夫卡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所展现出的内心世界。她想,那一定是一颗格外孤独的心,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悲伤的疏离感,仿佛连灵魂都被禁锢在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触摸不到现实的温度。   他被囚禁在了一座只有他一个人的宫殿,或者说是城市中。所有人的声音都仿佛从很遥远的,被时空扭曲了的现实传来。   他有时想要逃离出去,有时又只想待在那里,并因此而终其一生都被困在那里。   那种感觉曾让她觉得酷极了!可现在,她只要一想到那种感觉就会觉得很难过。   她曾经以为从2018的这一端跨越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去到了对方的身边,即使这只是在她的臆想中,可她当然会和那位年轻的作家一样,是“特别的”。   或许她曾经的确穿过了扭曲空间的屏障,进到了对方的内心。可现在,她却是被那座空旷的宫殿又推了出来,把她摔得生疼生疼的。   “他是一个固执的,很难给喜欢他的人带去幸福感的人。”林雪涅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了这样一句句子,用以作为自己对于那个人的评价。   “是的。”海莲娜肯定了林雪涅的说法,并说道:“从根本上来说,他是一个追求不幸的人,他也习惯于否定他自己。在他的书信中,出现过大量的类似于‘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幸福’、‘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喜欢’的语句。雪涅,你甚至能够把他的那封《致父亲的信》背出个大概来,所以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现在你是坐在躺椅里主宰世界。你的观点正确,任何别的观点都是荒谬、偏激、疯癫、不正常的。】   【差不多我所做的任何事,料想你都会反对的。】   【这不仅涉及到想法本身,而且涉及到人。只要我对某人稍有好感——按我的性格,这种情形并不常发生——你就会丝毫不顾及我的情感,不尊重我的判断,以斥责、诽谤、侮辱横加干涉。】   曾经的那些让她万分熟悉的句子在此时此刻浮现在她的心上,就好像正刻在那里一样,那么疼,那么疼。那让她只是愣愣地张了张嘴,就有眼泪涌出。可她甚至不记得要擦一擦那些泪水。   此时此刻,她再不能只是肤浅地说一句:我爱他!我很爱很爱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再不是只存在于黑白照片上,存在于冷硬的字里行间。此时的他对于林雪涅来说,已经是一个褪去了光环并真正存在于她的世界里的,会伤心难过的血肉之躯。并且他也比她的泪水更脆弱。   【我俩不可能平心静气地交谈,这还有一个其实很自然的后果: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早早就禁止我说话了,你警告我“不要顶嘴,”一边说一边扬起巴掌。】   【我一直都相信一件事。我爬得越高,到头来必定也会跌得越惨。】   当海莲娜看到那样一个精通古典音乐,也对于表现主义大师卡夫卡的文学作品有着超乎寻常人研究的女孩在自己的眼前为一个早已逝去了半个多世纪的人哭成了那样,她不禁皱着眉头给坐在对面的女孩递了一张纸巾。   可林雪涅却是拒绝了对方的纸巾,转而把脸埋在桌子上,一蹭一蹭地把眼泪全都擦在铺开的方巾上!不让坐在对面的好友嘲笑她现在这番凄惨样子的机会。可是这样之后,她又会抑制不住地想要听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她抬起头来用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对方道:   “你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对于林雪涅的这种反应,海莲娜当然是不满的。但她到底还是决定不去和自己“病了的”这位好友生气较劲,在整理了一下头绪后继续说道:   “弗兰茨·卡夫卡对于他父亲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终生都对他的父亲抱有叛逆之心。他也对于被自己的父亲用强权和镇压来毁灭的,属于他很重要的一部分抱着向往。但是他又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的父亲。也许你已经发现,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认同了他父亲的每一个想法。因此他否定他自己,就像他的父亲否定他那样否定自己。在他的内心其实是存在着深刻的自卑的。的确,这很可怜,但这构不成女人们为他飞蛾扑火的理由。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   “尽管这样做可能很可笑。但我可以为你假设一下。假设你臆想中的世界的确存在。那么你给予卡夫卡的能量就太过温柔、温暖、积极、稳定以及强大了。这毫无疑问地会触发他内心的一种防御机制。既然他习惯于否定自己,习惯于去相信他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得到幸福,也不可能得到别人尤其是得到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喜欢。那么他一定会选择不去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这样对待他,他甚至会去质疑那个人。从我的角度看来,他的内心会出现强大的阻抗这一点是必然的。”   在结束了与海莲娜的这次会面之后,林雪涅又回到了自己租下的小阁楼。她再一次地坐到了书桌前,看着自己在前一天的夜里写到了深夜的那封信,觉得它竟是这样的幼稚可笑。   也许有一点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说的是对的——她并不爱他,起码,并不是像一个女人爱慕一个她为之愿意放弃一切厮守到老的男人那样爱慕他。   这个在母亲的温柔爱意以及父亲的强大臂膀下成长起来的女孩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把她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关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两人各自都会做些什么。   她想,她一定会在最初的惊喜和忐忑下不断地催促着对方写就那些在历史上他至死都没有完成的伟大作品。   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则一定会用她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让她不停地写出一封有一封对他表达着温柔爱意的情书。哪怕,她就在那里,在他的眼前。   想到这里,林雪涅都被这幅滑稽的画面给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就又哭了,随即她提起笔来,在她的信纸上写道:   【尊敬的先生,我为我们日前的不欢而散而感到内心空落落的。事实上,在那之后的每一分钟里,我都没有停止思考您对我说出的那些话,以及您说出每一个词时的表情以及眼神。您绝望地控诉我,您说在我的眼中您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也许在您的心里真的是这样坚定地认为的,可我想告诉您,事实并非您所以为的那样。您是我心中的一个与任何人都不相同的,特别的存在。】   在1918年的布拉格,巴黎大街的36号。一个有着英俊面容的不愉快的男人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边,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向窗外望去,仿佛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以及嘴唇都被从打开的窗外涌进来的寒冷空气给冻住了。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而后才僵硬地转头,看向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他写给一个亚裔女孩的信。   【尊敬的小姐,我为我在昨天刺痛了您的心而感到愧疚。我问我自己,我是否有向您宣称的那般爱您。我控诉您并没有像我爱您一样深爱着我,可我在我写给您的那一封封信里又何曾只是在向您表达爱意。我贪婪地请求您,期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和祝福。多么自私的男人!我分为了两个我,一个卑微地乞求着您能够原谅我并像您在过去的这半年时间里所做的那样继续施舍我温柔;另一个则冰冷而无情地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也该结束了。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您带来泪水与不幸。那本不该是您这样的人应当承受的。您是如此的善良、热情、自信、且永远充满了活力,哪怕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可以豁出性命。而我却沉默寡言,不合群,爱猜疑。假如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我最先想到的竟是我的写作会因此受到阻碍。】   在林雪涅租住的阁楼里,她试着推开那扇就在她的书桌前,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的天窗。   她走上那四个楼梯,站到红色的屋顶上。她给自己搬来一个凳子,并把台灯拖了出来,就坐在这个能够欣赏到布拉格城美景的地方念着她给卡夫卡写的信。   【尊敬的先生,您控诉我没有像您爱你一样深爱着您。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可这世间的爱哪是这么狭隘的。请别为此而感到羞愧,更别试着在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躲到桌子底下去。我崇拜着您,我敬慕着您,我也为您写出的那些字句而感到着迷,我甚至比您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明白您是怎样一位优秀而伟大的作家。】   男人继续看向那封他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的那封长信,他在心里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说出他所不能当着那个人的面表达的心声。   【尊敬的小姐,我未曾告诉过您,当您每次用热切的语气想我询问我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遭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这是因为我欺骗了您,在与您相识的这半年时间里,我的创作十分不顺利,有很多次我都为此而厌弃自己。   当一个人写作的时候,无论怎么让他一个人独处他也不会满意,当一个人写作的时候,他的四周无论怎么安静他也觉得不够。可每当深夜来临,我坐在写字桌前,我的四周都充斥着您的声音,您的笑容,您望向我时的眼神。您教我如何把我自己从您那里抢来,并交还给我的小说?   可您不会知道,当您告诉我您喜欢小孩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束了,该结束了。因为我是如此肯定,我将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您选择和我在一起,您将也不会有一个属于您的孩子。您将去到布拉格附近的一个乡镇,与一名公务员一起过小气的生活。他收入低微,烦恼也不少。并且他还呆头呆脑、郁郁寡欢、病怏怏。哪怕只是想一想这些您都会感到害怕吧?】   看着那些写在信纸上的内容,亚裔女孩轻声叹息,当她向远处望去,望向这座与一百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千塔之城,仿佛就能这样望到寒鸦先生房间的窗台。   【尊敬的先生,一直以来我都告诉您,您当然是值得被爱的。可您却总是让目光紧盯那些让您无法释怀的,在你父亲影子下的那些“软弱”。您为什么不试着让您的朋友们每人都写一封信,来描述他们眼中的您呢?弗兰茨,请允许我再一次这样称呼您,您很英俊,很聪明,在文学上您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卓绝天赋。可您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否定自己?您甚至让我无法放心地对您轻声说再见】   在那很远很远的远方,那个男人所写出的长信似乎正在回应着她。   【尊敬的小姐,是我在渴望着您的爱情,堵住您所有的退路,强迫您天天给我写信,强迫您思念我,用一个软弱无能者的软弱无力的爱去折磨你。或许您不仅仅是同情我,而是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被迷惑住了,对我悲观的性格缺乏正确的认识,避而不读我对此所作的坦白。您别再给我写信了,我也不会再给您写信了。但请您别退还我的信,让它卑微地留在那里,留在一个紧锁的抽屉里,证明您曾认识这样一个胆小鬼,一个可恶又可憎的,曾伤害了您的人。让卑微的他还能遗落在您记忆的一角。   ——弗兰茨·卡夫卡博士敬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卡夫卡的《致父亲的信》,我认为这是一部十分优秀的作品,在我看来,它甚至比卡夫卡的代表作《城堡》更吸引我且拥有现实意义。尤其是在对他的生平有了一些了解之后,再看他写给自己父亲的信就更容易被打动。   而且奇妙的是他的时代和我虽然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但我其实能在他写的这封信里找到共鸣,并且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和他的时代也拥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在我和我的一位朋友分享了这件事之后,她表示这样的共鸣她也有。   不过幸好幸好,我们都不是他这样内心敏感的人。并且我们的妈妈也都不像卡夫卡的妈妈一样,柔弱且不具备足够独立的人格。   只是我觉得所有汉子在当爹之前都应该看一看这封信,然后他们就能知道,自己的一些行为究竟会给孩子带去多大的影响。   好啦,与卡夫卡相关的剧情现在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去我放小天使出来! 第17章 巧克力与热牛奶   写完了信,也想清楚想明白了的林雪涅在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就带上了她的那封沉甸甸的信。并且她也带上了在洗干净之后又熨烫好,叠放整齐后放进了纸袋里的勃罗德夫人的衣服,然后她就再一次地走向查理大桥位于老城广场的那一侧。   只是这一次,她再没有了先前的那种雀跃心情。   当时空再一次扭曲,天色一半是秋日清晨的冷清颜色,一半则是冬日暖阳的温柔。   林雪涅先是去到了马克斯·勃罗德先生的家,在对方的复杂神情和欲言又止之下归还了勃罗德夫人的衣服。然后,她就带着她的信去到了卡夫卡家的楼下,有着两人专属小邮筒的地方。   可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在看到邮筒同时也看到了那个有着灿烂金发的男孩。   那是小艾伯赫特,被她从冰冷的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的德国男孩。他在一位随从的陪伴下,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虽然不知道男孩所等待的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可这个出身良好的小男孩却并没有坐在地上,而是很坚持地站在那里等待一场很可能直到最后都不会到来的重逢。   在林雪涅看到了小艾伯赫特的时候,小艾伯赫特也看到了他!   “艾伯赫特?”   在林雪涅喊出对方的名字时,这个小男孩脸上出现了甚至能让她紧皱的眉头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的笑脸。他朝林雪涅跑了过来,并一下就扑到了她……她的腰上。   哎哟,我的腰!   在水里拖着的时候明明可轻可轻,抱他回家的时候倒是沉了不少的小艾伯赫特就像是能量满满的小火车一样撞到了林雪涅的腰上,着实让林雪涅往后退了那么一步才给站稳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艾伯赫特?”   “勃罗德夫人说如果我一定想找你的话,可以在这里等。如果我运气很好很好,也许就能见到您!”   “那你……等了多久?”   “不久不久,一点也不久!”   当林雪涅蹲下来看着小艾伯赫特明亮的绿眼睛的时候,那位随从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并显得彬彬有礼地说道:“尊敬的小姐,小格罗伊茨先生已经在这里等三个小时了,而且这三天来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等您。”   听到这样的话,林雪涅吃了一惊,她不禁看向小艾伯赫特,想要得到这个可爱小天使的亲口承认。而小天使只是撒娇般地揪了揪林雪涅的衣服,带着浓重的不舍说:“我明天就要不待在这里了。”   说着,这个才只有十岁的男孩对林雪涅说:“我……我可以请你吃巧克力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在现实中遇到过的名为艾伯赫特·格罗伊茨的男孩还要可爱得多得多得多的金发小孩,林雪涅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对方的理由和办法。   于是她只是笑着说:“好呀,那我可以请你喝牛奶!”   听到林雪涅说出的话,那位陪着小艾伯赫特在这里等了她三天的随从拿出了一张写有他们所住的花园洋房地址的名片卡。随从很郑重地把名片卡递给林雪涅,说道:“请原谅我们的冒昧,尊敬的小姐。只是我们就要回德意志了,小格罗伊茨先生很希望能够在离开之前能够和您再有多一些的相处。”   也不知道小艾伯赫特家到底是怎样的贵族,就连他们家的随从都会在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我肃然起敬啦!”的感觉。在接过对方交与她的名片卡时,林雪涅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并在牵起了小艾伯赫特的手之后向对方保证道:   “晚上八点前我会把小艾伯赫特送回去的。”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保证后,侍从向她行了个礼,而后就在林雪涅牵着小艾伯赫特和他挥手说再见之后离开了。   看着离去的侍从,林雪涅的心头又浮上了刚才稍稍消散了一会儿的惆怅,从包里拿出她写给卡夫卡的那封厚厚的长信,投进邮筒里。而后她也用钥匙打开了邮筒上属于她的那一层,并不意外地看到那里也有一封给她的信。   于是林雪涅把信取出来,随后又对依旧和她手牵着手的小艾伯赫特笑了笑。   林雪涅:“走吧,小格罗伊茨先生。你想带我去哪儿吃巧克力呀?”   艾伯赫特:“母亲说,在老城广场上有一家咖啡馆,店里的做的巧克力很好吃。”   林雪涅:“那我们就去那里吧!”   当小艾伯赫特看到了这个牵着自己手的黑发姐姐转头对自己微笑的样子,明明应该很害羞的小男孩也在愣了愣之后朝对方笑了起来。   看到小艾伯赫特这么可爱又这么乖,林雪涅就更气愤于居然有人会对这样的小孩下手,在这么冷的天气把他丢进河里。   因此,想到了就问的林雪涅向小艾伯赫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知不知道那天把你扔下河的几个小鬼家住哪里吗?或者你知道他们平时在哪里玩吗?如果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就带着你上门,一家一家地告诉他们家的大人。如果你知道他们平时在哪里玩,我就带着你过去把他们胖揍一顿!如果你两样都知道,我们就先找去上门找他们家长告状,然后再找人把他们揍一顿!”   不曾想,小艾伯赫特却是在听到了林雪涅的话之后沉默了下来,还只是十岁的孩子脸上写满了落寞以及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不解。   “我知道他们家住在哪里,也知道他们平时在哪里玩,但我不想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告状,也不想去伤害他们。”   小艾伯赫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那并不是随口一说的无忌童言,而是经过了认真思考之后的郑重回答。   还未等林雪涅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她看来很乖很乖,甚至乖得已经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应该有的样子的小艾伯赫特已经开口说道:   “他们是我来布拉格以后交到的……玩伴。”   小艾伯赫特在说出“玩伴”这个词之前犹豫了很久。他本想说那是他在来布拉格之后交到的朋友,可显然那些比他还稍年长一些的,说德语的男孩们在昨天做的那些事已经让人无法再在提起他们的时候用上“朋友”这个词。   “我跟他们一起玩已经有很多天了。一开始的时候,母亲还会让人在旁边看着我。可他们都看起来很友好。所以,所以后来就不会了。”说着,小艾伯赫特抬起头来向林雪涅问出了他向自己的母亲所隐瞒了的疑惑。   他说:“雪涅姐姐,我是不是恶魔的孩子,应该被送回冷冰冰的地狱?”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可是个小天使啊!”林雪涅连忙捧起了小艾伯赫特漂亮的小脸蛋,万分肯定又很生气地说:“是不是那几个扔你下河的臭小鬼这么说的!你怎么能相信那些想伤害你的人说的话呢。”   “可我的外公是海因里希亲王,我的父亲是德意志海军的潜水艇舰长。”说着这句话的小男孩带着满满的惴惴不安以及失落和难过,“母亲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这些。可我……可我不会说谎。然后他们就都变了。爱德华说,是我父亲击沉了他的父亲还有爷爷乘坐的商船。我的外公还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这下,林雪涅可算是被眼前的小男孩给震撼到了。她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男孩的出身一定很高贵,并且和一般的富商家庭全然不同,怎么说也该是一个贵族家的孩子。可当她听到小艾伯赫特对于自己家庭的描述时,她还是会大吃一惊。   亲王!如果她没弄错,亲王可是皇帝的兄弟啊!   如果是因为受封而获得亲王头衔,那就更厉害了!   以及海因里希亲王?为什么这个名字会那么熟悉?   作为统一时间很短的一个过于年轻的帝国,德意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有着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也正是这样,这个国家里的贵族很多很多。更不用说,德意志第二帝国直到这一年的11月就已经覆灭了。所谓的贵族,也只不过是一段即将被埋葬的历史,以及属于过去的荣誉的象征。   但即便林雪涅的心里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她的脸上还是会出现那份不加掩饰的意外以及吃惊。可是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个孩子望向她的那种钻着牛角尖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目光,她会收起那份震撼以及慢慢的疑问,然后愤愤地说道:“那些小鬼胡说!他们怎么能知道击沉他爸爸和爷爷坐的商船的是哪艘潜水艇!这可是英国海军都不一定知道的事呢!”   “那……别的商船呢?我父亲也没击沉过吗?”   这下,林雪涅沉默了。因为她没法那么简单地给出眼前的孩子一个会刺痛他的答案。看到林雪涅脸上的伤感、善意、以及那种无能为力,这个在第一次见面时给林雪涅留下了很深刻的,容易害羞这一印象的小男孩反而安慰起了自己眼前的这个黑发的姐姐。   他拉了拉林雪涅呢子外套的衣摆,用纯净无垢的,仿佛唱诗班成员一般的声音说道:   “雪涅姐姐,我不会哭的。父亲跟我说过,男子汉不能哭。他不在的时候,还要靠我来保护母亲。如果我能做得很好,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就让我拉他的大提琴。父亲还说……”   任何时候,父亲总会是小男子汉们的偶像以及内心最想超越的人。而小艾伯赫特的父亲显然也是他的偶像。只是现在,自己的父亲很可能是一个杀害了无数人的恶魔这一认知却让这个小男孩打破了他一直以来所构筑的那个美好世界,并又一次地沉默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发出了些许哽咽的声音,却是遵从了与自己父亲的约定,并没有哭泣。   “雪涅姐姐,您说我父亲还会回来吗?我很想他。”   看着小艾伯赫特望向自己的,比春季融雪时的溪水还要更清澈的绿眼睛,林雪涅竟是不忍给他一个否定的,或者仅仅是模糊不清的回答。因而她只是很努力地微笑起来,并说道:   “会的。他会回来的。”   可现在已经是12月了,这场带走了太多太多生命的战争也已结束一个多月了。如果小艾伯赫特的父亲,德意志海军的那位舰长还活着,他的家人又怎会不知他的下落?   林雪涅不忍告诉这个孩子,对于生活在潜水艇里的海军士兵们而言,等待着他们的无外乎只有两个结局——所有人一起回航,或者全数葬身海底。   在给出了那个回答之后,林雪涅再一次地把小艾伯赫特抱起来,让他能够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的一项举动当然会惹来小男子汉艾伯赫特红着脸的挣扎与抗议。   “我、我想自己走。”   在把小艾伯赫特抱稳之后,林雪涅不动声色地用环住了小艾伯赫特后背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可我想抱着你呀,艾伯赫特小天使。”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这篇文开坑也有半个月啦!这就迎来了要开V的日子!我觉着你们可能会觉得略突然,因为我自己也觉得略突然……那接下去的几点大家注意看一下哟!   1.开V时间为10.7,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后天啦!到时候会放出三合一的大肥章!   2.作为福利,10.6当天会有加更掉落,算是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加更掉落的时间暂定为晚上19:30。   3.开V后的V章前一百条留言我会赠出红包,开V当天在微博上也会有活动,大家可以去微博上搜我的账号“琅俨”关注一下。   4.开V后我每个月都会不定期挑个几天给当天留言的读者送红包以感谢天天等更新的读者们   5.开V后只要是超过25字的,系统显示可以赠送积分的留言,我每条留言都会赠积分   6.只要是收录进文章目录页长评栏的千字以上长评,我每条都会送红包   7.V后我可能会放出防盗章,但是会提前和大家商量怎么整   大致就是这样了吧!祝小伙伴们看文愉快! 第18章 生活还是要继续   与一位小天使的相处是令人感到愉快的。这个懂事得不可思议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展现出那种贵族气质以及谦逊有礼的孩子完全推翻了林雪涅在过去对于小孩子这种可怕生物的认知。   这个今天才一见面就说要请她吃巧克力的小男孩果真带她去到了位于老城广场附近的那家在经营咖啡的同时也制作出售手工巧克力的店。而林雪涅也果真如她所言的那般给这位小天使点了一杯热牛奶。   然后这位因为热牛奶以及咖啡馆内的暖气而脸上出现可爱红晕的小天使就和林雪涅说起了自己的父亲。   虽然一个孩子并不能那么完整地描述出属于一个成年人的世界,但从小艾伯赫特的口中林雪涅还是拼凑出了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父亲的形象。   这位父亲出生贵族家庭。他钟爱艺术,是一名大提琴演奏家。他与自己妻子相识相恋的故事就仿佛童话故事里所描述的一般,却又比那些更为浪漫。   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以及年幼的独子,也懂得一个男人对于家庭的责任。在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在看得到庭院花草的阳台上拉大提琴给自己的妻子和坐在妻子腿上的独子听。他拥有一把出自于四百年前的一位名家之手的大提琴,每当年幼的独子用希冀的眼神看向他的大提琴时,他会对自己的孩子说:   【艾伯赫特,只有当你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珍惜的时候才能用它来演奏曲子。】   在战争打响前,他还亲自教导自己年幼的孩子——他的妻子带给他的世间最珍贵礼物艾伯赫特拉琴。可那个时候还不满六岁的男孩却连大提琴的弓弦都拿不好,满脸的懵懂。   是的,这位身上满是艺术气息的贵族并不喜欢战争,年幼的孩子甚至还曾在书房门外偷听到这个男人的岳父因此而斥责他的话语。   可无论这个男人上战场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最终都永远地沉眠深海了。   在林雪涅的眼前说出了这个故事的孩子分明是天真无邪的,却也因为经历了一个战火中的童年而变得比林雪涅所处的那个时代的孩子还要沉稳和懂事得多得多,男孩依旧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在离家前与他做出的约定——父亲不在的时候,就得靠你来保护好母亲了。   那年他才只有6岁。而现在,他10岁了,也永远地失去了和他做出那个约定的人。   可他却还被蒙在鼓里,依旧抱着巨大的,让旁人不忍打碎的希望。   当他的那双清澈而明亮的,因为回忆起了自己崇拜和喜欢的人而变得喜悦起来的绿眼睛看向林雪涅的时候,林雪涅会觉得自己甚至不敢去看眼前的这个男孩。   然后她会开始庆幸——还好,还好现实中的艾伯赫特并不拥有这样的故事。   还好,还好他们都是幸福着的。   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映在了林雪涅的眼睛里。那正是林雪涅透过咖啡馆的玻璃外窗看到的景象。   那棵圣诞树被人竖立在老城广场的中心,比这里的任何一栋建筑都要高。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圣诞树被亮起灯来。而这也告诉着人们——今年的圣诞集市开始了。   相比较起身处战争中心的德意志,没有遭遇战火的布拉格城并不拥有战后的萧瑟。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也和以前一样,街上到处可见带着笑意的人。   于是林雪涅指了指窗外的圣诞树,并问小艾伯赫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逛一逛圣诞集市?”   不论属于你的过去拥有怎样的伤痛,生活总是会继续下去。   有着绿色眼睛的小天使转过头去,看向林雪涅所指着的那棵圣诞树。当他再转头时,脸上便有了溢于言表的期待,只差和林雪涅猛力点头了。于是林雪涅叫来了咖啡馆里的侍应生,可结账的时候却是和小艾伯赫特说都说不明白。   林雪涅表示,小天使,说好了你请我吃巧克力我请你喝热牛奶的啊!姐姐有美金,有很多很多美金!可是艾伯赫特小天使却只是很执着地拿出了他的妈妈给他的马克,并表示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认真的小脸以及皱起来的眉头实在是让林雪涅哭笑不得。   于是她只能在咖啡厅侍应生的忍俊不禁中看着小艾伯赫特做了一回给女士结账的小绅士,然后再牵着小绅士的手,或者说是被小绅士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去,逛起了布拉格城最大的圣诞集市。   这里有淋上了黑巧克力酱和白巧克力酱的草莓,烘栗子,热红酒,烤芝士,还有很多很多烤香肠和用一个铁架子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的一整只烟熏猪腿。   火光映得小艾伯赫特的脸蛋可爱极了,他似乎还从来都没逛过这种平民的圣诞集市,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可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林雪涅又一次打开了艾伯赫特身上带着的怀表,发现现在都快要七点半了,距离她承诺那名侍从的“八点之前把小艾伯赫特送回家”也只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于是,她打算告诉小艾伯赫特,该回家了。   而先前还一直拉着她手的小艾伯赫特却是爬上了这里的人为了突出圣诞氛围而漆上了红色油漆并贴上了白色雪花形纸片的正方形木箱。   “艾伯赫特?”   发现了对方在做什么的林雪涅疑惑地叫出了男孩的名字,而小男孩只是又向陪伴了他一个下午的女孩伸出了手。似乎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的林雪涅向小天使伸出了自己的手,并很快被对方握住。   而后,握住了她手的小男孩用很愉快的语气说道:“雪涅姐姐,这样我就比你高了!”   说着,这个小男孩似乎是对于这样俯视对方的视角感到格外的新奇有趣,难得不乖了一次,站在那里好久好久都不愿意下来。最后,还是因为林雪涅感觉自己很可能要错过和对方的家人约定好了的时间,这才猛一下搞了个突袭,一把抱住这个小鬼,并往前猛冲了好一段路!然后才在小艾伯赫特的悲愤抗议之下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林雪涅再一次地把小艾伯赫特送回了家。可这一回,身边没有了那位表现主义大师的林雪涅却觉得轻松了很多,心情也愉快了很多。   小天使问林雪涅能不能给自己一张她的照片,他想要一直一直地记得这个把他从冰冷的伏尔塔瓦河里捞上来的姐姐,记得她的样子。   可林雪涅却愁苦起来了,她的手机里是有很多自拍,可这样的照片让她怎么拿给她的小天使呢!于是林雪涅只能噘着嘴说:“姐姐没有随身带照片的习惯啊。要不姐姐给你画一个?”   随后,林雪涅得到了小艾伯赫特经过了艰难挣扎后的点头,就这样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本自己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就着艾伯赫特家门口的路灯,把本子按在墙上画了起来。   的确,林雪涅在吹奏长笛方面已经达到了演奏级,并且在日耳曼文学上也有了一定的学习成果,可这样一位文艺少女却并没有学过画画。但是没关系,她喜欢毕加索!并且也有多次临摹过毕加索的几幅代表作!   当然,这个临摹的意思是只画线条,不上油彩!   因此,林雪涅就这么按照毕加索的画风给自己画了一个五分钟速写的自画像!待画成之后,她很是自豪地把这张自画像从笔记本上撕下来,并交给了眼前的艾伯赫特小天使!   怎料本来满脸期待的小天使却是在收到了这张自画像后漂亮的眉毛和大眼睛都给皱了起来!   喂喂!小天使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加掩饰地嫌弃姐姐画的自画像!你难道不觉得上面满是艺术气息吗!   但是还好,还好站在她身前的是一位小天使,而不是熊孩子。小天使很苦恼地看着纸片上的那个脸是鼻子是眼都分不清的所谓“自画像”,又抬起头来看看灯光底下对他露出了期待表情的林雪涅。末了,已经修习到了“善意的谎言”这一高端技巧的小艾伯赫特很是失望地对林雪涅说道:   “很……很像。您画得和您很像。”   林雪涅:“…………”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感觉好尴尬又好奇怪呢。   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这句话接下去的林雪涅只得按响了小艾伯赫特家的门铃。在看到有人从那栋小洋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林雪涅想了想,然后到底还是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条还带着她体温的项链。   这是她今年生日的时候给自己买的四叶草系列项链。项链的链子是金色的,而项链的坠子则是由黑曜石做成的,在四叶草的形状外围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旦这么做了,这条不便宜的项链肯定会被丢在不知道哪里。但是此时此刻,从来就对1918这一端的人和事给予认真对待的林雪涅会很想把这条项链送给眼前的这个男孩。   “这条项链坠子的形状有带给你幸运的意思。你要收好它呀,艾伯赫特。”   林雪涅把项链放到男孩的手中,并在男孩看清项链的四叶草坠子之后把手放在小艾伯赫特摊开的右手下,掌心对着他的掌背,而后带着小艾伯赫特慢慢地握住这条金色的项链。   “上一次的时候,是我没记下你的号码。所以,这回我就把我的项链给你了。”   显然,眼前的小男孩并不能明白林雪涅所说的“是我没记下你的号码”,但这并不妨碍林雪涅亲了亲他的额头,并对他说:   “再见了,小艾伯赫特。但是别难过,因为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等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听到了这句话的小艾伯赫特笑了起来,让看到他笑容的人感觉自己连心都舒展开了。他很快用拿着林雪涅送他项链的手把那张小纸片按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林雪涅,并把腾出来的那只手举到眼前这个姐姐的面前,拳头握紧,却是伸出了一根小手指。   “说好了!”男孩这样说道。   于是林雪涅也伸出小手指,和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勾在一起,很肯定地重复道:“说好了!” 第19章 交换生   “尊敬的小姐,是我在渴望着您的爱情,堵住您所有的退路,强迫您天天给我写信,强迫您思念我,用一个软弱无能者的软弱无力的爱去折磨你……”   “您别再给我写信了,我也不会再给您写信了。但请您别退还我的信,让它卑微地留在那里,留在一个紧锁的抽屉里,证明您曾认识这样一个胆小鬼,一个可恶又可憎的,曾伤害了您的人。让卑微的他还能遗落在您记忆的一角。”   在2018的这一端,林雪涅给自己的好友海莲娜念出了这封卡夫卡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当林雪涅将这封信看完并认真读完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出身中产阶级,长得好,学历高,身负怪才却并不幸福的作家已经单方面地宣告了两人的分手。   可是将这封信念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林雪涅却并不想去做些什么挽回对方的这一决定,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平静。   让她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这个决定的原因有很多很多。   比如她实在是怕了这种每天每天地都要在查理大桥上来回奔波,每天都得为此而跑个五六公里的日子。   比如她实在是让寒鸦先生所写来的,催促她赶紧给自己写回信的那一封封催命符给弄得焦虑得不行,连头发都一簇簇地往下掉,还真的从查理大桥上往河里跳了。   还比如收藏有自己文坛偶像的信这很好,可如果真的要对方几十万字几十万字地给自己写信并耽误了写小说的工作,那就很不好了。   而最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林雪涅感觉自己的存在妨碍到了对方的写作事业,也给并不是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卡夫卡带去了很多困扰。   并且,当林雪涅再一次想起对方的时候,她会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刚来布拉格的时候那么爱慕这位犹太裔的德语作家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妈都没给她治好的“病”,她自己就给治好了!   而当她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不想再回1918那一端的布拉格了。而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不再总是能够在走过一遍查理大桥后就看到扭曲的时空以及1918那一端的布拉格了。   这样之后,她还有些怪失落的呢。   “听起来,你已经在自己的臆想中治好了自己的癔症?这正是太奇妙了。你再去找一次我的导师,说不定他还会倒贴钱给你听你的这个故事。因为他会想要把你写进他的心理学论文里。”   ——关注重点总是和林雪涅不一样的心理系学生海莲娜在听了林雪涅给自己所作出的报告,以及后续分解之后如此评价。   对于好友所给出的这一反应,林雪涅很是不满。于是她十分直白地给出了沉默的瞪视攻击。   于是海莲娜自然而迅速地给换上了另一副表情,悲天悯人般地说道:“所以说,你失恋了?需要我安慰你吗?需要我告诉你哪里有适合的酒吧吗?还是你想去布拉格城堡?我还是很推荐那里的巡逻宪兵。”   “不了不了啦!我对你说的酒吧和巡逻宪兵都没兴趣。”林雪涅连忙向自己的好友摆摆手,“而且,已经有一个金发的小天使来安慰过我了!他虽然才只有10岁,但是特别特别的暖!和他一起待一下午绝对比和你的导师一起待一下午更能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治愈了。”   林雪涅说着正经话呢,可是她的朋友海莲娜却在捕捉到“金发的小天使才只有十岁”这个重点后满是怀疑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海莲娜:“他才只有10岁?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林雪涅:“…………”   林雪涅心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就是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样子啊……   林雪涅:“那个金发的小天使叫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和我在来布拉格的火车上遇到的德国帅哥同名!我感觉小天使就是他在我臆想中的映射!”   海莲娜:“所以那个德国帅哥真的存在?而且他在你臆想中的映射才是十岁的男童模样?十岁的男童模样却让你觉得更喜欢了?雪涅,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请你务必克制住自己,千万不能做违法的事。”   林雪涅心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更不对劲了……   这是林雪涅在布拉格大学的日耳曼文学系入学的第一年,同样也是她的那些同学从一名高中生变成一名大学生,并进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开始研究文学的一年。   但这一年对于林雪涅来说,却是比对于她的那些同学们还要重要得多得多。   在这一年,她见到了她崇拜的文坛偶像,那位使她义无反顾地暂停了在柏林音乐学院的学业而来到这里的表现主义大师——弗兰茨·卡夫卡。   在这一年,她有了幸福的癔症,看到了一个世纪以前的布拉格,并在路上偶遇了数名当时的名人,还去坐在第一排听了一节让她感到云里雾里的爱因斯坦的讲座。   同样也是在这一年,她在1918年的那一端认识了与她在现实中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艾伯赫特小天使。虽然说,自从林雪涅读完那封弗兰茨·卡夫卡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之后,她与1918那一端的联系就变得越来越游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和小艾伯赫特所作出的约定还会实现。   或许是在自己的臆想中,或许是在现实中。   在这一想法的驱动下,林雪涅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在寒假开始之后从柏林多坐几次回来布拉格的火车。但当林雪涅向自己的好友海莲娜说出这样的想法,却只是得到了对方向她泼出的又一盆的冷水!   “你到底知不知道当一个男人想要和你交换联系方式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包含很多信息?好吧,就算他对你有了好感,可那又怎么样?他一定就要来追求你,和你谈恋爱吗?那只是一个想要和你进行初步接触的意向,浅淡的好感很容易任何一件小事就消失不见了。如果对方感受到你对他拥有了这么不正常的热情,如果他真像你所说的一样帅,他一定会被你吓跑的。这几乎是可以预见得到的,甚至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未来。”   哗啦啦!   哗啦啦!   好一盆浇醒癔症患者的冷水!   但总的来说,这个学年林雪涅过得还不错。她并没有因为和卡夫卡之间的这段不知道是不是能算做是恋情的交往而萌生退意,反而是对于这座奇妙的城市拥有了更为特殊的感情。   她想,她会留在这里,并完成她有关日耳曼文学的学业。   当暑假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先去到柏林,找到她的导师又为她上了一个月的长笛课。林雪涅当然不会认为每天一小时的练习时间会足够保持她的演奏水平,并且柏林音乐学院虽然为她保留了学籍,可如果等她完成了在布拉格大学的学业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技艺退步得太厉害,她也是会毕不了业的!   林雪涅平时虽然看起来不够正经,但不论是音乐还是文学,她在学习的时候可是很努力也很有拼劲的!并且,她也是在考入柏林音乐学院的时候就励志要在毕业后去到某个乐团做首席的有志少女!   但没曾想,已经一年没有跟随自己的老师学习,也没有跟着学校里的乐团一起练习的林雪涅却在面对自己的老师时意外地得到了对方的赞美。   “雪涅,以前你总是在演奏曲子的时候不理解这些古典音乐为什么要这么吹奏。但现在,你已经明白很多了。虽然你的技巧略有生疏,但看起来你去学习日耳曼文学的决定是正确的。我衷心地为你感到高兴。”   一个月后,林雪涅的导师跟着自己的乐团一起去全世界表演了,而她也回了国,过了腐败的一个多月!   再然后,那就又是一年的开学时。   林雪涅才要开始自己的第二个学年了,而她的好朋友海莲娜则已经毕业。并且,海莲娜作为导师伯洛赫教授的得意门生,在与自家导师的商量之后决定了要先去到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诊所做一年的助理,而后再开始她的研究生课程。   就是在这个九月已经开始,夏花却依旧灿烂的一天里,有一个来自慕尼黑大学的物理系学生以交换生的身份走进了布拉格大学。   他有着一头微微偏长的自然卷金发,浅蓝色的眼睛即便是在欧罗巴大陆上也漂亮得让人一见难忘。   他的个子很高,并且肩膀也很宽。虽然还只有二十岁的年纪让他看起来还有些瘦,但即便是在宽松T恤的遮盖下,他也能让人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让人莫名心动的安全感。   在他的身上明明有一种美妙的复古气质,可身上的衣服,以及被他拿在了手上的滑板却冲淡了这样的感受。   现在,他需要去找寻一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教室。   那是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们将迎来这个学期的第一堂课的教室。   有了学生中心的工作人员为他画的地图,这个德国男孩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栋楼,以及走廊尽头的那个教室。   然后,他迈开步子,在雀跃的心情下几乎是用跑的进到了那间教室,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在与身旁的一名男学生说话的中国女孩。   这个来自德国,来自慕尼黑大学的男孩就这样快步走到了林雪涅旁边的那个空位上,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用英语对她说: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第20章 漂亮男孩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可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却让正在与身旁的同学交流着各自暑假的林雪涅感到莫名熟悉。一种说不清的强烈预感让她猛一下回头。然后, 她就看到了那个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以及这个地点的人。   “艾伯赫特!”   林雪涅几乎是在自己的理智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惊喜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并在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站起身来!当她转身眼睛很亮很亮地看向被她叫出了名字的人时, 她的这个反应不仅让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已经与她认识了一年的米洛什完全震惊了, 并且她还让内心带着雀跃和忐忑对她说出这句话的艾伯赫特也吃了一惊。甚至就连林雪涅自己, 她也在这样做了之后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   随即这个蓝眼睛的德国男孩笑了, 并换上了德语说道:“你还记得我。”   林雪涅只是微笑着点头,而后连名带姓地又叫了一遍对方的名字:“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随即,那个坐在林雪涅前面的,曾因为和林雪涅一起以卡夫卡父亲的身份给写了那封回信而与她建立了革命友谊的乔治小胖子也被震惊了,并且目光在林雪涅和艾伯赫特之间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回, 一脸的“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套路!”   但很快,乔治小胖子就反应了过来,并向蓝眼睛的德国男孩问道:“同学, 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我们是18级的日耳曼文学系学生,而且我们就快要开始上课了。”   由于这个帅气的男孩才一进来就分别用英语和德语对林雪涅说了两句很简单的话,没想过对方可能会是一个“外国人”的乔治小胖子只当这个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他莫名出现很大敌意的同性是一个“卖弄语言”的本国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 乔治小胖子一出口那反而就是歪打正着的德语!   闻言,艾伯赫特很快回答道:“没有错, 我要找的就是18级的日耳曼文学系学生今天上午上课的教室。”   说着,艾伯赫特又转头看向林雪涅, 并在对她露出了默契笑容后才对乔治小胖子继续说道:“我是从慕尼黑大学过来的交换生。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艾伯赫特在向乔治小胖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时很友好地向对方伸出了手,仿佛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对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所展现的那么一丢丢的敌意。那让乔治小胖子一脸懵地被艾伯赫特带着和他握了握手。直到手都握好了,乔治小胖子才反应过来——等等!这还是不对啊!   眼见着班上的学生们都开始用或好奇, 或不明觉厉的目光打量起这个从德国的超级名校慕尼黑大学交换过来的帅气男孩,求知欲很强又好学的乔治小胖子发出了他的又一疑惑:“可我没听说今年我们班上会有慕尼黑大学过来的交换生啊。”   乔治小胖子所问出的这句话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应和了林雪涅内心的疑惑。   别人是不知道,可林雪涅却是知道艾伯赫特在慕尼黑大学主修的可是物理!试问物理系的学生又为什么会交换到他们这里来!难道艾伯赫特文理双修?但这也太可怕了吧!   眼见着艾伯赫特正要开口解释新同学所向他提出的巨大疑惑,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他们在说着些什么的授课老师走了进来,并代替这个从德国来的男孩回答了自己学生们的问题:   “格罗伊茨先生是物理系的交换生。但是从德国来的交换生可以旁听我们的课。”   这下,真相终于大白。林雪涅与她的这些同学们所学习的这门学科虽然叫“日耳曼文学”,可这门学科的意思向来就不只是用日耳曼民族的语言所写就的文学相关。事实上,它还让人去学习和研究日耳曼民族的文化和历史。   因而从德国交换过来的学生可以被允许来旁听这样的课程也就并不奇怪了。   先前曾收到过艾伯赫特发来的邮件,也已经见过他的授课老师向这名从慕尼黑大学来的学生点了点头,而属于他们的本学期第一堂课也就此开始。   “我们今天要讲的是中世纪著名的德意志女先知希尔德加德·冯·宾根和她的秘名语。”   这是新学期的第一节 课,可林雪涅却根本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并让她的心思回到与这节课相关的内容上。事实上她就想找到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转头看向身旁的艾伯赫特。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在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德国男孩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特别特别好看的脸和身材给闪到了,但当时的她却根本没有这样强烈的,想要再多欣赏一下对方美貌的冲动!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雪涅坚决不接受这是心中“有人”和心中“没有人”的巨大差别,并且她也坚决不同意承认在被卡夫卡给甩了之后她就一下变成这样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和小·艾伯赫特的那个约定终于被现实中的大·艾伯赫特给实现了而被感动到了!   想到这里,林雪涅终于没能抑制住地转头看向就坐在她身边的德国男孩。与她在这节课上的心浮气躁所不同的,是艾伯赫特因为认真而变得格外迷人的侧脸。这个男孩听着这名授课老师所讲述的,希尔德加德所身处的那个时代以及她的生平,并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记下些什么。   正当林雪涅唾弃起自己这个正统的日耳曼文学系学生居然就那么被一个半路来旁听的小子给比下去了的时候,她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串号码,而在号码的下面则写着艾伯赫特的名字。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把这张纸条给放到了她桌子上的林雪涅惊讶地看向艾伯赫特的方向,而就坐在她旁边的艾伯赫特则也转回头来看向她,对她露出了少年气十足的笑容。   就这样轻易地被属于另一个人的笑容调动起了脑袋里愉快因子的林雪涅毫不吝啬地也对艾伯赫特笑了起来,并很快用把对方的号码存进了手机,而后进到whatsapp,在那里找到了自己手机联系人里的艾伯赫特,并向对方发送了消息。   【找到你了!】   而这个就坐在她旁边的男孩也很快就给她发来回复:【今天不用在站台上奔跑了:)】   当林雪涅看到这条回复的时候,一年多以前对方拿着写有自己手机号码的纸跟着火车一起奔跑起来的样子就猛然浮现眼前,鲜明而生动得让林雪涅险些没能绷住地笑出声来。但两人间的互动却并没有就这样持续下去。这是因为他们的授课老师向今天第一天来到她课堂上的德国学生提出了一个问题。   “艾伯赫特,请问你对希尔德加德修女的秘名语有什么看法。”   授课老师所放出的ppt上有着那位著名的女先知自创的秘名语词汇与现代德语的对比。当然,上面还有捷克语的注解。   这让艾伯赫特在看了授课老师所制作的ppt一会儿又回忆起了他对于那名中世纪著名的灵视者以及草药学家的了解。在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才试着说道:   “这种由希尔德加德修女自创的语言应该只能用作书面语。”   林雪涅他们的这位授课老师原本想要让这名德国来的学生和他们来交流一下,说说他们对于希尔德加德究竟是怎样的看法。可没曾想,这位物理系的学生却能够说出藏于这种中世纪时期的秘名语中的一些规则。   “继续说出你的看法。”授课老师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期许。   “这种语言可以表达出很多信息,它可以被写出来,也可以被念出来。但是它……缺少了一些必要的成分。”   很快,艾伯赫特就授课老师所给出的回答得到了肯定,而后授课老师就又让她的学生们自行发言,说出他们的看法。   乔治小胖子说这种语言看起来像是德语与拉丁语的混合体,但显得更为古怪。   米洛什则说这种语言看起来似乎只有名词和名词化的形容词,但他没法在里面找到动词。   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中,布拉格大学日耳曼文学系学生在本学期的第一节 课就这样过去了,而这也是他们在今天上午的唯一一节课,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自由活动,直到下午再来了。   可还不等林雪涅的那些同学们,尤其是女同学们用捷克语向她提出些什么有关艾伯赫特的问题,从德国的慕尼黑大学来到这里的蓝眼睛男孩就已经正大光明地对林雪涅说出了他的邀请。   “我才来布拉格,对这里很不熟悉,你愿意带着我在城里走一走吗,雪涅?”   【我才来布拉格,对这里很不熟悉,你愿意带着我在城里走一走吗,雪涅?】   当艾伯赫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身边的那些女同学全都耳朵竖了起来,似乎就希望林雪涅说出一句拒绝的话语,然后她们就可以说她们有空也非常乐意效劳了啊!   至于以乔治小胖子为首的这些从艾伯赫特走进这间教室起就不断地在目瞪口呆的男孩子们呢?他们则继续目瞪口呆着,似乎怎样都想不明白这个德国人怎么可以接二连三地做出如此清新自然不做作,让人想要想歪也难的约妹示范!   所以林雪涅会拒绝吗?   如果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是的,她当然有可能会拒绝对方。即使她真的很想带对方去看一看让她为之深深着迷的这座城市,但她只要一想起家里还有多少封没来得及回的信,她就很有可能会做出忍痛拒绝的决定。   但现在,她会说她愿意!   “为什么不呢?我当然愿意。”   说着,林雪涅就背上她已经收拾好了的包,并和这个她在一年多以前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德国男孩一起走出了教室,只留下被他们所惊掉的一地下巴。   “他、他他是雪涅的男朋友?”   在艾伯赫特才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世界对自己究竟是有多么残忍的乔治小胖子情绪十分激动地指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旁的米洛什则很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显然他不是。那小子在课上的时候才要到的雪涅的电话号码。”   坐在林雪涅另一边的米洛什把和说好的不一样的,“德国佬”的约妹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也就成为了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但乔治小胖子才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呼出一口气地开始点头,米洛什就又给出了他的神补刀:“但很快就会是了。”   乔治小胖子很认真地问这是为什么,米洛什却并不回答。这个本来也能算是班上最帅小伙儿的金棕发捷克男孩只是指了指那些扒在窗口和门口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能狼嚎出来的女同学们,然后叹了一口气,背上包也走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乔治小胖子悲愤极了,并向身边的那几名男同胞问道:“是谁说雪涅身上没有适合恋爱的气息的!是谁说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谈恋爱绝缘的文学体的!文学体是这样的吗!”   然而这一次,却再没有人回答他了……   …………   “所以,今天早上的时候你是踩着滑板过来学校的吗?”   在走出这个被称为卡洛琳娜宫的布拉格大学分校区之后,林雪涅带着这个才来到这里的德国男孩一个拐弯就走到了斯塔沃夫斯基剧院。这是一座只在演出开始前半小时才会对外开放的剧院,即使是在布拉格老城的建筑群中也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林雪涅才和艾伯赫特介绍完了这栋建筑就问出了这样的疑问。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好笑地看向被艾伯赫特挂在了背包上的滑板,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艾伯赫特愣了愣,而后也好笑起来,说道:“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是。我在慕尼黑上学的时候都喜欢用它。但它在布拉格好像并不好用。所以滑了没多远我就背着它跑过来了。”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看向林雪涅。原本这个男孩只是想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却是因此而与对方看向他的视线相触。两人就这样都愣了愣,随后这个德国男孩就继续望向眼前的这个女孩的黑色眼睛,笑了起来。   那让女孩感到有些慌张,只能转回头去,假装自己在一本正经地看向前面,可那个金发男孩的目光却并没有就此从她的身上离开。   林雪涅:“在布拉格,所有带轮子的东西都要电动的才好用。去年的时候,我就买了一辆电动滑板车。”   艾伯赫特:“然后呢?”   林雪涅:“开到半路就被人强行买走了……那以后我就再没去买电动滑板出了。”   在这一天的上午,林雪涅带着才来到这里的艾伯赫特在布拉格的老城区逛了好大一圈。在伏尔塔瓦河东侧的老城区虽然不像西侧的城堡区那样有着复杂的地势高低,需要不断不断地爬坡,可这里却得要比城堡区大很多,因此七拐八弯地把整个区域都压一遍也会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   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在一天之内去到查理大桥跑七八个来回的林雪涅却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更不用说,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和艾伯赫特一起漫步在这座仿佛身处童话世界的老城,这会比和她的文坛偶像弗兰茨·卡夫卡一起更为轻松也更为惬意。   而相比起那个总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强调自己有多么瘦弱的美颜作家,会随身带着滑板去上学的这个艾伯赫特显然不会和卡夫卡同样病弱,更不会在和林雪涅同时跳河的情况下都会要身为女孩子的林雪涅反过来去累死累活地救他。   当两人一起走在有汽车能开过的小路上的时候,这个和林雪涅同龄的男孩还会下意识地为她构筑起一个足够安全的小空间,让人感到莫名的贴心,却又在林雪涅向他投以表达谢意的目光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勾起对方好感的事,只是笑着看向身边的那个女孩。   那样的目光会让林雪涅想起自己在十二月的天里从伏尔塔瓦河救上来的小天使,也会让她想起两人在告别前的拉勾约定。   “在火车上的时候……”   林雪涅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蓝眼睛的德国男孩却是被名为“带你在空中看布拉格”的4d体验小屋吸引了目光。   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放着一台红色的,小型飞机内舱。而这个有着十个位置的小型内舱也正是4d体验装置。只要坐到里面,再戴上他们的头盔,这个内舱就会随着头盔内架着的触屏手机所播放的画面而模拟起飞机飞行时的动静。   “你坐过这个吗?”艾伯赫特转头问林雪涅,而后他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道:“抱歉,你刚刚和我说了什么吗?”   “没有。”林雪涅看了对方一会儿,而后才笑着摇了摇头,走向那间小屋,并说道:“我坐过,不过那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了。我可以再坐一次。”   明明说好了只是带对方熟悉一下这座城,可当两人几乎要把整个老城区都走过一遍的时候,林雪涅却又觉得这场“散步”和她最初答应对方时所以为的并不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带着这个德国男孩走过老城区的新古犹太教堂,走过犹太议会厅,再走到老城广场,来到天文钟前。当他们和站在天文钟前等着这座古老时钟在整点到来时带给他们的惊喜时,林雪涅恍然发觉,这条路就是她带着1918那一端的小艾伯赫特曾走过的那条路。   这会让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去追逐当年她和小艾伯赫特一起吃过巧克力的那家店。但就好像她在此之前就已经发现了那样——那家店曾给她留下了一段美好回忆的咖啡馆在经历了一百年的时光后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家并不起眼的书店。   可她依旧会想起那个小男孩看向咖啡馆外的那棵巨大圣诞树时的眼神。那时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惊喜,让人能如此轻易地就感受到他的愉快,可那个很乖很乖的男孩却并不告诉林雪涅他想去看一看这棵圣诞树。   “圣诞节快要来的时候,这里会有整个布拉格最大的圣诞集市。”   看着老城广场中心的位置,回忆起那棵巨大圣诞树的林雪涅这样说道。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在九月的天里就说出这样的话语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也让人很难街上她的这句话。于是她很快就接着说道:   “不过,捷克的圣诞集市肯定比不上德国的。只是我在圣诞节的时候都没怎么出过柏林。慕尼黑的圣诞集市怎么样?”   “很棒。”艾伯赫特看向林雪涅,“不过我更喜欢德累斯顿的。在奥古斯特街上有一个中世纪主题的圣诞集市。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小村子,那里的摊主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好像中世纪的人一样。连在那里演出的乐团也会做这样的打扮,演奏符合他们打扮的音乐。不过我对那样的音乐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说着,两人就又走了起来。当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走过一条蜿蜒的,两边都有着两三层楼高的建筑,看不清他们即将走向什么地方的石头路时,她会发现这座城市中对于她来说意义最为特殊的查理大桥就在眼前。   于是她却步了,只是站在曾让她怀着雀跃的心情,仿佛完成某个神圣意识一般地走过了不知多少次的大桥桥引上,直至那个金发的男孩在她身前的不远处停下脚步,在温暖的笑意中透出那么一丝疑惑地看向她。   于是林雪涅深吸一口气,向着正在前面的不远处等着她的男孩走去……   事实上,在林雪涅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每次走上查理大桥都能看到扭曲的时空之后,她就很少再来走这座桥了。在需要去到对岸的时候,她甚至会绕道旁边的曼内斯桥或者是军团桥。   有时她会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因为抗拒去看到那些属于过去的场景,还是因为不想接受属于过去的场景不在眼前出现的失落才抗拒这座桥。   但是当她再次从靠近老城区的这一侧走上查理大桥的时候,她会发现眼前的这一切竟是这样的熟悉,哪怕她闭上眼睛,也能在心里描绘出桥上的每一座雕塑。甚至是描绘出时空在她眼前扭曲,变成对比鲜明的两个时代的样子。   但当她睁开双眼,她发现这里依旧还是属于这个世纪的布拉格的样子,不带有一丝一毫1918的气息。   于是她开口,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说道:“走过桥头塔之后,右手边的第一座雕塑是圣母和圣贝尔纳特,第二座是圣母和圣徒,第三座是卡尔瓦利亚……”   这座桥的颜色就好像古城墙一样的土黄色,可当你看到远处桥头堡顶上是蓝灰色砖瓦以及再远一些的红色屋顶时,你会觉得这个颜色竟是与整座城市那么的相称。   当你站在这座经历了五百多年风霜的大桥上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就站在整座城市的中心,甚至是一个美好故事的中心,而远处高高的布拉格城堡则更让你眼前的这份景象平添了一份不真实的感受。   再次走过这座桥,林雪涅走得很慢很慢,并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这座大桥的故事娓娓道来。当她与这个从慕尼黑大学来到这里的德国男孩说起那些的时候,她的目光会在对方的身上停留,而后再看向查理大桥的北侧,她曾救起那个金发小天使的地方。   然后她就会感慨起那种奇妙的感受——当她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她会想起仅在来到布拉格的火车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尼黑大学物理系学生。而当她看到这个本以为会这样错过的德国男孩又出现眼前的时候,她也会想起那个告诉她男子汉不能哭的小天使。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艾伯赫特说,却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眼前的这个正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她的男孩提起。因此她只是笑着,笑着,却并不说话。   直到回忆停止之后,她才又向着城堡区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变得比先前更为轻快。当两人一起走完了这座已经成为了布拉格城的一个象征的大桥时,林雪涅似乎是习惯性地要转过身去,可艾伯赫特却是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她。   因此才刚刚要转身的林雪涅又再次看向身前的那个男孩。   “雪涅。”蓝眼睛的男孩又叫了一遍林雪涅的名字,漂亮又帅气的脸上出现了那么一些些的不好意思,他问:“我们算是在约会吧?”   这个德国男孩从今天进到林雪涅他们的教室起,一直到先前为止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是完全满分的清新自然不过线,让人感受不到太过明显的暧昧。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抱歉,在问这句话之前我想我应该先向你确认一下,你现在是不是依旧还单身。”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语速比先前要快了不少,并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紧张。   对此,林雪涅只是问他:“如果我要告诉你,我现在并不是单身,你打算怎么办?”   这下,艾伯赫特就完全懵了,他说了一个“我”字,然后就说不下去了!这个开朗又帅气的物理系学生看起来紧张极了,仿佛他虽然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却并没有想过当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之后他应该怎么办。   可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眼前的那个女孩正在窃笑着看他,于是再迟钝的人也会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还是单身,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不是在约会。”   在艾伯赫特明白过来之后,林雪涅在望向对方的那双眼睛的时候这样说道:“如果是约会,那起码也得加上这个才行。”   说着,林雪涅走上前一步,伸手拉了拉对方的手臂,让艾伯赫特被她带得倾身低头,而她自己则踮起脚尖来,轻轻地吻了吻这个漂亮男孩的额头,就好像她在和那个被她赠予了项链的小男孩告别时所做的那样。   当林雪涅的脚跟再次落地的时候,两人的脸都红了起来,而林雪涅也又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这一回,追上了她的男孩牵住了她的手,并在林雪涅还没想好是不是要挣脱开去的时候就和她十指相扣起来。   “看着你坐的火车从站台上开走的时候我很懊恼,那之后我每次想起来都会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就要到你的联系方式。我说不清我到底想做什么,对你又有什么样的感觉。但我很肯定一点,我很想再见到你。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这个追着林雪涅所乘坐的那列通往布拉格的火车一路来到了这里的男孩终于开口,向正被自己牵着手的女孩说出了自己在错过了她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又是怎么才来到了这里,并出现在她的眼前。   正听着艾伯赫特说出那些的林雪涅如果在此时转身,那么她就会发现身后的查理大桥上又一次地出现了那让她万分熟悉的景象——时空在那里扭曲,一半是现在的布拉格,而另一半则是往昔的布拉格。只是桥上的卖报童手里所拿着的报纸却再不是1918年的了。   属于过去的布拉格在林雪涅鲜少造访的这一年时间里迅速的翻页,而此时的时间则正定格在1926年,那是属于上世纪的黄金年代。   文化、艺术、科学、经济,这些都在那个让人惊叹的黄金年代达到了上世纪的顶峰……   随着林雪涅和那个能把并不矮的她都衬得娇小的男孩一起走下查理大桥,扭曲的时空也随之不见,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样,夏季的查理大桥也如同往日一般,上面满是熙熙攘攘的游人。   “艾伯赫特,你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已经走远的那个女孩这样说道。男孩则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摸着自己脑袋问她“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女孩这样回答道。 第21章 金色维也纳   物理系的交换生艾伯赫特·格罗伊茨才一来到布拉格大学就大受欢迎。   据说他长得高大帅气, 一头微卷的浅金色头发和漂亮的蓝眼睛就已经足够让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据说他在慕尼黑大学的时候主修物理, 并且成绩相当出众。   据说他还很喜欢运动,会玩u型道滑板不说, 脱了衣服之后的有料身材还是只看他那张带着纯真意味又少年气十足的脸想象不到的!   据说……这个理科生还喜欢跑去蹭日耳曼文学系的课听, 并且让授课老师很是喜欢。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 日耳曼文学系学生今天上午的课就全部结束了。而总是觉得自己和林雪涅应当是有着“革命友谊”的乔治小胖子, 他则在他们的授课老师先一步地离开了教室后就用一种貌似满不在乎语气向林雪涅问出这句话:   “雪涅,艾伯赫特今天怎么没来?”   这让林雪涅觉得有趣又好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班上和她关系还不错的乔治小胖子自打第一次见到艾伯赫特起,他就对这个外貌出众又个性很好的德国男孩很有敌意。   但好在乔治小胖子也就是明面上挤兑挤兑艾伯赫特,而艾伯赫特则根本就没去注意对方有事没事都想要向他亮一亮, 却总也没真的抓到人身上的小利爪。   想到这里,林雪涅只是在掩饰了笑意又清了清嗓子之后提醒道:“乔治,物理系的学生也是有他们的课的。”   这时, 有一名总是会在艾伯赫特过来旁听的时候欣赏他帅气脸蛋的女同学开口了,她调侃道:“是吗?可我还以为艾伯赫特是我们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   说着,有好几名坐得离他们很近的学生开始起哄。而此时, 从第一次看到艾伯赫特起就对他抱着莫名敌意乔治小胖子则在一种说不清的悲愤中开口向林雪涅问道:   “雪涅,难道你不觉得比起艾伯赫特, 我和你才更般配吗?”   这下,起哄的人就更多了。而林雪涅也不羞不恼, 只是转过头去很认真地打量了乔治小胖子一会儿,而后才格外诚恳地表示:“不觉得。”   这下,起哄的就该哄笑了。   “乔治, 般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符合自己的审美。”   仿佛一股清流般的米洛什在这个时候说出了他的肺腑之言,然后并不意外地收获了乔治小胖子的愤恨瞪视!于是米洛什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地转移起了话题:   “你们收到学校发的邮件了吗?下个月我们会有一次去维也纳的活动。”   一提起这个话题,大家就都来了劲道。作为现在的音乐之都与艺术之都,以及曾经的奥匈帝国的首都,维也纳对于他们这群学习日耳曼文学的学生来说,自然会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当然,他们中的很多人很可能早就已经去过维也纳了,但由学校所组织的团体活动当然会是不一样的。这样的事光是听起来就会让人感到特别特别的兴奋!   可大家才要就这件事好好地讨论一番,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莫名针对根本不在场的艾伯赫特,也对林雪涅问出那种问题的乔治小胖子就又发出了一段指向特别明显的感慨:   “去维也纳真是太好了。只可惜这是我们日耳曼文学系的活动,旁听生来不了。不过,物理系的学生也不需要接受这种艺术和文化的熏陶。”   林雪涅正打算说些什么让这位好歹和她有着“革命友谊”的同学别再这么继续病下去了,然后她就发现艾伯赫特刚好给她发来了一条简讯。   艾伯赫特:【你们下个月要去维也纳了?加特曼教授说她向系主任推荐了我,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林雪涅心情愉悦,偷笑了好一会儿。而后她就默默给即将遭受一击重击的乔治小胖子点了一排的蜡烛,并面无表情地重复道:“嗯,物理系的学生不需要接受艺术和文化的熏陶。”   11月,奥地利维也纳,   维也纳艺术之家。   “这栋艺术画廊的设计真的是非常美妙。它采用了不规则的设计原则,这里的地板是不平坦的,是波浪式的。这里还有畸形的窗户和玻璃。金属和砖块被拼接在了一起。恕我直言,这栋画廊一定和西班牙的著名设计师安东尼奥·高迪有关。”   在这座美妙的画廊里,乔治小胖子一反他平时的风格,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和一起来到了这里的同学们解读起了看起来十分特别的画廊内部设计。可他还没说几句呢,一个他绝对不愿意在此时听到的声音响起了。   “可能吧,不过设计这座艺术画廊的人不是高迪,是这里最早的主人,弗雷德里希·洪德特瓦塞尔。”   用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一个维也纳艺术之家官方app的艾伯赫特这样照着他手机上所显示的念了出来。在那一刻,乔治小胖子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而更让他感到心碎的是和他有着革命友谊的林雪涅还在那之后握着艾伯赫特拿着手机的手,跟着读了下去:“这是又称百水先生的弗雷德里希·洪德特瓦塞尔自己设计并改造的作品收藏室,顺着道路往前还有他设计的百水公寓。”   读完后,林雪涅还用恋爱中少女的表情和神态看向艾伯赫特,并问道:“看起来,这像是一名维也纳的现代主义建筑设计师?”   在得到艾伯赫特的肯定回答后,林雪涅就看向乔治小胖子,并朝他凶狠龇牙!   乔治小胖子目瞪口呆,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好的革命友谊呢!说好的文学体呢!   乔治小胖子开始向班上的几个好兄弟好伙伴控诉这个嚣张的旁听生,也控诉投敌叛班的林雪涅。可他们班上的那几个男生早就给他烦怕了。至于女孩子们?拜托,文学系的这群爱好风花雪月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帮着乔治去找艾伯赫特的麻烦!   于是尴尬时刻只能是米洛什再一次站出来,说出一个绝对能够引起大家兴趣的绝妙提议!   “嘿,从这里的画廊闭馆一直到晚餐前我们会有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要不要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说着,米洛什说出了他们这群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绝对会知道的地点名称——维也纳美术学院。   噢,这还的确是……有趣的地方。   当林雪涅听到这个“维也纳美术学院”这个词的时候,笑容简直就僵在了那里。而身边的艾伯赫特,在德国土生土长的理科生显然也知道这个地方。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可是间接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地方!   想到了和维也纳美术学院有关的种种笑话,林雪涅和艾伯赫特到底还是在消化了这份黑色幽默之后相识着笑了起来。   维也纳美术学院,这可是曾经两度拒绝了阿道夫·希特勒的“世界名校”。   人人都知道阿道夫·希特勒是臭名昭著的纳粹头子,二次世界大战的发起者以及主导者。如果要说起可以放在他名字前的头衔,那可真是不知道能有多少。可并不是有那么多人知道,希特勒其实出生于奥地利,并且也在奥地利长大。当然,彼时的奥地利还不是奥地利,她还是曾经强盛一时的奥匈帝国。   1906年,爱好建筑与绘画的,年仅17岁的阿道夫·希特勒好容易才说服自己的父母同意他去维也纳美术学院就读,可他却在那之后的两年内两度被这所学府所拒绝。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还对进入维也纳美术学院抱着那么一丝丝的期望,因此,在自己的双亲去世后,希特勒还曾一度在维也纳流浪过数年时光,依靠在街头乞讨以及卖画维生。   一直到1913年,他才迁居慕尼黑。   但即便是在他成为第三帝国的帝国元首之后,他对于艺术的向往之心依旧不死。在他的身边,甚至还有一位建筑师被他委以重任,并成为了纳粹军备部部长。   可以想象,如果在最一开始的时候维也纳美术学院接受了这位未来的第三帝国元首,他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在街头漂泊的时候思考人生的机会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和平年代时的一种黑色幽默。在林雪涅看来,不论维也纳美术学院最初有没有收下这名学生,阿道夫·希特勒最终都会走上那条野心家的路。毕竟,总统们在竞选上总统之前总是有过别的正经工作的。   但这并不妨碍维也纳美术学院成为一个较为特别的“旅游景点”。   瞧瞧吧,这所历史悠久的艺术类著名学府的门口甚至还有摆摊卖《少年希特勒与维也纳美术学院》,以及各种版本的《希特勒传》的!   再瞧瞧那些《希特勒传》上的副标题吧!一个赛一个的励志,一个赛一个的吸引人眼球!例如“从乞丐到帝国元首”,再例如“蜕变从这一刻开始”。   这对于曾经在柏林度过了两年时光的林雪涅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要是谁敢在柏林的公共场合摆摊卖这样的书,他绝对,绝对会被抓起来的!   可是在维也纳,在维也纳音乐学院的门口,还有很多特意来这里围观的游人与卖那些书的书摊合影留念呢!   这情形简直就把林雪涅吓了一跳,她表示她不得不买下一本《少年希特勒与维也纳美术学院》,并好好地拜读一番才能冷静下来。 第22章 维也纳美术学院   先前在维也纳艺术之家硬生生地被身为一个理科生的艾伯赫特下了面子的乔治小胖子又要发表演说。并且, 这一次他还打算在维也纳美术学院的门口发表演说!而他演说的主题就是“少年希特勒与他未达成的夙愿”。   这一次, 他所要讲的可就是和他的专业相关的事了!   但乔治小胖子平时再怎么和他的同学嬉闹又没个正经,这会总算还记得在离人家学校门口有那么一丢丢距离的草坪那儿用捷克语来发演说, 讲述希特勒当年在维也纳流浪时候发生的故事, 以及那些事可能对他所产生的影响。   只是这样一来, 捷克语只能算是刚要入门的艾伯赫特就听不明白了。因而, 林雪涅就和坐在他旁边的艾伯赫特轻声翻译起了乔治小胖子所发表的所谓“演说”。   乔治小胖子鉴别起艺术和建筑来不在行,对于卡夫卡和他爸爸的关系也不了解,但是讲起这些趣味小故事的时候,倒是很有意思的。   只是这样的故事对于身为德国人的艾伯赫特来说,可能依旧还是会有一些尴尬。于是林雪涅给他翻译了一会儿就没再翻译下去了, 她甚至考虑起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给转移了。可艾伯赫特却仿佛并不在意,反而主动和林雪涅提起了一部近年才上映的,和希特勒有关的喜剧电影。   艾伯赫特:“那部电影的名字是《希特勒回来了》。讲的是希特勒1945年的希特勒‘回来’了, 他回到了现代的德国。”   林雪涅:“我听说过那部电影!它在中国也很红,只是我还没看过它。”   艾伯赫特:“它在中国也很红?我只知道它在社交网络上也有很高的讨论度。”   林雪涅:“所以这部电影具体讲了什么?希特勒‘回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艾伯赫特:“他回来了,身无分文, 身边没有一个亲信,在街上流浪, 然后被一个不成功的电视台的雇员发现。电视台雇员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模仿希特勒的特型演员带去了电视台。再然后他成了一名脱口秀明星,在电视上宣扬属于他的那套理论。有趣的是他的观点得到了许多时下年轻人的认同, 然后他就又一次收获了大批的崇拜者和追随者,并且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更容易。所以,这是一部讽刺电影。”   听到这里, 林雪涅笑了起来:“所以接下去我们是要开始讨论当下的德国社会?二战以后确立的多民族社会体系?它带来的益处和弊端?到底是什么让第三帝国元首的理论能够在这个时代再次得到认同?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话题的。”   才只是听到艾伯赫特对那部电影所作出的简短描述,在柏林好歹也待了两年多的林雪涅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东西,她觉得她应该能够明白这部电影里所批判的某些现状,但她才说完这些并要转头看向身旁的德国男孩,她就发现对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着她,正大光明的,被她发现也毫不躲闪的,带着浅淡笑意的。   “对于这样的话题我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我喜欢你刚才和我说着那些时的样子。”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慢慢地靠近,就连他的声音都被刻意地放轻放柔,那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为让人着迷,而在草坪和树影的映衬下,他的那双蓝眼睛竟是被映得带上了一点绿。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的眼睛……”   艾伯赫特:“嘘,别说话。”   说着,艾伯赫特揽住了林雪涅的肩膀,并似乎就要这样吻上她的嘴唇。只是一直都在“相互了解”阶段的两人毕竟还没有接过吻,这个德国男孩也有点紧张,因此他的动作过于慢了一些。当一阵冷风吹过,觉得有些冷的林雪涅鼻子有些痒,然后她就猛地转过头去,打了一个喷嚏。   得,接吻的好气氛就没有了!   打完喷嚏后的林雪涅可尴尬了,但艾伯赫特却只是松了揽住她肩膀的手,笑着看向她,并问道:“很冷吗?”   林雪涅:“有……有一点。就一点……”   这是11月的维也纳,虽然不能说是十分“冻人”,但凉意也已经很深了。街头的行人甚至已经穿上了皮夹克,可一点也不怕冷的艾伯赫特却还是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外加一件运动外套。   但在听到不知现在能不能称得上是他女朋友的女孩说了感觉冷之后,他还是很快把身上的这件运动外套脱了下来,并把它披在林雪涅的身上。然后,他就吻了吻林雪涅的额头,并说道:   “我去买杯热巧克力。”   说着,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的艾伯赫特起身跑向路边卖热巧克力的那个小摊子。看向那个德国男孩跑向马路另外一头的背影,林雪涅摸了摸自己被他吻到的额头,然后也笑了起来,随后她仿佛是担心被艾伯赫特发现似的快转回身去,紧了紧被那个男孩披在肩膀上的,还带着他体温的运动外套。而后,她甚至还把外套的衣领往上提了提,并借此感受属于对方的气息,以及随之而来的暖意融融。   感觉又喜欢艾伯赫特多一点点了呢!   林雪涅的心里这么想着,随后她就带着狡黠翻开了那本才买来的《少年希特勒与维也纳美术学院》。可才看了两页,林雪涅就觉得四周天旋地转起来。那让林雪涅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感,她不得不用手掌猛一撑地来保持平衡。   可当她在这样做了之后又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却是让她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扭曲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在查理大桥上看到过的那样!她连忙站起身来,看向四周,并叫起了这些本应该就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们的名字。可她一连叫了三四个名字,却半点回应都没有得到。   而被扭曲了的时空则又在她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只是她的身边哪还有和她一起坐在草坪上的同学们,原本在她所坐的位置可以一眼看到的书摊不见了,艾伯赫特跑去买热巧克力的饮料摊也不见了!连四周的景象都变得古怪起来,只有那座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维也纳美术学院依旧在那里。   并且,此刻有一个男人正站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看着这座久负盛名的美术学院。   “抱歉,请问……”   由于这里是在维也纳,因此走上前去的林雪涅一开口就是一句德语,但那个男人一转身林雪涅就愣住了。那是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眼熟了!他……他和全世界都知道的第三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长得实在是太想太像了!就连那标志性的小胡子都和一般模仿演员的不一样,看起来特别特别地有诚意!   如果一定要说些什么,那就是这个同样也很矮的男人比那些被刻意丑化了的,希特勒的形象要再不那么奇怪一点,并且也不是那么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他绝对有病!   希、希特勒回来了!!   天知道林雪涅差一点点就问他:“哦天哪!有没有人说过你和阿道夫希特勒长得很像!”   但有了先前在布拉格的那一系列遭遇,林雪涅在把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前就改口说道:“请问,您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并且,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林雪涅还不动声色地把她手里的那本印有希特勒大头照的《少年希特勒与维也纳美术学院》藏进了被她披在了肩膀上的外套里。   “五点四十。”   那个长得很像很像希特勒的男人就像一个老派的绅士那样抬起自己的手,把袖子往后挪了挪,在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后就给了林雪涅这样一个简短的答案。   “谢谢……”   当林雪涅看到对方看手表的动作时,她的内心就咯噔了一下!没别的原因!这个人就连看手表的动作都和他们不一样!特别特别的有……时代感!   对对对,就是时代感!   心下有了很不好的想法的林雪涅只能僵着笑脸,和人道了谢,然后就又后退一步,把那本被她藏在了外套里的《少年希特勒与维也纳美术学院》又拿出来,很仔细很认真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希特勒,再是看了看眼前的那个男人,看了看眼前的那个男人之后,林雪涅又又看了一眼被她举起来了的书!   在进行了数次往复之后,林雪涅简直连哭的心都有了!这熟悉的配方和升级了的包装!可这次她明明没有走过维也纳的什么标志性建筑啊!   “希特勒……阿道夫希特勒……”   这只是林雪涅在感觉内心崩溃之下扶着额头的轻声呢喃,可没想到那个在她身前几步远的男人却格外敏锐地抓住了那个声音,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感觉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林雪涅,并说道:   “是的。你认识我?”   这下,林雪涅傻眼了。但她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被这个一战结束后曾搞过一段时间情报工作的纳粹头子这么看着的时候,林雪涅还记得再次不动声色地把那本绝对不能让眼前的男人看到的《少年希特勒与维也纳美术学院》藏好,而后她才走上前去,镇定地说道:   “是的,您似乎……是德意志的一个政党的党魁?”   “是的,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   “简称纳粹党?”   作者有话要说:  见过大世面的少女简直要吓晕在厕所! 第23章 我的小男朋友   “简称纳粹党?”   “是的。”   当林雪涅说出“纳粹党”之后, 先前对她不以为意的纳粹头子才高看了她一眼。可这位口才极佳并且演讲极富激情的纳粹头子却并没有像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宣传他的纳粹党, 而是问道:“你是这里的学生?”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阿道夫希特勒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维也纳美术学院。毫无疑问地, 阿道夫希特勒所谓的“这里的学生”, 指的是维也纳美术学院的学生。   对此, 林雪涅当然摇了摇头, 并给出了否定回答:“不是的,我是布拉格大学的学生。”   眼前的纳粹头子显然也知道这座位于布拉格的,历史悠久的大学。此时此刻,他的态度让人完全想象不到这是在1923年的时候才发动了“啤酒馆政变”,并且在政变失败后一度被关进了监狱的野性家以及未来的□□者。   他看起来谦逊有礼,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那样。他甚至还向林雪涅询问起她的大学专业。对此,林雪涅则答道:   “我在布拉格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   在得到林雪涅的这样一个回答后, 纳粹头子表示:“这是一个不错的专业。”   说完这句话之后,此时刚刚出狱一年多,并特去拜访了巴伐利亚总理, 从而得到了对方谅解,却依旧被禁止在公开场合进行演说的纳粹头子就不说话了。   直至此刻, 他都表现出了一种带着一些距离感的平易近人。但是他望向维也纳美术学院的那种目光却会让林雪涅不可抑制地去想起她才从自己的同学,乔治小胖子那里听到的, 有关少年希特勒与两次拒绝他的维也纳美术学院的故事。   因此,觉得自己的老毛病难得又犯了,且机会难得的林雪涅大着胆子试着说道:“您似乎很喜欢这所学校。”   这一次, 纳粹头子并没有转头看向林雪涅,而是继续看着这所他曾梦寐以求的大学,十分大方地说道:“是的。我曾经报考过这所大学,但是被拒绝了,还被拒绝了两次。这似乎是一件丢脸的事?”   虽然早就听闻一手制造出了那些人间地狱的纳粹头子其实很有人格魅力,会让与他交谈的人都对他心生好感,可林雪涅还是会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言谈中所展露的与众不同的气质所感到惊讶。   对于一位白手起家,自己创建了一个政党,甚至还在那之后组成了拥有相当数量成员的“冲锋队”,并发起了政变,又在此后因政变失败而锒铛入狱再出狱,在德意志搅起了好大一番动静的“大人物”来说,承认自己年少时期的这段往事本应是困难的。可阿道夫希特勒却不仅坦然提起,甚至还在林雪涅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学生面前调侃起了自己两度被拒的这段经历。   这让林雪涅有些怔愣,但随后她就接口道:“这得看您是被什么专业拒绝的了。”   “绘画。”在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后,纳粹头子似乎也有些好奇眼前的这个布拉格大学的女学生会说出些什么。   而后,他听到林雪涅在想了一会儿后说道:“那就不值得为此而感到懊恼了。因为绘画的欣赏或者说鉴赏从来就是一件很主观的事。就好像梵高,他在他的那个时代也没有得到别人的欣赏,一直到他去世之前都在接受着他弟弟的接济,并以此来继续他的绘画事业。但现在,人们开始发现他的价值。”   “有趣的说法。”   “谢谢。其实这样的画家还有,比如我很喜欢的毕加索,还有我不怎么喜欢的达利,他们的绘画风格也和别人都不一样。如果是不欣赏他的人,会觉得他们的画简直就是在胡闹。”   “请原谅?”   “我是说,毕加索和达利。他们都是西班牙人。也许现在他们还没什么名气,但您以后会知道他们的。因为他们都会成为很伟大的画家。也就比梵高差一点点吧!”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成功地逗乐了在绘画事业上极其不顺利的纳粹头子,这个第一眼看上去给人一种不苟言笑印象的矮小男人笑了起来,并对林雪涅说了一句应该算是夸赞的话语。   他说:“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说着,阿道夫希特勒就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而后对林雪涅说道:“再见了,可爱的女士。你该去找你的小男朋友了,他一定着急了。”   咦……咦?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不禁看了看披在自己肩膀上的在这个时代看起来略显怪异,却还是一眼能看出来它本应属于一个男性的白色运动外套。感到自己被纳粹头子揶揄了的林雪涅觉得自己简直三观碎裂!并不禁脸红起来。   可那个时隔多年还要来维也纳美术学院门口站老半天的纳粹头子已经转身离开了!这让林雪涅不禁考虑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对哦,我的小男朋友……不、不对!是艾伯赫特肯定得着急了!   可……我是谁?我在哪儿?这里现在是几几年?我的查理大桥又在哪里!没有它我应该怎么回现代……不、不对,是结束病症!   林雪涅后知后觉地焦急起来,并开始回忆自己刚才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跑来了这里,可她还没来得及着急地踱步起来,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又来了。可是这一回林雪涅却并不惊慌了,她甚至还惊喜起来!   果不其然,在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来了之后,她周围的一切就又一次地扭曲起来。而艾伯赫特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则模糊地传来。   在这种天旋地转中,林雪涅努力地稳住身形,她看到艾伯赫特就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正在着急地找她。   可还没等林雪涅出声喊出对方的名字,仿佛感受到了她实现的德国男孩就一下转过身来,并且转身速度之快险些让他手里拿着的那杯热巧克力都洒了出来。   “雪涅,你刚刚去哪儿了?”   当艾伯赫特看到林雪涅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并走到了她的身前,眼睛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关切。   这让林雪涅在高兴欣喜之余也疑惑起来,她向对方问道:“你是说,你刚才没找见我?”   这下,换艾伯赫特疑惑了,但他还是给了林雪涅肯定的回答,并说道:“我问了米洛什他们,可他们都说没看到你。打你手机也打不通,我差点以为我才离开你两分钟就把你给弄丢了。”   说着,艾伯赫特把还热乎乎的热巧克力放到林雪涅的面前,并说道:“下次别这样乱跑了,我会着急的。”   闻言,林雪涅从对方的手里接过热巧克力,而后郑重点头。同时,她也在自己的心里说——嗯,人家努力!   可这样之后,喝过一口热巧克力的林雪涅又因为想起自己刚刚到底是见到了什么人而一阵后怕。事后这么一想起来,小胡子刚才的每个神情都让林雪涅感觉更冷了!她不禁一个哆嗦,而后两手捧着热巧克力,又向艾伯赫特靠近了小半步,把脑袋埋在艾伯赫特那有着火热体温以及强有力心跳的胸膛上,这才又有了安全感。   可她的这一行为却是让眼前的德国男孩误会了,他问林雪涅:“还是很冷吗?”   对此,想在对方的胸口多靠一会儿的林雪涅只是点头。于是就算只是穿着一件短袖t恤也没觉得有多冷的金发男孩小心不碰翻女孩手里捧着的热巧克力地用臂膀环住她,并说道:“那我们就早点回去吧。”   “嗯。”还没缓过来的林雪涅只是轻轻应了。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现在的样子和平日里很有活力的样子实在是有着很大的反差。觉得她这样也很可爱的艾伯赫特不禁很快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才带着林雪涅一起走去他们的同学们所在的那块草坪,告诉这些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们,他们想要先回去了。   对此,乔治小胖子当然会被两人给再次激怒,并表示这种时候还要秀恩爱的情侣真真是该被绑上火刑架!   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的米洛什却是表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也该回去青年旅舍把中午从超市买的那些吃的煮一煮,准备今天的晚餐了。米洛什的这一提议一经说出就得到了同学们的赞同。事实上他们早就期待回去自己烹饪今天的晚餐了!   于是乎,觉得自己还有一肚子故事没讲的乔治小胖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并不忠实的听众们就这么都站起来拍拍屁股打算走了!   太过分了!情侣们都该被绑上火刑架!!   可悲愤的乔治小胖子却还是只能跟上去!因为他们班上的女生说了,不帮忙做饭的男生今天晚上全都没饭吃!   “等等!我就来了啊!”   屈服于淫威之下的乔治小胖子只能这么喊着小跑起来!   所以,这天的晚餐自然会是并不丰盛却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可本以为自己的“癔症”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又在今天遭逢升级配方的林雪涅却一直都没能回过神来,甚至开始思考起人生。   在晚餐过后,她和艾伯赫特一起坐到了青年旅舍门外摆出的长桌前。   她戴着的耳机里所传出的,是莫扎特的g小调第四十号交响曲。而她所瞪视着的,则是手机屏幕上的莫扎特的画像。   我要见莫扎特!   我要见莫扎特!!   林雪涅在自己的心里狂野地吼出这句话,丝毫不记得她几个小时前才答应自己“小男朋友”的不随便乱跑。   但这一次……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并且她眼前的一切都依旧是清晰的,正常的。   于是林雪涅不禁问自己——难道是莫扎特的年代太久远了?   这么一想,林雪涅不禁问就坐在她身旁的艾伯赫特:“艾伯赫特,除了莫扎特之外,维也纳还有什么特别特别有名的人吗?年代别太远,要近一点的!”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想了一会儿就问道:“埃尔文·薛定谔?”   听到这个答案的林雪涅心想——嗯,这个物理学家他长得没有爱因斯坦可爱,不见。   看到林雪涅皱着眉头又看向自己,明白自己刚才的那个答案肯定没有让她满意的艾伯赫特不得不露出宠溺的笑,继续说道:“弗洛伊德?”   林雪涅又想——不,我也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告诉我,我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了。这个也不见!   眼见着艾伯赫特还要继续往下说,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一个女孩挑起眉笑着问道:“茜茜公主?”   妈妈呀,在一堆事业有成的男神中间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自带粉红气场的名字,这种画风突变就很尴尬了,于是林雪涅只好十分矜持地向对方点了点头地表示:   “谢谢。”   可林雪涅矜持地表达谢意了,斜对面的女孩却是看出她的敷衍,而后很是不遮不掩地就这么撇头冷哼一声。   感到尴尬的林雪涅只得又矜持地表示:“其实,我更喜欢玛利亚·特蕾莎女王。”   可是斜对面的那个奥地利女孩还是不领情,又是冷哼一声,而后嚼着口香糖吹起了泡泡!   这下,艾伯赫特没能忍住地一下笑出声来,并在林雪涅完全不明白他到底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时候站起身来,并向她伸出手来说道:   “走吧,别看莫扎特了,我们一起去散散步。”   林雪涅虽然并没有很想去散步,但她绝对更不愿意留下来面对这个只因为一个茜茜公主就对她横眉冷对的红发小妞。于是林雪涅只是犹豫了两秒就很快起身,并把手交给这个光看脸就能让林雪涅看个一整天的德国男孩。   当然,在走出几步后,憋得不行的林雪涅就和自家“小男朋友”小声抱怨起来:   “我都已经说了我更喜欢玛利亚·特蕾莎女王了,她怎么还这么不高兴?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好不好。玛利亚·特蕾莎女王好歹也是正统的哈布斯堡王朝继承人,统治力超强的。当年那么多人只因为她是个女人就不赞成她继承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还要分她的地,这么艰难她都稳下来了。   “而且之后她还联合女沙皇一起痛殴当年带头欺负她的普鲁士皇帝,这一殴就殴了他七年,如果不是女沙皇死的早,弗里德里希就被殴死了!她这么厉害,可现在的人一提起奥地利的著名王室女性,就好像只记得茜茜公主,她只是个外嫁过来的小姑娘啊。而且历史上的茜茜公主和电影里演的根本就不一样!”   艾伯赫特并没有打断林雪涅,他只是看着身旁被他牵着手的女孩在路灯的柔和光线下很生气地说着那些话。他觉得让他一路从德累斯顿追到了布拉格的这个女孩气呼呼的样子有趣极了,也可爱极了,这让他……很想继续白天的时候没有完成的吻。   “你不喜欢茜茜公主。”艾伯赫特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让林雪涅气鼓鼓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的,不喜欢。她和她的丈夫感情不好,要闹到全国都知道,在外头还有别的追求者和她情投意合,这也弄得全国都知道。明明他们的儿子自杀俩人都有责任,但是她却把一切都推到她丈夫的头上,自己去做受害者,好像全世界就她最可怜。然后她高兴啦,坐着她的丈夫特意给她造的小火车去全世界到处散心整年都不回来啦,把她丈夫一个人丢在维也纳,每天早上四点就起来处理政务,活得就好像一台机器一样。”   当林雪涅一口气说了这么好多好多之后,艾伯赫特好笑地给出了高度总结:“所以,你是在为奥皇抱不平?”   一听到这句话,林雪涅就好像一只被戳破了气球那样,瞬时就瘪了下来,然后她才吱吱呜呜地表示:“好像……是有一点。”   在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艾伯赫特牵起林雪涅的手,并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这个女孩的眼前说道:“有一个男孩他在回家的火车上见到了一个让他感到很特别的女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女孩一见钟情了,只是一直记得她的样子,没有办法忘记她。所以他经过了很多努力才好容易去到了这个女孩只说过一次的学校,去到她上课的教室找到她。可今天晚上,这个女孩却只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无礼反应就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另外一个早就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人身上。雪涅,你能不能也替这个男孩也抱不平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   咦?咦咦咦?   此时此刻,说出了这些话的艾伯赫特离林雪涅很近很近,近到了甚至会让林雪涅感到有些紧张。而后,她就听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对她说:   “你能闭上眼睛吗?因为,我其实会有一点紧张。”   于是她闭上眼睛,然后她就感到她的男孩轻轻吻了她,吻了她的嘴唇……   那只是一个很轻很浅的吻,还没让人明明白白地感觉到那种柔软的,仿佛要把心都给化了的触感就分开了。当林雪涅再次睁开眼睛,她觉得路灯下的艾伯赫特似乎又更好看了一点!她抿了抿嘴唇,黑色的眼睛紧盯眼前的这个男孩。   然而还没等她对这个男孩露出笑容并对他说些什么,男孩就又吻住了她。可这一次,男孩的吻就再不像上一个的那么轻柔了。那会是一个让人沉溺其中又迷失其中的,足够深刻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茜茜公主的问题。可能受早年的老电影的影响,国内茜茜公主的路人粉会比较多。我一开始也对茜茜公主挺有好感的,没办法,童年记忆加成,再加上那部电影里的茜茜公主实在是太娇俏可人,结果某年我去了维也纳的茜茜公主博物馆……对她转黑只用俩小时……   我其实略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给茜茜公主博物馆做解说资料的人是对她爱的深沉的黑黑,还是这就是中西方文化的诧异。这博物馆里给还原出来的茜茜公主应该就是一个除了“貌美、愿意为了变漂亮而拼了老命、浪漫、忧郁”之外再没别的的人了。   对于一件事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茜茜公主喜欢把她不爱她的丈夫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解说里有一句原话,就是茜茜公主对她的一位侍女说:什么叫婚姻?婚姻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人骗了,她还要发誓!   这都能编进讲解机,可想而知她当年一定还干了很多很多事……   然后她的儿子,奥匈帝国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因为抑郁症自杀,她就各种表示我伤心啊我难过啊这个世界对不起我。好了,她开始把她男人扔下,自己跑出去玩,美其名曰散心,一年都不在维也纳待一个月。姐们你是皇后啊……有你这么整的吗,你天天游山玩水的时候你老公在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处理政务一年到头一天都不歇的啊,他比你惨很多的好吗!   然后就是这么一个皇后,她女儿嫁给法国国王的时候她居然还好意思对女儿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你作为一位皇后的责任。”姐们说得她自己好像明白她作为皇后的责任了……双标得让人简直没法听。   丘吉尔说奥皇不爱他的妻子,我却不这样觉得。要是真不爱她,哪家皇后能作成她这样,而且她最后在外面遇刺身亡的时候,奥皇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据说还把她的一簇头发一直带在身边。感觉这个男人也是蛮惨的。 第24章 故地重游   【我和我的“小男朋友”接吻了!】   【我和我的“小男朋友”接吻了!】   【我和我的“小男朋友”接吻了!】   自从在纳粹头子那里听到了“小男朋友”这个词之后, 林雪涅就好像被洗脑了一样, 不停不停地把这个词套在艾伯赫特头上,脑袋里就只能有这样一句话循环播放。   她蹲在她们女生住着的那间多人间的窗口那儿, 蹲在自己的床头正对着的位置, 她觉得自己就想对着月亮嚎那么几声!   在这个晚上, 她想不起薛定谔, 想不起弗洛伊德,想不起玛利亚·特蕾莎女王,更想不起仅依靠美貌就横扫一切的茜茜公主和她可怜的德皇丈夫。   对了,她还想不起来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的莫扎特了!   如果一定要说现在她除了想对月亮嚎那么几声之外还有什么可想的,那一定就是让艾伯赫特给拍张半身□□发过来, 让她确定一下今天晚上摸到的到底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并且,她还想确定一下学校里有关艾伯赫特身材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等等!林雪涅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就连她都不知道她的“小男朋友”藏在衣服底下的肉.体是不是真的和他纯真又少年气十足的脸很不一样, 所以传言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林雪涅很想现在就发一条短信给艾伯赫特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又一看时间已近半夜两点,这么做似乎很不妥当,更不用说从来都不关心这些的艾伯赫特很可能连这些传言都不知道。于是林雪涅只能自己默默考虑起了“犯人到底是谁”, 并且就这么考虑了半宿!   等到第二天他们都要返程了,林雪涅才想起来这不对啊!她还没弄明白她的癔症在维也纳的升级配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于是林雪涅只能扒在长途大巴车的玻璃窗上, 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巴车缓缓驶出维也纳。   但是在回到布拉格之后,依旧还是想不明白的林雪涅趁着艾伯赫特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进行了数次尝试。其中就有对着爱因斯坦的照片不断努力地去想他想他;找找捷克斯洛伐克的大哲学家建国者马萨里克的照片, 想他想他想他;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她还去想了想“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可在维也纳发生过的情况却依旧并有再次出现眼前。   于是林雪涅干脆用上了自己已经这么干过了很多次的老法子,她试着从查理大桥靠近老城区的那一侧跑上桥,在她快要跑完整座桥的时候猛地一转身!可在转身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林雪涅并不气馁, 她很快又跑回去,再跑上桥;她跑过去又跑过来;她来来回回地跑啊跑;直至她这么一口气跑了那么六七个来回,跑得扒在查理大桥的扶手上,喘得老半天都缓不过来!   可她都已经这样了,却连最基础款的时空扭曲都没有出现,就更不用提升级后的刺激配方了!   但是林雪涅还是没有放弃!   要知道在去年的这时候,肩负课业重任的她可不光得每天都在查理大桥上跑个六七次,她还要每天都给弗兰茨·卡夫卡写个三五封信呢。   林雪涅认为,凭借她的坚韧不拔,这点小挫折还难不倒她!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等山!   心里这么想着的林雪涅战意满满地跑回学校,去美术室里借了一块画板和一把折叠椅出来,然后她就带着这些去到查理大桥上,干干脆脆地在那里画起画来,打算这么一边画一边等着昨日重现。   大不了她今天坐在桥上画画,明天坐在桥上看书写作业,后天再坐在桥上玩自拍!   反正,她总归是找得到事做的!   至于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艺术家坐在桥上能画什么?哼哼,哈哈,嘻嘻,她能用毕加索笔法来画她眼中的查理大桥!   林雪涅想啊,她眼中的查理大桥一定是和其他人眼里的都不一样的。因为在她看来,查理大桥一定要有一条扭曲的时空分割线,而在这条奇妙的分割线的两边,则分别是属于今天的布拉格,以及属于昔日的布拉格。   因此,林雪涅首先在画纸的中间画出了一道毕加索式的裂缝,而后又开始画出绝对抽象派的查理大桥。   当然,从来没学过绘画的文艺少女能学到的只是抽象派的那种分不清楚是鼻子是脸的古怪线条,而在这种表象之下的狂野内心以及几何知识却是她怎么描也描不来的。   但是没关系,反正能看明白这种象征主义立体派线条的人本来也就很少,在桥上的画家们都在画着如此美妙的查理大桥的时候,林雪涅的“大作”也能算是丑得一枝独秀。   可是越画越认真,心里满是那座奇幻之桥的林雪涅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以及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了。   只是这一次它来得很温柔,没有天旋地转,也没有扭曲一切。仿佛只是一阵微风吹来,深秋就变成了初冬。   1926年的布拉格,一个身穿大衣,并在大衣里穿着挺拔制服,把制服的纽扣扣到了第一粒,只露出一节脖颈和喉结的年轻人和他的一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了几岁的少年一起从城堡区的那一侧走上了查理大桥。   这是两个都有着浅金色头发的男孩,他们的身上带有一种十分浓厚的,德意志式的贵族气质。你很难去描述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当他们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他们明明应当是彬彬有礼的,却又会在无形之中给你一种很强的距离感。   他们的脸庞明明还充满着稚气,却又有着一种冷冽的禁欲意味,但如果你自己去看一看他们年轻的脸,你会发现当他们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叛逆感隐隐而出。   个子更高一些也更为年长一些的那个男孩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他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这是一双颜色很浅,不带有温柔意味,却会在看向你的时候将你牢牢吸引住的眼睛。   而此时,那双眼睛则正看着桥上的一个年轻女孩所架起的画板。而那仅仅是因为画板上的怪异线条会让他想起被他放在了怀表里的一张对他而言意义尤为特别的小纸片,以及把那张小纸片交给了他的人。画板上的那些线条让他甚至没能注意到背对着他的那位女性穿的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其实是一件十分亮眼的,红色的呢子大衣。   “艾伯赫特。”   绿眼睛男孩身边的那个少年叫出了他的名字,并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问道:“所以说,那位小姐就在这样的天里从这座桥上跳下去,并救起了溺水的你?”   “是的,小亲王。”   “我说过很多次了,别叫我小亲王。伯爵阁下,请你叫我路德维希。”这个分明还稚气未脱的少年用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调纠正了同伴对自己的称呼,而后才继续起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个话题。   “这位救了你的小姐还真的是……很特别。”   而他的同伴,被称为艾伯赫特的绿眼睛男孩则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调说道:“她一直都是特别的。”   正坐在画板前画着那些怪异线条的林雪涅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并抬起头来。但在她的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昔日布拉格的影子,而她的蓝眼睛男孩则就从她的背后走了过来。蓝眼睛的男孩此时戴着一个耳麦,手里则抱着他的滑板。   他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并在女孩惊喜转身的时候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睫。   “艾伯赫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说你今天打算在查理大桥上画到晚上。”   说着,男孩看向林雪涅的画板。先前,他光顾着看林雪涅的背影了,根本就没好好注意这块架得并不高的画板。因此,当他真正看到林雪涅到底都在画着些什么鬼的时候,这位物理系的学生直白地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艾伯赫特盯着林雪涅画了一下午的杰作看了好久,却是根本明白不了对方到底在画些什么。于是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评价:“看起来……这很酷。”   “是吧!我也觉得这很酷。这绝对是一座与众不同的查理大桥!”   嗯,原来她画的是一座桥。艾伯赫特这样想到。接着他就在林雪涅的期待目光下瞬间变脸,表现出很欣赏的样子,却是试探着问道:“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你看你看,这里的这道裂缝表现的是扭曲的时空,裂缝的一边是我们身处的,今天的布拉格。裂缝的另外一边是昔日的布拉格。你看,我在这里画了三个人,这个是弗兰茨·卡夫卡,这个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里是阿道夫·希特勒。”   艾伯赫特很认真地顺着林雪涅的解说给看了过去,并发挥了他物理系学生想象未知宇宙的想象力去努力辨认,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应该能勉强辨认出刚刚这个女孩所说的那三处画的应该是一只呆头鸟,一个小黑洞,还有一对小胡子。   林雪涅又继续说道:“这里的眼睛是艾伯赫特,在裂缝另一侧的是小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原本还想认真地听一听林雪涅对于这幅画的想法的。毕竟,这可是他喜欢的女孩画了一下午的“杰作”。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林雪涅也高估了他自己,还没听几句他就越听越眉头紧锁,听到后来他干脆猛一下揽住林雪涅的肩膀,认真严肃地说道:   “好吧,我现在帮你收拾东西,你去看我玩u型道滑板怎么样?”   虽然林雪涅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于是艾伯赫特就再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放开人之后就连忙绷着脸,动作迅速地把画板还有折叠椅都收起来。而后一手扛着一堆东西,一手牵着林雪涅,向着搭起了滑板u型道捷克人大桥走去。   “知道吗,这次居然有人要带滑板车来玩u型道。就是那种没有电瓶,最原始的滑板车。但是据说那个家伙还能用滑板车在u型道上做出空翻转体动作。我在想我今天要做什么样的转体动作才能赢过他。”   1926年的布拉格,名为艾伯赫特的德意志贵族男孩带着自己的同伴一起走向老城广场。他试图循着记忆中的那条路,走向自己曾经等到那位小姐的地方。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他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起了早已被他印刻在了心底,仿佛再难忘记的一幕。   还只有十岁的他就站在那个邮筒的边上,等待着,等待着,而后看到那位小姐就仿佛是破旧街道上唯一的色彩那样出现眼前。   1918年的他还太过年幼,而时间又已过去八年之久,因此他已无法清楚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但他又好像还记得那个人和自己说话时的语调,以及看自己时的那种眼神。并且他也依旧还记得自己终于等到那个人时的巨大喜悦,以及向着那个人跑过去时的忐忑与兴奋。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找不回那条路。毕竟,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并且那时的他也还太小太小。   可本应该早就已经模糊了记忆却还留存着一丝丝线索,这让贵族男孩在看到那条路的时候选择了走向它,然后遵循自己的直觉走向那里。   数分钟后,他们走到了布拉格城中的犹太人聚集区,当他看到那座已经竖立在这里一千多年的新古犹太教堂的时候,这个贵族男孩的脸上出现了笑意,并且他的脚步也变得更为轻快。   “应该就是这里。”   可是和绿眼睛的男孩一起来到这里的,名为路德维希的少年却是在看到这座教堂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并问道:“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犹太人聚集区?救了你的那位小姐是个犹太人?”   “不,她有东方人的长相。并且她也不住在这里。”   说着这句话的贵族男孩又向前跑了几步,并在拐了一个弯后停下脚步。原本的那个小邮筒早已不见了,可当贵族男孩又看到这些记忆中的房子,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于是笑容在他的脸上出现,仿佛消融了积雪,也流露出了一份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稚气。   “这里原本还有一个不大的邮筒。但它应该比那时候的我还要再高一些。在我和母亲离开布拉格之前,我就是在那个邮筒旁等了她三天才等到了她。”   贵族男孩兴致勃勃地和他的同伴说起了当时这里的景象,并边说边和对方比划起来。而后,他沉默了下来,并在良久之后试探着向自己的同伴说道:   “我原本以为那已经是这么多年以前的事了,这条路我又只走过三次,所以我很可能会找不回来。但我还是找回来了。所以……虽然我已经记不得她长得什么样了,可是不是只要我再见到她,我就能够认出她?”   无论是艾伯赫特还是他的同伴路德维希,他们两个都是经历过那场长达四年之久的世界大战的贵族男孩。贵族的出身和他们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以及在大战终于结束后他们所属阶层的轰然崩塌,还有在战火中失去的亲人,这些都会让他们十分早熟。   因此,尽管在先前被他戏称为小亲王的少年今年才只有十五岁,比对方年长了三岁的艾伯赫特也依旧会将他当做真正的同龄人。   小亲王并没有很快给出回答,而是在想了一会儿后说道:“这可能会有些困难,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说着,小亲王又问道:“当时那位小姐几岁?”   这可难倒艾伯赫特了,这是因为作为一位真正的绅士,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了不过问女士年龄的习惯。并且,在记忆模糊之前,他也从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因此,他只是沉吟着说道:   “十七八岁?或者二十出头?我没法确定,她在我还只有十岁的时候就把我从十二月的伏尔塔瓦河里救了上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快要被淹死了,我听到有一个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说就来救我了,然后就真的被她抓住,从水里托起来。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她在我心里的样子太高大了。哪怕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比她高了不少也很难改变我对她的这一印象。”   “可以理解。”路德维希对自己同伴的说辞表示了赞同,而后也跟着一起看起了这些街道,“如果那位小姐当年能够有二十岁,或者再年长一些,那我认为你应该还有可能认出她来。这比让她一眼就认出你可要容易得多。这个年纪的女人不会在八年的时间里变化太大。我看过我母亲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照片,除了变得更漂亮之外,其实并没有很多变化。”   听到同伴的这番说辞,艾伯赫特不禁在高兴之余调侃起对方来:“‘除了变得更漂亮之外?’你就是这样说你母亲的吗,小亲王?你太轻佻了。王妃肯定不会很高兴。”   似乎是因为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然,随即他很快就威胁起对方:“你如果敢把我刚刚说的话告诉我母亲,我就和你决斗!”   两名德意志的贵族男孩险些就在布拉格的小巷子里打闹起来,不过幸好,幸好,他们都还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心中的那种遗憾因为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而淡了不少后,艾伯赫特又在看了一眼当年的那个小邮筒所在着的地方,而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再拜访一次那位小姐,拜访一下她的丈夫和孩子,确认她现在是不是依旧过得不错。”   说着,艾伯赫特拍了拍小亲王的肩膀道:“你先去共和国广场吧,现在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不少时间,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闻言,小亲王点了点头:“好,我先过去。但你可不要迟到了。”   “好。”说着,艾伯赫特从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拿出一本记事本。一条金色的链子被夹在记事本里,带着金边的黑色四叶草坠在下面。明明是属于女性的饰品,可此时被这个贵族男孩当做书签放在记事本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   他翻到了金色链子夹着的那一页,看了一眼自己写在上面的备忘,并说道:“晚上七点,麦哲尔大厅,我会记得的。”   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后,路德维希也像个已经成年了的男子汉那样拍了拍艾伯赫特的肩膀,而后就向着共和国广场的方向走去,让这条街道上仅留下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一个人。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幕。   然后,他听到了属于一名女性的脚步声。靴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让他不经意地转头看向那里。接着,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身影。那是一名还很年轻的女性,或者你可以更直白一些地说这是一个女孩。   她有着黑色的长发,漂亮的眉眼,精致的五官,以及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让人心动的白皙皮肤。   她正疑惑着,自己怎么只是拐了个弯就找不见了她的艾伯赫特,并且这里怎么越看越奇怪,却在看到不远处的贵族男孩时怔愣着停下了脚步。   可怔愣了的人又怎么会只有她一人。事实上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在看到了她的时候就陷入了一种极大的震撼。然后他就从自己所站着的,当年的那个邮筒所在的地方向那个女孩走了过去。并且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后来他甚至跑了起来,直至他在那个女孩的眼前停下。   而他手上所拿着的那本记事本里夹着的黑色四叶草项链则也让女孩在看着他的脸呆愣了许久后意识到了什么,并恍然回神。   然后她带着那份恍然后的笑意,对贵族男孩说了一声:“嗨。” 第25章 舞会邀请   “嗨。”   这本是再简单不过的, 甚至在这个时代来说过于简单的, 显得不够郑重的打招呼方式。   可是当这个仿佛是贵族男孩眼中的,这片天地间唯一色彩的女孩说出这个词的时候, 她的声音却是唤回了许多年以前的记忆。曾在自己孩童时期听到过的那个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 那让属于这个声音的许多话语从记忆的深处涌出。   【可我想抱着你呀, 艾伯赫特小天使。】   【这条项链坠子的形状有带给你幸运的意思。你要收好它呀, 艾伯赫特。】   “嗨。”   仿佛是被眼前的这个女孩所说出的话所影响,贵族男孩也只是愣愣地说出了这个词。   心底明明有很强烈的感情在此时涌出。他有那么那么多的问题想要问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想要问这个女孩,你是在伏尔塔瓦河里救起过一个小男孩的雪涅小姐吗?他想要问这个女孩,你还记得那个男孩,记得他的名字吗?他想要问这个女孩, 你还记得……你说过再次见面时你会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孩吗?   可此时此刻,他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只能望着, 望着,望着这个和记忆中早已模糊了的身影渐渐重合起来的女孩。   最先打破这份沉寂的,是林雪涅。她用期许的目光望着眼前的贵族男孩, 并对他说:“没想到你会随身带着它。你长大了,艾伯赫特。”   【再见了, 小艾伯赫特。但是别难过,因为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等我再见到你的时候, 我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当贵族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说出,他根本就无法说清那是怎样的心潮澎湃,仿佛无数绚烂的花火在他的世界里同时攀至顶点, 并在漆黑的夜里化作填满整片天空的花束——一如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   在这一刻,他的双眼只能看向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且双耳只能去捕捉她的声音,就连鼻子也只能去感受属于她的气息。   是的,他长大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也因此而显得再不高大,仿佛能为他撑起一把伞,并在冰冷的冬天为他带来无尽的希望和温暖。   当他再一次地看到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会觉得八年的时光根本就没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可年轻的贵族却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居然已是这么的娇小,让他只想把这个人护在属于他的世界里。   “是的,我长大了。”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是有多么的温柔。可他却用比他的声音更温柔的神情看着这个女孩,“可您却是一点都没变。”   说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他说:“我还留了您那时候给我画的自画像,但很遗憾它并不能帮助我记得您的样子。”   当已经长大了的,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对林雪涅露出这样的笑容时,林雪涅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腿都有点软了!可随即她就想起来当年她留给小艾伯赫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幅自·画·像!   求别说!   可红脸就这么刷一下白了的林雪涅还没来得及开口让对方别再提那张“自画像”了,贵族男孩就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怀表,并在林雪涅的眼前打开它。一张由林雪涅亲手给画上的立体派自画像就冷不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当一双那样的眼睛这样望着她,而展现在她眼前的又是那样一幅自画像时,林雪涅简直瞬间就明白了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卡夫卡曾经和她说过了很多次的,“羞愧得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虽然林雪涅在给那个小男孩画出这幅自画像的时候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可当她发现当年自己仅花了几分钟就给画出来的涂鸦式立体派自画像居然被那个小男孩珍藏了那么多年,还放在随身带着的怀表里,她依旧会觉得自己像是玩.弄了人家的感情!   而就站在林雪涅的眼前看着他的贵族男孩当然能看到她的尴尬脸红,因此他只是笑着说道:“您现在有时间吗?愿意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送给我吗?”   “好、好啊!”   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张立体派自画像给换出来的林雪涅根本不及多想就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灰暗的天空在此时飘起小雪,可它分明应该是寒冷的,却又给这片刚入初冬的天地带去一丝仿佛置身画中一般的柔美。   “下雪了,雪涅。”   这一次,望了望天空的贵族男孩再没有在女孩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会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的“小姐”或者是“姐姐”。而后他只是说着“请允许我”,便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他把大衣举过了林雪涅的头顶,并为她遮住这片风雪。   此时此刻,林雪涅才又看向就站在她身旁的这个贵族男孩。   长大了的小艾伯赫特拥有一张仿佛能让天底下的女孩子们都怦然心动的侧脸。只要看向他一眼,你就会在他转回头来,并且那双绿色的眼睛也看向你的时候抑制不住地脸红起来。你会害羞,你会想要转回头去不看他,可只要一会儿,一会儿之后你就会又想要再去看看他。   他和那个喜欢玩滑板的艾伯赫特长得很像很像,却又多了些什么。那可能是眉骨的形状,也可能是嘴角的弧度。他们有些像是一对已经成年了的双胞胎,相像、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以及神态,让熟悉他们的人在与他们交谈几句后就不会错认了他们。   绿眼睛的艾伯赫特身上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纯净与纯粹,他就像是落在布拉格红色屋顶上的轻柔雪花。可它又并不寒冷,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站在这片天地间捧起它,靠近它,用最轻柔的声音呼唤它。   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则更为热情开朗,那就好像是春天的布拉格,拥有最明亮的色彩。连叫出你名字的时候都能让你那么轻易地就感受到他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林雪涅觉得自己想不明白。   但当林雪涅试着去回忆让她感到分外想念的小·艾伯赫特的时候,她又会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才应该是当年的小艾伯赫特长大以后的样子。   轻柔的雪花飘落在贵族男孩的浅金色头发上,可他却似乎只是在意着被他护在了里侧的这个女孩是否会感受到雪花融化时的冰冷。   于是当林雪涅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她会发现那漂亮的金色头发已经被白色的雪花所点缀。   林雪涅:“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是的?”   林雪涅:“你为什么不帮自己也盖着?”   说着,林雪涅转过身来,她伸手拉住被贵族男孩抓着的大衣的衣领,并踮起脚来,让这件大衣也可以遮到贵族男孩的那头金发。   当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她需要用上两只手,并且两手环在眼前这个高大男孩的脖子两侧。可她到底还不能在把穿着靴子的脚踮得那么高的时候还一次就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于是在踮起脚的林雪涅就要失去平衡的那个瞬间,贵族男孩扶住了她,仅用一只手就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   那本应该只是一瞬间的接触,可贵族男孩却并没有在林雪涅又马上站稳之后就松开手。他对身旁的这个女孩说:“要小心一些。”   在得到了女孩的点头之后,贵族男孩才从对方的手里接过大衣的另一边衣领。可这一次,他却再没有让自己的大衣只是在女孩的头顶上为她遮蔽风雪。   事实上,他让这件暖和的大衣轻轻盖在了女孩的头上,而抓着大衣的手则环过女孩的肩膀,却只是轻触对方的肩头,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温暖而让人感觉到很安全很安全的空间。   “今天晚上,我要出席一个舞会。那是我的一个朋友为了庆祝他终于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德累斯顿步兵学校而开的。”   “他叫克劳斯,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他很健谈,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我的另外一位朋友路德维希·施泰因和我一起从德意志过来,他是个巴伐利亚人。他今年才15岁,但你可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小男孩,否则他一定会生气。在来布拉格之前,我和路德维希都说克劳斯特意把舞会地点选在了布拉格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布拉格的姑娘。”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这个舞会吗?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今天也没有一个老古董会出现在那里,我想你会喜欢他们的。”   在走去照相馆的这一路上,艾伯赫特这样轻而缓地用很温柔的声音向林雪涅说起这些,说起这些最近的近况。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林雪涅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并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让林雪涅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这并不是那个从慕尼黑追着她来到了布拉格的德国男孩。   可林雪涅却无法让自己不去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说,只是在得到了对方的询问后才疑惑地问道:“可这不会太过突然了吗?而且我也不会跳舞,更没有穿着适合去舞会的裙子。”   “不会。现在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我想我们应该能在那之前找到一条合适的裙子。”   …………   共和国广场,   市民会馆,麦哲尔大厅。   这是一个有着水晶吊灯的,装饰极为奢华的,能够容纳很多人的宴会大厅。这里是虽然是捷克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格,可这里同时也是有着许多日耳曼人居住的城市。而这座20世纪初布拉格最具代表性的新艺术主义风格的建筑也是说德语的上流社会们在夜晚聚集的场所。   今天晚上,就有这样一名来自符腾堡的,年轻的伯爵为了庆祝自己终于考入梦寐以求的德累斯顿步兵学校而邀请自己的一众好友来到这里。   现在,这名年轻的贵族就拿着酒杯走到一个看起来脸上还满是稚气,却丝毫不会因为身处这样一个环境而有任何不适的少年身前。   “所以,艾伯赫特到哪里去了,亲王阁下?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俩应该是一起来的。”   “他故地重游去了,克劳斯。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美妙的,但是艾伯赫特很坚持。他说他想要在那个有他美好回忆的地方多待一会儿。但请你相信他一定准时出现,艾伯赫特的时间观念向来很好。”   听闻手里拿着果汁的小亲王所给出的答案,被称为克劳斯的黑发贵族笑了起来,他举着酒杯示意年轻的亲王看向舞池:“今天的这场舞会来了这么多尊贵的小姐,他该早些来的,然后他说不定就会遇到他想要相伴一生的姑娘。”   “这么说,施陶芬贝格伯爵并不惧怕被人分走这些小姐们的爱慕吗?”小亲王喝了一口果汁,勾起嘴角这样调侃起对方,闲适的模样仿佛他根本就不是在一群成年人中喝着果汁的未成年。   “不不,我当然不怕。我只要看好俘获了我的心的那个女孩就好了。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着,克劳斯·施陶芬贝格看向就在不远处和几名妆容精致的贵族小姐一起说着话的女孩。那是个棕色头发,脸上有着可爱的雀斑,却身着大胆露背礼服的年轻女孩。当俊朗的伯爵看向她的时候,女孩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灼热目光,而后她就转过头来,向这个男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于是黑发的贵族又转头看向被他们这些更年长的贵族们称之为“小亲王”的路德维希,并也调侃起了这个才只有十五岁的“小男孩”:“倒是你,小亲王,如果我在这里高呼一声你的姓氏,你肯定会陷入甜蜜的困扰,因为这里的女孩一定都会围上来。你想试试这种美妙的滋味吗?” 第26章 敬德意志   【你想试试这种美妙的滋味吗?】   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 年轻的伯爵还靠近了对方一小步, 并用特意压低了的声音来营造出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氛围。对此,被他调侃了一把的小亲王虽然面上不显, 但他的眼睛里却还是流露出了就要炸毛的信号。   但才只有十五岁的小亲王还没来得及发作, 那个“俘获了某个人的心”的雀斑女孩已经走了过来, 并极为自然地挽住了黑发的贵族, 今天晚上这场宴会主角的手臂。   “不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小绅士吗,克劳斯?”   这下,小亲王彻底不高兴了。正是叛逆期的少年就是见不得人用“可爱”和“小绅士”这样的词来说他。但对女人无端发火可不是他这样的男孩会做的事,于是他就把怒火转嫁到了克劳斯·施陶芬贝格的身上。   可是他不耐烦地张牙舞爪的样子落在那位雀斑女孩的眼里却是显得他更可爱了。   看到雀斑女孩眼睛里的那份超乎寻常的兴趣,克劳斯连忙开口, 提前止住了自己的女伴可能说出口的,类似于“你真可爱”“可以让我亲你一下吗?”的话语,并为他们介绍起来:   “安娜, 这是路德维希,来自巴伐利亚。路德维希,这是安娜, 来自布拉格。”   听到那句“这是安娜,来自布拉格”, 原本还不高兴着的小亲王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显然这句话已经完美地应和了他先前与艾伯赫特所猜测的“克劳斯特意把舞会地点选在了布拉格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布拉格的姑娘”。如果艾伯赫特此时就在这里, 小亲王路德维希一定会和他相视一笑。   可即便自己的同伴不在这里,小亲王也可以独自嘲嘲这位异性缘极佳的,来自符腾堡的伯爵阁下。   而在这间宴会厅的入口处, 另一位受邀而来的年轻贵族则正对看过了他所拿请帖的侍者点了点头。在侍者为他拉开了大门的时候,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伴,那种专注的神情甚至会让他身边的女孩忘了紧张。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去安抚女孩,而只是在她的眼前勾起手肘,并让自己的手臂和手肘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当一个男性做出这样的手势时,这就意味着他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伴能够挽着他的胳膊。   从未被人这样对待的林雪涅愣是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而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她搭上了这个看起来明明应该比她的年纪还要小了那么一些的男孩的手臂,并望向对方,仿佛是在询问这个男孩,她这样做对不对。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只是对她笑了起来,并很认真地说道:“今晚你看起来很美。”   说着,贵族男孩就带着身边的女孩走进这间奢华的大厅。   轻柔而挠得人心痒痒的音乐从留声机里传出,华服的贵族男女则三五聚集着。到处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精致内饰,到处都是技艺精湛的白色大理石浮雕。而令人惊叹的却是吊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那里的绚烂壁画透露着令人着魔的新古典主义气息。   而当林雪涅从最初的眼花缭乱中平复了呼吸,并顺着身边贵族男孩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她会看到一如这个男孩所描述的那两位年轻贵族。   克劳斯·施陶芬贝格,还有路德维希·施泰因。   “你的那位朋友,克劳斯·施陶芬贝格是不是一位有爵位的贵族?我总觉得……他的名字后面应该跟上一个封号。”   “你是对的,克劳斯是一位伯爵。施陶芬贝格伯爵。”   艾伯赫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这让林雪涅更加疑惑,并开始思考起为什么这个名字以及封号会让她感到这样的熟悉。可她还未有想明白这些,她身边的贵族男孩就已经带着她走向了自己的朋友们。   当艾伯赫特走向他的这两位朋友的时候,来自符腾堡的伯爵以及来自巴伐利亚的亲王也发现了他。然后,才和对方分开没多久的小亲王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而比两人都要更为年长的克劳斯·施陶芬贝格则要从容得多,并只是又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说道:   “看起来今晚他不需要我为他介绍女孩了。”说着,克劳斯就向小亲王问道:“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他已经有女伴了?看起来这还是一位很特别的女士。”   随着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艾伯赫特带着林雪涅走向自己的这两位朋友,克劳斯已经能够看清挽着艾伯赫特手臂的林雪涅。可让克劳斯没有想到的是,身旁的路德维希看起来比他要吃惊多了。   “我们才分开了不到三个小时,他上哪儿去找来的女伴?”   哦,路德维希所提出的可真是一个棒极了的问题,因为这句话起码向克劳斯·施陶芬贝格透露了很多讯息。   首先,他们的小亲王并不知道格罗伊茨伯爵的这位女伴是谁。其次,这位看起来十分特别的女伴应该是他们的格罗伊茨伯爵阁下在过去的三个小时内遇到的。最后,这位有着东方人长相的小姐似乎把从来就不近女色的格罗伊茨伯爵迷得不轻。   噢,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了的克劳斯给出了这个不以为意的回答:“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他?”   说着,克劳斯走上前去,而带着一个陌生的面孔来到这里的艾伯赫特却是先一步地向对方说出了他的祝愿。   “祝贺你得偿所愿,进入德累斯顿步兵学校,克劳斯。”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东方女孩则正大光明地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被称为“克劳斯”的黑发青年。这反而让发起了这次舞会的贵族青年有些不知道他到底应该向这位陌生的年轻女士问好,还是应该先向自己的这位友人对他所作出的祝愿表达感谢。   然后,站在艾伯赫特身旁的林雪涅反而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帮他作出了选择。   “雪涅,雪涅·林。”林雪涅向这位来自符腾堡的伯爵伸出了手,并在艾伯赫特的这位朋友也在和她握手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后向小亲王也伸出了手。   这可与现在的贵族小姐们有着很大的不同,但作为有着叛逆内心的年轻贵族,克劳斯和路德维希却并不会在意。   而“德累斯顿步兵学校”这个词则显然激起了这场宴会的举办者心中的很多向往。这让克劳斯把注意力又从林雪涅的身上挪开,转而和自己的朋友们说起了自己正在努力实现着的,梦寐以求的未来。   “艾伯赫特,我知道你是个反战者,或者说是一个厌战着。但你还是选择了理解我。这让我感到很高兴。真的,我非常高兴。”   “这条路不好走。”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并没有评判对方所说的话。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而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语。   对此,他们中年纪最小的小亲王路德维希开口道:“是的,这条路当然不好走。《凡尔赛条约》规定我们只能有10万人的军队。所以最后能留下来的只有精英中的精英。”   说着,小亲王看了一眼克劳斯,又看向艾伯赫特。这三名都年轻得过分的,在德意志的帝制被颠覆后依旧坚守着某些传统的贵族相视着笑了起来。   “艾伯赫特!路德维希!”年轻的施陶芬贝格伯爵叫出了自己的两名好友的名字,并在两人因此而向他靠近一步后说道:“艾伯赫特,你是萨克森人。路德维希,你是巴伐利亚人。而我,我来自符腾堡。我们的父辈曾经拿着剑你争我夺,可我们都说德语。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我们一起为了德意志的荣耀而努力。”   相比起那些打败了自己的敌人们,二十世纪的德意志还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国家。是的,没错,她拥有欧洲大陆上的最强陆军。可是在威廉一世建立起了统一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之前,这片土地上所拥有的,还只是纷争了十多个世纪的诸侯国。   “在我们才认识的时候,艾伯赫特就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我曾见过在战争中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们痛苦而悲伤的样子,所以我为什么还要选择和他们一样的路。那时候我回答你,我选择这条路是因为我认为我必须这样做。我不能只是看着我的祖国继续沉沦。我希望帮助她再次强大起来。但是艾伯赫特,还有路德维希,我希望你们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渴望战争的人。我们训练,我们做好随时为这个国家牺牲自己的准备。可我们存在的意义其实是用我们的强大去震慑所有人,并让我们的祖国不会使用我们。”   当来自符腾堡的伯爵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的两位朋友都显得有些过分的沉默,属于舞会的快乐因子也变得无法传递到这里。   但是沉默却并不意味着这两位年轻的贵族想要逃避这一话题。良久,被林雪涅所注视着的艾伯赫特开口说道:   “你是对的,克劳斯。当我们沉沦的时候,就连弱小的比利时也可以随意侵占我们的土地,可我们的政府却只能呼吁民众自己进行消极抵抗。”   【当我们沉沦的时候,就连弱小的比利时也可以随意侵占我们的土地】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所说的当然是发生在1922年12月的那次事件。由于沉重的战后负担压垮了这个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战败国,他们在那年的冬天无法定期交付《凡尔赛条约》中所规定的煤炭和木材数额。法国和比利时就此伺机占领了德意志的工业核心鲁尔区。   这听起来可能会有些荒谬,可它的确发生了。可根本就没有走出战后困境的德国却并不能出兵抗击这些占领了他们工业核心的“侵略者”们。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向法国和比利时提出强硬的抗议。   于是政府呼吁民众对于法国和比利时的入侵进行消极抵抗。   工人们罢工,政府公职人员则违抗侵略者们的指令。而软弱的政府为了支援罢工的工人则开始加印纸钞派发给他们。可这些在当时的决策者们看来已是很聪明的选择却引发了几乎致命的通胀危机。   在1922年的1月,一名德国工匠的月薪还只有400马克,可到了1923年的11月,同一名工匠的月薪却已是45万亿马克,可拥有着这么多马克的工匠却当然过得并不幸福。德国民众的实际薪酬甚至只有战时的40%。在那段时间里,人们的薪金每天都在往上升,却依旧还是远远追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在通货膨胀的高峰期,每一万亿马克的购买力都在以小时计算的速度下跌。   由于通胀太快,大面额新钞往往来不及印就只将更高数额的邮戳盖在旧钞票上以应急。那场危机所带来的海啸几乎差一点就让整个国家都因此而崩溃。   所以他们应该记得那场危机吗?   是的,他们当然应该记得。   无论是艾伯赫特,还是路德维希,那场危机都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几乎难以磨灭的记忆。可他们却不会轻易地将它说出。   不说出口,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愿意面对。不说出口,只因为他们早已在它成为历史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他们应当走向这样一个不将它重复的未来。   克劳斯走向自己的两位朋友,并将手搭在他们两人的肩膀上,让三人一起围成一个紧密的圈,然后说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得记得,我们是一名贵族。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肩膀上就是有负有着使命的。我们得让我们的国家变得强大起来。学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时时刻刻都得记得这一点。”   说着,克劳斯又点出了同伴们的名字:“艾伯赫特,我知道你在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成绩很好。你要成为一个很出色的机械工程师。至于路德维希,你想好你要做什么了吗?还是想要成为一名植物学家?”   “当然不是!”   在这么郑重的时候突然被人提起自己只说过一遍的奇怪的想法,小亲王的反应简直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而后,他在两位比他年长的朋友笑着看向他的时候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而后煞有其事地说道:“我还没想好,不过肯定得是和你们不一样的。”   听到路德维希的这一回答,艾伯赫特和克劳斯都笑了起来。不光是他们两个笑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林雪涅和正在与她说着话的安娜也笑了。   “他们经常这样吗?”   林雪涅向安娜这样问道。而脸上长着雀斑的可爱女孩则在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后告诉她:“不,我可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路德维希和艾伯赫特。你呢?”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施陶芬贝格伯爵和小施泰因先生。”   并不知道路德维希的姓氏后面是不是也跟着一个封号的林雪涅在略作考虑后就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回答。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是先前还对她很是好奇的安娜居然在听到了路德维希的姓氏之后险些惊呼出来。   “你说他姓施泰因?小路德维希?”   在惊呼之后,安娜把林雪涅往外带了好几米,而后她才问出这个问题。有些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是为什么了什么而如此惊讶的林雪涅只是摸不着头脑地点头,而后她就听安娜说道:   “这个小男孩居然是施泰因亲王阁下!”   原来,施泰因这个姓氏后面……跟的是亲王头衔?   等、等一下,所以她的小艾伯赫特呢!格罗伊茨后面跟的是什么!   再、再等一下!她好像记得,她的小艾伯赫特是海因里希亲王的小外孙?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林雪涅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呢!   耳朵很尖的小亲王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被什么人给提起了!他转头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被三人中最为年长的克劳斯调侃了!   “你的精神集中力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你已经‘长大’了,在我们还说着这么神圣的话题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转头去看漂亮的女孩们了?”   平日里非常不愿意听到别人用“小男孩”“可爱”这类的词来称呼自己的小亲王在这个时候却并不会因为克劳斯的一句“已经长大了”而感到高兴。他本能地想再说一遍“当然不是!”,可最后还是自知理亏地闭嘴了。   于是克劳斯满意了,继续他刚才的话题道:“也许我可以为你贡献一个不错的想法,路德维希。你可以去被艾伯赫特拒绝了的洪堡大学,学习哲学。要知道那些研究哲学的坏家伙总是把像我这样在战场上流血的士兵玩弄在鼓掌之间。”   小亲王好容易才自知理亏地没有发作,但是一听到这个可恶的伯爵居然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语调调侃自己,还让他去学习“坏家伙们”研究的哲学。路德维希可不高兴了!但这一次,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出声稳住了他的人变成了艾伯赫特。   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小亲王,并说道:“他是对的。捷克斯洛伐克的总统原来就是布拉格大学的哲学教授。他们甚至没有军队,但是他从奥匈帝国的身上得到了捷克斯洛伐克。”   这下,尊贵的亲王阁下脸上才出现了仿佛说着“好吧,我姑且考虑一下你们的提议”的表情。这让十八岁的艾伯赫特和十九岁的克劳斯都偷笑起来。   但是两人很快见好就收。作为这场舞会的举办者和发起者,克劳斯招来端着葡萄酒的侍者,给自己和艾伯赫特都拿上一杯酒,而后在小路德维希期盼的目光下不为所动地对侍者说道:“再给他拿一杯果汁。”   而后,另一位侍者在克劳斯的示意下用小银勺敲了敲瓷杯,四周就这样安静下来,而从留声机里传出的音乐也就此停止。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望向克劳斯,年轻的施陶芬贝格伯爵。   “敬鲁尔区!”   随着他高声说出这句话,所有被他邀请来到这场舞会的年轻男女们都跟着他重复了一遍“敬鲁尔区。”   而后,克劳斯又用更为洪亮的声音说道:“敬神圣的德意志!” 第27章 弦乐四重奏   当那么多代表着德国未来希望的年轻男女一起说出那句“敬神圣的德意志!”, 或许没有一个人会在置身于这样的场景时不为之动容。   又被侍者递了一杯果汁的小亲王仿佛是看到了林雪涅的怔怔, 因而走到她的身旁问道:“你喜欢古典音乐吗?”   这是路德维希在这天晚上除了自我介绍之外对林雪涅说的第一句话。它让林雪涅从那份怔怔中回过神来,却也让林雪涅感到疑惑。但她只是对身边的这个少年说:“喜欢。”   “那你喜欢大提琴吗?”   当路德维希问到这一句的时候, 仿佛捕捉到了他们之间这份对话的艾伯赫特转头看向林雪涅, 并对她笑了起来。   “喜欢。”林雪涅也对艾伯赫特露出笑意, 而后才转头给了路德维希一个肯定的回答。   于是路德维希朝艾伯赫特挑了挑眉, 而后才对林雪涅说道:“那你今天晚上可得被他迷死了,尊敬的小姐。”   在路德维希说完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走向林雪涅,并对她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   而后艾伯赫特看向自己的这位还只有十五岁的同伴,后者则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说道:“放心吧, 我会照顾好她的。”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这才放心下来,在又对林雪涅点了点头后才走向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为他准备好的那张椅子。   那是一个在整个大厅最中心的位置。那里摆了一张椅子,以及四个谱架。四个谱架围着摆开了一个圈, 看起来那就是为一个小型的四重奏乐团所准备的位置。当绿眼睛的贵族男孩走向那张椅子的时候,也有另外三名差不多年纪的男性走向那里。他们看起来彼此间早就认识,并十分友好地和彼此打了声招呼。   四名侍者为他们拿来琴箱, 作为一年以前还在柏林音乐学院学习的音乐生,林雪涅只用一眼就能够看出那应该是两把小提琴, 一把中提琴,以及一把大提琴。   林雪涅:“所以, 这是一个弦乐四重奏?”   路德维希:“显然是这样。”   林雪涅:“等一等,他们平时就会一直在一起练习的吗?如果我没记错,艾伯赫特应该是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机械工程学院的。”   路德维希:“从小学习一种乐器对于他这样的贵族来说有这么不可思议吗?而且他的父亲可是一位很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艾伯赫特没和你说过吗?”   林雪涅:“他只跟我说起过……”   林雪涅还想和身旁的这名少年说些什么, 可这四名贵族男孩的演奏已经开始。于是她连忙停下了话语,并凝神听了起来。   与钢琴所不同,管弦乐的演奏几乎是从第一个音符被奏出的时候起就已经能够让人明白演奏者技艺的高低。并且那并不像演奏者的指法一样,需要是个内行才能明白的高深学问。音乐的质感如何,只需要一对耳朵就足以辨别。   那是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由两把小提琴里的第一小提琴开始整个乐章,而后那便是美妙的弦乐重奏。林雪涅吃惊于他们居然会选择莫扎特的这段柔板,这是因为它很强调四位提琴演奏者之间的配合,也对每一把提琴在乐章演奏时进入时间的把握有着很高的要求。   但事实上,这个显然是在业余时间组成的小型弦乐团里的第一小提琴手才只演奏了一个小节的乐曲,就已经让林雪涅对于他们怎么会大胆尝试了这段乐章明了了。   那是非常非常明亮的音色,并且运弓十分流畅,显然需要多年时间的刻苦练习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可还不等林雪涅为这个由四名贵族青年所组成的弦乐四重奏所拥有的高水准所惊叹,她的耳朵就已经捕捉到了这个弦乐组合里最特别的一个声音。   那正是艾伯赫特所演奏的大提琴。   它究竟是怎样的声音?每一次出现在小提琴与中提琴的明亮乐声中都会仿佛划过鼓膜,让人无法不去把目光投注在演奏着它的那个人身上。   它低沉,稳重,带着与小提琴全然不同的空间感与性感磁性。这样的声音当然不会只是沦为一连串陪衬的音符。   可更让人感到怦然心动的,却是拉着大提琴的那个人完完全全地沉入了自己所演奏乐章中的认真侧脸。只不过是偶尔抬眼向那几名站着演奏的提琴手们看去,用以确定自己的音节进入的时间,那也会让人为他而会心一笑。   四周都是如此的安静,所有人都在那样用心地欣赏由这样的四名贵族男孩所带来的惊喜。心中似乎在酝酿着与此有关的许多话语,却是在此时一个词都不能说出口,像是在雨季储满了水的大坝一样,只有用一场足够彻底的掌声才能够将那些全都释放出来。   “是不是很吃惊?艾伯赫特的大提琴总是能在这种时候为他吸引到比小提琴手更多的关注。”   当属于莫扎特的这一乐章被演奏完毕的时候,克劳斯走到了身边有着小亲王陪伴的林雪涅这里,抓住这乐章与乐章之间的短暂停顿对她说出这些。对此,林雪涅只是十分赞同地,并且内心真正感到愉快地笑了起来。   “总有人说这是因为艾伯赫特用的那把大提琴太过出彩。的确,它可是出自于四百年前的名家之手。但是尊敬的小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和你分享。”说着,克劳斯向林雪涅走近一步,并在她的耳边说道:“他今天用的可不是那把琴。”   乐谱被翻动的声音响起。被自己的好友所谈论起的大提琴手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并看向了自己女伴所在的方向。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位东方女孩的身上时,他看到自己的好友施陶芬贝格阁下则正在对这个女孩“亲密耳语”。   被他委派在女孩身边“照顾她”的小亲王见状立马用自己的手肘捅了捅克劳斯,并很不客气地咳嗽了一下,示意旁边这位健谈的伯爵阁下好歹也请注意一下这个女孩的男伴所在的方向。   “你们也太霸道了吧,这可不是一位合格的绅士应该有的样子。”   克劳斯十分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却还是在小亲王的冷淡注视下向前走了一步,并将自己与林雪涅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一点。   “你刚刚说你的名字是雪涅?”   年仅十五岁的小亲王又和林雪涅开始起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这不仅仅是为了让那位宣称“我只要看好俘获了我的心的那个女孩”的伯爵阁下没法再来一次亲密耳语。事实上,在听了一段莫扎特的乐章之后,小亲王似乎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是的,雪涅,雪涅·林。”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小亲王不禁嘀咕起来:“现在叫雪涅的女孩有那么多吗?”   “请原谅?”   “抱歉,只是我知道有一个以前救过艾伯赫特的女孩也叫雪涅。”   在林雪涅向路德维希露出疑惑而友好的笑容时,小亲王这样回答道。并且,考虑到自己还不知道艾伯赫特和这个女孩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即使来到这样的舞会也只有果汁喝的小亲王还要向林雪涅解释起来:   “请别误会,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位尊敬的小姐在现在这样的天气里把当年还只有十岁的艾伯赫特从伏尔塔瓦河里救了起来。如果不是那位小姐,你应该就看不到现在的艾伯赫特了。哦对了,她也有黑色的头发,东方人的长相……”   小亲王原本只是为了不让好友的这位女伴误会什么,却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并且说到后来他已经开始瞪大眼睛看向林雪涅。   在这样的如炬目光之下,林雪涅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只得低着头轻声说道:“嗯,我觉得你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   什么!!   很好,这是一眼有声音的瞪视。   “这不可能!你看起来也就和我一样大,可是八年前我才只有七岁!”   站在宴会厅正中间的那位第一小提琴手原本已经要开始拉弓,却因为小亲王的这句话而生生慢了几拍。于是刚刚才被小亲王捅了捅肚子的克劳斯就转过来,很不赞同地看向他,就差没在脸上写一句“你的礼仪呢?”   路德维希当然也明白自己刚才的那个举动非常不妥,但他还是在只板了一会儿脸之后就又转头瞪向林雪涅,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她,你的答案呢!   嗯,十五岁的小男孩,我怎么说也是比你大了好几岁的。——林雪涅在自己的心里这么想着,却又在第一时间就被由艾伯赫特和他的贵族小伙伴们一起演奏的曲子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哦,他们现在演奏的居然是弗里德里希二世写的曲子。真好听!   当林雪涅用那种非常非常直白的目光看向正坐在那张椅子上拉动琴弦的艾伯赫特,并在心里感叹了五六遍“真好听”之后,她发现身边的小亲王居然还在瞪视她!   林雪涅没有办法,只好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纸和钢笔,并在略作思考之后在上面写道:   【八年前我十六岁。】   嗯,八年前十六岁,那现在就是二十四岁。这和她的实际年龄只差了四岁,并且林雪涅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六岁时的样子,那绝对也是一位热爱运动且身强力壮的好少女啊!她觉得自己十九岁的时候能把当年的小艾伯赫特救起来,那十六岁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完全就是一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能够让人信服的答案嘛。林雪涅甚至觉得她都要被自己的聪慧给感动哭了。   可没曾想,好好的贵族少年居然就这么被她给激怒了!小亲王非常愤怒地从她的手里抢过纸和笔,然后在反面字迹潦草地写道:   【骗鬼去吧!你说,你是不是每天都用处女血洗澡的邪恶巫女!】   林雪涅:“…………” 第28章 第一支舞   太粗鲁了, 太粗鲁了!   林雪涅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姓氏后面还有着“亲王”这么大一个封号的贵族少年居然会给她写下如此粗鄙的话!   她一把抢下那张纸还有自己的笔,不给对方再写下什么攻击自己的话的机会。小亲王似乎还不打算罢休, 于是林雪涅只好一声不吭地往前挪了一步, 走到“健谈又很有魅力”的克劳斯身旁站定给避一避。   小亲王哪里还敢再就这个问题和林雪涅继续无声地争论下去。很快他就表现出正在认真听着弦乐乐曲的正经样子, 并不动声色地再一次都走到了林雪涅的旁边。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得到了自己战友临终托付的, 尽忠职守的骑士!   或者,用更粗鄙的话来描述一下,林雪涅会说现在的路德维希简直就像是一个对爹很崇敬的儿子在替他父亲看着不检点的小后妈!   这让林雪涅又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禁感慨,为什么长得这么可爱的少年人会是这样的!你要是觉得姐姐看起来年轻, 不像是二十四岁的样子,你可以直说你可以夸我你可以使劲夸我啊!但你看看你写的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太不可爱了,真是太不可爱了!   克劳斯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经历了怎样的互动, 却依旧还是觉得林雪涅与路德维希现在的表现实在是有趣极了。恰好宴会厅中的年轻男女们都因为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欢快乐章而面露微笑,这位宴会的举办者也笑了起来。   相比较起更为学院派的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艾伯赫特与另外三名贵族男孩所演奏的, 经过改编的,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曲子则显然是他们更为拿手的曲子, 演奏起来不仅更为得心应手,还能够更留有余地。   在演奏到了最后的那一小段高.潮的时候, 四人甚至还会在相互望过去的时候笑起来。   而当他们的演奏结束,四人也都向观看了他们这一场演奏的舞会来宾致意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就是仿佛巨大浪潮一般的掌声!作为早就已经在先前的欣赏中被艾伯赫特的高超演奏技巧所折服了的音乐少女, 林雪涅当然会比其他人更为用力地鼓掌!   不仅如此,她还看了身旁的小亲王一眼,在眼神交流中表示对方的“照顾”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并且她也要去找自己的男伴了。而后,她就提起裙摆,快步走向艾伯赫特。   此时艾伯赫特刚刚把他的大提琴放进侍者递来的琴箱里。他刚要起身把箱子再度交给那名侍者,而后就听到了林雪涅的声音——“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拉得这么好。”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艾伯赫特转过身来,并后知后觉地林雪涅笑着说道:“谢谢。”   当他把装着那把一旦离了他的手就可能再没有那种耀眼色泽的大提琴的箱子交到了身边那名侍者的手里之后,他很快就向林雪涅又走近了一步,而后者也在那个时候开口说道:   “所以……你们自己改编了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曲子?这首曲子里原本应该有一支长笛的,但你们让第一小提琴手代替了它,而且还改得不错。”   可想而知,当艾伯赫特听到林雪涅所说的这句话时,他会有多么的惊讶,或者可以说……那是惊喜。   “您……”   虽然艾伯赫特已经在重逢之后第一次叫出眼前人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用“雪涅”取代了“雪涅姐姐”以及“雪涅小姐”。可在面对林雪涅的时候,这位贵族出身的男孩还是没能改掉用“您”来称呼对方。   但这也让林雪涅更好地将眼前已经长大了的,似乎只是存在于她臆想中的艾伯赫特与那个来自慕尼黑大学的艾伯赫特区分开来。   看着这个仿佛世间最纯净色彩的男孩,林雪涅说道:“作为长笛演奏者,我和朋友一起演奏过这首曲子。但是,我更喜欢你的大提琴,这是毫无疑问的。”   说着,林雪涅垂下眼睫,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些小忐忑向对方问道:“虽然我的长笛吹得一定没有你的大提琴拉得好。但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我带上我的长笛,你会愿意为我协奏吗?”   众所周知,有着“大作曲家”这一身份的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最钟爱的乐器其实是长笛。因而,在他所作的那上百首曲子里,有大半都是和长笛有关的,或者干脆就是长笛协奏曲。   因此,认为自己一定技不如人的林雪涅才会向对方询问“你会愿意为我协奏吗?”   那么,艾伯赫特是怎么回答的?他只是望向林雪涅的眼睛,说:“如果您愿意给我这样的荣幸。”   这样的答案让林雪涅除了对着眼前的这个人傻笑之外根本想不起来任何事。当她就这样看着眼前的这个脸上还有着青涩稚气,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迷茫的男孩,并沉浸在一种的巨大喜悦中的时候,这场舞会已经在开场的弦乐四重奏后正式开始。   轻柔的乐曲从留声机里传出,而那些年轻的贵族男女也挽着各自的舞伴,开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支舞。   这似乎帮了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一个大忙,因为在此时,他其实有些不知道应该主动和眼前的这个曾在他年幼的时候见过的女孩说些什么。于是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而后再转回头来看向林雪涅道:   “也许……我们应该一起跳一支舞?”   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又或者说……这其实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邀请。但是这样的邀请却是难到了林雪涅。因为她根本就不会跳舞。并且不论是在柏林音乐学院,还是在布拉格大学,她都没有遇到过这种老派的舞会。   这可让林雪涅犯了难,因为她是真的真的不想拒绝眼前的这个男孩。但她又不想连累她的小艾伯赫特和她一起在这样的舞会上出丑。林雪涅的内心挣扎激烈极了,可她的理智却还要催促她快点给眼前的贵族男孩一个回答!   在多种情绪与想法的较力之下,林雪涅到底还是豁出去了,抬起头看向依旧在那里用带着笑意的目光看着她的艾伯赫特,说道:“我觉得……我们是应该一起跳一支舞,并且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跳一支舞。可我……我真的不会。”   这样的一个答案让整等着自己的女伴给出一个回答的贵族男孩眼睛里闪过惊讶。   明白这个年代的年轻女孩居然还不会跳舞可能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奇怪且不符合常理的事,林雪涅自己也觉得很窘迫,因而她又可怜巴巴地加上了一句:“是真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   “我愿意的!”   林雪涅的回答让贵族男孩想了一会儿,而后他就试着向对方说出他的一个提议,可他话还没有说完,林雪涅就已经抢先说出了“我愿意的!”。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愣,随后一个微笑,一个则愈发的窘迫了。   于是微笑的那个向窘迫的那一个伸出手,而另一个则稍加犹豫了那么几秒,而后才终于把自己的手交给对方,任那个已经长大了的小男孩把她带离宴会厅正中间的这个位置。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到没有那么多人的地方,然后趁着现在的乐曲还很轻柔,试试最简单的舞步。”   如果说,宴会厅最中间的那些位置,是给舞技高超的人用来展现自己的舞技以及相互间暗自比拼的,那么边上的那些角落里的位置,就是给对自己的舞技并不那么自信的人找到自在的。   贵族男孩的这一提议当然会让林雪涅感到十分满意,可正站在先前的位置和克劳斯说着什么的小亲王却不会满意了。   克劳斯:“所以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路德维希?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的女伴等待可不是一件值得推崇的事。”   路德维希:“艾伯赫特带来的那位小姐说,她八年前十六岁!”   克劳斯:“你想告诉我那位小姐要比艾伯赫特年长六岁?我认为这并不会是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路德维希:“不不,问题不出在这里。”   克劳斯:“问题出在你这样的贵族居然会去当面询问一位女士的年龄?亲王阁下,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今晚看起来很不对劲。”   路德维希:“问题也不是出在这里!!”   小亲王才要继续发作,就看到他们的朋友艾伯赫特已经和他那位年龄成迷且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的女伴双双不见了!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很不好以及非常不好!   路德维希:“你看到艾伯赫特去哪儿了吗?”   克劳斯:“带着自己的女孩寻欢作乐去了?好吧好吧,路德维希,我现在是真的没有时间来和你闲谈了,我该去享受我的舞会了。”   路德维希:“听着克劳斯,现在真的不是去跳舞的好时机。她就是八年前把艾伯赫特从河里救上来的那位小姐!你以为哪位小姐能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有勇气和体力在现在这样的天里从查理大桥上跳下去,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小亲王还想继续说,可克劳斯的那位女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保持着温婉美丽的笑容看向他,却是手上很用力地一把拽走了自己的舞伴。   要知道这可是舞会正式开始后的第一支舞!只有最不解风情的小男孩才会让一位女士枯等在那里直到乐曲结束!   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一位“尊贵的小姐”把人从自己面前给拽走了的,不解风情的,年纪尚小的小亲王就这么一脸懵地看向不断挥手向他说抱歉,却任由自己的女伴把自己拽走的克劳斯。半响过后,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十五岁的小亲王很是生气地哼了一声,而后走向一位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的年轻女士,像是一名老派绅士那样地邀请对方跳舞。   小亲王:“请原谅,美丽的小姐。我能有这个荣幸来邀请您一起跳一支舞吗?”   年轻女士:“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太习惯和你这么大的小男孩一起跳舞。”   小亲王:“…………” 第29章 漆夜白昼   “首先, 你得把你的右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然后是左手……”   在一片轻柔乐曲中,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很认真地和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讲起了他所说的, “最基础也最简单的舞”应该怎么开始。当他说起女孩的左手应该怎么放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说不好。又或者, 他觉得把那些说出口可能会让眼前的女孩感到害羞。   因此, 他只是低头看向女孩的眼睛,并轻声询问道:“我可以吗?”   在说完这句话后,艾伯赫特作出了一个要搭上林雪涅左手的动作,让被他的眼睛给迷住了的女孩这才恍然回神,而后很快笑着点头, “当、当然。”   于是艾伯赫特拉着林雪涅的左手,把它搭到了自己的腰上,并在松开手的时候说道:“等到开始的时候, 你可以把手再放进来一些,这样我就不会离得太远。”   闻言,林雪涅再次点头, 而后缓缓收紧被对方带着挡在他腰上的左手。就是在此时,贵族男孩也一手搭到了眼前女孩的肩膀上, 一手放到了她的腰上。   这让林雪涅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对方。这个对于林雪涅来说几乎是转眼就已长大的贵族男孩因为她的这一反应也有了些许的不好意思,但他却并没有松开对方, 而是说道:“舞步就是这样的……”   从男孩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让林雪涅觉得有趣极了,并且这也让她再一次地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小男孩的影子。于是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轻柔起来,向眼前人问道:   “那我们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而后, 才刚刚成年的这个贵族男孩极为耐心地和眼前的女孩解释起了最基础也最为简单的舞步。林雪涅并不知道她的小艾伯赫特舞技如何,但她却发现有了这个人的耐心教授,她果然很快就学会了这个舞步,并且精通古典乐且体态轻盈的她也不需对方再多说就能很容易地跟着音乐的节拍跳出那些舞步。   于是当留声机又播放起下一首乐曲的时候,她不禁让艾伯赫特再教她一种舞步。直到对方一连教了她三四种舞步,最初的新鲜劲才消退了那么一点,这让她终于开始跟着音乐好好地和对方一起跳起舞来。   “您学得很快,也很有天赋。”   “谢谢!”   林雪涅第一次来这样的舞会就被一位如此谦逊有礼的“伯爵阁下”如此温柔对待地教导了应该怎样跳舞,在听到了对方的夸赞后她很高兴地向对方表达了谢意。此时林雪涅几乎是贴靠在了对方身上,也因此而清晰地感受到正在与自己跳着舞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看起来很瘦,却是有着强壮体格的男孩。她试着向对方问道:   “你会在这里待几天?”   这分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让贵族男孩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他才回答道:“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德累斯顿了。”   说着,他又向林雪涅问道:“您呢?”   “我?我还会在这里待一阵子。”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林雪涅措辞谨慎地给出这样的回答。   在听到这样的答案后,贵族男孩很快就又接着问道:“如果我还想再见到您,我应该去哪里找您?”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   这是真的,就连林雪涅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并且在上一次的“维也纳病发”后她明明已经尝试了那么多次,却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因此林雪涅自己也没法说清,对方在何时,在何地才能找到自己。   但是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林雪涅会不自觉地想要告诉对方:“但我觉得,我每天都能见到你。就在我的梦里……”   贵族男孩原本就要以为林雪涅的回答是一位尊贵的小姐所给出的,并不那么直白的拒绝,却是在对方又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望向这张曾在多年以前见过的精致脸庞,望向那双黑色的,仿佛能让人着魔的眼睛,而后说道:“德累斯顿离这里很近很近,我可以每周末都来这里,然后在查理大桥等着你。如果你还愿意再见到我,就出现在那里。”   听到这样一句浪漫的话语,林雪涅只是用很明亮很明亮的眼睛看向对方,而后轻轻点头,并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继续属于他们俩的舞步,一直到午夜时分……   “我想,我该走了。”   当来参加这个舞会的年轻男女们开始渐渐离场,记得眼前的贵族男孩对她说过明天一早就要回德累斯顿的林雪涅就这样带着不舍向对方说道。   贵族男孩才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午夜的钟声响起。于是他只能对林雪涅点头说道:“我带你去换衣服。”   换衣服,当然……还有换鞋子。   穿着这样的一双高跟鞋跳了一整个晚上的舞就已经够累人了的,如果还要让林雪涅继续穿着它尝试“走回去”,回到她的2019,那可就太太太糟糕了。她会选择光着脚拎着鞋子走回去的!   在艾伯赫特的带路下,林雪涅去到了她来的时候用过的那间换衣间,并在里面换下了艾伯赫特为她找来的,足够衬得她光彩照人的礼服长裙,并且又穿上了自己先前穿的那身柔软又暖和的衣服。   当她把自己都给整理好了,再走出换衣间的时候,她会发现她的小艾伯赫特果然还在门口等着她,并且连站着的姿势都和她进去时的一样。   在小艾伯赫特把她送出这栋楼的时候,又一次地看向对方侧脸,并且越看越觉欢喜的林雪涅不禁说道:“艾伯赫特。你十岁那年我对你说,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你。”   听到这句话的艾伯赫特转过头去,带着一种足以感染到任何人的喜悦对林雪涅说道:“是的,然后您真的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可林雪涅却对他说:“不,我其实想说……虽然我真的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可你现在的样子可我想的其实并不一样。但在看到今晚的你以后,我会觉得……这才是当年的那个小艾伯赫特长大之后应该有的样子。”   当女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市民会馆的一楼大厅门口。   “我走了。”   又是用那满是喜欢和欣赏的目光看了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一眼,林雪涅在对方开口说要送她回家之前就跑了出去,并且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本来就打算在舞会结束后和艾伯赫特一起回去的小亲王路德维希看到自己的同伴在将女伴送到了市民会馆的门口后就停在了那里,于是他就上前走到艾伯赫特的旁边,并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出去,却是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她走了?”   “是的。”   在回答了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后,艾伯赫特才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朋友。   只见一直都想要用自己的言行举止来让人忽略他才只有15岁这个事实的小亲王正靠在门上,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并戏谑地说道:“艾伯赫特,你应该更诚实一些地面对你忠实的朋友。”   艾伯赫特只是笑了起来,并在对方跟着他一起往回走去的时候问道:“是吗?所以你认为我在哪方面还不够诚实?”   “那位特别的小姐。”   在说到“特别的小姐”这几个词的时候,小亲王用上了着重强调的语气,并很不满地表示:“你还记得你今天跟我说的话吗?你打算去拜访她的丈夫和孩子!可你要是让她的丈夫知道了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我都怀疑你能不能活着回来。”   “路德维希。”在叫出好友的名字时,贵族男孩停下了脚步,并在对方也一脸的疑惑,跟着他一起停下了脚步的时候说道:“她的手上没有戒指,并且她的身上也并没有带着放有某个男人相片的首饰盒。所以,她没有丈夫,也没有未婚夫。起码现在还没有。知道了这些之后,你还认为今天晚上我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吗?”   …………   在去年所经历的“查理大桥往返跑极限测试”中早已无数次刷新了自己体能上限的林雪涅在花费最短时间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后就开始踌躇了啊。   上一次她踌躇的时候,盘旋在她脑袋里的是这样的几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这里现在是几几年?我的查理大桥又在哪里!   现在,她起码已经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可这样一来,她就又多了一个问题——找到查理大桥之后我就能结束病症了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因而,林雪涅仅在思考了几十秒之后就想到了一个最简单并且也很可能是最高明的办法——回到她先前遇到小艾伯赫特的地方!   当她就要跑到那里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就已经告诉了她,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漆黑的夜被白色的光所晕染,那并不是先前在查理大桥上所看到的,边界分明的时空扭曲,也没有在维也纳看到纳粹头子时的晕眩。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很快,然后眼前的黑夜就被光明所驱散。从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又再度出现,这让她又多了一份回到现代的真实感,也让她不再犹豫,只是循着那些声音跑向了伏尔塔瓦河的河畔。   在靠近捷克人大桥的那一端,一个被人搭出来的u型滑板道就赫然出现眼前。   看清了那个滑板道,以及架着滑板车正要从u型两头的其中一头滑下去的,她并不认识的男孩,林雪涅高兴得简直要哭出来!   “雪涅!”   原本还在那里看着的艾伯赫特发现了林雪涅,于是这就叫着她的名字跑过来,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刚热身好,很快就可以准备上去了。”   才说完这句话,蓝眼睛的男孩就注意到了林雪涅脸上的,在这个时代会显得十分特别的妆容。可是身为一个对这些都没有什么了解的物理系学生,艾伯赫特只是在被惊艳到了之后觉得今天的林雪涅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看!   艾伯赫特眼睛里的那份惊艳让林雪涅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很快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之后才在恍然大悟后吱吱呜呜地说道:“我……我刚刚去认识的咖啡店老板娘那里化了个妆……”   “很漂亮。”艾伯赫特红着脸抓了抓他的那头带着一点点自然卷的头发,并很认真地表示:“这个颜色的口红很适合你。”   说着,他牵起林雪涅的手,并带着她走向视野最好的那个位置:“等会儿我会从那个u型道的顶上滑下来,在经过另外一头的顶上的时候进行一个向后的空中转体。然后我会再尝试几个我会的动作,比如说向前翻转。”   当艾伯赫特说起这些的时候,那个踩着滑板车来的家伙就已经从u型滑板道的一头滑了下去。没曾想那个用着非·电·动滑板车的家伙还挺厉害,甚至还有些厉害得过头了!只见上u型滑板道还要反戴着帽子的男孩才一踩着滑板车冲下去,就在滑向u型滑板道另一头的时候来了一个带旋身的翻转!   而且这么一转之后他的帽子居然还没有落地!   咦?咦咦咦?   男孩你好腰力,好有前途啊!   在林雪涅瞪大眼睛的同时,艾伯赫特的反应显然更大!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就转身搭着林雪涅的肩膀,态度极为严肃地对她说:“我要加难度!不然会被比下去的!”   “等、等等!你不是说你只是来……玩一玩的吗?突然加难度会不会受伤?这太危险了!”   “不会。”已经打算和那个新来的好好较一较劲的艾伯赫特把他的厚外套脱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单衣,并把外套交到了林雪涅的手里,说道:“大不了落地的时候滑板飞了脚着地。”   “这还能说是没问题?!”   林雪涅这下是真的着急了,她打算接着劝,并且还打算劝不过的时候直接用上搂抱绝技了!可艾伯赫特却仿佛卯上了似的,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还在u型滑板道上没下来的滑板车男孩,头都不回地对林雪涅说:“如果动作失误,我会记得护住脑袋往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里的一个滚一圈的。”   如果不是明白艾伯赫特想要挑战的动作一定会很危险,听到他的这份描述林雪涅都要笑出来了!但难得带着女朋友来看自己滑滑板却遭遇了这种挑战的艾伯赫特却是心里有了极大的危机感,以及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在平日里脾气那么那么好,甚至几次三番遭到乔治小胖子的挑衅也并不生气的艾伯赫特把袖子往上一撸,而后转头看了林雪涅一眼,对她说了一句:“放心。”   说完,艾伯赫特显然还想再吻吻林雪涅的嘴唇。可他才一看到林雪涅那与往日不同的,让他感到很是心动的唇色就想到了他这么做所可能造成的后果。于是几番挣扎之下他只是一把搂过林雪涅,并重重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这样之后,艾伯赫特留下了一句“虽然这样很漂亮,但下次还是别擦口红了吧”,而后他就骑士出征那样地踩着滑板向着u型道的楼梯那儿去了!   喂……喂喂喂!!   少年!这和刚才在舞会上的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一次离别   在这天的下午, 这个属于2019年的一个下午, 林雪涅总算是见识到了十九二十岁的男孩子们的好胜心!   原本,艾伯赫特一直都是这片区玩滑板的男孩里最厉害的一个。可谁晓得u型滑板道搭起来之后就遇到了过来踢场子的人。在艾伯赫特接连比赢了几个人之后, 那些挑战者们找来了外援。   喏, 就是那个玩滑板车的!   喜欢把帽子反戴的滑板车男孩个子并不高, 并且还是完完全全的少年人的身材。当他不踩着滑板车的时候, 让他站在艾伯赫特身旁甚至可以说是其貌不扬。可没曾想,艾伯赫特成也身高败也身高,滑板车少年才身高一米七,艾伯赫特则足有一米八六的身高。   可想而知,当他们一起去到u型滑板道上做空中转体动作的时候, 艾伯赫特绝对会有更大的劣势。   但是在这样的街区里玩滑板还从来都没输给过什么人的艾伯赫特却并不觉得遇到矮个子他就得乖乖认输。于是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回合制u型滑板道大比拼。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只是转体一周,并且在转体一周的时候使出花式转体法。可是比到后来, 滑板车男孩居然祭出了空中转体两周的大杀器!要知道他用的可是滑板车啊!   得,周围的围观人群开始拿出手机拍摄视频了,并且显然打算把这些视频上传到youtube上去!这样一来, 面对滑板车男孩的冷漠挑衅,艾伯赫特在又看了一眼正望着自己这里的自家女友后决定他也要进行空中转体两周的大挑战!   人群中的林雪涅在被艾伯赫特看了那么一眼之后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啊!   天啦,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林雪涅确信自己小男朋友根本就不会空中转体两周!并且刚才的花式转体法就已经很让她感到眼花缭乱又酷炫得不行了,这要再上转体两周, 而且还要在转体两周的同时再加上花式转体,这绝对会出大事的啊!   林雪涅本想发条短信给艾伯赫特,告诉他——【混球你敢上转体两周试试!】, 可她还没摸出自己的手机呢,就给摸出了艾伯赫特先前交给她代为保管的手机!   林雪涅:“…………”   这样一来,林雪涅只能艰难地向着u型滑板道的楼梯口那里挤过去。   “让一让!麻烦让我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   求让一让啊!!   “咚!”——回答林雪涅的,是艾伯赫特连人带滑板一起摔在u型滑板道上的声音!   …………   “嘶!”   当林雪涅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球擦拭起艾伯赫特膝盖上的伤口时,先前还可厉害可厉害地要在一堆人看上帝的目光中踩着滑板尝试空中转体两周,并且也的确转体两周成功了,只是在落地的时候摔得怎一个惨字了得的艾伯赫特倒吸一口气。   林雪涅怎么也想不到,她第一次到自己的男朋友租的公寓里来,居然是为了帮对方看伤口!   她可算是被艾伯赫特气死了,都摔成了这样也不愿意今天就去医院做一个检查!   在给人把伤口清理过了之后,林雪涅又在艾伯赫特膝盖的伤口处贴上了一块最大号的纱布敷贴。   “我不管,明天你一定得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这种事情以前也经常发生的,但真的没什么。而且明天早上还有课。”   林雪涅挑眉,并只是把沾了双氧水的棉球不轻不重地按到了艾伯赫特手肘那里的伤口上。这几乎要让艾伯赫特一下就把手肘给甩出去。   这可把艾伯赫特吓了一跳,他担心自己就这么打到林雪涅,可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孩却是不为所动,甚至还是带着满满的怒意表示:“明天早上有课的是我们日耳曼文学系!”   对于这么不好糊弄的女朋友,物理系的男孩子实在也是没办法了,于是他只能上手,用抱的!他使出了林雪涅先前想用然而却没能到达使用地点的“搂抱绝技”,并在抱到人之后吻了上去!   喂!男孩!放手,松口!你这是在玩儿火!   林雪涅才在心里喊了这么一句,然后她就发现她居然被她的男孩吻着吻着就扑倒在了沙发上!更奇妙的是这种被全然压制的姿势居然还让她有了那么一小点的危机感。   “不去医院。”   只按着林雪涅一只手的艾伯赫特吻完人就可认真地说出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这简直让林雪涅哭笑不得。但不管怎样,这样的一个情况还是让她脸都红了,憋了老半天都没说出半句话来。   可这样的情况却是让蓝眼睛的男孩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而后他俯身,亲吻起女孩的侧颈,并在感受到身下的女孩因为他的这个吻而一个震颤时轻笑起来,在林雪涅的耳边说道:   “你为什么不坚持说要我明天一定和你去医院?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吻你了。”   人都说到这里了,林雪涅哪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很没有说服力地用命令的口吻对人说道:“你、你小心你的伤口!”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是真的在担心着对方的伤口的。虽然说艾伯赫特在摔到的时候就像他先前对林雪涅所说的那样,护着脑袋就地一滚,但那还是让他伤到了左手的手肘和左边膝盖,而且看起来伤得还挺严重的。   起码林雪涅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对方不止是层破了一点皮这么简单。   可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居然发现对方就直接拿才给贴上了纱布敷贴的膝盖撑着身体来压着她!而且看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刚才惨兮兮地倒抽气的样子!原来刚才他都是装出来的!   “色令志昏!色令志昏!”   “你说什么?”   林雪涅气得连中文都说出来了,正压着他的那个德国男孩当然是半个字都听不明白,于是明白自己到底是闹了怎样一个乌龙的林雪涅只好红着脸,假装自己依旧气势很足地说道:   “我说让你从我身上起来!”   听到这样明确的命令句式,艾伯赫特只得乖乖起身,并就在才紧张了一把的林雪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把人给抱了起来。而后,用没受伤的膝盖撑着身体的艾伯赫特就把人禁锢到了沙发的最里侧。   接着,他开始继续吻怀里的这个人。   蓝眼睛的男孩先是轻轻地吻了吻这个刚才还对他张牙舞爪着,现在却是被他一抱在怀里就那么乖那么乖,连呼吸都透出紧张的女孩。而后他轻笑起来,双手缓缓地紧扣上女孩的十指,并且身体更贴近怀里的女孩,向她展现那种让人很难抵御的侵略性,并越吻越深,越吻越深,吻到怀里的人发出可爱的声音,吻到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吻到……她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   直到……   “艾伯赫特!!”   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抵着的林雪涅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出对方的名字。然后她就用上了在查理大桥上奔跑的力气,不管不顾地把人推了下去!   如果换一个人被她这么用上了全力往外一推,说不定就直接后脑勺着地了。但是喜好运动又体格很棒的艾伯赫特到底还是在被她这么一推后很快反应过来,并稳住身体站了起来。   这下,他也尴尬了!   只见艾伯赫特向下看了一眼,然后就露出了懊恼的表情,可他却还要在那之后和林雪涅狡辩,并称:“这其实……很正常。”   对此,恼羞成怒的林雪涅只是往他的脑袋上扔了一个靠枕,然后就转身走了!   “你、你要走了吗,雪涅?”   “我去看看你的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艾伯赫特总算是放心了,又坐回了沙发上,却是换了好几个姿势坐着都觉得没法就这样坐定,并且脑袋里全是此时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忙着的那个女孩的样子。   “雪涅。”   “嗯?”   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孩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并叫起女孩的名字,并得到了刚刚把冰箱里看起来能用的材料拿出来的林雪涅的回答。   “我可以……就抱着你吗?”   “你觉得呢?”   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青春热血得简直经不起一点刺激。艾伯赫特在听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的这个尾音上扬的问句之后就觉得心里痒痒的,挠得他简直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到对方。   于是他转身去看向对方。   在这样的天气里,总是习惯在布拉格做更复古一些打扮的林雪涅穿着羊毛织成的黑色修身连衣裙。那让她在穿着外套的时候就很好看了,在有着足够暖气的室内脱了外套之后展露出身体曲线后就更好看了……   这让艾伯赫特在向着她看过去之后就没法再挪开视线了。   此时站在小厨房那儿的林雪涅已经翻出了培根和番茄酱还有柜子里的意面。她觉得这就可以煮一个意面了,方便简单又迅速。可她才把面煮上,再把培根切成小方块的形状,就感受到了从她身后传来的,仿若实质的视线。   林雪涅一下转身,正好就与望着她的艾伯赫特视线相撞。在林雪涅用眼神施加以威胁后,她的漂亮男孩只得很不情愿地又转回身去,并总算又消停了那么七八分钟,让她能安安心心地把面给煮好了。   “雪涅。”在两人一起坐在小厨房里的一张方桌上吃意面的时候,拿着叉子不断卷着意面的艾伯赫特叫出了女孩的名字,并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事:“我来布拉格大学的交换生项目只有一个学期。所以,圣诞假期之后我就要回慕尼黑了。”   当这个在德累斯顿长大的男孩决定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布拉格大学的时候,他的心里所想的,只是找到那个在火车上仅是见过一面就让他再难忘记的女孩。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并且,在来这里之前,他也没有过多地去想找到那个女孩之后他又该干些什么。   现在,他不仅找到了那个女孩,甚至还发现那个女孩也像他一样,记得一年前在火车上的短暂时光。在布拉格的朝夕相处中,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从相互间有着很大吸引力的朋友发展成了恋人。可以说,他们之间从来就只有恋爱和相互喜欢的甜味,而没有通常来说总是会伴随其中的酸涩。   可现在,这个德国男孩却不得不考虑起在不久之后就要到来的离别。   如果他就在自己的家乡德累斯顿念书就不用烦恼了,因为从德累斯顿来这里只需要两个半小时。他可以一到没课的时候就过来看林雪涅。可他是在慕尼黑啊。相比起德累斯顿,慕尼黑离布拉格就太远了。那得要五个小时才能到,而且往来的火车班次也不会那么频繁,显然他就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来看她了。   那么她呢,他的女孩会不会也愿意坐五个小时的火车来慕尼黑看他?他的女孩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距离,并且依旧保持着像现在这样的感情?   这几乎已经是一个近在眼前的,需要他们面对的问题了。   当林雪涅听到艾伯赫特所说的这句话时,她也愣了。显然她从艾伯赫特来到布拉格大学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对方只会来这里待一个学期,可是随着两人的感情升温,她却忘了这件事。仿佛她已经习惯了有这个物理系学生坐在她旁边的教室,并且她也已经习惯了有着艾伯赫特的布拉格。   他们就这样互相望着彼此,而沉默也在两人之间蔓延。他们似乎都有很多想要和对方说的,却又是话到嘴边之后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最终,蓝眼睛的男孩选择了换一个问题。他说:“今年的圣诞节,你会回中国吗?”   林雪涅虽然不知道她的艾伯赫特为什么会突然就问起她这个,却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艾伯赫特笑了,他抓住了林雪涅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而后缓缓的握住,向她问道:“那你今年愿意来德累斯顿过圣诞吗?来看看我和你说过的圣诞集市?然后再在易北河上坐船看新年烟花。”   看着那双漂亮得让人一见难忘的蓝色眼睛,先前遇到这么让人感到窘迫的事还能很有气势地让人从自己身上下来的林雪涅却是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就发烫了。   林雪涅想啊想,她想了想她只在夏天的时候去过一次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座“北方佛罗伦萨”,想了想在下雪的时候被眼前的男孩牵着手走在路上的样子,她甚至还想了想在易北河上空燃起的烟火,以及那个在跨年时刻可能到来的吻。   然后,她就红着脸,连对方的眼睛也不敢去看地点了点头。   看到自己的女孩终于点头,艾伯赫特高兴得几乎都要欢呼起来!这个在几小时前还让林雪涅担心他摔断了骨头的男孩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一下冲到林雪涅的眼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并且,他不光是把人给抱了起来,还抱着人转起了圈!   诶诶,这转速太快了,让林雪涅险些被吓得叫出来。当这个可恶的家伙一下停止了转圈,并稳当当地抱着她站在那里的时候,林雪涅不得不用手掌撑住他的肩膀才能稳住自己。   然后她就听到这个男孩对她说:“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好吗?”   向自己喜欢的女孩提出了这个要求的艾伯赫特也有一些脸红,但他却并不惧怕在这个时候只是望向被他抱了起来的林雪涅。他的本意是要这个在他正式告白之前就已经吻过了他额头的女孩再吻一吻他的额头,或者是眼睛和脸颊。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在听了他的那句话后主动靠近他的女孩会吻住他的嘴唇。   那让他的心跳一下变得很快很快,甚至还乱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口气喝了五六杯咖啡,却一点也不会让他觉得难受。   感受到怀里的那个女孩在轻轻舔着自己的嘴唇,男孩并没有着急让对方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吻。他只是抱着那个女孩,又走了两步,让对方的背紧贴着墙,而后再是一下一下又一下地轻吻对方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终于还是决定忍痛放出存稿的琅俨。   大不了这两天写写没那么粗长的大章回血一下嘛!   写到这章的时候我有感而发,和小伙伴们讨论起了开车的问题。我说我去看过了啊,编编们的个性签名都还在说脖子以下不许描写啊,我是不是琢磨一下如何开一辆名为“脖子以上”的车,看看脖子以上如何开车。被小伙伴们狂嘲……一位小伙伴说轮子都拆了,开毛线的车!另一位小伙伴说,这年头只能开黑车了……笑cry   咳咳,黑车是绝对不能开的!   于是本文的耻度就还是这样了吧,脖子以上描写一下,脖子以下就不描写了…… 第31章 不期而遇   从艾伯赫特租的公寓里出来的时候, 林雪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她严正拒绝了艾伯赫特要送她回去的提议。开玩笑, 就刚刚在对方的公寓里待的那三个小时里,他俩接的吻就已经比过去一个星期的还要多了!她都还没问人拿到他的半裸.照呢, 自己就已经险些要壮烈牺牲了!   如果真的让人送她回家, 然后再半推半就地让人把她送上楼, 这个长得清纯, 告白的时候也明明还纯情得一塌糊涂的家伙今天还会下楼吗!   有关这一点,林雪涅觉得自己想都不敢想。因为她一想就会开始咽口水!   啊啊啊啊啊!她在自己的脑袋里这么大喊大叫起来,并且喊着喊着还要用脚开始跺地。如果一定要林雪涅把她的这一腔感情化作一句话,那应该是——男孩,把你的裸身照片发来!   当这样的话在林雪涅转悠到了第五遍的时候, 她终于把想了起码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这句话给艾伯赫特发了出去。并且,比起她曾经想过的哪些委婉句式,真正被她发出去的这一句可以算得上是直白得简单又粗暴。   在把这句话给发出去之后, 林雪涅就收起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带着那种等待答案的紧张一路快步走回家。当林雪涅走上属于她的阁楼时,她会发现艾伯赫特已经发来了回复!   那是一张在浴室里拍的, 就算是用再挑剔的眼光看过去也能够称得上是诚意满满的照片!   这个向来就喜欢运动的男孩赤.裸着上身,露出了比林雪涅所想象的还要有料又漂亮的肌肉。   像、像大卫!!   猛一下捂住了嘴的林雪涅脑袋里顿时就冲出来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在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所带来的最初的冲击之后, 再次仔细看起了这张照片的林雪涅却又觉得——不对!其实也不是很像!   这是因为根据人体比例来看,米开朗基罗最为著名的那件雕塑作品绝对没有她的艾伯赫特那么高。更不用说, 常年运动的艾伯赫特还有着更为强壮的手臂,以及……更性感的胸肌!   然后她再往下看,就会发现为求能够让自己的女朋友满意, 艾伯赫特根本就没有穿上长裤,而是只穿着一条平角裤就站到了镜子前。可是老天,现在的平角裤真的是已经贴身到了连一点点的秘密都藏不住了。   这让林雪涅有些破罐子破摔地一下躺倒到了床上,又有那么一点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把手机再抬起来看一看她的小男朋友发来的照片,并且就这么如此往复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照片发出去之后很久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艾伯赫特又发来了询问:   【有什么地方是会让你不喜欢的吗?】   对此,就握着手机的林雪涅很快就给发去了回复:【不会不会,哪里都很好……】   发完这条短信之后,林雪涅可忐忑了,她生怕艾伯赫特接下去就告诉她——那你能不能也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   到时候可就糗大发了!   可还好,还好还好,她的艾伯赫特虽然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表现得很是孟浪,但在这种时候却并不会让她感到为难得不行。在收到了林雪涅所发出的回复之后,这个物理系的学生只是给她又发了一句:   【那就好。早点睡吧,雪涅。我们明天见。】   可恋爱中文艺少女总是说风就是雨。看到这条仿佛隔着手机屏幕都能让林雪涅感受到那种甜味的短信,并且也因此而想到了对方在给她发来这条短信时表情。可突然之间,林雪涅却又感到那份迟来的怅然若失猝不及防地侵袭了她。   这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小男朋友就要回慕尼黑去了。以后,她就再不可能只要给对方发一句想他就能很快看到这个男孩就在她家楼下望着她的窗台了。   这么一来,林雪涅就在床上翻来覆去起来,并且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的台灯关了开,开了又关,在过去了让她觉得甚至能用漫长这个词来形容的时间后,陷入了失眠的林雪涅就猛一下坐起来。她的目光扫过自己那装着长笛的小箱子,而后她就想起她在今晚的舞会上对那个绿眼睛的艾伯赫特所说的话,以及绿眼睛的艾伯赫特对她说的话。   【下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我带上我的长笛,你会愿意为我协奏吗?】   【德累斯顿离这里很近很近,我可以每周末都来这里,然后在查理大桥等着你。如果你还愿意再见到我,就出现在那里。】   咦?咦咦咦??   她觉得她似乎可以在她的男孩不在布拉格的时候也见到他了!   只要……   想到了这个绝妙办法的林雪涅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只是坐在自己地床上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就从自己的衣柜里又拿出另一套衣服,在穿上它之后就拎上她的长笛冲下自己租住的阁楼。   她知道这很疯狂,可或许……一旦她跑上查理大桥,黑夜就会被白昼撕裂,就好像今天她从舞会上出来时的那样呢?   更重要的是,当她一想起似乎才刚刚和她说了再见的那个绿眼睛男孩和她的约定,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她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之间因为并不相同的时间流速而闹出的那些大麻烦!   如果那一端的布拉格时间的流速现在也和当年她给卡夫卡写信时的一样,那她“臆想中”的那个艾伯赫特很可能就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这可不是等待一封承载着很多感情,却可以更早或是更晚收到的信。   她的艾伯赫特会就站在那里,傻傻地等着她。   那就好像当年小小的他守在那个小小的邮筒旁等了她三天那样。   只要一想起这样的画面,她就会觉得很着急。她很着急很着急,着急着去出现在那个男孩的面前,着急着去对他说一声“嗨”,着急着去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是如此坚定地把那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当成了她的艾伯赫特在她臆想中的重要映射,并认为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可她却又那样轻易地就区分开了他们两个。   就连林雪涅自己都无法解释清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情感。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现在她很想见一见那个有着绿色的眼睛,并存在于另一端的布拉格的艾伯赫特。   林雪涅跑了起来,当她就要冲上她城堡区这一端的那条通往查理大桥的路上的时候,她听到了午夜钟声的敲响。于是她继续向前跑,而周围的那一切就都在她的眼前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她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布拉格的那一端,可她的男孩呢?   这一端的布拉格也依旧响起了午夜的钟声。那钟声以及漆黑的夜色提醒着她,现在正是布拉格城的午夜时分,街道上的样子看起来和此时的气温一样,清冷极了。   那让林雪涅有些失落,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而那些则就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变成了出现即消散的白雾。   她还是继续向前走去,因为即便看不到那个她想找的人,在这样的一个冬夜走上查理大桥,看看两端的风景也会是让人感到心生期待的。于是她继续向上走去,却是在抬头看向远方的桥头堡时与那双绿色的眼睛不期而遇。   那正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如果不是那耀眼的金发,就几乎要融进黑夜之中的艾伯赫特。   这似乎已经是第三次了。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都会以这样的怔愣为开始。并且他们也总是要怔怔地看向彼此好一会儿,然后再走近。   或许正是因为才和在现代的布拉格这一端的艾伯赫特分别,当林雪涅再一次看到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男孩时,她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只需要对方看向自己的一个眼神,林雪涅就能够知道,这是属于她臆想中的那个艾伯赫特。可偏偏,这样巨大的反差又会让她仅是看到对方就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巨大响声。   她甚至要按一按胸口才能将那些平复一些。   林雪涅:“你……”   艾伯赫特:“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而后就笑了起来。可再一次开口时,他们又是在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语。他们想要问对方,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可是当第二次发生这样的情况时,两人却是不需开口就已经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语。   “我坐的火车刚刚才到这里,出来走走。”似乎是明白对方想要听自己先说出那些,贵族男孩这样对林雪涅说道。   “我……我晚上睡不着觉,就出来散散步。”   在绿眼睛的男孩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她,并等待属于她的回答时,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而在她说出这些的时候,贵族男孩的眼睛则扫过了她手里拎着的那个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可他却并没有说什么,这个看起来比那个从慕尼黑大学来的蓝眼睛男孩更青涩一些的贵族男孩只是很绅士地向林雪涅说出他的邀请。   “那么,您愿不愿意带上我一起,在这里散散步?”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起,林雪涅就已经明白,她或许根本就没有对眼前的这个男孩说出拒绝的可能。可这一次,她却是更为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因此,她只是笑着点头。   但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带着对方走过查理大桥,而只是转身走向她来时的那个方向——布拉格的城堡区。   在这样的天里,有雪花飘落过的石头路变得很滑很滑。这让经过了如此漫长的一天,身体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了的林雪涅在下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往前滑了那么一下。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贵族男孩似乎一直都在注意着她,因而在她这么险险地向前一滑的时候,男孩很快就向前一步,再是一个转身,就这么拦在了她的身前。   这让原本还要继续往前滑的林雪涅直接撞上了男孩的胸膛,并因此而呼吸一个急促。   “您还好吗?”   贵族男孩皱着眉头,并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关切。直到他得到来自于林雪涅的一个肯定的回答,他的眉头才舒展开,并在确定这个女孩已经站稳了之后才又退了一步,回到她的身侧。   可他却又在那之后像先前在进入宴会厅时的那样,向林雪涅勾起了手肘。   那只是一个无声的动作,却让林雪涅读懂了这个男孩未有说出的话——【如果不介意,还请您挽着我的手】   明明林雪涅已经在布拉格的另一端与她的艾伯赫特做过更为亲密的事了,可她却并不能做到在面对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时也那么自然地就挽起他的手臂。可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男孩却并不催促她。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身边的女孩最终挽起他的手臂。   而后,他等到了。   当林雪涅挽上他那看上去并不十分强壮,却格外有力的臂膀时,贵族男孩伸手按了按林雪涅挽着他的手,并轻声说道:“下桥的时候,您可以再抓紧我的手臂一些。”   听到到这样温柔的声音,林雪涅向他点了点头,挽着对方的手便更用力也挽得更紧了一些。   艾伯赫特:“这里离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不远。”   林雪涅:“是的,我记得。在路过前面的那条路的时候我们得向右拐。”   当林雪涅说出她记得那条路的时候,走在她身旁的贵族男孩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力量轻抚他的心头。那仿佛林间的一阵风,又是冬日暖阳晒过来那一瞬间的感受。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模糊了记忆的童年住所,身边的女孩却告诉他,自己还记得那里。   可林雪涅却根本意识不到这样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接着问道:“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我是说……这个周末?”   才一走上查理大桥就来到了另外一端的布拉格,这让林雪涅弄不清楚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但她还记得之前见到对方的时候,这个名字的后面也跟着一个贵族头衔的男孩告诉她,会在周末的时候从德累斯顿坐车来这里。   而听到了这句话语的贵族男孩却是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了她一个否定的回答。   “不,那套房子已经不属于格罗伊茨家了。母亲在三年前的时候就卖了它。”   三年前,那正好是由鲁尔区被法国人和比利时人侵占而引发的通货膨胀结束前的,对于德国人而言最为黑暗的那段时间。但贵族男孩却并没有与林雪涅说起那段往事,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事情的最后结果。   随后,他又说道:“不过我让人又在这里给我买了一间房子,它并不很大,但看起来很温馨。而且也在这附近。”   也在这附近?   听到这样的描述,林雪涅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疑惑。这正是因为她也住在这附近。那不禁让林雪涅产生了有关布拉格城真小的感慨。   可贵族男孩却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是的,就在这附近,只要顺着这条街走过去,然后再走上坡,我们就能看到它了。它是一个顶层的阁楼,但是屋子不会很矮,也被布置得很温馨,据说等到白天的时候那里光线很好,还有一个视野很棒的阳台。”   林雪涅原本应该顺着贵族男孩的话向他表达出自己对于那个小阁楼的好奇以及称赞,可现在她却是疑惑得不行,因为她总觉得……对方所说的就是她租下的那套公寓。   但一切的疑惑都因为贵族男孩接下去的那句话而被抛到了脑后。那是因为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对她说:“对了,我还把我父亲的那把大提琴带来了。”   “出自四百年前的名家之手的那把?”   “是的。”   “我……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只要那是您希望的。”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请求,贵族男孩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了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身边的那个女孩脸上出现了仿佛花朵盛开一般的笑容,她依旧挽着贵族男孩的手臂,却是并没有借着对方的力就走上这段上坡路。事实上,当她听到对方说可以让她看一看那把大提琴的时候,她就拉着这个男孩一路向着对方所指的那条路快步冲了上去。   而后,他们就在那栋在半个多世纪以后被林雪涅租下了顶层阁楼的房子前站定。   直到跟着贵族男孩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头楼梯走向那个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阁楼时,林雪涅才能够确认,这真的就是她所租下的那个阁楼!   只是在1926年的这个时候,这栋楼的顶楼还没有被隔开成三套公寓。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艾伯赫特带着她走进这间顶层的阁楼,并打开屋子里的灯时,她会看到一个视野更为开阔的,让她的眼睛里闪过惊艳的顶楼公寓。   而在进门的客厅桌子上,则就摆着一个大提琴的琴箱。   但是在走向那个琴箱之前,林雪涅会想起贵族男孩曾经告诉过她的,自己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反复叮嘱他的那句话。   【艾伯赫特,只有当你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珍惜的时候才能用它来演奏曲子。】   这真是倾注了无比爱意的一句话,那不仅仅是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对于这把大提琴的爱意,还有他对于自己独子的爱意。让人一想起来就会感觉到温暖极了。   于是她叫出了男孩的名字,并在贵族男孩转头看向他的时候问道:   “所以,你已经真正懂得了吗?”   这听起来真的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那个绿眼睛的男孩却能够听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依旧会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还记得年幼的他所说过的那些话语而感到惊讶,或者……那也可以说是惊喜与感慨。   “是的。珍惜。”   说着,艾伯赫特走到那张桌子前,并打开琴箱,让这把在四百年以前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大提琴展现在林雪涅的眼前…… 第32章 轻轻触摸   一把由四百年前的名家所制作的大提琴。   这对于每一个乐器演奏者来说都会是一件无价之宝。   它当然没法简单地用金钱来买到, 并且它的价值也当然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如果你想要用金钱来得到它, 那你最起码也得去一场拍卖会上寻寻觅觅。而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林雪涅来说,像这样一把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乐器几乎都是有传承的。它或许会是演奏者本人从他的父辈那里继承得来的。   但更多的, 是演奏者因为他们的高超技艺而被授予了使用它的权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 这样一把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乐器在很多时候都会是对于演奏家本人的某种肯定以及荣誉的象征。   而且, 这样的殊荣多数发生在提琴演奏者们的身上。至于林雪涅?哦, 可饶了长笛吧。和提琴比起来,长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法拥有很好的音准。在那段可怕的时间里,曾有一位十分著名的指挥家说过,如果有什么是比一根长笛更糟糕的,那就是两根长笛。   直到十九世纪初, 长笛大师鲍姆对长笛进行了重大革新,将它从过去的木制长笛转变成了金属长笛,并给长笛增加了特殊的按键, 长笛这才完全解决了音准的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拿出一根拥有数百年历史的长笛出来,那也一定是练音准都没法保证的烂古董。   这会让林雪涅每每看到那些“身怀古琴”的提琴演奏家门, 都会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事实上当她还在柏林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她就听说学校里有一名教小提琴的教授拥有这样的小提琴。只可惜那位教授从来都不把他的那把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小提琴带来学校。   可现在, 林雪涅却是看到一把这样的琴展现眼前。   这让她甚至都不敢在离琴太近的地方用力呼吸。她先是看看琴,再看看艾伯赫特, 而后再是看看艾伯赫特,再看向琴。   “我可以……摸摸它吗?”   贵族男孩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林雪涅, 并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当男孩看向那把大提琴的时候,金色的睫毛随着他的一次眨眼而在林雪涅的眼前一个闪动,那仿佛是扑打在林雪涅的心头一样。在属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朦胧灯光下,男孩的金色睫毛以及他的那双颜色很浅的绿色眼睛显得迷人极了。   那应该是敲开了她心扉的音符,却又比音符更为绚烂。青涩与成熟就仿佛查理大桥上扭曲了的时空的两端,一半是明艳的白天,一半则是梵高星夜一般颜色的夜空。   林雪涅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那双绿色的眼睛以及男孩的侧脸而看呆了,还是因为出展现在了她眼前的那把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大提琴而呆愣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来,并很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   眼前的绿眼睛男孩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站在木头箱子上才能比她高的小男孩了。当他就站在林雪涅身旁的时候,林雪涅会需要仰起头才能望进他的眼睛。并且才刚刚成年的男孩虽然看起来有些清瘦,可他那宽宽的肩膀上却已可以承担起一份很重的责任。   那双漂亮得令人心动的眼睛看向林雪涅,并且那个贵族男孩就在对她展露了笑意之后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轻轻触摸起那把大提琴。触摸那些真实的……岁月的痕迹。   从琴身的一端到另一端,那差不多得是120公分的距离。林雪涅的指腹轻触到琴身,而后被她身旁的艾伯赫特带着慢慢地,慢慢地划过它。在这一刻,她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属于这把大提琴的脉搏,还有来自于身旁的那个男孩手掌的温度,以及属于她自己的,完全乱了的心跳。   感受着这一切的林雪涅不禁抬起头看向带着她慢慢触摸着眼前这把大提琴的男孩,而在她的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则带着溢于言表的欣喜以及心动。   当林雪涅收回手的时候,她听到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轻柔地响起。   “你拉过大提琴吗?”   当林雪涅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时,她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身旁的这个男孩在对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缕属于对方的金色发丝正好就划过了她的耳朵。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又要如何去解释,为什么在听到对方所说的这句话后,她会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开始变红的耳朵?   林雪涅:“我……我在学习长笛的时候有认识拉大提琴的朋友。有几次他按着琴弦,然后让我们用琴弓来拉琴。我有试过。不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拉过大提琴。”   艾伯赫特:“那你喜欢橘子味的伯爵茶吗?”   林雪涅:“啊?”   完全不知道这两句话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的林雪涅看上去呆极了,当她仰起头“啊?”的一声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的贵族男孩笑了:   “我的朋友说他有在这里留一些橘子味的伯爵茶。虽然我对那些不是很感兴趣,但你或许会喜欢。”说着,贵族男孩又对看向林雪涅道:“我在招待我来这里以后的第一位客人。”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也笑了,并在抿了抿嘴唇后对这个绿眼睛的男孩点了点头。   虽然,屋子里放着的挂钟告诉她,现在都已经是午夜之后的凌晨一点了,这或许已经不是一个那么适合喝茶的时间了。但谁又能说这是一个适合触摸大提琴的时间呢?   空气中弥漫起了带着橘子香的,伯爵茶的味道。它有些甜甜的,也暖暖的。   在这样的香味中,贵族男孩给他的那把大提琴装上了金属支架,并把琴很轻很轻地放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此时的林雪涅已经坐在了男孩为她拉开的那把椅子上。不需要这个男孩提醒她,也能够称得上是一名乐器演奏者的林雪涅就很小心很小心地抱住了它。只是和这把大提琴现在的拥有者相比,林雪涅实在是矮了很多。   并且她现在所坐着的椅子也和贵族男孩经常在演奏时用的那把椅子高度并不一样,因此这把用底端的金属支架撑着的,被林雪涅小心翼翼地抱着的大提琴显然是太高了。那几乎都要卡着她的脖子了。   可不等沉浸在“我抱住了一把四百多岁的大提琴!”这种巨大,以及幸福的情感中的林雪涅脑袋里炸开烟火,贵族男孩就已经在她的眼前单膝跪地,并以这样一种姿态为她调节起了那根金属支架的高度。   从林雪涅的角度看过去,她可以看到被贵族男孩往后梳起的金发,以及那其实是很柔软的金发向着他的额头坠着的那几簇发丝。当然,还有那金色的眼睫,以及瘦瘦的,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纤弱的下巴。   她会需要很努力地平稳自己的呼吸,才能慢慢地,慢慢地……不让人察觉到的再把视线向他的领口移去。可就在林雪涅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因为她吞咽的动作而上下一个移动的时候,那个很认真地在为她调节着金属支架高度的男孩抬起眼来看向她。   当林雪涅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眼睛里,她会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并因此而挪开了视线。但就是在下一秒,她听到了来自于那个贵族男孩的细心询问。   “这样的高度可以吗?”   林雪涅这才恍然回神。她虽然并没有学习过大提琴,但是在学校的乐队里待久了,做出一个漂亮的拉琴的架子总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她在做出了堪称标准的动作后又感受了一下,并很用力地向眼前的男孩点了点头。   于是绿眼睛的男孩起身,却是出乎林雪涅意料地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把他的左手覆到了林雪涅的左手上,并带着林雪涅把手放到了琴弦上。   当他俯身的时候,林雪涅就感觉自己被完完全全地环绕在了属于那个贵族男孩的气息中。她不禁睁大了眼睛,并挺直了无意识紧绷的身体。当她转头去看向那个那么那么认真地看着琴弦的贵族男孩时,她才发现……这一次,男孩的金发是真的擦过了她的耳朵。   “这里是c调,这里是g调。”   已经长大成年了的小艾伯赫特就在林雪涅的身后,为她讲起了大提琴琴弦上不同位置的音域。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很近,可贵族男孩却并没有了先前在舞会上教她跳舞时的那些许羞涩。   这仿佛是一件很神圣的事,神圣到了让他再想不到其它。贵族男孩耐心而认真地为林雪涅讲解起了大提琴的指法。每讲一种指法,他都会为林雪涅做出一次示范,并在林雪涅也跟着他这么做了之后纠正起她来。   虽然林雪涅在此之前并没有学过提琴,也没有学过吉他,但作为原本立志要在毕业后去到一家乐团成为首席长笛手的音乐少女,她对于指法的记忆能力很强,并且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也远超一般人。   正是因为这样,她很快就记下了艾伯赫特教给她的那些指法。可是然后呢?在这样的速记之后如果不马上使用,那很可能会在蒙头睡上一觉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啊!   但还不等她一脸苦恼地看向手把手地教会她这些指法的艾伯赫特,这位贵族男孩就已经站起身,从他的琴箱里拿出一本琴谱。   那正是林雪涅先前和他提到过的,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的一首长笛协奏曲!   艾伯赫特把琴谱翻到了那首长笛协奏曲的第一页,而后便为林雪涅拿来了一个谱架。把翻开的琴谱放到了林雪涅的眼前!   “现在我们可以试试不用琴弓,只是按着琴弦演奏这一小节,看看你的指法是不是能跟得上你脑袋里的乐曲。但这一段可能会有点快,所以我们可以先把节奏放慢四倍。”   不用琴弓,只是用琴弦“演奏”!   考虑到现在过于晚了的时间,林雪涅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奇妙了!它会让林雪涅想起自己在还只有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去进行长笛考级的情形。或许是由于印象太过深刻,一直到现在,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靠的曲目,那是一首节奏轻快的《阿莱城姑娘》。   在现在的她看来,那实在是太太太简单的一首曲子了。但在那时候的小雪涅看来,它可真是难极了,以至于她在进到考试专用教室之前还不断地在走廊上不吹笛子,却是跟着乐谱只是用手指来“按奏”这首曲子。   想到这两件事的异曲同工之处,林雪涅开始看起乐谱来,并把那一小节看了好几遍,这才在琴弦上按起了那一连串的音符。   像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这样常年演奏乐器的人,别说你唱出一首歌了,就连天上飞过去一只鸟它叫了一声,他们都能知道那只鸟叫出的是什么音!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还可以在看到乐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在脑袋里想出那些曲调。而现在,她放在琴弦上的手更是帮助她想出那些“无声的乐曲”。   “能听到吗?你演奏出的大提琴的声音。”   当林雪涅把这一小节的乐曲“按奏”到了第三遍的时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旁看着她指法的贵族男孩这样问她。   而林雪涅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般,很高兴很高兴地向眼前的贵族男孩点了点头。并且,她又拿起乐谱,往下看了一个小节,而后就继续往下“按奏”了下去!   但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在这样又玩了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就招手让艾伯赫特也来这样试试!她想要当着艾伯赫特的面,坐在足够近的距离看着对方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按动的样子。   贵族男孩没有拒绝,并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这首曲子无声地演奏起来。   没曾想,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即使不是用琴弓拉动琴弦演奏出那些竖琴而深沉的乐声,他在琴弦上按动手指的样子也足够赏心悦目。他似乎都不需要乐谱,并早已将这首曲子熟记在心。   林雪涅搬了一把椅子坐到艾伯赫特的对面,并就坐在那里,手掌托着下巴看着这个男孩。当她的小艾伯赫特也看向她的时候,她就眨眨眼睛,在这个深夜对男孩扬起笑容。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并且现在也实在是太晚太晚了,因此当空气中的那带着橘子香的伯爵茶的味道慢慢冷却下来,她就这么睡着了!眼见着她就要从椅子上倒下去,绿眼睛的男孩连忙起身把琴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再去扶住险些就要这么砸在了地上的林雪涅。   “雪涅?”   艾伯赫特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却是连着叫了她好几遍都只是把人叫得皱起了眉头又撅了噘嘴。这样的反应让第一次见眼前的女孩时才只有十岁的贵族男孩好笑起来。   他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在了数字“3”上。这让艾伯赫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便打消了要把怀里的女孩叫醒,并送她回家的念头。他把女孩抱在怀里,并把人打横抱起,以这样一种方式把林雪涅带到了有着一个可爱阳台的卧室里。   才刚刚打扫好的房间还未住过人,里面除了有着一张看起来被铺得很软的床之外,只是在墙上挂着一些有趣的挂件。可是这样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却因为有着一面斜向上的墙,一扇天窗,以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而显得可爱极了。   艾伯赫特把怀里的这个可以让他轻易抱起的女孩放在了床上,给她脱了鞋子,这才又帮她盖上了被子。   但是他并没有就这样把人留在屋子里,而是在回到客厅之后给女孩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她的枕边。   【如果你醒了,就敲敲床头靠着的那面墙,我就在隔壁。——艾伯赫特】 第33章 局促的早晨   林雪涅是在一片照得她即使是闭着眼睛也会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阳光中醒过来的。   其实这一觉并不能算是睡得舒服, 因为她还穿着裙子和裤袜呢!   并且她的内衣也给穿了一整个晚上。   但由于她实在是太累了, 并且她所睡着的床铺也实在是太舒服了,因此她愣是在被子里又蹭了好一会儿。并且完全不记得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她甚至还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打算在全都脱掉之后再补一觉。   但是衣服这才脱到一半呢, 她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在哪儿!现在是几几年!我昨天有没有对什么人做什么!】   想到了这几个问题的林雪涅整个人都懵了, 她看了一眼完全陌生的四周——她昨天晚上穿出来的外套被挂在了墙上, 而装着她长笛的小箱子也被放在了外套下方的地上。   可这依旧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啊!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再一看已经被她掀起来了一半的内衣,这就动作如洪水猛兽一般地扯起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裹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在前一天的晚上被绿眼睛的男孩放在了她枕头边上的纸条掉到了地上。这样的动静让林雪涅动作极为僵硬地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发现那是一张写了些什么的纸条之后,她这就很艰难地用肚子卡着床沿, 而后伸手撑着地板,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够那张纸条,并在经过了不懈努力之后最终把它捡了起来。   耶!胜利了!   在心里这么喊了一句的林雪涅又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如果你醒了, 就敲敲床头靠着的那面墙。”   林雪涅一边念着这句话,一边就已经上手敲起了床板靠着的那面墙。但在她一连敲了好几下之后,她才看到那句:我就在隔壁——艾伯赫特。   等、等等!!我就在隔壁?   再、再等等, 是哪个艾伯赫特!   在林雪涅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 很清晰的两声敲墙声!这让林雪涅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在裹着自己的被子下的……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而后她这就急急忙忙地又把衣服重新穿了起来!可她越是着急就越是没法迅速地搞定那一切, 连扣个内衣的扣子都要扣好一会儿!   等到她把裙子给套上又拉平了吧,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头发肯定也是乱得像被狗啃过似的!   但外面已经响起了矜持的敲门声,随之一起响起的, 还有一句:   “您醒了吗?”   这下,还是一头蒙的林雪涅关于“哪个艾伯赫特”的疑问终于解开,会这样称呼她的,当然是那个属于过去的布拉格的,绿眼睛的贵族男孩。   “我醒了!”   林雪涅这样高声回答了一句,而后还没来得及把刚刚脱下来的裤袜给好好地穿上的林雪涅干脆就光着脚踩着地板跑了过去,直到她跑到门口,才又用手把头发给顺了顺。   打开了门的林雪涅只是把门开了一道缝,并躲在门缝里看向外面。站在门口的绿眼睛男孩早就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了,在这间有着暖气的阁楼里仅穿着一件上世纪的衬衣也不觉得冷。只是在这样一个更为放松的环境中,他再没有把衬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这让他那形状很是漂亮的锁骨终于展露在了林雪涅的眼前。   “早上好。”   “早、早上好。如果现在还是早上……”   在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养眼的一幕,林雪涅觉得自己可能又有那么一点晕乎乎的了。   “现在当然还是早上,早上十点。”绿眼睛的男孩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并在说出了一句“请原谅”之后示意林雪涅看向他正端着的那个装了很多东西的脸盆。   “你住的那间屋子里有浴室,但是里面还没有来得及放洗漱的用具。我给你准备了一份。”   在得到了这么贴心的用具输送后,林雪涅连忙向对方说了声谢谢,而后就在接过了那个装了很多东西的脸盆后又关上了门。这样之后,林雪涅才发现在这个脸盆的一端还挂着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   惊喜地拿起热毛巾擦了擦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的林雪涅又犹豫纠结起来。她蹲在被她放在了地上的脸盆边上反反复复地犹豫了好久好久,然后才鼓起勇气再去床头那儿敲了敲墙。   墙的另一头也又传来了一声敲击声,紧接着,“就在隔壁”的艾伯赫特又一次地走到了林雪涅的门前敲起了门。   这一次,林雪涅极其迅速地跑过去开了门,却是依旧把大半个自己都藏在了门背后,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   “我有一个可能很失礼的问题。”看到门口的那个那个男孩只是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说说看,林雪涅这才硬着头皮问道:“你有没有……可以借给我穿的衣服?我想换一身宽松的。”   把冬季的呢子连衣裙穿着睡了一整晚这是要让人崩溃啊!它可是有尼龙内衬的,一点点弹性都没有!一想到待会儿还要继续穿着它待很久就更是要生无可恋了!如果她再野性那么一点,她都想瞬时长出健美小姐那样的夸张肌肉,把身上的呢子连衣裙给炸裂了。   对此,站在门口的绿眼睛男孩并没有很快回答林雪涅,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不是很确定,请稍等我一会儿。”   说着,艾伯赫特去到他自己的房间,而林雪涅则继续蹲在对方给她拿来的脸盆边上,却是想啊想啊的就被眼前的情景给乐得笑出声来。直到她听到艾伯赫特又再次返回时的脚步声,这才迅猛地站起身来,再次隔着才打开了一小半的门看向对方。   “这里有一件衬衣,还有一件毛衣。”   这可真是已经长大了的小艾伯赫特在又见到眼前的女孩后第一次表现出这种不加掩饰的不肯定和局促。艾伯赫特回到自己的那间屋子,却是翻了好一会儿都只在一目了然的衣柜里翻出这些。并且,他也不知道这两件衣服能不能让对方感到满意。   而林雪涅则在很快接过这两件衣服之后把它们展开,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能行!于是她只是说了一声“多谢!”,然后就要把门带上。   但绿眼睛的男孩到底还是记得在这个时候挡了一下门,却是才挡住了对方关门的动作就发现了这到底有多失礼。他很快向林雪涅道歉,并说道:   “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早餐你喜欢什么样的煎鸡蛋。更喜欢咖啡还是果汁。”   咦?咦咦咦!   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林雪涅连把这门都忘了,在她松手之后,门就这样缓缓地打开,而林雪涅却只是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打算……为我做早餐?”   “是的。”说着这句话的贵族男孩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的惊骇而带上了一丝不肯定。他差点就以为对方所认为的早餐和他所认为的应该是两种东西。   而后林雪涅就连忙说道:“可你是伯爵啊艾伯赫特!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看到眼前的女孩这么一本正经又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语,贵族男孩笑了,他说:“如果现在还是一百年以前,我和克劳斯可能都会要到路德维希家的古堡去给他端洗手盆。所以,伯爵阁下会做早餐这应该不是一件那么奇怪的事。”   仅仅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就成功地让林雪涅想到了那样的一幅生动有趣的画面,这让她笑出声来。   “所以,咖啡还是果汁?”   “如果你有蜂蜜的话,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加蜂蜜吗?如果没有蜂蜜的话,我想要热水和咖啡!至于煎蛋,我不挑的,你给我一份和你一样的就好。”   在艾伯赫特再一次向林雪涅问出那样的问题时,林雪涅给出了她的回答。末了,她还要学习那天舞会上的人说话的方式,向艾伯赫特行了一个礼道:“万分感谢,格罗伊茨伯爵阁下。”   对此,第一次被林雪涅以这样的方式调侃了的贵族男孩只是失笑着说道:“我的荣幸,尊敬的小姐。”   再一次关上了门,林雪涅总算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并在那之后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完全就要被小艾伯赫特的贴心给跪了!那是因为小艾伯赫特为她准备的不仅有牙刷牙膏热毛巾和浴巾,还有新的肥皂和用铁皮罐子装着的,看起来能抹脸的雪花膏!   只是问题又来了……她把小艾伯赫特拿给她的衬衣和浅灰色的毛衣都给穿上了。可,然后呢?   林雪涅盯着自己光光的腿,突然思考起了这样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这间浴室里有一面镜子,并且镜子虽然有些不够大,可只要她爬到浴缸上站着,就能让她把自自己从胸口到腿都看得很清楚。   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发现自己似乎有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长大后的小艾伯赫特很高,并且虽然看起来很是清瘦,却有着和他的身高合称的,宽宽的肩膀。这也就意味着当林雪涅穿上属于对方的衬衣和毛衣,那些就可以很轻松地遮到她的腿,虽然还遮不到膝盖,但也已经能遮住一半的大腿了,实在是连短裙都不需要配了。   可光是这样,她还是不太好见人。于是林雪涅想啊想,然后她就想起来昨天出门的时候她因为担心自己冷,于是还在裤袜外面套了一双大约能遮过膝盖的筒袜!   得救了!   林雪涅又给自己套上了那双筒袜,然后再爬上浴缸,隔着好一段距离看向那面装在洗手池前的镜子。这么一照之后,林雪涅居然还被自己的这一身给惊艳到了,这明明就是近几年来一直都在流行的“男朋友款”,把这样一件v领的大号男式毛衣穿在一个有胸有腰有屁.股又还有些偏瘦的女孩子身上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如果还能再配上一条颈链,那几乎就能是一套搭配了!可她在来到了布拉格之后居然还从没有这样穿过!   发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简直想把这两件衣服从小艾伯赫特那里敲诈过来!   越看越觉得喜欢的林雪涅好心情地继续擦起了已经半干的头发,擦得高兴起来还从装着长笛的小箱子里拿出她随身带的小眉笔,给自己画了一个配合这套衣服的,眉尾线条凌厉的有些英气的眉毛!   正当林雪涅刚刚画好眉毛的最后一笔,敲门声再一次地响起。   这一次,林雪涅终于能够淡定且从容地把门给打开。   可是站在门口的那个贵族男孩却是才要开口就因为看到了眼前女孩的这一身装扮而完完全全地红了脸…… 第34章 伯爵的早餐   要知道, 这个年仅十八岁的男孩就算再年轻, 他也是活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老古董”。在这个年代,你当然可以看到很多直到2019年都会显得美艳到骨子里的时尚。可这里却绝对不会有林雪涅现在穿的“男朋友风”, 并且活在一个女人甚至只能穿裙子的年代里, 名字后面还有一个贵族头衔的绿眼睛男孩也不会懂这种风格到底是怎么来“勾人”的。   他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想到, 这样的两件几乎能称得上是“古板”的衣服为什么能被眼前的女孩穿出这样的感觉。虽然他在把这两件衣服交到林雪涅手上的时候根本就没这样想过, 可现在,从对方的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却让他无法不去想……这两件在被洗干净之前还曾被他穿过的衣服现在正被女孩身上的气息和体温所浸染。   这种想法的出现甚至让绿眼睛的男孩无法保持他一贯以来的冷静和镇定。但他还是努力平稳住自己已经乱了的呼吸。   “我……我是想来和您说,早餐已经好了。不知道您想在哪里吃早餐。”   无论是面对蓝眼睛的艾伯赫特,还是面对绿眼睛的艾伯赫特,林雪涅都是第一次这么打扮, 因此她其实也有一点不确定,不确定这是不是符合眼前人的审美,并且也不确定这会不会让人觉得好看。毕竟……重要的不仅是让自己觉得好看, 重要的是你还得让别人也觉得你很好看。   因此,在看到这个才刚刚成年的男孩不自在地挪开眼的样子后,林雪涅不自觉地扯了扯毛衣的v领, 并在那之后还是带着一点小期待抬头看向对方道:“这样穿会不会……不好看?”   本来,她这么扯一扯衣领也没什么的, 只是男朋友风格的核心就是要在很多细节上透露出有女人味的小性感,因此林雪涅根本就没把里面那件衬衣的衣领扣到很上面。当她这么不自觉地扯毛衣的时候, 从和她平视的角度看起来还没什么,但是从艾伯赫特的高度看下来,那根本就是连沟都藏不住!   其实这本来也该没什么的, 毕竟在艾伯赫特还很小的时候,他见到的那些贵族女性都是穿着袒胸礼服的。可冷不防的看到这一幕,贵族男孩却会觉得两者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全然不同。   他甚至很想为眼前的这个女孩把衬衣的衣领再往上扣个一两粒,却又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伸手,也不知道他应该怎样帮对方把扣子扣上。又或者说,此时他连自己的目光应该往哪里放都有些不知道了。   艾伯赫特:“不、不会不好看。”   林雪涅:“是说真的吗?我要的不是礼节性的回答。”   早就在属于现代的布拉格和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相处了三个月的林雪涅在这一刻根本就不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算上“八年前”的那一次,她其实只和眼前的这个男孩见过两次。因此,当她脸上出现很明艳的笑容,并这样问对方的时候,这个在前一天的晚上还会拉着她的手去触摸大提琴的贵族男孩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后就落荒而逃了!   看着对方慌忙离开的背影,林雪涅狐疑起来,然后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某种真相!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舞会上明明就有好多穿得比她今天要露得多得多的貌美女孩,可在那天还能保持镇定以及绅士风度的艾伯赫特却在今天就这样了。   但她却觉得这种绝对不会发生在蓝眼睛的艾伯赫特身上的反应实在是可爱极了!但她还是打算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她很快走出自己待的这间屋子,并装模作样地,绷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走向贵族男孩逃往的厨房——毕竟,在落荒而逃的时候,小·艾伯赫特用的理由是他要去为林雪涅拿早餐。   林雪涅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向她在前一天晚上来这里的时候根本就还没好好看看的厨房,她走到厨房的门口,然后就在小艾伯赫特发现她之前动作飞快地背靠着边上的墙,来了一个标准的“靠墙式”!   这么背靠墙并贴着墙地站了几秒钟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没被发现的林雪涅又动作很缓地转身,慢慢地,慢慢地往厨房里面看过去。   只见身材稍显清瘦却十分挺拔,长得很高且宽肩窄腰的贵族男孩此时正在把一张小方桌收拾干净,并似乎打算把那张桌子抬出来。   就这么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见艾伯赫特就要抬起那张桌子走出来,这才连忙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正搬着桌子往外抬的艾伯赫特听到林雪涅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林雪涅就这样一下跳到了门口。此时他的脸还有些红,并能让人看到他青涩脸庞上的那些许羞涩。可他却是咳嗽了一下来掩饰那些,而后就放下他正在搬动着的小餐桌,并在站直了身体对林雪涅露出了笑意,说道:   “是的。这个天气去阳台上吃早饭就太冷了。但是我们可以坐在阳台门口,那里可以看到城堡。”说完,贵族男孩还用征询对方意见的语气问道:“您认为呢?”   “我认为?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所以,我该做些什么?”   “端上一盘早餐,跟我一起去您的房间?”看了看被放在了灶台上的早餐,贵族男孩这样问道。   “好的!”   随着这一声好的,两人一起动手把艾伯赫特刚刚做好的早餐给挪到了林雪涅睡了一个晚上的房间。就好像贵族男孩所说的那样,坐在这间屋子的阳台门口吃早餐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林雪涅试着站在阳台门口往外望去,发现那里果真能望到布拉格最为著名的“城堡”!要知道,这可是她住在后世的那套小阁楼小套公寓的时候做不到的。毕竟,这个小阳台可不属于她所租的那一套小公寓。这可让她感到新奇极了。而更让她感到一整天都能有好心情的,则是绿眼睛的男孩为她准备的丰盛早餐!   无论是香肠、培根、蘑菇、还是番茄都被烤得让人很有食欲,更不用说他还在炒得很嫩很嫩的炒蛋里撒上了香葱!而最让人惊喜的,就是一大早就有布朗宁吃!不过这当然不是艾伯赫特一大早就起来做的。据他的说法,这是他负责收拾和维护这间屋子的女佣做好并冻着的,只要稍稍烤一烤就会很好吃。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就把他盘子里的那几小块布朗宁蛋糕叉起来,放到了林雪涅的盘子里。他拿刀叉的样子漂亮极了,当他用他的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刀叉,你就会想要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个不停。   可当他用叉子把食物送进嘴里的时候,你又会开始犯难——你会不知道你究竟是该看着他的那张脸呢,还是看着他拿着刀叉的手。   党林雪涅犯了这样的难时,把自己盘子里的布朗宁给到了她的绿眼睛男孩就和她视线相交。而后,两人就都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谢谢。”说着,林雪涅也报之以李,把她本来就不是很爱吃的香肠挑到了艾伯赫特的盘子里,并在那之后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对方道:“所以,如果昨天晚上你没有在查理大桥上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   艾伯赫特:“吃完早餐后去查理大桥等你。”   林雪涅:“就这样?你打算就站在那里等着吗?可你怎么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艾伯赫特:“我可以去桥上画画。”   当说到去桥上画画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孩子气。而他所说的这句话则完完全全地逗笑林雪涅了!因为这样的事她也干过,只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画的那些简直糟糕透了。可是在街上画画这种事却是和眼前的贵族男孩一点都不搭啊!   林雪涅:“你不怕被认识你的人看到吗?他们一定会为你居然在街头卖艺而感到吃惊的!”   艾伯赫特:“那我就免费为他们画一张肖想画来换取他们为我保守秘密。”   林雪涅:“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画一张这样的肖像画?虽然我不需要你为我画画就会替你保守秘密。”   所以,贵族男孩会给出一个怎样的回答?当然是一句“这是我的荣幸”。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做一次一到午夜十分就要逃离王子的灰姑娘。要知道,这可就是她租下的那套阁楼小公寓。这样的一个认知让她感到很有安全感。当然,认准天窗的位置让自己时刻只待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就更安全了。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当她开始“犯病”的时候,昔日布拉格的时间流速都会非常非常慢。可当她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无论是属于现在的布拉格,还是属于上个世纪的布拉格,它们的时间都是深夜。这让林雪涅更为坚定了她可以待在这里和特意从德累斯顿过来这里的小艾伯赫特一起过周末的想法。   在吃完早餐之后,她帮着小艾伯赫特一起洗完了那些盘子和刀叉,然后就是画画时间!   这可是林雪涅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坐在一块画板的对面。而她所坐的位置,则就是先前的那张桌子摆放的位置。当她坐在那里的时候,阳光会倾洒在她的身上,那仿佛就像是一层光晕一样。   而在她的身后,则是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她身处何方的红色屋顶以及布拉格城堡。   因为担心自己会走光,林雪涅选了一个侧身坐着的姿势,这也让她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看着那双紧盯着她的绿色眼睛,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才偷偷看向那个因为认真而显得更为迷人的贵族男孩。   可即便是这样,在最开始时轻松的气氛也会因为长达几小时的绘画时间而变得暧昧起来。或许没有人会在被这样一个为你画画的男孩长时间的注视下依旧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贵族男孩在林雪涅的心里本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朋友。   如果不是在伏尔塔瓦河里救起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小男孩的小艾伯赫特,林雪涅或许并不会意识到她的心里一直都还记得在火车上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德国男孩。并且,她也不会知道那个德国男孩在她心里的样子会是这么的可爱。   而现在,那个德国男孩已经成了她的“小男朋友”,已经成年了的小艾伯赫特则又出现在只有她才能触摸到的,属于昔日的布拉格。   可是在这里,他们之间又并不是那样的亲密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这个贵族男孩变得很特别很特别。   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一暧昧气氛的林雪涅不禁开口道:“在我看到你的杰作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风格是不是立体派或者印象派的?” 第35章 somewhere in time   【在我看到你的杰作之前,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 你的风格是不是立体派或者印象派的?】   林雪涅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就逗笑了正在认真描绘她的小艾伯赫特。这个贵族男孩把林雪涅在上一次见面时画给他的“立体派自画像”在自己的怀表中保存了八年之久,因而他当然知道林雪涅所说的“立体派”是怎么一回事。   并且, 林雪涅所说的“立体派或者印象派”应该着重在“立体派”, 它不是那位以画睡莲见长的莫奈大师的风格, 而更应该接近于近年来名声大噪的西班牙画家毕加索的风格。因而艾伯赫特就林雪涅的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又在对方问起他到底是什么流派的时候稍稍想了一会儿道:   “我画的可能是学院派风格。”   一听到对方画的居然是学院派这么一本正经的风格,林雪涅真是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因为学院派风格在这种时候好歹得强过她所推崇的立体派,更不会照着好好的模特画完之后连是人是狗都可能会认不出来。   学院派好歹能让人认得出来对方画的人就是她!   因此,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林雪涅不禁开口道:“我能在给你做模特的时候顺便吹吹长笛吗?这里太安静了。”   对此, 艾伯赫特并没有很快给出答案,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这幅未完成的作品,而后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这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贵族男孩就这样好笑地看着他的“模特”从垫子上起身, 并踩着小猫一样的脚步走去挂着外套的那一侧墙边拿起她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一直以来,这个女孩在他的心里总是象征着强大,象征着勇敢, 象征着温暖,象征着……希望。尽管他已不再年幼, 并且也能够在冬天的时候不畏寒冷的河水,可这个女孩在他心里的样子却一直都是这样。   直到……直到这个贵族男孩再次见到她。   然后他会发现这个女孩是那么的娇小, 他会发现这个女孩身上的孩子气,以及……她是需要被保护的。但是这么大的一个跨度却并没有让艾伯赫特感到不适。他甚至,甚至欣喜于这样的改变。   “我给你吹一首……舒缓一些的, 好听的曲子。”   当林雪涅把手头的那根需要用三个部件拼起来才能用的长笛装好,并又做到了阳台前的垫子上,并说出这样一句询问的话语时,绿眼睛的男孩只是用那种温暖的目光看向她,并轻轻点了点头。   再不用只是干坐在那里让人画,拿起长笛试了试音准的林雪涅脸上出现了比刚才更为生动的笑意,而此情此景却是让她嘴唇才碰触到长笛的吹孔,那就是一首带着些许惆怅的“somewheretime”。   这首曲子的曲调虽然简单,却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吹奏这首曲子的人对气息和情感都有很强的把握。它需要……吹奏者真正的理解它。   事实上,林雪涅在上一次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够理解这首曲子了。这就是一个结局悲伤又很美的爱情故事嘛!为了更好地把握这首曲子,她还特意去看了那部用这首曲子作为配乐的黑白老电影。   但是时隔一年,她再在突然想起的时候吹奏这首曲子,却会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触动。   而直到她闭着眼睛吹完这首曲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听到已经放下了画笔的贵族男孩走到她眼前的脚步声。   “为什么要吹这么悲伤的曲子?”艾伯赫特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蹲了下来,并说道:“你哭了。”   “那可能是因为……我想到了这首曲子讲述的一个故事。可我以前只是觉得它很美。”   沉浸在这样一首曲子里说哭就哭的文艺少女居然被人这样现场抓包,这会让她觉得很窘迫。但很快,她就收到了眼前的这个男孩递给她的手帕。而把那块手帕递给她的男孩脸上却并没有出现那种会让此时的她感到局促不安的表情。   林雪涅这才猛然想起现在她所面对的,并不是那个对音乐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慕尼黑大学的物理系学生。她所面对的,是在古典音乐上让她望尘莫及的绿眼睛男孩。   于是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林雪涅转头就又是两行可放肆可放肆的眼泪!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还只有十八岁的贵族男孩在林雪涅的身旁坐下来,并试着这样问道。   “是一个虚构的爱情故事。一个美国人写的。”在男孩鼓励的目光中,林雪涅开始说道:“有一位作家,他在1980年的时候去到了一家旅馆。在旅馆里,他看到了一幅女人的画像,他为这个女人感到深深地着迷。他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然后旅店里的人告诉他,这是一个在七十年前曾来这里演出过的,在当时很著名的女演员。他想要了解这位女演员,然后他发现,这位女演员就是八年前来观看他执笔的舞台剧的老妇人。当时那位老妇人给了他一个金色的怀表,并对他说,‘回到我身边来吧’。”   “听起来,这应该是一个有着魔幻色彩的,荒诞的爱情故事?”才只是听了一个开头,艾伯赫特就这样问道。   “是的。”林雪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后就继续说道:“可是老太太在把怀表给他的那个晚上就去世了。作家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在朋友的帮助下,回到了1912年。显而易见地,他和那位女演员坠入了爱河。他们很相爱很相爱。”   但是属于现代的人最终还是要回到他的时代。他想要把他爱的女人也一起带走,却并没能成功。他想要再次回到1912年,但他也没有成功。最终,他因思念而死。并在弥留的时候终于看到他爱的女人对他伸出了手。   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说出来的林雪涅几乎哭得不能自已,而听完了这个故事的贵族男孩也显得有些沉默。他在林雪涅开始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的时候揽住她的肩膀,并让女孩埋在他的胸口哭泣。   良久,绿眼睛的男孩才试着对怀里的那个女孩展露笑意,并说道:“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好。但……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本意是要安慰怀里的这个女孩,可没曾想,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却是猛一个愣神,而后原本已经止住了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但她却只是在又坐直了身体,并在看向绿眼睛的男孩时向对方点了点头。   看着林雪涅睫毛上的那些泪水,贵族男孩用手轻轻地覆在女孩的手背上,并缓缓地,缓缓地靠近她。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到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孩甚至能够有一百次,一千次拒绝他的机会。   可林雪涅却没有。又或者说,这样的念头的确在她的脑海里闪现过,可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拒绝这个男孩。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与挣扎中,贵族男孩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轻到了如果不是那份温暖,你甚至会怀疑它究竟有没有落到你的眼睛上。   女孩的眼睫微微地颤动,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起身,并很快地走出房间,把他的大提琴拿到这里。   “你再吹一遍那首曲子。这一次,我为你协奏,你会觉得不一样的。”   贵族男孩架好了他的大提琴,并也调了调音,而后这样对林雪涅说道。得到了这个信号的林雪涅终于又笑了起来,并重重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在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气息后,林雪涅终于又抬起长笛,并吹起了这首曲子。而大提琴沉稳又开朗的乐声也随之而来。就像艾伯赫特所说的那样,这个才只听了一遍那首曲子的男孩开始为吹奏长笛的那个女孩协奏。   他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需要在听着长笛乐声的同时也听着自己所演奏出的协奏乐曲。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艾伯赫特的大提琴只是为林雪涅的长笛乐声做出了十分低调的伴奏以衬托出那美则美矣,却带着许多惆怅的乐声。可是很快,比起长笛来会略显低沉性感大提琴就逐渐带着长笛的乐声进到了美妙的爱情故事。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仿佛原先还是在诉说着必定会走向破碎的美梦,却因为大提琴的加入而变成了春花绚烂的色彩。   当乐曲才一开始变化的时候,吹奏着长笛的林雪涅就已经发现了,她不禁用带着惊喜的目光看向就坐在不远处的绿眼睛男孩,而这个看起来明明应该还是一个少年的男孩也向她笑了起来。接着,他的目光目光紧盯已经被他的快乐乐声所感染了的林雪涅,开始用手指拨动琴弦。   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林雪涅也开始进行她的即兴演出!并改变了这首她正在吹奏的曲子!这样之后,这首乐曲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在与艾伯赫特的一次眼神的碰撞后,林雪涅放下了长笛,并让艾伯赫特开始了他的个人炫技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总算是完全把这首原本应该是温柔缱眷又缠绵悱恻的曲子改得面目全非了。它变得更有生机,也更富活力了。林雪涅想要将贵族男孩即兴演出的这些乐曲全都记在她的脑袋里,可她无法做到,因为当艾伯赫特演奏出那些曲子的时候,她只能用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去倾听它,而后抬起她的长笛,吹奏出与之相合的曲子。   最终,这首原本应该还不到三分钟的曲子被两人改编成了进十分钟的曲子。可是当艾伯赫特所负责的大提琴又一次地把旋律带回这首名为“似曾相识”的曲子的主旋律时,林雪涅却会还嫌不够。但她也只能跟着艾伯赫特一起,将这首曲子演奏到了依旧不断地诉说着“我爱你”的尾声。   但是这一次,她却再不会想起那个故事原本的结局了。   她只是记得由贵族男孩所负责的大提琴在演绎到了尾声时的,那仿佛低声诉说着一遍又一遍“我爱你”的乐声。   并且她也只记得……当她从她所沉浸的乐声中又回到现实,并睁开眼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抹笑容。   那仿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第36章 相似与不同   2019年,   布拉格大学。   “你真的不会拉大提琴吗, 艾伯赫特?”   “是真的不会,这已经是你今天问我的第五遍了, 雪涅。虽然我爷爷的确一直有让我去学大提琴的打算, 还不止一次对我说男人拉大提琴很性感, 不过我从小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让我挑, 我可能还会更喜欢手风琴,你不觉得在冬天的晚上拉手风琴是一件很酷的事吗?”   蓝眼睛的男孩在一天的时间里连着五次被自己的女朋友问起同一个问题,这虽然没有让他觉得烦躁,却让他觉得十分怪异。   并且他也真的是不知道对于音乐明明一窍不通的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给了他的女孩这样一个错觉。   “所以……你会拉手风琴?”   “啊……并不会。”   这个蓝眼睛男孩的女朋友本来还很狐疑地想着莫非对方会的其实是手风琴?   可男孩立马就给出了这样一个实诚得不行,连一点点铺垫都不给的回答。   好吧, 林雪涅这下就只能对天空翻起一个白眼了!   虽然并不清楚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要生气,但主修物理、并且热爱运动、在日耳曼文学方面也有着不错的理解却唯独对于音乐一窍不通的艾伯赫特连忙拉住林雪涅的手,并说道:   “我是有试过, 但你不觉得一边要用左手按看不见的琴键,一边要用右手按旁边的那些小按钮,并且还要两只手一起让手风琴一直有风, 这样的事根本就很难做到吗?”   对此,吹长笛的时候向来是要两只手一起按不同按键, 还要运用气息大法的林雪涅冷漠脸以对道:“不觉得。”   但是满肚子疑惑的林雪涅依旧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蓝眼睛的男孩,并说道:“我们去我家, 然后我给你吹两首曲子,你听听看!”   对此,艾伯赫特当然是连声说好。然后他就拉着林雪涅的手, 并把对方的手套脱了,拉着一起放到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问道:   “这样会不会更暖和一点?”   感受到了那份温暖的林雪涅终于还是对这个家伙笑了起来,并靠近蓝眼睛的男孩,并在斟酌一番后说道:“我最近总是晚上做梦的时候会梦到一个人,我觉得他很像你,也应该就是你,但他看起来又和你有点不一样。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的是绿色的。你会滑滑板,他不会,但是他会拉大提琴……”   听到这里,艾伯赫特才知道今天几乎折磨了他一整天的疑问“你真的不会拉大提琴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在德累斯顿出生的漂亮男孩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捏了捏被他握着放在口袋里的,林雪涅的手,觉得还嫌不够,却连拍拍她的脑袋都不舍得。他说:“所以你就为了你做的一个梦为难了我一整天?”   被这么问了之后,林雪涅也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动踮起脚来想要去亲一亲她小男朋友的脸。   可她却是因为身高差距太过悬殊而没能亲到!   如果是在再暖和一点的时候,她这么来一下起码能亲到对方的脖子,可现在都快圣诞节了,再不怕冷的男孩也得戴上围巾啊!   这下,握着林雪涅手的蓝眼睛男孩彻底被逗笑了,他一下把人抱了起来,并就这样把人扛在肩上跑起来,一路跑向林雪涅所租住的那间阁楼公寓!   “艾伯赫特!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不用手捶你!我要用脚踢的!”   见到自己的小男朋友大冬天的还要这么玩,生怕他脚下一滑把自己摔飞出去的林雪涅连忙大声地喊出来,却是遭到周围人群的哄笑对待。   而这么扛着她的人居然也要取笑她,大笑着问她:“宝贝,你的腿都被我抓住了,你还要怎么踢我?”   太混蛋了!   林雪涅真的尝试了一下用脚踢,可她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扛着她的男孩按得死死的,真的是一点都没法踢人。这可让林雪涅气得要咬人了!   但就在林雪涅爆发之前,可以轻轻松松地扛着她跑老远还不带喘的德国男孩到底还是见好就收地把她放了下来,并在那之后还亲了她一口。   “关于蓝眼睛和绿眼睛的这个问题,宝贝你得好好地补充一下你的生物知识。蓝色和绿色原本就是很接近的颜色。通常来说,我们的眼睛只有更接近蓝色和更接近绿色这样的说法,但是你看到的眼睛颜色很容易因为光线的原因而发生变化。你瞧,你觉得我的眼睛是蓝色的,可只要我站在绿幕底下,或者只要我换上一件绿色的衣服,你就会觉得我的眼睛又有一点绿了。”   说着,蓝眼睛的男孩又在林雪涅的眼睛里出现迷茫的神色时说道:“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就在这里,你用不着到梦里去找。”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笑了。当艾伯赫特把她送到家的时候,林雪涅提出她其实用不着对方一定听一听她吹的那两首曲子了。可艾伯赫特却表示他其实还是很想听一听的。   于是两人又一起上了楼。   这可是蓝眼睛的男孩第一次找到借口进到林雪涅住的这间阁楼。并且,他所表现的也的确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一切都表现得那么饶有兴趣。   在林雪涅打开房门后,他坐到了进门的那个小空间的懒人沙发上,很随意地坐在那里。   那与绿眼睛的男孩坐在画板前认真描绘她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不同,而看向她的眼神也让她无法找到相似之处。   尽管……他们的外表,甚至是身高都这么的相像。   可正是因为这份强烈的反差,让林雪涅的眼前闪现了更为清晰的,绿眼睛的艾伯赫特看向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不禁疑惑起来,甚至还陷入了苦恼。但她还是对就坐在不远处的这个蓝眼睛的男孩笑了笑,而后把她的长笛拿了出来,并在装好它之后吹起了那首被翻译成了“似曾相识”的“somewheretime”。   这是未有经过她和绿眼睛的男孩改编过的,会让她在吹完之后流眼泪的,最初的版本。   经历了那次感悟之后,她已经能够表现出这首曲子中所带有的复杂情感。可让她所没能想到的,是这一次当她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她会想起那个时候的绿眼睛男孩,并且脑海里不断地闪现与之相关的那些画面。   【为什么要吹这么悲伤的曲子?你哭了。】   【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好。但……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你再吹一遍那首曲子。这一次,我为你协奏,你会觉得不一样的。】   想起那些,一阵巨大的情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侵袭了她,让她不能再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气息。因此她停了下来。   可蓝眼睛的男孩却似乎并没能察觉到这些,而只是问道:“这首曲子就在这里结束了吗?我觉得……嗯,你吹得真的是很好,这首曲子也很好听。所以接下去你要给我吹第二首曲子吗?”   对此,侧身对着艾伯赫特的林雪涅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哽咽着说:“不吹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才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而后马上站起身来,走到到她的身前问她怎么了。对此,林雪涅只是一脑袋埋在了对方的胸口,然后自暴自弃一般大声地说道:“不知道!就是突然很难过。”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艾伯赫特很是不理解也很是为难。于是他只能小心着不撞到女孩手里握着的长笛,并抱着对方,手掌轻拍女孩的背,很是头疼地哄道:“那我……抱抱你?”   林雪涅本想点头说好,却是才要做出点头的动作,就僵在了那里,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孩,抿了抿嘴唇说:“我……我觉得我可以早点睡。睡一觉就好了。”   “现在?”   在听到了林雪涅的这一回答后,物理系的艾伯赫特不禁摸出自己的手机,并看了看上面才要到晚上六点的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她只能继续点点头说:“睡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吃晚饭。”   这样之后,她的小男朋友才被她非常有道理的说法给说服了,看着她在换好睡衣后翻到床上躺平并盖上了被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边才离开。   而在离开的时候,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艾伯赫特给他在慕尼黑大学的好友发起了短信,把刚刚发生的事描述了一番,并询问起另外几个和他同是理科生的男孩子,他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了。   【你确定你的女朋友是个中国女孩,而且还只是一个音乐生和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没有学习绘画?我觉得她的表现让我想起了我的法国女友,她是个画家。】——来自艾伯赫特的前室友。   【比你大九岁的那个?】——艾伯赫特。   【是的。我每次陪她去看画展,都会看到她对着一幅画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对了,她是超现实主义抽象派的画家。】——艾伯赫特的前室友。   看到了这条短信,从慕尼黑大学交换过来的物理系学生艾伯赫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在查理大桥上画了好久的那副“作品”!   不等艾伯赫特意识到自家女友在文学与艺术上的“全面发展”可能导致怎样严重的问题,他的另一位朋友就也给他发来了回复。   【你们感情真好,我记得你下学期就要回来了?她一定是很不想你走才会做那样的梦。】——来自艾伯赫特的滑板社友人。   好友们的回复先后到达,下学期就要回慕尼黑大学和自己的这些好友们会合的蓝眼睛男孩觉得好友们说的似乎都很有道理。可这样一来,问题就会有许许多多了,他觉得他似乎需要先理出个头绪来,然后再把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地解决。   这么一想,艾伯赫特又转头向林雪涅还亮着台灯的窗口看了一眼,而后就快速向着自己租住的公寓所在的方向跑了起来!   另一方面,换上了睡衣的林雪涅只是在床上翻腾了两下就坐起身来。她走向自己那就在通往天窗的台阶旁的书桌。桌子上摆放着一沓曲谱。   那正是绿眼睛的艾伯赫特为他默写下来的,两人所共同完成的,把那首“似曾相识”完全改变了的乐曲。   林雪涅把那沓曲谱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而后再找出一本专门用来放乐谱的文件夹,把这些谱子一张一张地,细心又小心地放进去。   做完了这些之后,她才拿起了她的那根先前在装上之后就没给拆开放回去的长笛,并坐到了椅子上,把长笛竖着放在自己的腿上,想象它就是一把大提琴,那么郑重又那么认真地坐正了身体,然后跟着曲谱上的音符用慢了四倍的速度来按动那些并不存在的琴弦。   仿佛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在一片明亮的房间里看着她。   仿佛只要她一抬头,她就也能看到那张在阳光底下显得格外迷人的,还带着青涩的俊美脸庞。   当两人的视线轻轻碰撞,贵族男孩就对她露出了温暖的,透露着纯真意味的笑容…… 第37章 男孩与曲谱   “你能把你即兴演出的曲子全都默下来吗?”   “并不能一次就做到, 但在我不确定的时候, 我可以再试着用琴弓拉动琴弦。”   在那间和林雪涅租下时的样貌全然不同的阁楼里,贵族男孩用蘸水笔在空白的琴谱上画下一个个的音符。   这是在他们的晚餐过后。当两人在屋子里待了近乎一整个白天, 等到天都要黑了的时候, 他们才走出这间阁楼, 去外面寻觅一顿足够令人食欲大开的晚餐。而最重要的, 是他们要去买到一些空白的琴谱。   那是因为,贵族男孩答应了要给林雪涅默写出他先前即兴演出的大提琴曲谱。   十二月的天里,布拉格的红色屋顶已经被白色的皑皑积雪给覆盖,却又更透露出了一种冰雪童话的美感。当林雪涅穿的靴子踩在积雪上的时候,还会发出很轻的“嘎吱”声。而贵族男孩则因为担心她会滑倒, 因此十分坚持一定要对方挽着他的手臂。   这样的感受真是有趣极了。又或者,它不仅仅只是有趣而已。   它或许会是别样的浪漫。   但那一切的一切都及不上贵族男孩在温暖的客厅里为她默写曲谱时的侧脸。他很快就写满半页纸,而后停下来思考一会儿就又再接着往下写。而当他写到下一页的时候, 他抬起头来看向一直都在微笑着注视他的女孩,也对她回以一个笑意就接着往下写。   “那你能记得我吹的那些曲调吗?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了。”   听着空白的曲谱被写下页数而后翻页过去的声音,林雪涅这样问道。正在认真默写那些音符的贵族男孩停下笔, 说道:“能记得一点。但你一定会比我记得更清楚。如果你记不清了,你可以试着再吹一遍。很多时候, 只要回忆起那种心情,你在第一次的时候会选择吹出那样的曲调, 在第二次的时候你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林雪涅挑眉问道:“仅限于乐曲的即兴表演吗?”   艾伯赫特:“不。所有的事都是一样的。”   当贵族男孩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想不起那段乐曲接下去是怎么样的了,于是他很快就抱起被他放在了桌子上的大提琴, 用金属支架架着它,而后用琴弓拉动起琴弦。就这样,他很快就确定了之前想不起来的那个小节,在轻轻地把大提琴放了回去之后就又在空白的曲谱上写了起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回德累斯顿?明天就是星期一了。”看了一眼已经指向了罗马数字“十”的时钟,林雪涅又向男孩这样问道。   艾伯赫特:“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回德累斯顿的。但现在,我决定明天早上再回去了。”   林雪涅:“那得是多早?”   艾伯赫特:“早上六点。”   林雪涅:“那如果早上五点的时候你还不起来,我就来叫醒你!”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贵族男孩只是望向她的眼睛,并轻声说了一句“好”。可等到那一晚睡得并不沉的林雪涅在早上四点半就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是看到了一封从门缝里塞到了她睡着的那个房间里的信。   【很抱歉,我向您说了一个谎。我的火车并不是早上六点的,它是凌晨三点从布拉格发车的。乐谱已经写好了,它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女佣每周六上午会来打扫房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留一张纸条在门背后,但需要用词简单一些,她只看得懂很简单的德语单词。如果您想要给我写信,我在德累斯顿的地址就在信封的背面。也许您会愿意替我保管这把备用钥匙?下个周末见。——艾伯赫特】   2019年的林雪涅在把自己的长笛当成是大提琴那样按了好一会儿之后就又看起了绿眼睛的艾伯赫特留下的那封简短的信。   这只是一封很短很短的信,可她却是看了很多很多遍。和她“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写的那些往往需要她连蒙带猜的潦草笔迹不同,绿眼睛的艾伯赫特写给她的这封信上的能让她把每一个字母都看清楚。并且那也是极为精致优雅的笔迹。但你又不能说,这样的笔迹很“秀气”,它理当属于一个男人,或者说……男孩。   当林雪涅把这封短短的信看到了第六遍的时候,她的脑袋里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弗兰茨·卡夫卡曾经写给她的那些信里的某个片段:   【在等待您的信的时间里,我把您的信看了大约二十遍,我在刚收到它们的时候就看了几遍,刚刚坐在打字机旁又看了好几遍,有个投保人坐在我的桌子旁时我也在读您的信,好像是刚刚收到似的。】   不等林雪涅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弗兰茨写给她的这段话,楼下就传来了一阵大提琴的悠扬乐曲。   那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情歌,“i wish you love”。   【春天到来时我愿那蓝知更鸟   能给你带去一首歌儿   就像深深地吻下去   一直唱到心里】   听到了这个琴声的林雪涅连忙走上卧室里的那五阶楼梯,并走上屋顶外面能站人的那一小块地方,抓着窗框向下望去。可这里并不是游人如织的老城区,等到夜幕降临之后就不会有通明的灯火。仅凭借着着路灯的灯光她根本没法看清琴声传来的那个方向。   但只是在略作沉思之后,林雪涅就马上回到了屋里,并在把睡衣换下之后就带着艾伯赫特默写给她的那沓琴谱和她的长笛冲下楼去。   她循着大提琴的琴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愿你爱情甜蜜   七月到来时会有清凉的柠檬水   令你如身在枝叶繁茂的树林】   仅是听着由大提琴所演奏出的,比小提琴还要低沉得多,也复杂得多的琴声,林雪涅就能够想起这首歌的歌词。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终于……她在街头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正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演奏着大提琴的,看起来颇为落魄的老爷爷。   老爷爷的头发已经花白,衣着也并不光鲜,他那装着大提琴的琴箱向着游人经过的方向打开着,里面放有一张刻录了他所演奏曲目的的cd,还有一张他年轻时演出的照片。当然,里面还放着一些面值并不大的克朗和欧元以及美金。   当看到林雪涅这样望着他的时候,老爷爷也并不停下自己的演奏,而是对着这个直愣愣地望着他的小姑娘笑了笑,然后就继续他的琴声。   听着这个这位老爷爷在琴声中表现出的那种深厚的情感,林雪涅不禁翻起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面只有一张五百捷克克朗,还有一张面值两百的捷克克朗。她想了想,而后就把那张面值两百的捷克克朗收了起来,把那张五百的放到了老爷爷打开的琴箱里,然后就又退了一步,等待老爷爷把这首曲子拉完。   没等多久,老爷爷就结束了这首曲子的演奏,转而用并不熟练的英语问她“几张?”   林雪涅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她试探性地用捷克语问道:“抱歉,您说什么?”   “原来你会说捷克语?我是问你要几张cd?”   “我……我要一张。”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脸可红了,显然她给出的那五百克朗由于数额太大而让这个老爷爷误以为她想要买不止一张他的cd。可是一张cd的标价就要250克朗或者是10欧了,如果她拿了这张cd,就会不好意思向老者提出她的请求了。   于是林雪涅在接过大提琴老爷爷递给她的一张cd之后又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两百克朗也放到了对方的琴箱里。然后才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我想请您帮个忙。”   在得到了老爷爷慈祥的点头后,林雪涅才拿出了被她抱在怀里的这份乐谱,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写给我的乐谱。他是个大提琴手,他说这份曲谱是他对一首很著名的曲子的改编。这首曲子需要用到大提琴和长笛,而我是个长笛手,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能不能和我一起演奏一次这首曲子。”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请求。在听完林雪涅的叙述之后,老爷爷直言他在街头卖艺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请求,但他可以先看看谱子。   就这样,林雪涅陪着这个老爷爷一起坐到了冬天的布拉格街头,而这位老爷爷则拿出了他的老花眼镜,然后在林雪涅手机手电筒的照明下慢慢“阅读”起了这份曲谱。才看没几页,这位老爷爷就笑了起来,并在林雪涅不解的目光中说道:   “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写给你的吧,孩子?”说着,老爷爷就在林雪涅还没给出回答的时候就自言自语一般笑道:“一看就知道。”   林雪涅似乎是想要开口解释,却是在吱吱呜呜了老半天之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老爷爷则已经对于她的这一请求给予了回应:“是首好曲子,我可以试试看。不过你得给我找个谱架来,而还得给我翻乐谱。”   “好、好的!您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林雪涅急急忙忙地又跑回去,连自己的长笛都还丢在原地呢,她就抓着手机一路冲上了楼,一把抓起自己的轻便型木头谱架就又给冲了下来。   为了能够让老爷爷更好地看清楚乐谱,林雪涅又帮着老爷爷把他的摊子给挪到了路灯底下。在一番准备后,林雪涅到底还是手里拿着长笛,并站在了老爷爷的身后,注视着乐谱,并首先开始吹奏起了这首已经流传了近半个世纪的曲子的开头。   林雪涅几乎是才开始吹奏这首曲子就让老爷爷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看向她。   显然,这个已经拉琴几十年的老爷爷没能想到,只是突然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会吹长笛的小丫头,小丫头的功底就会如此深厚。并且无论是了对气息的运用,还是她赋予音色的感染力,这些都让老爷爷不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然而林雪涅只是嘴唇带着上翘的弧度就继续吹起了她已然记在心中的那段乐曲。   于是老爷爷的大提琴声也跟着慢慢进入。   这样一个长笛与大提琴的组合显然比单单一把大提琴要更为吸引人眼球。而林雪涅与大提琴老爷爷的年龄差也让经过的路人颇为侧目。更不用说,两人还共同将似曾相识的美妙旋律演绎出了全新的曲调!   就这样,往来围观的路人变得越来越多。   甚至于……周围的几家有着很好的露天用餐取暖设备的餐厅的客人也都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路灯底下的情形。   虽然这还是戴上了老花镜的老爷爷第一次演奏这首曲子,并且两人之间的配合也没法称得上默契,甚至于他们还几次因为要给乐谱翻页而出现了衔接上的小问题,但这依旧能称得上是一次不错的“演奏”。   当两人的乐声停止的时候,周围所响起的掌声便能证明这一点。更有很多人在欣赏这首乐曲的时候就往老爷爷的琴箱里放上了零钱。   只是当乐声停止,而掌声停止的时候,作为演奏者之一的林雪涅却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是的,在演奏的时候她当然感受到了乐曲本身所带给她的酣畅淋漓。可那样的感觉却与她在那个阁楼里和绿眼睛的男孩一起演奏时的完全不同。就连耳旁响起的大提琴的乐声都因此而变得不同。   当乐声终止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想那个绿眼睛的男孩。   很想很想。 第38章 裂割   当林雪涅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个绿眼睛男孩的拉着大提琴的样子时, 她会很想将那本由对方亲手写就的曲谱一页页地翻开, 仿佛这样她就能想起更多与之相关的画面。   但是当她真的这样做了之后,她又会感到很茫然。   是的, 茫然。但她又说不清她究竟是在茫然些什么。   而当林雪涅打算就这样抱着谱子, 拎着装着长笛的小箱子, 再把她的木制轻型谱架也扛起来的时候, 正在与一位被他们共同演奏的这首曲子给迷住了的路人交谈的大提琴老爷爷却是叫住了林雪涅。   “等等,孩子。”   说着,老爷爷很快从自己的琴箱里找出了先前林雪涅给他的七百捷克克朗,并把它们交还给了林雪涅。   “刚才和你的合奏让我赚到了昨天一整晚的钱。所以我该把这些还你。”   当林雪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 甚至于抱着琴谱的那只手还拎着她装着长笛的小箱子。因此她没法摆手,只能连连摇头。   可大提琴老爷爷却是不由分说地替她拿起谱子,把七百克朗塞到她的手上, 还要附加赠送一张他的cd,然后再把曲谱还给她。   “孩子,你的长笛吹得很好。很难相信你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能吹得这么好了。给你写了这首曲子的那个孩子也很好。你们都很好。”   林雪涅连忙说谢谢。而那名正在与大提琴老爷爷交谈的游人一看林雪涅居然还会说捷克语, 显然也想来与她聊上几句。这让林雪涅只是匆忙回答了大提琴老爷爷有关“你们都是一个乐团的吗?”的问题,并在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后就赶忙往她租住的小阁楼快步走了起来。   但是她却并没有就这样乖乖地待在家里, 和她对蓝眼睛的男孩所说的那样“睡上一觉”,她只在先前艾伯赫特坐过的那个进门处的懒人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而后就给海莲娜发了一条短信问她现在在哪儿。在得到了一个【我现在在家,怎么了?】的回答后,林雪涅很快给对方发去回复:   【我现在就来找你】   发出了这条短信的林雪涅穿上外套, 并再次快步冲下楼去。   林雪涅的这位学习心理学的好友如今已经不是一名和她一样的在校生了。从夏天的时候起,她就已经进到了自己的导师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诊所,并成为了对方的助理。   现在,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理解了她的导师为什么在一年之后都还对林雪涅的“癔症”感到记忆犹新,不仅记得她的名字,留有之前她来做咨询时的笔记,甚至还会偶尔和她提起林雪涅。   这当然是因为林雪涅的癔症实在是太特别了。那种感觉可能就是一万只小鸡崽里出现了一只小企鹅一样。   作为一名在心理学方面的优秀毕业生,海莲娜其实一早就已经养成了和她导师一样的,“在非咨询时间不过分探寻别人的心理问题”的习惯。但她却会很愿意倾听林雪涅的“癔症”故事。   只是在那个慕尼黑大学的交换生来到这里以后,林雪涅其实已经很少提起那些了。她甚至以为再过一阵子她的好友很可能就会“自愈”了。而现在,她却那么突然地造访了海莲娜的家。这让海莲娜感到有些吃惊。在为好友倒了一杯茶后,她开始倾听起林雪涅的诉说……   “理智上,我知道他们就是一个人。会拉大提琴的贵族男孩就是我的艾伯赫特在我臆想空间里的一个映射。可感情上我没法把他们看成一个人。我能清楚地区分他们,只要一眼,一眼我就能知道出现在我眼前的到底是哪一个艾伯赫特。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谁也代替不了谁!”   握着水杯的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情绪稳定地叙述那些,甚至是向海莲娜描述再遇小艾伯赫特之后的许多细节。但是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海莲娜不动声色地看着林雪涅由于紧握杯子而变得有些发白的指节,然后用能够安抚人情绪的声音说道:   “是的,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谁也代替不了谁。所以,你真正的烦恼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林雪涅,她的眼睛里出现了迷茫。   林雪涅:“我不知道。我还没理清楚头绪就来找你了。”   海莲娜:“那你就试着想一想,耐心一些。你可以想到什么就和我什么,然后我们一起来把你的头绪理清楚。”   林雪涅又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始试着说道:“我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艾伯赫特的时候,就记住了他。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但一切就只是这样了。我也只是在头三天的时候才有过很想要再见到他的念头,可是后来我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一直到我和弗兰茨一起从河里救起了小艾伯赫特,在小艾伯赫特告诉我他的名字的时候……我其实很惊讶,也很惊喜。惊讶的是,我居然还记得那个只是在火车上见过一面的男孩,而且他的映射还出现在了我的臆想中。惊喜的是……我终于在我的臆想空间里看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的……映射。如果没有小艾伯赫特,我是说……如果没有那个绿眼睛的小男孩,我在学校里再看到艾伯赫特的时候一定不会这么惊喜。”   就好像林雪涅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她的脑袋里很乱。但海莲娜还是能够轻易地从中提炼到她们所需要的信息——蓝眼睛的男孩和绿眼睛的男孩,他们互相成就了彼此对于林雪涅而言的特殊性,并让林雪涅意识到了她对于“艾伯赫特”可能有的感情。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这两个男孩是同一个人的两种不同的表现。并在面对那两个男孩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扮演了同一个角色。   可现在,“他”已经裂割成“他们”了。   “雪涅,你想要在他们中间做出一个选择。”在弄清楚了林雪涅内心真实的想法后,海莲娜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这是因为……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她只能去爱一个人。”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林雪涅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   可话才说出口,她就愣住了。而海莲娜则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你内心的天平甚至已经在向你臆想中的那个虚构出来男孩倾斜了。不用急着否认,因为这就是我看到的事实。雪涅,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难道要为了你男朋友在你内心的一个映射而疏远他吗?你好好地想一想整件事,难道不会觉得这很荒谬吗?”   是的,这当然很荒谬。林雪涅才一听到这句话就觉得自己的好友说的是对的。   可是……   “可是他真的是虚构的,不存在的吗?我现在总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着的……”   “那么你的弗兰茨呢?你在上世纪的布拉格遇到的爱因斯坦、马克斯·勃罗德、勃罗德夫人、和你一起听爱因斯坦讲座的那些学生、帮你一起把弗兰茨·卡夫卡和小艾伯赫特救上来的那些工人。你想说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吗?是的,他们的确真实存在过,可这应该与我们正在讨论的‘真实存在’并不一样。雪涅,你曾经对我说,你能分清现实与臆想的。可现在,你已经开始迷失了。”   或许这样的话语对于现在的林雪涅来说实在是太过冷静,并且冷静到了可怕的地步。因此她的眼睛里再挣扎过后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而才哭过没多久的眼睛则会变得更容易湿润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榔头下去可能砸得太狠了的海莲娜不禁在看到了友人这样的神色后试着开口调侃起对方来:“你瞧,你的弗兰茨花了一年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你的漂亮男孩才只花了几天就做到了。”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不禁破涕为笑,并扯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纸巾。   这样之后,海莲娜坐到了她的旁边,并轻拍她的肩膀道:“也许你是对的,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和绿眼睛的艾伯赫特,他们谁也不像谁,他们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谁也替代不了谁。但有一点是你需要肯定的,他们就是一个人。你当然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和喜欢玩滑板的那个谈恋爱,在晚上的时候和会拉大提琴的那个谈恋爱,你不需要为此而负有罪恶感。但如果你做不到,我认为你应该更多地关注喜欢玩滑板的那个。因为他才是真正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只要你一通电话,他就会飞奔到你的楼下。他是你触摸得到,也不会轻易就消失的。”   听着好友所说出的这番劝解,林雪涅抿了抿嘴唇,而后朝对方点点头。   来自于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的短信也在此时被发送到林雪涅的手机上。当手机屏幕上出现新消息的提示时,林雪涅划开亮了一下的屏幕,并点进她的whatsapp。   【你睡醒了吗,雪涅?我去你喜欢的泰国餐馆给你买海鲜色拉和辣炒牛肉了,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你家楼下了。】   林雪涅看到这条短信时当然会想起她的朋友海莲娜才说完的那句“只要你一通电话,他就会飞奔到你的楼下”。   于是她笑了起来。可是那样之后她就感受到属于就坐在身边的好友的视线。显然,对方也在看她的手机屏幕!在被林雪涅发现之后,海莲娜很无辜地摊摊手,表示她可不是故意的。   这让林雪涅对海莲娜做了个鬼脸,而后脸上又出现了笑意的她连忙起身,穿上外套也拿起她的小包。   “我得赶紧回去了,赶在他过来之前换好睡衣躺回去!”   对上林雪涅俏皮的脸,也稍稍放心了一点的海莲娜对她做出了“拜拜”的手势,并说道:“我觉得,这次你们一起去德累斯顿过圣诞节的时候,可以进一步地发展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此,林雪涅脸一红,却也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元气满满的“明白!”,然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海莲娜的家。   在一路跑去打车的时候,林雪涅还给艾伯赫特发起了回复:   【差不多醒了!你现在坐在餐馆里等菜吗?一听你说辣炒牛肉我才觉得我现在真的好馋它!】 第39章 展望   当林雪涅一下坐进她拦下的那辆出租车, 并把车门给关上的时候, 艾伯赫特的回复也到了。   【那你就再睡一会儿,等听到我的敲门声就能吃晚饭了。:)】   看到这条短信的林雪涅几乎要笑出声来。但在那之后, 她也催促起司机, 让对方快些载她到她要去的地方。   在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 林雪涅完成了从海莲娜的家里冲下楼、打到一辆车、上车被载到自己家的楼下、以及冲上楼换上睡衣这一系列的动作。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钻进被子里躺一会儿的时候, 她就已经听到了属于艾伯赫特的脚步声,而手机铃音也几乎是在同时响起。   她知道,那是她的男孩来了!   林雪涅接起电话,并在同时踩着拖鞋跑到门口。当她从手机听筒里听到属于她小男朋友的声音时,她正好就看到了蓝眼睛男孩帅气的脸庞。   “你感觉好些了吗?”   艾伯赫特话还没说完, 林雪涅就踮起脚来轻轻抱了他一下,并且在抱住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这反而让觉得自己先前还扮演了一把“不解风情”的角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友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艾伯赫特感到突然有那么一些的受宠若惊。但很快, 他也抱住了怀里的人,然后好笑地说道:   “看起来,你已经好很多了。”   在两人松开彼此后, 艾伯赫特说道:“我听说沮丧的时候吃点带有辣味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所以我去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 带一点辣味的菜。”   “不是要吃巧克力吗?”接过艾伯赫特特意去餐厅买来的菜,正要去小厨房把它们给装到盘子里的林雪涅不解地问道。   “巧克力我也给你带了!”   说着, 艾伯赫特又拿出了一整块比林雪涅的两个手掌竖着排都要长一些的,长方形的巧克力!这是在临近圣诞的时候才能买到的巧克力!里面加了草莓干,蓝莓干还有樱桃干!造型虽然普通而简洁, 但只要你看到那些融在了巧克力里的水果干,就会很喜欢它。   果然,当林雪涅看到这块巧克力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出现了让看到的人也会心情好起来的笑容。   “你特意去圣诞集市买的?”   “是啊,这种巧克力还只有城堡那里的圣诞集市有卖。我在等菜的时候跑了一趟。因为怕菜好了我还没到会把它放凉,我在十分钟里跑了一个来回。我帮你掰碎了放进瓶子里?”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在林雪涅的碗橱里找起了那种有密封性的玻璃瓶,但是迟迟没有听到林雪涅的回答让他停住了动作。就在他想要再次征询一下林雪涅的意见时,他却是得到了女孩的背后一扑!   冷不防的这么一下让艾伯赫特险些扒拉下来一排的碗,而后他就转身,看向没有松手,抱着他腰的女孩。面对这样的林雪涅,艾伯赫特简直无奈,又是完全没了脾气,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只好缓缓靠近,靠近女孩的嘴唇。   他想要给女孩一个吻,让她乖一些。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轻轻触碰女孩的嘴唇,那应该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可亲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因此男孩开始加深这个吻。而女孩的身体则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僵硬。   当蓝眼睛的男孩舔开她的牙齿,并要和她唇舌相交的时候,一些很明亮的画面却是在林雪涅的眼前闪现,那些画面很美,却又仿佛明亮得能刺痛人的眼睛。   那是贵族男孩将他那手指修长又温暖有力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那是有着绿色眼睛的艾伯赫特缓缓地靠近她,并将吻落在她的眼睫上,落在她的眼泪上。   那是她的小艾伯赫特对她展露笑意,并用总是那样内敛又好听的声音对她说:“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当那些在明亮光晕中的画面最终刺痛林雪涅的眼睛,她仿佛本能般地,带着慌乱却还要克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被打断了一个吻的蓝眼睛男孩有些弄不清情况,但笑意依旧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好饿了!”说着,林雪涅很快就继续刚刚她没做完的那些,把艾伯赫特带来的辣炒牛肉和海鲜色拉都装到了盘子里,也把那些煮得很诱人的泰国香米也都分成两份。   另外,她还给泡了两杯红茶。   在吃晚餐的时候,艾伯赫特和林雪涅提起了他们要一起在德累斯顿过的圣诞节假期,也提起了林雪涅来德累斯顿要住在什么地方的问题。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的学生出去玩的时候都会选择青年旅舍,人多、热闹、能认识很多新朋友、便捷、而且还很廉价。   但是对于这个要两人一起过的圣诞节假期来说,青年旅舍就太过“吵闹”,也过于没有私人空间了一些。   于是两人一边吃晚饭,一边在预定酒店的网站看了起来,还边看边交换意见。最终两人选定了一家就在德累斯顿老城的公寓式酒店,距离易北河很近,距离德累斯顿的皇宫很近,距离艾伯赫特和林雪涅提起过的那个中世纪主题的圣诞集市也很近,却并不吵闹!   而且他们订的那间公寓式酒店不仅有小厨房,餐桌,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和适合阅读的落地灯,在这间公寓里还挂着看起来十分抽象的画。   当艾伯赫特指着照片里的那副挂在墙上的,让他不知道到底画的是什么的画作说林雪涅一定会喜欢时,才吃了一口加了很多罗勒叶和泰式香料的辣炒牛肉的林雪涅险些要发作咬人,却是在看了看那件公寓式酒店的预定页面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屈从于自己的内心,表示她就想要这间。   好险好险地订到了圣诞假期期间的房间,蓝眼睛的男孩又开始和林雪涅说起了他对于两人一起的这个圣诞假期的安排。比方说,他要在什么时候带林雪涅去看看德累斯顿皇宫里的那些珍藏的展品,每天夜里都得去德累斯顿大大小小圣诞集市中的哪一个,又要在跨年夜的时候去坐哪家游船公司的船看烟花。   在这样的展望中,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而被林雪涅调到了23:30的闹钟也就此响起。   当闹铃突兀地响起的时候,艾伯赫特不禁问道:“这是你的手机闹铃?你怎么会调一个晚上……十一点半的闹钟?哦,现在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调这个闹铃是要提醒我……现在该准备睡觉了。不要再熬夜下去了。”林雪涅迟疑了一下,而后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这似乎是一个很合情合理的解释,没发现时间居然已经到了这么晚了的艾伯赫特也很快就接受了林雪涅的这一说法,并且还表示调一个晚上十一点半的闹钟提醒自己该睡觉了这件事实在是很有意义,他也决定试一试。   在那之后,这个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还给自己的女友发了半身裸.照的漂亮男孩也没有过多的小动作,只是起身穿起了外套,并在套上围巾之前又抱住了给他递上了围巾的女孩。   “平安夜的晚上你真的不到我家来一起吃晚饭吗?”   说着这句话的男孩显得有些粘人。那就好像是在和自己的女朋友撒娇的大男孩,却并不会让和他同龄的林雪涅嫌弃他的孩子气,反而还会觉得他可爱极了。   “不来了啦。”林雪涅把人推开了那么一些,让她可以看到对方的脸庞,然后又贴心地给人围上围巾。   艾伯赫特:“那我和家里人一起吃好晚餐就来找你!”   林雪涅:“嗯!”   说着,林雪涅又踮起脚来亲了亲艾伯赫特的脸颊,把人送出了门。   可是门一关上,林雪涅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了。她坐到了进门处的懒人沙发上,并在上面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蓝眼睛的男孩给她发来短信。   【真希望星期五快点到,我太期待和你一起过的这个圣诞节了!】   看着这条短信的林雪涅终于又笑了起来。而后她起身,看向在她的卧室挂着的那个钟。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了,距离午夜时分只差十五分钟。   其实,她调的那个夜里十一点半的闹钟哪是要提醒她该要睡觉了。她调那个闹钟,只是为了提醒她,午夜时分就快要到了。她该拿上绿眼睛男孩给她的钥匙和曲谱,换上衣服,准备回到属于过去的布拉格了。   当1926年的那个周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她的枕边时,她就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今天早晨,回到了她租住的这个阁楼。   而后,坐在床上半天没回过神的她就给自己调了一个今天晚上十一点半的闹钟,因为那时的她是这么迫切地想要看一看,看一看她是不是能够在每天的午夜时分到来的时候都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绿眼睛的男孩所身处的时代。   可现在,她的心情却已改变。   她或许需要再一次地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回到自己的臆想中,却只是为了告诉那个绿眼睛的男孩,她已经有了一个和她互相喜欢着的漂亮男孩。   那个男孩和他很像,像到让她把对方错认成当年的那个小艾伯赫特。   可那个男孩却并不是他。 第40章 等待的滋味   想到这里, 林雪涅快步走向她装着那些过期美金和那把绿眼睛男孩留给她的钥匙的小盒子, 拿出它们,把它们放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而后, 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再一次地坐到了书桌前, 翻看起了由绿眼睛的男孩亲手写给她的曲谱。   仿佛只要她看着那些跳动的音符, 就能够听到那些近在耳边的声音。   仿佛她只要闭上眼睛, 就能够想起那个男孩在她眼前拉动琴弦的样子。   那并不是就在昨天发生的事,而是在她臆想中的93年前的那个下午发生的。   正当林雪涅又睁开眼,看向这本曲谱的时候,时间的分针已然再一次地指向十二这个数字。她把外套搭在她的手肘上,并抱着乐谱站起身来。当她再一次地看向时钟所在的方向时, 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可是借着月色的朦胧,她能够看清,这分明就是属于绿眼睛男孩的那个阁楼。   她又一次地回到了这里,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   可这一次,阁楼里却并没有温暖的灯光以及诱人的橘子味伯爵茶的香味正等着她。   她下意识地要摸出手机,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给自己照明。可是她的手机却依旧像是之前的很多次那样, 只要来到这个她的“臆想空间”就开不了机。因此她只能很努力地去看清周围的景象,并一路摸过去, 在这间她曾借用过两晚的卧室里摸到那盏被放在床头边地板上的小台灯。   但是当柔和的灯光照亮这里,并成为这间布置得略显简单的屋子里最好的装饰时, 她会产生一些疑惑。因为她会弄不清,在这间此时显得有些冰冷的屋子里……床单上的褶皱究竟是她刚刚跑来开灯时弄出来的,还是她在“那天早晨”离开的时候所留下的。   然后,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这间屋子里的其它地方。   当她的目光在这里转了一圈之后,她会发现她先前叠好的,绿眼睛男孩的衬衣和毛衣依旧平整地放在枕头的边上。   但她也不能弄清楚,这些衣服是在女佣打扫过这里之后依旧让它们待在这里。还是说……应该在每周六的上午过来打扫屋子维护这里的女佣根本就还没来过。   在那里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林雪涅不禁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样地慢慢用力,而后又在松手之后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入阴影中。   【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她曾经十分肯定地告诉她的朋友海莲娜,她能分清楚现实与臆想。是的她当然能分清,因为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她,这儿并非她所属的那个时代。哪怕只是一个硬币都能让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   她也曾询问海莲娜的心理学导师伯洛赫教授,她要怎样才能让她的癔症变得严重。而对方所给出的第一条建议,就是让她把臆想中的一切都当成是真的,并且认真对待属于那里的所有人和所有事。   她照做了,也在把臆想中的一切当真的过程中收获了许多别人永远都不会拥有的经历。   可现在,她却并不能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些了。   她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也开始怀疑……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她的臆想吗?   把自己缩在阴影里的林雪涅试着说道:“现在已经是周六了,你该出现了,小艾伯赫特。我得在今天就把这些话告诉你,否则……”   【否则,你让我应该如何再鼓起一次勇气,来对你说出这些。】   林雪涅用双手撑着额头,她闭上眼睛很用力地去想这些,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却依旧没有听到属于绿眼睛男孩的脚步声。   于是她走出屋子,想在这里寻找一些痕迹。任何有关绿眼睛的男孩已经来到这里的痕迹。   但是没有,没有。   弄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属于1926年的哪一天的她似乎只能在这里等待。因为小艾伯赫特在给她的那张封信上对她说了。   【下个周末见。】   如此,只要今天是星期六,她就一定能等到对方。因为,她知道那个绿眼睛的男孩一定会在星期六的晚上就坐车来到这里,来到布拉格,来到这间由她保管了备用钥匙的屋子。   但是才想到这里,林雪涅就又皱起眉头。她向放在地上的那个台灯所照射出的暖色光伸出手,那让她的手在这间卧室里落下影子,可时空却并未就此而因为她的意愿变得扭曲,也没有在此时以一种足够简单的方式来向她证明,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仿佛现在的她除了等待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了。   于是她开始等待,她在这间卧室的床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由坐着变成了躺着,甚至于给自己盖上了被子,久到冬日早晨的第一缕光又照到了她的枕边,她也依旧没有等到那个脚步声。   她实在是太困了,近乎一个晚上的等待让她在1926年的这个早晨到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法睁开眼睛。于是明白她所等的那个人今天已经不会来了的林雪涅又陷入了浅眠,直到街上开始嘈杂起来,她才缓缓转醒。   在借用这间卧室里的浴室稍稍洗漱了一番之后,她就带上钥匙和她的那一小叠在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过期的美金走下楼去。   当她走过一家提供早餐的咖啡馆时,她隔着玻璃窗看到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士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享用她的早餐,并阅读今天的报纸。当她走过那位女士正坐着的桌子时,她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然后……她看到了那张报纸上写着的日期。   上面写着……今天是星期二。   也就是说,她在星期一的早晨回到了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又在星期一晚上的午夜时分回到了这里,从午夜时分等待到了黎明时刻。   弄明白了这一点的林雪涅突然之间很想笑,那或许是无奈的好笑,又可能是自嘲的笑。她总是惯于让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来等待她,而她则总是急急忙忙的,在查理大桥上来来回回地疲于奔波。   现在,总算轮到她来等待了。   但是在习惯了那种匆忙以及夺命狂奔之后,等待的滋味虽过于寂寞,却也颇为新奇。她终于有时间在属于这个年代的布拉格城漫无目的地闲逛,欣赏属于旧日里的风景。   在好好地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水果摊上的物价,以及已经营业了的那些咖啡厅里的菜单之后,她才用她卖掉电动滑板车得来的美金兑换了一些克朗。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当年她把电动滑板车卖给那个美国佬的时候到底是得来了一笔怎样的巨款。这让她只需要把那些美金兑换出去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就够她在这座城里滋润地过上好几天了。   而她也的确只兑换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然后就去给自己买了一份捷克语的报纸、一份德语的报纸,去到人来人往的老城广场,也像先前她所看到的那位女士一样,一边阅读报纸,一边享用她的早餐。   当她才喝了第一口热拿铁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德语报纸上的那篇醒目的报道。   《德法两国外长共获诺贝尔□□》   这样的标题一下就吸引了林雪涅的注意力。因为学习日耳曼文学的缘故,她的记忆里是有德国在这个年代的某任外长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并且在外交事业上做出了杰出贡献的那么一回事。   可事实上,她对于这位外长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了,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记得。   因此,在这个仿佛无所事事的上午,她开始阅读起了这篇很长很长的报道。报道上不仅有这名德国外交部长的名字和生平,还有他在这几年间为德国所作出的巨大贡献。   他的名字是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却在柏林大学和莱比锡大学学习了哲学和文学,甚至又在那之后获得了经济学博士的学位。   他曾短暂地担任过魏玛共和国的总理,又从1923年的时候开始担任德国的外交部长。   才看了几段话,林雪涅就能肯定这份报纸一定是生活在捷克斯洛伐克的日耳曼人办的,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无法解释一份在捷克斯洛伐克发行的报纸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位手段惊人的德国外长有着如此溢于言表的描述。   而一旦静心阅读下去,林雪涅也不由地对这名在一战结束的七年之后就拿到了诺贝尔□□的德国外长肃然起敬。看起来,这个时代的诺贝尔□□还没有沦落为强权国家用来愚弄别人的玩物,而□□对于施特雷泽曼来说也的确受之无愧。   这位外长仅在成为魏玛共和国总理的几个月后就结束了那场由于鲁尔区被占领而引起的,蔓延全国的经济危机。   而后他出任德国外长。他主张让德国接受自己一战战败国的身份,并在这个基础上通过努力而积极的外交政策减少了《凡尔赛条约》中规定德国每年都需要偿还的赔款额度。不仅如此,他还凭借德国外长的身份,不费一兵一卒就在就任的短短三年时间里瓦解了反德同盟,并帮助德国逐渐恢复他的大国地位、也重新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   就是在几个月以前,他还帮助德国重新赢得了法国的友谊,让堪称世仇的两国重新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一份德语报纸让林雪涅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数次感叹起这位政客的惊人手腕。在这么一个注定了会无所事事的上午,林雪涅在吃完她的早餐后又去到附近的书店找寻起有关德国的这位外交部长施特雷泽曼的书。可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找到。   于是她又带着她买的那两份报纸回到了绿眼睛男孩的阁楼。   在过河的时候,她特意走了查理大桥。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看到时空的裂缝,也没有如前一天晚上的那样,在跑向查理大桥的路上就已经去到了另一个时代的布拉格。   但她也只是在走下桥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查理大桥,而后就向着她所熟悉的那个阁楼走去。可是当她回到这间宽敞又明亮的阁楼时,她会发现自己又不愿意继续去读她还没全部看完的这两份报纸。   于是她在屋子里四处转悠起来,她在艾伯赫特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幅他还未有完成的画。然后她很稀罕地蹲在那幅画的前面看着画中的自己。   还未完成的画看起来有些模糊,可画中她吹着长笛的样子却已被清晰地描绘出了出来,看起来恬静而又美好。仿佛只要看着画中的自己,她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画出这幅画的人究竟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在描绘画里的那个人。   她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好久。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看着看着,她就又落寞了。 第41章 嗨,老友   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想起了什么的林雪涅赶忙坐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用艾伯赫特留在这里的纸、笔、以及墨水给他写起了信。   【亲爱的艾伯赫特,但愿你能收到我的这封信。你在离开前给我留下的那封信上对我说, ‘下个周末见’。我以为这是你会在下个周末的时候再次来到布拉格的意思。所以我开始给你写这封信。因为我得告诉你, 下个周末的时候, 我就已经不在布拉格了。】   上一次林雪涅再回来1926年的时候,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可这一次,她却发现当她在2019年的时间过去了一个白天之后这里也只是过去了一个白天。   她无法确定当属于2019年的午夜钟声再次敲响时,这里又会过去多久,因此她给人在德累斯顿的绿眼睛男孩写起了这封信。   这是因为她不希望当她在时间的另一端去到了德累斯顿过圣诞节的时候,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却是独自一人在夜里乘坐火车来到布拉格, 等待一个注定了不会在这个周末出现在布拉格的人,而后再独自一人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坐上回到德累斯顿的火车。   于是她开始给男孩写信,写一封需要贴上邮票才能寄到的信。   可她才没写几句话就顿在了那里。墨水从蘸水笔的笔头上慢慢渗到信纸上, 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墨滴。这让她很快抬起握着笔的手,却依旧只是看着她写下的那几行字,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是在做些什么。   给一个她臆想中的, 虚构的人写信?而这仅仅是因为她担心那个人会在从德累斯顿来到这里之后像今天的她一样无所事事地等待?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究竟在做什么。   在漫长的等待中, 她的内心出现了无数个问题。无数个她只想提出却又不想回答也不想去弄明白的问题。   如果那个绿眼睛的小艾伯赫特只是存在于她内心的虚幻与错觉,她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向对方说出拒绝的话语, 哪怕只是在她的臆想中去伤害对方?   如果对方是真实存在着的,她又该如何去解释这个绿眼睛的男孩与那个为了她而特意从慕尼黑大学来到布拉格大学的男孩?为何相隔了一百年的人会如此相像,还拥有同样的名字和姓氏, 连声音都这样的相似?   如果她拒绝相信这一切,那么她的臆想空间是否就会再次变得缥缈?到时候这个绿眼睛的男孩会否就此消失不见?   可当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将她弄得头晕目眩,甚至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时候,她竟只能抓住海莲娜才在不久前对她说的那句:   ‘你瞧,你的弗兰茨花了一年的时间都没做到的事,你的漂亮男孩才只花了几天就做到了。’   在将这句话咀嚼了很多遍后,林雪涅感到一阵无奈的好笑,而后她就又拿出一张纸,将刚才的那些话重新写了一遍,接着就继续写道:   【我有事需要离开这里一阵子,但是具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我也说不好。我只能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再寄信给你。】   她犹豫了很久,却最终还是没法把那些她原本应该在昨天晚上就亲口告诉对方的话写在这张信纸上。   那样的话语不应该只是轻易地被写在信纸上,让另外一个人在期待和惊喜中打开它看到它。   于是林雪涅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却最终只是写了一封没有华丽辞藻的,再简单不过的给友人的信件,告知对方他们约好的那次见面需要改期了。   只是在信的结尾处,她又和绿眼睛的男孩分享了她在今天的上午看到的那篇报道。   【我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了施特雷泽曼先生和法国外长一起获得了诺贝尔□□的报道。他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伟大的人,我想去书店找一些和他有关的传记类书籍,却没能找到。在德国会有这样的书籍吗?——雪涅。】   在近乎一整天的等待后,林雪涅把这封信封好,并在天黑的时候再一次地走出这间阁楼。她想要去杂货店买一张或是几张邮票,而后再把信寄出。却未曾想,她会在那里遇到经年未见的人。   弗兰茨·卡夫卡。   她曾经最最亲爱的弗兰茨。   当她用捷克语问清楚杂货店的老板,寄去德累斯顿的信需要多少面额的邮票,并在拿着她买好的邮票转身的时候,她就这样与那个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见到的人打了个照面。   在那一刻,两人都意外极了。   那并不是惊喜,也不是多年后又遇到了当年曾“错爱”过的人时的那种尴尬。他们只是感到意外。   “晚上好,弗兰茨。”   先与对方说话的那个人是林雪涅。对她来说,她应该是有大半年没见到对方了。可对于弗兰茨·卡夫卡来说,他却已经是有好几年都没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了。   在他们各自都放了那样一封信去到他们的小邮筒之后,他们并不是就再没有见过对方。   事实上林雪涅的“癔症”在那之后的确减轻了很多,但她与过去的布拉格的联系只是变得若有若无,不像过去那样紧密,而不是突然就断了。   只是卡夫卡一家并不是一直都只是住在林雪涅所熟悉的那片犹太人的聚集区,而她之后几次见到对方又只是给彼此带来尴尬,因此她就再没去找过对方。   而如今,在当年的那个看起来并不意气风发,却可以称得上极为英俊的作家身上已然过去了八年的时光。   向来就比同龄人看起来更为年轻的卡夫卡更为成熟了,时间的流逝也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为深邃,望向林雪涅的眼神也更有力量了。   可是林雪涅呢?对于她来说时间才只是堪堪过了一年,她依旧还是弗兰茨·卡夫卡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只是看起来再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样子,却更多了一份让人心动的力量。   “晚上好,雪涅。”   时至今日,作家已经不会再像他给林雪涅写出那封信时的那样,那么固执地将早就已经熟悉了的人称之为“尊敬的小姐”。   而后,杂货店老板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回忆,作家也在回过神之后告诉对方,他也要买一些邮票。   两人在买好邮票后一起走出了杂货店,这之后,弗兰茨·卡夫卡才在盯着林雪涅看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您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就好像我记忆里的一样。”   说着,卡夫卡看向林雪涅手里拿着的那封信,问道:“您也要给什么人去寄信吗?”   “是的,给我的……一位朋友。”林雪涅拿起自己的这封信,看了看上面写着的地址,而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接着,她又问道:“你呢?”   “我正要给我的未婚妻菲利斯寄一封信。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   “你们订婚了吗?”虽然早就知道卡夫卡会爱上一个叫做菲利斯的德国籍犹太女孩,并两次与其订婚,林雪涅还是装出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   “是的,我们订婚了。”   卡夫卡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因为想起自己所爱的人而出现显而易见的喜悦。相反,他的声音和眼神中都透露出了很难掩饰的疲惫以及迷茫。   “请原谅,我正打算在寄完信后去一家素菜馆吃晚餐。您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   随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的林雪涅说道:“当然,我愿意的。所以,最近的邮筒在哪儿?”   对于这个年代的布拉格其实并不怎么熟悉的林雪涅被她曾经的男神以及一直以来的文坛偶像带着去寄了这封应该去往德累斯顿的信,而后两人就一起去了那家卡夫卡所提到的素菜馆。   事实上,多年以来这位德语作家一直都保持着吃素食的习惯,他就好像是一名苦行僧,或者是鞭挞派,只不过他信的是犹太教。   他吃素食,不抽烟不喝酒,甚至也不喝咖啡和茶。有时候他的父亲会逼迫他吃一点肉食,并且毫不避讳地向他表示吃素是懦夫才会有的喜好,这些当然会让他陷入又一轮的自我厌弃。   一般来说,会完全满足他要求的素食餐馆很少很少。因此,当他又在布拉格城中发现一家的时候,你会很容易在那里守到他。   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搬出来,也不与自己的父母以及未出嫁的妹妹一起生活了。   “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我的母亲偷看了您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她想要也偷偷给您写一封信,可她却并没有找到您的地址。但这件事后来很快就让我的父亲知晓了。”   面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对自己了解很深的老友,作家终于开口说起了属于多年前的那段往事。或许在他的心里,这样的一段往事依旧会梗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介怀,可是现在,他却已经能够向与这件事有关的另一个人说起它。   林雪涅:“然后老卡夫卡先生就批判起了我?”   卡夫卡:“是的,您的用词非常精确。他将您贬低到了尘埃里,就好像从前让我有所好感的所有朋友那样。”   林雪涅:“他说我们不够门当户对?”   卡夫卡:“他说您不是一个犹太人。”   在不善言辞的作家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一直都在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眼睛的林雪涅并不在意地笑了笑,也在卡夫卡说出了“很抱歉,我……”的时候抬手止住了对方,在用餐巾擦了擦嘴后表示她并不在意。而后她就继续说道:   “来谈一谈你的未婚妻吧,弗兰茨。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正感到很困扰?” 第42章 他已经长大   【在精神上我实际没有结婚的能力。这一点表现在:从我决心结婚的那一瞬间开始, 我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脑袋日夜炽热,生活不成生活, 我绝望地东倒西歪。但对我的思想起着决定性影响的, 是恐惧、懦弱、自卑的无所不在的能力。】——《致父亲的信》   “在她寄给我的上一封信里, 她对我说——‘我们两人如果结婚, 则不得不放弃许多东西,我不想认真权衡怎样做会更有利,那对我们俩都太沉重了。’——这样的话太可怕了。这并不符合菲利斯的本性,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能够写出这样的话是令人伤心的, 而且让我几乎不能往任何好的方面想。”   在作家向这个在文学上总是能够十分理解他的“老友”说出这番近乎控诉的话语后,坐在他对面的林雪涅并没有急着去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   她想了好一会儿, 而后问道:“所以在她给你写出了这样的话之前,你又对她说了什么呢,弗兰茨?”   林雪涅几乎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在这方面, 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她甚至说道:“让我来猜猜?你对她说, 如果您选择嫁给我,您将会去到布拉格附近的一个乡镇, 与一名公务员一起过小气的生活。他收入低微,烦恼也不少。并且他还呆头呆脑、郁郁寡欢、病怏怏?”   这些话正是八年前弗兰茨·卡夫卡在他给林雪涅的那封“分手信”里写到的。当林雪涅把这些话给背下来的时候,作家只是觉得这些话出奇地熟悉, 似曾相识,却并未一下就在久远的记忆里想起它,想起这正是他在多年前写给眼前这个女孩的。   于是林雪涅看着一脸迷茫的弗兰茨·卡夫卡,坏心地公布了答案:“这正是你曾写给我的话语,如果你对菲利斯小姐也说了相似的话语。那请恕我直言,你对菲利斯小姐说的那些话更不能让人往任何好的方面想。”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在过去与她交往的时候总是很沉默的作家显得更沉默了。   林雪涅:“请别为我说出的这些话感到羞愤,弗兰茨。你该相信我对你始终是抱着善意的。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弗兰茨,我的老朋友,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着急修复你与菲利斯小姐的关系,而是花一晚上的时间仔细考虑。你需要考虑清楚,你的内心深处究竟是渴望娶她,还是希望她最终会离开你。”   弗兰茨:“如果我说我渴望迎娶她。”   林雪涅:“那你就该好好想一想,你能为她带来什么,或者你愿意为了让她幸福而付出怎样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你得让她能看到希望。”   由于两人遇到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在一起去寄了信,又去吃了晚餐,又聊了许多之后,时间很快就过了晚上十一点。   这一次,林雪涅先提出了她该要回去了的意愿,卡夫卡则也很绅士地说好,并要送送她。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拒绝,并告诉对方她这些年并不在布拉格,只是这两天借住在一位朋友的家里。   在送林雪涅回去的那一路上,弗兰茨·卡夫卡终于是向她问道:“你寄信的对象,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该说卡夫卡这样的作家果然是神经纤细而敏感吗?   尽管先前他一直都没有说,可单单只是从林雪涅看着信的眼神,以及把信放到邮筒里时的那种表情,他就已经猜到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并不只是林雪涅的一位普通朋友。   对此,林雪涅在稍稍想了一想之后就说到:“他是一个你和我都认识的人。还记得当年被人在冬天里扔下河的小男孩吗?”   林雪涅才要笑起来,却在看到卡夫卡一下就沉了的脸之后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然后敛起了笑意,并十分严肃地压着嗓子说道:“嗯,格罗伊茨先生就是他。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正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学习机械工程。前阵子我在回布拉格的时候遇到了他,当时他刚好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这里参加一个舞会。”   卡夫卡:“然后他认出你来了?”   林雪涅:“是的。不过,我也认出他来了。”   卡夫卡:“所以,那个小男孩对你展开追求了吗?”   当作家猛一下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左脚绊到了右脚,险些就这样摔下去。但这位在林雪涅看来都可以被她一拳就撂倒的作家当然不会像那个绿眼睛的男孩一样,在这样的时候立刻向前一步而后转身,挡在她的身前让她不会就这样向前摔去。   弗兰茨·卡夫卡似乎被吓了一跳,却也仅是如此。但还好,还好林雪涅的身手其实足够敏捷,并且身体的协调性也不错。她在被自己绊到之后似乎崴了一下,但在一个很大的动作后就很快调整了过来。   绿眼睛男孩的那间阁楼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所以一直到卡夫卡把她送到阁楼的楼下,林雪涅都没有想到她应该怎样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只是在进楼的通道前很郑重面对卡夫卡地站定。   “我到了。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说着,林雪涅向着对方做出了再见的手势。   “我也是。”   如果对那个人不再心存念想,经年之后再见到彼此就不会感到紧张。当作家对眼前的这个女孩说出“我也是”的时候,他甚至还对女孩露出了他并不多见的笑容,并且还当着林雪涅的面,说起了并没有在先前就被他写在了信纸上的赞美。   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一点都没有变。今天的您看起来就像是我第一次见您时的样子。”   而林雪涅则告诉作家:“你看起来就更成熟英俊了。”   说着,林雪涅很快做出“嘘声”的手势,让卡夫卡先别急着否定她的这句评价,而后说道:“别对我说羞愧,别说那样的词。因为我对你的赞美是真心的。”   说着,两人就互道晚安。   当林雪涅走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并再次回到那间卧室抱起她的那本曲谱时,午夜的钟声就再度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城市中响起。而后,她就再一次地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属于她的那间小阁楼。   可这只是她第一次在午夜的钟声响起时从属于绿眼睛男孩的阁楼回到属于她的小阁楼。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每天都会在午夜到来的时候从现代的布拉格回到旧日里的布拉格,又在度过一整个白天后,在午夜再次到来的时候再次从旧日里的布拉格回到现代的布拉格。   除了这种情况出现的第一次之外,之后的每一次她都能算得上是有所准备。   有时她会在午夜到来之前抓住她还没看完的课外扩展书籍以及她的长笛。有时她会在去到旧日布拉格的时候带上她才买回家的新鲜花束以及足够她吃一天的食物,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带上了她才在布拉格的新城里买的一把不好也不坏的大提琴,并真的开始在那里练习大提琴。   可是小艾伯赫特只教过她该怎么按琴弦,却没有教她用琴弓来拉动琴弦的手法,因此第一次真正拉起大提琴的林雪涅发现这和她想的根本就很不一样,嘎吱嘎吱的简直不是在演奏乐曲,而是在有音调地锯木头。   当林雪涅的脑袋里出现这样的念头时,她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给逗笑了。   但是笑过之后,她又会觉得有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也会不错。起码……这里不会变得太过安静,静得让人无法不去想起这间屋子的主人。   有时候,她会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午夜的到来?抑或是注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但有一件事是她能够肯定的,那就是……她并非在这里无所事事,而是真的在等待着什么。   当时间以这样一种方式缓慢流逝的时候,她会很想和什么人去诉说些什么。可她又是真的不想去很有可能会堵到“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那家素菜馆,和那位敏感又聪明的博士去说一些很可能会泄露她很多秘密的心事。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又一天后,她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想念那个绿眼睛的男孩。   有好几次她甚至已经拿起了笔,也在信纸的第一行写下了对方的名字。但她终于还是没有给“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寄出她的第二封信。   …………   “雪涅,雪涅?你在听我说话吗?”   “什么?”   “我说,你能再给我拿两罐你右手边的奶酪吗?”   有着一头略显毛躁的金色卷发的女孩对自己身边的亚裔女孩这样说道。这正是林雪涅的朋友海莲娜。此时,两人正在一起逛超市。那并不是为林雪涅进行采购,而是为会留在这里过圣诞节的海莲娜进行采购。   作为海莲娜的好友,林雪涅被这个捷克女孩拖来陪她采购,并且也负责在待会儿帮着她一起拎着食物去车库,再把食物拎上楼。   当然,在超市里的时候,林雪涅也要负责帮着海莲娜拿这个拿那个,然后顺便把推车的任务也一并给负责了!   海莲娜:“这种新出的咸味黄油焦糖酱口味的蛋糕看起来好像不错?还是我应该拿一盒树莓味的布丁?”   林雪涅:“我觉得这种需要在烤箱里加热一下的巧克力软心蛋糕也很不错啊。唔……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两种一起买下来?”   在林雪涅给出了这个说了等于没说,又或者根本不是心理学系理性少女海莲娜想要听到的答案之后,海莲娜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林雪涅,而后把树莓布丁给放了回去,把咸味黄油焦糖酱蛋糕放进了她的购物车里。   “我已经买了树莓口味的酸奶了,六罐。再买树莓口味的布丁就太重复了。”   这样的反应和回答让林雪涅感到很受伤害,她不禁抗议道:“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对此,海莲娜给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看法,那会让我感到很欣慰。”   不等林雪涅再一次地提出抗议,海莲娜的手机铃音就响了起来。于是她很快接起电话,却是才说了没几句话就提高了声音,并十分不满地说道:   “您让我现在就过来帮您找一份诊疗记录?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教授?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您没有理由让我在休假的时候也为您时时待命。不不,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如果现在我在挂了电话之后很快就来您的咨询室,为您来完成我本不应该在今天做的工作,那您同样也就可以在平安夜的晚上以同样的理由要求我来为您工作。”   听到这里,林雪涅只是撅了噘嘴,把她看上的巧克力软心蛋糕也放到购物车里,然后默默推着车去到收银台。   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位友人不论在接起电话的时候如何冷漠抗议,如何据理力争,不出五分钟她还是会被自己的那位心理学导师说服,并且心甘情愿地在不该她工作的时候去到对方的咨询室。   为什么林雪涅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肯定?   这当然是因为……同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回了。   论如何在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面前坚守原则这门课,海莲娜一定是挂了科的。林雪涅笃定她急需交费重修。   五分钟后……   海莲娜:“雪涅,我们需要先去一趟伯洛赫教授的咨询室,然后再回家。” 第43章 书写的力量   二十五分钟后, 先前还在超市里进行采购的海莲娜就带着林雪涅一起驱车赶到了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室。   “有一位已经三年没来的访客和我预约了明天上午的时间, 然后我刚才发现我已经找不到当时给他建的诊疗笔记档案了。”   面对憋着一口气,在晚饭后的采购中途被自己喊过来的学生, 心理医生伯洛赫先生只是声音轻柔地先对海莲娜解释了一下这么着急喊她过来的原因, 而后又才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安抚, 就让海莲娜好好地去替他找那份诊疗笔记了!   整个过程让总是会被海莲娜牵着鼻子走的林雪涅简直目瞪口呆, 更让她感慨起这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而直到海莲娜又在那一堆堆的资料里替自己的导师找寻起他今晚之前就要看过一遍的诊疗笔记,对方也注意到了跟着海莲娜一起来到了这里的林雪涅。   “雪涅小姐?”   “是的,是我。”   没想到一年多没见对方居然还记得自己,林雪涅在惊讶之余也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这位曾很想把林雪涅的癔症案例写进自己论文里的心理医生则显然不会只是记得她的名字。他很仔细地观察起了林雪涅,而后带着一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看起来……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我……”   被对方只是这么看一看就问出了这样的话语, 这让林雪涅感到其实有些尴尬。但还不等她开口,那边正在一堆文件和笔记中翻找,还要一边翻找一边整理的海莲娜就已经用被提高了的音量说道:   “您能再和我说一遍那名访客的名字吗, 教授?他叫拉迪亚夫斯基?”   “是拉蒂斯拉夫。”   伯洛赫教授又对海莲娜说了一遍那名访客的名字。然后就把视线转回到了林雪涅的身上:“请原谅,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我的确……被一些事困扰着。”生怕对方又要对自己说出诸如一次150欧,或者是“你愿不愿意让我在论文里详细叙述你的癔症案例”之类的话语, 最近才买了一把大提琴,还要准备圣诞假期的林雪涅连忙在那之后说道:“是一些感情上的问题。”   也不知道伯洛赫教授是否真的没有听出林雪涅话中的隐瞒, 他只是在林雪涅说出了那样的答案之后很友善地对林雪涅笑了笑,并说道:“看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   “唔……也许只是现在不需要。”并没有把话说死的林雪涅在想了想之后给出了对方一个这样的回答。   闻言,伯洛赫教授并没有向林雪涅推荐起自己,而是说道:“有些事, 有些烦恼如果你不想和你的朋友分享,或者是不愿意说出口,那你可以试着写下来。”   林雪涅:“写下来……?”   伯洛赫:“是的,只是写下来给自己看,然后你可以保留它,阅读它,或者是烧毁它。书写能让你的内心变得平静,它也能帮你弄清楚许多你没能想明白的事。也许这正是你需要的。”   当伯洛赫教授说到这里的时候,正在替他翻找以及整理诊疗笔记的海莲娜已经发出声音,并说道:“找到了!教授,您把这份笔记放到了前年的诊疗笔记里去了,所以您如果再往前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得到的。您为什么不找个时间把这些都录入到电脑里?”   听到海莲娜所说出的话,伯洛赫教授连忙对林雪涅说了一句“失陪”,然后就要向着海莲娜走去。但是林雪涅却是在那之前叫住了他。   “教授,请等一等。”   这下,不光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看向了她,就连刚刚翻出了那份诊疗笔记的海莲娜也看向了她。林雪涅看看伯洛赫教授,又看了看海莲娜,而后说道:   “我只是想对您说……谢谢。”   “不客气。”   心理医生伯洛赫教授在这个时候已经看出了林雪涅的困扰绝对不止她所说的“感情问题”,但他却并没有试图就此继续和林雪涅聊上几句。他只是用轻松的语调对林雪涅说了一句看似全然不相关的,夸赞的话语:“你的捷克语已经说得比去年的时候要好很多了。”   说完,伯洛赫教授还对林雪涅笑了笑。于是林雪涅也对他笑了起来。   替自己的导师完成了任务的海莲娜很快就被放回家去了,而林雪涅也和她一起,用在超市采购的那些食物做了一顿晚餐。因为林雪涅在心理咨询室的表现而猜到了些什么的海莲娜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林雪涅却是在晚餐过后很着急地帮着好友把碗、刀叉和盘子给洗了,而后就提出她想要早些回去的意愿了。   “昨天我没等到他。但我觉得伯洛赫教授说的办法很有趣。所以我……想早点回去,写一点东西下来。”   这是林雪涅在向自己的好友告别之前说出的话语。   一个半小时候,她在回到自己的阁楼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很符合那个年代潮流的白色古典睡裙,又给自己披上了一条咖啡色的厚实毯子。她把在1926年的一天里外出时需要穿的衣服就放在自己写字台边的脚踏上,也给自己煮上了一壶咖啡。而绿眼睛的男孩交与她保管的钥匙则已经被她当做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开始在冬日中温暖的屋子里写作。   【当那种癔症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告诉海莲娜,这是幸福的癔症。确实,它在最初的时候带给了我许多意想不到的,巨大的喜悦。伯洛赫先生则告诉我,如果我并没有被这样奇妙的癔症所困扰,那我当然可以选择不被治愈。可现在,我感到困扰了,我感到困扰,可如果被治愈的结果是我再也看不到那些臆想中的景象以及臆想中的人,那我依旧不愿意被治愈。】   【在艾伯赫特才来到布拉格的时候,我就问他,‘你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当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只是觉得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其实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只存在我臆想中的,在战火中度过了童年,却依旧有着纯净笑容的,坚强而执着的小男孩。】   【有很多次,我都想要在和他一起走过查理大桥的时候告诉他,‘知道吗,我曾从这里救起过你’。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是我强加在他身上的,只存于我心中的一段臆想。没有人知道我多希望他就是那个小男孩。也没有人会知道我有多渴望它可以成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共同的过去。】   【我曾不止一次想要在和艾伯赫特独处的时候向他坦白,我想要和他分享我的“癔症”,分享一切。可海莲娜却极力阻止。她说,‘你一定会吓坏他的,说不定你还会吓跑他。’但我不可能只是用隐瞒来“隐瞒”,很多时候,我会需要用上谎言。】   当午夜时分再次到来,坐在写字桌前书写那些的女孩抱起她早已准备好了,要带去1926年的那些东西。而后,周围变得很暗很暗,只余那柔和的,暖色的灯光从门口朦胧地照射进来。   然后她才发现,她上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竟是忘了关上客厅里的灯。   但是没关系。把那些东西放到了床边地板上的林雪涅走向客厅,并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清挂钟上的时间。它刚好指向十二点零二分,而卧室壁炉里还带着些许火星的木柴则依旧带给这间屋子冬日里的温暖。   这就是林雪涅上一次离开时的时间。   于是她坐到床上,靠着床头,她打开台灯后,她继续写……   【当长大了的小艾伯赫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能听到我心跳的巨大声响。我感到我的心仿佛被蝴蝶的翅膀扑闪了一下,一下又一下。那应该是心动的感觉,而且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一直以为,我爱上的是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在我内心的不同表达。】   【可他们真的是吗?】   【就是在这一刻,我很想他,很想念他。我想念那个会用“您”来称呼我,用最专注的目光看着我的艾伯赫特。我想再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很想他。】   【可是我不能。哪怕……这只是我的臆想空间。】   在属于1926年的布拉格,这个女孩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把她写下的那些似乎毫无章法的混乱思绪又读了一遍。而后,她把那些写满了字句的手稿放进壁炉里,她就这样看着又被她燃起的炉火,看着那些白色的纸张上蔓延起柔软而浪漫的火焰……   又是一天后,在2019年圣诞节前的一个早晨,林雪涅带着她的拖杆箱,走向那辆已经等在楼下的出租车。当出租车的司机走下车,并帮林雪涅把她的拖杆箱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林雪涅又转头看了一眼这栋与近一个世纪以前相比,在外观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房子。   “麻烦载我去中央火车站。”当车门被关上的时候,林雪涅的声音响起。   接着,她的手机上出现了whatsapp上的新消息提示,那正是来自于蓝眼睛男孩的一条简讯——‘你出发了吗?我已经到火车站了!’   你出发了吗?   这一趟去到蓝眼睛男孩和绿眼睛男孩共同的故乡,德累斯顿的旅程。   德意志的萨克森州。   这里也是法国人与德国人共同的祖先,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查理大帝的故乡。   他们既将去到那里,一起度过他们相识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   德国萨克森州,德累斯顿。   海因里希许茨旅馆。   “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在把林雪涅送到了这间她先前就预定好了的房间之后,艾伯赫特又回了一趟家。当他在大约两小时之后又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不光带上了被他换了一些衣服进去的行李箱,还带了三大本的相册。在进门之后,抱着相册的艾伯赫特牵着林雪涅的手一起走向这间有着六十平米空间的公寓式酒店里摆着沙发的那片区域。   “这里有很多我小时候的照片。”才只是说出这句话,艾伯赫特就在林雪涅的面前翻开那三大本相册里的一本,他说:“我本来想用照相机拍下来再和你一起用电脑看的。但我怕让你等着急了,就干脆一起带来了。”   还不等林雪涅消化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她就被照片中的那个小男孩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个依照现在的眼光来看,依旧穿得很时髦的小男孩!他穿着一件牛仔衬衣,又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与白色两色拼接的毛衣。这个有着柔软的金色头发的男孩面对镜头似乎显得有些羞涩,却依旧还让人看到他所展现的“小个性”。   这当然会是一个漂亮又可爱还有些小帅气的男孩子。   但让林雪涅顶着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挪不开眼的却并不是这些。   当她看到照片上的小男孩时,她仿佛又看到那个被她从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的小男孩。只是照片上的这个显然会更调皮一些。   这让林雪涅不禁带着一种妙不可言的喜悦抬起头来看向就坐在她身旁的艾伯赫特。这让蓝眼睛的男孩在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了那么一点点说不清的奇怪感觉。虽然说不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女朋友高兴就好。   “你很喜欢小孩子?”为了不让那种气氛愈加怪异下去,艾伯赫特试着这样开口问道。   “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又太招人喜欢了!”翻着这本相册,并且越翻越开心,越看越喜欢的林雪涅几乎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向即使是一起坐在沙发上也能比她高出不少的艾伯赫特,说道:“如果我能遇到小时候的你……”   艾伯赫特:“嗯?”   林雪涅:“把你抱起来举高高。”   艾伯赫特:“…………”   显然连林雪涅自己都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意识到了不妥,而蓝眼睛的男孩则更是黑了脸,并表示:“雪涅,就算你真的遇到了小时候的我,那也应该是小时候的我把小时候的你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抹眼泪这两天在撸纲和调整作息,下一章现在还一个字都没有。明天请假停更一天,防盗章我应该会在明天凌晨之后放出来。下个月看看能不能整个全勤。然后一天更新三四五六千字!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同样一篇文,单章四千字比单章三千字……给人的感觉好看很多……orz…… 第44章 《还乡记》   正是因为林雪涅的先入为主, 因此她才会下意识地去想, 如果自己遇到年幼时的艾伯赫特,已经成年了的她会怎么把这个小男孩抱起来。可蓝眼睛男孩的话却是让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实在是让她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而连日来的那种多愁善感以及内心深处的挣扎仿佛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这或许是因为, 她看到的相册里的小男孩实在是和那个被她从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 也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想要请她吃巧克力的小男孩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这让她又在摇摆不定之下坚定了一些他们就是一个人的想法。   可随即, 林雪涅就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因此她在才高兴起来之后就又皱了皱眉头,并试着问道:“艾伯赫特,你祖父的名字是什么?”   “埃尔文。”   虽然并不知道林雪涅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艾伯赫特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而后他又说道:“我记得这里也有他的照片。”   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 林雪涅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相册被翻动的声音传来。   艾伯赫特记得他曾在这几本相册里看到过自己爷爷的照片,但他是真的不记得那究竟是在哪一页了,于是他闷头翻了好一会儿才给林雪涅翻到了那张照片。   “就是他了。我的祖父埃尔文。”   林雪涅向着艾伯赫特所指的那张照片看去, 她看到了一位上世纪的贵族。由于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因此林雪涅并不能看得出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但那看起来应当是很浅很浅的颜色。林雪涅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艾伯赫特的影子, 又或者……她应该说她能在艾伯赫特的身上看到一丝他祖父的影子。   但那却并不是几乎能把两人错认成一个人的相像。   林雪涅看了这张照片很久,而后在照片背景上的建筑那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向艾伯赫特问道:“这张照片拍摄的时候, 你祖父不在欧洲?”   而蓝眼睛的男孩也并不避讳地笑了笑道:“对,在阿根廷。那时候很多人去美国避战, 也有很多人去南美避战。”   “那你的……曾祖父呢?”听着这个答案,林雪涅依旧还是存着一丝疑惑,并这样问道。   艾伯赫特并不知道他的女孩追问他曾祖父名字的真正原因。于是他只是无奈地好笑道:“不知道, 我只在小的时候听我的祖父提起过,他的父亲好像是一位地理方面的学者。”   说着,蓝眼睛的男孩不禁用手抬起了林雪涅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轻声问道:“嘿,女孩。在你问我,我的曾祖父叫什么名字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你的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吗?”   眼见着气氛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林雪涅忙转移话题道:“你、你说你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待在阿根廷,那你……有拉美血统?”   艾伯赫特虽然看出了林雪涅慌乱中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愿,但他却也还是放开了身旁的女友,这个身上有着纯正的日耳曼式长相,并且丝毫属于拉美的野性也没有的男孩转而继续看向那本摊开的相册,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我的祖母也是德国人。听我的父亲说,祖父去阿根廷的时候还很小,他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回到了德国,然后才认识了我的祖母。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直接回德累斯顿,他在西柏林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柏林墙被推倒,东西德又重新统一之后他才又回到了德累斯顿。”   在说起这段过往的时候,艾伯赫特身上的那种明亮而又跃动着的感觉慢慢沉静下来。当他垂下金色的眼睫看向那张半个多世纪以前的老照片的时候,那竟是让林雪涅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的,其实就是一个世纪以前的那位贵族男孩。那也让林雪涅在这个时候发现她有些分不清这两个相差了一百年时光的男孩了。而那本就相似的声音在此时也因为相近的语调而变得让人愈发地难以分辨。   或许是因为她看向金发男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专注,原本还沉浸在那些往日时光里的艾伯赫特在感受到了那样的目光后抬起头来看向她,并笑了起来。   林雪涅:“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什么?”   林雪涅:“等会儿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去买一本诗集吧。我想听你给我念诗。我觉得你念诗的时候一定特别好看。”   艾伯赫特:“好啊,你想要我听你给你念谁写的诗?”   林雪涅:“海涅?”   在那天的晚上,两人一起出去吃了晚餐,而后去冬日里的易北河边散起了步,看过了易北河南岸绚烂的夜景,也看过了这座曾有北方佛罗伦萨之称的文化名城在废墟之上重建起来的样子。   而后,他们就如同之前说好的那样,去书店买了一本海涅的诗集,也去超市买了好些可以自己在旅店里烹饪的食材和水果。   再然后?才从寒冷的室外回来的林雪涅去洗了个热水澡,也换上了欧式古典风格的白色睡裙,在她吹干头发的时候,和她一起回来这里的艾伯赫特也去洗了个澡。   这一切似乎都有些超出林雪涅的设想,却又发生得如此自然。当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时,她会感到很紧张。她几次望向浴室的方向,她想要给正在里面洗澡的男孩发一条简讯,告诉他自己还没准备好,可她又担心里面的男孩原本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些,然后她就会徒增尴尬。   可她却并没能有多少让她犹豫又纠结紧张的时间。   因为男孩子们洗起澡来总是很快很快。因此,当抹好了脸的林雪涅根本就还没有吹干头发的时候,浴室的门就已经被打开了。而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男孩则甚至连上衣都没穿,他用这间公寓式酒店里提供的毛巾擦着头发,水珠随着他擦拭着头发的动作而被洒出来了一些,而他的胸膛上则本就有着没被擦干的水滴。   平日里被宽松的衣服遮起来的,是是一具比男孩发给自己女友的那张照片上的还要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有着强烈荷尔蒙的身体。   才只是看了一眼,林雪涅那拿着吹风机的手就僵在了那里。然后,她那黑色的头发就被卷了那么一小撮进到了吹风机里!   听到头发被卡主的声音,林雪涅吓得连忙关上了电吹风的开关,而艾伯赫特也连忙跑了过来,帮林雪涅看起了她被卡进吹风机的那撮头发。   “怎么这么不小心?”   很小心地帮林雪涅解救出了那撮头发的艾伯赫特都无奈了。而林雪涅只是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艾伯赫特。可这么一看却是觉得不得了了,本来就很高的艾伯赫特就这样上身都没穿衣服地站在了她的眼前,她几乎都和对方那近在眼前的腹肌平时了,眼睛再向上看,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胸肌了!   林雪涅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而艾伯赫特却是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又给林雪涅吹起了先前她还没吹干的发尾。在那之后,蓝眼睛的男孩看着刚刚吹干了头发的林雪涅,越看越喜欢地倾身吻了吻她的嘴唇。而后他就在林雪涅紧张得连呼吸都要不顺畅了的时候……把吹风机的插头给拔了,然后去到浴室去给自己吹头发!   林雪涅:“…………”   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吹头发的艾伯赫特仿佛根本不知道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反而还提高了音量对林雪涅说道:“你可以先看看那本诗集,雪涅。看看你想听我念给你听哪一首。还是你想我把整本诗集从头到尾都念给你听?”   听着这句话的林雪涅起身走拿起那本他们在仓促间都没有怎么好好翻就买下来了的,海涅的诗集。而她才翻开,那就是这位德语诗人的《还乡记》。   这是一首很简单很简单的诗。但当这首描写着四季的诗被冠以了《还乡记》这样的标题时,它又会变得很动人。   吹干了头发也穿上了睡袍的男孩坐到了床上,用他那令人着迷的声音念起了这位德语诗人的诗篇。   “春,是开启梦的精灵   轻轻的,悄悄的   伴随着第一场雨的飞舞   翩然而至   带来绿的新意   生命的气息”   和这个男孩共处一室的女孩并没有也和他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而是搬了一张椅子到床边,并蜷起膝盖坐在那里看这个男孩给她念出那些诗篇的,沉静的侧脸。男孩则只是在念完这首诗的第一段后看了看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林雪涅,而后他就继续念了下去。   “夏,是感受希望的天使   旖旎而神奇   和着白花的绽放   蝴蝶的缠绵   轻快地欢唱着   好似人间的天堂 ”   此时的柔和灯光与那间阁楼里的暖色灯光是如此的相像。而在这暖色灯光下漂亮男孩的侧脸也与那个阁楼的主人如此相像,在这一刻甚至让看着他的那个女孩分不清此时她究竟身处何方。甚至连那读着诗篇的声音都让她产生了一种时空已然在她眼前交错的错觉。   “秋,是转换自然气息的魔法师   绚烂多变的个性   是秋最美的符号   每一片飘零的落叶   都是大自然的奇迹   生命的赞歌 ”   困扰了她多日的愁云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可是在她的脸上出现雨后初霁的笑容之后,她又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件让她为之犹豫的事。但是正躺在床上给她念着这首《还乡记》的男孩却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蓝眼睛的男孩只是继续为她继续念着这首诗。   似乎正是当他念到这首诗中描绘冬季景象的时候,窗外飘起了飞雪。   “冬,是妖娆妩媚的雪女   纯净中透着清新   纷纷的雪花   是雪女轻舞的彩绫   是浪漫的飞絮”   …………   那是一双绿色的眼睛。很浅很浅的绿色。   当拥有这双眼睛的人不笑的时候,你或许只敢远远地欣赏它的美,却并不敢靠近它,赞美它。那是因为黑色的瞳孔会在那么浅的绿色中显得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它震慑着你的心灵。   哪怕,拥有这双眼睛的人还很年轻,很年轻。   他此时正望着天空,望着大雪刚停的天空。当他确定天空已真的不再飘雪。他终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封从布拉格寄来的信。   【亲爱的艾伯赫特,但愿你能收到我的这封信。你在离开前给我留下的那封信上对我说,‘下个周末见’。我以为这是你会在下个周末的时候再次来到布拉格的意思。】   这已经说不清是他第几次读起这封信了。但绿眼睛的男孩却还是把这封信又读了一遍。然后他又把这封信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他又拿出他的怀表,打开它看了一眼时间。而那张属于黑发女孩的照片则就好好地躺在怀表的盖子里。   正是因为这样,贵族男孩在看了一眼时间后就又下意识地看了照片上的女孩一眼。但他却只是又看了几秒就合上了怀表,在寒风中向着属于格罗伊茨伯爵这个头衔的府邸走去。   在街道的两边,无论是餐厅还是书店都摆出了大大小小的,经过了精心装扮的圣诞树。甚至连挂着那些属于女性的流行服饰店里也在窗玻璃上贴起了可爱的,被积雪覆盖的圣诞树贴纸。路上则更是有着许多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抱着许多圣诞季货品的,快乐的人们。   可贵族男孩却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在热闹的欢笑声中显得尤为的孤寂。   而当他走进那间在此时显得格外空旷的府邸时,温暖终于又回到他的世界。   “需要来一杯热茶吗,阁下?”   守在府邸里的年长管家向刚刚从寒风中回到这里的贵族男孩问出这句话。而府中的又一名男性侍者则从他的手上接过了刚刚脱下的大衣。   “红茶,不加奶不加糖。”   说出了这句话的贵族男孩很快跑上楼去,进到他的书房。在他的书桌上,放着一份昨天晚上才做好的剪报。   这是一份有关德意志的现任外长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的剪报。   是的,因为即使是在德意志也还没有一本被真正出版了的,有关这位传奇性政客的书。因此贵族男孩让人收集来了和这位诺贝尔文.学奖的新晋得主相关的报纸,并在亲自阅读了相关的报纸后做出了这份并不是很厚的剪报。   他并不想只是将这份剪报寄到自己在布拉格的那个小小的落脚点,即便他知道替他保管了备用钥匙的那个女孩一定还会去到那间屋子。可他却并不想只是把这份剪报交给邮差,他想要亲手将它交给那个女孩。   尽管他实际并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个多年后再次相见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女孩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也不知道落在那个女孩眼睛上的吻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想要这样做。   当贵族男孩翻开那本剪报本的时候,他听到门口响起敲门声。   于是他高声说道:“请进。”   站在门口的,正是给他端来了红茶的管家。除了红茶之外,这位管家还给贵族男孩带来了点别的。   “这里有您的四封信,都是今天上午送到的。”   才一听到这句话,刚刚还在看着剪报的贵族男孩就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位像往日一样会信件到达的第一时间为他取来那些信件,而后给他念出寄件人名字的老管家。   “第一封信是来自您的朋友,路德维希·施泰因亲   作者有话要说:  王阁下的。他的信几乎是和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阁下的一起来的。第三封信是来自于您的母亲。第四封信是雪涅……”   【雪涅】   才只听到这个名字,刚刚还能坐在椅子上的艾伯赫特就突然间站起身来。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差点都要把自己坐着的那张椅子给撞倒了——如果不是他反应很快地又扶住了那张椅子,那么它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老管家念全了那个名字,并诧异地询问起他是否还好。   “雪涅·维特巴赫。第四封信是来自雪涅·维特巴赫小姐的。您还好吗,阁下?”   ===   之前忘记放防盗章了!!就送几百字在作者有话说里吧!   雪涅没有睡蓝眼睛的艾伯赫特!没有睡没有睡!他们只是念念诗,听听诗而已!针对近来的站队问题……orz……抬头看文案,你们觉得还有谁会是男主……   以及一脚踏两船的问题……这个真没有也不会有……你们再往下看几章就造了! 第45章 一个人的圣诞节   “您还好吗, 阁下?”   老管家说出这句关心的话语, 可贵族男孩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而后从对方的手里接过那四封信。他先是把与林雪涅有着相近名字的那位贵族小姐的信放到了边上, 然后就看起了剩下的那三封信的信封。   在看了一会儿后, 再次坐到了椅子上的贵族男孩决定先拆启由他的母亲给他寄来的这封信。只是在往常总是会在他拆信之前就离开书房的老管家今天却是并没有这样做。他反而还看了一眼最先被格罗伊茨伯爵拆开的信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并在那之后说道:   “请原谅, 阁下。”   在老管家说出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就明白对方显然是有话想要对他说。于是他向这位已经为格罗伊茨家服务了很多年的管家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如果您愿意和您的母亲一起过圣诞节,她一定会很高兴。您为什么总是要拒绝和她一起去到亲王殿下的身边过圣诞节呢?”   “圣诞节应该是一个让人感到高兴的日子,汤姆。”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艾伯赫特看了一眼被他打开的信纸上的第一段话。他很快阅读完它,然后看向这个对他们家族的每一名成员都总是抱着善意的老管家,并继续说道:   “可如果她和我一起过节, 就会无止境地去回忆我的父亲。然后在圣诞夜的晚上带着眼泪入睡。我希望她能一直记得我的父亲,却只是把父亲放在心里,而不用时时想起。我更希望她能早些找到属于她的新生活。”   说着, 艾伯赫特又继续读起了这封信,并在看到接下去的那段话时眼睛里浮现起了笑意:“瞧, 她已经打算带弗列德里希去见我的外公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弗列德里希,这是艾伯赫特母亲的一位追求者的名字。艾伯赫特曾见过那个男人一次, 这是一名堪称俊雅的绅士,并且这个男人望向他母亲的眼神告诉艾伯赫特,这是一个真正爱慕他母亲的男人。因此, 当贵族男孩看到母亲告诉他的这一消息时,他感到高兴极了。   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那位在看向他的时候会透露出关切的老管家,并说道:“明天晚上就是圣诞夜了,你一定也很想和你的家人一起过吧,汤姆?明天一早就回去吧,还有其他想回家过圣诞夜的人,你可以让他们都等到圣诞节过完以后再回来。”   “可是阁下,我们不能让您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圣诞节。”   家中还有着一个孙女的老管家很快就说出了不赞同的话。可艾伯赫特却仿佛早就已经猜到对方会这样说,把母亲寄给他的信看了一遍的贵族男孩脸上带着笑意,,并说道:   “我希望在今天的晚餐前,仆人们就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说着,贵族男孩又说了一句:“圣诞快乐,汤姆。”   而这句话也同样意味着,他希望有一个独处的时间,去好好地看完那些他还没拆开的信件了。得到了这个信号的老管家也同样对艾伯赫特说了一句“圣诞快乐”,并在那之后退出了这间屋子。   2019年,12月23日。   德累斯顿,海因里希许茨旅店。   【抱歉,雪涅。我今天出不来了,家里来了很多人。我的一些表亲和堂亲都来了!刚刚我只不过是去看了看烤箱的接线,就有不止一个小孩哭着来找我闹,说我不陪他们玩!】——艾伯赫特   【你不是说,等到吃完晚餐就算爬窗户也要从家里出来吗?】——林雪涅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我15岁的堂弟今天要睡在我的卧室里,他好像被他的小女朋友甩了,有很多事要和我说。我已经劝了他很久了。】——艾伯赫特   【劝他想开些,勇敢走出失恋的苦恼?】——林雪涅   【不,劝他同意让我今天晚上爬床出来找你,而且还要给我打掩护。但他拒绝了!他说作为一个刚刚失恋的男子汉,这样的过分要求他让我最好想都不要想。】——艾伯赫特   【呵呵。你慢慢玩吧,我今天晚上会早点锁门,绝对不给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开门。】——林雪涅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在自己那几乎长到了脚踝的睡裙外面又套上了艾伯赫特的睡袍的林雪涅趴在床上,她和自己的小男朋友发起了消息,并且两人的消息这么一来一去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她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先是自己在屋子里做点吃的,然后等艾伯赫特逃家之后过来这里和她会合,再两个人一起过圣诞夜。   虽然林雪涅实际并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和需要,并且圣诞节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但当周围的一切都弥漫着浓厚的圣诞气息,那么让她今天晚上只是一个人在这间公寓里过,她还是会很不愉快的。   可没曾想,洗好的树莓和蓝莓还没吃呢,她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而且,看艾伯赫特发来的那些信息,林雪涅甚至能猜测自己的小男友不光今天晚上出不来,很可能一直到明天下午之前都会出不来了。   呵呵,男孩,这就是你让我来和你一起过的圣诞节!我保证下次要你到中国和我一起过春节,然后把你丢在义乌!我们走着瞧!   面对还未拔*就已无情的蓝眼睛男孩,天知道林雪涅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她想要现在就退房,回布拉格找海莲娜一起过节,再不济也找一找伯洛赫教授给他两百欧的冲动!而最终帮助她做到这些的,是她那即便现在退房也拿不回来的,已经付出去了的房费!   想了一想觉得还挺心疼的林雪涅到底还是打算把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然后漂漂亮亮地出门,找家还没有满员的餐厅来一餐足够丰盛的圣诞晚餐。   可想法是丰满的,先是是骨感的。当林雪涅在一个半小时之后站在这片区的街道上的时候,她会发现大部分她看上的餐厅都起码从一个月以前就已经接受起了圣诞晚宴的预订,到了现在根本就没有留给她的多余的桌子了。   在这样的时候,艾伯赫特居然还给她发来消息,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过来,如果她愿意过来,自己就有九成把握能在今天晚上把十五岁的失恋堂弟赶出他的卧室。   【呵呵】   林雪涅在手机上打出这个词,可她又想起单纯的德国男孩似乎根本不懂这个词背后所蕴含的博大意义。如果这个时候她把这个词发出去,那就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当成是表达赞同的“哈哈”。   对此,愤恨不已的林雪涅考虑起了哪怕只是在今晚屏蔽对方的可能性!   愤恨的林雪涅给自己的好友海莲娜发去了一句:【我想分手!】   而秒回的海莲娜却是问她:【艾伯赫特有多短?】   此时此刻,只想好好咆哮一通的林雪涅给海莲娜发去了几乎可以称得上可怕的,用来抹黑她小男朋友的虚假信息——【5公分!】   谁曾想,这一回海莲娜却是不秒回了,在林雪涅又是一个人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位伯洛赫教授的得力助手终于向她发来沉痛的慰问:【你需要我现在就坐火车来德累斯顿接你吗?】   林雪涅:“…………”   看着这条误会大了去了的回信,林雪涅想了好久,然后终于还是给自己的这位好友拨去了电话,并在打着电话的时候看向用漂亮的圣诞主题灯光妆点了的街道。感受起了在暖意融融的热闹繁华中的……寂静落寞。   “刚刚和你说的是开玩笑的,我还没和艾伯赫特有过那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所以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所说出的这句话对于她的好友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巨大。因此电话那头的海莲娜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声音一下高起来地问道:   “你说的和我开玩笑,到底是你说的那句话?如果我没弄错,你已经和让整个日耳曼文学系的男学生都疯狂妒忌的漂亮男孩一起在德累斯顿待了三个晚上了,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和你的甜心宝贝之间居然还没有发生过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请允许我说一句真心话,雪涅。这件事比你的艾伯赫特只有5公分那么长更让我感到难以接受。”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林雪涅听到海莲娜的这番话时,居然也不由自主地想要点头,然后和对方好好地讨论一下在这件事上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她的艾伯赫特有问题……   但纠结的林雪涅还没想到她接下去该说什么呢,海莲娜就已经先行怀疑起了她:“雪涅,我听说在中国有一个古老的传统,新娘要在新婚之夜之前都保持自己的处子之身。我想说我尊重任何国家的传统,并且在古老的欧洲也曾有过这种传统。但是雪涅,这样的事风险太大了。作为朋友我想劝你在做出决定之前好好考虑一下。你怎么知道你打算结婚的对象在某些非常非常重要的方面足够‘健康’也足够‘有活力’呢?一旦在这种方面出了问题,那简直就比你以为你嫁的是个千万富翁可对方其实只是个穷小子还要更可怕!”   唉,虽然道理我都懂,可是把这样的事说出来就很尴尬了啊……   林雪涅试图告诉对方会发生这样的事并不只是因为她:“嗯,艾伯赫特他……很纯洁的。”   海莲娜:“他已经20岁了,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有做爸爸的资格了。雪涅,站在我的角度,我不得不告诉你,在这种方面哪怕是12岁的男童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纯洁’。”   林雪涅:“我以为你是荣格派的?”   海莲娜:“很抱歉,在这种问题上荣格派和弗洛伊德派的看法是相同的。”   在好友的连番攻击之下,感觉自己身中数枪的林雪涅终于还是在嚼巴嚼巴了好一会儿之后打算和对方吐露实情:“其实是我,我还是觉得……还不到时候。发展得太快了。毕竟我和艾伯赫特在上个月的时候才第一次接吻。而且,我也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他。我不想再瞒他了,我想把我的癔症,还有在我的臆想中发生的事告诉他。”   然后?   海莲娜当然又一次地给出了她不应当把这件事告诉艾伯赫特,或者起码不是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蓝眼睛男孩的建议。而这当然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太过结果糟糕的例子。   可这一次,林雪涅却很坚持,她告诉海莲娜:“虽然我自己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件有多糟糕的事,但我还是认为隐瞒这样的事并不道德。艾伯赫特应该知道属于我的这一部分真相。”   在那之后,林雪涅挂了电话,而后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却是觉得没了滋味,就这么又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了她住的那间公寓式旅店,也默默地给自己做一顿圣诞晚餐。   才回到家的时候,迁怒了的林雪涅就把门给反锁了,也把手机给关上了。为的就是不去收到那个说好要和她“一起过圣诞节”的家伙给她发来的短信。   她给自己做了几个简单的菜,然后还用电脑看起了一部喜剧电影。可等一部电影看完,她却是在笑过之后依旧觉得并不开心。   当她转头,看向这个明明布置得很温馨,并且暖气也开得很足,却在这个时候让她觉得很清冷的屋子。当她看到那张大床的时候,窗外又飘起的小雪会让她想起昨天晚上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给她念着诗的男孩。   这样一想她就又愤恨了!想要给对方一连发一百遍“呵呵”,却是不甘心于现在就首先投降把手机开机。因此,她只能在洗过了澡之   作者有话要说:  后掀起被子倒头就睡。   所以说,比起人在欧洲却还是过了这样一个圣诞夜更凄惨的是什么?   那就是满怀愤恨睡了一个晚上又重新开机之后,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小男朋友只是在昨天晚上给她发了一句:【圣诞快乐!我的女孩!】   显然,这个主修物理又对于日耳曼文学勤奋好学的漂亮男孩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女孩”已经在昨天晚上满怀愤怒地关机一宿了!   呵呵,我去你的“我的女孩”! 第46章 生无可恋的一天   那么问题又来了, 当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 你应该怎么做?   一,冒着被人误解是“哈哈”的风险给他回以一句“呵呵”。   二, 默默把人拉黑, 先回到自己的地头, 别的事晚些时候再说。   三, 回以一句“我去你妈的!”,然后开始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教他重新做人。   四,按捺着怒火花一千个单词来和对方解释自己有多生气,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以及这种怒火的后果, 并静等对方上门哭着和自己道歉。   但是在把这四个选项全都想了一遍之后,林雪涅却觉得她一条都不想选!她把手机往边上一丢,一大清早地就又生了很久的闷气, 而后便决定她要出门吃一顿足够丰盛的早饭,再去百货商场买买买!   她要买眼影!   她要买口红!   她要买很多很多支口红!   在这么想了之后,林雪涅也的确是这么做了的。她跑去外面, 找了一家看起来很棒的店,在里面要了一份热量满满的, 传说中只要吃完就回秒变男子汉的“男子汉早餐”!除此之外她还要了一份布朗宁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   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店里耗费两小时之后依旧还是摸着已经撑得不能再撑的胃,把那份堪称“巨无霸”的早餐里的香肠全给剩下了!   不得已,她只好带着被热情的店员用铝箔纸包起来的那一堆香肠离开了早餐店。这让把那包香肠揣进包里的林雪涅在走去百货商场的那一路上都无法不去想……虽然这样的事很难发生, 可这时候要是有个人撞上了她,还撞掉了她的包,让那一包香肠全洒在地上,那究竟会是怎样尴尬的场面。   但林雪涅还是坚强地走进了百货商场,并在一连买下了五支口红后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在我想对着一个没有人的小角落愤恨哭泣的时候,我总算还能挑出颜色让我喜欢的口红】——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可是这个和过去很不一样的圣诞节却似乎故意要打倒这个坚强的女孩!当林雪涅拎着装有她可爱小口红的小袋子拦了一辆车,打算再自己去到易北河提前坐一下船的时候,她在出租车缓慢行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正在路边和一位长得像芭比娃娃似的女孩拉拉扯扯的,金发男孩。   嗯,今天可是圣诞节啊,这对居然小情侣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么吵架,这可真是不好。——林雪涅这样想到。   可是当车驶过这对“小情侣”,并让林雪涅看到这个就在马路边上的,背对着她的男孩才一个晚上没有见到的熟悉侧脸时,林雪涅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雪涅:“停车!停车!先生麻烦停车!!”   出租车司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易北河的乘船码头吗?”   林雪涅:“我看到我的男朋友了!”   出租车司机:“哦,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哈,年轻就是这点好。”   林雪涅:“他在过圣诞节的时候放我鸽子跑去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   …………   “加特曼,我已经说过了,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可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们已经分手好几年了。”   “是分手三年半!你居然连我们分手多久都不记得了吗,艾伯赫特!”   正打算去到“他的女孩”住的公寓式旅店给对方一个惊喜的蓝眼睛男孩现在正站在路边尴尬地拒绝眼前的这个女孩,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将是怎样的修罗场。   艾伯赫特:“你能离我别这么近吗,加特曼。我觉得这不是很合适……”   加特曼:“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不是很难过吗?”   艾伯赫特:“是……很难过,因为分手是你提出的。但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加特曼:“是三年半以前!那个时候是我不好,我都知道的。但我现在已经知道我那个时候追求的东西其实很可笑。我也不该说你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是个不解风情的蠢货,白白浪费了你的一张好脸蛋。你瞧,你其实帅气又有男人味。而且你也发了你的裸.照给我了,告诉我你从未忘记过我。难道这不是你想要和我复合的意思吗?还是你现在依旧对于当年被我甩了的事感到耿耿于怀?如果你依旧想要我先对你表白,那好吧,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对你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艾伯赫特:“什、什么?什么裸.照?我……”   在和那个金发的“芭比娃娃”交涉的时候,尴尬的蓝眼睛男孩甚至还被步步紧逼的这个德国女孩给逼迫地使出了后退式“环步”,并成功地和对方交换了一下站位。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能看到从他的身后杀气腾腾地走过来的林雪涅!   当精通德语的林雪涅用可怕的瞪视看向拿后脑勺对着她的艾伯赫特,并走近他的时候,林雪涅正好就听到了“金发芭比”说的那句“而且你也发了你的裸.照给我了”。   从昨天晚上积攒到了现在的滔天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林雪涅抡起自己的包就向艾伯赫特的后脑勺上砸过去!   由于林雪涅的包里装的是“男子汉早餐”里的香肠而不是一瓶瓶的矿泉水,这一下不会很疼,但也足够让人懵了。   “你有病啊!”   一看凭借“上身裸.照”以及阳光的笑容又重新征服了自己的男孩被人这样冷不防来了一下,长得好像芭比娃娃的加特曼立刻“母鸡护小鸡式”地把已经完全懵了的蓝眼睛护在了自己身后。这姑娘虽然即使穿着冬季大衣也依旧很瘦很瘦,可和林雪涅相比她却是穿着高跟的靴子,在这种时候竟是气势也不输给对方。   见此情景,林雪涅立马就从自己的小购物袋里抓出两支口红,塞到加特曼的手里,并说道:“女孩,拿着口红,然后一边去,这是我和他的事!”   接着,这个长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居然低头看了几秒被塞到了她手里的口红,并鬼使神差一般地说道:“我不用圣罗兰的口红的。”   “雪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蓝眼睛的男孩还想狡辩,林雪涅又是一包给往对方的头上砸去!而且那可不是砸了一下,而是砸了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让你给别的女孩发裸.照!我让你把我骗到德累斯顿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在旅馆里!混球我看错你了!昨天晚上你居然还有脸给我发信息说‘圣诞快乐,我的女孩!’呵呵!呵呵!呵呵!!”   终于把自己憋了一整晚的“呵呵”说了出来,林雪涅这下不光拿包砸人了,她还飞起一脚了!可是很显然,这样的飞起一脚用来打她“亲爱的弗兰茨”还差不多,对付艾伯赫特就很不够看了。于是在她飞起一脚的时候,能踩着滑板在u型道上做出各种高难度转体动作的艾伯赫特直接就抓着林雪涅的脚,然后把人给拉了过来楼进怀里。   “你冷静一些,雪涅!我发誓这之中一定有误会!”   在这样的混乱中,林雪涅到底还是没能拿好自己的包,让它摔到了地上。而装在里面的,用铝箔纸包着的香肠也掉了出来。虽然包好了的铝箔纸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散开,并让一堆香肠就这么滚出来,但是看到这一幕和她先前想过的情景如此相似的画面就在眼前出现,她还是觉得这糟糕的一天一定不会再好了……   思及此,被蓝眼睛的男孩紧紧搂住,说什么都不放人的林雪涅绝望地望向旁边的那些一边走一遍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各种忍俊不禁的路人。   下一秒,她选择含着泪仰头望天空。   直到这一刻,在旁边把林雪涅买的口红一支一支看过去的“金发芭比”才抬头说道:“你居然买到了魅可的西柚色?你是在哪家店买到的?我想要这个色号很久了。”   但是才一抬头,名为加特曼的女孩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并且十分愤怒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这三名当事人并没有察觉到,在距离他们这里大约几十米的地方,有一个高瘦高瘦的,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的人正拿着望眼镜看着他们这里。   这个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十五岁男孩举着望远镜,看着林雪涅与艾伯赫特那里,并且越看越紧张,越看越着急。在几经犹豫之后,男孩选择了悄无声息地撤退!并且,在他拔腿就跑的时候,他还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发起了语音消息。   “我觉得我好像闯大   作者有话要说:  祸了!如果我不去救我的堂兄,他一会儿就要死在路边了!可如果我去救他了,死在路边的人就会变成我了!”——艾伯赫特的十五岁叛逆期失恋堂弟如是说。 第47章 坦白   这是一个长相和艾伯赫特全然不像的德国男孩, 由于她的母亲的比利时人, 因此这个男孩长着很高的颧骨。他的眼窝很深,眼睛却并没有很大。再加上他才只有十五岁就已经和自己的这位堂兄差不多高了, 因此这个顶着一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金色短发, 名字叫做马里奥的这个男孩很有一种“野兽派”的感觉, 可这个正处叛逆期的男孩身上又有一种非常单纯甚至是纯真的感觉。当这种反差感在这个十五岁的男孩身上完美地展现时, 你会觉得,他显然就是会被女孩们耍得团团转的那种男孩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十五岁男孩,现在却害得他的堂兄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都已经告诉他我失恋了,他却还跟我说了那么多他和他女朋友的恋爱故事。他昨天几乎和我说了一整晚!所以我就趁他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用他的手机发了一张他的半□□给他的前女友。”   在自己和一众好友的whatsapp组群里,马里奥把他究竟是如何这般如此又如此这般的简要叙述了一下, 最后又附上了他之前用手机照相机拉近了镜头拍的一张他的堂兄“被飞踢”的照片。   这样的英勇事迹一经曝光,马里奥的小伙伴们全都被他的聪明才智给“震惊”了!可还没等这些十五岁的德国男孩们就马里奥的“雷霆手段”发出无数感慨,他们就已经就那张照片上对着艾伯赫特飞起一脚的林雪涅以及旁边正认真看着口红的加特曼发起了讨论。   【虽然把照片放到最大也还是很模糊, 但这两个姐姐看起来都应该很漂亮!】   【是啊马里奥!她们两个都和我们平时能在路边看到的那些女孩不太一样,感觉很让人眼前一亮。】   【让你堂兄死在路边吧马里奥,这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死法。】   【所以这两个女孩哪一个是你哥哥的前女友, 哪一个是他的前任女友?我感觉黑头发的那个是现任女友,她看起来好生气!】   就在马里奥的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性小伙伴们纷纷建议马里奥就这样让他的堂兄死在路边的时候, 有一条极为清醒脱俗的讯息出现了!   那是一段小视频,一段就在距离艾伯赫特他们不远的地方拍摄的小视频, 在这段小视频里,无论是艾伯赫特还是林雪涅和加特曼,这起“重大事件”的三位主角都清晰入镜。男主角显得无辜而无助, 不断地想要开口解释,却是被两位“弱女子”一次又一次地呛了回去!   【这是你堂兄吗,马里奥?我姐姐好像就在现场。她刚刚跟我说这个男孩真帅气,她打算在那里一直看到结束,说如果这两个姑娘最后都不要他了,那她就去问那个男孩要电话号码。我刚刚和我姐姐说了,这位帅小伙的堂弟也很帅气的,如果你想要他的电话号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说着,马里奥的这位同学在组群里发了一张他姐姐的惊悚鬼脸自拍丑照。   在自己的小伙伴们接连发出哈哈大笑的表情后,内心经历了激烈的挣扎,感觉到自己的良知正被绑在在十字架上受拷问的马里奥少年到底还是往回跑起来,并且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到了最后甚至要飞奔起来!   那么事件的发生地呢?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说她是你现在正在交往的女朋友?那你怎么还给我发这样的照片!你这是在骚扰我吗!”   和艾伯赫特已有三年多不联系的加特曼在终于弄清楚了情况之后十分生气地调出了自己手机里的那条短信。那正是马里奥少年趁着艾伯赫特洗澡的时候给发出去的,艾伯赫特的半.裸自拍照,在这条短信里,还有一句:【其实我从未忘记过你,你呢?】   眼尖的林雪涅一看到这条短信就从加特曼的手里抢过手机,并把图片放大,然后她就更愤怒了:“这不是你前些天发给我的照片吗!你到底把这张照片发给多少人了!你怎么不把它放到你的脸书上去!然后我就配合你放一张我的比基尼照片上去,发一条状态说我和这位帅哥分手了!谁想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只需要给我一百欧元!”   “不不,你不能发那样的状态。我也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   感觉到焦头烂额的艾伯赫特简直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事实上,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可一旁的加特曼却是不满了。   “什么叫做‘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当初我和你提分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当时你只会站在原地哭!所以我才这么坚定地和你分手的!这对我不公平!”   眼见着加特曼还要继续说下去,林雪涅不得不开口阻止了她:“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加特曼?这是重点吗?”   加特曼:“哦不……不是。”   当事件的两位女主角之间出现这样的对话时,周围的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给她们鼓起了掌!   而在自己的发件箱里已经找了一圈的蓝眼睛男孩则在这个时候智商失灵一般地说道:“可是我的发件记录里没有这条短信。”   林雪涅:“所以你想说发件箱里的记录是删不掉的吗?”   加特曼:“所以你想说发件箱里的记录是删不掉的吗?”   艾伯赫特:“…………”   眼见着这场街头喜剧已经要赢得路人们的又一轮掌声了,马里奥少年终于挤进了人群,并举着手说道:“是我,照片是我发的!我只是想和我堂兄开个玩笑!”   说着,马里奥少年还要对围观群众说道:“别看了别看了,拜托,我们这里已经没事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三年半”不和艾伯赫特联系,并且已经对他先入为主的加特曼却依旧不愿意相信事情的“真相”,反而还哼哼着向艾伯赫特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你堂弟发的消息让他来救你的?”   加特曼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当年她还见过的那个小毛孩干出来的,可在近四个月来几乎和艾伯赫特朝夕相处的林雪涅却是犹豫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艾伯赫特牵住林雪涅的手,再在往前的时候一把拎住了马里奥少年的领子,这就带着两人跑离了围观的吃瓜群众。   而后,经过马里奥少年的焦心解释,真相终于大白。   深知自己闯了大祸,且绝对不会被自己的堂兄轻易原谅的马里奥少年一看林雪涅已经相信了他们两人互相补充的说辞,连忙找借口跑了。他把自己的堂兄一个人留下来和女友解释,而他则可以趁这个时候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此时此刻,马里奥少年已经决定,他得要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看他现在还绝对打不过的堂兄!   可林雪涅虽然在误会了对方的情况下已经用自己的包砸了蓝眼睛的男孩十几下,可她却依旧还是气鼓鼓的。她虽然觉得这真的是很尴尬,然而自己的确气还没消。并且,她甚至还隐隐想要夸赞一番不声不响就做了这件大事的马里奥少年。   “雪涅,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真的没有发那样的照片和短信给加特曼。”   在跟着自己的女友一路往前走了好一段路之后,也算是经历了一个跌宕起伏的圣诞节的艾伯赫特试着这样和林雪涅说道。   他试着去牵住林雪涅的手,并再一次地和她十指相扣。而林雪涅也没有气愤地甩开,只是停下脚步,并转过头去看向这个初见时就因为出色的外表而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男孩。   不知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要问对方一个和现在的情况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我给你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你后来有没有想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蓝眼睛的漂亮男孩因为眼前这个女孩所问出的话而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神色,但随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见状,林雪涅叹了一口气,并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当一个女孩在生了好大的气之后突然表现出一种心灰意懒的样子,并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那么她通常会以“我们分手吧”作为后续的发言。   眼见着自己的女友都说出这样的话了,无故遭遇这么一场“天灾人祸”的艾伯赫特当然会被吓得不轻。看到自己的漂亮男孩露出这么紧张的模样,林雪涅会觉得她一下就消了气,于是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踮起脚尖来亲了一下艾伯赫特的下巴,然后说道:   “不吓唬你,也不是要和你提分手,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能找一家可以好好说话的咖啡馆吗?”   蓝眼睛的男孩点了点头,并牵起了身边女孩的手,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在圣诞节也不关门的咖啡馆。   而当侍应生为他们端上了茶和咖啡之后,林雪涅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件事可能让你感到很难接受,但它的确是真的。其实我有很严重的癔症,非常非常严重的癔症。”   “癔症?”艾伯赫特疑惑地重复,仿佛根本不明白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对,癔症。这应该是一种精神性的障碍症。它有很多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对于我来说,它会让我产生非常真实的臆想和幻觉,并且当那些出现的时候,我会感受到身临其境,除非臆想自己停止,否则我没法主动回到‘现实中’。先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在你来布拉格之前我的这项病症已经减轻了很多,甚至近乎‘自愈’了。只是现在,它又变得严重起来。所以我认为我应当向你坦白。”   眼见着艾伯赫特的蓝眼睛里满是迷茫,林雪涅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道:“我的臆想是一个世界,它是一百年以前的布拉格。最早的时候,我在那里邂逅了弗兰茨·卡夫卡。我甚至还在我的臆想中和他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通信。海莲娜说我在癔症的症状出现的时候甚至会自己模仿卡夫卡的笔迹来给我自己写信,然后我又在癔症的症状停止之后再以我自己的身份和名义来给我臆想中的卡夫卡写信。如果我在臆想中做了什么,我必定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同时制造出相应的东西。”   这分明是一件在发生时让林雪涅感到万分幸运的事,可是当她试着和这个为了她而从慕尼黑一路追到了布拉格的男孩解释一切的时候,她又会觉得……这是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起码,它一定会让普通人感到怪诞,甚至是退而远之,并且不觉得有趣。   “雪涅……这样的事很危险。你真的是认真的吗?可我从来都没有……”   显然,当这个还只有二十岁的男孩从林雪涅的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首先选择的是拒绝去相信。而他还没有把那些否定的话语全部说完,林雪涅就已经说道:“你现在是没有看到过,并且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也从来都只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出现这样的癔症。可如果呢?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癔症发作时的样子?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吗?”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沉默了。在久久的沉默之后他说道:“我们……我们可以去看心理医生。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你就能够好起来。”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的臆想世界里也有另外一个你,但我不想让他消失。”   当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近来总是会为了向眼前的这个男孩隐瞒这件事而感到很苦恼,心里又难过得厉害的林雪涅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也叫艾伯赫特,他和你长得很像很像,但他看起来没有你那么强壮,他的眼睛颜色和你也不一样,是绿色的。他会拉大提琴,也会画画,但是他不会玩滑板。因为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滑板。他的声音也和你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语调并不一样。一开始的时候,我感到很惊喜。因为我没想到,我即使是在臆想里也能再看到一个你。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和你一起在不同的年代,做着现在的我们没法去做的事。”   “那如果我说,我希望他消失呢?”在林雪涅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并直至沉默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说出了这句话。并且,他还继续说道:“这太荒谬   作者有话要说:  了,雪涅。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就在这里,你用不着到梦里去找。”   林雪涅:“可、可是除了另外一个你,那里还有很多让我感到留恋的东西。”   艾伯赫特:“但那些都是假的。他们只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和麻烦。你必须让医生治好你,而且越快越好。” 第48章 蓝眼睛男孩的选择   在大部分的时候, 蓝眼睛的男孩都会任由眼前的这个女孩拉着自己走, 并且还会在这样的时候脸上带着心甘情愿的笑意。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给出了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回答。   事实上, 这并不过分。并且这也的确是大部分的普通人在得知自己的亲朋好友有了这种精神上的病症症状时所会有的正常反应。   但对于林雪涅来说, 这样的要求却会是让她很难去坦然接受的。   她从未想过要去治愈自己的“癔症”。即便是在她感觉这样的臆想可能已经给她带来了极大困扰的时候, 她也依旧没有想过要去斩断那些。   而当眼前的艾伯赫特说出那些话语的时候, 一双绿色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让她不禁恍然。   “听着,雪涅。有些与众不同可能会让人觉得很酷。可它们却并不是好的。我对这些并不了解,但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让我感觉……你应该可以很清楚地区分你臆想中的那个世界和你身处的这个世界。可你知道你的臆想出现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吗?我觉得这简直让人不敢去想象它。”   “我……”林雪涅只是说出了一个词,眼睛里就流露出了慌张。然后, 她拿起了自己的包,只留下一句“我想先回去了”,就脚步有些乱地走出了这间咖啡馆。   可这一次, 蓝眼睛的男孩却并没有也跟着追出去。林雪涅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会让艾伯赫特感到他的脑袋里也很乱, 并且不知道应该在知道这样的真相后怎样面对他所喜欢的这个女孩。   大约是在十五分钟之后,艾伯赫特的手机铃音响起。那是一个属于捷克的陌生号码, 这让蓝眼睛的男孩在看到来电显示后迟疑了一下,可片刻过后, 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冷静的女声,在电话被接通之后,对方首先和他确认了身份。   “请问是格罗伊茨先生吗?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是的, 是我,请问你是谁?”   “我是海莲娜,雪涅的那个学习心理学的朋友。我们见过两次面,但愿你还记得我。我给你打来这个电话是因为雪涅拜托我,她说希望我可以把她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在听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以及意图后,艾伯赫特很快就说到:“是的,拜托了。”   于是电话那头的女声又继续不急不缓地传来:“在雪涅来到布拉格的第一个晚上,她的癔症就已经出现了。那个时候她还很迷弗兰茨·卡夫卡,然后她就在查理大桥的那一头找到了1918年的弗兰茨·卡夫卡。在接下去的几个月时间里,她还跟着卡夫卡去到了当时非常著名的麒麟舞参加沙龙派对,遇到了爱因斯坦,还有一些出没在当时的布拉格城的名人。这些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帮助她在日耳曼文学上拥有了非常出色的的成绩。   “我不想和你强调雪涅的这种癔症是无害的,但是作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她的朋友,我的确从没有见到过处于臆想状态中的她。所以我怀疑,在大部分的时候,那些臆想只是出现在她的脑中,以比做梦还要快的速度发生,然后结束。事实上她从没有因为她的癔症而伤害到任何人。如果她选择不和别人分享这件事,那么我们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大约是在一年以前,她在自己的臆想世界中救了一个才只有十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是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她很喜欢那个小男孩,也认为那个小男孩就是你,是你这个只在火车上见过一次的陌生人在她臆想中的映射。因为这件事,她才又想起了你,并认为在她的潜意识中应当是对你一见钟情了的。再后来,她的癔症症状一度减轻,甚至于在我和我的导师提起她的时候,我们都一度认为她的癔症在不久之后就会自愈了。但是就在一个月之前,情况又出现了变化。她的癔症突然加重,那正好就是你们开始恋爱的时候?她在她的臆想世界里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这些事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个领域的艾伯赫特来说实在是很难一下就全然接受。甚至于连消化和理解这些信息都会需要他花去很长时间。而电话那头的海莲娜似乎也早就已经料到这一点。因此,她几乎每说完一些都会停下来一会儿。直至她从手机的听筒里听到这个德国男孩给她哪怕只是一个音节的回应。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然后他皱着眉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就问我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   对于这件事,海莲娜并没有给出任何的评判,只是继续说道:“虽然雪涅一直都很抗拒去治愈她的癔症,但她在刚才已经向我表示她会好好地考虑你的建议的。但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够知晓,通常来说癔症患者即使被治愈,他们的后代也有一定的可能会出现癔症的病状。这个几率不大,它应该在4.8~7.5%之间,但也依旧存在。就我们现在知道的,雪涅的亲属中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的人,但这样的几率依旧存在。如果你在想清楚了这些之后会想要和她提出分手,雪涅会表示理解,也会比较坦然地接受……”   在自己一个人跑出咖啡馆之后,林雪涅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回到了她这次来到德累斯顿住的公寓式旅店。事实上,在她回到这里之后不久就接到了好友海莲娜的电话。   这位受她所托的心理系毕业生兼伯洛赫教授的现任助手不仅给她带来了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的消息,还告诉她,根据艾伯赫特的反应来看,这件事给他带去的冲击力比她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大,他可能不会和林雪涅直接提出分手,但很有可能就这样“淡了”。   事实上,即使不发生这件事,这个慕尼黑大学的物理系学生也会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回到慕尼黑去。不同的是,他在前几天的时候还和林雪涅展望起了两人每周末都要见一次面的“异地时光”。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和林雪涅提起过他可以在大学毕业后先去柏林工作一段时间,然后等到林雪涅完成她在柏林音乐学院的学业再考虑他们究竟是一起留在柏林还是一起去到慕尼黑。   但就蓝眼睛男孩现在的反应来看,他很可能会顺理成章地开始一段和林雪涅的“冷却期”。而后,一切就都会变得不同。   “虽然现在再说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都极力反对你把你有癔症的事告诉艾伯赫特的原因。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过逐渐自愈的可能。如果我们在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再加上一句‘但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全都好了’,那结果很可能就会很不一样了。”   此时正坐在床上,情绪起来就哭鼻子的林雪涅听到这些破涕为笑了,然后试图为自己辩解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今天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特别想要顺便就向他坦白了。弄成现在这样我的确也有很大的问题,但这也告诉我,艾伯赫特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所以我更觉得我不应该一直向他隐瞒下去了。”   “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办?”海莲娜这样问林雪涅。   而林雪涅则在吸了吸鼻子之后说道:“在这里再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内他如果不来找我,我就收拾东西回布拉格。你应该愿意收留我,带我一起过剩下的圣诞节吧?”   “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做饭和帮我洗碟子,为什么不呢?”   得知自己还有一位好友愿意收留自己,林雪涅总算觉得还有那么一丝慰藉。   接着,她就几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等待她给自己设的两小时时限过去。可在两小时的时限还未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了来自艾伯赫特的信息。   可还没等她又高兴起来呢,她就已经因为对方给他发来的内容而再一次地沉默了下来。   【我感到很抱歉,雪涅。只是我可能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   看着这句简单的话,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已经把德语掌握得很好很好的林雪涅想了很久,她试图以很多种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这句话。仿佛只要这样她就能够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告诉自己,蓝眼睛男孩的意思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   可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无论怎样去理解这句话,它都应该是一句:【我们分手吧。】   于是,她只能给对方回以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发出这条回复花去了她十分钟的时间。这是因为,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想,她到底要不要在这句回复的后面再加一个笑脸“;)”的符号。这是艾伯赫特很喜欢用的一个表情符号,虽然她总是认为这个符号看起来特别蠢,但她现在却也很想在句末放上它。   可是她考虑了很久很久,却还是觉得这样看起来太可怜了,简直就像是在像对方博取同情,甚至是乞求对方不要放手。可那却是现在的她不应该做的。因为艾伯赫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性格不合”,也不是一些由她所发起的争吵。让艾伯赫特做出这种决定的事是现在的她所难以改变的,她没有理由也不应当要求对方为了自己而不断地退步。   因此,她最后还是删掉了那个符号,也未有向对方说出挽留的话语。   紧接着,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并开始收拾行李。因为情绪太沮丧也太难过了,林雪涅收拾行李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等到她拖着箱子出门的时候,冬季的德累斯顿都已经暗下了天色。   萧瑟的寒风以及灰扑扑的天色不禁让一种很委屈的心情浮上心头。   她都要走了,却才想起来她这次来到这里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呢。什么德累斯顿的皇宫,远近闻名的新旧绿穹珍宝馆,茨温格宫,还有艾伯赫特和她夸了好久的中世纪主题的圣诞集市她都还没有看过呢!   她想啊想的,想到后来竟是哭了起来。   可是她知道,她哭泣,却并不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到的那些美景。   在冬季的德累斯顿一个人蹲在街头哭实在是一件不好看的事,并且一定会被路过的好心路人走上前来询问。于是林雪涅决定走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脑袋里实在是太乱了,因此她在下楼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起来给自己叫一辆车,而且也在走出好长一段路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其实应该找一辆车去火车站。   但当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却不想就这样直接回布拉格了。   她想要去看一看德累斯顿理工大学。然后……她或许就会有好几年的时间都不进到这座城市了。   做了这个决定的林雪涅终于在十五分钟后打到了一辆车,然后在出租车司机诧异的目光下告诉对方,她想要去德累斯顿理工大学。   或许再不会有一个人向她这样,在圣诞节的下午拖着行李箱告诉别人,她想要去早已放了假的一所大学了。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   当她独自一人站在这所在夜色中看不真切的,始建于1828年的德国名校前的时候,她会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糟糕。尽管,从偶尔开车路过这里的那些车主的眼光看来,她此时的身影会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她就这样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风吹疼了,她才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算为自己再叫一辆出租车。   毕竟……如果她想要在圣诞节的晚上在这里等到一辆车,那应该会很难。   可是当她拿出手机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林雪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应该是气温太低了,于是她试着把手机放进自己的手套里,让这块冷冰冰的小砖头能够快些回温。   但正是在这一刻,她听到有一辆车就停在了她身后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那辆车,却因为那黑夜中过于明亮的车灯而有些没法看清那辆就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车子。她不解地侧了侧脑袋,却并没有执着于要看清那辆应该要比现在常见的大部分轿车都要大了一圈的车到底长得什么样。就在她正要再转回身去低头看看那个被她用掌心的温度暖了那么一会儿的手机时,那辆车被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并从上面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应该还很年轻很年轻。他有着金色   作者有话要说:  的头发,十分高挑的个子,似乎肩膀也很宽。   林雪涅甚至都没看清此时就站在车灯前逆光处的那个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却觉得对方看向她的目光让她感到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第49章 迟到的圣诞节   于是她收起自己的手机, 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这个正向她走来的人。然后, 她看到了一张让她倍感熟悉的,俊美的脸。   此时的天色让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这个金发男孩眼睛的颜色。   可她就是知道, 知道现在正站在她眼前的人是谁。   她甚至说不清这究竟是她此时的幻觉, 还是属于她的“臆想世界”又出现眼前。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突然感到眼睛都红了。   她想透过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对那个蓝眼睛的男孩说——亲爱的, 你怎么能在圣诞节的晚上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可是她不能, 因此她只能话到嘴边却哽在了那里。   然后她听到了贵族男孩的声音,在错愕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关切。男孩说:“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就好像林雪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臆想中的,期待已久的人那样。这个贵族男孩也恰好如此。   “我……”   林雪涅才只是刚刚开口,就又是一阵寒风袭来。然后她这才发现, 现在似乎要比她先前站在这里的时候冷了很多。当她开口的时候,由她所呼出的气息所轻易凝成的白雾也向她证实了这一点。   这个让她在只有她一个人的阁楼里只能用笔写下自己无尽想念,又不断地克制住想要给他写下一封封信的贵族男孩此时就站在她的眼前。让她的蓝眼睛男孩在先前与她的那次长谈中所流露出的抗拒和迷茫, 以及迷茫过后不留余地的坚持都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那让她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欣喜还是难受,因为那都是能让她在冰冷的寒风中留下眼泪的感情。   在尝试了数次之后,她终于还是哽咽着问道:“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24号, 圣诞夜。”在回答林雪涅这个问题的时候,艾伯赫特不禁皱起眉来看向正低着头仿佛只是在揉着眼睛的女孩。   而后他看向被林雪涅拖着的那个行李箱。接着, 他再没问林雪涅怎么了,又是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贵族男孩只是对她说道:“我突然想到我有两本想要看的书还留在学校。您愿意先把行李箱放到我的车上, 然后跟我一起去宿舍,再等我一会儿吗?”   对此,林雪涅在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 而后就在艾伯赫特从她的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突然说道:“我和约好了要一起过圣诞节的朋友吵架了。今年我要一个人过圣诞节了。”   对此,贵族男孩只是顿了顿,而后就双眼只是看向身旁的女孩,说道:“我本来以为我今年也要一个人过圣诞节了,但现在看起来不会了。只要……您愿意和我一起过圣诞节。”   说着,贵族男孩向着林雪涅笑了起来。而看着他在这个落寞夜色中的笑容,林雪涅在感受到意外的同时会觉得一切都又再次明亮了。那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街道上又重新亮起了路灯,并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照亮了她眼前的所有。   她知道的。她从来就知道。每当这个男孩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笑意时,她就会无法说出拒绝。甚至她总是会心甘情愿地说出——我愿意的。   “我愿意的!”   当林雪涅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自己选择了独自一人在很大很大的府邸中过圣诞节,甚至让所有的仆人都回家去和亲人们团聚的贵族男孩看起来高兴极了。或许只有当他这样展露笑容的时候,你才能够感受到从他的笑容中流露出的,和他的年纪相符的孩子气。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贵族男孩很快就把林雪涅的行李箱放到了原本应该由家里的司机驾驶的那辆车上,而后就拿出被他放在车上的一盏灯,带着林雪涅一起走向大铁门旁边的小边门。   “因为总是有像我这样的学生或者是教授会在假期的时候回来取些什么,假期的时候这里总是会留着一扇小门。虽然上面会缠一些锁链,让人以为它被锁得很紧。但只要我们把锁链解开,像这样……”   说着,贵族男孩驾轻就熟地把缠在小铁门上的锁链取了下来,并在推开门后转头看向林雪涅道:“门就开了。”   而后,贵族男孩就向林雪涅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她请了进来。   由在这里上学的艾伯赫特带着,专攻文学与音乐的林雪涅这个在圣诞夜的晚上进到了这所她本不可能来参观的理工类德国名校。虽然她是以陪着艾伯赫特回来拿书的名义来到的这里,却是在去到对方的宿舍之前被贵族男孩领着在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要知道,这可是一所林雪涅在过去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理工大学,由于很多教室里都放着一些很有价值的器械,因此它们都在假期开始的时候被锁上了。但那并不影响林雪涅借着艾伯赫特给她举着的灯朝里好好地张望一番,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个冬天的晚上来探访空无一人的理工大学,这样的事明明应该是让人一提起来就觉得阴森森的,却因为身边的这个人而变得新奇有趣起来。   他们走过这栋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建筑里的一个个房间,并时不时地交流一下想法,或是抓着旋转扶梯的扶手向上跑去,让这栋房子里满是属于他们脚步声的回音。   等到贵族男孩带着她在这里逛了一大圈又进到了宿舍的时候,林雪涅的脸上早就已经不见了先前的低落情绪,反而因为艾伯赫特在这一路上和她说起的学校里的趣闻而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她进到了贵族男孩的宿舍房间。   当宿舍的灯就此被打开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这是一间布置得与林雪涅在一百年后所见过的那些欧洲的大学宿舍有着很大不同的双人宿舍。充满着上世纪的绅士感,却又不会太过冷硬,让人一眼看到它就会喜欢上它。   “我之前还奇怪,如果你家离这里那么近,那你为什么又还要住在学校里。现在,我的疑惑已经解开了。”   听到林雪涅的这句感慨时,贵族男孩刚好从自己的书架上拿出了两本厚厚的机械类专业书。他转过头去,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然后他会看到在用比屋子里的橘色灯光还有柔和的目光描摹起这间屋子的女孩。   女孩有着很柔顺很漂亮的黑色长发,而她的黑色眼睛也仿佛能盛满星光。   此时此刻她就在属于贵族男孩的这个小空间里,并在这里留下她的气息,留下她曾来过这里的影子。她的唇边带着一抹能让男孩感到失神的笑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很美,让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男孩不忍打断它,并想要将这些自己此时所看到的画面牢牢地记在脑海中,只要他一想到,就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于是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直到对方转头看向他,直到……那双仿佛能盛满星光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   “请原谅,我原本应该给您煮一杯咖啡的。可是对于现在这个时间来说,或许早些回去过圣诞节会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当男孩被他所注视着的那个人发现的时候,他只是坦然地说出这些话语。而后,林雪涅则走近他,并点头调侃道:“是的,你是对的。鉴于你已经把你家的仆人都赶回家去了,所以我们得自己做圣诞晚餐了?早餐做得特别好的伯爵阁下?”   艾伯赫特:“很遗憾,但您说的的确是对的。我们得自己准备圣诞晚餐。”   林雪涅:“通常来说,你会喜欢这样的圣诞节晚餐?带上一整只火鸡的那种?”   这原本应该是一顿起码会显得很冷清的圣诞晚餐,却在这一刻变得让人充满期待起来。你知道这顿显得尤为特别的圣诞晚餐不会有顶级大厨精心烹饪的,只要你坐在桌子前就能享受到的精致餐点,可你却更加期待它了。   艾伯赫特:“通常来说,我的圣诞晚餐上都会有这样的一道菜,但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它。您呢?”   林雪涅:“嗯,我也觉得火鸡其实没什么好吃的。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布拉格的烤眼熏火腿,但是这里应该没有。所以……不如先去你家看一看,然后只是准备一些特别好吃的?”   说着,艾伯赫特拿起了那两本机械类专业书,而林雪涅也和他一起走向门口,两人一起下了楼。而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楼道里会传出语调欢快的回声,仿佛能驱散这个冬日的寒冷。   “在一起过圣诞之前,艾伯赫特,我能提一个要求吗?你能不能只是用‘你’来称呼我?”   女孩这样说道,带着她对于这个迟到了的圣诞的……期待。   那么,就走在她旁边的贵族男孩呢?他所给出的,又是怎样的回答?   他说:“是的,只要你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在晚上八点之前,贵族男孩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属于“格罗伊茨伯爵”的庄园城堡。只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再不是如他出去时的那样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圣诞夜,他带上了这个对于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女孩。这让属于他的世界再度温暖了起来,可那样的温暖却并不是依旧燃烧着柴火的壁炉所带给他的。   他们一起去厨房下面的冷库里找起了能用来烹饪这顿圣诞晚餐的材料,却是东西才找到一半就都饿了起来。   于是林雪涅让尊敬的伯爵阁下先把长棍面包切好放进烤箱里烘烤,自己则把刚刚找出的番茄去了皮也去了籽,又在把它切成小块后加入了综合香草和小蒜粒和橄榄油,稍稍拌了拌后就把这些经过了处理和调味的番茄用一个小勺子给填到了刚刚烤好的切片长棍面包上。   这样的事做起来虽然看起来麻烦,但是对于林雪涅这样的熟练工来说,却是要不了太久。一边聊着天也就一边给做出来了。   对于上世纪的德国来说,这还是很新奇的吃法。即便是到了林雪涅所处的时代,这在德国也是属于“异国风味”的,并不能够在街头巷尾就轻易地找到的美味小食。   由于两人已经饥肠辘辘,并且缺少可调用的下手,因此这注定会是一餐“边吃边烹饪”的圣诞晚餐。但是在一栋只有他们两个的大城堡里,这却是一项极为新奇有趣的经历。   林雪涅:“你在做什么?”   艾伯赫特:“做配上烤猪手一起吃饭的土豆泥球?”   林雪涅:“天哪,你居然还打算真的用上那么复杂的手法?艾伯赫特,在时间紧迫的时候,我们可以不用完全遵照传统的烹饪手法的。”   显然,在德国总是和浇上了美味酱汁的烤猪手一起搭配的,并不是真正的土豆泥球。虽然它的确是用土豆做成的,却是形状格外的圆,也不会在用刀子往下切的时候被带下碎泥来,也不会把漂亮的酱汁弄浑了。   它应该是一种用上了特殊烹饪手法的……土豆球,尝起来糯糯的,还带有一点弹性。   对此,林雪涅表示:放开那两只土豆,让我来!给我二十分钟,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方便快捷又美味的土豆泥!   于是堂堂伯爵阁下就这样在被投喂了番茄tapas之后被身旁的女孩抢去了土豆,而后打发去做烤猪手了。   正在厨房里忙着这样一顿圣诞晚餐的两人不会知道,这里很快就会被人上门拜访了。   那正是打算给总是独自留在德累斯顿过圣诞的格罗伊茨伯爵好好过一个……他成年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的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以及……那位在圣诞节前给艾伯赫特写了信的雪涅·维特巴赫小姐。   这位名字叫做雪涅·维特巴赫的小姐是一位伯爵的独女。也就是说,她将来会能够从她的父亲那里继承到伯爵的爵位。虽然在威廉二世被迫退位之后,德意志的贵族们似乎已经名存实亡,但这依旧会是上流社会十分在意的事。   维特巴赫和小亲王路德维希同龄,今年才只有十五岁,却应该已经能称得上是对格罗伊茨伯爵抱着爱慕之心的女孩了。   她与艾伯赫特、小亲王路德维希,以及克劳斯·施陶芬贝格都有着些许的交情。   而这一次,想要为艾伯赫特好好过一个圣诞节的路德维希和克劳斯更是借用了她在不远处的府邸,并请到了原先的巴伐利亚宫廷厨师在那里为他们烹饪圣诞晚餐。   当三人穿得极为正式地走向格罗伊茨伯爵的庄园城堡时,有十几名侍者就排成了两列,端着餐盘跟在他们的身后。   可由于穿着高跟鞋的雪涅·维特巴赫小姐走得很慢很慢,他们光从那栋距离这里很近的城堡走过来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已经成年了的克劳斯愿意在对待女性的时候用上更多的耐   作者有话要说:  心,可才只有十五岁的小亲王却不会,眼见着都已经过了九点的开饭时间了,他实在是着急得险些就要放下这位未来的女伯爵不管了!   于是小亲王在忍无可忍之下,走到维特巴赫小姐的旁边说道:   “如果您能走得再快一点,我和施陶芬贝格伯爵都会很感激您的,维特巴赫小姐。” 第50章 十五岁的少女   “如果您能走得再快一点, 我和施陶芬贝格伯爵都会很感激您的, 维特巴赫小姐。”   这是一句乍一听起来并没有那么“不客气”的话。可这却是身为一名贵族男性的小亲王对于另外一名相识贵族女性说出的话语。并且,小亲王路德维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 不仅让一旁的克劳斯听到了, 还让一些站在队伍前列的, 端着食物的侍者也听到了。   这就让那位才只有十五岁的贵族小姐脸上很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这句带着说不出的委屈的, 近乎控诉的话语让小亲王险些翻起一个白眼!眼见路德维希丝毫没有要向自己道歉的意思,维特巴赫小姐又转而向总是会对她更为绅士的克劳斯看去。可怜的克劳斯几乎是在他的好朋友路德维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料想道这样的发展了!但他却只能一本正经地把目光放到端着食物的侍者身上。   但是还好还好,目的和路德维希一致的克劳斯在做出这种“假装”的同时还记得要提醒一下维特巴赫小姐——闹得差不多一些就可以了,尊敬的小姐!   “我们在进到格罗伊茨伯爵的城堡后还要多久才能把食物重新加热,让晚宴开始?”   “那差不多得要35分钟, 阁下。”   在听到这样的对话后,维特巴赫小姐哪还能不知道克劳斯的意思!她憋屈又愤恨地“哼”了一声!然后就一跺脚,甩开了先前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旁边, 为她注意着脚下的两名年轻贵族,向着他们的目的地——格罗伊茨伯爵的城堡走去。   “兄弟,我们会不会对她太严厉了一些?”   看着这个才只有十五岁的贵族女孩愤恨地拎着自己的裙子往前走, 克劳斯不仅拉着自己的这位也才只有十五岁的友人,压低了声音这样问道。   “那不然呢!”提起这件事的路德维希显得十分气愤:“从选衣服到做头发再到化妆打扮她需要花三个小时!三个!选高跟鞋还要半个小时!等到出门了还可以为了要不要给她过来的这一路上都铺地毯而耽误不少时间。如果她知道自己需要花这么多时间, 为什么不早一点就开始做这些事!”   克劳斯:“路德维希,她可是一位尊敬的小姐。给像她这样的女士多一些耐心本来就是我们这样的绅士应该做的。”   路德维希:“施陶芬贝格伯爵, 我希望你在这种时候能多考虑一些我们可怜的朋友艾伯赫特,他到现在还一个人待在城堡里呢!如果再让她慢下去,那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 艾伯赫特不是已经饿晕了就是已经享用完他自己做的晚餐了!那样我们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可笑的蠢货了。”   原本还因为路德维希在对待一位贵族小姐的时候态度过于冷硬而表达了不赞同的克劳斯在听到最后两句话之后马上就坚定了自己,可还不等他对路德维希说一声“好的,我明白了”,前方就传来那个贵族女孩滑倒在地,继而委屈地大哭起来的声音!   女孩的哭声放肆而极具穿透力,让在她身后一段距离的克劳斯和路德维希在听到那样的声音和看到那样的情景后发出了“哦天哪……”“我的天……”这样的感慨,而后立马跑上前去,要将这位嚎啕大哭中的贵族小姐扶起来!   而在炉火烧得很旺的,格罗伊茨伯爵的城堡中,伯爵阁下现在则正坐在厨房里,和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孩一起。   艾伯赫特:“战争结束后,祖父带着母亲和我一起去到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   林雪涅:“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   艾伯赫特:“这是一个很北边的地方,靠近丹麦,距离汉堡室也很近。”   林雪涅:“那一定是一个很冷的地方。”   艾伯赫特:“是的很冷,但它的确是一个能让人忘却很多东西的,美好的地方。只是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我告诉我的母亲,我依旧还是想回德累斯顿。我想回到这座城堡庄园,回到我小时候曾经待过了很多年的地方。”   林雪涅的面前放着一杯在这种季节总是能够带给人好心情以及暖意融融的热巧克力朗姆酒,她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个蓝色的杯子,眼睛则只是望向坐在她对面和她说着那些的贵族男孩。于是那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男孩也看向她,对就坐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孩露出笑意。   当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互相触碰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微弱的,却依旧能被人察觉到的磁性在作用着。贵族男孩看着女孩轻触杯子的手,片刻过后,他不禁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向前伸去,直到自己触碰到对方的,然后握住它。   如果此时横在他们之间的桌子没有那么宽的话,或许他真的会拉起女孩的手,然后放到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那让本来就已经喝了一些混在热可可里的朗姆酒,又待在这间很暖和的房间里的林雪涅感到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可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烤炉里就已经发出了“撕拉”的声音。这让林雪涅吓了一跳,她连忙起身去看,于是坐在她对面的艾伯赫特也起身绕过桌子去查看起烤炉。而后他们才发现,那其实只是已经被烤得很香脆了的猪手在低落了几滴油之后引起的火苗上窜。   于是两人都笑了起来,然后用放在外面的长叉子推着猪手再转个身。   然后,林雪涅就听到了从紧闭的窗外传来的,女孩子的哭声。在圣诞夜的时候传来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可不常见,于是她不禁疑惑地看向自己身旁的贵族男孩。   “这个哭声听起来好像离我们这里很近。”   这是一句实话,由于这是一座庄园城堡的缘故,别家的房子都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而这个声音则根本就不像是从那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艾伯赫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起身,去到厨房的窗户那里。   可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这和厨房里的温暖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也让窗户上结起了窗花,从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如果只是平时,贵族男孩或许就不去管那个声音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那个在寒风中缥缈着传来的哭声越听越耳熟,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因此他拿起椅背上盖着的一条毛毯,并把毛毯盖到了林雪涅的身上。   “我要开窗看一下,你围紧它。”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点头回应后,艾伯赫特打开窗,并向着外面看去。然后他就在寒风猛然涌进这个厨房的时候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不得不说,即使是在冬季的夜晚,那两排长长的侍者队伍也会显得尤为惹眼。   而以艾伯赫特的出色视力和他对于自己有人身形的记忆,他会在努力看清那些的时候认出正在这座庄园城堡的铁门前一左一右地服气了一位女性的人正是他的两位好友,路德维希和克劳斯!   事实上,以他对正被两人扶起的那位小姐的熟悉度,他根本没法在这么远的地方就认出对方来。可他却似乎能够凭借正在那位小姐的左右两旁将她扶起的自己好友的身份而猜到对方究竟是谁。   “是路德维希和克劳斯。”   关上了窗的艾伯赫特这样对林雪涅说道。这让林雪涅感到惊讶极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艾伯赫特的这两位好友一位是巴伐利亚人,一个则是符腾堡人。这两人的家应该都在距离德累斯顿很远的地方。可他们怎么会在圣诞夜的晚上出现在这里?   “你能帮我看着一点这些猪手吗?我得下去看一看。”   闻言,林雪涅连忙点了点头,而后就在艾伯赫特快步走出去之后研究起了她应该怎么把烤炉里的火弄得小一点。   此时此刻,正拿着艾伯赫特曾给到自己的,这间庄园城堡的铁门钥匙来开门的克劳斯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想要给予惊喜的朋友发现了。   并且,他们精心准备的“惊喜”很可能已经成为了惊吓。   小亲王路德维希正在克劳斯的身后不远处扶着那位在寒风中说哭就哭,并且还哭得打起了嗝,怎么都停不下来的贵族女孩。他此时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诠释出了“生无可恋”这个词。   可被路德维希扶着贵族小姐则依旧还在哭诉着:“我的妆一定已经花了!嗝!不漂亮了!嗝!”   “维特巴赫小姐。”路德维希再一次忍无可忍地叫起对方的名字道:“你就算打扮得再漂亮,艾伯赫特也不会对你有什么表示的。他只是因为认识另外一个叫雪涅的姑娘才会在那时候的对你另眼相看,还夸你的名字好听的。”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克劳斯终于打开了铁门,并让身后的一名试着把铁门推开。而艾伯赫特也正好从庄园的里面打开了城堡的大门。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在寒风中看向他们。   那双远看时看不清颜色,却依旧显得锐利感十足的绿色眼睛竟是在这个时候让打算给他一个圣诞惊喜的小亲王和克劳斯都心里“咯噔”了一下……   唉,这就很尴尬了。   可林雪涅却并不知道在庄园城堡的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当她发现自己在努力尝试了数次之后都没能把烤炉里的火变小之后,她就干脆把那两个已经烤得很香了的猪手拿了出来。并把两只猪脚努力分成了四份,把它们装盘,又把艾伯赫特先前已经煮好了的酱汁也分装在四个玻璃小罐子里。   在这之后,她还是没能等来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于是她用一小点黄油把土豆泥给拌上,再是往上面撒起了培根碎。等到做完这些,她就把装着烤猪手的两个盘子端了出去。   然而她还没下楼呢,就看到了楼下聚集的那么多那么多人!   这让依旧还只是穿着自己来时的那件羊绒连衣裙的林雪涅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清了清嗓子,却是连在这样的阵仗下喊出那个贵族男孩的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谁能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伯赫特的这两位贵族小伙伴明显是要搞事情,他们这是要搞件大事情啊!   但是就在林雪涅琢磨着自己现在是不是要赶紧退回厨房,等着绿眼睛男孩来接应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发现了。   “雪涅?”   艾伯赫特喊出她的名字,在发现了她手里端着的盘子时连忙跑上楼梯,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些。   “我把我们烤的那两个猪手分成了四份。可是你没告诉我和路德维希还有克劳斯一起来的有这么多这么多人啊!”   林雪涅是用压低了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可就冲着艾伯赫特先前喊出的那个名字,以及亲自跑上楼替她接过那两个餐盘的行为,就已经足够让楼下的那些人都注意到这里了。   “现在的情况……有一点复杂。”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了楼下,于是林雪涅也跟着他一起看过去。这一看简直觉得自己要晕厥过去,于是她只能尴尬地笑,尴尬地笑,以及尴尬地笑。   在她这样尴尬地笑了之后,楼下的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和她打起了招呼,却是楼下的人比楼上的人还要尴尬!   “我是不是躲回厨房去比较好?”看到了这一幕的林雪涅连忙向这栋城   作者有话要说:  堡的主人,邀请她到这儿来了的艾伯赫特这样求助。   可艾伯赫特却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看向楼下的路德维希和克劳斯,并成功地让一片好心远道而来和他一起过圣诞却好像已然弄巧成拙了的两位好友一阵颤抖,而后说道:“不,过会儿厨房里就会挤满了人的。” 第51章 尴尬的一餐   “不, 过会儿厨房里就会挤满了人的。”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看向了那些正在楼下恭敬站着的, 由他的两位好友还有那个贵族女孩带来的那些侍者。显然这些侍者们的手上现在都还端着那些已经烹饪好了的食物。   顺着艾伯赫特的视线往下看,林雪涅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的盘子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但却好像稍稍明白了一些。可还没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自己的疑惑, 从她的手里接过了两盘烤猪手的艾伯赫特已经对着站在楼下, 尴尬地看着他们的两位好友高声说道:   “跟我来。”   接着,有着伯爵头衔的贵族男孩也对身旁的林雪涅做出示意,并毫不避讳地在那么多人的眼前端那两盘刚才由他和身旁的女孩一起烹饪的烤猪手去到了位于二楼的餐厅。   当贵族男孩这么做了之后,反倒是身为“外人”的林雪涅有些吃不准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办了。   于是她想了一会儿,并最终选择了不直接就紧跟着艾伯赫特的脚步进到那间他们先前没打算在今晚用上的餐厅。她在楼梯那里等了路德维希和克劳斯一会儿, 在和两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带着微笑很客气地向两人说出圣诞的祝福。   “圣诞快乐,路德维希。圣诞快乐,克劳斯。”   身为一个活在21世纪的女孩, 林雪涅可没有在这种场合只是喊出别人姓氏的习惯。更不用说了……她是真的没能把这两位她只见过一次的贵族男孩的名和姓全都记下来。   那么,施陶芬贝格伯爵和小亲王的反应呢?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被林雪涅温柔对待,这似乎就已经是能让他们感到谢天谢地的事了。因此两人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想要纠正林雪涅对他们的称呼的意思。不仅如此, 他们还在也对林雪涅说出了圣诞祝福后连忙拉住了她,似乎是想要在一起进到餐厅面对冷面的格罗伊茨伯爵之前说完他们对于“关键小姐”的求助。   “是这样的, 雪涅小姐,艾伯赫特在十六岁之后就一直固执地不和他的母亲还有外祖父一起过圣诞了。可这是他成年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作为朋友,我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更擅长和女□□往的克劳斯首先对林雪涅说出这些。而在林雪涅向克劳斯点头表示她明白之前,小亲王就也往前走了一步, 连忙补充道:   “可我们并不知道今天你也会在这里,否则我们起码……”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来之前就已经和那位与林雪涅同名的维特巴赫小姐闹得很不愉快的小亲王还若有所指地往也已经走上楼的贵族女孩那儿瞥了一眼。   这显然会让在进门之前就已经闹了好大一通,把路德维希和克劳斯闹得头都疼了的维特巴赫小姐十分生气。   她很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让先前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林雪涅再次看向她。不太明白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林雪涅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需要我带你去洗把脸吗,女孩?”   这其实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带着些许同性之间小贴心的询问。只不过……问话的方式并不古典。可没曾想,人看起来不大,脾气却是不小的贵族女孩居然又是一声冷哼。并且这一次,她还冷哼得直接拿下巴对着林雪涅了。   “您穿的衣服可真奇怪,尊敬的小姐。”   在维特巴赫小姐怪声怪气地对林雪涅说出这句话之后,四人之间陷入了那么一会儿的沉默。随后,还是林雪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宽松型的羊绒连衣裙,而后说道:“谢谢,我也觉得我穿得挺前卫的。”   说着,林雪涅就在路德维希和克劳斯都以为这两个女孩要碰撞出可怕的“火花”之前很快对他们做出一个小表情,并贴心示意她先去餐厅看看艾伯赫特怎么样了!   对此,小亲王和克劳斯当然连连点头,而后以期盼的目光目送林雪涅进去。   才只是几分钟后,林雪涅就在那个贵族女孩和与她同来的两名贵族男孩抱怨起“她是谁!”“她和格罗伊茨伯爵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怎么可以在这里用这样的姿态来和我们说话!”,而路德维希和克劳斯则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时候很快回来,并带回了好消息!   “艾伯赫特看起来没有生气啊!他说可以让你们带来的侍者别端着盘子站在那里了,赶紧把东西端去厨房重新加热吧。只是之前我就和艾伯赫特一起做了一点晚餐,也许我们可以先把那些端出来,稍微吃一点?只要……你们不嫌弃的话!”   就这样,折腾了好大一圈的路德维希、克劳斯以及维特巴赫小姐终于也在五分钟后坐到了餐桌前。只是现在会出现一个问题,林雪涅先前做的番茄丁虽然还有多,分成了四份的土豆泥可以重新分。甚至她做的香肠土豆焖饭可以多分出五份,用来做配菜的甜椒也可以再切一只,只是先前已经被她分成了四份的两只烤猪手却是再也回不到它原来的样子了!   林雪涅表示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她却依旧只能从那被她分成了四份的烤猪手上各自割下一块肉来,然后把它们再拼成一份。可是问题来了,拼出来的那一份应该给谁呢?   维特巴赫小姐表示:哼!你们都欺负我!我不吃了!   于是在维特巴赫小姐这样表示之后,路德维希和林雪涅就默默地,默默地一叉子上去,把从他们的那一份烤猪手上切下来的肉给叉了回去……   不仅如此,在林雪涅发现坐在她旁边的小亲王居然选择了和她做出同样的事,并且动作还这么干脆利落又清新自然不做作之后,她还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在桌子底下路德维希能看得到的地方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从小就接受着精英式贵族教育的路德维希虽不知道这个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是觉得这个手势意外地带感,并且十分应景。因此,只是比林雪涅小了五岁的路德维希立马默默地回了一个大拇指。   这让林雪涅在倍感意外之下朝似乎总是一脸不耐烦的路德维希笑了起来。   坐在两人对面的那个和林雪涅同名不同姓的贵族女孩当然不可能错过两人之间的这次互动。眼见着她可能又要发作了,他们之中最为年长的克劳斯不得不咳嗽了一下,提醒自己的友人好歹别在吃晚餐的时候做得这么明显。   谁知道总是被他称赞拥有真正的贵族气质和绅士风度的艾伯赫特居然也在那之后用叉子叉起了那个盘子里仅剩的两块肉里的一块,然后……放到了林雪涅的盘子里。   这……   这下,不仅是克劳斯感到受惊吓了,就连还未被某位“尊贵的小姐”彻彻底底迷住过的路德维希也被惊吓到了。   感觉到自己被羞辱了的贵族女孩就这样不管自己贵族礼仪的把刀和叉都往桌上一扔,并且一张哭花了的小脸蛋又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仿佛只要再有一句话就会让她哭出来。   于是先前还被这个小女孩刺了不止一下两下的林雪涅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找话道:“你们都和这位……这位尊贵的小姐一早就认识了吗?”   林雪涅的确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贵族女孩究竟叫什么,因此她只能将对方称之为“尊贵的小姐”。而这个称呼似乎的确还能让这个和林雪涅同名的小姑娘接受,于是她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位贵族男孩开口之前就气鼓鼓地抢先说道: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和格罗伊茨伯爵认识了。”   这句话让林雪涅“哦”了一声。所谓“哦”的意思,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小姑娘所谓的十二岁时就认识到底指的是认识了多久。可坐在她身旁的小亲王却似乎能从她这么简略的一句话里就读懂她的意思,因此路德维希在吃下第一口中式的香肠土豆焖饭之前补充道:“那年艾伯赫特十五岁。”   而后,路德维希又在吃下他的第一口香肠土豆焖饭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下,换林雪涅“懂他”了,她特别特别有成就感地轻声对人说道:“我做的。”   但是对面的那位十五岁的贵族小姐却并不会就这样不说话了,她在看到了林雪涅和路德维希之间的再一次互动后,又是哼了一声,然后炫耀似地说道:   “那年我还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但是格罗伊茨伯爵却已经十分绅士地帮助了我。他帮我解了围,还很温柔地夸我的名字好听。”   听到这里,林雪涅也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趣地学着克劳斯他们说话的方式问道:“我是不是也能有这个荣幸能知道您美丽的名字?”   显然林雪涅试着用这种方式来向那个小姑娘询问名字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直到先前为止都还像个小刺猬那样的维特巴赫小姐在这之后居然就能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了。只不过回答的效果并不理想……   “雪涅。”   “什么?”当林雪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对方在叫她。因此她还在也吃了一口香肠土豆焖饭后看向对方,一脸的“我正在听”。   于是现在已经知道对面这个让她讨厌的亚裔女人也叫这个名字的维特巴赫小姐很是不高兴地说道:“我说,我叫雪涅,雪涅·维特巴赫。”   这下,换林雪涅摔刀叉了!可她却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怒摔刀叉,而是因为一些被呛到而不得不摔了刀叉,并转过身去按着胸口咳了个昏天黑地!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连忙帮她拍了拍背,并把放在林雪涅餐盘旁的那杯水拿给了她。   雪涅·维特巴赫小姐当然知道林雪涅会反应这么大的原因。要知道,先前当她听到艾伯赫特喊出林雪涅的名字时,这个今晚注定会被伤透了心的小姑娘也险些原地摔倒。但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有了趾高气扬的资本。   这是因为,她坚定地认为自己认识艾伯赫特已经认识得够早了,眼前的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女人一定是之后才出现的!   于是会在未来继承自己父亲的伯爵头衔的贵族女孩感觉自己心情又好了起来,并扬起了下巴地向林雪涅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   贵族女孩原本想问林雪涅——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格罗伊茨伯爵的?但又觉得这样可能太不矜持了一些,于是她选择像林雪涅那样,用上“他们”这个词。   这下,林雪涅就觉得有一点尴尬了。但显然对面的那个贵族女孩并不会懂她尴尬的究竟是什么。因此,她只是在林雪涅告诉她,自己只是在一个月以前认识的克劳斯和路德维希的时候笑出声来。林雪涅认为,那应当是嘲讽的笑声。但她却同样觉得现在的情况太复杂,让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误会什么她也不知道的东西,因此她没有很快说出她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艾伯赫特。   林雪涅只是在贵族女孩的步步紧逼之下才勉强说出:“我和艾伯赫特认识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果然,当林雪涅说出这样的回答后,她又听到了来自于这个贵族女孩的,嗯……笑声。只是她却希望对方就这么以为了。   但就是在林雪涅打算埋头吃东西时,坐在她身旁主座位置上的艾伯赫特却是开口说道:“我们在八年前就已经认识了。”   本来,艾伯赫特的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可身为“知情人”之一的小亲王却硬是要画蛇添足地再一次补充道:“那年雪涅小姐十六岁。据说已经和现在一样漂亮了。”   林雪涅:“……”   雪涅·维特巴赫:“……”   所以,接下去怎么样了?当然是林雪涅最担心却描述不出来的事就这么发生了——和小亲王路德维希一样年仅十五岁,却似乎懂得更多的雪涅·维特巴赫突然一下站起来,并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原来你们居然是这样的人,是这样的关系!”   接着……她就冲出了这间餐厅,并在唤来她的那些侍者后一鼓作气地冲出了艾伯赫特家的庄园城堡,在经过她上一次摔倒的地方时再一次地在同样的地方滑倒,最后嚎啕大哭着被人搀扶回去……   当林雪涅和始作俑者路德维希一起扒在窗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小亲王也又一次地向林雪涅比出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觉得格外应景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竖起大拇指。   林雪涅:我总觉得有哪里更不对了…… 第52章 聪明的绅士   内心发出了这句感慨的林雪涅心情十分复杂地转头看向就站在她的身后, 也看到了庄园铁门外那一幕的艾伯赫特, 可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却是把手掌放到了林雪涅的肩膀上,给她带去安心的力量。   林雪涅很想问艾伯赫特一句——她说的我们‘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 林雪涅到底还是没能够有勇气把这句话问出来。但幸好, 一位长者的声音打破了餐厅里的奇异气氛。   “阁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维特巴赫小姐的侍者都离开了!”   走进餐厅问出这句话的长者还带着一只厨师帽,让人一眼就能从他的着装上看出他的身份——这正是小亲王从自己家带来的巴伐利亚宫廷御厨。   “哦,一件无伤大雅的事,只是我们的晚餐不需要再多准备一份了,四份就刚刚好了。”路德维希满不在乎地这样说着, 而后问出了此时他最感兴趣的问题:“第一道菜是什么?还有多久能准备好?”   “如果不用把所有的菜都从四份分成五份,那么第一道菜现在就能上桌了。温热龙虾沙律。这是一种个头比较小的龙虾,作为前菜最合适不过了。”   当气氛陷入胶着的时候, 没什么是一盘龙虾拯救不了的,如果一盘龙虾还拯救不了,那就来一盘, 换一只个头大一点的,不同烧法的。   “你们还准备了龙虾?”   虽然德国是一个爱吃肉的国家,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只是吃肉。相反,能在这个年代的德国内陆城市吃上海鲜, 这当然会是一种相当昂贵的体验。   直到林雪涅十分惊讶地问出这个问题,小亲王才觉得——嗯,这才是他想要的那种进展。   于是他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那种带着一点小高傲的笑意, 看向那位御厨先生。得到示意的厨师从善如流地回答起了林雪涅的问题:   “是的,尊敬的小姐。如果您喜欢龙虾,那我猜想您一定还会喜欢别的带壳的海鲜?”   对此,林雪涅当然会在看了一眼艾伯赫特后欢喜地说道:“是的,我喜欢。”   “那么我在为今晚准备的九道菜里还会有大虾和另外一种不太常见的白色贝类。”   “九道菜?你们为什么都不早点说!”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不禁看向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是带着惊喜来这里的路德维希和克劳斯。   但还不等终于得意起来的两人说些什么,那位年长的御厨先生已经再次开口道:“也许是十道菜?我在厨房发现了被您烤到了一半的牛肉。”   “哦不,不是烤到一半的牛肉,是已经烤好了的牛肉。这是一种半熟牛肉的牛肉色拉,只是把牛肉的最外面一层烤熟,中间都是生的,然后切成很薄很薄的薄片,再佐以酸甜口味的酱汁和辛辣口感的芝麻菜。只是我总是没法把牛肉切得这么好。”   闻言,御厨先生又说道:“那么您或许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尊敬的小姐。我已经尝过您调的酱汁了,非常美妙又清爽的口感。也许我还能把它变得更好。”   当你在听到这样的话语时,你当然会觉得这样一个美好的晚上可能才要开始。   那可并不仅仅是从九道菜扩充成了十道菜的晚餐,还有为了搭配每一道菜而精心挑选出的葡萄酒。这让人可以每品尝一道菜都享用一杯最适合它的葡萄酒。   只是很可惜,当依旧还没有成年的小亲王向自家的厨师表示他也要葡萄酒的时候却被自己人给了一个“我感到很抱歉”的拒绝式回答!   但是没法合着美酒一起品尝佳肴也会是有好的一方面的。起码……身为一个未成年的小亲王不会像林雪涅那样,菜都还没吃完呢,就因为喝了太多的葡萄酒而觉得自己晕得快要倒下了!   可是林雪涅不说,她就是不说。她顽强地挺到了最后,等到十道菜全部上完后才很是冷静地表示:“我头晕,床在哪儿?”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是很冷静的,并且看她的表情也是一点不对劲都没有,只是如果你再仔细地看一看她的眼睛,你会发现这个女孩的黑色眼睛里已经满是醉酒后的茫然了!然后她再站起身来,才一站直身体就在艾伯赫特的眼前明晃晃地晃了三下。   还没等林雪涅在晃了三下后又自己站稳了,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就已经连忙起身扶住她,并把她带上楼去了。   等到艾伯赫特在几分钟后又回到楼下的时候,属于他们这三个贵族男孩的,可以畅所欲言的圣诞夜谈会似乎才要开始。   首先发言的是克劳斯,这位来自符腾堡的伯爵阁下并不看向他想要“拷问”的对象,只是一脸严肃地咳嗽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不和我们交代一下,这位迷人又可爱的小姐究竟是怎么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吗,格罗伊茨伯爵阁下?”   三人中唯一没有喝过酒,此时也头脑格外清醒的路德维希见状也模仿起了克劳斯的样子,认真严肃地说道:“您这样会让我们很怀疑您今年也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圣诞节的动机的,格罗伊茨伯爵阁下。”   “我只是在路上和她偶遇了。”才又走进餐厅的绿眼睛笑着这样说道。   对此,他的两位好友只是一起问道:“又一次?”   又一次?可不就是又一次么。   上一次的时候,这位来自萨克森州的贵族男孩就是在布拉格的接头偶遇了他已经八年未见,却从未忘记过的女孩。   而再往前……再往前则是站在查理大桥上的林雪涅刚好听到了远处的喧闹声,而后看到了被一群挨千刀的臭小鬼们扔进了河里的小艾伯赫特。   【命中注定我将再一次看到你】   心中出现了这句话的绿眼睛男孩说道:“是的,又一次。”   当绿眼睛男孩的两位好友看到他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说出肯定的回答,他们的气势就这么突然弱了下来,并在泄气后对艾伯赫特说出道歉的话语。   “我感到很抱歉,艾伯赫特。这是我的主意,不关路德维希的事。如果我知道这位偷走了你的心雪涅小姐会在这里,我起码不会让另外一位雪涅小姐也在今晚出现在这里。”   年长的人总是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于是之前首先开口调侃艾伯赫特的克劳斯就这样抢先承认起了错误。可比他们都要年纪更小的路德维希却并不打算只是让他的同伴一个人出来背锅。在克劳斯这么说了之后,他连忙说道:   “不不不,决定是我们一起做出的,这不止是克劳斯一个人的事。我是说,这之中也有我的一份。我们只是想要把惊喜保留到最后一刻,在你已经以为今年又会是自己一个人过圣诞节的时候,我们突然推开门对你说——嘿,兄弟!圣诞快乐!”   “所以你们就借用了维特巴赫小姐的城堡?”   在艾伯赫特向自己的这两位好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游移,并在点头的时候不怎么敢对上好友的那双眼睛。可是绿眼睛的男孩却是在那之后说出了最真诚的感谢。   “谢谢,谢谢你们特意在今天晚上过来和我一起过圣诞节。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为我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说着,三人就都笑了起来。   可是小亲王路德维希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我和克劳斯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圣诞节结束的。可是她呢?她也会留下来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吗?需要我们提前离开吗?”   “不,不需要。”艾伯赫特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们都想到哪儿了,但他并没有多想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可是艾伯赫特的这一回答却并不能那么简单地就让他的朋友们信服。不论是路德维希还是克劳斯,他们都向艾伯赫特又问了好几遍:“不需要吗?真的不需要吗?你真的确定吗?”   在两位友人的追问攻势下,实在招架不住了的贵族男孩只能找个借口暂时撤离一会儿了。他说:“我上去看看她。”   于是在侍者和厨师都离开之后,这一楼的餐厅里就只剩下两个圣诞节不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反而大老远的跑来德累斯顿向朋友送惊喜的贵族男孩了。   小亲王只是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连忙趁着城堡的主人不在场了,向自己的另一位友人问起了他今晚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克劳斯?海因里希亲王殿下一定不会同意的。”   虽然小亲王和他口中的那位“海因里希亲王殿下”同是亲王,可路德维希却不可能也不会把自己和艾伯赫特的这位外祖父摆在同样的高度。   毕竟……那可是德皇威廉二世的亲弟弟,以及曾经的德意志海军元帅。   克劳斯:“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打算去海因里希亲王那里告发你的朋友?”   路德维希:“当然不会!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出卖同伴的事的!”   克劳斯:“所以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路德维希:“这个女孩不是德意志的贵族,她也不是奥地利的贵族,不是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的贵族。也许在她的家乡她的确出身高贵,但那对于我们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艾伯赫特是不可能娶她的。”   当路德维希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三人中爵位最高的男孩还紧张地向门口看了一眼,生怕他们的朋友艾伯赫特在他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了。克劳斯却是坦然多了。   这位来自符腾堡的伯爵说道:“那又怎么样呢?可不可能娶她以及是不是娶她,这都是艾伯赫特需要考虑的事。作为朋友,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替他去烦恼,而是在他作出决定之后想方设法地支持他。”   “怎么支持?”很是替友人着急的小亲王立马追问道。   克劳斯:“你得学会一件事,小亲王。那就是别在你还不需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就着急去考虑你该怎么做。那样你需要头疼的事就太多了。所以我的建议是,等艾伯赫特拿出他最大的诚意来恳求我们的时候,再去考虑应该怎么支持他。比如由你出面,随便找一个理由封她一个有总比没有强勋爵的什么的。当然,如果艾伯赫特中途改变主意了,问题就容易解决得多了。我们可以看在这位雪涅小姐和我们的交情的份上,在她用高跟鞋或者是雨伞砸艾伯赫特的时候保持沉默和中立,做一位足够聪明的绅士。” 第53章 醉酒少女   当克劳斯和路德维希就自家好友和这位“雪涅小姐”的关系进行如此展望的时候, 绿眼睛的男孩则正在离开了些许时间后又回到了林雪涅所待的那间屋子。   他站在门口敲起了门。在敲了三下又三下之后,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才听到从门里面传来的声音。由于说话人距离门并不近,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 因此艾伯赫特并不能把它听得很真切。他只能勉强辨认出里面的人似乎叫了他的名字。   于是他回答道:“是我, 艾伯赫特。你还好吗?”   “我好晕……”——这是倒在床上, 晕得整个人都蜷起来了, 介于半醉与半醒之间的林雪涅说出的原话。   可那点声音实在是不能让艾伯赫特听清楚。而且怎么听都不会是能让人放心下来的。于是愈发担心她的艾伯赫特开始在门口问道:“请原谅,我可以进来吗?”   这回,已经晕得很厉害了的林雪涅没能及时给出回答,而是晕乎乎的,晕乎乎的陷入了更加深度的, 茫然的状态。门口的艾伯赫特在等了大约半分钟后都没有等到回应,于是他很快就在说了一句“抱歉”之后打开门,并进入房间。   然后他会看到在床上蜷成了一团的林雪涅。   “雪涅?”   贵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 却还是走近了她。而林雪涅也在听到了对方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翻了个身,转向走向她的男孩。   “我觉得头好晕……”   由于喝了好些酒的缘故,林雪涅的眼睛都变得湿润起来。再加上她现在是真的觉得很难受, 所以看起来万分的委屈。当她看到走到她床边的艾伯赫特的时候,她不禁叫出对方的名字, 也从暖暖又软和的被子里伸出自己的手。   在钻到被子里之前,林雪涅就已经换上了她的那条白色的长袖复古睡裙, 也用冷毛巾擦过了脸,只不过在做完那些之后她险些就滚着爬到床上了。当她向艾伯赫特伸出手的时候,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坐到了她的床边, 并抓住林雪涅向他伸出的手。   “艾伯赫特……”   “是的,我在。”   “艾伯赫特……”   “是的,我在。”   当看到男孩那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的脸庞时,林雪涅不禁叫出对方的名字,在得到回应之后就再次叫出对方的名字。然后再得到回应,再再叫出对方的名字。   这仿佛成为了一个让她感到乐此不彼的游戏。她并不是那么想要和对方说些什么,而只是想在这个时间,在这里叫出眼前人的名字,而后得到一个回应。   当她第六次叫出对方的名字,并再一次地得到了一个回应的时候,她会感到自己的手被属于这个人的宽大手掌握得更紧了。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好吗,雪涅?”   躺在床上的林雪涅皱起了眉头,仿佛要很用力地去思考才能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是没关系,因为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总是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耐心。于是在过了好一会儿后,有着黑色头发的女孩终于是眨了眨眼睛,又点了点头。   得到了这一回答的贵族男孩笑了,他说道:“我去给你倒点茶。要在里面放点柠檬吗?”   只是这一次,想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并没有给他一个点头或者摇头的回答,而是在完全晕乎乎的情况下抓着两人握着的手,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又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这个如今已经比她高出了很多很多的贵族男孩拽到她躺着的这张床上!   由于她先前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安静也太乖巧了,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对她可以称得上是毫无防范。就这么冷不防地来了一下,让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只是在险些就要被林雪涅拽倒到她身上的时候用他没有被握住的另外一只手撑在了枕头的下方。   呼吸在此时变得紊乱起来。艾伯赫特看向在拽他的时候甚至还用上了腰力的黑发女孩,只见这个其实已经完全醉酒了的女孩也用手肘把自己的身体稍稍撑起来一些,并在迷迷糊糊地对他笑了一下之后亲了一口他俊美的脸。   这下,艾伯赫特算是完全懵了,可显然接下去他还能更懵!   因为在他失神的这个时候,明明就在他身下那个小空间里的,穿着白色欧式复古睡裙的黑发女孩不紧不慢地左右腿先后跨到他的腰腿上,在两条腿互相缠在一起,并缠得很牢了之后……林雪涅一手抱着人,一手撑着床,猛一下扭身,就带着贵族男孩和她一起在床上翻转了一圈!   这下,可就变成她骑在贵族男孩的身上,而贵族男孩则被她压着,只是背稍稍靠在床头板上了!   所以然后呢!然后这个为了那十道菜而喝了十杯葡萄酒的女孩她又做了什么!她开始给绿眼睛的男孩背诗,背的还是先前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给她念过的,海涅的那首《还乡记》!   “春,是开启梦的精灵。轻轻的,悄悄的……”   她先是念了一句,然后就很迟钝地,用期待地眼神看向艾伯赫特。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的确是有看过那位德语诗人写的诗,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背出那位诗人所写的每一首诗!更何况,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呢!他连林雪涅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林雪涅等了好一会儿,见完全已经被她“抓住了”的艾伯赫特根本就不给她一个回应,就继续背下去道:“伴随着第一场雨的飞舞,翩然而至。带来绿的新意,生命的气息……”   可她都把第一段给背完了,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却还是没有给她一句回应,只是很不确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但是换到贵族男孩叫出她的名字时,她却反而不愿意像眼前的人先前对待她一样也给出一个回应了。她反而很委屈地问现在还被她压在身下的那个男孩:“你为什么不给我继续把这首诗念下去了呢,艾伯赫特?”   说完,她根本就不给这个男孩反应的机会,就直接说风就是雨地哽咽起来,哭着说:“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伤心。你怎么可以只留我一个人过圣诞节……”   “雪涅,我是艾伯赫特。”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贵族男孩理所应当地会认为,眼前的女孩把自己错认成了那个和她吵架了的,原本约好了要一起过圣诞节的“朋友”。   可正当说着这句话的贵族男孩打算挣脱的时候,跨坐在他身上的女孩却仿佛是跟他牟足了劲似的,两条腿死死地卡着艾伯赫特身体两侧的床,并很是固执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艾伯赫特,一直就是你,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你!我从河里头救起来的小艾伯赫特!”说着,先前还强硬着的林雪涅就又哭得抽抽搭搭起来,并问道:“你是真的存在的吧,不会不说一声就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被眼前的女孩这样压了好一会儿的贵族男孩并没有出声对她说些什么,而只是并不费力地撑起身体,并在林雪涅就要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往后倒下去的时候搂着她,并带着她翻了一个身,让这个女孩再一次地处在了一种被他压制的状态。   而后那双绿色的眼睛很认真地看向她,说道:“是的,我真的存在,不会突然就在你的世界中消失。”   当男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俯身就要去吻她。却是被身下的女孩抬手捂住了嘴唇,依旧还意识迟钝的看着他,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然后在松开了手之后再一次地问道:“如果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过去,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还会爱我吗?”   “会的。”   男孩这样回答道,尽管他知道当眼前的这个女孩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可能根本就不记得现在对他说的话。可他依旧还是这样郑重地说出了他的回答。   可是十分努力地看着他却依旧眼睛里一片茫然的女孩却是在对他笑起来之后哭得更难过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年不是24岁,而是20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不是16岁而是19岁,你还会爱我吗?”   这一次,男孩再没有那么快就给出回答,而是在沉默了很久后问道:“你能在我身边待多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艾伯赫特。”   再一次的沉默过后,贵族男孩说了一句“会的”,并在女孩疑惑地看向他的时候再一次地说道:“我会的。”   接着,他就俯身吻住了女孩的嘴唇,在这个德累斯顿的冬夜,在大雪飞舞的时候……   【如果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过去,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还会爱我吗?】   【会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年不是24岁,而是20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不是16岁而是19岁,你还会爱我吗?】   【会的,我会的。】   这注定会是一个特别的圣诞节。在上楼很久之后,绿眼睛的贵族男孩终于又回到楼下的餐厅。可那之后,他却变得更为沉默起来。但好在他平时也不是一个像他的朋友克劳斯那样健谈的人。于是他就那样听着,听着他的朋友们对于接下去的几天该去干些什么的计划和打算。   克劳斯建议他们可以一起去一趟柏林,理由是那里总是会有大大小小的,持续一整夜都不停止的派对和舞会。在舞会和派对都结束之后,他们还能直接去附近的咖啡馆,总是会有很多导演和演员在那里谈他们的生意。又或者,他们还会在那里遇到很多他们的熟人。   可并不好糊弄的路德维希则表示,如果去到那样的派对他还依旧只有果汁喝咖啡能喝,那么他就坚决不去。   就这个简单的问题,两人居然也能争论许久,并在争论的途中时不时地跑偏题一下。直到他们想起来要征询一下他们的朋友艾伯赫特的意见时,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只是说:   “我想带她去圣诞集市。奥古斯特街上的那家。”   在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小亲王都震撼了,并直接就说道:“你不能因为她在你小时候带你去过圣诞集市就在这种时候也带她去圣诞集市啊!哪有贵族会在这种日子带女孩去圣诞集市而不带她去派对和舞会的!”   可是在追女孩子这件事上套路总是很多的克劳斯却是陷入了快速思考,然后很快说道:“不不不,我觉得这件事似乎可行。而且圣诞节有那么多天的假期,我们也可以先去圣诞集市,然后再一起去柏林。”   对此,艾伯赫   作者有话要说:  特只是看着自己的两位好友,然后再一次地露出了笑意道:“是的,但是比起派对和舞会,她可能会更喜欢圣诞集市。”   当三人这样讨论他们这个圣诞节的安排时,他们并不知道……今天才在格罗伊茨伯爵的庄园城堡门口滑了两跤的维特巴赫小姐会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就收拾好心情,再一次地扬起她的下巴,来到这里…… 第54章 这个早晨很复杂   在圣诞节当天的早晨, 小亲王路德维希才一醒过来就听到了外面正在高声说话的女声。又或者说, 他应该就是被这声音给吵醒的。这让昨天睡得很晚的“未成年”感到自己的起床气一下子就犯了,可他还不能如此简单地就拿起枕头扔向某个人, 因为始作俑者根本就没有在他睡觉的这间屋子里, 用一种亲切的语调在他的耳边喊他起床!   于是路德维希不得不在草草地套上了一件睡袍之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去。   然后……他就会看到在前一天的晚上就已经在这里闹得够厉害了的雪涅·维特巴赫正在进门的大厅里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侍者做着这个, 又指挥起他们去做那个!   “快快快, 我们得赶在格罗伊茨伯爵回来之前把屋子布置好。这盆小盆栽,你得把它放到餐厅去。还有你,小心你手里的花,这可是冬天里的花,它迷人的香气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了。我们得把它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些到底都是什么鬼……”从楼上一路走下去的路德维希简直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在圣诞节的一大早上就跑到别人家里做这么放肆的事!   可还没等这个被朋友们称为小亲王的男孩子冲着和他同龄的贵族小姐发起脾气, 维特巴赫小姐就已经发现了他,并好像见到了什么糟糕不堪的东西一样用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您就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别人的城堡里乱跑的吗,施泰因亲王殿下?”   得, 小亲王还没教训她呢,这个无礼的女人就已经教育起了他!感觉自己火气更大了的路德维希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袍,然后说道:   “这是因为我不知道会有人一大早的就在城堡主人没有邀请的情况下进来这里。请原谅, 维特巴赫小姐,有一件事我必须指出——如果不是你, 我现在还在好好地睡我的觉!今天可是圣诞节,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所以动不动就要哭要哭的, 说不过就只会冷哼的维特巴赫小姐会在被人这样指责后作出怎样的表态?那大概是一个高声说出的“你”,再加上一个冷哼。   毫无新意,且非常无趣。   当路德维希看到这位伯爵的女儿又是这番表现时, 他会同情起他的父亲,同情起他的母亲。天知道让这样的人来做贴身女官到底会是怎样可怕的经历。那大概是在夏天的时候给你裹上毛毯,把你放到大太阳底下晒着。又或者应该是在一月的天里让你只穿一条短裤在结了冰的河上凿一个洞,再下去游一圈泳,顺便还得逮一条鱼上来。   他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人的身上浪费自己的口舌和时间了,因此小亲王很快就在看到了比他更早来到这里的,看起来尴尬又无助的克劳斯的身边,向他小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伯赫特呢?”   克劳斯:“艾伯赫特一早就出去晨跑了,我听到门铃响的时候还以为他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   路德维希:“所以说,是你把她放进来的!”   克劳斯:“哦,路德维希,你不能提醒我这个问题,你不能。我现在都已经不敢想象等到艾伯赫特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家里已经变成这样了,他会把我怎么样!”   一旁不远处的维特巴赫小姐看到这两名贵族男孩根本无意和她“和平相处”,生气之余就也不想和他们好好说话了,她拍起手来,示意她带来的侍者可以开始准备早餐了,还表示她需要的是五人份的早餐。   哦,五人份。看在这句话的份上,这两名贵族男孩觉得,在圣诞节的早上对尊敬的维特巴赫小姐露出一个微笑应该就不会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微笑过后又再次沉下脸小声地交流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谁去通知一下雪涅小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能让她像我们一样,还没准备好就看到这样的情况。”   一想到昨晚住在这里的几个人里还有一个林雪涅没有起来,克劳斯就觉得非常头疼又焦急。如果艾伯赫特回来的时候不仅仅看到自己的家被人“入侵”了,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和被他们给惹来的贵族小姐开始了激烈的交锋,那他简直就不敢去想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了!   但是克劳斯和路德维希还没商量出个结果,耳朵很尖的维特巴赫小姐就因为听到对方提起了“自己的名字”而“不计前嫌”地问道:“您叫我?”   “啊,是的。我想说,艾伯赫特早上的时候不喜欢喝美式咖啡,他会更喜欢意式浓缩。”   闻言,高傲得好像孔雀似的维特巴赫小姐还对克劳斯行了一个礼,用一种会让听到的人感觉心脏一阵发痒的音调说出了“谢谢”。   这让路德维希和克劳斯在面无表情地向贵族女孩点了点头之后又立马抬头望向天……天花板。   与此同时,睡在那个温暖又可爱的房间里的林雪涅猛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显然她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只是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应该还在炸烟花,让她根本回不过神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又一次地问自己,我在哪儿!我昨天又在哪儿!有没有对什么人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在这样问了自己很多遍之后,她却是绝望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记忆断档了好大一截!她根本想不起来她昨天在愉悦地品尝了那些美食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可是内心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这让她觉得,她昨天一定不是乖乖地在吃完晚餐后就上楼来安安稳稳地睡下,接着就一觉睡到现在了!   等一等!等一等!   在林雪涅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一些不太好的零星记忆在她的眼前闪现!那好像是她把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拽到床上,然后使出剪刀腿卡着人家的腰,再是一个扭身把人压倒了!   我、我的天啊!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崩溃了的林雪涅不住的抓着自己的脑袋。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吼一嗓子,可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很可能门外就会有人冲进来问她怎么了!   现在,林雪涅的两种想法进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一种想法是她想要赶紧见到绿眼睛男孩,并向他道歉!向他致以最真挚的歉意!然后说服对方原谅她,千万不要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另一种想法,那就是赶紧换好衣服,然后把自己的行李箱从窗口往外一丢,自己再若无其事地走出去,然后一路跑回布拉格去!   在内心的激烈交锋后,林雪涅内心的小天秤因为她实在是回忆不起来在把格罗伊茨伯爵阁下压倒之后又做过些什么而不住地,不住地向第二种方案倾斜……   不、不可以,我不可以一做坏事就只想着跑路!   林雪涅简直又想要吼一嗓子。接着,她把被子一掀,查看起自己的衣着,当她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件睡裙还完好着,丝毫没有被她自己暴力扯开过的痕迹之后,她的内心稍稍安定下来了那么一丁点儿,然后她就踩着拖鞋,努力不发出声音地一路挪到了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   当她确定那些声音都离她很远之后,她轻轻地,轻轻地把门打开,通过门缝往外查看,然后再是快步走出去,让楼下的人还没有看到她的机会就立马趴地,然后匍匐着去到雕花扶手那里往下看去。   正是在这个时候,被克劳斯派过来通知林雪涅现在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小亲王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上来,并在看到林雪涅的这一造型时连忙也压低了声音,弯腰压背地顶着一头依旧乱糟糟的金发跑过来,蹲到了林雪涅的旁边,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我在探察敌情。”   早就已经把路德维希当成了“自己人”的林雪涅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前来而吓一大跳,反而还做出嘘声的动作,示意对方不要被发现了。   这下,反而换路德维希着急了。小亲王不得不蹲得更低了一点,并在林雪涅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地说道:“我们昨天本来商量好了要一起去圣诞集市的,但是她也来了!她还说要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哦天哪,克劳斯怎么会蠢到把她放进来的!”   当路德维希情绪激动地越说越大声之后,依旧趴在地上的林雪涅转头向他看去。误会了她意思的路德维希连忙又压低了声音,并说道:“抱歉。可是你这样不冷吗?”   看着只穿了一条单薄睡裙却趴在了地上的林雪涅,路德维希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如果可以,他是很想把他身上的睡袍支援给林雪涅的。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的上身就只穿了这一件衣服!   “好像……是有一点冷。可我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昨天后来怎么了?我醉得完全不记得了!”   虽然壁炉里的炭火把这里烧得很暖和,可再怎么暖和,现在也是十二月底的德累斯顿,只穿着一条长袖睡裙趴在地板上是一定会冷的。可林雪涅却觉得她有更重要的问题想要弄清楚!   路德维希:“你昨天?你昨天在吃完晚饭之后突然站起来说你很晕,你想上去躺一会儿。”   林雪涅:“然后呢!”   路德维希:“然后艾伯赫特就送你上楼来了。”   林雪涅:“再然后呢!”   路德维希:“再然后?他把你送上去之后就下来了啊。”   林雪涅:“他等过了多久才下来的?下来的时候衣服还好好的吗!”   这下,再迟钝的未成年少年都在听到林雪涅的这一连串问题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用一种十分怀疑的目光看向林雪涅,然后迟疑地问道:“艾伯赫特那个家伙昨天晚上对你做了什么吗?”   林雪涅:“不不不,我觉得他没对我做什么。是我,是我可能……哦不不,你还没成年……我不能……”   正当林雪涅和路德维希说到这里的时候,底下的大门又一次地打开。这是晨跑结束的艾伯赫特从外面回来了。   “哦,可怜的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看到那位和她同名的,让她到现在都记不得姓的什么的那个贵族女孩一看到艾伯赫特回来了就捧着一盆水仙花向他扑过去的时候,林雪涅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林雪涅的反应让就顿在她旁边的小亲王眼睛都瞪大了,这个还不满十六岁的少年问她:“就这样?”   林雪涅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解地问道:“就哪样?”   见此情景,怒其不争的小亲王连忙拉着林雪涅的手,并直接使了一把劲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接着他就拉着林雪涅,对楼下险些就要被维特巴赫小姐挽上手臂的艾伯赫特喊道:   “艾伯赫特!你回来了啊!”   哦……这情况,好像有点复杂得厉害……   小亲王路德维希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第55章 迟到的圣诞集市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我只是想上楼告诉雪涅小姐, 维特巴赫小姐来了……不不, 我只是想告诉雪涅小姐,维特巴赫小姐带的侍者要来准备早餐了, 如果她不想错过早餐时间就应该现在起来准备一下。”   这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的早餐时间。显而易见的, 小亲王路德维希一直到现在都不理解他的朋友们, 包括被他拉着手站起来夺回了艾伯赫特注意力的雪涅·林小姐为什么都会在那个时候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他。   而更让他感到受伤害的, 是之前开始就一直很吵的维特巴赫小姐还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地开始尖叫起来。紧接着,他的好友克劳斯甚至在那之后还和艾伯赫特很快解释起来,说自己发誓小亲王阁下刚刚还在他的身旁,他真的是刚刚才上楼的。   路德维希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是在早餐时间开始之后, 他还是开始向所有人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这下,表情才刚刚自然一些的大家就又尴尬了起来,就坐在小亲王旁边不远处的林雪涅则干脆笑出声来。这显然让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对她抱有敌意的维特巴赫小姐找到了对她发作的理由。   维特巴赫小姐:“这实在是太粗鲁了, 为什么你们都会穿着睡衣出现在那里!还像是国王和王后迎接自己的大臣那样站在高处?”   路德维希:“请原谅,维特巴赫小姐,也许你应该记得, 我在那之前就已经穿着睡袍在和你说话了。当时我还对你在圣诞节的早上就来到别人的家里这么吵闹表达了不满。”   林雪涅:“难道这里很流行在突然被人吵醒的时候就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洗个澡, 收拾好自己,换好衣服, 然后再走出来吗?”   在被维特巴赫小姐这样指责了之后,路德维希和林雪涅先后说出了这番理直气壮的话。由于到现在依旧还是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路德维希觉得林雪涅说的话实在是很切中要点也十分精彩,因此他回想了一下昨天从对方那里学到的手势。   可他还没把这个手势做出来呢, 已经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的林雪涅就小声说道:“不不,路德维希,这种时候我们不做这个手势。请你给我比出一个‘五’。”   闻言,路德维希很快就变换了手势,于是林雪涅也给了他一个“五”,和他轻轻击掌。   当击掌声响起的时候,又学会了一个新手势的路德维希脸上出现了“哇,这好奇妙”的表情。可还没等他们就手势问题进入深入交流,克劳斯就已经开口说道:   “咳咳,看起来,你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可谁曾想,就是在林雪涅认真考虑这一问题的时候,小亲王就已经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身体向着远离林雪涅的方向倾了倾。于是林雪涅也不打算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了,两人只是带着一种很微妙的表情一起看向克劳斯,可这却让克劳斯更想帮他们向艾伯赫特解释些什么了!   但幸好,幸好维特巴赫小姐又不堪忍受自己再一次地被林雪涅抢夺了注意力,并再度开口。   “阁下。”   可她才一开口说了一个称谓,桌子上就有三个贵族男孩看向她。于是维特巴赫小姐又说道:“伯爵阁下。”   这下,小亲王继续吃自己盘子里的培根和炒蛋了,克劳斯却依旧还在看着她,等待她和自己说话。又是沉默数秒后,克劳斯才意识到了什么,转而说道:“原来您是想和艾伯赫特说话?抱歉,抱歉。”   说着,克劳斯也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红茶上,并在里面加了一颗糖。   可怜的维特巴赫小姐,她一句话还没开口说呢,就已经遭遇了两次尴尬!但她还是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微笑,继续说道: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有提到未来我想要去哪所大学学习的话题。那个时候我还没想好,但是我现在已经想好也准备好了。我想要去包豪斯。”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说道:“很不错的选择。”   可是艾伯赫特才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很快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林雪涅,并向她询问要不要帮她把远处的布朗宁蛋糕拿过来,并得到了一个十分欣喜的,肯定的回答。然后,从今天早上起,就一直又想询问对方些什么,又不太敢面对艾伯赫特的林雪涅终于好好地看向对方,并对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露出笑意。   于是绿眼睛的男孩也对她露出笑意。两人间的这份悄无声息的互动简直比林雪涅先前和小亲王之间的那份互动还要亮眼几倍。那简直要到了亮瞎人眼的级别。   正是因为这样,不等林雪涅再和艾伯赫特说些什么,维特巴赫小姐就已经向她开口问道:   “那么您怎么认为呢,林小姐?”   就好像林雪涅会在称呼对方雪涅的时候感到很别扭那样,这位维特巴赫小姐显然也并不愿意叫出她的名字。但这反而会让林雪涅感到更自在一些。   “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林雪涅给出了这样一个真心实意的回答,可没曾想,对方却是在这之后露出了十分夸张的,惊讶的表情,并说道:“请原谅,所以您知道包豪斯?”   林雪涅:“……”   眼见着这个才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在看到林雪涅脸上震惊的表情后又马上说出“看起来,你果然是不知道”,林雪涅很快就在艾伯赫特用不那么柔和的语调叫出对方名字的时候问道:   “请原谅,你是在认定我并不知道包豪斯的前提下来询问我刚才的那个问题的吗,小女孩?”   维特巴赫小姐:“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您应该先为对我的粗鲁称呼而道歉。”   林雪涅:“…………”   维特巴赫小姐:“对了,您是学什么的?有上过大学吗?”   林雪涅:“…………”   当这位伯爵的女儿对林雪涅问到这里,而林雪涅也已经为这个十五岁女孩而感到目瞪口呆的时候,艾伯赫特拿方巾擦了擦嘴,而后说道:“雪涅在柏林学习过长笛演奏,也在布拉格学习过日耳曼文学。”   说着,艾伯赫特就对林雪涅说道:“我们先走吧?”   林雪涅看了看自己还没吃空的餐盘,才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了点头,跟着艾伯赫特一起起身。   这下,认为“小女孩”对于自己是一个粗鲁的称呼的维特巴赫小姐又可以含泪欲哭了。只不过,这一回林雪涅和艾伯赫特都不会再理她了。不仅如此,小亲王不会,克劳斯……应该也不会,并且他或许还得为自己在先前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放了进来而进行一次检讨。   但那些并不会是艾伯赫特和林雪涅现在所关注的重点了。   带着林雪涅离开了餐厅的艾伯赫特带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对她说出了抱歉。   “我感到很抱歉,让人在圣诞节的时候对你说出了无礼的话。”   这一回,林雪涅并没有很快地告诉对方别太在意,而是好好地想了一会儿。就是在她考虑绿眼睛男孩的道歉时,艾伯赫特已经又对她说道:   “我会和维特巴赫小姐好好谈一谈,然后就不让她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林雪涅实在是没有想到,在她稍加犹豫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已经对他说出了这么严重的话,于是她连忙说道:“不用的。她才只有15岁,还是个小女孩。也许她的确是对我抱有敌意,但这样做……可能对她太严厉了一些。”   “15岁已经不小了,雪涅。她是个贵族,按照她所接受的教育,15岁就已经足够她学会很多事了。她能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   听着这些在自己所属的时代绝不会听到的话语,林雪涅低下了头,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说道:“我也在圣诞夜的时候对你做了无礼的事……”   虽然明白对于这种事自己还是装傻充愣的更好一些,可林雪涅却还是想和对方解释清楚。并且她也想弄清楚,昨天她有没有……有没有对眼前的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做出更过分的事。   “昨晚我有没有……有没有对你……”   在林雪涅带着难以言说的焦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身旁的这个男孩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当指间的皮肤轻轻相触的时候,她的呼吸就在那一刻变得大声起来,可那却依旧没能盖过她心跳的声音。   但是身旁的男孩又怎么可能只是轻触她的手指?他牵住了林雪涅的手,当属于绿眼睛男孩掌心的温暖传递而来的时候,林雪涅会觉得……她的心跳也随之传递到了艾伯赫特的手上。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只是一次牵手就让她感到这样的紧张,又是这样的心动。   然后她听到绿眼睛的贵族男孩问她:“你还记得多少?”   听到这样的话让林雪涅不得不再次抬起头,看向那双带着笑意的,带着她的倒影的绿眼睛。   “我……我不记得很多了。我只记得你坐在我床边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拽了你一把,然后我……”   还没等林雪涅说完,绿眼睛的男孩就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的羞涩,贵族男孩说道:“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你的确有着很强的攻击性。”   接着,在林雪涅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初见面时才只有十岁的男孩时,他说道:“但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问我——‘如果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过去,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还会爱我吗?’”   在眼前的女孩一下就红了脸,并不知所措地望向他的时候,贵族男孩不会告诉她,在问出那句话后,她又问出的下一句话,以及自己在那之后又给出了两次的承诺。   他只是望向对方,并说道:“我告诉你我会的。然后,我吻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都是早上起来写文的……觉得这样整效率略高。不同的是前两天都是前一天的晚上写了半章,早上再起来写半章。结果今天尝试早上起来写一整章……就玩儿大发了……orz……   我再调调看作息!以及这章的标题不准,真不好意思呢,没了存稿预估不准下一章的标题,接下去我还是用数字做标题,在把防盗章替换过来的时候再在内容提要里写这章的标题吧 第56章 chapter56   【我告诉你我会的。然后, 我吻了你。】   当贵族男孩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林雪涅发现自己的倒影竟是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那当然不是绿色的宝石,它拥有比宝石还要更为锐利的力量, 可那双绿色的眼睛望向她的时候, 她却是能感受到让她的心都柔软了起来的力量。   她的心跳依旧很大声很大声, 可那却不再是因为紧张。她看到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对她笑了起来, 带着一种美好的纯真与纯粹,以及令人恍然着迷的魔力。   那让林雪涅很想在这一刻去吻他,踮起脚尖去吻他的眼睛,他的下巴,他的……嘴唇, 然后看他猝不及防的样子。   这种一经出现就再难忘却的想法强大极了,它让林雪涅吓了一跳,也让她无法忽略它。于是她只能后退, 但是在她后退之前,早就已经牵住了她手的男孩低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然后他缓缓的, 却是坚定地将它由相牵变成十指相扣。   接着,他的眼睛就又看向了林雪涅, 并说道:“就像这样。”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与他十指相扣的女孩就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他的那张在青涩中印出成熟, 却是那样年轻,那样俊美的脸庞上挪开了。他仿佛少年一般,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被他的肩膀所保护。   男孩缓缓倾身, 并在眼前的这个只是着迷地看着他的女孩回过神来之前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应当是一个很轻很缓的吻,却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让人只能陷在他的怀里,陷在一阵响过一阵的心跳,以及给予她这个吻的男孩的温柔中。   现在,他们就站在这个屋子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阳光照亮了草坪上的积雪,也照进了这间装饰华丽的屋子。   当那个吻结束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把怀里的女孩抱得很紧很紧,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滑到地上去。   再次对上贵族男孩那带着笑意的双眼,林雪涅是真的不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并用四指捂着被对方吻了很久的嘴唇,根本不知道应该在这个时候和眼前的男孩说些什么才好。   可是艾伯赫特却并不在意。并且,他的羞涩仿佛在这个时候才刚刚回来。   “一会儿一起去圣诞集市,就我和你两个人?”   林雪涅愣愣地点点头。   贵族男孩笑了,他又走近林雪涅一步,却是在林雪涅以为他又要吻自己的时候只是伸手帮她把先前被弄乱了的衣领弄整齐了。在做完那些之后,艾伯赫特才又很轻很快地偷亲了她一口。   “你先准备一下,我趁着现在,先去找维特巴赫小姐谈一谈。”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点头回应后,艾伯赫特才走出了这间房间。   可是被独自留在了这里的林雪涅却是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了!她觉得一定还有什么是被她给漏掉了的。并且,她也完全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为什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但现在已不是她思考的时候了,考虑到一个女孩会需要用在化妆打扮上的时间,如果她不想让总是会很有时间观念的日耳曼男孩等待太久,她就应该赶快回到她已经住了一晚上的那个房间去,翻开她的化妆包!   不对!她还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她的行李箱里有没有穿着漂亮还很适合现在穿的衣服!   想到这里,林雪涅赶紧跑出去,在到了走廊上之后又变成了那个淑女的样子,抬头挺胸,迈着不那么大爷不那么急切的步子。但是她才一进到暂时应该属于她的那间屋子,并把门给关上,她就又奔向了自己的行李箱,直接蹲在那里毫无形象地翻找。   她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来穿衣服搭衣服试衣服!   在确定了今天要穿什么和艾伯赫特一起去圣诞集市之后,她又开始给自己挑起了妆容色系。考虑到现在的年代,林雪涅直接就把所有带闪的眼影给排除在外了。是时候让她的哑光眼影盘重见天日了!   一般来说,像林雪涅这样对化妆有点小想法,但又底子很好还青春无敌的女孩来说,平常她一般都只画个眉毛,刷个睫毛就好了,稍隆重一点的时候就再抹个唇膏,五六分钟就好了。当然,如果遇到要出去约会的情况,那就得上个底妆。   可凡是需要牵扯到底妆的情况,那都会需要多花费她很多时间。因为你画着画着就会觉得自己很美,自己真实太美了。然后你就会顺手做很多事,比如用颜色比肤色浅一些的遮瑕膏和比肤色深一些的修容膏来给自己的脸加一点轮廓感和立体感。这样左一笔右一笔的,画完之后还要再欣赏一下,那么只要不是在赶死赶活的状态下,你怎么着都会花上四十分钟的时间。   而如果是把修容做好之后还要再加上阴影粉,还有多重晕染精致眼妆的全效妆容,对不起,没有一个小时那是绝对搞不定的!   当把所有的妆容搭配都选好了林雪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简直着急得想要下楼跑个圈圈!而她后来也的确是这么做了,她跑下楼,却是在一路往下跑的时候先撞上了克劳斯和路德维希。   “能不能拜托你们在待会儿看到艾伯赫特的时候帮我和他说一声,我可能需要更多的,出门前的打扮时间?”   已经去到了德累斯顿步兵学校的克劳斯显然对这些很懂,在听到林雪涅的这一请求之后对她微笑询问道:“你需要两个小时吗?还是三个小时?”   一看就很懂这些的克劳斯会问出这样的话就已经让林雪涅够意外的了,才只有十五岁的小亲王路德维希也是一脸的稀松平常的表情这就让林雪涅更吃惊了。但两人的体贴反应也让她打消了很多担心自己会让对方等待太久太久而产生的紧张和焦虑。   面对这样的问题,笑起来了的林雪涅想了想,而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我需要……嗯,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好的,我会转告艾伯赫特的,雪涅小姐。”   说着这句话的克劳斯甚至还朝林雪涅眨了眨眼睛。这让根本就没有转头的路德维希直接面部表情无变化地用自己的手肘捅了他一下。   在女士的面前,克劳斯居然还毫不在意自己形象地发出了夸张的声音,这让年纪轻轻却总是绷着一张嫌弃脸的路德维希更嫌弃了。   克劳斯:“我只是对她眨了眨眼睛,你也太霸道了。”   路德维希:“基于你的累累前科,我认为我有必要在艾伯赫特不在的时候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眼见着俩人又要开始这样的日常吵架,林雪涅就要对他们在说出一会儿见之后跑上楼去。可这个时候,她却是听到了从关上们的餐厅里传来的……属于一个女孩的,带着哭腔的恐吓声。   “这是不可能也不可以的事!她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僵住了她才要往楼上跑的脚步,而由于四周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暂时停下了他们比往日里还要声音更大一些的“吵架”,可即便如此,林雪涅依旧还是只能听到艾伯赫特的声音从里面隐约传来,却没法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艾伯赫特的好友克劳斯却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一点没能完全掩饰过去的尴尬说道:“艾伯赫特正在和维特巴赫小姐进行一次友好的……谈话。信任他一点吧,他能解决的。”   闻言,林雪涅压下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的想法,并只是带着淡了一些的笑意再度回到楼上,心不在焉地打扮起了自己。   她知道的,因为她的到来,楼下正在发生着一场不怎么愉快的交谈。虽然克劳斯表示这是一次“友好的”谈话,但从紧闭的房门里传来的那个叫喊似的声音以及克劳斯和路德维希脸上的尴尬却已经昭示了这一点。   她认为这应当不是她的“错”,但这的确是由她所引起的,让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理顺的事。   这会给她带来一些烦恼。   因为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率性又直白的“情敌”。   和路德维希比起来,同样十五岁的维特巴赫小姐在林雪涅的眼睛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做着理应让人讨厌的事,却又让她讨厌不起来的小女孩。   对着镜子给自己刷好了睫毛也画好了眉毛的林雪涅觉得自己真的不太知道她是不是应当主动和艾伯赫特提起这个女孩,并且……又应该在主动提起她的时候说些什么。   就在林雪涅又给自己涂起了口红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窗户被什么人敲响的声音。   那让她吓了一跳,并站起身来看向那里。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她窗户前的那个小阳台上的,和她同名的贵族女孩!   “维特巴赫小姐?”   吃了一惊的林雪涅连忙走去打开从里面锁上了的落地窗,寒风也随之涌入原本暖和的房间。不等林雪涅把人请进来,这位显然是用爬的来到这里的贵族女孩就已经带着凶神恶煞的气场走了进来。   而此时,林雪涅也不再和这个她眼中的小女孩计较起这些,在维特巴赫小姐走进房间之后,林雪涅走到了阳台上,并往下一个张望,在她看到了楼下正对着这个阳台的,餐厅的阳台时,她简直被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坐在海盗船上,并且在往上摆到了最高的时候又猛地往下冲去,连内脏都一阵发痒起来!   “你刚刚是爬上来的吗,维特巴赫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了多危险的事!”   “那又怎么样?不这样做我难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和你说上几句,他们简直就把我当成是一个犯人那样盯着,根本就不允许我再来找你!可是我能对你做什么?你认为我能对你做什么?”   一定是肾上腺激素过度分泌才会让这个才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在脱了鞋之后光着脚从楼下一路爬到这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激动极了!   那让林雪涅打消了对她的那句“可是我能对你做什么?”表示出赞同的想法,她现在是真不怕这个小女孩对自己做些什么,她只怕这个能有勇气在大冬天的时候不穿外套这么爬上来的小姑娘一激动起来就冲出阳台翻出去,跳下去!   于是林雪涅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这个伯爵的女儿可能冲出去的线路上,并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很得意吧,雪涅·林,瞧瞧你,你今年都二十四岁了!你比艾伯赫特大了六岁!你甚至比我大了九岁!”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林雪涅才见过两次面就已经很熟悉她哭起来的样子的女孩就又哭了!   “论年轻貌美,你怎么可能比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上我!”   听到维特巴赫小姐哭着说出的这句话,林雪涅感到尴尬极了,她试图说服这个女孩冷静下来,却是话一到嘴边就变成了耿直的:“更年轻的那个不一定是更貌美的那个。你让才只有十五岁的你和已经二十……二十四岁了的我比貌美这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因为……因为根本就比不过啊……” 第57章 chapter 57   一看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自己待的房间里哭成了这样伤心的样子, 林雪涅觉得尴尬极了。并且她也万分认同起了这个小姑娘刚刚对她说的“可是我能对你做什么?你认为我能对你做什么?”, 并且在心里加上了一句——我是真不觉得你能对我做什么。   正这么想着,林雪涅转头看了一眼就在她左手边不远处的梳妆镜, 看了一眼镜子里刚刚打扮好的自己, 再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哭得乱七八糟, 刚刚从外头爬窗户进来的小女孩……   嗯, 的确是根本就比不过啊。   谁曾想,林雪涅的这一动作彻底刺痛了维特巴赫小姐本就已经很敏感的神经!不知道是因为林雪涅的这一行为过于激怒有胆爬窗来战的贵族女孩,还是她的这一动作让同样拥有很强爱美之心的贵族女孩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确及不上,或者说是起码在这一刻没有眼前的这个人貌美。   这个只不过因为林雪涅在称呼她的时候没有用上“您”和“尊贵的小姐”就称林雪涅粗鲁的贵族居然直接朝着林雪涅冲了过来。   当看到这样一个同性不管不顾地要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林雪涅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在确定这个小姑娘的眼睛盯着的的确是她而不是窗之后,在对方快要碰到自己之前一个侧步。   第二件事,用手上的头绳把长头发炸起来, 并藏到衣服里。   虽然林雪涅不曾用高跟鞋或者雨伞砸过什么人,但她也曾在怒气上涌的时候用装着香肠的包砸过什么人的头。并且她保证,这绝对已经是她当时最手下留情的招式了!   无论如何, 她和那种一打架起来就只会抓人头发再用指甲刮人脸的那种女孩肯定不一样。但她还是要重点防备女孩子打架时的这两种最重要的手段。   当她做完这两件事的时候,这个贵族女孩已经因为一下子失去了扑上去扭打的目标而因惯性摔倒在地。当她在摔倒之后又看到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甚至还当着她的面给自己“梳了个发型”的林雪涅时又是愤怒到失去了理智,站起来之后还要继续表情凶狠地朝林雪涅扑过去!   就是在这个时候, 林雪涅的房门从外面被人猛一下打开!   而门口的那个因为进来的动作太急太快而甚至一个踉跄的人则正是同样是十五岁的小亲王路德维希!   可以想象得到,当他进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究竟是怎样充满着攻击性以及戏剧性的一幕!而这一幕场景里的所有攻击性都是来自于张牙舞爪的贵族女孩, 戏剧性则由两人共同呈现。   对此,任何一个对于此事没有过多经验以及不够火眼金睛的男性或许都会像路德维希那样——用非常严厉的语气叫出维特巴赫小姐——从形态上来讲正处于攻击态势的女孩的名字。   “维特巴赫小姐!您能给我解释一下您现在正在做的事吗!”   因为和林雪涅之间更为亲近的关系,以及更合适的年纪而被克劳斯派上来和林雪涅就刚才她所听到的那些来和她解释一番的小亲王这样生气地说道。   路德维希显然没想到已经不艾伯赫特允许再来找林雪涅的贵族女孩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只是在快走到这间房间的时候听到了让他一直嫌弃吵的贵族女孩的声音,于是担心出事的他就很快冲了进来。   可他还是看到了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这一幕。   但无论如何,看在这个贵族女孩和自己还有的那么一点点交情的份上,路德维希在把她镇住了之后就关上了房门,打算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看到这位有着亲王头衔的,比自己的身份不知要高贵多少的男孩向着她们走来,在爬窗上来的那一刻就没有考虑过后果的维特巴赫小姐在她的神情和肢体动作中流露出了心虚又不打算认错的想法。   而一旁的林雪涅?她虽然不认为真打起来这个小姑娘能在她手里捞到任何的好处,但是为一个想要对自己抓头发又刮脸的小姑娘做出辩解可不是她推崇的事。因此她只是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沉默。   接着,这个贵族女孩就在路德维希一步步走进之后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我正在做的事?我正在做的事就是给她一个你们都不会告诉她的,真诚的忠告!”   说着,维特巴赫小姐就恨恨地看向林雪涅,说道:“我要告诉她,她和格罗伊茨伯爵之间是不可能有一个结果的,格罗伊茨伯爵也不可能娶她!我想让她别傻了,一个伯爵怎么可能真的去娶一个平民!我还想告诉她,她最多也只能做艾伯赫特的情人!但如果在更早些年的时候,她这样的平民连给艾伯赫特这样出身高贵的贵族做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当这个贵族女孩说完她的这番话之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在林雪涅的眼前这样直白地强调起身份,以及由身份所带来的那份“不可能”。事实上,在她之前,亲爱的弗兰茨也曾提到过。   【然后老卡夫卡先生就批判起了我?】   【是的,您的用词非常精确。他将您贬低到了尘埃里,就好像从前让我有所好感的所有朋友那样。】   【他说我们不够门当户对?】   【他说您不是一个犹太人。】   就是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她曾经并不在意的那段对话。   有时候,不去在意也可能不是因为足够强大。不在意也可能是因为从未真正受到过由此带来的伤害。   在他们全都因为那番话而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小亲王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以及艾伯赫特的声音。   “雪涅?你准备好出门了吗?”   “我准备好了。”   并未多做犹豫,林雪涅就用比平时说话更大声一些的声音给出了答案。然后她看向路德维希,并小声说道:“你带着维特巴赫小姐先去浴室里躲一会儿。等到我和艾伯赫特离开了,你再带她下楼,别再让她爬窗户原路下去了,好吗?”   对此,路德维希只是在反应过来这个贵族女孩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之后向林雪涅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这个到现在还光着脚的贵族女孩跟自己一起去浴室。   没想到在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还会得到林雪涅的维护,维特巴赫在经过她的时候看向她的目光复杂极了,但她只是在林雪涅也看向她的时候加快了脚步,进到浴室,然后看着路德维希把浴室的门给关了。   直到确认他们都藏好了,林雪涅才把扎好的头发从衣领里拽出来,再把发圈给取下来,走去给艾伯赫特开门。   艾伯赫特可不是才只有十五岁的路德维希,也不是在那么混乱的时候一下子冲了进来。当林雪涅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到她的艾伯赫特的眼睛里理所当然流露出了惊艳。   “我只是……我只是试着先过来看看你好了没有。其实时间还没有到你说的一个半小时。我只是,只是突然很想来看你。”   对此,林雪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克劳斯告诉我,路德维希有话来找你说?”   说完那句话之后,艾伯赫特才想起来这件事,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林雪涅身后的房间,而林雪涅也跟着转身看过去,然后在躲在浴室里的路德维希变得紧张起来的时候说道:   “是吗?那他可能是中途改变主意了,或者想起来得先去做什么事了。”   说着,林雪涅走进屋子里,拿起了她的小包包,接着就带上了外套走向门口,并把她的手交到艾伯赫特的手上,并说道:   “走吧,我们去圣诞集市!”   于是门再一次地被关上,从没做过这种事的路德维希和维特巴赫终于是发出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接着,脸上泪痕还没干的维特巴赫小姐不禁在路德维希就要离开的时候说道:“我……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对此,路德维希只是转头看向让他觉得简直不可理喻的贵族女孩,说道:“你现在终于知道了?”   “可、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光着脚踩在瓷砖地上的贵族女孩记得都跺脚了。可是这一次,路德维希却是没有很快就又反驳她。他陷入了沉思,因为就是在昨天半夜的时候,他还向自己的另一位友人表达过相同的看法。只是他想到的并不会有维特巴赫小姐所说的这样尖锐,这样的……伤人。   并且他也不会把这样的话直接说给这件事的当事人,尤其是林雪涅听。   太头疼了,这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总是会为很多事而头疼的小亲王觉得自己又一次地犯了难。可这件事他还不能去征求克劳斯的意见。因为,在这件事上克劳斯一定会完完全全地站在他们的好友艾伯赫特的立场上去考虑。   也就是说,克劳斯一定会说,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帮助林雪涅打消一切顾虑,然后再把她交给他们亲爱的格罗伊茨伯爵。   可这是不道德的,并且也不符合他的原则。   走出了浴室的路德维希向着这间屋子里的落地窗走去。直到他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庄园里驶了出去,确定他的朋友艾伯赫特已经带着林雪涅一起出门了,他才感到身心俱疲地打开了门,并拦住了正也打算跟着一起出去的维特巴赫小姐之后说道:   “我先去看看克劳斯在哪儿。记住,我为你保   作者有话要说:  守你出现在这里过的这个秘密,所以你也不能把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克劳斯。并且在我允许你这么做之前,你也不能告诉艾伯赫特。明白了吗?”   对此,维特巴赫小姐还能怎么做呢?当然是猛点头。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后,才十五岁就因为这样的事而头疼的路德维希走下楼去。   “太头疼了……”他这样呢喃道。 第58章 chapter 58   在圣诞节的这一天,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把他喜欢的女孩带到了德累斯顿的圣诞集市。尽管, 圣诞节的到来让这里反而没有前些天那么热闹了,可那只不过是让这里少了一些午夜时分的喧嚣热闹而已。   艾伯赫特让那位由克劳斯带来的侍从把车停在王侯列队图那里, 然后就在下车之后绕到另一边, 为这个女孩打开车门, 并向她伸出手。可就在林雪涅以为他是想要牵着自己走下这辆显得稍高了一些的车时, 贵族男孩却在林雪涅把手交给他之后,把她抱下了车。   在那个瞬间,她不可避免地上身靠向了贵族男孩的胸膛,并猛吸一口气,可她最后却只是被那个男孩稳稳地放到地上。   “过四个小时来接我们。”   对那名为他们充当了司机的侍从说完这句话, 艾伯赫特就带着林雪涅走向了这条德累斯顿十分著名的步道。   艾伯赫特:“如果我记得没错,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一些,我们就能看到一个很棒的圣诞集市。”   林雪涅:“如果你记得没错?你是只在很多年以前才来过这里吗?”   艾伯赫特:“也不是很多年, 那大概是四年以前。”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让林雪涅挽着自己手臂的贵族男孩不禁看向林雪涅的眼睛,然后他的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就出现了一丝疑惑。   “是发生什么了吗, 雪涅?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林雪涅没想到这个男孩会这么轻易地就看出她的一些不对劲,也没想到他会就这样直接将自己所发现的说出来。那反倒让林雪涅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她愣了一会儿, 然后说道:“我可能……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才会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回答,绿眼睛的男孩心中虽还有着疑惑, 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可林雪涅却是在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之后试着开口说道:“能再和我说说你的家族吗,艾伯赫特?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告诉我, 你的外祖父是一位亲王。”   “是的,他是一位亲王,也是一位海军元帅。这也是我的母亲为什么在战争发生的时候希望我的父亲也加入海军的原因之一。”   还没等林雪涅在这个男孩说出他的外祖父是一位海军元帅的时候发出惊叹的声音,她就已经在听到男孩说出的下一句话的时候陷入了沉默。可男孩并没有停止叙说。   “但是我父亲的潜水艇在战争开始的两年后就被英国人的猎潜船击沉了。”   “猎潜船?”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林雪涅不禁向贵族男孩重复起了这个词。   “是的,猎潜船。这是一种经过了伪装的军用舰船。他们装备有鱼雷还有隐藏的大炮,插着中立国的国旗,专门被派往商船航道,把自己暴露在德国潜水艇的眼前,用尽一切办法来诱使德国潜水艇靠近。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假装自己的船只出现了故障,向德国的潜水艇‘求救’。”   原本,林雪涅只是想要知道这个贵族男孩究竟是有着怎样高贵的出身。却没曾想,她会从对方那里听到这样的故事。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攻击德国的潜水艇?”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除此之外几乎拿德国潜水艇没有任何办法。他们需要诱使我们的潜水艇浮出水面,进入到他们的关键射程。一旦他们做到这一点,潜水艇就会丧失所有防御的能力。”   这个话题本该到了这里就结束的,可贵族男孩却并不想那样。在沉默了片刻后,他说道:   “我后来在我的外祖父那里看到了一份报告。在我父亲出事的一周前,一艘德国潜水艇因为过于紧张而将一艘美国的商船误当成是英国的猎潜船击沉了。那件事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所以,父亲在同一条商船航道上遇到真正的猎潜船时,他坚持要靠近检查。然后他看到那艘猎潜船不仅举出了白旗,船上还冒起了烟,放了很多救生艇下来。然后他派出自己的船员,去救那些人……”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涅挽着对方的手不住地收紧。   “后来海军参谋部向皇帝陛下要求有权攻击在战区发现的所有船只。但皇帝陛下和宰相并没有同意。所以他们就都退回了海港,并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都拒绝出港。”   说着,贵族男孩抓住了林雪涅挽着他手臂的手,并说道:“抱歉,我不应该在今天和你说起这些的。”   “不,是我先问起的。”才说完这句话,林雪涅就意识到她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这让她连忙背过身去,扬起脑袋不让自己有在约会才要开始的时候就哭花自己的妆的机会。   “你的父亲,他是个很好的人。”   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又转回身来,并对艾伯赫特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他很好。”   在看到绿眼睛的男孩用一种怀念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之后,林雪涅不禁说道:“对不起,我不问了……”   这让绿眼睛的贵族男孩用手扶住她的脸颊,对她轻声说道:“不,我没有在责怪你。那些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是,突然有些想他。”   在林雪涅向他点了点头后,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又让女孩挽住了自己的手臂,并将她带到了那家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显得尤为温暖的圣诞集市。   当那一切都出现眼前的时候,林雪涅会惊讶地发现,里面所有的人都做着中世纪时的打扮。无论是那一个个搭建出来的,木头的小房子,还是小房子里摆的一些挂件,还是这些做中世纪打扮的摊主手里拿着的小道具,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种浓浓的……中世纪主题的味道。   可那并不会仅仅只是给林雪涅带来惊喜。事实上,她甚至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时不得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用不可思议一般的目光看向身边的这个男孩。   【慕尼黑的圣诞集市怎么样?】   【很棒。不过我更喜欢德累斯顿的。在奥古斯特街上有一个中世纪主题的圣诞集市。】   此时,她会想起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在第一天来到布拉格的时候就和她说起的话语,以及那个她错过了的,德累斯顿的圣诞集市。   现在,它们就在这里,就在她的眼前了。   才一走进里面,她就会看到一个做着中世纪打扮的男人在一个小摊子上打铁。往里走,她会看到很多出售漂亮物件的小摊子,而食物的香气也就在这个时候缓缓飘来。   圣诞集市上卖的小吃当然不会有昨天的巴伐利亚大厨所准备的精致餐点好吃,但却胜在让人一眼看到它就会喜欢,并感到心情愉悦!   夹在烤饼里卖的烤肉,得和红酒芝士一起吃的切片火腿,带有瑞士风情的烤芝士,还有五彩缤纷的漂亮的糖果,以及淋上了黑白巧克力又撒上了蔓越莓干的草莓!   这才是圣诞节应该有的味道!   在讨好女孩的欢心这一点上很有经验的克劳斯是对的,艾伯赫特应该带他喜欢的女孩去圣诞集市。只不过,当林雪涅和艾伯赫特在一起的时候,她其实是会不好意思每经过一个摊子都说出一种她想要吃这个她想要吃那个的,但即便只是路过看到那些,错失了一个圣诞节的她都会感到很高兴。   在经过一些卖小饰品的摊子时,她还会看起那些发饰。   这个年代的女孩似乎尤为喜欢在头发上添加一些漂亮的发饰,可那些却又不是后来的发卡那么简单的东西。   看到周围那些女孩戴着精美发饰的漂亮短发,林雪涅会很认真又疑惑地问身旁的贵族男孩:   “你会不会也觉得……这样的短发更好看呢?”   对此,贵族男孩只是让摊主把她刚刚看过的几个发饰全都包起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一个并没有那么容易让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亲吻了她的嘴唇。   这真的是一个弥补了她先前所有遗憾的圣诞节了。   可正是因为这样,在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时,她才更会有一些犹豫。   但她却并不会在贵族男孩和她一起逛完圣诞集市又去到易北河的那座桥上俯瞰这座绚丽城市的时候就这样简单的把她不知应该从何说起的犹豫说出口来。   显然,她不会知道她眼前的这个贵族男孩早就在前一天的夜里从她的口中得到了那些。   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或许正经历着比她更激烈的内心挣扎。   这个人正是被自己的朋友们称为小亲王的,明明才只有十五岁却总是要让自己烦恼这个头疼那个的路德维希。   在这天晚上的晚餐时间,他的目光一直紧盯才和艾伯赫特一起从外面回来的林雪涅,并且这份目光紧盯已经明显到了连克劳斯都要看不过去,并在桌子底下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以示警告的地步了!   可即便如此,克劳斯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还不是他们的这位只能在舞会派对上喝果汁的小男子汉所能做到的全部!   在这天的夜里,小亲王以一种维特巴赫小姐在这天早些时候已经用过的方式出现在了林雪涅的阳台上…… 第59章 chapter 59   当林雪涅感觉自己房间里的落地窗又响起了“敲窗”声的时候, 她的内心是拒绝的!就在她以为此时在她的落地窗外站着的又是那个才只有十五岁的贵族小姐, 并且那位明明已经被“请离”了这座庄园城堡的贵族小姐很可能又突破了重重阻碍地来到了这里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声音。   “雪涅!开窗, 是我, 路德维希!”   林雪涅:“……”   见鬼!难道这里的十五岁破小鬼都喜欢没事爬别人的窗台吗!她都想在走到落地窗前后高声说一句“哦, 罗密欧, 你为什么是罗密欧。”了!   但考虑到这很可能会把好容易爬上来的人给吓到从窗台上跌下去,林雪涅到底还是在给自己披上了一块毛毯之后给路德维希开了窗。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贵族修养呢!”   伴随着迎面袭来的冰冷空气,林雪涅很生气地这样说道。而被她这么质问了的路德维希并没有急着解释些什么,而是十分执着地表示:“我们需要谈一谈。”   【我们需要谈一谈】   【我们需要谈一谈】   当这种情况的出现眼前,而这位尊敬的亲王殿下又像这样一本正经地像一个成年人那样对林雪涅说出这句话, 林雪涅的火气别提有多大了。可她最终还是仰头深吸一口气,向依旧还站在外头的那个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了很多的金发男孩比了个让他进来的手势。   看到林雪涅的手势,路德维希连忙在她向着房间里走去的时候也走进来, 并顺手把落地窗给关上,让冰冷的空气不再继续涌入这间本来很温暖的屋子。   路德维希:“你们今天出去玩的时候,你有和艾伯赫特说起什么吗?”   林雪涅:“你指的是什么?”   路德维希:“我说的是今天上午维特巴赫小姐爬窗来找你的事。”   林雪涅:“没有, 怎么了?”   路德维希:“可是艾伯赫特在晚餐之后来找过我了!”   林雪涅:“很好,所以你现在是来质问我的吗?”   路德维希:“不不, 我的意思是……这是我的开场白。”   这下,林雪涅彻底不知道自己应该和这个拥有亲王头衔的“小男孩”说些什么了!于是她只能转过头, 看向他,并问道:“需要我出去端咖啡和茶进来吗,亲王殿下?”   路德维希显然是没有听明白林雪涅的这份带着嘲讽腔的幽默笑话, 并且还一脸紧张地拦住了林雪涅,着急道:“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这很可能会让克劳斯发现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今天晚餐过后,他就一直对我严防死守,绝对不许我来找你,他盯防我的态度让我觉得他简直就把我当成了那位不讨人喜欢的贵族小姐!”   听到这里,林雪涅虽然依旧弄不懂这个年代的十五岁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有关那位风度翩翩的伯爵先生对于她和小亲王之间的某种误会。   哦,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好吧,有什么是让你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从两楼爬上来找我谈的?我听着呢。”   在听林雪涅说到“从两楼爬上来”的时候,小亲王皱了皱眉头,接着他纠正道:“我不是从两楼爬上来的,我是从旁边第三间屋子的阳台翻过来的,路上还经过了克劳斯房间的阳台。不过我如果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杀了我!所以你说的冒着生命的危险应该是正确的。”   当小亲王说完这些的时候,他发现林雪涅只是在他的面前露出了迷之微笑。于是他只好头疼地坐到了房间里的沙发椅上并开始说道:   “刚刚艾伯赫特来找我,问我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我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然后我就把维特巴赫小姐今天来找过你的事都告诉他了。他看起来很生气,觉得我当时不应该带着维特巴赫小姐一起躲去你房间里的浴室。”   林雪涅:“等等,你把今天上午的事都告诉他了?”   路德维希:“对啊!他都来问我了,我当然要告诉他了。而且你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要对他保密。”   林雪涅:“可是让你们躲去我的浴室是我出的主意啊!请你在和别人坦白的时候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这件事就算要告诉艾伯赫特,也得是我来告诉他的!天,你为什么不让他来问我!这下艾伯赫特肯定会生我的气了!”   一听到这个猪队友说都不说一声就把自己给卖了,哪怕只是和对方临时组队,这也很让林雪涅感到崩溃了!   可这个蠢队友还要和她表示:“不会的,艾伯赫特很喜欢你,他不会生你的气的。”   于是林雪涅只能生气地表示:“但愿你以后找到你真心喜欢的姑娘之后,也不会因为她一声不响地把你家的城堡全都卖了就生她的气!”   这下,小亲王总算明白林雪涅的意思了。他想要再反驳一句,但当他看向坐在床边的林雪涅时,林雪涅威胁意味十足的眼神则让他放弃了这一想法。   “其实我想来找你谈谈,这是因为……我觉得我对于这件事是有责任的。是我看着维特巴赫小姐对你说出了那样的话,甚至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出现,她才会对你说出那些的。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听到路德维希说的这些话,林雪涅不住地对他另眼相看。这个几人之中有着最高贵族头衔的十五岁男孩脸上出现了认真的烦恼,以及他的歉意。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贵族女孩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她对林雪涅所说的那些话,才更让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态度究竟是有多么的可贵。   于是她试着向路德维希问道:“是这样吗?那你怎么看待那句话——‘我正在做的事就是给她一个你们都不会告诉她的,真诚的忠告。’”   在林雪涅说出这句直击重点的话之后,小亲王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因为就今天早些时候维特巴赫小姐对林雪涅说的那些话而言,无论林雪涅问出哪句,小亲王都会有办法回答,但唯独这句,唯独这句会难倒他。   因为,那个贵族女孩说的其它话都只关系到艾伯赫特对林雪涅的感情。   而只有这句话,只有这句话是在告诉林雪涅,无论是克劳斯还是路德维希,他们都只会完完全全地站在艾伯赫特的那一边,并且完全不会站在林雪涅的角度为她考虑。   林雪涅向路德维希提出这个问题,原本也就不是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能让她满意的答案。她向路德维希提出这个问题,或许只是想要为难一下这个也才只有十五岁的男孩。   可没曾想,就坐在她眼前不远处的那张沙发椅上的金发男孩却是会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过了维特巴赫和你提到的那个问题。我和克劳斯说,艾伯赫特的外祖父不会同意的。”   路德维希再一次用他的认真让林雪涅大吃一惊,她不禁问道:“同意什么?”   “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同意艾伯赫特娶你。艾伯赫特应该告诉过你?他的外祖父是海因里希亲王,威廉二世的弟弟。所以他的头衔虽然只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到的伯爵,但他的家族非常显赫。”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会想得这么远!就算是把那天在布拉格的舞会一起算上,我也一共就只见过三次长大以后的艾伯赫特!为什么你们就全都已经想到了结婚的问题?就算再退一万步,好吧,我们已经可以考虑结婚的问题了,为什么你们全都只想着艾伯赫特愿不愿意、能不能娶我,而没有去想我是不是也愿意嫁给他?”   “什么?你是说,你不愿意嫁给艾伯赫特?”感觉自己简直要重塑三观的路德维希一下就从他坐着的那张沙发椅上一下子站起来!   “我只是假设,我只是……指出了这个重点!我以为男孩们只有向女孩求婚的权利,是否答应的权利则在女孩这里。”   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刚刚从沙发椅上站起身来了的小亲王开始原地踱步了,并且一边踱步他还一边念叨起来“她不愿意嫁给艾伯赫特”、“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的这个反应反而让林雪涅感到了罪恶感,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她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听着,路德维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明白,但我这里的情况很复杂。”   “那你就试着和我说。”   正在踱步中的路德维希在被林雪涅打断之后说出了这句话,而后就继续踱步起来。这个十五岁的男孩并没有在林雪涅说出那句话之后在她的身上投注了过多的关注,这也就让林雪涅有了鼓起勇气说出那些的时间。   她尝试了很多次,然后说道:“我其实有一个正在交往中的男友。”   “什么!”   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看向她的眼神里的那份震惊和指责实在是太过明显,林雪涅开始尝试和他解释:“这当中的情况很复杂。让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解释。他和艾伯赫特长得很像,而且和艾伯赫特同名。他也叫艾伯赫特。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艾伯赫特。而且他也对我说,我让他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我。”   当林雪涅终于说出这些的时候,她又抬起头,看向小亲王路德维希,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张惊呆了的脸。   “你是说,有一个男人,他在你的面前冒充艾伯赫特!”   “不不,他没有冒充。他也不知道我在伏尔塔瓦河救过那样一个小男孩。他还……他还比艾伯赫特年长几岁。他和……和我同岁。但是我们现在闹了矛盾,因为我和他说了我们的格罗伊茨伯爵。他说,这太荒谬了。”   “这当然很荒谬!”路德维希看起来很生气,并且情绪也十分激动,他说:“你喜欢的明明就是我认识的艾伯赫特,那个人只不过是让你以为他就是格罗伊茨伯爵,所以他才会这样轻易地就赢得了你的爱慕,可你却还想要为了他而拒绝艾伯赫特,我是说……我认识的那个艾伯赫特!这对艾伯赫特不公平。你应该马上和你的男朋友分手,然后和艾伯赫特在一起!”   小亲王的这番话说的很是义正言辞,并且也完完全全地站在了自家友人的立场上。可他却是让林雪涅板下脸来,非常不愉快地说道:   “所以你是想说,我是和当年才只有十岁的艾伯赫特一见钟情了,并且还在心里留下了某种很不健康的情结吗!”   这一次,小亲王并没有急着和林雪涅解释了。事实上,他不仅没有这么做,甚至还在林雪涅说出这句话之后向林雪涅投射了一种十分怀疑的,仿佛警探看犯罪嫌疑人一样的眼神!   这可真是够了!现在他们可以彻底忘了有关“贵族能不能娶平民”、“平民究竟应该如何和贵族在一起”、以及“德皇威廉退位后贵族究竟还意味着什么”这一系列的深奥话题了!   怒上心来的林雪涅不禁起身,并拽着小亲王向她房间里的落地窗走去!   “你可以走了,怎么爬来的就怎么爬回去!然后把刚刚我们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艾伯赫特,告诉你们的格罗伊茨伯爵,然后所有的烦恼就都能迎刃而解了!尊敬的海因里希亲王也不用担心他的外孙会想要去娶一个平民了!”   “不,我不会说的!我们是朋友,我得替你保守秘密!”   在小亲王说出这句话之后,原本还没想给自己的落地窗上锁的林雪涅马上就在关上了窗之后把插销给插上了!在她把窗帘又给拉上之前,她只听到小亲王又皱着眉毛大声地重复道:   “我不会说的!”   在这样认真地说出了替对方着想的保证后,路德维希却只是得到了林雪涅把窗   作者有话要说:  帘给拉上了的无声回答!但是路德维希并不气馁,坚定了自己内心所想的小亲王这就开始向着自己房间的阳台爬过去。   然后……他就在爬到了克劳斯的阳台时,看到了一张正在欣赏雪景的,施陶芬贝格伯爵英俊的脸。   “路德维希·施泰因!!”   瞬时就明白了自己的朋友究竟是从哪里爬过来的克劳斯这样愤怒地,高声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60章 chapter 60   当克劳斯愤怒地喊出了路德维希的名字时, 这位出身高贵的亲王殿下刚刚把自己两条腿里的一条迈进窗台。面对好友愤怒的喊声以及自己已经被发现的残酷现实, 殿下他没有就这样被吓倒,更没有就这样在摇晃几下后失去平衡掉下去!   他只是僵着脸, 完全没法阻止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打开那扇落地窗, 从房间里面冲出来, 然后把一条腿仍然还留在窗台外的他一把揪进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不, 你到底做了什么!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你还因为她比艾伯赫特要大了六岁而大惊小怪的!可你现在怎么就不记得你比艾伯赫特还要小三岁!这个女孩得比你大了九岁!”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真的有事需要和她好好谈谈,可你怎么都不准我去找她。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需要爬窗去找她。”   面对好友的愤怒质问,完全没能明白重点的是这样解释的, 并且他还解释得十分认真。但是在说完了这些解释的话之后,眉毛皱起的弧度会让人觉得他现在很不耐烦的小亲王突然疑惑了,他说:   “为什么我去找她谈一谈要让你强调她的年龄?”   对此, 风流倜傥的施陶芬贝格伯爵都要崩溃了,然后,在他恢复冷静之后, 他只是抓住了路德维希的领子,然后说道:“殿下, 需要我警告你吗?别、再、和、我、装、傻。不然我就拎着你的领子去找艾伯赫特,让他用拳头来告诉你, 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强调那个女孩的年龄!”   接着,克劳斯松开了小亲王的衣领,并且他甚至还给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鬼把被他拽皱了的衣领拉拉好。可就是在过去了差不多半分钟之后, 由于这方面的筋还没长好,于是反射弧特别特别长的小亲王突然大声说道:   “你居然以为我想要追求艾伯赫特喜欢的女孩吗,伯爵!你这是在羞辱我的人格!”   …………   或许是因为这栋城堡里房间和房间之间的墙壁被造得很厚的缘故,就待在隔壁的林雪涅并没有听到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之间大声的争吵的内容,她只能依稀听出来爬窗回去的小亲王应该是正好撞上了克劳斯。   但这种时候,她却再不能因此而产生些什么样的情绪。   现在,她已经从路德维希那里得知艾伯赫特其实已经知道了上午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可是这个绿眼睛的男孩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来找她,找她说些什么。   以林雪涅对这个男孩的了解,他当然不会是因为想要忽略那些而选择默不吭声。而这件事也一定会给绿眼睛的男孩带去比她更多的困扰。   于是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选择了走出房间,并去到了艾伯赫特的房间门口,敲了敲他的房门。   在敲门声响起了好一会儿之后,屋子的主人才迟迟走来打开这扇门。   在从自己的朋友那里得知了那件事之后,他似乎还没有做好再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的准备。以至于……当他看到林雪涅就站在门的背后的时候,他的绿色眼睛里会闪过那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有话想跟我说。”   林雪涅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就在艾伯赫特沉默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轰隆咚的声音。那听起来就像是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在打架,然后打着打着就滚到了地上一样。于是林雪涅又低着头说道:“路德维希刚刚来找我聊了一会儿。他说,他已经把今天上午维特巴赫小姐来找过我的事都告诉你了。这让我感觉有些……”   “这让我感觉很羞愧。”当林雪涅还在费力琢磨起她该怎么描述她对于这件事的感受时,艾伯赫特就已经说出了他的感受。   “这是在我的家里,是我把你邀请到的这里,可是我认识的贵族小姐在这里对你说出了这样的话。她那样冒犯了你,我却没法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的第一时间来打消你的所有疑虑。所以我感到很羞愧。”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已经被他所说的话语和说出这些话时的神情所打动。于是她伸出手,就像这个男孩对自己所做过的那样触碰他的手指。她想要牵起这个男孩的手,并和他十指相扣。   可是在她做到这些之前,绿眼睛的男孩就已经一把抓住了她,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并关上了门。   他把人抵在了门上,用自己的目光描摹她,那份目光落在林雪涅的脸上,会让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都要发烫起来。她有些不知应该怎么在这样的时候抬起眼来望向那双只要被它注视过就再难忘记的绿色眼睛。可是很快,很快这个贵族男孩的气息就慢慢靠近了她。   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却是在碰触到她的时候就不再是那么的轻柔,尽管它依旧很缓,却带上了一种令人难耐的力量。   当这个绿眼睛的男孩抓住她的舌头的时候,他还很用力地抱住了她,让林雪涅纤瘦的腰狠狠地,狠狠地贴近了男孩的身体。这让她不得不双手扶着绿眼睛男孩的肩膀才能不至于无法站稳。   然后她听到贵族男孩用嘴唇紧贴在她的耳朵上所说出的话语:   “我不在意你是不是贵族,我只在意这一刻我眼前的人是不是你。”   不知是因为那句强而有力到让人怀疑起它到底是一句情话还是一句誓言的话语本身,还是紧贴在她耳朵上的嘴唇,抑或是那灼热的气息。林雪涅的身体战栗起来,她甚至无法掩饰住那份轻颤,只能抱紧对方。   当那份战栗终于停止,男孩的嘴唇也离开了她的耳朵,并让那双绿色的眼睛只是望向她的时候,林雪涅轻笑起来,并说道:“我差一点就被你的一句话给说服了。”   “可是你不应该的。你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地被我说服。”说着,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就像林雪涅先前所希望,却没能做到的那样牵起她的手,并与她十指相扣。   “可是我打算明天就回布拉格了。你已经没有时间了,艾伯赫特。”说着,林雪涅又重复道:“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你就在布拉格等着我。”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拉起林雪涅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并在上面落下一个吻,他说:“等我过来找你,让你能够相信我对你说的这句话。”   看着贵族男孩那美好的,让她只是想让自己看着他的脸庞,林雪涅说道说:“好的,我会在布拉格等着你。”   于是男孩笑了,带着那抹纯真以及些许的孩子气。他再一次地打开门,带着林雪涅去到楼下他的书房,然后拿起他亲自做的,德国外长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的剪报本,并将它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2019年,12月25日。   德累斯顿中央火车站。   林雪涅手里拿着一份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报纸所做成的剪报本,站在德累斯顿的中央火车站里。她在那座庄园城堡里所度过的两天时间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她已经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她所身处的时代。   在走到她要乘坐的那趟开往布拉格的列车所会停靠的站台之后,她坐到了火车站台的座椅上。而一个被爸爸抱着的金发小女孩则在看到林雪涅的时候对露出了孩子的稚气笑容。   于是翻开这本剪报本的林雪涅也对小女孩笑着眨了眨眼睛,这让小女孩露出了娇羞的小表情,并企图用自己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不让林雪涅看到。   发现了两人之间互动的小女孩的爸爸也转头对林雪涅笑了笑。他们之间的交流仅是如此,却已足够给彼此都带去一个更好的心情。   在等待火车的时候,林雪涅的手机铃音响起,那是来自于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的电话。   艾伯赫特:“雪涅,你在哪儿?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了你,可你好像不在那里。”   林雪涅:“是的,我已经不在那里了。我现在在火车站等我要坐的火车。”   艾伯赫特:“什么?你已经在火车站了?可、可今天是圣诞节。”   林雪涅:“是的,今天是圣诞节,所以我想回布拉格了。海莲娜还在那里等着我。”   艾伯赫特:“你的火车还有多久到?我去找你!”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列林雪涅正在等待着的火车已经向着她驶来。这让林雪涅不得不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打开德国铁路官网的手机app,又看了一眼她的乘车信息,与这列火车核对一下。   她不知道她查看车票信息的时候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但她只是在又把手机放到了耳边的时候说道:“我的火车已经来了,艾伯赫特。祝你在慕尼黑一切都顺利。” 第61章 chapter 61   “我的火车已经来了, 艾伯赫特。祝你在慕尼黑一切都顺利。”   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 那辆发往布拉格的火车已经停进了站台。从林雪涅的手机里听到了这个声音的蓝眼睛男孩说道:“你能先别上这列火车吗?”   “为什么?”   在问为什么的时候,林雪涅已经拖动起行李箱, 走向离她最近的二等座车厢。   艾伯赫特:“我说不清, 但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雪涅:“那就说说看, 你觉得应该是怎么样的。”   艾伯赫特:“我不应该……不应该就这样在圣诞节的时候让你一个人回去。”   林雪涅原本还缓下了脚步, 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笑了,并且在刚才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小女孩的父亲的帮助下把行李箱给拎上了火车。   在那之后,林雪涅说道:“你可以这么做的,因为你在圣诞夜的时候也是做了一样的事。”   可想而知, 在那之后蓝眼睛的男孩就很快说出了一连串的道歉和解释。这或许就是追着林雪涅从慕尼黑大学交换到了布拉格大学的蓝眼睛男孩所拥有的神奇魔力。当你真正面对他的那张令人一见难忘的漂亮脸庞,或者是听到他的声音,你总是会忘却对他生的那些气。   你并没有原谅他, 却是轻易地就忘记了那些。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艾伯赫特。你说的那些事我也会考虑的。只是我现在真的应该回布拉格了。等圣诞节结束, 你也该回慕尼黑了,不是吗?就这样了吧, 你不用感到内疚,我也很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原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林雪涅却是说出了那句“就这样了吧”,于是他在林雪涅说出了那句话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正当林雪涅打算就这样说再见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问道:“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我造成了你的……癔症?”   听到那句话的林雪涅都笑了,她说:“不会的,这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更认为造成了我的癔症的人是弗兰茨·卡夫卡。”   林雪涅才想要和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开起玩笑,就好像她常对海莲娜做的那样时,对话那头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再次表现出了他对这个话题的不适。于是林雪涅只好收起她的玩笑以及已经出现在了嘴边的笑意,并在火车终于开动起来的时候说出了再见。   这原本应该是一对恋人在分散两地之前的,用来加固感情的一次甜蜜之约。可现在,它却以分道扬镳作为了两人间的最后结局。   女孩坐上了返回布拉格的火车,而男孩也即将坐上去到慕尼黑的那列火车。   这让人感到很惆怅,却并没有眼泪伴随其中。   一天后,捷克布拉格。   伏尔塔瓦河畔的一家咖啡馆。   “这很不对劲,雪涅。你是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想要跟艾伯赫特发生些什么的想法跟他一起去到德累斯顿。但是现在才过了几天,连圣诞假期都还没有过完,你就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还给我带来了这样的消息。我认为在你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还有你们两个之间说了的那些话,这就差不多意味着你们已经分手了。”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平静了吗?你被一个追着你到了布拉格的小子给甩了,可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和我喝茶,也不提起在德累斯顿发生的事,连巧克力蛋糕都不点一块。”   在回到布拉格之后,林雪涅并没有像她在回来之前所想的那样,带着行李箱就直冲好友海莲娜的家。事实上,她回到了自己租的那间小阁楼,找到了一家热闹的餐厅好好地吃了一顿,然后又在第二天的时候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可以自己烹饪的食物。   等到把食物全都放下之后,她才告诉海莲娜:亲爱的,我回布拉格了!   当海莲娜说到“连巧克力蛋糕都不点一块”的时候,林雪涅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然后就觉得对方说得好有道理。   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体重控制不能等到我们真的胖了才开始。”   “你有事瞒着我。”在用警探看犯人一样的目光盯了林雪涅好一会儿后,海莲娜说出了这样的话语。然后,她想了好一会儿,并在猛然反应过来后说道:“你在德累斯顿也看到了你臆想中的人和事了吗?”   对此,林雪涅沉默了,然后给出了一个先前她从未对海莲娜说过的回答——“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和你提起那些了,海莲娜。”   在这个学习心理咨询,并在一位业界知名心理医生的诊所担任助理一职的女孩脸上又出现了她的那种分析人行为以及内心时的神情时,林雪涅就已经在她开口之前先说道:   “如果你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回布拉格之后都去做了些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和我们班上的米洛什,那个艾伯赫特过来之前日耳曼文学系最帅的男孩通了很久的电话。因为等我们聊完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所以我才没有在昨天就告诉你我已经回来了。”   说着,林雪涅看向自己的这位朋友,并很快就在看到对方的一脸怀疑,以及呼之欲出的“代偿行为”这一次出现之前就很快说道:   “我打电话给他,这是因为我听他说起过,他有一位在华尔街上班的兄长。最开始的时候,我想问他,他能不能通过他哥哥给我弄到从1926年12月一直到1929年美国股市的黑色星期二之前的美股走势图。然后我们就聊起了那时候的一些最基础的股市规则。这是因为,我想要在时间的那一端做些可以赚一票大钱的事。   “可是在我们很兴奋地聊了一个晚上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这个想法太想当然了。首先,当时的股市根本不能通过电脑交易,可我的大本营远在欧洲大陆的布拉格,并且我的朋友们也都在布拉格,或者是德国的什么地方。其次,美国股市是没有涨跌停制度的,它在一天之内的上下波幅完全是可以超过20%的,可我连完整地在那个时候的布拉格待一天都不能。就算我有了单只个股的每日价格走势也没有什么用。我甚至不能给什么人一个准确的消息。   “在挂掉电话之后,我依旧很兴奋,我在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我在想,我怎么也该托人给我在巴黎买几幅毕加索的画。然后我就可以把它们拿来这里卖。可是还没到下半夜,我就又推翻了我的这一想法。这是因为,我就算拿到了毕加索的画,并且能够解决一系列的大难题把它们拿去拍卖行。可这些画却连碳素测定年份的第一条检测都通过不了。毕加索的真迹就这样在我的手里硬生生地变成了‘以假乱真的仿品’。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它该让我感到多么的罪孽深重。”   林雪涅并没有直接告诉海莲娜她为什么不再想要和对方提起那些的原因,而是这样绕了一大圈。并在说完这些之后问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想再和你提起那些了吗?我不想再听你对我说,那些都是假的了。我也不想再认为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了。我需要很认真地,很珍惜地对待那一切,我需要活在当下,享受一切我眼前的东西,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旧日布拉格会在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当海莲娜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明白林雪涅的意思了,她在意识到那些之后说道:“你不能,雪涅,我的朋友,你不能……”   可林雪涅却并不急着去反驳对方,她只是向着咖啡厅的服务员招手,并向着那个梳着马尾的女孩比出了结账的手势。然后,林雪涅才不急不缓地转过头来对海莲娜说过:   “我当然能,海莲娜。如果你想要阻止我,我可以去找不止三个心理医生,为我出具我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的书面证明。在这一点上,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普及的很多心理学的知识。”   “等一等!你……”   在海莲娜说到这里的时候,梳着可爱马尾的女服务生已经给两人端来了放在小银盘里的账单。着急付账的林雪涅直接拿出了现金,并在那之后带着明艳笑意对女服务生说了一句“谢谢”,示意多给出的那些钱就是给她的小费了。   接着,林雪涅就又看向海莲娜,并对她说道:“抱歉,海莲娜,我得先走了,因为我其实有点着急。”   说着,林雪涅就站起身来,在海莲娜的两边脸颊各亲一口,然后就拿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出了这间咖啡馆。   在走出咖啡馆之后,林雪涅还犹豫了一下,她究竟是应该快些赶回她的小阁楼,还是应该先去到查理大桥。但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   而周围的时空也就在她向着查理大桥的方向走出的时候扭曲起来,那些穿着西装以及毛呢大衣的绅士们,以及戴着拥有网纱的精致贝雷帽的淑女们就这样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于是在快步向着查理大桥走去的时候向着周围看了一圈的林雪涅笑起来。一切烦恼都随之消散,她知道这就是属于她的布拉格。   当她再一次地走上查理大桥的时候,她会发现绿眼睛的男孩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只是这一次,她险些就要认不出对方。   因为这个出身高贵,并且有着伯爵头衔的男孩再没有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换上了这个年代的机车服,头上还架着一副很夸张的挡风镜,并且就站在一辆看起来极为漂亮的摩托车的边上!   这一“前卫”的造型,以及才刚   作者有话要说:  刚流行起来的,由德国的内卡苏尔姆汽车制造公司(nsu)所生产的摩托车让经过的路人全都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走得很慢,并对他施以瞩目。那应该是惊奇的,甚至是羡慕的目光,却也让贵族男孩感到很不自在也不习惯。   但他依旧保持着这幅打扮,并站在查理大桥上,用目光寻找他正在等待的那个人…… 第62章 chapter 62   林雪涅就这样站距离这个绿眼睛男孩不近也不远的地方, 看着在桥上人群的注视之下的他。她想要躲进人群, 然后再好好地,好好地看一看此时的贵族男孩, 并把这一幕好好地记在心里。   可当她正要这么做的时候, 这个脱去了精致剪裁的西装的贵族男孩已经发现了她。   于是他走进人群, 向着就站在那里的女孩走去, 仿佛在整片天地间唯有她是唯一的色彩,仿佛他一眼望向前方就只能看到也正看着他,眼睛很亮很亮的黑发女孩。   绿眼睛的贵族男孩走到女孩的面前,并牵起她的手。而林雪涅则只是微笑着看向他。她看向艾伯赫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正等着你对我说出那些呢。   就这样,艾伯赫特说出了他在来布拉格的这一路上已经想了很久的话语。   他说:“在圣诞节的那天, 我对你说,我不在意你是不是贵族,我只在意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你。”   才只说出了这个开场白的贵族男孩看起来有一点紧张。可是就站在他眼前的林雪涅对他投以很温柔很温柔的目光, 这让绿眼睛的男孩在抿了抿嘴唇后说道:   “是的,我是一个贵族,这没错。通常来说, 贵族总是会想要寻找同样是贵族的异性作为自己的另一半,这也没错。我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也从没想过要去改变我的出身。我以我的家族为傲,以我的父辈和祖辈为傲, 可我并不是一尘不变的人。我们遵循着很多旧传统,但我们的生活中也有着很多新事物和新的变化。就好像现在,我骑着摩托车过来找你。我就站在这里, 在布拉格的查理大桥上,问我心爱的女孩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兜兜风。”   说完了这些的艾伯赫特甚至有些发喘,他注视着林雪涅,连林雪涅脸上的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不愿意放过。   在林雪涅好好地想着这句话,并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都没有给出答案的时候,男孩又难以掩饰内心焦急地问道:“你愿意吗?”   于是这个有着黑色头发以及黑色眼睛的女孩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并点了点头。   下一秒,艾伯赫特捧住了林雪涅的脸,并重重地吻上她的嘴唇。当那个吻很快结束之后,他就牵起林雪涅的手,并走向依旧停在那里的那辆nsu公司生产的摩托车。   它拥有着很强的金属质感,即使是以一百年后的眼光看起来也毫不过时。只是只是轮子小了一点,并且个子也没有那么高。   而在这辆摩托车上,还放着另外一件有着毛绒内里的皮夹克。那正是为林雪涅所准备的。艾伯赫特为林雪涅套上这件衣服,又为她扣好搭扣,接着他就跨上了摩托车。而林雪涅则在想了一会儿之后侧坐在后座上,并被艾伯赫特抓着手放到了他的腰上……   那一年,林雪涅跟着艾伯赫特一起去到了柏林度过了从1926到1927的跨年夜。   他们在属于柏林的午夜参加彻夜狂欢的舞会与派对,在夏洛滕堡区的咖啡馆偷听就坐在他们旁边的导演和女演员谈他们正打算合作的电影。   当他们回到布拉格的时候,他们会互相牵起手,走在城堡区那高低蜿蜒的街道上。   自此之后,几乎是在每个周六的晚上,绿眼睛的男孩都会乘上从德累斯顿开往布拉格的火车,而他心爱的女孩也会在火车站等着他。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过整整一个周末。   对于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来说,那是需要期待一个星期才可以等待到的再次相逢。而对于他所喜欢的女孩来说,那却是迅速变换的,仅需几十天就能看遍的四季。   凛冬过后,积雪会在那些红色的屋顶上慢慢消融,当阳光变得愈加明媚起来的时候,那就是色彩明亮的布拉格之春。   夏天的时候,他们会喜欢一起走在伏尔塔瓦河的河畔,听那河水冲过水坝的声响。等到那树叶渐渐变黄,并因为一阵萧瑟的风而漫天飞舞的时候,他们就能看到属于秋之布拉格的童话世界。   而直到冬天再一次来临的时候,他们则会躺在布拉格城堡前的雪地上,看那哥特式的尖顶,以及那每一处都能让人用目光细细描摹的教堂立面,还有那属于布拉格的夜空……   1929年,7月。   德累斯顿,   格罗伊茨伯爵的庄园城堡。   一阵轻灵优雅的长笛声从这座庄园城堡里的主人卧室里传来。它伴随着悠扬低沉的,性感的大提琴琴声。那正是由这座庄园城堡的主人与他心爱的女孩一起演奏的,由弗里德里希二世所谱写的长笛协奏曲。   只不过,弗里德里希二世的长笛协奏曲可不会只有这两种乐器。   因此,这当然会是经过两人一起改编的,只需要一根长笛和一把大提琴就能够演奏的长笛协奏曲。   现在,林雪涅已经不需要曲谱就能演奏出这首超高难度的曲子。在这首曲子中,长笛的音节变换得很快很快,可她又需要吹奏出那种轻巧的感觉,甚至要在长笛的声音中增添一种明亮而带上了一些些慵懒感的音色,并在恰到好处地方吹出极富节奏感的,装饰性的气音。   当她把那些都做到的时候,她会带着一种感觉妙不可言的表情在吹完那一段乐曲的时候放下长笛,带着些许的喘息看向就在她的眼前坐在椅子上继续演奏到了下一个小节的贵族男孩。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欣赏她所听到过的,最为美妙的大提琴琴音,还是在欣赏着那张她所见过的,最令她着迷的俊美脸庞。   她只知道,当她看着这个男孩拉奏他手上的那把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大提琴时,她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她会觉得……她可以就这样过一整天。   可她如果就这样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那个男孩,她的男孩或许就会很快停下来,并放下那把大提琴,走过来拥住她,然后亲吻她的嘴唇。   于是只是又看了艾伯赫特一眼,偷偷地再看一眼,然后就转身走去他的床边,看向被放在了床头柜上的那沓纸。   在艾伯赫特低头看向大提琴上的琴弦时,她拿起那些写有艾伯赫特字迹的,被涂涂写写了很多次却仅有一段话的信纸。   【一定不会是我第一个这样做。   在白色的布拉格牵着以雪为名的女孩的手,   躺在圣维特大教堂的门前。   仰望,仰望星空的轨迹。】   在自己的心里念出了这段话的林雪涅不禁拿起就压在那些纸上的墨水瓶,以及被放在一旁的蘸水笔。   她走到了床边的那张带着扶手的沙发椅前,背对着写下了这段话的男孩侧坐在了沙发椅上,她的双腿交叉,叠在了沙发椅一边的扶手上,而后身体后仰,让自己的肩膀和脖子都枕在了沙发椅另一边的扶手上,并就这样后仰着看向依旧在为她演奏这大提琴曲的,她的男孩。   当她的视线因此而与之相触时,她会笑起来,而后又坐直身体,拿蘸水笔轻轻地在墨水瓶里沾上一点墨水,并在那张被涂改过了很多次的信纸上写道:   【也一定不会是我第一个这样做。   在夏天的德累斯顿看着那个男孩绿色的眼睛,   就在阳光倾洒的屋子里,   倾听,倾听他用琴曲向我诉说的话语。】   她才写下这段话语,就明白了为什么才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话,却会让绿眼睛的男孩反复涂改那么多次。这当然是因为她根本没法用这些话语就描述清她此时的心情。她更没法仅凭借这些就说清这个男孩带给她的感受。   可是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响起的,由大提琴所演奏的乐曲却已经停止。她的男孩把大提琴很轻很轻地放回琴箱里,然后就向她走来。   当艾伯赫特走过林雪涅的身旁时,他就能看清那个以雪为名的女孩在他昨晚写下的那段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是诗的那个片段后接下去的那一段话。   于是他在林雪涅的身前蹲下来,单膝碰地,并在林雪涅不禁在沙发椅上稍稍做起来了一些的时候一手撑住沙发椅的扶手,一手撑着椅背地将人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轻吻了女孩的嘴唇,并吻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它是如此的轻柔,又是如此的不容拒绝,一如这个贵族男孩倾注在她身上的爱意。   一开始的时候,林雪涅还能跟得上男孩靠近她,并给予她的轻吻的节奏。可仅仅是一会儿之后,她就无法做到那些了,只能沉溺在越来越深的吻,以及属于这个男孩的气息中。   当这个几乎能称得上是漫长的吻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又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眼前这个女孩的,并轻声地念出他所写下的那段话。而林雪涅则也在那之后念出了她所写下的那段话。   可在那之后,她却仿佛只能在艾伯赫特稍稍起身之后看着此时此刻就近在眼前的男孩,愣愣地看着。   “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看着男孩愈发俊美的脸庞,林雪涅不禁坐直了身体,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才能形容这个男孩在她眼睛里的样子,于是她只能在词穷之后说道:“只是觉得你越来越让人着迷了。”   “可你却一点都没变。”贵族男孩这样说道。 第63章 chapter 63   【可你却一点都没变。】   艾伯赫特这样说着, 可他却似乎并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男孩在林雪涅感到一阵紧张的时候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并在起身走向大提琴的时候对她说道:“还想再听什么曲子?我拉给你听。”   林雪涅:“那首《唤醒我》,就是我上次带了曲谱过来的, 要用两把大提琴演奏的那首曲子。”   艾伯赫特:“你又想要我像弹吉他一样来演奏大提琴的曲子了吗?”   林雪涅:“为什么不呢?我觉得你第一次试着这样做的时候做得非常非常好了啊!而且我还已经练会了那段一直出现的主旋律了, 我们可以一起的!”   听到这些, 贵族男孩失笑道:“雪涅, 如果你一天不放弃对这种演奏方式的狂热喜好,我就一天不会放心让你用我父亲留给我的这把琴来演奏曲子。”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说道:“但是现在,我得再去拿两把琴来和你一起合奏这首曲子。”   可是林雪涅又怎么会只是待在楼上等着呢,她当然要和艾伯赫特一起去到同时也会放有好几把琴的书房, 并且在书房拉琴似乎也会是很不错的感觉。更何况,她也可以跟着一起去找琴谱!因为,哪怕就只是这样一点点的时间, 她都不会想要不和艾伯赫特一起,并独自待着。   可两人才走下楼梯,就迎面遇到了正要走上楼来的管家先生。   “这里有一封您的朋友施陶芬贝格伯爵发给您的电报, 阁下。”   艾伯赫特看了林雪涅一眼,而后就从管家先生那里拿到了那份刚从班贝格发来的电报, 拉着心爱女孩的手一起去到了他们本就要去的书房。   在这个年代,如果你要和某个人取得联系, 通常来说你会用写信来达到这一目的。可那毕竟需要等上几天才能得到回复,并且也有一定的在邮寄过程中遗失了信件的可能性。   于是在电话还没能普及的这个时代,如果你很着急, 你就可以给对方发去一份电报。只是以这种方式来和人取得联系会更难也更复杂。   但这对于艾伯赫特和他的朋友们来说,并不会成为一个阻拦他们的问题。   就这样,艾伯赫特在自己的书房里阅读起了克劳斯从班贝格给他发来的电报。   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克劳斯就已经完成了他在德累斯顿步兵学校的学业,并再一次地回到了班贝格,回到了位于那里的第十七骑士兵团。   在他离开德累斯顿的时候,这个风流倜傥的,热衷于派对和舞会的伯爵还特意开了一个绝对会让所有受到邀请的人都感到印象深刻的告别舞会。就是在那场告别舞会上,这位有着悠久历史的贵族姓氏,并且英俊潇洒的伯爵先生被他追求了很久的女孩给甩了。   据说是因为那个长着雀斑的可爱女孩实在是忍受不了几乎每个来舞会的女孩都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又都用看着情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了。   那时候,林雪涅还不顾多年情谊地对他“落井下石”,并对他说:“克劳斯,如果一个女孩哭着对你说,‘亲爱的,这是我的错,不怪你’,那么就一定是你有问题了。”   不过,在一个多月之后,这个再一次地回到了班贝格的小伙子就似乎已经走出来了。走出来了,却还没有再交一个新的女友。这让林雪涅姑且认为他还在检讨自己。   【亲爱的艾伯赫特,我刚刚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从后天开始我将会有长达一星期的假期。我想来德累斯顿看看我的老友们,但是这次就不用开派对了。你说我们一起在你家共度晚宴,然后趁着秋天还没有走,再去附近进行郊游怎么样?我现在就在发报机旁等着你的回复。请你尽快告诉我,后天下午六点我来你家是否能看到你。——你忠实的朋友,克劳斯】   在把这份电报译成了文字之后,艾伯赫特很快读完了它,然后看向林雪涅。可林雪涅显然还在对着那句“但是这次就不用开派对了”乐得不行。   在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孩正在看着自己之后,林雪涅不禁在对着他笑起来之后说道:   “克劳斯说他现在就在发报机的旁边,我们要不要赶紧告诉他,这周末路德维希也要来?”   说着,林雪涅很快就从书桌旁的抽屉里拿出那封前天才收到的信,并把它从信封里拿出来并展开,她看着信上的内容,并在又确认了一遍之后说道:   “没错,路德维希会在这个周末过来,而且还会带上他在学校里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一起来。那个朋友叫……曼弗雷德?”   三天后,   德累斯顿。   格罗伊茨城堡庄园。   “这是我在信里提到过的朋友,曼弗雷德。曼弗雷德,这是克劳斯,这是艾伯赫特,这是雪涅。然后你就可以到旁边先喝一会儿茶了。因为我要和我的伙计们好好谈一谈,有关为什么只是我没有提前知道施陶芬贝格伯爵阁下会在今天也出现在这里!”   三年前还只有十五岁的小亲王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就好像林雪涅再次遇到艾伯赫特的时候,这个绿眼睛男孩当时的年纪一样。   在几个月以前,他终于得到了在舞会和派对上喝含酒饮料的权利,只不过和他关系亲近的这些朋友们依旧习惯用“小亲王”来称呼他。   尽管,他现在已经长得很高,并且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三年前一样的少年人的身材。   当他皱起眉头又露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时,压根儿就忘了自己的这位好友就在离德累斯顿不远的柏林,并且也没有提前通知他的克劳斯向他长开了双臂,并用他最真诚的语气和表情说出了一句:   “我的朋友,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   可想而知,在这之后,那就是这两个贵族男孩在只有很亲近的人在场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的打闹项目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林雪涅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她猜想,对于路德维希带回来的这位新朋友来说,这应该就是很容易让人看呆的了。于是林雪涅很主动又友好地向这个同样也有着金色头发的男孩问道:   “你喜欢在红茶里加糖或者牛奶吗?”   “谢谢,我……”原本还在看着仿佛依旧只有十五六岁的两人打闹着的曼弗雷德转头想要对林雪涅说谢谢,却是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了林雪涅这个异性之后,一双原本就显得很勾人的,有着爱琴海一样颜色的眼睛无意识地电力全开起来。   “我可以在红茶里加一块方糖吗,尊敬的小姐?”   虽然这是一个绅士们总是会主动热烈追求女孩们的时代,可饶是如此,林雪涅也从没在这个年代的德国或是布拉格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曾在这个年代被第一次见面的人以这样不加掩饰的热烈眼神注视。   这让林雪涅感到很不自在地马上挪开了视线,没有和平时一样地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可这个应该也才只有十八九岁的男孩却是毫不在意,并在林雪涅为他倒茶的时候持续地对林雪涅保持迷人的微笑。   可小亲王似乎早就明白自己的这位同学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于是当他在被克劳斯呈压倒性优势给制住的时候,他还会在眼睛的余光扫到这一幕的时候大声喊出友人的名字!   “曼弗雷德!这个姑娘她不可以!拜托你记得她的男朋友就站在你旁边!你会让我们两个都被丢出去的!”   在小亲王用喊的来说出这句话之前,似乎只有林雪涅在被曼弗雷德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的时候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可是在小亲王喊出这句话之后,却是整个大厅里都沉默下来了。   而在沉默之后最先打破这份沉寂的却也是始作俑者曼弗雷德,他在从林雪涅那里接过装着红茶的茶杯时收敛起自己的那份注视,却依旧不带拘谨地说道:“谢谢,我只是想说,您男朋友的品味真的很好。”   这种时候,林雪涅该说……谢谢……吗?   林雪涅犹豫了,于是艾伯赫特代替她说道:“谢谢。”   看到了这一幕的小亲王简直就要绝望了,他再也提不起兴趣和克劳斯挣扎一下了,而很同情他的克劳斯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就这样简单地和好了。   接着,小亲王就在和这位同学一起跟着艾伯赫特上路去到会客厅的时候把对方拖在了很后面,并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我拜托你了!你能不能有哪怕一天收起你本性中很重要的那一部分?”   “我是这样打算的,我只是没做好准备!你告诉我那是个已经27岁了的,毫无女人味也一点都不可爱还凶巴巴的女人,可她完全不是这样!刚刚我根本就没有防备。你从没有好好看过她吗?你从没有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好好看过她吗?”   这位小亲王在自己就读的大学里结识的同龄友人是如此认真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与不解可还不等小亲王怒问他一些什么又或者是反驳他些什么,走在前面的林雪涅已经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两人间的对话后高声说道:   “我听到了哦,路德维希。你说我毫无女人味也一点都不可爱,还凶巴巴的。”   对此,小亲王还能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也提高了音量地说道:“难道你分不清我们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是在认真说话的吗?尊敬又可爱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这段有点卡,主要是觉得这几年是要开始搞事情的几年。我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但又担心贴着大事年表写会写得太干……于是还在各种思考。   但是明天我就回家了,如果能整天在图书馆待着,再看看书,应该还是能很快顺下来的吧!   于是写出这章又花了差不多一天……我和小伙伴现在外出吃夜宵去!被我冷落了的小伙伴跟我说想明天在我去机场之前和我一起去看神奇动物在哪里。于是我估计明天有80%的可能会不更新。   我、我很快就回家了!!真的!然后把之后的剧情好好顺顺,再把更新六六地开起来! 第64章 chapter 64   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这并不会是一次从开始时就气氛热络的聚餐。   在三年前的那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圣诞节之后, 小亲王路德维希就回到了位于弗莱堡的一所寄宿学校继续他的高中生涯了。由于位于巴伐利亚州的弗莱堡和艾伯赫特以及克劳斯所在的德累斯顿相距很远, 再加上路德维希的母亲对他管束更为严格了的的缘故,三人在这几年时间里可说是聚少离多。   艾伯赫特和克劳斯尚且如此, 常年待在布拉格的林雪涅在这三年间就更是在很少看到路德维希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林雪涅在今年夏天又再次见到已经成年了的路德维希时, 她的眼睛里其实是有闪过惊艳的。   要知道, 小亲王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单薄的。或许是因为在世界大战中度过了幼年期的缘故,路德维希虽然一直都很喜爱运动,可他的底子却并没有他让人以为的那样好。过于瘦弱的身体让这位“殿下”曾经一度十分头疼他到底应该选择偏大一些的西装还是合身的西装。   如果他选择偏大的西装,那他看起来就会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男孩那样可笑。可如果穿着合身的西装,那起码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就会很容易暴.露他很是单薄的身材。   这也正是十五岁的小亲王几乎不会和克劳斯“打闹”的原因, 因为对于身为一名陆军军官的克劳斯而言,收拾他简直就像是老鹰叼起小鸡崽那样轻而易举。   但是据林雪涅从艾伯赫特那里所得知的,路德维希在过去的这三年时间里一直都有很积极地锻炼身体, 并参加各式各样的体育活动。就这样,他的身体变得强壮起来,并且那张属于小男孩的脸也在长开之后慢慢展现出一种过人的英俊和有别于其他人的高贵气质。就连皱起眉毛时的那份不耐烦也变得颇具魅力起来。   可现在, 这位在学校里已经很受欢迎的“亲王殿下”却是用非常怀疑又想不明白的目光看着在餐桌上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林雪涅。显然,林雪涅在这三年间的毫无变化和在他身上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一样让彼此感到惊讶。这让城堡的主人, 坐在他正对面的艾伯赫特不禁在好笑之余说道: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要对雪涅说,你可以说出来。”   说着, 艾伯赫特还看向林雪涅,后者则在对他回以一个微笑后看向路德维希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还以为经过三年前的那个圣诞节,我们应该已经是朋友了。毕竟你当年还会大晚上的爬我的阳台和我一起探讨人生的真理, 更不用说在那之后我还和你通过好几封信。可是那么久没见,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叙旧就已经知道你其实一直在我背后和人说我的坏话。”   林雪涅这番话一出,当年不仅当场抓了路德维希的现行,还在那之后就此事也和他探讨了一番人生真谛的克劳斯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路德维希的新朋友曼弗雷德也因为这段他所不知道的往事而偷笑起来。   接着,餐桌上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现在依旧没能摘去“小亲王”这个外号的路德维希绿了脸!   “我会爬去你的阳台是因为、我因为……”   面对林雪涅的发难,亲王殿下他还想真情实意地去解释一番,可谁曾想,他一开口,大家就笑得更厉害了。于是他闭嘴了,却还要在闭嘴一会儿之后实在憋不住地又问一句:“你没觉得你这三年一点儿都没变吗?你还和我印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对于亲王殿下的这一疑问,早就已经考虑过应该怎么回答的林雪涅是这样反问的:“那你以为三年不见我应该变得有多老呢?你不是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已经揭穿过我的身份了吗?我可是用处女血洗澡的邪恶巫女呢。”   听到这样的话语,克劳斯简直要笑哭了!他不禁看向和自己之间还隔着一个艾伯赫特的林雪涅,并问道:“我的天,他居然真的这样问过你?”   于是林雪涅从容回答道:“他没有开口问,不过他把这句话写在纸条上给我了,那时候艾伯赫特正好在你开的舞会上拉大提琴。”   眼见着十八岁的路德维希又要因为他在十五岁时做的事而遭到朋友们的无情嘲笑,这位在学校里总是能够轻易成为同龄人中“领袖”的亲王殿下仿佛才想起他曾经和林雪涅结下的“战友情”,并压低了声音地对林雪涅说道: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饱含热情地回忆那时候的糗事吗!”   对此,林雪涅稍加考虑了一下,然后她就慷慨地放过了小亲王。她把注意力转向路德维希带来的新朋友——曼弗雷德,并向他问道:“路德维希在信里说你们是一个寝室里的好朋友,而且你也对飞行情有独钟?”   “是的。我的母亲经营了一家滑翔机俱乐部,十三岁的时候我就偷偷开了俱乐部里的滑翔机,而且成功着陆了。高中毕业之后我本来应该去到汉莎航空的航空学校学习的,但是那年正好有一架民航飞机在空中解体了,而且航空公司找不到它在空中解体的原因。所以我的父亲极力反对我去到航空学校,虽然我的母亲虽然一直都支持我的决定,可我最后还是去到了柏林大学。”   当曼弗雷德说到“那年正好有一架民航飞机在空中解体了”的时候,对那年的空难还记忆犹新的几人不禁发出叹息声,可在曼弗雷德用一种欢快的语调说完了那些的时候,林雪涅还是问出了她早已知道了答案的这个问题——“学习经济学?”   这个与飞行简直毫无关系的专业显然又让大家笑了起来,而这个俊美的十九岁小伙儿也给出了认命了一般的,肯定的回答。   “对,学习经济学。”   于是克劳斯又调笑起了和这个男孩同一专业的,他们亲爱的亲王殿下。   “所以你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那时候听说艾伯赫特供职的研究院在研究怎么改良装备于民航飞机的气冷星型发动机,还特意偷跑过来参观了。回去之后你就说你也想去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学习机械工程了,但是等到开学的时候我们却发现你居然去了柏林大学学习经济学。”   这显然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看路德维希在克劳斯提起这件往事时的表情就能够知道了。但即便是这么伤心的往事,路德维希还是愿意拿出来和大家说上一说。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打算去德累斯顿理工大学的,但是考虑了几个月之后我就发现,比起造飞机我应该会更喜欢开飞机。但是我的母亲不同意我去飞行学校,她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位亲王去的学校。如果我一定要去,那也应该在我完成了我的大学学业之后才过去。然后就是这样了……”   这是不是一个足够悲伤的故事我们还不得而知,但听完这些之后,林雪涅总算知道小亲王为什么会和那个叫做曼弗雷德的男孩成为朋友了。   而在说完了这些之后,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还向艾伯赫特问起了他所在的研究院正在改良的气冷星型发动机,这显然会是他们都会十分感兴趣的话题。艾伯赫特从专业的角度向他们说了很多,只可惜在物理学和空气动力学上都没有足够基础的两个男孩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种云里雾里的状态一直到艾伯赫特说出了一个林雪涅向他提起的,在后世几乎已经是一个常识的想法才终止。   “有关民航飞机在空中解体的原因,雪涅提出了一个想法。她觉得在民航飞机上使用有棱角的玻璃窗会成为飞机在空中解体的一个可能性。”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为什么这也会有关系”。于是艾伯赫特就继续说下去道:   “因为在高空飞行的时候,镶嵌玻璃窗所制造出的飞机骨架上的棱角会积聚更多的,从四面八方来的压力,这会让这一区域的金属过度疲劳,这是在日常的检测中很难看出来的,但是当这种压力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飞机的骨架就会从那些区域产生裂口,然后在高空中让飞机被瞬间撕裂。因为找到的飞机残骸粉碎得过于彻底,所以我们很难发现它在空中解体的真正原因。但是这一推论是能够在理论上找到依据的。”   “所以,你们找到了一个站得住脚的可能,那又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好歹还曾想过要去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学习机械工程的小亲王在听了这些有些晦涩的话之后试着问出这个重点。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看向林雪涅,并笑着示意她去给出解释,于是林雪涅说道:“把窗户换成圆形的或者是椭圆形的就可以了。”   在这天晚上,有关为什么把方形的窗玻璃换成圆形的窗玻璃就能够避免民航飞机在空中解体,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或许并没有听明白。但有两件事是这两个才只有十八九岁的男孩绝对能明白的——首先,开飞机绝对要比造飞机有意思得多。其次,把如何防止空难的发生交给可靠的工程师就可以了!   当他们弄明白了这件事之后,路德维希就在得到了曼弗雷德的肯定眼神之后向大家提出了一个很棒的游玩建议:明天去曼弗雷德的母亲经营的那家位于德累斯顿近郊的滑翔俱乐部来一场大冒险!   开着滑翔机冲向天空这件事即便是在林雪涅所生活的那个年代都会是一件无比帅气的事。它绝对得比玩被水上摩托拉着飞起来的降落伞要有趣得多得多!   那就更不用提这样一项活动在1929年的德国究竟会是多么的新颖有趣又极富刺激了!   于是乎,这样的提议一经说出就得到了全票通过!   只不过对于更为年长的艾伯赫特和克劳斯来说,明天的游玩项目显然不会是他们在这个夜晚全部的话题。   当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在艾伯赫特家的舒适会客厅里对林雪涅说起他们在柏林大学里的一些趣事的时候,艾伯赫特则和已经回到了第十七骑士军团的克劳斯在会客厅外的阳台上说起了属于他们之间属于真正成年人的话题。   它有关德意志可能正在走向的未来,也有关近来国内强势崛起的那股势力。   “我在纽伦堡看到了工人党和他们的褐衫军在   作者有话要说:  街上的一次□□。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一定不敢相信他们已经拥有了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你可能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在国会只占有28个席位的政党,他们拥有的党军人数已经是德意志陆军现役军人的两倍多了。”克劳斯这样说道。   ==   昨天到今天看丘吉尔的《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得到了很多灵感,于是书看得停不下来……更新就这么晚了。我现在去洗个头,再看一小会儿书就睡了,明天尽力在太阳下山之前就把更新写出来!但是因为我现在手头其实是没有存稿的,所以我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做到……orz……   以及接下去的这段话很重要,希望大家能看一看:   当我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我觉得我得和大家做出一个预警。我在这篇文里写出的主要人物的台词和他们当时的想法并不代表我对于这段历史的想法以及对于当时那些人物的评判。我写的那些话和台词只代表着这些角色所处的那个阶层在那个时代可能有的想法。   有读者问过我,我是不是会写到二战线。我想我的回答应该是我会的。但我并不会在这里写直接的战争,我会换一个角度,写写当时德国的内政,写写这个国家究竟是怎样走上那条路的,写写整整一代人在那场战争中经历的思想上的转变。   还有希特勒。在现在的大部分影视剧里,他都是以一个小丑似的疯子和恶魔的形象出现的。但我认为这只是他人格中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忽略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在发起世界大战之前,他这样一个曾经穷困潦倒的人首先稳住了几乎已经要发生内战的,一年之内经历了五次选举的,正处在经济危机之中的德国。他也完全击垮了那些出身高贵的,拥有很大势力的政敌。并在五年时间内让这样一个国家在凡尔赛和约的压制下拥有了打一场世界大战的实力。   我想我大概会写一写这样的一个过程。这样一个错误的,足够疯狂的,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去阻止却还是发生了的过程。也写一写这个过程中的几个关键节点。 第65章 chapter 65   “他们的领袖阿道夫希特勒声称这是因为我们的国家需要这样的一股力量。我们是一个拥有七千万人口的国家, 可我们却只拥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这太少了。”   当克劳斯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竟是出现了无奈与赞同。可随即, 艾伯赫特就问道:“这个政党的领袖声称国家需要他们?可是褐衫军除了能在街上和人打架斗殴还能做什么?”   闻言, 克劳斯笑了, 他拍了拍艾伯赫特的肩膀道:“也许你该试着从研究所里, 从学校里走出来看看,我的朋友。如果褐衫军只能够在街上和人打架斗殴,它绝对吸引不到那么多人参与其中。老实说,这股力量现在已经让参谋部很头疼了,它甚至让陆军都感到惴惴不安。要知道, 现在可是人民党在执政,可是原属于人民党的绝大部分组织都已经被他们给吸纳走了。在波罗的海和波兰一起同布尔什维克党作战的同志会,还有人民党的退伍军人组成的钢盔团。他们几乎全都加入褐衫军了。”   艾伯赫特:“工人党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克劳斯:“不知道, 据说有不止一家赞同阿道夫希特勒理念的财团为他出资。还有很多人无偿地自发加入褐衫军。为的是找到和他们志同道合的同伴和领袖。”   “那么你呢?”才只是几句话之后,艾伯赫特就敏锐地抓到了克劳斯内心可能有的想法,并问他:“你也想加入他们吗?”   “我?我是德国陆军的一名军人。我们仅存的十万军队里的一名军人。”   说着, 克劳斯转头看向坐在会客厅里的,正兴奋地说着明天的郊游, 看起来那样无忧无虑的路德维希、曼弗雷德以及林雪涅。然后他笑着说道:“军人不需要思考的能力,我们需要做到的, 只是服从。但是除去我这一层身份,我认为阿道夫希特勒说的是对的。我们的政府太软弱了,如果我们一直这样软弱下去, 神圣的德意志就会不复存在了。尽管我在军团并不会和人交流这些,但我知道,和我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在说完这些之后,克劳斯又看向了落地窗里的会客厅,并在林雪涅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表情轻松地和她挥了挥手。可在那之后,克劳斯就更靠近了艾伯赫特一些,并压低了声音地问道:   “我这次来,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弄清楚。你在的研究所正在改良的气冷星型发动机,它可以装备于军事战机吗?”   对此,艾伯赫特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于是克劳斯又在高兴地说了一句“好的”之后继续问道:“你认为现在的这些发动机工厂的产能怎么样?”   “早就已经超出现在的民航飞机每年需要的总数了。虽然这样的事不应该被我这样才进到研究所不久的工程师知道,但因为很多原因,我接触到了那些。我认为我有理由怀疑国防部现在正在着手重建空军。”   虽然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看似离那些权利与争斗很远很远,可是凭借他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他已经猜测到了这些。当他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的朋友克劳斯的脸上出现了喜出望外的神情,这个本该已经很稳重的陆军军官在此刻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冒冒失失的男孩,并不断地重复道: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切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接着,克劳斯就向友人透露出了几乎能称得上是绝对机密的消息:“在班贝格,我遇到了参加过那场大战的空军军官,他们被分派到了陆军。参谋部还给我们下发了新编写出的操典,但是我们一共有两套操典,一套是公开的,但是为了瞒过盟军的监察团所以用上了特殊的印刷字体。还有一套则是保密的。可是政府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还有一套保密的操典。上面写了步兵、摩托化部队和炮兵之间的配合,还有不同兵种在作战时应该怎样配合。”   “你是说……政府并没有得到陆军和参谋部的完全信任?”不用克劳斯再接着往下说半句话,艾伯赫特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而后,克劳斯告诉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三年前的那次军事演习到底做了什么。有些人认为只要不断地交出赔款,不断地接受国际联盟的监督和各种要求就能获得战胜者对于弱者和失败者的同情和怜悯。但总有人需要为这个国家保存一点火种。一点可以让我们在某一天不再继续这样沉沦下去的火种。这就是国防部和协约国以为我们早已经解散的参谋部正在做的事。”   听到这里,艾伯赫特不禁笑着问道:“我们能成功吗?”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还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像俾斯麦那样的人,或者我们需要的是比俾斯麦更伟大的,强悍、果决、有魄力、拥有正确判断力的人。等待一个陆军和参谋部可以信赖的人。我并不是说阿道夫希特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他的身上有很多值得钦佩和现在的我们正需要的东西。这个人虽然出身低微,却用他所有的热情来热爱这个国家。你看过他写的那本《我的奋斗》吗?他在那本书的第一页上就写了这样一句话——奥地利是日耳曼民族,必须回到伟大的日耳曼民族的帝国。我看到这句话之后就在心里想,看起来总算还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国家叫日耳曼神圣罗马帝国。也总算还有人记得国土不应该被无休止地分割,而应该回归统一……”   在这样一个十月的夜里,两个才只有二十一二岁的贵族男孩就谈论起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以及他们所希望的未来。   在三年前的时候,他们或许也和现在正在会客厅里说着滑翔机究竟是怎样操作的那两个男孩一样,对未来有着憧憬,希望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可在那个时候,他们对于这个国家未来会怎样的想法还很模糊。   他们只是隐约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担。但是现在,他们却大致已经明白自己在这个国家的未来中应该扮演的角色。   也许再过三年,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也会知道即将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的滑翔俱乐部对于这个国家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现在还是他们全然享受飞翔带来的快乐的时候……   在第二天一早,兴奋的小亲王就已经挨个地敲开了自己的那些朋友们的卧室房门!   他不仅对每个人都喊出“起床了!起床了!我们该准备出发了!”,并且还在经过林雪涅的卧室门前时重点敲门,让几人中唯一一个可能特别磨蹭的姑娘绝对别要赖床了。对此,林雪涅不想回答他,并在飞速装好了自己长笛之后给路德维希回了一段命运交响曲里的主旋律!   于是他还能说什么?才年满十八岁的亲王殿下只能绷着一张脸走下楼去吃早餐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有太阳,但阳光不会过分刺眼,风也不大。是一个适合滑翔的日子。”   在五人分乘两辆车来到曼弗雷德的母亲所开的滑翔俱乐部之后,这个眼睛总给人一种花俏感又特别特别勾女人的十九岁男孩这样说道。   而后他又说:“这里有五名教员,等会儿你们可以在听完一节简单的滑翔课之后找正好有空闲的教员带你们先飞一次。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   克劳斯:“这么说起来,你也是这里的教员?”   曼弗雷德:“也可以这么说,但可能因为我太年轻了,都不会有什么人来找我带着他们飞。其实我的技术是这里最好的。”   当曼弗雷德说完这句话之后,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个长相极为俊美的金发男孩发现他的朋友路德维希还有他在前一天晚上才认识的新朋友全都用那种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他!   然后,他们就在林雪涅的带头下一边拍手,一边对曼弗雷德喊起了:“飞一个!飞一个!飞一个!”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还真会在小伙伴们这样的攻势下感到尴尬了,即便是真打算这么爬进滑翔机里头飞一个,那也会带上一种被挑上山的悲壮感。   可换到曼弗雷德的时候,他却是露出了自信的,甚至是带上了些许炫耀的笑意,然后说飞就飞地选了一架他开着最顺手的滑翔机,和俱乐部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之后就爬进了驾驶座。接着,他还真的就这样给大家露了一手他从电影里学来的高难度惊险动作!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滑翔机可都是没有能让人有安全感的“加盖”的!当你坐在里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了一个前头有着包覆型外壳的,却依旧会让你露出半个身体的,有着滑翔机翼的摩托车里头!   可想而知,当你坐在这样的一个玩意儿里头冲向滑道,并最终借助气流而飞起来的时候,那到底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那绝对不是海盗船能比得上的,也肯定会比跳楼机和蹦极更让你体验到那种“极限感”!   即便是让林雪涅想象一下自己坐在这样一架滑翔机的后座,让滑翔俱乐部里的教员们带着自己飞向空中,她都会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可那个一见之下会让人感到他很轻佻,可经过一个晚上的相处后又觉得人家只是长相如此的十九岁男孩却是能够驾驶着这么简陋的滑翔机在空中做出螺旋式旋转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当这样一家滑翔机在空中完成那些令人惊叹的动作时,俱乐部里的一些青年人都放下自己正在做的事和正在听的课,就这么跑了出来。他们望着天空中的那架被刷上了黑、金、红三种颜色的滑翔机,并发出了惊呼声。   可想而知,当那架滑翔机终于降落,而人们看到从里面跨出来的,又是这样一个相貌出色的年轻人时,他们究竟会是多么的惊讶。   那样的场景会让身为曼弗雷德朋友的林雪涅他们都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虽然他们并没有这么说,但他们转头看向围聚在这里的青年人时,他们的目光就是在传达着这样一种信息——看啊!那是我们的朋友!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那架滑翔机里跨出来的曼弗雷德朝他的朋友路德维希招了招手,并大声地喊出了友人的名字。   于是身份尊贵的小亲王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跑了过去!并且这一跑过去就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   如果克劳斯和艾伯赫特能够听到路德维希在坐上驾驶座之后,坐在后排的曼弗雷德对他出的第一句话,他们一定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那时候,曼弗雷德说:“你还记得我上星期和你说过的怎么操纵滑翔机的步骤和几个关键的要点吗,伙计?”   然后路德维希说:“记得啊!”   接着……两人就在滑翔俱乐部的几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带着无畏无惧勇往直前的精神冲下了滑道!   或许是因为看到曼弗雷德从滑翔机上走下来的那一刻所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围聚在那里的俱乐部会员们并没有就此散去。不仅如此,当他们看到和曼弗雷德一样年轻且外形出色的路德维希这么信心满满地跑过去之后,他们还以为接着上去的那个男孩也会和先前的那个小伙子一样技术出色。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段时而和苍蝇一般没头没脑,时而又和苍蝇一样敏捷且灵活的飞行!   当然,当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还有克劳斯才看到这段飞行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其实是很为路德维希的滑翔技术而感到欣慰的。   可是过不久,林雪涅就首先意识到不对起来。   她问:“路德维希在高中毕业以前应该是没有接触过滑翔机的吧?”   然后克劳斯说:“是啊,王妃对于这些事都管得很严格。有一次他偷偷买了一辆轻型摩托,打算一路从他家骑到慕尼黑去坐火车来看我们。不过他的摩托车驾驶技术可没有艾伯赫特的好,据说那一路上他摔了很多次。王妃,我是说他的母亲知道这件事之后非常生气。”   说完这句话之后,克劳斯似乎还沉浸在小亲王当年的糗事中难以自拔,却是在和林雪涅微笑相对了好几秒之后两人一起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然后他们就在艾伯赫特的带头下一路向着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他们滑翔的方向跑过去,并对着并没有非得很高的两人高声喊起来!   既然路德维希在高中毕业之前都没有接触过滑翔机,并且他是在进到了柏林大学之后才认识的家里在德累斯顿开着一家滑翔机俱乐部的小伙伴,那他会在什么时候学过怎么驾驶滑翔机?他根本没有任何学习驾驶滑翔机的机会!   于是三人边跑边喊出不同的话语,但他们的本意全都是告诉路德维希   作者有话要说:  或者曼弗雷德这很危险,让他们尽快安全着陆!   然而遗憾的是,三人的呼喊声根本没法让正在半空中滑行着的路德维希听清,即便是听觉非常敏锐的路德维希,他也顶多只能听到下头的三个人在喊着他和曼弗雷德的名字!   这让小亲王的信心爆棚,然后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滑翔过去…… 第66章 chapter 66   “路德维希!曼弗雷德!你们能听到吗!下来!快下来!”   站在小山坡上的林雪涅是这样努力地呼喊着!她甚至觉得她已经拿出了自己吹一整首曲子的气来喊话了!可那两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对她的回应是什么呢?   那是滑翔机呈四十五度角向上攀爬!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嘲弄!   林雪涅觉得自己在担心之余都快要被那个小子给气死了!先前她都还觉得小亲王的母亲对他的管束是不是太严格了。就比如说, 未成年不许喝酒这本来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可把他管到身边的朋友都只敢在彻夜狂欢的通宵派对上都只敢给他递上果汁,这就很厉害了!   可是试问世界上又有哪位母亲能管的了这样的小子!   更不用说, 林雪涅听说小亲王的家里还有亲兄弟呢!如果他的兄弟们全都是像他这样的, 那她简直要给那位王妃殿下点上一整排的蜡烛!   林雪涅都已经着急成这样了, 可一旁的克劳斯却还在煽风点火!   当林雪涅问出“他们上去的时候带降落伞了吗?”这句话的时候, 克劳斯居然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坐滑翔机还需要带降落伞?”   哦!这真是够了!林雪涅觉得自己已经要抓狂了!她差点就要怒问克劳斯是不是和路德维希有什么仇什么怨了!幸亏艾伯赫特拦住了她,并对她说:“冷静一些,雪涅。滑翔机的飞行高度不够,根本就不够降落伞打开的。跳伞反而会更危险。我看路德维希开得好像比刚才更稳了一些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曼弗雷德还坐在他后面。他会告诉路德维希应该怎么做的。”   正当地面上的小伙伴们为他们这么着急的时候, 那两个一起坐着滑翔机往上飞的金发男孩却是发出了各种各样兴奋的欢呼声!   路德维希:“我做到了!我感觉我已经能控制它了!”   曼弗雷德:“是的!你做到了,机长阁下!”   尽管这只是滑翔机能够飞到的高度以及速度,可当他们升到半空中的时候, 原本还能称得上柔和的风依旧会呼啸而来!这可真是有够呛的!这两个男孩需要大喊大叫的才能让对方听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曼弗雷德:“你让我吃了一惊!除了我自己之外,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第一次飞就能飞得这么好的人!”   路德维希:“那你还让我第一次上滑翔机就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   曼弗雷德:“不不,我没想让你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的!我其实是想让你先坐在我后面, 带着你先飞一次的。只是我看你都坐到前排去了,我就坐到后排来了!反正滑翔机一下子也跌不到地上, 在你坠空之前我会有办法找回控制的。”   路德维希:“你说什么!?”   突然意识到了那么一点点不对劲的小亲王不禁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正被他操纵着的滑翔机则就此又展现出了一次“苍蝇般的没头没脑”, 于是艺高胆更大的曼弗雷德不得不拿出他滑翔机教员的态度,并提醒道:   “注意看前面,机长阁下!别回头!”   当两个已经玩疯了的男孩终于开着滑翔机落地的时候, 那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了!就连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急的不行的林雪涅都已经坐在小山坡上,瞪着眼睛身心疲惫地看着他们回来了!   至于在这个周末来到滑翔俱乐部玩耍的其他人?他们则已经问了这里的教员很多次……自己平时练习用的滑翔机是不是和那两个男孩的一样了!   所以,当林雪涅看着两个即使是戴着帽子飞了四十分钟,也依旧会在那之后让头发变得乱七八糟的“同龄人”时,她还能说什么?   她也只能微笑了!   半个小时之后,喊着天上好冷的路德维希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坐到了滑翔俱乐部的小咖啡厅里。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它甚至只有那么三四张桌子,却因为建在山上而有了很棒的视野。在好一阵子的提醒吊胆之后,坐在这里喝杯咖啡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林雪涅觉得经过那么一遭,她今天实在是不想亲身上滑翔机了!这实在是太吓唬人了!她看着这群厉害的家伙飞就好!   “然后我就知道,我已经找到感觉了,我顺着风飞就好了。”   喝下了一杯意式浓缩的小亲王这样说道。显然这次飞行已经让他有了许许多多的,哲学层面上的感悟,并且也为他攒下了很多谈资。   只是这里的气氛才热络起来,就因为另外一拨人的走进咖啡厅而凝滞下来。准确地说,那应该是因为另一拨人带进咖啡厅的几张传单而凝滞下来的。   传单上印着三个赤.裸着上身也光着脚的男人一起拉动着石磨的漫画。并且这张传单上写着——《往后三代,当牛做马》   第一个注意到了这张传单的人是艾伯赫特,他的目光盯着那几个滑翔俱乐部的会员手里拿着的传单。而直到他们提到他们的现任外交部长施特雷泽曼的名字时,其余几人才注意到了那里。而后克劳斯转身对那几人说道:   “打扰一下,先生们,能把你们手上的传单借我们一张看看吗?”   那几名滑翔俱乐部的会员也十分客气,把他们手上的那几份传单分了一份给克劳斯,并且还生怕这些人看不懂地解释道:   “我们的外长又要给法国人钱了。”   这是一种不提前因只说后果的说法。于是对于这件事早就知晓的艾伯赫特将身体更靠近桌子,也更靠近那些人地说道:“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法国人的军队能提前从莱茵兰撤出去。”   可艾伯赫特的这句话却并没有让那些人脸上出现任何不自然的表情,因为外长“又”要给法国人钱了,这是一个事实,并且这也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在给法国人以战争赔款之外的经济援助了。   于是先前还笑着把传单给他们的那个年轻人收起了笑容,并说道:“也许吧,可允许法国人把军队开进莱茵兰的不也是他们吗?”   话说到这里,在咖啡厅里待着的这两拨人就不可能再保持那种和睦的气氛了。   这或许是一件让人很难想象的事,这个在现在被本国的年轻人以这样的语气提起的那位外长,他其实就是在三年前与法国外长百里安一起获得了诺贝尔□□,并在民间拥有着很高声望的德国外长——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   克劳斯告诉艾伯赫特,德国陆军和参谋部在等待和寻找一个比俾斯麦更伟大的人。   可如果是林雪涅听到了克劳斯的这句话,她会告诉克劳斯,施特雷泽曼就是那个比俾斯麦更为伟大人。   人称铁血宰相的俾斯麦是德皇威廉一世最信赖的人,他曾是普鲁士王国的宰相,他也是德意志帝国的首任宰相。在他的执政期间,普鲁士和德意志所进行的两场战争全都获得了胜利。并且他还是一位十分伟大的政治家和战略家。   他不仅在德意志国内有着很高的地位,就连当时欧洲的多国政客都对他有着很高的评价。   直至威廉二世登基之后将他解职,欧洲甚至出现了很多描绘这起事件的漫画,也渲染出极为悲壮的气氛,并给它取名为“领航员下船”。   可想而知,当德意志在一次世界大战战败之后究竟会有多么的怀念这位铁血宰相。   但他们却完完全全地低估了施特雷泽曼为这个国家所争取到的,一切的一切。   在施特雷泽曼出任总理一职的时候,这个国家已近分崩离析,并处在内战的边缘。甚至有数名身居要职的政客都被对他们有所不满的人暗杀。可他却毅然决定结束鲁尔地区在被法国和比利时的联军粗暴占领后的消极抵抗。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说“我们德国人现在最缺少的,是承担责任的勇气。这样的勇气或许会比所有号召抗争的口号都更具有国家意义。”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勇气,站了出来,并在那之后推出了地产抵押的马克,结束了几乎摧毁了德意志的经济危机和货币危机。他甚至还成功镇压了阿道夫希特勒联合鲁登道夫元帅一起发起的武装政变。   而在他出任德国外长之后,他更是兵不血刃地凭借一纸合约拆散了反德同盟。在那之后,他还通过他的外交政策让德国在几年内就走出了被孤立的地位。   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温和儒雅了。或许,只要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他就能做到更好。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并不是德意志的陆军和参谋部的意想中人。   林雪涅曾经渴望去了解他,了解他在面对那样的处境时究竟做了多少。林雪涅甚至还写信问艾伯赫特,有没有和施特雷泽曼有关的传记类书籍。可是这样的书籍不仅布拉格没有,德国也没有。因此,艾伯赫特还给林雪涅做了一份与之相关的剪报送给她。   只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位总是会被健康问题所困扰的外长却再不是那么强大而有力了。   那些不利于他的言论渐渐改变了他在人们心里的样子,也让他的力量在无形中不断流逝。   他为德意志争取到的东西并不是每个生活在底层的人民都能够明白和理解的,那需要极为耐心的解释。可他为了达成那些东西所付出的代价却是被反对他的人不断地以最粗暴的方式反复宣传。   在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久之后,林雪涅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并不禁问道:“今天几号了?”   而后曼弗雷德告诉她:“10月2日。”   当听到这个日期的时候,林雪涅会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难受。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时年51岁的德国外长施特雷泽曼就是在这一年10月3日的凌晨突然病逝的。自此,施特雷泽曼时代结束,蔓延全球的经济危机也在随后开始,整个世界也渐渐一步步地陷入无尽的黑暗。   “你们说,他今天能看到这张传单吗?我是说……施特雷泽曼先生。”她问道。   “能看到吧。”路德维希拿着这张传单,皱着眉头看着它说道:“如果德累斯顿的近郊都已经能看到它了,那柏林一定也能看到它了。怎么了?”   可此时,林雪涅却只能回答说:“没什么。”   但其实,她想要说的是——我只是希望,起码是在今天,别让他看到这样的传单。   有关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到底有没有在这天的凌晨之前看到那样的传单,林雪涅并不知道。只是在这天早上的时候,德国外长施特雷泽曼意外病逝的消息却乘着当天的报纸而来到各家各户以及大街小巷。   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在此时的德国,几乎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当天的报纸上,只是用巨大的标题的向人们告知了他的这一死讯,却还来不及写出任何评价他这一生的文章。   在那个信息落后的时代,人们在街头巷尾奔相告走,共和国将会在柏林的勃兰登堡门门前为他举行葬礼,并将写有一行“为了德意志人民”的柏林国会大厦作为他最后安息的地方。   在那天的晚上,艾伯赫特问林雪涅,你愿不愿意再晚两天回布拉格?我想要去柏林参加他的葬礼,你会想要和我一起去的吧?   对此,林雪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第二天的时候,不仅是林雪涅和艾伯赫特,就连只是来到德累斯顿短暂地过一个周末的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以及好容易才有了一星期假期的克劳斯也一起去到了柏林。   在去到勃兰登堡门的那一路上,他们就发现这里满是前来送他走后一程的人。   或许这正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奇妙的地方。直到两天前,德意志全国上下还满是对他的质疑声,人们甚至会在街头拿着那份传单集会,并大声说出他们对于这位外长的不满。   现在,可能依旧是这些诉说了对施特雷泽曼的不满的人,他们自发地来到这里。对由两匹马所拉动的,盛满鲜花的灵柩致以肃穆的目光。   “他是一个好人,坚定,有魄力,总是敢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做一些别人没有勇气做出的决定。”   当灵柩经过林雪涅他们所站着的位置时,所有戴着帽子的男性们都脱帽向躺在里面的那个人致意。然后,从不认为这个突然去世的人就是陆军和参谋部想要的那个人的克劳斯这样说道。   克劳斯说完这句话后看向艾伯赫特,可是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却只是目光紧盯渐行渐远的那架马车。良久,他才说道:   “其实,我见过他。在五年以前。他是一个守旧的人,共和国也不是他所支持的。只是如果他还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他就一定得成为共和国的一份子。只是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毕竟,共和国在才成立的时候就签下了《凡尔赛和约》。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对它心怀怨恨。”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总算在白天的时候就把更新给写出来了!接下去我稍微看会儿书然后就再继续写,现写现发的话……总是容易没法在预告的时间就把更新写出来,几次一来我感觉其实还是很尴尬的……希望能把存稿恢复起来吧!起码,存个一章来稳定更新的时间!   这段时间大家追文辛苦啦,今天晚上的午夜十二点以前留言的都有红包送! 第67章 chapter 67   艾伯赫特此时所说的, 是现在的德国人不愿意去直面, 甚至不愿意被人所提起的事。   毕竟,他们曾经是那样的强大, 拥有比这片土地上的太多太多国家都辉煌得多的历史和过去。并且, 即使是在上一场大战发生之前, 新生的德意志也拥有整片欧洲大陆上最为强大的陆军。   他们作战勇敢, 他们意志坚定,他们服从指挥。在那场大战中,德意志的部队通常都能够战胜人数是他们的两倍甚至是三倍的俄国部队。   许多人如今已经不记得那场大战最初是怎么发生的了。又或者说,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从未弄清楚过那场大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了。但他们现在却能够看到,美丽的莱茵兰已经不属于他们。作为他们的经济命脉, 鲁尔区甚至能够被法国人和比利时随意的占领,可所谓的由人民所选出的政府却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只会要求他们进行消极抵抗,并且最终连消极抵抗都无法坚持到底。   每一次, 当他们觉得自己就要能够喘过一口气了的时候,英国和法国就会来催要战争赔款。每一次,他们的政府想要改善睦邻之间的关系, 他们又要送上巨额的马克。   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德国人的心中存着怨恨。   他们所怨恨的, 不仅有那场战争中的战胜国,更有在他们看来软弱无能的, 新生的共和国。这甚至让史称魏玛政府的共和国政府不得不请出在人民心中有着很高声望的陆军元帅兴登堡来参选总统。   并且,年事已高的兴登堡元帅还的确就已压倒性的优势竞选上了总统。   可是无论如何,作为曾为这个国家多次力挽狂澜的人, 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应当获得更多的尊重。   “他应当获得更多尊重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艾伯赫特这样说道。   而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施特雷泽曼的灵柩已经被人抬进了柏林的国会大厦。这片被许多人围聚着,几乎已经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的地方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只有人们的呼吸声。可站在人群中,被艾伯赫特的臂膀保护着的林雪涅却觉得她听到了哭声。   在这一刻,她甚至会想,如果这位杰出的战略家没有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突然病逝,他是否能阻止阿道夫希特勒成为德意志的最高领袖。他是否能在下一个任期就重新出任共和国的总理,并带领这个国家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是,没有如果。   历史之所以会成为历史,是因为在那条路上曾经出现过很多能够改变它的节点,可人们却终究还是没能改变它。   在回去的那一路上,沉默在他们之中蔓延。当然,这种沉默的气氛不会仅仅是在他们之中蔓延。事实上,几乎每一个去参加了这场盛大葬礼的人在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   但有一些地方却并不是这样。   当林雪涅和艾伯赫特他们路过了一家剧院的时候,他们会发现那里有两个作着明显犹太打扮的男人正带着满面的笑容和昂扬的斗志站在门口,招呼着正前来参加一次集会的同胞们。   他们中的一些长者留着山羊胡子,而男性们则有很多都戴着那种紧贴头皮的,却只能盖住属于脑袋的很小一部分的小帽子。至于女人们,女人们则让人没能一眼就从她们的打扮认清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但当她们出现在那里,并得到站在剧院门口的那两个人的热情欢迎时,你就能够知道,她们也是犹太人。   “犹太人,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记进行他们的复国主义宣传和集会。”   当他们经过这些人的时候,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路德维希发出了这样的冷哼声。当他说到犹太人的时候,他的语气中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它并不足够强烈,却已经成为了一种自然反应。   事实上,路德维希从没有在提到犹太人的时候掩饰他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反感。只是能让他表现出这种态度的机会并不多。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它却会让林雪涅想到很多。它也让林雪涅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讨厌他们?”   可是从没有和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的林雪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才提出这个问题,才只有十九岁也和她才认识的曼弗雷德都笑了,并问她:“您一定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吧,雪涅小姐?”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感到怪异的反问,但林雪涅却只能看向那个其实只比现在的她小了一岁的飞行小能手曼弗雷德。而后者则对她说道:“已经好多年了,他们一直都在为犹太复国主义奔走。可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一块土地是没有人居住的。而他们的手里也没有武器和军队。显然他们并不渴望通过自己的鲜血和意志来建立那一切。”   而后,路德维希很快接上去说道:“但他们却喜欢在自己待的地方建立那么多的犹太人聚集区。他们想做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人全都出去打仗了,把这样的人留在我们的后方,你能够放心吗?雪涅,如果我问你是哪国人,你会怎么回答?”   在小亲王向林雪涅问到“你能够放心吗?”的时候,林雪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随后,她又在路德维希向她问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很是疑惑地说:“我是中国人啊。”   “是的,你会说出你祖国的名字。可是他们,他们只会说出他们的民族和信仰。他们在这里扎根生存了那么多年了,他们的国家也已经被他们抛弃了快要两千年了,可他们依旧觉得自己是犹太人,他们不是德国人、法国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国家的人。如果你的国家接纳了这样的人,你会怎么想?”   “我会……我会……”这样的问题太难回答了。林雪涅根本没法一下子就回答他。可是对于这个问题有很多话想要说的曼弗雷德已经继续了这个话题。   又转头看了那些人一眼的金发男孩说道:“而且他们还不讲道义。自己不走进别人的群体,也不允许别人进入他们的群体。”   当两个男孩说到这里的时候,克劳斯也来了兴趣,他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道:“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所生活的这些国家和那里的人,却又不愿意离开,要留在这里赚取财富。他们是‘国际主义者’,对于他们来说待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反正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交付忠诚和拥有责任的。通常来说,他们也拒绝和非本族裔的人通婚,好像别的人配不上他们高贵的信仰和血脉。可如果这个人在某个国家很有地位,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聪明的女孩,如果结合一下他们的犹太复国主义,你认为他们在想什么?”   林雪涅当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即便她已经想到了克劳斯心中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没法把它说出来。可这名年轻的伯爵似乎也没有一定要从林雪涅的口中听到一个答案。他只是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就有转身看向那些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意的人,用倒退步跟着自己的朋友们走着,并用嘲弄的语气笑着重复了一遍:   “呵,犹太人。”   【呵,犹太人。】   由于艾伯赫特并没有一起参与到这个话题,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也不想再在这样的日子无休止地讨论起他们并不喜欢的那个人,因此克劳斯的这句话就成为了这一天有关犹太人这一话题的最后一句话了。   可通过艾伯赫特在听到那些话时的眼神,林雪涅能够知道,她身旁的这位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也并不喜欢那个族群。   并且也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那一年的欧洲,并不只有德国在反感那个族群。   所谓的“反犹主义”也并不是在二十世纪之后才出现的。   事实上,它由来已久。   而在1885年的时候,人称铁血宰相的俾斯麦也以保护普鲁士的国家安全与执政为由,将来自波兰的四万名犹太人驱逐出境。   这是“政治正确”一词还没有出现的年代,人们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这样的话题。甚至于,这样的话题在这之后的几年会越来越热烈地被人讨论起来。   这是因为在这一年的10月28日,蔓延至全世界的经济危机就将开始。   尽管美国的经济学专家们在此前才刚刚向美利坚政府表示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是可以被控制的。可事实是当他们面对这种在此前还从未遇到过的新型危机时,他们根本无力做任何事。   经济危机是什么?   在10月28日那天突然下跌了12.8%的纽约股票价格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那些美国人只知道自己前一天还开着小汽车去自己供职的地方上班,就连停车位都是那么的紧张。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供职的公司已经破产倒闭。   如果想要知道1929年本应该只在美国本土发生的经济危机到底是怎么蔓延至全球的,你只要知道知道一点就好——美国是欧洲的最大债权国。   在那场大战之后,美国对全欧洲放贷。他们不仅为英国和法国提供贷款,并且在高额利率的促使下,他们也为德国提供贷款。整个欧洲在那个年代欠了美国一百亿美元,而协约国之内又互相欠款,比如俄国就欠了英国七十亿美元,这根本就是一笔烂账。   现在,美国本国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经济危机,他们当然会停止向欧洲放债。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向欧洲催债,催促他们归还原先说好了能拖延很久才归还,甚至是本来说好了可以不归还的欠款。   可是,他们真的有钱还吗?   哦,对了。德国还欠他们很多钱,那是在凡尔赛和约里本就规定好了的赔款义务。   就是在这种互相催款的混乱情况下,情况变得恶劣起来。欧洲各国为了保护本国的工业生产而纷纷增加进口关税,却没曾想……将经济危机所带来的影响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1930年3月28日,天主教中央党的领袖布吕宁当选德国总理。   那个冬天格外寒冷,布吕宁的上任可以说是德国民众对于魏玛政府的最后信任。   【布吕宁是威斯特法利亚的一名爱国天主教徒,他的梦想是政治上采用民主的形形式,并以此重建昔日德国。布吕宁试图稳定财政状况。他提出了一些方案,比如在经济方面厉行节俭、文职官员人数削减、薪酬降低等,可这些政策并没有受到人们的欢迎。怨恨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合上了自己正在看的那本书,林雪涅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里是2019年的布拉格,她就坐在自己租的那间小阁楼里,坐在天窗边上的写字桌前。   当她合上书,她又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写起了日记。反正现在她也不用每天都给一位文学大家写个三五封信,她可以有时间在纸质的日记本上写下她在那个年代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对于那些的感触。   这一天,她在日记本上写道:   【有时候我会想,当年的德国走上这条路会不会是必然的结果,并不是希特勒出现了,而是当时的德国渴望着这样一个人。魏玛政府成立时所遭遇和接受的那一切就已经意味着他不可能走得长远。但是事情真的只是这样吗?以前,我只知道魏玛政府在成立之初就有几名政要被民间的右翼分子暗杀。而现在,我已经知道被暗杀的外交部长拉特瑙是一名犹太人。这是现在的德国已经不敢提起的往事。可它的确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让德国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的犹太人出任德国外长,代表这   作者有话要说:  个国家向协约国不断地做出妥协,这对于一些右翼分子来说应当会是难以忍受的事。   可是当年的魏玛政府中究竟拥有多少犹太力量?在那场经济危机到来的时候,犹太势力所掌控的这个国家的财富又到底有多少?   这个问题直到今天已经是很难被人知晓的了。   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它绝对超出了犹太人在德国的人口占比,而且超出了很多很多。   这应当是一个积累仇恨的过程。 第68章 chapter 68   2020年, 布拉格大学,   卡洛琳娜校区。   “嘿!昨天过得怎么样?翘课的感觉怎么样?”   在艾伯赫特回慕尼黑大学之后又成为班上最帅小伙儿的米洛什这样向林雪涅问道。这显然是一种带上了调侃的语气,并且还不等林雪涅回答就接着说道:“你以后如果还想翘课, 最好别等到上课了再告诉我们。那样我们要帮你打掩护的难度会变得很大的。”   在米洛什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乔治小胖子也在旁边向着林雪涅严肃点头。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林雪涅在回过神来之后才堪堪反应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失笑点头。   这样之后, 即使是在林雪涅和那个从慕尼黑大学交换过来的德国男孩恋情最为虐狗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她的,和林雪涅仿佛结下了革命友谊的乔治小胖子很是严肃地问道:   “雪涅,你之前跟我说你有想要办休学的打算,这是真的吗?”   林雪涅:“是的,我有这样考虑过。”   乔治:“你有这样的打算是想要休学之后回柏林音乐学院吗?我记得你在那里还留着学籍。”   林雪涅“不, 我考虑办休学不是因为我想要先回柏林音乐学院。我想要休学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呢?林雪涅的内心当然知道答案,可她却没法向自己的这两位关系很好的同学说出。于是她只能用微笑来代替一切。然而那却似乎让她的朋友们误会了什么!   “老实说吧,雪涅。”米洛什一脚跨向林雪涅前面的那排椅子, 并且面朝椅背地坐下来,他向林雪涅问道:“你是不是打算玩一票大的?我记得你两个月以前还问过我,我能不能通过我在华尔街工作的哥哥给你弄到从1926年12月一直到1929年美国股市的黑色星期二之前的美股走势图。你还和我很兴奋地聊了很久的股市规则。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只要能拿到那些, 你第二天就能去挣个几千万美金回来。那时候我还想说,女孩, 事后你能不能分我个一百万。”   米洛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样子实在是太逗了,这让林雪涅完全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接着, 乔治小胖子也和米洛什一样坐了下来,并认真地表示:“如果你是因为我们的老师在你递交了上篇论文之后批评了你,我觉得你完全不用太在意它。”   林雪涅:“什么?”   乔治:“上周一, 你交了一份论文,里面写了一些德国在1929年前后的一些社会现状的分析。老师很生气,还很严厉地批评了你。拜托,你想说你已经不记得了?”   上周一!考虑到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所以上周一对于林雪涅来说那可得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当然想说她已经不怎么记得了,但看着乔治的那张认真严肃的脸,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不能这么和人说。于是她连忙说道:   “不不,当然不,我还记得的。”   可是才这么说了之后,林雪涅就意识到不对劲起来,并问道:“等一等,你认为我是因为那件事就想要去办休学了?”   “难道你还能是因为想要去慕尼黑追回你的德国男孩就办休学了?那就更让人感到惊悚了,你能从柏林音乐学院转到布拉格大学的日耳曼文学系就已经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如果你还能直接在这个时候考去慕尼黑大学,那就太可怕了。”   当米洛什说道“惊悚”这个词,并且他边上的乔治小胖子又一次地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后,该觉得惊悚的人就变成林雪涅了!   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什么叫做去慕尼黑追回她的德国男孩!   “你不知道?”   米洛什又用这样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语。然后他就在看到了林雪涅迷茫得不行的样子后和乔治小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道:   “你的前男友,艾伯赫特在这个学期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拿了一个巴伐利亚州大学之间的u型道滑板比赛的亚军。虽然是亚军,但他的人气已经完爆冠军了,很多姑娘都在脸书上找他告白。还有姑娘穿着比基尼录了和他告白的视频。我和乔治都觉得他脸书上的单身状态应该很快就要改了。”   这下,林雪涅不迷茫了,并且她还险些在听到“你的前男友,艾伯赫特”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并怒问她的朋友们——艾伯赫特怎么会是我的“前男友”!   但才只是错过了一次开口的机会,在听到之后的那些话之后她就意识到她险些闹出的究竟是怎样的乌龙。   可这样的反应更是让米洛什和乔治出乎意料的了。   于是这次换乔治问了:“你没上脸书?据说已经有人翻到你和艾伯赫特在热恋期的时候他发的状态,还来找你示威了。”   这次,林雪涅终于是慢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并尴尬地说道:“我最近……比较忙。”   乔治:“得了吧!你最近能有什么忙的!你一下课就跑回去,喊你出来玩都不来!可是你明明连作业都好几次差点没来得及在上课前赶出来!”   瞧瞧你说的吧,乔治,连作业都好几次差点没来得及在上课前赶出来,这难道还不是快要忙死了的表现吗!在时间的那一头停留的时候,林雪涅的确是并不忙,可是每回回来她都觉得自己很忙很忙。她恨不得她的课业不需要在下课之后占用她的哪怕一分钟的时间。   至于脸书?   那是什么?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时候就有吗?   如果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时候没有,你让她怎么在回来之后也能一直想得起要上去!   可是很显然,她的这两位男同学并不明白这些,并且他们还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林雪涅的失恋综合症!   抱着椅背坐在那里的米洛什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道:“听着,雪涅。如果你依旧忘不了他,你可以回去找他。我们都知道,上个学期的时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从慕尼黑大学交换过来的。而且他看你时的那种眼神可不像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忘了你的。同身为男人,我可以很确定,他绝对是被你迷惨了。”   林雪涅本来还想和自己的这两位同学好好地解释一番的,可当她看到两人的坚定眼神,她就觉得……她虽没有和米洛什还有乔治同身为男人,但她也可以很确定,她一定是没法那么容易就说服他们的了。   于是她只能在纠结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谢谢,我会考虑的。”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简单地让米洛什和乔治散了!他们说着类似于“好,那我们就放心了”的话,然后又很是友好地拍了拍林雪涅的肩膀,接着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去到前面几排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简直让林雪涅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样的情况了!   在上课之前的最后几分钟,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可才只是看了几眼就又把它收了回去。这是因为她知道,此时她最想联系的人并不是发一条短信就能找得到的人。   受她这种情绪波动的影响,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属于1929年的景象再次展现眼前。她可以看到在那一年的布拉格大学,在这个时候的这间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们。可属于2020年的景象却也没有消失。   时空并没有在她的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而是交叠起来,且不断地扭曲,时而更靠近2020年的这一端,时而更靠近1929年的那一端。   随着授课教授说出“下课”这个词,学生们纷纷从收拾起了东西,并准备离开这里。当一名正在1929年的这间教室里的男孩起身,并看到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林雪涅时,林雪涅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   而后,一切都回归于2020年的这个冬天。   属于林雪涅他们的授课老师也在此时走进这间教室……   这可真是让林雪涅感到头疼的一天。不仅班上和她关系最好的两名男同学,米洛什和乔治组队来劝她回去找她的前男友,就连海莲娜都在她的放学路上在教室门口堵着她!   事实上,在这个两个月的时间里,林雪涅虽然还和海莲娜同在一座城里,可她却已经不怎么去找她的这位朋友,也很少和对方见面了。   如果要追究起这到底是为什么,那可能是因为在圣诞节之后,海莲娜每回看到她都会露出一脸的——“来吧,说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   这实在是太神棍也太让人感觉奇怪了。并且,海莲娜越是露出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她,她就越是会不想要说话。起码,是不想说出和时间的另一端有关的话语。   而海莲娜似乎也很清楚林雪涅对她的这种抵触,于是她不等林雪涅开口,就立刻抢占先机道:   “我在城堡区的一家餐馆订了一张桌子,想要请你一起吃一顿午餐。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吧?”   哦噢……   在海莲娜说出这句话之后,米洛什和乔治也正好走出教室,看到了他们的这位同校不同系的学姐,并热心地招呼林雪涅快和她的好朋友一起出去玩吧。   接着,林雪涅就这样被海莲娜给拖走了!   猜猜两人在坐到餐馆里头之后,海莲娜对林雪涅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她说:“我一直在等,等你对我倾诉一些事。一些你只能对我倾诉的事。”   林雪涅:“…………”   于是林雪涅只能拿起菜谱,很是认真地研究了一番,并叫来服务生,告诉对方自己想吃的东西。可海莲娜却只是盯着她,并在视线不从她身上离开的情况下对服务生说了一句:“我要的和她一样。”   但是林雪涅并没有放弃她的消极抵抗,并一路沉默着等到她们点的餐食被端上来!可在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二十分钟之后,她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你不能这样逼迫我,海莲娜!拜托,我们可是朋友!我早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想再和你提起那些了,我也不想再听你对我说那些都是假的了。我不想再每次捧着我从那个年代的布拉格带回来的东西来给你看,可你每次都给我编出一大堆故事,说那些都是我在癔症出现的时候自己弄出来的了。”   对此,海莲娜并没有直接给出她回复,而是问道:“我听说,你有想要办理休学的打算?为什么?” 第69章 chapter 69   【我听说, 你有想要办理休学的打算?为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 林雪涅其实险些就要把她想要这样做的真正理由脱口而出了,可看着海莲娜的那副心理医生在对上自己的病人时的表情, 她就忍住了。她抿了抿嘴唇, 然后并不放下刀叉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那些食物说道: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来欧洲留学已经快要四年了, 柏林音乐学院两年, 布拉格大学两年,可我都还没有去欧洲好好看看,所以我就想先办个一年两年的休学,去到处走走看。”   这样的话如果被其他人说出来,还是有很高的可信度的。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林雪涅, 在她来到布拉格以前就已经认识了她的海莲娜当然一个字也不会信。但是这个捷克女孩并没有直接拆穿林雪涅,而是问道:   “你在柏林音乐学院的学籍真的还能保留那么长的时间吗?我以为,一开始的时候, 你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演奏古典乐曲才会来这里学习日耳曼文学的。”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顿住了动作。而当她看向就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友人时,海莲娜问道:“我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我争辩那些是真是假, 所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认为这真的值得吗?”   “值得,他当然值得。”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 林雪涅显然经过了一种痛苦的挣扎。她不想再听到自己的这位朋友如何告诉她,她所经历的那些全都只是臆想中的幻觉, 可如果不说出那些,她会不知道应当如何告诉眼前的这位友人,那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所值得的一切。   “海莲娜, 在他长大之后,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八岁。可现在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我这里却只过了三个多月!最开始的时候我意识不到,我只知道他只有周末才能来布拉格找我,那时候每周的休息日只有星期日一天,他每周六都会在放学之后直接从德累斯顿坐车来看我,然后坐星期一早上三点的那班车回去,赶他早上的那节课。可是我想要每天都能看到他。所以每一次我这里才只过去了一个白天,他那里就已经过去一周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在我根本不拥有的时间里不断地想念我。这意味着他的那些没有我参与的时间就这样流逝了。我觉得他可能明白我身上的那些秘密,可他却从来不问我。他总是默默为我付出很多,也为我做了很多,可他却从不要求我任何事。我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了。”   这一次,海莲娜并没有再一次说出类似于告诫的话语,她只是在林雪涅的视线撞进她的眼睛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说道:   “哪怕你会在时间的另一头和他一起变老,而你在这里的朋友们,我们还依旧年轻?”   这是林雪涅在先前还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可当她从海莲娜的口中听到它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可以很从容地给出回答。   她说:“是的。”   这可真的是超出海莲娜料想的,最糟糕的回答了。   于是她试着再一次地去劝说林雪涅,用一种可能并不有效,却也许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种方法。   “雪涅,艾伯赫特很担心你。”   对此,林雪涅只是笑了,而后她对海莲娜说:“那就请你替我感谢他。”   林雪涅和海莲娜的这顿午餐或许并不能够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但它的确也没有两人在结束了这次交谈之后持续太久。那是因为,林雪涅很着急地要赶回去,就像在过去的这两个月时间里的每一天那样,她着急赶回去看一看,那里有没有艾伯赫特给她寄来的信。   她想,如果她并没有收到艾伯赫特给她寄来的,告诉她这周末会在什么时候,又会乘坐哪班火车来布拉格的信,那她就马上动身去到德累斯顿。   这是因为,她真的已经很想很想她的绿眼睛男孩了。哪怕对于她来说,她其实才只有半天的时间没有见到对方。   她发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只要一想起那个男孩,她就会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已经被填满了。她甚至不能在什么人的面前提起那个男孩,因为她只要这样做了,她就会很想很想那个男孩。   而只要她一想到那个绿眼睛的贵族男孩也是一样,她的内心就会出现一种根本无法缓和的歉疚感。它应当是混着很深很深的爱意,仿佛潮汐那样涌向她,让她甚至无法去做任何与那个男孩无关的事,也无法去想任何与那个男孩无关的事。   当林雪涅走回属于她和那个男孩共同的阁楼小屋时,她脚下的道路似乎还是这样,可街道两边的房子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从属于现代的色彩变成了它在旧日里的样子。   这是一座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没有遭到过惨烈轰炸的,被眷顾的城市。在一百年的时光里,这里的房子除了被翻修,被刷上新的色彩,仿佛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才会在第一次和她的贵族男孩一起走过这里的时候就认出它来,认出艾伯赫特所买下的,就是她在一个世纪以后租下的那间阁楼。   而现在,她正走进1929年时的这栋房子,并用她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门口的信箱。   当她发现在好几份报纸里还躺着一封由艾伯赫特署名的信时,她高兴坏了。她根本等不及进到阁楼就想要打开它!却又担心这样会撕坏由对方亲手封起来的信封。   于是她只能在过道里翻出包里的裁纸刀,并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雪涅:   我将在周六晚上的十一点二十分抵达布拉格,他们说,列车会停在布拉格中央火车站的五号站台。】   才只看到这封信的第一行,林雪涅就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一定得做些什么!于是一跨跨两节楼梯地往上跑,然后她又在开了门之后一下躺到了沙发上,躺在沙发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起这封看起来平淡无奇,只是向她诉说了这些天里又发生了那些琐碎小事的信。   当她把这封信阅读到了第六遍的时候,她才想起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被丢在了桌子上的那些报纸。她看了一眼那沓报纸里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当她确定今天就是1929年的这个周六时,她不得不又看向墙上的挂钟。   可现在才只是上午十一点!   于是林雪涅坐到了写字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信纸开始写道:   【艾伯赫特:   现在是周六的上午十一点,我正坐在阁楼里,等着载着你的火车发往布拉格。我知道我很快就能看到你,可我依旧想要给你写下这封信,因为我想要你在回到德累斯顿的星期一早上就能看到我写给你的这封信。】   曾经,林雪涅可以一天给弗兰茨·卡夫卡写很多封信,并且还能硬着头皮每一封都往长里写,一出手那就是富有文艺情怀的唯美句子。可现在,她却只想要用最简单的,最能诉说她此时心情的句子写下这封信。   可是她才写下几行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写,是不是会显得有些过于夸张。于是她又停下笔来想啊想。   她给艾伯赫特写了满满一张纸的信,然后就开始阅读起了这几天的报纸,当她津津有味地阅读了几页报纸后,她就觉得自己又有很多想要和对方说的事了。   于是她又写下两页,却是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给这两天准备足够的好吃的呢!   于是她放下手上的这几页信纸,拎上自己的包,走向她在这间阁楼公寓里经常住的那间卧室。当她站定在那里,努力调动起自己的情绪与意念,就像她在过去的那两个月的时间里所慢慢摸索出来,也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起来的那样。   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集中精神,她还伸出一只手,仿佛能触摸到那份时间涟漪一般转动起自己的手掌。   然后,时间与空间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扭曲,她看到了自己的那间阁楼小屋,它仿佛在时间的海洋中荡漾着,离她很近又离她很远。   看到这个第一次见到时惊喜万分,可现在却已经很是眼熟的场景,林雪涅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阁楼。   于是她去到了厨房,拎起自己的防尘袋就加快脚步地跑了出去,开着她的电动风火轮奔赴最近的超市!   她在超市里买了很多好吃的!然后又迅速奔回家,把该拆的包装给拆了,该换进自己的碗碟里的则放进自己的碗碟里,至于酸奶……她则把那些酸奶全都倒进了玻璃小瓶里!接着她又用一个很大的篮子装上那些,并用同样的方式又回到了1929年的那个阁楼里!   当然,当林雪涅这么做了之后,她其实是很想在这段时空里,一会儿回到2020,一会儿去到1929,过一会儿又回到2020的!   但是在这样的想法出现后,她就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道——醒醒吧!这样的小游戏你又不是没有玩过!   这样之后,林雪涅才又安安心心地提着篮子去到了厨房,并把这些食物都给放好了!   接着,她又坐到了桌子前,继续阅读那些很可能等到晚上十点半她都还看不完的报纸,并且带着一种全情投入的态度给艾伯赫特继续写信。   当她发现信都已经写完了,而报纸上也没有任何她还感兴趣的内容之后,她就又给小亲王路德维希写起信来,和他好好沟通一下他的滑翔机初体验有没有被他的妈妈知道!   晚上十点半,早已出门过一趟,把那两封信都放到了邮筒里去的林雪涅带上了被她装在保温杯里的热拿铁,并正式向着布拉格中央火车站进发了!   是的,那里距离她现在所在的小阁楼并没有那么远,即使是走路过去可能也只要花上二十多分钟。可她就是想要提前去到那里,并在这样一个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天里坐在火车站的五号站台那里等着。等着,等着,看着每一列在那里停靠的列车。   直到11点20分的时候,那列由德累斯顿开来的火车把她心爱的人带来她的身边!   又是一列火车开往这里,火车的车头亮起了能   作者有话要说:  让人在这样的夜晚感到炫目的光,并发出了靠站时的汽笛声。   听到那个声响,没有一丝困倦的林雪涅摸出了口袋里的怀表,并将它打开。   时针和分针正指向着11:20,而在怀表的盖子里侧,则有着一个金发男孩的黑白相片。   当她带着笑意用着迷的目光看向这张相片的时候,照片里的那个男孩则正走向她。当视线中的这个女孩离他越来越近,他也越走越快。直到最后,他甚至跑了起来,并在快要跑到女孩面前的时候把手里的皮箱一扔,然后把人猛地一下抱起来…… 第70章 chapter 70   在被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就这么一下抱起来的时候, 林雪涅甚至只来得及把她手里拿着的热拿铁给放下来!虽然她知道她的绿眼睛男孩其实很强壮, 也绝对不会在抱着她的时候把她给摔了,但她还是用双手撑着艾伯赫特的肩膀, 而后对上心爱的人那双绝对能让人轻易地就沉醉其中的绿色眼睛。   在这样的一个寒冷的黑夜中, 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并没有盛满星空, 这是因为那里面已经只够装下一个她了。   把她抱起来的男孩想要慢慢地把她放下来, 可林雪涅却并不想就这么简单地下来。于是她撑着艾伯赫特肩膀的手用上了一点力,然后抱住这个男孩的脖子,并在双脚落地之前就吻住了他。   那当然会是一个足够打动人的吻。更不用说……它来自于这个男孩深深喜欢着的女孩。于是他在林雪涅吻住他之后就不给对方一个松开那个吻的机会,并在林雪涅的双脚落地之后将她用力地抱在怀里,并一手扶着她后脑勺地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 而后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到……怀里的这个女孩因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而向他发出抗议。   可是这个时候,林雪涅的身上早已沾上了属于他的气息。   一些也乘坐这列火车来到布拉格的旅客从这对恋人的身边走过, 虽然他们的表情和眼神并没有在经过林雪涅的时候变得很是奇怪,但林雪涅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上,她的绿眼睛男孩并不是那么热情奔放的人, 并且当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他也顶多只是会牵着林雪涅的手, 或者是很快地亲吻她的脸颊。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这么做了的时候, 才会格外让人感受到一种反差之下的怦然心动。   “等很久了吗?”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要去拿先前被他丢在了一边的皮箱。而手里又捧起了那个保温杯的林雪涅则告诉他:“没有很久。”   说着,林雪涅拧开了保温杯的杯盖, 混着浓浓奶香的咖啡味就这样从里面热气腾腾地飘了出来。   “我给你煮了一点热拿铁带过来!它还是热的!只是这会儿奶泡已经没有了。”   “你用那个意大利的八角壶煮的?”接过了保温杯的艾伯赫特才喝了一口就这样向林雪涅问道。   林雪涅很重地“嗯”了一声,并且还在这样回答的时候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又对她说了一句:“煮得很好。”   说着,他又喝了几口,在感觉到暖和了很多之后就把保温杯的盖子又盖了回去,并把它塞到了自己的皮箱里,然后牵起林雪涅的手说道:“走吧?”   当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个站台上的时候,林雪涅对艾伯赫特缓缓地说起了许多。   她说起了她给路德维希写的那封边写边偷笑的信。说起了曼弗雷德在此前所作出的“告密”行为,也说起了她所收到的那封……艾伯赫特写给她的信。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说起了很多很多……   “城堡区的雪都化完了,布拉格城堡的门前也没有再像前阵子那样湿漉漉的了。而且他们还在城堡上多加了几个照明灯!如果你今天不觉得很困的话,我们可以待会儿就过去那里躺着看一会儿城堡了!”   就好像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在他尝试着写的小诗里写的那样,他们在上个下雪天的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躺在布拉格城堡门前的雪地上,在夜晚望着这座有着尖顶的哥特式建筑。   当然,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一定得需要有暖和的围巾和帽子。   虽然,在那个静悄悄的时刻走过城堡后面的黄金小巷,看着他们在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也会很有趣,可躺在城堡门前的雪地上依旧会是他们最喜欢的。   当他们躺在那里的时候,在圆圆的星空下,仿佛这座在他们的眼中与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哥特式教堂都有所不同的城堡所在的地方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可它又是那么的宁静,静得仿佛连彼此的心跳都能感觉得到。只要……他们将十指相扣。然后心跳就会从指间传来。   你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哪一个是自己的,哪一个又是属于对方的。   你会想,如果这两个心跳能变得完全一样就好了。然后,林雪涅就会坐起身来,抓着艾伯赫特的手,仔细地感受。   对,就像是现在这样……   “为什么我明明离我自己的心脏更近一些,但是我这么拉着你的手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你的心跳比我有力那么多呢?”   说着,林雪涅又倾身下去,让自己的耳朵埋在绿眼睛男孩的胸口。去听那些会让她感到很安心的声音。   可只是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就抱着她坐起身来。男孩失笑着说道:“你不可以在这里靠我那么近的,雪涅。那会让我想要……吻你。”   艾伯赫特原本是想要好好说完这句话的,可当他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对上林雪涅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以及看着那双正望着他的眼睛。然后,他就真的吻上了女孩的嘴唇。   已经有很多次了,他吻上这个女孩的嘴唇,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更多,却最终只是停在了那里。   当这个贵族男孩还年幼的时候,他无数次地想,如果自己还能再见到对方就好了。   等到艾伯赫特慢慢长大,他会想,他不仅想要再见到记忆中不曾消失的人,他还会希望在那之后拜访她的家人,确定她是否依旧过得不错。   可当他真正在成年后又一次地遇到,遇到这个在他那个时候的他看来已经可以用娇小来形容的女孩时,他会发觉,他想要的其实根本不是去拜访她的家人。他当然想知道这个他依旧还记得名字的女孩是否依旧过得不错,可那个时候的艾伯赫特,他希望拥有追求这个女孩的权利。   即便是在那个时候,他也觉得,只要能够用自己的一件外套为这个女孩遮挡雪花就已经足够让他满足。   可现在,他想要在这个女孩身上得到的东西已经一件一件地得到了,但他却发现他依旧还想要更多。   是的,他想要得到更多……   当艾伯赫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吻已经从林雪涅的侧颈滑到了锁骨,而原本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也早已被他扯开。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停下来,可随后……他听到了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的,他的女孩那与往日里并不相同的喘息声。   于是他那紧紧搂住对方的手张开,并用手掌按着女孩的身体开始从后腰渐渐往前又往上地抚.摸,直至他的手掌碰到那穿着一层胸衣的,柔软的隆.起。这让林雪涅猛吸一口气,而后带着喘看向已经从她的颈项间抬起头来的绿眼睛男孩。   属于陌生人的说话声从远处带着回声传来,这让林雪涅的眼睛里闪过惊慌,然后她就把正抱着她的艾伯赫特一把推开,又飞快地把散开的围巾给围好了,双臂抱着曲起的膝盖,装作一本正经地正在看城堡的样子。   于是艾伯赫特也这样坐好了,可是那仿若实质的目光却不曾从林雪涅的身上挪开。   知道那几个路过的游人从他们的身前走过,艾伯赫特立马就站起身来,并伸出手把林雪涅也拉了起来,然后背起她,很稳很稳地向着他的那个小阁楼的方向跑起来!   虽然他并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快就回去的理由,但林雪涅的心里却已经了然。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回去的那一路上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如果艾伯赫特能够在中途的时候把她放下来,并看向她的脸,这个男孩就会知道此时正趴在他背上的那个女孩的脸究竟有多红。   如果此时艾伯赫特不背着她往回跑,而是牵着她的手走回去,她甚至可能出现同手同脚的尴尬情况!   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并不是因为那件可能即将发生的,在过去只在幻想中出现过的事。而是因为当这件事就要发生的时候,她所面对的那个人是她的绿眼睛贵族男孩。   不知道是因为背着林雪涅一路跑了那么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又或者是两者皆有之,当艾伯赫特带着林雪涅来到了那个小阁楼的楼下时,他已经很喘很喘。   于是林雪涅不禁在安安静静地任艾伯赫特背了那么久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并说道:“楼梯……楼梯我可以自己走的。”   在背着林雪涅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才接收了林雪涅的这一说法,并在把林雪涅放下之后一定要抓着她的手才开始往楼上走。   但为了照顾到被他牵着手的林雪涅,贵族男孩并没有向先前那样跑起来,他甚至还有意识地调整起自己的呼吸,可当他用钥匙打开阁楼的房门,他依旧还是只来得及关上门就用自己的手臂把林雪涅禁锢在他与门背之间的那个狭小空间里,而后再次吻住她的嘴唇。   只是这一次,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扯起林雪涅盖着裙子的衣摆,并将手伸到里面去。   当那双火热而宽大的手掌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挡地触碰到林雪涅的皮肤时,她当然会抑制不住地一个战栗。可是艾伯赫特很快就抽回了手,在那个吻结束的时候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并走向卧室。   当艾伯赫特把林雪涅轻轻地放到了床上的时候,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盯着她,用一种几乎要满溢了爱意的眼神看向她,却是十分郑重地问道:   “你会愿意吗?”   “我……”才只是说出了这一个词的林雪涅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坐起来。她很想告诉对方,她愿意的,却是怎么都没法在这个时候说出那么简单,却又总是拥有着郑重意义的一个词。于是她只能红着脸,向她的艾伯赫特点了点头。   可是得到了她的这一回答的男孩却反而没有像先前那样的心急了。   他对林雪涅笑了起来,并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就这样轻易地被他迷住了的时候解开她的围巾,再是在这间把炭火烧得很旺的卧室里脱去了她的上衣。而后,他又脱去了他自己的,让他那并没有非常强健的肌肉,却有着很强的力量感以及流畅肌肉线条的身体袒露在心爱的女孩的面前。   接着,他又去吻他的女孩,只是这一回……他的脸也   作者有话要说:  变得有些红了。   这意味着,他到底还是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事实上,此时的艾伯赫特也很紧张。   在扯起被子把两人都盖上的时候,这个男孩带着一些局促地看向自己身下的这个半.裸着的女孩,并问道:   “我需要……我需要很小心吗?” 第71章 chapter 71   【我需要……我需要很小心吗?】   当绿眼睛的贵族男孩带着一些局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红着脸的林雪涅还有些明白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女孩一脸迷茫的样子, 艾伯赫特笑了。他俯身咬了咬林雪涅的耳朵。并在那个时候很轻声地在她耳旁问道:   “这是你的第一次吗?”   说完,艾伯赫特又起身, 继续说道:“克劳斯说, 在对待女孩的第一次时要很小心也很有耐心。否则就会弄伤人。”   在听到长着这样一张脸的贵族男孩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 林雪涅简直都傻眼了。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然亲密至此, 可这对于林雪涅来说还是一个很难让她开口的话题。   可她现在的表情却似乎是让艾伯赫特误会了,于是男孩又很认真地说道:“会出血。”   “这不是……都会出血的吗!”林雪涅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而艾伯赫特回答她的却只是一句:“只有粗鲁又毛躁的坏小子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说着,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对方答案的艾伯赫特又在吻了吻林雪涅的眼睛时很是自信地说道:“但我会很小心的。”   意识到这可能又是克劳斯告诉的艾伯赫特,林雪涅连忙在艾伯赫特脱去她裙子的时候问道:“你们平时在聊的到底是什么!”   “男人的话题。”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的吻已经落到了林雪涅的胸口。   虽然在这种时候或许不该在一些奇怪的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结,可林雪涅还是想要问一问艾伯赫特,所谓的“男人的话题”到底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还想问一问这样的话题到底是克劳斯那个可恶的家伙起头的还是她的艾伯赫特主动提起的!于是她企图先推开这个家伙, 可她却是在慌忙间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让她整个人都触电了一般地呆愣在那里,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的怒道:“你长成这样!再怎么小心再怎么有耐心都不可能不弄伤人的!”   可那些气不过的抗议, 还有耍着小性子的话最后都被淹没在了绿眼睛男孩的吻中。   这是一个来得很突然,却让两人在很久以前就曾想到过的夜晚。属于这个夜晚的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要比想象中的更为美妙。并且, 它也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更为沉迷。   那应该是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人。   在爱情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运的?   当男孩终于要进入女孩的身体时, 他听到自己心爱的人向他问道:“万、万一……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然后他说:“那你就嫁给我。”   【那你就嫁给我】——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会觉得那正是一个奇妙极了的,意义非凡的瞬间。对于他来说, 这也应当是他从男孩蜕变成男人的瞬间。   并不是因为他终于就要拥有他渴望了多年的这个人,而是因为他决定扛起的这份责任。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禁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此时正被他拥着的这个女孩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那你就嫁给我。”   * * *   月亮在午夜时分升到了最高点。   它将一片朦胧的,很薄很薄也很温柔的光洒落在这座童话般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它又慢慢落下去,让天色在黎明之后又慢慢亮起来。   大约是在早晨六点多的时候,艾伯赫特再一次地在吻了吻林雪涅闭上的眼睛后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在皱了皱眉毛后到底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恋人。   于是艾伯赫特在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借着台灯柔和的暖光又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这个女孩的脸蛋。原本他只是打算再看一眼的,可是在那一眼之后,他又想要更久地注视着这个人。   仿佛只是看着她睡着的样子都能让艾伯赫特笑起来。   于是他又看了好一会儿,并又吻了吻林雪涅的额头,而后才很小心地把被子掀开一点,努力不让冷风透进来地把被子又给对方盖好。然后这个身上什么都没有穿的贵族男孩才站起身来,并在穿上衣服后走向能够看到街道的书房。   他拿出信纸,打算给自己的母亲和外公都写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会在下一个周末的时候带上他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女孩去见他们。   作为一个从小就很内敛的贵族,他并没有在信里写他有多喜欢那个女孩,也并没有花很多笔墨他所喜欢的那个人有多好。但是对于艾伯赫特来说,“共度一生”这个词就已经足够让熟悉他的人明白他的心意。   他很快就写好了那两封信,却是又在那之后陷入了思考,因为他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要把他的两位好友——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一起带上,用以说服他的外公。   艾伯赫特知道,在这样的事上,他的外公就算再不希望他娶一个没有爵位的平民女孩也绝不会当着林雪涅的面显露他对于这桩婚事的不赞同和不满意。   可是把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一起带上助阵,却一定会让他的外公更慎重地考虑。   只要一想到那时候的情景,艾伯赫特就会在这样的一个日出时分笑起来。可在那之后,他的笑容又因为他想到的另外一件事而淡了下去。   他走到客厅,把被他装在皮箱夹层里的那封信拿出来,而后又重新走到书桌前,把这封他已经在独自一人时看了很多遍的信重新展开。   【尊敬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尽管我们的专员已经向您发出了一次口头上的邀请,但请允许我们再以最为郑重的方式向您发出这封邀请。事实上,早在两年前我们就注意到了您。您在您的论文中提到的有关内燃机的生产在民用和军用上互相转换的方法非常有趣。并且它不仅有趣还意义重大。在那个时候,参谋部还仅仅认为您应当是一名机械方面的珍贵人才。但是您的导师瓦尔特先生却认为您的天赋远不止于此。他认为您在战略上的远见和您在军事上的判断力甚至要远远超出您在机械上的天赋……】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封邀请信。一封来自于德国参谋部的邀请信。一个艾伯赫特在受到对方的邀请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它还存在着的,神秘的部门。   它在那次大战之后迫于协约国的压力而几乎泯灭于世。但是在一次大战之后德国陆军的缔造者,德意志国防军总司令塞克特将军的坚持与不懈努力下,这个甚至不为共和国政府所知晓的部门经历了重重伪装,终于隐藏在了柏林的建设部、研究部、以及文化部之中。   现在,他们向这个名叫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的年轻人,曾任战时德国海军元帅的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发出了邀请。   他们希望这个在他们看来有着过人天赋的年轻人能够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并在有朝一日这个曾经强大的国家再一次需要他们的时候出现在那里,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那么他究竟是否要接受这份邀请?   毫无疑问地,他会的。   可在那样之后,他却会需要隐瞒自己的这一层身份,不仅向自己的母亲和外公隐瞒这层身份,还要向自己决定共度一生的那个人隐瞒。   他需要做一个坚守秘密的人。   无论在何时,何地。   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当这个才只有21岁的男孩在心里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他犹豫了。这也是他在收到这封邀请信的那么多天后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答复的唯一原因。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做出这个决定了。   他把这封被对方亲自交到他手里的这封信上所约定的暗号和地址又看了几遍,并牢记在心里。而后他就划了一根火柴,将这封信烧了。并又写了一封寄往柏林的信。   在这一天才开始的时候,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就做出了不止一个他人生中的重大决定。   可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外面已经依稀有了人声。   他又去看了一次卧室里正熟睡着的,他的女孩,并在确定对方还要好一阵子才可能醒过来之后披上外套,并走下楼去,去邮局寄出这几封挂号信。   一个小时之后,他又回到这里,仿佛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样。但是在碰触自己心爱的女孩之前,他还去洗了一个热水澡,让身体又重新暖和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困。   于是他坐在床边看了他的女孩好一会儿,直到……林雪涅缓缓地睁开眼睛,并在迷迷糊糊中问他:“你那么早就醒了吗?”   此时的林雪涅似乎还没回忆起昨天发生的那些事。如果不是这样,她一定不会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愣了好一会儿,而后猛吸一口气,咬着唇看向被窗帘缝隙间的那道光映出了完美侧脸的绿眼睛贵族。   那么接   下去呢?   艾伯赫特对林雪涅说:“嗯,因为我想看着你醒过来。”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完这句话,他就俯身吻住他心爱的人,但这个吻当然不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早安吻。那应当……只是一个让女孩惊呼出声的开始。 第72章 chapter 72   当这个星期天的傍晚就将来临的时候, 几乎在屋子里待了一整天的两人终于出门了。   在过去, 两人总是会十指相扣着走在街上。可现在,艾伯赫特却是把手搭在了林雪涅的腰上, 他似乎是在搂着林雪涅的腰, 又或许只是为了避免自己身旁的恋人会一个不小心就绊到自己, 并往地上摔去。   完全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林雪涅对此简直无话可说!当她想要把隐隐扶着她腰的手给拿开的时候, 艾伯赫特还会停下来,稍稍侧身一步,然后另外一只手覆到同一个位置的她的手上,然后顺便亲她一口!   这样的情况甚至已经发生三次了!可这个绿眼睛贵族的表现却是如此自然,自然到了她根本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明白她的意思呢, 还是根本就不明白,以为她只是在求亲亲!   林雪涅不想在外面的时候和对方提起有关那方面的话题,于是她只好作罢。可她都已经作罢了, 她的男孩却是主动和她做起了自我检讨!   “昨天晚上……我应该更有耐心一点的。”   这句突然说出的话让林雪涅还反应了一下,当她反应过来,并气鼓鼓地看向对方的时候, 艾伯赫特就已经带着一丝歉意地说道:“我们明明还有一整个白天和半个晚上的时间的。”   “艾伯赫特!”   在这样喊出对方的名字时,林雪涅很想提高声音, 却又担心被路上的行人给注意到。于是她只是气息大,声音小地喊了。   可这条道路上, 艾伯赫特的外形已经足够亮眼,会让人轻易地就注意到他,更不用说……他身边还有着一个和他一起时充满着恋爱气息的年轻女孩。   看到林雪涅虚张声势的样子, 艾伯赫特笑了,他并没有吻女孩的嘴唇。尽管,他是真的很想这样做。但起码是在现在,如果他这么做了,就一定会让他喜欢的女孩更生气了。   于是艾伯赫特假装不经意地说道:“周一你跟我一起回德累斯顿之后,下个周末我们就一起去荷尔斯泰因,去那里看我的母亲和外公。我的母亲很好相处,只是我的外公会有些古板和过于严肃,但是你不用担心,他影响不了我的决定。而且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但我们不会待在那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涅简直要怀疑自己在这几年已经熟练掌握的德语瞬间就全给还回去了!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绿眼睛贵族说的每一个词她都能听得明白也知道意思,可合起来她就完全不知道了呢?   “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惊讶?你都同意要嫁给我了,我难道不该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家人吗?还是说你想要反悔?”   都怪这个绿眼睛贵族平时纯真纯粹的样子实在是太深入林雪涅的内心了,当他在这样的时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展露他难得的幽默感逗林雪涅的时候,林雪涅还意识不到!只是比他还要认真又着急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同意……同意要嫁给你了!”   嗯,这简直就是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于是艾伯赫特的那双在不笑的时候总是会显得有些过于冷冽的绿色眼睛笑了起来,并朝四周看了几眼,而后艾伯赫特问林雪涅:“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   对此,林雪涅给出了她无声却富有行动力的回答——立马扑上去用手把艾伯赫特的嘴巴给捂上!   这下,绿眼睛贵族可是连一点点小动作都不敢做了。他生怕自己眼前的那个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女孩会被他给气跑了。那样他可一定得马上去追,可他又不能三两步就把人给追到了,那样对方一定得更生气了,于是他就得放慢了速度在后面追好一会儿。   可是那样的话,如果被很多人注意到他们,他的女孩就又得生气了。   沉浸在那种甜蜜之中的绿眼睛贵族并不知道,当他们此时的样子落在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时,那究竟会是多么惹眼,又究竟是充斥着怎样让人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妒忌的青春美好。   他们仿佛与你即使只是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的那种萧瑟毫无关系,也与那些从去年年底开始就蔓延至全世界并不断加剧着的悲观情绪并不身处同一个世界。   拥有那双黑色眼睛的人有着一张即使年至四十也依旧英俊的脸庞。可是因为常年的失眠、经常来访的头疼、以及过重的思虑,他的头发已不再是完完全全的黑色。   只要走到离他足够近的地方,你就能看到他掺杂在一头黑发中的那些银丝。   除此之外,他还十分消瘦。尽管他在几个月前还进行了卧床增肥疗法,只是显然他的医生并不满意那个疗程之后所得到的结果。   他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在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都拥有他这三十九年人生中不断重复的彷徨,恐惧,孤独以及对一切的不信任。   不可否认,当这些一起出现在这个作家的身上时,会让他用有一种与他所身处的这个时代相融又相斥的独特感,并成为他个人魅力的一部分。   现在,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曾在1918年的冬天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女孩。   那时的他正是二十七岁的年纪,否定属于他自己的一切,仿佛只有写作才是他生命中他唯一想要坚持的东西。可他却还没有写出什么能让他自己满意的东西。但现在想来,那竟已经是属于他的最好时光了。   现在,他已经老了。   或许,他的年纪还不能用“老”这个词来形容。可他的心已经很老了,连带着那种沧桑感也从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   多年来,他总是习惯下午尽可能长时间地躺在床上睡觉,然后出去逛两个小时,再在午夜快要到来的时候坐到他的写字台前,开始写作。直到凌晨两三点,四五点,甚至是六点。他给自己制定的写作时间或许是最适合他写作风格的,可长久以来的这种习惯却毫无疑问地会毁了他的健康。   直到现在,他如果不在午夜到来之前上床睡觉,那他这一天就都不可能睡着了。   他的肺部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可讽刺的是,肺部问题所导致的咯血却会让他在精疲力尽之后睡个好觉。因此他竟不反感那些,那种长久以来一直埋伏在他内心深处的,若有似无的自毁倾向甚至让他欣然地接受那些。   当他再一次地看到那个仿佛一点儿都没变的亚裔女孩时,他会出现一阵恍惚,仿佛巨大的海浪在他的头顶形成,然后就这样轻易地覆灭了渺小的他,以及他的城堡。   尽管,尽管三年前他还曾见过这个仿佛依旧还活在那个美好时代的女孩。   可或许是因为当时的那个杂货店和素食餐馆里的灯光太昏暗了,让他竟没看清这个女孩脸上的微笑究竟是有多么的明媚。   又或许是因为……当时她的身边并没有那样一个人,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神态,也让她再不属于这个卑微的男人所处的那个时代。   于是他就这样注视着距离他不远不近的那两个人,直到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里溢出滚烫的泪水。可这样的泪水却并不是因为他还爱着那个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11年的人。   这泪水,只是在哀叹着他早已逝去的美好年华。   当弗兰茨·卡夫卡擦去那些泪水,并让自己的脸又恢复那在他看来近乎麻木的表情时,林雪涅和艾伯赫特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视线。而艾伯赫特甚至比熟悉那份视线的林雪涅还要更早地察觉到它。   只是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记得卡夫卡的绿眼睛贵族是想带着林雪涅避开这个男人的。可林雪涅却是在他将这样的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人。   她不禁向着那位现在她依旧崇拜着的作家走去,并不需多想就将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   “弗兰茨?”   当她这样突然向前走去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并没能像先前那样搂住她的腰,但他却还来得及牵住林雪涅的手,并如此自然地,在他的意识传达之前就已经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十指相扣。而当他听到那个并不罕见的名字时,他会因为被唤醒的那一部分久远的记忆而皱起眉头。   他的思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完完全全地想起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下午好,雪涅小姐。”   相比起林雪涅,用德语写作的作家所说出的称呼并不能称得上疏离,却也称不上亲昵。但当他对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却会盛满了温情与怀念。   这当然会让林雪涅身旁的艾伯赫特对这个男人提起一丝丝的防备。可不等林雪涅意识到这一点,卡夫卡就已经看向艾伯赫特,并向林雪涅问道:“不和我介绍一下你的男友吗?”   虽然每当深夜来临,每当这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几位伟大作家中十分特别的一位坐在他的写字桌前时,他总是会展现出那样的内心世界。可当他面对自己的朋友们,并与对方正常交往的时候,他总是会让人感到十分妥帖的。   在见过他的人当中,有很多人都认为他看起来既不羞怯也不孤僻,甚至还会给予他诸如“开朗”、“外露”这样的评价,以至于他的上司也都很喜欢他。   当听到由卡夫卡说出的这句话时,林雪涅才在向对方笑了笑后看向艾伯赫特,并说道:“这是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你曾经见到过的那个。上次我见你的时候和你提起过他,你还说他是‘那个小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为了这章要写的,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出场内容,特意去翻了他在那个时间段写的书信。而且由于书信内容太多,我基本上可以说是连夜翻……于是昨天晚上没写出今天的稿子,这章更新是我今天早上起来写的呢!   【这泪水,只是在哀叹着他早已逝去的美好年华。】——写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特别特别的感慨。 第73章 chapter 73   【上次我见你的时候和你提起过他。】   林雪涅的这句话指的当然是三年前在杂货店里买邮票时遇到对方的那一次。并且那个时候, 她也才再一次地见到刚刚成年的艾伯赫特。   当时这位敏感的作家才只是看到林雪涅看向那封信, 并把它投递出去的神情,就已经问出了这样的话语——“你寄信的对象, 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 那个小男孩对你展开追求了吗?”   可那时的他到底没有亲眼见到已经长大了的“那个小男孩”。并且, 当时他的心之所属也并没有完完全全地离开他。   可是现在已又是三年时间过去了,他曾热烈追求,并先后两次订婚的菲利斯·鲍威尔终于还是完完全全地离开了他,并与别人生儿育女。他曾一见倾心并与之订婚的尤丽叶·沃里切克也在他父亲的强烈反对下被他所舍弃。   他曾希望与令他迷恋,却有着一位不爱她的丈夫的密伦娜夫人一起走向婚姻的殿堂。可密伦娜夫人却还是在他与自己的丈夫之间选择了自己的丈夫。那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属于密伦娜的家庭中的一只丑陋的老鼠, 在一年之中只被允许光明正大地从地毯上跑过去一次。   此时此刻,他已感到深深的疲惫、遍体鳞伤、也一无所有,只能在写作中释放他所有仅剩的热情。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如此相爱的一对恋人。看到这个当年他根本没有当做竞争对手, 甚至压根儿没有好好看过的男孩长成如今的模样。   他高大、强壮,并且毫无疑问地拥有弗兰茨·卡夫卡从未拥有过的真正健康。他有着一张在男人和女人的眼里同样好看的,仿佛上天宠儿一般的脸, 可在他的身上却拥有一种日耳曼式的坚定,认真, 以及无所畏惧。   他曾深深地妒忌着他迷恋着的女人,密伦娜夫人的丈夫。   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年轻人, 他却没有办法提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妒忌。   这大概是因为,他才只和这个年轻人打了一个照面,他就已经认定这个身上有着高贵而古典的气质的年轻人站在塔顶, 而他则身处深渊。   于是他只是和这个年轻人握了握手,并带着说不清是谦虚还是谦卑的语气说道:“您好,我是卡夫卡,弗兰茨·卡夫卡博士。”   这可真是令艾伯赫特所没能想到的情况,当眼前的这个早已生出了白发的男人对他说出自己的全名,他似乎想起他曾在很多年前见过这个男人的事实。   可他还是不确定,并带着那份不确定看向林雪涅。   “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从查理大桥上跳下来,弗兰茨也有一起跳下来的!然后他还和我一起把你送回家了的。”   在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因为想起了身旁的绿眼睛贵族小时候的样子而笑了起来。可随即,她就想起了两人在那之后的“分手”。   如果一定要说,在那一天里所发生的事是她和卡夫卡“分手”的导火索,可两人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却和那年伏尔塔瓦河冰冷的河水没有关系。   在林雪涅的提示下,艾伯赫特总算想起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他对于这个人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可他依旧还记得……在那个时候,这个男人正是他身旁的这个女孩的男友。   于是他带着一份郑重以及隐隐的迟疑,对卡夫卡说道:“您好。”   当两人之间互相问好的时候,林雪涅突然想起了什么,有关现在的年份,以及在这一年里,卡夫卡刚刚经历了的和正经历着的事。可她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在艾伯赫特的面前和她曾经最最亲爱的弗兰茨提起这些。于是三人之间竟是一时相顾无言。   可这位作家并没有想要就此离去,林雪涅也是一样。   不知道究竟是由谁先开始的,他们就这样站在街道上聊起了无足轻重的琐事。这或许并不是他们此时想要聊到的话题,但却能让他们保持着这样一个状态,并回忆起对于他们来说属于上一个时代的记忆。   接着,卡夫卡说起了上一次见林雪涅时都忘了问她要一个可以通信的地址,并且他也几次路过上次送林雪涅回到的地方,却并没有再次看到她。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住在那栋楼里的哪一间,这总是让他觉得有些遗憾。   当林雪涅身旁的这个绿眼睛贵族听到这里,他并没有等林雪涅接下话就说道:“你可以把信寄到我这里,这样雪涅就能收到了,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让卡夫卡愣住了。然后他就听到艾伯赫特继续说道:“因为周一的时候,雪涅就要跟我一起回德累斯顿了。”   说着,艾伯赫特就看向了街道两旁的那些店铺,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书店,并说道:“请原谅,我去问他们借一下纸和笔,把地址写给你。”   尽管艾伯赫特并没有说明,可林雪涅却知道,这个贴心的男孩是想要给他们留出一点单独说话的时间。一个并不长,却可以说些什么的时间。   于是她向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可这个绿眼睛贵族却是在松开了和林雪涅相握着的手时还要亲一亲她的脸颊,用只是对她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艾伯赫特跑远了,林雪涅总算是在又转回头看向卡夫卡的时候小心着措辞地说道:“前段时间我去过阿尔科咖啡馆。他们中有人说起你,他们说……你最近正在创作一部很棒的小说。”   那让卡夫卡深吸一口气,而后带着一份真正直达眼底的笑意说道:“是的。它的名字是《城堡》。其实我上个月刚刚有一部小说出版了,小说的名字是《饥饿艺术家》,只是我会更喜欢《城堡》。我想……您也会更喜欢它的。”   听到这些,林雪涅惊喜极了,那是一份不掺杂其它任何东西的惊喜。曾经,林雪涅的这份只是纯粹对于他写作事业的喜爱让他感到深深的妒忌,甚至是感到挫败。可它却是现在的卡夫卡最想看到的。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你又有新的小说出版了!我该去哪里的书店才能买到?那家可以吗?”   说到这里,林雪涅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艾伯赫特刚刚指向的那家小书店,然后她就看到刚刚问书店的老板借到了铅笔的艾伯赫特正往一本便签本上很认真地写着什么的样子。她的视线不住地在艾伯赫特的身上停留,直到卡夫卡也注意到了她真正在看的,直到她意识到这实在是一件让她有够不好意思的事,并在那之后向卡夫卡露出了那样的笑容。   但向来就观察力很强的弗兰茨·卡夫卡却并没有取笑她,而是说道:“可能不行。但我可以寄一本给你。”   林雪涅:“嗯。那就先说谢谢了!我会非常期待的。但是你能不能也给我留一个你的收信地址?还是我可以再把信寄去你上班的保险公司?”   卡夫卡:“可以,我现在还在那里上班。只是我的职位有一点变动。现在我已经是那里的书记官了。”   接着,看到艾伯赫特已经向着他们这里走回来,林雪涅又说道:“弗兰茨,你可以往艾伯赫特写给你的地址给我寄信。也可以在信上写我的名字,在信的抬头写我的名字。我想,艾伯赫特不会拆我的信的。”   当林雪涅对作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名用德语写作的犹太人作家怔愣了。在那一刻,他有些不知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或许,林雪涅只是想告诉卡夫卡,他可以不用顾忌许多地给自己写信。   但这句话当然会让作家想起他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都被剥夺了一种权利。一种在给自己爱慕的女人写信时写出她名字的权利,一种在给一个他希望能够拥有同一个未来的女人写信时写下他自己署名的权利。   于是他犹豫了,并且他也迟疑了。   在这一刻,他不禁想起这个女孩在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或者带到你们想去的巴黎。】   这在旁人看来当然不会是一句什么大不了的句子,可它却是当时的卡夫卡最需要的一句句子。一句他心中所想的,恰好能接在他当时所创作到的散文段落后面的句子。   时隔十二年,他再度想起那个场景。那让他怀疑起这个可爱的,明媚的,看起来那样年轻又充满了朝气的女孩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着的人。她应该是一个幽灵,一个熟知他内心一切又能存在于阳光下的幽灵。   可这样的认知并不会让他感到惧怕。   相反,那会让他更想要靠近这个女孩,却只是以书信的形式。   而那个仿佛能又让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回到人间的绿眼睛贵族则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林雪涅的身旁,并向卡夫卡递出了一张写有他地址的,刚刚从便签本上撕下来的纸片。它让作家十分郑重地对待,并不是放在自己西装外侧的口袋,而是放在衣服里侧的口袋。   在那之后,作家听到他眼前的这个女孩用那样轻柔却饱含他此时正需要的那种力量地对他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给我寄一些你的《城堡》正写到的地方吗?我知道,你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写完它。可我觉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读到它了。我有预感,这一定会是一部很棒很棒的作品。它或许……还会是你写作至今最好的一部作品。”   …… 第74章 chapter 74   【我有预感, 这一定会是一部很棒很棒的作品。它或许……还会是你写作至今最好的一部作品。】   闻言, 弗兰茨·卡夫卡在怔怔了一会儿后终于又带着一份经受了长久以来的打击之后又重新被人肯定的,并不足够外显却足够感性的愉悦对林雪涅点了点头, 并说道:“如果您是这样认为的话。”   于是林雪涅向卡夫卡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就又重新牵起了身旁的艾伯赫特的手, 并对作家说道:“再见。”   “再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卡夫卡甚至还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帽子上,并作出了一个很小却已经足够明显的脱帽的动作,而后又把帽子放回它原来在着的地方。   当两人走过彼此,并就这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还依旧停留在彼此的身上。而后, 林雪涅走过这位她曾很喜欢很喜欢,而现在也依旧崇拜的作家,她会觉得自己恍然看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他。   当时, 他看起来还有些沉默,也没有现在这样起码是在表面上圆滑的处事。在阿尔科咖啡馆的那些德语作家中,他看起来甚至有些过分的羞涩。可在那个时候, 他的眼睛里还有着漂亮的光彩,也不像现在, 需要笑起来才能掩饰住他的那份不快乐。   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未来还存有希望。   或许还带着一点迷茫, 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后究竟会拥有怎样的生活。   可有时不知道便意味着最好。不知道便意味着他还有着很多很多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已经一眼就能望见尽头。   当两人终于走过彼此,并朝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前行的时候, 弗兰茨·卡夫卡发出了一声十分克制的咳嗽声。这并不是一次让人感觉要命的,深入肺叶的咳嗽,却让作家捂着嘴的手上出现了一些血迹。   可他却仿佛引以为常,甚至能在那之中找到一丝安宁。于是他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手,接着就面色如常地向前走去。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很想要赶快回到自己的家里,然后坐到写字桌前,却不知道应该先给这个曾在他的所有创伤到来之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个如此美好、纯洁、又纯粹的女孩写一封信,还是该先写下几页他的《城堡》。   三天后,林雪涅在德累斯顿的城堡庄园里收到了由布拉格寄来这里的那封长信。   那是由艾伯赫特的管家交到她的手中的厚厚一沓,即使把那本短篇小说《饥饿的艺术家》和才写了一个开头的《城堡》都放到一边,那也是需要她阅读很久很久的一封长信。   【尊敬的雪涅小姐:   感谢您允许我在信的抬头写上您的名字。也感谢您的未婚夫愿意让我寄信给您。尊敬的小姐,您或许不会知道,当我写下您的名字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才认识您的那一年。尽管那时我曾向您抱怨很多,可现在回想起来,它其实是很美好的。   当您告诉我,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信的抬头写您的名字时,我会怀疑您是否根本未曾从我的生命中离开过。毫无疑问地,现在正是我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上次见面时和您提起过的未婚妻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而后我又和另一位姑娘订立了婚约,可我却没能够带给她们幸福。相反,我还给她们带去了诸多伤害,就好像曾经我带给您的一样。   我说不清究竟是哪一种伤害更不可饶恕,但当我在多年以后想起我曾写给您的那“最后一封信”,我会想要回到过去,在您还没有看到它的时候就把它从您的手中抢回来。   我无法原谅自己,于是我拆掉了曾经的那个小邮筒。可我始终欠您一句抱歉。】   当林雪涅把这一页信纸翻过去的时候,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甚至想要现在就发一封电报给这个男人,告诉他——不,你并不欠我这句抱歉。   可她还是需要把这封信再继续看下去。   【我想,这一定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只敢在信中向人倾诉。我爱上了一位让我不能在信的抬头写下她真正名字的夫人。她的名字是密伦娜。她是一位才华惊人的作家以及翻译家,她为我把我的小说翻译成捷克语。   我总是兴冲冲地钻出属于我的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带着近乎愚蠢的喜悦挖一条通往她的通道,却总是会碰到一块坚硬无比的,写着“请勿来”的岩石。   我不想向您提起在这段无法见光的交往中究竟是谁先开始主动出击的,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向您诉说她的丈夫有多么的不爱她。只是我真的不理解。但是尊敬的小姐,请别让我写出我究竟在不理解些什么,因为我知道您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最后的结局您想必已经猜到。我失去了她,我也成了鲁滨逊。但我也许比鲁滨逊更鲁滨逊。因为他还有那个小岛和礼拜五,以及各种东西。最后也毕竟还有船来接他,而我则一无所有啊。我连名字都给了她。】   当林雪涅读到这里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开进这座庄园的声音。她知道,这一定是艾伯赫特回来了。依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个时候她就该跑下楼去迎接自己的恋人了。可是今天,今天她却是无法停下地,带着一种急切的心情站起身来,在一路走到门口的时候继续读这封信。   【坦白说,您有了未婚夫这件事总让我感到很难接受。事实上我无法想象您成为一位“夫人”,我也无法想象您将有一天会彻底地变成一位妇人,怀里抱着您的孩子温柔地看向您的丈夫。您仿佛应该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就好像您在过去的十二年时间里从未改变过的样貌。您应该无忧无虑,甚至一直带着那份纯真与懵懂,直到永远。   但请您相信,我是如此真诚地希望您和您的未婚夫能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他看起来很爱您,并为您着迷,为您神魂颠倒。而您也同样深深爱着他。这大概才是爱情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属于艾伯赫特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着她,即便是隔着一扇门也能够听得到。一种强烈的思念让林雪涅再也不能只是站在这里,继续看这封长信。于是她只来得及匆匆把信纸折起来,并把它放到了靠近门那里的装饰架上就赶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而在信的结尾,她所没能来得及看到的地方,则写着这样的一段话语:   【请一定不要试图给我回一封长信。尽管我以前常在对你写了这样的话之后就在第二天又哀求您给我写些什么,抑或是质问您为什么今天的来信只有这样的两三句话。但是亲爱的小姐,我想您一定能分辨我此时说的这句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其它。   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对于一个不是以德语为母语的人来说有多么的难。并且我也无法要求您用中文来给我写一封回信,让我看到您用自己的母语展现的最真实的样子。请相信,我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倾诉这一切,一个足够了解我,也能够完完全全地接受这些的人。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就连马克斯·勃罗德也做不到像您这样,只是微笑着注视着我,听我诉说内心所有的不堪。   如果可以,请您寄给我一张明信片吧,上面只用写下您的名字,让我知道您已经收到了我的来信。对我来说,那就已经足够。——弗兰茨·卡夫卡博士。】   “雪涅?你怎么了?”   门外,当绿眼睛的贵族走上楼梯的最后一格,他就被从走廊上向他跑来的林雪涅猛地一把抱住。可林雪涅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却并不说话。于是艾伯赫特也抱住了自己怀里的,心爱的人,并用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几下,而后他才扶起林雪涅的脸,并温柔且耐心地问道:   “怎么了?”   “我只是……在你回来之前突然就觉得很想你。”   闻言,艾伯赫特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那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林雪涅笑了起来,并一点都舍不得挪开目光地看向她近在咫尺的,仿佛上天宠儿一般的俊美脸庞,说道:“我想一直一直地和你在一起,艾伯赫特。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陪在你的身边,一起度过我们共同的,美好年华。   “那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柏林?”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和你一起去柏林?你起码应该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阿根廷,或者是乌拉圭,然后我才可以在考虑一会儿告诉你,我愿意的。”   这真的是一个太可爱的回答了,让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又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后说道:“我是说,这次和我一起去了柏林之后,就不要回布拉格了。或者一周起码有六天和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对此,林雪涅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先踮起脚来吻了吻艾伯赫特的侧颈,而后才看着他,并笑着点了点头。   她才一点头,艾伯赫特的脸上就出现了惊讶,仿佛他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那个他所渴望了数年的回答。而后那份惊讶就转变成了巨大的喜悦!   他根本想都没想就把林雪涅抱了起来,带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就一点都不晃悠地带着她进到了最近的一个房间,关上了门,并把她放到了那个可以让两三个人坐在那里的,宽敞的沙发椅上,又给了她一个在触碰到时很温柔,却慢慢变得很深很深,几乎要让她承受不来的吻。   气氛就这样变得暧昧起来,那让林雪涅不得不抬起手来,两只手一起把艾伯赫特推开了一些。   “但是你得让我在去柏林之前再   作者有话要说:  回一次布拉格。我起码……起码得把你写给我的那些乐谱全都带上。而且……有些事我也得需要先去完成它。”   几乎是带着喘息声地,林雪涅对艾伯赫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可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只是在等她把话都说完了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都答应你。” 第75章 chapter 75   1930年4月,   德国北部,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这是一个比德国的北部城市汉堡还要北边的地方, 与丹麦相连。并且, 这里也是德意志帝国在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海军元帅, 海因里希亲王在战争结束后隐居的地方。   尽管, 这里的冬天很冷,可它却似乎是一个足够远离纷争,安静且宁静的地方。   在接到艾伯赫特近乎于“请求信”的信件后,身在班贝格的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还有身在柏林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全都尽他们最大的努力在这个星期天来到了这里。   当艾伯赫特告诉林雪涅他的这一安排时, 他的说法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恋人可能会感到紧张和担心,他才找了克劳斯和小亲王一起来到这里。   可那只是事实的一部分。   艾伯赫特做出这样的安排, 更多的是为了让他的外公能够看到,他选择的女孩是让他的朋友们,让这两位来自古老贵族家族中的青年才俊全都认可的。   并且, 他也要借助他的朋友们来让他的母亲以及外公打消疑虑。   更重要的……则是林雪涅的身份问题。   那正是林雪涅在来的这一路上都感到担心的事,可她又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好开口问对方, 他打算怎么和自己的家人介绍自己。   那样的话,艾伯赫特就肯定会问道她在这之前一直避免提及的很多问题!到时候, 她又该怎么回答!可是在坐火车过去的那一路上,艾伯赫特都看起来一点也不焦急,也一点都不紧张。不仅如此, 在艾伯赫特发现林雪涅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他还对林雪涅说:   “不用担心,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所以,全都安排好了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星期天的下午三点,已经在外面的一间酒店里集合完毕的艾伯赫特、克劳斯、路德维希,还有林雪涅就朝着艾伯赫特的外公还有母亲现在居住的那栋洋房进发了。   可林雪涅还是没能弄清楚艾伯赫特所谓的“全都安排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再一次地,并且这也可能是她在进门前最后一次地问艾伯赫特这个问题。   但是艾伯赫特还没回答她呢,一旁的小亲王却已经说出了一句十分中肯的话语。他说:“恭喜你,女人,你被绑上火刑架的时间可以推迟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小亲王都会得到艾伯赫特的侧目,以及克劳斯警告般的咳嗽声。   于是小亲王只好表示他很大度地扬了扬眉毛,并什么都没有继续往下说!   然而这样一来,林雪涅虽然放心了很多,却是觉得心痒痒的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并且才走几步路,她就又用几乎只有她和艾伯赫特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和对方咬耳朵道:“你改了我的年龄?”   林雪涅所说的“年龄”当然是她当时为了堵上小亲王的嘴而随口糊掰的——那年我十六岁。   这一次,艾伯赫特倒是很快就告诉了她:“不止。”   林雪涅:啊?   并没有来得及把这句“啊?”给真正说出口,这栋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洋房就已经被里面的女佣打开了门,并将它真正的样子展现在了林雪涅的眼前。   它看起来当然不是金碧辉煌的,却是有着一种一眼看过去就能够感受到的温馨感。无论是铺设在地板上的大面积纯色地毯,还是里面很具实用性且并不花哨的装饰,都给人一种并不宫廷的感觉。可是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第一次走进里面甚至是会被闪到眼睛的宫廷系,这种更偏向于现代北欧风情的装饰却是会更让人有家的感觉。   在四人进门之后,看起来年纪并不是非常大却十分沉稳的管家很快就过来与他们问好。与此同时,一名有着浅金色的头发,五官与艾伯赫特很是相似的,稍年长的女性也在她身旁的那名男性的陪伴下走下楼来。   林雪涅终于再一次地见到了艾伯赫特的母亲。   那是一位初见时让林雪涅觉得对方应该比她大不了多少岁,却很美很美的美人。而现在,林雪涅还一点都没有变,可是这位高贵优雅的贵族女性却是看起来变了很多。尽管林雪涅依旧还是觉得她应该猜不出这位保养得当的女性真正的年纪,可她的身上却是已经多了一份岁月赋予的温柔与沉静。   她的眼角有了一些皱纹,脸庞也不复当年的那样饱满。而当她把视线落在林雪涅的身上时,林雪涅却发现,原来那些眼睛里的东西才是这十二年的时光给予她的最大变化。   “母亲,弗里德里克。”   尽管绿眼睛的贵族在很多时候都十分内敛,但当他喊出那声“母亲”时,林雪涅依旧还是可以轻易地感受到这对母子之间的深厚感情。而当他叫出自己母亲身旁的那名男性的名字时,眼睛里则多了一份对待同辈时的笑意。   “下午好,艾伯赫特。你的母亲知道你这周要来之后就一直晚上睡不着了。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也许你应该在有空的时候多回来几趟。”   说完,这个看起来明明有着文质彬彬的气质,却是一开起口来就带上了风趣幽默的男人很快就转向林雪涅,并十分友好地说道:“您就是雪涅小姐吧,您好,我是艾伯赫特的继父。不过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弗里德里克。反正这些孩子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林雪涅在听到这些之后不住地笑了起来,可还没等她真的开口叫一声对方的名字,她就已经因为来自艾伯赫特母亲的视线而转头看向对方。   这位林雪涅此行要来看的两位关键人物之一的贵族女性对林雪涅的态度也同样友好,只是她望向林雪涅的目光却会更为复杂也更为感慨。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   “你长得实在是和你的姐姐太像了。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艾伯赫特的外公。”   说着,艾伯赫特的母亲不等林雪涅向艾伯赫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就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林雪涅的手往楼上走去,她说:“当时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是从河里把艾伯赫特救上来的。否则我那时候肯定不会连一个通信的地址都不问你姐姐要的。我应该在离开布拉格之前登门拜访你们,向你们表达谢意的。”   什、什么姐姐!   我哪里来的姐姐!   林雪涅才趁着艾伯赫特的妈妈不注意,扭头回去表情夸张地向自己的恋人发出无声的质问,可她还没有问到一个答案呢,艾伯赫特的妈妈就已经转头看向她,并问道:“你的姐姐现在还好吗?”   当这样超纲的问题一经问出,先前还对于这些事全都保持着神秘的艾伯赫特就很快三两步地走上去,走到被他的母亲牵着手的林雪涅的另一边,说道:   “雪涅的姐姐很好,她现在在南京的一家报社工作,为报纸撰写一些文章。不过雪涅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她们之间的通信也并不频繁。”   说完,艾伯赫特朝着林雪涅的手心勾了勾指头。这让林雪涅险些触电般地跳起来,再看向艾伯赫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总算明白了!   她不是多出了一个姐姐!而是“变成了自己的妹妹”!   林雪涅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惊于恋人的大胆妄为还是吃惊于对方的机智聪慧,可如果艾伯赫特提前把这个方案告诉她的话,她觉得她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现在,林雪涅就想去问一问克拉斯和路德维希,艾伯赫特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说的!难不成,艾伯赫特还真的告诉他们,如果大家不这么串通一气的话,我心爱的女孩就要被绑上火刑架了吗?如果不是这样,林雪涅还真不明白那两个家伙怎么也会同意艾伯赫特这样胡来!   但是她还来不及绷着表情继续震惊,艾伯赫特的母亲就已经在笑着说出了“那就好,那就好”之后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林雪涅的身上,并向她问道:“艾伯赫特说你在布拉格学习了三年的德语,打算之后到德国的学校学习日耳曼文学。那你现在可以流畅地说德语了吗?我记得你姐姐那个时候就能把德语说得很好。”   被问及了这样一句话的林雪涅简直如临大敌。好家伙,原来艾伯赫特不仅把她变成了“她妹妹”,还打算让她再重头学一遍她原本已经离通关不远了的日耳曼文学!   干得好!你简直是干得太好了,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飞快地转头瞪了艾伯赫特一眼的林雪涅还用指甲掐了艾伯赫特的手一下,却是反而被这个绿眼睛贵族牢牢地抓住了手。   林雪涅当然会想要挣脱开,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不被身旁的那位贵族女性发现他们小动作地挣脱开艾伯赫特实在是太难了!更不用说对方已经在说完那些话后转过头来看向她。   于是她只好被艾伯赫特抓着手,并努力微笑起来地回答道:“我可以流畅地说德语的。而且我的阅读和写作也应该还不错。”   可想而知,当艾伯赫特的母亲在听到林雪涅在进屋之后说的第一句德语之后,她到底会为林雪涅的德语水平而感到多么的惊讶。毕竟,很多时候你只要开口说一句话,你的发音以及用词就已经足够以此为母语的人知道你的这门语言究竟说得怎么样。   而和另外的那两位绅士一起走在了后面的弗里德里克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时,则不禁感慨道:“他们的感情真好。”   克劳斯和路德维希则是一脸的“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冒昧地请问一下,雪涅小姐现在住在布拉格?可是艾伯赫特在德累斯顿。他们有没有想过以后应该怎么安排?”   “艾伯赫特过不久就要调到柏林去工作了。”克劳斯说道:“他好像想让雪涅小姐也和他一起去柏林,然后到柏林大学学习。这样她就能做施泰因亲王殿下的校友了。而且,施泰因亲王殿下还能做她的前辈,在学校里照顾到她。对吗,殿下?”   当说到“施泰因亲王殿下”能够成为林雪涅在学校里的前辈时,克劳斯是真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灾乐祸从心中油然而生。甚至当他这么看向路德维希的时候,他的神态间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他的这种想法。   就这样,第一次见林雪涅时才十五岁的路德维希整张脸都黑了!这都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事!可他又偏偏不能在这种时候发作!他得在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比他还要年长的贵族面前保持他的教养和风度!   于是在他就之能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亿马克那样,在克劳斯问出他这个问题后朝艾伯赫特的继父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误会可就大了去了。在路德维希非常不愉快地保持着刚才的步速向上走去的时候,弗里德里克慢下了脚步,而似乎明白了艾伯赫特的继父似乎有话想要问自己的克劳斯也慢下了脚步。   然后他就听到弗里德里克这样向他问道:“请原谅,只是施泰因亲王似乎很不喜欢雪涅小姐?”   克劳斯简直要大笑起来,但这个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的男人却只是保持住了神秘感,并只是说道:“没有的事,施泰因亲王殿下和雪涅小姐的关系很好,彼此间也有着很深的交情。”   是啊,都要在圣诞节的时候冒雪爬别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阳台了,那可不是有着很深的交情吗?   可遗憾的是,艾伯赫特的继父,弗里德里克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事实上,这个很是风趣幽默的男人忧虑地看了看和走在艾伯赫特身旁,一看就是和自己的继子互相爱恋着的林雪涅,以及看起来简直就是生着闷气地走在后面的小亲王路德维希。   嗯,他应该想到了很多。   很多很多。   ==   今天的更新比昨天通知的晚了两小时……我感觉我自从连续两天五六点起来写文之后,这两天就完全好像耗尽内力,就算已经睡足七个半小时了也死活醒不过来。而且是睡得人事不省……orz……   有一点需要和大家解释一下,历史上的海因里希亲王实际在1929年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但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我决定让他再多活一阵子!   还有就是大家送我的霸王票,我其实应该每次收到都和大家说一下也感谢一下的……然而有一阵子我因为特别特别忙,都没时间整理霸王票名单,一直到后来我也不记得那些是感谢过的哪些是没感谢过了的……以及我应该从哪里开始感谢……于是这可该怎么整…… 第76章 chapter 76   当想到了很多很多的弗里德里克先生再抬起头的时候, 他发现孩子们还有他的妻子都已经走上楼了, 于是他只得加快脚步地跟上去。并在他的妻子敲了敲艾伯赫特的外公的房门时快步走到了妻子的身边。   房门里传出了一个并不响亮,听起来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距离感的声音。   房间的主人说:“请进。”   才只是这一个词, 就让刚才已经因为艾伯赫特的母亲还有继父的友好态度而放松下来的林雪涅感到又紧张了起来。可就站在她身边的艾伯赫特却是那样坚定地牵着她的手, 并转过头看向她, 就像平日里他会在大街小巷上, 以及在任何地方的时候对林雪涅所做的那样。   那一刻,林雪涅读懂了那双绿色的眼睛正对她说的话:你只需要在意我。   接着,林雪涅再一次地平静下来,并被艾伯赫特牵着手走进那间风景绝佳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书的海洋那样, 它被建成了一个漂亮的圆柱体,屋顶有着两层楼这么高。而圆形的四壁则本就是摆满了各类书籍的书架。不仅如此,在书桌的旁边还有着一个大小正好的, 旋转上升的楼梯,它可以让屋子的主人走上楼梯,去取下那些被摆放得更高的书籍。   而只要你把目光放到那只有一人宽的旋转楼梯上, 你就自然而然地会注意到书桌所背朝的那面窗户,以及窗外可以清晰看到的基尔入海口。   这样宏伟而盛大的景象会让你的心变得很平静很平静。   接着, 林雪涅就对上了坐在书桌前的那个老人的目光。   事实上,它并不锐利, 也并不具备着让人足以察觉的打量。这道目光的主人只是坐在那里,注视着来人,如此平静, 就仿佛窗外的那片海洋一样,却拥有着让人为之一怔的宏大力量。   面对这样的目光,林雪涅不禁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艾伯赫特牵着的手用了一点力,示意她的恋人松开她,然后不自己地站直身体,并在艾伯赫特的母亲介绍到她的时候用一个足够平稳而温和的声音向对方问好。   “您好,我是雪涅。雪涅·林。”   “你好。”老人凝视了一会儿林雪涅,然后就对她指了指书架边的那排沙发座椅,并说道:“坐吧。”   或许是为了会客的安排,在这间书房里靠近周围那一圈书架墙的地方,有着四张能坐四到五个人的沙发长椅。   而林雪涅则在看到了老人的这一示意后望了一眼艾伯赫特,并被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牵着手坐到了海因里希亲王左手边最靠近他的那张沙发椅上。他的母亲和继父在那之后也和他们一起坐到了那张沙发椅上。甚至于艾伯赫特的母亲还特意坐到了林雪涅的旁边,最最靠近海因里希亲王的那个位置。   这似乎是一种善意的体现,也是在告诉着林雪涅——别害怕,孩子,这里有我。   “我听说,你们在12年前就已经认识了?”   “是的。”   当海因里希亲王这样向林雪涅问道的时候,林雪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虽然对于林雪涅来说,她只不过是在自己19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身旁的这个男孩,可对于他们来说。是的,她的确是在12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当时还很年幼的艾伯赫特。   在林雪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海因里希亲王则向她致以了让林雪涅感觉到有些意外的珍重谢意。   “感谢你和你的家人在那个时候救了我的外孙。”   虽然说,艾伯赫特的外公只是坐在那里向林雪涅点了点头,可亲王的态度已经让林雪涅这个曾经还在讲述德意志第二帝国历史的资料书上看到过他的林雪涅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可林雪涅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位老人,他不需要这样来向她表示谢意的,海因里希亲王就已经接下去说道:   “我对你本人并没有什么不满,雪涅小姐。你是一位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小姐。只是如果我能够早些知道我的外孙自从在三年前重新见到你就开始对你展开追求,我会及早给出反对的建议。”   当海因里希亲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克劳斯。这当然是因为艾伯赫特在他寄给自己外公的信里给出的这份说明——他说他是在三年前的那场由克劳斯举办的舞会上重新认识林雪涅的。   克劳斯显然也知道海因里希亲王的意思。于是他就在被亲王殿下的目光扫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艾伯赫特似乎很想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些什么。可他知道,他的外公还没有把话说完,他需要先等他的外公把话说完才可以。于是他只是给了林雪涅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并继续看向他的外公。   “这是因为我的女儿安吉拉,她也同样拥有我的一部分继承权,而艾伯赫特作为她的长子,理应从她那里继承到那些。也许你会想,艾伯赫特已经是一位伯爵了。但你可能并不知道,他能够拥有的,却不止是这些。但如果他选择和你结婚,他就会失去那些。他必须要放弃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很重要的那一部分继承权,才能够和身为平民的你结婚。如果不是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并且只留有他一个儿子,而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我想他连伯爵的爵位都会失去。我不是说这不可以,只是我并不支持。”   当海因里希亲王说完这些,他向林雪涅示意,现在她可以说说她对这些的看法了。   只是还没等脑袋里很乱的林雪涅开口,艾伯赫特就已经抢先一步地说道:   “您的这些话不应该是对雪涅说的,外公。这些应该是对我说的。因为在这件事上做出决定的人是我,不是她。您如果对她说出这些,则无疑是在劝我追求了很久的女孩放弃我,离开我。”   海因里希亲王应当是赞同艾伯赫特的这句话的。并且,他也应当是很喜欢自己的这名外孙的,他甚至对他的这位外孙感到有诸多亏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艾伯赫特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躲闪了一下自己外孙的目光,又作势咳嗽了一下。   他说:“我是想这样做的,可是艾伯赫特,你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艾伯赫特在那之后向他的外公笑了起来,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似乎就见不到自己的这个外孙对他这样笑。因为艾伯赫特的笑容实在是太具有感染力了,并且就像是林雪涅所认为的那样,当这个男孩对一个人露出这样笑容时,那么对方一定会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对他说出拒绝的话语。   于是海因里希亲王只得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林雪涅的身上,并问道:“艾伯赫特在信里告诉我,你已经在布拉格学习了三年的德语了?可你如果要学习德语,为什么要待在布拉格?”   这个老一辈的德意志第二帝国的精英贵族似乎就根本没有这样一个概念——学习了三年德语的人未必能够把德语说得流利,在与他们的交流中也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小问题。   并且对于这样一位属于上一个时代的亲王殿下来说,当他们这样的贵族说自己能够说某种语言的时候,意思就是他能够用这种语言毫无障碍地与人沟通交流。   幸而林雪涅的德语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之后已能够十分流畅也十分精准地表达出她内心所想。因此,在艾伯赫特的母亲有些担忧的注视下,林雪涅只是想了一想,就在接受了自己的恋人给她套上了奇异设定后根据它来说道:   “这是因为我的姐姐当年也是在布拉格学习的德语。在我到那里之前,她对我说,布拉格是一座神奇而美妙的,说德语的城市,她很喜欢布拉格。那时候我对欧洲的了解很少,所以我就直接去到了布拉格。但如果我在去到布拉格之前还看过一眼德累斯顿。我想我一定会改变主意去到德累斯顿的。”   当林雪涅要开口的时候,克劳斯和路德维希虽然知道这个姑娘的德语说得棒极了,基本不会有任何沟通上的问题。可坏就坏在艾伯赫特让他没有疑虑也不在来的路上多想而未曾提前和她沟通她的“新身份”。于是他们可着急了!   可谁能想到呢,这个平时看起来挺诚实的一女孩,居然会在这种时刻那么自然又不显心虚地说出“我的姐姐”,这简直要让和克劳斯一起坐在另外一张沙发椅上的小亲王瞠目结舌!但是这一次,遇到重大时刻的小亲王不需要他的朋友提醒他就已经又扳起了脸,不让艾伯赫特的家人发现他们的“小骗子集团”中出现的哪怕一点点的小破绽!   于是亲王殿下满意地点头了,又接着问道:“雪涅小姐在中国的时候已经在北京大学学习了中文和比较文学了?那未来你和艾伯赫特一起去柏林之后,打算到柏林大学学习什么?”   艾玛!我居然上好北大了!   而且那还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北京大学了!   意识到艾伯赫特又在自己的身份相关里编了什么内容出来的林雪涅简直要震惊了!虽然说,江湖上总是流传着一个传说。那就是在红旗下长大的这一辈熊孩子们小时候都有过这样一个烦恼——我以后到底是上清华呢,还是上北大?而长大以后他们就发现,他们既考不上清华,也考不上北大!   可林雪涅应该不是这些熊孩子里的一员。因为她是从小就是长笛特长生!她从没想过北大也从没想清华啊!   但是胡编乱造的艾伯赫特却已经让她从北大毕业了!她能不着急吗!   她很想摇着艾伯赫特的脖子跟他说:男孩!你到底懂不懂这个年头的北京大学是怎么回事吗!你到底懂不懂这个年头的比较文学是什么情况!不懂就不要乱编啊!行吗!行吗!   但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转头看向艾伯赫特,露出很温柔很温柔,却带着杀气的笑容。在看似是在询问艾伯赫特的转头之后,林雪涅很快就又转回头来说道:   “我想去柏林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   在得到了这样的一个回答后,海因里希亲王向林雪涅点了点头。自此,他想要向林雪涅询问的问题似乎就已经问完了。他示意自己的女儿过来,并在艾伯赫特的母亲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接着,艾伯赫特的母亲就示意林雪涅和艾伯赫特他们可以和她一起去吃一些茶点。   可就在特意过来为艾伯赫特压场子的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打算带着一丝失落和庆幸,跟着一起离开这间书房的时候,路德维希却是被艾伯赫特的外公给叫住了!这位已经满头白发的海因里希亲王殿下似乎是打算让和他同是亲王的路德维希留下来和他再聊几句。   这显然让知道路德维希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且自己也很是心虚的林雪涅感觉到如临大敌。而几乎是和路德维希从小就认识的克劳斯也很是担心。   可他们却只能相互间传递一个眼神,而后就被迫把小亲王一个人留在书房里,和海因里希亲王这位曾经的海军元帅独自相对了!   在门被关上之前,路德维希看向艾伯赫特的目光坚定极了,他仿佛在告诉自己的这位好友,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他一定能够不辜负友人对他的信任!   而后,当门被关上之后,路德维希拿出了他“亲王殿下”的自信与气场,坐到了艾伯赫特的母亲先前坐的位置,并迎上了海因里希亲王慎重而审视的目光。   在片刻的注视之后,这位老人问出了他对于路德维希的第一个问题: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您认为我的外孙有可能放弃和那个中国女孩结婚吗?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然后路德维希说:“我认为,以   作者有话要说:  艾伯赫特和雪涅小姐的相爱程度来说,这很难。而且对于我们这一辈人来说,贵族的血脉和头衔它虽然依然重要,却已经没有过去的那么重要了。在我父亲的那个时代,他即便想要娶一位女伯爵,也会得到家族的极力反对,认为他怎么也该娶一位拥有实权的公爵的女儿。可现在,我却觉得我即使想要娶一位女男爵也不会遭到太大的反对了。我们的荣耀依旧还在,只是我们的权利却远不如从前了。对于艾伯赫特来说,为了他的爱情和一生的幸福,这可能并不是不能放弃的……” 第77章 chapter 77   另一方面, 在门的另一边, 说着要带大家一起去吃些茶点的艾伯赫特的母亲最后却只带走了林雪涅。那是因为艾伯赫特的继父表示男士们会需要一些额外的,抽烟的时间。   可事实上, 在三人之中, 艾伯赫特不抽烟, 并且身为一名陆军军官的克劳斯也不抽烟。也就是说, 这只不过是艾伯赫特的继父为了把这两位小伙子给拉出来一起说说话的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借口。   当然,在场的几人之中也没有人就这个问题多做探讨,并且艾伯赫特的母亲似乎也有很多话想要和林雪涅单独说说。   于是克劳斯、艾伯赫特,以及他的继父弗里德里克一起在走廊里并不大声地聊了起来。   “和我当时的艰难比起来,你这里顺利得简直要让我妒忌了, 艾伯赫特。”   由于弗里德里克只比艾伯赫特大十岁,并且比起克劳斯来,他就更是只大了对方九岁。因此, 在艾伯赫特的母亲不在场的情况下,他其实更乐意用对待比自己的年纪更小一些的同辈人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继子,以及继子的朋友们。   弗里德里克所说的“我当时的艰难”指的当然是自己当初因为才只是一名拥有男爵头衔的小贵族而得不到海因里希亲王的亲切对待以及承认的事。事实上, 他一直努力了好几年,然后才在艾伯赫特的支持下得到了岳父的认可, 并与那位美丽的亲王的女儿完成了婚礼。   闻言,艾伯赫特笑着拍了拍弗里德里克的肩膀, 并说道:“在外公的眼里,我的母亲总是最好的。在我的父亲想要娶母亲的时候,外公也曾反对过。在他看来, 我的父亲太优柔寡断了,不符合他对于我母亲的伴侣应有样子的期待。”   “可是时间已经证明了亲王殿下对你父亲的看法是错误的,艾伯赫特。”   当弗里德里克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本来融洽的气氛变得冷却了一点。但那并不是因为艾伯赫特对于自己继父的这句话感到不满。而是这样的一句话当然会让他想起他父亲的最后结果。   弗里德里克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他就很快向艾伯赫特说出了抱歉,而艾伯赫特则也很快告诉对方不用在意,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接着,弗里德里克仿佛想要补救那样地说道:“对于你父亲的去世,亲王殿下他一直都很自责。”   可显然这句话也不是艾伯赫特现在想要提起的话题。于是他身旁的克劳斯见状就立刻开口道:“我们还是来谈谈能让人感到愉快的话题吧,先生们。你们认为在今天结束的时候,海因里希亲王殿下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这下,艾伯赫特和弗里德里克都沉默了起来。艾伯赫特的沉默是因为他陷入了沉思,而弗里德里克则显然是因为让这个年轻人想起他父亲的早逝而陷入的些许自责。   于是克劳斯只要自己接下去说道:“你这次的决定实在是太突然了,否则我们还可以做出更多的准备。这样我们就有更大的可能性以一种更平缓的方式来说服你的外公。”   可是克劳斯的这句话却是让艾伯赫特仿佛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事而笑了起来。而后,他克制住这种笑意,并说道:“是太突然了,但在这个时候,我必须向我的家人介绍她了。”   作为和艾伯赫特从小认识,并在十五岁之后结下了深厚友谊的友人,克劳斯一看到艾伯赫特的这个表情就意识到不对了!他觉得他似乎从艾伯赫特话中的某个字眼抓住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   于是他恍然大悟,并带着一份吃惊道:“‘必须’?老兄!你该不会是……”   这下,连一心搞学术,思维也并没有这几个年轻人这么活络的弗里德里克也似乎反应了过来。而艾伯赫特则光明正大地承认道:   “她已经是我的女孩了。”   但是在这样承认之后,这个年仅22岁的男孩又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不去看自己的继父,而只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友人,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样的事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于是克劳斯还能说什么!他难道还能说——噢,兄弟,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一点也不会不可思议。可发生在你这样克制冷静又有计划有安排的人身上就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这样吗?   事实上他只能收起自己的下巴,并欲盖弥彰地说道:“不不不,不会。毕竟……毕竟你们都在一起好几年了。”   可才这样说完,克劳斯就又因为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而继续问道:“你这么着急,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雪涅小姐她……她已经……?”   “不,没有。”艾伯赫特有些绷不住了的极力否认道。   可克劳斯却显然对此并不相信。于是他很是迟疑地问道:“真的吗?”   艾伯赫特告诉自己的好友:“是真的,没有。”   而克劳斯则又是不信地再一次说道:“也许只是……只是你还不知道?”   当两人把话题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这两个才只有二十二三岁,却总是因为过于成熟而总是让人忽略了他们真实年龄的贵族青年身上出现了一种坏男孩式的气场。而他们之间的这份话题则让比他们大了十岁的弗里德里克深感自己居然完全插不进话!   艾伯赫特:“在这件事上我很肯定,因为那才是上周末的事。”   克劳斯:“上周末的时候你才和姑娘睡了觉,这周末你就要求结婚了?不不不,我收到的那封信是你在上个星期天的早上发出的!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事情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而且等到女孩怀孕了才来考虑结婚的事,你不觉得这就太晚了一点吗?”   克劳斯:“会……会吗?”   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实在听不下去了的弗里德里克终于开口道:“我觉得,我觉得你们可以先订婚,艾伯赫特。你可以在柏林的报纸上刊登你们订婚的消息。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你们可以在布拉格的报纸上也刊登这条消息。”   好家伙,艾伯赫特的继父总算是说出了一条极富有建设性的建议。并且,当他说出这条建议的时候,艾伯赫特和克劳斯显然还不能理解他的用意。   于是这个到底比他们年长了一些,又在贵族的圈子里以及学术圈都有着很多朋友的男人说道:“首先,现在没什么人是不经过订婚就直接结婚的,小伙子们。其次这可以向你的外公表达出你对于和雪涅小姐成婚的强烈意愿,你还可以在你的朋友里和雪涅小姐举行一场规模远超过一般订婚仪式的……仪式。但是婚约又不是不能解除的,只要你不在订婚的时候同时宣布一个明确的完婚日期,那么海因里希亲王很可能就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直接让你丧失继承权。这可以给你们一个缓冲的时间。也许在这段时间里,亲王殿下就改主意了呢?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原则问题虽然的确一步都不能退让。但有些原则问题却是可以通过商量来变通的。”   这的确能称得上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做法。尽管原本想要直接和林雪涅成婚,并且对此非常着急的艾伯赫特还有些皱眉,但克劳斯已经认同了弗里德里克的这一建议。并且,艾伯赫特的这一强有力的坚实后盾不仅认同了,从他的表情看来,他还认为这个建议简直妙极了!   对此,克劳斯不禁说出了一句大实话:“您真是让我感到吃惊,弗里德里克!我还以为你会很愿意让艾伯赫特在宣布放弃继承权之后和雪涅结婚的!毕竟这样之后,海因里希亲王传给艾伯赫特母亲的那一部分继承权就会落在你们两个的孩子身上。虽然现在这个孩子可能还不知道在哪儿,但我觉得他应该会来的。”   这下,弗里德里克就很尴尬了!因为他根本就还没有想到这些!   显然,这个男人他不是一个军人,也不是一名政客,并且相对而言比较单纯的学术环境则更让他很难遮掩住自己在遇到一些事的时候所流露出的情绪。   于是克劳斯更喜欢这个家伙了,他在哈哈大笑之后拍了拍弗里德里克的肩膀,并给了他一个一点都不克制的拥抱。在那之后,艾伯赫特也这样做了。   这其实明明应该是一件很让弗里德里克感到高兴的事,可他却不知道为何,感到心情复杂起来。并且这一次,他也同样没有掩饰住他的心情复杂!   眼见着克劳斯又要调笑起自己友人的这位可爱的继父起来,楼下的那些声响却是吸引了这三位绅士的注意力来。   因为这个按响了门铃的人似乎并不是一个他们所不认识的,抑或是可有可无的人。   光是从他们所在的二楼看向这位才进到了洋房里的男人,他们的表情就会郑重起来。因为,这个眉头紧锁的男人正是在上个月的月末才新当选为德国总理的天主教中央党党魁布吕宁!   为他开门的女佣显然也知道他是谁,可那名女佣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样一位大人物会在这一天的下午来前来拜访。   考虑到海因里希亲王的隐居状态,女佣显得很是为难,并且她也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回答这位不请自来的共和国总理。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很快走下楼去,而他的好友克劳斯也在随后下楼。而艾伯赫特的继父则反而站在了原地,并在考虑了片刻后前去找自己的妻子。   “下午好,总理先生。请问有什么是可以效劳的?”   女佣看到艾伯赫特已经到来,连忙得救了一般地站到了艾伯赫特和克劳斯的身后,只是像一名侍者那样地站到那里。   “下午好。”   这是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男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相处。当他看到艾伯赫特和克劳斯这两名身上有着古典贵族气质的青年才俊时,他谨慎地向两人问好。   可显然,他并不认识两人,也不应该自己应当怎么称呼他们,又应不应该告诉对方他的来意。   看出了布吕宁的犹豫,艾伯赫特率先替两人做出了自我介绍:   “我是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伯爵。他则是我的朋友,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不知道阁下今天来到这里是想找……?”   “我想找海因里希亲王,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布吕宁依旧看着艾伯赫特,似乎他依旧有些不明白这位年轻的伯爵和海因里希亲王之间的关系。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艾伯赫特在那之后看了一眼楼梯上的走廊。在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继父已经消失了踪影后,他很快说道:   “我想,我的母亲应该很快就会把您已经到来的消息告诉我的外公了。现在他正在接待另一位亲王殿下。也许您会愿意和我们一起稍等一会儿?”   这下,这位在上台之初就地位很不稳固的总理先生总算知道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是谁了。他变得热情起来,并且态度也不像先前那样的犹豫,可当这一系列的转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时,他却是不会让人感到反感。反而会因为他的这份态度而跟着他一道郑重起来。   在艾伯赫特的示意下,那名女佣连忙带他们去到了一间位于一楼的,可以用作会客的房间,并为他们准备起红茶。   现在,艾伯赫特可以在海因里希亲王真正见到这位总理先生之前先替自己的外公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了。   而不等艾伯赫特开口,才一坐下来的布吕宁   作者有话要说:  就已经开口道:   “请原谅,格罗伊茨伯爵,如果不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和海因里希亲王商量,我一定不会在今天这么突兀地前来的。其实我在两周前就给亲王殿下发过一封电报,在一周之前我又给他发了一封电报,说明了我的请求,只是亲王他可能是猜到了我的来意,因此他对于我的请求予以了拒绝。” 第78章 chapter 78   在听到了布吕宁的这番话之后, 艾伯赫特不禁与自己的友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在那之后, 他开始飞快地思考,有什么是能够让这位新上任的共和国总理在才当选的时候就着急地想要来找他的外公, 而他的外公又会不留余地地就这样拒绝的。   可不等艾伯赫特想到几种说得通的可能, 布吕宁就说出了他的真正来意:   “我想要请求亲王殿下帮忙联系到流亡在外的威廉殿下, 并且向他表明来自共和国的善意和诚意。”   诚然, 这样的事是一国总理不应当也不会愿意与艾伯赫特这样的年轻人诉说的。可如果这个年轻人是他需要说服的对象,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那么情况就会很不一样了。他需要尽可能地在见到亲王本人之前获得这个年轻人的好感,以及赞同。   如果能够让这个年轻人愿意在他离开之后给他的外公施加一些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影响,他都会觉得这很值得, 并且是一份意料之外的巨大收获。   可没曾想,他才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在艾伯赫特所给出的细微反应中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年轻人。   艾伯赫特问布吕宁:“所以, 您是想要迎回德意志的皇帝?这可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阁下。”   布吕宁说:“是的,十分重大。所以我首先想要得到海因里希亲王的支持, 打消威廉殿下的疑虑。”   是的,想要迎回德皇, 共和国政府当然需要先打消德皇一家的疑虑。   早在1919年的11月9日,德国宣布投降之前, 德皇威廉二世所信任的帝国宰相马克斯·冯·巴登亲王就在未与威廉二世协商的情况下宣布了德皇的退位,在那个时候,这当然是一项违背宪法的, 令人此生难忘的背叛行为。   更不用说,巴登亲王在宣布德皇退位后就直接任命了在此前一直被德皇压制的社民党的主席弗里德里希·埃伯特为新的帝国总理。而社民党人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11月9日的这天下午在柏林宣布了德意志共和国的成立。   在那场世界大战结束之后,陆军元帅兴登堡将战争的失败引至政治层面,并声称德国陆军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然后?兴登堡元帅的这一说法当然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   更不用说,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协约国曾提议要绞死德皇,而共和国政府之中则似乎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对声音。也就是说,一个非常屈辱的事实就是,德皇一家之所以能够在他们的流亡地荷兰平静地过了这么多年,或许全应该仰仗协约国对于这样一个帝国皇族的同情与怜悯。   试问,当这样一个软弱的,甚至是与那次大战中的战胜国媾和而生的共和国政府说他们想要迎回德皇的时候,他们将会面对的是怎样的阻力,以及猜忌。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德皇威廉二世,甚至是威廉二世的长子威廉皇储为了能够回到自己的祖国,重新获取那一部分可能只是很小的权利而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可是这个国家现在的掌权阶层真的还会愿意让地位尴尬,却是高贵无比,在人民的心中依旧占据着重要一席的威廉二世重新回来吗?   不,他们不会愿意让威廉二世回来的。   在布吕宁带着让人很难去质疑的诚恳说出那句话语之后,艾伯赫特这个到底还太过年轻的,被德国参谋部称赞有相当远见的年轻人向布吕宁问道:“所以,您想迎回的是威廉皇帝陛下,而不是威廉皇储,或者是皇储的几个孩子中的一个吗?”   沉默在一旁的克劳斯还没意识到两人说的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已蔓延开来。   “您以为,我们想要迎回的是哪一位?”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最好的人选一定是威廉皇储。他参加过战争,也反对过战争。因此和兴登堡元帅和鲁登道夫元帅之间有了不可磨合的裂缝。但是请恕我直言,总理先生,如果您想要将皇储殿下迎回,那我的外公一定不会同意。因为兴登堡元帅现在凌驾于整个共和国的地位,亲王不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威廉皇储回国受辱的。”   当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于是艾伯赫特很快起身,走过去开门。而站在门外的则正是他的母亲。亲王殿下的这位爱女给他带来了海因里希亲王现在已经知道了总理先生的来访,并决定见一见他的消息。   在经历了这样的小声交谈后,艾伯赫特告诉他的母亲,他知道了,并且会在待会儿亲自把布吕宁先生送到他的外公所在的书房。   接着,艾伯赫特又关上了门,并走向已经看到了他和母亲交谈那一幕的布吕宁总理,向对方做出了一个请跟我来的手势。   在带着布吕宁走出房间,并向着楼梯走去的时候,艾伯赫特不禁问道:“请原谅,总理先生。只是您能否告诉我,您想将德意志的皇帝迎回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复辟帝制吗?   如果是那样,就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紧接着,这名共和国的总理说:“我想要效仿英国,让德意志也拥有君主立宪制的政体。敌人太强大了,我们又太弱小,没有战胜他的力量。如果让他夺取到德意志的最高权力,那一切就都完了。我们必须要以这种方式才能阻止他的入侵。”   当布吕宁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把他带到了那间书房的门口,并敲了敲门。而他的脸上则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阿道夫希特勒,阿道夫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党。我们曾经挫败过他一次,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力量了。”   此时,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打开房门的正是路德维希,他和海因里希亲王之间的谈话似乎早已结束,却是在里面留到了现在才出来。他向布吕宁点头问好,而布吕宁也是如此。   这名刚刚上任的共和国总理走进了海因里希亲王的书房,带着一份坚定,甚至可以说是决绝。   这名执政时间很短,在历史上毁誉参半,曾在希特勒当选后逃难去美国,却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祖国的魏玛共和国总理在这天的下午和海因里希亲王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次谈话的时间很长,以至于他们甚至都推迟了晚餐的时间。   可布吕宁却并没有在这栋洋房中和海因里希亲王还有他的家人一起享用晚餐,而是选择了在会面结束之后匆匆忙忙,又风尘仆仆地离开了这里。   在吃饭的时候,艾伯赫特并没有向自己的外公问起他和布吕宁之间究竟都谈了些什么。这让林雪涅都不知道今天下午都发生了些什么,并且来拜访他们的又是怎样一个她所知晓的,魏玛共和国混乱时期的一任总理。   总的来说,林雪涅在海因里希亲王家所吃的这唯一一餐在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显得有些沉闷,就连平日里最活跃的路德维希都不怎么说话,但好像艾伯赫特所想的那样,就算他的外公海因里希亲王再怎么不希望他娶一个平民女孩,这位老人都不会当着他的面做出任何会让他所喜欢的女孩感到不愉快的事。   并且,在餐桌上,他们也都默契地没有去提及艾伯赫特与林雪涅的婚事,以及任何与之相关的话题。   可接着,在艾伯赫特的母亲和继父开了个头之后,路德维希说起了许多他在柏林大学里的趣事,克劳斯则说起了他在班贝格军团里的一些事。显然,这才会是海因里希亲王更感兴趣的话题。他在克劳斯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之后问起了许多更为细致,却并不涉及需要保密的机密问题。   这位老人已经在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过了太久太久的平静生活了,虽然偶尔也会有曾经的部下来看他,但他需要避讳的东西总是有很多很多。因此,当这个这个如此年轻的陆军军官向他说出那些的时候,他肯定会感到很高兴。   餐桌上的气氛就这样热络起来,大家仿佛也都忘了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在这样的一天聚在这里。   克劳斯说起了他在军团里的趣事;路德维希说起了现在开始流行起来的滑翔机俱乐部,以及他和他的滑翔好伙伴一起的飞行初体验。   这两个海因里希亲王从前就曾见过的,对老人来说还能算是孩子的年轻人给这顿晚餐带来了许多欢乐气氛。虽然,艾伯赫特并不像他的这两位朋友一样,“擅长说故事”,但饭桌上同时有了克劳斯和路德维希就已经很足够很足够了!   到了后来,连林雪涅都放下了拘束,并在身旁恋人的鼓励下加入了两人的话题。显然,在这样的聚餐中,林雪涅所展现的是与这个时代的许多女性都不同的气质。她明亮而生动,又像是林间的一道清风。她不因旁人的身份尊贵而胆怯,却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间的微笑都能告诉餐桌上的人,她很喜欢他们。   你不能说她的举手投足即使是在这些最纯正的贵族中也显得足够的高贵优雅,但你却可以看到她不错的家教,并且她的那些不足似乎也不伤大雅。更不用说,她还从小受到古典音乐的熏陶,对文学以及日耳曼的历史文化也有相当的了解。   总的来说,她并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真正的平民。 第79章 chapter 79   当晚餐结束, 林雪涅便被艾伯赫特的母亲领去洗漱了。这是因为, 艾伯赫特他们为了能够赶在第二天的早上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而订了这一天半夜的火车。   虽然林雪涅并不像他们,需要着急赶回去过一个忙碌的星期一, 可艾伯赫特、克劳斯还有路德维希全都回去了, 只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也让她在天亮之后自己一个人回德累斯顿这显然会让林雪涅感到很奇怪, 并且那也会让艾伯赫特放心不下。   但是在出发之前,林雪涅总算还可以在洗漱之后稍稍休息一会儿。除她之外,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是一样的,这或许可以让他们在乘坐了一夜的火车之后也不感到那么那么的疲惫。   可艾伯赫特却并不打算和他的朋友们一样,并在他们各自都去忙碌之后又去找到了他的外公。   当时, 这位老人正站在他的书房里看着时而宁静,时而咆哮起来的基尔入海口。   “外公。”   听到艾伯赫特的这个声音,海因里希亲王转过身来。平静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这个外孙, 并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走之前再来找我一次。”   闻言,艾伯赫特笑了,并说道:“我本来也会在去火车站前来您的卧室向您告别的。”   这个总让人觉得不苟言笑的老人, 曾经的海军元帅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外孙,而窗外那一片漆黑中的海浪声仿佛也能就这样透进来, 被他的耳朵所捕捉到。良久,他到底还是笑了起来。   虽然他还有别的儿子, 以及孙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这样偏爱自己的这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外孙。这或许是因为,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孩子与他的爱女十分相似的五官, 却又比爱女坚毅得多的性格。无疑,这是一个纯真而纯粹的孩子,可在他的骨子里,别人很难看到也不轻易显露的地方,却有着一种德意志式的强硬。   当他认定一件事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甚至是完全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   而当他拥有了一个目标的时候,他也不会去顾忌那究竟会有多么的难以实现。   这恰恰是海因里希亲王最欣赏的。   海因里希亲王:“布吕宁和我盛赞了你。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年轻人。”   艾伯赫特:“但他应该知道,在您这里这样称赞我并不可能让我改变主意来劝您答应他的请求。”   当海因里希亲王望向艾伯赫特的眼神中透露出了某种赞许的时候,艾伯赫特走向他的外公,并与他一起站在了书桌后的落地窗前。而当他从自己的外公那里听说了总理先生对他的赞叹时,他显然是高兴的,可随即,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可没曾想,他却从海因里希亲王那里得到了一个让他所未曾想到的回答:   “不,一开始的时候,他是在向我询问,能不能从威廉皇储的儿子里挑选出一位皇太子,并拥护他成为德意志的立宪君主。可是他似乎对威廉皇储的四个儿子都不够信任,生怕他们之中又出现一个像我哥哥那样激进又冒失的家伙。不仅如此,他还对声势浩大地迎回流亡荷兰的皇太子感到担忧。于是他又问我,如果他想要拥立你,艾伯赫特,你也同样是腓特烈三世的子孙,拥有纯正的皇室血统。如果他这样做了,我会不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这样的话语可真是把艾伯赫特给怔住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他从出生起到现在都从未想过的,也认为绝无可能的事。这一次,他可真的是再无法继续保持他的冷静自持了,并且他也在遇到这样的问题时,无法正确地去判断它了。   于是他只能看向自己信任而崇拜的人,并问道:“然后呢?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海因里希亲王笑了起来,他说道:“我说,尊敬的布吕宁先生,虽然我和我哥哥威廉的确都是我们的父亲仅存于这个世界上的男性继承人。但恐怕您还没有这样的权力,可以随意在皇室的子孙中挑选您最喜欢的那一位,让他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成为德意志的皇帝。哪怕那个孩子也是我最喜欢的。”   于是艾伯赫特也笑了起来,而且是在恍然大悟之后笑了起来。他说:“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吗?我有话要告诉您。”   接着,祖孙俩就一起坐到了那张原本是用来会客的长沙发椅上,开始敞开心扉。   尽管,绿眼睛的贵族就要去到参谋部工作的事需要保密,可他相信,自己的外公在这一生中所保守的秘密一定会比他的这个小秘密要重要得多得多。并且他也相信,在这件事上,他的外公的意志一定是与参谋部完全一致的。   于是他说道:“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都有参谋部的专员来和我联系。最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我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到了他们的考察。但是在三周前,我收到了他们的正式邀请。”   “你要进参谋部工作了?”   虽然,共和国政府对于参谋部的重建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知情,可海因里希亲王却显然并不会是一个也被隐瞒了参谋部存在的人。他当然知道一些与参谋部相关的事,甚至他本人还与主导了参谋部重建工作的国防军总司令塞克特将军有着不错的私人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亲王才会更吃惊于自己的外孙已受到这个“不存在的部门”的邀请,并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毕竟,自己的这个外孙从未进过任何兵团,也没有去过军校学习。他甚至……甚至可能对那些在这一百年间发生在欧洲大陆上的大大小小的战役都并不知晓。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孩,他却快要进入塞克特的参谋部了,他即将成为德国陆军,甚至是即将重建的海军以及空军的大脑的一部分。   这或许会是海因里希亲王一年来最吃惊的时刻。   他是这样的不希望自己的外孙也像他的父亲一样,死于战争。因此他曾极力避免让自己的外孙对潜水艇或者是战舰产生兴趣。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外孙并不像其他很多他曾见过的德国男孩一样,对军队以及成为一名军官抱有向往。   不仅如此,他的外孙还喜欢画画和拉大提琴,并且他在学校里的成绩也很好。这让亲王安心了不少。而直到他看到艾伯赫特,这个被他所偏爱的外孙去到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学习机械工程,他就更是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放心了。   可现在,艾伯赫特却是带着雀跃的心情带给了他这样的消息。   这又要让这位老人如何面对这一切。   他应该高兴吗?不,他或许是欣慰而为自己的外孙感到自豪的,可他却并不会为这件事而感到高兴。   所以,他应该对这件事表示反对,并极力阻止吗?不,无论是作为一名希望德意志重新伟大起来的,曾经的海军元帅以及皇帝陛下的亲弟弟,还是作为这样一个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年轻人的外公,他都不应该这样做。   这种感觉实在是复杂极了。   那会让这位老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外孙的父亲时的情景,他告诉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想要娶他的女儿就必须参军。并且,他也会想起那个过于温柔的男人对他说他做不到的时候,他究竟是怎样严厉而严苛地斥责了对方。   直到最后,他听说格罗伊茨伯爵所指挥的潜水艇为了严格执行皇帝陛下和宰相的命令而被英国海军伪装成了美国商船的猎潜船击沉……然后他才知道,其实那个年轻人并不是怯懦胆小,自己外孙的父亲只不过是和他们都不一样罢了。   现在,他又从自己的外孙身上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影子。   只是他的外孙要比那个年轻人更为强大,内心也似乎从没有过犹豫与摇摆不定。   就是在海因里希亲王的这份注视下,艾伯赫特说道:“他们说,我在机械上的天赋已经让他们感到惊讶和惊喜了。可他们坚信,如果我去到参谋部,我所能对德意志做出的贡献会比我留在研究所里做出的更巨大。我考虑了很久,然后我觉得,他们说的或许是对的。我选择机械工程,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它,而是我想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而机械上的革新或许正是现在的德意志急需的。但现在,我有了另一个选择。   “而且,我去了柏林之后,并不是只在参谋部工作。因为我们需要伪装成研究部门,所以我应该每天都还会有半天的时间需要继续研究冷星型发动机在民航飞机和军事战机上的互相转接。”   在这天的夜里,艾伯赫特和他的外公说起了很多,很多很多。当时间临近他们的出发时间,并且他也必须得去叫醒他的朋友们,以及自己的恋人时,他不禁又想起了这场谈话开始时他们所提到的那个人。   于是艾伯赫特到底还是在离开这间屋子前向他的外公问道:“有关布吕宁先生的请求,从威廉皇储的四个儿子中选出一个皇太子,您最后是怎么……怎么……”   “我是怎么回答他的,有没有给他一个承诺?毕竟我们在一起聊了那么久?”海因里希亲王这样笑问道。当他看到自己的外孙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点了点头后,老人说道:“我同意把他的这一意愿转达给我的兄长。但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中拥有任何立场。”   “艾伯赫特。”老人在这个绿眼睛贵族走向门口之前又一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并说道:“布吕宁是一个对于未来的秩序有想法,想要打破规则也想要制定新规则的人。他有着很强的政治野心,只是他并不具备与之相等的能力和魄力。他甚至不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盟友,就更不用说成为人民的领袖了。这是我对他的判断,但你也可以试着从你对他的了解出发,对他也做出一次判断。” 第80章 chapter 80   【他甚至不是一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盟友, 就更不用说成为人民的领袖了。】   凌晨三点, 艾伯赫特坐在开往德累斯顿的火车上。由于这列火车也会经过柏林,因此小亲王路德维希就睡在他们隔壁的一等座包厢里。   火车的车轮开过铁轨缝隙处的“轰隆”“轰隆”声不断地传来, 而他的恋人或者说“未婚妻”则就睡在他的身旁, 在梦呓中又往他的怀里钻了一些。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转身又吻了吻女孩的眼睫。这样的动静让林雪涅费力地睁了睁眼睛, 却又是在那之后很快又闭上了眼睫。艾伯赫特把被子往上拽了点, 让她的手臂可以不露在外面。   可随后,他就又思考起了他的外公对他说的这些话语。   他本以为自己的祖国虽然依旧还不是他曾经强盛的模样,可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可是自从去年的10月起,一切又开始变得糟糕。那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在去年的时候与自己的友人克劳斯之间的那次谈话。   共和国政府一直都不是国防部与参谋部交付信任的对象,而他们也一直在等待着那样一个人, 强硬、手段非凡、有魄力。   同时他也会想起在这天的下午,布吕宁总理对他说的那句话——【敌人太强大了,我们又太弱小, 没有战胜他的力量。如果让他夺取到德意志的最高权力,那一切就都完了。】   这让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所热爱的这个国家, 这个他愿意奉献一切的国家,此时可能正处于一种晦暗不明的关键节点上。   现在他已经能够知道, 布吕宁并不是一位值得信任的领袖。尽管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他有着很多的想法。可是谁又是值得信任的呢?布吕宁的所谓敌人, 阿道夫希特勒吗?   他会是那个人吗?   火车的车轮开过铁轨缝隙处的“轰隆”“轰隆”声继续响起,并将他们从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一路带到柏林,带到德累斯顿。   他的调令会在周一的时候就抵达他在德累斯顿供职的研究所。然后, 他就会有将近两周时间的假期。在这两周的时间里,他可以陪自己喜欢的女孩去一趟布拉格,然后在报纸上刊登两人订婚的消息,并去到柏林安顿下来,举行他们的订婚仪式……   2020年,   捷克布拉格,   伯洛赫教授的心理诊所。   这是一个伯洛赫教授在布拉格附近的一所大学进行授课的时间,而他的助理海莲娜此时则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仿照着他的笔迹给自己的友人开出抑郁症的证明以及附在后面的休学两年的建议。   在这个过程中,海莲娜不断地抬头看向就坐在对面的,自己的这位友人。   “你确定一定要逼迫我这样做吗?你对我难道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吗?如果被伯洛赫教授知道我都背着他偷偷做了些什么……天哪……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对此,林雪涅只是抬了抬眉毛,并说道:“他不会的,但他可能会对你进行长达十小时的精神分析,以弄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这和真的杀了我有什么区别!”说着这句话的海莲娜很是生气地在报告的最后写下了足以乱真的,伯洛赫教授的签名,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导师的图章,并在签名上敲了个章。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在过了一个周末后,她的这位已经生了她很久的气的友人找到了她,并向她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可当她面对这种请求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办法拒绝对方,因为林雪涅告诉她,如果自己不帮助她,她就真的去自杀失败一次!然后她就可以凭借这次并不成功的自杀记录以同样的借口来向学校提出休学的请求了!   可是失败的自杀这种事是能够随便尝试的吗!万一有些人因为过于愚蠢而一个不小心就成功了这可该怎么办!   海莲娜觉得,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的!于是她就这样答应了对方!可是当她把这样的一份报告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上时,她又不禁怀疑起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真的正确!   她甚至一下就觉得后悔了,甚至有些想要从林雪涅的手里把这份报告给抢回来!   可她才只是在看向林雪涅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点点这样的信息,坐在她对面的友人就十分警觉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很快就把她还没看完的这份报告给放了起来!   眼见着林雪涅就要在说了一声“谢谢”后起身离开了,海莲娜马上表示道:“你总得让你送送你吧?我送你回去。”   在海莲娜说出这句话后,已经转身了的林雪涅又转回头来看向她。在望向对方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仿佛被自己好友的这份真诚给打动了一般地点了点头。可在点头之后,林雪涅却是把装着那份由海莲娜所伪造的报告的背包背到了前面。很显然,这是一个典型的防盗式背包法!   海莲娜:“……”   因为林雪涅在这种动作中所展现出的,对于海莲娜的极度不信任,于是明白之前的所作所为可能给对方带去了多大烦恼甚至是伤害的捷克女孩在开车送林雪涅回去的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和对方搭话了。   车开了好一路,她才试着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突然就决定要办理休学了?我是说,我们前几天见面的时候你还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就已经付诸行动了。你不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有些太快了吗?”   对此,林雪涅并没有开口回答,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只是转头看向自己的这位几乎知晓一切的友人。   两人只是对视了三秒,海莲娜就又转回头去,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两边时空的流速不一样,我们这里才过去了几天,可能你的甜心宝贝那里就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原谅海莲娜实在是没法用“艾伯赫特”这个名字来称呼属于上个世纪的,自家好友的恋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这个世界上同名的人很多,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没法在每次要和林雪涅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也称他为艾伯赫特。   但是这一次,海莲娜在才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林雪涅其实并不喜欢她用“甜心宝贝”这个词来指代她“在她臆想中的那个恋人”。于是她连忙带着一丝心虚看向林雪涅。   可没曾想,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雪涅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这一次,她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并说道:“我们就要订婚了。艾伯赫特说他会在布拉格和德累斯顿还有柏林的所有报纸上都刊登这则消息。”   在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到了林雪涅所租住的那间阁楼小屋的楼下。林雪涅就这样在看起来总是很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拥有一种东欧风情的海莲娜震惊的表情下向她道了谢,并在亲吻了她的两边脸颊后下了车。   在林雪涅走上楼之前,海莲娜还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可是当林雪涅转过头来的时候,这个已经和她认识了差不多三年的捷克女孩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于是林雪涅只是对她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就打开了大楼的门,并走了进去。   可真是因为她的这一表现,才会让给她做了伪证的海莲娜感到更为心绪不宁起来!   这个在大部分的时候总是会把林雪涅吃得死死的,并很成功地让林雪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自己只是得了“幸福癔症”的捷克布拉格大学心理学系毕业生在自己的车子旁踱步了好一会儿,而后她踹了自己的车一脚,接着就在楼底按响了林雪涅所住的顶层阁楼的门铃。   可她按了好一会儿门铃都没人应答。于是她很快拿出手机试图拨通林雪涅的号码。可当她拨出了那个号码之后所听到的又是那该死的“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系统应答!   于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的海莲娜连忙按了隔壁一户人家的门铃,并在对方给她开了楼底的门之后连忙冲上楼去,在林雪涅的门前不断地按门铃以及敲门。   可里面不仅没有人来给她开门,甚至连哪怕一点点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下,海莲娜是真的着急了!她才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很快上网找起了就在布拉格城里的开锁匠,并告知对方:   “您好!我是一家心理咨询诊所的助理,我看着我们的一位有重度抑郁症的病人进了屋子,可我再去敲门的时候屋子里却没有应答了!现在时间虽然只过去了半个小时,可我很担心她,请问您能不能尽快过来帮我把门打开?” 第81章 chapter 81   那么, 在2020年这一端的海莲娜之后又会遭遇什么让她怀疑她的人生以及整个世界的事呢?已经回到了1930年的林雪涅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已经能够很好地掌控两边时空时间流速的她怀揣着这份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鉴定报告以及建议书, 打算亲自去到弗兰茨·卡夫卡以及马克斯·勃罗德的家,告诉他们自己即将和艾伯赫特订婚的事。当然, 出于一些她从中国带来的习惯, 她还打算在去到那里的时候给对方带一些糖果。   天知道她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那个粘人的恋人答应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布拉格待两天, 等到第三天的下午才来这里接她。   如果不是这样, 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完成这些需要在“现在”与“过去”两头跑的艰巨任务。可即便是这样,两天的时间也真的是短得够呛了。要知道,这并不是她在“现代布拉格”的两天时间,而是她在“旧日布拉格”的两天时间。   林雪涅想了想,而后决定带着这份鉴定书以及建议书出门, 在从亲爱的弗兰茨那里出来之后直接去学校,找先前她已经联系过了的,负责这方面的学校老师。   哦, 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的林雪涅一定不会知道她这样做了之后的后果!   试想一下吧,可怜的海莲娜在开锁匠来这里帮她开了锁之后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她呼喊着林雪涅的名字跑遍了也翻遍了整个本来也就不大的阁楼公寓, 她甚至还走上那几个楼梯推开了天窗,并走了出去!   而好心的, 有责任感的开锁师傅则从随时准备抱着一个自杀了的失足少女冲下楼去等救护车的紧急状态在几分钟内就又变成了对于海莲娜的深刻怀疑!   面对开锁师傅不加掩饰的怀疑目光,海莲娜不得不焦心地向对方解释她真的不是想来这里偷窃, 也告诉对方她真的是那间心理咨询诊所的助理,并且她和这间屋子的住户还是好朋友的时候,她接到了热心同学的来报。   那是一位海莲娜的研究生在读同学, 因为海莲娜的关系而看到过林雪涅。在得知自己的这位大学同学现在正在焦心地寻找她的那位女性友人之后,他把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幕告诉了正处于焦头烂额中的海莲娜。   “海莲娜,我刚才看见你的那位朋友了,就在学校里。她好像正在和学生中心的一位老师谈休学的事。”   对于线人的这一来报,海莲娜会有什么反应?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看着她上楼的!而且我还等了一会儿再上楼去找她的,我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坐着等了很久!这段时间里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下楼去了!”   “也许……也许她去到楼下的哪户邻居那里串门了?”   海莲娜:“我说了我坐在楼梯上了!从最顶层的楼梯那里难道还听不到有人下楼的动静吗!”   很显然,电话的那头一定是一个逻辑思维十分严密,脑子里的那根筋又十分直的男同学,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不会问出类似于“也许你的那位朋友只是走路的脚步比较轻呢?也许她有意识地要让你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呢?”这样的话语。   听到这些,海莲娜都要爆发了,可她最终只是说出了一句:“你给我赶紧回去拦住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跑了!我很快就过来!”   就这样,海莲娜挂了电话,然后再一次地对上了开锁匠的凝视……   所以,现在被他们给撬了的门应该怎么办?   “先生,您能帮忙把这个锁给重新装上去吗?我付您双倍的钱。”在这个时候,镇住了场面的海莲娜也只能这样说了!   但是正当她和开锁师傅互相监督着,互相防备着要把被撬了的门锁给复原的时候,这个向来相信所有用科学不能解释的问题就一定能用心理学来解释的捷克女孩遭受到了她生命中的又一重重击!   “她不见了!我看她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就已经去女厕所了!我在女厕所里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她出来!然后我又找了一个女生进去找她,可她根本就不在里面了!天哪,你的这位朋友是特工吗?她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在跟踪她了,所以才使出了电影里经常会演的那种小技巧把我给甩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海莲娜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并且,她还感受到了一阵深刻的恐惧感。   如果她的友人就此失踪两年,她……会不会被警方当成犯罪嫌疑人给抓起来?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海莲娜去到了自己在柏林洪堡大学做交换生时期认识的那些同学的whatsapp群,发布了她宣称是一生一次的请求!   【恳求大家帮我一个忙!它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请你们帮我寻找1930年4月的柏林报纸!越多越好!越全越好!最好能涵盖那一年4月的每一天!】   1930年4月,   捷克布拉格。   【来自德累斯顿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即将与来自布拉格的雪涅·林在柏林订婚。】   林雪涅的手里拿着一份今天才刚刚送到的最新报纸,而在报纸上专门刊登婚娶消息的那个专栏里,她与艾伯赫特即将订婚的那段话则就出现在了那里!   猝不及防!这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她是知道艾伯赫特打算在柏林、德累斯顿和布拉格的所有当地报纸上都刊登这样的消息,并且她在去看望弗兰茨还有马克斯·勃罗德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件事,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艾伯赫特居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在布拉格的报纸上刊登了这样的消息!   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看着那小小一栏里的简单话语,林雪涅的眼睛变得很亮很亮,并且她的脸也红了起来。   她其实……突然有点想在看到艾伯赫特的时候稍稍责怪他一下,怎么能就这么突然行动了呢!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可能即使是说出责怪的话语也只会流露出嗔怪。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的林雪涅不禁好笑起来,然后抬起脸,把报纸盖在脸上很蠢很蠢地在原地转圈圈!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楼下响起的,汽车喇叭的声音。于是林雪涅很快跑去临街那头的房间的窗台那儿。而后她看到那个在报纸上和她的名字放在了一起的绿眼睛贵族就站在汽车的旁边,摘下了帽子望着她。   或许从德累斯顿一路开车过来的绿眼睛贵族实在是太着急让自己喜欢的女孩知道自己已经来到这里了,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式让对方先看到他,而后再在和林雪涅打了个照面之后把车开到房屋里侧的停车天井那里。   当他把车停好,又跑上楼去的时候,时间早已经过去了让人着急的六七分钟了。   他脚步很快地冲上顶楼,并在看到早已为他打开了门并等在那里的林雪涅时一把抱起她,当他用脚把门给关上的时候,他已经吻起了即将与他订婚的这个女孩,并不止是满足于亲吻她的嘴唇。   艾伯赫特把人抱到了桌子上,让林雪涅坐在桌子上与他接吻。最开始的时候,那应该是细密柔软的吻,可当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垫在了显得过于冷硬的桌子上,并一下把人推倒在了桌子上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从这个下午到晚霞出现,再到街边亮起路灯,而月亮渐渐升起。   从客厅的桌子上,到书房拉上了窗帘的窗台边,一直到那间有着天窗的卧室里。   当林雪涅终于被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放到卧室的床上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可以绕着整个布拉格城跑一圈的体力已经连一点点都不剩了。她只能瘫软了身体,任这个有着宽阔肩膀的,让她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会觉得挪不开眼的人向她索取。   当一切都渐渐停下之后,用被子把自己裹紧的林雪涅才很不好意思地小声向艾伯赫特抱怨。   可或许是她抱怨时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这让艾伯赫特不禁又亲了亲她的眼睛和嘴唇,这让林雪涅拽着手里的被子又把它往上挪了挪。她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嘴唇也遮住。   但是当两个人同盖一条被子的时候,只是拽起被子遮住自己就能让人亲不到自己这实在是太有趣的想法了。有趣到了这个撑起身体的绿眼睛贵族只要再躺回她的枕边,就可以用放在被子里的宽大手掌轻抚她身体的任何一处。   感觉到掌心有着火热温度的手从自己的腹部开始缓缓向上,甚至就要触碰到那敏.感的柔软,林雪涅不禁在倒吸一口气后连忙松开她刚刚还紧紧拽着的被子,并两只手一起抓住艾伯赫特的手…… 第82章 chapter 82   在被抓住了手掌之后, 艾伯赫特却也没有执意要再去做些什么, 而是一下笑了起来,并又吻起了身边人的嘴唇, 并与她唇舌.交缠。这并不是一个这么快就结束的吻, 这也是一个典型的, 艾伯赫特的吻。就好像他第一次吻林雪涅那样, 他的吻总是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很温柔很温柔,可是当被他吻的这个女孩逐渐沉溺在这份温柔中的时候,她才会发现自己已经逃不脱了。   那就更不用说……三年的时间早就让这个男孩的吻技变得很好很好,更懂得应该如何向他心爱的人索取,也更懂得……怎么让人因为一个吻就动.情起来。   当林雪涅因为这个吻而喘息起来的时候, 她抓着艾伯赫特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于是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在吻她的时候宽大的手掌也在她的胸前揉.弄,甚至是拨.弄。   当这一吻结束的时候,林雪涅的身体早已蜷缩起来, 甚至还有些颤抖。她趁着自己还有一丝体力的时候坐起身来,并在艾伯赫特的眼前转过身去,说道:“我……我要去把衣服穿起来。”   说着, 背对着艾伯赫特的林雪涅从床上站起身来,并给自己套上长及脚踝的睡裙。当她把睡裙的衣领整理好, 也把自己的长发稍微顺了顺再转回身去的时候,她会发现她的男孩早已经在床上坐起身来, 并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当两人的视线对上的时候,艾伯赫特的脸上也没有出现局促,反而很大方地向林雪涅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笑容, 就又要让林雪涅险些看愣了。   在床上坐起身来的这个男孩,或者说是青年并没有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而那裸.露出来的部分实在是迷人极了。那是正在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身体,他的肌肉线条流畅且不会过分冷硬。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是不带着美感的,与他的那张漂亮的脸合称极了。   林雪涅就站在那里看了她的男孩好一会儿,然后咬了咬嘴唇,从旁边拿起一条毛毯,又爬回床上,坐到了艾伯赫特的身边。她给自己和艾伯赫特都围上这条毛毯,然后脑袋靠在了恋人的肩膀上。于是艾伯赫特也搂住了她,并问道:   “明天早上我们就去柏林吗?还是你还想在这里多待一天?”   一听到这个问题,林雪涅就吃惊了,并转头问道:“这就要去柏林了吗?我们不回德累斯顿了吗?”   “不回了。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已经找人帮我们看好了房子。房东暂时还不打算出售它,所以我们可以先租用它。我已经把需要用的东西都打包寄到那里去了。明天我们可以直接去柏林。但是那些寄过去的东西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到。所以我们可以先住几天酒店。我已经订好了,是巴黎广场上的阿德隆酒店。正好我们的订婚仪式也可以在那里办。”   “巴黎广场上的阿、阿德龙?”   沙皇住过的那个吗!开业的时候德皇还出席过的那个吗!德国大导演拍过全三集的电视剧的,很贵很贵的那个……阿德龙吗?   “嗯,你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我是说,这已经是个惊喜了!”   虽然说,这座开业于1907年的酒店即使是在林雪涅所在的那个时代也能算得上是一家级别超高的豪华酒店了,但在二十世纪的时候,它的地位当然会不仅是这样。它应当是一座世界级的酒店。建造这座酒店的人把他从整个欧洲以及非洲搜罗来的宝贝建造了它。而这里也就变成了那时的社会名流们聚集的场所。   在得到了这个惊喜之后,林雪涅很快地亲了艾伯赫特一下!可在那之后,她就又才明白过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一等!你是说,我们过几天就要举行订婚仪式了吗?”   对此,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并说道:“我的两周假期已经过去三天了,时间已经不剩很多了,可我还想在举行好订婚仪式之后带你到处走走。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科隆和纽伦堡就很漂亮。还是你想去别的国家?瑞士?奥地利?还是法国?”   闻言,林雪涅马上就被带入状态,很认真地思考起了艾伯赫特所说的那个选项,可是她才好好地考虑了没多久,就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还能有几天时间?于是数学不好的文艺少女林雪涅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可是她怎么数都觉得他们能够用来旅行的时间一定超不过一周!那样他们还怎么去好多好多的地方?   于是她问艾伯赫特:“我们一定要这么快就举行订婚仪式吗?也许我们可以……我们可以等到你换到柏林分部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啊。”   对于林雪涅提出的为数不多的那些要求,通常来说艾伯赫特都会答应的,而且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这一次,他却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不”。   绿眼睛的贵族说:“只有这个要求,雪涅,只有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你能明白我有多想尽快告诉所有人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吗?”   林雪涅想了一会儿,并最终还是带着一点不好意思地对艾伯赫特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去之前路德维希提到过的……瑞士的那个风景很美的温泉度假胜地?”   这一次,艾伯赫特想都没想就说了“好”,眼见着他又要吻上来,林雪涅连忙双手扶着他的脸道:“我……我饿了!我们去做晚饭吧!”   一天后,   柏林。   “所以这套公寓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除了一些家具需要换掉,灯也要重新装之外,看起来应该还不错。有一间在白天的时候光线适合阅读的书房。还有一间可以用来听音乐,演奏乐曲,放松,做冥想的房间。卧室有两间,每一间都带一个浴室,我和曼弗雷德都觉得你们吵架的时候可以用它。所以,它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   这是在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给艾伯赫特还有林雪涅找到的公寓。在带着两人看了一遍这间很是宽敞的卧室之后,小亲王说出了这段总结。   在说完最后的那两句话之后,路德维希显然是想要绷住自己的表情的,可他却并没能够做到。于是听明白了这两句话背后的意义之后,林雪涅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尴尬,而艾伯赫特则更是直接说道:   “不会有这样的时候的,路德维希。”   可他才说完,林雪涅就揪了揪他的衣摆,并反应很大却是很小声地问他:“你和他们都说了?!”   这下,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干脆在各自坑了一声之后转过脸去尽情地嘲笑他们了!不仅如此,路德维希还在笑完之后又转过头来顶着那张看起来有一些不耐烦的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们今天晚上可能就能用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句玩笑话的,可没曾想,林雪涅居然在看了一眼离他们更近一些的卧室之后就走了过去,把插在门上的钥匙拔了下来,再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这下,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可以尽情大笑了!而艾伯赫特则是好笑又无奈地表示:“我们今天不住在这里,雪涅。”   眼见着林雪涅还气不过着呢,小亲王觉得他应该可以在这个时候抛出另外一件事来转移火力,免得被他们的好朋友艾伯赫特给记住!于是他说道:   “因为弄不清楚你最近都会待在哪里,所以很多人都在看到你登在报纸上的订婚消息之后把祝贺信都寄到我这儿来了。而且这些还有好多都是挂号信,为了收这些信,我可废了好大的劲。”   说着,路德维希还真的从他的包里拿出了好厚一沓的信,并交到了艾伯赫特的手上。   “好好看吧,我们晚餐时候见。”   在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离开这里,并把门也关上的那一刻,林雪涅非常生气地问艾伯赫特:“你怎么可以把这样的事都告诉他们!”   艾伯赫特:“他们问起我为什么那么着急要带你去见我的母亲和爷爷……”   林雪涅:“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怎么能是这样的混蛋!我又看错你了!今天的晚餐你自己去和他们吃吧!”   所以,小亲王之前说过什么?他说——【我觉得,(这两间卧室)你们今天晚上可能就能用了】   这可真是太正确的一句话了,并且它还富有强烈的象征意义!   不过,这可能还真的是由林雪涅主动挑起的,两人间的第一次争吵。这样想来,这样的一次小吵小闹也可以算是很有纪念价值。   而这天晚上的聚餐,艾伯赫特也的确被说到做到的林雪涅发配出去自己一个人赴宴了!   这么看来,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在这天晚上的聚餐还真的是很有“最后的单身派对”的意思。只是派对的核心人物并不会为此感到高兴,也不会进而和友人们一起饮酒狂欢。   相反,他还给笑得非常放肆的,给予他无情嘲讽的,坐在他对面的那两位朋友发出无声的提示——应该差不多了吧?绅士们,你们应该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只不过,艾伯赫特在今天晚上所遭遇的尴尬和煎熬可能根本就比不上林雪涅的那位身处2020年的好友海莲娜在这一天所遭遇的水深火热。   先前她做了什么?   哦,对。她发动了她在柏林的朋友为她查找1930年4月的柏林报纸。不仅如此,她本人还在布拉格也开始了一场寻找1930年4月的布拉格报纸的行动。   然后,她在很多不同报纸上看到了用德语或是捷克语几乎重复了三周时间的一条消息。   ——【来自德累斯顿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即将与来自布拉格的雪涅·林在柏林订婚。】   现在,海莲娜该怎么做?   告诉自己,她也得癔症了吗!   可那一定不是幸福的癔症,而是令人心生恐惧的癔症!   海莲娜:我是谁?我在哪儿?警察如果找上门来了,我可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第83章 chapter 83   在1930年4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一场并不盛大, 却足够愉快甜蜜的订婚仪式在巴黎广场上的阿德龙酒店举行。当然,他们所用来举办仪式的只不过是阿德龙酒店里的一个房间, 可那就已经很是足够了。   这虽然只是一场订婚仪式, 可在林雪涅看来, 除了自己没有穿白色的婚纱之外, 这已经和一场婚礼没什么区别了。   在这场订婚仪式上,他们甚至还需要交换订婚戒指,并且也会在交换戒指后接吻。   只是订婚仪式上并不需要证婚人,仅此而已。   当然,林雪涅知道在这个年代的德国, 一场真正的婚礼应该有的气氛一定得是很神圣的,而不像是现在,空气中只是充满了轻松与愉悦的因子。   在这一天, 不仅路德维希和克劳斯来到了这里,曼弗雷德作为和两人刚认识的友人来到了这里,并且就连艾伯赫特的母亲和继父也出席了他们的订婚仪式。   至于林雪涅的“父母”和“姐姐”?哦, 这不是很显然的问题吗?路途太遥远了!   虽然现在德国已经有了他们的汉莎航空,可在林雪涅的故乡中国却是还没有这样的民航飞机, 她的“父母”和“姐姐”如果想要特意从中国赶来柏林参加他们的订婚仪式,那可得先从南京去到广州, 再从广州坐一个多月才有一班的,开到德国汉堡的船。在船上,他们又要待几个星期, 然后才能再从汉堡来到柏林。   考虑到往来于中国和德国的航运船只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从中国来到这里一次再回去,跑这一趟怎么说也得要三、四个月才能完成。   这趟旅程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太长,也不是不够年轻的人所能扛得下来的。如此一来,林雪涅的家人缺席这趟订婚仪式也就变得很能够让人理解了。又或者,那应该不仅仅是能够让人理解而已。   想一想吧,这是一个只是回一趟家都需要在路上耗费三四个月的女孩。现在,她就要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而留在这里了。   这让林雪涅在无形中得到了艾伯赫特的母亲还有继父的很多“怜爱”。   而在他们举行订婚仪式的这个房间里,虽然没有用花朵做成的花亭,也没有拥有白色大理石雕塑的喷水池。但艾伯赫特却让人在这里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花。   在这里,到处都是笑声,到处都是飘散的花瓣和飘散的彩色纸片。   被请来参加这场订婚仪式的人并不是很多,毕竟……这只是订婚仪式而已。可受到邀请的却都是艾伯赫特真正的好友。当然,除了这些男孩们,贴心的克劳斯还特意找了一些尊贵的小姐们来到这里。   就是在这些祝福的目光中,艾伯赫特和林雪涅交换了他们的订婚戒指,并且……他们还在那之后交换了一个吻。   林雪涅心想,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是在艾伯赫特为她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上少了许多与这个时代的疏离感。仿佛他们刚刚完成的,真的就是一个神奇的,拥有着特殊意义的仪式一样。   在那个时候,她望向正握着她手的那个男孩,仿佛她的男孩正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地走进这里。而她,她也欣然地走进属于这个男孩的一切。他的内心,他的世界,他的生命,以及他所身处的时代……   仪式很快就完成,而接下去的,则就是大家的派对时间。可把这些人全都一直关在房间里可真的会要了他们的小命了。   于是这场小型宴会的主角被仿佛一刻都不能停的,谁也管不了,并且谁也管不住的小亲王还有他在柏林大学里结识的,与他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曼弗雷德一起拖着离开了那间屋子。   至于克劳斯?还是让他留在那里吧,他好像十分享受那里的一切。尤其十分享受与美丽的姑娘们共舞。   拖着艾伯赫特还有林雪涅离开了的路德维希打算先拖着朋友们一起在这间酒店里逛一逛。然后,在这场订婚派对结束之后如果天还亮着,那么他会很乐意想向自己的朋友们隆重推荐一家柏林郊区新开滑翔机俱乐部的!   可就是在他们不借用电梯跑下楼的那一路上,却是遇到了一件让人不怎么愉快的事,又或者说……那是一些让人扫兴的家伙。   “哦,快瞧瞧这是谁!亲王殿下!先生们,亲王殿下来了,你们还不赶紧给他让路?”   那是一个商人的儿子,有着微胖的身材,穿得西装革履,企图表现出身处上流社会的人那样的优雅,却很遗憾只学成了个半吊子。他显然认识路德维希,可路德维希却根本记不得他是谁了。   于是总是不喜欢他的朋友们喊他“小亲王”,可如今却觉得这句“亲王殿下”十分刺耳的路德维希皱起眉头,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问道:“你是谁?”   在被路德维希这么问了之后,原本还自信满满,甚至还在自信满满中带着恶意满满的男人感觉就好像挥空了拳头那样,可他很快又找回了那种虚张声势的自信,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保罗。”   可没曾想,路德维希在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紧跟上了一句:“哪一个?”   “保罗·格拉茨!你应该觉得我的姓很耳熟的吧?十三年前我的姐姐差一点就嫁给你的叔叔了,可你的爷爷反对这桩婚事,亲王殿下!他认为我的姐姐配不上你们这样的贵族!”   哦,这个宣称自己叫保罗的人这么说了之后路德维希就能够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了。可是小亲王明明有那么多的问题可以问,也有那么多可以嘲讽对方的事情可以说,却偏偏选了这句:   “十三年前我才六岁,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   好家伙,这实在是一句让人醍醐灌顶又耐人寻味的话了。就连四人当中的唯一一个弱女子林雪涅都往前一步挡在了小亲王的身前,并很是担心又迟疑地问道:“他是变态吗?”   可没曾想,林雪涅分明和小亲王是一伙儿的,这会儿却让路德维希很是怪异地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中所包含的内容还让林雪涅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你第一次见艾伯赫特的时候他才十岁,过了八年你又是怎么把他一眼就认出来的?】   哦,这下就很刺激了,林雪涅尴尬地又要往后退回去,却是才退了一半就发觉了哪里不对,并又继续小声问道:“我的意思是……这是不是一个总是在暗处偷窥你的变态。”   可林雪涅的这番解释却是让小亲王的眼睛里有了对于她的……新的怀疑!   站在楼梯下方大厅里的保罗并不能听明白也不能看明白小亲王这一方阵营在刚刚过去的那几十秒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在某方面其实还是很单纯的年轻人昂首挺胸地说道:“我后来还见过你几次。只是很可惜亲王殿下总是不可能看到人群中的每一个人。”   说着,保罗又向小亲王恶意满满地问候道:“你们家在巴伐利亚的大片领地现在还好吗?施泰因家的那些城堡现在还在吗?亲王殿下?”   这下,林雪涅就能完完全全地听明白了,这是在那场战争结束后强势崛起的“新贵族”在向属于往昔的,拥有光辉历史的贵族们发起挑衅。   控诉对方的家族曾经如此冷酷地拒绝了那桩婚事,甚至是替自己的姐姐抱不平并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这个商人的儿子真正想要做的,是奚落对方,取笑对方,数落对方。   就好像路德维希在面对艾伯赫特的爷爷时所说的那样——我们的荣耀依旧还在,只是我们的权利却远不如从前了。   他们的领地和城堡还在吗?   当然是不在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得着说吗?   一般来说,这样戳人痛处是会让人恼羞成怒的。尤其……尤其是在酒店里的客人都因为这里的动静而不同程度地注意到了他们情况下。   可从小就让自己的母亲很是头疼的路德维希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一种说法:“和你姐姐的美貌一样。”   说着这句话的路德维希就好像他原来所打算的那样走下了楼,他的好友曼弗雷德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而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路德维希的艾伯赫特则直接在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之后就笑了起来。   可那个商人的儿子,保罗却似乎并不能够明白这句话的内涵。于是并非贵族出身,却拥有良好的教养,也能够和小亲王他们玩得很好的曼弗雷德开口说道:“就是不太好,已经没有了的意思。”   这下,在朋友的簇拥下进到这里的保罗生气了,他几乎就要向前一扑,扑到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的身前,凭借他魁梧的身材去撕碎这两个家伙。但他却被他的朋友们拉扯住了。   “你居然敢侮辱我的姐姐!”保罗这样说道。   而路德维希则回应道:“抱歉,这样揣测一位比我年长很多的女士的确不是很礼貌。只是你现在的样子很难让我不去产生这种不太好的联想。”   虽然被拉扯住了的,张牙舞爪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是唬人,可路德维希这个孩子王可不是被人给吓唬大的,他就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想要往后退的意思。   “想要打架吗?这也不是不可以。”小亲王这样说着,看了一眼四周,并说道:“但在开始打架之前,我们得签个协议,砸坏的东西可全部得由你来赔偿。毕竟,我的领地它不太好,城堡也全都没有了。要莫名其妙地出一笔巨大的赔偿金对于我来说可能不太容易。”   当路德维希说到这里的时候,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的艾伯赫特就拉着林雪涅往旁边走了几步。而曼弗雷德也在和路德维希小声地交流了几句之后往后退了两步。这让林雪涅很是着急,并对艾伯赫特说道:“你们都不打算帮他的吗?他的对手有这么大个!”   艾伯赫特则小声说道:“没问题的,他很灵活。”   林雪涅听到这句就更着急了:“这种事是够灵活就可以解决了的吗!”   于是艾伯赫特又补充了一句:“他也很迅猛。”   听你的鬼话!   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这么只是在旁边站着的林雪涅松开艾伯赫特的手,开始四处找可以给路德维希用的“武器”!然后她看到了放在酒店前台供客人使用的雨伞!   与此同时,那个朝着路德维希张牙舞爪的保罗被他的友人们松开了。这群小混蛋,一看“亲王殿下”打算自己一个人和保罗单挑就放他去了!而被自己的友人们,或者可以说是跟班们松开了的保罗则看向脱下了西装外套的路德维希,还有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曼弗雷德。而后他又看了一眼这间装饰得就好像宫殿一般的豪华酒店,仿佛是在估量什么。   就在酒店里的侍者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情况,并一路跑着过来,而因为微胖和高大的个子而显得很壮的保罗也在转了转眼珠后一下冲向路德维希的时候,酒店外传来一声枪响!   那虽然只是一声枪响,但它离这里实在是太近了,在这样的和平年代它足以让整个酒店的大厅都安静下来了。那个叫做保罗的年轻人甚至还因为这样的一声距离他们并不远的枪响而扑在了地上。   随后,他们听到的,是先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并且现在也吵闹了许多的喧闹声。   接着,酒店大厅里有一个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的人喊了起来:“是红色阵线战士同盟!他们和冲锋队在广场上起了冲突!” 第84章 chapter 84   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人来说,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臭名昭著冲锋队在当时是做什么的, 并且又是由谁所领导的他们可能很清楚。   可是红色阵线战士同盟呢?那又是什么?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的德国, 希特勒的冲锋队可不是一家独大的。而红色阵线战士同盟则正是一支与冲锋队有着对立关系并且互为对手的准军事性质防卫组织。   在1924年的时候, 冲锋队因为阿道夫希特勒的啤酒屋政变失败而被禁之后的第二年, 德国共.产党组建了它, 面向并吸取所有“有阶级觉悟”的工人。仅在1927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拥有十万多名队员,成为了一股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   应当说,这两股力量在当时是有着不相上下的力量的。   当冲锋队的成员走上柏林的街头,带领不满的民众举行□□, 并高唱起“让犹太共和国的自由见鬼去吧!”的时候,红色阵线战士同盟的成员就这样与他们发生了一次冲突。   原本,这两支队伍中的领队人都很克制地约束自己的队员们, 不要让这次冲突成为一起后果严重的流血事件。可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形势就变得不那么能够控制得了了……   这下,原本要和小亲王干一架的保罗也顾不上再要找他的麻烦了, 并略显狼狈地匆匆离开了酒店的大厅,去到自己房间。   这并不奇怪, 因为无论是狂热信奉反犹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冲锋队,还是信奉布尔什维克主义的红色阵线战士同盟, 他们都对新晋的资本家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更不用说……在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输出地,曾经的俄罗斯帝国的土地上,布尔什维克主义者不仅让资本家和地主的血流遍地, 他们还能够用机关枪扫射他们的皇帝,以及皇帝年幼的家人。   对于这个时候的欧洲保守势力而言,信奉种族主义或许的确太过激进,可信奉马克斯和列宁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才是更为可怕的魔鬼。   这是他们曾在1919年派兵围剿,却最终没能击杀的,让他们深深诅咒的“魔鬼”和需要建起一个波兰才足以抵御侵袭,并避免被它感染的,最令人厌恶的“病菌”。但在德国,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列宁其实正是由德意志帝国秘密送到俄国的。而在上一场大战中,布尔什维克军则正是由他们的军队所扶持起来的。在德意志帝国宣布投降之后,东线的德国士兵甚至把他们的武器都无偿留给了布尔什维克军。   所以,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输出地究竟是哪里?   有关这一点,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了。   由于巴黎广场上的这次不小的冲突,艾伯赫特和林雪涅他们也终于还是放弃了先前的打算,不再继续闲逛,并回到了他们举行派对的那间屋子里。   在那间屋子里,正好有几扇可以看到街道上情形的窗户。   于是林雪涅就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情景。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到那么多真正的,冲锋队的成员。   然后她会发现,这些人其实也不过是有血有肉的,能让她看得清长相的普通人。并且他们也并没有因为穿上那件褐衫就如此简单地让人心生恐惧。   而无论是冲锋队的队员还是红色阵线战士同盟的队员,他们都在这样的冲突中依旧保持着一丝克制,仿佛都不愿意让一个简单的冲突变成一件足以让他们的父母兄弟,以及这个国家的人民讨厌他们的流血事件。他们似乎记得,当他们穿上那身衣服的时候,他们就不仅仅只是代表着他们自己了,他们所代表的……还是他们所属的这个庞大的队伍。   看着这些人年轻而生动的脸,林雪涅不禁说道:“我不明白。”   但站在她身旁的艾伯赫特问她怎么了的时候,林雪涅只是问他:“你看过列宁写的那些……书吗?”   林雪涅原本想说出“著作”这个词的,但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敏感性,她最终只是用“书”来代替几乎要让她脱口而出的那个词。   艾伯赫特的回答当然是没有,于是林雪涅说:“我看过一些……类似于总概的东西。我知道共.产党以工人阶级的利益为先,希望构建起社会主义的国家。可是阿道夫希特勒的纳粹党,它的全称就是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纳粹党为什么会这么痛恨布尔什维克主义,他们又有什么立场把德国共.产党当成是他们的死对头。”   当这林雪涅说完这些的时候,端着一个小酒托走过来的克劳斯示意林雪涅和艾伯赫特都拿一杯酒,然后他就把那个小酒托放到了窗台上,并自己拿起了上面的另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后他说道:“这是一个好问题,尊敬的小姐。但在帮你弄明白这个疑问之前,我得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列宁的血统吗?”   在拿过了一杯香槟酒之后向克劳斯说了声谢谢的林雪涅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对方希望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克劳斯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卡尔·马克斯是什么人吗?”   这下,林雪涅就彻底反应过来了,于是她马上问道:“犹太人?”   “确切地说,他是在德国出生也在德国长大的犹太人。至于我刚才问你的列宁,他也有犹太血统。”   说着,克劳斯对林雪涅露出了一个很迷人的微笑,而后他就端着手里的那杯酒,又看向楼下的街道上正在发生的那场冲突。身着褐衫的冲锋队队员又高唱起了他们先前唱的那句话。他们唱着:   “让犹太共和国的自由见鬼去吧!”   “让犹太共和国的自由见鬼去吧!”   “让犹太共和国的自由见鬼去吧!”   那些声音一声响过一声,并且一声也更比一声让人感到心下惊骇。看看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吧,这简直就是一支高喊着自己诉求的军队。   在这些人或带着满腔激情,又或是带着愤怒高唱起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会觉得一阵恍惚。   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一幅幅代表着仇恨、杀戮以及征服的万字旗。并且她也看到了在熊熊烈火中的,燃烧着的,破碎不堪的柏林……   * * *   一周后……   “您还好吗?”   正在失神中的林雪涅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唤回了意识。   那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大约四五十岁的,文质彬彬的男人。当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走神并被抓包的时候,林雪涅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她连忙对这位被请来为她进行入学前补习,也教授她一些日耳曼文学相关知识的老师道歉。   “实在是很抱歉,先生。今天是您第一次来给我上课,但今天也是我的未婚夫第一天去他在柏林的公司分部工作的日子。”   怎料,当他说出了这样的道歉之后,对方却是笑着说道:“我听说了,你们的感情很好,雪涅小姐。”   而后,这位老师就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并说道:“经过这半天的时间,我想我已经对您的日耳曼语以及日耳曼文学的功底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几个小时前,您告诉我,你曾经学过一点日耳曼文学,但是您在接下来的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所表现出的,在文学和历史文化方面的素养可不像只是‘学过一点’。   “我认为您即便是现在就进入柏林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但您的未婚夫担心那会给您造成过多的紧张,那么没问题,我们就在下一个开学季的时候再入学。但是我认为您可以更好地利用起您入学前的这最后几个月时间。您认为哲学这门学科怎么样?也许您可以在进入到柏林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的同时也学习哲学?”   “您是说,哲学?”   “是的,哲学。”那名老师说道:“我认为,它会适合您的。我可以为您先推荐几本书。我记得您有不止一位现在正在柏林大学就读的朋友?也许您可以让他们带您去到柏林大学的图书馆。那里一定会有您现在正需要的这些书的。但是在您好好考虑这些之前,我觉得我或许应该先结束今天的课,让您可以去您的未婚夫工作的地方等他下班?我可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雪涅小姐。”   说着,那名今天第一天来为林雪涅上课,并让她感到很是紧张的老师向她笑了起来。那让林雪涅也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放学时的轻松。   在送走了艾伯赫特为她请来的家庭教师之后,林雪涅很快地跑去镜子那里!检查起自己的眉毛,尤其是眉尾的地方。在给自己的眉毛稍稍补了几笔之后,她又给自己选了一支颜色鲜亮可爱的口红。才是几分钟之后,林雪涅再照镜子的时候就觉得整个人瞧着都精神了很多,可她又觉得还是缺了什么,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来她还能用刷子沾一点唇膏给自己加上一个可爱的腮红!   可是在把自己的脸蛋整得满意了之后,林雪涅又意识到她为了给她的家庭教师留下一个好印象而特意选来今天穿的这条裙子看起来太“沉”了,一点也没有春天的明媚欢快。   她想了好一会儿,而后就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印着漂亮小碎花的裙子,再配上一件白色的衬衣,这样就能很漂亮了!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又要在重新换好衣服之后再花好些时间来整理她的头发了!   或许,女孩子在去见心上人之前总是会有这么多需要调整的小细节。每每觉得自己已经能出门了,就又发现一个可以再整一整的地方。哪怕……她每天都会和她的男孩见面。   等到她拎上包再出门的时候,早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看了一眼那个装着艾伯赫特照片的怀表,林雪涅觉得她一定得要跑得很快才能赶在艾伯赫特下班之前就抵达他的公司楼下了!   虽然,这样总会让人觉得他们之间的角色似乎对调了一下,但林雪涅却觉得,这并没什么不好的。   又或者说,这不仅仅没什么不好,并且反而会让她感到很高兴。   她想要试着也去等待她的男孩。   哪怕只是十分钟,十五分钟。 第85章 chapter 85   “格罗伊茨先生。”   一个和艾伯赫特年龄相仿, 又或者只是比他年长了几岁的年轻人敲了敲艾伯赫特办公室的门。这其实是一间很小的办公室, 并且也有着玻璃门,让人能够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它也的确给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带去了些许的, 并且是很重要的私人空间。   在布拉格, 这个时候人们早已经下班, 但是在已经推行了一天七小时上班制度的德国, 上班族们却还需要再等待一会儿才能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此时的艾伯赫特正在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份资料,在听到那个敲门声后他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那个年轻人,他很快站起身来给对方开门。   “你好?”   “你好,我是提姆。头儿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谢。”   从对方的手中接过那本文件夹,艾伯赫特就要转头回自己的小办公室。可在他转头之前, 他发现这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似乎还有话要和他说。于是他又看向对方,并站在那里等待对方开口。   这似乎是一个很健谈的年轻人,在艾伯赫特向他发出了这样友好的信号后很快说道:“我看过你的资料, 你今年才只有22岁?好家伙!我今年25岁,三个月前我来的时候还以为我一定会是这里最小的,没想到才过了三个月你就来了。”   “这里的人……都比我们年长?”仿佛是被这个叫提姆的年轻人给带动起了情绪, 今天第一天来这里的艾伯赫特这样向对方问道。虽然他先前看到的那些负责他们的上司似乎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他到底还是没能看到这里的所有人。   “何止年长!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能做我们的叔叔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经历过那次战争的。”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提姆还特意靠近了艾伯赫特一些,并压低了声音和他这样说道。随后, 他又说道:“但是接下去就不会了,我听说别的分部都开始招收一些更年轻的人进来了,我们这里也会这样。你瞧, 你不就来了吗?这里需要新的想法!”   和自己的叔叔辈们在一起工作了三个月,并且也根本就没法和共事的人聊聊天,这似乎的确是憋坏这个年轻人了,因此他今天才一看到艾伯赫特就很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茶水间喝些茶,或者是吃些点心。   随后,艾伯赫特问他,这样会不会并不是很好。   可提姆则表示:“我们只是比别的国家的人更勤劳地工作而已,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在工作的间隙一点休息时间都不能有。否则的话,这里根本就不应该有吃点心和喝茶的地方。”   在被这个满身都是活力的小子带去了比普通的茶水间还要大上了许多茶点室之后,艾伯赫特才知道,这个只比他年长三岁的年轻人在进到参谋部之前就已经是一名很优秀的军官了。但他却并不怎么爱炫耀自己在兵团里的优秀成绩。他只是提到自己在兵团里的时候就老是被自己的长官喊去替他写报告和总结。他的那些对于文书的抱怨实在是有趣极了。   随即,他又问起了艾伯赫特:   “说说你吧,我看到你的职能范围是和空军有关的?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你的年纪可不像是能参加过空军的。”   艾伯赫特:“我没有参加过空军。我只是正在研究一种能同时用于民用飞机和军事战机的气冷星型发动机。”   提姆:“听起来你应该去研究所?噢,可只懂机械是不可能被招进参谋部的,艾伯赫特。”   有着金棕色头发的提姆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一等,艾伯赫特……你是说,你是一名机械类专业的大学毕业生?”   艾伯赫特:“是硕士生。”   提姆:“所以你……没有参军?和空军没关系,也不是一名陆军军官?可你的身上有军人的气质。我很确信这一点。”   艾伯赫特和自己的新同事提姆之间的茶歇时间以及他们的茶歇闲聊就只是到这里为止了。直到艾伯赫特又和提姆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都没能告诉对方,自己的外公和父亲都是一名海军军官。   毕竟,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德国人来说,又有谁的父辈没去打过仗呢。   可这却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确信的语气说他像是一名军人。   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却也不坏。   在理清了这样的感觉之后,艾伯赫特又打开了他离开时上了锁的抽屉,并看起了里面的那些他才看了一半的资料。   这是一份国防部正在进行的,空军秘密重建计划。   就好像艾伯赫特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猜测到的那样,国防部正在秘密地重建空军。可展现在他面前的这份计划却远比他之前所猜测的要完整得多得多。   国防部利用德国国内的民航业做掩护,制造飞机也培养飞行员。就好像曼弗雷德和路德维希都曾考虑过的汉莎航空公司的航空学校。那就是国防部所秘密支持的。   军用飞机一旦和民用飞机混淆在了一起,想要向英国人和法国人用来监督德国的特别委员会隐瞒他们的真正空军实力就会变成一件并不十分困难的事。并且,在这一点上,国防部不仅向英国人和法国人瞒得很好,就连他们自己国家的共和国政府也被他们所精心“欺瞒”着。   除此之外,根据这份资料,国防部不仅偷偷将曾经经历过上一场大战的空军军官隐藏在了陆军的队伍里,还不定期地将其中的一部分人秘密送往苏联接受飞行训练。   可是在飞行员的培养上,这样真的就已经够了吗?   当然不够,为了掩人耳目,汉莎航空的航空学校根本就不可能面向全国大规模地招生。这也是参谋部迫切想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当艾伯赫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向自己办公室旁的那扇窗户。并看着它沉思了许久。而当他看到一只白色的鸟儿从自己的窗户前飞过的时候,他的眼前闪过了曼弗雷德和路德维希驾驶滑翔机时的样子!   这个绿眼睛的贵族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就抓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一下站起身来,并在思索片刻之后开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步起来。   * * *   换上了一条印着漂亮碎花的裙子也打扮了好久,确定自己一定已经漂漂亮亮了的之后才出门的林雪涅好容易才在艾伯赫特下班前十分钟的时候赶到了那里。这让她跑得都气喘吁吁了!在确定自己已经在艾伯赫特下班前赶到了这里之后,她才很放心地坐到了那栋大楼底下的一张长椅上。   林雪涅坐在那里等啊等,等到十分钟之后这栋楼里陆续有人出来,可背对着大门口的她却是没有在看到她在人群中也能够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她的艾伯赫特。   于是确信艾伯赫特一定不会在第一天到新的分部上班就提前下班的林雪涅继续等。   但是当她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艾伯赫特的时候,她还是会怀念能够有手机的那个时代。可只要一想起那个绿眼睛的贵族曾经也是像她现在这样,站在查理大桥上傻傻地等着她,却连她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都不知道,她就会觉得……她应该能这样一直等到晚上!   但是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她依旧没能等来她的绿眼睛男孩,可是一个有着金棕色头发的帅气小伙儿却是去而复返。原因是他居然把家里的钥匙给忘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没错,那正是这个部门里唯一一个和艾伯赫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提姆。   事实上,在他走出这栋大楼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林雪涅了。毕竟,这里可是参谋部的地方,每个出入这里的人都会拥有一定的警觉性。   更不用说,林雪涅的亚洲脸在这里实在是太少见了。   但并不会有什么人把她当成是来这里探听情报的间谍。因为她实在是太过光明正大了,她就坐在离参谋部的大楼这么近的地方,还一副“我就是在等人”的样子,连一个遮掩自己样貌的帽子都没有。   所有对于这一行有那么点经验的人都会知道,如果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间谍,那她一定活不到把消息成功送出去的那一刻。   但她坐在这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当提姆去而复返并再次看到林雪涅的时候,他不禁向林雪涅问道:“请原谅,您需要帮助吗,小姐?”   “我……我在等人。”看到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停下脚步,并朝自己这样问道。林雪涅很快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这样回答道。   “当然,我看出来了。”   提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注意到了林雪涅手上的那枚订婚戒指。那实在是……实在是太眼熟了。他敢保证这个款式的戒指他在不久前才看到过!然后他想起来了!那和他的新同事艾伯赫特手上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他的那位新同事居然在上班第一天就让自己的未婚妻坐在公司楼下等了那么久?   他们、他们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该大吵一架然后解除婚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睡过头了……所以晚了一个小时替换……ttatt 第86章 chapter 86   在对此产生了足够的联想之后, 提姆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并很快问道:“您在等您的未婚夫吗?”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第一时间就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然后带着一丝迟疑地说道:“是的。”   提姆:“您能告诉我您未婚夫的名字吗, 尊敬的小姐?”   林雪涅:“艾伯赫特, 他叫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全名是……”   这下, 不用林雪涅把话说完,提姆就不禁往楼上看去,并说道:“他居然还没出来吗?我帮您去看看。您就等在这里,千万别跑动!”   说完,提姆连忙跑着进到他们工作的那栋楼, 并且还跑得飞快地冲上楼去。在这栋楼里,外面的那些部分是可以公开的,但是在一堵墙的后面, 却是有着属于他们的,十分机密的一部分,并且里面也当然内有洞天。   现在, 提姆就穿过了那堵墙上的暗门,并进到里面, 而后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好了那串被遗忘的钥匙之后,他果然在更里面的位置找到了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敲着打字机的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知道你的……”   这一次, 提姆再没有只是礼貌地在外面敲门,并且要得到艾伯赫特的允许才进去。因为现在的情况在他看来已经很“紧急”了,于是他直接就冲进艾伯赫特的办公室。可就是在这个时候, 提姆看到了被艾伯赫特摆在了办公桌上一边的,已经整理好了的报告内容。   而这份报告的标题则正是——《论发展滑翔机俱乐部与培养空军飞行员的关联》   这个先前在陆军的兵团待了很久,而现在则早已是参谋部中一员的年轻人一看到这个标题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很显然,这是一个能够知道艾伯赫特的这份构想的价值的人。   他的情绪就这样被平复下来,并且望向那份报告的目光也变得十分郑重,他向艾伯赫特问道:   “我可以……可以看看吗?”   艾伯赫特点了点头。这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他自己才想出来的一种构想。让与自己在同一部门共事的人提前看一看并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   而在得到了艾伯赫特的同意后,提姆很快就拿起艾伯赫特已经打了好几页的报告,并快速地阅读起来。而他才只看了几段话就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并看向艾伯赫特,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的?头儿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不久之前我受我的一位朋友的邀请,去到他的母亲经营的滑翔机俱乐部游玩。然后我亲眼目睹了我的另外一位朋友只是第一次驾驶滑翔机就展现出的令人惊叹的表现。我想,这应该是卓越飞行天赋的一种体现。”   在平时,艾伯赫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相比起做一个倾诉者,他向来更习惯于做一个倾听者。同样地,相比起表现自己,他也更习惯于去观察别人。   可现在,当他提到这样一个话题的时候,他却会很愿意去向自己的这位同事去解释自己的构想。   “要成为一名军用战斗机的飞行员和成为一名滑翔机驾驶者所需要经过的学习和训练当然会是很不一样的。可滑翔技术应当是每一名空军飞行员最先需要掌握的基础技术。只要一个对飞行有兴趣也有天赋的年轻人熟练掌握了滑翔机的驾驶技术,那么想要再把他培养成一名空军飞行员就会容易很多。”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提姆已经继续读到了后面的那一页,但他的阅读速度已经赶不上他渴望赶快看完这份报告的速度了。于是他才只是在这份报告的第二页上扫了几眼,就迅速地又把它往后翻去。   提姆:“你还提出了怎样花最少的钱在全国范围内普及滑翔机俱乐部的设想!”   艾伯赫特:“是的。我认为,在现在的这个阶段,让所有对飞翔有兴趣的人都能够接触到它的一部分,这件事会和发展空军事业本身一样重要,甚至是更重要。”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提姆简直不敢相信,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一个比他还要小三岁的年轻人口中说出的,并且他也兼职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居然到现在才招募进来!   他应当早些,再早些就加入他们的!   提姆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应当怎样才能够表述出他对于这个完整构想的赞美!在这一刻,他竟是有些失语,只能重复地说道:“这真是太棒的构想了,艾伯赫特!”   可艾伯赫特当然没有因为这样的赞美就忘乎所以,而是在向对方的这一称赞表达了谢意之后就问道:“你刚刚问我知不知道什么?”   这下,提姆不失语了,这个有着金棕色头发的小伙儿该失忆了!他有些疑惑地重复道:“你知不知道什么?”   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并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未婚妻正在楼下等你!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他了!黑色的长头发,看起来这么高的个子,我看她戴了和你同样款式的订婚戒指……”   艾伯赫特:“雪涅?”   提姆:“你是说她叫雪涅?很美的名字,但是她起码已经在楼下等了四十分钟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艾伯赫特立马把东西全都收到了抽屉里,并把抽屉给锁上,然后对提姆说了一句“请原谅”,这就拎上了他的公文包,并把提姆一起给拽出了办公室。   接着,提姆就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在这样往楼下跑去的时候,提姆不禁问道:“所以你不知道她在楼下等着你?你们认识多久了?她看起来还像是个学生,但她却已经和你订婚了。”   当提姆问完那一连串的问题之后,艾伯赫特看了他一眼,这让那个还比艾伯赫特年长了三岁,并且还是个尉官的提姆很快就闭嘴了。并且在闭嘴之后,就连他自己都奇怪了,他怎么居然就不说话了!   在快要跑出大楼的时候,艾伯赫特才说道:“我们认识十二年了。”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等着他的林雪涅。近一个小时的等待并没有让她的脸上出现焦急或是愤恨的表情。并且,此时此刻阳光就她的身后柔和地照着她,让她站在逆光中的身影变得那么那么的美,就连那被微风吹起的发丝都让艾伯赫特想要去亲吻。   “艾伯赫特。”   林雪涅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叫出了艾伯赫特的名字,而她的恋人则直接几步走到她的身前,紧紧地拥住了她,并向她问道:“你等了多久了?”   “也没有很久。”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抬起脑袋的她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金棕发小伙儿。林雪涅向对方笑了笑,而后补充道:“比一会儿稍微久一点。”   林雪涅和艾伯赫特此时站着的地方并没有离提姆很远。因此,这个与艾伯赫特同在参谋部工作的小伙儿当然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他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外加震惊来形容。   他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后十分怀疑地问自己,让一个女孩等一个男人等了起码四十多分钟,这真的只是比一会儿稍微久一点吗?   但是在这个时候,林雪涅已经轻轻地推了艾伯赫特一下,并在对方因此而松开了她之后和艾伯赫特一起走到了提姆的面前向他道谢:   “谢谢你,先生。”   “不不不,这是我的荣幸。毕竟我看到了,我不能假装我没看到。而且让一位小姐等一位先生等那么久也不是一件合适的事。”   当提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林雪涅身旁的艾伯赫特显然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而林雪涅则伸出手,对提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雪涅,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上世纪的三十年代,并且还是三十年代才刚开始的时候。绅士们总是会习惯对淑女们做吻手礼。因此,当林雪涅这样主动向人伸出手,并要和人握手的时候,提姆会觉得这真是有些奇妙。但他还是和林雪涅握了握手,并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提姆,也很高兴认识你。”   当在说完这些之后,这个已经又耽误了很长时间的年轻人很快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并不等林雪涅和艾伯赫特有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的机会就很快和两人告别离开了。   这样之后,艾伯赫特才有机会就自己居然让未婚妻等了那么久的这一问题和林雪涅进行沟通。   他抓着林雪涅的手,并把它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不住地说出抱歉:“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楼下等着我。”   对此,林雪涅只是笑着向艾伯赫特走近一步,并将脸靠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说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对你说起过。你也不需要为了这样的事向我道歉,艾伯赫特。以前,总是你在默默地等着我。现在,我也想知道,你在等我的时候大概会在想些什么。”   说着,林雪涅又抬起了脸,她扶着艾伯赫特的脸颊,并踮起脚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样之后,她就又转身向着他们租下的那套公寓所在的方向走去。可艾伯赫特才不会让她一个人走在前面,他很快迈出两步,追上林雪涅,并又牵起了她的手,向自己的未婚妻问道:   “在晚餐时间前,我们先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对此,林雪涅当然欣然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大概会写希特勒竞选总统,但不会写得很长。   有很多人都把今年川普王当选总统和当年希特勒当选放在一起比较,说好像好像。于是我……我写写看…… 第87章 chapter 87   “乔纳斯先生说, 他觉得我的日耳曼文学功底很好, 在下一个开学季的时候进入柏林大学学习这门学科对于我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他还给了我一个建议,说我可以在学习日耳曼文学时候也同时学习哲学。他说觉得这门课会适合我的。”   艾伯赫特虽然从小在德累斯顿长大, 但首都柏林也是他常来的一座城市。因此, 他很快就带着林雪涅来到了这样一家装饰华丽又不失温馨的咖啡馆。   当侍应生给两人端来咖啡和小饼干的时候, 林雪涅说起了这一天她所进行的“家庭补习”, 也说起了那家庭教师对于她的,很好的评价。   在过去的时候,林雪涅因为担心她在布拉格大学的“查无此人”而甚少提起她拿到了很好成绩的那些日耳曼文学的课程。但现在,她就要去久负盛名的柏林大学了!她觉得……她应该还是可以开始和已经成为了自己未婚夫的艾伯赫特提一提她在这方面的优秀功底的!   但是,当林雪涅说到授课老师建议她去同时学习的另外一门课程时, 她还是会有一些犹豫。   如果能够在学习日耳曼文学的同时再学习一门课,并且还不耽误她的结业时间,那应当是很好的一件事。可问题在于, 哲学对于她来说还真的是一门太过陌生,又让她没有足够了解的课程了。   的确,这是一个有志者们总是能在大学同时学习几门学科, 还偏偏早早就毕业了的时代。   而在决定是否要同时也学习哲学之前,她也还能有几个月的时间去了解它, 但在那之前,她还是会想要先听一听自己恋人的想法。   “艾伯赫特。”林雪涅叫了一遍艾伯赫特的名字, 并在得到了对方的温柔注视后问道:“你在决定学习机械工程之前,花了多久的时间去考虑?你又是为什么……会选择了机械工程?”   虽然说,对理工类完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林雪涅实在是不能明白艾伯赫特在机械工程方面到底是不是很有天赋, 但有一点是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的男孩一定不是出于真正的热爱才选择了这门学科的。   有太多太多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了。那让林雪涅在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带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自己也面对这样的选择时想要向艾伯赫特寻求一个答案。   在她所接受的教育里,通常来说……每个人都应该在面临这样的专业选择时选择自己喜欢的,或者是自己的天赋所在。以这种方式所做出的选择一般来说都会是最适合自己的。   可是艾伯赫特呢?   毫无疑问地,他对于古典音乐和绘画都感兴趣,也都有着相当高的天赋,甚至还苦练了多年。可他最后所选择的,却是与这两者相去甚远。   “我考虑了很久。”在端起咖啡并喝了一口之后,艾伯赫特这样说道:“我不太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的了。但是为什么会选择机械工程。那是因为我认为这个时代需要我去学习它。”   当艾伯赫特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很多,而后他失笑道:“这个时代已经不那么需要画家和大提琴演奏家了。那是和平了很多年之后才会需要的。但你不用考虑那么多,雪涅。我只希望你能够选择你喜欢的。”   这一刻,巨大而复杂的情感侵袭了林雪涅,可她最终却只能仿佛玩笑般地说道:“就像我选择了你一样吗?”   “对,就像你选择了我一样。”   当艾伯赫特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覆上了林雪涅放在桌子上的手,并轻轻地握住它。   可在林雪涅的双眼只是望向他的时候,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却是透过窗玻璃,看到了不远处街道上的那名身穿褐衫制服的冲锋队队员。在这个挺拔的年轻人的手臂上,还绑着十分显眼的万字袖标。   那名冲锋队的队员帮一位老太太捡起了她掉落在地上的纸袋,以及散落在地上的苹果和一些别的东西。在老太太向那名冲锋队的队员道谢之后,背对着艾伯赫特的那个年轻人拿出一张自己正在分发的传单,并交到了老太太的手中。   二十个月后,   柏林大学。   “雪涅,你的朋友又来找你了。”   这是星期六的下午。当林雪涅在今天的课程都结束之后整理起自己的背包时,她听到有人这么告诉她。于是林雪涅向着这样提醒她的同学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而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则就站在教室的门口,不堵着人的地方看着她。   当这样长相帅气又气质出众的两个男孩就站在教室的门口时,他们理所应当地会吸引来自这个班的许多学生的注意力。   虽然林雪涅所学习的日耳曼文学和哲学都是文科类的学科,可这到底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柏林大学。能进到这里学习的女学生可说是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这样,当他们两个结伴来找林雪涅的时候,这两个英俊的男孩是很有可能被女孩子们所包围起来的。   可即便如此,两人的出现依旧会让这个班上少数的几个女学生都感到心痒痒的。   “雪涅,你的骑士来了。能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哪个才是你的心上人吗?还是你还没有选好?”   林雪涅在和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打过招呼之后收拾东西的动作就愈发快了起来。而坐在她邻桌的一个女孩则一边正大光明地看着门口的那连个帅气英俊的男孩,一边向林雪涅这样问道。   “都不是。”   “你是在糊弄我吗,雪涅?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因为我的男孩比他们两个还要更漂亮一些。”   由于在学校里戴着订婚戒指有点太过惹眼了一些,因此林雪涅把她的戒指用一根链子挂在了脖子上。可这却似乎让她被人误会正在被一对帅气逼人的骑士追求着。   现在,面对自己同学的试探性询问,林雪涅到底还是把挂在链子上的戒指拿了出来。不仅如此,她还拿出了自己的怀表,打开它让自己身边的那位女同学看到了艾伯赫特的照片。   “而且我们已经订婚了。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是他的朋友。是我的未婚夫拜托他们在学校里多照顾我一些的。”   当那位女同学看到了林雪涅怀表里的,属于艾伯赫特的黑白照片时,这个直白的姑娘不禁感叹道:“天哪,他可真迷人!”   对此,林雪涅也十分赞同地说道:“当然,非常迷人。”   于是那位女同学又说道:“帅气的男孩总是一起出现的吗?你的未婚夫还有多少朋友?”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涅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她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怀表,并背上包就要向着门口走去。可林雪涅的那个女同学又跟上了林雪涅,并说道:   “好姑娘,既然这两个男孩都不是你的心上人,也不是你的追求者,那你愿不愿意给我介绍介绍他们?”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险些笑出声来,她慢下脚步,叫出对方的名字:“诺拉,你看上他们中的哪一个了?”   在林雪涅说完那句话后,她的这位女同学还很认真地看向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在快速地做出了选择后,她向曼弗雷德抛了一个媚眼,并说道:“个子更高一些的那个。他看起来多情又感性。”   林雪涅:“哦,看起来你很喜欢曼弗雷德。可是他让很多姑娘都心碎过。”   诺拉:“很好,那他可以接着让我也心碎一次了。我会试着努力也让他为我而心碎的。”   当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林雪涅身边的那个女孩向自己抛了一个媚眼的曼弗雷德也朝那个女孩抛了一个媚眼。这让察觉到两人互动的路德维希感觉到心情十分复杂,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哼哼了一声,可曼弗雷德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还问道:   “你觉得雪涅旁边的那个女孩是在对我微笑吗,还是在对你?”   路德维希则回应说:“无论她看上的是谁,我们都起码还要有一阵子才毕业,曼弗雷德。别做会让学校开除我们的事,也别去惹哲学系的女学生!”   可一个多情又感性的男孩可能因为自己同伴的劝阻就停止对女孩释放他的浪漫柔情吗?这显然不可能!   “嗨,雪涅。”在林雪涅走到他们面前之前,曼弗雷德就向前走了两步,并在和林雪涅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那位哲学系女学生,说道:“嗨。”   在这样的时候,林雪涅虽然早就已经从各种方面了解到曼弗雷德的“多情本性”,可她还是会和此时的路德维希有很多的共同话题!眼见着两人根本不用她介绍就已经来电了,她只能尴尬地给对方介绍起来。   “诺拉,这是曼弗雷德,还有路德维希。嘿伙计们,这是诺拉。”   对于林雪涅的这番介绍,小亲王是兴趣缺缺的,他只是出于礼貌很不情愿地和对方点了点头,而曼弗雷德就很不一样了。他仿佛自己已经和这个女孩坠入爱河一般地向对方做了一个吻手礼。   “请原谅,尊敬的小姐。如果我知道今天会遇到您这样的女孩,我一定会带着花来。”   眼见着曼弗雷德已经对那个女孩说起了这样的话语,已经见多了这种套路的小亲王不禁对林雪涅小声说道:“我们先走吧,别管他了。”   “可、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们要丢下他吗?”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当小亲王向外走去的时候,林雪涅的脚还是很诚实地跟上了对方。   “放心吧,票在我手里,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他会赶上来的。我保证。”说着,路德维希向林雪涅伸出手,在林雪涅把自己的背包交给他之后,路德维希从自己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三张票。   林雪涅:“什么票?”   路德维希:“阿道夫希特勒的竞选演讲入场票。”   林雪涅:“谁……?”   路德维希:“阿道夫希特勒,纳粹党的党魁。他宣布参加最新一届总统的竞选了。” 第88章 chapter 88   【阿道夫希特勒, 纳粹党的党魁。他宣布参加最新一届总统的竞选了。】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的态度是这样的理所应当,甚至透露着不加掩饰的高兴。可正是因为这样, 原本还跟着他一起往前走的林雪涅才会怔住了表情。   可路德维希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雪涅的不对劲, 而是笑着继续说道:“你知道他吗?哦不,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   在路德维希转头回来看林雪涅的时候, 他才发现了林雪涅的怔愣,但是很快,林雪涅就又笑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地说道:“我知道他的。我……我还见过他。”   “真的?!”   总是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也不乐意去关心的路德维希在听到林雪涅说她居然曾经见到过阿道夫希特勒的时候脸上甚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随后他马上追问道:“你是怎么会见到他的?他怎么样?”   “那差不多是七年前的事了?我不是很记得了,但那是在维也纳, 维也纳美术学院的门口。我对他说,‘您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所学校。’然后他告诉我是的,他曾经两次报考这所学校, 但都被拒绝了。接着,我告诉他,艺术和绘画是非常主观的, 有时候他被拒绝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足够好,而只能说明负责招生的老师并不懂得他的艺术。”   听到这里, 路德维希笑了起来,并说道:“看起来, 传言是真的了?他的确被维也纳美术学院拒绝过两次。不过拒绝他的老师做的真是太对了。你知道吗,他是个在奥地利出生,也在奥地利长大的人。但是他拒绝为奥地利服兵役, 在奥地利他逃了好几次兵役,然后来了德国,在慕尼黑主动志愿参军。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见林雪涅对于自己说的这件事一脸的茫然,路德维希就继续说道:“因为他厌烦了奥地利的……”   当路德维希看着好奇的林雪涅打算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却是一下停住了。就是在这个时候,险些被两人甩开了的曼弗雷德追了上来。这给了路德维希停止这个话题的机会,于是他看起来神色自然地对林雪涅说道:“我们下次再说。”   所以,阿道夫希特勒厌烦了奥地利的什么?   事实上,他厌烦了奥地利的多民族主义政策,并且认为这就是奥地利的军队之所以素质如此糟糕的根本原因。因此他来到了德国,全欧洲最大的单一民族国家。他确信他只愿意为了这个国家而挥洒鲜血。   但是很显然,路德维希在兴致勃勃地说出那些关键的字眼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可能会伤害到他的朋友。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矛盾的事。他有着一个非日耳曼民族的好友,并且与之有着很深厚的友谊,也很支持这位朋友与他的另外一位好友的恋情。可他又无比赞同阿道夫希特勒的理念。并且,他也无法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幸而曼弗雷德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这个路德维希并不想继续下去的话题。   正如同路德维希所说的那样,总是热衷于与漂亮女孩搭讪,并且也在很多地方有过很多个女友的曼弗雷德在他们走远之前就赶了上来。   毕竟……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万分抢手的票。   只不过,险些或者说是已经被丢下了的曼弗雷德却并没有在赶上来之后就路德维希和林雪涅的这一行为而发出自己的抗议声。看起来,这实在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年轻人。   在他赶上来之后,他甚至还能微笑着直面路德维希的调侃。当路德维希问他:“你已经拿到那姑娘的联系方式了?”时,曼弗雷德还笑着回答说:“对,我和她交换通信地址了。她还说,只要问一问雪涅,我就能知道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去哪儿能找到她。”   于是话题就这样一下被转移了过去。并不明白路德维希未能说出口的话语究竟是什么的林雪涅甚至还在两人互相调侃了几个回合之后问道:   “曼弗雷德,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真的……没有法国人的血统吗?”   这个绝对有很深刻内涵的疑问在被问出之后就让两个男孩都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曼弗雷德还很是诚实地回答道:“我的母亲说,我的父亲是个法国人。只不过我一直都没见过他,也一直都以为这不重要的。因为德国人也好,法国人也好,我们的祖先都是查理曼大帝。我们在很多年以前是一起的。但是路德维希说让我在经过鲁尔区的时候最好别让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在那里我就交不到女朋友了。”   说着,曼弗雷德还很是认真地对林雪涅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这让他和林雪涅都不禁捧腹大笑起来。而路德维希也在那之后笑了起来,三人间的气氛又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愉快。   在快要走到阿道夫希特勒的演讲地点时,曼弗雷德还做贼一样地对林雪涅说道:“听着,雪涅。等到星期一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让人知道你跟着我们一起来看了阿道夫希特勒的竞选演讲了。”   “为什么?”林雪涅想了一会儿之后带着些许的迟疑问道:“因为他宣扬的很多东西都太……激进了?”   “不不不,因为他太受欢迎了!有好多人都想去看他的竞选演讲,但是能拿到票的人就这么点。”   当曼弗雷德说完这句话,正好走过了一个拐角的林雪涅就看到了许多许多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并与手里拿着传单,并穿着褐色制服的冲锋队队员们说着些什么。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与喜悦。每个人都在期待这场还有好一会儿才要开始的演讲。   “据说他的演讲棒极了!我有一个朋友上周在慕尼黑听过他的演讲。他说回去之后他整个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他开始怀疑他在自己之前的人生里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   正当曼弗雷德说到这里的时候,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有两辆汽车开道,两辆汽车殿后护卫的一个小型车队正向这里进发!很快,那个小型车队开到了林雪涅他们眼前的不远处。   数名身着黑色帅气制服并佩戴红色万字符号袖标的日耳曼青年从担负着护卫任务的汽车上走下来,他们都有着金色的头发,蓝色或绿色的眼睛,以及俊美的面容。他们的领口印着仿佛两道闪电一样的字母“ss”。当这样身着黑色制服的帅气青年为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打开车门,并跟在他的身边护送他进到演讲大厅的时候,那样的场面理应是滑稽的。   但是希特勒的支持者却并不会这样认为,至于林雪涅……她则更是笑不出来了。   她听到身旁的路德维希说道:“你看到那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了吗?他们是阿道夫希特勒的私人卫队。据说这是隶属于冲锋队的党卫军,但他们是绝对的精英!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曼弗雷德都认为他们的那身制服很帅气!”   * * *   “根据我们的情报,布吕宁在两个月之前曾秘密会见过兴登堡元帅。当时他们看起来是不欢而散了,可现在布吕宁却在动用和集齐他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来支持兴登堡元帅,以确保他有百分百的可能赢得这次的大选。”   “这并不奇怪,除了纳粹党之外的所有党派都和阿道夫·希特勒的纳粹党有很强的对立关系。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当中没有人拥有战胜阿道夫·希特勒的实力。兴登堡元帅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的确是唯一有可能在这次的大选中战胜阿道夫·希特勒的人。”   这是一场参谋部内部的一场仅由五名高级军官出席的会议。这关系到他们,以及国防部在这次大选中所可能拥有的态度。而此时,在这些高官中显得年轻得过分的艾伯赫特则正坐作为这场会议的速记员坐在自己长官的身旁。   正如这些参谋部的军官们所看到的那样,现在共和国内部的所有保守派势力都集中起了他们所有的力量去为兴登堡元帅能够再一次地当选而保驾护航。这并不意味着兴登堡元帅是一个足够好的选择,这只不过是因为……那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样看起来,这竟成为了近年来内斗不断的共和国政府保守派最为团结的一次行动。   一名有着少将军衔的参谋部军官在与自己共事的人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讽刺道:“当然,他们当然应该团结起来对抗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党。因为如果希特勒成功当选总统,那就会像是在一个羊圈里放进了一头狼。现在,狼还只是在外面看着,他们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第89章 chapter 89   所谓的共和国总理布吕宁正在动用和集齐他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来支持兴登堡元帅, 指的是他不仅是尽他所能去团结起了所有党内和党外的保守势力。除此之外, 他还会见了国防部总司令,并借此机会向国防部传达了他希望国防部也能够在这次大选中支持兴登堡元帅的意愿。   共和国总理希望国防部能够支持一名曾经的帝国陆军元帅当选共和国总统, 这似乎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并且这也十分合乎情理, 甚至在布吕宁看来, 这本来就应当是参谋部的选择, 而他也只不过是在对方做出选择之前先一步地重申了他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可是国防部真的乐意这样做吗?   事实并非如此。   早在1926年的时候,国防部就似乎已经与这名陆军元帅出身的,不合格的政客分道扬镳了。这是因为时任共和国总统的兴登堡元帅仅因为国防部总司令塞克特将军邀请了威廉皇储来校阅军队就将他免职,并且至今都未有恢复塞克特将军的职位。   这就又是一件错综复杂的事了,并且如果从最初的导火索来叙述就一定能够写出几十页的前因后果。   但近年来, 国防部的确与兴登堡元帅走得并不近。   并且他们不仅不愿意支持兴登堡,还认为这名年事已高的陆军元帅可能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成为一国总统的能力。   站在国防部与参谋部的角度,他们的确希望能够有一位拥有军方背景的国家领袖, 可这个人绝不是今年已经84岁了的兴登堡元帅。他们甚至瞧不上兴登堡,哪怕他作为陆军元帅曾建立过卓绝的胜绩。他们是如此坚定地认为,这绝对不是有能力复兴德意志帝国的那个人。   那么阿道夫·希特勒呢?   事实上, 他们欣赏这个男人,却也忌惮他。   是的, 他也参加过那场战争,并且在战争中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表现。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那时他还太年轻了。而现在, 仅仅是在那场战争结束后的第十二年,这个男人就仅凭借他的个人能力建立了一支如此庞大而让人心生忌惮的队伍——冲锋队。   毫无疑问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有着德国的国防部以及参谋部渴望了很久的,这个国家的领袖所应当有的特质。   更不用说他还那么年轻,今年才只有42岁。   可他们的内政理念不同,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全然不同。   无论是参谋部还是国防部,他们都是和德国陆军绑在一起的。他们代表着德意志帝国最后还残存的一块坚不可摧的力量。他们代表着德意志第二帝国的贵族阶层,以及精英阶层。就是这些心中牢记着属于昔日帝国的荣耀的人们,他们渴望着复兴自己的祖国,让她恢复普法战争刚刚胜利时的模样。   可是阿道夫·希特勒和他的冲锋队呢?   毫无疑问地,这是一支代表着社会底层人民的强大力量,他们的心中充满着反叛与反抗的精神,并且处于一种这个时代特有的躁动不安中。他们渴望着颠覆旧制。可他们却也渴望着恢复昔日荣光。   但依旧是这样一个团体,它却如此轻而易举地把在波罗的海和波兰同布尔什维克党作战的自由同志会,以及由退伍军人所组成的钢盔团都吸纳了进去。   这让参谋部看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德国陆军与纳粹党结合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现在有一个摆在他们眼前的,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不了解这个人。   他们也犹豫不决,不知道应该如何为了这个国家的伟大利益而与他们曾经严厉反对过的人走到一起。   虽然他们已经派人去看了这个男人的演讲,也研究了他所写的那本《我的奋斗》。可他们依旧不了解阿道夫希特勒拥有怎样的野心,以及如果让他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他又将会带领国家走向哪里。   “我已经派人以国防部的名义和希特勒进行过几次接触了。根据我们的人给出的报告,这应该是一个谦逊而有着很强野心的人。但这样的了解太片面了,也太过停留在表面了。”   在一名有着中将军衔的参谋部高官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一名更为年轻的准将说道:“我们需要派一个人去到他的身边,作为他最亲近的人来观察他,收集和他有关的一切。他的性格,他真实的为人,还有被他隐藏在心底的野心真正的样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正在暗中观察他,考核他。并且如果可以,我们派去他身边的那个人还需要一直潜伏在他的身边,直到我们不再需要他继续这么做的时候。”   当这位更为年轻的准将说出了这番话语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其他所有与会参谋官的赞同。不仅如此,这些人更提出了他们设想中的那个潜伏者应该有的样子。   忠诚,这个人需要对德意志绝对忠诚。   他还需要很年轻,通常来说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打消阿道夫·希特勒那样的人的疑虑。   这个人还要有很强的观察力,足够谨慎,足够内敛,也足够聪明,知道怎样才能够不暴露他自己的真正身份,也知道他的这份使命所拥有的真正意义。   他还要足够的坚定。不会在阿道夫·希特勒这样具有很强人格魅力的演说天才身边迷失自己。   当这些参谋部的高官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名从这次会议开始的时候就同他们一样坐在桌子上,负责记录这场会议的年轻人在他们讨论到了这里的时候几次想要放下自己手中的笔,并且也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而就是在他这样犹豫的时候,带他来到这里的上司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长官用不轻也不响,却足够让这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说道:“艾伯赫特,看起来你似乎有话要说。”   这样,会议室里的所有参谋部高官就都停下了话语,看向那个被叫出了名字的,他们所不认识也不知晓的年轻人。   当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在埋头速写的绿眼睛贵族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抬起头来的时候,他那仿佛是上帝杰作一般的年轻脸庞就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了。   “艾伯赫特是我的部下,一个名十分优秀的参谋官。虽然他还这么年轻,但他已经提出了以发展滑翔机俱乐部来培养空军飞行员的具体构想。”   在座的参谋官似乎都已经听说过这份已经在具体实行中的构想了,因此当他们看到提出这个构想的人现在就在他们的眼前,并且他还那么年轻又帅气逼人的时候,他们会感到十分惊讶。   但在惊讶过后,出席本次会议的参谋部官员中军衔最高的将军就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艾伯赫特,并说道:“年轻人,你可以说出你想说的。”   就这样,绿眼睛的贵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在座的所有长官进了一个礼,并用一种甚至能称得上平静的,镇定的声音说道:   “我认为,我可能会是最适合去到阿道夫·希特勒身边的那个人。”   尽管,在艾伯赫特开口之前,有几名参谋官就已经猜到了他可能想说的话。但是当这个年轻人真的说出这样的话语时,他们又会为他的直白以及冷静而感到惊讶。   但是让他说出想法的那名将军只是继续问道:“你的理由?”   这一刻,绿眼睛的贵族犹豫了一会儿,虽然那只不过是一会儿,但他的确为是否要坦白自己一直以来都隐瞒着的一件事而感到了片刻的犹豫。   但一会儿之后,他就说道:   “在阿道夫·希特勒的身边,有一支直接听命于他的私人卫队——党卫队。他十分信任这支卫队。从两年前起,他的一名亲信,海因里希·希姆莱开始领导这支队伍。”   在艾伯赫特说出了这些之后,在座的高级参谋官都点了点头,而那名对艾伯赫特问话的将军则在看了一眼他制服上的军衔标识后说道:“继续说下去,上尉。”   在此时,在此刻,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绿眼睛贵族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胆怯,也再没有犹豫。你知道他还很年轻,可你却无法在他的脸上找到稚气。甚至当他的那双绿色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把他摆在和自己相同的高度,而不是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有着稚嫩想法的年轻参谋官。   现在,这双绿色的眼睛视线扫向在座的所有人,然后拥有它的这个年轻人就吐词清晰而有力地说道:   “海因里希·希姆莱的教父海因里希亲王,他是我的外公。” 第90章 chapter 90   路德维希:“他说的是对的。”   略显嘈杂的人声, 三三两两被人群围聚着的冲锋队成员, 还有离开时的脚步如此坚定,在人群中如此显眼, 被人们以向往的目光注视着的党卫军成员。   这是刚刚结束了阿道夫希特勒竞选演讲的, 演讲礼堂外的广场。   而路德维希则在走出演讲礼堂的时候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并且只说一句还嫌不够, 他走下台阶, 并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皱着眉头又说道:   “他说的是对的!我们应当开始变革,我们日耳曼民族是铁血强硬的,它不应该被这一个实际是被协约国掌控了意识形态的,软弱无能的, 属于犹太人利益集团的政府掌控!这是我们的耻辱!是对神圣德意志的羞辱!”   说着这句话的路德维希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愤,他甚至有些不相信,他们竟会选出这样的政府。   “现在的德意志不是我们德意志人的德意志, 她是英国人的,法国人的,是美国人的德意志!他们就把我们当地上的泥巴一样, 随意捏成他们想要和喜欢的样子!”   才刚刚听完了阿道夫希特勒竞选演讲的路德维希感觉自己被一种说不清的愤怒给包围了,但他还是在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之后很快向自己的朋友道歉, 他说:“抱歉,曼弗雷德。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而曼弗雷德则并不在意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并说道:“没事的,路德维希,我是德国人。”   说着, 曼弗雷德也说出了他对于纳粹党党魁希特勒的赞同:“他对于布吕宁总理的批评和分析也是正确的。布吕宁是一名金融方面的专家,可我们都知道他上任后这两年的举措非但没有帮到这个国家,反而让我们的经济危机和失业率更加恶化。连我们都能看明白的事,他不可能不明白。所以他只能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们陷入这样糟糕的境地,仅仅是为了借此向战胜国乞求怜悯。这太糟糕了,也太让人感到绝望了。这个国家不应该是依靠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过活的。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这对好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他们在听完希特勒的竞选演讲后所有心而发的那些感慨。   然后,越说越气的路德维希还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在那之后,他猛一下转头看向林雪涅,问道:“雪涅,你怎么看?我们都是学经济学的,你是学哲学的。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在第一次到现场看了希特勒演讲之后,林雪涅就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此时此刻,她应当是在消化这一切。   毋庸置疑地,阿道夫·希特勒是一个演说天才。他的演讲充满着激情,他擅长捕捉那些在生活中一直存在却让人故意忽略的东西。他还擅长挖掘每个人内心的渴望。并且他对于自己的那些看法是如此的深信不疑,并且也让这份深信不疑轻易地感染给了每一个到现场听了他演讲的人。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哪怕是从小接收着与此全然不同的教育,并身处一百年以后的文明,深知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究竟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怎样劫难的林雪涅,她也要很努力地去分辨,去思考,然后才能找到反驳的话语。   可更为让人心生疑虑的,是她根本没法反驳这个男人所说的全部,她甚至无法反驳这个男人在今天的演讲中所说的大部分话语。   然后她才发现,这个正在参加竞选,并且在上台之初得到了一呼百应的男人如今的模样根本就与他发动战争前后的样子很不一样。   是的,她可以反驳那个恐怖血腥的独裁者与屠杀者。她甚至可以用最严厉的措辞去批判他。可她却无法站在德国人的立场去反驳1932年的阿道夫·希特勒。   如此,林雪涅想了很久才说道:“他说的很多都是对的。有关他对共和国政府的批判,有关他对于共和国政府的理解。但是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你们愿意为了他而上战场吗?”   “哈?”   从小接受贵族精英式教育,又在进入大学之后学习经济学的路德维希说他想要听一听林雪涅这个哲学系学生的想法,也做好了哲学系学生看问题的角度必然和他们不同的心理准备。可当林雪涅冷不防地问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懵。于是他看向林雪涅,并示意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我的角度出发,我认为阿道夫·希特勒创造出了,或者说他正在创造一种全新的,以前从未有过的意识形态。那就像是十几年前的布尔什维克主义一样,我大概可以把他的理念和想法称为纳粹主义。它和英国、法国、美国,还有现在很多国家的意识形态是完全相反的,它和布尔什维克主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却势同水火。”   林雪涅这样一说之后,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就更不明白了。这两个帅气的男孩互相看了看,而后曼弗雷德开口道:“我想,我们都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能再解释解释吗?”   “不同的意识形态相争,意味着战争。就好像1920年的时候,协约国的军队围剿布尔什维克军。阿道夫·希特勒的理念很强势,也不具有包容性。他拒绝所有的异己者。这很危险。我相信他能够让德国重新强硬起来,但是……”   “他能让德国重新强硬起来,那就足够了,雪涅。”在思维上总是直来直去的路德维希这样说道:“为了不让我们这个国家只是活成协约国想要看到的样子,我愿意去战斗,我愿意流血牺牲。”   说完这句话,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无论什么时候,这样的话题都会显得有些过于沉重。于是林雪涅在大家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今天晚上要一起来我和艾伯赫特这里吃晚餐吗?前阵子我买到了几个单人炉灶,正好可以在这么冷的天里吃饭用。”   “我还是不来了吧。”路德维希几乎想都没想就给出了拒绝的回答。然后,他又在想了想之后补充道:“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得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今天晚上去你家,我肯定得抓着艾伯赫特喋喋不休的。我觉得他不会爱听的,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话题。”   “好吧,那你呢,曼弗雷德?”并不多做强求的林雪涅又转向这个有着一半法国血统的金发男孩。谁曾想,他居然是在这样的时候没心没肺地说道:   “哦,不了吧。我晚上和诺拉还有约会。”   这句话一说出口,林雪涅和路德维希就都震惊了!而当他们用这样诚实的反应告诉对方他们真的很震惊的时候,年纪不大却已经让很多女孩心碎了的曼弗雷德则表示;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好吧好吧,我真的该走了,我可不能让一个精心打扮过了女孩在餐厅门口这样等我,她一定会被别人给截走的。”   说着,曼弗雷德还真的就这样丢下他的朋友跑了!即便是已经十分了解他的路德维希也不能相信……自己的朋友居然就这样走了!   小亲王简直就要咬人了!但在这样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咬着牙对林雪涅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显然,在听过阿道夫·希特勒的竞选演讲之后,无论是路德维希还是林雪涅都无法保持自己内心的平静。在回去的那一路上,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两个原本一聚在一起就会整出很多笑料的人沉默了一路。   而在把林雪涅送到楼下的时候,路德维希到底还是开口说道:“我知道现在的形势会让你感到不安,雪涅。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站在我们的身后。你得明白这一点。”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点了点头。再看向这个距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年的小亲王时,林雪涅终于说出了她在听完了阿道夫希特勒的竞选演讲后对她的这位朋友的第一次调侃:“你长大了,也变得可靠了,路德维希。”   可这句显然是带着夸赞语调的调侃却让路德维希再一次地“不高兴”起来!但他总算还记得要看着林雪涅安全到家,于是他很嫌弃地催促道:   “快上去吧,我在楼下看着。”   林雪涅只是笑着点头,并小跑着去到信箱那里,先取出里面的信,然后用拿着信的手朝路德维希挥了挥,这就跑上楼去了。而路德维希也在看到林雪涅进到大楼里之后就转身离开,往柏林大学校区宿舍的方向走去了。   在走进公寓之后,林雪涅开始看那一封封寄来这里的信,把寄给艾伯赫特的收起来,又把寄给她的拿出来。   然后,她看到了一封久违了的,由弗兰茨·卡夫卡从布拉格寄来的信。   这让她很快把信拆开,然后很是欣慰地看到对方向她所描述的,一段美妙无比却又带着酸涩味道的新恋情。 第91章 chapter 91   【亲爱的雪涅小姐:   请允许我告诉您一个消息, 我恋爱了。但请您一定不要笑话我的这一用词。早在三年前, 密伦娜夫人给我写来告别信的时候,我就告诉她, 我不愿意再继续与她保持通信了, 我也不希望与她再次见面。可事实是我一直都没能下定决心, 也一直都无法走出这段创伤。但现在, 我已经彻底地走出了这一切。】   那是一个可爱的犹太女孩,名字叫多拉,多拉·迪曼特。据卡夫卡给林雪涅写的来信里所说的,这是去年夏天他与他的妹妹还有孩子们一起在波罗的海的一个海滨疗养浴场里度假的时候认识的。   而根据林雪涅对于卡夫卡生平的了解,事实也确实如此。并且这就是弗兰茨·卡夫卡此生的最后一次, 也是最为甜蜜的一次恋情。   在这封信中,卡夫卡向林雪涅详尽地描述了他与这个女孩相识的过程。以及他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时的心动感受。他告诉林雪涅,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又再一次焕发了生机。   “太晚了”、“太晚了”, 信中的卡夫卡不断地重复这个词,他告诉林雪涅,这份爱情来得实在太晚了。   【太晚了, 这真的是太晚了。她来得太晚了。您得知道,我都已经四十一岁了, 可多拉今年才只有二十岁。当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提前度过了太多生命中没有她的时光, 于是我也必定将要早她很多年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知应该哀叹她出生得太晚,还是哀叹我出生得太早。如果我能够在十九岁的年纪也遇到十九岁的她,那该多好。】   在看到这封信的前半段时, 林雪涅还感受到了一种混合着感动的喜悦。她为自己至今依旧崇拜着的作家终于收获了那样一位待他真诚,又与他真正相爱着的恋人而感到高兴。可当她看到那句【我提前度过了太多生命中没有她的时光,于是我也必定将要早她很多年离开这个世界】,以及【如果我能够在十九岁的年纪也遇到十九岁的她,那该多好】时,她又会沉默下来,带着一种茫然失措。   不知拿着那封信站在那儿愣了多久,林雪涅才被门锁被钥匙转动的声音唤回了心神。而后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她的恋人回来了。   于是林雪涅急急忙忙地把信又折起来,并且根本来不及把信纸又收回信封里,只是把它往桌子上一放就走向房门。   当她看到打开了门锁的绿眼睛贵族推开门,并就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无法抑制自己就这样拥抱住对方的冲动,并且也真的就这么做了。   但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是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了,因此绿眼睛的贵族并没有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她此时的情绪,并只是在抱着林雪涅的时候把门关了,而后问道:“路德维希说他今天会和曼弗雷德一起带你去看一次肯定会很棒的演讲?你已经看好了吗?我还以为今天你会晚一些回来的。”   林雪涅:“如果我真的晚了一些回来呢?”   艾伯赫特:“那样我可能会头疼今天要做什么晚餐。不过我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考虑了一会儿。因为我会做的菜可能就只有这么几种,所以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不会太难。”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松开了林雪涅,然后他看到了林雪涅发红的眼睛,可他正要说些什么,林雪涅就先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只是说了一句“我去做晚餐!”,就转身去到了厨房。   她这一个转身实在是走得太快太急,仿佛就是不想给发现了她的反差的恋人问她怎么了的机会。但她却忘了被她遗留在桌子上的那封信。   那让发现了它的艾伯赫特走向放着信的桌子,尽管那几张信纸已经又被折了起来,可被展开过的信纸始终还是展露了一部分卡夫卡的字迹,视力很好的艾伯赫特几乎是一下就看清了那些,那是写信的人对于林雪涅的称呼——亲爱的雪涅小姐。   走向桌子的绿眼睛贵族看了它许久,但最后却依旧还是把信纸塞回了信封里,并在看清了信封上的寄信人名字后把这封信放到了林雪涅的书桌上。   在林雪涅进入到了厨房之后,那里很快响起她切菜是声音,而脱了外衣的艾伯赫特则也很快进到那里给林雪涅当下手。直到炒菜的声音响起,绿眼睛的贵族才退到了餐桌的后面,站在那样一个离他的未婚妻不近也不远,却正好能一眼就看到她的全部的距离看着她,并且只是看着她。这样的注视太过温柔,也太过满含爱意,它会让正在那里做菜的林雪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她只好开口说道:“怎么了吗?”   但艾伯赫特却是并不回答。然后,很突然地,艾伯赫特叫出了恋人的名字,并在林雪涅转头看他的时候说道:“我爱你。”   闻言,林雪涅不禁觉得一阵好笑,并说道:“你知道吗,艾伯赫特?如果你在离我这么远的地方对我说我爱你,我根本没法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后吻你。”   于是听到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就从餐桌的后面走了出来,并就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带着笑意看着她。林雪涅总算是看出来了,她的男孩在期待一个吻。   而在她把炉灶的火关了的时候,她的男孩还向她问道:“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失笑的林雪涅带着一些不好意思说道:“不需要。因为……我喜欢看你的眼睛。”   最终,林雪涅吻上微微低下了头的绿眼睛贵族,并且两人都在离彼此很近很近的时候才闭上了眼睛,并且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品尝、感受这个吻。   当这个吻终于结束的时候,艾伯赫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等到我毕业的时候?”稍稍想了一会儿的林雪涅这样问道。而后,当她看到心爱的人因为她的这一回答而皱起眉头来的时候马上就补充道:“我学得很快,如果我不像路德维希他们那样继续进修硕士,最快今年六月就能完成学业了!”   这样之后,以为还要很久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完婚的艾伯赫特终于又松开了眉头,并问道:“完成日耳曼文学系的学业吗?”   “不,是完成日耳曼文学系和哲学系的学业。”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满满的自豪感,然后她又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能想象吗?我就要是柏林大学的日耳曼文学系和哲学系的毕业生了。”   在这天的晚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阿道夫希特勒的竞选演讲,以及阿道夫希特勒这个在如今的德意志已经愈发受人关注也无比强势的政客本身。   他们只是说起了柏林大学,说起了林雪涅的日耳曼文学系和哲学系的学业。而后,林雪涅甚至和艾伯赫特说起了卡夫卡寄来的那封信。   “弗朗茨说他可能要带着他的女友多拉来柏林了。因为他在多拉朗诵他写的小说时发现多拉有当一名演员的天赋,所以他想要带多拉来柏林学习表演。他还说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喝一杯咖啡。”   当林雪涅在吃晚餐的时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封信了,你把它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然后我就把它收起来放到你的书桌上了。”   林雪涅:“那你看了吗?”   艾伯赫特:“没有,我只是替你把信收起来了。”   闻言,林雪涅点了点头。并且从她的表情和神态看来,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恋人看到也动过了她的信。并且,她也是如此的信任着她的男孩。在得到了艾伯赫特的回答之后,她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回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可能有一点……不太好。那是因为我看到他在信里写的一句句子。他说……”   【我提前度过了太多生命中没有她的时光,于是我也必定将要早她很多年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猜才一想到这句话,以及作家在写出这句话时的心情,林雪涅就又感觉那些情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她甚至难以呼吸。她知道,她感慨,却并不只是为了她所崇拜的那位德语作家而感慨。但当她面对自己的恋人时,她却无法说出那些。   “然后他又说,‘如果我能够在十九岁的年纪也遇到十九岁的她,那该多好’。”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光的林雪涅看向自己的未婚夫,并对他笑了一下。可吃完了自己餐盘里最后一口食物的艾伯赫特却无法在这个时候也对自己的未婚妻回以一个微笑。   这天的夜里,绿眼睛的贵族做了一个噩梦。   深夜时分,他因为那个噩梦而一下惊醒,并惊喘着坐起来。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迷人也愈发令人沉浸其中的绿色眼睛猛一下睁开,然后他马上就粗喘着转头看向睡在自己身边的林雪涅。当他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此时依旧还在那里,并且还睡得十分香甜的时候,他的喘息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上面满是汗水,他金色的头发甚至被那些汗水打湿了一些。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够靠着床头看着恋人的睡脸,并开始回忆那个噩梦。   他梦到……有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日耳曼男孩牵着自己未婚妻的手,并将她慢慢带离自己…… 第92章 chapter 92   当艾伯赫特才惊喘着睁开眼的时候, 梦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的清晰。可才只是过了这么一会儿, 梦里的那些就都已经模糊了起来。绿眼睛的贵族很努力地去回忆那些,却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 梦里的他还是十岁的模样。他看到了站在查理大桥上的恋人, 想要马上跑过去, 可随后他就发现应该是可以让他用一只手就能够抱得起来的恋人此时却似乎比他还要高出许多。于是他停下脚步来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属于一个小男孩的手。   可站在查理大桥上的那个黑发的女孩却是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所在的那个方向, 并叫出了他的名字——艾伯赫特。   而后,一个比他还要高大许多的金发男孩穿过他身后的那些云雾,并走向他的未婚妻。   那个男孩和他长得如此相像,却又不是他。这让绿眼睛的贵族感到焦虑极了,当他看到那个男孩就这群牵起自己所深爱的那个女孩的手离开的时候, 他很快追了上去,而梦中的他也在那之后很快长大,十五岁、二十岁、二十五岁……   渐渐的, 梦中的自己不仅长成了他现在的模样,甚至还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俊美, 也越来越有魅力。而党卫军的黑色制服以及红色万字袖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可当他向林雪涅伸出手去,那个女孩却是转过身来, 用诧异而又防备的眼神看向他。   “纳粹。”   他听到林雪涅的口中说出这个词,然后他就惊醒了。一直到他理清那个梦中的所有片段, 他都无法平复那种心脏被人捏紧的生疼与窒息的感受。他也不能明白梦里他的恋人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神情看着他,并说出“纳粹”这个词。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并又看向就躺在他身旁的那个女孩。然后他用手指轻轻挑起恋人的一簇头发, 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有些事他早已发现,却从未向自己心爱的人提起。   比如说,她的头发自他们订婚的那天起就再没有变长过。   比如说,她的指甲其实一直都没有修剪过。   是的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恋人并不只是看起来年轻得过分。   事实或许是……时间在她的身上静止了。   现在,她看起来已经要比绿眼睛的贵族更为年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艾伯赫特听到林雪涅向他说出弗兰茨·卡夫卡写下的那句:【我提前度过了太多生命中没有她的时光,于是我也必定将要早她很多年离开这个世界。】时,他会无法也对自己心爱的人也回以一个微笑。   有些事他早已发现,可有些事他却还从未想过。   比如说,他是否会只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变老,然后无能为力地早她很多年就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样的一个冬夜里,他会不禁想起五年零三个月前的那个圣诞夜,他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的门口收获了那一年最好的圣诞礼物。那就是现在正躺在他身旁的这个女孩。当艾伯赫特在那个圣诞夜把喝醉了的黑发女孩送回楼上的卧室时,这个让他着迷的女孩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而后……他也给出了他的承诺。   【如果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过去,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还会爱我吗?】   【会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年不是24岁,而是20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不是16岁而是19岁,你还会爱我吗?】   【会的,我会的。】   尽管他知道那天晚上的林雪涅并没能够听到他所说出的承诺,可五年多了,他一直都遵守着他在那个圣诞夜所给出的承诺。他也从未主动去问起恋人的过去。   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他所迷恋着的,他所爱着的这个女孩会真的能够想现在这样,以他未婚妻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边。甚至于……这个女孩还会在不久之后成为他的妻子。   “雪涅,雪涅……”   当艾伯赫特再一次这样念出恋人的名字时,窗外仿佛就又飘起了小雪。而正在熟睡中的林雪涅仿佛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而在睡梦中展露了笑意。   于是艾伯赫特也笑了起来,并俯身亲吻她的眼睫,又轻声说道:“我爱你,我爱你。”   【会的。】   【会的,我会的。】   【我会的。】   1932年3月。   柏林。   这一天的柏林,气氛和往日里十分不同。并且不仅是在柏林,在整个德国,街道都显得如此的冷清,而清冷的街道上则蔓延着一股紧张且躁动不安的气息。   这是为新一届的德国总统竞选计算票数的日子。并且,这也是将能够知道德国的命运究竟将要走向何方的一天。   人们都去到了咖啡馆,还有很大很大的啤酒屋,又或是待在所有有着收音机的地方,通过收听电台在第一时间得知与之有关的任何进展。   更年长的人与更年长的人待在一起,期盼着听到兴登堡大元帅得票领先的消息。   而在年轻人之中,他们的阵营则仿佛给割裂了,许许多多的人支持着德国□□的台尔曼。而更多的人……则支持简称纳粹党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候选人阿道夫希特勒。   这已经是他们在这个月的第二次投票了。因为,在上一次的投票中,兴登堡大元帅与阿道夫希特勒并没有能够分出个胜负。   这可真是一次令人惊骇的投票结果。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都以为获得共和国政府保守派一致支持的兴登堡会能够轻易地再次出任共和国总统。可是当投票结果出来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并且,这个摇摇欲坠中的共和国也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强大,以至于无论他们想要扶持谁都能够得到成功。   而现在,他们已经第二次投出了自己的选票,并期待一个与上一次投票不同的结果。   或者是兴登堡击败希特勒,再一次出任共和国的总统。   又或者……希特勒击败兴登堡,为这个日渐衰败的国家点亮燎原之火。   在计票开始前的几个小时,路德维希就迫不及待地拉上他的朋友曼弗雷德,艾伯赫特,还有林雪涅一起去到了一家希特勒支持者们事先约定好的啤酒屋,并守在一台收音机的旁边。   而他所守着的,则并非是这间能够容纳数百人的啤酒屋里的唯一一台收音机。   啤酒屋里原本就拥有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新产物收音机,还有在这里聚集的人们自己带来的。他们把五六台收音机都调到了同一个频道,并且都把音量开到了最大。   而由于无线电信号接收的关系,在啤酒屋里的五六台收音机全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延误,彼此之间相差了那么几秒的时间。这在有很多人聚集的啤酒屋里会显得有些嘈杂,可当计票真正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按捺着他们的焦急在那里听着,听着……   这简直就是一场长达数小时的刑罚。   最终,当新一任总统的竞选结果出现时,人们所听到的是这样一个名字——保罗·冯·兴登堡。   不是德国□□的领袖台尔曼,也不是纳粹党的创立者阿道夫·希特勒。这就是1932年的这场大选的结果。   三月的德国已不再下雪,瓢泼的大雨侵袭了首都柏林。   无论是台尔曼的支持者,还是阿道夫·希特勒的支持者,这些代表着德国未来的年轻人都在大街上彷徨无助得像一个孩子一样。而原本处于敌对状态的红色战士同盟与冲锋队的成员则有史以来第一次肩搭着肩互相安慰着。   在这一天,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败选者。   不明白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路德维希就好像那些人一样,此时他就站在啤酒屋的门口,看着不远处渐渐散去的,淋着雨的人们。而他自己此时也正站在雨中,不愿意接受他的朋友曼弗雷德撑起的拿把伞。   那么林雪涅呢?此时她依旧坐在她原先坐着的位置上,虽然这间原本满员的啤酒屋里已走了大半的人,并留下一个个空的啤酒杯。艾伯赫特则正坐在她的旁边。   摆放在这张长桌上的收音机不知被什么人调到了另外一个频道。   在那个频道里,败选了的纳粹党党魁正在进行他对于自己支持者的一场呼吁。   “我们必须继续战斗!这不是结束,而是又一次的开始!日耳曼民族也不是遭遇一次失败就会认输的民族!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一些并不是很长的时间,去重新出发,重新捡起我们手中的武器,然后去战斗!”   他是对的,这不是结束,而是又一次的开始。   这是1932年的德国,而此时距离阿道夫希特勒成为德国的总理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并且,这也是保守党派的共和国政府为了阻止希特勒夺取国家的最高权力所作出的最后一次,并且也是足以扭转局势的抗争。   可这一次的抗争所带来的,却是长达近一年时间的,全国上下的动荡以及小丑跳梁一般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仅1932年一年,德国就进行了五次全国范围内的投票选举,内阁被不断地解散以及重组。   1932年5月,兴登堡总统解除了布吕宁的总理一职,哪怕后者在他的此次总统大选中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并且兴登堡总统还让暂时得到了他信任的巴本接替了总理一职。   1932年11月17日,由于兴登堡总统的智囊团开始支持一流的内斗专家以及不入流的内政“专家”施莱歇将军,巴本宣布辞职。   1933年1月30日,和前任总理巴本走到了一起的阿道夫·希特勒终于在巴本的帮助和游说下让兴登堡总统勉强答应也给他“当个几天”的总理。   但现在,现在还只是1932年的3月,再次出任共和国总统的兴登堡大元帅就将在柏林秘密召见这位在本次大选中获得了一千三百万张选民投票的政坛新秀——阿道夫·希特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因为出门走得急,没带上电脑!   我以为一会儿就能好的,没想到全都整好到家都已经快一点了!   写到这章结尾的时候其实很感慨,魏玛共和国干的这些操.蛋事实在是一桩接着一桩,让我是实在想不到像希特勒那么能耐的人遇到这么多成群的傻逼对手要如何才能夺取不了国家的最高权力…… 第93章 chapter 93   德意志共和国的总统府的这一天是忙碌的一天。就好像保罗·冯·兴登堡大元帅在成为新一任的共和国总统后的每一天那样。   只不过, 今天的总统府将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在本次大选中得票数仅次于兴登堡的竞争对手以及手下败将, 阿道夫·希特勒。   对于自己的这位客人,兴登堡的态度其实是很轻慢的。如果不是他的智囊团要求他一定要这样做, 那么这位现年已经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甚至都不会愿意去召见这个毫无背景也并不是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小矮子”。   “听说, 阿道夫·希特勒先生只有这么高。是这样吗?”   这位暂时成为了德意志最高主宰的老人在客人来临之前这样和身边的亲信比划着。可被他这么比划的高度, 显然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小矮子”会有的身高了。那必定得是一个侏儒, 才能够这么矮。   兴登堡在这样比划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一起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   “我想,阿道夫·希特勒先生应该比您比划得还要再高一些,总统先生。”   当兴登堡身边的那些人里有一个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他们的大笑声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仿佛他们正要等着召见的并不是一名在本次总统大选中与受到了所有保守党阵营联合支持的兴登堡几乎打成了平手的一名对手, 而是马戏团里的一名身份低微任人嘲讽的小丑。   此时距离兴登堡与希特勒约定的时间仅剩七分钟了。而作为败选的一方,纳粹党的党魁阿道夫·希特勒早已到达了总统府的门口,却并不按响门铃, 只是在门口等着,等到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两分钟的时候才按响门铃,并走进去。   在得到门卫傲慢的回应之后, 这名心底藏着可怕野心的政治家与军事家带着一种谨慎的态度一步步走进总统府。   尽管,在本次大选他获得一千三百万张选民投票之前, 他就已经被许多势力所注意到,甚至是着手拉拢。但这的确是现年42岁的希特勒第一次接触到最为纯正的, 来自于宫廷的势力。对于阿道夫·希特勒来说,这应当是一次至关重要的会面。   既然他已经输了这次选举,那么他必定要尽自己所能地去试着说服这位他曾经深怀敬意并对之忠诚的陆军元帅。他必须告诉对方他所看到的, 以及他对于整个欧洲的判断。   只不过,当他在这座华贵的总统府中试着再一次地发挥自己的演说天分时,他所得到的,却是无尽的嘲弄和大笑声。   “你想做总理吗,阿道夫?很遗憾我觉得你不适合。但我可以把邮政局长的位置给你。它很适合你。既然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崇敬我,那你可以尽心尽责地去把我的头像印在邮票上。这样你的每一天都可以和兴登堡大元帅在一起。”   这或许会成为阿道夫·希特勒在未来的一年时间里都一直记得的话语。   而伴随着这句话语的,还有他在走下总统府的楼梯时所听到的,由未有全部关上的那扇大门里所传出的,几近侮辱的嘲笑声——   【我的头像就在邮票上,我可以让阿道夫去舔一舔。但愿他可笑的胡子不会妨碍到他做到这一点。】   在离开总统府之前,希特勒又看了一眼旋转向上的楼梯,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这间富丽堂皇的总统府。   现在,他已经对由兴登堡总统领导的内阁彻底失望了。   并且他也知道,这些人,这些老朽而腐败的人,他们唤不醒沉睡中的德意志。   他需要……他需要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   绝对的主宰。   * * *   “海因里希!海因里希!”   在一次短暂且并不愉快的会面之后,希特勒回到了他在柏林下榻的酒店房间。那并不是像阿德龙酒店一样豪华的酒店,却有着不错的套房。回到了酒店房间的希特勒喊出了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党卫军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的名字。   他以为这间也可以用作会客的房间里只有他的亲信一人。因此,他是如此的毫不掩饰,毫不掩饰他的糟糕心情。   可随后,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日耳曼青年。   不不,他可以说这是一个日耳曼青年,又或者说……这是一个日耳曼男孩。当阿道夫·希特勒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他会觉得这是一个有着出众气质以及良好出身的,贵族青年。但当他把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并认真而仔细地观察对方时,他又会发现……对方还很年轻,很年轻,并且这个年轻人还拥有着令人一眼看过去必然会对他心生好感的好相貌。   “您好,先生。如果您找……我舅舅,那他现在正在酒店的咖啡厅里会见一位朋友。他还以为您会更晚些才回来的。您需要我去告诉他吗?”   艾伯赫特在纳粹头子走进来并与他视线相交的时候就从他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并在对方观察完了他之后才这样试探着开口说道。   “舅舅?”显然,艾伯赫特对于党卫军领袖的称呼让希特勒感觉到很疑惑,但他只是继续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孩子?”   “我的名字是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这个明明有着沉稳气质的年轻人此刻在面对希特勒的时候流露出了一份会让纳粹头子感觉到很熟悉的腼腆以及对他的关注,那就好像他曾遇到过的,他的那些崇拜者。而不同的是,一份来自于这样的贵族青年的崇拜对于才在兴登堡总统那里受到了羞辱的阿道夫·希特勒来说,会格外地让他感到心下妥帖。   “我的外公是他的教父。”   艾伯赫特才只是说出了这句话,就已经让熟知自己那位亲信底细的希特勒对这位亲王的外孙感到肃然起敬。   那份肃然起敬当然是因为海因里希亲王的尊贵身份。毕竟,海因里希亲王可不仅是一位亲王,他还是德皇威廉二世唯一还留在这个世上的胞弟。在属于过去的德意志帝国之中,这位亲王殿下的身份毫无疑问地会是超然的。   可那份肃然起敬却不止是因为海因里希亲王的出身。它还因为这位亲王殿下在上一场战争中为德国海军所作出的那一切的一切。   但他面前的这个青年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尊贵出身而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任何的趾高气扬。这个名字叫做艾伯赫特的年轻人甚至没有特意去强调自己的外公究竟是谁,而仅仅只是提到了这一句就继续说道:   “所以有时候我的母亲会让我叫他舅舅,只是他太年轻了,才只比我大了八岁,所以我不常这样称呼他。我听说,我听说他这周末会来柏林,所以我特地……”   在面对这样一位刚刚在总统竞选中败选了的一党之首时,艾伯赫特表现得还有些紧张。也正是因为这份“紧张”,他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本笔记本。当那本笔记本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里面的“书签”就这样掉落出来。   当艾伯赫特将它捡起的时候,无论是笔记本上的那些机械图样,还是那张被他用作书签的照片都就这样展露在了阿道夫·希特勒的眼前。绿眼睛的贵族似乎还想很快把它们藏起来,可已经看到了那张照片的希特勒却是蹲下来,几乎是和他一同捡起了那张照片。   那是在一间啤酒屋里拍摄的照片,在人满为患的啤酒屋里,人们都很认真又紧张地围着放有一台收音机的长桌坐在那里。并且在这些人当中,还有很多年轻人的肩膀上都自发佩戴着纳粹党的标识——红色的万字袖标。也有人直接把这样的红色万字旗挂在了桌子上,并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简单明了地昭示他们的立场。   “我特地过来看看他。”在说完了自己刚刚正要说出却被打断的话之后,艾伯赫特又以一种很自豪的目光看向那张照片,并对与他一样正看着那张照片的希特勒说道:“那是我们在上个周末的时候拍的。在得知您没能获得更多的选票时,大家都很失落。”   绿眼睛的贵族就以这样一种近乎巧妙的方式表明了他的立场。事实上,那句话里的每一个语气的转折都那样的恰到好处,并将他与阿道夫·希特勒拉近了一大步。不仅如此,他的话同时还让阿道夫·希特勒很认真地看向那张拍摄于决定胜负的那个下午的照片。   希特勒:“那的确是一个失落的下午,艾伯赫特。但你们不应该失落整整一个下午。因为你们的时间是那么的紧迫,你们还应该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艾伯赫特:“是的,所以我们收听了您在电台里做出的演讲。”   说着这句话的绿眼睛贵族笑了,他就那样直视年龄足够做他的父亲,却还未有婚娶的男人,并说出了这个男人在那次演讲中所说的话语:“我们必须继续战斗。这不是结束,而是又一次的开始。”   和纳粹头子那富有激情的演讲不同,艾伯赫特的声音要柔和好听得多,但他的声音却又在柔和中拥有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那恰恰是阿道夫·希特勒所欣赏的。   可在这个时候,艾伯赫特又连忙向他道歉,并说道:“我该先为您倒上一杯茶的!您能告诉我您会更喜欢茶还是咖啡吗,先生?”   “茶,不加奶也不加糖,谢谢。”   当这个刚刚在总统那里受了辱的纳粹头子说出这句话时,他竟发现自己的怒气已经所剩无几了。不仅如此,他还不急于去和自己的那位心腹去进行一次密谈了。此时此刻,希特勒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很愿意和这样一个有着高贵出身的,他的支持者聊一聊,聊一聊这个年轻人自己,还有他的那些同伴们。   很快,艾伯赫特就把刚刚泡好的红茶递到了希特勒的手上,并说道:“请原谅,如果您不着急见我的舅舅,我能占用您几分钟宝贵的时间吗?我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入党卫队。”   看起来,这该是一次并不简短的谈话了。   并且它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持续到海因里希·希姆莱回到这里。   而这也就是参谋部经过了精心设计的,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与纳粹党党魁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这会是最合适的时机,以及最能够敲开这个多疑的男人心下防备的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到兴登堡大元帅变成大总统之后,他已经拥有了任意罢免共和国总理以及启用新总理的权利了。据德国人自己介绍,希特勒在1933年成为共和国总理之后,在公开场合面对兴登堡的时候可谦恭可谦恭了,按照我朝的话来说,那就是“希特勒在兴登堡面前谦卑得就像一个小学生。”   然后兴登堡在希特勒上台一年多以后就死了……这一系列的当时情况以及渲染让我一直怀疑那是希特勒动的手。 第94章 chapter 94   【在他们本该举行的五十年银婚庆典上, 人们看到的是僵硬、冰冷而年轻的新郎, 而充满着炽爱的新娘却已经满头银发、步履蹒跚。】   ——19世纪德国浪漫派自然哲学家,哥特希尔夫·海因里希·舒伯特。   此时的林雪涅正在她和艾伯赫特位于柏林的家中。这是一个星期天, 这个时代的德国人在一周之中仅有的一个休息天。原本, 她的星期天应该是和她的恋人在一起的。只不过, 在来到柏林之后, 艾伯赫特的工作变得更为繁忙。   在自诩勤劳的英国人一周还仅工作42个小时的今天,德国人就已经一周工作60个小时了。更不用说,艾伯赫特在转到柏林之后,还时有加班的情况。就比如今天,她的艾伯赫特在出门前就告诉她, 今天得要很晚才能回家了。可能他还会错过晚餐时间,让林雪涅别等他了。   但是对于这些,林雪涅并没有过多的抱怨。毕竟, 她的男孩是这么深爱着她,如果艾伯赫特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她的身边,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   因此, 她只是把这些恋人不在她身边的时间全都花在了自己的学业上。就好比现在,她正看着有关19世纪浪漫派们的书籍, 并为自己的毕业论文做起准备。   “1720年,瑞典小城的法伦发现了一具年轻矿工的身体。五十年前, 他因事故被埋在地下坑道中。直到半个世纪之后,人们才在偶然间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是一具全然没有腐烂的尸体。科学家们说,这是因为尸体中充满了硫酸亚铁。没有人能够确认这具尸体, 直到一位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妇认出他就是自己从前的未婚夫。”   这是一个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的故事。在19世纪初,这个真实的故事被刊登在了报纸的“世界奇闻栏”。而后,它就深受当时的诗人们的追捧,并被诗人们争相以此为题来进行创作。   从约翰·彼得·黑贝尔,到弗里德里希·吕克特,一直到阿希姆·冯·阿尼姆和e.t.a霍夫曼。而在林雪涅正在阅读的这本书上,当时的这一盛况则更是被笔着调侃为——“就好像他们突然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未婚妻似的。”   当林雪涅念到这一句风趣而幽默的话语时,她甚至笑出声来。可随后,当她又细细品味起这个在书上只占了几行的故事,以及与艾伯赫特有着同样中间名的那位哲学家写出的,有关这个故事的句子时,她又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   这分明是一个有着暖气的,温暖的家,却因为此时此刻少了那个她突然很想念的人而变得冷冰冰的。   在这个时刻,她突然很想去到更温暖的,也更有人气的地方待上一会儿。于是她收上自己在今天一天会能够用得上的书,打算出门去到一家她最近很喜欢的咖啡馆。   但是就在她正要出门的时候,邮差敲响了她家的门,并为她递上一封挂号信。   那是一封从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寄出的,来自于弗兰茨·卡夫卡的信。在这样的一个星期天里,来自旧友的这封信不失为一个小小的惊喜。   于是林雪涅带着这封信走出门去,并去到咖啡馆坐了下来。在给自己点上一杯咖啡后,她拆开这封信。却是才只看了一行就露出了诧异与错愕的表情,然后她的脸上流露出了黯然失笑的神色。   【亲爱的雪涅小姐:   请原谅我给您寄来如此突兀的一封信。我想告诉您,我以后或许都不会再给您写信了。虽然在不久前我还幻想了在我来到柏林之后,与您一同喝一杯咖啡的情景。我甚至还曾幻想,也许那时我还可以带上我的多拉,让她和我们一起回忆属于过去的很多事。   这又是属于我的一个罪责。我原本应该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向她介绍您的。但在前天晚上她替我整理衣服的时候,她看到了我衣服口袋里的那封您寄给我的信。然后她哭了,说我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爱她。这可真是这个世上最严重的责怪了。我当然爱她,比她所以为的更爱她,也比我所能够给予的更爱她。】   这或许就是弗兰茨·卡夫卡的最后一段爱情故事里的一小段了。才只有20岁的犹太裔姑娘,她在给比自己年长了21岁的恋人整理衣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已经和他成为了朋友的“前女友”给他写来的一封信。   就好像卡夫卡在给林雪涅寄来的上一封信中所写到的那样——我提前度过了太多生命中没有她的时光。   而现在,他的生命中没有那个名叫做多拉的女孩中的那些时光就这样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虽然这位德语作家总是不吝惜于和自己的现任女友坦诚自己过去的那些情史,那些并不很多的,可能不足为道的情史。   但他会和自己的女友坦诚那位菲利斯小姐,那位和他有过短暂婚约的xx小姐,甚至他还会和才当时才只有十九岁的多拉提起自己那位自己很可能从未拥有过的密伦娜夫人。   但是他曾提起过的情史中,却并不包括曾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很多年的那个东方女孩。   那或许是因为,当那位从未得到过真正快乐的作家再度回忆往昔时,他会认为他与那位善解人意,并总是给予他温柔而坚定的能量的东方女孩与他之间的交往……可能根本称不上是恋情。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纯洁的”。   他们之间甚至从未有过一个吻。   但当那个才只有20岁的女孩看到林雪涅写给卡夫卡的信时,她还是会为此而感到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尽管她本不需要这样,但这也并非不能够理解。   因此她在做出了那样的哭诉之后要求自己年长的恋人向她坦诚一切,并在那之后向作家提出了她在那个晚上的第二个要求——与那个名字叫做林雪涅的女孩断绝来往。   在经过了郑重的考虑后,作家同意了,并给林雪涅寄来了这样一封信。   就好像他在信中所写的那样,他将不日启程,与多拉一起来柏林,陪女孩来这里学习表演。可他却不能够再一次地告诉林雪涅他的新地址了。   【我承认,您是对的。事实上,我已经不知向您承认了多少次您的正确。但从未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郑重且深沉。尽管我曾向往过孤独,我也总是认为爱情会绊住我写作的脚步,并为了能够真正地写下去而放弃过它不止一次。但我的每一部能够让我足够满意也足够喜欢的作品却恰恰都是在一次失败的恋情后才出现的。我曾深爱过,也曾不止一次将爱情弃于脚下,并从未真正地承担过哪怕一天的,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责任。   但恰恰是被我舍弃的那些爱情,那些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的感情,它们促成了今天的我,以及我的那一部部作品。这让我不禁怀疑,是否只有当我足够的不幸时,我的写作才能够继续。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请你原谅我。因为这一次,我可能真的无法把我的《城堡》带给你了。我希望能够和多拉在一起,一直到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这将是我能够给她的,除了我的爱意以外仅有的东西。】   在把这封信看完之后,林雪涅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此时,她的心就仿佛被人在面团里掺了玻璃渣之后不断地被揉动。很多事是她一直以来都犹豫不决的,并且在过去的这几年时间里,她似乎也有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但她却一直逃避去选择。   可是现在,卡夫卡写来的这封告别信却让她不得不正面并直视这个问题。   【我希望能够和多拉在一起,一直到我生命的最后时刻。】   林雪涅当然知道,卡夫卡并不是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曾被他视为终身事业以及自己之所以存在的真正意义的写作。他只不过……只不过是觉察到自己已时日不多。而这个所谓的“知道我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已经不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那么,她是否应当做些什么,去改变这既定的结局?   有关这一点她曾经考虑很多次。   只是肺结核在现代社会虽然是早已攻克了的,可治疗肺结核却并没有所谓的“特效药”。它需要经历漫长的疗程,起码需要稳定服药半年以上,并且在这之中还需要根据病人的实际病情不断地变换药物的用量,实行分段治疗。但是就连卡夫卡的医生都没有办法做到严格督促他进行有效而持续的治疗,更不用说……无论是在中国、捷克、还是德国,那些用于治疗肺结核的药物根本就不是在药店里能够随意买到的。   不够持续有效的用药并不能够治愈一名得了肺结核的病人,它甚至只能让人受到强烈的药物副作用的困扰。   而更让林雪涅感到犹豫不决的,是她是否真的能够改变已知的过去?如果她在尝试去这样做的时候失败了,那么又会否发生更糟糕的意外?   可过去的她只不过是在自己是否要试着去改变她崇拜的作家的最后结局这个问题上反复挣扎。现在她却有了一个新的难题——即将前往柏林的卡夫卡决定不再给她写信了,而她也没有任何卡夫卡的朋友的联系方式。   所以,现在的她应该怎么办?   当林雪涅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疑问,以及她认为自己或许可以先回到现代的布拉格或是柏林,弄清楚卡夫卡在柏林的居所时,那个念头才只是在她的脑中一闪过过,过去与现在就再一次地在她的眼前产生了重影…… 第95章 chapter 95   属于过去与属于现在的这两个时空的交叠让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场景的林雪涅显得有些失措, 然后她很快就警觉地望向了自己的四周, 在确定了属于现代柏林的这个地方也是一家咖啡馆后,她很快在自己此时待着的这张桌子上放下了那杯咖啡的钱, 然后拎上了自己的包, 并走向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在打开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以及怀表盖子内侧的那张照片之后, 她闭上了眼睛, 并在自己的脑袋里不断地想着属于这座城市的“现在”。   于是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就真的回到了“现在”,并很从容地坐到了她先前就已经看好了的那张角落里无人的桌子前。   大约在一两分钟后,一名咖啡厅里的侍应生十分抱歉地走了过来,并试探着用英语说道:“你好?”   “你好。”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的林雪涅笑着对侍应生回了一句你好。虽然德语的你好和英语的你好发音很相似, 但就是那一些些小小的区别,就能让人听得明白他究竟是在说德语还是英语。   因此,当林雪涅说了这句话之后, 因为她复古的衣着而多看了她几眼的服务生就也笑了起来,并向她解释道:“抱歉,我刚刚没有看到你。”   “没关系。”林雪涅这样说道:“我也才刚刚进来, 还找了一张我喜欢的桌子。你能把菜单拿给我看一看吗?”   “当然。”说着,在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菜单的服务生把那本小册子递给了林雪涅, 并向她介绍了一些他们这里反响不错的汤以及色拉。   幸好,幸好林雪涅一直都有随身带一些现代欧洲的现金以及她的信用卡的习惯, 这让她能够在这样的时候很从容地点上一点东西。就好像现在,她和服务生说她只是想要一杯热可可。   她想要在喝一杯热饮的时间里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路,有关她接下去应该去哪里, 怎么做,然后再离开这里。可谁曾想,被她和信用卡还有一些欧元以及捷克克朗放在一起的,在回到了过去之后就自动关机并且怎么也开不了机的手机就这样直接响了起来。   这久违了的手机铃音可让林雪涅被吓了一跳!并且,在惊吓中她险些把自己的包给扔了出去!   而当她把手机摸出来之后,看到来电显示人的名字她简直哭笑不得。   又是海莲娜!   以及又是海莲娜的夺命连环呼!   但是这一次,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自己这位友人的林雪涅竟是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感到很是怀念。因此,这一次的她并没有多想,也并没有把对方的这一来电按掉,而是直接接起了电话,并对电话那头的友人说道:“喂,海莲娜?”   而电话那头的海莲娜则很是给力地说道:“谢天谢地!你的电话总算打通了!你已经失联两天了!你必须告诉我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你还必须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失联……两天?”   才一接起电话就从对方的口中得知这一她还没能来得及弄清楚的关键信息,林雪涅显然很难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不再去管电话那头的海莲娜到底被她弄得怎么崩溃又是怎么的歇斯底里,林雪涅只是问道:   “你是说,你才和我失去联系……两天?你能再和我确定一下今天是几几年的几月几号吗?”   海莲娜:“你居然问我……今天是几月几号?宝贝,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我承认,前阵子我是很不对,但是这三天你带给我的惊吓已经很多了,你不能再带给我更多的惊吓了!之前你在进到家里之后突然就不见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跟我说他在学校里看到你了。我让他继续盯着你,可是他……”   不用海莲娜说完她这几天的经历,林雪涅就已经忍不住偷笑起来,可她却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这个一直告诉她一切只是癔症的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甜心,你刚刚说了,我必须告诉你,我这‘两天’都去哪儿了。”   意识到林雪涅话里的若有所指,海莲娜果然发出了近乎崩溃的惊呼声!在一阵抓耳挠腮已经胡乱揪头发之后,手里正拿着那几份报纸图片的海莲娜凭借着她最后的勇气向林雪涅问道:“你……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这‘两天’去了很多地方?之前你在进到家里之后突然就不见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跟我说他在学校里看到你了。”   “嗯……也没有去很多地方,大部分时候是在柏林,不过也回去过几次德累斯顿,圣诞节的时候去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还去过一次罗马,一次巴黎……”   当林雪涅挤牙膏似地说出这些地方时,就连林雪涅自己都觉得这可能很是不妥,而电话那头的海莲娜则直接感觉到一阵晕眩。   在海莲娜沉默的时候,林雪涅问道:“到底是什么让你突然这么相信我经历的那些不是癔症了?就因为我在回家之后突然不见了?然后又一下子在学校里出现?这可不像你。”   海莲娜:“我去找人查了查1930年4月的柏林的报纸,我也自己找了很多1930年4月的布拉格的报纸。”   林雪涅:“来自德累斯顿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即将与来自布拉格的雪涅·林在柏林订婚?”   听到林雪涅的询问,海莲娜终究还是认命地笑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可随后她又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没有在开始学习日耳曼文学之后改了自己的名字吗?”   然后林雪涅告诉她:“那我可得通知来自德累斯顿的蓝眼睛男孩也和我一起改名才行。”   这下,海莲娜总算是认了。可是她才打算接受这三天来的又一个巨大冲击,就听林雪涅对她说道:“再听到你的声音我感到很高兴,海莲娜。因为我已经有两年都没见到你了。”   海莲娜:“…………”   “我还必须告诉你我现在在哪里吗?”林雪涅强忍着笑意地说道:“我现在在柏林。是的,我可以马上就给你发我的定位。但我现在还没有连上wifi,我得在挂了电话之后才能给你发定位。所以,在我挂电话之前,你能不能先帮我一起想一想,我如果想要弄清楚卡夫卡和他的最后一任女友多拉·迪曼特在柏林的住处?他快要和多拉·迪曼特一起来柏林了,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完这些话,电话那头的那个坚强的姑娘到底还是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在林雪涅再次呼唤她名字的时候给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答案:   “洪、洪堡大学的图书馆。大概吧,我不是很确定了,但这样的信息你在网上靠谷歌肯定是找不到的。”   林雪涅:“好的,谢谢你。”   海莲娜:“等一等!你不是那里的学生,你进不去的!我可以……我可以问问我的那些同学……”   林雪涅:“我有一张1932年的柏林大学学生证,也许我可以先去试试?我挂电话了,海莲娜,挂电话之后我会尽快给你发定位的。”   说着,林雪涅本已要挂断电话,却是又叫了一遍自己这位好友的名字,并说道:“谢谢,一回来就接到你给我打的电话。还有,我很想你。”   当林雪涅挂断电话的时候,服务生已经给她端来了她要的热可可。于是她就正好问对方要了这里的无线网络密码,并先把自己的定位发给海莲娜。   当她这样做了之后,她甚至因为想到了对方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冲击而险些笑出声来。但她很快忍住了,并在看了看她从这里应该怎么去洪堡大学之后抓紧时间看起了自己的社交网络app,微博也好,脸书也好,推特也好,又或者是instagram。   虽然说,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她才只是失联了两天,可是对于她来说,她却是已经有整整两年的时间都没有碰这些了。   这或许无异于让一个在现代社会中长大的人去到一个没有信号的小岛上做了好一阵子的修道士,然后又让她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尽管,她还会很快就回去,但她也会很怀念属于现代社会的一切,然后趁着这个放风的机会好好地怀念一下属于这里的一切。   但是在她刷着那些app的时候她依旧会产生疑惑,为什么……她在那里的两年时间,会仅仅是这里的两天。   这是她还从未遇到过的,现代与过去的不同时间流速。   然而还没等她好好地想一想这对于她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海莲娜就已经在whatsapp上给她发来了消息——【在洪堡大学等我!我这就来柏林!】   【我不能,我不能在这里等你那么久,我不能在过去“失踪”。】——林雪涅很快给她发去回复。   但是海莲娜却并没有再这么快就回复她了,或许她已经着急去收拾东西了,然后去到火车站!于是林雪涅只能喝了几口热可可,并又看了一会儿网页,怀念了一下属于这里的一切,然后发了一条日常微信朋友圈,让她的家人知道她现在依旧还在“这里”,接着就结账离开了咖啡馆。   在这个时候,属于海莲娜的回复才到,并且那还是一句气喘吁吁的语音回复——【你给我在那里等着!我只用五个多小时就能到柏林了!你在那里给我等着,或者“回去”一会儿再过来,明白吗?】   嗯……明白。   林雪涅在心里这样想到,然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在海莲娜给她发了一句文字的“明白吗?!”之后才反应慢了半拍地给出了她的回复——明白。   而后,她就走去距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公交车站,乘坐公交车去到洪堡大学。   洪堡大学,这是海莲娜来到德国做交换生的时候曾经就读过的,德国最著名也最出众的几所大学里的一所。林雪涅曾经去到过那里,以那里的学生海莲娜的朋友的身份。   可再次去到那里,林雪涅却会拥有更多的感慨。   那是因为,洪堡大学的前身就是她“现在”正在就读的柏林大学。二次大战结束后,德国的首都柏林被美英法以及前苏联这两股势力瓜分。   就好像这两股势力把德国划分成了又称西德和东德的联邦德国与民主德国那样,他们把柏林也一分为二,并将西柏林与东柏林这两个柏林置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形态之下。   始建于1810年的柏林大学就这样被划分在了东,而在柏林墙建成之前的1948年,从“东柏林”出走的原柏林大学的师生们就在属于“西柏林”的土地上建起了“柏林自由大学”。而在1949年,柏林大学属于东柏林原校址上的校区则也因此改名成了“柏林洪堡大学”。   可以说,洪堡大学如今也是林雪涅的“母校”了。   现在,她就走进了这所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母校”。在仅仅是进入这座德国名校的校门时,林雪涅并未有遭到阻拦,保安并没有拦下她,非要她出示自己的学生证才能进到里面。可当她想要进到图书馆的时候,情况就不会也是如此了。   于是,她在洪堡大学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要求她出示证件的时候,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她的那张学生证。   属于1932年柏林大学学生的学生证。   “我只有这个。”在把自己的学生证递给对方的时候,林雪涅这样说道。然后,她的那张学生证就这样并不让人感到过分意外地让保安发出了惊叹声。   “这是……七十多年前的柏林大学学生证?”问出了这句话的图书馆工作人员带着显然意见的不可思议。   当然意识到对方肯定是算错了的林雪涅则好笑地纠正道:“是八十八年前的。” 第96章 chapter 96   “是八十八年前的。”   当林雪涅说出了这个答案后, 那名柏林洪堡大学的图书馆工作人员连忙叫来了他的同事, 让他们都来看一看这张在这个时代显得珍贵无比的学生证。   而后,随着那名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喊话, 有好几名这里的学生也靠了过来, 并在得到林雪涅的同意后惊奇地“传阅”了它。   “所以说, 这是你的……奶奶的学生证?”   在把这张显得珍贵无比的学生证传了一圈之后, 最初让林雪涅出示证件的工作人员向林雪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并且,他还在那之后对着那张和现在的拍摄风格与手法都有着极大不同的,并不很大的黑白照片确认了好一会儿。   而林雪涅只能是带着些许被掩饰了的尴尬点了点头。   于是那名工作人员又继续惊叹道:“天哪,你们长得可真像!所以你今天是想来你奶奶就读过的学校看一看?”   “是的。”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之后,对方很爽快地对她说道:“请吧!你一定会爱上这里的!这真的是一所很棒的学校。”   被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慷慨放行的林雪涅在对方把学生证还给她之后向对方道了谢, 而后就进入到了这间在大轰炸之后对于她来说已经几乎找不到属于过去的影子的柏林洪堡大学图书馆,使用图书馆内的检索系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可能与之相关的书目。   走到位于落地窗边的书架旁翻找书籍的林雪涅并不会想到,她在这个时代显得颇为复古但绝对不会怪异的穿着, 以及她那日益与众不同的气质会让她成为这一处的美景的一部分。   有一个在今天穿上了衬衣和西装,也搭上了领带,梳了一个帅气发型的蓝眼睛男孩恰巧路过这里, 并因为她的存在而在走过之后猛一个转身回头。   “艾伯赫特?”   走在他旁边的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干练女孩叫出了他的名字,似乎是在问他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   不等那个气质干练的女孩弄清楚自己堂弟口中所说的“她”究竟是谁, 蓝眼睛的男孩就跑了起来。而在他向着图书馆的方向跑起来的时候,这个德国女孩才看到了站在书架旁翻着书的, 让人能够在这么远的地方都可以注意到她的亚裔女孩。   这个德国女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堂弟口中所说的“她”可能是谁,于是她很快追了上去。当她气喘吁吁地追到图书馆的时候,看到的正好就是被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并怎么都和人解释不清楚的自家堂弟。   于是蓝眼睛男孩的堂姐只是走上前去,出示了自己哲学系学生的学生证,并说了一句“他和我是一起的”,就轻而易举地把人给带了进去。   “你说的那个‘她’是之前让你一路追到了布拉格去的女朋友?马里奥提起过的,雪涅?”   当艾伯赫特的堂姐用被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对他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只是点头,然后凭借刚才他看到林雪涅的那惊鸿一瞥而判断起了她到底会在哪里。   “可是你们都分手好几个月了,我们的小弟弟为了这件事还很自责。”   哦,马里奥啊马里奥,那正是两人共同的堂弟,那个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和自己已经成年的堂兄艾伯赫特长得差不多高的纯真野兽派男孩。仅因为自己在圣诞节前夕失恋了就凭借他的聪明才智给自己的堂兄制造出了一出人间惨剧。   但是蓝眼睛的男孩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和自己在洪堡大学攻读哲学系硕士学位的堂姐谈起这些,他只是在向着林雪涅可能在的位置走了一会儿后就停下脚步说道:“你能先回去吗,梅拉尼?我晚些再和你联系。”   梅拉尼:“为什么?”   艾伯赫特:“因为你如果和我同时出现,很可能会让她误会,就好像那时候的加特曼一样。”   梅拉尼:“可是就算她误会好了,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艾伯赫特:“我会介意。”   仅仅是这样一句简单的回答,以及自己的堂弟在说出这句话时的反应,这个名字叫做梅拉尼的女孩就已经意识到了可能十分关键的一个重点:“你该不会是还对她余情未了吧,艾伯赫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过去看她一眼,也不一定会和她说话。”   说着这句话的蓝眼睛男孩只是看着林雪涅应该在的那个方向,并没有把自己的注意力分上哪怕一小部分给就站在他身旁的堂姐。   但就是在他看到了距离他所站着的位置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正背对着他的林雪涅时,他被自己的堂姐拖进了另一边的书架里。   梅拉尼:“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小艾伯赫特。你得让我知道,你对那个姑娘到底是余情未了还是早就不在意了。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未婚妻。”   艾伯赫特:“你非要用这么奇怪的用词吗?”   梅拉尼:“所以你想我说那是你失散已久的妻子吗,艾伯赫特?”   被自己的堂姐拖进了这里的蓝眼睛男孩从没有这么想要摆脱对方。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个从未让他忘记过女孩此刻并不在天涯海角,而就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认知会让他感到坐立不安,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根本无法集中心神去听自己的堂姐在说些什么。直到……对方按着他的肩膀说道:   “如果你对她的确还余情未了,你就必须得听我的,男孩。妒忌可是爱情最好的催化剂。明白吗?”   对上自己堂姐的质问眼神,蓝眼睛的男孩显然不是很明白。于是他的堂姐不得不手把手地教导他道:“牵着我的手,在和你的前女友视线对上之后再很惊慌地松开我的手,明白吗?”   这下,蓝眼睛的男孩就很能够明白了。得到了这样一个具体指令的他似乎有些明白堂姐的用意了,虽然他还很怀疑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可以。但他还来不及再多想一想,比他年长了两岁的堂姐已经已经没了耐心地自己牵起了堂弟的手,并向着那个亚裔女孩所在的方向走去。   擅长u型道滑板也拥有很棒身材的蓝眼睛男孩几乎是被自己的堂姐拖着往前走的,而仅仅只是这一小段路,他的手心就已经出了很多汗,这简直让牵着他手的堂姐梅拉尼不敢置信。   但不等这个气质干练,竖着整齐马尾的女孩狠狠地瞪自己没出息的堂弟一眼,被蓝眼睛的男孩擦肩而过的林雪涅就抬起了头,并因为那道望向她的紧张视线而望向他们。那个蓝眼睛的男孩,还有他身边的金发女孩。   那一刻,林雪涅怔愣了。   而当她怔愣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月未有见到她的那个蓝眼睛男孩也愣住了。又或者说……他是被曾经迷住过他的这个女孩再一次地迷住了。   时间仿佛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按了一个暂停键,却又似乎不仅仅只是暂停而已。   直到……实在看不过去的梅拉尼发出声音,并带着些许浮夸地问道“她是谁?”,林雪涅才反应过来,这个在打扮上和过去她所熟悉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的男孩并不是她的绿眼睛贵族。   显然蓝眼睛男孩的这个堂姐并不是实力演技派的,并且她所作出的“表演”也与自己心里想的其实很不一样,这让她作出了如此浮夸的表演后感到有些尴尬。但幸好,幸好当时还在愣神中的两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在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两人才都或发现,或想起了她。   而蓝眼睛男孩接下去的反应则堪称本色出演!当他又想起了这个从今天上午起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堂姐之后,他才发现了自己还和对方牵在一起的手,那让这个男孩几乎是触电一般的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竟是让林雪涅在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情景时感到好笑了起来。   笑起来了的林雪涅带上了她在自身的时间静止的这几年里所慢慢浸染的特殊韵味。那应该不仅仅是属于二十世纪上半业的复古气质,它还是浓浓的文艺情怀,以及撩动心湖的,若有似无的魅力。可那一切的一切却都出现在了这张少女的脸上。   那双比蓝眼睛的男孩记忆中更为温柔的眼睛看向三人中首先发声的梅拉尼,并问道:“所以,你是艾伯赫特的女友吗?”   这下,换蓝眼睛男孩的堂姐愣神了。林雪涅的反应显然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这让这个比艾伯赫特年长了两岁,也理应比林雪涅年长两岁的德国女孩被她带跑了节奏,只是在理智的强力驱使下才干巴巴地说道:“还不是,但我觉得很快就会是了。”   “我是林雪涅,艾伯赫特在布拉格大学的同学。”   说着,林雪涅向梅拉尼友好地伸出了手。 第97章 chapter 97   “我和她不是……”   看到林雪涅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自己堂姐的话, 蓝眼睛的男孩很着急地想要开口解释, 却只是一句话才只说了半句就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又说道:“她不是……”   但是因为被堂姐瞪了一眼,这句话也没能给说全了。最后, 蓝眼睛的男孩只能问道:“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这可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在林雪涅踌躇于不知应当怎么回答的时候, 海莲娜已经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让林雪涅在说了一句“请原谅”之后接起了电话。   接着她才一接起电话, 手机的听筒里就传来她带着喘的声音:“我赶上火车了!我赶上火车了!再有四个半小时我就能到柏林了,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不许给我玩失踪知道吗!”   在这样的时候,林雪涅只能是底气很不足地用捷克语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当她用上捷克语的时候, 艾伯赫特的堂姐的确是听不懂了,可在布拉格大学做过一个学期的交换生的艾伯赫特却是能听懂听一些的。他不仅能听懂林雪涅说的那句回答,还能在这个很安静的环境下听到一些电话那头的海莲娜的声音。   这让林雪涅只能在一脸半懂半不懂的艾伯赫特向她问出什么之前主动说道:“我不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但是我和海莲娜约好了今天晚上在柏林见。”   “所以在晚上之前,你还有很多需要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在见到林雪涅的时候并不会像自己的堂弟那样有那么多欲言又止的梅拉尼这样问道。   林雪涅:“是的,不过我得……先找一点书。”   梅拉尼:“需要帮忙吗?我是这里的学生。”   林雪涅:“谢谢, 我想要知道这片书架里的哪本书会能告诉我弗兰茨·卡夫卡和多拉·迪曼特在柏林居住时的地址。”   梅拉尼:“哇哦,所以你是个病入膏肓的卡迷?”   虽然艾伯赫特家里的几个堂亲的关系都不错, 但是艾伯赫特与自己的堂姐梅拉尼之间的关系到底还是没有亲密到会和对方事无巨细地说起自己的女友这种程度。并且,格罗伊茨家的男孩们向来就不是“姐姐的小甜心”。因此, 梅拉尼只是知道把自己的堂弟艾伯赫特迷得不轻的那个女孩是个在布拉格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的中国女孩,对于卡夫卡的作品和卡夫卡本人都很感兴趣。   喜欢卡夫卡的人很多,尤其是对德语文学感兴趣的人更是如此。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卡夫卡与菲利斯以及密伦娜夫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以及情书集。通常来说, 能说出多拉·迪曼特这个名字就已经够让人感到惊讶的了,更不用说林雪涅一开口就是弗兰茨·卡夫卡与多拉·迪曼特在柏林居住时的地址。   这让梅拉尼很是惊奇,并对林雪涅另眼相看。她甚至和林雪涅聊起了卡夫卡。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实在是太难触发同性对于她的攻击性了。当哲学系的研究生梅拉尼和林雪涅聊起了上世纪最特别的那个德语作家时,她显然有些忘记了自己正扮演着的那个角色。但是还未等梅拉尼意识到更关键的这一点,她就已经先一步地意识到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聊天实在是很不恰当的一件事,于是她闭上了嘴,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帮林雪涅翻找起了那些书。   而在这个过程中,艾伯赫特则只是看着许久不见的……曾经和他有着那样亲密关系的女孩。当他这样看着林雪涅的一举一动时,他会有些不能够想象,自己居然度过了没有她的那几个月。他同样也不能够想象,自己当时究竟是如何就这样轻易地和她分道扬镳了的。   “好了,我觉得这几本书是最有可能有你要的信息的了。也许你会想要我帮你把它们借出来,然后找个可爱的,能坐下来一起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的地方?你吃过午饭了吗?”   当林雪涅一本一本地接住梅拉尼给她挑出来的书,并真的开始就这样翻起它们的时候,伪装成了蓝眼睛男孩预备女友的……堂姐梅拉尼说出了这样的话。这让林雪涅疑惑极了。显然,眼前这个德国女孩在对待她时的热心程度让林雪涅已经感到很是讶异。更不用说……对方居然还想邀请她一起……共进午餐?   就算这个女孩和艾伯赫特已经是有了深厚感情基础的恋人,这样的邀请也会让林雪涅感到很是奇怪,更不用说……两人似乎还没有开始正式拍拖。   为这个女孩的“大方”和“自信”感到了很是惊奇,甚至还有了些许尴尬的林雪涅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说出了这个提议的梅拉尼,又看了看她身旁的蓝眼睛男孩,良久她才说道:“谢谢,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就只是坐在这里翻翻它们。”   “所以你觉得这里现在还能有座位吗?来吧,过来吧。”   说着,梅拉尼还直接拿着她还拿在自己手上的那几本书,直接就向着借书的地方去了。可她才走了几步,就发现理应和她一起扮演“恋人未满”的自家堂弟还傻站在那里,于是梅拉尼只能退回来,一手抱着书,又一手牵着堂弟,走向借书的地方。   梅拉尼原本以为,在刚刚的简短聊天中,她就已经对这个能够让自己的堂弟才只是见了一面就从慕尼黑追到了布拉格去的中国女孩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了,可当她帮林雪涅把那几本她们一起挑出来的书都给借好之后,她却是遭遇了由林雪涅带给她的又一重深刻认识!   那是因为林雪涅在试着把那几本书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而蓝眼睛的男孩则很坚持地要把那几本书拿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梅拉尼看到了林雪涅包里原本就躺着的那两本书!那是她几个星期前还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的,二十世纪上半业的时候出版的哲学相关书籍!   “我能看看你包里的那两本书吗?”   天知道这个哲学系的硕士生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激动,也不要吓到这个女孩,并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对林雪涅问出这句话。   此时林雪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哲学系导师推荐书单上的这两本书对于梅拉尼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于是她只是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包里的那两本书,并说道:“唔,可以啊。”   然后,她就很大方地把它们拿了出来,并交到了梅拉尼的手上。   可想而知,拿到了这样的两本书的梅拉尼到底会有多么的激动。甚至于……接过这两本书的时候她还有些受宠若惊,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又摊开双手看了看。为了确保自己不会用紧张得出了手汗的手去捧起那两本书,梅拉尼甚至把手放到了自己堂弟的西装外套上擦了擦才在对林雪涅笑了笑后接过书,并翻了起来。   “这本书上还有笔记!”   几乎是这样喊了起来也跳了起来的梅拉尼看到那些笔记的时候还以为是这本书的哪一任拥有者写下的注解,可她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能浇灭她热情的残忍回答。   林雪涅告诉她:“是的,那是我做的。”   这样的答案让梅拉尼直接瞪大了眼睛,并在同时毫无面部表情地看向她。此时此刻,哪怕是梅拉尼眼睛上的任何一根睫毛都在对林雪涅表露着无声的控诉——你怎么能在这样的古董上乱写乱涂!   可这样的残酷控诉只持续了几秒,因为林雪涅在那之后向梅拉尼问道:“你好像很喜欢这两本书?我做过笔记的这本不能给你,但是底下那本可以送你。”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提议,林雪涅眼中的这个一眼看过去还挺能唬人的德国女孩足足花了十五秒钟的时间来做出她惊讶之后又喜出望外的反应。   “你确定吗!这本书很珍贵!就算只是影印本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甜心你真的确定吗?你真的真的确定吗?”   在得到了林雪涅很耐心的多次点头回答之后,蓝眼睛男孩的这位堂姐不满足于只是对林雪涅喊出一句甜心了,她还要一手小心地捧着书,一手热情地去拥抱林雪涅,并且抱完了还要在这个身高大约有一米六八,在中国女孩里已经显得手长脚长却依旧还是比她矮了近十公分的女孩的左右两边脸颊都各亲一下!   这下,站在旁边,手里还抱着六本书,已经发出了好一会儿无声抗议的艾伯赫特是真的不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了,他试着发出很突兀的咳嗽声。可当他发出克制的第一下声响时,无论是正在抱人的还是正在被抱的都没有注意到他,于是这个今天原本只是顺路过来和自己的堂姐听一次演讲的男孩不得不发出了更大声的咳嗽声,并在发现他的堂姐是故意不理他的时候语气欠佳地叫出了堂姐的名字。   “梅拉尼!”   谁曾想,在林雪涅的左右两边脸颊都各亲了第二下的梅拉尼还能在松开堂弟的前女友时泰然自若地转过身来。   “她可真是个可爱的甜心女孩,对吗,艾伯赫特?”   在这个蓝眼睛男孩的堂弟一出马就害得两人当即分手之后,正在假扮蓝眼睛男孩的恋爱对象却完全忘记了职责还对人又抱又亲的堂姐这样说道。   或许,这个蓝眼睛男孩真的已经可以去到脸书和推特上发表一篇长文了,标题就叫——《我的恋情是怎么被我的堂亲给毁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16年的最后一天就要过去啦!   也不晓得搞啥活动庆祝的好,虽然我们的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月,但好歹也算是跨年了吧!   于是在2016年的最后一天和2017年的第一天来我当天更新的章节里留言的都有红包送吧!   希望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哒!在2017年里也能更健康,更美,更自律! 第98章 chapter 98   在梅拉尼说出了那样一句毫不心虚的话之后, 她久被自己的堂弟“很不绅士”地往外拽了好几步, 并很不客气地问她:“除了男朋友之外你真的没有也交过女朋友吗,堂姐?”   梅拉尼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当然是肯定而坚定的!除此之外她还要反问自己的堂弟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她的堂弟放开了她, 却依旧还对她抱着怀疑。并且那浓浓的怀疑都要从眼睛里涌出来了!   在盯着自己的堂姐看了好一会儿之后, 蓝眼睛男孩才手里抱着那些才被堂姐借出来的, 让他的前女友一直想拿去自己背着的书, 并对完全没能弄清楚情况的林雪涅说道:“我们走吧。”   经过了这样的一段小插曲,三人在又去到了一家距离洪堡大学不远的简餐·咖啡厅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带着小小的尴尬沉默了好一阵子的。直到三人在简单的午餐后又各自拿起那六本书里的一本,并一起在那些书里找了好久的“弗兰茨·卡夫卡与多拉·迪曼特”这几个关键词之后,艾伯赫特的堂姐梅拉尼才再一次地出声道:   “你真的不是在德国出生的吗?或者你真的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来到德国, 然后在这里长大的吗,嗯……雪涅?”   在听到这样的问题后,林雪涅才抬起头,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本和梅拉尼翻的页数差不多的书,然后她又看向被她们俩甩出了一截的蓝眼睛男孩。在意识到对面的那个德国女孩话里的意思之后, 林雪涅才在艾伯赫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说道:   “是的,我在18岁的时候才来了柏林, 在柏林音乐学院学习长笛。”   梅拉尼:“然后你又去了布拉格学习日耳曼文学,现在还在看19世纪的那些浪漫派的书?你喜欢舒伯特?哥特希尔夫·海因里希·舒伯特?”   林雪涅:“谈不上特别喜欢, 只是我们的导师……我们的导师推荐了他的书,作为课余读物。”   哥特希尔夫·海因里希·舒伯特,19世纪德国浪漫派自然哲学家, 在林雪涅的原计划里,今天下午她本该看完又三分之一的这位哲学家的书的。   梅拉尼:“哲学系的导师?”   林雪涅:“不……不,是日耳曼文学系的导师。”   当着人的面这样说谎话其实会让林雪涅感到很有压力。尤其是……当她对着梅拉尼的那双很漂亮的眼睛时。幸好,幸好就坐在梅拉尼边上的蓝眼睛男孩现在一脸说不清是毛躁还是暴躁的样子,事实上那消除了林雪涅的一些紧张感。   于是她在又看向梅拉尼的时候问出了她想了很久的一个小请求。她说:“请原谅,我可以拍一张你的照片吗?”   接着,梅拉尼甚至还带着一些惊喜很快就回答道“当然!为什么不呢?”   “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我们大概得到光线更好一点的地方去拍?”   在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后,林雪涅这样告诉对方。可是她的这句话却在让梅拉尼感到更高兴了的同时也让蓝眼睛的男孩很着急地看向她们。但蓝眼睛男孩的这一反应却是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两个女孩这就跑到了阳光正好照射进来的那面窗户,并拿出了手机在那里拍照。   于是蓝眼睛的男孩只好转过身去看着她们。但当他看着阳光光晕里的那个黑发女孩时,他会发现自己的焦躁感受就这样慢慢地平复了,并且就连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但是此时此刻,就坐在那个阳光底下的没有人的位置上的林雪涅却是发现自己怎么都拍不好这个叫做梅拉尼的女孩的眼睛。也不知该说是自己的手机摄像头不好,还是这个有着让人着迷的眼睛的女孩不是那么的上镜。总之,她拍出来的那双眼睛甚至都没有她所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一半那么美。   这其实会让林雪涅感到有一点泄气,并在多角度地尝试了老半天之后不禁抱怨道:“其实有时候拍照片是真的没有画画好,如果是艾伯赫特……”   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了那个名字的林雪涅愣了愣。事实上,她想说的是——如果是艾伯赫特,一定能把你的眼睛画得很美。他也一定能够捕捉到那束光照到你的眼睛里时最美的那个瞬间。   可她说的“艾伯赫特”却并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孩所以为的那个“艾伯赫特”。但是已经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梅拉尼却对她说出的这半句话有了自己的理解。于是梅拉尼对林雪涅露出了鼓励的笑意,并用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如果是艾伯赫特……?”   这可真是让人感到尴尬的事,林雪涅想要向对方解释,又不知道应当从何解释,于是她只能吱吱呜呜地说道:“不是的,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   可是这样的话当然解释不了什么,并且非但解释不了什么,还会让人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误会。但梅拉尼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抓着不放,而只是示意林雪涅和自己一起看向她的傻堂弟,并轻声说道:“他好像听到我们在说他了。”   闻言,林雪涅也转过头去看向蓝眼睛的男孩。   在这间装修得十分简约又很富现代气息的咖啡馆里,蓝眼睛的男孩因为在今天上午出席了一场演讲而穿着搭配西装的衬衣,也打着领带,而特意整出的成熟发型则让他看起来与往日里有了更大的不同。那会让林雪涅在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猛然想起近来十分忙碌的,她的贵族男孩。   虽然属于这个时代的艾伯赫特拥有更为强健的身材,并且身处和平年代的他看起来也拥有更为无忧的稚气。可当林雪涅在距离他有这么一段距离的时候向他看过去,她会恍然以为,那是生在了这样一个美好时代的,她的贵族男孩。   蓝眼睛的男孩原本只是在那两个女孩向他看过来时向两人笑了笑。可之后,他看到了林雪涅注视着他的目光,以及那么长时间的注视后的那抹带着满满遗憾的笑……   “我们不拍了吧。”   收回了自己视线的林雪涅对身旁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梅拉尼这样说道。这位和林雪涅相隔了八十多年的“柏林大学同系校友”在此时展现了她善解人意的一面。她并未再多问林雪涅什么,并只是赞同地说道:“好的,我们回去继续翻书。”   于是两人从座位上起身,但就是在这个时候,林雪涅挂在腰带上的表链卡扣松了,那让她系在腰上的怀表一下掉了下去。那一刻林雪涅可是被吓到了,但幸亏,幸亏梅拉尼的反应迅速,在她的怀表掉到地上之前就帮她抓住了。   但是梅拉尼这一抓就捏在了怀表弹开盖子的那个开关上,当她和林雪涅一起松了一口气地摊开手时,怀表的盖子就那样弹了开来,并露出了表盖里侧的那张绿眼睛贵族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只是露出了那么一瞬间,就被林雪涅看似不经意地合上了盖子,并只是拿在了手里,没有再次把它系挂在腰上。   林雪涅并不是很确定梅拉尼是不是有在她把怀表的盖子合上之前看到什么,又是不是能够看清那张照片。但她并不想让这个即将和那个天生开朗的俊美男孩展开一段恋情的女孩误会什么。   虽然,她也的确是因为属于这个时代的艾伯赫特就要和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女孩在一起了而感到很不适应,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她一晃眼就会看到她的贵族男孩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但她认为她有这个责任让对方不去产生与她有关的胡思乱想,以及可能引发两人之间矛盾的误会。   于是她说道:“梅拉尼,有件事我不是很清楚你是不是知道。”   在这个个子高挑且气质干练还梳着一个马尾的德国女孩看向自己的时候,林雪涅在犹豫再三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和艾伯赫特……有过一段恋情。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分手也是他提出的。所以,我希望你不会对他产生不太好的误解。我觉得,你们是很般配的一对,以后也会很好的。”   当听到林雪涅说出“分手也是他提出的”,梅拉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就看着林雪涅走在她前面地回到了她先前坐着的那个位置,并在对蓝眼睛的男孩礼节性地笑了笑后就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几本书上。   在那之后,也回到了自己先前座位上的梅拉尼几次想要开口,却苦于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当她好容易看到了似乎可能存在的时机,想要开口了,却又被她的堂弟给事先觉察到了一般地盯着,用眼神给威胁回去了。   那好吧,她就干脆闭嘴了吧,反正她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了!   【妒忌可是爱情最好的催化剂】——是的没错,这句话的确是她先前才说过的,可那时候她还以为她的帅气堂弟才是被甩的那个。并且她还因为这样的认知替自己的堂弟十分的抱不平。   毕竟,她的这个堂弟真的已经能算是有着难得一见的出众外表了,并且艾伯赫特的性格很好,身材也很棒。而且还在慕尼黑大学这样的名校也拥有很好的成绩。   这就让梅拉尼很想刺激一下那个连自己表弟这么帅气的男孩都拒绝了的女孩,让那个女孩意识到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错过了一个美好世界!可是现在情况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而同样的方法用在女方被甩的时候那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情况太复杂了,这让梅拉尼总有一种自己可能好心却已经办了坏事的糟糕预感。   现在,她急需和自己的堂弟好好沟通一番。因此,她在看了林雪涅一眼,并确定了坐在他们对面的这个女孩现在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手上的书之后不动声色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并在书的掩盖下给自己的堂弟发出了简讯。   ——【她说,当初是你甩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强烈要求的加更……我考虑过,然而这篇文写起来实在是还有好多资料书和纪录片要看……光丘吉尔大巨巨的一二战回忆录加起来就有18本书要看,而且还要一边看一边划重点,就更不用说买的其它需要看的书了。加更好艰难。我还是先保持日更吧……orz…… 第99章 chapter 99   【她说, 当初是你甩的她?】   由于艾伯赫特现在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手机上, 因此梅拉尼在发完了简讯之后还特意用脚撞了对方一下,并又给了自己的堂弟一个眼神, 示意他快看手机。   于是艾伯赫特这才发现了这句话。看着这句话的蓝眼睛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 接着就直接在whatsapp上问梅拉尼——【她还说了什么?】   看到自己的堂弟居然没有对于自己所问出的那句话表示否定, 梅拉尼简直尴尬极了, 她动了动自己翘着的大长腿,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但她的堂弟可不会只是任她沉默下去。   当梅拉尼绷着一张尴尬的脸又尴尬地笑的时候,蓝眼睛男孩向她看了过去。并且,那目光还真的很难称得上友好。   在这样的煎熬下,梅拉尼不得不又发了一条——【你不会想知道的。】   正当艾伯赫特在看到这句话之后又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堂姐, 而他的堂姐也用尴尬的微笑回应他的时候,林雪涅的手机铃音响了起来。   那个突兀的铃音让艾伯赫特和梅拉尼全都看向了她,并看着她接起电话, 用捷克语和电话那头的友人说道:   “海莲娜?你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好的!我这就来火车站找你。好的,你等会儿挂了电话就把你的火车班次发给我,我会用德国铁路的app查一查那列火车会在几号站台停下来的。”   仅说了几句简短的话语, 林雪涅就挂了电话,并在那之后对上了从她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她的艾伯赫特和梅拉尼。这两个拥有同样出众外表的年轻男女就连看她时的样子都有点像, 这让林雪涅有些一愣一愣的。接着,她看了看桌上这些翻到了一半的书, 而后问道:   “你们能不能帮我把你们看到的那一页做个记号?我的朋友就快到了,我得去接她了。”   梅拉尼:“你是说……你打算把那么多书都带着一起走?”   在梅拉尼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已经起身, 并在拿起挂在墙边的外套打算穿上的时候说道:“我送你。”   可艾伯赫特的这句话才说出口,梅拉尼就按住了他,并在同时看向林雪涅问道:“那你一会儿怎么把这些书还回去?”   对于这个好心帮自己借了那么多书出来的女孩所提出的问题,林雪涅想了一会儿,并说出她的提议:“我会在今天晚上看完之后把它们交给我的那个朋友。她以前在洪堡大学做过交换生,能有办法进到学校帮我把这些都还了。或者,我让她直接带着书来找你?”   在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提议之后,梅拉尼并没有对此表示同意,她陷入了片刻的思考。这让艾伯赫特甚至用责备的语气叫出了自己堂姐的名字。可这并没有让梅拉尼就这么简单地被唬住,而是完全无视了艾伯赫特,并在继续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你为什么不让你的那位朋友一起过来呢?我和艾伯赫特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在你去接你朋友的时候继续这些进程,然后等带着你朋友过来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就已经找到卡夫卡和他的小女友在柏林的时候住在哪条街上了呢?”   这样的提议显然会是让林雪涅十分心动的。但这实在是太麻烦这个女孩还有她已经分手的前男友了,因此她犹豫了。觉察力很敏锐的梅拉尼当然抓住了她的这份犹豫,于是对她笑了起来,用她的那双被林雪涅称赞很美的眼睛看向她,说道:“快去吧,我和艾伯赫特就在这里等你。”   当林雪涅的内心一个松动,却还有那么一些些犹豫的时候,梅拉尼又重复了好几次:“快去吧。”   于是林雪涅向她点了点头,并在说出了谢谢之后就快步向外走去了。   见此情景的蓝眼睛男孩还想追出去,却是被自己的堂姐毫不留情地拽了回来,并斥责了他的没出息:“着急什么,这些书还在,她肯定还会回来的。”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吗,梅拉尼?”   脑袋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弯弯绕,也不懂得哲学派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的蓝眼睛男孩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该生气还是应该泄气。然后,他就听到他的堂姐对他问出的那句话语。   ——“你知不知道她随身挂在腰上的那块怀表里放着你的照片?”   由于绿眼睛贵族与这个蓝眼睛男孩的相像程度,梅拉尼在匆匆一瞥之下把林雪涅珍藏在怀表里的那张照片认成了自己的堂弟。因此她向蓝眼睛的男孩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并接着说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谈一谈了吗?有关你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甩了这个明明让你还余情未了的小姑娘?我还以为就凭马里奥惹出来的那些事,你们在那之后会分手肯定是她甩的你。”   听着这句话的蓝眼睛男孩陷入了沉默,并在低着头陷入了好一会儿的沉思之后才说道:“我们之间……不是能用简单的谁甩了谁来解释的。这件事很复杂。”   梅拉尼:“那你就试着和我说清楚。不然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才能帮到你,又应该帮你什么。”   “我不能。我不能,梅拉尼。”说着,蓝眼睛的男孩抬起头看向他的堂姐,并说道:“这些事涉及到一些雪涅的隐私。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去保守它。”   “好吧。”梅拉尼做了个鬼脸,“那这些不方便透露的隐私涉及到你的原则问题吗?”   “我不知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显得很挫败。他开始回忆,回忆那个圣诞节,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事实上,距离那个先是甜蜜,而后又糟糕透顶的圣诞节一直到现在其实才只过了三个多月而已。但当蓝眼睛的男孩试着去回忆的时候,他会为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做出的幼稚可恶的事而感到不可思议。   事实上,只有当一个人比过去更成熟的时候,他才会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林雪涅在那么长的时间之后又一次地看到这个蓝眼睛男孩时,他所成熟起来的,应当不止是他的发型和穿着。   或许,让他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依旧会向林雪涅表达出自己对于“癔症”的排斥,但他却不会再以这样伤人的方式向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表达它。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忘记那个女孩的,可当他这样以为的时候,他却忽略了曾经的自己只是见到那个女孩一面就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法忘记她了。   而现在,再次见到对方的艾伯赫特更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很乱。因为他发现,时隔那么久,当他再次看到这个女孩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依旧会感到心动。并且,当他看到那双眼睛在距离他那么远的地方注视着他,并流露出带着遗憾的笑容时,他会感到连心脏都被刺痛了。   更要命的是,现在她才只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蓝眼睛的男孩就无法让那些画面不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这让蓝眼睛的男孩不禁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做了什么?   并且他还开始问自己,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所拥有的“癔症”到底是不是让他真的半点都不能接受。   这些问题对于蓝眼睛的男孩来说实在是太难想清楚了,并且它也根本无法用逻辑来解释清楚。于是在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的堂姐又开口道:   “无论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一件事是我一定得告诉你的,小艾伯赫特。就我看到和感觉到的,那个女孩已经接受你们俩分开了的这个事实了,但你看起来很像是还没有。她对我说,都已经过去了。还由衷地祝福我们,说我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呢。”   说到“很般配的一对”时,梅拉尼不禁抱怨道:“她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们很般配的?难道长得像就是般配了?不过她好像真的很喜欢我的眼睛。小时候我还觉得我的眼睛长得太男孩了,我们俩的眼睛要是换一换就能完美了。大家都说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太不容易亲近了。”   “比起蓝色的眼睛,她更喜欢绿色的。”——这是艾伯赫特对于梅拉尼的那些话语的回应。   那让梅拉尼沉默了下来,并带着一份摸不着头脑的怀疑看向自己的堂弟,向他问道:“你们当中出现了一个第三者?有着和我很像的绿色眼睛?”   “没有。”蓝眼睛的男孩给出了很果决的否定答案,并说道:“你别再问了,堂姐。今天晚上我会和她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但是在这之前,你别再乱出主意了。我很喜欢她,甚至我可以说我很爱她。但是她认为属于她的很重要的一部分,让她不愿意改变的,可能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诱发的那一部分恰好是我没法接受的。这就是我们分手的全部原因。我也真的没法告诉你更多了。”   对于艾伯赫特这一回答,他的堂姐是这样反问的:“那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看到她身边有了另外一个男孩。可能没有你这么帅气,也没有你那么出色,但却让她用那种眼神看着。嘿,别让我形容那是怎么样的眼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因为她今天就是这样看你的。所以,如果有了那么一天,你会觉得这样的情形和她‘不愿意改变的那一部分’,到底哪一个会让你更加没法接受?虽然我不明白让你不愿意透露的隐私问题到底会是有多么严重的问题,但是亲爱的,你得在那样的一天到来之前就想明白这个问题。别让一切都变得太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红包大家等我下午来发!   然后呢,有不止一个小伙伴问我要和这篇文有关的书单!那我就列一下吧。   现阶段为止我已经看过和正在看的有这些:   1.《卡夫卡全集》(中央编译出版社,全9册)这个版本的卡夫卡全集里有最全的当年的老照片,还有卡夫卡的日记,还有他写给家人和朋友的书信,当然还有他写给两任真爱女友的情书集。   2.丘吉尔的《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全5册)、《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全13册)   3.《德意志之魂》   还有一些我在国外买的相关书籍大部分还没开封。有中文的,但大部分还是英语的,我其实也不造英语四级没过的我买这些是干嘛用的……大概是为了看图片……orz……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已经看了的纪录片,比如说bbc的《战前三十七天》和德国人自己拍的纪录片《德国人》。里头对于一战的描述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出入的,看看这些出入的部分再自我总结一下会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评分很高的《阿德龙大酒店》我也看了,不过作为一部德国人自己拍的电视剧,我觉得有很多部分被他们都回避掉了,还有当时德国的社会现状和真正矛盾也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没有呈现,最重要的是画风它其实有一点不对……只能说这其实就只是一部电视剧……过两天我打算去看看《我们的父辈》感受一下。   然后写这篇文之前的准备里头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资料来源于一些博物馆的中文讲解。比如德国柏林的“德国历史博物馆”(从这家获取的资料最多),“柏林城市博物馆”(大约是这个名字吧记不太清了),慕尼黑附近的“达豪集中营”(为了弄清地形我还特意去踩点了三回,也买了一本无敌好的展馆自己出的资料书,可惜是英文的……只能凑合随便翻翻了),波兰华沙的“华沙起义博物馆”。   还有一些没有中文讲解的,只能听听英文讲解的,或者看看英文展板的。比如纽伦堡的那个纽伦堡审判的地点,现在也做成景点了。比如说奥斯维辛集中营……对的我真的去过,现在那里生长起了很漂亮的大树,德国人造的火车铁轨还留在那里,秋天的午后空旷的集中营带着一种让人感到揪心的美。   柏林郊外的那个集中营也去看过……里头还有一点和纳粹有关的展,里头还特意放了1938年水晶之夜之前的纳粹党媒《人民观察家报》。   于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表示其实所有的集中营都应该是根据达豪总营的模型来造的。但奥斯维辛应该是唯一一个还留着很多当时屋舍的地方了。柏林的看起来总像是之后复原的。   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博物馆,一下子也有点想不起来。不过为了写这篇文我应该已经准备了挺多的。但真到要写了却总觉得好像准备得还不够…… 第100章 chapter 100   柏林中央火车站,   17号站台。   在那列从布拉格开来的列车到达这里之前, 林雪涅就已经到达这里了。曾经在这里待过半年,并且对洪堡大学附近的情况很熟悉的海莲娜给自己的这位朋友留了足够的时间, 足够她不用紧赶慢赶地跑步过来的时间。   当列车靠站停下来, 不止在这一站下车的旅客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这列火车的很多节车厢的出入口下来, 那些需要在这一站下车的旅客们也都围聚在车门的两侧排着队。   这让从站台长椅上起身的林雪涅很难一下就在人群中找到她已然有两年未见的那位好友。她需要踮一垫脚, 并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找寻。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看到了那个在拖着拖杆箱的人群中很是显眼的那个只背着一个小包向她快步走来的捷克女孩。于是在对方向她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带着明媚的笑意向对方跑了起来。   因为身材匀称还偏瘦的缘故,身高1迷68的林雪涅只要不站在比她个高很多的人边上,看起来就是手长脚长的。再加上她一直很注重运动和锻炼, 当她认真地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   于是,才只有两天没见到对方就已经被闹得各种心力交瘁的海莲娜就看到她一切烦恼的源头以一种迅猛的架势向她跑了过来!那还挺唬人的!让原本还向着林雪涅快步走来的海莲娜不禁慢下了脚步, 并险些就要再往回退个几步了!   但还没等到僵住了表情的海莲娜真的把此举付诸现实,跑得好像一阵风一样的林雪涅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并给了她一个很用力的拥抱!   “我很想你!”   在抱住海莲娜的时候, 林雪涅这样说道。这让海莲娜在很是迟疑地也伸手抱了她一下之后勉强配合她说道:“我……我也是。”   但是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海莲娜就想起了她这三天来的血与泪, 于是她换上了十分坚定的语气和语调,并饱含真情地说道:“我也很想你!”   在海莲娜说完这句话之后, 林雪涅松开了自己的朋友,并且好好地,好好地看起了自己的朋友, 并在对方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气质变化,也说出那句:“你看起来……变了很多。”之后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和她一起转向火车站出口的方向,说道:   “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从这句话开始,海莲娜开始了她信息量爆炸的二十多分钟。   在这一过程中,她不断地发出“什么?”“你说真的?”“然后呢!”以及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声音。为了不让她们之间的对话显得过于惊悚,在说着这些的时候,林雪涅全程都用上了捷克语。   但是老天,在柏林生活了两年的林雪涅已经有好久都没有这样说捷克语了。原本,她的捷克语还能颤颤巍巍地不断追她的德语。可现在,她的德语已经被捷克语甩下好大好大的一截了。因此这简直就变成了一场让人语无伦次的突击考试!   直到她都把人带到那家咖啡馆了,她都还没在说完那场订婚派对之后和海莲娜说完她在那个时代的好伙伴——小亲王路德维希。   但是现在,该到了她“切换回德语”的时候了。   于是林雪涅收起了自己眉飞色舞的表情,并在这家咖啡馆的门前站定,换回了德语说道:“嗯,其实关于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我还有很多可以和你说的事,但是现在……我得和你说另外一件事。”   在林雪涅换上了如此认真的表情,又带着些许尴尬地说出“前言”的时候,她的好友海莲娜已经看到了林雪涅斜后方的窗玻璃那里的……“蓝眼睛”的艾伯赫特,以及他的堂姐梅拉尼。   “我好像看到艾伯赫特就在这家咖啡馆里。”几乎是眯着眼睛说出了这句话的海莲娜马上就换上了“老娘今天踩到狗屎了!”的表情,然后又继续说道:“天!你千万别回头!那家伙身边还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看起来就好像是……”   “他的女朋友?”林雪涅这样问道。   “女朋友?不太像,我感觉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往那个女孩的咖啡里下毒。如果那是他的女朋友,那你的蓝眼睛男孩在没有你的这些时间里就变得太厉害了。”才说完了这句话,海莲娜就连忙抓住林雪涅的手打算往回跑,并一边跑一边着急地说道:“快跑!他好像看到我了!可能也认出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了!”   蓝眼睛的男孩当然认出了海莲娜!因为他在和自己的堂姐说完那些后就心不在焉地看起了那些书。所谓的心不在焉,是他每看个几段话就会抬头往窗外看一眼,看看他所等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去而复返了。   现在,他看到了那个他曾见过两次的海莲娜了,可他才要和对方挥手,就看到那个捷克女孩想要拽着他正在等的那个人往远处跑了!   看到这一幕的滑板男孩根本连手机都来不及拿就直接只穿着衬衣往咖啡馆的外面冲去。   “他追出来了!我们要拦一辆车!”   曾经受林雪涅所托而给这个德国男孩打了一通电话,并在电话里如此详尽地描述了林雪涅的“癔症”的海莲娜现在简直视对方为洪水猛兽!   她跑得是如此的果断,又是如此的毫不犹豫,以至于一下就被她拖着跑的林雪涅根本就没时间和她说清情况。可怜的林雪涅偏偏在这个时候脑袋卡壳,忘记了这种时候她应该用德语,她的脑袋里现在满是混乱不堪的捷克语。   “我们、我们不用……”   把这样的话重复了三遍,却还是一个多出来的捷克语单词都蹦不出的林雪涅简直要跳脚了!于是她就这样跳了起来!并且在跳了三四下之后突然脑袋拐过弯来,用德语说道:   “我们不用跑!”   而海莲娜则直接回了一句艾伯赫特能听懂的捷克语:“可是我们打不过他!”   于是蓝眼睛的男孩才追上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并直接一把抓住了林雪涅的手,又不知所谓地看向才一出现就拽着林雪涅往外跑,还跑了一大截的捷克女孩,问道:“什么打不过?”   而后,根本连呼吸都没乱的蓝眼睛男孩又不等喘得厉害的海莲娜回答他就看向林雪涅,向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跑?”   噢,这可真是一个足够混乱又乌龙的重逢。   等到艾伯赫特的堂姐梅拉尼也在和服务生说清了情况之后跑出来之后,他们这几个俊男靓女已经又要吸引到路边的很多人的注意了。直到四人之中唯一不懵也没有失语,并且还猜到了大致情况的梅拉尼把几人都带回了那家咖啡馆之后,已是又过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可是当四人这样坐下来之后,他们周围的气氛又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所取代。   这可真是好难说清的情况。在林雪涅一个人面对艾伯赫特和梅拉尼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三人之间还是能在沉默好久之后由两个女孩的对话开始,找到一种相对的和谐的。可当林雪涅的身旁又坐了一个海莲娜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于是梅拉尼只好先开始做自我介绍,她说:   “看起来你们三个都已经认识了,只有我是新来的那个?我叫梅拉尼,洪堡大学的哲学系硕士在读。我听雪涅说,你在洪堡大学做过交换生?”   还未等脸上堆满了笑意的堂姐和整张脸都仿佛冻了一层冰霜的海莲娜交换名字,艾伯赫特就已经补充道:“梅拉尼·格罗伊茨。她是我的堂姐。”   【梅拉尼·格罗伊茨。她是我的堂姐。】   在从艾伯赫特那里听到这样的补充介绍时,林雪涅满脸都是惊讶,并看看艾伯赫特,又看看梅拉尼,企图在两人的脸上找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答案。   可是当海莲娜听到这样的解释时,她就觉得这句补充介绍很是耐人寻味了。又或者……在她的脸上出现的那些神情变化本身就已经能用“耐人寻味”这个词来描述了。   在之前情况还混乱着的时候,她已经听到林雪涅用非常急促的捷克语对她说出了“我在洪堡大学的图书馆看到了艾伯赫特和他的女朋友”这样的信息。现在,她又听到了那样的补充信息。   因此,在林雪涅还未有问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个学习心理学,并且还是一名布拉格大学心理学系优秀毕业生的捷克女孩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并在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发挥出了她的职业素养,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调说道:   “看起来,你们之间有着很多的故事。” 第101章 chapter 101   【看起来, 你们之间有着很多的故事。】   说出这句话的海莲娜是认真的。并且那也是她在整合了很多现有已知信息之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   作为精神分析流派的创始人,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虽然认为乱伦禁忌标志着一切文明的起始,可作为弗洛伊德一派的继任者, 心理学家们在这一方面普遍都是有着极高的接受度, 甚至可以说是百无禁忌的。反正事情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多猎奇他们都能淡定以对。   在二十世纪的上半业, 也就是林雪涅的贵族男孩所存在的时代,甚至在林雪涅的贵族男孩也还只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时,弗洛伊德提出了自己所发现的三大真理。其中有一条就是——俄狄浦斯情结是人类的普遍心理情结。   想要解释这一条真理或许还需要用上老长一段话和好几个专有名词,但是当时的欧洲名流们对于弗洛伊德这一说法所发出的愤怒的声音或许就已经很足够解释它了——只有犹太人才成天想着和自己的母亲发生性关系!   是了,无论是弗洛伊德本人, 他的学生,他的追随者,还是去他那里接受分析的患者们都是犹太人。   而海莲娜现在说出的这句话所拥有的深层次含义, 在今天或许能用林雪涅早些时候和她说一个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大众梗来释义——德国骨科。   虽然林雪涅并没有和蓝眼睛男孩说过有关德国骨科的,并不那么优雅的笑话,但显然艾伯赫特和他的堂姐梅拉尼现在都已经从海莲娜那富有深意的神情中捕捉到了那么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对此, 林雪涅只能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后小声说道:“海莲娜是心理学系的毕业生,现在正在她导师的心理咨询诊所工作。”   这样一来, 哲学系的梅拉尼就很懂了!尽管假扮成自己堂弟即将发展成女友的恋爱对象这件事一开始的确就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但是被自己的堂弟就这样不客气地拆穿, 还在被拆穿之后依旧让人有了这样的误会到底还是一件让人很尴尬的事。   于是她只好十分不自然地夸赞了海莲娜的年轻有为之后还问道:“这么说,你是弗洛伊德派的?”   “不,我是荣格派的。”说着, 海莲娜还生怕对方不知道这两派之间巨大区别地补充道:“就是心理医生可以和病人发生恋爱关系的被人诟病的一派。”   面对海莲娜的这一自黑式调侃,梅拉尼直接就被震住了,接着她就很快解释道:“好吧,海莲娜,还有雪涅。我说我和艾伯赫特正在发展恋爱关系只是一个恶作剧玩笑。我们之间并没有你们所以为的,很多故事。”   眼见着事情已经被那两个人越扯越远,蓝眼睛的男孩感觉自己头都要疼了。然后他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坐在他对面的林雪涅的身上,也只用他们两个人沟通的声音说道:   “我的学校里有了三天假期,正好梅拉尼告诉我今天洪堡大学有一个物理方面的很不错的讲座,我就来了。讲座结束之后,我在路过图书馆的时候看到了你。”   并没有把重点过多地放在自己和堂姐的关系上,蓝眼睛的男孩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这些。然后他就借着这个和林雪涅说话的机会正大光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并问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很好。”   看着那双和她的贵族男孩略不相同的眼睛以及洋溢着青春与开朗的脸,林雪涅这样说道。当她时隔那么久再一次看到这张与她的贵族男孩仿佛双生子一样的脸时,她会很感慨,也会有一些不那么愿意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视线挪开。   但是当她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她当然会想到在今早出门前就告诉过她会晚些回来的那个绿眼睛贵族。   属于过去的时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她的眼前产生了重影,可她却并没有很快就让自己“回来”。并且本能般地开始在自己眼前的那些属于1932年的人群中找寻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的线索。   那就好像她在这一天里已经做过了很多次的那样,在找到一个恰当机会的时候,她就会通过重影了的时空去看一看属于过去的那一端到底过去多久了。她需要知道这些,并且这些对于她来说也很重要很重要。那让她不得不时时警惕。   可并不会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在与什么人面对面的时候这样突如其来的,不需她产生一个强烈的与之相关的意念就发生。   她甚至没能回过神来。当她突然发现那里已经天黑的时候,内心的慌张让属于过去的那些光影比现代柏林的一切更为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当属于过去的声音也更多地出现在她的耳旁时,眼前的这个金发男孩的蓝色眼睛里出现了诧异以及一闪而过的惊慌。下一秒……林雪涅的手被坐在她身旁的那个捷克女孩一把抓住。   “雪涅?”属于海莲娜的,带着提醒意味的声音将林雪涅又再一次地唤回这里,也让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再一次如此鲜活且清晰地出现在林雪涅的耳旁。她听到海莲娜对她说:“你听到我们刚刚对你说的话了吗?”   当她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好友时,她会发现梅拉尼此时正翻开着一本书,并且实现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雪涅:“请原谅?”   梅拉尼:“我们刚刚说到,在你去接你的朋友海莲娜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弗兰茨·卡夫卡和多拉·迪曼特在柏林的时候住的地方了。不过只有一条街道的信息,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在这里。”   看到梅拉尼的示意,林雪涅连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并从对方的手中接过那本书。但在她把那个街道的名字抄在了她的笔记本上之后,她就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海莲娜,并在对方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带着歉意对梅拉尼说道:   “抱歉,只是我觉得我可能有点累了,想要先回去休息。”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梅拉尼很快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也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尽管她的脸上出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但蓝眼睛男孩的表姐还是很快表达了她对林雪涅这一说法的理解。   “好的,你们住在哪里,让艾伯赫特送你回去吧。”   但是她们哪里有定下来住的地方!于是林雪涅和海莲娜连忙说出了婉拒的话语,只是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书,说要帮忙把那些先还回去。但是蓝眼睛的男孩当然不会让她们这样做了,他甚至还把那些书全都拿到了自己这里,并动作很干脆地把那些书全都放到了梅拉尼的包里。而在把林雪涅和海莲娜送出那家他们今天待了一下午的咖啡馆时,他还对海莲娜说道:   “我想和雪涅单独说几句话。”   这下,海莲娜就很尴尬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远几步看着两人,还是先暂时退回咖啡馆,毕竟梅拉尼还在那里。   就是在海莲娜这样犹豫的时候,她的视线扫到了咖啡厅里已经注意到他们这里,或者说早就知道艾伯赫特打算的梅拉尼。蓝眼睛男孩的这位堂姐正在朝着海莲娜招手!   这让海莲娜在对林雪涅尴尬地笑了笑之后就退回了咖啡馆。而在退回去之前,她还动作很是夸张地向林雪涅比出了一个数字“五”,意思是“我只等你五分钟!”   当海莲娜终于又退回咖啡厅里面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向林雪涅问道:“你的……癔症,现在怎么样了?”   “还可以。”   虽然先前在咖啡厅里的时候,林雪涅就已经意识到对方很想问她这个问题,但当她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很不自在。尤其是……当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能够感觉到站在她眼前的这个蓝眼睛的男孩其实是在审视着她的。   “还可以的意思,是有好转一些吗?”   林雪涅并不明白她眼前的这个男孩为什么会这样介意这个问题,毕竟他们已经分开了,并且对方眼睛里的认真告诉她,这个蓝眼睛的男孩并不只是随意问起她这个问题,而是真的很想得到一个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回答。   于是她就这样坦诚地问出了她的不解:“我不明白。我的‘癔症’是否有好转一些,这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的,它很重要。”看着几个月未见,气质已经变得愈加复古也看起来更加柔美了的女孩,蓝眼睛的男孩似乎觉得自己很难向对方解释这些。于是他在想了很久之后,才在林雪涅不解的注视下说道:   “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你会产生癔症,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在我们分手的那天,你让海莲娜打电话来告诉我实情。她告诉我,你的癔症是在去到布拉格之后的第一天才第一次出现的。那天你遇到了我。而且你也告诉我,在我交换到布拉格大学并且找到你之前,你的癔症已经近乎自愈了。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不该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第102章 chapter 102   【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此时此刻, 蓝眼睛的男孩向自己曾经很喜欢很喜欢, 并且直到现在也没能忘了的女孩问出了他已经向自己问起过了很多遍的问题。   那是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并且,这其实也是这个男孩在分手之后一直都没有和自己曾经的女友主动联系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虽然艾伯赫特认为他解释不通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 但当他试图把他喜欢的女孩的癔症和一些可能存在的规律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他会无法忽略自己在这件事当中所可能扮演的角色。   可这却是林雪涅从未想过的。   一直以来, 她都从不怀疑让她的“癔症”出现的, 是古老而神秘的千塔之城布拉格,以及弗兰茨·卡夫卡。   可是现在,蓝眼睛男孩的这些话语却让她在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动摇。比如说,她为什么会在奥地利的维也纳进入到过去的时空?可随即……她抓住了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一根绳索:   “也许吧,可我的‘癔症’并没有在和你分手之后就有所减轻。按照你的话来说, 它还加重了。所以你不用为此而感到介意。”   说着,林雪涅就不去看蓝眼睛男孩,也错过了他的错愕表情和眼睛里的挣扎, 只是向坐在咖啡厅里一直注意着他们这里的海莲娜招了招手。后者则在看到了她的示意后很快和梅拉尼说了再见,并起身过来。   最终,林雪涅也只是礼貌地向蓝眼睛的男孩道了谢, 也让对方替自己向梅拉尼再道一次谢,然后就不等蓝眼睛的男孩想明白要和她说的话就说出了再见。   在和蓝眼睛的男孩告别之后, 不知是林雪涅还是海莲娜先开始加快了脚步,并且在一个人先这么做了之后, 另外一个人还会跟上,并强行超车。那可并不奇怪。要知道,她们之前的交流就才只是进行到了一半, 更不用说那样根本就不足够的交流在被强行打断之后,海莲娜还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收到了那么大的信息量!   “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我确信刚才有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你变得透明了!你要吓死我吗!”   “什么?!”   才一走出两三百米的距离,海莲娜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句话。而被她问出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则也十分吃惊,并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好友。两人的脚步也就此稍一停滞。   在林雪涅的逼视下,刚才语气十分夸张的海莲娜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可这样之后,林雪涅看向她的眼神又会充满了怀疑。不得已,海莲娜只能又端起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并补充道:“也不是完全不见了,就是感觉很不对劲,好像我吃了致幻蘑菇之后再看你。”   林雪涅:“你吃过致幻蘑菇?!”   海莲娜:“没有,不过我接待过吃过致幻蘑菇的访客,我觉得根据他们的形容来说,那种感觉还挺像的。”   林雪涅:“那也很糟糕了,那个时候艾伯赫特正好在看着我!而且我确信他当时一直在看我!”   海莲娜:“也许他可以说服自己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你知道的,他们这种物理系的学生总是能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找到特别奇怪又复杂的,可偏偏还是符合科学的理由。”   林雪涅:“所以你想告诉我,像你这样的心理学系的学生就不会这么做吗?”   海莲娜:“你非要我随时随地都做好向你认错和道歉的准备吗?我会生气的。”   林雪涅:“那好吧,我们只说他,可是他看到了!”   海莲娜:“我说了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只有一眨眼的时间,然后我就抓住你了。在大呼小叫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先赞美我吗?”   在互相带跑了的节奏中,两人无论是走路的速度还是说话的速度都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当林雪涅还要继续顺着她们出咖啡馆之后就一直在走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的时候,海莲娜又突如其来般地猛一下叫住了她,并告诉她:   “向左走!我订的旅馆在那儿!”   有一件事是很显然的,那就是林雪涅还赶着急着今天就回去,但海莲娜却是很难在今天就回布拉格的。因此她在来的这一路上就订了一间距离洪堡大学不远的旅店。没曾想,她们还真的很快就用上了这间旅店房间。   在这间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她们可以不再有估计地用自己更为擅长的一种语言来说出一些她们此时迫切需要交流的,十分重要的信息。   “听着,海莲娜,我现在已经没有很多时间了,刚刚我看了一下,1932年的柏林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甚至可能更久了。那里现在已经天黑了。”   当林雪涅说到1932年的柏林已经过去多长时间的时候,海莲娜显然一下坐直了,想要开口和她说些什么,但林雪涅却是按住了她,并继续说道:“我得尽快回去,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得到你的建议。”   林雪涅所谓的,很重要的问题当然就是弗兰茨·卡夫卡——她是不是真的应该试着去帮助那位作家治愈他的肺结核?如果她应该这么做,她又应该怎样在现有的条件下去试着改变最后的结局。   当海莲娜听林雪涅说完了那些之后,这个之前一直都处在跃跃欲试的状态下,只要抓到一个机会就想要和林雪涅说些什么的捷克女孩反而陷入了沉默。   这可真是一个要紧的关头,海莲娜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本和她一起风风火火的,让她在来柏林的这一路上保持了四个小时甚至更久的高度兴奋状态的好友会这么快就给她出了一道这么大的难题。   又或者,她不应该只是说,这是一个大难题。   她或许应该说,这是一个方尖碑式的奇迹难题。   这个难题让她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哦天哪,她还从没有帮人做出过意义这么重大的选择。但是在整间屋子都跟着她一起沉默下来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还是说出了她对于这件事的想法:   “你会出现这样的想法是非常符合情理的,但是雪涅,就我的观点看来,你不应该真的把它付诸行动。因为……过去之所以是过去,就是因为它已经发生了。如果你企图干预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那是不是我们应当认为,这已经是你干预这件事之后的结局了?”   从等待海莲娜对于自己这个难题的回答起,林雪涅就是很认真。而在海莲娜开口之后,林雪涅更是认真异常地在听着她的话,并且随时准备着在海莲娜才一停下来的时候就继续说出她的一些补充的看法和观点。   可没曾想,海莲娜在认真思考之后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说到了一个她先前并未有想过,甚至是被她有意识地回避了的关键。   而在首先切入了这个关键之后,海莲娜又继续说道: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治疗肺结核的是处方药,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中国,你都不可能只是报出药的名字就买到它。就算你想了办法去买到它,任何一家医院的医生都不可能一次就配给你很多。但是治疗肺结核的疗程起码都是需要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但是医院里的医生们之所以这么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用药物来治疗肺结核本身就需要不断地调整药的用量。你也不可能只是凭借你对卡夫卡今天和明天的肺结核症状描述就让医生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现在所学到的有关卡夫卡的任何传记还有他的资料里,都写着他会在这一年病逝。如果你一定要说,你想要把你手上的这几罐药拿给他,先看一看情况。没问题,你大可以这么做。但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恰恰就是你拿给他的那么几小罐药造成了他提前去世?你不知道,所以你也不应该冒这样的风险。这不仅是道德和道义上的风险,它还有别的我们不应当去冒犯的禁忌。”   在很认真地和林雪涅说完了这些之后,海莲娜又似乎猛然想到那样地换了一种目光看向林雪涅,并用上了一种更为放松的态度说道:   “所以,我的朋友居然已经想要改变我们耳熟能详的文坛巨匠的命运了吗?雪涅,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可你原来不是想着只要能看到他们,甚至能认识他们就已经让你兴奋地整夜整夜都睡不着了吗?然后你又说你想要很认真也很珍惜地对待那一切,享受一切你眼前的东西,因为你不知道你的旧日布拉格会在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可你现在都已经和你的绿眼睛男孩一起来到柏林了,除了旧日布拉格之外你还有了旧日柏林,你甚至还在柏林大学念起了日耳曼文学和哲学系。你却还想要得到或者说做到更多。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一点吗?今天,你想要得到一部完整的《城堡》。等到明天,你会不会就对我说——亲爱的,我那里已经1938年了,我想要在纳粹吞并奥地利之前去刺杀希特勒,成为拯救世界和平的女英雄。嗯哼?可是亲爱的,你不会觉得你太贪心了吗?”   当林雪涅才开始因为自己友人的话而认真考虑起那项绝对是疯狂无比的举措实行的可能性时,来自于好友的那下重击就冷不防地迎面袭来。   【可是亲爱的,你不会觉得你太贪心了吗?】   于是一切的设想甚至可以说是妄想都在那一刻被打断,并且林雪涅也慢了半拍似地又再次看向脸上简直写上了“无奈”这个词的友人。   只见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向林雪涅,并说道:“除非你发现事情正在进行的轨迹和我们知道的历史有所不同,否则永远别去试着改变一件在历史上有着明确记载的,我们都已经知道的事。因为从理论和逻辑上来说,你并不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德国骨科的梗我以为大家一般都有所耳闻的!没想到好像其实还有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今天找个时间把上一章稍微解释解释再放出来。到时候大家如果看到收藏夹有更新提示的话,其实只是我在修文啦! 第103章 chapter 103   尽管在那之后, 林雪涅又在匆忙离开前又和海莲娜说了很多“这两年”里发生的时, 也和她说起了很多她的贵族男孩。   但是一直到林雪涅回到在夜色中的,20世纪上半业的柏林城, 她都一直没法忘记海莲娜对她说出的那句最为关键的话语。   ——【除非你发现事情正在进行的轨迹和我们知道的历史有所不同, 否则永远别去试着改变一件在历史上有着明确记载的, 我们都已经知道的事。因为从理论和逻辑上来说, 你并不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事实上,当海莲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雪涅的头脑中首先想起的并不是病中的卡夫卡苍白的脸,而是对她说着“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贵族男孩。   再次想起了那一幕的林雪涅甚至在夜色的柏林成中冲撞到了路上的一位女士。那可是不轻的一下冲撞,被她撞到的那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甚至都一个踉跄了, 如果不是林雪涅在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身体首先做出反应,并扶住了对方,那位女士可能都要被她给撞倒了。   “抱歉, 我感到很抱歉。”   在那位女士看清来人,并说出抱怨之前,林雪涅就已经先她一步地说出了道歉。而对方则在看到她的那双带着隐约泪光的眼睛时鬼使神差地只是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对此, 林雪涅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就脚步匆忙地继续向着她和绿眼睛贵族在柏林的公寓走去。   是的, 有些事也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却不敢去想的。   既然连绿眼睛的贵族都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从订婚的那天起……头发就再没有再长过, 并且在两年的时间里她也一直都没有修剪过指甲,那么林雪涅当然不会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   事实上,她一直都没有去剪一个上世纪的二三十年代十分流行也十分时髦的短发并做上一个烫发, 而促使她这样做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知道自己的头发一旦在那个时代剪短了,就很可能一直保持那个长度。   到时候她会无法向人解释,为什么她的头发一直都长不长。   要知道,相比起长发的女孩,短发女孩的头发长短变化会是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的。   那么,她是不是会一直“青春永驻”,然后看着她的贵族男孩慢慢变老?   不,这绝对不是她所希望的。   所以她要在那个即将迎来战乱的年代和她的贵族男孩一起,让她真正地成为属于那个时代的一部分,然后再无法回来吗?   不,她也还没有想好。并且她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做出一个选择。   她同样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她的时间又会不会因为她所作出的决定而产生变化。   从最一开始的时候起,这就是一段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者说就是由许许多多个不确定构建起来的感情以及经历。   可是海莲娜的出现与她所说的那句话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等到明天,你会不会就对我说——亲爱的,我那里已经1938年了,我想要在纳粹吞并奥地利之前去刺杀希特勒,成为拯救世界和平的女英雄。】   事实上,当林雪涅在和海莲娜说起克劳斯的时候,她并没有和自己的这位友人说起克劳斯的全名。这是因为,一旦她说出对方的姓氏施陶芬贝格,以及他的伯爵头衔,海莲娜很可能就会用一种十分惊奇的语气问她:“施陶芬贝格?你是说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那位去刺杀了希特勒的德国陆军军官?”   到那时,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海莲娜,也不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是的,艾伯赫特的朋友,并且现在也已经是她的朋友的克劳斯,他就是会在1944年7月的那一天前去刺杀希特勒并最终失败的陆军上校,施陶芬贝格伯爵。   由于克劳斯出现的方式,以及他的那副让人觉得实在是相当靠不住的风流倜傥的样子,林雪涅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把他和那位做到了在二战史上几乎“名垂千古”的陆军上校联系到了一起。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还曾用看待偶像的目光去看对方,并且试图去了解这样一位历史上的英雄在他还年轻时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拥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   这注定是一位英勇却不被与他同时代的人所理解的男人。不仅德国人在1945年战败之后依旧认为这是一个叛国的罪人。就连后来在西德拥有了少将军衔的他的儿子也表示自己并不理解他的父亲,并且他也同样不理解父亲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毋庸置疑的,这是一个超前于时代,甚至超前于时代几十年的男人。   尽管这是一次失败的刺杀,可失败的刺杀却并不代表着它没有意义。相反,这起刺杀行动拥有的意义根本无法只是用“伟大”这个如此官方而刻板的词来形容。   只是当克劳斯渐渐也成为了林雪涅的朋友之后,她会不断地去回避他最终的结局,也不去想他在临刑前喊出“神圣的德意志万岁!”时的心情。她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发生,却也知道她无从阻止,更没有资格去改变它。   另一方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在那个年代停留多久,又能够停留到几时,因此她从不去想过分久远的事。就好像她曾对自己的朋友海莲娜所说的,她所能做的,就是只活在当下也只是珍惜眼前。   但是……曾经的希特勒的崇拜者施陶芬贝格伯爵最终选择了去刺杀那个狂热的疯子。那么作为克劳斯的朋友,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呢?   她的贵族男孩,艾伯赫特又会怎样呢?   尽管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场颠覆了世界也创造了当今世界的战争还有七年才会正式打响,可那确实林雪涅一直都不愿也不敢去试着了解的。因为她一直都坚信着——一旦她知道了,那么她就无法改变甚至是影响到哪怕一丝一毫了。   过去的她总是认为,距离这一天的到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是,现在已经1932年了,那一天真的还很远吗?   看看街上的景象吧,身着褐衫的冲锋队已经开始用“希特勒万岁!”互相问候彼此,而当林雪涅无助地望向此刻的柏林街道时,她也看到了几名脸上还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相互间喊起了“斯大林万岁!”   而这恰恰预示着13年后那场战争的结局到来时首都柏林的废墟景象。   如果,她想要做些什么,她又能够做些什么?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时,逃离这里,去到南美会是她最先想到的。   当那场战争终于开始的时候,整个欧洲都会沦陷!拉脱维亚、立陶宛、爱沙尼亚这样在一次世界大战后才从俄国的通知中独立出来的国家会重新被苏联征服。芬兰、挪威、瑞典、罗马尼亚、匈牙利,他们不是成为了第三帝国的俘虏就是成为了第三帝国的仆从国,协助纳粹德国一起作战。还有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她们则被苏联和纳粹德国所瓜分。如果向西看,你会发现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与法兰西都在战争打响后迅速地成为了沦陷区。   那么西班牙呢?它在晦暗不明的内战结束后沉沦于弗朗哥的血腥□□。   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甚至印度都作为英联邦的成员在战争扩大后页都相继加入了这场战争。而许多人所逃往的美国也当然会在黎明到来之前以英国盟友的身份加入这场战争。   如此一来,南美洲大陆或许就真的会是文明世界里的最后一片世外桃源了。   可即便是在2020年,南美洲大陆都会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地方了。在1932年的欧洲,它甚至可能是大部分的欧洲人都没有任何了解的蛮荒之地。   她又应该怎样才能劝服自己的恋人,甚至是她在这里的朋友们,起码是在1937年之前离开德国,去到那里?这太难了。由于这个年代的德国年轻人对于他们自己祖国的深刻爱意,以及艾伯赫特、还有路德维希他们对于这个国家所拥有的认同感和责任感,想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   有一点是不容怀疑的,那就是……林雪涅就算告诉他们在1939年的欧洲可能爆发这样一场战争,也让他们相信了自己的话,她的朋友们也一定不会选择离开自己的祖国。相反,他们还有可能因此而更坚定地留下来。   如果……即便是如果她用她现在还没能想到的办法,在隐瞒了她所知道的未来的情况下把她的朋友们骗去那里。这些总是认为贵族天生就比平民拥有更多责任的男孩们也一定会在战争打响之后就立刻回到自己的故乡。   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那就是在他们之中,只有林雪涅一个人是找不到自己立场的逃避者。就连摇摆,她都不知应该往哪里摇摆。她甚至不怀疑她的这些朋友们会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自己回到战火纷飞的德国。   那就更不用说,在这个属于昔日的时代,她还从未去到比巴黎更远的地方。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这份跨越两个时空的能力是不是会因为过于远的距离而失效。可她又无法去进行与之相关的“实验”。   当林雪涅再一次地想起那些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虑和恐慌又再次出现。   她就好像站在一艘断成了两截的大船上。当船体迅速沉入海底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又抱住脑袋承受住了第一波巨大冲击。可当她企图游出去的时候,她就又被卷入了将沉船卷入海底的巨大漩涡中。   那正是历史的漩涡。当你想要去改变它的时候,你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改变。   当它开始旋转起来的时候,即使你用尽全力也只能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留下属于自己的色彩。   而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或许已经成为属于它的,可能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在手中的,很渺小的一部分。 第104章 chapter 104   在属于1932年的这一天的晚上九点半, 林雪涅终于回到了她和绿眼睛贵族在柏林的家。可当她回到这里的时候, 却发现她的恋人依旧没有回到这里。于是屋子里一片漆黑,并且连暖气都没有开。那让这里没有一点家的气息。只有从窗外映来的一些属于柏林城的灯光才让林雪涅才能稍稍看到一些它可爱而优雅的样子。   那让林雪涅站在那里, 就借着夜色中的那些灯光看着这个属于他们的空间。   她甚至在这片黑暗中走向床边, 看着1932年的柏林城在持续数年的经济危机下萧条的样子。   仅在一年之后, 它就再不会是这样的了。整个德国上下都会沉浸在由阿道夫·希特勒所激发起的, 慢慢偏离了理智的狂热中越走越远。   当林雪涅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会想要再多看看这样让这座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心生埋怨的,柏林城萧瑟的样子。   虽然舞厅里不再拥有那么多可以尽情放纵到天明的人们,虽然道路上也不再拥有那么多的笑声,并且行人们也以步履匆匆代替了几年前的悠闲步子, 但比起1938年之后的样子,它总是可爱而具有风情的。   站在窗前的林雪涅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去打开屋子里的暖气。   虽然现在都已经快要四月了, 可地处北部的柏林依旧显得有点凉,需要打开暖气才能让人感到足够的温暖和舒适。   在那之后,她又打开灯, 收起了她在出门的时候留在进门桌子上的那张告知艾伯赫特今天她可能会晚些回来的纸条。   然后她就坐在那张桌子上,开始想她的绿眼睛的男孩, 却是越想越因为那些时不时地在她的眼前的,错乱的, 在未来可能发生的画面而感到说不出的揪心。   她必须得去做些什么,才能打断那些。   于是担心起了艾伯赫特很可能会没有吃晚饭就赶回来,又或者等到他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又饿了的林雪涅准备起了一份简单晚餐。   那是一种晚餐的菜单, 晚餐的形式,以及在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能理解的晚餐文化——仅仅是准备几片黑麦或者是全麦的面包,切成不足一厘米厚的薄片。给它们配上黄油,又或者是给面包抹上一层很薄黄油的黄油再给摆上盘。然后配上奶酪、火腿以及香肠片,把它们一起摆成一圈。   它可能有点干,有点咸,也十分简单,或者说是简陋。   但它却能够让人在享用它的时候享受孤独、由朴素带来的简约幸福、更好地思考、或是冥想。   在绝大多数人都信奉天主教的法国,这样的一顿晚餐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在更多人信仰新教的德意志,无论是属于独居的孤独者的简单晚餐,还是与家人们一同分享的简单晚餐,其在精神层次上所拥有的特殊含义都会是让人感到亲切和喜欢的。   这或许已经是延续了很久的传统了,甚至于在19世纪的上半业,柏林最好的沙龙里所提供的就是这样的餐点。   当林雪涅第一次知道这种在2020年的德国已经不怎么流行的“传统”时,她还曾笑话过绿眼睛的贵族,说德意志人不仅在日常生活中给人一种禁欲的工作狂的感觉,就连晚餐的餐点都透露出一种节俭的禁欲感。   但现在,她却突发奇想地准备起了这样的一餐。   只是当她动作很慢地摆好了那样的一盘之后,绿眼睛的贵族却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她只能在摆好的简单晚餐上再盖上一个盘子,以免盘子里的肉类和面包就那样干了。然后她就这样坐在桌子旁边等着,等着……等到困了就干脆在自己的肩膀上盖了一条毯子,趴着睡着了。   于是等到在一周里唯一的一个休息天忙了一整天的绿眼睛的贵族在接近午夜的时候轻手轻脚地用钥匙打开大门的时候,他就看到守着一盏小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恋人。而披在了那个女孩肩膀上的毯子却还滑下来了大半。   这让艾伯赫特连门都顾不上关地走进屋去,替林雪涅把毯子拉好,又轻声唤起她的名字。   “雪涅,雪涅?”   听到那些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睡梦中的林雪涅悠悠转醒,却又分毫都记不起自己梦中的场景了。可是没关系,只要当她睁眼时,她所看到的是她所等待的那个人。   “艾伯赫特?”   虽然林雪涅在睡着前已经打开了屋子里的暖气,但她一直都不喜欢把暖气开得很大,因此当她在自己盖着的毯子往下滑了一大半之后又睡了那么久,再睁开眼的时候她才只是喊出恋人的名字就用手掌捂住了嘴巴打起喷嚏来。   那让绿眼睛的贵族连忙去把门给关上,然后就坐到了林雪涅边上的那个座位上,把毯子围到了她的身上,在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后又揽住了林雪涅的肩膀,并握住了她的双手,并只是抓在手里暖着。   “你坐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在让自己的体温透过那些衣物和毯子慢慢温暖怀里的人的时候,艾伯赫特这样问道。   可是林雪涅才被那个很轻又透露着关心的声音叫醒,她的脑袋根本就还没清醒过来。这让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却是才一开口就又要打喷嚏了。可是现在她的两只手都被艾伯赫特抓着,这让她只好立马偏过脑袋,让自己的脑袋贴着离艾伯赫特更远一些的那边肩膀,又打了喷嚏之后才抬起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还差七八分钟到十二点。”说着,绿眼睛的贵族就用自己的额头贴上林雪涅的,然后又用手掌反复试了几遍怀里女孩额头上的温度,在确定了他心爱的这个女孩的确没有发烧之后才松开她并起身。   “你需要一点热红茶。”说着,艾伯赫特就要向厨房走去,可他却是只走出了一步就被林雪涅抓住了手。   “我不需要热红茶,艾伯赫特。我只是需要你。”   在被林雪涅抓住了手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停下了脚步。而当他听到了那句话的时候,他则更是转头看向自己的恋人,在沉默片刻后问道: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雪涅?”   “没有。”   在望向那张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完美的脸庞时,今天早些时间见到的那个蓝眼睛男孩的样子又仿佛出现眼前。可林雪涅却还是说出了这样的回答。但她又在那之后站起身来,靠到了恋人的身上。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说……如果战争发生了,你会怎么做?你会去参军吗?”   艾伯赫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林雪涅:“因为……我突然觉得那可能离我们并不远。”   当林雪涅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后,她的恋人再没有选择回避,又或是反问句式,而只是用他的那双令人一见难忘的绿色眼睛看向怀里的恋人。绿眼睛的贵族伸手轻轻抬起林雪涅的下巴,并在与她接了个吻后说道:“我会扛起枪,赶走入侵莱茵兰的法国人。”   “可如果……我们并不是正义的那一方,还去侵略了别人呢?”   这一次,面对林雪涅这一苦涩的问题,绿眼睛的贵族并没有直接就给出是或者否的答案。对于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然后才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我不会为了侵略别的国家而参军。”   【我不会为了侵略别的国家而参军】——这可真是一个足够人咀嚼好久的回答。   她的贵族男孩说,他不会为了侵略别的国家而参军。是的,她当然相信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坚信这一点。可又有哪个年轻人是为了侵略别人而参军的呢?   大部分的时候,发动侵略袭击的国家都会以一个更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召集年轻人入伍——比如说,你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来到军队的!   又比如说:为了维护这个世界上的正义,男孩们,你们必须去到战场!   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正义。   有的……只是每个国家所坚守的理念,以及他们对于盟友的责任。   就好像1920的时候,法军士兵们踏上布尔什维克军的土地,去围剿布尔什维克主义,去扑灭这个新生的却无比强大的意识形态时,那些法国的男孩们也坚信自己是为了正义和整个文明世界而战的。可当他们去到那里,他们却发现事情并非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在原本属于俄罗斯帝国的土地上,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却告诉他们——滚吧侵略者!我们只是在我们国家的领土上做出了选择,决定了我们自己国家的未来!   于是哗变爆发了,整队的法军士兵甚至是舰队都叛变了。但是上一场大战中的战胜国却将那称之为红色法西斯的恐怖暴动。并因为法军的叛变而重新定义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恐怖程度。甚至直到今天,他们都认为那一次的联合围剿是正义的。   那么希特勒在上台之后,又是以怎样的理由来恢复征兵的呢?   那实在是太光明正大也太让那个时候的德国青年们无法拒绝了。   他说:我们需要光复德意志昔日的荣耀。   “对于德国青年来说,军队应引领他们放眼于整个德国,而不仅是狭隘地看到乡村。青年的心里不能仅有家乡的疆土,而是应该涵盖整个祖国的疆土。青年人的职责就是保卫祖国。”   ——《我的奋斗》   即便是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些话说错了吗? 第105章 chapter 105   从很早以前起, 林雪涅就知道她反驳不了1932年的希特勒。   如果德意志帝国不是上一场大战的发起方, 她甚至无法反驳希特勒在1935年的时候退出联合国的前身“国际联盟”,并为德国恢复征兵制度的举措。   战争不是一天就能打响的。毕竟, 这可不是在1914年的7月开始的那场大战, 直到结束的那一天, 人们都没能想明白它究竟是怎样从一场地区内的小型争端演变成了一场世界范围内的大战。   可是太快了, 从准备战争到发起战争,从被极度削弱的战败国到信心满满的战争发起国,那一切都太快太快了,快到了士兵们在奔赴战场的时候都可能依旧无法想明白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当林雪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后,她的恋人唤回了她那已经游走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思绪。并且,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会发现她的贵族男孩正在担心地看着她,并问她到底怎么了。   但此时此刻, 她只能努力地笑起来,而后摇摇头,并在轻轻推开对方后转头看向被她盖上了一个盘子的简单晚餐。   “我给你准备了晚餐。虽然……都已经这么晚了, 我觉得你肯定已经吃过晚餐了,但现在也可能已经又饿了。”说着, 林雪涅很快把盖在上面的那个盘子拿开,并露出了她摆盘摆了好久的简单晚餐。然后, 她就在看到绿眼睛的贵族因为她摆的这盘简单晚餐而脸上出现了惊喜后又问道:“需要给你点上蜡烛吗?”   原本,林雪涅想说这样的简单晚餐好像要点上蜡烛才能最有气氛,可她才说出了这句话, 就又想起……很多人会在吃这样的晚餐时点起蜡烛是因为这能让人想起“最后的晚餐”,可那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寓意。   所以,林雪涅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又马上自问自答道:“我们还是开着灯吧。”   而绿眼睛的贵族回答自己未婚妻的,则是一个吻。一个起码能让人暂且在此刻忘记很多的,温柔而充满着爱意的吻。   两人很快就把那一盘简单晚餐挪到了餐厅的小桌子上。然后,林雪涅给她的贵族男孩倒上一杯啤酒,而她的贵族青年则给他烧起热水。由于现在的这个时间可能已经不那么适合喝茶了,所以艾伯赫特只是给按照林雪涅的喜好给了她一勺蜂蜜。   然后,在厨房的那张小餐桌上,两人可以坐在餐桌的一个直角的两边,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彼此,并且离得很近很近。   “所以说……他们就这样剥夺了你在一周里的唯一一个休息天,让你在星期天这么晚才回来,还不给你任何补偿吗?”   在艾伯赫特提出要和林雪涅分享这盘简单晚餐的时候,林雪涅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并且她还在喝着温热的蜂蜜水时向绿眼睛的贵族这样问道。接着,她只是得到了正在进餐中的绿眼睛贵族的微笑以对。   这样,她就能明白这样的加班是得不到任何补偿的了。这实在是一件很是让人心生埋怨的事。但是她同样也明白,在这样一个经济危机肆虐的时代,能够拥有一份这么好的工作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了。   “你真的不一起也吃一点吗,雪涅?你太瘦了,有好几个冬天我都很担心你会被风吹走。”   对此,林雪涅只是摇了摇头,并表示:“只要抱着不咯手,我就坚决不长胖。而且,我那么强壮,怎么可能被风吹走!”   可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她就被绿眼睛的贵族塞了一块上面堆了两片火腿的黑麦面包到嘴里。这下,林雪涅可算是傻愣愣的了。就这么叼在嘴里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而且那还是在绿眼睛贵族的轻笑声中反应过来的。   这下,林雪涅就真的只能闷声脸红了。她一把从艾伯赫特那里夺过餐刀和餐叉,把被她叼在嘴里好一会儿的黑麦面包片切了切,沿着被她的嘴唇碰到过的那一端切。然后她只留下那小半块,又把大半块还给了艾伯赫特。   “我真的不能在这么晚的时候吃那么多。”   说着,林雪涅就把她切下来并留给自己的那小半块上面放了火腿的黑麦面包塞到嘴里。但她显然还是有一点犹豫自己要不要在这么罪恶的时间吃夜宵。虽然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在这里长胖的可能。   而就是在林雪涅咬着那块没全部放进嘴里的面包片犹豫不决的时候,艾伯赫特倾身咬住了林雪涅才咬着一半的那小块黑麦面包的另外一半。当他咬住那小半块堆了火腿的黑麦面包时,两人的嘴唇就这样贴碰在了一起。   那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吻,却是在一时兴起之下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变了。再接下去,两人就都了笑起来。并把各自的那小半片的半片面包以及火腿给吃了。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吗,雪涅?”绿眼睛的贵族向他身边的女孩这样问道。并且,他还在林雪涅看向他的时候说道:“虽然你不快乐的时候也很美,但在你想要保守那些秘密的时候,你不需要对我也保守它们。”   “我……我只是觉得……”看着那双仿佛能望进自己心里的绿眼睛,以及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加迷人的俊美脸庞,林雪涅觉得自己是想要开口和那个对她来说是如此重要的人说些什么的。   可是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并且从何说起。于是她尝试了好几次,然后才说道:“最近我看了很多哲学方面的书。也跟着你们一起看到了很多。我觉得……现在的我们正在经历的,会是一段对于未来的一百年甚至更远长的时间都影响深远的,创造历史的时期。我、我跟着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他们一起去看了阿道夫·希特勒的演讲。也看到了共和国政府的软弱。我相信阿道夫·希特勒击败共和国政府甚至是颠覆它只会是时间问题。他太强大了,他的对手也不及他太多了。   “虽然说拥有准军事化队伍的政党不止纳粹一家,每个政党都有他们自己的力量。但哪怕是拥有红色战士同盟的德国共产党,在希特勒的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我也同样觉得……未来的十年会是动荡的十年。在不久的未来,可能还会发生战争,一场比上一次大战更残酷也牵扯到更多人的战争。一想到那一天的到来,我就感到很难过。但那肯定不止是难过。我还会担心,担心你,也担心我们的朋友。”   绿眼睛的贵族是那样认真地听着林雪涅所说出的,内心的惶恐。而当林雪涅停下了话语时,这个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一种2020年的年轻人所无法拥有的成熟的贵族则握住了林雪涅的手,并在叹了一口气后喊出了林雪涅的名字。   “雪涅,雪涅……我得承认,你说的那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当艾伯赫特把林雪涅的手放在了唇边亲吻的时候,他所说出的话语让林雪涅用带着所有她未能说出的情绪望向他。但艾伯赫特的眼睛只是带着笑意第地看向她,并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哪片土地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战争的。和平从来就不是长久的。它一直都只是暂时的。在和平的时候,我们得好好地享受它,而不是带着对于战争的恐惧去度过这些宝贵的时间。”   说着,艾伯赫特吻了吻林雪涅的那双那样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并在感受到林雪涅的呼吸变得比先前平稳了许多之后继续说道:“在大部分的时候,我们有可能阻止引发一场战争的契机,却很难阻止战争本身。我不知道在你的祖国,你的同胞们都是怎么想的。但是在德意志,死亡并不是会让人畏惧的。”   听到这里,林雪涅笑了起来,却是眼睛里带着泪光,她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在德意志,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被教育要视死如归。为了某个人,为了国家,你们可以蔑视死亡。”   “是的。所以战争虽然可怕,却不会在到来之前那么久就让我们陷入长时间的恐惧。你学过的,海德格尔。”   海德格尔,马丁·海德格尔,那可是二十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而他同样也是一位在哲学史上意义深远的,德意志的哲学家。   听到那个名字,林雪涅彻底笑了出来,然后问道:“你偷看了我的课本吗,艾伯赫特?”   “是的,我偷看了。”仿佛玩笑一般向林雪涅承认了这一点的艾伯赫特又问道:“想要我考考你吗,我的……哲学家?”   “嗯哼?海德格尔的深渊理论?——哲学家不应再试图逃避面对虚无主义深渊时的恐惧,以建立确信之塔的方式相信自己可以从塔垛对局势一览无余。相反,他应该热情地跳向深渊,在坠落中了解生活的真谛,直至在某个危岩上……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才说完了这些,笑意就从林雪涅的脸上褪去了。因为她记得……记得这位高喊着要跳向深渊的哲学家以及弗莱堡大学的校长最终跳入了纳粹的深渊。   “艾伯赫特。”林雪涅这样唤出恋人的名字,并在对方用那双令她迷恋的绿色眼睛询问她的时候说道:“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加入纳粹党。” 第106章 chapter 106   即便是在林雪涅说出她认为希特勒击败共和国政府甚至是颠覆它只是时间问题的时候, 绿眼睛的贵族也并没有陷入这样的愣神。虽然他向自己的恋人隐瞒了很多, 包括自己在柏林真正的工作。并且他也很少和对方谈论这些。   而在自己的朋友那里,他甚至是一个对这些全都“漠不关心”, 也并不在意, 更没有立场的人。   但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在很多事上都有着很强的“预见性”, 并且他也知道自己爱着的人是一名很出色的柏林大学日耳曼文学系学生以及哲学系学生。作为一名在参谋部晋升很快的参谋官,他更知道恋人所看到的那些事的价值。   可林雪涅在此之前说出的所有话语都没有这一句那样令他愣神。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加入纳粹党。】   这句话让绿眼睛的贵族再不能保持那份从容与冷静。而他的未婚妻则在等待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待到他的答案后又说道:   “也许现在你会认为纳粹党可能是德意志恢复往昔荣誉的唯一希望。甚至在三年、五年后你也同样会这样认为或者更坚定自己的这一想法。但是艾伯赫特,请你相信我, 如果你加入了他们,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因为你不会认同他们真正的样子的。那也不是值得你这样纯粹的人坠落的深渊。”   当林雪涅用这样有力的目光望向她的贵族男孩时,对方沉默了很久, 很久很久。然后,他才向林雪涅很轻地点了点头。   可林雪涅却对于他所给出的这个无声的回答却没有任何的怀疑。并且,她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回答后就吻上了恋人的嘴唇。这是因为她的贵族男孩在面对她的时候从不说谎, 只要是答应过她的事就必定会完成。所以,她对艾伯赫特从没有怀疑。但她却并不知道, 就是在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她的恋人对她说了谎。   但这样的一个谎言对于绿眼睛的贵族来说, 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的。哪怕……他只是点了点头。这个动作相较于他在今天面对自己的“舅舅”,以及阿道夫·希特勒时所作出那一切比起来可能根本就微不足道。   可是,那却让他在这天的夜里失眠了。   并不是为了他在今天的整整一个白天里所说出的那些谎言, 而仅仅是因为他在面对那个女孩恳求的目光时所轻轻点的那一下头。   而在他们都躺到床上的时候,那个女孩甚至还在半梦半醒的时候钻到了他的怀里,并对他说:   “亲爱的,今天我一直都很沮丧,很难过,也很害怕。因为我总觉得,有些不幸的事我知道会发生,我想改变它,可我又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改变它。不是因为那很难,而是我根本没有改变它的可能。”   “嗯?”当林雪涅对艾伯赫特说出这些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也借着柔和的月光看向她,并轻柔地触碰她的眉眼。   “但我又想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尽我所能地去试一试。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在那一切都发生了的时候只是悔恨,并问自己,是不是只要我努力去做了,那些就可能不会发生。”   在说完那些之后,林雪涅又仰头亲吻了一下绿眼睛贵族的下巴。接着她就很快陷入了熟睡之中,可听到了那些话语的绿眼睛贵族却只是把女孩紧紧地拥在了自己的怀里,一直到这个夜晚过去,天色又渐渐亮了起来也未有入眠。   …………   1932年的4月,在本次总统竞选中败给了兴登堡的希特勒从他的大本营慕尼黑为起始点,开始了一场喧闹的,激发了民众怨恨情绪的活动,用来再一次地反对以及重申《凡尔赛和约》给“铁血的”德意志所带来的长达十多年时间的耻辱。   “我们的莱茵兰呢!战争已经结束快要13年了!可法国人的军队却还在那里!”   “我们的主权呢!它还在不在我们德国人自己的手里!”   “为了向战胜国摇尾乞怜,政府出卖了人民!”   这可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而与此同时,共和国的总理布吕宁则去到了瑞士日内瓦,出席由上一场大战的战胜国们所召开的“裁军会议”。   为了在这场会议上更好地说服那些总是喜欢在道德与道义上占据制高点的战胜国们,这位共和国的总理带上了许多许多书面材料,以用来向那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决定了战后德国命运的战胜国们证明,德国的民众在经济危机之下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寒冬。   起码有一点是希特勒并没有说错的——为了向战胜国摇尾乞怜,政府出卖了人民!   为了向战胜国的政府以及民众博得更多的同情,拥有经济学专家这一重身份的布吕宁起码是在一定程度上放任了经济危机在德国的扩大与加深。   英国首相麦克唐纳,美国国务卿史汀生,以及法国的诺曼·戴维斯热情招待了共和国的总理布吕宁,并在他拿出那些拥有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的报告时紧锁了眉头。   接下来,就该是布吕宁总理和他们好好地谈一谈有关如何削减《凡尔赛和约》的战争赔款以及对于德国军备严格控制的时候了。   “就像几位阁下所看到的那样,我们的民众现在过得很不好。即使是在全球经济危机的背景下,我们的失业率数字也已经高得很可怕了。再这样下去,暴动的产生就会成为在所难免的事了。请原谅,但德国真的需要几位再做出一些让步了。我们愿意做出赔偿的意愿没有改变,但我们没可能再在这样的形势下继续持续支付高昂的赔款了。”   由布吕宁总理所提出的,当然是一个对于现在的德国而言十分重要也十分现实的问题。在持续的失业率以及糟糕的形势之后所可能产生的危险与危害也并不是他所夸大其词的。但是有关战争赔款的削减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却并不是本次会议的重点。   毫无疑问地,这场会议的重点是——“裁军”。   简单来说,以美英法为首的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出于更长久地保持和平这一目的,希望各国都更积极地加入到销毁武器,以及减少军备的行列中来。   而在这场裁军会议中,布吕宁总理却是一反其它与会国“销毁武器”的声音,并从他们所信奉的“道义”于“公平”出发,为德国提出了“军备均等”这一概念和要求。也就是说,他希望在各国都进行裁军的情况下增加德国的军备,以达到和自己的邻国法国“军备均等”,或是只是在军备上略逊于对方的目的。   在提出这个几乎能让满座皆惊的要求的时候,布吕宁还表示“只有达到足够的公平,战争才不会到来”。   这个说法在2020年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可笑而愚昧的,但是在1932年的时候,布吕宁所提出的“军备均等”一说却是在多地都得到了呼声极高的声援。   在英国,《泰晤士报》把布吕宁所提出的这一建议看成是“实时补救不公平的待遇”。   而《新政治家报》则显然十分认同这位德国总理所提出的“公平”一说,并就此发表看法——“这是无条件认可了各国平等。”   当这样看似根本就不可能的情况真正发生了的时候,这场会议所拥有的意义就改变了。诺曼·戴维斯甚至在日内瓦给法国总理塔迪厄打了电话,让他立刻从巴黎赶往日内瓦,来应对眼下的情形。   但是让布吕宁费劲了心力才为自己的祖国争取来的这一可能性真的是德国民众内心真正渴望的吗?起码,在他真正取得成功以前,他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只是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共和国上下并不是一条心的。   事实上,在共和国总理布吕宁作为德国代表团的成员出席这场会议之前,他在德国国内的地位就已经很不稳固了。对于他来说,他不仅需要在这场裁军会议上为自己的国家谋求到更多的利益,他更需要凭借自己在外交上所取得的重大进展来稳固自己在德国国内的地位。   可就是在布吕宁出席裁军会议的同时,有一位他的竞争对手也在法国进行大肆的外交活动,这位已经在兴登堡那里赢得了许多信任的竞争对手施莱歇将军告诉法国大使——“布吕宁很快就要倒台了,他代表不了德国。你们不要再同他谈判了。”   对这些毫不知情的布吕宁就这样在日内瓦进行了漫长的等待却最终都没有等来法国总理。   他的计划泡汤了,这让在裁军会议上空手而归的布吕宁走上了绝境。   而更可悲的是,对于布吕宁在裁军会议上所提出的“军备均等”,它在德国国内甚至没能赢得比在英国国内更多的关注。   九年前,德国民众曾响应了那时他们还信任着的共和国政府的号召,对入侵鲁尔的法国和比利时军队实行了消极抵抗。   九年后的今天,他们却似乎对维持着国家运转的共和国政府实行了他们的“消极抵抗”。   或许直到布吕宁被兴登堡总统解除总理职务的那一天,他也依旧不能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得如此一败涂地。   而仅仅是在一年之后,希特勒就将以他对于德意志的绝对统治来诠释这一切一切的不解——民众早已对共和国政府失望透顶了。人们对于共和国政府的软弱也早已恨透了。他们对于共和国政府的绝对不信任甚至导致了他们对民主制度本身的不信任。   于是最后,德国人利用了选举制度,通过选举推翻了这项制度本身。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点的时候应该正在理发店剪头发!于是我出门前先把更新扔下了!   妞们!接着! 第107章 chapter 107   【民众爱严峻的统治者, 甚于爱乞怜的人。】——阿道夫·希特勒。   当艾伯赫特在四月的天里, 在柏林大学门前的长椅上翻看起他先前从未仔细看过的那本《我的奋斗》时,他在书里看读到了这样的句子。   此时的柏林还很寒冷, 但属于春的气息以及悄然无声地来到了这座城市。当天气渐渐转暖, 就连阳光的颜色也渐渐温暖起来。那会让人感到复苏的应当不仅是大地上的万物, 还有他们的美好心情。   但是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此时就坐在一颗大树底下的长椅上, 却仿佛丝毫没有被这种温暖而柔和的气息所浸染。仿佛只有他身上的穿着才能让人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四月已经到来。   他坐在长椅上,时不时地把抬起头看向斜前方的柏林大学校门,等待着一个人。而当他确定自己此时正等着的那个人还没有出来之后,他就又低头看向手里的那本书。并反复地读起了这句句子,以及那之后的一整段话语。   阅读这本书, 并不仅仅是为了熟知那样一个人如果成为德意志的统治者将会把德国带向怎样的一条道路,而更是为了通过这些文字了解到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就是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会对撰写了这本书的人产生一种极大的认同感。那并不是说, 他认同那本书里所说的每一句话,但他向往一手创立了纳粹党的那个男人在这本书里所描绘的,属于德意志“帝国”的明天。   而现在, 他就要去到慕尼黑,去到这个人的身边了。   不久之后, 他甚至可能还会成为这个人的亲信,并且这也正是他需要努力的目标。   但直到这个时候, 艾伯赫特都还未有把他即将去到慕尼黑的事告诉他的未婚妻。这是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从他接受参谋部的考核,到参谋部决定派他去到阿道夫·希特勒的身边,一直到他真正利用了自己与党卫军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的这层关系而真正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整个过程只耗费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只是在思考和演练应该怎样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给对方留下一个足够深刻也足够好的印象,以及……如何去说谎。   事实上,在这些时间里,绿眼睛的贵族根本就没能够去思考,自己在成功接近对方后,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他收到了对方的邀请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就要去慕尼黑了。   并且,在参谋部的极力促成之下,他甚至可以在接到邀请的第二天就出发去往慕尼黑。   所以现在他必须把这个十分突然的消息告诉自己的未婚妻了。   但是他当然不能把他去到慕尼黑的真正原因告诉对方。他甚至……他甚至都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将会在慕尼黑担任怎样的职务。哪怕……他即将面对的是他最亲密的恋人。   他只能告诉那个即将在几个月后就成为他妻子的女孩——研究所决定把我调往慕尼黑,但是我的女孩,你不需要也跟我一起去到那里——因为我可能很快就会回柏林。   当绿眼睛又看了一会儿书,并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之后,他再次抬起头。并且这一次,他看到了正和几个女孩一起走向了校门口的未婚妻。于是他很快收起自己正在看的那本书,并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几乎就是在艾伯赫特好像在此之前的千万次那样望向林雪涅的时候,离他还有一些距离的林雪涅就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这份熟悉的视线。但她却并没有马上意识到那是她的贵族男孩在看她,只是疑惑地朝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后,她看到了快步走向学校门口的恋人。   于是她甚至都顾不上和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一起的同学说上什么就直接向着艾伯赫特小跑了过去。   “艾伯赫特?你今天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早就下班了,还来这里等你?”   看着那张漂亮而明媚的,带着雀跃的脸,绿眼睛的贵族问出了这句话,并在那之后就吻上了恋人的嘴唇。那是一个并没有持续多久的吻,因为那几个先前还和林雪涅一起的女孩也走到了这里。这让根本没法在对方吻住自己的时候那么容易就脱身的林雪涅轻轻推了推艾伯赫特。   于是艾伯赫特放过了她,却抓住了她推开自己的手,而后神色自然地看向那几个柏林大学的女学生。   林雪涅的这几个同学在此之前就已经见过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很多次了,可这却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艾伯赫特。   “所以说,这就是你的未婚夫,雪涅?”   由于林雪涅和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都同校的缘故,三人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往来都十分频繁。这也就让林雪涅的同学都猜测她一定正在和那两个男孩里的一个交往。毕竟,那两个男孩都是那么的帅气,又拥有很棒的谈吐,甚至还是个令人只是看到就心情愉悦的绅士。   最早的时候,大家还曾猜测林雪涅和曼弗雷德是一对。那是因为曼弗雷德看林雪涅时的目光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去误会。可随着曼弗雷德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一连换了好几个女友,而林雪涅和他的关系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大家才恍然大悟,事实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只是曼弗雷德看很多女孩时都不自觉地流露出的“你是我的今生挚爱”的情思实在是太让人误会。   于是大家又猜测林雪涅和路德维希是一对。因为在曼弗雷德因为交女友而缺席他们之间的活动时,小亲王殿下却是一直和林雪涅一起出现的。   等到林雪涅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一直不愿意在学校里过分张扬的她到底还是把她的订婚戒指从项链上换到了手上,并表示她早就有一个和她订了婚的未婚夫了。   可她的那些同学,尤其是女同学却似乎依旧不太相信。毕竟,如果林雪涅身边都有了路德维希这样的好友,到底又该是怎样的男孩才能够偷走她的心呢?由于林雪涅连放了艾伯赫特照片的怀表都放的好好的,轻易不舍得让人看到里面的那个俊美男孩,她的那些女同学们就更难想象了。   而现在,她们终于看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林雪涅的未婚夫。   几乎就是在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在和怀里的林雪涅接了一个吻之后又看向她们的时候,这些哲学系的女孩们就都红起脸来。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这个她们才第一次见的男孩,又或者说是青年……他的眼睛并不像曼弗雷德那样,拥有仿佛永远都用不完的爱情魔力,不管看向哪个漂亮女孩都好像他正深爱着对方一样。   可当那样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都能够感觉到一种属于一个异性的,很强烈很强烈的存在感,以及独特魅力。那些甚至都能成为一种冲击力,让她们在绿眼睛的贵族和她们问好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刚刚有对她们说话,并回忆起他那绝对能配得上这张脸的声音。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就再没有给自己的未婚妻更多的时间和她的同学们聊些什么,并在和那几个柏林大学的女学生礼貌地说了再见之后就牵着他的女孩走了。   又是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发出感慨:“我的天!雪涅的未婚夫也太……太有魅力了吧!你们注意到他刚刚说话的语调了吗?这绝对也是一个贵族!”   在那之后,又有人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我总算知道雪涅为什么和小亲王不是一对了……你们说,如果我明天让雪涅帮我向小亲王递情书怎么样?”   又是很久之后,才有人回答有关给小亲王递情书的问题:“不怎么样,雪涅一定会拒绝的。因为上次有人拜托这么做的时候她就被小亲王骂了。但是曼弗雷德应该可以?如果你能在情书里附一张漂亮的照片,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只要你能接受他总是会很快被别的女孩吸引这一点。”   在这几个女孩热切议论那些的时候,最先引发了她们这个话题的那两个主角已经渐渐走远了。   林雪涅:“你刚刚吓了我一跳!你以前都不会……不会在我们的朋友面前……”   艾伯赫特:“吻你?”   在林雪涅对着和她十指相扣的绿眼睛贵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很快就那样问道。而后,他就看向林雪涅被他牵着的手上戴着的订婚戒指,并在林雪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之后抬起林雪涅的手,亲吻了她手上的订婚戒指。   在他那样做了之后,林雪涅也转过身,抬起他的手,并且也学着自己的贵族男孩先前做的那样,亲了亲他手上的那枚款式相同的戒指。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今天会这么早就过来学校接我了吗?”   当林雪涅的那双带着笑的眼睛看向艾伯赫特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将自己的调令说出口来。但是最后,他却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因为我想要和你一起去选结婚戒指。还有两个月你就要毕业了。你答应过我,会在毕业之后就和我完婚,成为我的妻子。虽然很多人会选择在求婚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是我觉得,那样的惊喜以后我还可以给你很多。可结婚戒指却是要戴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开电脑的时候发现昨天写了一整天的稿子全丢了,感觉天都塌了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以及我后来又看了看,少掉的不是五千字,是整整两章。具体情况很复杂,我不想再说一遍也不想再回忆一遍了。   总之整整一天我都又绝望又奔涌着对自己的愤怒,连吃晚饭的时候都在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现在丢了的两章已经写回来了然而我的内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因为我浪费了整整一天宝贵的时间在毫无意义的重写上,也打乱了两天的计划。现在我不说了,先回去做事。   以及希望大家今天的留言可以只是关注本章内容,我也不想再看到丢稿后续了,这太致郁了求别再提了。 第108章 chapter 108   【那样的惊喜以后我还可以给你很多。可结婚戒指却是要戴一辈子的。】   当林雪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她根本无法掩饰她此时的心情。虽然, 她的贵族男孩并没有在此时拿着戒指,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可她却觉得, 这样的一句让对方发自内心的话语已经超过了那一切。   此时她的心情就好像那些被自己所爱的男孩求婚的女孩那样, 似乎只能在喜极而泣之后不断地说出“好的”、“我愿意”。   她想一下扑到眼前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的怀里, 却又不舍得让自己的视线离开他的那双眼睛, 只想长长久久地望向那双满是爱意的,令人深陷其中的眼睛。   “我……我……”   林雪涅深呼吸了好几次,却根本就是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自己现在想要说的。但她的男孩只是带着笑意,近乎专注地望向她, 仿佛连那双颜色很浅的绿眼睛都变得十分温暖。   “我想说……我想说,在你把这枚订婚戒指戴到我的手上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它是我的结婚戒指了。我以为……我以为等到结婚的时候, 我只要把它换到无名指上去就可以了!”   听着这样的话语,绿眼睛的贵族几乎要笑出声来,并说道:“不, 它只是订婚戒指。我们还要一对结婚戒指。现在还只有四点钟,如果我们现在就去珠宝店, 应该还可以逛好几家店。”   “可是艾伯赫特,戒指很贵的。”   说着, 差不多也喜极而泣了一把的林雪涅让她的两只手都和自己的恋人十指相扣,并望向她的男孩:“我们都知道,这几年很多人都过得很不好。但是你却给我带来了很好的生活。我很感谢你为这一切所付出的, 真的谢谢。也谢谢你帮我选了柏林大学。现在,我就要毕业了。我也可以出去工作,做些我能做的事。但是艾伯赫特,我真的不需要再多一枚的戒指了。它对于我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重要。我也很愿意一直一直地戴着这枚你送给我的订婚戒指。如果可以,你只要每天都能再早一点回来,我就会很高兴很高兴了。”   原本,艾伯赫特只是那样认真地听着林雪涅所说的话,并每每当她说完一句话就想吻她一下。然而,当他听到对方说出“你只要每天都能再早一点回来,我就会很高兴很高兴了”的时候,他的眼睛会黯淡下来。   这一次,他的恋人再没有错过他的反常。   “艾伯赫特?”林雪涅叫出恋人的名字,并抬起原本和对方十指相扣的手,并放到了他的脸颊上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绿眼睛的贵族再没有只是告诉自己的恋人没什么,而是低着头陷入了沉默。并在长久的沉默后说道:“我就要调去慕尼黑了。”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林雪涅原本放在了艾伯赫特脸颊上的双手就往下落了。但是在她松手的那一刻,绿眼睛的贵族却是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些许焦急,并说道:“但是我可能不会在那里待很久,也可能很快就又调回柏林。”   林雪涅:“但是,一直到我毕业之前,你都得待在慕尼黑,是吗?”   艾伯赫特:“是的。”   这半个小时里的情绪变化可真的是太多了。那让林雪涅赶紧自己就好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可她却还不知道这列过山车是不是已经跑过了全部的路程。于是她在好一会儿之后又问道:“还有吗?还有别的消息要告诉我的吗?”   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当然有。还有很多很多。可那些却是我不能告诉你的。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只是摇头,并且深藏起他眼睛里的那些顾虑。在得到这个答案后,林雪涅转过身去,而后就往他们在柏林的那间住所慢慢走去。见状,绿眼睛的贵族连忙跟了上去,却只是跟在她的身边。等待他的恋人对他做出“判决”。   或许,在这样的时候用上这个词并不应是恰当的。可艾伯赫特却是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曾和自己身旁的这个女孩一起读过的,她的那位犹太作家朋友所写的短篇小说。弗兰茨·卡夫卡博士的《判决》。   然而不同的是,在那位犹太裔的德语作家的世界里,能够轻易判定他生死的人是他永远也无法挣脱开的也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强大的父亲。而在他的世界里,能够轻易左右他的那颗心的,却是他身旁的这个看似柔弱而纤细的女孩。   在沉默蔓延了好几分钟后,林雪涅终于开口,带着一种女孩的愤愤不平:“那我们的婚礼呢?你打算在哪儿举行?柏林还是慕尼黑?”   听到这句话,艾伯赫特连忙抓住林雪涅的手,说道:“哪里都好,只要你想。”   可是这样的回答却是反而让林雪涅感到气不打一处来,她说:“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好。”绿眼睛的贵族先是一口答应下来,而后又很快补充道:“但你得快点给我答案,你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我得提前准备。你还得告诉我,你想要怎样的婚礼。”   说着这些的艾伯赫特当然是认真的,可林雪涅却是更气了。她感觉这个可恶的家伙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好像笃定自己一定就得一毕业就嫁给他!于是她闹别扭似的很是生气地说:   “我有说我要考虑的是要在那里举行婚礼吗?我要考虑的是我们的婚礼要不要延期!让你去慕尼黑的调令怎么可能说下来就下来,但你都临到要走了才告诉我!你还说不清你到底要在慕尼黑待多久,你还说你可能很快就回柏林!所以毕业之后我该去哪里找工作?慕尼黑?然后才只工作两三个月就因为你又调回柏林了辞职?你根本就是欺负我!欺负我肯定会你去哪儿我也跟去哪儿!”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正好就路过了一个小巷子,于是绿眼睛的贵族什么也没说,并只是拉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进到了那个小巷子,用手护住了对方后脑勺地把人按在了墙上,然后吻她。   那可真是一个带上了些许粗鲁意味的吻,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让他怀里的那个女孩很用力地想要推开他,甚至是用脚踢他。但她很快就被这个比她高大了太多又那样强壮的绿眼睛贵族按住了,并被更用力地亲吻,甚至是深吻。   林雪涅才要十分生气地说出抗议,可随后她就在这样一个连午后的阳光都无法照亮的小巷子里听到了从外面的道路上走过的人所发出的声响。那些从并不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让她感到惊慌,并止住了可能会让人注意到这里的声音。   但那却给了拥住她的人进犯得更深入的机会。到了后来,她甚至以为那样的吻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很快,她就被这个无论是对她的心,还是对她的身体都已经很了解的贵族吻得气息紊乱起来。在意.乱.情.迷之间,她听到了她的绿眼睛男孩在她的耳边说的那句话:   “抱歉,雪涅。真的抱歉,为了我的隐瞒。但是你不能反悔。”   当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安静下来。连喘息声都变得不再喧闹。此时她仿佛只想听着那个声音,那个近在耳旁的声音再继续对她说些什么。于是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她的男孩,当年的那个被她从冰冷的伏尔塔瓦河里救上来的男孩又对她说道:   “我们的婚礼可以延期,但是你不能反悔。”   此时的林雪涅并不知道那句“为了我的隐瞒”真正的意思。但她听到了这个就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里的脆弱感。   这可真是奇怪,明明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也已经无畏无惧,甚至变得这样高大又可靠,但他却还是在林雪涅的眼前流露出了这样矛盾而又迷人的脆弱感。   那让林雪涅不禁低头躲闪了对方的注视好一会儿之后又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用手扶住他的脸,并拿他完全没了办法地说道:“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为什么冲我发火的人是你,在大街上做这种事的人是你,但是最后你还要让我觉得欺负人的我呢?”   当林雪涅说到“在大街上做这种事”的时候,她还很是紧张地看了一眼小巷的入口,并让就站在她眼前的绿眼睛的贵族脸上出现了笑意。但他又要在自己的恋人转回头来的时候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转回头来的林雪涅在说完了那些话之后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在绿眼睛贵族那样的注视下又用都被对方吻红了的嘴唇很快吻了吻他的嘴唇,却是在对方回吻之前就很快地逃回来。   但是当林雪涅这样做了之后,她又会觉得面前的恋人十分难得罕见的愣神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她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再没有很快逃走,而被她吻了的贵族也只是很轻柔地又吻了上来,将这个吻只是停留在双唇。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又说了一声:“抱歉。”   而林雪涅则只是笑了起来道:“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会想要悔婚?”   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回答后,林雪涅简直不知道该拿她的恋人怎么办才好,她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叹气道:“可我如果悔了婚,我还能跑到哪儿去?我会被你满世界地追婚的!”   “追婚”这个词实在是十分有趣,以至于艾伯赫特在反应过来之后不禁笑出声来,并说道:“对,追婚。我会满世界地找你追婚的。”   但在两人都一起笑了起来之后,艾伯赫特又再次说道:“抱歉,雪涅。”   说着,他又把自己的目光从林雪涅的那双灵动的眼睛挪到了她的嘴唇。那让明白过来了的林雪涅连忙用手捂住自己那都被吻得有些红肿了的嘴唇,并一下低了头,只是用脑袋撞了一下恋人的胸膛,也不抬头就这么说道:“快走了!回去了!”   但是没曾想,艾伯赫特却是背过身去,微微蹲下来了一些,并说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一口回绝对方的话语本已到了嘴边,可她的男孩却是似乎早就料到了,并说道:“这样,我就看不到了。而且你也可以不用拿手挡着不让别人看到了。”   艾伯赫特所指的当然是林雪涅红红的嘴唇。听到这样让人心动的提议,林雪涅很没出息地犹豫了!而且她还在经过了好一会儿的犹豫之后最终决定就这么按照艾伯赫特所说的做了!   她趴到了艾伯赫特的背上,又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并被她的男孩很轻松地背了起来。当感受到属于对方的体温就这样渐渐传来,她会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以后不许在外面随便把我拉到这样的小巷子里。不许在我同学的面前亲我。当着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他们的面也不可以。不许……”   被艾伯赫特这样背着一路走回去的林雪涅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一路数着,说出了好多个“不许”,但是绿眼睛的贵族却只是宠溺地说出“好的”。   就在他们快要到家的时候,在自己的心里想了很多遍也演练了很多遍的林雪涅按着恋人的肩膀往上攀,并在对方转头询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咬了一下艾伯赫特的耳朵…… 第109章 chapter 109   两天后, 艾伯赫特就去到了慕尼黑。在把恋人送去火车站的时候, 林雪涅让对方带上了自己的照片。并且还让她的恋人答应起码隔天给她写一封信。当她说起写信这件事的时候,她其实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起她被逼每天都给“最最亲爱的弗兰茨”写好几封信时的情景。并在一阵好笑之后又感到十分伤感。   那对于她来说, 近得仿佛还是昨天一般。   可当时与她通信的作家却再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而现在, 她就要送走她的恋人了。这或许是对于林雪涅而言的, 在与绿眼睛的贵族相恋后的最长的一次分别。   这是因为, 柏林和慕尼黑虽然都是属于德国的,最重要的几个城市之一。可柏林与慕尼黑之间的距离却要比德累斯顿和布拉格之间的距离要远得多得多。对于去到慕尼黑之后一定会工作繁忙的艾伯赫特来说,每周都回来一次显然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而临近毕业,林雪涅也会无法那样频繁地去到慕尼黑,并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更不能一任性就回到2020年的柏林,只是在那里待上一天就等来一个月之后的艾伯赫特。   她需要学会等待,她也需要学会去思念, 并在等待与思念中让那份爱情变得更加甜美。   而另一方面,艾伯赫特不在身边会让林雪涅有更多的机会去尝试她想要做的事——比如说,探寻她在两边时空穿梭的能力。   既然她没法改变那些, 并且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的整个世界也根本就不会有一处他们可以栖身的地方。那么……2020年的德国呢?   只要一想起与之相关的可能性,林雪涅就会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希望!   但她却完全不能确定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她需要进行大量的尝试!   于是……林雪涅开始抓起了老鼠。   是的,抓老鼠。一些实验用的老鼠。   就是在送走艾伯赫特的那天夜里, 给自己戴上了手套,并且为了避免毁容也蒙起了脸的林雪涅带上了小铁笼,走向了离家最近的, 由老鼠出没的地方,走向了那些在黑夜中眼睛会冒着绿光的生物们……   * * *   “最近的那些裸.体主义者真的是越来越猖獗了。以前他们好歹还会偷偷摸摸的,租一个很封闭的地方,然后男男女女都在那里脱光了。他们说他们只是喜欢让自己的皮肤接触空气,可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诉求。”   在五天后的中午,路德维希约了林雪涅一起吃午餐。最近林雪涅为了毕业的事而很是繁忙,而路德维希和她相比也没有好很多。虽然说,他的好友曼弗雷德在进到柏林大学学习之后依旧还是把大量的时间费在和女友约会这件事上,如果不是因为有个好脑子,可能根本念不到硕士课程。可是路德维希在这一点上却是和自己的这位好友全然不同的。小时候还曾想过自己长大后是不是要做一个植物学家的路德维希不仅在经济学上取得了很棒的成绩,并且他还因为柏林大学在物理学这门学科上尤为出色的传统而也去学习了物理。   如果说,林雪涅的日耳曼文学和哲学还能在某些地方有共通之处,在学习和钻研的过程中彼此间都还能有些帮助,那么路德维希的经济学和物理学就很是让人头疼了。   但是再怎么忙也要好好吃午饭。于是路德维希就在找不见失踪了的好友曼弗雷德之后约了近来和他同样繁忙,并且今天下午也没有课的林雪涅出来。当然,这样约见林雪涅肯定不止是为了一起好好吃顿午饭,小亲王这样做还更是为了提醒林雪涅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裸体主义者”。   这不是,他们还没点餐呢,正在看着餐牌的路德维希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显然,同样也在看着餐牌的林雪涅在听到这些话语之后抬起头,并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就更让路德维希觉得今天的约见是有必要的。   “他们把东南边的莫岑湖都给占领了!你可千万不能靠近那里,那里原来还会用木板围起来的。有几次我经过那里,然后我就发现我根本不用垫脚就能看到被那排木板围起来的湖边到底被他们搞得有多乌烟瘴气。可现在他们就连那样的木板都不好好维护了。有件事我是听曼弗雷德说的,他上个月的女友亲眼看到自己的邻居在阳台上什么都不穿,然后就坐在躺椅上做那样的事。”   当路德维希说到“做那样的事”的时候,他似乎是十分担心被人听到,因此他即使是没有说清楚是做哪样的事,也靠近了桌子,靠近了坐在对面的林雪涅,并压低了声音这样说道。   而他才说完,餐厅里的侍应生就走了过来,并问他们想要吃些什么。于是那种怪异的,仿佛间谍沟通一般的气氛散了,两人全都一本正经地点了他们想要吃的午餐,然后就在把餐牌还给了餐厅服务生之后立马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林雪涅流露出了非常怀疑和不解的表情,而路德维希则继续表示:“就是用他是手,他的手……”   可小亲王却依旧还是无法在一位女士的面前说出那种行为!哪怕这位女士是和他之间关系已经很铁的林雪涅。于是他绷起了表情,并在椅子上坐好,恢复了两人之间最开始的距离,并说道:“反正你如果看到你的哪个邻居在自己的阳台上什么都不穿,还做一些让你可能一个没注意就在看到之后尖叫出来的事,你就报警。哪怕那家伙和你隔着不止一个阳台。或者你可以马上来找我,曼弗雷德也可以,我们最好在把他送去警局之前就揍他一顿。现在艾伯赫特不在柏林了,你得特别小心,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   这样,林雪涅就很能够明白路德维希的意思了。于是她非常非常懂的点了点头,可随后她又立马想起了什么,并问道:“那我如果……”   林雪涅才刚刚说出了这几个词,路德维希就好像林雪涅已经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立马又带着严峻的表情靠近了桌子。他的动作之迅猛直接就让他在撞到了餐桌后让已经摆好了的餐具都发出了一阵响声。这就让人感到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于是林雪涅连忙连说带手势地表示:“放轻松,放轻松。”   路德维希原本已经在林雪涅说到“放轻松”的时候放松下来,可林雪涅接下去所说的那句话却给他来了一个迎头重击!   林雪涅说:“我只是想问,如果说我认识的人里有人会光着身子在阳台上做体操……”   听到这句话的路德维希只能问林雪涅:“他在哪儿!”   唔,他在哪儿?弗兰茨·卡夫卡现在在哪儿?嗯,我也很想知道。   于是林雪涅最后都没能说出这个人在哪儿。而由于两人在午餐时间进行了这样一个只有开头没有结局的话题,午餐结束后路德维希十分坚持地执意要送林雪涅回家。   事实上,现在的德意志虽然经济不景气,可是各个政党都有自己的准军事化组织。并且无论是纳粹党的冲锋队、德国共产党的红色阵线战士同盟、社会民主党,中央党,德意志民主党的国旗军,还是国家人民党的钢盔团,这些组织平时都会在街上出没。正是因为这样,现在的首都柏林还真的没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人,那就更别提有抢劫犯或者是猥亵妇女者了,不出五十步就能被刚好路过的各政党的准军事化组织人员逮住,顺便再在报纸上宣传一下他们也宣传一下罪犯。   所以,只要别正好遇到冲锋队和红色战士同盟聚在一起打国旗军的人——这样的事在兴登堡大元帅当选总统之后一直时不时地发生——现在的柏林还是很安全的。   出于这样的原因,就算是路德维希这样年纪虽然不大,却很绅士的贵族也只是会在两人分开时快要入夜的情况下才送林雪涅回家。但今天却并不一样。事实上,对于林雪涅究竟生活在怎样的水生活热之中很是怀疑的路德维希这就打算趁着送林雪涅回家而进到她的家里看看,看看她住的那间由他给选的公寓房的上下左右有没有隐藏着的,嚣张至极的裸.体主义者。   所以,结果是怎样的?   结果是当路德维希十分罕见地把林雪涅送上公寓楼,甚至是送到公寓的门口之后,他还在林雪涅开门之后如此自然大方地走了进去,然后有着轻微洁癖的他就看到了被放在角落里的,关在一个一个小笼子里的,瑟瑟发抖着的老鼠们!   “吱!吱!吱吱吱吱!!”   那大约有六七只老鼠,却是被分开关着,凄凄惨惨的拥抱不到彼此!   这样的一幕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还没等林雪涅跑过来用自己的小身板给他挡住那一幕,路德维希就后退了一步! 第110章 chapter 110   “你、你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路德维希的精神世界显然在看到那一幕之后受到了一击暴击!接着, 他就对脚下好像生风一样地挡在了他与小灰鼠之间的林雪涅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尽管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气势汹汹, 可那些并不难察觉到的些许气息不稳却出暴.露了他的底气不足。而这样的剧烈反应则让林雪涅僵着表情沉默在了当场。   原本,林雪涅还是在路德维希发现她放在家里的那些老鼠时感到了些许的紧张以及尴尬的!毕竟那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并且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路德维希会就这么在她开门之后就跟了进来!   天知道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怎么和人解释这些老鼠是怎么回事, 只是想把这些作为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试验。可当她看到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的路德维希居然后退了一步, 并且还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流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甚至还听到对方说出那样的话时,她会感到很是无力,并且就这么全然不高兴去解释什么了!   小题大做!这根本就是小题大做!   于是林雪涅反而底气十足地反问道:“家里有了老鼠,把它们都抓起来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好家伙,这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回答。可问题是, 这间公寓每周都会有女佣过来打扫,并且平日里也被收拾得很整洁。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老鼠!并且更重要的一个问题……看到了老鼠之后为什么不当场打死,转而选择了比打死它们还要困难太多太多的活捉, 并且还要在活捉之后把它们一起给关到笼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在那里!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路德维希不禁看向他曾经一度很是怀疑,并认为对方一定是用什么邪恶的方法永驻青春的巫女的林雪涅。   面对路德维希的十万个为什么以及怀疑的目光, 林雪涅则是理直气壮地表示:“我这是为了让老鼠的惨叫声吓退还在附近的它们的同胞,这难道会让人觉得难以理解吗?”   就是在这个时候, 被关在了笼子里并整整齐齐地排在了一起的那些小老鼠们又发出了凄厉的“吱吱!”“吱吱吱!!”的叫声,并且叫着叫着还撞起了笼子!   虽然说林雪涅站到了路德维希的身前, 并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替对方挡住这一幕。可路德维希毕竟都已经长得和艾伯赫特一样高了!这样站在他面前的林雪涅就好像一块木板,被裸.体主义者们占领的那片湖区外搭起的那种。她的这种遮掩让路德维希根本不用踮起脚,只用目光随意地往那里一瞥, 就能凭借他出色的视力把那些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哦,太刺激了。那简直是太刺激了。有着轻微洁癖的路德维希简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痒了!   可不等已经这样了的路德维希再说出些什么,对于他的这一表现别提有多嫌弃了的林雪涅就把人给赶了出去,并且还在那之后把门“砰”得一关!   听到那“砰”的一声,刚刚在里面就已经忍了很久的路德维希终于没能忍住地哆嗦了一下!并且哆嗦了一下还不够!他还要再哆嗦个两三下!   那不是三观的重塑,而是三观的震荡!   在第一次见到林雪涅的时候,当时还总是被他的朋友们戏称为“小亲王”的路德维希才只有十五岁。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半大的男孩,虽然他从小接受的那些教育让他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绅士了,可那时候的他到底“还小”。   这也就让他在第一次见到比他还年长了几岁的,据说在九年以前就在冬天的伏尔塔瓦河里救过他的好友艾伯赫特的林雪涅时怼过她。那时候的路德维希丝毫没有把那个也穿着礼服裙的黑发女孩当成是需要他们这些绅士照顾的淑女。   那可真是一种奇怪的,让人说不上来的感觉。无论是在他们第一次见的舞会上,还是之后在艾伯赫特家的庄园度过的那个圣诞节,路德维希都没有把林雪涅当成是一位女性来对待。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在大雪天里还爬了林雪涅的阳台。并且还在被克劳斯抓包之后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可如果林雪涅不是女性,她又应该是什么呢?小亲王表示——不知道,反正跟我也不是一种性别的。   在之后的那三年时间里,路德维希一直都没有再见到林雪涅,只是陆续从自己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和她有关的消息,也偶尔给对方通一次信。再然后,就是在他成年后的那次见面了。   成年后的路德维希虽然依旧会经常露出他的那种嫌弃的,不耐烦的表情。但是当年的那个半大的男孩的确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成年人”。又或者说,以他的年纪来看,他应该还算是一个“男孩”,但亲王殿下却是自认为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自我认知,路德维希在又一次地见到和他关系很铁的林雪涅时,他会更多地履行自己作为一名绅士的义务,也对这位在他认识的人里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女性更照顾一些。这样的定位就从那个时候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甚至在林雪涅进入柏林大学成为他的校友之后,两人的关系还比过去要更近了一些。   可现在,这种三观上的剧烈震荡却是让路德维希觉得自己一朝回到六年前,他还只有十五岁的时候!完全懵了的路德维希在稍稍回过神来一些之后抬起脚往楼梯上踩,却是才踩下一节楼梯就踉跄了一下!这让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反应很是迟钝的路德维希动作迅猛地抓住了楼梯边上的扶手!然后……抓着扶手慢慢地,慢慢地朝楼下走去……   而在屋子的里面,关上门之后就整个人靠在了门上的林雪涅在听到了路德维希下楼的脚步声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就站直了身体,开始回想从路德维希进门之后所发生的全部细节。在把那些全都回想了五六遍,也确认了自己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之后,林雪涅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并向那几只刚才让路德维希有了那么大反应的老鼠走去,心情复杂地看着它们。   “有那么吓人吗?它们只不过是几只老鼠而已。”   此时此刻,犯了嘀咕的林雪涅似乎完全已经忘记了她在几天前究竟是怎样鼓起勇气才靠近了有着许多活鼠乱窜的巷子,并且也似乎忘记了那时的她究竟是穿成了怎样的全副武装,连脸都给蒙了起来。   嘀咕完了的林雪涅又看了看门口,然后就伸手弹了一下那几只笼子里的一只。可没曾想,刚刚才发出了一波凄厉叫声的那七八只老鼠又毫无预兆地“吱吱吱!”地惨叫起来,并且一边叫还要一边接着撞笼子!把那几只整齐地摆放在一起的笼子都撞得晃悠起来!   这样的情景太可怕,让距离站在那里的林雪涅猛地退后了好几步,丝毫想不起来她先前是怎么嫌弃的才只是往后退了一小步的路德维希!   就这样,林雪涅也对这些在今天晚上就会用到的实验用小灰鼠露出了嫌弃与不耐烦的表情。她想要拿块布把这些小灰鼠连同关着它们的笼子一起遮上,却又担心脏了布!于是她只好强迫症一般地再看那几只老鼠一眼,然后就去好好洗了个手,再是眼不见为净地去到了书房,把门一关。   然后,她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子便宁静了下来。   这是因为,他们在这间公寓的书房不仅仅有着两张面对面摆着的书桌,它还有着画板以及颜料,在书架上甚至还挂着许多艾伯赫特画的画。   它除了是两人共用的书房之外,还是艾伯赫特的画室。   仅仅是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桌前,并望向属于艾伯赫特的那张书桌,林雪涅就会想起……在几天前的时候,她的恋人就是坐在那里,很认真地看一些书,并在感觉到林雪涅落在他身上许久的目光后抬起头来,对她流露出内敛而迷人的笑意,然后又接着看起自己的书。   那就更不用说,书房里挂着的那些画就更是让整间屋子里都充斥着属于绿眼睛的贵族的气息。   在来到柏林之后,艾伯赫特的工作变得忙了很多。这让他少了很多可以用来画画和拉大提琴的时间。在来到柏林的两年多时间里,他甚至只完成了十几幅作品。那大约是两个月才只能画完一幅的频率。并且,那还不是原本就需要时间和经历的巨幅画作。   但是对于学院派并不怎么了解的林雪涅却觉得艾伯赫特的画技并没有丝毫的退步。非但没有退步,它还多了更多的,经过了沉淀之后只属于画者个人的东西。   虽然说不出这些画和过去的有什么不同,但林雪涅就是觉得……无论是对于色彩的运用,还是笔触,艾伯赫特的这些画都和他过去画的不一样了。   它变得更有神了,也仿佛有了自己独特的灵魂。   而这十几幅画里,有超过一半都是在画林雪涅。剩下的那些……则是在画他们现在所居住的这座城市,又或是某天恰好出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晚霞与入夜时分。   在这些画的注视下,林雪涅会感到很安心。她在花了半个多小时去思念自己的恋人之后,又用半个多小时写好了她需要在今天寄给艾伯赫特的信。   在写完信之后,她很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向那十几幅挂在书架上的画,用轻柔的目光看向它们。可是在看完了这一圈之后,她却觉得……她似乎更想念她的男孩了。   于是她灵光一现,并连忙走到自己的那张书桌前,把本已经折好并放进了信封里的信纸拿了出来,在末尾处加上了一句:   【又及,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能不能画一幅你的自画像给我?我想看看你笔下的你自己是什么样的。   ——想你的雪涅。】 第111章 chapter 111+chapter 112   巴伐利亚州首府慕尼黑,   党卫军训练营宿舍。   这已经是艾伯赫特来到这里的第五个晚上了。尽管他是由阿道夫·希特勒亲自写信邀请成为党卫军的一员的贵族, 前海军元帅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同时他还和党卫军的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有着那样非凡的关系, 但党卫军可是希特勒的私人卫队。艾伯赫特当然不可能不接受任何训练就成为党卫军的一员。   事实上, 无论是在海因里希·希姆莱接手党卫军, 并将这个组织渐渐地从冲锋队中独立出来之前还是之后, 党卫军都是一支绝对的精英部队。   所谓的“精英”表现在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很强的个人能力或者说是单兵能力,但他们还同时拥有严明的纪律,是希特勒手中最为致命的一把利刃,甚至在选拔的过程中……对于外貌和出身都还有着隐藏的苛刻条件。   所谓的出身并不是说这些年轻人一定得有着很好的家室,而是指党卫军的队员必须满足严格的种族和世界观标准, 在血统上拥有“纯净性”。只不过,在希特勒取得国家的最高权力之前,这些隐藏的标准都是不予公开的。   对此并不知情的人们只是感慨这支队伍里的所有队员都拥有着十分日耳曼的长相, 高大且俊美。   而即便是在纳粹成为德意志的唯一政党之前,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党卫军队员都会需要经过十分严苛的训练。那正是艾伯赫特现在所正在经历着的,并且那也是在他真正去到希特勒的身边以前必须要完成的。   晚上十点, 在这个距离他需要关灯睡觉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又一次地读起了他今天收到的, 由林雪涅给他寄来的信。   即使是一个不认识他的陌生人,也能够从艾伯赫特读着这封信时的神情看出……这一定是他深爱的女人寄给他的信。   但是他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未婚妻知道他在这里。因此, 他在出发前留给林雪涅的,其实是他在慕尼黑的一个朋友的地址。这会让他需要从位于慕尼黑市郊的党卫军训练营里出来,穿越半个市区, 然后才能从自己的朋友那里拿到未婚妻写给他的信。   可是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就接受了那样高强度的军事化训练,这使艾伯赫特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才去到了他的那位朋友那里。然后,他才知道林雪涅寄给他的第一封信早在他抵达慕尼黑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到了。   那当然不可能是在他出发之后才寄出的。事实上,它起码也是林雪涅在绿眼睛的贵族出发前两天的时候就已经瞒着他寄出的。   至于她这样做的目的?   当然是想要让艾伯赫特感受到自己从未离开过他,并且一直都相伴在他的身边。   也就是在那天之后,即便训练再辛苦,绿眼睛的贵族也会在每天的训练结束后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到自己的那位朋友那里,并问对方一句:“晚上好,今天有雪涅寄给我的信吗?”   尽管绿眼睛贵族的那位朋友已经在今天为了他连续三天这样做了之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可艾伯赫特却并不觉得那是一件辛苦的事。   想一想吧,那意味着他可以在每天的训练之后花上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期待他今天所会收到的信。并且在期待的时候也拿出他在前一天收到的信,猜想自己的恋人可能会在今天的信里写的内容。而当他拿到信之后,则更是能够在回去的那一路上都慢慢地读那封让他期待了整整一天的信。   如果说,一天之中还有什么时候会比那一个小时的时间更让他感到喜悦和快乐,那一定就是在临睡前读那些信,也写下回信的时间了。   “艾伯赫特……?”   正当艾伯赫特靠在床头看着那封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寄到了慕尼黑的信时,有一个长着可爱虎牙的日耳曼男孩走到了他的床边。那是一个有着小男孩的脸,却在训练中表现得十分出色的室友。   这个日耳曼男孩带着些许迟疑的善意声音向艾伯赫特问道:“有一个问题让我想了好几天了。你来这里的时候……是和海因里希·希姆莱先生一起过来的吗?”   或许是因为海因里希·希姆莱这个名字在这里实在是意义太特殊了。原本还在这间宿舍里或是做着各自的事,或是休息的几名与艾伯赫特同是党卫军预备役队员的日耳曼青年都在听到这样的一句询问后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到了艾伯赫特的身上。   那样的气氛转变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使得艾伯赫特根本不需要抬眼看,就能够感受到从这些同宿舍的室友那里传来的视线。但他只是看向问他这个问题的日耳曼男孩,并说道:   “是的,我来的那天希姆莱先生正在别人的陪同下视察我们的训练营。我看到了他,就主动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他就问了我几个问题。”说完,艾伯赫特还特意问了一句:“这样能算是和希姆莱先生一起过来的吗?”   听到这样的解释,不光主动来问他这个问题的那个男孩笑了起来,就连同宿舍里的其他人也笑了起来,并且还有人走了过来,主动加入他们之间的这个话题。   虽然说,艾伯赫特来这里都已经五天了,可他与他的这些先后来到这里的室友却还没有十分深入的交谈。在今天晚上,他们显然都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些即将成为党卫军正式队员的预备役们对海因里希·希姆莱这位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党卫军全国领袖的长官十分好奇,并热情高涨地问起了艾伯赫特与对方的那次“短暂会面”里的每一个细节。   可事实上,希姆莱并没有对艾伯赫特问出“长官在面对新的预备役”时所会问的问题,于是艾伯赫特也只好根据他对于自己的这位“舅舅”的了解现编了几句简短的对话。但这些单纯的日耳曼青年们却丝毫没有怀疑。   而后,他们开始了各自的话题,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来找到艾伯赫特的那个男孩则问艾伯赫特,自己是不是能坐在他的床边上。对此,艾伯赫特则给出了“当然,为什么不呢?”的回答,并且坐起身来,给对方挪了一个空位。   于是这个长着虎牙的日耳曼男孩问出了困扰着他的第二个疑问。他问艾伯赫特:“你是在看你的女友给你寄来的信吗?”   “不,不是女友。”艾伯赫特很快就说出了这样的回答,并看向十分吃惊又摸不着头脑的这位室友,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在两年前就订婚了。原本我们应该在两个月后完成婚约的。但是我没有和她商量一下就过来了这里,这让她很生气。”   听着艾伯赫特说出的这寥寥几句描述,和他一起并排坐着的日耳曼男孩就哈哈笑了起来。   另一个睡在他们对面那张床上铺的青年在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也探出了头,并十分感兴趣地说道:“再说说你的未婚妻?听起来她可把你迷得不轻。”   那是个看起来比他们要稍稍年长几岁,也更有男人味的,嗓音低沉的家伙。   在得到这个提议之后,艾伯赫特也没有推脱,并说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才只有十岁。”   才只是刚刚听到这个开头,睡在上铺的那个青年就开始带头起哄,但艾伯赫特只是笑了笑就继续说下去:“她的长笛演奏有表演级的水准,对于日耳曼的文化和历史也有很深的了解,是柏林大学日耳曼文学系和哲学系的学生。她很特别,很漂亮,很有活力,也很迷人。”   光是这个才刚刚来到这里的新队员所说出的那一串描述,就足够整个宿舍的人一起起哄了,那就更不用说艾伯赫特在提到林雪涅时的神情,实在是不能更让人明白他的这位未婚妻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艾伯赫特的这群室友纷纷表示要追到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想想也能知道的困难重重,并且他们还让艾伯赫特一定得交出自己未婚妻的照片,可艾伯赫特却是笑着说他可不愿意。于是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接着,那名睡在上铺的日耳曼青年说道:“见鬼的,要我说,让这家伙连照片都要藏起来不让人看的未婚妻一定是个漂亮得让人看一眼就眼睛发直的金发妞。”   “不不,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听到那句话的艾伯赫特很快纠正道:“她不是德国女孩,她的家乡在远东的中国。”   原本热络的气氛就这样被轻易地打断。一时间,整间寝室都陷入了略带尴尬的沉默。直到有人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屋子里的气氛才恢复一些,却依旧还是带着些许的尴尬。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最先来找到艾伯赫特说话的日耳曼男孩才小声叫出艾伯赫特的名字,并在对方看向他的时候问道:“你为什么……会找一个……中国的女孩做你的未婚妻?抱歉,你刚刚说,那是一个远东的国家?那里的人都是黑头发的?”   这是一个在慕尼黑周围的乡村出生并且长大的男孩。显然在此之前他对于中国这个国家并没有任何了解。因此,在他重复起“中国”这个词的时候他都还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又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虽然说,艾伯赫特在刚刚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下来之后就收起了他脸上的笑意,但在这个坐在自己身旁的日耳曼男孩对他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还是用一种起码是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喜欢她,而她正好是一个中国女孩,我以为在这件事上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是的,是的。她很好,很迷人也很漂亮。”似乎是因为担心会惹得艾伯赫特更加不悦,这个男孩首先说了一连串话语用来肯定自己这位室友的未婚妻,然后他才说道:   “可是艾伯赫特,你得知道,我们党卫军是整个国家上下最纯净的那一部分。犹太人,罗姆人,还有很多从别的国家来的外国人,他们正在侵蚀我们日耳曼人的国家。他们让我们变得不再纯粹,软弱无能,变得失去我们的血性。他们已经把奥地利变成了那样,现在轮到我们了。形势已经很严峻了。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外表出众的日耳曼女孩,然后和她一起养育好几个孩子。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得到真正的传承,血脉也可以延续下去。”   说完,这个看起来才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拍了拍艾伯赫特的肩膀,并起身回到自己的床铺。而熄灯时间也就这样到来。   但绿眼睛的贵族并没有像过去的那几天一样,在熄灯之后就倒头睡下。他在夜色中坐在那里很久很久,而后才借着微弱的月光收好了林雪涅写给他的那些信。   但是在这个晚上,他却是在躺到了床上,也给自己盖上被子后好久都没有闭上眼睛。   他开始思考起了很多他在今天之前就曾考虑过,却并没有真正得到一个答案的问题。   【如果你加入了他们,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因为你不会认同他们真正的样子的。那也不是值得你这样纯粹的人坠落的深渊。】   恋人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他的耳旁,而只要他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那个女孩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于是他闭上眼睛,并默默地在心里念起那句话。   ——【相反,他应该热情地跳向深渊,在坠落中了解生活的真谛,直至在某个危岩上……摔得粉身碎骨。】   在念到“粉身碎骨”这个词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带着急促的喘息猛地睁开眼睛。   这并不是他即将跳入的深渊。   而是他们日耳曼民族正在坠落的深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尊敬的先生或女士:   您好,我是你们公司的前书记官,弗兰茨·卡夫卡博士的朋友。如果您能够看到我写的这句话,那就说明您也和我有着这样一位共同的朋友。在前段时间,我得知了弗兰茨的肺病快速恶化的消息。在某个巧合下,我得知现在有了一种治疗这种肺病的新药,并且通过一些朋友买到了一些这种新药。可是在弗兰茨搬去柏林之后,我就同他失去了联系。现在,我就在柏林,可我却没法把这种可能会给他带来帮助的新药交给他。这让我感到非常焦急。如果您知道,或者是能够通过某个渠道得知他在柏林的住址,请您一定给我写一封回信!万分感谢!】   这是林雪涅刚刚写好的一封信。在她终于决定要把那些用来治疗肺结核的,属于现代的药交给卡夫卡之后,时间已经又过了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只要她能有空,她就会去到梅拉尼帮她找到的,卡夫卡在柏林的住所所在的街道,坐到那条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一边看书,一边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然后每过一会儿就抬起头看看,看看那个让她感到熟悉的身影是不是就出现眼前了。   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却一直都没能等到那位在布拉格的时候即便不去特意寻找都会偶遇数次的老友。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深知自己的希望已经变得越来越渺茫的林雪涅不禁感到焦虑起来。她甚至还抽空回了一趟2020年的柏林,并再次在属于她的那个时空找寻和这一时期的卡夫卡有关的线索。可最终她所得到的,却是和上一次查询时所得到的结果完全相同的答案。   于是着急得不行的林雪涅终于在又是三周过去之后想起了她或许还能以这种方式在1932年的柏林得到和那位作家有关的消息。   事实上,这已经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的办法了。   在属于这个时空的很多年以前,林雪涅不仅知道卡夫卡本人住在哪儿,她同时还知道卡夫卡的父母、最疼爱的小妹妹奥特拉,还有他最好的朋友马克斯·勃罗德住在哪儿。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住址都有过不止一次的变动。而和弗兰茨·卡夫卡互相递出了那份告别信之后,她似乎也失去了和这位德语作家的朋友以及家人通信的需要。即便再见面时他们似乎已经成为了相互间可以说一说烦恼,道一声关心的……老友。但她与弗兰茨·卡夫卡本人的联系都已经变得很少很少,就更不用说去和这位作家的朋友们通信了。   这也就意味着林雪涅已不可能通过卡夫卡的朋友们以及他最喜欢的小妹妹奥特拉来联系到他了。   对于现在的林雪涅来说,或许也只有卡夫卡曾服务过很多年的捷克皇家工伤保险公司是她可以尝试的线索了。   于是她开始给这家保险公司写信,而收件人则直接写上“前书记官卡夫卡博士的朋友”,或是更直白的“寄给任何一位卡夫卡博士的朋友”。   可是她已经寄出三四封信了,但她的努力却在这些天里仿佛石沉大海了一样。有好几天晚上,她都梦到已经病入膏肓的弗兰茨·卡夫卡,梦到对方正躺在一个小屋子里咯血。有时她会被这样的梦所惊醒。有时,她会在早晨醒来好久之后才突然想起在前一天的晚上她曾梦到过的这些画面。   于是她只能继续往捷克皇家工伤保险公司寄出那些很可能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的信。这似乎也已经成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在把这封信封好,也在信封上写好了地址之后,林雪涅带上信,又拎着三笼实验用的老鼠走出门去。   她先是去到离这里最近的邮筒,投递这份寄往布拉格的信,然后再拐进附近的一个小巷子。   时值深夜,当林雪涅穿上深色的衣服,她手里拎着的那三笼一笼勾着一笼的老鼠就不会看起来那样显眼。而当她走进那个在这种时候很少会有人经过,并且就算偶尔有人经过也不会往里看一眼的小巷之后,她把三只笼子里的两只放到了地上,然后拎着一只笼子,深吸一口气后让自己的头脑中出现很强烈的想要回到2020年的意愿。   在过去,她对于两个时空的把握能力还远不能让她做到这一点。她需要先闭上眼睛,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想好一会儿,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做到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如此精准地控制。但现在,她可以在不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让这一切都出现眼前。   属于2020年的汽车喇叭声出现在耳边,而一边是深夜,一边是白昼的奇妙景象也就此出现在了林雪涅的眼前,但她却顾不着欣赏。并紧张地拎着手里的小笼子向前走去。   在2020年的这一端,这条林雪涅所站着的小巷显然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在新建楼房里的一家酒吧。   对于一家酒吧来说,现在的时间显然还太早,因此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名店员和一名负责烹饪早餐的厨师在那里守着店。这会让林雪涅感到很紧张,生怕自己被他们看到。而两个交叠着的,并不稳定的时空则因为她内心的这份紧张和隐隐的想要逃避的想法而产生进一步的扭曲,这让属于1932年的那一部分变得更为强壮,却也变得不那么平静,并且也不那么稳定了。   当林雪涅看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潜意识所导致的情形时,她不得不更努力地用意识控制住自己的眼前,她所能看到的地方。   于是眼前的两个时空再一次地产生变化。当林雪涅的那双如同黑夜一般的眼睛再次从失神的状态重聚起身材,过去与现在这两个时空就再不是仿佛泾渭分明的,被割开的海水裂缝。它们因为林雪涅的意志而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她的“真空地带”以及“安全走廊”。当这样的景象出现眼前,那就意味着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已经安全了。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松懈下来了。她还需要集中精神,很努力很努力地控制这一切。但是当林雪涅小心翼翼地维持这一切,向前走去,并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走出这家店,并让时空的涟漪消失在眼前那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手里拎着的那个小笼子里已经空了!   可她根本不知道笼子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空了的!   那让林雪涅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现在她应该怎么办才好!在经过了大约几十秒的,强烈的内心挣扎之后,她决定先走回那家在上午还提供早午餐的酒吧,那家开在2020年的柏林的酒吧。去看看老鼠究竟是落在了这里,还是被留在了属于过去的那个时空。   于是她咬牙拎着笼子转身走进店里,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把菜单在自己的眼前翻开,并开始用眼睛对整间酒吧的地面进行无形的地毯式搜寻。   或许是因为这间酒吧里现在仅留着的那一个服务生在前一天的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他打了一个哈欠并且睡眼惺忪的,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林雪涅。   然后,坐在沙发椅上四处张望着的林雪涅就听到了小猫的叫声。这让她感到眼前一亮!因为如果店里进了老鼠,那么作为老鼠的天敌,猫儿一定会是最先发现它的!想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很快就拎起装老鼠的笼子,向着猫叫发出的声音跑过去,接着她看到了两只正在和毛线球玩得很是愉快的小黑猫。   在听到林雪涅的脚步声之后,长得简直一模一样的那两只小黑猫还很是警觉地转头,并在和林雪涅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各自“喵”的一声叫出来。   很多时候,仅仅是眼前的小动物在几秒钟里的反应就已经足够人明白很多了!正当林雪涅努力地去理解这些信息的时候,被她随身带着的手机响起铃音!   这可让林雪涅吓了一大跳。而在她被这么吓到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连忙跨出几步,跑出这家酒吧!而她的这一动作也同样让店里的那个明显还没睡醒的服务生只是朝她这里张望了一眼,并在确定店里现在没有来客人之后继续打起了瞌睡。   而跑出了这家酒吧的林雪涅则在好一阵子手忙脚乱之后拿出了手机,并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艾伯赫特甜心”之后,正在“做大事”的林雪涅简直要双脚跺地了!在反应过来这个“艾伯赫特甜心”究竟是哪一个艾伯赫特之后,她很快就按掉了这通电话。   可还没等按掉了电话的林雪涅把这个联系人的名字改掉,改成“格罗伊茨同学”,“艾伯赫特甜心”就又打来了一个电话!林雪涅再摁掉,他再打来,林雪涅再再摁掉,他就又是夺命连环呼!动作完全就乱了的林雪涅想要把手机关机,却发现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手机居然还就关不了机了!   手里拿着一个好像刚从火堆里拿出来的大石头,却又不能把它像扔铅球一样扔得远远的!情急之下林雪涅只能拎起笼子进行她的“时空遁”。   当黑夜又再次出现眼前,她的手机也就终于安静了下来,并又进入了关机的状态。觉得自己简直都发喘了的林雪涅简直急喘着蹲了下来。在缓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来她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对!就是她的老鼠!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用简易捕鼠器抓来的老鼠还在那个小巷子里!!   2020年,   捷克布拉格,   伏尔塔瓦河河畔。   “她的号码又不在服务区了。”   在电话正在接通中的提示音突然一下跳掉之后,拿着手机眉头紧锁的蓝眼睛男孩又尝试了好几次,可接下去的数次尝试却是如同他在过去的几天里试着那样做时所得到的结果——电话公司的提示音告诉他,他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正坐在河畔长椅上的那个表情十分尴尬的捷克女孩。后者则向他回了一个僵硬的,摊手耸肩的动作。 第112章 chapter 113   事情是这样的——林雪涅近来在1932年与2020年这两个时空的往来频繁似乎推动了2020年这一端时空的时间流速。   当林雪涅在2020年的柏林告诉蓝眼睛的男孩, 告诉那个在和她分手数月后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的前男友, 自己的癔症并没有在和他分手之后就有所减轻,相反还加重了之后, 那个男孩就陷入了非常强烈的矛盾挣扎。   在当天的晚上, 他试着联系林雪涅, 并在林雪涅的whatsapp账号上给她留言。可林雪涅当然没能给他回复。   在等待了三天的时间后, 蓝眼睛的男孩又再次给她发送了很长的留言,可林雪涅依旧没有回复他。于是已经回到了慕尼黑的艾伯赫特试着给林雪涅拨去电话,但电话那头却是传来该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提示。这让曾和林雪涅有着亲密关系的蓝眼睛男孩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并在这一天晚上继续尝试拨通她的号码,却发现自己整晚都无法拨通对方的号码。   但直到这个时候, 他都还是没能猜到这件事所可能有的真正走向。   当身处2020年这一边时空的艾伯赫特在第二天一整天都无法通过手机联系到林雪涅的时候,他猜测自己的前女友可能是换了号码。接着,他尝试去联系海莲娜。   在联系海莲娜的同时, 他也试着去联系他在布拉格大学时所认识的那些日耳曼文学系班上的同学。他问米洛什,林雪涅是不是换新号码了,并且他还表示他想要联系到林雪涅, 问米洛什能不能帮他这个忙。   接着,米洛什给出了一个让艾伯赫特怎么都没能想到的回答。   ——【你问雪涅?她换手机了吗?在她办了休学之后我还没和她联系过。】   当蓝眼睛的男孩慌忙问起对方休学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人在布拉格的米洛什这才意识到了事实与他的认知所可能有的偏差。于是他立马就花费了一些时间给对方发了很长的一段话。   ——【好像是因为她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说是想要休学出去散散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可真是惊讶极了, 毕竟她平时看起来都很开朗乐观。但是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吗艾伯赫特?老天,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抑郁症严重起来是会轻生的!她平时都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由于蓝眼睛的艾伯赫特所会的捷克语一直都只有一些皮毛。因此,他在捷克布拉格的这些德语水平肯定会比他的捷克语水平好上了很多的朋友, 他们只有在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时才会和他用上捷克语。而当他们需要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时,贴心的同学会用上德语。此刻的米洛什也正是这样。   为了考虑措辞,他还特意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来编辑这段话。   这下,已经和林雪涅分手了四个多月的德国男孩在完全明白了那段话中所包含的全部信息之后,就再不可能不找到林雪涅就罢休了。在和此时也早已经回到了布拉格好多天的海莲娜也联系上了之后,他十分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并问对方,林雪涅现在到底在哪里。   可是海莲娜当然回答不上艾伯赫特的这个问题!但她又不能和人放狠话,告诉对方——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就一定知道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啊!   万一这个愣头青就这么报警去了,那她可就完了!整个下半辈子都得完了!   于是海莲娜只能含糊其辞地想方设法稳住对方!可怜的海莲娜堂堂这样一位布拉格大学心理系的优秀毕业生,心理咨询师伯洛赫教授十分看重的学生兼助理在这种时候居然连一个艾伯赫特都稳不下来!更为可怕的是,这个家伙居然在和她取得了联系的第二天就坐飞机来到布拉格,并打电话问海莲娜她现在在哪儿!   于是这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这个德国男孩在海莲娜的建议下再次拨出了林雪涅的电话号码。事情就是这么巧,当这个德国男孩在伏尔塔瓦河的河畔再次拨出林雪涅的电话号码时,在刚好拎着笼子回到了2020年的林雪涅那里,她的手机就在自动开机后响起了电话铃音。   可还未等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在惊喜之后稍稍松一口气,这会儿人正在2020年的柏林的林雪涅就开始疯狂挂断电话!   但她是执着的,此时正在伏尔塔瓦河畔的“格罗伊茨同学”也是执着的,可眼见着两人就要开始一场“你拨电话我挂你,看看谁能横过谁”的持久战,林雪涅就又采取了“时空遁”,逃回了1932年!   现在,在2020年的那一头就只剩下一个尴尬且心虚的海莲娜去面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德国男孩了!   可是曾被自己前女友的这个友人用“不成熟”,“单纯的小可爱”等字眼来形容的蓝眼睛男孩在这种时候却似乎一点也不好糊弄。   当坐在长椅上的那个捷克女孩做出了摊手耸肩的回应后,蓝眼睛的男孩只是耐着性子说道:“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这样吗,海莲娜?”   此时海莲娜已经把所有能透露的都已经透露了,甚至她还把不能透露的也稍稍暗示了那么些许。还剩下的……就只有她就算坦诚告知,对方也不会信的魔幻真相了!在走投无路之下,海莲娜甚至装起傻来,企图表示她听不懂对方所说的德语。   但那些显然只会是毫无用处的消极抵抗,看似老实好骗的运动系理科生一下就抓到了海莲娜的软肋,并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海莲娜,你已经让我相信雪涅的失踪和你是有关系的。我不希望做到这一步,但如果再找不到她,我就得去报警了。而且我会告诉他们,你就是最后一次见到雪涅的人。”   “你疯了吗!格罗伊茨先生!”一听到“报警”这个词,海莲娜简直都要破音了!而她对艾伯赫特的称呼也一下子变成了冷冰冰的“格罗伊茨先生”。   但是蓝眼睛的男孩却丝毫没有被海莲娜吓到,并十分冷静地告诉她:“虽然我不知道雪涅到底失踪多久了,但她起码已经和我们,或者说和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失去联系起码48个小时了。考虑到让她休学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我觉得你还和她保持着联系,那我一定已经去警察局报警了。虽然我没有雪涅父母的联系方式,但我可以以雪涅男友的身份向中国驻布拉格的大使馆求助。”   海莲娜:“需要我提醒你很重要的一点吗,格罗伊茨先生?你和我的朋友雪涅早就已经分手了,分手四个多月了!这一点有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艾伯赫特:“所以你可以把这句话说给中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听,不是吗?你还可以让所有知情的人都来为你作证。”   当艾伯赫特说出“中国驻布拉格的大使馆”这个词的时候,海莲娜就已经被吓得不行了,但在那之后,她虽然已经稳不住这个蓝眼睛的德国男孩了,可她却还能稳住她自己。因此,她抓住了对方所说的那些给了她一个迎头痛击的话里她唯一可以反驳的,然而却是并没有什么用的一点。   海莲娜满心希望这可以一下踩到眼前这个蓝眼睛男孩的痛脚,并把他的注意力和炮火都集中到并不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可没曾想,艾伯赫特居然完全不为所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气急败坏的迹象,反而是很冷静地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连一点迟疑都没有。   作为一名拥有心理咨询师资格的专业人士,海莲娜总是可以从一想到无穷大,并从一个人在梦境里闪现过的一幕画面推算到此人和自己丈夫之间深埋多年的矛盾根源。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她听到那句“让所有知情的人都来为你作证”时,她的脑袋里几乎已经出现了一整篇的长篇论文,用以分析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究竟打算怎么威胁她又打算怎么迫害她了!   越想越害怕,并且越想越不敢往后想,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宽广思维的海莲娜简直要喊妈妈了!   害怕到了发喘的海莲娜在尝试了数次后,终于说道:“听着艾伯赫特,我是你的朋友,并且我也是雪涅的,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得冷静下来,千万不能一个冲动就做出可能无法挽救的事。”   “是的,我知道。但是海莲娜,也许你应该记得雪涅的休学原因?对于一个患有抑郁症的人来说,失踪三个小时就已经可能发生很多不能挽救的事了。我希望你也能够考虑到我的心情。”   听到自己先前在林雪涅的恳求下给自己挖的坑居然就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形式被眼前的这个无比可怕的德国男孩提出来,悲从中来又着急得不行的海莲娜根本想都没想就说道:   “她有没有抑郁症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证明是我给她开的!其实她好得很,连癔症都是我们的误诊!”   本就已经被吓得发喘了的海莲娜在用尽此生全部的愚蠢说完这句话之后对上了一双惊疑的蓝眼睛,然后陷入了无尽的余喘之中……   海莲娜:我……我刚刚说了什么? 第113章 chapter 114   在1932年的那一头, 情急之下使出了时空遁的林雪涅根本就没来得及在回来之前看清楚这一边的时空此时的情景, 而当黑夜与白昼同时出现的时候,白昼会被衬得更为亮眼, 黑夜也会变得更为漆黑, 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景。   在这样的时候, 几盏路灯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于是, 一下子回来的林雪涅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她此时正站在马路上,并且有一辆亮着大车灯的轿车正向她迎面驶来。在车喇叭响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笼子的她在惊慌之下连忙一个转身,躲开了车,并走到了边上的人行道上。   两名穿着制服的红色战士同盟的队员则刚好站在路的前方不远处, 因为先前那辆轿车按响了车喇叭的动静而注意到了她。这也让首次使出了“时空遁”的林雪涅很不自然地咬了咬牙。正当她手里依旧紧紧地抓着笼子,并且把手机慢慢蹭到了袖子里,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的的时候, 那两名红色战士同盟队员中的一名叫住了她。   “嘿,女孩。”   听到这个声音,林雪涅僵直地转过头, 并看向对方。   “你说德语吗?”   林雪涅点点头,脑袋里全是这个人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的画面!但是那个看起来也才只有二十来岁的德国男孩只是被她的傻模啥样逗笑之后对她说道:“下次过马路的时候, 小心一点。”   林雪涅连忙用力点头。然后,前方似乎爆发了一声动静。那是四名国旗军队员和一名红色战士同盟队员之间的冲突, 而两名距离他们并不远的冲锋队的队员则也已经走上前去。于是之前注意到了林雪涅的那两名红色战士同盟的成员则很快拍拍彼此,并很快就跑步过去了!   来了,国旗军(社会民主党, 中央党,德意志民主党)与冲锋队(纳粹党)还有红色战士同盟(德国□□)之间的日常!   但是此时此刻,在刚刚被吓得一愣一愣了的林雪涅再没功夫去管身后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又是战果如何了。把手机放回了包里的她仰着头长出一口气,然后慢腾腾地,慢腾腾地走回她先前冒出来的小巷子。   幸好,幸好她好容易抓的老鼠还有装老鼠的笼子都还在那里。   带着它们一起走到了巷子的更深处的林雪涅在站定之后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每当黑夜到来就更显得面目可憎以及巨大可怕的老鼠,然后她又看看自己包里放着的那双手大致应该能够抵御得了老鼠全力一咬的隔热手套,在几分钟的时间里进行了几十次的内心挣扎!   现在,她已经知道当她拎着装着老鼠的笼子从1932年的柏林回到2020年的柏林时,老鼠必然会是从笼子里不见的,所以……如果她手抓老鼠呢?可如果她戴着隔热手套,那是不是也能够算是她和1932年的活物之间还有着一层“物体”?   可如果让她连隔热手套都不带就去手抓老鼠,她一定会崩溃的!   于是决定先这样试一试的林雪涅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可她才只进行了三次沉而缓的深呼吸,她的呼吸就又急促了起来!接着,她开始原地跳,然后又是转圈踱步,好容易才下定决心冲回这里,戴上手套,并打开笼子!   可是当她戴着隔热手套的手和笼子里的那个软绵绵的,且是活的老鼠接触的那一瞬间,她就尖叫了起来!并且那只被她关了两天的老鼠也在仿佛是无情嘲讽一般地对她凶恶地露了露牙,之后就跌到了她的脚上,然后在黑夜里跑不见了!   这下,林雪涅可以彻底跳脚了,并且她还想去告诉路德维希,前两天是她不好!她想认真地向她的这位友人道歉!告诉对方老鼠是真的很可怕!   眼见着带出来的三只老鼠只剩下一只,林雪涅心里似乎是想再尝试一次的,可是当这种想法化为了行动的时候,却是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消极逃避——我先回家放一放手机!   * * *   《有关时空交叠的实验手册》:   第一条,当我有强烈的意愿出现时,过去与现代的时空是会同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有时候,过去与现在会分别在我的左手边与右手边,就好像割裂了时空一样,而我就走在中间的那条缝上。在这种时候,两边时空的人是都能够看得到我的。有时候,现代与过去是交叠的,就好像重影那样。在我做出选择,我究竟要出现在过去,还是出现在现在之前,我其实并不在过去,也不在现代,而在这之中的一个隐秘的“中间地带”。我可以把它看成是我的一个“避难所”,因为这个时候,两边的人都是没法看到我的。   第二条,我拥有一定的,并且也是有限的,把属于一个时空的物件带到另外一个时空的能力。那其实包括我身上的衣服,以及我的手包。但如果我背的包太大,里面装的东西也太多,它其实是会有随机的,掉落在原地的几率的。   第三条,起码是到现阶段为止,我并不具备把活物,以及任何有生命力的东西带去不同时空,哪怕只是“中间地带”的能力。   在利用许许多多种方式反反复复地实验了近两个月后,林雪涅在自己随身带着的记事本上用中文写下了这些话。但是一次次地摸索出这种由她所引发的时空交错的界限却并没有让她感觉很好。相反,她还会觉得思虑颇重。   因为她在前阵子所“异想天开”的,把她的恋人带到未来的设想几乎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即使在不考虑时空的交错对于她的绿眼睛男孩来说会不会有可怕的后遗症的情况下,她也根本无法把对方带到属于她的时空哪怕是一瞬间。   那就更不用说……时空的交错都让她在回到过去的时候……属于她的时间完全停止了。那么,当一个存在于过去的人来到未来,他会不会一下子衰老,并且眨眼睛就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事实上,对于这种可能的猜测正是林雪涅并不直接握着艾伯赫特的手,并尝试让时空交错在她眼前的最重要的原因。   她需要先在实验用小灰鼠的身上做很多很多的实验,然后再是更大只一些的动物。   可现在,她却最终发现自己连一株活着的植物都带不走。   这样的发现和认知让她即便是在这天的下午拿到了她的柏林大学毕业证书都无法感受到真正的,足够感性的快乐。那就更不用说,这段时间以来,她为联系上弗兰茨·卡夫卡的所有努力都仿佛石沉大海了一样。   那样的感觉太糟糕了,而更糟糕的是……她知道在自己的一天天等待中,那位才华横溢却从不知晓自己真正价值的作家已经渐渐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   她也知道,在她不断地给那家捷克皇家工伤保险公司写信的时候,她曾经最最亲爱的弗兰茨正和她在同一座城市的某处咯血,并逐渐被死亡的气息所浸染,被他的窒息之神渐渐扼住喉咙。   可对于这一切的一切,她却无从倾诉,也找不到人倾诉。   前天和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一起吃饭的时候,曼弗雷德还嘲笑她,说艾伯赫特要是知道自己不在未婚妻的身边才两个月,未婚妻就憔悴了,他们的这位朋友一定会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心疼的。   当时,林雪涅还跟着笑了笑。只是她在柏林的这两位已经认识了数年的好友却不会知道,即便她在毕业之后带着她的毕业证书去到慕尼黑,和她的贵族男孩真正相聚,她的思虑也不会停止。   在这样的时候,被窒息之神慢慢扼住了脖子的人又何曾只是患上了肺病,并且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弗兰茨·卡夫卡?那应当还有深知战争的脚步正在慢慢走近他们的林雪涅。   可距离一切开始明明还有七年的时间啊!   她还有时间的,她还有很多时间的。   这样告诉自己的林雪涅去到洗手间,用冷水泼上自己的脸,并又拍拍自己的脸。当她这么做了,并又再看向镜子之后,她会觉得自己看起来好很多了。并且,她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   而敲门声也在此时响起。   那是说好了要在今天送她去火车站的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在林雪涅把门打开的时候,那个拥有一半法国血统的,多情的英俊男孩还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就走进了林雪涅和艾伯赫特在柏林的这间住所。   至于路德维希?他似乎比自己的这位好友还要“稳重”了些许。又或者,他的心里还记着他上一次进到这里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些可怕的东西!   果不其然,他在进门前还往林雪涅直前摆放老鼠的地方瞥了一眼,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并向林雪涅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对此,完全明白路德维希进门前后那一连串动作的林雪涅只是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睛。似乎也在林雪涅的这个眨眼的表情中明白对方是在取笑自己的路德维希感到了些许的不好意思和别扭。而打断了这种别扭的,是比他先一步进屋的曼弗雷德的声音。   那个对朋友总是很热情的男孩此时正在屋子里高声问道:“要带走的箱子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都在这里了!”   林雪涅也同样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转头这样回复道。接着,她就在走去曼弗雷德那里之前冷不防地对路德维希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那简直让路德维希没了脾气,却再没有开口为自己那天的行为和表现解释什么,而只是无奈地笑了起来道:   “去慕尼黑的路上要小心。虽然我觉得那里应该很安全。到了那里以后,可以再给我们写信,或者通电话。下个星期,我们的公寓里就要装上电话了。艾伯赫特那里可能也快了。”说着,路德维希拍了拍林雪涅的肩膀。但在他走去和曼弗雷德一起帮林雪涅拎起那些行李之前,他还对林雪涅小声说道:   “不过我其实有在考虑要搬出去。你知道的,这家伙换女朋友太快了,那些女孩还会来找我问曼弗雷德以前的那些女友。作为他的室友我觉得很不方便。”   对此,林雪涅只是在和路德维希一起看向曼弗雷德后感触良多地缓缓点头。   虽然说,林雪涅和路德维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是那样的,并且在艾伯赫特带着林雪涅去见自己的外公时,路德维希作为过去一起帮忙劝说的朋友还对林雪涅说出过这样的话——“恭喜你,女人,你被绑上火刑架的时间可以推迟了。”   但事实上,直到今天他们已经能够称得上是朋友了。   不仅如此,这位实际上还拥有着亲王头衔的巴伐利亚贵族似乎还把林雪涅划进了他的领地,只要有人想要欺负她,亲王殿下就一定会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出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林雪涅所要乘坐的那列开往慕尼黑的火车驶进站台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点离别前的伤感的。   可这个时代的人却似乎从出生起就比一个世纪之后的人要坚强很多。当他们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数次生离死别,那么他们当然能够更坦然也更洒脱地面对那些很可能只是很短暂的离别。   当林雪涅站在火车上和她在柏林的这两位友人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她会猝不及防地觉得,她的朋友路德维希真的已经长大了。   而在近一天的火车旅途后,她也即将到达慕尼黑,到达巴伐利亚州的首府,她的恋人所在的地方。   然后,当她走下火车,她就能看到与她分别了两个月的恋人。   绿眼睛的贵族就站在那里,在火车站的人群中那样显眼,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到他。   于是她走向她的绿眼睛男孩,而那个早已经从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绿眼睛贵族也很快穿过人群,走向自己的未婚妻。   当他们终于走到彼此的面前,比所有语言都更快到来的,是一个吻。 第114章 chapter 115   直到林雪涅跟着艾伯赫特一起回到他在慕尼黑的住所, 并去到浴室, 坐到浴缸里洗去这一整天的疲惫以及从柏林到慕尼黑的沿途灰尘时,她都无法想明白, 到底是她独自待在柏林的那些时光就好像一个浑浑噩噩的梦一样, 直到她终于又在慕尼黑的火车站碰触到她心爱的人, 她才醒过来;还是说……在见到她的绿眼睛男孩之前, 她都还是清醒着的,但直到她终于又看到对方,她才又进入到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中。   于是她开始回味那个吻。可她也说不清她到底是在回味两人才在火车站见到时的那个诉说着无尽想念的,却是克制的吻,还是说……她在回味进门后的那个火热的, 险些让人擦枪走火的吻。   但无论是哪个吻,那都让她感觉到她的脸又发烫起来。于是她又捧起一些水,泼上她的脸。然后她又开起莲蓬头的水龙头开关, 把头发上和身上的肥皂都冲干净了,等到自己满身舒爽之后才把水关上,并拉开围住浴缸的帘子。   可在那之后, 才要跨出浴缸的林雪涅就看到了并不大的浴室的那一团雾气中,手里抱着着叠好了的浴巾的绿眼睛贵族就倚着门站在那里。   那让林雪涅一下就怔愣在当场, 并在反应过来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样是好。她的手应该放在哪里,她的脚又应该怎么做。她是应该用手遮住自己的胸前吗?还是应该一下坐回浴缸里?或者……赶紧把帘子再拉起来?   还没等林雪涅想好她应该怎么做, 不知已经在那里待了多久了的艾伯赫特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并在同时展开宽大的浴巾。绿眼睛的贵族把浴巾披在她的身上,接着他又把浴巾拉起来了一些, 动作很轻柔地替林雪涅擦起了头发。   当那个穿着衬衣与西裤,并且还把衬衣的纽扣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透着禁欲气息的贵族就这样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擦着头发,可她的身上未着寸缕,那种感觉可真是太奇怪了……   那让林雪涅都不敢在此时抬头看向自己的恋人。可就站在她眼前的这个魅力非凡的人却是在这么认真地看着她,仿佛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任何与爱.欲有关的事。只是在林雪涅发梢上的一滴晶莹的水滴落到了林雪涅的胸前莹白的皮肤上时才暴.露了他自己。   他猛一下地拥住林雪涅那还未完全擦干的身体,当两人的身体即将贴碰在一起的时候,林雪涅连忙用手抓着浴巾的一处边缘抵靠在了对方的身前。   并在对方因为她的这一动作而停下来的时候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恋人,着急地说道:“我……我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   当听到林雪涅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挡着他的时候,艾伯赫特笑了。然后,这个绿眼睛的贵族轻轻抬起林雪涅的下巴,并吻上她的嘴唇。   当这个吻让人不断地将身和心都沉醉其中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拥住自己的恋人,任由对方身体上的那些水珠浸湿自己的衣服。而后他动作干脆地把人打横抱起,水声“哗啦”一下的响起,在浴缸里留下点点涟漪。   “你好像……变了一点。”   “嗯?”   “你变得比之前……更强壮了一点。”   才只是被对方这样抱着放到了床的边沿处,林雪涅就有了这样的感受,并红着脸这样和她的男孩坦诚道。可她的男孩只是露出了让她的双眼再看不了别处的笑容,并把她按倒在了床上,向她问道:“那你喜欢吗?”   【那你喜欢吗?】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但是这可真是一个开口比想到答案还要难太多太多的答案了。而不等林雪涅说出她的回答,她的恋人就已经将吻落在了她的侧颈,并对她说道:   “我很想你,雪涅。”   * * *   那可真是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午后。或许是为了照顾到才坐了那么久的火车的恋人。这个显然比两个月前强壮了不少的绿眼睛贵族可没有一上来就带给人激烈到了几乎要难以承受的刺激感受。可当这样一个对自己的身体无比了解的人学会了慢条斯理……那可真是一场要让人再无法思考的,甜蜜折磨。   到了后来,林雪涅甚至都无法说出话来了,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带给对方最为诚实的原始反应。   或许是因为那样的情况反而让人更为羞恼了,在这一天的白天就快要结束,并且阳光也没有那么明媚了的时候,林雪涅背对着恋人侧躺着蜷起了身体!但绿眼睛的贵族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倾身,将吻落在了恋人顺滑的黑色发丝上,颈部,以及肩部。再然后,他就把手放到了林雪涅戴着戒指的左手上,在与她十指交缠后又吻起了她的手。   那样的吻实在是太让人无法再这样只是背对着那个人。事实上,你只要在自己的内心描摹一下那个人亲吻你时的样子哪怕一秒,你就会抑制不住想要转过头去看向他的冲动。   林雪涅也正是这样做的。当她的恋人又一下地将吻落在她的手上,她转过身,并用另外的一只手稍稍撑起自己的身体一些,让自己能够靠在床头稍稍借一些力,然后她就捧起绿眼睛贵族的脸,向他索取一个吻。   由于两个月未见的思念他已经诉说了很多,因此,这一次艾伯赫特可是轻柔多了。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林雪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并在小小的别扭之后又对她的心上人笑了起来。   可就是在那之后,他们在慕尼黑的这套小居所的大门处响起敲门声。突然一下到来的敲门声可让林雪涅吓了一跳,并下意识地拉起被子,要把自己盖起来。那样的本能反应可算是让艾伯赫特忍俊不禁了。   他才在那个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看向大门的方向,再转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已经把自己整个人都盖起来了。   林雪涅的这个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那让艾伯赫特根本就没想直接起身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外面敲门。事实上,在这样的时候,艾伯赫特还把林雪涅拉起的被子稍稍往下扯了扯,让她起码能够把脸露出来,然后就又俯身想要去吻自己的恋人。可他却是被头发被遮着脑袋的被子弄得有些乱糟糟的林雪涅捂住了嘴巴,并小声让他快去看看外面是谁在敲门。   但不等绿眼睛的贵族在林雪涅的催促下起身,外面就响起了敲门者的声音。   “格罗伊茨先生。请问格罗伊茨先生在家吗?这里有您的一封挂号信!”   听到这样的声音,艾伯赫特很快就又看了林雪涅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这封信是不是你在出发前寄来的?   但是林雪涅在稍稍想了想之后就连忙摇了摇头。于是艾伯赫特很快起身。原本,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很快披上一件睡袍的。可是这样的东西似乎在他来慕尼黑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带上。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只好把之前的那身衬衣西裤给穿上。   而邮差的敲门声还再一次响起。   “格罗伊茨先生?”   “是的,我在!”   噢,这就很能够让人手毛脚乱了。这下,林雪涅反而没有先前的紧张样了,她还从被子里钻出来,好笑地看向艾伯赫特难得的,忙乱的样子。由于时间太赶,他根本就没能把衬衣的纽扣好好扣上,并且当这样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把带着褶皱和水迹的衣服又穿到身上,让带着些许透明的衬衣贴在他在这两个月里强壮了腹肌与胸肌上,让属于他的那份禁欲感就这样轻易地变成勾人的诱惑。那么……就连那种好多年都难得一见的反差感都足够人取笑他好久了。   现在,艾伯赫特已经穿上了衣服,林雪涅还光着,可林雪涅却觉得,在这个时候窘迫的却是穿着衣服的那个!毕竟,她还能躲在这里,可胡乱地穿上了衣服的她的恋人却是要去面对一个正在门口打算再次重重地敲他们门的陌生人!   而绿眼睛的贵族当然从未婚妻狡黠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于是他很快用林雪涅身上的被子把她好好地裹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但还不等艾伯赫特的嘴唇离开他的恋人的,急切的敲门声就又再度响起。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只好匆忙放开对方,并对林雪涅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意味别在他开门的时候让人注意到屋子里还有这样一个身上什么都没穿的漂亮女孩。这下,林雪涅总算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并在艾伯赫特走向门口的时候背过身去躺在床上,连自己的头发都给盖起来,一点点都不露出来。 第115章 chapter 116   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的林雪涅听到了恋人与门口的那名邮差交谈的声音, 却是藏在被子里没法听真切。门口的交谈声持续了一会儿, 当它停下的时候,林雪涅听到了艾伯赫特往回走的脚步声, 似乎是要拿出他的证件, 向那名负责的邮差出示一下。   等到门终于被关上, 林雪涅才试探着叫出自己未婚夫的名字。   “艾伯赫特?”   “邮差已经走了。”   听到恋人的呼唤声, 艾伯赫特快步走到床边,并把林雪涅蒙着自己的被子掀开,抱着人又吻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是我的母亲从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寄来的。”   看了一会儿信封的绿眼睛贵族把信交给了林雪涅,并说道:“帮我拆一拆信好吗, 雪涅?”   对此,林雪涅当然会点点头,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在接过信之后, 她才反应过来,这可是一封艾伯赫特的妈妈用火漆封的信,可她的手头没有蜡烛可以用来借火, 也没有小刀,她只能徒手拆信!   这可让林雪涅有些头疼了, 但是这时候再让她在自己恋人的面前光光地从被子里出来,再一路走去客厅拿拆信的工具, 那就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毕竟,她可是直接被艾伯赫特从浴室里抱出来的,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 艾伯赫特还能在床的附近找到衣服穿上,可她却连这都没有。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糟糕”。   于是她只好问道:“你会介意我把信封沿着火漆的边缘撕开吗,艾伯赫特?”   接着,她听到身后的恋人回答她道:“不介意,随你怎么拆。”   得到了这个回答后,放心下来了的林雪涅这就动手拆,可她才把信拆开,并且把信纸从信封里拿出来,她就感受到在她的身后,属于绿眼睛贵族的,全然赤.裸的强壮身体拥住了她。   接着,把她禁锢在怀里的艾伯赫特就带着林雪涅一起躺靠在床头,并给两人盖上了被子,接着猜把林雪涅手上拿着的信纸给展开眼前。   “母亲说她为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的未婚妻终于毕业了,可以来慕尼黑完成和我的婚约了。”   在林雪涅因为绿眼睛贵族的这一连串动作而瞪了对方一眼的时候,艾伯赫特只是为怀里的恋人总结了这封信里的第一段。可当他看到接下去的几段话的时候,那种突然涌动的惊喜却是让他没法再继续和恋人之间的这些小动作。   艾伯赫特:“她怀孕了!”   林雪涅:“什么?”   艾伯赫特:“她怀了我继父的孩子了!”   当绿眼睛的贵族从这封信里得到了这样一个让人深感意外的惊喜时,他连忙坐直了身体,并把手里的这封足有三张信纸的信从头到尾都好好地读了一遍。并且在读着这封信的时候,难掩喜悦与激动。   “母亲一直很担心会没有办法带给弗里德里克一个他们俩的孩子。因为她嫁给我继父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但是弗里德里克还年轻,在追求她的时候也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结婚前就和弗里德里克说起过她的担心。”   在和读着这封信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和自己的恋人分享起了这些先前他都没有和对方说起过的趣事。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打心底里为艾伯赫特的母亲还有继父感到高兴的林雪涅也连忙用带着笑的声音问道:“然后呢?”   艾伯赫特的脸上出现了忍着笑的,却又是十分认同的表情,并说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弗里德里克很快告诉我母亲,他这辈子只要能娶到自己眼里最好的女人就足够了。至于孩子,他不也可以把我当成是他们的儿子吗?”   说着,艾伯赫特还说出了他对于继父的那些话的调侃:“这家伙,他也只不过比我大了十岁。”   仅仅是从这句话,就能感受到艾伯赫特是真的没有把他的继父弗里德里克真的当成是他的“继父”,并且他也的的确确地只是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同龄人。   听着这样的调侃,林雪涅不禁笑了起来。并说道:“那我们……需要给你的那个还没出生的,比你小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弟弟准备些什么礼物吗?”   艾伯赫特:“当然。我们可得好好想想应该送他什么。”   林雪涅:“一座城堡的模型?里面还有很多很威风的骑士!”   艾伯赫特:“不不,雪涅,你不会知道一个小男孩的破坏力会有多惊人的。如果我母亲怀的是一个男孩,那样的东西绝对保留不到他长大。”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把手放到了林雪涅的后颈上,在让对方更靠近自己的时候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他就因为信里的另外一句话而笑出声来。   “母亲问我,如果他想要让我做我弟弟的教父,这会不会是一个不太好的决定。”   才听到这句话,林雪涅就也笑了出来。并且还是要笑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的那种笑!这下,林雪涅总算是明白艾伯赫特的母亲到底是被弗里德里克宠成怎样的“大女孩”了,连这种可爱的想法都会能够有!   但是在因为这样一个想法而笑了很久之后,林雪涅反而一本正经了起来,她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表示:“嗯,我觉得这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看看在你答应之后,弗里德里克下次见你的时候会说什么。反正,只要你也同意了,弗里德里克就一定没法反对了。”   对此,绿眼睛的贵族也是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并点了点头。然后他就把信放到了床头柜上,并突然一下翻身压到了林雪涅的身上。他的那双绿色的,仿佛能让人深陷其中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恋人。   然后他开始抚.摸恋人的身体,以让人感到难耐的,点火的方式。   对此,林雪涅很快就抓住了对方的手。并很着急地说道:“我、我很累了!”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艾伯赫特就停下了动作,并在经过了稍稍的挣扎后就又躺回了恋人的身侧,并说道:“那我搂着你再躺一会儿?”   林雪涅本想立马就点头的,但是她却是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林雪涅:“你之前在信里跟我说过……今天晚上我们要去你在这里的朋友家做客,是这样吗?”   艾伯赫特:“对,在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是住在他那里的。我和他约了晚上八点。所以,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林雪涅:“等等?八点!可现在就已经是……”   艾伯赫特:“六点?”   听到了这个答案的林雪涅纠结极了,理智告诉她,如果想要在八点的时候给艾伯赫特的那位友人一个美美的第一印象,那她现在就应该起来,准备搭配衣服和打扮自己了。可是在这样一个极度放松的情况下,她又很想再在这里躺一会儿,哪怕看着她的男孩,并用手指玩闹似的绕着对方的金发转上一圈一圈又一圈。   她心里所想的那些实在是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地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因此一直那样专注地看着她的艾伯赫特就这样轻易地被她逗笑了。并在吻了吻她的眼睫后帮她做出了决定:   “再休息二十分钟,然后我叫你起来?”   听到这样的提议,林雪涅当然会欣然应允。   “好的!”她这样说道。   于是她又躺到了艾伯赫特的怀里,找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感受着那种会让她感到很安心的,属于她的男孩的气息和体温。   接着,她听到恋人对她说:“雪涅,我真高兴。”   对此,林雪涅则并不睁开眼睛地抬头吻了吻她的恋人,并说道:“我也是。但是,她一定会比我们更高兴。”   然后她听到了艾伯赫特的轻笑声,以及好听又迷人的嗓音:“睡吧,睡吧宝贝。”   是的,她可该睡了,因为过一会儿,可能等她才刚刚进入梦乡,她就该起来准备好好打扮一下了。   她得和艾伯赫特一起去见一见他的那个朋友。他的这个……林雪涅还从未见过的朋友。   带着这样的想法,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的林雪涅在呼吸又再一次变得绵长时睡着在了艾伯赫特的怀里。但是当林雪涅已经睡着的时候,她的思绪却是似乎并没有停止。她的大脑还在想着一会儿就要去见的,艾伯赫特的那个朋友。   对于自己恋人的这个朋友,林雪涅当然是已经听说了很多的。毕竟,在艾伯赫特还没出发去到慕尼黑的时候,她就已经往对方的家里寄出了一封在收件人的那一栏写了艾伯赫特的名字的信。   据说,那是艾伯赫特的一位中学同学。 第116章 chapter 117   老天, 中学。   虽然说, 在林雪涅第一次见到艾伯赫特的时候,她的绿眼睛男孩才只有十岁, 并且因为这件事, 她还被自己的朋友海莲娜质疑过很多次她的邪恶程度并探究她这到底算不算是犯罪!但当林雪涅听说那居然是艾伯赫特的一位中学同学的时候,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会是——哦, 那可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据说,艾伯赫特的这位朋友和他一样,是在德累斯顿念的中学。但是当艾伯赫特选择了德累斯顿理工大学的时候,他的这位朋友则选择了去到慕尼黑。   也正是因为这样,艾伯赫特才得以在刚刚到慕尼黑的时候就去到他那里落脚。   虽然林雪涅并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恋人会在一位朋友的家里一住就是两个月, 直到她快要来了,才去找了自己的住所。但考虑到艾伯赫特在研究所的忙碌程度,她也就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让人想不明白的事了。   在来慕尼黑之前, 林雪涅还特意在信里问自己的恋人,在去到那位照顾了他那么久的朋友家做客的时候,他们需要带上什么礼物。当时, 艾伯赫特在回信中告诉她,礼物他会准备的。   可是当说好了会在二十分钟后叫醒她的艾伯赫特在半个小时后才叫醒她的时候, 林雪涅才在真·手忙脚乱地找好衣服换好衣服又战斗式梳妆完毕的时候,她才得到了艾伯赫特才只准备了两瓶红酒的可怕事实!   林雪涅正要为此而发表她的长篇大论呢, 她的恋人却已经牵起她的手,并带着她一起出门了。   一辆由戴姆勒公司和奔驰公司合并后的戴姆勒-奔驰公司所生产的轿车就停在了他们家的楼下。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司机坐在里面等着他们了。在毕业后开始着手研究给飞机装备的气冷星型发动机的绿眼睛贵族会自己驾驶他的这辆车。   德国南部之星慕尼黑虽然是一座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十分著名的城市, 但事实上,一直到林雪涅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慕尼黑都只是德国的第三大城市,并且拥有不到三百万的人口。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座城市其实并没有许多人所以为的那么大。只是美妙精致又优雅,且将复古情怀与属于现代的工业气息结合得令人一见难忘。   现在,开着这辆车的艾伯赫特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在二十世纪上半业的慕尼黑城中抵达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而当林雪涅走下车的时候,她几乎一下就明白她的恋人为什么会选择在来到慕尼黑之后把这里当做他的第一落脚点了!那是因为……他的这位同学在慕尼黑的家,其实就是他所经营的啤酒屋,以及他所经营的旅店!   这可比艾伯赫特的朋友也是一位和他一样的机械方面的专家,电气工程方面的研究者,又或是一名经济学家更让人感到惊奇有趣!   这可是在柏林大学学习哲学和日耳曼文学,并且见到过了属于这个时代的很多贵族还有名人的林雪涅所从未见过的……啤酒屋的老板!   而这个明明出生在德累斯顿却对于酿造啤酒情有独钟的,艾伯赫特的中学同学也有着不太“萨克森式”的热情好客。   在艾伯赫特带着林雪涅才进到他们家的时候,那个明明还很年轻却已经蓄起了络腮胡子的德国青年就去到啤酒桶那里给林雪涅倒了一杯他所酿造的啤酒,并盛情邀请林雪涅喝上几口酒精浓度相对较低的白啤酒,然后给他一个诚恳的评价。   对此,林雪涅还有什么能说的?当然是棒极了!并且,除了棒极了她也说不出其它什么话了。   于是终于看到了“闻名已久”的,艾伯赫特的未婚妻后很是高兴的这个德国青年又想在晚餐前邀请对方去参观一下他的酒窖。   但是此时,他的又一位朋友来了。着急去接待对方的这个啤酒屋老板连忙让自己的妻子带着林雪涅去参观一下酒窖。   至于艾伯赫特?绿眼睛的贵族本想和自己的未婚妻一起去的,虽然他早已被自己的这位朋友硬拉着去参观过那里很多次了。但是这一次,在他很情愿地要去再参观那里一次的时候,他却是被他的这位朋友拉去见那位刚到的客人了。   “你可得和我一起去见一见维克托,他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只不过他还个单身汉,我觉得你不带着你的未婚妻先去看一看他会比较好。”   说着,这个啤酒屋的老板还朝林雪涅使了使眼色,让明白了他话里头意思的林雪涅偷笑了起来。随即,她就对自己的恋人说道:   “去吧,先一起去看看那位‘单身汉’,先别告诉他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一会儿我参观完了酒窖就上来找你!”   听到林雪涅的这句话,大家都笑了。然后,啤酒屋老板的那位才只有二十岁的,现在已经成为了老板娘的青梅竹马就对林雪涅说道:“走吧,跟我来!”   “我和瓦尔特虽然都是德累斯顿人,可他从小就对啤酒屋很感兴趣。所以念大学的时候,他来了慕尼黑。没想到,还真的被他在这里找到一家经营得不太好的啤酒作坊。瓦尔特把它买了下来,然后就开起了这样一家啤酒屋和啤酒屋旅店。”   “你们的啤酒屋……还卖吃的吗?”   “卖。不过只卖几种香肠。瓦尔特觉得客人来这里,主要是来喝酒的。”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德国女孩在说完这句后立马就笑道:“但是别担心,今晚我们可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   在这位德国姑娘的介绍下,林雪涅很快参观完了这个不算太大的酒窖。毕竟……他们只是把啤酒卖给来到这里喝酒的客人,这样一个酒窖就已经足够了。   在参观完,也听完了解说之后,两人在上楼的时候换了另外一条可以直接到达餐厅的路,并因此而经过了洗衣房旁用来晾晒衣服的天井。然后,林雪涅看到了刚好要被这里的一位女佣收起来的,党卫军的黑色军服。   在走过这件无论是大小还是尺寸都让她一眼看过去感觉很熟悉的黑色军服时,林雪涅感觉自己的心跳满了半拍。不知道为什么,这件领子上有着闪电型的“ss”标记的军服并没有让她在经过时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想要快些走过,反而有魔力一般地吸引着她。   “特蕾莎。”停下了脚步的林雪涅叫出了啤酒屋老板娘的名字,并问道:“你们这里也接待党卫军的队员吗?”   “嗯?”那个德国姑娘在林雪涅问出这句话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脱口而出道:“那个啊,那个是艾伯……”   但是这句话才只说了一半,这个才只有二十岁的姑娘就反应过来,并连忙改口道:“那是阿尔伯特,我们的一位客人……”   这本是一句很顺畅的改口。可是林雪涅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啤酒屋老板娘却并不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当这个金发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变得非常僵,就连语调都变得和之前的截然不同。更不用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敢看林雪涅的眼睛。   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的不安感一下子就扩大到了近乎极限的林雪涅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连忙就在说出了“请原谅”之后转头走向刚刚把这间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来的女佣那里,并从对方的手里拿过这套军服。   “雪涅,雪涅,很抱歉,你不能这样看我们客人的衣服。那是一位很严厉的先生,他如果知道了,会……会很不高兴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下了怎样的祸的啤酒屋老板娘连忙走上去,企图尽她最后的努力。在这样的时候,她的舌头也不打结了,说话的声音也不颤了。可是太晚了,林雪涅已经拿起了这件黑色的军服,并在几下的翻找下看到了在衣服的领口内侧所绣着的……它主人的名字。   ——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如果这件衣服上只是绣着“艾伯赫特”,或许林雪涅还能说服自己……那只不过是一个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重名。即便上面所绣着的名字是“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她也可以生硬地告诉自己,也许……这只是她看到的第三个“艾伯赫特·格罗伊茨”呢?   可如果……如果这件衣服衣领内侧所绣着的名字……就连中间名都和她的恋人一样呢?   当林雪涅在愣神许久后终于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黑,那是一种天旋地转般的感觉,甚至让她连站都站不稳。本就已经跑到了她身旁的啤酒屋老板娘见此情景连忙扶住了她,并着急地问她还好吗。   “雪涅?雪涅小姐?你还好吗?你……”   可是当林雪涅在抓着她站稳后,又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啤酒屋老板娘却是发现刚刚还好好的黑发女孩竟然已经红着眼睛哭了起来。此时出现在她脸上的,是巨大震撼袭来后的不敢置信。   “这件衣服,是艾伯赫特的,是他留在这里的,对吗特蕾莎?”   林雪涅一开口,那就是带着哽咽的声音。她的样子让特蕾莎着急坏了,她张了张嘴,却是尝试了数次才在下定决心后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开口说道:   “是的,这是艾伯赫特留在这里换洗的。可是雪涅,你先听我说完,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反对他进党卫军。我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这……这明明是会让很多人都羡慕的事,如果是我的丈夫拥有了和他一样的殊荣,我、我一定会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你不应该这样不理解他……你让你的未婚夫很困扰……”   可不等年轻的啤酒屋老板娘把话说完,林雪涅就已经问道:   “所以你们其实都知道,也早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是这样吗,特蕾莎?” 第117章 chapter 118   此时, 绿眼睛的贵族正在与自己的这位中学同学还有那位单身的维克托说着什么, 并在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后也跟着笑起来。   可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明明有着和乐融融的气氛,并且在这里的男人们都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 然而艾伯赫特却是在这样一个就快入夏的晚上感到了一丝凉意。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心绪不宁。   这让他感觉到很不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   就在艾伯赫特思考起了可能的原因时,他的朋友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艾伯赫特!”又叫了一遍啊名字的啤酒屋老板拍了拍绿眼睛贵族的肩膀,并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了你三遍了!我正和维克托说起你的未婚妻呢,他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有多少情话可以说, 才能每天都通不止一封信。”   可是被自己的朋友这样问起的艾伯赫特并没有回答,反而是说道:“抱歉,我想去看看雪涅。”   听到艾伯赫特的这句话, 早已知道这个萨克森贵族的未婚妻名叫雪涅的这些男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在男人们都在大笑着的时候,刚刚才被格罗伊茨伯爵提起的他的未婚妻就出现在了门口。可她此时的模样却是与大家所想的不太一样。   那并不是外貌上的不太一样, 而是情绪上的……   这个让他们感到十分神秘的东方女孩看起来好像刚哭过一样,她似乎想要在看到自己未婚夫的这些朋友的时候露出一个微笑, 却是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连忙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   看到了林雪涅的这个样子, 艾伯赫特似乎就在此刻明白了什么,而当他看向和林雪涅一起过来的啤酒屋老板娘时,对方却是躲闪了一下, 并走到了林雪涅的身前说道:   “刚刚我在带雪涅参观厨房的时候,不小心让她的眼睛被烤箱的烟给熏到了,而且好像还熏得不轻。我们试着去用水泼了泼眼睛,但是好像没什么用。我……我感到很抱歉,艾伯赫特。”   这个年轻的金发女孩所说的话当然只有前面的一半是真的。但是这一次,她显然在过来的路上把这些她要说出来的话想了好几遍,并且也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因此并没有想到这么多的男人们只是在听到她的解释后发出了感叹林雪涅运气不好的呼声。   只有艾伯赫特,只有艾伯赫特在听到那句“我感到很抱歉”,并看向特蕾莎的时候明白了她话里的真正意思。   “我感觉,雪涅可能会需要去一趟……去一趟医院?这样会比较好一点。”   在说到“去一趟医院”的时候,年轻的啤酒屋老板娘连忙给自己的丈夫使了一个眼色,可艾伯赫特的这位朋友却似乎根本没有领会自己妻子的意思,反而是一脸的迷茫。   于是着急的特蕾莎连忙咬牙说道:“亲爱的,我们一起送雪涅还有艾伯赫特过去吧,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不远。”   “不,用不着……我觉得我可以……”   用被冷水冲得很凉的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林雪涅很努力地试着控制自己的声音,然后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想第一次来到艾伯赫特的朋友在慕尼黑的聚餐就让这场聚餐因为她的缘故不欢而散。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可以坚持到这场聚餐结束。因此……当她说出“我觉得我可以”的时候,她其实是犹豫的。   而就是在她流露出这样的犹豫时,已经意识到她可能知道了什么的艾伯赫特走向她,并抓住了她的手:“不,我想我们还是先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了一脸的“我闯了大祸”的好友的妻子,并说道:“不用送我们了,我开了车,也知道附近的医院在哪儿。”   接着艾伯赫特就向他的那位和在场的其他男人们也是一样一脸关切着的好友点了点头,并向在场的这些新朋友们表达了歉意,然后他就紧紧抓着林雪涅的手,不让她有挣脱开自己机会地带着她一起下了楼。   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年轻的啤酒屋老板娘简直不敢告诉自己的丈夫,就在她带着绿眼睛贵族的未婚妻一起参观酒窖的那十几分钟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亲爱的,我觉得我可能闯大祸了……”   捂着自己嘴巴的金发姑娘用轻得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和自己的丈夫这样说道。   而压根儿就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啤酒屋老板则说道:“你的确是太不小心了,亲爱的。但艾伯赫特应该不是会迁怒的人。过几天我去找他解释清楚就好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特蕾莎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对自己的丈夫说道:“你能过来听我说几句话吗?”   对此,啤酒屋老板虽不解,却还是在和自己的朋友们笑着打了个招呼后和自己的妻子一起走到了屋子外面的走廊。   而一走到外面,特蕾莎就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我闯大祸了!我让艾伯赫特的未婚妻看到了他留在这里的那件党卫军军服!”   “什么?!”   由于艾伯赫特曾再三向自己的这位友人强调过,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的未婚妻知道他已经成为党卫军队员的事,并且还隐约透露了一些由此可能引发的后果。因而啤酒屋老板一听到这样的话语,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他当他在走廊里踱步了几圈后,他很快就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并问道:“可她怎么会看到那件军服的?我们不是……不是早就给他保管起来了吗?因为他不能把换洗的那套军服放在家里,所以才放在我们这里的。”   “是……是我。”已经很自责很自责了的金发姑娘很小声地说道:“上次让女佣给他洗了这套军服的时候,天还是阴着的。我看今天的太阳很好,就让洗衣房的女孩再拿出来给他洗一遍,可、可我没想到她们会等到天都黑了才把衣服收起来。”   “那你就不能……就不能换一天再洗吗,亲爱的。”说出这句话的啤酒屋老板也很着急很着急了,可他还是不忍责怪自己的妻子,因此他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却只是说出了这样不痛不痒的话语。   “可……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试着去劝那个女孩……可是没有用。”   “你怎么这么傻?如果真的能够这么简单就说服她,艾伯赫特就不会想尽办法去瞒着她了。”说到这里,艾伯赫特的这位中学同学已经十分焦虑了,可他还是又问道:“可她怎么会知道那件衣服就是艾伯赫特的?你难道就不能告诉她这是别人的吗?”   “我说了,我真的说了!但是她不相信。”说到这里,特蕾莎都觉得她也快要哭出来了,她说:“她好像有预感,看到这件军服就走过去翻衣领,然后她就看到了里面绣着的艾伯赫特的名字。”   听到这里,这位中学时代的打架高手发出了愤恨的声音,却仿佛他的周围只有棉花,让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愤恨,又该向谁去发泄这种愤恨。   眼下,这顿聚餐或许还能够如约进行,可召集这场聚餐的屋子主人却一定不能带着愉快的心情畅快地大口喝酒了。   那么……此时的艾伯赫特呢?他和已经知晓了真相的林雪涅又是如何?   事实上,在走出这间啤酒屋之前,林雪涅就已经开始试着挣脱开对方了。但是克制着自己不去做大动作的林雪涅根本无法挣脱开她身旁的这个男孩,又或者说……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于是在两人走出这间啤酒屋后,她终于发泄一般动作很大地想要甩开她的恋人。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试着这样去做。可是当她这样做了之后,绿眼睛的贵族却是非但没有让她挣脱开,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她。   “无论你知道了什么,我们先回去。然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可以轻易地感受到被他紧紧抱着的恋人,他的未婚妻在他的胸口态度如此坚定地摇头,并且……他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衬衣正在被他怀里的那个女孩的泪水所浸湿。   于是艾伯赫特再不多说什么,只是把人扛了起来,然后脚步很快很快地走向他的那辆车。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我现在脑子里头很乱,我也不想……不想跟你回去。”   听到林雪涅几乎泣不成声的声音,艾伯赫特干脆跑了起来。他很快跑到自己的车前的时候才把恋人放了下来,并在那之后很快把门打开而后把林雪涅又抱了进去。   直到做完那些,艾伯赫特才看到了林雪涅的脸,那是一张在黑夜中更能够看清她眼睛里的泪水的脸。   “我爱你,雪涅。我也不能失去你。这一点,你的心里应该明白。”   说着,艾伯赫特很重地吻向林雪涅的嘴唇。并在一吻之后关上副驾驶座的车门,而后跑去他的驾驶座上发动汽车。 第118章 chapter 119   汽车很快被发动, 它驶向两人在慕尼黑的, 还未来得及好好布置的居室。   此时夜色还未完全笼罩这座城市,路灯也未有被打开。在这个就要入夏的季节, 八点半的慕尼黑似乎都还没结束它的白天。可一种格外沉重的, 压抑的东西却是仿佛要将林雪涅整个人都挤压在深海之中。   眼泪无声的涌出。她不明白, 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的恋人, 她留在这个时代的唯一理由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党卫军的一员。   与艾伯赫特之间相处的片段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在她的内心深处快速闪现,从1918年的伏尔塔瓦河,一直到1932年在慕尼黑的这场重逢。   可是最后,她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那个绿眼睛的男孩穿着一身黑色的党卫军制服, 用冰冷的眼神望向她的一幕画面。那让她甚至开始怀疑,怀疑她是否真的像她所以为的那样了解她的恋人。   “你答应过我的。”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永远,永远, 永远都不要加入纳粹党】   不需林雪涅再多说哪怕一个词,艾伯赫特就已经明白她所说的究竟是什么。绿眼睛的贵族没有直接回答林雪涅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件军服, 领口有着ss的标志。我在那件军服上面找到了你的名字。”说着,林雪涅就带着自嘲般的笑意, 念出了绿眼睛贵族的全名——“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当林雪涅这样念出恋人的名字时,艾伯赫特正好就把车开到了他们的那间公寓的楼下, 并猛踩下刹车。而当他在车里转头看向林雪涅的时候,林雪涅则也正好望向他,并说道:   “研究所又把你调来慕尼黑?你一定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你来慕尼黑明明就是为了加入党卫军!因为这里就是阿道夫·希特勒的大本营!现在希特勒还没上台呢!你得来慕尼黑才能贴身护卫他!”   说到这里, 林雪涅才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几乎是要重新认识到对方一样,用一种对于艾伯赫特来说全然陌生的目光看向他,并说道:“你还对我说你可能不会在慕尼黑待太久,你可能很快就会被调回柏林?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你这样对我说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你就认为他很快就能成为德意志的领袖了吗?”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林雪涅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被颠覆在这一晚了。然后她听到她的恋人在沉默很久后对她说道:“是的。”   接着,她很快打开车门跑下车去。见此情景,艾伯赫特也在连忙锁上车之后跟了过去。   在林雪涅一路快步走到艾伯赫特在慕尼黑的住所的楼下时,她才发觉她刚刚走的那一段路到底是在往哪儿走!于是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就已经气傻了的林雪涅连忙要转头,却是就这样迎面对上了已经加入了党卫军的,她的恋人。   绿眼睛的贵族看着林雪涅,并向她伸出手。当他看到恋人眼中的犹豫和挣扎时,他开口说道:“别拒绝我。我请求你。”   当艾伯赫特用这样郑重的语气对他的恋人,他挚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语时,林雪涅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去拒绝对方。并且……她甚至还紧紧地拥住对方,在恋人的耳边说道:“我很害怕,艾伯赫特。我很害怕……”   听到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再没有犹豫地把人打横抱起,并就这样抱着人走上楼去。   在过去,他虽然也曾这样做过,可他却从未有抱着人这样走上楼去,而只是背着人上楼。可现在,他却是能够抱着他的恋人,并十分轻松地走上那一节节的楼梯。当他这样做了的时候,他还对把脸深埋在他胸前的女孩说道:   “不用害怕,雪涅。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的。”   说完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把林雪涅放了下来,并看向他的恋人,也让他的恋人看到他的眼睛。这样之后,他就拿出了钥匙,打开房门。可就在他进到屋子里,并向林雪涅伸出手的时候,他的女孩却是对他说道:“没有人能伤害到我,艾伯赫特。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我害怕的是你的选择会给你带来的伤害。因为你根本不了解那个男人。你也不可能了解他。”   看到自己的恋人迟迟不肯进门来,绿眼睛的贵族不禁上前一步,抓着未婚妻的手把她带进门来,并在把房门关上之后才能够好好地听对方说些什么,也把他心里想的话告诉对方。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了解阿道夫·希特勒吗?”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反而笑了,然后她说:“起码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想要对整个欧洲都进行一场‘血统净化’。艾伯赫特,如果,你成为了党卫军的一员,并且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你最先会面临到的问题,就是我们之间的婚约就不可能完成了。因为希特勒不可能允许他高贵的日耳曼化身党卫军去娶一个劣等民族的女人!”   “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显然,这已经不是绿眼睛的贵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起他的未婚妻以及他和这个中国女孩之间的婚约了。在党卫军的训练营里,他不仅听到有人和他说起过这个问题,也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说起这个问题。   但即便是在那样的地方,也不曾有人用这样的字眼去诋毁他所爱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是从他的恋人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希特勒先生很喜欢中国。我们的前国防军总司令塞克特将军还马上就要去中国,成为你们的军事顾问。”   “那只是现在!”艾伯赫特才说完这句话,林雪涅就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样的回答:“等到他和日本结盟的时候就不会是这样了!他选择的盟友会在我的祖国对我的同胞进行屠杀!他的敌人除了谴责也根本什么都不会做!”   这一次,绿眼睛的贵族再没有很快就说出什么,而是在林雪涅说出了这些话之后陷入了片刻的迟疑。但就是在两人僵持不下并陷入沉默的时候,这间公寓里新装的电话突兀地响起铃音。   那让林雪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电话铃音惊得猛地一跳。但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去接电话的心思了。因此她只是不去管正在响起的铃音,而只是继续说道:   “我们不能再继续待在德国了,艾伯赫特。我们得离开这里,坐船离开这里。去南美,去阿根廷。带上你的母亲,继父。等到你的弟弟一出生,或者满一岁了我们就走。”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而她的恋人则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她,并在她说完那些后向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在那一刻,林雪涅竟是不敢面对那双直直地看向她,并望进她心底的绿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她所知道的那些都告诉她的恋人,更不知道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是不是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走向一直不断地响着铃音的电话,然后接起它。   “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雪涅小姐吗?我是你们的邻居,有一个自称你朋友的马克斯·勃罗德先生来这里找您,他拜托我代为联系到您,说是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   “马克斯·勃罗德……?”   在离开柏林之前,林雪涅把她的那把钥匙放在了路德维希那里请他代为保管。不仅如此,她还把艾伯赫特在这间公寓里新装上的电话的号码给了邻居家的女主人,告诉对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通过这个号码找到他们。   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候接到来自邻居家太太的电话,并从对方那里听到那个曾经很熟悉的名字。   那是弗兰茨·卡夫卡的好友,布拉格的犹太裔德语作家圈里的领军人物。   这让林雪涅在重复出了这个名字的时候看向她的恋人,可不等艾伯赫特在走近她之后说出些什么,电话的听筒里就已经猝不及防地传来了属于那个男人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的声音。   马克斯·勃罗德:“您好,雪涅小姐。我是马克斯·勃罗德,弗兰茨·卡夫卡的朋友。我想您大概还记得我。”   林雪涅:“是的,我记得您。前阵子我努力想要联系上你们,我……”   当情绪还很不稳定的林雪涅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竟是发现自己不仅在声音中带着颤抖,就连拿着电话听筒的手都在颤抖。见此情景,艾伯赫特连忙走上前来,拥住自己的恋人。   而就是在林雪涅说完那些之前,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打断了她。那个和弗兰茨·卡夫卡同为德语作家的犹太人说道:   “我这次特意来到您的邻居家里给您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您一个让人感到遗憾的消息。我们的朋友弗兰茨已经在日前去世了。” 第119章 chapter 120   “我在来柏林为他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了他保留着的, 您写给他的信。信上有您的地址。考虑到您同样也和弗兰茨相识多年, 并且直到最后都依旧是彼此忠实的朋友,我认为我应当来通知您这个消息, 并邀请您去参加弗兰茨的葬礼。但是写信通知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葬礼明天就会在布拉格举行了。所以我特意在回布拉格之前过来您的家, 把这个消息带给您。”   …………   由于慕尼黑距离布拉格路途十分遥远, 为了赶上卡夫卡的葬礼林雪涅不得不在今天晚上就出发。   在她听完马克斯·勃罗德所说的那些话之后,她和艾伯赫特停止了先前的那些可能连争吵都算不上,却是很难就这样轻易地解开两人之间心结的争执。   她告诉艾伯赫特,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出席弗兰茨·卡夫卡的葬礼。但是她的恋人却说什么也不答应在这样的时候让她一个人去到离他这么远的地方。   尤其……那个地方还是布拉格。   他最初遇见这个满身都是秘密的女孩,也再次与她重逢的地方。   事实上, 当林雪涅慢慢成为他真正的女友,并且也变得如此真实,仿佛他只要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得到之后, 他就一直在试图将自己的恋人带离布拉格。   那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存在着这样一种恐惧——他的女孩最初在那里出现,也必定会在那里消失。   尽管此时的艾伯赫特还未能够意识到这种深藏内心的恐惧感真正的样子, 以及他所惧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那样一种隐藏在他内心的恐惧却会影响到他所作出的很多项决定。   就好比现在,他必定要跟着自己的未婚妻一起去到那座千塔之城。   即便他的上司并没有像现在这样, 因为未婚妻的到来而拨给了他几天的假,他也会连夜给自己的直接上级拍去一份电报, 说明自己需要缺席一天。   可是林雪涅却并不知晓艾伯赫特隐藏在心底的这份恐惧。又或者说,她原本是有机会察觉到的,却因为弗兰茨·卡夫卡突如其来的死讯而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注意到那些。   她的心里太乱了, 在这个晚上所接连到来的许多变故让她感到无法形容的焦虑,并且也同样让她感到不知所措。她的脑袋里不断地想起马克斯·勃罗德对她所说出的那番话。那让她不禁仅仅地抓住身边的恋人,并且也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不去焦虑地在包厢里乱转。   “艾伯赫特……”   当火车的车轮开过车轨时的轰隆声不断地响起,而夜晚也即将过去,她不禁叫出了恋人的名字,并在对方睁开那双毫无困意的眼睛时说道:“如果之前我和你之间的争论,会伤害到你……我向你道歉。抱歉,艾伯赫特。我只是很害怕你会受到伤害,害怕我会失去你。”   听到那样的话语,艾伯赫特抬起没有被对方握住的手,并用手掌轻轻摩挲着恋人的眉眼,然后亲吻她的额头。   “没关系的,雪涅。我就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失去我。我一直都在这儿。只要你不怪我,只要你不怪我,好吗?”   可恰恰是这句话,恰恰是这句“我一直都在这儿”让林雪涅又一次抑制不住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并只能把脸埋在对方的胸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   当林雪涅用哽咽得几乎要无法好好说话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时,艾伯赫特只是用近在耳旁的,让她想要沉溺其中的声音轻声询问她。   于是林雪涅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并问道:“如果战争打响,你不会选择逃避它,是这样吗?”   眼前的贵族并没有正面回答林雪涅的这个问题,可在他的眼睛里,林雪涅已经找到了答案。于是她吸了吸鼻子道:“那我呢?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事实上,有关这个问题,绿眼睛的贵族早在自己的未婚妻向他问起之前就已想过了。但他却觉得他的回答并不会让眼前这个一直都没能停止哭泣的女孩接受。   可是,他在这个晚上已经让对方知道了太多太多他想一直隐瞒下去的秘密了。他不敢,不敢在这样的时候再去骗对方。他也无法再去回避这个问题,告诉对方那场她所以为的战争并不会爆发。   于是艾伯赫特回答道:“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战争结束再去接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雪涅都笑了。然后她摇摇头,并在那之后抓住恋人的衣领说道:“你做不到的,艾伯赫特。你也送不走我。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如果你战死了……”   还没等林雪涅说完这句话,艾伯赫特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并说道:“我们能不去提这个问题了吗,雪涅?今天晚上我们已经提到它太多了。这些让你感觉很不好。”   可在艾伯赫特说出这样的话时,林雪涅却不去看他的眼睛。艾伯赫特当然知道,那是属于林雪涅的消极抵抗。   他无法阻止自己的恋人在得知那名老友的死讯后不断地钻进牛角尖,他也似乎并不能让怀里的这个人不去胡思乱想。   因此,他只能在松开捂住对方的手后去吻她……以最深情的,最能让人沉溺其中浑然忘我的方式。却只是,只是亲吻她的嘴唇……   * * *   在这一天的布拉格,你只要在街上买上一份布拉格的当地报纸,你或许就会在一个并不那么起眼的,刊登公告的版面上找到一份讣告。一份为了布拉格当地的一位并不怎么成功也并不怎么出名的作家而登的讣告。   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作品没曾大卖过。甚至于他似乎也只刊登过一些并不很长的小说,以及散文。在这座他曾经企图逃离,并且又爱又恨的城市里,他作为捷克皇家工伤保险公司高级职员的身份似乎更能够代表他。   名字叫做多拉·迪曼特的二十岁犹太裔女孩在葬礼开始之前就已经开始不断地流泪。   提前来到了这里的,身着黑衣的男人们聚在一起神情肃穆地小声交谈着,并时不时地发出一声伤感的叹息声,叹息他们的这位朋友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他们。尽管他们的这位朋友还活着的时候就曾好几次和他们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表示自己的这一生并不会走得很远,但在认识了那个还那么年轻的女孩多拉之后,卡夫卡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起来,也乐观了很多。   可没曾想,还没等到卡夫卡说服多拉的父亲,并与自己心爱的女孩完婚,他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那个才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短暂时光的女孩。   他们在谈到这些的时候不禁看向那个仿佛已经悲恸得失去了灵魂的女孩一眼,可那个犹太女孩却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她只是自顾自地坐在那里,流泪,哭泣,并且嘴里似乎默念着对已经逝去的恋人所说的话。   她的样子让受邀来到这里的女人们都不知应当如何去劝她,又应当怎样才能让她稍稍好起来一些。   就是在距离葬礼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有两个对于来到这里的人来说十分脸生的年轻人走进这间犹太教堂。那正是林雪涅和艾伯赫特。   无论是林雪涅的那张东方面孔,还是她身旁的拥有一头耀眼金发的艾伯赫特,他们似乎都与这间教堂显得格格不入,并因此而引起人们的侧目。   当已经来到了这里的人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陷入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个林雪涅所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向她走了过来。   “您好,感谢您来参加弗兰茨·卡夫卡先生的葬礼。请问您是他的哪位朋友?”   不等林雪涅向那位年轻人报出自己的名字,已经看到了她的马克斯·勃罗德就向她招了招手。于是看到了对方的林雪涅很快就朝那位她已经有很多年未见的德语作家走了过去。   可是在那么多受邀来此的捷克人与犹太人之中远远地认出林雪涅,这一点对于那位和卡夫卡同时代的作家来说并不难,可是当林雪涅一步一步走向他,也让这位几乎与卡夫卡同龄的德语作家在光线并不明亮的教堂里看清她的样子时,那份震撼就会是十分彻底的了。   那份震撼并不来自于多年后再见面时的巨大变化,而来自于这个人在近二十年的时光里毫无变化,以及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雪涅小姐?”   当马克斯·勃罗德带着一丝疑惑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之后,林雪涅向他点了点头,并对这位多年未见的,于她而言的“卡夫卡时代”的友人说道:   “好久不见了,勃罗德先生。感谢您在昨天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然后,她就向卡夫卡的这位知晓她与卡夫卡之间过往的挚友伸出手,让对方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与她握了握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要去看电影!更新我先放出来! 第120章 chapter 121   直到林雪涅都已经与他握好了手, 马克斯·勃罗德才在好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然后他看向林雪涅身边的绿眼睛贵族。   但是不等林雪涅或是艾伯赫特自己介绍起自己, 这位在卡夫卡去世后为其整理了全部稿件,并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将那些发表出来的作家就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所以你就是格罗伊茨先生了?”   似乎这位勃罗德先生早就已经从他与弗兰茨·卡夫卡的通信中得知了当年曾来过他们家的那个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又是与雪涅小姐有了怎样的关系。但当他真的看到林雪涅和艾伯赫特站在他的面前时, 他还是会十分感慨, 感慨时间的魔力, 以及感慨他们的老去,感慨林雪涅的容颜依旧。   他本想与林雪涅和艾伯赫特多说几句的,但是他在这场葬礼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葬礼的即将开始却让他并不能够有那样的时间。   因此,他只是对艾伯赫特和林雪涅又说了一遍“很感谢你们今天能过来”,然后就离开了。   这是一场并不会显得沉闷的葬礼。   那些受邀来此的作家们为他写下了用词优美的悼词, 他的亲人则写下了那些感情真挚的词句。   那些勾勒出了这位注定要在死后才在文坛真正绽放光亮的作家的,并不幸福的一生。即便是与他并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会因为那些或用感慨的语气,或用带着哽咽的声音念出的词句而为之动容。那就更不用说……那些曾看到他鲜活生命的亲人与友人们了。   而那个名叫做多拉·迪曼特的姑娘则似乎一直都没有停止哭泣, 更甚至当他听到弗兰茨·卡夫卡最疼爱的小妹妹奥特拉所有感而发地说出的那些话语时,这个女孩终于还是因为过于伤心而晕倒在了葬礼上。   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让坐在女孩附近的人们慌乱起来,而看到了这一幕的林雪涅则是在从座椅上坐起来的时候猛一下地抓住了身边恋人的手。   才刚刚止住的泪水就这样又再一次地涌了出来。   但是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林雪涅这一次的哭泣并不是为了早早逝去的弗兰茨·卡夫卡而流,而是因为……她从那个和她年龄相似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她自己。   当她和躺在棺中的作家相识相知并开始通信的时候, 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看起来那么的英俊,那么的年轻, 还拥有着无限宽广的未来。   在1919年的某一个下午,她还和那位自己十分崇拜的作家一起,坐在伏尔塔瓦河畔的草坪上, 享受着美妙的阳光,并对那位作家说——是的,我允许你,亲吻我可爱的嘴唇。   林雪涅甚至还能想起她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中所带上的笑意。   可现在,她依旧还是这样,脸上连一点岁月变换的痕迹都无法找到。事实上她也还没来得及在属于布拉格的黄金年代待多长时间,可她所崇拜的作家却已经离开,仅将他冰冷的躯体留在这个尘世。   试问那个犹太女孩的哭声又如何能够不去哭到她的心里?   她握住身边人的手,却又似乎无论她将那个人抓得有多紧,都最终将失去他。   就好像那个犹太女孩失去她的恋人。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未婚妻手上冰冷的温度,绿眼睛的贵族不动声色地从她的身后拥住了她,并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在这个春末夏初的时节。   这样之后,林雪涅才感觉好了一些,并对她的男孩说道:“我想去……看看她。”   由于晕倒在了葬礼上的那个犹太女孩被人解开了衣领,在场的男性们都十分绅士地往后退了一些,只是由那些来参加这场葬礼的,卡夫卡的女性亲友们围在多拉·迪曼特的周围。   见此情景,绿眼睛的贵族向林雪涅点了点头。并松开了未婚妻的手。于是林雪涅又转头看了她的恋人一眼,用带着泪痕的脸对艾伯赫特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意,又在迈出步子前很快抱了一下她的恋人,并踮起脚来吻了吻艾伯赫特的脸颊。而后,她才走向那个因为过度伤心而晕倒在了葬礼上的女孩。   “我们得给她一些新鲜的空气,不能都离她这么近。”   林雪涅先后用德语和捷克语说出这句话。围聚在这个犹太女孩周围的女人们因为这句话而起身稍稍后退了一些。在她们起身的时候,林雪涅看到了多拉·迪曼特的脸。那是一张拥有着纯真意味,又不缺乏妩媚的脸,即使是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的样子也足够惹人怜惜。   这让她不禁转头看向那口放置于教堂内的,卡夫卡沉睡着的棺木。当她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她曾通过许多许多封信的人真的真的已经逝去,徒留一个悲伤的恋人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耳鸣。   但还不等林雪涅捂着耳朵再次听清周围的声音,人们的带着一些喜悦的惊呼声就已经在这间教堂中响起。   那是因为那个名叫做多拉·迪曼特醒了过来。于是先前跪坐在她周围的那些女人扶着她起身,当她们的身影就要挡住站在更远端一些的绿眼睛贵族的时候,林雪涅似乎听到了许多应当不属于这间教堂里的声音。   又或者说……她所听到的,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这间教堂里的声音。   当那些嘈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林雪涅只是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恋人所在的方向。可在那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分不清就站在那里正和马克斯·勃罗德交谈着的金发男孩的眼睛……究竟是绿色还是蓝色。   然后那个男孩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继而转过头来看向她所站着的地方。但是那几个就站在林雪涅身前不远处的,围着多拉·迪曼特的女人却是遮挡住了林雪涅的身影,也让她无法看到远处的恋人。   巨大的不安感让林雪涅连忙往旁边走了两步,然而两个时空的重影就这样如此清晰地出现,而属于1932年的那一端时空则在眨眼间就破碎在了她的眼前……   她就这样回到了2020年的布拉格。   回到了这间直到一个世纪以后依旧还留存于此的犹太教堂。   只是周围的人再不是那些带着悲伤的气息来参加弗兰茨·卡夫卡葬礼的,属于上世纪的人了。当空气中传来更为温暖的温度,林雪涅会发现,她身边的那些人成为了脸上带着笑意的游人。   “不……别这样……”   当巨大的不安终于化作现实的时候,林雪涅几乎是即刻就呢喃出了这句话,然后就再不顾她的周围还有很多人,并在此时,在这里,在自己的心里说出“我要回到过去!”   但是熟悉的时空重影或是时空的漩涡却是再没有那样轻易地出现眼前。   无论是属于1932年的那场葬礼,还是她心爱的恋人,那些全都没有再次出现眼前。   在这一刻,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却是失去了思考的力量。而当她慢慢向着教堂外走去的时候,不知是外面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眼泪再一次地涌出,并顺着先前的泪痕滑落脸颊。   她走出教堂,并坐到了教堂对面的长椅上。她望着那扇犹太教堂的门,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回到过去。可她却是在这一天的下午无论如何都无法变回那个可以穿梭于现在与过去的女孩。   她只能坐在那里,徒劳地尝试着,直到那座犹太教堂的大门紧锁起来……   当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她包里的那个一直被她随身带着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又自动开机了的手机响起了铃音。   只是这一次,她既没有接起电话,也没有使用她的“时空遁”,而是把她一直带着的,用来与现代保持联络的手机当成了罪魁祸首那样地用上全力往外砸了出去。   但是被她砸到了草地上的这部手机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振铃。那让林雪涅感到非常烦躁,并想要就此离开,可她又真的不知道此时的她还能够去哪儿,又应该去哪儿。   在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在起身后即刻就往和手机所在的地方反方向的地方走去。当她这样迈开脚步的时候,她的眼睛直视前方,并企图再一次她的尝试,能够把她带回恋人身边的尝试。可直到她走到下一个转角,她都没有成功,甚至连一丝丝时空松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可她的手机铃音却还在离她现在所站着的位置有着好一段路的地方响起着。那让林雪涅在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挣扎后终于转身,并快步向回走去。   “我需要……我需要帮助。”   当她想到这一点后,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而思维近乎迟钝到停滞的林雪涅终于又回过神来,并在快步走了几步之后跑了起来。她跑到她的手机躺着的那块草坪,并且一把拿起它,按下接通电话的按键。   海莲娜的声音就这样从电话的那头传来:“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   可还不等海莲娜把话说完,林雪涅就用那种失魂落魄的,哽咽得无法自已的声音说道:“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海莲娜……” 第121章 chapter 122   “我觉得……事情肯定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的, 艾伯赫特。”   在一间布置得简洁中带着点酷的房间里, 布拉格大学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米洛什这样对那个蓝眼睛的德国男孩说道。虽然他们可能算不上同系的同学,但是这个才只来布拉格大学交换过一个学期的德国男孩却是在他过来的那一个学期时间里和他们一起上了很多课。   于是米洛什当然会很容易地就在心里把这个慕尼黑大学物理系的学生划为自己的同学。   对于自己的这位同学的遭遇, 米洛什的心中是同情的。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会在得知对方已经来了布拉格之后十分热情地邀请他的这位同学来自己的家里住。   “我觉得……可能是雪涅的那位心理学系的朋友对你有什么误会, 所以不太愿意告诉你雪涅现在在哪里。但是雪涅现在肯定是安全的。关于这点你不用太过分担心, 也不用把事情想得太糟。你得给雪涅的那位朋友一点时间,让她和雪涅先沟通一下。但是你可千万不能逼得太紧,如果……你不想在雪涅的心里变成一个混蛋的话。”   对于自己的同班同学林雪涅和她的前男友艾伯赫特之间的事,米洛什还是稍稍知道一些的。并且,他不仅和事件的女主角林雪涅之间的关系很好, 他和这个蓝眼睛的德国男孩之间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挺不错的。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他肯定是想帮上点忙的,但是这个布拉格大学日耳曼文学系的男学生所知道的到底是有限的。有关艾伯赫特在来到这里, 并找到海莲娜之后所发生的事他可以说是毫不知晓。   由于有些事是艾伯赫特无法告诉他的,因此米洛什在这件事上所知道的消息不仅是有着很大缺失的,不完全的, 还是有着严重滞后的。   因此,在看到艾伯赫特来到了布拉格数日, 却没有得到太大进展之后,米洛什就找了个机会和他说了这些话。   对此, 和自己的这位同学一起坐在沙发上的蓝眼睛男孩只是在转过头之后向对方叹息着笑了笑,并点了点头。   接着,米洛什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因为觉得雪涅的抑郁症可能和你跟她分手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才这么自责……”   “不,米洛什。我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来的。”蓝眼睛的男孩在自己的这位朋友说完那句话之前就开口说出否定的答案。并说道:“我只是……我只是真的很担心她。”   “这样啊……”米洛什先是语速很慢地说出这样的话,而后他又在转回头之后终于憋不住了的问出了困扰了自己很多天的问题:“所以你这次来是想要和她复合的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没心思去想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她到底在哪儿,是不是还好好的。”说着,艾伯赫特又拍了拍米洛什的肩膀,并很真诚地说道:“但是不管怎样,谢谢你给我的这些帮助。”   在这个蓝眼睛的德国男孩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他的手机响起铃音。听到这个特别铃音的艾伯赫特连忙拿出手机。因为这正是他为林雪涅的好友海莲娜设置的特别铃音!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姓名之后,艾伯赫特连忙接起电话。   然而还不等他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接这个电话,他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海莲娜急切的声音。   “马上下楼!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你楼下了!你不是说不见到雪涅或者听到她的声音就不会走吗?我马上给你看活生生的雪涅!”   听到这句话的艾伯赫特连忙起身,并在和米洛什比了几个手势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看懂了,就很快跑了出去。虽然这会儿的海莲娜由于太着急而提前了几分钟打电话通知他,但是她的迟到还不算太过夸张。   在蓝眼睛的德国男孩站在马路边焦急等待了十分钟后,海莲娜开的车终于猛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车!”   把车窗放下来的海莲娜在给车门解锁后只是对艾伯赫特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就在艾伯赫特上车后,甚至还没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踩下油门。   “大约是45分钟前我和她联系上了。但是她现在的情况……”   在这个离老城区和城堡区都有一段路的布拉格新城把车开得飞快的海莲娜眼睛只是看着道路的前方,但她才用那种带着她强烈紧张情绪的声音把这句话说出了一半就意识到了坐在旁边的蓝眼睛男孩看向她的怪异眼神。于是她又连忙转头看对方一眼,脾气上来了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心理咨询师素养地杠了上去。   海莲娜:“喂,伙计,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为什么45分钟前就联系上她了可我这会儿才来找你。我可是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才让她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了!一会儿你千万别做任何会刺激到她的事也别说会刺激到她的话!”   艾伯赫特:“所以她现在在布拉格?她到底怎么了?”   海莲娜:“情况非常复杂,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我怀疑这回她可能真的是有抑郁症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我都觉得这会儿她可能有点神情恍惚了。一会儿你得先和我一起稳住她!至于我,我保证我会全程都带着你,让你知道,是不是我才是得了癔症的那个人!听明白了吗格罗伊茨先生!”   虽然海莲娜的德语可以说是很好,并且曾经在洪堡大学做过交流生的她在德语的日常会话上可以说是毫无问题,但是当她需要说明这么复杂的事情时,她的表述能力和日耳曼文学系的学生比起来到底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她用很快的语速说出这些可能还有一些颠倒错乱的德语时,被她用“格罗伊茨先生”来称呼的艾伯赫特还真的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而这个蓝眼睛男孩的表情和神情也很好地表达了这一点。   海莲娜原本就在过去的这几天时间里被自己友人的这位前男友“威胁”了好一通,并且这个人还在她试图坦白一切的时候问她——“所以得了癔症的人一直都是你,而不是雪涅?她只是被你骗了?”   因此,在这样的时候,蓝眼睛的德国男孩即使只是有了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诚实表现都会轻易地激怒她。   于是海莲娜再是一踩油门,并大声说道:“我是说!这次我会全程带着你!如果雪涅再无缘无故地突然消失,我们就都是最后一次见她的人了!到时候谁也别想跑!”   对此,艾伯赫特并没有给这个盛怒中的女人一个她很想要的回答。他只是在听明白了对方的这句话之后拿出了手机,并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应该在见到林雪涅之前先给她打一个电话。   正在开着车的海莲娜用自己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他的这一动作,于是立刻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   艾伯赫特:“为什么?”   这回,慕尼黑大学的这个物理系学生终于接了海莲娜的话。而海莲娜则似乎是为了报刚刚的一箭之仇而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又或者,要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麻烦了。于是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建议。   海莲娜:“你看过06年上映的电影《盗梦空间》吗?”   艾伯赫特:“我听说过它。男主角和他的朋友们可以进到别人的梦境中,盗取别人的秘密?”   海莲娜:“那就是你还没看过这部电影的意思?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去看一看这部电影的剧情简介和影评。然后你就发现这里面有一段很精彩的剧情,在男主角和他的妻子一起被困在梦境中几十年之后,想要从梦境中出来的男主角让他已经迷失了的妻子相信了他们所存在的世界全都是虚构的梦境。然后他们以自杀来逃离了梦境。但是在回到现实之后,他的妻子却认为他们所处的现实依旧是梦境。所以她用自杀来终结了自己。我觉得你得着重看一看里面的那段关于火车的经典台词!”   虽然说,艾伯赫特在这次来到布拉格并找到林雪涅的这位心理学系的好友之后,就一直觉得对方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并且他也百分百地不信对方的那套“雪涅回到上个世纪去找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未婚夫去了!”的说法。   他认为对方要不是在骗他,要不就是这个学习心理学的女孩自己得了癔症。   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因为对方所说的那段电影里的剧情,以及重复出现的“自杀”这个词而连忙按照对方所说的上网,并首先查找起了那段“关于火车的经典台词”。   通过关键词搜索,蓝眼睛的男孩很快搜索到了,并念了出来:   “你在等待一列火车。一列把你带向远方的火车。你知道你希望火车回带你到什么地方……但你不能肯定。但这并不重要……”   用德语念出了这几句台词的艾伯赫特看向提议他这样做的海莲娜。这个正把车开进布拉格老城区的捷克女孩并不出声回答他,而只是点了点头。于是蓝眼睛的德国男孩又看向了有关这段台词的画面。   ——当火车即将驶来的时候,躺在铁轨上的男主角紧紧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并大声问道:现在告诉我为什么!   然后,在火车就要从他们的身上碾压过去的时候,男主角的妻子大喊道:因为我们会在一起!   “你是说,雪涅现在很有可能会……”   看到这一幕的艾伯赫特在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很快看向正在开车的那个捷克女孩。而对方则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否定。   “我没说!没说她会自杀!”才说出这个词,海莲娜就觉得更着急了,此时恰好一辆开在她前面的车在红灯变成了绿灯之后好几秒都没有发动车子,这让她很重地拍向了方向盘名按响喇叭。在那之后,她又说道:   “我只是觉得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她很有可能会为了回去见她的未婚夫而做出一些绝对会伤害到她自己的事!只要她坚信那能让她回去,无论多危险的事她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第122章 chapter 123   一列红色的有轨电车从林雪涅的眼前看过去。   那是一列造型尤为复古的, 即便是在一百年前的布拉格城也能够找到的电车。   当属于这列电车的那抹鲜艳的红就这样开过一百年来几乎都没有太大变化的街道, 林雪涅不禁从她所坐着的长椅上站起身来,直到那列电车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她才重新在屏吸之后又找回她的呼吸。   于是她又看向周围, 并通过周围人的着装来判断自己此时身处的究竟是哪个时代。   可当她这样做了之后, 她又会看到在这座城市中经常会见到的, 穿着礼服正要去观看歌剧或是音乐会的女孩,以及西装革履的男人们。   这座城市中的复古元素以及现代气息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在这样的时候竟是让她有些分辨不清。正当好容易才在友人的安抚下情绪平稳起来的林雪涅又要陷入先前的那种混乱的,焦急的,近乎绝望的状态时, 她听到了一阵汽车的急刹车声。   随后,属于海莲娜的声音就这样传来。   “雪涅!”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林雪涅连忙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还不等她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而再一次地肯定此时她究竟身处哪个时代,她就看到了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 比起海莲娜来还要更靠近她的那个金发男孩,看到属于对方的那张熟悉到几乎要让她流泪的面容。   街道两旁的树影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而一阵摇曳,绿色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而这些绿色的叶子也将坐在车上的那个金发男孩的眼睛……仿佛是绿色的一般。   但他不是,他不是那个已经跃入深渊的, 出生于1908年的艾伯赫特。   在海莲娜从驾驶座上下来,并跑向她的时候, 林雪涅试着很轻声地对自己说道:“回去,回去……拜托了……哪怕一秒……”   但是那道时空的漩涡却依旧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   “宝贝你怎么又哭了!刚刚不是还答应我会好好的在这里等我的吗?”   在海莲娜还没跑到林雪涅的身前时,她就看到了林雪涅此时令她感到担心和着急的模样。她一边说着这句话, 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包纸巾,并在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交给林雪涅。   “抱歉,我只是刚刚一下子……”   林雪涅这样说着,却是说道这里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在海莲娜之后走到了她身前一米的地方站定的,蓝眼睛的男孩。   海莲娜注意到了林雪涅的视线,这让她连忙说道:“这是你的格罗伊茨同学,明白吗?”   海莲娜着重地咬了“同学”这个词,并以此来提示林雪涅,这并不是她此时极度渴望见到的那个艾伯赫特,也不是她的未婚夫。   这其实是一件让当事人感到十分糟糕的事。对于她来说,就是在半年以前,她还那样肯定地向自己的友人强调了那两个艾伯赫特就是一个人的看法。而现在,她却要极力告诉对方——不不不,他不是那一个,是另外一个!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可她现在却只能这么做了。   但是对于现在的林雪涅来说,她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那个蓝眼睛的男孩。事实上此时她连好好地和对方打一个招呼都做不到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控制那些,并且也没有这么坚定的渴望去控制那些。   狂暴的龙卷风在她的内心肆虐,汹涌的海啸更是要将她淹没。与其说她还在努力地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不如说现在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宣泄和释放那些可怕的能量。   于是她只能在又是看了那个眼睛里透出了担忧的蓝眼睛男孩一眼就抓着海莲娜的衣服,并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说道:   “我感觉……不太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先跟我一起回我家吧?然后我们来一起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这句话的海莲娜语气已经足够轻柔,但那还是引起了林雪涅的排斥,抬起了头了她露出了发红的眼睛,并又在开口后抑制不住哽咽地说道:“可是已经过去半天了,海莲娜。这里已经过去半天了。”   “是的,我知道,宝贝我知道。但是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半天了,可是所有你想发生的都没有发生不是吗?你也没能回到过去。所以这就证明你只是待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听着这句话,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很迟钝了的林雪涅沉默着想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在经过了激烈的挣扎后向自己的朋友点了点头。   “所以,先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海莲娜很是耐心地用足够慢的语速对林雪涅说出了这些话,然后林雪涅才点了点头。   就在距离两人一米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的蓝眼睛男孩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人紧紧捏住了一样难受。就好像他对米洛什所说的那样,他很担心林雪涅,并且他这次来布拉格也希望能够看到那个女孩是好好的。   可现在,他却觉得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并且现在也依旧喜欢着的这个女孩并不好。她现在的样子甚至比艾伯赫特在听说她“因为严重的抑郁症而休学”后所想象的样子还要更糟糕一些。   她看起来脆弱极了,并且随时都会情绪崩溃,又或者说……她现在实际已经崩溃,只是用一丝仍然存在的理智维系着平静的样子。   然后他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只要离开,他所喜欢的那个女孩就会好起来。   在海莲娜轻声安慰了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对她露出了一个只是用来让对方放心的,很淡的笑容,并在走向海莲娜的车子前看向这个蓝眼睛的男孩,对他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布拉格,让你感到那么担心实在是很抱歉。”   听到那样生疏的语气,蓝眼睛的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不,你不需要因为这样的事对我说抱歉。”   “开具抑郁症的证明用来办理休学,是我的主意,也是我求了海莲娜好久她才答应的。如果可的话……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别人也知道这件事?这会给她带去很大的麻烦。没法弥补的大麻烦。”   看着这样的林雪涅,蓝眼睛的男孩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林雪涅想要对他说谢谢,却是在看着他的眼睛时又一次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并在自己又哽咽起来之后挪开了视线地说道:“抱歉,我只是……只是现在没法这样看着你的样子。”   但是蓝眼睛的男孩却表示他知道,并且他不在意,而后说道:“我们上车吧?”   说着,这个爱好滑板的男孩很绅士地替林雪涅打开了车门,又在她坐进车里之后替她把门关上……   * * * *   又是二十分钟后,海莲娜终于把她出门接上的两个人全都带回了家。在进门后,她需要给来到她家的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还有她自己都泡上一壶茶或是咖啡。但她又实在不放心让林雪涅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   因此海莲娜在开始翻找家里的袋泡茶叶和方糖时,她高声让林雪涅帮忙给她找一找茶壶和杯子,并烧上一些水。   在听到对方给她的任务后,林雪涅也是这样做的。但或许是因为她太心神不宁了,因此在她把水烧上后又拿出茶壶和配套的杯子时,她险些失手砸了那套茶具里的两个杯子。   幸好,幸好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并不想让两个女孩都在那里忙碌,只有他这个唯一的男性坐在那里的艾伯赫特就在旁边,并反应很快地替她接住了那两个杯子。   那让林雪涅在慌忙之后抬起头来看向对方,而那个蓝眼睛的男孩也只是问道:“没撞到吧?”   对此,林雪涅只是摇头。可不等蓝眼睛的男孩又问到她些什么,海莲娜的声音已经传来。   “你想喝什么茶,雪涅?我这里有综合野莓的水果茶,红茶,绿茶。”   “红茶,谢谢。”这样转头回答了一句的林雪涅又看向身前的艾伯赫特,似乎是在询问他想要喝什么茶。只是一个询问的眼神,就让蓝眼睛的男孩看了她许久,并在那之后说道:“红茶。”   或许是因为蓝眼睛男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太过温柔,并且这样的温柔与其说……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阳光外向又开朗的滑板男孩曾经望向她的注视相像,不如说它与属于上世纪的那个贵族看向林雪涅的目光更为相似。   于是她愣在了那里。   事实上,她又一次地无法只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清楚而肯定地分清这两个在相近的时间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对她来说又有着特殊意义的男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晋江上线了新的防盗系统!我看到小伙伴们都在用着都说管用都说好我也心好痒呀!   如果能够官方防盗,谁还愿意自己整防盗章呀!不管有啥事都得准时替换,在外头还要用手机给自己的电脑发射4g网络来替换!   但是因为我这个月给自己整的bug,最近都是隔天替换的了。为了全勤我得要到下个月才能转成官方的防盗系统!我先提前和大家说一声!嘿嘿嘿希望我大晋江越来越好! 第123章 chapter 124   “雪涅, 雪涅?”   已经在餐厅的桌子上摆好了茶包的海莲娜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这让她在突然一下回神后向对方应了一声, 然后把手里端着的放有茶壶和茶杯的托盘抬了抬,示意眼前的那个德国男孩把他接住的那两个杯子放到她的托盘上。   但是有着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却是在把杯子放到了林雪涅端着的托盘上之后又从她的手里拿过了整个托盘。然后, 他就对林雪涅说道:“你先走。”   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的海莲娜在两人都走过来之后说道仿佛是为了缓解气氛一般地说道:“所以, 你们沟通好都要喝什么茶了吗?”   林雪涅:“红茶, 艾伯……我是说, 他也喝红茶。”   海莲娜:“好的,看来我可以只泡一壶茶了,因为我也正好想喝红茶。”   说着,海莲娜还给了一个能让林雪涅消除尴尬的小眼神。那当然会让林雪涅向她回以一个感激的笑。但在他们泡起茶之后,海莲娜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林雪涅很不确定地看向她。   林雪涅的这位“知情者”说:“所以, 现在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和那个绿眼睛的艾伯赫特为什么会突然一起回布拉格?之前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你是在一场葬礼上突然回现代的?你们来参加谁的葬礼?”   虽然林雪涅先前就没有想明白海莲娜为什么会在带着这个蓝眼睛的男孩一起过来找到她之后又带着对方一起回来,可当海莲娜当着对方的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她还是会无法相信。   在她用那种不确定的目光看向海莲娜却没有很快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她又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那个位置上的艾伯赫特。可她却也没有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迷茫或是不敢置信。   就在蓝眼睛的男孩因为感受到她的目光而也用很平和的目光看向她的眼睛时,海莲娜说道:“忘了和你说了, 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你得理解我当时的惊恐。我险些就被你的前男友弄到警察局去了。我还敢不说吗?而且你自己不也和他提起过?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把你的绿眼睛男孩也告诉他了。”   “我不是想要把你弄到警察局去, 我只是认为雪涅既然已经失踪这么久了,我应该去报警找她。”   在海莲娜用“你的前男友”以及“你的绿眼睛男孩”这样的字眼捅刀了这个滑板男孩后, 艾伯赫特并没有和这个比自己还大了一岁的捷克女孩针尖对上麦芒。他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在意海莲娜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既然他现在已经看到了已经失踪多日的,自己曾经很喜欢的女孩已经又出现眼前,他也已经确定对方是安全的, 并且在林雪涅的身上也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意外,那么他完全不介意在对上林雪涅的这位友人时展现出更多的绅士风度。   但是海莲娜看到前两天把她逼得那么紧的德国男孩居然在这个时候居然语气这么平和地对她耐心解释,她反而会更不满。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朋友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很糟糕,她其实是很想先和对方吵上一架的。   可现在,她只能先放下自己的这部分情绪,并说服林雪涅说出她到底在时间的那一端遭遇了什么。   但要让林雪涅在那个曾经和她有着亲密关系的蓝眼睛男孩的面前说出那些,这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并且这也会让林雪涅感到十分排斥。   而她的这一感受也忠实地表现在了她的脸上。   在意识到坐在她身旁的蓝眼睛男孩还在看着她,并真的正在等着她开口之后,她尝试了好几次,却依旧只是泄气一般地看向海莲娜道:“我做不到。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很荒谬,甚至还很可笑。我想不到我要告诉他那些的理由。”   由于此时的林雪涅对于她身边的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实在是避无可避,于是她只能用捷克语对海莲娜说出了这些话语。   可她却没能想到,海莲娜会直接给对于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半懂半不懂的艾伯赫特翻译出来,并且那还是面无表情地用德语原汁原味地翻译出这句话来。   看到对方居然这么做了的林雪涅简直难以理解并险些就要在一气之下站起身来了。   但是在那之前,蓝眼睛的男孩却是已经出声,并说道:“如果你找不到告诉我那些的理由。你介意让我为你找一个吗?”   就这样,这个曾经因为在火车上的一面之缘就追到了布拉格大学来的男孩看向林雪涅的眼睛,并十分郑重地说道:“我想知道。”   “可我不想拿出在我看来很重要的,我正在经历的人和事,用那些来告诉一个认为我是疯子的人,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疯子。我又可能在一会儿之后怎么发病。”   两人先前还能称得上友好的气氛就在这一刻凝滞了。显然,不止林雪涅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起她上一次试图向眼前的这个男孩坦诚一切的时候对方所告诉她的。   【听着,雪涅。有些与众不同可能会让人觉得很酷。可它们却并不是好的。】——是的,那也是艾伯赫特在这一刻想起的,他曾经说出的话语。   但是很快,很快海莲娜就又叫住了林雪涅,并提高了一些音量地对她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雪涅?你在攻击他。在你的潜意识里,你企图用否定他来划清你和他的界限和保护你自己,以及找回你现急于见到的你的未婚夫。放轻松,雪涅。你知道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用处。相反,把一切都说出来才对你更好。”   海莲娜的提醒让林雪涅再一次地意识到她情绪的不对劲,而在那之后,海莲娜则更是眼睛直视着她,并放低了声音地说道:“你需要一些倾听者。”   这样之后,林雪涅在内心的又一次挣扎之后看向身旁的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并说道:“我需要向你道歉。抱歉,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我这两天的情绪一直都有一点……控制不住。”   对此,似乎已经知晓了一些林雪涅在他的这几个月时间里究竟经历了多少时间的蓝眼睛男孩只是在怔怔之后很轻地摇了摇头。不等艾伯赫特说些什么,林雪涅就已经继续说道:   “但我真的觉得我不应该和你说出这些。这太奇怪了。”   但是蓝眼睛的男孩却并没有简单地尝试去说服她开口,而是说道:“我们分手的那天……我们分手的那天,你告诉我,你的‘臆想’里还有另外一个我,他和我长得很像很像,但他看起来没有我这么强壮,那个人的眼睛是绿色的,他会拉大提琴,也会画画。他的声音和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语调不一样。”   听着这些话语,林雪涅对于眼前的这个和她的恋人长得那么相像的男孩终于没有那么排斥了,而是在对方说出这些的时候向他点了点头,带着一抹有着脆弱意味的落寞笑意。   而后,有着蓝眼睛的艾伯赫特问道:“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样子?我是说,你带着他的照片吗?我想……我想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和我长得有这么像。”   在蓝眼睛的男孩对林雪涅说出了这些让她深感意外的话之后,她咀嚼了那些话许久,然后她才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已经换了一根表链的怀表,并将它在对方的面前打开。   当蓝眼睛的男孩看到怀表盖子内侧的那张黑白照片时,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并在十分惊讶地看了林雪涅一眼后向那块怀表伸出手,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林雪涅。   对此,林雪涅并没有马上点头,事实上……她是现在想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曾经与她一起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的男孩点了点头,并把这个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已经珍贵无比的怀表交到了他的手上。   然后蓝眼睛的男孩皱起眉很认真地看向这张照片,看向这张曾经被他的堂姐误认为是他的照片。然后他就能明白,林雪涅所说的“与他长得很像很像”。   但那当然不是他。蓝眼睛的男孩深知这一点。那不是他所会有的神态,并且他也能够在照片上的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到很多微妙的,与他并不相同的细节。   这也当然不是一张用电脑合成的照片。   就是在蓝眼睛的男孩从这张照片上意识到了很多的时候,只是看到这张照片就想起了许多两人间过往的林雪涅的声音也就此传来。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你交换到布拉格大学的半年以前。那是一个冬天。当时我正和弗兰茨·卡夫卡在查理大桥上发生争执。因为两边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对于上个世纪的那个时空来说,我总是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两三天。这让弗兰茨·卡夫卡感到很糟糕。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有一个男孩,他在冬天里被一群比他年长的孩子丢进了伏尔塔瓦河里。那年他才只有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以为最近已经开始各种推高潮了,评论区肯定得炸裂了!   然而还是好寂静岭的感觉……算了,评论区不炸裂,我的更新内容就来炸裂!   今天就是除夕啦!鸡年就要来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都越来越好呀!   以及我没有过年还好好写文啦!我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写文了这些都是存稿!原以为我可以一直持续超高速写文状态的,可其实快过年了,事情还是很多的。等1月结束之后,我估计就得隔日更攒一阵子存稿了吧! 第124章 chapter 125   海莲娜对林雪涅说:你需要一些倾听者。   她是对的。   对于现在的林雪涅来说, 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东西积压在她的心里了。她需要把那些说出来。不仅把那些告诉海莲娜, 她还应当把这些告诉与属于那个时代的艾伯赫特一定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蓝眼睛男孩。   因为只有这样, 她的内心才能平静下来, 或者是得到暂时的宁静。   并且也只有这样, 她才有可能意识到究竟是什么让她突然丧失了“回到过去”的力量。   于是林雪涅从两人的相识开始回忆, 并且第一次把这个故事完整地告诉她的朋友,以及与她的恋人如此相像的,同样叫做艾伯赫特的德国男孩。   但是他们之间实在是发生过太多太多,也有着无法只是用这半天的时间就说完的故事。因此,当林雪涅发现时间已近晚上十点的时候, 她开始加速叙说那些,并且也省略了当中的许多事。而直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内心已经有了这样一个设想和期待的林雪涅说道:   “我想, 我该回去了。回我在布拉格租的阁楼。也许,也许等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就又能回去了呢?”   林雪涅所说的, 正是在她离开布拉格,去到上个世纪的柏林之前的“午夜之约”。在那个时候, 她只要在接近午夜的时候依旧留在自己所租下的那个小阁楼里,她就能够在午夜之后回到属于上个世纪的, 被绿眼睛的贵族所买下那套阁楼公寓。   这一次,海莲娜没有再说出挽留她的话语。   似乎她自己也在听过了那个已经十分完整的故事,以及近来在林雪涅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整理整理这一切, 并弄清楚这之中所可能存在的,潜在的线索。   然后,在林雪涅起身的时候,蓝眼睛的男孩也在她之后起身,并对她说道:“很晚了,我送你。”   但是对于林雪涅来说,无论是在她向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坦诚了那些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会有抗拒对方这一建议的理由。她甚至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在知道了那些之后,这个就读于慕尼黑大学的男孩会怎样看待那些。   可现在,属于这个时代的艾伯赫特明明看到了她眼睛里的迟疑和抗拒,却还是用一种会让人感到放下紧张的,温和而轻松的语调对她说道:“走吧。”   这样之后,林雪涅只是又看了海莲娜一眼,在确定她现在正在一边回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故事,一边做笔记之后就对这个蓝眼睛的男孩点了点头。   由于这里距离林雪涅所租下的,位于城堡区的阁楼还是有些远的,因此他们喊了一辆出租车。   在等车的时候,两人全都没有说话。他们似乎都想和对方说些什么,却又都是在等对方先开口。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叫的那辆车停到了他们的面前,而艾伯赫特也在给她打开车门,又在等她在后排坐好之后给她关上车门。   这是因为,在艾伯赫特这样做了之后,他并没有只是前排从被放下的车窗那里告诉司机应该去哪儿,而是拉开了车门,并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艾伯……艾伯赫特?”   似乎在这样的时候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对于林雪涅来说已经成为了会让她感觉到有些排斥的事。那是因为,她下意识地想要把属于这个时代的,已经与她渐行渐远的艾伯赫特与属于过去的她的恋人区分开。此时就连林雪涅自己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同名的人,甚至还不乏同名同姓的人,可她就是无法在这个时候那么轻易又自然地用那个名字来呼唤另外一个人。哪怕她是先从这个男孩的口中得知了“艾伯赫特·格罗伊茨”这个名字。   可她也同样知道,这样不好,真的很不好。   于是她克服了那些,并终于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蓝眼睛的男孩才和出租车司机说清楚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汽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林雪涅的那双在黑夜中更让人无法忽略的黑色的眼睛,以及那双眼睛里所闪过的疑惑。   于是他说道:“等你到家的时候就起码得晚上十一点半了,你总得让我送你上楼吧?”   “可这里是布拉格,这里很安全。”她也同样答道。   然后蓝眼睛的男孩笑了,他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后排的林雪涅,并说道:“如果你在十二点后又不见了,这回我可不能再让别人做最后一个看到你的人了。”   听到他的这句开玩笑一般的话语,林雪涅也笑了。在沉默许久后,她试着开口说道:“我为我曾经把你们误认成是一个人而感到抱歉。”   出租车慢慢驶进布拉格的城堡区。与总是热闹非凡的老城区不同,这里虽然也是布拉格城的核心区域,这里甚至还拥有着举世闻名的布拉格城堡,可这里的夜晚却会是寂静的。   为他们开着车的出租车司机显然是一个不懂德语的人,并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车上的这两个乘客在说些什么。这个还只有二十多岁的本城青年只是从两人的坐位解读出了这两名青年男女并不是一对情侣。   随后,并没有去在意两人可能说了些什么的出租车司机在这个深夜时分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并在坐在前排的艾伯赫特试图转头过去看向林雪涅,且视线撞到他身上的时候对自己的这位前排乘客笑了笑。   在这样的一个打断之后,蓝眼睛的男孩就失去了一个在林雪涅说出下句话之前先开口说些什么的机会。   “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法解释清楚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够看得到你们俩的不同,但我就是很固执地把你和他认成是同一个人,你是在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人,而他则是在我的臆想世界中存在的,你的映射。我……在这件事上我想做得更好一些,可到了现在,我却觉得我对你们都怀有歉疚。有、有些事我做得很糟,但我和他……的确是在和你分手之后才开始的。”   当林雪涅说完这些的时候,他们所坐的那辆出租车正好就开到了林雪涅的阁楼小屋的楼下。   做完了这一单就打算回家的出租车司机很愉快地给前排的男孩报出了车费。那让艾伯赫特对他点了点头,在把车钱给了对方之后,他问林雪涅:   “现在你很爱他,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男人,是这样吗?”   “是的。”   说出这样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并不困难。哪怕,这是在另外一个艾伯赫特的面前。   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蓝眼睛的男孩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很快打开车门,也为坐在后排的林雪涅打开车门。但他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在林雪涅从信箱里拿出了那个放着备用钥匙的信封后问道:“如果一切顺利,午夜之后会发生什么?”   “如果一切顺利……午夜之后我会直接消失在你的眼前。”   在把底下的大门打开后,林雪涅这样对蓝眼睛的男孩说道。可没曾想,对方却是又接着问她:“就像那天你在柏林的时候,和海莲娜一起离开之前那样吗?”   这样的一句话让已经要走上楼梯的林雪涅猛一下地回过头去看他。在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这个男孩自嘲地笑了笑:“注意到了什么,却又固执地不去相信的人不止你一个,雪涅。在这件事上,我也是一样。”   说着,他又走上楼梯,并在走到林雪涅身旁的时候对她说道:“走吧,我送你进屋子。也许,你可以允许我和你一起等到午夜十二点。”   犹豫了一会儿后,林雪涅向他点了点头。而在两人一起进到林雪涅仿佛已经离开了很久,可在这个时空实际却只是几天没有人在的阁楼小屋时,有着蓝色眼睛的艾伯赫特终于问出了他已经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那个和我同名同姓还长得很像的男人,他也知道我的存在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蓝眼睛男孩看起来有些局促,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了。可林雪涅还是能够感受到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孩问出这句话时忐忑的心情。她望向对方好一会儿,然后,她才说出了她的答案:   “不,他不知道。”   说着,林雪涅很快走向自己的书桌,并打开放在抽屉里的笔记本电脑。仿佛刚才蓝眼睛的男孩问她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在她的电脑里,有着一个文档,里面有她在很久以前整理的,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十年的大事记录。   可不等林雪涅在电脑开机后打开那个文档,蓝眼睛男孩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所以你是在有意向他隐瞒吗?但他应该知道。”   “是的,他应该知道,是我没有勇气去告诉他。”   点开了文档的林雪涅转身看向蓝眼睛的男孩,并在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甚至是质疑时说道:“因为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如果他问我……德国的未来会怎样,我该怎么回答。”   熟悉的俊美脸庞映在了她盛着泪光的眼睛里,她又一次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是在叫着眼前的蓝眼睛男孩,还是在唤着她只离开了半天,却已经很想念很想念的那个人。   “艾伯赫特,他很爱他的祖国。那种爱意很强烈,它不是在那场战争结束后才出生的德国人……能够感同身受的。所以,我没有勇气去告诉他……” 第125章 chapter 126   【那种爱意很强烈, 它不是在那场战争结束后才出生的德国人……能够感同身受的。】   “你错了, 雪涅。”   在林雪涅说出那句话之后,蓝眼睛的男孩沉默了许久, 而后他说出了反驳的话语。那是很平淡的语调, 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这是因为, 他没有想去说服谁, 也并没有想要和眼前的人强调这一点,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们依旧很爱我们的国家,只是所有人都羞于说出这点,好像爱国本身在德国就是一种不能和人提起的事。”   当林雪涅把她在与绿眼睛的贵族订婚后的这几年一直深藏在心底,却是时不时地会浮出水面提醒她的恐惧说出口, 而蓝眼睛的男孩则就在她的眼前展现出了如此成熟的一面。   他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德国人似乎都不能在公开场合一起大声地唱国歌。因为那会让别人感到害怕。那也会让被我们侵略过的,和我们交战过的国家想起那场战争。这样的情况甚至一直到这十五年才结束。但很多事不是我们不说出口就不存在的。雪涅……我很爱我的国家。”   当蓝眼睛的男孩以沉稳的语调说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的事, 林雪涅竟是发现自己无法辨认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了。   她的目光因泪水而朦胧了,而她的耳朵则让她沉浸在了因为那些话所带给她的冲击中。此时眼前的这个男孩成熟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和林雪涅现在很想很想的恋人愈发的相似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是恍然觉得此时站在她眼前的人, 就是她的恋人。可当她走近对方,她又会发现……那其实是存在于2020年的, 在和平年代中出生,也在和平年代中长大的, 蓝眼睛的艾伯赫特。   她很认真地去努力分辨,却越是努力越无法分辨。   于是她扶了一把旁边的墙,并说道:“我感到……我感到很抱歉, 为了我狭隘的认知。”   “没关系。因为就连我们自己,都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理清这些。但就算理清了,我们可能也会没有机会把这些告诉别人。”   说完,蓝眼睛的男孩不禁很不确定地看向在扶了一把墙稳住身形后又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的林雪涅。事实上,当林雪涅再一次地在蓝眼睛的男孩眼前流泪的时候,这个一直都没能忘记她,也对她抱有着复杂情感的男孩就想走上前去了。只是两人此时的关系让他犹豫不前。但是林雪涅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让他很担心,因此他在几次摇摆不定后终于还是走上前去,把纸巾放到她的手里,并有些着急地问她,她还好吗。   但林雪涅却没有很快回答他。于是对于这样的情形几乎是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做才会让对方稍稍好起来一些的蓝眼睛的男孩只是问道:   “你需要我给你……泡一壶红茶或者是冲一杯热可可吗?还是你现在会想要和海莲娜通个电话?”   对此,林雪涅摇了摇头,并在那之后低下头,不去看他:“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最近一直都有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不需要为了这种事对我说抱歉。”说着,蓝眼睛的男孩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说道:“你刚刚是想看一会儿你电脑里的文档吗?我把你的写字桌搬出来一点吧,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看一会儿?还是说你会想……”   蓝眼睛的男孩又想出了很多可能可以帮助林雪涅转移注意力,让她不再沉浸在那样的情绪中的办法。然后他对上了那双仿佛盛着星光的,黑色的眼睛。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对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是点了点头。   那让有着蓝色眼睛的艾伯赫特在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并走向那张被放在了通往天窗的台阶旁的写字桌,把它搬出来。当他把椅子也都搬好,他开始示意林雪涅快些过来。这个男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晚好好地看着林雪涅。起码……在午夜十二点到来之前,他必须这样做。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分手之后第一次在没有另外一个人的情况下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艾伯赫特开始用手机浏览起了网页。林雪涅则按照她先前所想的那样开始看她自己整理的那份文档。   这样的状况看似是蓝眼睛的男孩执意促成的。   可事实上,是林雪涅现在的情绪以及状态需要有那么一个人就待在距离她不近也不远的地方。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她感受到自己真正存在于某个时空中,而不是游离在两个时空之外的,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中间地带”。   但是这样的沉默却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在打开了第一个网页之后就一直只看着那个并不大的手机屏幕,并没有再动过它的蓝眼睛男孩终于还是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开口对林雪涅说道:   “我无意去破坏你和你未婚夫之间的关系。但是雪涅,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分手,你还会在那个时代陷得这么深吗?还是说,你总是会为了那个人而和我提出分手的?”   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林雪涅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并在反应过来之后问道:“这很重要吗?”   “是的,它很重要。”蓝眼睛的男孩这样回答道:“因为我想让我自己知道,当初我做出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虽然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我还是想从你这里再确认一遍。”   “我……”眼前这个男孩认真的模样让林雪涅张了张嘴,却只是说出一个词就又一次的沉默。可蓝眼睛的男孩却只是郑重而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他想要得到的答案。于是她只能试着去想,却是才想了一会儿就说道:“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艾伯赫特:“那你就现在考虑,我可以等。”   林雪涅:“可我现在的状态没法好好考虑任何事情。”   可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能够让蓝眼睛的男孩感到满意的回答。于是他只是继续等待。当他的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带有任何笑意地看向林雪涅时,林雪涅会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和她的恋人更像了。那种感觉像极了她在那座为卡夫卡举行了葬礼的犹太教堂里看向绿眼睛贵族的最后一眼……   当这样的念头出现在林雪涅的脑海里时,她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是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已经错过了它。   可眼前的这个男孩却还在等待一个答案,那种郑重的态度让林雪涅无法只是随口说出一个未加思考的答案。   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就在这个气氛凝滞的时候突然响起,并打破一切。   那是墙上的挂钟所发出的钟声,它并不很响,也不带有肃穆的音色。可当这样的钟声在午夜十二点敲响,它会敲进两人的内心,更一直传递到他们内心更深处的地方……   但是很快,蓝眼睛的男孩会在回过神来之后马上看向自己曾经的恋人,而林雪涅则会看向房间的四周,用以确认她此刻到底在哪里。   只是她所渴望的一切都并没有发生。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再次敲响时,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在她回过头来看向就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艾伯赫特时,她会惊觉那种无法分辨的恍惚又变得更强烈了。一种几乎要让人感到窒息的,强大的情感就这样将渺小的她淹没在那里。   那让林雪涅不禁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并在那之后一下就站起身来。   “你该离开了,艾伯赫特。你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分不清你们的……”   说着,她就合上电脑,并要转身去到自己的床边。如果她在这个阁楼里还能有一个正经的卧室,并且他们刚刚待着的地方也只是她的客厅。那么她一定会就这样在落荒而逃之后一把关上房门,并在锁上门之后什么都不管了。   但显然,现在的她无法做到这一点。   而蓝眼睛的男孩也在她走到床边之前就站起身来,并说道:“不,你分得清的,雪涅。你的心里应该很明白。”   【我爱你,雪涅。我也不能失去你。这一点,你的心里应该明白。】   当蓝眼睛的男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在前一天的晚上对她所说的话也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可是当她还想抓住那个声音的时候,她的耳朵里就开始响起耳鸣。那让她一下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当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又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听到此时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蓝眼睛的男孩对她所说出的话语。   “你不需要这样排斥我,你也不需要这样否定我,我不是洪水猛兽,我也不可能就这样被你吓跑。但是现在你让我感到很担心,也感到很自责!”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转过身来,并看着就站在离她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的蓝眼睛男孩。   然后他说道:“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可我却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推了你一把,把你推到了他那里。不是吗?”   因为这句话,林雪涅想起了很多,也想起了在绿眼睛的男孩18岁那年的圣诞节。可当她面对这个就站在她眼前的人时,她却只能不住地摇头。   可这个男孩却不管不顾,并问出了她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   “有件事你考虑过吗,雪涅?既然你的时间在过去是静止的,那么不论你在过去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你总有一天是得回来的。到了那一天,你打算怎么办?”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直到这一刻,直到蓝眼睛的男孩终于问出这个她最不愿意去考虑的问题时,林雪涅终于说出了如此强硬的话语。可那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信号,一个让从上次在柏林见到她起就压抑着自己的蓝眼睛男孩崩断了理智的信号。   于是他快步走向他一直都没能忘记的女孩,在林雪涅反应过来之前捧住她的脸,并吻住她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的时候忘记和大家具体地说一下了!晋江现在新上线了防盗系统。   由于后台的系统有好几个可选择项,每个作者那里的都不太一样。   我这边设的暂时是购买这篇文全部v章50%及以上的读者可以在新章发布之后直接看到更新。购买率在50%以下的得要等到十二小时之后才能看到。 第126章 chapter 127   那是他与这个女孩相识以来最不绅士的一个吻, 也是最为强硬的一个吻。   它让林雪涅用尽全力去挣扎也挣脱不了那些肆虐, 最后只能一巴掌拍到蓝眼睛男孩的脸上,并趁着对方在那一瞬间的愣神而猛力推开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当林雪涅又退到了对方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之后, 她又会因为气愤而再次走上前去, 再给他一个更用力的巴掌。但是在林雪涅又打了他一下之后, 明明能够躲开却没有躲开的蓝眼睛男孩抓住了林雪涅就要收回的手。   而此时的他看起来也并不狼狈。   “我不会道歉的。”他说, “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只要你想,你就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   说完,他松开了林雪涅的手,并在对她说出了“晚安”后离开。   当蓝眼睛的男孩替林雪涅关上房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重物砸到这扇门的声音。那让他顿了顿, 而后就并不在意地快步下楼。   在他走出这栋位于城堡区的房子之后,他给米洛什发了一条短信,问他睡了没有。   很快, 这个在假期里并没有早睡习惯的,布拉格大学日耳曼文学系最帅的男生就给他发来回信——【还没有,不过再过半个小时我大概就会去睡了。】   【好的, 那我现在就回来。】——艾伯赫特。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如果刚刚我不回复你, 你今天就不回来了?】——米洛什。   【对,找家旅馆去睡一觉, 明天早上再回来。】——艾伯赫特。   【这么说起来,你今天还是不顺利?】——米洛什。   看到自己的这位朋友如此直接的问句,蓝眼睛的男孩并没有继续回复, 而是把手机收了起来,并向着这位友人的家跑步进发。   大约是在十五分钟后,他走到了米洛什家的楼下,并给对方拨去电话。   当蓝眼睛的艾伯赫特在深夜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与林雪涅的这位共同的朋友刚打算去刷牙。于是在看到暂时借住在他家的这位友人很可能带着让人觉得喜闻乐见的消息回来时,米洛什干脆一边刷着牙一边靠着墙盯着艾伯赫特。   “你真的不打算现在就说些什么吗,伙计?还是你一定要等到关灯之后才能开始你的开场白?我可不喜欢在关灯之后还用手机查我不会的德语单词,那会得青光眼的。”   虽然说艾伯赫特先前在林雪涅的阁楼小屋里可以说是非常冷静,但他到底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在和平年代出生也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男孩。因此,当他一路跑回来,并在跑回来的路上思考了那么久,此时他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乱的。   但是当他在这样的时候看到他这几天的室友用带着牙膏泡泡的声音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保持了一天沉重心情的他会猝不及防地被对方给逗笑了。   “你就非得在刷牙的时候和我说这些吗?”   “我这是为了……”米洛什才打算继续说个几句话,就险些要把牙膏泡泡咽下去一点,于是连忙跑去浴室,并一边漱口一边抱怨道:“我这是想要先给你一点准备时间,去想想应该怎么说,从哪儿开始说。”   “我看到她了。她看起来并不快乐,有很多烦恼和忧愁。我……”   说到这里,在房间里把上衣脱了,也拿起了睡觉的时候穿的宽松t恤和裤衩的蓝眼睛男孩犹豫了。而当刷完了牙的米洛什走出来的时候,正等着去洗澡的艾伯赫特才说道:   “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和她说过我爱她。”   米洛什:“那就去把人追回来?”   艾伯赫特:“可她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说完这句话,艾伯赫特就走进了浴室。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面里的自己。那是一张很帅气,很现代,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脸。当拥有这张脸的人笑起来,他会看起来有些孩子气。而当他不做表情,只是这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会看起来更成熟,也带上了一些……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复古感。   现在,站在镜子前的蓝眼睛男孩回忆起了那张藏于怀表里的黑白照片。   他知道,那不是他。在他第一眼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知道。   想到了这里,蓝眼睛的男孩把他身上最后的那些衣物也脱了,并走去淋浴间,冲一个澡……   在这天的夜里,他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他看到了一个很美很美的画面。仿佛这样的美本就该只是出现在梦境中。   那是一场婚礼,有着金色头发和沉稳气质的男人把双手放在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孩的手,亲吻她手上的戒指。女孩的脸上有着幸福而明朗的笑意,而那个男人则用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在画面的远端,有着布拉格的红色屋顶,还有着画面尽头处的,布拉格城堡。   可他都在布拉格待了半年多了,却从来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它有着漂亮的园林,是一个巨大的阶梯式花园,能够看到布拉格城童话一般的红色屋顶。那看起来好像是那座位于城堡区的,根据弗朗基谢克·马多什·卡尼卡的设计建造于十八世纪的阶梯花园。可它看起来却是比那座巴洛克风格的花园更美,而且还能看到远端的布拉格城堡。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又可能它其实出自于一个对于布拉格有着很深了解的人的想象。   在这个梦中,蓝眼睛的男孩有时就是那个男人,有时……他又只是站在那个花园里的一个受邀者,看着那场正在举行中的婚礼。   他觉得这一幕熟悉极了,仿佛他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他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他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也就是在他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起那些的时候,他从这个梦中醒了过来。   在黑夜中一下睁开了眼睛的艾伯赫特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此时究竟是在哪里,在刚刚结束的这一天里又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坐起身来,在夜色之中,他看到他这两天的室友米洛什就睡在旁边,盖着另外一条被子。熟睡中的这位日耳曼文学系学生仿佛是被艾伯赫特坐起身来的动静给打扰到,在睡梦中默默地翻了个身。   那让艾伯赫特不禁感到一阵好笑,但是在那阵好笑之后,他就发现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还很清晰的梦境已经消散了很多。这让蓝眼睛的男孩很着急地闭上眼睛,他企图给自己营造出与他刚刚睁开眼睛时相似的幻觉,很努力很努力地回忆刚刚的那个梦,并把属于它的那些记忆碎片全都拼凑起来。   这是因为,无论是他的理智还是感情都告诉他,他在这个梦中所看到的东西很重要。   可是那一切依旧还是在他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记不清那场婚礼中的新郎与新娘的脸,但他就是觉得那两张脸庞熟悉极了,他甚至觉得……那场婚礼上的新娘就是他在今天的午夜时分还见过的……那个黑发女孩。   当这样的念头闪现眼前。他与那个女孩在开往布拉格的火车上相识的情景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艾伯赫特。我叫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想到了那一幕的蓝眼睛男孩几乎是直接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才想起来那一幕,想起两年前的自己说出“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就会又一次地想起那场婚礼上的,美丽的新娘。   纷杂的,或清晰或模糊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幕接着一幕地闪现,快得让他甚至无法抓住其中的任何一幕,可他又觉得那之中应该是有着某些联系的!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他应该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还是更迷糊一点,好像梦刚醒时的那样才更能让他想明白那些!   一下子想不清楚那些,又觉得那些想法和画面很快就会在自己脑袋里消失的蓝眼睛男孩着急得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好。   可直到最后,他依旧还是没能抓住那些,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这样一来,他也睡不着了。   他去到阳台上,并站在那里,从布拉格的新城望向老城,望向布拉格城堡。让属于夏季布拉格夜晚的丝丝凉意侵袭他,浸透他。   大约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他回到卧室,却只是拿上了手机就又走到阳台上,并先把窗帘给拉上,再把通往阳台的那扇门也给紧紧地关上。   现在还只是凌晨三点,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一刻都不能等待了。于是他在犹豫了许久后终于拨通了自己父亲的手机号码。   大约是在五六声响铃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他父亲火气很大的抱怨声:“你是疯了吗,艾伯赫特?现在是半夜三点!你刚刚差点把你妈妈也吵醒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就弄清楚。否则我可能真的会疯了的。”   听着电话那头儿子的话语,那位父亲在想了一会儿后说道:“那你说吧。但这最好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听到这样的许可,蓝眼睛的男孩很快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问道:“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不叫艾伯赫特,大概是在我七岁,还是六岁的时候?你们把我的名字从艾德里安·格罗伊茨改成了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为什么?” 第127章 chapter 128   “为什么?”   蓝眼睛男孩的父亲原本也在听到电话那头的自己家儿子深呼吸的时候严正以待起来。毕竟这可是一个几乎从小到大都让他感到引以为豪的儿子在半夜三点想不明白, 并且完全无法等到第二天的早上, 一定要在凌晨三点就来找到他弄个明白的事。   可是听了半天,他却是听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那简直就像是一拳打出去却发现四周只有棉花。哦, 老天, 他是真的要被气坏了!   可电话那头的臭小子居然还“嗯”了一声!   “所以你大半夜的打电话给我就是想要问这个问题?”   “可是它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或许是因为蓝眼睛男孩平时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 并且也几乎从不让他的父母操心。因此当他在电话的那头用那么郑重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的父亲居然就这样被说服了一些。虽然说,这位父亲到现在还气着呢,但他倒也十分配合地回想起了他的儿子所提起的那件事。   “我们是在你小时候给你改过名字。不过那是你爷爷的主意。那时候他刚刚做好白内障的手术,我们带着你去看他。那是他在你稍微长大一点之后第一次能把你的样子看得很清楚。他好像为你能长得这么可爱感到惊讶坏了,我记得那天他好像都把我和你妈妈给忘了, 只顾着看你。等过了几天之后,他就问我,能不能让你叫艾伯赫特, 那是个好名字。”   当蓝眼睛的男孩听到这里,似乎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的他喘息起来。但电话那头的父亲还在回忆着往事。   “后来我就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我们都觉得,虽然不知道你爷爷为什么会在你都这么大了的时候还想给你取名字, 不过艾伯赫特好像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而且比起艾德里安, 艾伯赫特好像也更特别一点,不太容易遇到和你重名的家伙……”   艾伯赫特的父亲还在说着和那件事有关的很多细节, 可他却似乎再听不进那些。他只是在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又接着问道:   “爸,爷爷除了对你说艾伯赫特是一个好名字之外,他还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比如说……他的父亲, 或者兄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也叫这个名字?”   蓝眼睛的男孩会问出这个问题实际并不奇怪。   那是因为,在欧洲,在距离现在更久远一些的欧洲,很多人都会和他们的父亲,又或是祖父同名。这当然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起名传统。似乎在他们的观念中,给下一代起一个这样的名字意味着他们希望那些新生儿能够继承到前一个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的荣誉、成就、以及一切正面的,积极的东西。   可是在艾伯赫特的追问下,他的父亲却并没有马上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而是在迷茫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没有。或者你爷爷从没和我们提起过。但我觉得这其实不太可能。他可能只是刚好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很适合……?”在一种可能被浇灭后,蓝眼睛的男孩又因为父亲的一句话而想到了什么。然后他开始呢喃道:“我得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 * *   依旧是在这座城市中,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正深陷于一个满是废墟和哭声的梦境中。在这个梦境中,一切的边缘都是扭曲的,它就仿佛弗兰茨·卡夫卡心中的布拉格城一样,却并没有那么瑰丽的色彩,一切都是黑与白,以及漫天的灰色。   空袭警报与爆炸声都同时从她的头顶响起,而作为这个梦境的主人,林雪涅却并没有企图去到一个能够让她躲避的地方,她在一个废墟般的城市里不断地翻山越岭,却并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然后,她看到了一封信,一封被让她感到很熟悉的手所拿着的信。   而那分明就是由她所写的信!   “雪涅,你到底去哪儿了?”   当她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看到了属于绿眼睛贵族的,让她想念得发狂的脸。那一刻,一切的喧闹声都停止了,防空警报,盟军的轰炸机轰炸整座城市的声音,还有城市里的哭声,那些全都不见了。她拼命地想要叫出恋人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于是她只能大叫着那个人的名字从梦境中醒来。   “艾伯赫特……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醒来时,她刚刚带着在梦境中的那种状态猛地一个挺身,却因为没有就这样做起来而又倒回了枕头上。也恰恰是因为这样,让她更快地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看到她一片黑暗的卧室。   于是她坐起来,蜷起身体,并在这片黑暗中理清她的大脑。然后她竟是发现,她很想再一次地睡下去,因为如果那样……她或许就能回到刚刚的那个梦里,再用贪婪的目光看一看恋人的脸。   可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   林雪涅不禁这样问自己。   可她才问完,就觉得泪意用涌了上来,那让她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她先是扬了扬头,用手指轻触眼角周围,似乎是想要把那些毫无用处的泪水按回去。可当她发现这样做根本阻止不了眼泪的涌出时,她便又低下头,抱着被子,把放在床边地上的笔记本电脑又拿了上来,打开它,并又看起了那个她自己所整理的文档。   “1933年2月,国会纵火案发生后不久,纳粹政权开始实施镇压,政府内阁依据魏玛宪法第48条规定,一致通过了又称为《国会纵火令》的《国家和人民保障法》。该法令剥夺了曾受宪法保护的公民基本权利,同时也为日后宣布所有的紧急法案提供了法律基础。从此,纳粹政府不需要通过任何指控或提供任何的证据便可对异己分子提出“保护性拘留”,将其投入集中营。1933年6月,德国社会民主党被禁,一个月后,其余民主党派被迫解散。纳粹党成为德国的唯一政党。”   在很轻地念完这段后,林雪涅沉默了一会儿,她抓了抓头发,脑海中不住地闪现起那些□□人被作为政治犯抓进集中营时的画面。   当她的脑海中闪现起那些画面的时候,她会不住地想起她在柏林的街头曾见过的那些红色阵线战士同盟的队员们。而当那些记忆开始在她的眼前出现的时候,她会想起自己在2020年的柏林看到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给自己打来电话后,一下子回到1932年的柏林时的情形。   【嘿,女孩。你说德语吗?】   【下次过马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而且如此生动。他有着一种坏小子式的感觉,却对险些被车给撞上的林雪涅说出了那样的话语。   像他一样的红色阵线战士同盟的队员,在1933年之前何止有十万人。   可是□□人和社会党人被纳粹政府关进了集中营,这些兵团组织的成员呢?他们又去了哪儿,在纳粹政府上台之后这些有着各自信仰,憧憬着不同未来的年轻人们,他们又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是林雪涅在整理了这个文档的时候所没有想到过的,她也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而现在,她却无法找到有关这些人命运的东西。   于是她只能接着往下看。   【1933年3月23,德国议会通过授权法案,自动放弃对国家政权的共同决定权,自此内阁可颁布任何法案而无需经过帝国议会、参议院和总统同意。   1933年的“一体化法案”逐步去除了德意志各州州政府的独立性。   1934年7月希特勒借罗姆政变为自己的绝对统治清扫了最后障碍。   1934年8月2日,兴登堡去世后,帝国总统的职位与总理合并,希特勒在出任国家总理的同时成为国家元首,被冠以元首及帝国总理的称号。】   看起来,阿道夫·希特勒不仅在对外发动侵略战争的时候喜欢用上闪电战。就连他在德国本国的统治上,他也将他的迅猛出击,以及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绝对的胜利这一个人喜好贯彻了下去。   这个民主的共和政府在那位有着雷霆手段的□□者上台之前实际已经摇摇欲坠,连续数年都执政不利,并且无论换上多少总理多少总统都无法改变这种尴尬的局面。   它看起来已经无比孱弱,对整个国家没有任何掌控的力量,也让它的人民感到厌烦,看似谁也救不了它,却依旧还在那里残喘着,不知将残喘至几时。   可就是在阿道夫·希特勒上台的半年之内,他就扫清了自己的所有障碍,将这个先前几乎已经到了内战边缘的国家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甚至是变得无比强大。不仅如此,他还让魏玛共和国悄无声息地走向死亡,并由他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将其取而代之。   如果一切都只是到此为止,那或许倒也不错。   可这样的事却并没有发生。   当文档上关于1934年的那些信息被滚动过去,在1935年的德国所发生的那些大事就出现在了林雪涅的眼前。   “1935年9月,纳粹党旗被宣布为国旗。在纽伦堡帝国党代会上,纳粹政府颁布了又称为《血统保护法》的《保护德意志血统和德意志荣誉法》。从此以后,犹太人若是与非犹太人通婚或有性行为就成了违法的事。法令规定,祖父辈中有1~2人信奉犹太教的为犹太混血儿,其它的有犹太相关血统的,只可享受暂时的帝国公民权。   只有持“雅利安证明”的德国人才能成为德意志民族共同体成员。申请证明时,申请者必须出具上至祖父母辈的,经过公证的结婚证,出生证明,和死亡证明,或官方认证的家谱……”   在念到这句之后,林雪涅沉默了。那是因为她看到了她整理这份文档的时候所写下的批注。   ——【在纳粹的意识思想中,“雅利安主宰种族”有权统治、剥削、甚至毁灭其它他们所认为的,低于他们的种族或民族。而党卫军则被视为纳粹意识中优等民族的化身。他们的队员必须满足严格的种族和世界观标准,他们的妻子也不例外。】 第128章 chapter 129   就是那短短的一段话, 它让林雪涅看了很久, 很久很久。   林雪涅说不清那到底是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 或是更长的时间。   她只知道, 在她回过神来之后, 她就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并穿起衣服,在这个黎明还未到来的时候跑下楼去。   这是一切开始的城市,也是她穿梭于现代与过去的时间魔力消失的地方。她在这座城市里有过很多回忆,与弗兰茨·卡夫卡的,与她的绿眼睛贵族的, 与上个世纪的一切的!   她曾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在这座城市的许多不同的地方走进属于过去的时空。现在,她就要去到记忆中她曾经去到过的, 属于布拉格的每一个角落,并尝试在那里再一次地进入到属于过去的布拉格。   为此,她还特意选了上了一条无论是在这个时代的布拉格, 还是在属于过去的布拉格都不会显得出格的裙子。   这是夏季布拉格的早晨四点,天色虽然还没有真正亮起来, 可天空的颜色却已经带上了些许的深蓝,再不是属于深夜的色彩。   在这样的时间, 在白天的时候总是会很热闹的布拉格显得静悄悄的,就连在前一天的晚上喝多了的醉汉也和他们的酒瓶一起,安安静静地躺在路边靠墙的地方。   在这样的时间, 这个鸟儿都还没有开始叫唤的时间,只有走上没几步就能看到一队的巡逻警察之间的交谈声似乎就成为了寂静城市中除了风声和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之外唯一的声响。   但是直到日出之后,从自己的阁楼小屋所在的城堡区出发,并且也在三、四个小时里几乎转遍了她所熟悉的城堡区的林雪涅只是收获了数不清的失败。   可她却似乎只能继续走下去,并且似乎也只有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她才能够保证自己的理智一直都被崩在那里。   虽然连日来一直都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也没有好好吃东西的身体已经向她发出了抗议,可她却觉得那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些犯恶心,头晕,甚至是四肢无力而已,那并不是她凭借意志无法压制下去的。   事实上,现在的林雪涅憋着一股劲,也必须保持着那股很强大很强大的劲道。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让自己保持理智以及足够的耐性,不让自己在见到她的恋人之前就先崩溃了。   她告诉自己——你能做到的,你也必须做到!因为艾伯赫特还在原地等着你,他也只能这样站在原地等待!只有你才可能找到回到他身边的办法!   在把这句话向自己重复了很多次之后,林雪涅又跑了起来。并一边去到下一个她曾经进入到属于过去的布拉格的地方,一边更努力地加深她想要回去的念头。   而此时,布拉格的早晨已经到来。   阳光渐渐明媚起来,而街道上也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游人们的说笑声似乎让这座城市苏醒了。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已经跑遍了整个城堡区的林雪涅在几经犹豫后走向已经近在眼前查理大桥。   当她这样做了的时候,太多太多属于过去的回忆就这样涌上心头。   在那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许多与这座桥有关的画面。她每往前走一步,就会想起一幕她曾经站在这里时所遇到的人和事,以及当时的场景,有关现在的,有关过去的……   她每往前一步,就会产生很大的希望,又收获许多的失望。   这座始建于十四世纪的古桥实在是拥有她太多太多的回忆了。以至于她每往前走一步就会有许多画面在眼前闪现。   当她走过查理大桥靠近城堡区那一侧的宿营低地时,那些在的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她甚至能想起那些画面发生时的声音,她的说话声,弗兰茨·卡夫卡的声音,艾伯赫特的声音,甚至是那些仅仅只是从她身边路过的那些人的说话声,那些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记得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而她也当然知道这一点。   只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打断这样的状态。又或者说……她的理智已经告诉她,该停止了!该停止这些已经在她的内心造成了巨响的回忆了!但她却无法真的这样去做。   而就是在她被那些仿佛就在她周围出现的画面所吸引时,她仿佛被冥冥之中的一道视线所吸引,那道视线是如此的温柔,又带着一种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升温起来的迷恋。它是那样的熟悉,让林雪涅几乎是在感受到它的存在时就向着视线传来的防线快步走去。   她仿佛听到那个人正在呼唤着她。   “回来,雪涅。回到我身边来。”——那个声音对她这样说道。   于是她跑了起来,跑向桥的中央那份视线传来的地方!当她这样跑起来的时候,她就感受到那个声音变得大声起来,也越来越清晰!   显而易见地,在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地睡上几个小时的情况下,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她似乎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可她却并不想去阻止。而当她跑到了桥的中央时,那些仿佛遥不可及又那么清晰的声音不见了,而那种四周都扭曲着的感觉却似乎还存在着。   她很着急地四处张望起来,然后当她看向桥的南侧时,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被几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混蛋们扔下了河的那一幕就又再一次地重现眼前。伏尔塔瓦河的河水由南向北流动着,于是她连忙又冲向查理大桥靠近北面的那一侧。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恋人的幻影。   一道她在看到的时候就知道那必然是幻影的身影。他看起来迷人极了,那就是林雪涅记忆中他最好看的样子。那让已经近乎要无法支撑下去的林雪涅就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并且双眼只是看向那道幻影。   哪怕……它根本就是虚无的,并不真实存在着的。   “艾伯赫特……”   在这个时候,林雪涅甚至想要对那道幻影去说些什么。但在她念出恋人的名字时,那道幻影就开始向着更北面的方向不断地后退。而哪怕这只是一道幻影,当那双绿色的眼睛望向林雪涅的时候,她都会无法抗拒地跟着它走。   一直,一直地向前走……直到她走到桥的护栏边。   然后她爬上护栏,并从桥上纵身跃下。   当“轰”的一声入水声响起,夏季的布拉格并不冰冷的水温似乎也没能唤醒她。那反而让仿佛时空扭曲一般的感觉再一次地浮现眼前。   在七月的伏尔塔瓦河湍急的水流之下,她眼前的一切都在光的折射下扭曲了起来,就连桥上人群的议论声都变得恍恍惚惚的,仿佛很远很远,却又让她在能够听到声音的同时无法分辨那些声音的内容。   属于现实的那一切都是如此的扭曲着。而记忆中的那一切却是如此清晰地呈现眼前。仿佛绿眼睛贵族与她的每一次亲吻那样,让她感到很美好很美好,并且无从拒绝。   在她的脑袋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只要她顺从这一切,她就可以永远都沉浸在这些美好中。   那样的感觉很甜美,它甚至能让人忘却在水中的窒息感。   躺在湍急河流中的林雪涅几乎是带着笑意看着那一切的一切在她眼前的闪现。只是与河水的微凉所不同的,温热的眼泪却似乎在提醒她那些并不是真实的。   最终濒死的窒息感将她唤回现实!它让林雪涅在沉入水中将近半分钟后猛地浮出水面!   在远处的桥上,好些人在为她刚刚的纵身跃入河中究竟是不是发生过,又到底是不是一项自杀的行为而争论着。有几个年轻人甚至已经脱了上衣打算跳下来救她,却又苦于找不到刚刚那个跳入河中的,现在应该已经溺水了的人究竟在哪儿而迟迟没有行动。   于是呛了一口水的林雪涅就对着远方大喊了一声:“我很好!没有生命危险!”   在这个旅游胜地的游人们就这样把她刚刚所做的那一切当做了一项“挑战自我式”的极限运动。这些吵吵闹闹的人们就又为她鼓起掌来。   然后,她开始向着岸边游去。当她真正游上岸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并整个人都瘫坐在了那里。当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冷。可当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时,她的身体却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很冷而颤抖。   在那一刻,她感到很害怕。   因为刚刚她差一点就把自己淹死在了河里!   那种在生与死之间游走了一遍的恐惧感让她终于承受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第129章 chapter 130   早上十点半, 布拉格大学的心理学系教授伯洛赫先生的助手海莲娜还在自己的屋子里补觉。   这是因为她在前一天的晚上为了研究自己好友在心理上的转变过程而整晚都没睡。   事实上, 为了在睡下去之前还要先吃一份早餐,从而饱着入睡, 直到这会儿海莲娜才刚刚睡下去两个多小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听到有人按响了她的门铃。   对于这个早上才睡下去, 这会儿还没有进入到深度睡眠的人来说, 这简直就是要命的事。   虽然这时候的布拉格已经是夏天了,在这座夏季也并不炎热的城市里,从被子里爬出来开个门并不会是一件有多么艰难的事。但她就是不愿意。   于是海莲娜开始把整个人都团在被子里,企图忍过这一波的门铃。   但是等她装死了一阵子之后,门铃的确是不响了, 可她的手机却是响起了铃音!   这回,海莲娜终于接起了电话,并且带着非常强烈的起床气怒问对方是谁, 想要干什么!   然后,她听到了属于林雪涅的,带着颤抖的, 哽咽着的声音。   “你在家吗,海莲娜?”   才一听到这个声音, 海莲娜就猛一下地坐起身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说着这句话的海莲娜披上了一件衣服,并穿上拖鞋往外走。   “我刚刚走在查理大桥上的时候产生了幻觉, 然后自己一下子跳下了河,接着又差点淹死了自己。这些能不能让你原谅我在这个时候按响你的门铃?”   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海莲娜刚好走到自己房子的大门前, 并打开了门。而站在她眼前的,就是头发还湿漉漉的,眼睛也红红的林雪涅。   “老天……”   才只是和自己的这位友人打了个照面,就已经足够海莲娜知道对方所说的都是真的了。于是她连忙放下手机,并示意对方快些进来。   而林雪涅则在进门后只是像抓住浮木一般地抱住了她的这位友人,而她的朋友海莲娜只是用手轻轻拍起了她的背。   海莲娜:“所以你在游上岸之后就这样过来了吗?”   林雪涅:“不,我回家换了身衣服,因为我担心我穿着湿衣服没有出租车会愿意带我过来。”   海莲娜:“也就是说,你根本都还没让自己洗一个热水澡?”   在海莲娜问完这句话后,林雪涅松开了她一些,并看着对方,在愣神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我不是很敢。我怕我一个人在浴室里的时候也会出现那种幻觉。”   说着,林雪涅又还试图和对方开一个玩笑:“如果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那就太丢人了?”   对此,海莲娜是真的想告诉她,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她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不等她开口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雪涅就已经接着和她说起了先前所发生的事。   并且因为她真的很着急把这些告诉对方,因此,在她的捷克语已经不足够流畅地向对方描述那些的时候,她换上了这两年已经说得十分流利的德语,并且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当她说到她躺在河里所看到的那些景象时,她几乎已经语无伦次、更泣不成声。   然后,海莲娜把整整一包的抽纸都放到了她的手里。   这让林雪涅的情绪在被打断之后稍稍稳定了一些。在向对方道了谢,并把眼泪好好地擦了擦之后,林雪涅不禁哽咽着看向对方道:“我该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   对此,海莲娜给出了她的答案:“在我这里洗个热水澡,然后和我一起躺一会儿,补会儿觉。等你睡醒了,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我再告诉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不管不顾地向对方淹死在了伏尔塔瓦河里的恐惧实在是比想象的还要深刻。这让林雪涅不得不要求开着浴室的门洗澡强调她已经回来这里多久了,在1932年的布拉格等着她的艾伯赫特那里又可能已经过去了多久。   在这个时候,林雪涅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当她听到自己很信赖的海莲娜所给出的这个建议时,她只是点头。   但是先前险些把自己淹死在河里的恐惧实在是太深刻了,因此她在去到浴室之前一定让对方要过两分钟就叫自己一声,如果她没有回答,那就一定要进来看看她。   然后她得到了海莲娜的保证。可事实上,海莲娜根本就没有机会叫林雪涅几声。   因为林雪涅选择了淋浴,而不是泡澡,并且带上洗头也只花了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她穿上海莲娜拿给她的睡裙,并在吃了对方拿给她的助眠的药物后很快地吹干了头发,并好像木乃伊躺在棺材里一样,浑身肌肉紧绷着,也很紧张地仰躺在了海莲娜卧室里的大床上。   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海莲娜还忍着困意,给她唱了几句摇篮曲。   这个捷克女孩的歌声并不能算得上有多么的优美动人,甚至在从小学习长笛演奏的林雪涅的耳朵里,海莲娜的摇篮曲连音准都有着不少的小问题。但是在这样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并且是由自己所熟悉的声音所唱起的歌声却能够让她感到少许的安心以及放松。   就这样,笔笔直地平躺在那里的林雪涅在不知不觉中翻过了身,并侧身蜷缩起来。接着,她在近在耳边的那首摇篮曲停下之后终于因睡意的侵袭而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而这一睡下去竟是一觉无梦。   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在睡了六个小时之后,先前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的林雪涅感觉到好了很多。而更重要的是,在好好地谁上了一觉后,她又重新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并且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整个人都飘在了那里,好像随时都会有幻觉出现眼前。   可是在她醒来之后,原先和她一起躺着补眠的海莲娜却是不在那里了。于是林雪涅起身,并走出房间去找那个捷克女孩。   还不等她出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她就已经在客厅发现了对方。   这个捷克女孩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桌子前用笔写着些什么,烧水壶里烧着热水,而炉灶上则煮着汤。闻起来,那里面应该放了鸡肉,并且没有奶油,它让林雪涅在经历了很多让人心惊肉跳的事之后感到很有食欲。   并且这一切都让人感到很安心。   “海莲娜?”   林雪涅试着喊出对方的名字。由于从昨天昨天一直到今天为止,她给对方带去了不少麻烦和惊吓,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正坐在桌子前的捷克女孩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声音而抬起头来,相反,仿佛进展到了一个关键部分的海莲娜还抬起了左手,示意林雪涅等一会儿。   又写下了几个词,并在自己正在写着的那页纸上花了几个箭头和图形之后,海莲娜才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我煮了一点鸡汤,里面还放了一点胡萝卜丁和土豆丁,你可以先喝一点。如果你感觉很饿,还可以再往里面加点面。等到你吃完了,我们就差不多能开始了。”   “开始什么?”   “意象对话。”在说完这个词后,海莲娜终于抬起了头,并转头看向林雪涅:“就我的专业角度来说,现在唯一可能帮到你的东西。”   说完,海莲娜又在林雪涅流露出疑惑后催促道:“快去吧,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海莲娜所说的“意象对话”让林雪涅感到很不明白,但是她的肚子此时已经咕咕叫起来了。显然她真的已经很饿了,而海莲娜所煮的,加了很多胡萝卜丁和土豆丁的鸡汤闻起来也很是诱人。这使得她很快就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吃些什么,再喝些什么。   在给鸡汤里加了一些这里的面条的时候,她还给海莲娜煮了她的那一份,并把两碗鸡汤面都端到了桌子上。然后,她又切了点面包,也一起端了过来。这回,依旧还在看着自己整理的笔记梳理思路的海莲娜再没有拒绝。   在吃鸡汤面的时候,海莲娜和林雪涅解释起了她所说的“意象对话”。   “意象对话是从荣格的积极想象演变过来的,一种帮助人们在半催眠状态下发现自己内心真正意图的手段。在整理了这两天你告诉我的那些事之后,我又努力地回忆起了所有我能想起来的,更久之前你和我说的,和你的‘癔症’有关的所有事。”   这一回,海莲娜在说起了“癔症”这个词的时候,还特意用两只手在自己的脑袋两边比出了两个小蝌蚪似的双引号,用以表示这个癔症是加了引号的。这种说话的方式让两人都在轻松的气氛下笑了起来。   “然后我就发现,在回到过去这件事上,你的意志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你可以想让时空在你的眼前扭曲就让它立马在你的眼前扭曲。而且有好几次,你和属于过去的那些人在街上不期而遇的时候,你的潜意识里其实都带着想要见到对方的期待,又或者在那个时候你想起了那个人。   “所以我大胆地猜测,也许在你的心里,在你的大脑里,其实是有着一个打开时空漩涡的开关的。在过去,你让这个开关一直处于打开的状态。但是现在,出于某种我们都不知道的原因,你让这个开关关上了。”   在两人一起吃着鸡汤面的时候,海莲娜十分兴奋地和林雪涅分享了自己的猜测。而她的这份猜测也让林雪涅陷入了沉思。   “就我现在所作出的推测来看,这之中的一个关键应该是弗兰茨·卡夫卡,而不是你之前所认为的布拉格。你可以试着想一想,雪涅。你因为弗兰茨·卡夫卡而来到布拉格,又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他。在昨天,你正好就是在参加他的葬礼时突然失去了你神奇的力量。”   “你是说……弗兰茨就是我的那个……‘开关’?因为他我才能回到过去,而现在他去世了,所以我也就不能再回去了?”   想到了这样一个结论的林雪涅感觉自己似乎被一个巨大的钟锤敲下了悬崖,却是在持续往下坠落数十秒后都没有到达悬崖的底部。   而不等那种负面的情绪发酵,海莲娜就已经开口终止了她的胡思乱想:“我的确认为弗兰茨·卡夫卡就是你的那个‘开关’,你也的确是因为他才能够回到过去。现在,我需要用意象对话来向你确定他为什么会成为你穿梭在两个时空之间的开关。我还要让你从你自己的心底找到答案,有关你是不是还能给自己再找到第二个‘开关’。”   说着,海莲娜在林雪涅真正理解了她所说的这些话后又说到了问题的关键:“你的未婚夫,你的绿眼睛男孩。如果弗兰茨·卡夫卡作为你很想见到的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坐标,你深爱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不觉得很好奇吗?我认为,答案一定就在你的心里。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你也没有弄明白。但你很幸运,因为这正好就属于我的专业范畴,同时也是我个人的强项。”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就要到绕了我好多天的“意象对话”了!   如果不是因为写这段的时候我学心理学的小伙伴正好就在旁边我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为了写好这段,我还特意让她给我做了一次意象对话……最初级的,看一看自己内心的,不带和引导师对话的那种。(意象对话基础款里的照镜子和看房子,我小伙伴给我搞的是照镜子!)   然后分析下来的结果让我心情好复杂,说我的内心有着一个超级男人的汉子!我自己意识到这样不好不好,真的不好,于是努力想要找回自己女性化的一部分……   总而言之,为了写这段,我感觉我也是蛮拼的…… 第130章 chapter 131   【你很幸运, 因为这正好就属于我的专业范畴, 同时也是我个人的强项。】   在海莲娜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雪涅几乎是三两口就吃完了碗里的那些在东欧很流行的时蔬鸡汤面条。然后, 她就收了她所用的碗碟, 又坐在海莲娜的对面, 也不吵也不闹, 甚至连话也不说,却是盯着她看。   那让海莲娜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很大很大,并开始在内心问自己为什么不等全都吃好了再告诉对方自己的这一猜测。但是对于这件事,就连她自己都感到十分期待,也很兴奋, 并且除此之外,她还感到十分好奇。   因此,她在林雪涅这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之后也很快吃完了碗里的鸡汤面, 并又吃了两片面包。接着,她们俩一着急起来就连碗盆和餐具都顾不上收了,直接搬了一张躺椅到桌子旁边。   林雪涅根本想也不想地就坐到了躺椅上, 并在很快躺下后问海莲娜,她需不需要现在就闭上眼睛!   于是海莲娜告诉她——不不, 亲爱的,现在还不用!   接着, 海莲娜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她先前所做的笔记,并整理起了思路。然后她把她要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并且在作为引导师的时候都需要向林雪涅问出些什么问题,又要带着她走向自己内心的哪个角落都用几个可以代表它们的单词和符号速写下来。   当她在这么做的时候, 她还向林雪涅开始解释道:   “在意象对话中,你会进入到一种半催眠的状态。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你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作为引导师,我不会对你进行任何干扰。如果你想要知道意象对话和催眠在这件事上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到底有什么不同,那我可以告诉你,催眠所呈现出的,只是你的一些记忆。但是意象对话不同,通过意象对话,你可以很直观地看到你内心深处的很多内容,包括许多人和事物在你的心里所留下的痕迹,还有很多意识层面的东西。”   海莲娜每说一句话,林雪涅就点点头。有时候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呢,林雪涅就抢先点头。   在此之前,林雪涅只知道自己的好友,海莲娜的催眠实操是她那一届学生里最好的。但是在今天,她第一次从她的这位好友那里真正理解了“意象对话”这个词。仅仅是从对方那里听到她对于这个词的解释,那就已经让林雪涅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它能有用!   然而还不等她继续深究那些,并因为海莲娜的解释就此展开联想,她就听到自己的这位友人又继续说道:“等我们的意象对话开始之后,你很可能会在我的引导下看到很多让你感到很熟悉的场景,但是那些并不是你的记忆,而是你的记忆层面重新编造出来的画面或者故事,是你内心情感的画面表达。”   林雪涅本已要闭上眼睛,提前进入状态,可是当她听到这里的时候,她会因为突然抓住了某个重点而睁开眼睛,并马上坐直了身体看向对方道:“等等?你是说……故事?可是光有场景时发生不了故事的。”   “你是对的,雪涅。光有场景是发生不了故事。”在和林雪涅对上视线的时候,海莲娜露出了一种让人感觉很神秘的微笑:“我还会让你看到很多你认识的人。但那些人也同样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你心里的他们,我知道这样解释你可能很难明白,所以你可以好好地听一听我的下一句话,它可以帮助你去理解。”   说着,海莲娜停顿了一会儿,等到林雪涅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又对她点了点头后,她才开始语速很慢地说道:   “如果你待会儿在半催眠的状态下看到了弗兰茨·卡夫卡,如果他告诉你他很想你,那其实就可以解读你认为他很想你。那是你自我情感的一种投射。这句话的意思是,与其说你是在和弗兰茨·卡夫卡对话,不如说你是在和你自己强大的潜意识和无意识对话。”   这下,林雪涅彻底迷茫了,并且也在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那些。但是不等她想明白那些,海莲娜就已经在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后先她一步地进入了状态——引导自己的任务对象进入意象对话的引导师的状态。   “你准备好了吗?”——当海莲娜用德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与平日里全然不同。   它去除了所有的感情,并且音色也比往常要更为低沉,平稳,更让人的内心有了一种空旷感。于是林雪涅也连忙闭上了眼睛,给了海莲娜一个肯定的回答,而不继续那些仿佛可以没完没了的问题。   【我需要你放松下来。】   【做几个深呼吸,彻底地放松下来。】   【现在,闭上眼睛,沉入你自己的意识,进入一段并不漫长的旅程。】   【想象一下你第一次回到旧日布拉格时的情景,你觉得你的眼前会出现什么?】   那是一个语速很缓慢的声音,并且捷克语与德语的转换在此时仿佛成为了一种未经分明的分界点。它带着林雪涅的意识和思想渐渐沉入她臆想中的空间,一个更为庞大的,可以无限延展出去的空间。   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林雪涅感觉到自己仿佛变得很小很小,可当那么小的一个她进入到这片虚无的空间时,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她反而感到那一切都让她觉得亲切极了。   属于海莲娜的声音变得比先前远了很多,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可她又能感受得到真正的她现在在哪里,属于海莲娜公寓里的那一切也能够让她很清晰地感受到,只要她抬动一下手指,她就能抓住躺椅的扶手。   就好像她的友人在意向对话开始前所告诉她的那样——她的意识将会是清醒的。   可不等林雪涅为这种感觉的奇妙而感叹些什么,她就听到属于海莲娜的声音再一次地向她重复道——【想象一下你第一次回到旧日布拉格时的情景,你觉得你的眼前会出现什么?】   随着这个问题的再一次出现耳边,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那种虚无的,模糊不清的,仿佛在离她很近又很远的地方响起着浪潮轻柔拍动岸边的声音,且带给她那种波动感的空间里渐渐出现了一座大桥。   可还不等林雪涅在看清那座大桥后把答案告诉带她来到这里的引导师,她就看到那座大桥在她的眼前飞快地缩小,并成为了一个男人眼睛里的倒影。   “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衣服也戴着黑帽子的男人。”   林雪涅话音刚落,她就看到男人把他的帽子摘了下来,而熟悉的音乐与交谈声也出现耳边。这让她的整个虚幻不定的臆想空间变得真实起来。事实上……那就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位对她来说意义如此特别的德语作家时的情景。   【你可以看一看周围的景象,看一看周围都有些什么。】   当属于引导师的声音再一次地从天边响起,沉入了意向空间的林雪涅用十分怀念的目光看向正坐在咖啡馆内不起眼角落里的弗兰茨·卡夫卡,并说道:   “是阿尔科咖啡馆,我第一次见到弗兰茨的地方。我想过去看看他,再和他说几句话。”   说着,林雪涅并不等引导师给她回应就走了过去。这一次,她再没有和卡夫卡背靠背地坐下来。尽管当她向那个人走过去的时候,她会不住地想起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他时的情景。   事实上,在她迎面向那位作家走去的时候,寒鸦先生就已经看到了她,并向她露出了笑容。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很久了。雪涅,我一直都很想再见你一次。”   在海莲娜的公寓里,此时这个捷克女孩正一边看着自己笔记本上写的那几个关键问题,以及她围绕着那几个问题所画出的图形。然后,她又很快把自己的视线放到正半躺在躺椅上的林雪涅。她在好一会儿之前就已经闭上了眼睛,而此时,她眼皮下的眼球则不断地动来动去,这意味着她的大脑,她的思维正活跃着,并在她的想象空间中经历着什么。   然后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而她的嘴角却微微地勾起,仿佛正在微笑着。   “我也一直都很想再见你一次,弗兰茨。”   听到由林雪涅所说出的这句话,已经明白她在半催眠的状态下,在自己的臆想空间中经历着什么的海莲娜看向她笔记本上的下一个问题。于是海莲娜再一次地用德语说道:“你可以问一问他,你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当海莲娜几乎是在林雪涅的耳边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沉入了自己臆想空间的林雪涅也很快接收到了属于引导师的这一信号,并重复道:   “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你?”   “只要你想就可以了。”看起来才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弗兰茨·卡夫卡这样说道:“只要你想要见到我的情感足够强烈,只要你对我的爱意足够强烈,只要你建造起一座通向我的桥梁,一座无论你在哪里都可以找到我的桥梁。只要你手里握着钥匙,你就能看到我。” 第131章 chapter 132   在说完这句话后, 看起来那么年轻又英俊, 身上不带有任何暮气沉沉的寒鸦先生就拿出了一把钥匙。并将握着钥匙的手在林雪涅的面前摊开,却不等林雪涅上前拿起这把钥匙就又握紧了手, 并向她摇了摇头。   “这是通向我的钥匙, 但我得走了。”   说着, 弗兰茨·卡夫卡就站起身来, 离开了这间咖啡馆。   【他告诉你答案了吗?】   听到了引导师的声音,林雪涅一边大声地重复起了她刚刚从卡夫卡那里听到的话语,并在同时追了出去。可还没等她冲出阿尔科咖啡馆,周围的一切就又变回了先前的那种朦胧的,模糊的虚无空间。   那让林雪涅怔愣地看向四周, 可显然四周什么都没有,于是她抬起头向着天空大声问道:“我该怎么办?接下去我该怎么办?”   而后,仿佛从天边传来的, 引导师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想象一下,你需要握住一把带你回到布拉格的钥匙。这把钥匙可以是一个人,一个物件, 或者是任何无形又强大的东西。然后你会想到谁,或是想到什么?】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林雪涅平静下来, 并开始努力地让这个念头在自己的脑中出现。她很用力很用力地去想。而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里仿佛被什么人动作很轻地塞了一个金属外壳的东西。   于是她抬起手, 并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了她手里的东西,而那就是她近来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怀表!   不需要再有人去和她解释,她就打开了怀表。   然后, 她会看到怀表里的那张,属于绿眼睛贵族的黑白照片。   当她又看到那张已经让她感到很熟悉很熟悉,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的相片时,她四周的场景就再一次地发生了变化。   而当雾气慢慢散开时,她会发现自己又一次地站在了查理大桥上。那仿佛是冬季黎明前的布拉格,显得如此冷清,又如此美好。   【现在,你再看一看你周围的场景,是不是发生了变化。在你的周围,是不是又有什么人在等着你。】   随着引导师的声音再度响起,查理大桥上的雾气散得更快了,而随着桥体边上的那些铜像也变得能够让人看清,她看到有一个男人正站在桥的尽头处等着什么人。   【你可以走近他,看看他是谁。】   于是林雪涅在查理大桥上小跑起来,直至她跑到这座桥的尽头,看到站在一座路灯底下的男人。   当她走近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感受到一股在先前遇到弗兰茨·卡夫卡的时候所未有的强烈情感驱使着她,那让她几乎要在跑到那个男人又或者说是男孩的面前时就用上全部的力气抱住他!   可她却是在最后关头停住了脚步。   那是因为……在天还未亮起来的时候,仅凭路灯的光亮根本就没法让她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当林雪涅跑向这个人时,她会觉得这就是她的绿眼睛男孩!可当她又跑近了一些的时候,她又会觉得这个男孩的脸部轮廓更像是属于现代布拉格的蓝眼睛男孩。   “我分不清!我也认不出他是谁!”   【那你就等一会儿,也许过一会儿你就能够看清楚他眼睛的颜色了。】   “天色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夜色那么深,我根本没法看得出那是蓝色还是绿色!”   【和他说些什么,看看他会不会告诉你他是谁。】   听到引导师的这句话语,林雪涅再次看向仿佛一直都站在那里等着她说些什么的德国男孩。可是在这种状态下的林雪涅根本就不知道她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于是她在犹豫又迟疑了很久,等到她已经很着急很着急了的时候,她才猛然把对方的名字叫出口来。   “艾伯赫特。”   听到林雪涅的呼唤,那个金发男孩笑了,动作温柔地轻抚林雪涅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而后说道:“现在的雾气太重了,滑板道上都是湿气,我可能没法滑滑板给你看了。”   【再问他一个问题。在问这个问题前,你可以先想一想,有什么是你的绿眼睛男孩身上能有,但是蓝眼睛的艾伯赫特身上却没有的特质。】   在听到引导师的引导后,进入到了意向空间里的林雪涅思维开始跳跃。而后,一个问题在她进入真正的思考前就脱口而出。   ——“那你能拉大提琴给我听吗?现在的天气和大提琴的音色很相称。”   很多时候,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在她还清醒着的时候就做出做准确的判断的。这是因为她会受到很多方面的干扰,即便是她的理性和感性也会相互角力。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的原始认知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而海莲娜现在所做的,则就是让林雪涅直接与她自己的原始认知对话,并寻求或许早已存在于她内心的,真正的答案。   而先前林雪涅所问出的,则当然会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问题。   这一点,就连依旧沉浸在半催眠状态下的林雪涅都能意识到。   在这那间属于海莲娜的公寓房里,曾为很多人进行过意象对话的捷克女孩跟着自己好友的意向不断修正着自己的意向,并跟着林雪涅所描述的画面以及情景一起想象。   而现在,她手中握着的笔则就停在笔记本上的一个关键问题旁——【在林雪涅的原始认知里,她是否认为蓝眼睛和绿眼睛就是一个人?】   事实上,在海莲娜试图帮助林雪涅认清这个问题的过程中,她已经遭遇了很多“阻抗”。   当林雪涅想象出那样一把可以把她带回旧日布拉格的钥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查理大桥,以及一个让她看不清眼睛颜色的金发男孩。   但是当她处于自己的意向空间时,她本应该能够轻易地就知道站在她眼前的男孩究竟是谁。而出现这样的情况,则就证明她的原始认知实际已经知道答案,但她的意识却阻止她去看清那些。   于是海莲娜又让林雪涅与那个站在查理大桥上的男孩交谈。   这是因为当内心的意向开始呈现的时候,意向的主人如果拥有很强的意识,并试图用理智去控制,那么这个由记忆层面所编造的画面以及故事就不会很快显现出它真正的样子。意向的主人必须等待一会儿,并更主动地与自己的原始认知,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交流才能够克服来自于她自己的阻抗,并得到真正的答案。   就这样,这个让林雪涅无法分辨出究竟是谁的男孩给了她一句陈述,一句说明他是蓝眼睛的艾伯赫特的陈述。   那么,作为引导师的海莲娜就需要更进一步地让林雪涅向自己的内心去确认,这个出现在她意向空间里的男孩是否同时还是她的未婚夫,那个绿眼睛的贵族。   所以,那个站在路等底下的男孩所给出的回答又是什么呢?   他说:“雪涅,我不会拉大提琴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可能也不会。”   随着这句话被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天色由暗转亮。在桥的这一边,先前还是冬日黎明前的雾气蒙蒙,可现在,它却是变成了夏季的午后,明媚而又温暖。而那张因为过暗的天色而看不清的俊美脸庞也被照亮,显露出那双清澈的蓝眼睛。   同样是在此时,林雪涅感觉到又有一个人从她的身后向她走来。于是她转头,看到了正站在皑皑大雪中的,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青年。   当他就这样出现在林雪涅的视线中,林雪涅不禁又看向站在夏日艳阳中的蓝眼睛男孩,然后她会发现她就站在冬日深夜与夏季艳阳的中间。此时的情况像极了仿佛站在一道时空的裂缝中一样,只是这道裂缝的左右两边却不再是不同的时空,而是她心中的那两个不同的人,以及那两个人所代表的一切。   “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我也只能在原地等你。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再等你多少年,因为很快,很快这里就要变得战火纷飞了。”   随着绿眼睛的贵族对她说出这句话,他所站着的查理大桥的那一侧的远端变成了大雪纷飞的柏林,那是两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半的城市。一座无论在何时都带着一种冷冽美感的,有着沉重历史的城市。   寒风从冬日的那一侧吹向林雪涅,并在吹过她所站着的那个分界点后变成了夏日里的一道清风,吹得夏日布拉格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蓝眼睛男孩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你不用想方设法地把他带回我们的这个时代,你也不需要总是在看到我的时候想起他,想着如果他也像我一样出生在和平年代,又生活在和平年代就好了。你只需要自己回到这里。然后你就会发现,你所希望的一切,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但是绿眼睛贵族却并没有就此停止他的话语,在蓝眼睛的男孩还没说完他的那些话语时,这个手上戴着订婚戒指的贵族就已经开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事物能抓住你,就连时间也阻止不了你的意志。你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我的时代。但我依旧从最开始的时候起就选择了爱你。”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属于柏林的大雪仿佛停了。远处……一架滑翔机飞过柏林的上空,林雪涅明明应该看不清驾驶着这座滑翔机的人究竟是谁,可她却分明觉得……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就坐在上面,并且他们两个还远远地向她招了招手。   “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因为可以和某个人走到永远才会去爱她的。我爱上一个人,是因为当她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就再没了选择。我只能跟从我的心。那么你呢?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抬手轻触林雪涅的脸颊,那种温柔的目光竟是如此催人泪下。当他收回轻触林雪涅脸颊的手时,林雪涅本能地想要去抓住他,却是没能来得及。但是绿眼睛的贵族却并没有就此后退,而是看向林雪涅的左手。于是林雪涅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然后,她会发现自己的订婚戒指正好好地在那里就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她抬起手,并在那份温柔而又充满着爱意的注视下把戒指从左手的中指上摘下来,把它戴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在林雪涅这样做了之后,她又很快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绿眼睛男孩。可是年轻的贵族已经转身。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   属于绿眼睛贵族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让林雪涅不等引导师的引导就向他追去,并大声说道:“可是我回不来!我回不来了!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   但是这一次,绿眼睛的男孩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她追上来之后抓着她的手向前走去。空间就在两人的眼前被破开,那就好像无数只有着黑色翅膀的蝴蝶从另一个空间中向他们飞来,带着他们离开明亮的柏林。   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她走到了一个让她感觉到似曾相识的地方。   那正是绿眼睛的贵族曾带她去过的啤酒屋,让她发现对方秘密的地方。   现在,那个有着晾衣绳的天井里,就只挂着一件让两人之间发生了第一次争吵的党卫军的军服。可是站在她身旁的绿眼睛贵族却并不畏惧也不躲闪,他甚至松开了两人牵着的手,并示意她去取下那件党卫军的军服。   这样之后,林雪涅犹豫又迟疑地向前走出了一步,并在才往前走出了一步后就很快转头看了一眼。当她确定绿眼睛的贵族依旧还在那里,她才又向前走出了第二步。   可就在她又想再往回看一眼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不要往回看。你必须得自己去取下那件衣服,然后看清上面的名字。”   所以,那件衣服上的名字是什么?   ——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 * *   “那件衣服上的名字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依旧是在海莲娜的那间公寓里,被对方引导着走出了那个意向空间的林雪涅在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重复起了这句话。   她看起来还有些迷茫。但那又不是全然的迷茫。   事实上,她抓住了一缕思绪,并在海莲娜企图回放刚才那次意象对话的录音,并和她开始分析的时候抬起手来打断了对方。   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并在睁大眼睛后猛地站起身来。   “是名字!名字就是问题的关键!” 第132章 chapter 133   “是名字!名字就是问题的关键!”   听到林雪涅的这句话, 海莲娜很快问道:“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然后, 她得到了一个否定的回答——“不,是属于我们的这个时代的艾伯赫特!”   说着, 林雪涅在躺椅的边上焦急地踱步起来。看起来, 她已经抓住了最关键的线索, 却还不能清楚地将它表达出来。但是她已经顺着那根绳索飞快地冲向了真相。   “在我的意向空间里, 弗兰茨对我说,只要我建造起一座通向他的桥梁,只要我手里握着钥匙,我就能看到他!可他所说的钥匙就是他自己!他就是把我带回过去的坐标!”   说出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很快看向那个带着她进到了意向空间里的好友。于是海莲娜也很快说道:“所以在弗兰茨·卡夫卡去世之后,你就丧失了你在那个时代的坐标。你需要重新建立起一个坐标才能再回到那里。可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你的理智与感情产生了冲突……因为你的意识希望你的绿眼睛男孩和蓝眼睛男孩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海莲娜的脸上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然后她有些艰难地看向林雪涅,并说道:“我的天……我好像也明白那种理智与感情产生冲突的感觉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雪涅?你能在你的意象空间里看到这些,意味着你的原始认知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一切。你知道你只要对一个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产生足够强烈的感情,你就能够……”   但是在这个时候, 已经知道了回去的方法的林雪涅根本就一刻也无法等待下去。她很快就冲回海莲娜的卧室,并脱掉友人拿给她的睡裙, 换回了她穿来这里的衣服。   “我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去思考那么多了,海莲娜!我必须得现在就去找到艾伯赫特!我不能让他再继续等下去了!”   当林雪涅一边换衣服, 一边在卧室里大声地和海莲娜说出这些的时候,海莲娜也大声地说道:“我现在也没办法和你一起去想那么多了!我还处在震惊里!你知道你刚刚让我得到的这个认知对于一名荣格派的心理治疗师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 并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海莲娜的卧室。   可是对于林雪涅的这个问题,她的友人却是没法那么轻易地就告诉她!海莲娜觉得自己需要铺垫,她需要先告诉自己的朋友有关荣格的很多事!于是她在“我……”了老半天之后说道:   “我得先和你说几个荣格给他的来访者分析的梦境!某天,他有一个来访者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他的这位喜好登山的来访者不断地往山上攀爬,但等到他攀到了山顶,他却依旧还在不断地往上攀爬。当这位来访者发现自己爬到了半空中之后,他感受到一阵狂喜。荣格分析了这个梦境之后就预感到他的这位来访者一定会死在某次登山中,于是力劝他的这位来访者不要再去登山了……”   可海莲娜还没说完,在旁边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等了她一会儿的林雪涅就三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并亲了她的左右脸颊各一下。这样之后,林雪涅双手搭着海莲娜的肩膀,并对她说道:   “等我回来之后再听你和我说荣格好吗?”   对此,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和科学观简直受到了冲击的海莲娜只是愣愣地点头。   于是林雪涅说道:“那我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和伯洛赫教授吵架。”   等到林雪涅都去穿鞋子了,海莲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林雪涅先前跟她说的那句“我必须得现在就去找到艾伯赫特”,并问道:“你说你要去找到艾伯赫特?你要去找哪一个?”   “先去找到蓝眼睛的那个,然后……在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后,我就能去找到绿眼睛的那个了!”   说完,林雪涅就冲出了门,只留下依旧还在被冲击着世界观与科学观的海莲娜愣愣地说着:“但是那位来访者没有听从荣格的劝告,然后他就在一次登山的途中摔死了,在摔下来的时候还砸死了另外一个人……”   可才说完了这句话,海莲娜就用力地抓起了她的头发,并说道:“哦不,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些这样的话!”   在布拉格的中央火车站,一个有着蓝色眼睛的德国男孩正拖着他的小号旅行箱走向他的站台。   这个男孩原本打算在布拉格待一整个暑假的。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还可以想方设法地在这里待更久。   但是现在,他却拖着他的行李箱去到了火车站,等待一列开往德国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的首府基尔的火车。   这是因为他有很多事,很多很多事需要去问现在正住在那里的爷爷。他需要去问清对方,为什么会在他六岁时提议给他改名,让他拥有“艾伯赫特·格罗伊茨”这个名字。   他同样还想问对方,是不是还认识一个拥有这个名字的男人,一个属于二十世纪上半业的,贵族出生,会拉大提琴,还会画画的男人。   然后,他或许会带着答案回到这里。   在走到了自己的那列火车将会停靠的站台之后,蓝眼睛的男孩才在长椅上坐下来,他的手机就响起了铃音。在那个铃音响起的时候,他就怔愣了。那是因为这个铃音正是他为那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女孩所设的专属铃音。   在确认了这的确就是他给林雪涅所设的铃音,并且他也没有听错之后,艾伯赫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他的手机,并按下了通话键。   “喂,艾伯赫特?你能听清我的声音吗?”   手机的那一头传来一个带着喘的,听起来很着急的声音。那让已经决心要在今天就去到基尔的蓝眼睛男孩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就产生了想要再晚一天走的想法。而正是由于这样的想法,让他没能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就马上给出回答。   于是电话那头的林雪涅又很着急地重复道:“艾伯赫特?你在听吗?”   在这之后,蓝眼睛的男孩才猛然又反应过来一般地说道:“是的,我在。你找我?”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提起前一天晚上发生的那件并不愉快的事。而现在正急于找到对方,并当面问出那个对她来说的关键问题的林雪涅则更是在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后继续问道:“你还在布拉格吗?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吗?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当面问你!”   在听到林雪涅的那句话后,蓝眼睛的男孩看了一眼站台上的火车信息。根据信息牌上所显示的,他所等的那列火车将在二十五分钟后抵达,但他依旧还是没有多做犹豫地回答道:   “我现在还在布拉格。在布拉格的马萨里克火车站。”   但是对于他的这个回答,电话那头的林雪涅却没有任何的深究,也并不问他是不是要离开了,而是说道:“好的,布拉格马萨里克火车站。我很快就到那里,你还能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吗?”   “能的。”蓝眼睛的男孩这样说道:“我的火车还要好长时间才来。”   林雪涅:“好的,我已经上出租车了!等会儿我需要在火车站的哪里才能找到你?”   “5号站台。”   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几号站台的蓝眼睛男孩很快给出了回答。而后,他听到电话那头的林雪涅一改昨天的状态,并几乎是雷厉风行地在对他说了“好的,一会儿见。”之后就挂了电话。   那让艾伯赫特在被挂了电话之后沉默了片刻。   就是在刚才的短暂通话中,他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里感受到一种蓬勃的力量。似乎在一个晚上以及一个上午过去之后,她就不再迷茫了。她有了一个十分明确的方向,并因为急于去做些什么而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强势。   那让蓝眼睛的男孩感觉林雪涅似乎也和她一样,触摸到了某个关键的问题,却是得到了比他更为肯定的,让她能够一往无前的信息或者说是线索。   可在那样之后,那个女孩却要来找到他,并从他的身上找到某个关键的答案。   这让蓝眼睛的男孩感到十分困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还没弄清一切的时候就告诉对方自己的发现以及某种猜测。   那让他陷入了矛盾,并且在他还没有想好自己究竟应该怎样的时候,那个女孩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她似乎是跑着从火车站的入口处来到这里的,只是在见到了蓝眼睛男孩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并在与对方的视线相触后走向他。   “艾伯赫特。”   在对方又一次这样喊出自己的名字时,蓝眼睛的男孩有些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听到林雪涅向他问道:   “艾伯赫特·格罗伊茨,这就是你的全名了吗?我是说,除了这些之外,你会不会还有一个中间名?”   在那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停滞了。似乎只有林雪涅的喘息声,以及从他们身旁开过的列车以及走过的旅客们才能证明时间的悄然走过。   然后,蓝眼睛的男孩说道:“艾德里安。这是我的中间名。我的全名是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   听到这个回答的林雪涅笑了,并且诉说着许多种复杂感情的泪水也再一次地从她的眼角划过。在那一刻,她又想起了她在先前的意象对话中所看到的情景——当她想象一把能把她带到过去的钥匙时,她感到自己的手里被人塞了一个怀表,而当她打开怀表,她会看到属于绿眼睛贵族的黑白照片。   【你必须得自己去取下那件衣服,然后看清上面的名字。】   当意向空间中的绿眼睛贵族对她所说的那句话又回想在耳边,林雪涅如释重负一般地说道:“所以,你们从来就是两个人。”   属于现在的时空在她的身后由远及近地碎裂,无数时空的碎片乘着狂风向她袭来。可她却只是站在那里,无畏无惧,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怀念。   “谢谢。”   林雪涅向蓝眼睛的男孩笑着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就转身,走向属于她的旧日布拉格,并消失在了蓝眼睛男孩的眼前……   【如果战争打响,你不会选择逃避它,是这样吗?那我呢?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战争结束再去接你。】   【你做不到的,艾伯赫特。你也送不走我。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病了四天……还好有存稿……   周二我在拳馆距离下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感觉很不对劲连忙打车回家,车到小区门口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我根本起不起来……orz……死扛着泡了热水澡盖紧被子睡居然没出汗,就这么火烧火燎了一整夜,感觉被子里完全是烫的!中间醒了□□次,等到早上五点爬起来量体温居然还有三十八度七……说多了都是泪,总之还好有存稿。还好最近隔日更……不然发着烧写文,写出来的估计也是一团浆糊。   以及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因为绿眼睛的艾伯赫特那里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总觉得一下跳掉的那几年时间让我和他之间生疏了许多,我没那么了解他了,我也不知道他变了多少,得重新和他培养感情,熟悉他。这需要时间……还有希特勒也是总抓不住这个人物,感觉怎么写也不像他。   每次跳时间轴跳地图总是会让我感觉鸭梨好大。但是这次跳跃之后就直接进入到大家都比较熟悉的那段历史了,有很多很多特别精彩的历史大事接连发生,我瞅瞅应该怎么写才更好吧! 第133章 chapter 134   1938年5月,   德国柏林。   “在与我们国家边境相邻的两个国家中, 生活着一千多万的日耳曼人。德意志有责任对这些日耳曼同胞加以保护,也必须为他们争取到一般意义的自由——不但要有人身自由, 还要享有政治和思想上的自由。”   1938年是一个多事之秋。无论是对于欧罗巴大陆而言, 还是对于美洲大陆而言都是如此。又或者说, 紧张的局势已经持续数年, 但直至1938年,一切的矛盾都攀升到了一个零界点。   对于这一年的欧洲各国领导人,尤其是英国与法国的领导人而言,面对重重矛盾以及就在他们眼前的紧张局势,他们似乎只有两个选择了——让矛盾即刻爆发, 以战争的形式;或是给重重矛盾盖上厚厚的一层土,让一切都推迟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   至于和他们远远隔着整整一条大西洋的美国?   美国人似乎从来就对于阻止一场战争的爆发毫无兴趣。   在首都柏林的街头上, 电台广播里播放着他们的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在国会中发表的演讲录音。尽管距离他们的元首发表这次演讲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可民众们依旧对此感到津津乐道。   事实上,早在他们的元首发表这次演讲的半个多月后, 他们就和“与我们国家边境相邻的两个国家”中的一个——奥地利合并了。   是的,合并。那当然是合并, 而不是“吞并”。   每一个生活在德国的日耳曼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因为,元首的这项行动丝毫没有花费一兵一卒, 也没有引发战争或者是激烈的矛盾和争端。   3月的时候,奥地利的总理宣布“就奥地利是否并入德国”进行全民公投。这位奥地利的总理声称“他因不愿看到同是德意志人的血流成河,所以决定放弃抵抗”, 可摆在人们眼前的事实是——在那场全民公投中,超过99%的奥地利人都投了赞成票,并且对于纳粹政权接管自己的国家表示欢迎。   有许多记者都在3月12日的下午跟随德国国防军一起进到奥地利,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天。而希特勒身边的空军副官所说的一句话则更是被许多报刊争相刊登:   【无以比拟的欢呼声,到处都响起了钟声。从布劳瑙到林茨,一共120公里,那就像是一场凯旋之行。】   单这并非纳粹宣传部与那位空军副官的夸大其词。事实上,它就是3月12日那一天的真实记录。奥地利也就在那一天被正式成为了德意志帝国的东方省。   所以,时隔两个月,慕尼黑的广播电台又为何会再次播放起他们的元首在2月20日所作出的国会演讲?   这当然是因为,最近有太多太多传言都指向了“与我们国家边境相邻的两个国家”中的另外一个——捷克斯洛伐克。   继承了前奥匈帝国四分之一的人口,五分之一的领土以及三分之二工业基地的捷克斯洛伐克与奥地利一样,同样也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并且,相比起奥地利来,捷克斯洛伐克的成分或许还要更为复杂。在1918年的建国之初,捷克斯洛伐克大约有700万捷克人,200万斯洛伐克人、300多万日耳曼人、75万匈牙利人、50万鲁塞尼亚人以及8万波兰人。   光是从这些人口组成的数字来看,就已经很能够明白阿道夫希特勒为什么会在他的国会讲话中说出那么咄咄逼人的话语了。   事实上,在捷克斯洛伐克生活着的日耳曼人比起斯洛伐克人来还要多出了那么多,可这个国家却不叫做捷克日耳曼。   在与英、法两国领导人的会晤中,希特勒表示生活在捷克斯洛伐克的日耳曼人是饱受压迫的,无法达成自己政治诉求的。并且这部分聚居在苏台德地区的日耳曼人其实有权要求实现他们的“民族自决”。   哦,“民族自决”,这可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它大约是在一次世界大战快要结束的时候被美国发明出来的。   从字面上来理解,这大概是生活、聚集在某一地区的同民族的人有权决定自己归属的政府体制和执政政党组织,甚至是独立成一个新的国家。   可事实上,“民族自决”只发生在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身上。   当然,那还有在一次大战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被本国国内爆发的革命推翻了政权,并最终被布尔什维克军取代了的友军——俄罗斯帝国。   美国总统威尔逊倡议了民族自决。于是在奥匈帝国、俄罗斯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尸体上,像捷克斯洛伐克、奥地利、波兰、立陶宛、芬兰、爱沙尼亚、立陶宛、拉脱维亚这样的,大大小小的国家站起来了。   现在,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向美英法再一次地提起了“民族自决”这个词。让“民族自决”这块大石头第一次砸到了美、英、法三国的脚。   因为根据盟国所提出以及所倡议的,德意志理应有权向捷克斯洛伐克提出他们的领土要求——把日耳曼人聚居的苏台德地区划给德国。   可是英国人和法国人会愿意吗?   起码,捷克斯洛伐克是一定不愿意的。   至于发明出了这个词的美国?他们表示这件事我们是不管的。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会变得很有趣了。   所以,向来就十分强势,并且行动迅速的希特勒会怎么做呢?   他在5月28日的时候召集了他的主要军事顾问和陆军将领们,进行了一次会议。   * * *   “我要你们做好进攻捷克斯洛伐克的准备。”   随着这句简单而有力的话被掷出,整间会议室内都鸦雀无声起来。在长达三十秒的时间里,被召集到这里的高级军事顾问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在阿道夫·希特勒的身边,一名以他副官的身份来到这里,并且身穿党卫军军服的年轻军官则看起来冷静得不可思议。   那正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从六年前开始成为柏林社交圈明星的,阿道夫·希特勒身边的红人。   他明明应该是党卫军参谋部里的,党卫军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的一级副官。却经常出现在帝国元首希特勒的身边,陪伴他出席各种公开活动。   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伯爵虽然一直与希特勒一同出席许多社交活动,却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爱交际”的人。他的外表出众,让人一见之下就很难忘记,并且气质高贵。这位年轻的军官虽然称不上少言寡语,但他的确并不那么喜欢和每个陌生人都交谈上几句。幸运的是,他身上冷冽内敛的气势在大部分时候都很能够让那些希望和他攀上关系的人知难而退。   在大部分时候,比起表达自己,格罗伊茨伯爵更喜欢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并且他还能把这一角色扮演得十分成功。   传言,他们的元首阁下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这一特质。   现在,仅凭这个年轻人希特勒说出这一命令时的反应就足够让人相信,他在这场会议被召集之前就已经知道元首阁下有关捷克斯洛伐克问题的决定了。   在漫长的沉默后,这群面面相觑的高级军事顾问和陆军将领们终于有人开口,说出他们的担忧,以及有关这个问题的反对意见。   “元首阁下,我不认为现在就准备进攻捷克斯洛伐克会是一个足够好的决定。”   一名年长的军事顾问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在和那位让人有着敬畏之心的帝国元首对上视线后,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才继续说道:“捷克斯洛伐克是法国忠诚的随从,多年来一直对他们的保护人法国政府忠心耿耿。并且他们的总统贝奈斯和斯大林之间也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   在这名满头白发的高级军事顾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后,其他被召集到此的高级军事顾问也相继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捷克斯洛伐克的军队战斗水平很高,他们的士兵意志坚定,并且也配有最新式的武器和装备。如果对他们发起进攻,我们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让他们屈服。”   一名大约五十多岁的将军这样说道。在他之后,坐在他身侧第四个位置上的高级军事顾问很快接上道:   “根据我们对捷克斯洛伐克兵力的了解,我们必须出动35个师才能击溃他们的军队,然后再去包抄波西米亚防线。但是我们的齐格菲防线虽然野战工事已经修好,可整个防务结构都还没有完善起来。一旦我们进攻捷克斯洛伐克,我们还需要有足够的后备师来保护我们的西线。可按照我们现在的兵力,在对捷克斯洛伐克发起进攻后我们最多也只能凑出5~8个后备师。但是元首阁下,一旦法国进攻我们,他们可以在三周时间内动员到100个师的兵力!”   当那名对于三国兵力都十分了解,也负责研究战争一旦打响后所可能面对的各种军事层面问题的高级军事顾问说出这些话,被召集来此的陆军将领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是的,他们都知道德国如果现在就要攻打捷克斯洛伐克,那么他们必定将要冒很大的风险。可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需要冒的风险会大到这种程度。   让5~8个后备师在西线面对法国的100个师,那简直无异于自杀!他们还不如直接就把德国交给法国算了!   那就更不用说他们一直到1935年的夏天才开始以自愿为前提的征兵。也就是说,除了凡尔赛条约所允许的十万军队,他们的所有陆军官兵全都是入伍还不到三年的,从未在战场上见过战争真正模样的男孩们!   他们甚至还没有参加过几次像样的演习!   但是在一片反对的声音中,他们的元首阁下却看起来根本不为所动。毕竟,这样的情况都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因此他只是在他的这些高级军事顾问在说出了各自的看法后又看向他的时候说道:   “如果我们向捷克斯洛伐克发起进攻,苏联不可能出兵援助。他们和捷克斯洛伐克之间还隔着很多主权国家,这些国家都很憎恶他们。至于法国,法国现在国内政局动荡,新的政府根本不会有勇气和魄力去主动发动一场战争。只要稍加手段,他们就会帮助我们,让他们忠实的随从向我们屈服。” 第134章 chapter 135   阿道夫·希特勒对于他们的此次行动满怀信心, 可他的那些高级军事顾问以及陆军将领们却并不是这样。显然身为一国元首的希特勒与被他召集过来的军官们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意见分歧。   这份分歧源自于他们所站的高度, 以及他们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   这些军事顾问们以及陆军将领常年研究协约国的兵力和他们的装备武器情况。他们深知德国除了已经建立并赶超了英国的空军之外,他们的陆军和海军对上协约国可以说是毫无优势。   可阿道夫·希特勒却是一位极具个人风格的军事战略家和政治家。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 这个从一无所有一直走到帝国顶峰的矮小男人就十分乐意为了更大的利益和机会而冒别人所不敢冒的风险。直到现在, 他依旧是这样。   对于那些军官而言, 他们的陆军和海军都还没有准备好, 此时的他们对上法国的陆军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对于希特勒来说,现在则正是最好的时机。   一个德意志帝国无论如何都应该抓住的,千载难逢的时机!   在这场争论中,那些高级将领们虽然人数众多, 却并没有占上风。   并且,这也是一场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的会议。这是因为作为一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根本就没想要就是否进攻捷克斯洛伐克这一问题询问他的高级军事顾问们。在那些将领们固执地和他反复强调起这次进攻行动的风险以及根本不可能成功后, 希特勒就失去了继续说服他们的耐心,并只是在下达了他的命令后就宣布会议结束。   当他和跟着他一起去参加这次会议的艾伯赫特走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那些高级军事顾问们和陆军将领们还在面面相觑着。   在会议室的大门关上之前, 走在希特勒身旁的绿眼睛贵族朝着自己的身后又看了一眼,然后就跟在帝国元首的身边继续向前走去。   “阁下。”   艾伯赫特轻声唤了他所跟随的□□者一声, 并在得到了对方的允许后说道:“也许他们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听到绿眼睛贵族的这句话之后,希特勒的面部表情几乎都没有变化, 却是对这个自己身边的年轻军官微微地点了点下巴。   “用不了太久的。只要我们的军队开到捷克斯洛伐克,他们就会意识到他们的错误。只是那可能有点晚,就好像之前他们判断错误的那几次一样。但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接着, 他就不再和对方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道:“我听说,你今天晚上和塞西莉娅小姐还有一个约会?”   “是的,我们约了今晚一起看电影。”   在给出对方肯定的回答时,绿眼睛的贵族似乎还带上了一丝迟疑。可是他身旁的这个男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在得到了这个答案后,他说道:“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我认为你应当尽快完成和塞西莉娅小姐的婚约。那是一位很优秀的姑娘,她能够带给你很多出色的后代。这样我才能够安心把你派上前线。虽然你也可以去空军参谋部,但我更想把你放到装甲师去。在那里,对于你的晋升更有利。”   说着,这个身材矮小的□□者停下了脚步,并很郑重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军官道:“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也期待着你拿下战功。比起你的舅舅,你更让我感到信任。”   说完,希特勒拍了拍绿眼睛贵族的肩膀,并径直走出这间大楼。   至于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军官?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就也走出了大楼,并坐上了为他配备的那辆轿车。   为了今天晚上的约会,他得先回家一趟,脱下这身沉重的,黑色的制服。并换上一套正式的,却能让人在看到他的时候感到轻松一些的西装。   但是在他回到自己已经住了很多年的这个他来到柏林后的第一个住所,回到这个属于他的私人空间时,他却连脸上的最后的一丝笑意都消失了,并且他眼睛里的温度也仿佛退至冰点。   他感到很疲惫。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倦容,但他的内心却是已经疲惫了。   可他却连能让他短暂休憩的港湾都失去了。   于是他脱下身上的这套黑色的党卫军制服,把帽子也一起挂在了进门的衣架上,然后走进他的书房。   事实上,他已经有数年时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间也被他当做画室使用的书房了。为了防止平日里负责打扫这里的女佣进入他的这间书房,这位似乎前途无限的年轻军官甚至还会给他的书房上锁,也仅由他自己来打扫这里。   对于这样一名能够在帝国元首的身边接触到许多重要秘密信息的军官来说,这样的谨慎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不能让人理解的事。   可是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或许会知道,他想要锁起来的,其实并不是那些他并不会放在书房里的机密文件。他想要锁起来的,其实是一些在外人看来根本就不重要的画。   一些他在近十年的时间里所画的,已经失踪数年的女孩。   这其中有很多幅都是在他与那个女孩相处时所画的。但更多的……是他在那个人失踪后凭借想象和回忆所画的。   如果有人第一次走进这里,那他一定会被放在书房里正中央的那幅画作所吸引。   这幅画很大很大,它或许称不上是一幅巨幅画作,但里面所画的人却是与真人等高的。更不用说……这幅画里还描绘了远处的阶梯花园,以及有着尖顶的城堡。   事实上,这幅画所描绘的,正是一场婚礼中的情景。   这场婚礼或许并不盛大,却美得令人惊叹。那并不是一种震慑人心的美,却用一种温暖而唯美的笔触展现出了极致的浪漫与柔情爱意。   画中的新郎俊美极了,可是他身上的那种沉稳内敛的气质以及挺拔的身姿却会让人觉得这样一个几乎能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是那样的可靠。他站在绚烂绽放的花朵中,在那座阶梯式的花园里和身旁的那个披着婚纱的黑发女孩十指相扣着,并抬起了那个女孩的手,亲吻她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如果你坐在这幅画前静静欣赏,你就会感受到……深深爱着那位新娘的,又何止是画中的新郎。   那应该,还有一手画出了这幅画的画者。   现在,他就坐在这里,坐在摆放在这幅画前的椅子上,静静看着那幅由他亲手所绘制的婚礼场景,以及画中的那个他深爱的恋人,仿佛此时那个女孩就站在他的身前一样。   这份注视持续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都渐渐地由明转暗,仿佛雕塑一般坐在那里的贵族终于起身,并用一块很大很大的布遮盖住了这幅画。   当拿块布的一头被抛至这幅画的顶部,并盖到了它的背部时。它仿佛把这名年轻军官心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落也盖住了。   然后这个只是穿着衬衣的男人走出他的书房,并将那里再一次地上锁,然后去到他的卧室,打开衣柜挑选今天晚上约会时应当穿的衣服。   塞西莉娅,这似乎是属于一个气质高贵的,温婉而美丽的女人的名字。   可事实上,艾伯赫特今天晚上的约会对象却并不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她是被艾伯赫特外公的教子,党卫军的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所看重的,党卫军女性队员。大约是在一年前的时候,同时也是艾伯赫特顶头上司的海因里希·希姆莱将这个女孩介绍给他。   仅是在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时,艾伯赫特就知道,这个女孩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冰冷的火。那是对于纳粹德国的全然信任,以及对他的崇拜。   “我在达豪听很多人都说起过您,长官。您在离开训练营时所创下的各项记录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人打破。”   那就是这个女孩在见到他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他与这个女孩之间并不拥有爱情,但在他的“舅舅”把这个女孩带到他面前的时候起,这个他所效忠的国家似乎就要求他与对方走到一起了。   【我有一位已经失踪了很多年的未婚妻。很多人都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但我坚信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是的,在我来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您很爱您的未婚妻。但是像您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因为有一个美好的女孩曾经在您的生命中存在过就永远都不结婚。】   【塞西莉娅小姐,有些事我不应该和您说得这么明白,但我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您。】   【可这并不重要,婚姻会让您拥有对我的责任和义务,而我则会把我所有的爱意都献给您。】   一些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记忆中在艾伯赫特的脑海中闪现,在这些记忆的画面中,有一个拥有浅金色头发的日耳曼女孩。她仿佛一朵带着尖刺的白玫瑰,有着精致而漂亮的五官,以及仿佛冷香一般的气质,美丽而又危险。   但是在绿眼睛的贵族结束他的这些回忆后,他就从衣柜里里拿出了那套熨烫过的,他打算在今晚穿上去赴约的西装。他很快换上那套衣服,并在时钟的时针指向数字七的时候准时离开了家。   可就是在他离开家的五分钟后,漆黑一片的公寓里电话铃音突兀地响起,并且接连响起了十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今天是情人节……然而这里并没有糖发…… 第135章 chapter 136   “嘟……嘟……嘟……”   在柏林街头的一个电话亭里, 电话的听筒里传来了忙音声。当公共电话的退币口里又退出了林雪涅先前投入的硬币时, 她又进行了一次尝试。可是她所拨出的那个号码却依旧没有人接听。   是的,她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属于过去的时代。   也回到了这个有着她深爱的那个男孩的时代。   她曾想过她在2020年所停留的那一天可能会变成1932年的很多天, 那甚至可能是一年。并且仅仅是一天一年的时间流速, 这样的预期就已经险些让她把自己笔得情绪崩溃, 甚至是出现幻觉了。   可是当她再次搭乘一列从布拉格开往柏林的火车, 在时空的缝隙中最终回到这里的时候,她却发现……在她离开的近三十个小时里,这里已经过去了六年。   那种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内心仿佛冰山坍塌一般,可她的眼前却是一片茫然,并且头脑也是一片空白, 她甚至需要扶着路灯才可以勉强在几次摇晃之后站稳。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在回到这个年代的柏林时,她归心似箭, 哪怕是耽误一秒都不愿意。但是现在,她终于回到这个年代,也回到柏林, 但她甚至不敢去到她与她的男孩曾经在柏林的居所敲一敲门,看看会过来为她开门的, 究竟是她所熟悉的脸,还是全然的陌生人。因为无论等待她的是哪一种可能, 那或许都会是现在的她所无法承受的。   于是她走进一间电话亭,并在里面查起了电话簿。在根据当年他们居住的那间住所的地址查找到了那里的电话号码之后,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可是电话的那头却根本没有人接听。   那简直就像是把头架在了断头台上, 却迟迟都没能等到刀落。仅仅是等待的数十秒就已经足够让她手心和后背满是冷汗。   这下,她别无选择了,她只能去到那件公寓的门口等待。等待有什么人回到那里。   在走向那间她明明才只是离开了几天,却是已经相隔数年的公寓楼时,林雪涅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了刀尖上一样。并且每当她跨出下一步,她的脑海中就会闪现出一幕她并不想去想象也更不敢去想象的,在这六年的时间里所发生的物是人非。   他过得还好吗?还记得她吗?   在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他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回到的柏林?   她的绿眼睛男孩需要如何告知并说服所有认识她的人这荒谬的一切?   如果仅仅只想到这些都能让她感觉到胸口很疼很疼,并且连呼出去的气息都变得灼热起来。那么,在这六年间,她的男孩又应当如何去经历那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果还能够在今晚看到对方,又应该和她的恋人说些什么。   这是被偷走的六年时间,对于绿眼睛的贵族来说,那会是无尽的,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等待。可这对于林雪涅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残忍。   此刻她只能拖着脚步去到她在这座城市中最为熟悉的地方——那间分明在几天前还是她与绿眼睛男孩共同的家的公寓,然后坐在楼梯上开始她今夜的等待。   地处北方的柏林在五月底的晚上依旧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凉意,它让只穿着单薄衣裙的林雪涅感到很冷。但她却根本想不到要短暂地离开这里,去给自己弄一件衣服再继续等待。如果今夜她等不到这间屋子的主人,那么……她或许就会这样一直等待下去,仿佛她只能这样做一样。   “艾伯赫特……”   她试着在这个1938年的,柏林的夜晚很轻很轻叫出恋人的名字,而当她这样做了的时候,就会有无数与之相关的回忆涌上心头。   然后她从楼梯上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墙壁抬头看向从窗口处透进来的,很凉很凉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从自己所陷入的那些回忆中的回过神来的林雪涅突然感受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呼吸声,以及一份注视。那让她转回头去看向视线所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俊美相貌的金发男人。   他穿着一身林雪涅在此前还从未见过的军服。灰色的制服上衣,白色的裤子。在那件灰色制服上衣的领口处,还有着红底与银色小鸟纹饰的装饰,并且被制服上衣所遮掩了的裤装腰带上似乎还系挂着一把很短的,似乎只能作装饰用的银色小剑。   在林雪涅还在看着这张让她感到熟悉异常的脸,却一下叫不出对方名字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开口。   “雪涅?”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林雪涅恍然大悟,并连忙走下那几节楼梯,走到对方的面前带着惊喜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路德维希?!”   直到林雪涅也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穿着灰色制服的亲王殿下才真的能确认那就是已经失踪了好几年的那个人。可还不等他在如此意外的重逢后从那一堆堆的问题里找出他的第一个问题,在楼道里仅凭借清冷的月光让他根本就没法好好看清的女孩就很用力地抱住了他,并且那个向他冲过来的力道险些要把他撞得往后退那么一两步。   或许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防备的路德维希还真的是往后晃了那么一下才站稳的,因此在见到对方之后显得有些过于激动的林雪涅很快就松开了这位初见时才只有十五岁的“亲王殿下”,并往后退了足有两三步。而就是在她往后退去的时候,多年未见的路德维希才要后知后觉地也给她一个拥抱,却是错过了。   那让路德维希愣了愣,而在他收回手之前,他就听到了被林雪涅丢出的一连串的问题。   “你在这里!所以艾伯赫特现在也还住在这里?我刚刚试着给这间屋子打了电话,但是里面没人接听!他现在还在柏林吗?你知道我应该到哪儿才能找到他吗?”   林雪涅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首先等到可以让她更坦然地面对的小亲王路德维希!   这当然不会只是一个惊喜。事实上,这甚至不亚于一次拯救。   但是她一口气问出的那么多问题让路德维希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又应该按照怎样的次序来回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先要回答对方问题的人会变成他!这和他在刚刚那几十秒的时间里所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但就算是六年前的路德维希也已经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绕进去了,更何况……现在都已经过去六年了。于是他向林雪涅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   “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但是站在门口说这些显然不合时宜。”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才重新注意到了路德维希身上的军服,并在对方用钥匙打开了门后问道:   “这么说,你也参军了,是吗?”   “对。”路德维希首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在进门之后说道:“我和曼弗雷德现在都在第52战斗机联队。”   说着,路德维希打开了这间公寓里的灯,并看向依旧还站在门口的林雪涅说道:“还愣着干嘛?进来吧。”   可是再次走进这间公寓,对于林雪涅来说却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那可能和近乡情怯的感觉很像,却又不止于此。但是路德维希却并没有一直盯着林雪涅,而是把他手里拿着的一个文件袋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之后高声说出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并径直走向艾伯赫特的卧室。   这恰好给了林雪涅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能够在不被人注视着的情况下好好地看一看这间公寓。她步子缓慢地走向这间她原本应该很熟悉,可现在却有了一些生疏的客厅,并缓缓看向里面的每一处装饰。当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最终回到了进门处的衣架旁时,她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件挂在那里的黑色党卫军军服所吸引。   但就是在她向那件在她的意象对话中出现过,她曾厌恶过,却最终帮助她回到了这里的党卫军军服伸出手之前,她就听到了从她的身后靠近她的脚步声。于是她连忙转回头,并看到了从艾伯赫特的衣柜里拿了一件他的外套走到自己面前的路德维希。   “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一件外套。”   在对方的微笑示意后,林雪涅向这位拥有亲王头衔的贵族道了声谢谢,并从他那里接过了那件外套。在把属于艾伯赫特的那间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之后,她才在这个明亮的地方好好地看向仿佛在昨天的时候还来火车站送了她的金发青年。   如果说,在他十五岁的那年,朋友们用“小亲王”这样的词来称呼他会是一种调侃。那么……现在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就都能够心怀敬意地称他一声“亲王殿下”了。   因为,此时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位因为皇室的传统以及他本人的信念而进到了军队的,“殿下”。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需要对我们解释的?”   在替林雪涅拉开椅子后,路德维希这样问道。 第136章 chapter 137   【我想, 你应该有很多需要对我们解释的?】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 林雪涅不禁看向第一次见面时还是一个要在舞会上喝果汁的小大人的,来自巴伐利亚的亲王。只见对方在自己坐下后也示意她快些坐下来。   于是她在这个她其实很熟悉的地方带着一丝不确定, 动作很缓很缓地坐下来, 并说道:“对, 我有很多需要对你们解释的。只是我不知道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又有哪些会是让人能去相信的。”   没曾想, 路德维希却是在林雪涅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赞同道:“我觉得也是这样。”   接着,路德维希很快就继续说道:“我想你大概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没有去当一名经济学家,也没去在物理上继续深造。毕业后不久, 我和曼弗雷德就都因为在滑翔俱乐部的成绩被推荐到空战飞行学校了。再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说着,路德维希扯了扯自己穿的这身空军制服的上衣, 对林雪涅露出了一个说不清是自豪还是自嘲的微笑。   在巴伐利亚贵族出身的路德维希身上,你似乎从来就找不到桀骜不驯。但他却应当能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他成长于一个贵族的权利与荣耀都迅速消退的年代,却并不因此而迷茫。他深知贵族们所面对的真正处境, 却还在心中牢记着许多已经被他们印刻进了血脉里的珍贵品质。   当他对林雪涅露出这样一个微笑时,那皱起的眉头会让林雪涅找回记忆中很多熟悉的东西。在林雪涅知道了对方如今的德国空军飞行员身份时, 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现在的自己已根本没有资格去说那些。   于是她继续倾听。   “不过, 我想你更感兴趣的应该是艾伯赫特的事。我听说……你在失踪之前就已经知道他加入党卫军了?”   林雪涅点了点头。并且,在两人共同的这位好友提到绿眼睛贵族的名字时,就连林雪涅放在膝盖上的手都蜷了起来, 泄露出了她此时的紧张情绪。   路德维希察觉到了她现在的情绪,却依旧是继续说道:“这家伙!他瞒了我们好久!一直到你在布拉格失踪一年后,我们才知道他其实已经加入党卫军好一阵子了。他……他这些年的变化很大。我很难片面地和你形容,具体的你得看到他之后才能知道。”   听着这些,林雪涅只是点头。可是在这之后,路德维希却是卡主了一般地停下了话语。当他的视线落到林雪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以及被她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时,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又是一会儿后,他才说道:“在你失踪之后,他一直都在努力找你。他还画了很多你的画像。一直到去年的时候,他都还一直单身着。”   “你是说……一直到去年?”   “是的。”当路德维希听到林雪涅用那样的声音问出他这样的问题时,他不禁躲闪了林雪涅望向他的视线,并又说道:“他现在有了一个女友。对方也和他一样是党卫军的成员。我们不能很简单地去评价这件事,但是它现在的确发生了。”   当路德维希说到“他现在有了一个女友”的时候,林雪涅就怔愣了。   的确,在她再次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她就想过了很多可能的物是人非。可是她所想的那些让她感觉无法承受的六年变化里却并没有这一条。   ——【他有了一个女友】   仅仅是眼睛的一个眨动,就有眼泪滴落在裙子上。   那让路德维希感到糟糕极了。在过去,只是看到过快乐又充满了活力的林雪涅。可现在,却是由他来充当了把这一消息告诉对方的,惹人厌的角色。可他又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林雪涅。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为这件事对你说抱歉,不过我觉得你今晚可能不太适合去见他。因为他现在应该正好在和那个女孩约会。”   说完这句话,路德维希又在蓄了好一会儿的力之后才足够狠下心来说道:“我也不知道今晚把你留在这里是不是还合适。我有个提议,我先帮你找一家旅馆,你待在那里,但是不许又失踪了。然后我替你留在这里等艾伯赫特。你觉得怎么样?在把事情都告诉他之后,我会把他带过来找你。我保证。”   帮林雪涅先找一家旅馆安顿下来,然后路德维希自己留在这里等艾伯赫特,等到把事情说明之后再带艾伯赫特去找林雪涅。这真是再妥当不过的做法了。可是对于林雪涅来说,她却是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能多等了。上一次,她只不过是和这里的人和事短暂分别了一天的时间,这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她如何才能在遇到路德维希之后只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属于这个时代的小空间里,并继续等待?   因此,她问路德维希:“如果,我说我很想现在就先去看一看他,不破坏他和那个女孩的约会,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你能答应我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那让路德维希很为难地站起身来,并在这间公寓的客厅里踱步起来。而在他这样矛盾的时候,林雪涅也不催他,但正是这样,才会让让路德维希感到更为难。   要知道,他首先应该是艾伯赫特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然后才认识了身为艾伯赫特女友的林雪涅。可现在,面对同样也已经相识多年,并在失踪之后突然回归的林雪涅,他又无法只是狠心说拒绝。   在踱步了好一会儿后,路德维希终于在又站定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我不保证一定能带你找到他,但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会先和那个女孩一起吃晚餐,然后再去看电影。我可以带你去那间电影院等着。”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雪涅几乎是一下就欣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是路德维希却是又在他的让步前加了一个限定:“但我有一个条件。”   林雪涅:“你说。”   路德维希:“在你和艾伯赫特说清楚一切之后,我猜他又会编出很多让人信服的事来解释你这六年到底去了哪儿。到那个时候,你不能让我和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在路德维希提出这样一个条件之后,林雪涅没有那样轻易地就点头。事实上她沉默了一会儿,并在经过了真正的思考后才说道:“好,我答应你。”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保证后,路德维希笑了。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雪涅的那张漂亮,明媚,并且那么多年都依旧带着纯真意味的脸上。   “我还有两个问题。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   当路德维希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会儿。却并不是在思考他应该问哪两个问题,而是在思考他应该怎样问出那两个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到的,困扰他多年却一直都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救了艾伯赫特的那一年,你十六岁。”   听到这里,林雪涅点了点头。   于是路德维希接着问道:“所以,那一年你究竟几岁?”   “19岁。”林雪涅这样回答道。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这一回答后,路德维希一脸的“果然如此”。当这名来自巴伐利亚的亲王殿下,德国空军第52联队的空军中尉终于确定他被自己的两位好友联合起来瞒了多年的真相后,他又问出了第二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说:“第二个问题,你今年几岁?”   在路德维希的注视下,林雪涅缓缓开口道:“21岁。”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路德维希的眼睛里闪过惊讶,然后这名已在空军部队里待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尉官只是目光紧盯林雪涅,甚至连她的眼神变化都不放过一丝一毫。   或许,或许在今天之前,抑或仅仅是在刚才的楼道里看到林雪涅的时候,路德维希的心里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可当他真的从林雪涅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确切的答案时,他的心里依旧会闪过一丝抗拒。但在抗拒之后,那就是了然。   随后他失笑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看到这样的好友,林雪涅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她却被路德维希抬手制止。   “走吧。”   小亲王拿起被他放在桌上的钥匙,并在看向披在林雪涅身上的那件属于艾伯赫特的外套时说道:“距离他们要看的那场电影开场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出门我们还能来得及给你买一件合适的外套。” 第137章 chapter 138   虽然说, 路德维希只是答应林雪涅要带她去艾伯赫特和塞西莉娅小姐约会的那家电影院远远地看对方一眼。但从来就不是一个粗心男孩的路德维希考虑到的当然会更多。因此在他们还有一些时间的时候, 他先开车带着林雪涅去到服装店买了一件足够合适的,给尊贵的女士穿的外套, 而不是让林雪涅只是穿着一条单薄的连衣裙, 或者是在外面再套上一件艾伯赫特的外套去电影院找对方。   这么一点时间乍一眼看起来应该是没法给一位女性买到合适的衣服的, 可幸好路德维希的眼光很好, 对这一带又很熟悉,并且他的记忆力也非常好。很多时候,他甚至只是从一个地方路过,他的脑海中就会留下关于那里的很多记忆。   就这样,他几乎是开着车带着林雪涅到了地方, 让林雪涅等在车里,再由他自己进到店里拿起衣服就走。   林雪涅原以为她在这种情况下拿到手的衣服在穿到身上时很可能是惨不忍睹的。可是当林雪涅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并穿上那件由路德维希拿给她的外套时, 它竟是出奇地合身。并且,当她在车窗边上的后视镜上稍稍照了一下,她就会发现这件衣服不仅合身, 还的确合适又漂亮。   可不等她和路德维希再交流几句,对方就已经再一次地帮她打开了车门。   “我们得快一点过去。那家电影院我只去过一次, 不是很确定一会儿我们待在那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门口,还能不让从门口进来的人看到我们。”   听到这句话, 林雪涅哪里还能再说些什么,并只是动作很快地坐上副驾驶座,并在路德维希为她关门之前就自己把车门用力一拉地关上。   “那还等什么!快快快!”   虽然说, 想要快一点这条是路德维希提出的,并且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不要做出“带着好哥们的上一任未婚妻破坏他与这一任未婚妻的约会”这种人间惨事,但当林雪涅真的如此配合时,他还是在猛吸一口气之后脚步顿在了那里好几秒!   更不用说,在这件事上他看起来虽然像是偏帮着与他关系更好的林雪涅的,可他对于林雪涅也并不是毫无隐瞒。   就比如说,艾伯赫特今天晚上的约会对象塞西莉娅小姐不仅仅是他的女友,还是和他有着婚约的“未婚妻”。   一旦艾伯赫特就这样带着那位拥有着过人美貌却也强悍异常的未婚妻像今天早些时候的他一样,这样毫无预兆地撞见他失踪六年的未婚妻林雪涅,那后果简直就不堪设想!   据说……据说那位塞西莉娅小姐的射击成绩可是不输党卫军里的男性队员的!而党卫军的成员是可以在不执勤的时候也带着枪的!那就更不用说,路德维希也压根儿就不信这个党卫军的女性成员在接受训练的时候就只学了射击!   想到这里,路德维希不禁看向自己佩枪的地方,却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明晃晃地把自己的配枪带在身上。但是这时候再回去拿显然已经来不及,并且作为一名驾驶战斗机的飞行员,他也不想因为和一名党卫军的女性队员在电影院发生枪战而上明天的报纸,甚至是接受处分!   于是事到临头,路德维希只是绕到了自己的驾驶座那里,在上车之后就对林雪涅叮嘱道:“如果可以,我是希望我们最好不要被艾伯赫特发现的。但是我又觉得这可能很难。”   “为什么?”林雪涅连忙这样问道。   “为什么?因为情报和侦查向来是党卫军队员的强项!艾伯赫特还是里面顶尖的!听着,一会儿如果我们和他们撞个正着,你尽可能不要和他身边的那个姑娘起冲突。但如果不幸的事发生了,你就躲我身后。我是空军中尉,而且现在还穿着制服,那姑娘再强横再野蛮也应该不敢随便对着我拔枪。”   “什么!?”   可还不等林雪涅在说出一句“什么”之后再多问些什么,路德维希就在马路上把车开出了一个急转弯!   十五分钟后,由路德维希所驾驶的那辆轿车穿行过许多盏柏林夜晚的路灯,并最终抵达了距离电影院最近的停车场。尽管林雪涅并没有穿着高跟鞋,可路德维希还是出于习惯,一边帮林雪涅注意着脚下,一边带着她快步走向那家电影院。   “一会儿你如果看到艾伯赫特了,千万不要站起来!那样肯定会让他注意到你!他们很有可能会提前到,然后在大厅聊一会儿再进到观影厅。我们不要急,等到他们进到观影厅之后再离开!”   路德维希每说一条,林雪涅就很用力且郑重地点点头。在两人走到电影院的门口,并且站在里面的侍应生也因为路德维希身上的这套空军制服而对他致以充满了敬意的问候时,路德维希停住了话语,并在侍应生疑惑地看向他与身旁的林雪涅相隔过多的那段距离时对林雪涅伸出了胳膊。   这让林雪涅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明白过来,带着一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到了路德维希的胳膊上。   “待会儿我的朋友也会过来,我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路德维希特意咬了咬“惊喜”这个词,但电影院门口的那名侍应生显然不会明白惊喜一词放在这句话里的真正意思,并相当热心地向这位年轻的空军军官介绍了一个应当足够合适的地方。   “谢谢。”   向对方道了谢的路德维希给了那名侍应生一些消费,并在那之后就带着林雪涅去到了那个还摆着几张桌子的地方。在走向那里的时候,他就扫了一眼电影院里摆着的几个写明了今天放映的电影以及放映时间的架子,并在和林雪涅一起坐下来之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路德维希:“电影还有二十五分钟开始。你觉得艾伯赫特会提前多久到这里?”   林雪涅:“十五分钟?”   路德维希:“我猜也是。所以……我们应该还要等十分钟。”   两人在说完这几句简短的对话后就陷入了沉默,而沉默又将两人带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紧张气氛中。林雪涅把放在膝盖上的两手交互握着,先是左手握住右手,再是右手握住左手,然后一个反复。   似乎是因为在来之前就已经和路德维希说好了的缘故,尽管她的心跳在踏入这间电影院之前就已经变得很快很快,尽管她所待着的这个地方也真的不是一进门就可以被注意到的地方,可她依旧没有光明正大地抬着头看向影院的进门处,而是咬着嘴唇,微微侧过了脸又低着下巴,并就此时不时地向进门处看一眼。   受到林雪涅的影响,即便是在高空飞行,并进行表演特技的飞行时也能够保持冷静的路德维希也感到紧张起来。这让亲王殿下松了松自己制服的衣领,但还不等他开口和林雪涅说些什么,让对方别带着他这么身临其境地紧张起来,林雪涅就已经抬起了头。   那份眼神的变化让路德维希僵住了身体,并且在这一刻他居然还就不敢直接转头去确认了,他只是保持着先前松衣领的那个动作,并从林雪涅的脸上寻找答案。   “是他?”   尽管他们现在所坐着的地方距离电影院的进门处很远,远到他们只要不大声喊出来就不可能让才进到大厅的人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可路德维希还是压低了声音。   而回答他的,却并不是林雪涅的声音。   那是因为……林雪涅在余光的某个角落里一下就确定了那个人就是她的恋人时根本就失去了她的声音。那双仿佛能盛满星光的眼睛就这样也盛满了泪光。那种强烈的,有着巨大感染力的情绪仿佛也让坐在她面前的亲王殿下感受到了那种敲击心灵的冲击。   当林雪涅在她就要哭出声来的时候很快捂住自己的嘴巴,并向路德维希以点头作为她的回答时,坐在她对面的金发青年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对她说道:   “我去和他谈谈!”   说着,路德维希就要从那个背对着门口的座位上起身,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他就被林雪涅抓住了手。在又一次地对上了林雪涅的眼睛后,路德维希迟疑了一会儿,而后就再次坐回了他的座位上。   接着,林雪涅就在松开了路德维希的手后借着他的遮掩看向才从电影院的入口处走进大厅的那个金发青年。   六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所留下的印迹即使是在距离他那么远的地方都能让林雪涅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那种温暖感的消逝,更感受到她所错过的那些美好年华。   如果说六年前的绿眼睛贵族会因为他出众的外貌而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那么在六年之后的此刻……他身上的那种冷冽的,令人敬畏的气质或者说是气势就已经足够普通人在看清他样貌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与周围的那些人都区分开。   他变得成熟了许多。尽管……在六年前他们分开的那一天时,他就已经不像是一个男孩了。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德国女孩,她漂亮的金色头发做了一个典雅的盘发,化着浓烈却格外适合她的妆。在她的身上,冰冷与火热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却融合成了一个如此特别的模样。   尽管绿眼睛贵族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可这个女孩却依旧用充满着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丝毫不介意心上人的冷淡。   然后,那个无论到哪里都会备受瞩目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那道让他说不出的熟悉的视线,并就转头看向林雪涅所坐着的那个角落……   在绿眼睛的贵族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林雪涅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要向路德维希示警,并只是这样望着远处的她的恋人,望着那张就向她转过来的,早已印刻在了她记忆深处的,无法被任何人取代的脸。   然后,时间就仿佛停滞在了这一秒…… 第138章 chapter 139   当绿眼睛贵族的视线与林雪涅的相撞时, 一丝已经久久不曾见到的温度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而最先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情绪, 则是错愕。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并且这也成为了他并没有马上走过去的唯一原因。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而后才在身边的那个党卫军女孩第二次叫他名字的时候抬手制止住对方, 并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刚开始时的那几步, 他几乎连走都走不稳, 而随着坐在那里的那个黑发女孩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让他能够真正看清她的样子,艾伯赫特终于越走越快。他几乎是推开了挡在他走向那个女孩的那条路径上的几个陌生人,并在背对着他的路德维希也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我……我从空军部带一份资料去你家的时候看到了她……”   路德维希试图向自己的这位好友解释他为什么会和他失踪了六年的未婚妻一起出现在这里。可艾伯赫特却根本没有看他,他只是看向那个在他们就要完婚的时候失踪了的女孩, 然而他失去自己至宝的时间太久了,六年来的物是人非让他在如此突然的重逢时脸上找不见喜悦与笑意。   但是用六年的时间建造起的,心的围墙却是在这一刻倾塌, 连带着他戴了很久的那张面具一起。   “六年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身上已经被打上了无法抹去的党卫军“ss”印记的青年几乎是带着哽咽问出了这句话。那让林雪涅根本无法停止望向那双充满了悲伤的绿色眼睛。   “去寻找回来的办法了。”——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林雪涅才终于给出了她的回答。   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 那个抹着正红色的口红,皮肤很白的金发女孩就走了过来。   “艾伯赫特?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这个身材惹火的党卫军女孩踩着女人味十足的脚步走到了这里, 并态度十分亲昵地挽上艾伯赫特的手臂,叫出了他的名字。在艾伯赫特收起了眼睛里的那份温度, 不带表情地看向被对方挽住的手臂时,路德维希几乎是发出了“嘶”的一声。   这可真是他之前所料想过的,最最糟糕不过的情况了!   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是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挡在在场的四人中唯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前!   在路德维希这样头疼的时候, 那个党卫军女孩仿佛才看到了他,并和他打了一个聊胜于无的招呼。   “晚上好,施泰因中尉。”   可不等路德维希也出于礼貌地给这个攻击性十足的女孩也回以一个晚上好,对方就已经问出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这么说,你终于也找了一个女朋友?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贵族出身的雅利安女孩。”   “她不是我的女友!她是……”   面对这样的问题,路德维希当然是想也不想地就要澄清他和林雪涅之间的关系,可他话还没说完,好友那冷静到了可怕的声音就已经打断了他。   “雪涅,她是雪涅·林。”   有时候,仅仅是一个名字就已经足够说明所有。作为艾伯赫特现在的婚约者,这个金发的德国女孩当然会知道“雪涅·林”是谁。   艾伯赫特在说出林雪涅的名字之后似乎是想要抽回被身边那个女孩挽住的手臂,可是在他试图这样做的时候,那个与他同样有着党卫军成员身份的女孩却是更用力地两只手一起挽住了他,这让绿眼睛的贵族只要不做出大的动作就不可能凭借体格上的优势甩开她。   而在这个党卫军女孩这样做了的时候,她还要在艾伯赫特看向她的时候给予对方一个很明艳的笑容。   于是在这个金发女孩转头看向林雪涅,并对这个自己在此之前早有耳闻的,自己未婚夫的心之所属开口说些什么之前,艾伯赫特就首先说出了她的名字。   “这是塞西莉娅,我的未婚妻,我们在去年九月的时候订了婚。”   听到这句介绍,看起来比林雪涅还年长了几岁,攻击性与魅力并存的塞西莉娅终于对林雪涅笑着点头。然后她又对艾伯赫特说道:   “电影快要开始了,也许你们可以等到散场的时候再叙旧?”   听到这句话后,艾伯赫特又看了林雪涅一会儿,而后向挽着他手臂的塞西莉娅点了头。但是在转身之前,他又看了自己的好友路德维希一眼。   凭借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路德维希竟是就这样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并险些没骂出声来。   “走吧。”在艾伯赫特最终和那个穿着礼服裙的党卫军女孩一起转身离开后,路德维希也对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可林雪涅根本就不明白那两位好友的眼神交互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她想要追上前去,却不知道自己又应该在叫住对方后应该说些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会知道我们一会儿去了哪儿的!”   由于艾伯赫特和他身边的塞西莉娅还没走远,路德维希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在林雪涅的耳边这样说道。可是在他这样说完之后,他又不知道应该怎样示意身旁的林雪涅离开这里,于是他为难了好一会儿,才自己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林雪涅。   “如果他一直到电影散场了才过来,我会帮你揍他的,好吗?这件事我一定做到!但是现在,你得先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在路德维希这样说了之后,林雪涅才在又看了艾伯赫特走远的背影一眼后跟上了穿着德国空军制服的好友。   就是在两人一同离开这间电影院的时候,那名已经得到了艾伯赫特指令的,身穿便装的低级别党卫军队员在夜色中跟了上去。   而在电影院的观影厅里,塞西莉娅则在松开了被她挽着的,艾伯赫特的手臂后问道:“我们都知道她已经失踪六年了,所以是什么让她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你难道不感到好奇吗?”   对此,绿眼睛的贵族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却并不回答。于是他身边的那个党卫军女孩凑到了他的耳朵旁,就好像陷入热恋的恋人那样对他说道:“现在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候,你肯定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在塞西莉娅说完那句话之前,艾伯赫特就往旁边侧了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成了那个比很近又稍稍远了一些的距离。但是塞西莉娅却并未生气,并且她还在艾伯赫特看似只是展现他绅士风度地让她先进到他们的那排座位时也这样笑一笑地做了。   但是在就座之后,她就在黑暗中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最近我们部门抓到了不止一个英国派来的间谍。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古怪的法国人。”   而坐在她旁边那个座位上的绿眼睛贵族只是在电影开场前向她回以一句:“恭喜你,看起来你们做得很好。”   电影很快开始,而他们今天所看的,则正就是由这个帝国的元首十分欣赏的女性导演莱尼·里芬斯塔尔所导演的,纪录片性质的影片——《奥林匹亚》。   仅仅是在这部全景式记录了1936年德国奥运会的影片开场十分钟后,绿眼睛的贵族就对身旁的塞西莉娅说道:“请原谅,我要离开一会儿。”   接着,他就起身离开了观影厅。   事实上,在电影散场前,他都不会回来这里了。又是十分钟后,一名拿着他的电影票进到这里的工作人员也的确把这个消息带给了一人独坐在那里的塞西莉娅。可是这个党卫军女孩却并没有勃然大怒并就此离开,而是坐在那里,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继续观看这部影片。   那么,艾伯赫特去哪儿了?   当然是路德维希带着林雪涅所去到的那间旅馆。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上一会儿,等被他派去跟着路德维希的那名党卫军队员回来告诉他,他的朋友带着她失踪了六年的未婚妻去了哪儿。   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把戏,并且他甚至还注意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其实就是艾伯赫特的,因此他并没有去到他更熟悉的,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的酒店,而是带着林雪涅就近去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旅馆。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让艾伯赫特才站在影院的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开车他的车回来的,他的属下。   于是他坐上那辆车。   “施泰因中尉并没有去到很远的地方,我们开车过去不用十分钟就能到。”   “你看到他们入住几号房了吗?”   “施泰因中尉似乎在前台给您留了口信。我确信他在离开前还看了我一眼。”   在艾伯赫特与他的党卫军下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汽车就发动起来,并朝着路德维希带着林雪涅入住的那间旅馆飞快驶去…… 第139章 chapter 140   “你不在的时候, 发生了很多事。”   在带着林雪涅进到这间旅馆的客房后, 路德维希用这样的一句话语打破了沉默。   虽然说,这应该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但路德维希却觉得自己在好友杀过来之前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时间来说这些。并且, 他也相信, 有些事, 比起让他来告诉这个失踪数年的,他们共同的朋友,艾伯赫特应该会更想要自己来向对方解释这些。   因此,路德维希并没有坐下来,而是靠在房间里的写字台前想了一会儿, 做出了一些取舍之后才开口说道:   “现在你已经看到他了,你大概就会明白我说的……艾伯赫特变了很多。你的突然失踪对他的打击是很大,他也的确有一段时间用上了所有的方法发疯似的去找你, 但我和你说起这些,是想告诉你,让他变了这么多的, 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别的原因。等我们发现的时候, 他都已经在达豪受训大半年了。”   当林雪涅听到达豪的时候,她的反应很大。但最终, 她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后说道:“达豪?我记得……那是距离柏林不太远的一个地方。”   林雪涅没有说出口的是,她记得那里还有一个……集中营。   可是紧接着,路德维希就说出了那个她所未有说出的词。   “对, 就是那里。大约是33年的时候,他们把那里的一座兵工厂改建成了集中营。就是用来关押政治犯的地方。不过关押犯人只用了那里的很小一部分地方。那里的大部分营地都是用来给党卫军的成员受训使用的。艾伯赫特就是在那里接受了一年的训练。那个地方改变了他很多。据说他在那里受训时的成绩非常好,后来还被选送到柏林军事学院进行深造学习。克劳斯还是在前年才进到的柏林军事学院,但那个时候艾伯赫特已经从那里毕业了。他现在……都已经是一名上尉了,因为一直都待在阿道夫·希特勒先生的身边,他在柏林的上流社会很出名。”   由于林雪涅在路德维希断断续续地和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打断对方,这位有着亲王头衔的贵族一口气说了很多。   而直到他再一次地停顿时,林雪涅才有些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用仿佛带上了一层雾气的声音以及细微的抵触问道:“你是说……他一直都待在阿道夫·希特勒的身边?”   路德维希原本只是向林雪涅叙述了自己的那位好友现在的状态。事实上,路德维希还认为艾伯赫特从一名机械工程师变成了一名党卫军军官的巨大转变,以及他在达豪受训的那段经历才更会是让林雪涅难以接受的。   可没曾想,当他已经说完了那些,并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林雪涅却会抓住了这一点。这让路德维希感到想不明白。   但是在对上了林雪涅的那双黑色的眼睛时,他却只是说出了最为简短的,肯定的回答。   可随即,林雪涅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怀疑你,路德维希。但我真的很难相信。我知道……我知道每一个加入党卫军的人都会需要向阿道夫·希特勒宣誓。可是近距离地接触他观察他,每天都待在他的身边,听到他和别人说的话是不一样的。我不相信我认识的艾伯赫特会认同甚至崇拜那样的一个人。我不能说他是一个单纯的人,但他一定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 * *   “长官,我们到了。”   当艾伯赫特的属下开着他的那辆车停在了林雪涅所暂时安顿的那间旅店门口的时候,坐在驾驶座上的那名忠诚于艾伯赫特的党卫军队员对他说出了这句话。从汽车的后视镜上,那名党卫军队员能够看到自己长官的那双在黑夜中仿佛能震慑人心的眼睛。   可是艾伯赫特却并没有很快就拉开车门,而是依旧坐在汽车的后座上。   “我们只能喜欢雅利安女孩,是吗?”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自己的下属,而后者则只是愣在了那里,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得到了这一回应的艾伯赫特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又是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并打开车门,走进那间旅馆,向前台的工作人员询问有没有给他的口信。   无疑,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他曾是那样疯狂地寻找过直到今夜才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恋人,他也在酒醉后对自己的好友克劳斯说过,他相信他心中所想之人一定还会再出现,只是他真的不知道他还需要等待多久,并且他又还能等待多久。   但就是在现在,在他走进这间旅馆,并在得到了前台所给他的房间号后一步步走近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内心却会出现一种无法言说的胆怯。   越是渴望,越是想要靠近,就越是胆怯。   两种矛盾的心情在他的内心激烈地相冲着,让每一秒时间的悄然度过都变得那样艰难又那样仿佛飞一般逝去。   而今晚再次见到那个女孩时的每一幕就在这种激烈的冲突几乎要撕裂他的心的时候又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温柔地抚过那些新添的伤痕,让他又能够让人看不出异样地走向那间房间。   然后,他站定在那间房间的门前,并敲响了那扇房门。   过来给他开门的是路德维希,但是在这一刻,他的视线却似乎只能越过自己的这位友人的肩膀,并且目不转睛地看向显然在他敲门的时候也向门口走了好几步的,黑发的女孩。   可是因为他的缘故而用上了自己一整个晚上的时间的路德维希却并不在意,而只是在走出屋子并经过艾伯赫特的时候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在对方走出几步之后,艾伯赫特叫住了他的名字,并郑重地对他道了一声“谢谢”。   而他的好友,有着亲王头衔的空军中尉则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犹豫地向着走廊的下一个转角走去。   这样之后,在艾伯赫特走进这间房间,并关上房门后,这个虽不狭小,但也称不上有多么宽敞的空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看到眼前这个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亲密恋人,林雪涅先是习惯使然地向他走出了两步。可随后,她又因为想起了那个漂亮得让人感到咄咄逼人的金发女孩而停下了脚步,并看向那个女孩先前所挽着的,绿眼睛贵族的手臂。   那样的目光几乎是让艾伯赫特一眼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让他思念得几近发狂的女孩内心的想法。可他却是没有像他的心中所叫嚣着那样地抓住那个女孩的手,并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不想欺骗你,你不在的这六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   “是的,我知道。六年了,这可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它足够发生很多事。”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禁把自己的左手藏在她在进门后不曾脱下的外衣的口袋里,并企图只是依靠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就把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订婚戒指脱下来。   可她的这一动作非但没有让她做到把那枚她无比珍视的戒指只是在此刻脱下来那么一小会儿,还让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再一次地暴.露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视线中。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也意识到想要这么做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时,她自暴自弃一般地又把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擦了擦又有眼泪涌出来的眼角。   “所以我现在也不能拥抱你也不能吻你了,是这样吗?因为你又有了一位站在你身边的时候看起来和你很般配的未婚妻。”   尽管拿并不是林雪涅的本意,但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论是在她的话语中还是在她的声音中都透露出了一种掺杂着复杂感情的埋怨。可是当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又把她那戴着订婚戒指的左手藏回了口袋里,并用右手捂住了嘴巴,在稳定了好一会儿的情绪之后说出抱歉。   “抱歉,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我知道,我失踪了那么久,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怪你的选择。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当林雪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绿眼睛贵族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很沉很沉,并且他也需要用尽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够不像六年前那样,去亲吻她那滚烫的,仿佛能把他的心都灼穿的泪水,并让他所深爱着的那个女孩能够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就那样贪婪地听着,贪婪地看着,听着已经有太久太久他只能在脑海中寻找的声音,看着他只能在画布上描绘的脸庞与身影,却并不上前。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已经离开你那么久,那么久……我甚至只是在我出生的那个世界里过了一天的时间。那真是我这一辈子里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天了。我逼自己一定要想起来我为什么会突然回不来了。可是我想不到,我一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又一边恐惧着,害怕我会回来得太迟,我甚至还出现了幻觉,为了去追幻觉里的那个你我还跳了河,差一点就把自己淹死在那里。因为河里有你呼唤我的声音和你的影子,有那么几十秒的时间我不想醒过来!可那些到底都是假的,是假的。   “但是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想在你的面前减轻我的内疚。我只是想告诉你,抱歉,真的对不起,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我也根本不敢去想象这六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毕竟……毕竟这样的时间我只是过了一天,而你却已经过了六年。六年又很多天。” 第140章 chapter 141   听着这些话语, 艾伯赫特的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再也掩饰不住他的挣扎, 他走上前去,他想要告诉眼前的这个女孩, 自己从未责怪过她。   当两人之间再没有那么多的距离, 绿眼睛的贵族抬起手, 放到林雪涅那有些凉凉的脸颊上, 并用拇指的指腹为她擦去眼泪。可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才为这个女孩擦去一点泪水,她的眼角就又会溢出一些。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窘迫,林雪涅感觉有些丢脸又有些好笑。然后,她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吻她。无论是他看向林雪涅的眼神, 还是缓缓靠近的速度,那些都在告诉她这一点。   这可这是奇妙的感觉。   今夜,当她坐在电影院的角落里看着对方从门口走进大厅的时候, 她会觉得才分别一天的恋人已经变得让她感到很陌生很陌生。   可当这个男人察觉到她向自己望来的视线,并转头看向她的时候,他又会变得让人感到很熟悉很熟悉, 仿佛他依旧还是六年前的那个男孩,只是眼神里多了许多让人感到心脏生疼的东西。   他应该已经变了很多很多, 可只要那双绿眼睛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她就会觉得……自己的恋人从未变过。   但就是在林雪涅站在那里等待来自艾伯赫特的一个吻的时候, 他却是在快要碰触到这个女孩嘴唇的最后时刻停了下来,并又转过头去。   然后,在深吸一口气后, 艾伯赫特那在此时带上了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   “雪涅,在你失踪的六年时间里,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的想念,也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的爱意。可你不是雅利安人,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这几句话让林雪涅眼睛里的希望彻底被掐灭了。她甚至不敢相信那样的话语会是从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的。   那种感觉太陌生了,并且陌生得有些可怕。   但是把林雪涅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甚至是眼神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的艾伯赫特却并没有去为自己刚才所说出的话语进行任何的辩解,而是说道:“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任何帮助……我可以……”   “艾伯赫特。”   不等艾伯赫特把话说完,林雪涅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以一种并不那么柔软的语调。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们在火车上的那场争论,已经有结果了,并且我才是正确的那个,是吗?”   在那趟开往布拉格的火车上,林雪涅告诉她的未婚夫——希特勒不可能允许他高贵的日耳曼化身党卫军去娶一个劣等民族的女人。   那么当时的艾伯赫特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告诉我,格罗伊茨上尉,你们的元首现在还喜欢中国吗?他还喜欢中国人吗?或者,你还能向上次一样万分肯定地给我一个回答吗?”   在这一刻,站在她身前的这个男人竟是说不出话来。   于是林雪涅又换了一个问题:“35年颁布的《保护德意志血统和德意志荣誉法》里规定犹太人和非犹太人通婚或者有性行为是违法的。那么你们高贵的统治民族雅利安人呢?你们和非雅利安人通婚或者有性行为是不是也是违法的?这条是不是你们党卫军内部的隐藏法律条文或者守则?”   在艾伯赫特的一年中,他有大部分的时间,每天都能够看到那个在他们的国家里有着至高威望的领袖。并且他同样也需要面对那个在二十七岁那年就已经成为了党卫军全国领袖的“舅舅”。   但即便是在面对那样的两个上位者,并在他们的面前隐藏真实的自我时,他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开口。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不知应当如何开口,以及沉默和犹豫就已经能够是一个回答了。   起码,在林雪涅看来是这样。   “看来,你已经告诉我你的答案了。谢谢,谢谢你没有选择欺骗我。”说着,林雪涅甚至笑了起来,并带着些许的自嘲叹息道:“已经很晚了,你该离开了。”   在林雪涅那带着泪光了,却十分有力的目光的注视下,绿眼睛的贵族最终仓惶地转头离开了这间屋子。   直到这间屋子再次回归寂静无声,直到这间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林雪涅颓然地坐到了房间里的床上。她两手交握着,紧贴着自己的额头,并用它来轻轻地揉着紧锁着的眉头。   太晚了,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在这个时代的那些朋友们,克劳斯就好像她所知道的那样,现在正在柏林军事学院进修;曼弗雷德和路德维希成为了德国空军的一员,并且加入了世界空战史上战绩排名第一的,群星璀璨的德国第52战斗机联队;而她的恋人……她的恋人则甚至在战争打响前就已经是党卫军的少尉,并且也有了一位血统纯正的,与他同样身为党卫军成员,或许也有着相同理念的未婚妻。   所以,她还能做些什么?   她又是不是……是不是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即将战火纷飞的黑暗年代?   她是不是还能找到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那天晚上,林雪涅躺在这间1938年柏林的旅店房间里,望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灯火失眠了。她的失眠持续了很久,似乎她的身体已经感觉到很疲惫,可是她的意识却很清醒,也根本不想入眠。于是到了后半夜她干脆卷着被子坐起来,靠着床头坐在那里,却并不思考,而只是放空自己……   夏季的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过去,天色又渐渐亮了起来,她做出了决定。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留在这里,完成我的承诺。——‘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论你是否还需要。】   当她终于想明白这个答案,她才又躺下去。   并且这一次,她再没有了失眠的困扰,并很快进入梦乡。   可是早上四点多才睡下去的林雪涅根本就没能睡太长时间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那是早上六点半。老天,她才刚刚睡着两个多小时,可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而被这阵敲门声从睡梦中吵醒的林雪涅更是因为窗外已经完全亮起来的天色而以为现在怎么也得是十点或者是十一点了!   脑袋还处在一片混乱中的林雪涅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想清楚她现在在哪里,前一天的晚上又发生了些什么。可还不等她的脑袋完成重启,站在她房间的外面敲门的那个人就已经很着急地问道:   “雪涅?雪涅你还在吗?”   “路德维希?”   几乎是一下就分辨出了那个声音的林雪涅这样问道。可显然屋子外面的那个人并不能听到她在屋子里面的这一句小声嘀咕,于是他更用力地敲起房门,并更大声一些地问道:“雪涅你还在吗?”   这下,林雪涅总算是醒过来了,并穿上衣服,踩着拖鞋,在走到门口的路上顺便抓了抓被她睡乱了的头发。可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敲门声就已经停止,猜测对方很可能就这样急性子地跑了的林雪涅连忙小跑了几步并一把拉开房门。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在这几秒的时间里已经就要走到走廊上下一个转角的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   把自己身体的一半藏在了门里的林雪涅这样稍大声一点底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于是这位明明都已经是一名空军中尉了却还是冒冒失失的贵族才猛一下地转过身来,并快步走了过来。   “今天是星期三,你都不用去空军部报道的吗?”   “要去啊,所以我特意赶在去基地报道之前过来看你一次,谁知道你是不是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定是因为林雪涅根本就还没有睡醒,才会在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牙也没刷脸也没洗的时候就放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进门,并且在对方进门后又把房门关上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还没等林雪涅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那里,她就因为小亲王所给出的回答而又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林雪涅:“现在几点?”   路德维希:“六点半啊。”   说完这个回答,路德维希还在林雪涅对他瞪眼睛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我不是这么早就过来了,你要是到中午之前就退房走了怎么办?我昨天都没来得及把我公寓里的电话号码给你。”   林雪涅:“可我知道……”   “你知道艾伯赫特家的电话号码?”   走到书桌掐的路德维希一边这么问着,一边用旅馆里给准备的纸和笔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和他一般能够接到电话的时间。然后他就在这么一句话把林雪涅给问瘪气之后又补刀道:“你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和他闹翻了吗?你还会给他打电话?”   说着,路德维希把写有他电话号码的纸条递到了林雪涅的眼前,并说道:“我在空军部的电话不能给你,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如果不出意外,晚上九点到早上七点半你都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到我。”   收下了这张纸条的林雪涅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后知后觉道:“我是被你刚刚敲门敲醒的,现在还没有洗漱。”   但是路德维希完全理解错了林雪涅的意思!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手表说道:“我可以等你五分钟,不过你最好不要现在洗澡,我和艾伯赫特不好解释。”   林雪涅:“…………” 第141章 chapter 142   在刷完牙也洗完脸之后, 感觉自己清爽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的林雪涅终于和路德维希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但那并不是在她的酒店房间里, 而是在距离这间旅店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里。   根据路德维希的抱怨,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要照顾到那名被艾伯赫特派来跟着他们的党卫军队员, 他其实是会带林雪涅去一家他更熟悉的酒店的, 那样他们就不用特意走出酒店, 去到外面的咖啡馆里来吃早餐了。   但是幸好, 早晨六点四十分还很早很早,那就算是在欧罗巴大陆上人民最勤劳的德国,也还不会有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就出来吃早餐了。因此,只要他们坐在咖啡馆外面的露天座位上,就能够在早餐时间好好地谈一谈。   而当咖啡馆的侍应生把两人的早餐, 煎蛋、烤土司、炒蘑菇、香肠,还有原味薄饼,果汁和咖啡都端上来, 并回到咖啡馆里面之后,这个一大清早就穿着空军制服出现在街边,做到了绝对惹眼的贵族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   这恰好是林雪涅在前一天的晚上就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并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的问题。因此,她可以不需多加考虑就给出一个答案。   “找一份工作, 在柏林安顿下来。”   听到这个答案的路德维希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地笑了起来,并说道:“找一份工作, 这听起来真不错。你觉得家庭教师怎么样?我记得你的长笛吹得很好,日耳曼文学和哲学的课业也很好,你可以给一些出身不错的小孩子们做家庭教师。”   “所以你是想跟我说, 你恰好就认识很多有这样小孩的家庭?”   林雪涅的这句话还真的是把路德维希问住了。这是因为按照他先前所想的,他的确是想要对林雪涅说出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他就可以把他认识的,克劳斯认识的,还有艾伯赫特认识的那些人全都介绍给林雪涅。但当林雪涅这样问的时候,她分明是在告诉路德维希,她并不想要这样。   “我的确想要你帮个忙,但不是这样的忙。”说着,林雪涅想了想,然后很郑重地说道:“如果可以,我想你帮我去艾伯赫特那里,把我当年留在他那里的证件还有柏林大学的毕业证书都拿回来。我想他一定还留着那些。”   果不其然,当林雪涅说出了她希望路德维希能帮她的那个忙之后,亲王殿下的脸上简直就写着大写的“难”、“特别特别的难”、“这太难了”。   路德维希简直不敢相信,多年好友一场,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会一开口就说出一个这么为难人的求助!   他试想了一下自己去敲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家的门,然后问对方讨要他那在失踪多年后回到柏林的,真爱未婚妻的证件和大学毕业证书,这怎么想都是会被还管着一堆盖世太保的艾伯赫特盘问一宿到早上也不放人的下场!身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他的神经虽然粗壮可还是经受不起这种拷问的!   那就更不用说他们万一打起架来,他可是连半点赢过对方的希望都没有!   毕竟,他可是驾驶战斗机的,空军飞行员从来都不是不靠肉身搏斗取胜的!他们向来是开着飞机上天能翻天,落地却只能投降的!那就更不用说他连用□□射击的命中率都比不上用战斗机上的机枪时来得准。   可是在他的思绪跑了那么大一圈之后,坐在他对面的林雪涅却依旧还在用“拜托了”、“我知道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的目光看向他!   于是在这种时候,路德维希默默丢失了他所有的绅士风度,并在林雪涅对他说出了这样郑重的请求后还因为贪生怕死而这样问她:“你真的不能自己去问艾伯赫特要那些吗?他没有理由不给你的。也许你再找他一次,你们就和好了呢?”   很好,这下林雪涅彻底可以变脸了。从“拜托你了真的拜托你了”变成了“你说吧,这件事你到底做还是不做!”,连坐姿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下,路德维希就很是尴尬了。但他想啊想,并且到底还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并对林雪涅说道:“我得先去找克劳斯,找他一起商量一下,然后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去找艾伯赫特说这件事。”   听着这样的回答,林雪涅想了一会儿,而后又是向路德维希点了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等你的消息。”   路德维希应了下来,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拿着你的柏林大学毕业证书,哲学系和日耳曼文学系的毕业证书……?你是想要去找一份怎样的工作。”   在说出自己的请求之后,林雪涅就很认真地听着路德维希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而在对方向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后,她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报社。我想去柏林城里大大小小的报社试试运气。”   当林雪涅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路德维希感到奇妙极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灵光闪现一样地觉得这真是一份再合适不过的工作了。并且,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工作了。可他又说不出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然后,他听到林雪涅开口道:“艾伯赫特第一次带我去见他的母亲和外公的时候,他对他的母亲说,我的‘姐姐’在南京的一家报社工作,为报纸撰写一些文章。在那个时候我就想过,这其实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现在我为什么不这么试一试呢?”   听到这里,路德维希不禁失笑了,并在那之后说道:“我总觉得,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和好的。”   可这一次,林雪涅却是并没有把这个话题接下去,也没有和两人共同的这位好友说起前一天晚上令他们最终不欢而散的争端到底是什么。   见此情景,路德维希也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而提起了对于此时的林雪涅来说实在是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既然找一份工作的事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们就继续说一说怎么安顿下来的问题?你有想过你接下去要住哪儿吗?”   这下,林雪涅沉默了。这并不是因为她都已经想好要留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并且好好安顿下来了,却还没有考虑过那样一个重要的问题,而是因为她想到的那种解决办法听起来绝对荒诞。那让她很难和此刻就坐在她眼前的小亲王解释清楚,并且她也并不想把那样的办法告诉对方。   事实上,身上缺少这个时代的德国所用的马克让她想要在找到工作之后先在2020年的柏林租下一间短租房,每天在那里吃完早饭再带着干粮回到1932年的柏林工作,然后又在晚上回到她在2020年的柏林租下的公寓。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只要她的意志对于这里的时间节点还有着掌控,她就能让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与未来保持一致。   这样一来,只要她在1932年的柏林挣到她第一个月的工资,她就能够凭借她的那些证件在这里租一个相对比较简陋的屋子了。   可是她的沉默以及她想起这件事时所不自觉地透露出来的为难却是让路德维希在这个早上又一次地误会了她的意思。   并且,亲王殿下还一脸的“我等的就是现在”,对林雪涅说道:“我觉得,我应该正好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接着他就在林雪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后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的吗?曼弗雷德和我不驻扎在同一个基地,我在柏林,但是他现在在波兹坦。”   当然还记得这件事的林雪涅虽然依旧还带着疑惑,却是对路德维希点了点头。于是亲王殿下就继续说道:“所以他一个月也就回来一两次!虽然这套公寓他都已经买下来了,也不需要每个月都付一次房租,但是你不觉得他的那套公寓就这样空着很浪费吗?”   听到这里,林雪涅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想让我去到曼弗雷德那里住?”   “不。”路德维希首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然后对林雪涅说道:“我觉得我可以搬去他那里,然后你住到我的那套公寓去。这样,你只要给我三天时间就能住进去了。曼弗雷德的那套公寓就在我的楼上,我觉得搬起来应该不麻烦。”   所以,现在人在波兹坦的曼弗雷德会愿意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在这天中午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和自己的这位好友通了电话。当然,是从他在柏林的空军部办公室打到了曼弗雷德所在的波兹坦驻地。这位有着许多风流情史可在很多方面却是十分单纯的少尉听到路德维希所向他描述的,在前一晚所发生的事时,那简直就听得一愣一愣了。   而当路德维希提到想要帮助林雪涅在柏林安顿下来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的好友是想让那个曾和他们在同一所大学念了两年书的女孩住到他的公寓里呢,于是他还稍稍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可就是在他打算说出他同意的时候,路德维希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由他搬到根本就还没能来得及回来一趟的曼弗雷德那里,并让林雪涅住进他的那间公寓。   这下,曼弗雷德当然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了,表示自己十分欢迎好友又回来和他住同一间公寓!并且,他还表示他要到下个月的下旬才能回来一次,要求路德维希到时候一定把这件事的近期的发展一点不漏地告诉他!   这样,路德维希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自己的场外救援克劳斯提起那间凶险万分的行动就已经在这天的晚上给林雪涅带来了好消息。   而在林雪涅住进路德维希的那间布置得十分简洁又明朗的公寓的两天后,她就在夜里迎来了带着她的护照和柏林大学日耳曼文学系与哲学系毕业证书的路德维希,还有好久不见的克劳斯。   现在,该轮到她把自己在这两天时间里看好的那些报社一个一个地跑过去了。 第142章 chapter 143   “你好, 林小姐, 我已经看了你的简历。您做得很好,一目了然。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了解。您在32年的时候就已经从学校里毕业了, 但您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工作过, 考虑到您的未婚身份, 我感到有些不了解。”   现在坐在林雪涅面前的, 是柏林一家报社的社长。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接受过这么高等级教育的人实在能够称得上是珍贵而稀少,并且能够顺利从柏林大学这样的名校拿到双学位证书的女性就更少了。因此,当这位报社的社长看到林雪涅制作的“简历”时,他实在是会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尽管林雪涅为了这天的面试故意做了一番能够让她显得更成熟,并且也和她证件上所现实的年龄更接近一些的打扮。可即便是这样, 那位报社的社长还是在看到她之后为她看起来居然如此的年轻而感到十分惊讶。   而他此时所对林雪涅问出的问题虽然有些难回答,但却也是林雪涅早就已经想到了的。   于是她只是在很礼貌地向对方点了点头后说出了她在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说的答案:   “是的,六年前的时候, 我原本和我的未婚夫说好了要在毕业后就和他完成婚约的。那时候他说他希望我能够更照顾到我们共同组成的家庭,而我也同意了。但因为很多的原因,我们的婚约在几年的时间里被先后取消了两次。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在前阵子的时候, 我见到了我过去的朋友,她告诉我她依旧还记得我在念书时写的那些文章。对于我没有寻找一份相关的职业她感到很遗憾。在她感到遗憾的同时, 我也感到了同样的遗憾。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婚约先后被取消两次, 那绝对就是照抄的她的那位已故友人弗朗茨·卡夫卡的人生。并且这也的故事放在2020年的德国,那简直和结婚后离婚,复婚后又再离婚没什么两样了。在她补充了这样一个让人感到有些模糊了边界和年份的, 又有很多想象空间的婚约细节后,她的那空白了的六年人生虽然还是经不起仔细询问,却“充实”了很多。   而这个年代经过了良好教育的男性们则多是绅士的。因此,当林雪涅这样说了之后,那位对于把她这样一位柏林大学的日耳曼文学系与哲学系毕业生招入自己的报社很有兴趣的报社社长就选择了不去对那些多做询问。   虽然说,在专业上的六年空白的确会让他对于林雪涅现在的撰稿水准产生一些怀疑,但他还是很愿意给眼前的这位温和有礼的年轻女孩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的。   “您在您的简历上说您擅长用德语写作,也能够写一些社论性的文章和一些生活文化类的文章,您在柏林大学念书的时候还曾在报纸和刊物上发表过几篇文章。”   “是的。”   “那您擅长用打字机吗?如果我让您现在就用摆在那张桌子上的打字机写一篇文章,您能够在下午三点前就交给我一篇文章吗?”   “完全没有问题。”   在听到了这样的询问时,林雪涅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虽然林雪涅并非从小就在德国长大,并且直到中学的时候才开始学习德语,但是当她在柏林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她的德语就已经能够说得很流利了。那就更不用说,她还曾有一段时间需要每天都给弗兰茨·卡夫卡那样的作家写好几封信。   当她开始在柏林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和哲学之后,她则更是好好地学习了如何用德语写作,而她在简历里所提到的,有在柏林的报纸上发表文章也的确是真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在坐到那台打字机前时做到足够的从容。   她首先是稍稍回想了一会儿这家报社所印刷的那些报纸上文章的风格,然后又考虑起了自己现在应当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   由于她不知道那位看起来十分老派绅士的报社社长的政见以及立场,因此她放弃了社论性的文章,转而思考起了一些更为温和的生活文化类的文章。   当她坐在打字机前做短暂思考的时候,报社里的一位男记者给她端来了一杯水。那让林雪涅向他微笑点头着说谢谢,而在那位很可能会在未来成为她同事的男记者对她说了一句“不用谢”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雪涅会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浮现起她曾与自己的恋人艾伯赫特一起享用的一餐简便晚餐。   奶酪、火腿以及香肠片,还有切得很薄的全麦面包和黑麦面包。   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仿佛只要再摇曳几支烛火就能成为孤独者的冥想时间,却是因为那样的一个人而变得充满了幸福的气息。   尽管那时的她是那样的迷茫,也不知道两人的未来究竟能不能逃离那些战火。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要有那个人在她的身旁轻焕她的名字,她就能忘却那一切的寒冷,并感受到满满的爱意。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到了打字机上。   【前一天的晚上,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简便晚餐。奶酪、火腿以及香肠片,还有切得很薄的全麦面包和黑麦面包。那是我们在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却并没有长大的时候所努力逃离的简便晚餐。   一家之主坐在桌首,他在那里向我们全家人一起讲述他的这个白天,也让我们向他汇报我们的这一整个白天。多可怕呀,我要坐在那里,就像皇帝的一个大臣,这样持续一顿晚餐的时间……】   当她用打字机敲出轻快的节奏,并将心中所想到的,曾经由她的朋友们向她描述的画面变成一个个的德语单词,再将那些德语单词连成句子的时候,四周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她也只能听到柏林初夏的威风吹过她的心的声音。   那应当是充满了爱意的,就好像她在那些文字中所透露出来的,而不是一名应试者在希望得到一份自己心仪的工作时的绞尽脑汁……   同样是在这一天的午后,林雪涅在说出“先后和她解除过两次婚约的未婚夫”时心里所想的那个绿眼睛贵族则正在一间咖啡馆里,与他的未婚妻塞西莉娅一起他们的咖啡时间。   可这并不是什么午后的甜蜜一刻。   因为,第一次在这样的时候来到自己婚约者的办公室楼下的格罗伊茨上尉并非是来这里诉说浓情蜜意的。相反,他来这里,是为了向对方提出解除他们婚约的请求。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是冒昧的和无礼的。但很抱歉,塞西莉娅,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发现我无法对您付起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我无法在婚礼上给您一个违心的誓言。在神父和深爱着你的亲人们的面前,我也说不出那样的谎言。就连这一刻我都没有爱着您,我又怎么可能和您一起走到永远?”   在传达室的人告诉这个党卫军的女性队员,她的未婚夫正在楼下等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不怎么好的预感。可当塞西莉娅真的听到自己所崇拜的,并且已经和她订下了婚约的男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语,她到底还是没能掩饰住地险些没能拿稳咖啡杯。   在她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又再度抬头的时候,她试图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道:   “相似的问题我们在订婚前就已经讨论过了,艾伯赫特。但是讨论的结果是我们最终订下了婚约。在我的父母和您的母亲还有海因里希·希姆莱先生的见证下进行了订婚仪式。”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给出了一个简短的,肯定的回答。但在那之后,却并没有急于继续解释。显然,这符合他的作风。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塞西莉娅又试着开口道:“如果是因为那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女孩,艾伯赫特,你应该知道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你也根本就不需要因为她又出现了就这么急于和我解除婚约。因为即使你和我解除了婚约,你也不可能又去和她完成你们当年的婚约。这样的想法会害到你的。”   这个雷厉风行且遇事沉稳的党卫军女孩说到后来甚至都有了一点急切。对此,绿眼睛的贵族只是向她重复了两遍“我知道的”。而后,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塞西莉娅。”从沉思中把自己拉扯回现实的艾伯赫特叫出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并用一种温柔得几乎让人感到心疼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又想起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当塞西莉娅的眼睛里出现疑惑,艾伯赫特又继续说了下去。   “尽管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了可能,我也打算只是一直远远地看着她,但我依旧还是爱着她。那种感觉很美好,它可能会带给我很多伤痕,却很美很美,让我无法忘记。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后悔我有过这样的感觉。然后我就意识到,我不应该让您把宝贵的青春和时间都浪费在一个注定不会爱您的人身上。那样对您不公平,也对那个可能要到再晚些时候才会出现的,像我爱着雪涅那样爱着您的人不公平。” 第143章 chapter 144   作为一名属于1938年的党卫军女性成员, 塞西莉娅从小就觉得自己和她的那些只喜欢漂亮衣裙的姐妹们并不一样。尽管, 她也喜欢那些漂亮的东西,但攀爬和射击或许才会是更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她保留了自己女性化的一部分, 却也极为热衷于触碰钢铁与枪管。   她本以为自己并不会喜欢, 也不会被那些柔软的东西所打动。   可是当她听到了自己未婚夫所说出的那些话语时, 泪光却是会不受控制地在她的眼睛里闪动。那种感觉奇怪极了, 也陌生极了。   在这样的时刻,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她所见过的最出色迷人的男人则向她递出了手帕。   “今天我来这里,除了向您提出这个请求,还想和您约定一个时间。解除婚约这件事需要被郑重地对待,我需要找一个足够合适的时间去向您的家人表达我的歉意。至于是否要在报纸上刊登这则消息, 我会遵从您的意见。”   “可、可是我还没有同意……”   从艾伯赫特的手里接过了手帕的塞西莉娅显然还没有好好地想明白这件事。的确,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分钟里就想明白这样的事,就连同时得到了海因里希·希姆莱和阿道夫·希特勒的称赞的这个女孩也不能。因此, 当她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都已经考虑到了这些的时候连忙抬起头来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艾伯赫特却是告诉她:“您会同意的。因为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   说着,艾伯赫特又等待了一会儿,在他确定自己一定是不能在今天下午的咖啡时间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后又开口道:“如果您想清楚了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去拜访您的家人, 打电话给我。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无论多早, 又或者无论多晚都可以。”   这样之后,艾伯赫特拿上了他的帽子, 起身,并走向一名咖啡馆里的服务生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跟着他一起去结了账。   当他这样离开的时候, 背对着那边的塞西莉娅不禁借着沙发椅椅背的遮掩转头看向那个显得那么温柔的男人。却又是在这样看了对方好久后又转回身来,手里拿着那块手帕,却并不用它擦去已经滑落的泪滴。   自始至终,艾伯赫特都没有和她提起希望她别去找自己所爱的那个女孩的麻烦。这是出于对她的了解,以及对于她身上某种品质的信任和尊重。   这个党卫军女孩深知这一点,可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心里才会感觉到更难受,又对这个男人恨不起来。   又是几分钟后,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带着那块手帕,看起来面色如常地走出了这间咖啡馆。   两个月后,   柏林。   【古代的日耳曼人把橡树尊为最为神圣的化身。他们在那棵巨大橡树的树荫下诉说祈求。尽管萨克森人的神树已被砍伐,可是对于橡树的尊崇以及热爱却印刻在了德国人的血脉里。   当贝多芬走进树林,走进那令人沉醉的大自然,他感到惊喜,他甚至感叹道:“我那不幸的重听在这里并不折磨我,就好像地上的每一棵树都在与我交谈。神圣,这太神圣了!”】   绿眼睛的贵族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并阅读着报纸上的那一篇温暖的文字。当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阅读着那些文字的时候,他的脸上会不自觉地展露笑意。而当他看到这篇文章最后的署名——“雪涅·林”的时候,他则会有一种想要去亲吻那个名字的冲动。   但是很快,很快他就收起报纸。因为与他所在的这个小巷隔着一条马路的报社里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刚刚下班的报社职员。   于是他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并盯着那扇不大不小的门,等待着写出这篇文章的人。他就这样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那个女孩不会才一到下班的时间就走出这间小楼。   她总是会晚些,再晚些时候再下楼。   而今天也是如此。   当那个穿着白底碎花连衣裙的女孩走下楼来,绿眼睛贵族就连呼吸都变得轻柔了起来。尽管他此时与那间报社的小楼还隔着一条马路,尽管他躲在不被阳光照亮的阴影处,根本就不可能被那个女孩发现,可他依旧会这样。   可是随后,一名男性就跟在她的后面走下楼来,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起从办公室走到的楼下。两人在报社的楼下交谈起来,那让绿眼睛贵族仅上扬了一点的嘴角又恢复了先前的弧度,也让那双绿色的眼睛更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连一丝一毫的细节,甚至是那名男性脸上的表情也不愿放过。   大约是两三分钟后,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似乎是拒绝了那名男性什么,笑意中带上了些许的歉意。然后她就和对方挥手说出了告别的话语,只留下与她共事的那名青年站在那里,挥出了告别手势的手僵在了那里。他在片刻的不知所措后笑着摇摇头,向着反方向的某个目的地走去。   见此情景,绿眼睛的贵族连忙跟了上去。   或许,在与他心爱的女孩再次重逢之前,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竟会把他跟踪与侦察的技能用在了这里。他就这样收敛起自己的那份在人群中能够让人一眼看到的与众不同,并小心隐藏起目光中的那份灼热的渴望,跟在林雪涅的身后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尽管,以这个黑发女孩的警觉性来说,绿眼睛的贵族即便是跟得再近一些,也再紧一些也不会让她发现。可他就是保持了这样一个距离,仿佛只要再近一些他就会无法克制住那份想要牵住心爱的人的手的冲动。   于是他就跟着他仿佛只能这样远远看着的女孩,看着她走进商店,买上一些面包,一些肉类,还有一些蔬果,逗一逗路上的小猫和小狗,甚至是在一个小孩子把她错认成了自己的妈妈并抱住了她的腿后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又给了他几颗糖。然后,她抱着装有那些的纸袋子返回她现在所住着的那间公寓。   直到她走上楼去,艾伯赫特又站在楼下望着属于她的那扇窗户好一会儿,然后他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他需要先回到党卫军的指挥部。   然后,在几个小时之后,他还和自己的朋友们有一场啤酒之约。   …………   “干杯!”   “干杯!”   “干杯!”   晚上九点,骑兵上尉克劳斯,空军少尉曼弗雷德,还有空军中尉路德维希一起聚在了这间他们喜欢的啤酒屋里,举起足足装有一升麦芽啤酒的啤酒杯大声说出干杯。   即便这里是柏林,是德国的首都,可这样的几名军衔不低长相也十分出众青年军官如果穿着军装这样聚在一起,还是很容易引人侧目的。而现在,他们则在举杯说出干杯之后十分不满地看向了也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拥有上尉军衔的艾伯赫特。   于是刚刚还被朋友们嘲笑了好一通的艾伯赫特也只好失笑着举起杯子,与他们一个碰杯。   “干杯。”   当艾伯赫特也说出这句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合群的话,四个碰在一起的大啤酒杯才又分开。四人纷纷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这才开始他们今天聚会的话题。   “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告诉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新闻,现在我又是一个多月没回来,艾伯赫特就已经变成跟踪狂了?”   说这句话的人是曼弗雷德,由于四名好友现在有三名都长期待在柏林,因此,这个待在波兹坦的家伙只要一回来,四人之间就必定会有一次聚会。   “你不应该用这么客气的词来说他。”在曼弗雷德之后,克劳斯这样说道:“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个变态。有一次我在和他说正经事呢,但是事情才刚刚说到一半,他就跟我说他得离开一会儿。然后我才知道那个时间正好是雪涅下班的时间,他要去报社楼下一直跟踪雪涅到她家。你们能明白他跟踪完了人之后又回来找我继续谈那些事,这让我感觉得有多怪异吗?我简直觉得一星期之内我都不想再见到这家伙了。”   在克劳斯之后,路德维希又马上加入了战局,并表示他还有更多猛料可以透露!   “他哪里只是跟踪雪涅上下班,这家伙还会在从党卫军的指挥部出来之后再过来看看,他不上楼,也不来我这里,他就这么在楼下站着,只要雪涅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她也还坐在桌子前看书或者用打字机来写文章,能让他看到。”   在路德维希曝出了这条惊天猛料之后,曼弗雷德和克劳斯分别发出了感觉这简直是惨不忍睹的嫌弃他的声音!   然后离家又是一个多月的曼弗雷德连忙追问他的好室友,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对此,路德维希则并没有太多夸张成分地老实交代道:“有一次我晚上十一点才从空军部回来,大晚上的看到一个穿着党卫军军服的家伙站在我家楼下,我都吓死了!” 第144章 chapter 145   路德维希才一说完, 大家全都疯狂大笑起来, 这哪止是笑得前俯后仰,他们笑着笑着分明还要拍起桌子来!连带着艾伯赫特也在被朋友的推搡下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   “说真的, 你如果真的这么不放心雪涅, 你干脆让路德维希每天都送雪涅去上班再接她下班得了。”   几口就喝光了那么一大杯啤酒的克劳斯在和啤酒屋里的女服务生示意再来一杯的时候这样说道。但是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 却是发现了事件当事人之一的路德维希正在很凶很凶地瞪着他。   好吧, 虽然路德维希并没有这样明确地表示过,但是被牵扯进了这样一段复杂的感情纠纷里还真的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心力交瘁的事。   于是克劳斯用一声咳嗽来调节了些许气氛,并试图劝说他们出身高贵的亲王殿下任劳任怨一些,再任劳任怨一些:“噢,别这样看着我, 路德维希。要知道现在艾伯赫特和雪涅之间的关系还不如我们和她的关系。我敢打赌,我们三个里的任何一个在今天晚上去敲雪涅的公寓房门,她都会放我们进去, 甚至还会请我们喝一杯咖啡或者茶。但如果敲门的人是艾伯赫特?你们猜猜她会不会直接把茶往他脸上泼去?”   喂,克劳斯,把这样一个现实的问题明晃晃地放在台面上, 这就会让当事人感到很尴尬了啊。   但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当然是笃定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艾伯赫特肯定不会因为这些就和他闹得不高兴了。   只不过, 艾伯赫特并不介意被他的好朋友这么数落,却不意味着路德维希也会就让他这样调侃。   “我看你的提议可真的是糟糕透了, 克劳斯。你该好好想一想,仔细地用你的脑袋考虑一下,让我送雪涅去上班这样的事到底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克劳斯扁了扁嘴:“你又不是曼弗雷德。”   天啦天啦, 这对于在一旁好好喝啤酒乖乖听八卦的曼弗雷德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在听到自己被点名后,四人之中军衔最低的曼弗雷德直接被啤酒呛到,在咳了好一会儿后才指了指自己,仿佛是在问克劳斯,他怎么了!   这样一来,克劳斯就达成了把在场的三位好友全都调侃了一遍的成就!于是,三人之中最容易和人杠上,并且也是今晚中枪次数仅次于艾伯赫特的路德维希开口说道:   “回家带你的孩子去,都已经九点了,你该回家带孩子去了。”   喔噢,这样的话一出口,四人之中唯一一个已经成为了一名父亲的克劳斯就只能举手投降了。可是在那之后,已经喝下了一大杯啤酒的克劳斯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并问道:   “已婚人士就不能喝单身汉们一起在周六的晚上喝酒了吗?”   这回,又是曼弗雷德首先一脸讶异地指了指自己。但是很遗憾,男人换女友换得太勤快,没有一个保持稳定关系的女友或者是未婚妻在克劳斯的眼里和“单身汉”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是这一次,曼弗雷德却是打算深究这个问题了,并且他还不断地向坐在他身旁的克劳斯问道:“你说我是单身汉?伙计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是在克劳斯和曼弗雷德就这个问题发表他们各自的不同观点,并且还争论得越来越激烈的时候,艾伯赫特举起酒杯碰了碰路德维希的杯子。   “这次真的谢谢你,路德维希。你帮了很大的忙。”   对此,坐在艾伯赫特旁边的路德维希也举起酒杯碰了碰艾伯赫特的杯子,并在那之后喝了一口啤酒道:“雪涅已经跟我道过谢了。前天的时候她还把她刚领到的工资的三分之一都给了我,让我自己拿着,或者转交给曼弗雷德,随便我怎么处理。”   艾伯赫特:“你收了?”   路德维希:“收了,要不然呢?她要是又说要走怎么办?”   听着,艾伯赫特笑了,并说道:“你是对的。”   可是当两人说起了这样的话题后,路德维希又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疑惑,向对方问道:“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现在你已经和塞西莉娅小姐解除婚约了,那以后呢?就还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每天去看她?可你根本都不敢让她知道你去看她了,那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艾伯赫特来说是真的很难,因此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也只是说道:“是的,那没什么用。”   于是路德维希到底还是有些火气上来地问道:“你就非得待在党卫军吗?如果你调到陆军部,或者装甲师去,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管那么多。”   对此,艾伯赫特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并在路德维希就要再说些什么之前自嘲道:“谁说不会呢?”   “路德维希。”艾伯赫特又叫出了自己朋友的名字,并说道:“那天晚上,我和雪涅见面的时候,她问我,我们的法律规定犹太人和非犹太人通婚或者有性行为是违法的,那么雅利安人呢,我们和非雅利安人通婚或者有性行为是不是也是违法的?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没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我们所出生,长大,生活的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够允许任何不纯净的东西了。我是说,任何。”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杯子里的啤酒道:“啤酒得是纯净的,我们只能用麦芽、酵母、啤酒花和水来酿造啤酒。不能有水果,也不能有任何增加风味或者辛辣感的东西。性欲得是纯净的,如果谁在有了婚约对象或是妻子的情况下还和别的人发生了什么,不论这个人的军衔有多高都会被元首阁下毫不留情地怒斥,甚至是施以惩罚。如果你觉得这些都很好。那么血统呢?在我们的国家,血统是高于一切的,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所以你认为我们还有去做出选择的自由吗?”   说着,艾伯赫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并在和店里的服务生示意再给他来一杯啤酒之后又对路德维希说道:“在以前,一名贵族如果和平民选择和平民结婚,他就必须得放弃自己的继承权。那么我们呢?我是不是要放弃自己的国籍才能得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权利?”   艾伯赫特的这番话似乎给路德维希带来了一种极大的动摇感。尽管他从没有爱上一个非雅利安人,也从没想过要去这么做。可当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在与他关系这么亲近的朋友身上时,他会陷入一种说不清的茫然中。   “我认为,是你对未来的预期太悲观了。”当路德维希开了这样的一个头之后,他又试着这样顺着说下去:“如果你对于这个国家足够重要,没有人会因为你仅仅是想和你心爱的姑娘在一起就非要拆散你们。”   对于这些,艾伯赫特只是笑了,却并没有给出回答。   就是在下一刻,坐在他们对面的曼弗雷德举起了他的又一杯啤酒,带着愉悦的情绪高声说道:“为了庆祝艾伯赫特又恢复了单身,干杯!”   于是四人再一次地干杯!   虽然他们都看到了前路有着许多的荆棘,但无论如何,他们会过好他们的每一个应该高兴起来的,能够被他们紧紧抓住的周末。   谁让他们都是军人呢?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危机的年代,他们看起来光鲜,却是最朝不保夕的。也许,也许就是在不远的未来,他们之中就会有哪个人就会永远地缺席下一次,以及下下次的聚会。   对于这一点,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格外地珍惜他们的现在。   在接近午夜的时候,聊了好多话也喝了好多酒,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喝醉了的四人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这次聚会,并各自回家去。   当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回到了他们所住的那间公寓楼的时候,被夜晚的冷风一吹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的曼弗雷德在楼底下看了看那扇还亮着的窗户,疑惑地说道:   “你出门的时候没关灯吗?”   对此,路德维希是这样给出他无情的打击的:“我看你今天晚上是喝得太多了,那间屋子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了,是雪涅住在那里。”   这样之后,在林雪涅搬过来之后还只回过一次柏林的曼弗雷德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住在他楼下的好友已经搬到了楼上他的公寓里,并把自己的公寓让给了艾伯赫特的真爱前女友!   借着还未全部散去的酒劲,曼弗雷德拍了拍同住人路德维希的肩膀,说道:“走,我们去敲敲她的门,看看她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说着,曼弗雷德不等路德维希阻止他,跑得飞快地冲上楼去!并且,在经过花坛边上的时候还摘了一朵花的曼弗雷德为了不让比他慢了半拍的路德维希追上他,这个有着一半法国血统的家伙还特意不坐电梯,瞪羚羊似地冲上楼梯!   “曼弗雷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都快十二点了!这种事真的合适吗!”   路德维希简直不敢相信从大学的时候起就认识的家伙居然会在做这样的事!因此他可不止慢了半拍,而是慢了好几拍!   就这样,当他一路追上楼的时候,他恰好就看到了打开了房门的,在长及脚踝的睡裙外又披上了一件披肩的林雪涅,以及嘴里叼着一枝花,浪子一样手撑着墙站着的曼弗雷德! 第145章 chapter 146   这样的一幕实在是让路德维希感觉自己的眼睛火辣辣的!因此他实在是顾不上林雪涅已经开了门, 并且也已经看到了曼弗雷德, 就这么在跨完了最后两节楼梯后冲上去给了同住人的脑袋狠狠一下!   “啊噢!”   喝了许多酒却还不至于就这么醉了的曼弗雷德被好友打了这么一下之后一个呼痛,被他横着叼在了嘴里的花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打我!”   可刚刚才和林雪涅极为深情地说了一句晚上好就被好友粗鲁打断的曼弗雷德还在这么问呢, 路德维希就已经对着落在了地上的那支何其无辜的花就是好几脚。   在确定了那支花已经绝对不可能再成为求爱道具后, 路德维希才很是没好气地回答道:“帮你清醒一下!”   “曼弗雷德……还有路德维希, 你们……”   刚刚根本就还没能来得及和曼弗雷德打一个招呼就看到这样一幕幕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让林雪涅不禁在此时用疑问的语调叫出了两人的名字。   可路德维希还没回答呢,才被好友敲了一下脑袋的曼弗雷德就已经抢先回答道:“我们刚刚从啤酒屋回来,在楼下的时候看到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你。”   闻言,林雪涅笑了起来道:“很高兴又见到你, 曼弗雷德。你上次回来……还是一个多月以前?”   曼弗雷德:“你记得真清楚!”   眼见着曼弗雷德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而路德维希也准备好了要给自己的这个“单身汉”朋友下一轮的暴击,林雪涅在失笑之后向两人发出了邀请。   “我正在研究我们报社借给我的照相机!你们想要进来拍几张照片吗?如果你们俩还没喝醉的话, 那我现在正好缺模特!”   星期六的晚上十二点,这个时间在1938年的柏林说早不早,说晚又似乎真的还不晚。毕竟,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还是夜生活和无止境的派对才刚刚开始的时间。因此, 当林雪涅对已经相识了多年的曼弗雷德还有路德维希说出这样的邀请时,两人只是互相之间看了一眼, 然后就给出了绝对肯定的回答。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不光是一名撰稿人了?”   在走进这间对于自己来说很熟悉的公寓时,路德维希笑着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再次走进这里的时候, 这间公寓实在是改变了不少,路德维希不禁向着四周打量起来。   这可真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明公寓里的摆设并没有进行很大的变动,却是因为几盏新添出来的,摆放在不同位置的灯具而在原本的简洁明朗之中又增添了一丝温暖且柔软的感觉。   “确切地说,是可能兼任记者了!但是得从实习记者开始做起,所以我得先举着照相机跟在我们报社的记者后面,如果他需要采访别人,我就可以在他问那些大人物问题的时候抓紧时间拍照片。”   听到这样的回答,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很为她感到高兴地笑了起来。可是在那之后,曼弗雷德就用十分疑惑的问题问道:“可是你能举得动照相机吗?”   对于曼弗雷德的这一问题,林雪涅则只是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当然!我可是很强壮的!”   说着,林雪涅还要举起胳膊,做出一个大力士的动作。而她的这一动作也当然让两位战斗机驾驶员都哈哈大笑起来。在那之后,林雪涅搬来了她自己搭的,用来挂背景用白布的木头架子!在她这样做的时候,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也赶紧走过去帮她的忙。   接着,路德维希又向她问道:“你刚刚说……你要跟在一个男记者的后面给他举着本来应该由他来拿着的照相机,让他好在你给那些大人物拍照片的时候问他们一些问题?可是一个男人两手空空地走在前面,让一位女士举着这样的东西跟在他后面到处跑,这样真的好吗?”   当路德维希问出这句问题的时候,他正好和曼弗雷德一起把那个架子搬到林雪涅指着的位置。而林雪涅自己则抱着一张白色的双人床床单踏上了椅子,正要把这条纯色的床单挂到那个架子上去。听到这样的疑问,她连椅子都不踩了,转而把还没有展开的白床单放在了椅子上,并走到路德维希的面前说道:   “路德维希,我不得不向你指出,你的这一观点有很大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一本正经,那甚至有些像是在教育着中学生的中学老师,因此,无论是曼弗雷德还是路德维希都觉得有意思极了,并表现出了非常配合的聆听教诲的样子,甚至还十分绅士地向她点了点头,也做出了“请”的手势。   于是林雪涅也不推脱,并开始一本正经地说道:“绅士风度固然很好,但却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因为举着照相机跟在我们报社的记者后面帮他拍照片,顺便向他学习是我的工作。报社为此付了我钱的,所以我不可能因为我是女人,而他是男人就让他帮我把我的活儿给干了。如果我觉得女人不应该扛着笨重的照相机,跟在一个两手空空的男人身后跑,那我就应该在报社给我钱之前就这么告诉他们。你们为什么不试着思考一下呢?如果所有男人都像你们一样想,那女人们就再也找不到正经体面的工作了。因为不管我们有没有拿到工资,我们都会凭借性别上的优势把本该属于我们的活儿推给愿意替我们效劳的男人们。”   当林雪涅说完了她的这番话,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陷入了思考。而林雪涅也不急着去布置好用来拍照的背景,而只是站在那里等她在这个时代的两位好友好好的想明白她所说的这些话。   在好一会儿之后,曼弗雷德才首先开口道:“很新颖的说法。”   而后,路德维希又承认道:“而且有一定的道理。”   在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后,林雪涅才很满意地又抱起白床单,并踩上椅子。见状,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连忙去给她扶住椅子。而路德维希更是在这样的时候向她追问道:   “那么在这样的时候,身为女性你会希望我们以哪种方式来展现一下我们的绅士风度?”   把床单展开,并把它的一头抛向木头架子的林雪涅想了一想后说道:“上下车的时候给我开一开车门,然后在伸手扶一把车顶,别让我在抱着照相机的时候撞到我的脑袋或者是贵重的照相机?”   对此,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对视一眼然后问道:“就这样?”   林雪涅:“就这样!或者在我明显跟不上的时候稍微关心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被高跟鞋磨破了脚?”   说着,林雪涅又连忙指挥着这两名空军战斗机中队的军官去把已经被她抛向架子另一端的床单往下扯一点,并让两边的长度能够差不多保持一致!   在有人帮忙的情况下,林雪涅很快就把拍照时的“背景板”给铺好了。接着,她又拿了两台很亮的落地灯过来,摆放在背景板前面的两边。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开始拍照片了!那让林雪涅感到很兴奋,并向此时已经醒酒醒得差不多的两人问道:“谁先来?还是你们想一起拍合照?”   对此,曼弗雷德表示:他要先来!   在林雪涅所供职的报社社长问林雪涅她是不是有学过摄影的时候,她在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后很诚实地告诉那位她很尊敬的长者——我有给人拍过照片,但是照相机的型号和种类不同,这可能会让我需要更多时间来适应。您介意让我的同事再教我一遍吗?我认为这样会比较保险。而且我也保证我会学得非常快。   然后?   在先前只用手机、单反相机以及微单相机拍过照片的林雪涅简直要爱上了这种用古董式相机拍照片的感觉!尤其是所有的画面在古董式相机这里都是反的这一点,这让她感觉有趣极了,并且也极具挑战性!   现在,她就要考验一把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拍照技术了!   凭借着她在2020年所见过的那些模特们所拍的照片,林雪涅很快就让本身就很具有表现欲的曼弗雷德摆出了在这个时代还没人这么干过的摆拍造型!   由于林雪涅在拍照的过程中还会提出很多点子,并和曼弗雷德有着许多的交流,因此多情的花花公子很快就拍了很多张足以表现出他真正自我的照片。而这样的过程偏偏还足够的轻松,且让人感到心情愉快。   在给曼弗雷德拍了十几张照片之后,林雪涅又很快示意换人!换人换人!   于是先前在那里已经看得十分跃跃欲试的路德维希也站到了那块用木头架子、白床单和两台落地灯做成的建议拍照背景前。   但是相较于曼弗雷德,路德维希就得保守得多了。   但是保守也有保守的拍法,只要模特展现出的是自然的,属于他的真正模样,那么这在“摄影师”林雪涅的眼里就是棒棒的!   “知道吗?如果要我给路德维希的这组照片起个标题名,那应该就是——是的,殿下!”   当林雪涅把脑袋从照相机上的那块布上挪出来的时候,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让整间屋子里都变得满是笑声的话语。   最先笑起来的是曼弗雷德。然后林雪涅就和他一起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再后来,还想绷着一本正经模样的路德维希也大笑起来。   再然后,两人不仅一起合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提议要给林雪涅也拍几张照片!   对此,林雪涅表示她虽然并不信任两人可能有的拍照水平,但尝试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就这样,三个人就只用一台照相机闹到了半夜三点!   虽然说照片洗出来还需要时间,但是林雪涅敢肯定,这大几十张照片里必定会出现不止一张的好照片!   由于时间是真的已经不早了,路德维希主动提出了他们该说晚安也该告辞了。而林雪涅则表示,她一定会在明天下午之前就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并上楼来敲门,把照片拿给他们!   听到这句保证的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当然会是高兴的。   可是在那之后,他们又会不自觉地想起他们的另外朋友艾伯赫特。曼弗雷德想说,其实艾伯赫特每天都会去买一份林雪涅他们报社发行的报纸,并看一看上面有没有她的文章。   但是话到嘴边,那却是变成了:“我们有看你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写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好多读者问我什么时候能不要隔日更了……   哭唧唧,我不是为了隔日更才隔日更的啦!其实是因为我近来特别忙,然后还计划在差不多十天之后出去玩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了要在出去玩的时候也还能够隔日更……所以最近才一边隔日更一边存稿的。到现在为止一共存了三万字,但距离我的目标七万四千字还很远……但是我、我还在继续努力,没有放弃希望……我、我努力炸裂小宇宙! 第146章 chapter 147   林雪涅并不知道曼弗雷德最初想说的那句话。因此, 当她听到友人的称赞, 她当然会感到很高兴,并说道:“我现在不光在那个专栏写生活文化类的文章了。我到底不是德国人, 如果只写那些, 我可能很快就得写不出稿子了。”   说着, 林雪涅想了想, 然后向那两位原本已经打算要告辞的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过来,并跟她一起走向卧室里的那张书桌。在那张书桌上,摆着一台打字机,以及许多上面写有很多内容的稿纸。   “我和我们的社长谈了谈, 以后我负责的那个专栏变成只在每周六才发表文章。平时我会多写一些紧跟时政的文章。这其实才应该是我最擅长写的。而且这一类的文章写起来也会更快,稿酬也更多。当然,在写之前我得和社长好好沟通一下选题、方向和尺度。”   说着, 林雪涅就把桌上摆着的那些稿纸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交给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   “你们愿意帮我看一看,然后在我明天拿照片给你们的时候再告诉我感想吗?”   “当然。”对于林雪涅的这个根本算不上是请求的拜托, 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是当路德维希收下稿子,并在离开林雪涅的卧室, 然后向外走去的时候,他扫到了一眼这篇稿子的前几行。然后, 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我不相信欧洲各国的领导人现在都想打仗。”——在7月27日的英国议会会议上,英国外交部长哈利法克斯伯爵这样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或许可以被理解为,英国首相和英国外交大臣都不愿意为了捷克斯洛伐克而与德国开战。   事实上, 英国并不对捷克斯洛伐克负有任何的责任和义务。但他们的盟友法国却对捷克斯洛伐克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这样一来,只要法国决定越过国境线驰援捷克斯洛伐克,英国人就必须出动军队。这样的事一旦发生,便意味着又一场欧洲范围内的大战。】   才只是看了这样的两段话,路德维希看向林雪涅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仿佛他所认识的那个女孩根本就不应该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路德维希的这一举动让走在他身旁的曼弗雷德从他的手里抢过了那份稿件,也看了起来。   在被好友抢走了那份稿件后,路德维希也不去会抢,而只是看向林雪涅,十分认真地问她:“你打算以后都在报纸上写这样的文章?”   这似乎是观念上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即便是在2020年的德国,这个所谓的拥有“言论自由”的国度,人们也不可能在一些敏感的政治问题上畅所欲言。轻者会被由政府打过了招呼的社交网络屏蔽,重者则会被扣下“煽动仇恨”这样的帽子。   那就更不用说,在1938年的德国,一位女性撰稿人想要在报纸上发表这样的文章了。那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我和社长商量了一下,打算用一个日耳曼男性的名字发表这些文章。比如说……汉斯、约阿希姆、埃里希、莱因哈特。这样会显得不那么惹眼。”说着,林雪涅似乎还想让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不是那么的凝重,于是她还开玩笑一般地说道:“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用约阿希姆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不那么有攻击性,而且还似乎是个长得不错的人。”   可这些话语却根本糊弄不了路德维希,他似乎是想要开口告诉林雪涅,这并不是一件有趣又好玩的事,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起头。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一旁读这篇稿子读得津津有味的曼弗雷德还要来帮倒忙,并惊叹一般地说道:“酷!这篇文章酷极了!认识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能耐!你说——‘现阶段内政混乱的法国人其实并不想打这一仗,就算他们实在是被逼无奈打算出兵了,英国人也会拉他们一把,把他们拽回来。’毕竟德国只是响应了美国总统威尔逊所提出的“民族自决”。”   对此,路德维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用肩膀狠狠地撞了自己的同住人一下,然后怒斥道:“这种事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吗!”   在今天晚上已经被路德维希当着以为女士的面打了两下的曼弗雷德表示自己很无辜,同时他也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既向林雪涅求助,也去控诉他的同住人。   而后,林雪涅便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路德维希。而且我也能向你保证,我并不是在发疯,也不是想要自杀。就算我不为我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我也得对我供职的报社负起责任,不让他们因为我而处在危险中。如果你把这篇稿子看完,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地告诉你这些话。”   说着,林雪涅很认真地看向路德维希,并说道:“我当然知道,完全的新闻自由是不存在的。任何时候它都不会存在。所以我会掌握好这个度。我没法把我想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但我会尽可能的让我的文字里不存在谎言。这个世界上的真实有很多,有很多是我不能说的,但总有一些是我能说的。”   听到这里,路德维希就一把从曼弗雷德的手里抢回那份稿子,似乎是想在今晚就好好看看林雪涅所说的“会为她所供职的报社负起责任”到底是怎么一个负责任!   被抢走了稿子的曼弗雷德倒也不生气,而是凑了过去,想要跟着路德维希把这篇稿子再看一遍。   数分钟后,把这篇稿子越是看到后面就越是看得慢而认真的亲王殿下终于承认,这样的一篇稿子乍一看起来虽然令人惊骇,却也的确不会让德国当局甚至是盖世太保去找她的麻烦。并且,这还应当是一篇看起来十分过瘾的文章。   但无论如何,他都感觉到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遍他的这位朋友。   这位在大学时代同时学习了日耳曼文学和哲学的朋友。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态度太过严厉了一些,因此路德维希只能在林雪涅等待他给出一句评价或是总结的时候有些尴尬地说道:   “哲学家都是这样的吗?”   显然,在路德维希的少年时代,他总是会被身边的有人灌输许多有关哲学家的奇怪认知。就好比克劳斯就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些研究哲学的坏家伙总是把像我这样在战场上流血的士兵玩弄在鼓掌之间。】   而现在,他的朋友,明明应该是一个弱质女流的林雪涅却写出了这样一篇观念新颖且绝对超前,文字幽默且老辣,却偏偏还不越线的文章。   因此,他在绝对的出乎意料之后,似乎把林雪涅头上的那顶时而有时而无的“哲学系毕业生”的帽子改换成了“哲学家”。   所以,路德维希口中的“哲学家都是这样的吗?”指的到底是哪样?   林雪涅自行理解了一下,在觉得自己应该已经领会了精神之后留有些许余地地回答道:“浪漫派应该不是。”   接着,曼弗雷德又抢在路德维希再次开口前向她问道:“雪涅,你说你不会在文章里说全部的真话。所以,如果你能够说出全部的真话,刚刚我读出来的那句话还会是这样的吗?”   “不会。如果全部都说真话,那就很羞辱人了。如果被英国或者法国的报纸引用了,那样盖世太保就真的该来找我的麻烦了。”说罢,林雪涅在曼弗雷德被她的这句话逗得大笑起来,而路德维希也有些撑不住那张格外严肃的脸的时候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   “现阶段内政混乱的法国人其实并不想打这一仗,就算他们实在是被逼无奈打算出兵了,英国人也会拉他们一把,让法国人可以在借了一把力后很顺从地退回来。然后两个大国就可以互相推卸责任。法国人说,‘我们不打,是因为英国人不让我们打’。英国人则说,‘我们不打,是法国人告诉我们他们不愿意打’。实际上,自诩正义又站在道德顶峰的两大战胜国只是都顺从了自己的内心,仅此而已。”   在林雪涅说完了这段话之后,曼弗雷德和路德维希都沉默了。   片刻后,曼弗雷德表示:“的确是很羞辱人……”   而路德维希则问她:“这是你对于未来形势的判断吗?”   当然不,这不是林雪涅对于未来形势的判断,而是她基于历史所作出的分析以及推断。事实上,她并非路德维希所以为的那样从现在向未来推断,而是从未来向过去进行推断。   于是她只能这样回答路德维希。   ——“这是我个人的推论和看法。” 第147章 chapter 148   【这是我个人的推论和看法。】   在得到了这样的一个回答后, 路德维希又看向了林雪涅所写的那篇稿子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然后他就把那句话读了出来:“在现在的欧洲, 没有人想打仗。”   当这名在德国的空军部拥有中尉军衔的一线部队军官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竟是有些想要向眼前的这个女孩询问她对于这件事的真正看法。   于是他问道:“告诉我,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对此, 林雪涅只是点头。   接着, 路德维希就又问道:“哪怕是我们德国呢?我们也不想打仗?”   对于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 林雪涅的回答显得很模棱两可,她说:“路德维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德国有没有能力发动这样一场战争。”   可还不等路德维希就林雪涅的这句话说些什么,一旁的曼弗雷德就已经很诚实地脱口而出道:“我们没有。我们也就在空军方面有一点优势。在海军和陆军上,我们现在简直差了一大截。”   当曼弗雷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军衔还比他高上一级的路德维希简直恨铁不成钢,并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这让明明还比他大了一岁的曼弗雷德感到很委屈,并试图为自己辩解道:“这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   而一旁的林雪涅则立马举起手来十分配合地表示:“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绝对不会把这些写进文章里的。”   这让路德维希看了看自己的同住人,又看了看林雪涅,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先教育哪一个!又因为现在的时间都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于是今晚他似乎也只能先和自己的同住人一起上楼,回去睡觉, 一切都等到明天睡醒之后再说了!   对于他的这一决定,曼弗雷德和林雪涅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但是在路德维希带着林雪涅的稿子走到门口的时候, 他还是转头看向林雪涅,并对她说道:“我也希望你的看法是正确的。但无论如何,这个‘现在’都不会持续太久。”   闻言, 林雪涅向亲王殿下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路德维希又在说晚安之前说出了他那半带着威胁性质的话语:“我会盯着你们报社的‘约阿希姆’的,以后他发表的每篇文章我都会仔细阅读。一旦我发现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我会去找‘他’的麻烦。”   这句话简直要让林雪涅猝不及防的一下子笑出声来。但末了,她还是在对上路德维希那充满威胁意味的目光时再次郑重点头,并说出她的保证:“是的,我保证,‘约阿希姆’一定不会有让你找上门的机会。”   这样之后,路德维希才收起了那张看起来凶巴巴的表情,并用更为轻柔的声音说道:“晚安。”   “晚安。”早安就已经等在了门口的曼弗雷德也和林雪涅这样说道。   于是林雪涅也向这两位绅士道了晚安,并目送着他们走上楼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才关上房门。   由于这个星期六她实在是睡得太晚了,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那居然已经是中午了。但这样的感觉倒也不赖,并且还让她觉得还想再赖一会儿。在起床之后,她给自己做了一份早午餐,并直到下午才吃完那些,在伸了几个懒腰后她就开始洗昨天拍的那些照片。   这是1938年的8月,二战史上著名的“慕尼黑危机”也早已进入了它的前奏部分。   它是那么的著名,又是那么的重要,几乎可以称之为从和平年代进到二战争端的一个分水岭。即便是在近一个世纪之后,世界范围内的大部分普通民众都依旧知道这次危机究竟导致了怎样的后果。   但是大部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绝大部分的人,他们都只知道在这场危机之中,纳粹德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向欧洲“讨要”到了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   可事实上,这当然是一件可以称得上是波澜壮阔的历史性关键事件。并且当你越是深入了解有关这起危机的全过程,你就越会明白它的结果并不是基于英国与法国的愚蠢,而是基于纳粹德国的最高领袖阿道夫·希特勒对整个欧洲局势精确到可怕的把握。   可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的风暴中心,林雪涅却并不觉得害怕或是恐惧。她甚至也已经不那么的抗拒明天的到来。这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知晓了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那就好像是一场死亡,当你距离它还很遥远的时候,你会恐惧。可当你就游走在它的边缘,仿佛随时都会与之相撞并被它夺走生命时,你反而会十分坦然。   这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它很快就要到来。   这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你已经只剩下这些时间。   在这样的时候,比起恐惧,珍惜眼前的每一秒会更重要。   1938年9月12日,   德国柏林。   对于地处偏北的柏林来说,即便是七八月的盛夏季节,他们也不曾感受到过多的炎热。而当时间进入到了九月时,空气中就已经带上了许多的凉爽。   这本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   起码,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柏林人是这样认为的。   可林雪涅却知道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天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大事。此时的她就好像正在经历一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读秒倒数一样,那让她根本就没法在办公室里,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专心于她的工作。   于是她开始整理起自己这阵子拍摄的习作。这当中不禁有她在室内拍摄的静物、人物,还有她带着照相机去到室外拍摄的人物与建筑。当她把那些照片分门别类地放进照片册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张由曼弗雷德给她和路德维希拍的“合照”。   但是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用双人照来称呼这张照片会比合照更为贴切。   那是因为,在这张照片中,林雪涅和路德维希并非刻板地并排坐在那里,抑或是笔笔直地站在那里。   在这张照片里,无论是林雪涅还是路德维希都展现出了与这个年代的照相馆里流行的“端正感”全然不同的俏皮与自然。   照片中的林雪涅一手放在身前,轻搭在自己的肋部。她的另外一条手臂则被这只手的手背托着,转而轻捻自己的一束发丝,她甚至还歪着脑袋,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而路德维希则站在她的身旁,眉宇间依旧流露出了一种不耐烦的感觉,却无论是他的嘴角还是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并未穿着空军军服的亲王殿下按照林雪涅所建议的那样,45度角侧身对着镜头,并且就这样看着林雪涅。   由于给他们拍出了这张照片的曼弗雷德根本就还没掌握“面对倒着的画面还可以好好构图”的高超技巧,因此这张照片拍得其实有些歪。   但林雪涅却很喜欢这张照片。   很喜欢很喜欢。   似乎她即便是在2020年,化着精致的妆容在单反相机的镜头底下也没有被拍得那么好看过。   正当林雪涅把这张照片拿起来看的时候,她的一名男同事经过了她的身边,并且也看到了她手里的这张照片。   由于那位男同事的身材很是高大,因此当他站在坐着的林雪涅身边时,即便是注意力全在照片上的林雪涅也不会注意不到他。   于是林雪涅很快抬起头,在弄不清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的时候首先向人打招呼道:“下午好?”   “下午好。”   那名男同事显然是没想到林雪涅会就这样和他打起招呼来,因此他在也和林雪涅说出了一句“下午好”就显出了些许的尴尬了,仿佛在思考自己的下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就在林雪涅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的下文,并打算就此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时,她听到对方问她:“请原谅,照片上的那位绅士……”   “嗯?”   “他是你的男友吗?他看起来……很帅气,很好。”   当听到一周有六天都能见到的这位同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语时,林雪涅脸上的表情还真的不知道该说是奇妙还是古怪。   但那并不影响她很快就告诉对方:“不,他不是。”   可那位看起来还有些笨拙的男同事却似乎并不相信。然后,林雪涅才意识到这或许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在这样一个普通人想要拍照还需要特意去一趟照相馆的年代,年轻男女除了会和他们的家庭成员一起拍照之外,似乎也就只有在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夫或是妻子丈夫时才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中。   于是林雪涅只能先带着说不出的好笑向对方解释道:“他不是我的男友。他是……我的邻居。”   在和自己的这位同事说起路德维希是自己的什么人时,林雪涅犹豫了一下。   这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的长相。他的外表十分出众,并且光凭一张黑白照片都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日耳曼人。更重要的是,他的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贵族气质。   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节,她并不想在自己供职的报社十分高调地让人知道,她和这样一个有着贵族血统的日耳曼人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这或许会给她和路德维希他们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的这位男同事显然并不相信林雪涅的说法。但就在林雪涅试图和对方继续解释并说服他的时候,报社里的宁静被打破了。   一名刚刚得到了重要消息的记者脚步踉跄着冲上楼来,并大声说道:“大新闻!希特勒先生刚刚在纽伦堡的党代会上发表了演讲!”   一时间,这个楼层里的所有报社工作人员都看向了刚刚赶回来的那名记者。那名记者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并且在这个已经十分凉爽的日子里,他的汗水还沿着额头一直滑落。   “他说要对捷克斯洛伐克进行大举进攻。”   那句话就仿佛是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掉落在地上的一根针。在数次深呼吸的时间后,这间报社里变得嘈杂起来。   有几名桌子上摆放着打字机的人起身走向这名记者;有人打起了电话,向自己所认识的消息来源者打电话确认具体情况;还有人干脆就在此时另起一张纸,就好像林雪涅一样,仿佛得到了一个确切指令那样直接飞快地敲动起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打字机。   这是因为,他们早在这个消息真正传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近来的局势究竟是有多么的一触即发。于是作为新闻工作者,在这件事终于发生的时候,他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告诉柏林城的民众们。以文字的形式。   9月的柏林,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要写到1938年的慕尼黑危机了。虽然以我们现在的眼光看来,英国和法国在这次历史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实在是蠢得让我们感到难以理解,可这件事其实真的可以说是波澜壮阔,如果以慕尼黑危机为主题,从上帝视角出发描述当时所发生的所有足以左右时局的大事,那简直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因为电影的俩小时根本说不完。   但我现在能动用的,可以展现这次历史事件的人物实在是不够,而且我又不能上帝视角出发写出一堆堆的历史人物。所以……我就只是尽力吧,能还原冰山一角也是好的。 第148章 chapter 149   《希特勒发表演讲, 声称将对捷克斯洛伐克大举进攻》   《捷克斯洛伐克今日起实行戒严以回应德国》   《法国政府重申法国队捷克斯洛伐克拥有“保护”义务》   《英国内阁发表声明, “绝不会让法国面临威胁”》   《苏台德日耳曼人与捷克斯洛伐克谈判破裂,领袖亨莱因连夜逃亡德国》   从9月12日至9月14日, 短短的两天时间就让本已紧张的欧洲局势攀至近乎大战在即的可怕氛围。英国、法国、德国三国的报纸不断地给人们带来相关报道, 可是一天一份报纸却似乎根本赶不上局势的恶化速度。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 就算是街上行人的走路速度都比往日里快上了许多, 可就连行人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追赶着什么,又在逃离着什么。   在9月12日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单纯地以为这只不过是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的一场区域性的争端。可就在第二天,英国与法国对此事的回应却是让不止一个国家的人感到被寒霜侵袭。   而对于似乎将有强力援军驰援的捷克斯洛伐克人来说,他们也不能感觉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而是将脑袋里的那根筋崩得更紧了。   上一场大战还未过去太久,它仅仅过去了十九年而已,即便是在战争结束的那年出生的孩子们现在也才只有十九岁, 属于上一场大战的阴影还来不及从人们的心里挥散而去。   有太多太多的人都还记得,在1914年爆发的那场整个世界范围内的战争究竟是因为一件多么不起眼的事而引发的。   与眼下的这场危机相比,它的成分要单纯得多, 也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人们似乎也只能在下班后的读报会上不断地念着英国外长哈利法克斯勋爵在7月27日的发言——“我不相信欧洲各国的领导人现在都像打仗”才能够稍稍聊以慰藉。   德国,   柏林空军基地。   “第27战斗机联队请注意, 第39战斗机联队请注意,第52战斗机联队请注意, 请于二十分钟内做好出发准备,随时待命开至德累斯顿以应对捷克斯洛伐克可能向我们发起的进攻。重复一遍,第27联队……”   身在柏林空军基地的路德维希听到这样的命令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务, 并换上作战服,然后快速下楼赶往机场跑道。   “施泰因中尉!”   “格拉夫中尉。”   在下楼的时候,路德维希遇到了一名和他相同军衔的第39联队的空军军官,在很快地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对方就用一种带着兴奋的声音说道:   “你听说了吗?我们的科学家现在正在研究一种新技术!这简直就是一种巫术,我不信这是科学。”   或许是因为知道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曾在柏林大学学习过,因此那名空军军官和他说起了这句话。对此,路德维希并不很快回答,而是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据说这种技术一旦研究成功,我们再出动的时候就可以不去理会那些阴云、雾霾、我们还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出动。无论天气条件多恶劣我们都可以飞!”   听到这些,路德维希不禁失笑道:“格拉夫中尉,这不是巫术,是物理。而且比起我们的战斗机,它对于轰炸机来说更管用。”   说着,路德维希拍了拍这位同僚的肩膀,并在出了那栋楼后脚步更快地奔向属于他的那架战斗机。   …………   “造成现在这种紧张情况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捷克斯洛伐克的贪婪!他们不愿意对那一大块由我们日耳曼人居住的土地放手,看起来好像根本不记得他们究竟是怎么建国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向他们发出更强硬的震慑。”   “他们建国的基础是美国总统威尔逊先生所提出的‘民族自决’。因为‘民族自决’,所以他们夺走了原本属于奥匈帝国的土地。因为‘民族自决’,他们给自己的国家起名叫捷克斯洛伐克。听起来这个国家基本就是由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组成的。可生活在那里的日耳曼人的人数却远远超过斯洛伐克人。这根本就是无耻。”   这是9月14日的早上九点半,就在柏林,林雪涅所供职的那家报社里。   由于近来风云变幻的形势,因此从昨天起,报社里的所有记者和撰稿人都会在每天早上九点的时候先聚在一起,开一次早会,以确定他们当日文章的走向,以及方向。   现在,有两名男性记者先后发表了这样的言论。在他们之后,坐在这张长桌上的许多人都发出了认同的声音。可是坐在最末尾的林雪涅,她却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试着开口说道:   “我不完全认同这样的看法。”   一个属于女性的声音在这样一堆男人的声音里会显得格外的引人注意,并让她的十几名同事都在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停下来看向她。说实话,这样的情况其实挺嫩让人感到紧张的。毕竟,这是十几个与她持不相同意见的人,比她体格强壮的男人,与她拥有不同肤色与国籍的男人。   在这样的时候,林雪涅作为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个体,只要言语间稍有不当,就会很容易激发起别人成倍的反感与反对。   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并没有在说出那句话之后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稍加等待。   于是先前重新提起了“民族自决”的那名在报社中拥有一定地位的记者开口说道:“为什么不试着说说看你的看法,约阿希姆?”   在对方提到了“约阿希姆”这个名字时,整张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也不乏善意的笑,但更多的是些许的嘲笑。   没错,大约是在两个月前的时候,他们报社中的唯二女性撰稿人中的一个开始写起了时政类的文章。并且这位女性撰稿人不仅负责的栏目不仅与时政毫无关系,还年轻得看起来根本就只是一个容易遭人蒙骗小姑娘。并且别说她不是一个德国人了,她甚至连欧洲人都不是。   正是因为这样,报社的社长建议她用一个德国男性的名字来刊登这些文章。而“约阿希姆”则正就是林雪涅之后选定的名字。   可谁都没有想到,由于林雪涅所发表的时政类文章所拥有的与其他人全然不同的新颖角度与切入点,“他”的文章反而大受读者喜爱。不仅如此,近来报社里每天都能收到读者们给“他”寄来的信和礼物,里头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女读者寄来的。   打那以后,报社里的很多同事都会在调侃她的时候喊她“约阿希姆”。   但是在此时听到那样的笑声却并不会让林雪涅感到十分受挫,而是让她又思考了片刻后开口道:   “在今年的早些时候,4月24日,苏台德日耳曼人党的领袖亨莱因先生在党代会上发表演讲,要求苏台德日耳曼人与捷克人之间实现完全平等。除此之外,他还要求在明确定义的,日耳曼人的区域要有日耳曼人主导的地方管理机构,而且这个机构也必须是处于苏台德日耳曼人党的控制下的。最后,他还提出了他希望日耳曼人有权赞成更接近德国纳粹党的种族和政治观点。这些就是亨莱因显示在当时提出的所有要求。   “在9月7日的时候,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贝奈斯已经完全接受了他的这些要求。可是亨莱因先生却反而因此而拒绝和贝奈斯总统拒绝沟通了。接着,他才又提出了希望苏台德地区并入德国的要求。所以我是不是能认为,这位苏台德日耳曼人党的领袖,他的真正目的其实不是要为苏台德日耳曼人在捷克斯洛伐克赢得更多的自治权,也不是要让苏台德的确直接并入德国,而是要贝奈斯总统否定,或者说是拒绝他的要求?”   这间原本嘈杂的办公室在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看法后陷入了沉默,似乎只有整个楼层的另一片区域,负责其它栏目的记者和撰稿人忙碌的声音才能给这栋楼带来些许寂静之外的声响。   “很有趣的想法,雪涅小姐。”一位先前并没有开口的,大约四十来岁的记者对林雪涅说道:“但如果我们假设情况真的是您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亨莱因先生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有意要让德国为了他们去攻打捷克斯洛伐克?那样他就是一位可怕的阴谋家,并且他也同时背叛了捷克斯洛伐克和我们日耳曼人。可是他有什么动机要这么做?”   在那名更年长的,成名多年的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时,坐在这张长桌上的同事们再一次看向林雪涅。只是这一次,他们看向林雪涅的眼神中少了些许的轻慢,更多了许多的认真与探究。   那让林雪涅的心下紧张起来。在数次的矛盾和内心纠结后,她最终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她选择不去告诉自己的那些同事们,那是因为亨莱因遵从了德国的意志,想要把这场争端从两国之间的摩擦上升到国际的高度。她也不去告诉对方,那是因为德国并不希望只是从捷克斯洛伐克的手上讨要到这块土地,而是希望由英国与法国出面,将这块土地给予德国。   于是她在沉默之后开口说道:“很抱歉,我还没有想到。”   正在此时,这个楼层的另一个区域出现了惊呼声。   “快看!快看那里!”   坐在长桌上的几个在报社中很有地位的老职员原本还在站起身来之后打算训斥一下那些吵吵闹闹的年轻人,未曾想,他们却是在透过大楼的窗玻璃看到了空中的景象后自己也惊愣了。   那是成队的战斗机!他们正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飞行,并逐渐飞离这座城市!   看到这一幕的林雪涅也顾不上那行么许多,并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窗玻璃前看向那队战斗机机群!   “路德维希……?”   正当林雪涅不确定地念出这个名字时,她听到有人大喊起来。   ——“照相机!照相机!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拍照片!” 第149章 chapter 150   依旧是在9月14日的这一天, 上午十点, 党卫军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此时正带着自己的属下以及他给帝国元首所挑选的卫队等在柏林的机场。   再过十五分钟,由希特勒所乘坐的飞机就将从贝斯特加登抵达这里。   从1933年起, 以其魅力的湖光山色让阿道夫·希特勒为之深深迷恋的贝斯特加登萨尔茨堡山就成为了纳粹政府的驻地。不仅他们的帝国元首希特勒每年都会在那里住上几个月的时间, 许多纳粹领袖也纷纷在那里购置了豪宅。   现在, 在9月12日的纽伦堡党代会后又去到贝斯特加登待了两天时间的希特勒终于要回到柏林, 回到德国的首都来。并且这一次,他一下飞机就能够从自己的亲信,海因里希·希姆莱那里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是一封电报,一封来自于英国首相张伯伦得到电报。   “你能相信张伯伦居然这么快就给我们发来电报说想要来德国访问吗,艾伯赫特?从元首发表演讲一直到他给我们发来这封电报一共只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   当被自己用“舅舅”这个词来称呼, 却实际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时,绿眼睛的贵族是这样回答的:“如果他没有和他的内阁商量就给我们发来了这封电报,那他就能这么快。”   这个外表看起来甚至可以用温和儒雅来形容, 却是掌握着整个党卫军的男人听到这样的回答时,他笑了,并用赞赏的目光看向现在已经是一名上尉的艾伯赫特, 说道:“聪明的想法。英国的内阁效率太低下了,如果通过他们的一致肯定再给我们发来电报, 那怎么说也得要两三天以后。看起来张伯伦真的很着急。”   “可我们给捷克斯洛伐克下的最后通牒时间是10月1日。他不需要这么着急。”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明白。尽管, 现在的这个结果的确是他们所希望的,可他并不明白,如此重大的决定, 作为一国首相的张伯伦为什么可以在不和内阁商量的情况下就这么快地做出。   更不用说,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好容易才把国内的形势稳定下来,可一旦这样的消息传至捷克斯洛伐克,那一定又是显而易见的慌乱,甚至可以说是骚乱。   那是因为张伯伦的此举无疑是在告诉世界——英国愿意以一种更为亲和的姿态与德国达成某种默契。而在这场外交事件中,作为挑衅者的德国地位当然远高于处于被动中的捷克斯洛伐克。   可海因里希·希姆莱脸上则带着轻松的笑容告诉艾伯赫特:“他当然需要这么着急。因为他一定得赶在法国之前和我们取得联系。这样,这场仗一旦没有打起来,那么英国为‘保证世界和平’所作出的努力就会远远高于他们的盟友法国。”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海因里希·希姆莱又保持着愉快的心情看了一会儿天空,见自己的“外甥”并没有接话,他继续说道:“这对重申英国在欧洲的绝对地位有好处。只要能重申这一点,让捷克斯洛伐克做出一点牺牲又能有什么呢?反正那只是法国的盟国,不是他们的。”   “这件事很重要。”说出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并没有用上疑问句式,而是用上了陈述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带上了些许的迷茫。   那让就站在他身旁的海因里希·希姆莱很容易的就察觉到了他心底里的迷惑。于是这位党卫军的全国领袖笑着说道:“这件事当然很重要。你还是太年轻了,艾伯赫特。等再过些年,你就能明白了。当然,单纯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海因里希·希姆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身旁的一名近卫人员呼喊起了他。   “长官!我看到元首阁下乘坐的飞机了!在那儿!”   于是所有人都朝着那名近卫人员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四架战斗机的护航下,阿道夫·希特勒所乘坐的飞机正在向着这座机场慢慢降落……   半小时之后,他们抵达了总理府。   希特勒在抵达指挥部之后所发出的第一个命令却并不是让人记录下他的话语,去给张伯伦发一封电报回复他,而是给作为纳粹宣传部部长的戈培尔下达命令,让他向全国范围内的所有电台下达通知——他们需要做好准备,在明天的某一个时间同时转播一个新闻——苏台德日耳曼人的领袖亨莱因发出声明,要求将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并入德意志。   英国首相必须在明天一下飞机之后就听到这条新闻,这便是希特勒此举的目的。   在希特勒又与他的多名高级军官开始了一场会议的时候,艾伯赫特回到了他在党卫军指挥部的办公室。在两天前他们的帝国元首发表了那样的讲话之后,他的工作就突然剧增。现在,他只不过花费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到机场接他们的元首,他的办公桌上就又积了很多文件。   他将其中的一份来自于秘密警察盖世太保的文件打开阅读,却是才看了一会儿就整个人都坐直了身体。当他把这份文件看完,他又开始翻起了摆在桌子上的其它文件,可这些文件里却似乎都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信息。于是他在站起身来想了一会儿之后就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并让对方立刻到这里来。   五分钟后,一名党卫军的军官敲门进到绿眼睛贵族的办公室,并在向他行了一个礼之后在他面前站定。   “赫普纳将军的第三装甲师已经开到柏林南部的郊区了,这么大的调动为什么陆军部没有往上报?这是什么时候,又是由谁下的命令?”   可被他询问的那名党卫军军官却似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于是他只好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两天的兵力调动很多,就在一个小时前,柏林空军基地的五个中队还被派往了德累斯顿用以防范捷克斯洛伐克可能的军事行动。”   “我知道,我知道这两天的军事调动很多。可这里毕竟是柏林,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应该弄清楚每一个调令是由谁发出的。这是我们党卫军的职责。”说着,艾伯赫特突然想到了什么,并问道:“第三装甲师从他们的驻地开到那里需要途径波兹坦。波兹坦卫戍司令有上报这件事吗?”   那名军官十分肯定地摇头。   于是艾伯赫特又继续问道:“柏林卫戍司令维茨累本将军呢?”   那名军官依旧摇头。   而后,艾伯赫特的那双绿色的眼睛仿佛因为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而出现了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那一丝感情的泄露,并在沉默着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后用一种更为平和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弄清楚的。也许这是一次比较秘密的调动,所以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这些事。”   “是,长官!”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名被艾伯赫特喊来的党卫军军官在得到了他的这个指令后就又向他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艾伯赫特很快戴上了帽子,并带着他的配枪离开了这间办公室,也离开了党卫军指挥部的大楼。   …………   在柏林的陆军参谋部,哈尔德将军的办公室里,这位新上任的参谋部总司令在他们的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回到柏林的一个多小时后才终于得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他很快就带着这个消息离开了参谋部,并去到了柏林南部郊区的一处秘密地点。   在那里,第17集 团军司令施蒂普纳格尔将军、装备署署长托马斯将军、波兹坦卫戍司令布罗克多尔夫将军、柏林卫戍司令维茨累本将、柏林警察局局长赫尔多夫将军、以及第三装甲师的指挥官赫普纳将军、还有为了抗议阿道夫·希特勒进攻捷克斯洛伐克的决定而向他提出了辞职,并被轻易批准的前参谋部总司令贝克将军正等着他。   这七位将军正等着他带来他们的帝国元首已经从贝斯特加登回到柏林的消息,并作出他们将在今天的什么时候把第三装甲师开至柏林发动政变的决定。   他们必须要等到阿道夫·希特勒回到柏林,然后才能把这位有着可怕野心的,对于陆军参谋部来说已经失控了的合作者,以及他的数位追随者,戈林、戈培尔、希姆莱等人一网打尽!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真正达到他们的目的。   可事实上,已经将这个计划完完全全地谋划完成的这八位将军却并没有察觉到,即便他们已经算无遗漏,但此刻他们的心中依旧带着犹豫,并不相信他们的此举能够就此成功。   这或许是因为,阿道夫·希特勒,这个小个子的男人仅仅上台五年就已经在整个国家的民众间甚至是军部中都建立起了近乎可怕的,仿佛无人能够向其发出挑战的威望。   尽管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战功赫赫,从经历过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   可他们害怕那个男人。只是没有人敢于说出这一点。 第150章 chapter 151   现在, 带着阿道夫·希特勒已经回到柏林的这个重要消息来到了这里的哈尔德将军推开了那间会议室的大门, 坐在里面的那七位将军几乎是在同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望向哈尔德将军,仿佛想要从他的脸上就得到回答。   这名现年54岁的一级陆军上将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凝重向这几位共同参与了此次谋划的同僚们点了点头。   “他已经回来了, 现在正在柏林的指挥部。”   听到这样的消息, 与会的七位将军都表现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现在, 他们发动这场政变的最后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已经达成, 只要一个命令就可以开始他们攻占首都的计划!   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首先开口的是柏林卫戍司令。他先是又看了一眼手表,而后说道:“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但我们的这次行动不宜现在就开始。装甲师需要在夜色的掩护下开进柏林城。”   “但是也不能太晚,如果等到午夜之后再行动, 以坦克车的前行速度,装甲师就会要到早上天亮之后才能进到柏林城了。”第三装甲师的指挥官赫普纳将军这样补充道。   随后,波兹坦卫戍司令又向给他们带来了这个消息的哈尔德将军询问道:“哈尔德将军, 您能肯定希特勒在明早天亮之前都会一直待在柏林吗?这很重要。并且这至关重要。”   很显然,作为陆军参谋部的总司令,与希特勒最为信任的党卫军实际关系并不亲近的哈尔德并不能肯定。因此他陷入了沉默。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 上个月才向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提出了辞职的前陆军参谋部总司令贝克将军终于在沉默已久后开口说道:   “我在党卫军里有一名内线。一旦希特勒临时改变计划,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到我们。”   他的这句话无疑让在场的七位将军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这一次开口的人是柏林警察局局长。赫尔多夫将军根本就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急切向此次行动的策划人贝克将军询问道:   “您确定吗?您真的确定您的这名内线可以有这么灵通的消息。”   当柏林警察局局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刚刚才带着消息来到这里的哈尔德将军,仿佛在说:可是参谋部的总司令也在现在才刚刚带来了希特勒上午就已经抵达了柏林的消息。   身为前参谋部总司令的贝克将军在党卫军拥有一名消息灵通的内线,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应该并没有那么的让人很难去相信。可事实上,只要是对党卫军的发家史,以及四年前的那场血腥清洗稍稍有些了解的人就会知道, 能做到这一点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在1934年的夏天,希特勒才上台一年的时候,与希特勒有着深厚情谊的朋友兼冲锋队总参谋长恩斯特·罗姆与希特勒产生了重大分歧。   罗姆掌控着冲锋队,也为希特勒走上帝国元首的道路立下了汗马功劳。知道1934年的春天,他所领导的这个并未与国防军合并的组织已经多达三百万人。   可他却妄图改变希特勒的想法甚至是在内政策略上的决定,而不是遵从这个帝国的元首。按照希特勒在上台前的承诺,罗姆认为他们应当立即就对犹太人,以及他们所认为的,发了国难财的银行家、企业家,甚至只是有钱人以及在社会上占有利益的人都进行任意的掠夺。   毕竟他们可是纳粹党,是“国家民族主义社会工人党”,可他们的领袖却似乎根本不打算这样做,反而与参谋部与陆军越走越近。这激发了罗姆的不满,并不再在他的演说中以“希特勒万岁”作为结尾。渐渐的,希特勒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于冲锋队的控制。而这支逐渐失控的队伍所引起的国防部的反感则与日俱增。   可希特勒到底与罗姆有着多年的友情,于是他决定最后再做出一次努力。   他与罗姆进行了一场长谈。但两人之间的矛盾与分歧却似乎根本无法调和。就这样,希特勒对罗姆下手了。因为他担心罗姆会“叛变”。   那是一场雷厉风行的行动,那个矮个子的男人只是与自己的宣传部部长戈培尔一起,仅带着十多名私人护卫进到了冲锋队在慕尼黑的褐色大厦,召见了冲锋队的领袖并逮捕了他们。接着,他又只是带着戈培尔和仅仅几名护卫,乘车去往罗姆的养病场所。他在路上看到了乘坐着卡车正打算去罗姆那里开会的冲锋队高级成员,并以属于帝国元首的绝对威严命令这些指挥官带着他们的人返回。他就这样仅仅只是带着几个人生擒了罗姆,大局在此时就已定下。   在慕尼黑与柏林,许许多多被怀疑与此次“叛变”有关的人,以及对于罗姆的忠诚多过于对于希特勒的敬意的人,甚至只是与希特勒有着陈年旧怨的人、对他发出了反对声音的人都悉数被捕。   枪声响了整整一个晚上。   作为希特勒的私人卫队,原本隶属于冲锋队的党卫军充当了此次行动中的刽子手,成为了完全由希特勒直接指挥的,威力最为可怕的杀人武器。   在那一晚,他们一共枪决了约六七千人。   存在于德国国内的反对声音就这样顷刻间戛然而止。   从那天起,这群身着黑色制服的精英们就成为了帝国的新宠,拥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誉,而他们对于阿道夫·希特勒的绝对忠诚也从那一天起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想要在党卫军里安插一名属于其它势力的人与收买他们同样难上加难。这群领口有着“ss”标志的人可以说是德意志帝国最难啃下的一块石头了。那就更不用说,能够知道这种级别机密的人必定身居要职。   可是贝克将军却在此时那么那么肯定地告诉他们:“是的,只要希特勒有什么行动,他一定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但就是在前参谋部总司令贝克将军才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一名他的警卫员在得到允许后走进这间会议室,并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到了那几句话语的贝克将军看起来惊讶极了,并向那名警卫员确认道:“他只是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带其他任何人?”   “是的。”警卫员很肯定地这样说道。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贝克将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做出决定道:“让他进来。同时狙击手准备,也让巡逻兵注意附近情况,一旦发现有任何可疑的人接近,尽力逮捕,如果逮捕不了,就原地击毙。”   一旁的七位将军听到贝克将军所说的话语不禁立刻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他。他们看向贝克将军的目光仿佛是在询问他——我们暴.露了吗?   但这样的问题又怎么会是如此简单就能回答的?   于是贝克将军只能在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在党卫军里的那名内线,他现在就在楼下,想要来见我。”   听到这样的消息,七位将军稍稍放下心来一些,第三装甲师的指挥官赫普纳将军则不禁问道:“柏林的情况有变?”   “不。但他不应该知道我们在这里,也不应该知道我们的这次计划。”   当贝克将军说出他的回答时,会议室的门再一次地敲响。而后,那名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俊美面容,以及绿色眼睛的贵族推门进来,并出现在了这八位将军的面前。   “中午好,施蒂普纳格尔将军,托马斯将军,布罗克多尔夫将军,维茨累本将军,赫尔多夫将军,赫普纳将军,哈尔德将军,还有……贝克将军。”   面对这八位比自己年长了许多,并且军衔更是比自己高出了许许多多的,正在谋划一场政变的将军,身着党卫军黑色制服的绿眼睛贵族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并在辨认出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后叫出他们的名字向他们一一问好。   而当他最后将视线落到了自己在参谋部时的最高上司时,他开始说道:“一个小时半前,我给您的夫人打了电话,向她询问您现在大概会在哪儿。她告诉我,贝克将军现在应该正在他退休后最喜欢的公园里。可是您并不在那儿。您也不在柏林城里。我从盖世太保那里得到消息,您今天一早就出城了。然后我就想,您也许在柏林城以南的郊区,因为没有得到正式的调令就把军队开离驻地的第三装甲师现在就在那儿。”   当党卫军上尉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说完这句话,在场的八位将军里,除了前参谋部总司令贝克将军和他的继任者哈尔德将军,其他六人均拿出了自己的配枪,并将子弹上膛,而后向那名年轻有为的党卫军军官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可这个对于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来说简直年轻的过分的党卫军上尉却似乎并不惧怕这些。而是说道:“我只带了一把配枪。”   说着,他就在八位将军的紧张注视下把配枪拿出来并且枪口对着自己,把这把□□放到了会议桌上,并将它滑向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正中央处的贝克将军。   当看到贝克将军稳稳地按住那把□□,艾伯赫特才说道:   “现在,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并没有赶出足够多的,能够支持隔日更的存稿……   于是接下去我们还是三日更吧……三日更我还是能很稳的!!保证到了时间准时更新! 第151章 chapter 152   【现在, 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吗?】   在艾伯赫特问出这句话的十几秒钟之后, 在他进入到党卫军之后还曾再见过两次的贝克将军才向他点了点头。而其它的六位向他举枪的将军也堪堪收起了他们的□□。   “一直到明天早上之前,希特勒先生、戈林、戈培尔、希姆莱, 他们都会待在柏林城里。如果在今天晚上把第三装甲师开进柏林城, 并且占领总理府、盖世太保和党卫军的指挥部、还有一切一切的政府重要机构, 并把他们都击毙, 我们的政府就会被颠覆。可是在那之后呢?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知道在那之后,将军们的打算?”   在几分钟之前,这八位意欲发起一场军事政变,并把装甲坦克开进柏林城的将军还在为不知道他们的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是否会在明天早上之前就再一次地离开柏林而烦恼。可这个年轻人,这个居然胆敢单枪匹马地闯入这里的年轻人却是如此肯定地告诉他们这个问题的答案。   此时的绿眼睛贵族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价值, 如果不是因为还不能够确定他是否还有后手,认定这名被自己派往党卫军的内线此时已经叛变的贝克将军或许已经对着他的脑袋开枪了。   但是仍然留有的顾虑却是让贝克将军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在质问我吗,格罗伊茨上尉?”   这句“格罗伊茨”上尉不仅仅是在告诉眼前的年轻人他与这几位将军之间所存在的巨大军衔差距, 更是在提醒他,自己仍是他在参谋部的上司!   可没曾想,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与贝克将军视线相撞后坦诚道:“是的。”   这样的回答太出人意料, 以至于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年轻人的胆量和魄力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艾伯赫特就在这样的一个空档开口说道:   “因为我想知道自己豁出性命去效忠的参谋部是不是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愚昧,愚昧到了想要让共和国时期的混乱和软弱再次回到我们的国家。”说着, 艾伯赫特再次看向在座的那八位将军,并说道:“毕竟, 这已经是在座的将军们这次行动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听到艾伯赫特说出这些话语,贝克将军并不恼羞成怒,他反而心下轻松了很多。因为这个年轻人所说出的这番话语就已经证明了他并未有叛变, 并且他依旧还是站在参谋部的这一边的。   于是这位前参谋部总司令对艾伯赫特说话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就好像是一名长着对自己所偏爱的小辈说话那样。   “情况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艾伯赫特。我们没有想要把他们击毙,而只是想逮捕他们,让这个国家不再失控下去。”   可艾伯赫特却是在听到这句话语后笑了。那仿佛是在笑这些老牌国防军高官们的天真与理想主义。接着,他又看向这几位正在对他释放着无形压力的将军们,并说道:   “很多年以前也有人在慕尼黑这么做过。但他们后来都死了。贝克将军,请恕我直言,如果您只是想要逮捕我们的元首而不是杀了他,那您就不该出手。因为这只会让我们的国家出现又一次大规模的血性清洗。而且这次的被清洗人数一定会在一万以上,甚至更多。它一定会比四年前的那次(注释1)让人感到更难过,因为这次死的一定都是陆军的军官。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我或许比您更有发言权。”   “所以你冒险过来,是想劝我们一定要把希特勒击毙吗,年轻人?”   这一次开口的人是柏林卫戍司令。在面对这个自己在过去还曾见过一面的,一直跟在希特勒和海因里希·希姆莱身边的年轻人,维茨累本将军的态度就称不上有多么的好了。他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仿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和这个将死之人多废话。   可艾伯赫特只是在很快看向他之后回答道:“如果将军们一定要发起这场军事政变,那我的回答是——是的。然后你们就可以像共和国的时候一样,让民众再推举出一个自以为才华横溢想要一展抱负却实际是无能蠢货的家伙来做帝国的总理,或者就像是西班牙的弗朗哥将军(注释2)一样,推选一位你们认为值得信服的将军直接成为国家的最高领袖进行□□。但无论怎么做,德意志帝国都会停止向前,从此一蹶不振!”   “你太无礼了,艾伯赫特!”   贝克将军以最严厉的口吻训斥了曾经一次又一次带给他惊喜的这个年轻人。形势到了此刻似乎已经一触即发。   可是艾伯赫特的眼中却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而是在沉默片刻后开始说道:“1935年,希特勒先生决定重新征兵。参谋部对他发出了严重警告,认为此举触犯了《凡尔赛条约》中最重要也是最严厉的一条,一定会招来英国和法国的制裁。但他依旧这么做了。可英国和法国非但没有制裁我们,反而还认为被压抑依旧的德国人的确需要重新征兵。同样是1935年,参谋部认为我们的空军建立的速度太过迅猛,这会惊动周边的国家,并且同样也会让我们处于非常危险的情况。但希特勒先生不仅这么做了,还当众宣布我们的空军规模已经超越了英国与法国,结果是我们反而因为制空权上的优势而让英国和法国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战后用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忌惮我们,而不像以前一样,用民众的凄苦生活来讨要同情!我们重新活成了我们本来的样子!”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在座的那八位将军中似乎有人想要打断他。可他所说出的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却是让这些打着“为了德意志”这个旗号的将军们根本无颜在这种时候打断他。而艾伯赫特的话也没有就此结束。   他继续说道:“1936年,希特勒先生把军队开进了已经被法军占领了17年的莱茵兰。参谋部又对他发出了严重警告,认为英国人和法国人都不可能容忍我们的这项举动,可后来呢?我们根本就没有让战争打响就夺回了那里。软弱的法国人甚至说我们只是拿回了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于是我们开始在莱茵兰建造齐格菲防线。”   “艾伯赫特……”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些参谋部最不愿去回忆的过往时,贝克将军试图让他别再说下去了。可是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单人匹马来到这里,仿佛根本已经无惧生死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   “1938年,也就是今年。我们出兵奥地利,但参谋部依旧反对,甚至向希特勒先生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但奥地利人民欢迎我们,超过99%的奥地利人都欢迎由我们来接管他们的国家,可我们的参谋部却因为担心英国人和法国人会因此出兵攻打我们而反对这次举动。已经四次了,贝克将军。在最重大的问题上,参谋部已经连续判断失误四次了。所以这一次,您依旧坚信您是正确的,而他是错误的吗?”   在最重大的战略问题上,参谋部已经连续判断失误四次了,并且依照这名由参谋部派去党卫军的年轻军官的口吻,他显然认为这还会是参谋部的第五次判断失误。   于是,在场的数位将军中再没有人向他说出咄咄逼人的话语,而是面面相觑地看向彼此。   没错,除了贝克将军与哈尔德将军这两位参谋部的总司令之外,其他的六位将军实际并不是参谋部的人,而只是在德意志被凡尔赛条约约束时期的国防军同僚。   先前,贝克将军与哈尔德将军这两位主谋说服了他们。可现在,这个对于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陆军军官而言年轻得就好像还是个孩子的党卫军上尉,他却是让这几位将军们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可艾伯赫特并没有在这样的时候试图去进一步地争取到那六位将军,而是继续看向贝克将军道:“六年前参谋部把我派往希特勒身边的时候,你们说希望通过我了解到这个人。在你们涉及到希特勒先生的问题时帮助你们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就是我的使命。一直到昨天为止,我都认为我把参谋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但我不想在最后关头失职。”   那是一场无形的对垒。他存在于前参谋部总司令与这名最开始时是一名参谋官的党卫军上尉之间。可年轻的上尉却并未有轻易地就败下阵来。   他毫不认输地注视着不怒自威的德意志帝国一级上将,并说道:   “现在,请您告诉我参谋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颠覆国家政权,彻底破坏国家的秩序?还是你们只是想阻止一场现在的德意志根本不可能打赢的世界级战争?您得让我知道参谋部要的是什么,然后我才可以完成参谋部交给我的任务。哪怕,是最后一次。”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整间会议室里的局势和气氛已完全改变。在贝克将军久久未有回答艾伯赫特的这个问题时,他的继任者,从艾伯赫特进来到现在几乎都没有说过话的哈尔德将军终于开口: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参谋部想要的是后者,你会怎么做,格罗伊茨上尉?”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是:“告诉在座的将军们,希特勒先生之所以要在整个欧洲激起这么大矛盾的真正目的。如果只是一个苏台德地区,它还不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   艾伯赫特说的四年前的那次指的是1934年的“罗姆政变”。可能因为罗姆死得早,所以知道他的人挺少的,而且他也不是很出名。但他的确是希特勒手下的一个非常厉害的能人,而且他不仅可以说是希特勒的手下,更可以说是和希特勒之间有着深厚友谊的兄弟。他是冲锋队的头头,而且很早就已经跟在希特勒身边了,1923年的时候希特勒搞啤酒屋政变失败,罗姆还和他一起坐了牢。魏玛共和国时期,哪家党派都有冲锋队这样的准军事化组织,可就是冲锋队一家独大搞得最红火也最能搞事情。可以说希特勒能够在1933年的时候成功上位,罗姆绝对是有给他立下汗马功劳的。   但是在希特勒上位之后,两人就在该把德意志建立成一个怎样的国家这个重要问题上产生了相当严重大的分歧。罗姆希望希特勒能够兑现承诺,把犹太人的钱全部没收,把那些资本主义的银行家和大富翁的钱全都充国库去。同时罗姆还希望建立起一个人民军队拥有很高地位的无产阶级共和国,看起来他想走的路子应该是和苏联挺像的。毕竟纳粹党的全称是“民族社会主义工人党”。但希特勒并不想这么搞,而且和代表了贵族一派力量的国防军走得越来越近。   于是罗姆就和希特勒闹了矛盾,然后可能还因为觉得自己是和希特勒合伙打天下的,地位特殊,和希特勒各种使性子……等于在1934年的时候希特勒实际已经控制不了罗姆的冲锋队了。而这个不受控制的准军事化队伍人数早已突破300万人。又因为冲锋队的编制里人员水平层次不齐,可能平时也会惹麻烦,国防军对他们的意见很大,因为这件事和希特勒提了好几次,让希特勒感到十分头疼又恼火。   在两边的矛盾越闹越大的时候,党卫军的头头海因里希·希姆莱一看情况不对,就立马带着党卫军投靠了希特勒。   然后,就在某一天,宣传部部长戈培尔过来告诉希特勒,罗姆要搞起义,柏林很快就要发生叛乱。得到这个消息后,希特勒很冷静,立马就带着戈培尔还有十几个护卫去到慕尼黑的冲锋队褐色大厦,说要召见冲锋队的所有高层军官,等他们都过来之后就即刻实行了逮捕。   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抄了罗姆的老巢,然后又带着戈培尔还有几个护卫坐车去罗姆当时在的地方。那时候的罗姆正在乡下养病……其实根本就搞不起叛乱起义也不像是在搞这些的样子。然后希特勒就这么带着几个人,在路上看到了一辆搭载了一些冲锋队的人的卡车,希特勒把他们拦了下来,问他们要去哪儿,人说罗姆老大喊我们去开会啊。然后希特勒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命令他们回去,于是这群人就真的回去了……   罗姆就这么被抓住了,还被关进了11年前他和希特勒一起被关的那间慕尼黑的监狱。希特勒要求他自尽,然而罗姆表示他没叛变他没错他不自尽!接着……希特勒派来的人就对着罗姆开枪扫射了。   再然后希特勒他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带着戈培尔在慕尼黑把这些他认为可能对他不忠诚的冲锋队军官全都枪决了,还让戈林带人在柏林也和他这么干,顺带便还把以前的罪过他的,和他有仇的,有事没事都爱在他背后搞他一下的对手还有成气候的政敌全给突突了。在这次行动中动手的人就是党卫军。24小时内他们一共枪杀了5000~7000人。从此以后,希特勒的政权才算是彻底稳固了。   注释2:   西班牙的弗朗哥将军。如果是对西班牙电影特别热衷的人,那就肯定会知道他。他是西班牙人民心中的一个很难忘记的黑暗印记,是一个血腥□□者。1936年的时候,他联合一些军官发动军事政变,并直接导致西班牙陷入内战。在那场内战中,法国、意大利、德国都作为外援参与了。他们不光想要在这场内战中扶持自己押了宝的一方,而且还在西班牙内战中使用试验了自己的新式武器还有空军战斗机。内战结束后,德国所帮助的弗朗哥将军赢得了内战,并开始了他在西班牙国内长达几十年的□□统治。但是弗朗哥将军却没有因为德国在内战中帮过他而在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选择了做德国的小弟,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使西班牙成功躲开了二战。和瑞士宣布绝对中立不同,他看起来好像一直想要帮德国大哥去打英国,只是苦于胃口太大还想和意大利争宠,于是条件一直没谈妥……就这么一直没谈妥没谈妥没谈妥到了二战结束……其实他也是蛮能耐的。 第152章 chapter 153   现在, 有一件事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   在这名穿着党卫军黑色制服的年轻上尉说完所有的话之前, 这个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想要他的命了。   从他进入到这里之后,才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可这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会议室内的八位将军对他数次改变态度了。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并且这些将军们还想不起来上次发生这种情况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他们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这名年轻的军官那里知晓他所知道的一切。   而这一次, 他选择了从两年前开始说起。   “两年前, 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贝奈斯收到了由我们的军方送给他的一封信。信上说我们希望他能够遵从希特勒先生在早些时候对他们说出的建议——‘在将来可能发生的德法战争中选择中立, 而不是和法国一起向我们宣战。’我们重申了这一条建议,并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考虑这件事。否则,等到苏联发生重大变故,我们给他们的条件就不会还和当时的一样了。”   “的确是有这件事。”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并且在场的八位将军中有六位将军都处于一种完全茫然的状态下的时候, 现任参谋部总司令哈尔德将军立刻就对事件的真实性给予了肯定。不仅如此,他还在贝克将军带着些许的不满看向他的时候并不在意地向对方笑了笑,而后对这件事下了一个结论道:   “这真是太愚蠢的一次行动了。”   在说完自己对于此次事件的评价后, 哈尔德将军向艾伯赫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继续说下去。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艾伯赫特看向他的时候向这个绿眼睛的年轻人笑了笑。   于是艾伯赫特也对这位长官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并向对方点头致意。可再次开口时,他却是并没有表明自己十分认同对方的看法, 而只是客观地继续说道:   “这封信并没有让贝奈斯总统做出我们希望的选择,反而让他对于苏联内部的情况产生怀疑, 并开始密切注意苏联驻布拉格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的动向。然后他发现这些苏联人已经开始频频和我们德国的政府要员进行通信。这些苏联人并不是斯大林的人,而是苏联内部的亲德派。贝奈斯怀疑这些亲德派想要在我们的帮助下发动政变推翻斯大林。接着,他很快就把他探查到的情况和猜测全都通报给了斯大林。为了彻底清除这部分其实已经很强大了的亲德势力, 斯大林一共枪毙了包括多名陆军上将在内的五千多名军官。   “经过了这件事,想来斯大林的心中应该是对贝奈斯总统充满了感激的。如果捷克斯洛伐克有难,苏联不可能不出手。但有一个问题是致命的,苏联的国土与捷克斯洛伐克并不接壤。如果他们想要过去,必须得让自己的军队穿过罗马尼亚和匈牙利的国土。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拥有一个得到国际联盟支持的大同盟对罗马尼亚和匈牙利做出的保证和承诺。只有这样,这两个国家才能够同意让苏联的军队从他们的国土上经过。而这个大同盟,就是英法同盟。”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将军们不禁发出了倒抽气的声音。没有人会问他,这又怎么样呢?也没有人会问他,你说的这些和希特勒此举的真正意图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此刻,他们似乎已经想到了许多,只是还不能完全明白。   于是他们目光紧盯这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军官,企图从他那里得知全部的真相。   “可是贝奈斯总统与斯大林之间的这层关系,我们的情报部门知道,英国和法国的情报部门却毫不知情。所以,如果在苏联一心想要尽全力帮助捷克斯洛伐克的时候,英国和法国却坐下来,和我们谈妥和平条约呢?如果在苏联提出各种可能,希望以武力行动去做些什么的时候,苏台德地区却被英法做主划给了我们呢?那么苏联这个近年来唯一紧盯我们的军备重整,并且牢牢相逼的大国,他们就会在这次事件后彻底远离欧洲事务。经过这次事件,所有人都会知道,苏联在欧洲什么也不是。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真正地完成我们的武装。”   当艾伯赫特终于说完这些,这间会议室里已经安静得能够让他听到这些将军们的心跳声。   可是他还没有彻底地完成他的职责所在。因为在过去,他会需要在每次的报告完成之后再加上一句他自己的建议。于是在考虑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开口道:   “别被对于希特勒先生的仇恨蒙蔽了您的眼睛,贝克将军。这是我在完成这次的任务汇报后所给出的建议。但是请别让我带着疑惑回到指挥部。如果您决定取消这次行动,请您立刻告知我。如果您依旧决心要进行这次行动。那就请您别让我活着走出这里。因为我不能保证在某种情况下我不会泄密。”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坐在中央位置上的,前参谋部总司令贝克将军的身上。他们在等这位受人尊敬的前参谋部总司令做出决定,又或者说是给那个年轻人和他们一个回答。   现在,坐在这个秘密地点里的这几位不顾身家性命,参与了此次谋划的将军们并未有说出什么,可他们看向贝克先生的眼神却似乎已经说明了他们此时的立场。   ——放弃行动。   可坐在会议长桌最中央那个位置的贝克将军却是迟迟未有给出回答。   此时他的内心想必是前所未有的动摇的。两种强烈的感情在的心中激烈的交缠着,让他无法就这样做出决定。   他对阿道夫·希特勒以辞职相要挟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垂怜。   他曾四次在重大问题上与那个站在权利顶峰的矮个子意见相左,并被对方的远见卓识和对未来形势的精准预判一次次无情地击打。   现在,他想要向这个国家,向他们的军队,起码这一次……他和参谋部是正确的!   可前提是,他必须得先是正确的。然后,他才能够用尽自己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去“证明”。   否则,他就是国家的罪人。   几十秒的时间过去了,甚至几分钟的时间也过去了,可是贝克将军却依旧没有给出他的回答。但正当他要告诉艾伯赫特,告诉这个尽到了自己职责的年轻人他无权在此时逼问自己,也无权如此无礼地让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他的继任者哈尔德将军却是把手放到了桌子上的那把□□上。   那是艾伯赫特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交出的主动权,以及选择权。   现在,哈尔德将军拿起这把□□,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艾伯赫特的面前,并亲自把这把□□交还到了艾伯赫特的手里。   “你做得很好。你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上尉。”   哈尔德将军这样说道。这位将军再一次地用“上尉”这个军衔来称呼他,可这一次,这样的称呼中却再不包含一名陆军上将对于一名上尉的等级压制,而只是包含了他对于这样一名年轻军官的敬意。   “现在,你该回去了。回到自己岗位上。”   现任参谋部总司令哈尔德将军的这句话无疑已经是一句保证了。可艾伯赫特却依旧还想从自己先前的上司贝克将军那里得到一个回答。于是他在向哈尔德将军动作幅度很小却十分有力地点了点头后又再次望向依旧坐在那里的贝克将军。   可对方却依旧不去回答他,又或者说不愿回答他。   因此,艾伯赫特向哈尔德将军行了一个军礼,并在得到了对方的回礼后拿回他的配枪,并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在会议室的大门被关上之前,他听到了哈尔德将军的声音。   “各位同僚们,我决定退出这次行动。”   而后,又一个声音响起:“我也退出。”   “我也退出……”   当绿眼睛的贵族听到这些声音,很淡的笑意在他的脸上出现。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烫。但那只很短的片刻而已。等到片刻过后,他又恢复了进到这处秘密地点以前的样子,仿佛任何人都不能从他的脸上,甚至是他的眼睛里找到他的情绪。   天空中下起雨来,可那却不是悲伤的雨,而是喜悦的,让人感到劫后重生的雨。   在雨声的掩护下,他笑了起来。   紧接着,一股浓重的思念侵袭了他。   他突然意识到他很想去见一个人。很想很想。   他想要去见她,去告诉那个女孩他还活着,去听一听她的声音,而不是只在某个角落远远地望她一眼。   在那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这一渴望。   再也无法。 第153章 chapter 154   那种渴望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被压制下去, 就仿佛你无法去拒绝快乐本身一样。于是他的脑海中开始不住地想起那个女孩的样子。   想起她的每一次微笑, 与她的每一个亲吻,甚至是站在马路的另一头远远地, 远远地看着她时的那种心情, 并想象那个时候她如果回头看向自己, 那究竟应当是怎样的感受。   他不知道如果那一幕真的发生, 他究竟会怎样,是去追那个一气之下就跑走了的女孩,还是在她之前就像是一个胆小鬼那样的跑开了。   才想到这可能的一幕,绿眼睛的贵族就笑出声来,并在这片大雨中开着车去到了两个月来他已经很熟悉很熟悉的那栋小楼。这一次, 他再没有停在离那栋小楼有着好一段距离的地方。而是径直把车开到了它的楼下,而后也不打伞,就只是在雨中站在那个女孩办公桌所对着的窗户的楼下, 并抬起头来,望向那个娇柔的身影。   这是九月中旬的柏林,空气中的寒冷已经不那么的友好。但是林雪涅所在的办公室里却是十分温暖。打字机的清脆声音带着一种充满韵律的节奏不断地响起。当她打完了手头的那段话之后, 她并未有直接继续往下打去,而是把这张纸从打字机上取了下来, 把它细细地读了一遍,然后便在伸了个懒腰之后站起身来, 拿上自己的杯子打算再去倒些热水来。   可是当林雪涅拿起杯子的时候,她的眼睛余光却是看到了此时就站在楼下的那个黑色的身影。那让一脚已经要跨出去的林雪涅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她连忙放下杯子, 并走向窗边,往楼下看去。   但此时的雨势实在是太大了,让她根本就没法在大雨冲刷着窗户的时候看清楼下那个让她感到分外熟悉的身影。于是她不得不推开窗!而那些带着凉意的风才一涌进这间温暖的办公室,她就已经看清了此时站在楼下的男人,正是艾伯赫特!   而在林雪涅看清艾伯赫特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也看清了她,并甚至还在大雨中对她露出了笑意。可眼下的情况让林雪涅又要怎样才能对他笑得出来!她连忙关上了窗,并找起了她先前就备在办公室里的那把伞。   当她翻到了那把伞之后,她又把今天早上带来办公室的那把伞也一起带上,连外套也没想起来要穿就冲下楼去。   当她冲下楼去的时候,她的脚步明明是很快很快的,快得仿佛一个不小心都会从楼梯上跌下去了。可当她看到了那个就站在那里,也不打一把伞,任由大雨侵袭、击打着自己的绿眼睛贵族时,她的脚步又会不自觉地慢下来。   仿佛她还没有想好,还没有想好要在两个多月后的再相见时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   于是她只能走完了那些台阶后打起一把伞,并且手上还拿着一把未有展开的伞,在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后向着就在一旁的,不会被办公室里的人在无心的一望时发现的拐角走去。   艾伯赫特则当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并直接跟上了她。   他不知道驱使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让他就连只是这样跟在那个女孩的身后走着都能够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他甚至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直到那个女孩为他而停下脚步,并转回头来看向他。   对,就好像现在这样。   “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不打伞?”   这是林雪涅在两个多月之后问他的第一句话。由于雨实在是太大了,她不得不提高一些音量才能确保对方能够听清她所说的话语。可是在那之后,绿眼睛的贵族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雪涅。   眼见着林雪涅都要失去耐心了,甚至是对他发火了,绿眼睛的贵族才连忙着急着开口,他说:“我只是……我只是太着急了,着急想来看你一眼,忘了我没有打伞。”   说着,他又看向只是穿着一件单薄衬衣裙的林雪涅,并说道:“你该穿件外套再下来的。”   可那却是让林雪涅瞪了他一眼。两人在两个多月前不欢而散。在那之后,林雪涅在这间报社里找了一份工作,艾伯赫特也每天都会来这里远远地看着她,甚至是跟着她下班回家。可是林雪涅却并不知道每天傍晚都会有这么一个家伙一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因此,对于林雪涅来说,这就是一个已经两个多月不见的,已经有了未婚妻又不知为何突然和人解除了婚约,她曾经的恋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这个家伙还对她说了一堆奇怪的话语。那简直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即便林雪涅的脾气再好,她也还是无法在这种时刻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笑脸相迎。于是她只是瞪着这个男人,并一言不发着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那把并没有打开的雨伞递给了对方。那让艾伯赫特只是忘却了一切的那样看着林雪涅,并从她的手里接过那把伞。   可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劫后余生后才终于有勇气冲破一切去见的这个女孩却是想要在他接过伞之后就转头离开。   “雪涅!”艾伯赫特不禁焦急地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并在对方停下了脚步后问出了困扰了自己多时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你为什么没有回去你的家,而是留在了这里,成为了报社里的一名记者,一名撰稿人?”   艾伯赫特确信他所深爱的那个女孩一定听到了他所问出的话语,可这个在雨中打着一把大大的伞,衬得她的身影格外柔弱的女孩却是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雨中,并且她的肩膀随着她的呼吸而几个起伏。   最终,她猛地一个转身,用一双已经红了的眼睛虚张声势地看向他,并说道:“因为我向你承诺过的!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送不走我,也赶不走我!尽管这对于你来说可能已经不重要了,你也早就已经不需要了。但我会依旧遵守它,我会和你待在同一座城市里,和你看一样的日出日落,和你呼吸同一份空气。直到……直到让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的魔力消失。”   当林雪涅甚至是带着喘息说完这些话语,无论是她还是艾伯赫特都愣住了。   接着,回过神来的林雪涅几乎是逃也似地再次转身。可是这一次,艾伯赫特却是再也不会让她就这样逃走了。这个浑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的男人在时隔那么多年后终于又是一把抓住了自己深爱的这个女孩的手,并拥住她,动作有些粗暴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可他才终于又尝到了那种甜美的,沁人心脾又仿佛冬日暖阳一样的味道,却是被企图挣脱开他的林雪涅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巴掌当然打不疼人,却是止住了艾伯赫特的进一步靠近,以及那还未来得及加深的吻以及侵占。   雨声一直未停,并且它似乎也成为了两人间的这个世界里在这一刻仅剩的声音。   下一秒,林雪涅很生气地问他:“你怎么能这么混蛋!”   “我……”   可是艾伯赫特根本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或是说些什么,就只见林雪涅丢开了伞,并扑到了他的身上,双手捧着绿眼睛贵族的脸踮起脚来吻住他的嘴唇。那可不是一个轻柔的献吻,而是用牙齿咬上了对方的嘴唇,却是带着一股子狠劲咬住了人又不舍得真的用力地把人给咬出血了。可是她的这份不舍得却是让被她捧住了脸亲吻的这个男人得到了空隙。   绿眼睛的贵族在得到了这样的信号后很快就反客为主,并一手护着林雪涅的后脑勺把人牢牢地按在了墙上亲吻,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天知道他有多么多么多么地想要更温柔地对待怀里的这个女孩,可是近乎要冲昏了理智的渴望却让他根本就忘了要怎样轻柔地去吻一个人。他只能粗鲁一些,更粗鲁一些地去索取,并把这个被他按在了墙上亲吻的女孩再用力地搂住,直到两人之间连雨水都打落不进,直到……他能够感受到从那个柔软而纤瘦的身体上传来的心跳。   可是他的这个吻太过强硬也太过深入了,那几乎要让他怀里的人在大雨的侵袭下窒息了。于是林雪涅只能用抵在他锁骨上的手不断地拍打他。   那样之后,绿眼睛的贵族才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他松开了怀里的女孩,却是在看到了那双不知是哭红的,还是被他吻得发红的眼睛,以及感受到近在咫尺喘息声时再次吻上那双唇…… 第154章 chapter 155   当一个拥有如此强壮体格的人紧紧地拥着他心爱的人, 并给予对方根本不容拒绝的吻, 并在大雨中将这个吻持续好几分钟的时间,被他深吻的林雪涅险些无法站稳。   可是艾伯赫特却是稳稳地扶着她的后腰, 并一手用力抚.摸着她的后背。   “这两个月, 我其实每天都会看你一次, 或者两次。”   这个快要在沙漠中渴死的男人仿佛终于喝到了一口甘甜的清泉, 那让他终于可以离开心爱人的双唇,并望向她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语。可在听到这句话语之后,林雪涅的眼睛里却满是疑惑。   “你每天下午五点下班,但是你总喜欢在办公室里再多待一会儿再下来。所以我会在四点四十五分之前, 走到马路对面的那个小巷子里,然后看着正对着你的那扇窗户,等你下楼来, 然后再远远的跟着你,一直到你安全回家。”   林雪涅倒吸了一口气,却是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后脑袋一片混乱, 根本就还没有想到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绿眼睛的贵族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可能会吓到你,我也担心离得太近我会没法控制住自己, 对你做像现在这样的事。所以我只能远远地跟着。可如果连这都不让我做,我的心会因为受尽折磨而死的。”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 他的双眼不住地看着已经被大雨给完全淋湿了的林雪涅。他似乎想要告诉对方,他刚刚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命悬一线,他也想告诉自己所爱的人, 当他站在那间会议室里,被数把手枪的枪口所对着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这一次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孩了。   然后,他就会感到自己被巨大而绝望的后悔所穿透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说出那些,他也不想说出那些让林雪涅感受到和他一样的后怕。因此他只是再一次地吻住了眼前人的嘴唇,然后勾动林雪涅那早已经被他吻得麻了的舌头。   直至此刻,林雪涅已经连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他的这个吻的力气都没有了,似乎只能任由眼前的这个男人向她索取。   而当来自于艾伯赫特的吻终于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林雪涅听到绿眼睛的贵族对她说:“你要保重自己。”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时,林雪涅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在眼前的绿眼睛贵族的生命里缺失了六年的时间,可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当艾伯赫特对于她这样一个待在德国首都的报社记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当然意味着艾伯赫特自己正在遭遇着某种危险。   因此她很快追问道:“那你呢?你会有危险吗?”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句话语时,他的眼前闪现了很多画面。那是他在今天所经历的,也是他在这六年间所看到过的。可他终究只是对林雪涅露出了很温柔很温柔的笑意,并肯定地告诉她:   “不,不会的。”   “所以你……你今天能回来吗?我在报社,看到了很多消息,现在的局势真的已经很紧张了。我会担心你。”   尽管作为一个未来人,林雪涅很清楚地知道战争不会在今年打响。可是当她真的身处这个时代,那些让人感到紧张的,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消息还是会让她担心这个今天似乎格外不对劲的青年。   对此,艾伯赫特并没有直接回答林雪涅的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林雪涅的,并轻声说道:“说不好。我可能会要过几天才回来,也有可能今天晚上就可以来找你。”   说着,艾伯赫特笑了,并抬起头,再一次地看向林雪涅,并问她:“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此时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而被乌云遮蔽的阳光也再次照亮林雪涅的那双黑色的眼睛。那让站在她眼前的这个青年能够看到她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所闪现的泪光。   “当然,你当然可以给我打电话。”林雪涅这样说道,然后又轻轻地吻了吻艾伯赫特的嘴唇。   在那一吻后,两人都看着彼此,并都笑了起来。   “我送你上楼?”   “不,我可能得请假回家了。”林雪涅看着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失笑着说道:“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下班了,但我不太想穿着湿衣服回去继续上班,也不想先回家一趟,换好了衣服再回来了。”   当林雪涅说完这些的时候,她会发现艾伯赫特一直一直的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竟是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只好和对方开玩笑一般地继续说些什么,仿佛两人间的气氛只要变得轻快起来,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在对方的注视下如何是好。   “我大概可以和社长说我在楼下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他可能就会很同情我的遭遇了。接着我只要保证我回家之后会把还没来得及写完的那篇稿子……”   但是当林雪涅说出这些话语时,她会发现绿眼睛的贵族依旧还在那样看着她,仿佛要在多年的不见后再一次地把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心里。那让林雪涅不禁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感,也让她想要原谅由艾伯赫特所说出的,先前让他们不欢而散的话语。   她想要对他再好一些。   很想很想。   于是她问道:“你呢?打算穿着这件湿衣服回去吗?别人一定会都看着你的。”   当艾伯赫特听到林雪涅的这句话语,这句带着疑问语气的话语,他才仿佛能回过神来,并说道:“我可能……也得回去一趟,换一套干衣服。”   当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他才恍然想到了什么,并向林雪涅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什么?”这一回,林雪涅是真的疑惑了。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笑了,并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一趟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一趟吗?】   林雪涅所给出的答案,当然会是肯定的。   于是她走上楼去,顶着办公室里的那些同事们的目光,向社长请了个假,然后又把那些还未有完成的稿件放进了她的皮包里,并又很快走下楼去。   在她走下最后一节楼梯时,她看到从她在今天第一次走下楼来之前就已经等在了那里的绿眼睛贵族向她伸出了手。明明两个人都看起来狼狈极了,可这个家伙却还要那么郑重,仿佛正要邀请自己的女伴去参加一场舞会。那让林雪涅失笑了,然后把她那已经被完全打湿了的头发往耳后拨去,并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艾伯赫特的手上……   六年了,在艾伯赫特的世界里已经过去了六年那么长的时间。   而在今天,他终于牵着自己心爱的人再一次回到他的那间公寓。   仅仅是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就把这个女孩压在了门板上亲吻,直到对方因为他的这个时而慢条斯理又时而火热得仿佛要被点燃的吻而瘫软在了他的身上,他又把人打横抱起,并走向浴室,   他打开热水,并让那些在他们经历了冰凉的雨水后热得都有些发烫的水经由头顶流遍全身。他是那样急切地脱去林雪涅本就轻薄的衣裙,而后又扯下自己那身在被浸湿之后显得格外沉重的黑色制服。   而后,他就在这里再一次地进入了这个女孩的身体。   那可能并不是一个足够好的地点,也不拥有足够他们温存的时间,却是美妙得让人发狂。   他让这个女孩不断地叫出他的名字,不断地……   他让这个女孩在他的眼前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直到那一切的声音都慢慢停歇下来,艾伯赫特终于拧上了淋浴的热水龙头,并抄起摆放在旁边毛巾架上的浴巾,同时裹住了他们两个。   他让宽大的浴巾吸去林雪涅身上的那些水,而当他的手掌隔着那一层浴巾按上林雪涅的身体时,在经历了那些后几乎站都站不稳,又依旧还沉浸在某些余韵中的女孩几乎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身体又是一个猛烈的震颤。这让她被吓了一跳,并不禁在慌乱之下又抓住对方的身体来稳住自己。   当林雪涅意识到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恼羞成怒还是干脆就低着头,不去看对方了。   而后,艾伯赫特的轻笑声就在她的耳边响起。绿眼睛的贵族再次把她抱了起来,这一次,他把自己心爱的人抱出了浴缸,并很轻地放在了浴缸外的瓷砖上所铺的软垫上。再接着,艾伯赫特就把一件很大很大的浴袍披在了林雪涅的身上。   “先穿着这个,等一会儿我再带你去找你的衣服,好吗?”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抬起了林雪涅的下巴,并将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于是她只能点头,不知自己应该抬起头来,把目光落在那双诉说着许多的,会让她根本对他无法说出一个“不”的绿色眼睛上,还是应该把目光落在稍底一些,艾伯赫特强壮的胸膛上。   “你还要赶时间回去是吗?”后退了一步,让艾伯赫特能够再把他自己也好好擦干的林雪涅这样问道。   而后,艾伯赫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要我去给你拿衣服吗?如果……你把你的制服放在了你的衣柜里。”   林雪涅的这句话语让艾伯赫特用浴巾擦着头发的动作一下顿在了那里。而后,他向林雪涅点了点头,并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和他说一句不用谢就在系上了浴袍的带子后提着浴袍的衣摆跑了出去,并在艾伯赫特卧室的衣柜里找到了又一套黑色的制服。当她看到那套制服领口的ss标记时,她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这一次的沉默与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而在她拿着制服转身的时候,她会发现只是在腰上系着浴巾的艾伯赫特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第155章 chapter 156   在林雪涅主动把这套制服交到艾伯赫特的手上之前, 绿眼睛的贵族就已经从她的手上拿过了它。   “关于这套制服, 我们有很多话要说,是吗?”   在把这套制服拿过来之后, 艾伯赫特看了它一眼, 而后这样向林雪涅问道。他所说的“这套制服”指的当然不是他手里的这套有着上尉肩章的制服。而是更久以前的, 那套在慕尼黑啤酒屋的天井晾衣服那儿挂着的党卫军军服。   它正是六年前让林雪涅和艾伯赫特发生那场争吵的导火索。   虽然说直到他们一起坐火车从慕尼黑去到布拉格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看似是和好了。可与其说那是和好,不如说那是“妥协”。事实上,这道伤口一直都没有好,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那些矛盾更是因为六年那么长的时间而变得越积越深,甚至几近无解。   而现在, 两人似乎有了一个在彼此的面前正视它的机会。   只可惜现在的艾伯赫特并不拥有足够的,去解开这个结的时间。   但他到底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林雪涅点了点头。   “你违背了对我的承诺。”   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的林雪涅感到比想象中的轻松。而后她看向绿眼睛的贵族, 看向她深爱着的这个青年,不知他究竟会如何回答自己。   而后,艾伯赫特给出了一个简短的, 且是肯定的回答。   “是的。”说出了这个回答的艾伯赫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出了隐藏在他心中的真实:“那是因为我在那个时候已经决定要加入纳.粹党了, 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也没法和你解释我为什么一定要加入他们的真正原因。很抱歉, 雪涅。即使是在今天,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让我决定穿上这身制服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我并不是因为对于阿道夫·希特勒的崇拜和完全的认同才加入党.卫军的。”   “你……”   这一次, 艾伯赫特再没有选择欺骗,而只是隐瞒了他必须得要向任何人,尤其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保密的那些真相。可这样的话语却是已经足够林雪涅想到了很多,并在一开口的时候就再次红起了眼睛。但不等她说出自己的猜测,绿眼睛的贵族已经用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她的。   那只是双唇间的轻触,却似乎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吻,而主动这么做了的那个男人更是在那之后很快离开了对方。   “但是别去猜,别去猜,雪涅。也别来问我,我聪明的女孩。所有我对你有所保留的内容,都是我必须隐瞒的秘密。”   “所以你不是……你不是……”突然意识到被眼前的这个青年所隐藏的究竟会是什么的林雪涅几乎在那一刻喜极而泣,可她却是因为艾伯赫特先前所说出的“别去猜”与“也别来问我”而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并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在艾伯赫特的眼睛里找寻那份答案。   然后,她就会发现,在那份冰冷的表面下,那双她本以为已经变了的绿眼睛竟还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温柔,并带着足以让人为他去飞蛾扑火的爱意。   在那样的视线相触之后,艾伯赫特抓住了林雪涅捂着自己嘴巴的双手,并先是吻了吻林雪涅的手,又吻了吻她的嘴唇。   “我该走了。”   说着,艾伯赫特很快在床边上的那张沙发上穿起了衣服。在这样的时候,林雪涅让自己的视线躲开了一些,然后问道:“你需要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当林雪涅问及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把他的长裤和衬衣都穿好了。于是他回答道:“不,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可以先回去,然后……等我来找你。”   说完,艾伯赫特仿佛是想要抓起制服外套就走,却到底还是在走出了几步后又立马跑了回来,在自己的床头柜抽屉里找出了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并把它交到了林雪涅的手里。   “不许再失踪了。你得让我回来的时候能够找得到你,好吗?”   对于这个显得很是强硬却有些可爱的命令句式,林雪涅只是笑着,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回答他,急急忙忙地,很用力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也不许再骗我了。】   林雪涅的心里才想到这句话语,却是还未说出口就被着急回指挥部的艾伯赫特重重地吻了一下。   “我爱你。”   艾伯赫特又是看了林雪涅一眼,将她此时的样子记在心里,然后说出这句久违了的话语。   而林雪涅也对他回以一句:“我也是。”   这样之后,绿眼睛的贵族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这里。当他再次走出这间公寓时,他的内心突然感到了久违了的宁静,仿佛一切的喧闹,以及无端响起的枪声和哭喊声都停止了。   他突然感到很轻松。   当他开始不去考虑未来,不去思考十几年后甚至是几年后,一切的不可能似乎都又变成了可能。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或许是当某一天,他的生命停止时,他是否还能想起自己所爱的女孩在前一天对他微笑说爱他时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你到哪儿去了?”   当艾伯赫特在党卫军的指挥部接到命令去往总理府的时候,那个被他称为舅舅的男人这样问他。对此,他再一次地隐藏起了自己内心的所有情绪,并回答道:   “最近柏林周边的军队调动很大,我有点不放心,去检查了几处,也核对了他们的调令。”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海因里希·希姆莱对自己教父的外孙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并在和他一起乘坐电梯去到顶楼的时候说道:“看起来情况一切正常,真是让人感到高兴的消息。对了,明天下午,你要去一趟慕尼黑,和元首阁下一起去机场接英国首相。”   在说完这句之后,以海因里希的姓氏作为自己名字的党卫.军头子不禁用一种带上了得意的语调向自己身旁的绿眼睛贵族问道:“张伯伦来得很及时。比我们所有人能猜到的还要更及时,是吗?”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反问道:“也许元首阁下猜到了他的及时呢?”   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海因里希·希姆莱因为艾伯赫特的这个回答而大笑起来。   而在林雪涅那里,她在有着艾伯赫特气息的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并在休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才又起来,并打开了艾伯赫特在离开之前给她指的那个衣柜。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些艾伯赫特所说的,每隔两个月就会送去清洗,再由艾伯赫特亲自重新收起来放置好的,她当时留下来的那些衣服。   时隔六年,清洗它们与定期保养它们的费用或许早就已经超过这些衣服本身的价值。   再次见到这些衣服,林雪涅的心里当然会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她甚至还会不自觉地去想象,想象艾伯赫特收放这些衣服时的样子。然后,她就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她才开始挑选适合现在的这个天气穿的衣服。   她并没有很贪心地一次就把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穿的衣服全部带走,而是只挑了三套,在穿上其中的一套之后就把先前自己脱下来的,还有艾伯赫特换下来的湿衣服都洗了,然后晾了起来。   在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带上另外两套衣服回到了她现在所住的,路德维希“租”给她的那套公寓,并从她的皮包里拿出那些才只写到了一半的稿件。   但她并没有直接往下写去,而是在给自己泡上了一杯橘子风味的伯爵茶后打开了放在书桌上的那台收音机,收听起了电台里所播放的那些新闻。   现在已经是1938年9月14日的晚上了。   有太多太多的事会在今晚,在明晚,以及在接下来的这两个星期时间里发生了。仅仅是短短的两周时间,它就会决定一场世界级的大战是否会打响。   只要一想起这些,林雪涅就会觉得她根本连坐在打字机前心平气和地写下几段话都已经很难了。   想要做到这一点,她需要先好好地安抚自己内心的那些不安与心悸,甚至是乱了的心跳。   现在,她已经是一名新闻记者了。她需要了解到此时德国的普通民众所能知道的那些正在发生的大事,并第一时间把这些消息以文字的形势带给焦急等待着形势的发展,也等待着一个最终结果的人们。   在轻轻地活动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并驱散了些许的紧张后,林雪涅把自己的手指放到了收音机的旋钮上。   而随旋钮被扭动,电台的声音从扭曲与充满嘈杂的声响而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第156章 chapter 157   9月15日。   “苏台德日耳曼人领袖亨莱因今早发表正式声明, 表明自己虽然在捷克斯洛伐克政府的逼迫下已经逃至德国, 但他依旧还要为苏台德日耳曼人的利益发声。遵照美国总统威尔逊先生所提出的‘民族自决’原则,他要求将苏台德地区并入德国。”   “英国首相张伯伦先生已经于半个小时前抵达德国慕尼黑机场, 他受到德国总理希特勒先生的邀请, 即将去到德国政府位于贝希特斯加登的第二政府驻地。两国首脑将在那里为了苏台德地区的危机和归属问题展开磋商。”   9月16日。   【听闻英国首相张伯伦已在昨天下午抵达德国贝希特斯加登, 并与德国元首希特勒就苏台德问题进行协商, 捷克斯洛伐克政府表示严正抗议,并在全国多处区域持续最高级别的戒严状态以示回应。】   9月17日。   【苏台德问题的调停人沃尔特·伦西曼爵士今已回国。在内阁会议上,伦西曼爵士分享了他在苏台德地区的所见所闻,苏台德地区的日耳曼人被捷克斯洛伐克政府苛待以及征服的故事似乎比比皆是。在会议上,伦西曼爵士建议“把日耳曼居民占多数的苏台德地区转交给德国”, 并称其为最简单有效的,解决此次重大危机的方法。】   “今天,法国政府的数名大臣在内阁会议上就捷克斯洛伐克与德国在苏台德问题上的争端发表看法, 多人重申了由美国总统威尔逊先生所提出的‘民族自决’的原则,更有数名官员提出了‘少.数.民族要求待遇公正’的说法,得到多方赞同。”   * * *   新兴的电台媒体与传统的纸媒似乎在苏台德问题的报道上展开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明争暗斗。作为传统媒体的报纸, 它们的优势在于占有绝对优势的巨大发行量。而作为新兴媒体的电台,他们的优势在于时效性, 只要他们得到消息,他们就可以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滚动播放。   也正是因为这样, 当政府需要发布非常及时的即时性消息时,他们会选择通过电台来发布消息。   因而,比起报纸来, 电台又更具有了很多的官方性质。   可是报纸却是更亲民。毕竟,在1938年的欧洲,能够买得起一台收音机的人到底还是极少数的。对于大部分民众来说,每天都买上一两份报纸可得比买上一台收音机要容易得多。   那就更不用说,通过报纸所传递的消息也更为多和全面。   但如果可以的话,对未来形势充满着担忧又迷茫的民众们是会希望他们能两边的信息一起接收的。   在1938年9月的德国,下班之后聚在一起读报,或是许多人共同拥有一台收音机,每到晚餐过后就聚在一起收听的工会活动与社区活动又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形势随着日历的一页页翻过而变得愈演愈烈,仿佛又一场能够称得上“世界级”的大战随时都能因为某一方的某个强硬举动开始。毕竟,在这件事中,英国已经被牵扯了进来,并且这个国家还拥有世界范围内的,数量作为庞大的“联邦成员国”。一旦英国因为其法国盟友的身份而对德宣战,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等一连串的英联邦国家也会追随英国的脚步对德宣战。   那样一来,这场战争就绝对会是足够足够的“世界级”了。   9月18日,法国总理及外长抵达伦敦,并提出了不通过公民投票而直接把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的主张。而他们提出这项主张的理由则仅仅是因为担心此次投票的先河一旦开启,捷克斯洛伐克的斯洛伐克地区以及露西尼亚区域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那样,他们的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从国就会彻底解体了。   9月20日至9月21日的凌晨,英国与法国驻布拉格的两位公使相约一同去晋见捷克斯洛伐克的总统贝奈斯,并继续向贝奈斯总统施压。受两国公使的共同施压,贝奈斯总统于当日委婉地表达了对于两国所给出建议的尊重。   9月21日,联合国的前身——国际联盟大会召开,苏联外交部长在会上发出郑重警告,呼吁成员国警惕德国扩张的野心,并明确表示愿意出动13个师的陆军,在南面由德布勒森穿过匈牙利,与法国一同捍卫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完整。只是苏联外长的这次讲话却连寥寥数声的掌声都未有得到。   9月24日……   《反对的声音——不被人民所接纳的英国在野党领袖温斯特·丘吉尔》   这是9月24日的晚上十一点,林雪涅在自己所居住的那套宽敞的公寓房里,用自己的那台打字机敲下了这样的一个标题。而在她的写字台上,还有着许多的稿纸。那些看起来摆放得有些杂乱的稿纸上有着她在这之前用钢笔手写下来的一些草稿,和本篇文章中的全部要点。   从昨天上午起,她就已经开始构思这篇文章了。   就这几天所发生的一连串大事来看,现在的局势似乎已经逐渐倒向了德国的这一边,即便苏联在国际联盟大会上就此次危机进行了与现在的主流形势全然不同的发言,也似乎只是在大海中抛下了一颗小石子,除了落下时能够听到些许是声响之外就别无它用了。   因而,在这样的时候,林雪涅所要写出的这篇文章当然会是又一次地让她的那些同事们跌破眼镜的社论。可林雪涅却能够知道,仅仅是在几天之后,她的这篇文章就不会再是“不合时宜”的了。   并且,就连阿道夫·希特勒都会在他的演讲中着重提及的,这位完全不认同现在的欧洲各国在面对德国的步步紧逼时所拿出的绥靖政策的,在后世鼎鼎大名的英国“战时首相”。   一看到自己用打字机在稿纸上所打出的那个名字,就会有一个鲜明而生动的形象跃入林雪涅的脑海。那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甚至是推翻了先前她已经想好的,这篇文章的开篇第一段话,转而想起了他在一次大战时期的那段并不能称得上成功的,海军大臣的生涯。   正当林雪涅想起那些的时候,她家的门铃响了起来。那让她在短暂的疑惑后很快站起身来,并跑到了门口。   “是谁?”   站在门前的林雪涅这样轻声问道。而后,站在门后的那个青年似乎有些紧张,那让他在一开口的时候发出的并不是准确的回应,而是轻轻的咳嗽声。可就是这样的一声很轻很轻的咳嗽声,就已经让林雪涅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他究竟是谁。   于是她都没等对方对她说些什么,就马上打开了房门。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那个绿眼睛的贵族似乎刚刚扯了一下他匆忙间系得太紧的领带,并正要开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打开了房门的林雪涅。   “我知道现在可能有些太晚了,但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有告诉过我,你允许我……”你允许我在一天内的任何时间来找你。   可是艾伯赫特还未有把这句话说完,林雪涅就已经一个上前,并很用力地抱住了他。那让绿眼睛的贵族一个愣神,并在感觉到了怀里的那个柔软的体温时嘴角不自觉地浮现起了笑意。然后他带着怀里的人转了个身,走到屋子里面,并轻轻地关上了门。   然后,他才拿出了先前被藏在身后的那束花,像是个第一次和自己心爱的女孩约会的愣头青似的。   “抱歉,我一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空闲的时间。”   眼见着林雪涅收下了那束花,并在低头看着那些花朵的时候笑了起来,艾伯赫特感觉自己就在这一刻忘记了所有他在来这里的路上时所想好的那些话语,并只想,只想在这一刻亲吻眼前人的双唇。   而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在林雪涅看清了这束花里每一枝花的样子,并抬头打算和绿眼睛贵族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个青年就吻上了她那带着上扬弧度的嘴唇。   接着,他并不离开林雪涅双唇地把人抱了起来,并走向那间卧室,让那间屋子渐起满室的旖旎……   大约是在两个小时之后,怀里拥着恋人的艾伯赫特在还想让轻覆在林雪涅侧腰上的手掌……渐渐渐渐往下的时候被林雪涅抓住了手。   虽然林雪涅的手劲对于艾伯赫特来说本就很小很小,那就更不用说此刻她的身上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她希望对方别再继续了的意思还是很能够仅凭借这样一个动作就清晰表达的。   被传达了这样一个意愿的绿眼睛贵族不禁先吻了吻她的眼睫,而后又是轻咬着她的耳朵问道:“再来一次吗?”   那简直让林雪涅根本没有防备地就是一个激灵,并且身体被身旁拥着她的那个人紧贴着地猛地一个颤动。那让艾伯赫特在她的耳边笑了起来,并在对方低着脑袋使劲摇头之后很快坐起身来,给自己披上衣服。   “我去烧点热水。”说着,艾伯赫特又在倾身吻了吻林雪涅的头顶后问她:“还是要加一点蜂蜜喝吗?”   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的林雪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很快坐起身来一点,并向他点了点头。于是本来已经要走出这间房间的绿眼睛贵族又走回床边,在吻了吻她的嘴唇后才离开。   在他离开后,已经坐起身来的林雪涅抱起了身旁的那个枕头,并在蜷起双腿之后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这个留有艾伯赫特的气息的枕头里,却是思维木木的,也说不好究竟是陷入了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够回过神来的反应迟钝和浑身软绵绵,还是她其实并不想从这种说不出的放松、舒适以及满足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多动的状态中那么快就走出来。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不禁两只手一起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并趁着那个绿眼睛的贵族还没有回来连忙把自己的睡裙又穿起来。   可是她才把睡裙套到身上,就发现胸口的那几颗纽扣全都在先前被扯坏了,根本遮挡不住胸前的风光!那让林雪涅张了张嘴,却是根本不知道应该发出懊恼的声音还是其它。于是她只能先掀起被子,找起被撤掉的那几颗纽扣。   就这样,当艾伯赫特端着两杯水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所看到的则正就是林雪涅跪坐在床上,并身体前倾地在床上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此时的她已经给自己穿上了睡裙,可大开的领口却根本遮不住那柔软的隆起,以及他刚刚才在上面留下的,属于他的印迹。   虽然就是在刚才,他已经把所有能做的,还有不那么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可是这样猝不及防的一幕还是会让他感到口很渴。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直到找到了不见了的那三颗纽扣中的两颗的林雪涅感受到那份灼热的视线,并一下坐直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多少人不知道我三天前其实有更新的……大家要不要点到上一章去瞅瞅…… 第157章 chapter 158   “我……我在找纽扣。”   沉默在有了某种默契的两人间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然后, 林雪涅才抢先这样解释道。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艾伯赫特似乎还有些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当他又把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恋人的胸前时,他这才反应过来, 并向林雪涅问道:“要帮忙吗?”   说着, 艾伯赫特走到了林雪涅的床边, 并把加了一勺蜂蜜的温水递给了她。   对此, 林雪涅只是在接过了水杯后犹豫了老半天才用手把敞开的领子拉起来,并在说了一声谢谢后又窘迫的小声说道:“不用了,我可以……明天白天的时候再找。”   说完,林雪涅在意识到了什么之后连忙从床上起身,不再待在那个惹人联想的地方。虽然, 这可能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反而让她在站起身来之后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做些什么。   仿佛是感受到到了恋人的局促,艾伯赫特主动走向了她的那张写字桌, 并看向打字机上的那张还刚刚只是打了一个标题的稿纸。   “反对的声音——不被人民所接纳的英国在野党领袖温斯特·丘吉尔……?”   虽然林雪涅并没有告诉过艾伯赫特自己在报社里的另外一个笔名,可绿眼睛贵族的那几位好友却是还不至于连这个消息都不和他一起分享。才一读到这个标题,绿眼睛的贵族就已经知道, 这必定又是一篇会要用“约阿希姆”这个名字发表的文章。   此时,林雪涅已经在把喝了一半蜂蜜水的水杯放到地上后又用一枚胸针把被扯掉了口子的领口扣上。而后她走向书桌, 并在看向自己刚刚打出的那个标题时笑着点了点头道:“对,温斯特·丘吉尔。因为一直持有要警惕德国的立场, 所以他现在正在被内阁排挤。”   由于丘吉尔在战后留下了许多纪实性的文学著作,甚至还凭借那些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因此, 相比起阿道夫·希特勒,温斯特·丘吉尔可得要让林雪涅感到熟悉得多。   “他在上一场大战的时候当过英国的海军大臣,因为在加里波利战役中惨败给了穆斯塔法·凯末尔指挥的奥斯曼军队,他被解职了。”   当提及温斯特·丘吉尔在当年的惨事时,其实还挺喜欢这位政客的林雪涅居然还有了些许的幸灾乐祸。这或许是因为这么厉害的二战时期欧洲灯塔级人物居然也在早年的时候打过这么臭的一场仗实在是让人感到好笑;又可能是因为总是自诩正义的英国在当时干的事实在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因而输得这么惨反而会让人感到解气。   看到林雪涅在说出这些话语时这么偷着乐的样子,艾伯赫特也不禁被她逗笑了,并用食指的直接刮了刮林雪涅的鼻子道:“看起来,你知道得还挺多。”   对此,一提到丘吉尔就有着一肚子话说的林雪涅很快回答道:“当然!因为温斯特的文章写得很好,也总是不吝惜在他的那些文章里用很平静的语调写下他们的糗事。”   “比如说?”   比如说……?当艾伯赫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雪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她就觉得——噢,太难了,这可真是太难了。   会这么想,这实在是因为亲爱的温斯特在文章里写的那些由英国政府办的蠢事和做的大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让她一下子还没法想起来哪一件事才是最标志性的。那就更不用说,她还得好好地回忆一下透露了不同重要信息的那些文章都是在几几年发表的,以及这会儿它到底还是不是政府间的机密。   想了好一会儿,林雪涅才抓住了一件实在是精彩纷呈的事,深吸一口气后微笑对艾伯赫特。   “1914之前,英国政府有接受过很多国家的委托,为他们建造军舰。但是等到和德国开战之后,他们觉得自己的战舰不够用,就想把那些应该交付出去的战舰扣下来自己用。”   林雪涅才一开口,出身在海军世家的艾伯赫特就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于是绿眼睛的贵族笑了起来,并说出了一个国家的名字:“奥斯曼帝国。”   “对,就是现在的土耳其。那时候奥斯曼帝国还没想好要不要加入战局,也还没有想好他到底要帮加入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还是要帮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但是英国就在这时候以他们担忧奥斯曼会帮助德国的盟友来打英国为由,没收了奥斯曼帝国花钱请英国造的船。在这件事上他们干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由于奥斯曼帝国在那之后不久就成为了德国的盟友,英国所做的这件事何止是漂亮。它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更不用说,看起来已经暮气沉沉的奥斯曼帝国还在那一年出了一个开创时代的人——土耳其共和国的缔造者,穆斯塔法·凯末尔。   说着说着就来了劲的林雪涅就抱着枕头坐了回去,蜷起腿来和坐在写字桌前那张椅子上的艾伯赫特说起了她所知道的那些让人感到幸灾乐祸的事。   比方说……那一年的英国联合了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一起去侵略奥斯曼帝国,想要强行占领他们的首都伊斯坦布尔,却被穆斯塔法·凯末尔率领的奥斯曼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但是林雪涅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艾伯赫特的面前班门弄斧。   当她看向那双在暖色的灯光下会显得格外温柔的绿眼睛时,她会不自觉地想到对方的身体里所流着的贵族血脉,以及他的那位曾是德国海军元帅的外公。   那让她不禁想要叫出恋人的名字,并向他问出很多很多的问题。   “艾伯赫特……在法国从陆地上进攻奥斯曼帝国,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又同时从海上进攻奥斯曼帝国的时候,穆斯塔法·凯末尔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一个人率军把他们都打退呢?”   对此,艾伯赫特则告诉她:“不管在什么时候,海上登陆战都是最难打的。而且,欧洲国家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协约国的那场仗到底是怎么打输的。当然,这样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会输成这么惨的仗也不止加里波利战役一场。我们德国也有很多这样的仗。”   当林雪涅听到这个诚实得不行的答案,她一下子就笑出声来,并问道:“所以要去英国打登陆战,那更是比上天还难?”   “比上天还难”本来就只是一个比喻,可绿眼睛贵族显然是不能理解它的寓意。于是这个出生在二十世纪初的人反而对林雪涅这样一个在近一百年后的科技视界出生的未来人说道:   “上天一点都不难。起码,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肯定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又联想起其中的许多许多,林雪涅都要拍着床板笑了!笑着笑着都得能出马甲线的那种笑!   可是林雪涅这样毫无预兆地被踩到的笑点艾伯赫特也不懂,于是他只能失笑着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恋人。然后,林雪涅就在那些笑意停止后看到了就坐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并就这样看着她的绿眼睛贵族。   那一刻,她会觉得自己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被这个男人仿佛上天赏赐一般的出众外貌打动了。并不掩饰自己地,她开始欣赏,欣赏艾伯赫特在台灯的柔和光线下好看得让她根本就不愿挪开眼的脸庞,还有那仅披着一件衬衣根本没法遮掩住的强壮身体。   然后……她抿了抿嘴唇,却还要说出一句根本不是此时她心中所想的问句:“那……去英国打登陆战呢?”   “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在回答了那个问题后,得到了一个信号的绿眼睛贵族仿佛是拨开了他与恋人的身体间的最后一层薄纱那般地问道:“现在,你能允许我坐到你身边了吗?”   对于艾伯赫特的这个询问,林雪涅并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点头,而只是眨了眨眼睛。那让艾伯赫特简直想现在就解开她别在了领口的那枚胸针,然后让她胸前的那些被衣领遮盖起来的痕迹再显眼一些,再更鲜艳一些……   可没曾想,林雪涅却是在他站起身来之后说道:“坐下来之后,我不说你可以动,你就不能动。”   咳咳,这可真是一个为难人的要求。可林雪涅却偏偏还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往床里面挪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仿佛是在示意他快些过去。   并不想就这么答应她的艾伯赫特试图让林雪涅改变主意,并有些艰难地问道:“真的要这样吗,雪涅?”   对此,林雪涅不说话,而是勾起嘴角,并用带着笑意的眼睛来问他——你说呢? 第158章 chapter 159   对上了那样的一双眼睛, 绿眼睛的贵族很快败下阵来。他宠溺地笑着坐到了林雪涅为他留出的那块位置。可这样之后, 林雪涅偏偏还担心艾伯赫特着凉,并把原本只是她自己盖着的被子拉起来, 要把艾伯赫特也一起卷进去。   那样一来, 两人那对于彼此来说很有吸引力的身体虽然是被遮了起来, 可他们却是开始用各自的体温来让同一片空间逐渐升温。   可是林雪涅却似乎根本不满足于此, 并且还玩心大起地在把她的绿眼睛贵族往下拽了一些之后一下跨坐到了他的腰上。那一下简直让艾伯赫特要说服自己忘了自己先前才答应恋人的话语。   但是林雪涅却是早有预料般地很快提醒道:“不许动。”   于是艾伯赫特只得僵住了正要拥住恋人,并轻抚她身体的动作。而后,林雪涅就在目光紧盯了艾伯赫特片刻后用指尖描摹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那种慢条斯理又轻柔的动作简直要把人逼疯, 而更让绿眼睛的贵族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的,则是林雪涅那诉说着喜欢与为他着迷的目光。可吸引从来就是相互的,因此林雪涅的吻很快就落在艾伯赫特的嘴唇上。   可她偏偏还要在吻上她的恋人前又重复道:“不许动, 艾伯赫特。我们说好的。”   如果说,在这个时候绿眼睛的贵族都还能够控制住自己把这个女孩狠狠地压在身下的冲动,那么当她亲吻着艾伯赫特, 却只是将吻停留在嘴唇上,然后又松开了与他十指交缠的手, 并用双手指尖轻点上艾伯赫特的胸膛,一切就彻底失控了……   这一次, 等到一切的声音都停止,并且林雪涅也终于被对方所放过,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当她在进入睡梦中之前, 她最后看了艾伯赫特一眼的时候,她原本以为……下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一定又得要再过好多天了。   可当她在这个周末的上午九点又昏昏沉沉着被才失灵了没多久的生物钟叫醒时,她会看到仍拥着她的,艾伯赫特的胸膛以及下巴。   这样的惊喜让她一下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并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由于前一个晚上她几乎被折腾了整晚,因此要做到这一点还真的有些难到她了。但是在那显得有些僵硬的,迟缓的动作下,她还是在没有把对方吵醒的情况下坐起身来。   然后她就会在秋日上午的阳光下看清前一晚时她所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说……她的恋人看起来真的已经很疲惫了,尽管处在睡眠中又盖着暖和的被子通常会让人看起来脸颊上有了血色,可她就是知道。   并且,那当然不是一晚上不睡就能有的疲惫。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想让艾伯赫特再多睡一会儿,可她又会担心艾伯赫特在她这里把什么重要的事睡过去了。于是她很轻很轻地在对方的耳边叫起了艾伯赫特的名字,并手掌轻拍他的肩膀。   “艾伯赫特。艾伯赫特,已经早上九点了。”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女孩的身边实在是让他感到太安心了,那甚至让警觉性很高的艾伯赫特失去了防备,只是在听到林雪涅又一遍地叫起了他的名字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早上九点了,你还待在这里没关系吗?”   可是那样之后,绿眼睛的贵族却是搂住了林雪涅的腰,并再次把已经坐起身来的林雪涅带回了自己的怀里,不睁开眼睛地吻了吻她,然后说道:“我有一个周末的时间。再睡一会儿吧,雪涅。”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雪涅在感觉到整个人都被暖洋洋的喜悦充斥后就又被睡意袭来。这一回,她在艾伯赫特的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接着就在吻了吻恋人的下巴后再次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了。   准备好了早午餐的艾伯赫特打开了房门,并让食物的香味和他的吻一起叫醒了林雪涅。   那可真的是数月以来最美妙的一个中午。   它美妙得即便是在林雪涅的想象中也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未有出现了。   当林雪涅在简单的洗漱后坐在艾伯赫特已经摆好了餐盘的餐桌前时,她甚至都担心眼前的一切都会在她不小心的一眨眼之后消失了。   “你看起来……很惊讶?”   当坐在她对面的艾伯赫特向她这样问道的时候,林雪涅才反应过来她都已经憋了有好一会儿没有眨眼了。于是她仿佛才想起来一般地眨了好几下眼,并在缓解了一些因为好长时间不眨眼而带来的眼睛的酸涩后说道:   “嗯。毕竟……最近的局势一直都很不稳。”   “但是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拿起了餐叉的艾伯赫特这样说道,“因为‘现在的欧洲没人想要打仗’。”   艾伯赫特说出了林雪涅在她的时政类文章里的那句话。可是林雪涅却是在那之后“嗯哼”了一声,并且在她的笑意中显然流露出了她并不认为这一次的危机会这样就过去了的想法。但她却也没有就此问题和艾伯赫特发生一场争论,或者说是辩论,而是在盯着艾伯赫特看了好一会儿后问出了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她心中的一个疑问。   “艾伯赫特,你期望中的德国是什么样的?”   仿佛是因为绿眼睛的贵族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恋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问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因此,艾伯赫特在听到这句话语之后并没有很快回答。   于是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究竟是有多么突兀的林雪涅又接着说道:“我是说……现在的德国就已经很强了。你们已经和那场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们找回了很多自信,也一步步地实现了你们的野心,再没有人可以想把军队开进你们的领土就轻易地这样做了。可是现在的德国还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最好的样子。所以……”   “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   这一次,绿眼睛的贵族在林雪涅还未把话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说出了他的答案。   ——“奥托大帝的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我希望能重建她。”   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那是罗马帝国消亡之后在欧罗巴大陆上所出现的,最为强盛,并且疆域也最为辽阔的国家。现今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奥地利、捷克、意大利、还有相当一部分波兰的土地,在过去都曾属于过她。很多人只知道它叫“神圣罗马帝国”,而不知道它的全称,更因为这个帝国名称中的“罗马”一词而以为它可能和后世的意大利之间才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   可事实上,神圣罗马帝国的确是由出生在萨克森州的日耳曼人所建立的,属于德意志人的庞大帝国。   虽然这个帝国诸侯林立,皇帝也缺乏对于整个国家的绝对控制。但这个才只刚刚覆灭了一个多世纪的帝国依旧会是存在于很多德意志人心中的一个梦。   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希冀,可林雪涅依旧会在听到这样的答案后心中不自觉地感到一阵苦涩。   “德意志第三帝国,对吗?”   曾经的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被人称为德意志第一帝国。在它覆灭近百年之后,普鲁士皇帝威廉一世终于在击败了法兰西帝国后重新将松散的诸侯国聚集拼凑起来,成为了统一的德意志第二帝国。   现在德意志第二帝国又已经因为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败而覆灭了。如果想要重新建立起一个像神圣罗马帝国那样幅员辽阔的强盛国家,那么它必然会将是“德意志第三帝国”。   听到这样的一个问句,绿眼睛的贵族并未多想就点了点头。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只是这样的一个点头就让先前还好好的恋人又沉浸在了那样一种低沉又不快乐的情绪中。   他不知道,林雪涅之所以陷入这样一种复杂的难过是因为由阿道夫·希特勒所统治的,从1933年至1945年的纳粹德国在后世的称呼既是德意志第三帝国。   他也不知道,林雪涅感到难过……是因为他心中所期望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原本可能有的美好模样。   可既然他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回答为什么会让林雪涅那么轻易地就沉浸到了这种低落的情绪中,他就也必定无法让自己的恋人在继续这个话题的情况下再度高兴起来。   于是他只能换了一个话题,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向林雪涅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当林雪涅听到这句话,并感受到向她问出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声音中的紧张时,她果然不让自己再继续沉浸在有关她上个问题的想象中了。她用手掌撑起了自己的一边脸颊,并笑着看向让她决定留在这个时代的唯一理由,说道:   “是的,我愿意。”   艾伯赫特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法带着你去到很多地方,并在公开场合和别人正大光明地介绍你,说你是我的妻子,你还会愿意吗?”   当艾伯赫特向林雪涅问出这句话语时,林雪涅不禁失笑了,并说道:“艾伯赫特,你当然不能在公开场合带着我,让我以你妻子的身份出席那些晚会。否则,希特勒肯定会在恼羞成怒之后先给你一枪,再给我一枪的。”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是真的被自己想象中的小胡子发怒的样子给逗笑了,她甚至还想到了希特勒在盛怒之下暴打戈林时的好笑场景,并因此而笑得。可艾伯赫特却并不会觉得那很好笑。   相反,身为一个男人,一个身上流有皇室血脉的德意志贵族,他还会因为自己所喜欢的人早已看清了那一切而感到说不出的挫败。   但是林雪涅却是在这一刻看着他的那双绿色的眼睛说道:“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愿意。” 第159章 chapter 160   尽管在这天的早晨, 艾伯赫特还告诉林雪涅, 他会有一个周末的时间。可事实上,形势的迅速恶化却是让他在星期天的下午就回到了指挥部。   这是一次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形势恶化, 并且形势恶化的速度快得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在前一天的夜里, 英国首相张伯伦在苏台德危机爆发之后第二次来到德国。他带着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已经同意了让苏台德地区实行“民族自决”的消息, 去到一个叫做戈德斯贝格的小城, 并与希特勒进行又一次的谈判。   这场牵动了欧洲多个国家的危机原本应该就到此为止渐渐平息了的。   而艾伯赫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会在这天的夜里来到林雪涅所赞助的这间公寓,并打算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度整整一个周末。   可事实却是希特勒在获得了如此巨大的保证后却依旧不愿意与张伯伦进行一场足够有诚意的详谈。虽然在大方向上已经获得了一致意见的情况下,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可希特勒却坚持如此。   他坚持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与居住在苏台德地区的非日耳曼人必须在他规定的最后通牒时间之前开始撤出苏台德地区。并且这个最后通牒时间不仅近在10月1日,他还要求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必须在9月28日之前就此给出明确答复, 否则他依旧会出兵攻打捷克斯洛伐克。   当英国首相张伯伦带着那份由希特勒交给他的,写有最后通牒时间的备忘录回到英国的时候,形势彻底反转了, 而巴黎和伦敦的舆论也变得不再倾向于向德国再次妥协了。   英国内阁在一天之内召开了三次会议,他们最终决定拒绝希特勒在前一天所提出的那些和苏台德地区有关的进一步要求,并很快将他们的这一决定告知德国政府。   再然后, 和英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法国开始动员军队。   眼见着战争已经一触即发,而自己在这之前所作出的一切努力都即将付之东流, 英国首相张伯伦命令自己的亲信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再一次去到柏林面见希特勒,说明形势的恶化, 并试图劝说阿道夫·希特勒放弃或是仅仅只是推迟他的所谓“最后通牒时间”。   然后,首相的那名亲信得到了希特勒所给出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回答:   ——“这不可能, 我绝不可能放弃我在戈德斯贝格的备忘录里提及的最后期限。如果在9月28日的下午两点前我还是没有得到捷克斯洛伐克已经同意的通知,我就会在9月28日向捷克斯洛伐克出兵。”   1938年9月27日,   柏林总理府。   “阁下,元首阁下,陆军部的汉内肯将军、博登沙茨上校,还有勒布将军……”   由于形势从两天前开始变得急转直下,作为希特勒十分信任的党卫军军官,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尉的办公地点已经从党卫军指挥部变到了总理府。   现在,他在得到了房间内的希特勒的允许后推门进入。然后……他就在匆忙中说出了这样的报告。却不曾想,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了兼任盖世太保最高领袖的空军元帅戈林。于是他又连忙向这名正在与他们的帝国元首进行密探的盖世太保头子行了一个军礼。   而后他就站定在了那里,并不把自己刚才已经说到了一半的那句话继续说下去,而只是等待希特勒的下令。   于是希特勒又对戈林说了几句话,后者就在向自己的绝对领袖点了点头后离开了这间屋子。并且戈林还在离开这间布置得富丽堂皇,有着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屋子时看了一眼艾伯赫特。   而同样分管了一小部分的秘密警察,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戈林的属下的艾伯赫特则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来自于戈林的目光,只是站得笔挺,直到门被再一次地关上才很快走到希特勒的身旁,一个不太远也并不很近的位置。   “他们又来了?”   “是的。”   所谓他们“又”来了,指的当然是陆军部的这几名高级军官已经在前一天的下午就曾造访过总理府了,他们请求面见希特勒,却是遭到了希特勒的拒绝。但就是在刚才,他们又一次地来到总理府,并且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他们带来了一份由陆军部主要将领共同签署的《意见书》,让我把这份意见书交给您,并且他们还说……”   似乎是因为这些陆军部的军官所表达的,想要强迫帝国元首改变决定的意愿太过强烈,并且具有一定的胁迫的性质。因此绿眼睛的贵族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了些许的犹豫。可是阿道夫·希特勒却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希特勒:“说下去,把他们的原话告诉我。”   艾伯赫特:“他们说,希望您可以在现在就阅读这份意见书,否则他们就不会离开。”   所以这就是这群气势汹汹地堵在了总理府门口的陆军部将领们的原话了吗?   当然不。事实上,绿眼睛的贵族还省略了两句话——【我们知道希特勒先生不会畏惧开战,也懂得军事。但是在他真的把军队开到捷克斯洛伐克去之前,他最好还是看看这份意见书。不然我们是不会听令行事的。】   但即使是省略了那么关键的两句话,那也已经足够激怒这个矮个子的男人了。   可是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在局势迅速恶化至此的这个时候,希特勒却是在他的意志力遭到了如此猛烈打击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   在沉思了片刻后,他对艾伯赫特伸出了手。那似乎是在问绿眼睛的贵族讨要那份由陆军部所出示的《意见书》。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连忙递上了那份有着18页那么厚的意见书。而后,这个矮个子的男人就在自己的亲信面前翻看起了这份由陆军部联合参谋部向他递交的,最为严重的警告。   【根据我们的保守估算,如果现在实行全面动员,我们将有18个师缺少经过了足够训练的下级指挥官。】   【捷克斯洛伐克的军队素质极高,且意志力顽强,装备有新式武器,即便没有英、法、苏的援助也可与我方交战三个月甚至更久。】   【一旦开战,我们需要在与波兰和法国交界的地方,甚至是在波罗的海都布置足够兵力以防万一。】   【为防止可能出现的民众暴动,我们还需在奥地利布置至少25万的兵力。】   【在陆军部,相信我们能赢得这场战争的军官还不足20%。】   希特勒才只是将这份意见书翻了几页,就感到自己被那一行行绝无夸大的的话语刺痛了心神,并很快合上了它。   “告诉那些陆军部的将军们,我正在看这份《意见书》,但我得等到今天再晚些时候才能就此给出答复。”   得到这句答复的艾伯赫特向德意志帝国的元首点了点下巴,却并未就此离开。于是希特勒又向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是海军部部长雷德尔上将,他说有情报表明英国海军很快就要进行全体动员,希望尽快和您进行一次详谈。”   说完,艾伯赫特并未继续站在那里,一定要就海军上将雷德尔的请求得到一个回答。凭借着他对于阿道夫·希特勒的了解,他仅是在告知了对方这一信息后就离开了这间房间。但是在打开房门之前,他又转头看了希特勒一眼。然后他就会发现,仿佛无论在何时都会保持着绝对强硬,并且一步也不肯退让的希特勒此时正在用自己的双手手掌揉擦他的脸,仿佛想要借着这一举动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   这样一来,艾伯赫特就已经能够猜到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和阿道夫·希特勒进行了一会儿密谈的空军元帅戈林究竟是来和他说什么的了。   那大概是来自于空军部的警告。   这样一来,德意志的海陆空三军就已经在一天之内同时完成了他们对于帝国元首的,最为郑重也最为严重的警告了。   这对于希特勒来说,不仅是一次严重的打击,更是对于他个人意志的动摇。   现在,距离他自己所给出的最后通牒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24小时的时间了,无论是同原计划一般在明天的下午两点后就把军队开进捷克斯洛伐克,还是屈服,他都该做出决定了。   想到了这里的绿眼睛贵族打开了房间的大门,并离开这里,去到楼下向那几位陆军部的将领传达元首的答复。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了,如果不出意外,这又会是一个彻夜不眠的夜晚。   而此时此刻,同样是在柏林,已经收拾妥当了行李,也把报社交付给她的重要财产——一台新型的,足够便携的照相机安放好,打算很快出发去到火车站的林雪涅则正在自己现在暂住的公寓里写一封信。   一封很可能等到她从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的东部边境处回来的时候都不一定会被拆封的,写给艾伯赫特的信。 第160章 chapter 161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可能已经抵达德国和捷克斯洛伐克东部边境了。据说捷克斯洛伐克的军队已经开始全线动员。在了解到这个并不确切的消息后, 我向报社提议让我去到那里。也许我会能够拍摄到一些照片,或者是从别的渠道, 以另外一种方式得到第一手的准确消息。   我会照顾好自己, 也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等我回来, 我亲爱的艾伯赫特。我们柏林见。】   在写完这封信后, 林雪涅又很快地找起了信封,然后干脆一脚站着,一脚把膝盖放在椅子上,弯下腰来把信封按在桌子上写下一句——【给我亲爱的艾伯赫特】   这样之后,她又把信纸折好, 放进信封里,并用火漆把它给封好,就这样放在她卧室里的写字桌上。然后她就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走出门去。   现在,她终于既不是一个游离于这个时代之外的人,也不是一个只是会站在原地等待的人了。   作为自己所供职的报社里的一名尚还未有结束实习期和学习期的记者, 她做出了选择——背上她的照相机,并去到德国和捷克斯洛伐克的东部边境。   当她说出自己的这一想法时, 无论是把她招进来的报社社长,还是她在报社里的同事都被她吓了一跳, 并且根本就不信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性会能够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去到形势一触即发的边境地带。   因此,林雪涅不得不花费很大力气向他们解释,并让她的社长相信她是真的真的已经考虑好了, 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会是些什么样的危险。   然后,她就得到了她所供职的报社对于她此次行动的批准,以及支援——一张去往与捷克斯洛伐克的东部边境小城的火车票、一台最新式的轻便型照相机。   除此之外,还由社长做主,批给了林雪涅供供她在那里随机应变的700帝国马克。这在1938年的德国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并且这700帝国马克的现钞也足以说明林雪涅所供职的报社对于她的信任了。   当林雪涅接过那些的时候,她是真的会感到有一种使命感在自己的心里油然而生的。   而现在,她则就提着那沉甸甸的行李箱,走上开往东部边境的火车。   凌晨四点,火车开过了德累斯顿。这列火车上的大部分旅客都在这一站下了车。当在火车的卧铺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林雪涅在火车再次开动的摇晃中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原先和她在一个包厢里的老妇人已经不见了。连带着她的行李也不在包厢的行李架上了。   尽管火车车轮开过铁轨的声音还在“轰隆咚”、“轰隆咚”地不断响起,可她却是觉得在黎明之前的这段时间,这仅有她一人的包厢里是那样的寂静。   仿佛是为了驱散这份寂静,林雪涅穿上了外套走出这间包厢,可是当她在火车的走廊上沿着自己的右手边一路往前走的时候,那些并没有关上的包厢门和旅客们在走的时候拉开了的包厢窗帘却是让林雪涅如此深刻的意识到……很可能这一整节车厢上都只剩她一个人了。   于是最后的那些许睡意都在这一刻全然消散了。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包厢,并坐在卧铺的床板上,给自己垫上了一个枕头,靠在火车车厢的墙壁上,倾听着那一切一切的,正在悄然逼近的声音。   此刻的她不会知道,同样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恋人带着浓重的疲惫来到了她的那间公寓。   凌晨两点的时候,希特勒释放出了妥协的信号。德国电台在接受到了元首的直接命令后即刻发布了德国放弃即将在9月29日的时候发起战前的全面动员的原计划。   现在,他们已经抛出了信号,就等英国与法国在接收到了他们的这一信号后再做出回应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绿眼睛的贵族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得到了回家稍稍睡上一觉,再在明天上午十点前回到总理府的机会。   可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来到了林雪涅现在所暂住的公寓。原本,在这栋公寓楼里应当是住着他的两位好友的。   但现在,曼弗雷德依旧还在波兹坦的空军基地。   而被调往德累斯顿空军基地的路德维希也并未有回来。   他本以为,起码他的恋人现在应该在这里,可他却是在脱去了外套,并脚步很轻地走进了林雪涅的卧室时发现那里此时空无一人。出色的观察力让他很快就发现了摆放在正对着窗口的那张写字桌上的信。   他很快打开台灯,然后看到了信封上所写的“给我亲爱的艾伯赫特”。   才只是看到了用他所熟悉的自己所写就的那行话,绿眼睛贵族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柔和起来。他很快拆开信封,并在信的第一行左边就发现了林雪涅写下这封信时的确切时间——9月27日,下午五点零九分。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抵达德国和捷克斯洛伐克东部边境了。”   他轻声念出这封留给他的信上的第一句话,而后就说道:“还没有,我亲爱的,现在你肯定还没到那儿。”   他很快地把这封信读了一遍,又很不舍得地把这短短的几行字很慢很慢地读了第二遍。   接着他就在去到浴室冲了个澡之后又很快回到这里,躺在这张有着恋人气息的床上,借着台灯柔和的暖光看着这封信。仿佛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能够出现林雪涅写下这封信的模样,甚至是当她写下“我亲爱的艾伯赫特”时的表情。   然后,早已经疲惫不堪的绿眼睛贵族就这样睡着了,连台灯都没能关上就进入了有着给他写下了这封信的那个女孩的梦乡……   9月28日,上午十点半。   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交界处的东部边境小镇。   “是的,我已经安全到了。镇上的气氛看起来很紧张,街上都已经没什么人了。”   在坐了一整晚的火车后,林雪涅终于从首都柏林抵达了这个充满着紧张气氛的德国东部边境小镇。她提着没有轮子的笨重皮箱,并且好不容易才在这座小镇上找到了一家有着电话和电报机的旅店。   当她在旅店里办妥了入住手续,她甚至都来不及把行李箱放到自己的房间里,就在旅店的前台给自己所供职的报社打了个电话。   一开始接听她这个电话的是她的另外一位同事,可是当她告诉对方她是谁之后,那位同事就很快叫来了他们的报社社长。   社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这还是林雪涅第一次听到这位老派绅士用这样的声音和语调和她说话。在听林雪涅简单地汇报完了她现在的情况后,社长先生很快就对她说道:   “你先打开收音机,雪涅小姐。在昨天半夜两点半的时候,我们的电台公布了我们不会在按照原计划在29号发动全面动员的消息。”   “昨天半夜两点……?所以我现在打开收音机能听到什么?”   “什么都能听到!”在听到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疑问后,社长先生很快就说出了这样一句万分肯定的话语。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元首先生原本在前天晚上宣布的是,只要在今天下午两点前没有得到捷克斯洛伐克方面的通知,我们就会开始动员。可能因为时间太紧迫了,所以现在我们的电台都在循环播放这条消息!”   听到这样的消息,才只是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就好像错过了世界大战开战信号的林雪涅在深吸一口气后马上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开收音机。但我不能在收音机前坐太久,因为我还要去边境线那里看一看,刚刚旅店老板听了我的计划,说他愿意把他儿子的摩托车借给我!”   虽然自己的这位社员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对他说过相关的计划,可是当这位年长的绅士听到这样的话从那样一个外表看来十分柔弱的年轻女性口中说出,他依旧还是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下一句话。   但是在他开口之前,林雪涅就已经再次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在英国有同事吗?或者您有没有现在正在英国待着的同行?如果我们的电台已经收到了相关信号和通知,那他们的媒体,电台或者报纸很可能也接到过相关的,政府想要对民众公布的通知。”   听到林雪涅的这一提议,社长在回过神来之后很快说道:“我们在英国没有分部,但我可以试着联系一下我们在那里的同行。”   在报社的社长对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受到了启发的林雪涅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并就这样看向窗外的景象。   只要向着那个方向再向前推进几十公里,在她现在就能够望见的山丘处,那就是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了。于是想明白了那些的林雪涅转回头来,并很快说道:   “我可以先收听一下捷克斯洛伐克的电台!这里已经离捷克斯洛伐克很近了!”   “什么?”   电话那头的社长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林雪涅话里的意思。于是林雪涅很快解释道:“我懂捷克语!作为法国的盟国和英国的间接盟友,也许他们会转播同盟国的消息呢?” 第161章 chapter 162   “你懂捷克语?”   “是的, 说得虽然只能算是流利, 但听力和读写都还不错。如果他们直接播放英国首相的广播录音,那些英语的演说我大概也能听得懂。”   “你确定吗, 雪涅小姐?你的英语和捷克语真的能有这么好吗?”   “对, 我很确定。”   在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后的那个时代, 英语还不是世界通用语言。那就更不用说, 它和德国与奥地利所说的德语,还有意大利、法国所说的拉丁语系分属完全不同的语系。   如果说一名身在德国,可以用德语写作并用德语对重要人物进行采访的新闻工作者会说英语,这还不足够珍贵,那么如果这名新闻工作者还同时能流利地说捷克语, 那就足够用“弥足珍贵”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可这样的一名社员却并没有在自己入职的时候提过她还会英语和捷克语,那就会在如此重大的事件爆发时显得很让人大吃一惊了。   但是被紧迫感追着的林雪涅现在已经来不及去解释,也没时间一遍遍地告诉对方她可以, 她真的可以了。于是在给了社长先生一个极为肯定的回答后,林雪涅就十分干脆地说道:“我该去工作了,先生。有任何进展我都会在第一时间给你们打电话。”   闻言, 社长先生也不多做询问,而是说道:“从今天起, 报社里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值班。我们已经进入紧急状态了,雪涅小姐。所以无论你在什么时候打电话过来, 都会有人接听。”   “好的!”   就这样,林雪涅挂了电话,并提上了行李箱, 用跑的走上楼去,进到她的那间房间,并很快把行李箱摊开,从里面拿出她的收音机。在轻轻活动了一下因为提着这么重的行李箱上路而感到有了那么些僵硬的手指之后,她很快打开了收音机,并寻找起她在这里所能够接收到的捷克电台。   “昨天晚上,英国首相张伯伦发表了广播讲话。在讲话中,张伯伦先生表示:‘如果我确定某个国家坚决要用武力来胁迫全世界,那我认为我们就必须反抗到底。因为信仰自由的人在这种统治下是无法生存的……’”   “昨日晚间11:38分,英国各大媒体收到了由英国政府所发布的消息——他们已向他们的海军舰队发布了警戒电报,命令所有的舰队在第二天开始行动。”   “今天清晨,法国官方通讯社已给我们发来公告,法国陆军已经完成动员,并即刻开往与德国的边境‘西墙’。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次反抗德国武力胁迫的行动中……”   当林雪涅凭借自己那仅比德语差上了一些的捷克语听到那些捷克斯洛伐克的电台时,那种感觉根本就连“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并胡乱地翻开一页进行听写,却是发现自己听写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那些电台里的播音员说话的速度。   那简直要让她着急得都要去砸同样被她装进了行李箱里的打字机了!   但是这样的念头才一起来,林雪涅就又有了一个灵感!她可以先把几个重要的,绝对不能搞错的,例如时间、地点、数字这样的词记下来,然后再努力把事件记在自己的脑袋里。等到她听完之后再在打自己上把那些打出来!   就这样,她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把捷克斯洛伐克的电台里正在播放的这些重要信息记录下来,又用打字机把它们飞快地打到了稿纸上。   紧接着,她就换了一身能够让她骑摩托车的,又不会让她在山林间一眼就被人看出来的衣服,拿着那几张稿纸,又背上了她的斜肩背包,带着照相机冲下楼去!   “麻烦您!请尽快帮我把这些内容拍一封电报去我在的报社!还有,这里是三百帝国马克,我把它押在您这里,还请您能让我现在就骑着您儿子的摩托车去到边境线那里看一看!”   由于旅店老板在先前就已经和林雪涅来这里的目的进行过沟通了。因此,当他看到这位有着很不常见的亚洲人长相,却是把德语说得好像母语一样好的年轻女性这么风风火火地冲下来的时候,他很快就在接过了林雪涅交给他的稿纸。接着,他先是把稿纸交给了他那会发电报的妻子,而后又自己跑去了旅店的后院。   数分钟后,一个长得十分精神的年轻人就开着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旅店的门口。他才只是往自家经营的旅店里望了一眼,然后他就一眼看到了正站在旅店前台的林雪涅。   这个年轻人显然也是个听说了林雪涅很急之后就能比她还要更着急的急性子,于是他根本就不及跑进店里,而只是向林雪涅大喊一声,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当旅店老板的儿子向林雪涅大喊一声的时候,林雪涅还站在旅店前台旁边的通讯室门口,看着在打算在发电报之前先把她的稿件读一遍的旅店老板娘,仿佛无所事事却又带着些许的焦急。   而后,她就听到了那个声音。   当她看到门口正骑在摩托车上的年轻人时,她的眼睛都亮了,并在和旅店的老板娘说了再见后很快跑了出去。   此时旅店老板的儿子正要从他的摩托车上下来,当他看到了林雪涅身上的那条军绿色的裤子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但会在这个年代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就必然不会古板,甚至是刻板的人。他或许也不会觉得女人就得只能穿裙子。   而他在随后对林雪涅所作出的夸赞也表明了这一点。   “我刚刚听到我爸爸说要把摩托车借给一个女孩用我还很惊讶。穿裙子的女孩可得怎么骑摩托车。”   闻言,林雪涅笑了,并说道:“穿裙子骑摩托车不利于摔倒。”   林雪涅的这句话可把眼前这辆摩托车的主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可随即,这个年轻人就反应过来,有点迟疑地问道:“所以你……不会骑摩托车?”   “我没有驾照。”面对对方所提出的这句疑问,林雪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告诉了对方实情,而后她就在摩托车主人的笑容都僵了之后很快补充道:“不过我开过摩托车,而且我还押了三百帝国马克在你父亲那里。如果把摩托车摔了,这些钱应该够去维修?”   “够,够了。我买它的时候也没花那么多钱。”年轻人这么说道,然后他就又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并问道:“你……需要我开摩托车带你过去吗?”   此时的林雪涅虽然穿着军绿色的裤子和相同色系的衬衣,并且还把自己的长发扎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也和生在小镇上的那些农民的女儿全然不同。这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有着很好出生的女孩。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这样的一个女孩在她甚至都没有摩托车驾照的情况下,就打算开着摩托去到边境线时,原本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旅馆老板的儿子会迟疑,并问出这样的话语。   但林雪涅却是在对他露出笑容后说道:“不了吧,谢谢。我可以的。而且那里现在可能也没那么安全。”   在怔愣了片刻后,旅店老板的儿子到底还是对她点了点头,并拿出了地图,给林雪涅一边解释她前去边境线的线路,一边在地图上画出那条路。在发现林雪涅其实可能并没有听明白之后,这个年轻人又给她从头解释了一遍,甚至在看了看现在太阳的位置后连怎么辨认方位和方向都和林雪涅又说了一遍。   大约是在十分钟之后,林雪涅才在和这个年轻人道了谢之后骑着摩托车歪歪扭扭地朝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开出去。   望着林雪涅离去的背影,旅店老板的儿子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叹一句什么。此时他的父亲走了过来,并在他的身旁停下来。   “现在柏林的女孩都这样了吗?”   年轻人看了一眼他的父亲,然后就看向已经把摩托车骑出了老远的林雪涅。而他的父亲则在也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肯定不是都这样。”   “她能安全回来吗?”年轻人又问道。   “不知道。要是她回不来,你就拿这些钱去买辆新摩托吧。”说着,旅店老板把林雪涅先前押在他这里的三百帝国马克交到了自己儿子的手里。并留下自己的儿子在原地,根本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手下这些钱。   而在林雪涅那里,很不适应这辆比自行车也大不了太多的摩托车的林雪涅好容易才把它开得稳了,却是在经历了几个岔路口之后发现自己可能已经迷失了方向了!她看着刚才那个年轻人交给她的,根本连地形都看不出来的地图,然后停下摩托,满脸的茫然失措和需要帮助!   半晌过后,林雪涅终于在下定决心后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从她的脸颊吹过的微风仿佛带来了属于另一个时代的声音。   那是属于2020年的,捷克共和国的声音。   现在,她可以试着把她的手机开机,并打开谷歌地图了。 第162章 chapter 163   那熟悉的, 曾经几乎天天都能看到的景象让林雪涅感慨极了。可这却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地点看到过去与现在交织的景象。   她就这样坐在属于1938年的, 和2020年所流行的摩托车相比要低矮了许多,却有着很强金属感的古典摩托车上, 并一脚踩在地上, 看着……看着那些仿佛盐水与糖水交融时那样混在了一起的现代捷克与过去的德国。   这就是让她能够留在1938年的奇妙魔力最美妙的样子。   不管看几次都会让她感到如此着迷。   在过去的那几个月时间里, 她总是惧怕让这些出现眼前, 仿佛这样的时空交错一旦频繁出现,她就有可能再一次地被困在2020年,或者只是无法控制1938年这一端的时间流速。   又或者……她只是在抗拒去提醒自己,她其实并不属于她的恋人所身处的那个时代。   但是当时空再次交错眼前,她会觉得那并不可怕, 并且让她感到无比的亲切。   在和久违了的,时空交错的情景叙旧了一番之后,林雪涅拿出了出门时被她带上以备不时之需的那台手机, 可是那台一旦回到2020年就会自动开机的手机现在却是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林雪涅就尝试给它手动开机。可这样之后,它却是也没有反应。   她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她还未有完完全全地回到2020年。   “好吧, 好吧。这还不够彻底。”   说不清那到底是失笑还是无奈,林雪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又一次的深呼吸后向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切伸出手去,并轻轻地拨动那些时空交错了的景象。时空就此在她眼前产生涟漪, 而后属于1938年的德国边境小镇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捷克的,人烟稀少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在林雪涅的心底总是有着担心和迟疑, 担心自己在真正回到2020年的时候,属于1938年那一端的时间会悄然流逝。因此,她才真正回到2020年,并且手机也就此自动开机的时候,眼前就再一次地出现了1938年德国东部边境的重影,才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也就此又暗了下去。   那可让林雪涅才因为眼前的变化笑起来,就又让笑意又僵在了脸上。   现在她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时间魔力有够力量了!连她的一个不经意间出现的想法都能如此诚实地反应在眼前!   可是反应太过灵敏也会让人感到很头疼!因为上一次意外回2020年所引起的变故在林雪涅心里留下的印记实在是太过深刻,现在她反而没法完完整整地回去了!   在尝试了数次都失败之后,林雪涅拿出了一直被她带在身上的,内侧放有绿眼睛贵族照片的怀表,并打开了它。   当那张黑白照片又出现眼前,并且她也再次看到那张比现在的艾伯赫特要年轻了好几岁的绿眼睛男孩时,她吻了吻表盖内侧的那张照片。   “我可以做到的。因为我足够爱你,也希望你的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亲爱的艾伯赫特……”   那仿佛是对绿眼睛贵族所作出的保证,也是对自己所说出的话语。当心中的信念变得足够坚定,她终于在再一次地抬起眼帘时看到了完完全全属于2020年的捷克的景象!   并且她的手机也成功地自动开机!   在林雪涅的手机成功开机之后,她很快就打开了谷歌地图应用软件,并把地图放大,和自己手里的这份写有标注的,属于1938年的纸质地图合起来看。这样之后,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迷路了的林雪涅终于又弄清楚了她现在在哪里,想要去的地方又应该怎么走!   于是她在手机地图上设置好了地点,打开导航,并向着距离她还有这大约七八十公里的地方开去!   2020年的捷克,当林雪涅这样一个打扮复古,骑的摩托车也极为复古的女孩出现在街头,那么即便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如此偏远的地方,她也当然能引起路人们的足够关注。   有人在她骑着摩托车经过的时候拿起了手机,却还没来得及拍下一张照片就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也有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捷克男孩或是女孩在看到她的时候对她吹起一声口哨,并在她骑远之前对她喊一声“酷!”   当林雪涅听到这样的声音时,她会在转头看那些年轻人一眼时笑起来,并大声回以一句:“谢谢,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用这种产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摩托车骑行七八十公里,并且还要绕过很多崎岖山路这对于林雪涅这样一个摩托新手来说,实在是一件挑战性十足又很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   因此,在去到目标地点的这一路上,林雪涅还停下来休息了几次。在第一次休息的时候,林雪涅还只是单纯的把摩托车推去了路边,并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休息,也同时敲敲自己的腿脚,活动一下有些僵了的身体关节。   但是在第二次休息的时候,林雪涅就又让时空又交错与眼前,当她从属于1938年那一端时空的天色判断出那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2020年的这一段大致相同后,她就放下心来,甚至还在手机再一次自动开机后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并把这张自拍照很快发给了她的好朋友海莲娜,并配上了一句:【2020年的捷克,1938年的德国东部边境,我现在很好。】   可想而知,当海莲娜收到这条消息时,她又会是怎样的近乎抓狂!   那么……那个去到了德国北部的蓝眼睛男孩呢?   他刚刚于不久之前抵达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首府,基尔。在从火车站出来之后,他打了一辆车,并报出了他的祖父在基尔市内的住址。   距离他上次来这里,已经又是过了很久了。可是作为德国北部拥有发达造船业的城市,这座总是会被人与帆船和运河联系在一起的城市却是并没有任何变化,连从火车站到他祖父家的这一路上的商店和餐厅都似乎并没有变化。   可是这个全名叫做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的德国男孩却在重走这条路的时候感到了几分忐忑。仿佛他即将拨开的真相既让他急于知晓,又让他感到有些排斥与抗拒。   正当蓝眼睛的男孩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时,他的手机响起铃音,而给他打来电话的人则正是他的祖父,埃尔文。   “艾伯赫特,你到基尔了吗?我听你父亲说,你坐的那班火车会在今天下午到的。”   电话的那头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听到那样的问候,蓝眼睛的男孩感到安心了许多。并说道:“我已经出火车站了,爷爷。现在正在出租车上,大概再拐两个弯就能到了。”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所坐的出租车就恰好向左拐了一个弯,而没有了房屋遮挡的基尔入海口也就出现在了眼前。于是蓝眼睛的男孩很快就在被那样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现在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能到了。”   祖父的笑声也从手机的听筒里传出,并且这位身体硬朗的老人也说道:“看起来我能到花园门口来接你了。”   听着这句话的蓝眼睛男孩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的爷爷站在花园门口等着自己的样子了,那实在是能够让人感到很高兴。于是他并没有了过多的推诿,而是笑着说道:“那我们一会儿见,爷爷。”   五分钟后,蓝眼睛男孩所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了一栋有着漂亮花园庭院的独立小楼门口。而当曾经名为艾德里安的蓝眼睛男孩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会看到自己的爷爷果然打开了花园前的铁门,并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看我的,小艾伯赫特。”   在两人一前一后地向里走的时候,蓝眼睛男孩的爷爷首先这样发问道。显然,“小艾伯赫特”的父亲在告诉这位爷爷他的孙子会坐哪班火车过来看他的时候,并没有把孙子为什么会突然过来的理由也告诉他。   而这样直截了当的问题也让蓝眼睛的男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因为我有了一些……一些疑问。一些只有您能给我解答的疑问。”   “哦?”   当这位今年都已经八十七岁了,却依旧身体很好的老人发出这样的疑惑时,拖着行李箱走到了花园庭院的绿色蔓藤架下的蓝眼睛男孩停下了脚步。   直至这一刻,老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孙子的不对劲,并也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对方。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相遇。蓝眼睛男孩的目光中诉说了许多的矛盾与犹豫,而老人也在看到了艾伯赫特这样不加掩饰的情绪时带上了些许的疑惑。   “小艾伯赫特?”老人又叫了一遍孙子的名字。   然后,他就听到这个身上依旧还有着无尽朝气,却是比上一次见面时又成熟了不少的孙子向他问道:“我是您认识的唯一一个艾伯赫特吗?除了我之外,您是不是还认识另外一个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他出生在1908年,是个有伯爵封号的萨克森贵族?”   当蓝眼睛的男孩问出这样的问题时,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那位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而仅凭借这一点,蓝眼睛的男孩就知道……他的猜测以及他所喜欢的那个女孩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那让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再不平稳,并甚至有些发起喘来。   然后,他就听到他的祖父说道:   “是的,我认识。他的全名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我同母异父的兄长。一个高尚的人。” 第163章 chapter 164   【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当身处2020年的林雪涅终于气喘吁吁地骑着摩托车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1938年时的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的边境线附近时, 她收到了她的好友海莲娜发来的短信。看到这条短信的林雪涅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可她却是要憋着,憋着不去和对方炫耀她现在的惊人壮举!   于是, 她只是给对方回复了一条:【没什么, 就是来拍拍照片。好了我要回去了, 下次再说!】   当她确定自己的简讯已经发出, 她又看向周围的崇山峻岭。   微风再次吹起时,属于2020年的捷克与1938年的德国东部边境的景象就再次交错眼前。   身处两个时空的中间地带,这让林雪涅能够在如此危险的地带不畏惧被可能集结的军队发现,并尽情地攀上高地,站在这一座山的顶峰向着东面眺望。   然后, 她就看到了在不稳定的扭曲时空之中虽让她不能望尽全貌,却依旧会让人在那一刻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渺小的,已经整装待发的数十万捷克斯洛伐克大军……   * * *   “捷克斯洛伐克没有正在进行全军动员!我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肯定已经完成动员了!没错, 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两个小时前我骑着摩托车到了边境线附近,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的军队现在已经集结完毕等在那里待命了!什么?你问我,我们的军方知不知道?这我怎么知道!但只要他们派出了侦察机, 就一定能看到!因为人数太多了,根本不可能会错过!不不不, 他们不可能已经用高射炮把我们的侦察机打下来了,因为那就意味着战争已经被挑起了!”   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风尘仆仆的林雪涅一下推开了她所下榻的旅店大门,并在进到里面之后立刻拨通了自己报社的电话,并向接了她电话的那位同事告知了她刚才所看到的那震撼一幕。   “我数不清楚, 也估不出他们到底部署了多少军队在边境上。别想了,粗略估计也估不出来!哦不,让我再想想。我觉得……十万人是肯定有的!是的,我很肯定!十万人肯定有!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集结了几十万,而不是有没有十万人!”   待在后院干着杂活儿的旅店老板的儿子听到了摩托车开回来的声音,于是他很快就跑了过来。可他却是才打算和林雪涅说些什么,就听到了她语速极快地对着电话的话筒所说出的那些话语,于是就此愣在了当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迟疑地看着林雪涅。   “我拍了照片!拍了好几卷胶卷的照片!但我现在可能已经没时间去把照片洗出来再寄给你们了!”   “雪、雪涅小姐?”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刚刚所说出的,有关捷克斯洛伐克已经集结完毕的军队的描述太过骇人,因此,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的这个年轻人不禁在林雪涅还没有讲完电话的时候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个年轻人的声音让林雪涅被他吸引了些许的注意力,并且用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他,可还没等这个年轻人向林雪涅表述些什么,因为林雪涅所传回来的这一重要信息而赶过来接电话的社长的声音就已经从电话的听筒里传来。   “雪涅小姐,你现在能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吗?”   “是的,社长先生。”   “你现在就回柏林,带着你拍的那几卷胶卷,能有多快就多快。”   “我……我得去查一查下一趟回柏林的火车什么时候发车。”   林雪涅话音刚落,从一会儿之前起就紧张地注意着她在说什么的旅店老板的儿子就脱口而出道:“后天。去柏林的火车不是每天都有的,下一趟得要到后天早上才发车。”   由于林雪涅此时就站在这个年轻人的身旁,因而在电话那头的社长先生还在问她刚才那个年轻人在说着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听清了对方所说的全部。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林雪涅对电话那头的社长先生说道:“后天,旅店老板的儿子告诉我,下一趟回柏林的火车要到后天早上才发车。”   “太迟了!那样我们起码也要到大后天的早上才能让你拍到的这些照片见报,它的价值会下跌到十分之一都不剩!”   “我知道。”林雪涅在看了一眼脸上几乎是写着彷徨与不安的旅店老板的儿子,然后说道:“我试着找人骑摩托车带我回来。我得挂电话了,晚些时候再和您联系。”   说完,林雪涅挂了电话。她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想和她说些什么,或是问她些什么的旅店老板的儿子,并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他问道:“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这个明明比林雪涅高出了十几公分,可此时却是在气势上比她矮了何止一头的年轻人动了动嘴唇,并在尝试了数次后终于开口问道:“这里……这里要打仗了吗?”   “不会。”几乎是连思考的时间都没花,林雪涅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可、可是您刚刚也已经说了,捷克斯洛伐克已经在边境线那里布置了几十万的军队!我、我和我的父亲还有母亲,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到别的地方?别的……暂时还不会被波及的地方?”   两国交战时,住在边境地带的居民们总是被波及得最惨的。个人的力量在此时变得没有丝毫用处,他们的生命也不再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尽管,林雪涅眼前的这个男孩还很年轻,并且他的记忆中也没有任何关于上一场大战的景象,可他依旧会因为大战将至的种种信号而感到害怕。   因此,他这样问林雪涅,这样问一个仿佛对眼前的局势有着深刻了解的女记者。   然后他听到了这样一句反问:“你听广播了吗,男孩?我是说,捷克斯洛伐克的广播。”   那让他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并在那之后诚实地摇了摇头道:“不,我听不懂捷克语。”   接着,林雪涅笑了,并说道:“今天上午出门前,我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广播。捷克斯洛伐克人说,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英国的海军和法国的陆军都已经开始动员了。德国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的,这种时候,只有蠢货才会做出同等于宣战的行为。”   这个在东部边境长大,并且也没有念过太多书的年轻人虽然并不懂得很多事,可是当他听到眼前的这个原本还让他觉得很能够激发人保护欲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语,他竟是感到自己的内心神奇般地平静下来。   可他才想要对林雪涅露出笑容,就听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又嘀咕一般地说道:“这个国家虽然有很多疯子,但蠢货倒是并不多。”   于是旅店老板的儿子又露出了一脸疑惑和全然弄不懂的表情。但他还来不及再向林雪涅求证那句话的意思,就已经被林雪涅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会修理摩托车吗?如果我们要开着摩托车一路去柏林,万一半路上车子出了什么问题,你能解决吗?”   对此,这个年轻人稍稍想了一会儿,然后就朝林雪涅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林雪涅此时最想听到的答案了!就这样,她向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问道:“如果我给你50……不,如果我给你70帝国马克,让你骑摩托车带我回柏林,你会愿意吗?”   接着,旅店老板的儿子给了林雪涅这样一个回答:“我……我很愿意,但我得先和我的父亲商量一下!”   说完,他便不等林雪涅向他点一点头就连忙跑去找他的父亲了。可他才跑出了几步就又跑了回来,并再次向林雪涅问道:“您……您真的确定吗?我们和捷克斯洛伐克打不起来?”   “是的,我很肯定。但如果你还是会感到不放心,你们也可以先去到德累斯顿待一阵子,那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大型城市,有装甲师和空军驻守。”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这个年轻人连忙向她道了谢,并再次跑着去找他的父亲。   这一次,这个出生在德国东部边境小城的男孩在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给林雪涅带来了一个她所期望得到的,肯定的回答。   9月28日的下午三点半,林雪涅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让这个认识去到柏林的路,也懂得一些摩托车修理知识的年轻人带着她一路回到柏林……   “快一些,麻烦你再快一些!我得赶在明天早上要发行出来报纸下印之前四小时赶回报社!”   在回柏林的这一路上,林雪涅这样不断地催促着那个被她雇佣来,骑摩托车带她回柏林的年轻人。而这个已经把这个时代的摩托车开得很快了的年轻人则非但没有被林雪涅催促得焦躁起来,反而觉得自己像是正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使命。   于是他不禁在九月底的狂风不断袭向他被挡风镜保护住的眼睛以及脸部皮肤时尝试着很大声地问林雪涅:“那是几点?”   林雪涅:“差不多是午夜十二点!”   旅店老板的儿子:“如果您不担心我开得太快,我会尽力的!”   林雪涅:“不担心!现在没有下雨,所以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快一些!”   在听到林雪涅的回答后,旅店老板的儿子就把往日里他很宝贝的摩托车开到了它的最快速度……   9月29日,《施普雷河日报》头版头条:【东部边境告急——捷克斯洛伐克数十万军队整装待发】 第164章 chapter 165   在9月29日的《施普雷河日报》头版头条上, 一张极具震撼力的, 从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的东部边境线上所拍摄到的照片占了整整一个版面。那是已经整装待发的,企图给打算用武力胁迫他们的德国狠狠一个还击的, 密密麻麻的捷克斯洛伐克军队。   而在这张照片的上方, 则有着一个同样有力的标题。   在这样一个十分微妙的关键时刻, 仅仅是如此一个头版头条, 就已经足够让人在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就立刻花钱把它买下来了。那就更不用说,当你把这份报纸买下来,并翻开它之后,你会发现在头版头条之后,还有着一整篇最新也最重磅消息的实时文章。   它并不具有任何的个人主观信息, 而只写下了这名记者在东部前线的所见所闻,以及捷克斯洛伐克的电台里所播放出的那些新闻。   那正是林雪涅在回来的那一路上就打好了腹稿,也在她和那个旅店老板的儿子在沿途休息、吃干粮的时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思路, 并在回到报社的第一时间就写下的新闻稿。   由于骑摩托车跨越这么长一段的距离实在是十分累人又耗费体能的事,在才一回到报社的时候,别说骑摩托带她回来的那个年轻人累得仿佛只要在桌子上一倒头就能睡下去, 就连一路只是跟在后面坐着的林雪涅都觉得腿麻得都要不能好好伸直了,走上报社的两楼都要抓着扶手很慢很慢的迈动步子才能走上去。   可是赶上第二天早上的报纸发行到底是最重要的事。   因此, 她只是在把那几卷珍贵异常的胶卷交给了特意等在那里的同事去冲洗之后,就在洗了一把脸, 并给自己和带她回来的那个年轻人都泡上了一杯能祛寒提神的生姜红茶之后坐到了打字机前,对照着她在笔记本上写下的那几条思路,还有最精彩的句子开始写下这篇新闻稿。   只有当她在这篇稿子的末尾处打下自己的署名——“雪涅·林”之后, 属于她的这场仗才算是打完了。   此时已经距离报纸该下印的时间很近很近了,但他们的社长,这位在接到消息后凌晨两点赶来报社的长者却坚持要等到林雪涅的这篇文章排版完成后才去下印。   正是他们的这些努力,才能够让德国的民众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就看到这样极具震撼力的头版头条,以及翻开它之后的那篇文章。   只要是熟悉《施普雷河日报》的人就必定会在看完这样一篇足够震撼也足够有力的文章后又因为其后的“雪涅·林”这一署名而感到十分惊讶。   这当然是因为雪涅·林不仅是一位女性,还是一位在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温暖与恬静的女性。   可现在,这样一位女性却是从剑拔弩张的,几乎处于临近开战的东部边境带回了这样的一组必然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才能够拍摄到的照片。   这让“雪涅·林”这个名字彻底在德国的新闻界里横空出世了。   可是新闻界却是并没能够把很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从东部边境处带回了一组珍贵照片的年轻记者。那是因为,在9月29日这一天,原本看起来已经临近开战的欧洲局势又有了仿佛海啸和巨浪都在顷刻间往后倒退了一般的变化!   在英国海军与法国陆军都先后进行了动员之后,英、法、意三国的领导人就一齐来到了慕尼黑,举行一场“为彻底解决苏台德问题”而召开的会议。   看起来这应该是向来都强硬得哪怕连一步都不肯退让的德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所释放出的一个他愿意妥协的信号!   并且,由于与德国保持着暧昧关系的意大利的加入,这场会议看起来对德国似乎友好了不少。   当德国的电台,以及多家报纸媒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日来一直都保持着神经高度紧张的新闻人们简直觉得他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当然意味着在28日的时候还看起来在所难免的这场仗很可能会打不起来了!   可是感到高兴极了又庆幸极了的人又怎会只有德国的新闻媒体界以及少数的一部分已经得到这个消息的上层人士。感到自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的人,应当还有英法两国的领导人。   阿道夫·希特勒所向他们传达出的这一愿意进行让步的信号,让原本就极不愿意打这场仗,并且也早已准备把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割给德国的英法两国领导人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走下去的台阶,并且也能够和自己的民众有所交待了。   于是他们怀着一份心有余悸,并带着微笑来到了慕尼黑。   这场会议从9月29日的中午一致持续到了9月30日的凌晨两点。而他们所讨论的全部则只不过是他们应该怎么把苏台德地区交给德国,而在苏台德地区的非日耳曼人的撤离工作又应当怎样展开。   在又一场世界级大战险些打响的阴云下,这些和平主义者甚至都没能想起他们其实还可以“乘胜追击”,以自己的武力震慑德国,并只是在意大利的热心帮衬下谈妥了一切。   而专程赶到慕尼黑的捷克斯洛伐克代表则只能在会议室的门口,等待一份已经签署完成的,由他国所决定的关于他们的命运。   除了全盘接受、以及接受英法两国对他所作出的,有和没有都没有太大区别的保证之外,那位代表以及他背后的那个国家似乎也做不了任何别的事了。   同样是在9月30日,英国首相张伯伦带着一张由德国元首希特勒签过字的保证回到英国。   这是英国首相张伯伦在回国前与阿道夫·希特勒的一次私人会面时所提出,并当即就签了字的声明。那份声明上所写的最核心内容大约是——【对于英德之间的任何问题,我们都应当用协商的方式来解决】。   现在,他就带着这张纸,这张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纸,像个英雄一样地挥舞着它,得到了前来迎接他的民众们的热情欢呼与夹道欢迎。   从机场到唐宁街,那同样也是一场胜利的凯旋。然后他就在唐宁街的官邸窗前大声念出了这份声明,并进行了一场简短的演讲。   1938年的9月30日,这位英国的首相在演讲中将他所身处的时代称为:“我们这个和平的年代。”   * * *   在10月的这一天,柏林的天气很好。这样的一天,即便不能用万里晴空来形容,也一定可以称得上是风和日丽。   这是被派去德累斯顿的德国空军第27战斗机联队,第39战斗机联队,以及第52战斗机联队回柏林的日子。作为在前阵子只身从东部边境带回了那组珍贵照片的记者,林雪涅得到了一个来到这里,并对那些空军飞行员进行采访的机会。   现在,一名驻地空军军官正开着车,带林雪涅进入到机场跑道区。   “机场的全貌不能拍摄,但你可以拍一架或者两三架飞机停在跑道上的照片。”   “那我现在可以用望远镜看一看前面吗?”   “可以,但你别在之后的文章里写到对机场的具体描述。”   在听到这名准尉对自己所说出的一些禁忌后,林雪涅便在得到了对方的允许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并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望远镜。   在林雪涅拿出望远镜的时候,那名准将看到了她包里的那份英文报纸。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本已要用望远镜往前看一看这座军用机场的跑到区域的林雪涅很快放下了望远镜,并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份报纸。   “你在看这个吗?这是我的一位同行从英国给我带来的报纸。”   那名负责带着她参观的准尉没想到自己才是多看了一眼就让这位年轻的女记者把报纸拿了出来,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年轻的空军军官在和林雪涅对上了视线后轻咳了一声问道:“我看过您写的那份报道,知道您的捷克语很好。没想到您还懂英语。”   对此,林雪涅只是在向对方露出了微笑后说道:“捷克斯洛伐克虽然离这里很近,可是这个世界上说捷克语的国家只有一个,说英语的国家却是有很多个。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学好英语的用处很大。”   在对林雪涅点了点头后,那名准尉又指着报纸上的那个略显狼狈的男人问道:“这篇报道上写了些什么。”   看着报纸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林雪涅不禁失笑了,并说出了一个名字——温斯特·丘吉尔。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是温斯特·丘吉尔。”林雪涅这样说道:“他是英国在野党——保守党的领袖。” 第165章 chapter 166   从阿道夫·希特勒获取德国的最高权力一直到今天, 被废除了所有纳粹党以外党派的德国人似乎都要忘了“在野党”这个概念了。更不用说, 这位空军准尉看起来才刚刚二十岁的样子,而林雪涅所提起的又还是英国的在野党。   于是她只得继续解释道:“丘吉尔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主战派’, 支持在这次的危机中以武力对德国说话。所以你看到了, 他在下院的这次发言遭到了很多人的炮轰。”   说着, 林雪涅好笑地又看了看这张照片。   显然这名现年64岁的英国政客在这几年过得并不如意。他远离了国家事务, 也远离了权利的中心;他当起了作家,甚至还去到美国宣传他的新书、发表演讲。   但是这位强硬的,睿智又老谋深算的英国政客很快就会在战时内阁中得到他的一席之地,并出任英国战时首相,领导整个欧洲对抗德国。   林雪涅深知这一点, 却并没有和身边的那位空军准尉说起更多与温斯特·丘吉尔有关的事,而只是把报纸收了起来,并对这位年轻军官又笑了笑。   于是这名准尉也对林雪涅回以一笑, 可就是在他打算开口和身边的这位女士说些什么的时候,战斗机冲破风的声音就已经从远处传来。   “他们回来了!”   对这个声音更为敏感的那位空军准尉很快说出了这句话,并根据那个声音很快指出了战斗机机群所在的那个方向。   已经等在了这里的林雪涅连忙一把拿起她手中的望远镜和手提包, 并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在她之后,带着她来这里进行参观的年轻的准尉也很快跑下了车, 走到了林雪涅的身旁。   “他们的飞机上是不是都有各自不同的喷漆?不不,不是每架都有!我看到有一架飞机的机身上好像有一块盾牌!”   眼见着那组战斗机机群越飞越近, 林雪涅连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望远镜,并拿起了照相机!在林雪涅拿起照相机拍摄现阶段德国最好的“米—109”新式战斗机机群时,她身边的那位准尉为她解答起了她先前问出的那几个问题。   “不是每架战斗机上都会有喷漆, 只有非常非常出色的飞行员在真正拥有一架属于他自己的战斗机时,他才能够在战斗机的机身上进行喷漆。通常来说这会是他们个人的标志,能让己方战斗机和敌方战斗机在战斗时都能迅速认出他是谁。”   当这名准尉为林雪涅说出这些的时候,林雪涅已经拍下好几张照片了。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都放在那些看起来很是让人心潮澎湃的战斗机机群上了。因此她只能配合对方地随口问道:   “所以那架机身上有盾牌的战斗机是谁的?”   “那可能是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的。您看到的盾牌应该是他的家徽。他是巴伐利亚州的一位亲王,身份尊贵,并且飞行能力也十分出众。”   “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此时听到属于自己友人的名字,感觉到奇妙的林雪涅不禁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可她的这样一句话语听在那位负责带她参观的准尉的耳中,却是误以为林雪涅对这位亲王殿下十分好奇,于是他又开始为林雪涅介绍起了他们这里的亲王殿下。   “驾驶战斗机在我们看来是一件非常高贵的事,它就好像中世纪的骑士活在现代一样。我们驾驶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或者是负责击落敌方来犯的轰炸机,一人一机。一般来说,战斗机飞行员都会需要以一敌多,并且应对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我们这里有很多贵族出身的战斗机飞行员,但施泰因中尉一定是拥有最高贵族头衔的一位。并且,他的飞行技术和射击技术也足够配得上他的亲王头衔。”   当那名准尉说起他们这里有很多贵族出身的战斗机飞行员的时候,他毫无疑问地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自豪。   但此时的林雪涅却根本没法仔细去思考他所说的那些话语了。因为,那一组战斗机机群已经开始在机场的跑道上降落了,而在跑道边上的军用机场工作人员则早已做好了准备。   看到这震撼的一幕,林雪涅连忙转头看向自始至终一直站在她身旁的那位准尉,并抬了抬她手上的那台照相机。可那个身着军装却依旧掩饰不去脸上稚气的准尉却只是对林雪涅抱歉地笑了笑。于是林雪涅只能放弃在这个时候拍下几张照片的想法,并只是看着那一组组战斗机机群精准无误一排排停在属于他们各自的停机位上。   眼见着那架机身上有着一块花纹复杂的盾牌的飞机已经降落在距离林雪涅大约只有五十米的地方,林雪涅连忙向身边的那位准尉询问道:“我现在可以过去吗?可以从哪儿过去?”   年轻的准尉很快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并告诉她:“不不,飞机还没全都停好,现在你不能过去。”   “也许我可以从前面绕过去?你瞧,所有的飞机都是从前往后停的。所以,只要我从草坪那里绕过去……”   或许是因为所涉及问题的性质,先前还很好说话,并且也显示出了对林雪涅的尊敬的准尉男孩这回在面对林雪涅的时候居然只有一连串的“不不不”。   “雪涅小姐,如果您想要和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见上一面,甚至是采访他,我都能够替您向他传达这一意愿,但是现在,您不能过去。请您不要向我提出会让我感到为难的要求。”   如果说,这位准尉男孩在之前所说出的话还能够让林雪涅找出反驳,或是说服他改变主意的话语,那么他在最后所说出的那句话就已经很重了。于是林雪涅只能不情不愿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他的安排。   但在林雪涅和这个准尉男孩就她是否可以现在就过去机场跑道那里,看一看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和他的飞机进行这番说服与被说服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已经从自己的飞机上下来了。他首先是同与自己一起执行这项任务的几位战友打了个招呼,随后他就看到了在这个军用机场里显得格外特殊的,穿着高跟鞋与连衣裙,并且手上抬着一个相机的林雪涅。   这让根本就不知道这两天的《施普雷河日报》到底登出了怎样一个头版头条的路德维希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但还没等路德维希弄明白究竟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他的这位友人真的就在这里,就站在他身旁的一位战斗机飞行员就也发现了距离他们不是太远的林雪涅。   “嘿,今天他们是请了一位记者过来吗?看起来还是个漂亮的小妞。这也太难得了。”   听到这句话,视力好得甚至能从飞机上看清底下的城市建筑的路德维希连忙重重地拍了拍那位飞行员的胸口,并说道:“注意你的措辞,少尉。”   这样的警告简直是莫名其妙,可路德维希的那位战友还没能来得及反问对方他的措辞到底是哪里值得注意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已经快步走向林雪涅了。   此时林雪涅还在认命之后仔细询问带她在这里参观的准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拍那些飞机的照片,又会在什么时候才能够得到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的回复,这一连串思路清晰的为什么和什么时候简直要把那个准尉男孩给问得焦头烂额了。   可就在这位准尉感到自己简直疲于应付的时候,路德维希已经走近了他们。   准尉男孩连忙向自己的这位长官行礼,而路德维希也很快向这位军衔不及他高的空军军官点头致意。但在那之后,路德维希就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林雪涅的身上,并在那位准尉开口为他们介绍彼此之前对林雪涅问出疑惑。   路德维希:“这么说,你得到了允许,来采访我们?”   林雪涅:“对,他们说想要为去到德累斯顿驻防的战斗机联队写一份报道,就挑中了我们《施普雷河日报》。除了采访你们之外,我们还得到了准许,可以写一写这里的空军基地。”   路德维希:“然后你们报社派了你过来?”   林雪涅:“对。不过在来这里之前我不知道你也去了德累斯顿驻防,更不知道你会在今天回来这里。看起来我们俩都挺吃惊的?”   在路德维希开口向林雪涅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负责带着林雪涅在这里参观的那名准尉男孩就大吃一惊了,而随着两人熟稔地开始交谈,这位年轻的空军准尉就更是惊讶得不行了,那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于是正对着的对方的路德维希就在看到了那份显而易见的疑惑与惊奇时解释道:“我们是同学。”   可是路德维希才一说出自己和林雪涅的同学关系,那个准尉男孩的第一反应就是路德维希念的空战学校!于是他看向林雪涅的眼神根本就连用“震惊”都无法形容了。   这名年轻军官脑袋里在想什么实在是太一目了然了,因此路德维希不得不继续解释道:“是柏林大学,我在进入空战学校之前在柏林大学学习过一段时间。”   而后,林雪涅又补充道:“而且还拿了经济学和物理学的硕士。和你比起来,我就差了好大一截了。”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起来。这下,先前还死活拦着林雪涅不让她跑去找路德维希的准尉就很尴尬了,他在自己所崇拜的这位长官面前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但幸好,路德维希适时地说道:“你在带她参观这里吗,准尉?也许你不会介意我抢了你的工作?我和我的这位同学已经有一阵子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已经回来啦,但最近有很多别的事要忙,没法全力写这篇文。更新的速度会比之前要提起来一点,但能不能恢复日更现在我还说不好。这样吧,大家可以攒着看,几天看个一次,我只在中午11点的时候更新,如果11点没出现更新,那就是这天没有更新了 第166章 chapter 167   “当、当然可以!”   面对路德维希所提出的这一询问, 或者可以说是要求, 那名准尉根本不及考虑就给出这一肯定的回答。并且他不仅这样回答了,还给配上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军礼。这简直让林雪涅感到有些惊奇, 并不禁在对方小跑着跑出了好一段路之后还看着那个准尉渐渐跑远的身影。   那让路德维希不得不用显得很是矜持的轻声咳嗽来提醒她回神, 并在林雪涅转头回来之后问道:“刚才那个准尉有把所有的注意事项还有禁止做的事都告诉你了吗?”   林雪涅点头。而后, 路德维希就说道:“听起来不错, 那样你就可以自己遵守那些了。毕竟我可不知道有什么是你们能看,又有什么是你们不能看的。”   说着,在主动要求之下临时成为了向导的路德维希就带着林雪涅向着机场跑道走去。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吗?”   别看路德维希平时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实际上小亲王的觉察力十分敏锐。就好像现在,他只不过是因为在空军基地里看到了林雪涅现在的样子, 就那么肯定地问出了这句话语。   那让林雪涅失笑着回答道:“嗯,是有那么几件。”   “你可以试着说说看?挑最重要的先说。”   在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语之后,林雪涅想了想, 似乎是在为路德维希的那句“挑最重要的先说”做出衡量,到底近来她生活中所发生的变化到底哪一个才是更重要的。   而后,她就在十几秒之后说道:“我和艾伯赫特和好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饶是路德维希一早就知道他们早晚会和好也还是吃了一惊, 并因此而停下了脚步,惊奇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的14号?”由于近来实在是发生了好些大事, 因此,想要记住发生了某件事的某一天到底是几号实在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就这样, 林雪涅很快给出了准确的回答,并继续回忆道:“那天下着大雨,但是艾伯赫特连伞都没打就跑到了我的办公室楼下……”   但是林雪涅才回忆了这么一点, 就迟疑地向路德维希问道:“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这一下,很是惊奇的路德维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并笑着说道:“不,不用了。知道这些就够了。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   听到这样感性的话居然从路德维希的嘴里说出来,那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有些奇妙,于是她不禁转身看向路德维希的那张英俊逼人却是在眉眼之间总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脸,并打趣道:“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跟你相爱的人在一起?”   路德维希知道林雪涅是在暗指他持续多年的单身状态,却是并不羞恼,反而很是坦然地说道:“我只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过两天就能忘记名字的人身上。不过,如果我看到那个能让我动心的女孩,我会知道的。”   对于路德维希的这一说法,林雪涅点头表示赞同,但除此之外,她也说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但你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一见钟情,路德维希。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好吧好吧。”听着林雪涅这样一本正经的劝说,路德维希不禁这样失笑道,并在那之后很快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所以你不打算再说说你们报社为什么会派‘雪涅·林’过来我们的空军基地做采访了吗?”   当这样的话题开始时,两人又迈动起步子,并继续起了在空军基地里的参观。   “那是因为‘雪涅·林’前阵子去到东部边境,拍了一组捷克斯洛伐克军队集结完毕等待进攻命令的照片。大家都觉得我做得挺不错的。”   看起来,亲王殿下今天必定会被他的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震惊到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德累斯顿驻防的这两三周时间里,居然会发生这么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并且他也毫不掩饰地问林雪涅她怎么能这么做,并且艾伯赫特又是怎么会同意她去这么做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太危险了!它根本不亚于我开着战斗机去敌军的战斗机群里转一圈!”   随即,路德维希又把火炮转移到了艾伯赫特的身上!这让林雪涅不得不以这样的一句话终结所有。   ——“我出发的时候没和艾伯赫特说。”   好家伙,这下路德维希的火力可以完全集中到林雪涅一个人的身上了。这让林雪涅不得不继续解释道:“毕竟那个时候他很忙,我做的那个决定又很突然,没可能那么及时的就告诉他。但是在事后,艾伯赫特对我的这一决定也是支持的。”   “这怎么可能!”路德维希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当然可能。如果艾伯赫特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那么费力也一定要帮我进到柏林大学了。他为什么不让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呢?毕竟大部分的女孩都是这样的。”   当路德维希意识到林雪涅所说的的确都是真的也是对的,他就觉得自己可以彻底闭嘴了,于是那张俊脸看起来更不耐烦了,甚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心情不佳。   如果是别的女孩,甚至是一些对他并不熟悉的男性在看到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后都会噤若寒蝉。但林雪涅却并不会这样,她甚至还在路德维希打算尽职尽责地开始为她介绍这座空军基地之前又说出了自己的一些顾虑和烦恼:   “最近我有了一点担心和顾虑。也许你会愿意听我说说一说?现在我已经是个记者了。这样一来,我肯定得让别人看到我,而不是躲在一个假名后面随心所欲地写我的文章。可是作为一个非雅利安人,这样会不会又有些太高调了?”   眼见着先前还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一个人去到一触即发的边境地带这种事都能做得出的女孩现在又这样坦诚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担心和忧虑,路德维希简直觉得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思考片刻后试着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我们这里公开的秘闻,但你不可以把这些写进你的稿子里。”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郑重点头后,路德维希这才又开始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元首很不喜欢犹太人吧?”   林雪涅:“知道。他认为上一场大战之后,德国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沉沦,是因为魏玛共和国的犹太血统。他也厌恨日耳曼民族的德国被那样一个政府所统治。”   路德维希:“很好,看起来你知道得很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从好久以前起,犹太人在德国就不被允许成为法官、律师和警察这类的政府公职人员了。”   林雪涅:“是的,我知道。”   路德维希:“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在我们的空军队伍里,有一个有着犹太血统的高级将领,你会怎么想?”   林雪涅:“什么!?”   这下,林雪涅真的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了,并认为路德维希肯定是在和他开玩笑!可当她带着毫无掩饰的难以置信看向对方时,却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这是真的。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也不能告诉你他是我们空军建设时的二把手还是三把手,但他的地位的确很高很高。他的父亲是一个纯种的犹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根据我们的法规,他其实是不能留在我们的空军队伍里的。但他实在是太重要了,并且才华横溢,我们都很喜欢他也很尊敬他。所以空军部就给他出了一个雅利安证明,证明他的父亲其实是一位德意志的落魄贵族,还给他的母亲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德意志贵族编了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写得比古典歌剧里的爱情故事都还感人。所以,他就从一个犹太混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纯种的雅利安人了。”   听完了这个故事的林雪涅整张脸上都写着“三观碎裂”,可路德维希却还要再对她说一句:“这是真的,而且千真万确。”   眼见着林雪涅一时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路德维希又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是最严厉的规定,在执行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时都不会是完全一样的。你完全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更何况,你还有艾伯赫特。那家伙虽然还只是一个党卫军的上尉,但他可不是一般的上尉。虽然我也解释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但我确信他应该得比很多和他同级别的党卫军军官要厉害很多。厉害很多很多。”   当林雪涅听到小亲王话锋一转,就这样又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夸起了她的恋人,她不禁笑了起来,并又问道:“既然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那你能不能说一说,他厉害在哪儿?”   让小亲王给好好说说他的那位友人到底有多厉害,他说不出来。   让小亲王再给说说他的那位友人到底厉害在哪儿,小亲王表示这可能也有一点哪儿。   于是最后他只能故作深沉地表示道:“嗯,我觉得你可能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在你眼前夸他才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每次更新都只在11点……然而这会儿写出了一章,我还是先发了吧……   再次提醒,最近应该还不能恢复日更的啊! 第167章 chapter 168   这是一个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 林雪涅结束了一天的采访, 回到了她的家里开始撰写那篇由她所负责的,关于柏林空军基地以及那支被派往德累斯顿驻防的战斗机联队稿子。   打字机的键盘被敲响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响起。但是在一连串的声音响过之后, 它们又会停下来一会儿。那是因为打字机的主人停下了动作, 并握起了笔, 在旁边的草稿上写起了些什么。   今天, 她并没有在自己卧室的书桌上开始写作,而是把打字机连带她的稿纸一起搬到了客厅的桌子上。这是因为她想要在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也能够看到那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她的恋人。   在慕尼黑危机结束之后,仿佛一切都又恢复了正常,连带着绿眼睛贵族的上班时间也不再那样总是会持续到深夜了。   于是当艾伯赫特回到这里, 并听到浴室里响起的水声时,在好久以前就向自己的恋人展现过不错厨艺的绿眼睛贵族就提议由他来负责今天的晚餐。   就这样,才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又在客厅的桌子上装模作样地摆开了阵仗,打算在等待的时间里也完成一些工作的林雪涅就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被恋人做菜时认真的样子所吸引了,并且一连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法平心静气地把注意力投进她的稿子里。   她只能泄气一般地放弃了才刚刚开了个头, 又或者也可以说连头都没有开的稿子。   秀色在前,意志不坚定的人又应该怎么才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工作上!这简直比在菜市场门口读书都还考验人心。于是林雪涅干脆把打字机推到了旁边一些的地方, 并开始专心致志地看向艾伯赫特的背影。   可此时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的艾伯赫特却仿佛根本不需要回头看就能够知道林雪涅正在看着他,并问道:   “饿了?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当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他转身看向正坐在客厅桌子前的林雪涅,并在对上那双很亮很亮的眼睛时露出了笑容。   那让林雪涅坐直了身体,并问道:“你不用转身都能知道我在看你吗?”   对此, 绿眼睛的贵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在转回身之后给他正在烹饪的那块牛排上放上了一点迷迭香。   林雪涅的声音就在那之后轻轻地传来:“那……你也能知道在看你的那个人是我吗?”   在看着牛排的同时也准备起了蔬菜色拉的艾伯赫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只有你会用这种眼神看我,雪涅。”   而他才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身后的那个正在轻手轻脚地靠近着他的女孩突然往前一冲,撞到了他背上,并从身后抱住了他。   “我今天去柏林空军基地了!在他们的指定地点拍了照,也被专门负责接待我的一名准尉带着参观了那里。你猜我在那里遇到了谁?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尉!”   或许是因为今天才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样一个称呼,林雪涅感到新奇极了,并在松开她的恋人后连着把这么一长串的称呼重复了好几遍!   “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尉!说完这串名字我舌头都快打结了,可那里的人居然都是这么叫他的!而且带我去那里参观的准尉好像还很崇拜他,之前还拦着我,不让我过去找他。等到他发现我和路德维希居然还认识的时候,他惊讶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那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然后我就干脆着重采访了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尉。”   再次重复出这个几乎都要能让她舌头打结的全称,林雪涅甚至都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并说道:“等到采访结束的时候,他还很严肃地告诉我,如果我还能去波兹坦,曼弗雷德少尉也会很乐意接受我的采访的。”   当林雪涅在说完那些之后又学着路德维希的语气和神态重复了一边“曼弗雷德少尉”这个称呼,然后把自己笑得不行的时候,艾伯赫特无奈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气,并把火关了,叫出恋人的名字。   “雪涅。”   “嗯?”   林雪涅看向出声叫她的恋人,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一句话语,却是得到了来自于对方的一个吻。   事实上,绿眼睛的贵族是想要一手捧住恋人的脸颊的,可手上的些许油腻让他选择了只是欺身上去,用手腕揽着人,给予对方一个轻柔却又缠绵的吻。   在这一吻结束后,他开口说道:“虽然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可如果你在我们独处的时候一次又一次重复别的男人的名字,我还是会有一点妒忌的。”   说着,艾伯赫特打开水龙头,洗起了手。林雪涅则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后点了点头,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地试探着问道:“那……你会怎么表达你的妒忌?”   艾伯赫特:“用语言?”   可这样一个答案却是又把林雪涅给逗笑了。但很快,他就被洗好了手的艾伯赫特一下抱了起来。由于被对方抱得老高,林雪涅不得不双手一起圈住艾伯赫特的脖子以维持平衡。下一秒,她就听到艾伯赫特调笑一般的话语。   “看起来,你不喜欢我用语言来表达。”   说着,艾伯赫特就把林雪涅放到了厨房桌子上干净的一侧,并吻上了对方的嘴唇。可是这样一个吻却是很快往下,眼见着这个吻很快就要从脖子和锁骨那里继续往下,慌乱中的林雪涅连忙让自己从桌子上下来,并在推拒着艾伯赫特的时候说道:“我很饿了!真的!我们还有多久能吃饭?”   绿眼睛的贵族很不相信她地看向她,林雪涅则用她能想到的,最真挚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恋人,并还要委屈地揉揉肚子,表示她真的已经很饿很饿了。   在这样看了林雪涅好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才认命地重新开了灶台上的火,并表示:“你还要在等一会儿。”   可是这样之后他又会心疼忙了一天,可能真的已经很饿了的恋人,就在小盘子里装上了一点用来给牛排做配菜的土豆泥,再放上了调料后和一个小勺子一起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先吃一点,但不能吃太多。”   虽说艾伯赫特为两人准备的晚餐已经并不复杂,只是比简单稍丰盛一点,可是当回家本就不早的两人真正开始享用他们的晚餐,十月柏林的夜晚早已到来。而在这样一个已经能够感受到些许寒冷的夜晚,客厅里并不能称得上明亮的暖色灯光却能够让人感受到美妙的温馨感。   当林雪涅切着牛排,并在那之后一口一口地把它们放进嘴里的时候,她会感觉到属于绿眼睛贵族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再感受到了这样的目光好一会儿之后,她不禁在放下刀叉后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虽然说林雪涅在真的这么做了之前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艾伯赫特的贵族,可他却是没能想到自己的恋人居然会在那样之后干脆挡住了自己的脸。于是他也放下了刀叉,并伸出手要去抓眼前这个女孩的手,问她怎么了。   林雪涅:“我……我之前洗完澡出来,连眉毛都没画!没打扮自己,穿得也很随意……”   艾伯赫特:“所以……?”   林雪涅:“所以我现在不想被你这么看。我想等到我好好打扮过之后,在很好看很好看的时候才让你这么盯着看。不然你闭上眼睛一想起我,就全是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艾伯赫特简直哭笑不得,并问她:“那我呢?等到我一天天变得不年轻了,也不好看了,你……”   艾伯赫特并未一次就把话说完,而林雪涅则在他再次开口说出些什么来之前一下反握住对方的手,并十分肯定地说道:“就算哪天你变得不再年轻了,想要让你变得不好看也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林雪涅也再顾不上自己没画的眉毛,还有那许许多多让自己很不满意的地方,并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说道:“你从小到大的样子,我都喜欢……而且每次我觉得我已经喜欢得不能再喜欢的时候,你都还能变得让我更喜欢一些……”   听着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不禁笑了起来。那是自己的心又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一种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的感觉,也让他不禁抓住恋人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那样的虔诚和柔情让林雪涅不禁在努力了好几次之后鼓起勇气说道:“我爱你,艾伯赫特。过去很爱,现在很爱,以后应该还会更爱。”   这句话语让绿眼睛的贵族愣住了,并在好一会儿之后在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向恋人的时候说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够遇见你,雪涅。”   可没曾想,林雪涅却是在听到那句话之后一下就哭了出来。那应该是感动的泪水,并不甜,却绝不苦涩,也让她很快就抽回了被艾伯赫特抓住的手,并提醒对方快些好好吃饭!   然而就在这间屋子里满是温馨和爱意时,这片夜色中却是由远端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以及隐约可见的火光。   只是在这天的夜里,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自己的恋人察觉到那些之前起身拉起了厚厚的窗帘,为她遮挡住了那些。   那是犹太人的集会以及他们对纳粹政府所提出的抗议。抗议纳粹德国向他们中的一部分所发出的通牒,以及即将实行的驱逐出境…… 第168章 chapter 169   【亲爱的哥哥:   我感到很害怕, 前天晚上我们被装上了闷罐车, 和很多很多人一起被运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运我们的队伍长得都看不到头, 也看不到尾巴。爸爸告诉我, 他们要把我们赶回波兰, 可是波兰也不想要我们, 他们也讨厌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最后会去哪里。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呀?德国是他们的家,可那也是我们的家啊。   真希望有什么人能来帮我们。】   1938年11月,   法国巴黎。   这是一名年仅17岁的犹太少年, 他的名字是赫舍尔·格林斯潘。数天前,他收到了一封由他的妹妹给他寄来的信。信中,他的妹妹告诉他, 有许许多多居住在德国的,像他们一样的犹太人在被德国政府下达了让人茫然无措的最后通牒后,很快就被送至德波边境。   那让他感到焦急, 也让他感到愤怒。   事实上,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德国人, 可德国却依旧是他出生的国家。在他的记忆中,那里的人似乎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他们。但在他年幼的时候, 那还仅仅只是不喜欢,仅此而已。   可随着他愈渐长大,随着共.和国政府被一个对于整个德国有着绝对统治力的独.裁政.府所取代,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说犹太人不再拥有成为政.府公职人员的权利。   而后,他们说犹太人不被允许进入音乐厅,展览馆,也不被允许进入到公共浴室,仿佛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再然后,大街上开始明目张胆地张贴各种海报,劝说德国人不要去到犹太人的商店买东西,并号召民众自发抵制所有由犹太人制造、或仅仅只是由犹太人经手的商品。   如果说,这些他们都忍下来了,那么现在呢?   这些人甚至要夺走他们居住在德国的资格!   在收到这封信后,犹太少年格林斯潘心下焦急又六神无主地去找到了德国驻法国大使馆,并去到那里求助,希望那里的人能够帮助这些正被驱逐至德波边境的犹太人。但后者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他的请求?   这样的事,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结果。   于是这名犹太少年冷静下来,并开始思考,企图寻求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嘿,赫舍尔!”   和格林斯潘同样住在那片屋舍的一个男孩在看到他的这位邻居后高兴地向他打了声招呼。可是有着俊秀外表的犹太少年却似乎并没有听到邻居对他喊出的话语,并在低着头往前走的时候撞到了对方的肩膀。   那让先前还高高兴兴地用法语和他打招呼的男孩有些弄不清情况,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并且嘟哝了一句:“怎么回事呢?”   可格林斯潘却是走出了好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撞了人,并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却也不说话,并继续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   在属于他的,窄窄的单人居室里,藏着一把他好容易才弄来的枪。   现在,他就回到了那里,并拿起了那把被他藏在了床底下的□□。   这是他考虑了数天后所作出的决定——既然德国驻法国大使馆的官员不愿意帮助那些正等待在寒冷的德波边界的,数以万计的犹太人。那么,就用他们的鲜血来换取整个欧洲对于那些犹太人命运的关注吧。   他要让整个欧洲社会都知道这件事!   他也要让这些可恶的人知道他们犹太人不是软弱可欺的!   坚定了这个想法的犹太少年眼神一冷,并把那把□□装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在思索片刻后,他把自己的手也放到了装有□□的那一边口袋里,掩盖住□□的形状,而后便走出门去,循着数天前曾走过的那条路,去往德国驻法国大使馆。   然后,他就等在了那里。   由于他在前些天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这里,并且还因为他的不依不饶而被当时接见了他的德国驻法国大使馆三等秘书恩斯特·冯·拉特找人赶了出来。因此,今天的他当然再不可能用和上次相同的方式进到那里。   躲在大使馆所在建筑转角处的格林斯潘又看了看自己的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握着一把□□的右手。   是了,这一回他身上藏着武器,原本也不可能骗过这些安保人员的眼睛。   因此,他只能在这里等着,等待一名大使馆里的外交官出现。   为了引起欧洲社会的足够重视,能够枪杀大使先生固然是最好的,可他根本没有见过德国驻法国的外交人员中最重要的那一位。为了以免弄错人,他只能把自己的目标放在自己唯一认识的那个人身上——在前些天的时候曾接见过他的三等秘书恩斯特·冯·拉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而夜色也慢慢降临。这名在德国驻法国大使馆内工作,也在那里居住的外交人员和他的几名同行者一起从大使馆内走了出来。   他们的交谈声中混杂着一些笑声,似乎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开始了一个有趣的话题。   藏身在大楼转角处的格林斯潘在听到那些德语的交谈声后警觉地探出头来,并在那一行死人中看到了他在前些天曾见过的大使馆三等秘书,恩斯特·冯·拉特。   于是他仅是在片刻的犹豫后就猛吸一口气,并从他的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向着正要走向一辆黑色轿车的几人快步走去。   “拉特先生。拉特先生。”   身后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并用德语呼喊起这位德国外交人员的名字。这让三等秘书冯·拉特下意识地带着笑容转头看去。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他在前些天还曾见过的那个说德语的犹太少年正用阴鸷的眼神看着他,而放在右侧风衣口袋里的手也在那个时候抽了出来。   “不好!!”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知道是谁先用德语喊出了的这句话,随之而来的……则就是带着隐隐兴奋的三声枪响,惊恐的尖叫声,以及一个属于男孩的高声说话声。   “今天,我在这里枪杀这个男人,是因为他所忠于的政.府对我们犹太人的任意欺凌!已经有很多年了!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犹太人在德国受尽了不公正的待遇!现在,他们甚至还想把居住在德国的犹太人赶去波兰!”   当这个犹太少年高声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街头慌乱的法国人停止了奔跑。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人在找到了能掩护自己的东西之后躲在那之后,在惊恐之余看向那个外表还青涩稚嫩的男孩。   早在决心这样做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命运的格林斯潘喘息着,看向周围的人群,并在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后用尽可能坚定有力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我对他们这些行为的应答。全世界的犹太人都会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不会再软弱下去了!”   1938年11月7日至8日的凌晨,德国柏林。   在这天的深夜,盖世太保与党卫军的一部分人员被紧急召唤到了指挥部。有着绿色眼睛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上尉也在被传召的人员之中。   而此时距离几乎引发了一场世界级战争的慕尼黑危机才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短暂的拍平静也并不足以让人淡忘那场危机时的惊心动魄。也正是因为这样,许多人在被传召过去的时候,心中所想的还是那场危机之后的余波是否又激发了什么。   可是当艾伯赫特抵达指挥部的时候,他却是看到了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明天即将发行的《人民观察家报》的头版头条,而宣传部的人则就示意他们拿起那张报纸看一看上面的标题。   【《巴黎发生犹太袭击事件,德国大使馆成员中弹,生命垂危》】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任何一个对于政治有着哪怕些许敏感度的人,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会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就是今天,今天傍晚的时候。”   于是艾伯赫特又接着问道:“那名外交官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有两颗子弹击中了我们的这名外交官,现在我们已经派出了最好的医生去巴黎救治他了,但是情况可能并不乐观。”眼见着另有几名党卫军和盖世太保的军官也走向了这里,那名宣传部的相关负责人说道:“元首阁下知道这件事之后非常震怒。”   或许“元首阁下感到震怒”这样的话语每每出现都意味着一场暴风雨的袭来,因此那些在深夜被召唤来此的党卫军以及盖世太保们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过后,绿眼睛的贵族说道:“那个人枪杀了我们的外交官,每个德国人都会感到震怒的。”   就是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那扇从刚才起一直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了,而站在里面的,则就是这个强悍帝国的统治者——阿道夫希特勒,还有纳粹的宣传部长——戈培尔。   一场可怕的报复行动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犹太少年赫舍尔·格林斯潘刺杀德国驻法国大使馆成员的事是真的,并且这也是大家所熟知的“水晶之夜”的导火索。也是从这次事件开始,纳粹德国开始对犹太人下狠手了。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集中营里其实是只关政治犯的……   我在网上搜到了一篇和这件事有关的中文报道,但是上面提到的信息来源处的那本书我没有找到,然后上面有关这件事的报道和我在德国历史博物馆里所了解到的也有一定的出入。   那篇报道上说格林斯潘是在大使馆里面谋杀的恩斯特·冯·拉特。但在我的印象中格林斯潘先前找过人家一次,说希望能帮助他们。第二次才上去杀人的。那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带着枪进到大使馆里面。而且再退一步来说,带着枪的人本就不太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到大使馆这样的地方,所以我给改到街头刺杀了。   然后根据那篇报道上的描述,格林斯潘杀外交官是为了泄私愤,杀人之前居然说的是“你这个肮脏的德国佬"。那样的话,这个无脑少年根本不用去杀外交官,随便去一家有德国人聚集的酒馆狂开枪就好了。但是在德国历史博物馆,人的意思是,格林斯潘杀外交官是为了引起欧洲社会对他们这些犹太人命运的关注。我感觉这可能更靠谱一些,然后结合当时的情况,我又想到了他可能也有想要报复的意思在里头。   如果大家对这个人感兴趣,可以去我的新浪微博号【琅俨】的主页搜索“格林斯潘”,上面有这个犹太少年的照片,还有1938年11月8日的那张《人民观察家报》的照片。 第169章 chapter 170   这天的清晨, 当林雪涅醒来的时候, 她的意识才突然回笼。然后,她便想起昨天在她入睡之后, 她的恋人似乎出去了一趟, 然后等到天快要亮的时候, 他才带着一股子寒冷的味道回到这里。   当林雪涅想起这些, 她不禁看向尚还陷在熟睡中的艾伯赫特,而后吻了吻他的眼睫。   事实上,在林雪涅起身的时候,睡得很浅的艾伯赫特就已经醒了,而当林雪涅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个吻的时候, 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把人抱紧了怀里,并反复习惯使然一样地将一个早安吻落在了恋人的嘴唇上。   林雪涅:“我要去上班了,你呢?”   艾伯赫特:“我可以在这里待到中午之前。”   林雪涅:“那我在厨房给你留一点三明治, 你要记得啊。”   说完,林雪涅又轻轻地吻了吻恋人的嘴唇就起身去洗漱,换衣服, 并且准备两人份的三明治。当林雪涅这样在屋子里忙碌的时候,本该沉沉地睡去的艾伯赫特却是睁开了眼睛, 并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板上看着自己的恋人。并在林雪涅就要出门之前突然出声叫出她的名字。   “雪涅。”   “嗯?”   当艾伯赫特叫出林雪涅名字的时候, 她正站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描上眉毛。在听到属于绿眼睛贵族的声音时她很快回过头去,可是艾伯赫特望向她的眼神却让那种轻快的感觉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她就听到艾伯赫特对她说:“这两天的晚上, 不要出门。要尽早回家。”   一直到出门的时候,这句话都停留在林雪涅的心头挥散不去。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恋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对于未来几年的欧洲大势,她的内心当然是清楚知晓的。可是对于精确到每一天所发生的事,艾伯赫特的了解当然会是远远超过她的。   也就是说,很快就会发生一件大事了……   并不是对于她所身处的这个时代太过木讷才会意识不到接下去很快要发生的究竟是什么,而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所会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根本无法记得那之中的每一件事都会在哪一天发生。   于是她所能做的,便是在盟军的空袭抵达柏林之前,相信艾伯赫特对她所说出的每一句提醒,却永远不去向对方问出为什么。   可是在这一天,仅仅是在林雪涅路过第一个报摊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究竟是什么了……   《人民观察家报——巴黎发生犹太袭击事件,德国大使馆成员中弹,生命垂危》   作为纳粹的党报,《人民观察家报》上的言论具有官方性质。除此之外,它还拥有着非常可观的发行量。当林雪涅看清这份报纸上的头版头条时,她很快就去买了一份。而当她在去往报社小楼的路上就忍不住看起了这份报纸上第一段话的时候,这份报纸的头版上所叙述的“犹太袭击事件”早已成为了让路上的行人们义愤填膺的话题。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这个犹太人是想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对他们好一点,只要是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犹太人的国家,我们日耳曼人的生命都会是得不到保证的。”   “看起来他以为他的所作所为会让我们害怕到瑟瑟发抖,而不是愤怒。”   “因为他们在遇到这样的事之后就只会去害怕。这些犹太人会喜欢像别人展现他们的强硬,但你只要比他们更强硬,之后的结果就会很有趣。”   当林雪涅进到自己工作的报社小楼时,她的同事已经就今天早上的最新新闻议论起来。并且每一个声音都是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愤怒的。由于这个话题让每个人都竞相想要加入其重,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林雪涅,只有一位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岁数的,担任助理一职的女孩过来和她说了早上还,并小声问她是不是想要一杯咖啡。   林雪涅才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并向那个女孩道了声谢谢,她就被一个更激动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犹太人口口声声说我们没有给他们公正的待遇,但他根本就不是德国人,他只是在德国出生的波兰籍犹太人!现在我们只是让这些波兰籍的家伙滚回波兰去,然后这群嘴上说着厌恶德国的犹太人就能因为愤怒而袭击我们在法国的外交人员了!”   这是阿道夫·希特勒同志下的,铁血的,军国主义的德国。   他们厌恶曾经软弱的自己,更厌恶在有着犹太血统的魏玛共和国统治下的,需要向英法摇尾乞怜才能得以生存下去的自己。   显而易见的,《人民观察家报》在这天的头版头条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愤怒。   这不仅仅是对于那个17岁犹太少年的愤怒,而是对于犹太这个符号的愤怒。在《人民观察家报》之后,德国的许许多多家报纸都跟进了这场报道。而受袭的外交人员“恩斯特·冯·拉特”的名字则成为全国上下最牵动人心的一个名字。在德国的电台里,更是实时播报着身中两枪的这名29岁外交人员的伤情。   仅仅是在半天之后,当林雪涅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看到对于这件事感到义愤填膺的德国人在街头所作出的演讲。有许多路人在听到了那个人高亢的声音时就围聚了过去,并在那名作出了演讲的德国男人每每说到精彩之处的时候发出赞同的声音。   在经过那些人的时候,林雪涅只是稍稍停下了一会儿脚步,而后就因为出门前恋人的叮嘱而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无论如何,此时街上的那种与她所身处的时代全然不同的气氛依旧还是会让她感到有片刻的失神。   在半个多世纪之后的欧洲大陆上,就算是发生了比这严重得多得多的袭击事件,街上也只会出现鲜花蜡烛,以及劝说人们不要去仇恨的,轻柔的声音。   但是在这里,却到处都是高喊着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声音。   在经过一家肉店的时候,林雪涅以比往常更快的速度进去买了些东西。而在她出来的时候,街上的一个正在独自玩着风车的小男孩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眼见着这个小男孩就要踩着小鸭子一样的步子从人行道上走到马路上去了,抱着一袋食物的林雪涅不禁快步走过去,并拉住那个小男孩。   “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望向林雪涅的样子似乎有些迷茫,随后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童稚的笑脸,并朝着林雪涅身后看去。几乎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先前还在商店里买东西的男人冲了出来,并很快一把抱起孩子。直到他把这个小男孩抱起来,这个看起来显得有些紧张的男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会有些吓到自己眼前的这位小姐了。   他朝林雪涅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应该说一声请原谅还是别的什么词。于是林雪涅向他开口问道:“你是他的父亲吗?”   “是的。”随着男人的这句回答,被他抱在怀里的这个小男孩也正好笑了起来,并喊了他一声“爸爸。”   闻言,林雪涅很快就说道:“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了,他刚刚差点就自己走到马路上去了。”   男人朝林雪涅点了点头,并说了声谢谢。可是在那之后,他就用另一门语言和自己怀里的儿子说起了什么。这是一门林雪涅虽不懂,却能够辨认出语种的语言——属于犹太人的语言,希伯来语。   看着眼前的父子俩之间的相处,也听着眼前的那名父亲对他的儿子说出的,严厉中又带着许多爱意的话语,林雪涅到底还是停下了已经迈开的脚步,并转回身来对那名父亲说道:   “请原谅,也许您会觉得我有些冒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离开德国吧。这里对于犹太人来说,不会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了。而且它还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可没曾想,林雪涅的这番话语非但没有让眼前的这个说希伯来语的男人对她道一声谢谢,反而还让男人流露出戒备的神色,并且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她。   林雪涅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离开之后还要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吃人野兽一般看她的父亲,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孩子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而后,她才茫然失措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袭击事件的一天之后,仿佛每个德国人都知道了那名受袭的外交人员“恩斯特·冯·拉特”的名字,并且仿佛每个德国人都在关心着这名身中两枪的,对于犹太人其实还有着深刻同情的29岁外交秘书的伤情,希望他能够奇迹般地好起来。   可他的医生终于还是在两天后,也就是11月9日的晚上宣布了他的不治身亡。   这是一个对待犹太人素来强硬、也有着历史悠久的反犹传统、甚至在一百多年前就曾把许多在本国居住的犹太人赶去波兰的国家。   当他们得知了“恩斯特·冯·拉特”之死的时候,他们究竟会是有多么的愤怒。   而当纳粹的高官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则正好要开始啤酒屋政变15周年的纪念活动。   15年前,纳粹党的领袖阿道夫·希特勒正是在这间啤酒屋里发动了政.变,意图推翻魏玛共和国的统治,却是并未能够得偿所愿,甚至还被巴伐利亚政府解散了他们的冲锋队,也将阿道夫·希特勒送进了监狱。   现在,当年的失败者已经夺取了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成为了绝对的统治者。而纳粹党的高官们就聚集在这里,看向坐在正中位置的阿道夫·希特勒,等待他因恩斯特·冯·拉特之死而发表演说。   雪一般的沉静代替了冬日的啤酒屋里本应有的畅快与热闹。而在这片沉静中,出席了这场纪念活动的纳粹高官们却分明听到了寒风呼啸的声音……   大火燃烧起来。   它照亮了那些遍布德国的犹太教堂、商店、与住房,与散落满地的窗玻璃碎片,还有叫骂声和哭声一起划破黑夜,成为了一幅名为“水晶之夜”的画卷。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170章 chapter 171   在11月9日的晚上, 袭击突然爆发。   尽管生性谨慎的犹太人早就料到了那名德国驻巴黎的外交人员的遇袭很可能会遭至德国人对他们的仇恨, 也因此而减少了外出。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会遭受这样一场波及全国的, 付诸以武力的报复。   首先动手的, 是在党卫军指挥下的冲锋队队员, 以及希特勒的青年军成员。他们穿上了自己在平日里所会穿的常服, 伪装成普通德国人的样子高喊起口号,并砸碎了犹太人的窗玻璃,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犹太人的教堂和商店。   随着他们看似自发,实际上却井然有序的行动,德国民众中对于犹太人深恶痛绝的那一批人也被煽动起来。他们从自己的家里冲出来, 并跟着每条街道上的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领头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那些犹太人抛掷出去。   一些店主连夜赶回自己的商店, 企图保护自己珍贵的财产,却是被人动作粗鲁地拉开,甚至是殴打。如果他们企图反抗, 甚至是挥舞起棍子打跑自己店前的那些人,他们就会被抓走。被抓去一个他们在此前从未见到过的可怕地方。   而这样的可怕场景持续了整整一晚上也没有停止。   第二天的早上, 由于艾伯赫特的特别关照,他在党卫军内部的一位下属来到林雪涅家的楼下, 并开车送她去到她上班的地方。   “格罗伊茨上尉是正确的,这两天很不太平,您如果还像往常一样走在街上肯定很不安全。”   林雪涅不知道艾伯赫特是怎么向他的这位下属解释的她的身份, 以及两人的关系,那名看起来比艾伯赫特还要稍年轻一些的,身穿黑色制服的军官在对待林雪涅时态度谦和有礼。当他用这种平和而又关心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林雪涅怎么都无法把这个人和街上正在施加着暴行的那些人联系在一起。   可只要仔细分辨他说着这些话语时的语气,你就能明白,这个年轻人对于街上正在发生的那一切都是赞同的。   “老实说我们有时候也分不清他们。如果每个犹太男人都能头上戴着那顶小帽子,那区分犹太人和非犹太人就就容易得多了。昨天晚上就有一些我们的本国公民被当成犹太人了。他们现在的情况都不太好,我们也正在登记和寻找那些误伤了德国人的家伙,也会给那些被误伤的人免去那些医疗费用。”   由于许多街道上的路况都并不好,因此那名特意来送林雪涅上班的党卫军军官饶了一段远路。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对林雪涅多说了两句,并在那之后“嘶”了一声,并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向林雪涅问道:“您能别告诉格罗伊茨上尉,我和您说起过这些吗?”   当那名年轻的军官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会发现坐在后排座位上的那名年轻女性似乎已经被街道上的情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的那双黑色的眼睛睁大着,仿佛想要记下眼前的这一切,又似乎有些懵了。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属于女人的哭叫声传来。就在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头上戴着小帽子的,手上举着一把斧子且身材魁梧的男人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则一哄而上,痛打刚刚伤了他们的那个犹太男人。   “我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或许是笃定林雪涅只要坐在这辆车上就一定会是安全的,弄不清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路况又是如何的这名党卫军军官在对林雪涅说出了这句话后就下车往前查看去了。   就是在此时,林雪涅看到了从一栋民居里伸出脑袋探望着的亚洲面孔,又或者说……中国面孔。他们躲在楼道里,又难掩对于前面所发生的那些事的好奇。   很快,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她说着让林雪涅感到熟悉的乡音,责备她的几个同学,并喊人别再往外张望。就在那几张年轻而鲜活的面孔要转回头去的时候,他们的视线对上了正坐在车里的林雪涅。   他们之间虽没有隔着一个很远的距离,可林雪涅依旧可以辨认出那几张面孔上的每一种情绪,并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在看到自己时所发出的“咦”的一声。   不等林雪涅和那几个中国人进行更多的交流,那名往前跑了几步的日耳曼人就跑了回来,并对林雪涅说道:“前面是一个犹太人聚集区,我们得换一条路走。”   说着,他就在上车后很快倒起车来。   随着车子的发动,他们很快就开到了几条街之外。而仅仅是在这点距离以外的地方,街上就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愤怒而激动的人群聚在一起,而一个看起来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则就站在几节台阶之上的位置向这些人发表她的演说。   “是,这些犹太人当中一定是有着无辜者的。不可能这个群体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我们抱有着深深的仇恨并且伺机而动。但那又怎么样呢!在犹太袭击中丧命的那名德国外交官难道就不无辜了吗?他还是一名对于犹太人抱有同情的德国人,可犹太人有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放过他吗!没有!那个男孩才只有十七岁!可他根本就不在乎被他盯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们也不应该比我们的敌人更仁慈!”   随着这个女人说出铿锵有力的那些句子,周围的那些人都疯狂起来,并不断地为她的演说而叫好。而更可怕的时候,当那些有力而充满着攻击性的语句在林雪涅的耳边响起,就连她也有了瞬间的失神,并在产生疑惑后问自己:那个人说的真的是不对的吗?   这样的念头才一起来,林雪涅就连忙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并摇起头来。   但在那之后,先前的那个和她打了一个照面的中国女学生年轻而稚嫩的脸蛋就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怎么也无法挥之而去。   那让她开始去思考,在水晶之夜爆发之后,欧洲形势逐渐严峻起来的那一天天里,生活在二战德国的那些她的国人们会怎样。   而一旦她想起这个问题,就再也无法停止脑海中闪现的那一幕幕,一幕幕的画面。   11月10的晚上,在犹太人的住宅、商店、以及房屋上燃烧了一整天的大火终于熄灭。而诉说着暴力的声音也渐渐停止,仅仅余下女人们的哭泣声。   阿道夫·希特勒并没有想过要隐瞒这场在德国的多座城市同时发生的报复行为,而欧洲的多家报刊媒体上也都报道了这起事件。但也仅仅只是这样,如此而已。   尽管那名年仅十七岁的犹太少年以如此极.端的行为来引起了整个欧洲对他们这些犹太人命运的关注。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人是真正想要帮助他们的。   这样不顾自己生死的举动,却仅仅只是引来了仇恨和报复。   可是狱中的赫舍尔·格林斯潘在知道这件事后究竟会是作何感想却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他成功地把和他一样的,成千上万的犹太人带到了公众的面前,自己却被遗忘在了角落。   他枪杀了一个自己眼中的仇人,却换来了数以千万计的同胞们噩梦的开始。   一开始的时候,这只是一场被震怒掀起的报复行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成为了当权者手中的一杆枪。一杆瞄准这些富有的,做梦都想要复国却并不强大的犹太人的枪。一杆无往不利的,可以化作千种形态的枪。   很快,秘密警察的全国领袖戈林提出要向德国犹太人索要十亿帝国马克,以作为这些犹太人对于巴黎事件的赎罪金。他下令,所有在德居住的犹太人必须在规定期限内把全部财产的20%上缴给德国的税务部门。   一万一千余名犹太人被关进集中营,并只在同意为了纳粹帝国的“雅利安化”放弃所有财产且移居他国的情况下才能够被释放。   当权者以国家的名义向整整一个族群进行勒索,这种事在过去根本闻所未闻。   但在1938年的11月,犹太人还拥有选择的权利——放弃所有,然后离开这个国家的权利。   在1938年的11月,也没有人会想到,不久以后这样的“审判”还会逐渐蔓延至其它更多的族群。   被纳粹政权认定为“劣等人”的犹太人、波兰人、苏联人、吉普赛人、新提人。   甚至是拥有“雅利安血统”的研究圣经者、与社会格格不入者、领取救济者、有前科的刑事犯、同性恋、性.生活放荡者、改行者……   在这样的“大清洗”中,人们最终将会意识到,没有什么人会是绝对安全,并且永远安全的。 第171章 chapter 172   1939年5月,   柏林, 华人街。   “您好,我听说您这里办的华人报纸在旅居德国的中国人里很有影响力。也有很多同胞都一直在关注着你们的报纸。”   “林小姐过誉了。我们这里只是学生团体自发印刷了报纸, 性质和您供职的《施普雷河日报》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说是半卖半送, 但基本上都是送的比较多, 也没有报停会卖我们的报纸。基本都是学生和当地同胞之间互相传递。当然, 我们也会在华人街的一些餐馆和商店里寄卖报纸,但是传播的力度和影响力也是很有限的。”   四月的时候,林雪涅在想了好久之后几经辗转,并最终找到了一家由中国学生群体创办,并由当地华商资助的, 不定期发行报纸。   虽说林雪涅现在也算是进入到了德国的新闻报刊界,并且也认识多家报纸的记者。但她所注意到的这家华人报纸却和她所在的这个群体不是一个路数的。因此她好容易才和对方接上了头,并有了这次会面。   显然这份报纸的负责人自己都对林雪涅的约见感到十分意外。   他不是不知道《施普雷河日报》的记者雪涅·林。但由于林雪涅在报纸上的署名并不是她名字的中文拼音, 而是德语单词“雪”,这名负责人怎么都没能相想到,那名曾在战争几乎一触即发的时候只身前往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的边界, 并拍下了珍贵照片,在业界很受好评的女记者竟是他们的同胞。   而现在, 他的这位同胞不仅主动找到了他,并还向提出了想要为他的报纸供稿的请求。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果说, 我想要在你们的报纸上刊登一篇我的文章,这样的请求是可能实现的吗?”   “当然!这会是我们的荣幸!但是请原谅,因为我们的报纸基本没有办法得到盈利, 所以给您的稿费……”   “不,我不需要稿费。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刊登我的这篇文章。”   当林雪涅把话说到这里时,报纸的负责人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并谨慎地向林雪涅问道:“请问您想要发表一篇怎样的文章?”   然后,他就听到林雪涅回答他说:   “一篇劝说所有居住在德国的中国人离开这里的文章。稿子我已经带来了。”   …………   “近来苏联人的间谍行动已经十分猖狂了。从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到立陶宛,还有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到处都有他们扶持的力量在渗透。”   “这些从苏联渗透过来的力量是想要获取情报吗?”   “不,如果他们有意识地进行间谍活动,那样反而会让我们的工作变得更简单。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布尔什维克主义者的活动并不寻求得到些什么,而仅仅是想要把他们的思想和理念传播出去。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受苏联扶持的。这样,找出他们,再分辨出他们就很难了。”   在党卫军的指挥部,有几名和艾伯赫特同级别的,或是等级更低一些的,负责情报的军官正在就近来渗透进德国的那股布尔什维克力量进行信息互换。一份拥有嫌疑的人员以及社团组织的名单摆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当艾伯赫特开始阅读这份名单的时候,他很快就在那份名单中看到了一个华人团体的名字。那是一个会不定期发行报纸的华人团体,由于党卫军的情报组织并不清楚应该怎样来为他们命名,就干脆用他们发行的那份报纸的名字来作为他们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的视线在那段介绍上停留了数秒钟,坐在他身旁的一名党卫军中尉适时地开口解释道:   “这个中国人团体是我负责的,我已经盯了他们很久了。他们会在不定期地在他们的报纸上散播一些红色言论,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自发的组织,做得也很隐蔽。但是两个月前他们和一个在我们的档案中有记录的共产国际专员有了接触。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你还给他们做了剪报?”   说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不禁看向这本资料本的后续内容。发现他的这名同僚不仅给出了简略概要的信息,还在上面附了那份报纸上的部分内容。   或许是因为中文这门语言在此时的欧洲实在是太少见太少见了,很少有能够翻译它的人。这位党卫军的情报官为了能够了解这个华侨团体,也是请了对自己的工作并不知情的中国在德留学生来对此进行翻译。   但即便是这样,想要将他们的每一期报纸都逐字翻译下来还是很困难。因此,那名情报官只是查取了一些具有红色含义的字眼,并让手下人帮忙比对,然后将其标注出来,仅仅是翻译出那一句话,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一段话。   可是有一篇文章除外,它得到了被通篇翻译的待遇。   显然其它情报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向坐在艾伯赫特身旁的那名情报官问道:“为什么这篇文章被完全翻译出来了。”   这名党卫军中尉与艾伯赫特说话时的声音虽然并不大,但在在座的人都在看着手里的资料时,这样的声音也足够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力。   而艾伯赫特所提出的,似乎是一个好问题。又或者说,这起码是一个让负责盯梢这个华人团体的党卫军情报官感到很有趣的问题。因此他未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因为我找来的中文翻译在看完这篇文章之后就跑了,回到中国去了。临行前给我留下了这篇文章的德语译文。”   这名情报官才说完这句话,已经开始阅读这篇文章的几名情报官中就有人笑出声来,并说道:   “写这篇文章的人很有趣。她认为又一场世界级的大战很快就会打响,而且这场战争无论是波及的范围还是战争的惨烈程度都会远远超过上一场大战。一旦战争打响,整个欧洲只有隔着一条英吉利海峡的英国才能勉强算是安全的。”   或许是因为这篇文章在字里行间中都隐晦地表达了这样一种有趣的想法——德国将在这场战争中将拥有无比强大的,毁灭性的力量——因此,这些党卫军成员都可以称得上是抱着一种饶有兴趣的态度在阅读着这篇文章。   【欧罗巴大陆上的国家为了维持和平以及自己的利益而相互结盟。可这种和平一旦被打破,欧洲境内错综复杂的盟友关系就只会让战争局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但在任何时候,战争的硝烟都不可能波及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范围。如果想要继续生活在不被炮火击中的土壤上,美洲大陆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在那里,我们的同胞或许得不到尊严和承认,也永远不会被他们的主流文化所认同以及接纳。   美国所呼喊的自由与民主只是他们手中无往不利的武器,让他们感到自豪的人人平等也只会出现在某部分族群的身上。   现在,我们拥有的,还能继续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在我们还能够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们得弄清楚我们心中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当艾伯赫特在这篇文字中找到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时,他的阅读就变得慢了下来。而当他读完这篇文章后,他说道:“写出这篇文章的人在劝她的同胞离开欧洲。要么去美洲大陆避开很可能会发生的战争,要么回到他们的祖国去决定中国的未来。”   “是的,而且看起来冷静的文字,煽动性却非常强,和共产国际经常宣传的那套也很不一样。我找的那名翻译就响应了它,临行前跟我们的人说,他准备好回国去参加战斗了,也祝他们的朋友德国一切顺利。”   听着这番话语的绿眼睛贵族在他的同僚们也对此感到饶有兴趣地阅读那篇文章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作为资料附在那里的报纸。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署名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中文字里的两个——林雪。   这一天的艾伯赫特回来得格外的晚。尽管他的工作属性早已经决定了他不会是一个能够准时下班的人。但是在今年的四月,捷克斯洛伐克彻底解体之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晚回来了。   当绿眼睛的贵族回来的时候,林雪涅正坐在她的书桌前看书。暖橘色的灯光让让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温馨极了。她听到让她感到熟悉的脚步声,并起身,跑去客厅,给了自己的恋人一个拥抱。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被一些工作耽误了。”   “那你饿不饿?我给你留着一些吃的。”   当林雪涅向艾伯赫特问出这句话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的时候,她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并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恋人。只见对方的脸上多了一些往日里所没有的疲惫以及复杂神色。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林雪涅这样问道。   然后艾伯赫特向她问道:“我这里有一些中文的资料,想让你帮我翻译成德语,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听到这样的请求,林雪涅欣然答应,并问道:“你是着急想知道那些中文的内容吗?还是想要一份正式点的翻译?如果只是想知道内容,我可以一边看一边说给你听。”   绿眼睛的贵族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从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拿出一份被折叠好了的中文报纸。仅是看到了那份报纸上的那个标题,林雪涅就变了脸色,并怔怔地沉默下来。   然后,她就听到恋人对她说:   “这是一份华侨团体办的报纸,我想知道这篇文章里写的是什么内容。” 第172章 chapter 173   即便是在普通人当中, 林雪涅也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在1918年的布拉格与弗兰茨·卡夫卡通信的那段时间可真的称得上是让她心力交瘁。   而现在,她所面对的是一个在党卫军中负责一定许多情报工作的, 懂得用许多残忍手段让人说出他所不愿袒露的秘密的人。   仅仅是在绿眼睛的贵族拿出那份中文报纸的时候, 林雪涅脸上的表情以及神色的变化就已经出卖了她。于是他的恋人也停下了展开报纸的动作, 并深吸一口气道:   “所以这篇文章的确就是你写的, 对吗?”   “所以你也不是想要我帮你翻译这篇文章的内容,对吗?”   就连林雪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样反问自己的恋人时,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感混合着被最亲密的人怀疑、试探的委屈和愤怒袭向了她的心。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但她却顾不上掩饰,也顾不上去擦一擦它, 却是直直地面对自己的恋人,并对他说道:“如果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大可以直接问我。”   “雪涅。”当艾伯赫特叫出恋人的名字时,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为谁做什么。”   当林雪涅听到这些话语时,她感觉到了一丝迷茫。她感觉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恋人看向她的目光却分明在告诉她——不, 你不知道。   艾伯赫特:“你知不知道今天在党卫军的指挥部,你已经被人盯上了?我的几名同僚都怀疑你在为苏联人做事, 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却粗心大意,在无意间泄露了许多重要情报。”   林雪涅:“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让我的那些同胞们离开这里……”   艾伯赫特:“是的, 你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你甚至还给他们暗示了一个期限。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期限的?你不喜欢苏联却又认同他们。你不信任中国现在的执政政府,却对于苏联扶持的一个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政党另眼相看。”   说到这里,艾伯赫特将那份报纸收回他的外衣口袋。因为常年摸枪而带着茧子的, 漂亮却又危险的双手轻轻放在了林雪涅的肩膀上,那一点点的力道就已经足够人挣脱不开。而后拥有这双手的人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恋人,看向她的眼睛,不让她的视线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所有人都在猜测你的真正立场,猜测你到底在为谁工作。”   在良久的等待后,林雪涅终于开口,并说道:“我不为任何人工作。我也只被我自己的良知驱使。它让我不得不去做些什么。”   这是林雪涅发自内心的回答,可这显然不会是能够让她的恋人,那个肩膀上扛着很多重担的男人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松开了自己的恋人,带着满满的疲惫,他说道:“进门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我告诉你,我被一些工作耽误了。其实我去找了和你接头的那个人,雪涅。我得在其他人之前先找到他。”   当林雪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完完全全的恐惧才真正地侵袭了她。她不禁追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让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对其他人说出‘林雪’是谁。”   “你……杀了他?”   当林雪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刚把他的外套脱下,也把衬衣的衣领松开。听到这句话,他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可最后,他还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并那样轻易地就让林雪涅陷入了几近崩溃的情绪。   “这不是真的……”林雪涅一边摇头一边轻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已经被人盯了三个月了。他自以为小心谨慎,可实际上在他和那名苏联间谍接触的时候他就已经暴.露了。他本来也就不可能在情报部收网之后还好好活着。”   “可他会在今天晚上就出事却是因为我!因为我!”   这或许还是林雪涅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这样大声地对艾伯赫特说出些什么。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这间拥有着温馨气氛的屋子就陷入了凝滞的沉默。在长达数十秒的时间里,这对恋人都在进行着一种无声的对峙。   而后,又是林雪涅成为了先开口的那个人。她说:“因为党卫军和秘密警察可能顺着他来找到我,这个对我心怀善意的人就死了。死在我心爱的人手里!”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我不可能让那个人落在和我一样穿着那身黑色制服的党卫军手里!你们只是萍水相逢,他不可能为了保护你咬紧牙关。一旦有人撬开他的嘴,你就会被带走,被关到地牢里!他们不会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相信你不受任何人指使。然后他们就会把我熟悉的,曾经见到过很多次的刑罚和手段都用在你身上!”   “那你就让他们来找我!让他们试试看是不是能抓到我!”   林雪涅甚至是带着喘息说出的这句话,而当她说完这句话,她会看到艾伯赫特的那张错愕的脸,以及被她刺伤的情绪。   又是好久之后,绿眼睛的贵族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今天晚上我们不提这个话题了,好吗?你需要……”   “需要冷静一下?”林雪涅几乎是在落下又一滴眼泪的时候笑了起来,并说道:“不,我现在很冷静,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冷静,艾伯赫特。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过去你可能已经猜到却从来没有和我求证过的事。”   说着,她伸出手来,并轻轻把它放到了艾伯赫特的脸颊上。当艾伯赫特也抓住了林雪涅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后,林雪涅一词一顿地说道: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抓住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连时间也不能。我只是一个不小心……被你抓住了我的心。”   说着,林雪涅又一次踮起脚尖来,吻了吻艾伯赫特的嘴唇。可她的意志却在下一个瞬间呼唤起了下个世纪的柏林。   当她的耳边响起属于2020年的柏林的声音时,眼前的恋人不禁睁大了眼睛,并本能一般地要握紧她的手,但在那个时候,他分明还能感觉到自己所爱的人向前走了一步,可他的手却只能碰触到他自己的皮肤,他的眼睛也再看不到明明就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的那个人……   于是他出声呼喊恋人的名字,可是在时空的缝隙中缓步向前走的那个人却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而捂住了自己的嘴,并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终在走出了这栋楼之后靠着墙壁失声痛哭起来。   她又回到了2020年。   而在2020年的柏林的这条街上,则正在进行着一场游/行。   那是一场反难民游/行。游/行者们举着各式各样的横幅以及标语,用来抗议政府将他们美丽的国家拱手相让给别人。   在最早的时候,他们在冬季的夜晚带着善意,去到火车站欢迎那些从战乱的地方过来的陌生人。   但是随着大量不知身份的人一齐涌入,一切都变了。   干净的街心花园没有了,安定的环境没有了,安全的夜晚也没有了。   当女人们开始抗拒乘坐开往市郊的轻轨,当男人们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家人会在出门时遇到危险,终于有人开始站出来,说他们反对那些糟糕的政策。   但即便是这样,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也只有经历过苦难的,年长的人敢站出来,说出他们心中所想。直到去年和今年,才逐渐有原本对于未来过分乐观也过于天真单纯的年轻人站出来。   可对于这场游/行,此时正沉浸在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中的林雪涅却是无心也无力去关心的。只是这场看起来声势浩大的游/行却能够如她所愿地盖住她哭泣的声音,也让她能够更自在地在这里哭泣。   直到……感到无助的她起身,并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一个戴着帽子也戴着口罩,让人并不能看清他样貌的男孩注意到了林雪涅。他在林雪涅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出声叫住了这个女孩。   “你好?”   可是这样一个声音却并不能唤起林雪涅的注意。但是这个男孩却并没有就这样算了,他三两步就追上了林雪涅,并再次开口说道:“你好?你还好吗?你需要……帮助吗?”   林雪涅这才意识到身旁的这个男孩,却只是反应慢了半拍地回答了一句:“你好?”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了,那个男孩又再次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当那个男孩又再次这么重复的时候,林雪涅才注意到了他的样貌。男孩的个子并不很高,在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摘下了口罩,露出了在帅气中还带上了点可爱的脸。他似乎是认定了林雪涅一定是被什么人冒犯了,因此,当林雪涅在怔愣之后又对他摇了摇头时,他并没有走回他刚才正待着的位置,而是很认真地对林雪涅说道:   “如果有什么人冒犯了你,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说,也许那个人现在还在附近,我们都可以帮助你。”   当男孩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涅才意识到对方到底是误会了什么。于是她努力地想要和这个热心的男孩笑一笑,可她却是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因而她只能带着泪痕说道:“我只是……我只是和我的男朋友吵架了,吵得很厉害。”   “真的吗?”   “真的。”   当这个男孩和林雪涅再三确认,并且每一次都只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后,他才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   在那之后,林雪涅也试着和这个主动对她释放了善意的德国男孩说些什么,仿佛那也是在借着这份交谈来走出这种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的状态。   “你也是来……参加游/行的?”   “对,我是汉诺威人,为了参加这场游/行特意来柏林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特地从汉诺威过来?”   “因为只有柏林和德累斯顿才能有这样的游/行。其它地方都还在呼吁要关爱难民。”   在这个试图帮助她的男孩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之后,林雪涅这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游/行的人群,以及人们手上拉的那些横幅上。   此时有好几个看起来头发都白了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迎面走来,而他们手里举着的横幅也长得让人很难不去注意到它。   那是一副讽刺漫画。漫画上几个有着深色皮肤和大胡子的人惬意地躺在沙滩上色眯/眯地看着美女。而衣着干净、整洁的,有着德国老爷爷老奶奶们却是在态度谦卑地向他们讨要他们手中的饮料罐以换取些许用来生活的钱。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把饮料罐扔向了大海,并恶意地捧腹大笑。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的目光留在那副讽刺漫画上的时间太长了,身旁的那个从汉诺威特意过来的男孩不禁为她解释道:   “德国的人均工作时间和创造出来的财富是全欧洲最高的,但我们的养老金一直都不高。已经有好几年了,很多人在退休之后出来捡瓶子去卖给回收公司。虽然说这种事好像也只有在我们德国发生,但原本这些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一直到那些‘客人’来了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国家还挺富有的。”   男孩在说到“客人”这个词的时候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这不公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让刚刚从1938年回来的林雪涅感到全然陌生,甚至是陌生到了可怕的情景,林雪涅不禁呢喃道:“德国也不该是这样的。”   当林雪涅说出这些的时候,那个刚刚还依旧对林雪涅这样一个与自己有着不同肤色的陌生人释放了善意的的汉诺威男孩恨恨地说道:“早就没有公平了。一个男人先到了德国,然后再把他的四个妻子和八九个孩子一起带过来。这样的男人我们可以养很多万。可就算是这样了,他们还要出来侵犯我们的女孩。”   听到“侵犯我们的女孩”这些连在一起的词,林雪涅不禁猛一下地转头回去看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了几岁的男孩。   然后这个出生在和平年代的,本该无忧无虑的德国男孩就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我的姐姐和她的一群朋友一起去逛圣诞集市。然后……然后……”   男孩连续重复了两遍“然后”,却是没能说下去,并很快诚实地对林雪涅说道:“抱歉,我说不下去。但只要柏林和德累斯顿还能有这样的游/行,每次我都会来的。”   说着,男孩和林雪涅说出了再见,并加快脚步跟上队伍。可在走出几步之后,这个男孩又仿佛还是不放心一般地转头对林雪涅大声说道: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尽量走人多的地方!” 第173章 chapter 174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   首府基尔。   这是一座完完全全的北方城市, 离丹麦已经很近很近,即便是在夏季的七月, 这里的白天也会足够凉爽。   在一座靠近基尔入海口的独栋小楼前, 有着一片漂亮的花园庭院, 庭院里甚至还有着一个爬着小花的绿色蔓藤架。现在, 一个有着柔软金发,蓝色眼睛和高大身材的德国男孩就和他的爷爷一起坐在蔓藤架下。   “我的兄长比我年长了25岁,是一位真正的贵族。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是高大的,沉重冷静的。尽管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但在大部分的时候,我都认为他距离我很遥远。这可能是因为我从来就没能跟上过他。从没能。”   尽管他的孙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可他还从没有和自己的孩子们说起过自己的这位同母异父的兄长。也正是因为这样, 当遥远的,被尘封的记忆在某一天打开了盖子,这位老人就会再无法停下他的回忆。   或许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的孙子给出回应, 此时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陪在他的身边,让他能够好好地回忆自己那位兄长的倾听者。   “我的兄长始终认为, 在那场战争中,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一方是可以代表正义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并非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而是意识形态之争,是理念之战。失败的一方被战胜者摧毁灵魂。而胜出者则能够决定这个世界的秩序,以及我们的后辈将能够拥有或者被允许拥有怎样的思想。他也认为, 真正的勇敢不是当你认同一件事的时候能够告诉世界你认同,而是当你不认同一件事的时候,你能对任何人说出不。”   当蓝眼睛男孩从自己的爷爷那里真正听说了那个名字,也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时,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很快,他迫不及待地要从自己的爷爷那里得到答案,所有一切他想知道的答案。可他又不能打断这位老人的回忆,因此他只能在那里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焦急去等待。   而当他的爷爷埃尔文说到这里的时候,蓝眼睛男孩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因为过于紧张而呼吸急促起来。   接着,他听到自己的爷爷对他说:   “小艾伯赫特,和你有着同样名字的这位爷爷,他虽然很早就加入了纳粹党,但他对于阿道夫·希特勒的反抗却比他的挚友施陶芬贝格伯爵还要更早。”   “可是……可是您从没有和我们说起过他。”   “因为我对他心怀愧疚,小艾伯赫特。”坐在躺椅上的老人转过头去,看向那张与自己的兄长如此相似的脸庞,他不禁心生感慨,并说道:“因为我对他的信仰和理念一直都不理解,我甚至曾在很多人面前诋毁过他,说他是德意志的叛国者,也不承认他是我的兄长。所以当有一天我终于想明白他的苦心和梦想,我当然会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们重新提起他。我感到很羞愧,也怯于告诉你们我曾经的无知。”   “但你给我起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名字。”   “是的,因为我希望我的孙子能够成为和他一样的人。睿智,有着坚定的信念,也比任何人都勇敢。但是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你能够快乐地长大,能够无忧无虑。”   当这位出生于1933年的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湿润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孙子实在是和那位永远都让他感觉连衣角都够不到的兄长太像太像了,当老人望着这个还如此鲜活、年轻的男孩,他会控制不住去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这样看着他,也不会拥有如此清澈的目光。   那个人也总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并伪装自己。   然后,老人就听到他的孙子对他说道:“可是爷爷,睿智、勇敢、又有着坚定信念的人是不可能让自己无忧无虑的。他们注定需要经历很多很多。”   老人的那双浅色眼睛里的光因为这句话而黯淡下来。良久后,他才说道道:“是的,你是对的,小艾伯赫特。”   而蓝眼睛的男孩则几乎是在他的爷爷给予他肯定的时候就带着一种忐忑问道:“我、我的那位……爷爷,他有没有心爱的女孩?”   听到这个问题的老人终于还是笑了,他说:“当然是有的。那是他的一生挚爱。她还在柏林大轰炸的时候救过我。我还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是雪涅,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她有着雪一样的皮肤,她很聪明,也很特别,是《施普雷河日报》的一名记者。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我6岁的时候……”   …………   在柏林遇上了反难民游/行的林雪涅在贴靠着墙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离开了人潮,却是完完全全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她现在该去做些什么。于是她只能在经过了一片台阶的时候坐到了台阶上,并且只是脑袋一片空空地坐在那里。   由于手机在她回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就自动开机了,她收到了几条由她的好友海莲娜给她发来的信息。这是海莲娜在林雪涅上次给她打了电话之后不久就发出的信息。   可这些信息的内容对于林雪涅来说却是滞后了很多很多,而海莲娜在信息中所问她的,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但这能够让林雪涅在如此茫然的时候想到她的这位朋友,并且手指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按起通话键,给这位捷克姑娘拨去电话。可是海莲娜显然不能在她的这位神出鬼没的朋友想要找她的任何时候都立马接起电话。   事实上,林雪涅给海莲娜拨去的那通电话才振铃了一下就被对方给按掉了。   但很快,海莲娜的信息就追了过来。   【宝贝,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的吗?】   看到这条信息,林雪涅很快就给回复了一句:【没事】   但是在那之后,她又鬼使神差地给加了一句:【我挺好的】   果不其然,林雪涅的这句画蛇添足让海莲娜的信息很快追过来,并对她说:【你确定?雪涅·林小姐,我郑重地告诉你,你正在企图以最拙劣的方式欺瞒一名专业的,训练有素的心理学专家。】   看到这句话,林雪涅甚至能想象得到她的这位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的朋友在给她发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会是怎样的表情。那让从1939年的5月一下回到2020年之后就一直止不住眼泪的林雪涅不禁失笑了。   可很快,这些笑意就从林雪涅的脸上消失,并给海莲娜发消息道:   【我现在感觉很难过,但现在让我感到难过的事又和一小时前让我感到难过的事不是一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   这一次,海莲娜的回复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就发来,这位现在并不方便接电话的“心理学专家”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绊到了。但是没关系,林雪涅想也知道她的这位朋友会让她“一件一件地说”。于是她又给海莲娜发去了这样一条消息:   【为什么这么美的一个国家,这么好的一个国家,她不在这个极端就在那个极端呢?】   但是当林雪涅发完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之后,她并没有试图和她的友人长篇大论地解释她为什么会突然心生这样的感慨。在她发出了这条信息后,她就收起手机,并站起身来。   虽然她并没有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去操控时空,可眼前的一切却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1939年时的情景。这意味着她的内心实际渴望回到这里,而不是无所事事地在2020年收拾她的心情。   当林雪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沉默了许久,然后自嘲地笑了。看到这里已不复她走时的黑夜,她在确定了现在的时间后很快就走向了一台公共电话亭。并给自己所供职的报社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雪涅·林。我感到很抱歉,我今天没法来报社里上班了,我……”   林雪涅正想着她要给自己向报社请假的理由,但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电话的那头竟在她还没把话说下去的时候就很快传来了轻快的声音。   “是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未婚夫今天一早就给我们打来电话了。你的家里人来德国了,而且急事想要你帮忙处理。”   “我……”   听到电话那头的回复,林雪涅整个人都怔愣了,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但是报社里负责在平时接电话的那个女孩却是又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我知道,他都已经和我说了,你可能会要请多几天的假。”   负责接电话的姑娘似乎是有很多关于艾伯赫特的话想说,电话那头的那个声音在停了一小会儿之后用更轻一些,却也更活泼一些的声音对林雪涅说道:   “你居然从来没和我们提起过你的那个神秘男友其实是你的未婚夫!天,他的声音好迷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德语说得那么好听。他在哪儿工作?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我先挂电话了!”   林雪涅实在是无法招架住那个女孩的热情,因此她只能很无措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挂了电话。   但是在那之后,恋人的样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出现在她的脑中,让她根本无法停止去想那个人,也无法停止去想先前他们争吵时的情景。   【你把他怎么样了?】   【让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对其他人说出‘林雪’是谁。】   是的,当时的艾伯赫特是这样回答她的。从电话亭里走了出来的林雪涅努力回想起恋人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甚至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而当她尝试着这样做的时候,她会发现……原来她早就把属于那个人的一切,以及与与之相关的每一个回忆都记得那么的清楚。那让她在试图在记忆中看清那一切的时候,比她在事情发生时所看到的还要更清晰。   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   情绪失控的她问出了那句——【你……杀了他?】   事情就这样转而奔往失控的方向,可她的恋人分明在她问出了这句话之后眼睛里流露出了那么一丝丝的讶异。   想明白了的林雪涅连忙冲回电话亭,在注意过了四周之后给当时和她接头的那位陈先生所在的公司拨去电话,并在电话被接通之后很快问道:   “您好,我找陈子瞻先生,请问他在吗?”   然后电话那头的人就告诉她:“您好,陈先生的母亲生病了,病得很重,他要去汉堡坐船回国看母亲。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第174章 chapter 175   当林雪涅从电话的另一头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时, 她陷入了一种不可思议, 以及恍然大悟的情绪中。她猛吸一口气,却又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在听到这样的声响后不禁出声问道。   “是的, 我在。”林雪涅很快这样回答道:“我……我看了一篇他写的文章, 很受感触, 很想对他说些什么, 又觉得写信太慢。正巧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得知了你们办公室的电话,然后我……我就……”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了,因此在林雪涅说出这样的解释后笑了起来,并礼貌地向林雪涅表示,等到陈先生再过来的时候, 她一定会把林雪涅对他文章的喜爱告诉陈先生的。   两人之间的这次通话似乎要就此结束,但林雪涅却是在临到要挂电话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地向对方确认道:“请问……您知不知道陈先生要去坐是从汉堡回国的哪班船?”   电话那头的人还当林雪涅这位热心的读者心不死地想要赶在他们的这位同事回国前和人见上一面,这就因为林雪涅在与她的通话中所表现出的温和有礼而给出了一个贴心的回答:   “是周四出发去广州的那班船。但陈先生应该会坐今天中午出发去汉堡的那般火车。你如果现在过去, 应该还能赶得上。”   “谢谢!真的太感谢您了!”   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的林雪涅向人不禁向人连声道谢。而仅在挂了电话的数十秒之后,她就做下决定——她想要去火车站看一看,看看让她恋人口中的那位已经死在前一天夜里的同胞是否会出现在去往汉堡的那班火车的月台上。   尽管……尽管对方就算真的会去坐哪班火车, 她也未必能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对方。   可她就是觉得,不论结果如何, 她都想要去那里看一看。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开她的这个心结。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阻止, 而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当她再次走出电话亭的时候,她的神情变得不再迷茫,而她走路的脚步也不再是先前的那样犹豫不定。她走进一栋大楼, 又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让属于2020年的声音和气息再次回到她的身边,而后她拿出一张1939年时的地图,在确定了去往汉堡的列车所会停靠的那座火车站的位置后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往那里。   先前因自己化名为“林雪”给华侨报纸供稿而被党卫军盯上,甚至还连累那位对自己很好的同胞被查的经历让林雪涅不得不在进入属于1939年的这座火车站时小心再小心。   她甚至都没让自己身处在她所熟悉的这两个时代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将自己的那份特殊能力用到了极致,在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就让自己身处时空的缝隙之中,一边看着在2020年时已不再承担很大客运压力的这座火车站,又一边看着它1939年时的它的模样,并在人群与时空交叠的奇异场景中寻找她才仅仅只是见过几面的那个人。   然后……她感受到了从1939年的那一端所传来的,一束锐利的视线。   它仿佛一闪而过,仅仅只是存在了短短的片刻时间,却是仿若实质,让林雪涅在被这样的视线扫过之后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错觉。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人群都依旧好像没有发现林雪涅的存在,甚至是从她的身侧穿行而过,她都要怀疑自己身处两个时空的缝隙时不被任何一边的人所发现、所看到的特殊能力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已经失效了。   而后,心下一个惊骇的林雪涅在稳下心神之后开始大胆地在人群中找寻只是从她的身上略过的,锐利的视线。接着,她就发现了人群中的那几个用帽子遮掩了自己耀眼金发的,仿佛正在寻找着什么的男人。   可就在林雪涅想要鼓起勇气走近她所发现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并好好地看一看那个人的样貌时,属于1939年这一边时空的的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喧哗声。   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大喊她被人偷了手包,而一个有着深色皮肤、看起来好像有着吉普赛人血统的男人就迅速在人群中左闪右躲地冲了出去。   就这样,已经被林雪涅走到身前了的这个男人压了压自己的帽檐,看向远处的另外一个林雪涅先前所未有发现男人。那是一个身材同样高大,并且被帽子遮掩了金发的男人。只见他向林雪涅身边的这个青年点了点头,然后青年就脚步稳健地冲向那个小偷,并在一会儿之后就抓住了对方。   当林雪涅看到这样的一幕,并下意识地想要再去看一眼刚才对这个金发青年发号施令了的男人时,她会发现对方早已经不在他刚刚站着的那个位置。   显然,这两个,甚至还包括她之前发现的那几个人都起码是经过了乔装打扮的警察,又或者是秘密警察……   并且这些人很可能就是艾伯赫特在前一天的晚上所提到过的……他的同僚们所派出的人。   意识到这些人还在试图抓捕“会在今天中午乘坐火车去到汉堡”的陈先生,林雪涅感觉到自己的思绪突然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清她明白过来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会让她得到所有她想要的答案——党卫军指挥部,艾伯赫特的办公室。   柏林,   党卫军指挥部,   艾伯赫特的办公室。   “我已经安排他去科隆了。”一名下属向绿眼睛的贵族这样说道。   或许是因为听着他这一汇报的格罗伊茨伯爵上尉只是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下巴,而未有抬起眼来看他,那名刚刚完成了任务的下属不禁又试着说道:“那个中国人说只要到了科隆他就能有办法自己脱身。”   当这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党卫军成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将自己隐藏在了时空的缝隙中,并且好容易才在进到了党卫军指挥部后找到了这间办公室的林雪涅刚好就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并且明知这里的人不会听到她的声音却还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睁大着她的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的恋人。   而绿眼睛的贵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则只是抬起眼来看向他的那名下属,冷淡地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只需要一眼,只需要一眼林雪涅就能看到艾伯赫特到底是有多么的憔悴,他看起来起码一整晚没睡,却又强撑着那种冰冷的气势。可那样的冰冷却只能让他身边的那些和他一样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对他噤若寒蝉。事实上,那样的艾伯赫特一点也吓不倒林雪涅,也根本无法让她后退哪怕半步。此时的艾伯赫特似乎只能让林雪涅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再去碰一碰他的脸,看看那是不是好像看起来一样的冰冷。   但是那个此时就站在艾伯赫特的办公室里,并与她的恋人身处同一时空的党卫军队员却是打断了林雪涅已经伸出的手。   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的那名队员试探着说道:“刚刚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事,上尉。因为自己的手下弄丢了一个人,哈索上尉似乎很生气。”   听到这句话语的林雪涅不禁转头看向这个她在进门后还未有好好看过的男人,他和艾伯赫特在先前的对话让林雪涅不得不去想……那个弄丢了一个人的上尉,是否就是今天派了数名秘密警察或是党卫军队员去到了火车站的人。   这样的认知,以及对方暗示性极强的话语让林雪涅在紧张之下还立刻为自己的恋人感到担心起来,可她却未有想到这种将她意识层面的能量带跑许多许多的情绪竟是让她在那一刻险些在1939年的党卫军指挥部显出自己的“真身”。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而已,只是一瞬间之后,慌乱下的林雪涅就又让自己的意志重新找回了对于两个时空的控制,可绿眼睛的贵族却依旧仿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让林雪涅不禁在后退几步后逃也似地跑出这里。   然后,她就错过了艾伯赫特在回过神来之后对自己的那名下属所说出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充斥着警告意味的话语。   他说:“我感到很惊讶,汉斯,因为你刚刚忘记了你在受训的第一天就应该已经学习了的准则。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不该随便过问一些不该问的事。因为有些情报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让自己身处险境。” 第175章 chapter 176   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时空交错做, 林雪涅很快跑出这里, 由于她的心之所向,她很快就在走出了党卫军指挥部向外辐射数百米的势力范围后回到了1939年的柏林。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根本不及林雪涅真正去凭借她的意志去操控那一切, 她的心就已经代她做出了选择。   那几乎让林雪涅在继续往外冲的时候被呼啸而过的汽车撞到, 并在听到了被汽车主人长按的喇叭声后才猛然回神。   一时间, 后悔、内疚、自责、担忧,以及许多种复杂的情绪袭上她的心头,让她在从马路上退回人行道之后茫然无措起来。她很想很想现在就去给她的恋人打一个电话,和对方说些什么,却又担心自己的这个举动反而会把她的恋人置于危险之中。她也很想去质问对方, 为什么要用谎言在她这里把自己塑造得如此冷血而又冷酷,可她又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拥有足够勇敢的心去听完那个答案。   可就是在她陷入了那么多纷乱的情绪之中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唤起了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温和而柔美的声音。   “雪涅小姐?”   听到这个让林雪涅感到莫名熟悉的声音, 林雪涅很快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并又在拍了拍自己的脸之后转头看向在1939年的柏林街头叫出了她名字的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有着柔软的金色头发,白皙的皮肤, 精致而令人惊艳的五官,以及优雅的脖颈的女人。她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 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无损于她的美。她看起来和林雪涅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很像, 却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格罗伊茨夫人?”   那是绿眼睛贵族的母亲,当她听到林雪涅对她的称呼时,她才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 并对林雪涅点了点头,并露出微笑。可她还未有对林雪涅说出些什么,就有一个小男孩从她的身后追了过来,并一下抱住了她,而后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有着东方长相的林雪涅。   “埃尔文,这是雪涅小姐。”   被自己的母亲叫出了名字的小男孩听到这样的话语,而后便在母亲的鼓励下走向林雪涅。   名字叫做埃尔文的小男孩实在是太小了,那让林雪涅不禁放轻了呼吸,并稍稍蹲下来一些看向他。可还不等林雪涅对他说出一声你好,这个端着架子的小绅士就向林雪涅伸出了手。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反应过来,并看向不远处的,这个小男孩的母亲。   只见艾伯赫特的母亲又是对林雪涅笑着点了点头,林雪涅这才把自己的手放到了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小手上。在那之后,小埃尔文很快就对林雪涅做了一个矜持又可爱的吻手礼,直把先前还陷入了一片混乱中的林雪涅哄得笑出声来。   “六年不见了,你却还是和我上次见你时的一样漂亮,让我一眼就能在这里认出你。”   “您却比我上次见您时更美了。”在被恋人的母亲这样夸赞后,林雪涅也不禁有感而发道:“整条街都因为您的到来而变得更明亮了。”   可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雪涅却又因为担心被这位优雅而聪明的贵族女性看出些什么而心虚地略微低了低头。但她眼前的这位高贵而优雅的女性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依旧用温和的目光看向林雪涅,并问道:“愿意和我一起喝一杯下午茶吗,雪涅小姐?”   对此,林雪涅当然是点头答应。   她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合适的,提供下午茶的咖啡厅,并开始了一次计划外的叙旧。   “三个月前我收到了艾伯赫特写给我的信,他说他终于又找到了你。你可能会很好奇,为什么艾伯赫特在三个月前才给我写了这封信。那是因为……他花了很长时间来确认,你是不是又会被他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   尽管这样的事实它一直都是存在着的,可当林雪涅真的从眼前这位长辈的口中听到那些,她依旧还是会羞愧地低下头。   “请原谅,雪涅小姐。但我想告诉你,在我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既不看好你和艾伯赫特之间的恋情,也不支持你们两个在一起。但我尊重艾伯赫特的决定,所以我选择接受你,也试着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你。”   当艾伯赫特的母亲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在远处被她的女佣带着一起玩耍的埃尔文朝着自己的母亲高兴地挥了挥手。   于是一直注意着那里的格罗伊茨夫人也回过头去对她的小儿子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又转回头来看向林雪涅道:“六年前的那件事,对艾伯赫特的伤害很大。虽然我的孩子不愿我和你提起这件事,但作为一位母亲,我想要和你好好地谈一谈,雪涅小姐。希望你能够谅解。”   对此,林雪涅只是点头,并带着很难去掩饰的愧疚说道:“您叫我雪涅就好。”   闻言,艾伯赫特的母亲放柔了看向林雪涅的目光道:“在最初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是有喜悦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但它的确曾经存在过。我原以为在你失踪后,我的孩子会能够有机会去爱上另一个人,另一个更合适他的,可以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人。但是他没有,他一直都不能忘记你,有一次他甚至在写给我的信里对我说……‘妈妈,请别担心我。我的幸福曾经存在过,我拥有过它。’”   当艾伯赫特的母亲说起这句让她无论过多久都无法忘记的话语时,她浅蓝色的眼睛里出现了泪光。但她却并没有用手帕去擦一擦自己的眼睛,而是等待了一会儿,等待泪意消退之后,才又继续说道:   “他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在那里画了很多你的画像。现在你回来了,我感到很高兴,很高兴。”   说罢,这位出身高贵的妇人坐直了身体,并向着林雪涅所坐的那一边桌子伸出了手。当她以双手手掌向上摊开的这种姿势向林雪涅伸出手的时候,早已止不住眼泪的林雪涅过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并也把手放到艾伯赫特的母亲的手上。   然后,绿眼睛贵族的母亲很用力地握住了林雪涅的手,并轻声对她说道:“请对他好一点,他很爱你。”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任何的迟疑就向恋人的母亲郑重地点了点头,并呼出了一口几乎要将她自己烫到的气息,努力笑着说道:“我会的。我向您保证。”   绿眼睛贵族的母亲要带着幼子从基尔过来柏林看他,这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早在两周前,她就已经和她的大儿子说起过这件事了。由于她的丈夫工作虽不很忙,却也离不开基尔,因此她好容易才找到了这个机会,并说服自己的丈夫,让她只是带着女佣还有幼子过来这里看她的大儿子。   只是艾伯赫特担心自己的恋人会因为提前知道这件事而感到紧张,因此才故意不提前告诉她这件事,想要在自己的母亲过来的当天才带人去见对方。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在他的母亲过来的前一天晚上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让整晚未睡却根本还未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的艾伯赫特不禁有些茫然,也不知应该怎样和自己的母亲解释。   他和自己的母亲约好了晚上六点半会去到对方下榻的酒店接对方,并一起共进晚餐。当约定的时间临近时,绿眼睛的贵族虽还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告诉他的母亲他的恋人将会缺席这顿晚餐,可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到那里。   然后,他就在汽车行至酒店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就陪在自己母亲身边的……他的恋人。   那一幕简直让他忘记了呼吸,并只能看着也已经发现了他的恋人,就这样看着……看着……   在车停稳的那一刻,他当然无法等到给他开车的那名下属过来为他开门就推开车门,并走到了两人的身前。   虽然他的母亲才是他已许久未有见到的那一个,可从艾伯赫特下车前起,他的视线就牢牢地紧盯着站在他母亲身边的林雪涅,仿佛已又是五年未见,直到他的母亲出声唤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碰巧在路上遇到了雪涅,就让她陪了我一个下午。你不会介意吧,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的母亲虽早知道自己内敛的大儿子实在是对自己身旁的这个女孩喜欢得不行,可眼前的情形还是会让她感到有些吃味又有些无奈。   可艾伯赫特还未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站在林雪涅的眼前并被她用手搭着肩膀的幼弟就已经不满于自己的被忽视而出声叫起了艾伯赫特。   “哥哥!”   还想要接着盯着林雪涅看的绿眼睛贵族这才被自己弟弟的声音给喊得回过神来,并干脆把很不愉快的小埃尔文抱了起来。   但在有些心下惶然,也不知该先对恋人说些什么的林雪涅打算低着头跟上去的时候,只用一只手就把小埃尔文牢牢地抱起来的艾伯赫特已经伸出手揽住了林雪涅的腰。   林雪涅:“我有话想对你说,很多很多话……”   艾伯赫特:“我也是。”   说着,艾伯赫特就低头吻了吻林雪涅的眼睫。而被他抱在怀里的埃尔文则似乎觉得这种被人抱着往后仰的状态有趣极了,还要和近在咫尺的林雪涅挥挥手。   那让林雪涅感到有些脸红,并轻声对艾伯赫特说道:“这样……不太好走路。”   可这一次,绿眼睛的贵族却并没有对她言听计从,而是又紧了紧搂住恋人腰的动作,并说道:“那就走慢一点。你的前科已经太多了,雪涅,我得抓得紧一点。” 第176章 chapter 177   不管是从哪一种意义上来说, 四人之间的这次聚餐都能够称得上气氛融洽。   毕竟, 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都对其他三人抱有着好感。   即便艾伯赫特的母亲曾对林雪涅有过些许的埋怨,这个从来就进退有度又优雅非凡的贵族女性也已经为了自己的大儿子而尝试去喜欢她眼前的这个女孩。   如果一定要说些什么, 那就是坐在林雪涅身旁的艾伯赫特总是会时不时地转头去看她, 并且当这个贵族青年望向自己喜欢的女孩时, 他那双浅绿色眼睛里的爱意都已经浓得仿若实质了。   只有当艾伯赫特的那位年仅六岁的弟弟不堪大人们的注意力都不放在自己的身上而闹出些动静的时候, 这种气氛才会被打破,转而变成会让人会心一笑的和乐融融。   虽然说,当艾伯赫特的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也常常用这样的目光看向艾伯赫特的母亲,可那当然不是在两人可以天天都见到的时候。   因而……艾伯赫特此时的这种表现会让他的母亲陷入一种说不出的矛盾中。   一方面, 远道而来的她很想多看一会儿她的大儿子。可另一方面,她又会觉得自己的大儿子现在想要和他心爱的女孩说些什么,并且这种意愿远胜于他想要和自己的母亲说些什么的意愿。   最终, 还会在柏林城待一阵子的艾伯赫特的母亲终于决定早些结束这一餐,并和艾伯赫特以及林雪涅约定在明天,也就是星期天再一起好好在柏林城里转转, 又或是聊上一整个下午。   对于格罗伊茨夫人的这个提议,无论是林雪涅还是艾伯赫特都欣然应允。   然后, 他们就一起回到了艾伯赫特在刚来到柏林时就租下,而后又问房东买了下来的那套房子。   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可是在那间酒店的门口才见到彼此时, 还说着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的两人却是一路沉默。   仿佛谁也不知道应该由谁先开口,并且……他们也都不知道应该从那句话开始说起。于是他们只能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感受到属于自己恋人的心跳声。   而后, 房门终于被打开。   那仿佛是按下了某个开关,让想了一路,也为自己鼓了一路的勇气的林雪涅终于在两人一起进门后出声道:   “我可以进到你的书房,去看一看吗……?”   那让还打算拉着恋人继续往前走的绿眼睛贵族停下了脚步,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喜悦就这样悄然爬上他的心头,仿佛等待已久的花苞终于猝不及防地盛开了那般。   然后他在看向恋人的那双充满着希冀,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睛时说道:“当然,我早就已经把书房的钥匙给你了。”   “可我想你陪着我一起去。”   说着,林雪涅拿出了她一直带在身上的,让她珍视的那块怀表。而在怀表的链子上,则还挂着他的恋人早已给了她的那两把钥匙。   当绿眼睛的贵族听到这样的话语,也看到了和钥匙挂在了一起的,盖子里放有他相片的那块怀表,他又怎么还可能去拒绝恋人的这个提议?   事实上,当两人在1938年的柏林重逢后,不仅是林雪涅因担心看到什么不该被她看到的绝密情报而抗拒进到这个太过私密的地方。就连艾伯赫特……这个有着坚定信念的贵族青年,他也会因为担心吓到他的恋人而害怕让这个女孩看到那些展现了他炙热情感的画。   于是那些几乎要满溢出的思念、爱意、以及绝望就这样被封存在了那间屋子里,直到现在都未有让画中人看到、触摸到、并感受到。   它在最开始时是被掺入了苦涩的蜜糖,却在数年的时间里被酿成了只属于一个人的毒药,让她只是走入这间房间就会感到心脏生疼,在被自责、内疚以及心疼渐渐扼住脆弱的脖颈时却又会感受到一种令她感到晕眩的巨大幸福以及甜蜜。   然后,她就会任由自己所爱的人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这间书房的重心——那副巨大的,描绘着两人婚礼的画前。而在她的周围,则满是描绘了两人相识至今的那些美好回忆的画,以及……存在于艾伯赫特心中的,永远的布拉格。   “你想让我怎么做,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终于在被这些巨大的情感所形成的巨浪中浮出水面,并在溺水窒息之前深深地吸一口气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这样问自己的恋人——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很想用手捧住眼前这个绿眼睛贵族的脸庞,然后亲吻对方的嘴唇,却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配那样做。她也不配得到那样的爱。   “我总是那么自私地想要缩短见不到你的日子,却让你一个人在原地等我!我原本应该在你等待我的时候也同样等待你的,可是我太想太想快些见到你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让你的时间过得很快,每次你在德累斯顿已经过了六天了,我这里却只过了一天。我也根本就没有尝试过等待的煎熬!”   当林雪涅开始说出那些的时候,她的心中早已是狂风骤雨。   可是她的恋人,在独自一人等待的时间里画下了那么多的美好回忆以及对于未来的想象的青年却是如此平静,如此坦然地看向她,并亲吻她的黑发,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的眼睫。   但是当他的吻就要落到恋人的嘴唇上时,林雪涅用手抓着他的肩膀抵住了他。在两人视线相交时,仿佛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一切的艾伯赫特说道:   “所以你也期待着早点见到我,是吗?”   那让林雪涅愣了愣,看着仿佛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的艾伯赫特,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可是那不公平!有一件事我得让你知道,艾伯赫特。你爱上的人是一个贪心又自私的混蛋,她也不值得你这样爱她。”   可是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听到这句之后笑了,再不容拒绝地吻住了恋人的嘴唇,并在那长长的一吻结束后带着笑意对眼前人说道:“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走的远远的,就不该告诉我这些。这些话只能让我知道你其实比我以为的还要更离不开我。”   说着,艾伯赫特便一把扛起林雪涅。   那并不是像以往那样温柔的打横抱起,而是在如此轻柔的话语后略显粗鲁地把人扛在肩上,并走向卧室,却是在走到床前的时候又不忍心把人粗暴地扔到床上去,而是动作很轻地把恋人放了下来,更细心地替她把鞋子也脱了下来。   在那之后,林雪涅带着局促,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些许,却是没退多少就发现自己的背已经抵在了床头,根本就退无可退了。   可是猎人却仿佛半点也不着急,他有着起码一整夜的时间,也有许许多多种方法可以让他的猎物吐露实情。他的那双在不带笑意时带着极强震慑力的浅绿色眼睛看向几乎已经要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的,他的猎物……并在解开自己领带的时候问道:   “你说你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我说。那么,告诉我你是不是能说出所有我想知道的?”   林雪涅抿了抿嘴唇,并在绿眼睛贵族的注视下动作很缓却有力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这一信号的艾伯赫特用他的领带蒙上了恋人的眼睛,并在领带绕过了一圈后系上了一个不那么容易滑脱的节。   “艾伯赫特?”   “我得把你的眼睛蒙上,以免我一看到你哭泣的样子就会心软。”   说着,艾伯赫特很快就贴紧了恋人,并轻易地就用膝盖分开恋人因紧张而紧紧并拢的双腿,却又用伸出自己的左手与她十指相扣,让他的这个在被蒙上了眼睛后各项感官已经被放大了很多,对于外界的声音、温度、以及个碰触也更为敏感的猎物能够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以及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在昨天晚上你从我眼前消失后,你去了哪儿,又是看到了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态度?”   “我……我去了很多地方。”   许多纷乱的画面就此在眼前闪现,属于那场反难民游.行的,来自汉诺威的稚气男孩……然后又是她柏林街头的电话亭,满是秘密警察的火车站,以及艾伯赫特在党卫军指挥部的办公室。   当在眼前闪现的那些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时,林雪涅终于开口道:“你明明没有杀他,还帮助他脱身了,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说?”   艾伯赫特那与林雪涅十指相扣的左手微微用力握住对方,他说出了等同于承认的问句:“你为什么会知道?”   “今天下午……我去到了党卫军指挥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的办公室。”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涅感到一阵害怕,她想要用她仍旧还自由的那只手摘下蒙着她眼睛的那条沾满了恋人气息的领带,却是因为感受到了艾伯赫特那仿若实质的视线而停住了动作。   然后,她就听到艾伯赫特对他说:“果然,下午的时候你来过。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已经看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我很想起名叫拷问play的……然而这太不和谐 第177章 chapter 178   【果然, 下午的时候你来过。有那么一瞬间, 我感觉我已经看到了你。】   当林雪涅听到由她的恋人所说出的这句话时,她的呼吸一阵急促, 就连她的心跳声都在那一刻变得乱了。   她就知道……尽管她在与绿眼睛贵族视线交汇的下一刻就落荒而逃, 但她的恋人果然已经发现了她, 不允许她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侥幸。   现在, 她的手里就紧握着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它就好像一枚钥匙,只要她愿意放下一切的顾虑,把这把钥匙插.进门锁里,并转动她,她就会为现在正站在她身后搂着她腰的恋人打开窄小阁楼里的那扇门, 并把属于她的那一整片世界都展现于艾伯赫特的眼前。   当她在最后的犹豫挣扎时眼前出现那样的一片场景时,她感受到一片黑暗中那个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温暖、强壮、可靠, 却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危险的躯体靠近了她,带着火热气息的嘴唇紧紧贴住了她的耳朵,而下一刻……她的耳垂就被这个男人用牙齿咬住。   她的身体在这一刻猛一个颤动, 却是根本逃不脱眼前这个绿眼睛贵族的控制。   “想好要怎么回答了吗?”   被故意压低了的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响起,无论是那个总是让她如此着迷的声音本身, 还是在那个声音响起的同时侵占了她耳朵的,充满着侵略性的气息都让她本能地在身体不住震颤时想要闪躲。可是眼睛已被蒙住的林雪涅根本就无路可逃, 当恋人的嘴唇紧贴在她的耳朵上这样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无法逃开,而当属于对方的吻就这样追上来, 更慢条斯理地亲吻她的颈项时,她就更是无处可退了。   “我、我想好了……”在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后,林雪涅又不住小声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并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道:“你、你能别这样吗……我会没法想清楚,我到底应该怎么回答你。”   “那样你就会没法说谎了,也会不知道怎样去隐瞒。”   绿眼睛的贵族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被他禁锢在了这里,理智已经向他展现那些瑰丽的秘密,可是身体却还本能地没有放弃最后挣扎的恋人。   他觉得在被蒙上了眼睛之后看起来比往日里要脆弱了太多太多的女孩美极了,并且此刻她还在渐渐绽放着一种对于他而言的,极致的吸引力。那会让他不住地想要亲吻眼前这个女孩的每一寸肌.肤。   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近人情一些,再冷淡一些……   “但我可以自己把你说的一切都重新拼好。”   于是林雪涅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地响起。在最开始的时候,那或许是因为她被巨大而复杂的情感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但到了后来,那就又是让她如此迷恋又那样深爱着的恋人所带给她的……一切感官上的冲击。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出生在不太远、也不太近的那个未来。”   “我……我能游走于两个时代。有时候,我在属于你的这个时代。有、有时候我在我出生长大的那个时代。”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双火热的手掌从她的锁骨开始缓而有力地抚.摸,在经过她的胸口时就那样轻易地扯开连衣裙的扣子,而后……再是在停顿片刻后将她的连衣裙完完全全地撕开。   对于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来说,在审问的时候让双手双脚都未有被绑住的“犯人”自己脱所有的衣裙,那可就显得太玩闹了。于是他并未有犹豫地将那条包裹住恋人身体的连衣裙撕开。并用被他撕下的裙摆将林雪涅那一直试图乱动的双手绑起来,并系在床头。   “艾、艾伯赫特……?”   直到自己的双手被恋人绑起来,早已被黑布蒙上了眼睛的林雪涅才回过神来。可是此时此刻,就算她抬起头想要去看向自己手的方向时,她也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和恋人一起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充当起了“拷问者”这一身份的艾伯赫特却是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在很快把林雪涅的手绑好之后看向自己的杰作,并再也无法抑制住那种情感地吻上了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消失了的恋人。   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吻,并且它也足够让人迷乱。   在那一吻结束的时候,被蒙着眼睛的林雪涅听到亲吻她的人对她说:“你应该明白,我知道这不是全部。”   林雪涅:“那你能解开蒙着我眼睛的领带吗,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在我蒙上你眼睛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雪涅:“如果我保证不哭呢?”   艾伯赫特:“可是你现在已经哭了,宝贝。”   当林雪涅听到这样的话语时,她不禁笑了。那个握着钥匙站在窄小阁楼里的她似乎已经把钥匙插进了门锁里,并转头试图去看一看恋人的那双绿色的眼睛。只是她的恋人却是躲在阴影里,带着些许的不安和紧张搂着她,也不给她看自己的那双会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眼时就沉浸其中的眼睛。   “可是艾伯赫特,想要让你对我心软,从来就不是只有用眼泪才可以。”   说着,林雪涅仿佛因为想到了某种美好而心情平静起来,她叫出了恋人的名字,并说道:“我爱你,艾伯赫特。我爱你……”   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眼前的黑暗仿佛即刻就被人揭开。在这间灯光昏暗的卧室中,她又一次地看到了恋人的脸。然后……那就是一场炙热得几乎要把人都融化了的性.爱。   有那么几个时刻,林雪涅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化作了一团没有形体的水蒸气,正要向着半空中蒸腾而起,却又被她的恋人猛地拽回来,并因为对方占有自己的动作而不断地摇摇曳曳,摇摇曳曳……   “我可以让自己进入到两个时空的缝隙,那样……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都会看不见我,也摸不到我,但我却可以看到你们。就好像今天下午的时候那样……所以我才能对你说,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抓住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连时间也不能。”   当林雪涅可以再一次地躺在艾伯赫特的怀里,并对自己所爱的人诉说这些的时候,她甚至连声音都沙哑了,并且也久久不能平复那些喘息声,胸口也因此而一起一伏。   “可这样的事就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得了病,就连你也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说着,林雪涅不禁又笑了起来。她忽然很想看一看恋人的样子,也因此而坐起身来,用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意的目光看向艾伯赫特。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   看到了那双绿眼睛里的疑惑,林雪涅终于还是向对方坦诚到:“下定决心要去爱一个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说着,林雪涅攀上艾伯赫特的脖子,让对方可以稍稍低一低头,和她额头相贴。   只有在这种恋人看不清她表情的时候,她才能够放下心来咽下那份哽咽,并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也已经猜到我可能从哪儿来。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从不问我,未来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你看到的未来并不美好,是吗?”   当林雪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都已经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早已觉察到了一切的……她的恋人了。   而原本的惴惴不安则在这一刻变成了全然的心疼。   良久之后,她才尽可能地带着笑意对艾伯赫特说道:   “对我来说,未来其实很好。但它肯定和你所希望的不一样。”   “那就别说,也不用告诉我那些。雪涅,未来应该在我们的手中,而不是任何人的口中。它更不应该存在于某本描绘它的书里。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未来,就一定是我们这里的未来?”   在这一刻,林雪涅愣住了。那是因为恋人所为她描绘出的某种可能……   那就好像带着绿眼睛贵族一起去到了自己的秘密之地的林雪涅向对方指出了一块没有水的荒芜之地,可那片早已干裂出了无数个地缝的土地却在下个呼吸间因为绿眼睛贵族的微笑而变成了汪洋大海。   然后她就听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对她说:   “早在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属于我的未来就已经改变了。如果没有你,雪涅,我应该在11岁的那年就被淹死在伏尔塔瓦河里了。所以我不信未来,但我相信你。” 第178章 chapter 179   【我不信未来, 但我相信你。】   听到这样的话语, 一种巨大的感动仿佛就在那个瞬间涌向了心头,同时她的眼睛里也泛起水汽。可这一次, 林雪涅却是笑了起来, 并吻了恋人的嘴唇两下。并且在那之后, 她又还嫌不够一般地再吻了绿眼睛的贵族一次。   只是这一次, 对方却是在抓到了这个吻的主动权后依旧只是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并在松开恋人的同时抱着她躺下去。   他又亲吻了一次恋人的额头和眼睫,并轻声说道:“睡吧,你很累了。”   但是他的恋人却是在感受到慢慢浮起的那种疲惫时依旧不舍得闭上眼睛,并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望向这个外貌出众到让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想用心记下他模样的日耳曼人。   “不着急, 再看你一会儿。”   听到这句未有多做思考就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艾伯赫特的心底也溢出了丝丝的甜味。于是他也躺下来了一些,让他心爱的人躺靠在由他的臂膀所圈起的那个小空间里, 并一下又一下地轻抚那黑色的长发。   “艾伯赫特。”林雪涅也把自己的手搭上恋人的肩膀,在他的怀里寻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并用带着担忧的声音说道:“今天下午在你办公室里的那个人, 我很担心他会出卖你。我担心……”   “不用怕。”未等林雪涅把她的担心说完,艾伯赫特就说出了安抚的话语, 并用他那在放得轻柔之后显得出奇性.感的声音说道:“我会处理好的,我保证。”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 本就已经很困了的林雪涅闭上了眼睛,并且呼吸变得逐渐绵长起来。心知对方已经睡着的艾伯赫特又是等待了片刻,而后才从卧室的床上起身, 并穿上衬衣。   当他整理起衬衣的衣领时,他又不禁看向睡梦中的恋人,并一手撑在她的枕边,又倾身吻了吻林雪涅的嘴唇,再次重复道:“我保证,宝贝。”   接着他走出这间显得如此温馨的卧室,并且那双绿色的眼睛也不复温柔。   他穿上党卫军的黑色制服,并在这个显得有些冰冷的黑夜里去往柏林的郊区,一座由他的势力所控制的秘密监狱。   那是正是冷清得有些渗人的凌晨三点,可是在这座秘密监狱的一间密室里,却是亮着灯。   有两个面无表情的秘密警察正押着一个被布条封住了嘴,也被黑布袋套住了脑袋的党卫军队员等在那里,等待那个即将来到这里对他们下达命令的人。   在凌晨三点又过五分的时候,这间密室的门被打开,而那个在党卫军的上层圈子里被很多人所知晓的绿眼睛贵族则就在那之后走了进来。   正押着那个叛徒的两名秘密警察在见到来人之后态度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个礼,并在对方向他们挥手示意之后低了低下巴,走出这间密室。   直到门被关上,而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轻的脚步声也告诉他那两名对他绝对忠诚的下属已经走远,艾伯赫特才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并揭开套在他头上的那个黑布袋。   当黑色的布袋被揭开,而这间密室里的光亮也重新出现在这名身着党卫军制服的德国男人的眼睛里,男人因为感到了光线的刺目而不禁眯起了眼睛。   而那张脸庞……他赫然就是在下午的时候有意无意间暗示了艾伯赫特很多,也对他进行了些许威胁的党卫军队员。   “鲍曼少尉,你已经和我共事五年了。虽然真正让你献出忠诚的人是戈林元帅而不是我,但你的确为我做过很多事,你的个人能力也十分突出。坦诚地说,我很欣赏你。”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被绑住的那个男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暴露在眼前的这个党卫军少尉眼前。   “我用人不需要他一定对我绝对忠诚,只要他的价值足够掩盖他的这些瑕疵,我可以安排他们去到很多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更何况,这几年通过你传递给戈林元帅的虚假情报也对我有了很多的帮助。但是你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心爱的女人身上。你让我不得不下手除掉你。”   那个自始至终都被封着嘴,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偏偏一个词都没有机会说出的男人不禁瞪大了眼睛,并在用尽全力做出无谓挣扎的同时发出声响。   但是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与他说话的那个贵族青年却依旧看起来这样的云淡风轻,也丝毫没有要为他解开绑住他嘴的布条听一听他临终忏悔的意愿。   “今天的凌晨四点,你会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在党卫军指挥部的办公室里,鲍曼少尉。至于你的家属,无论是我、还是戈林元帅,我们都会为你照顾好他们的。”   说着,绿眼睛贵族动作轻缓地向这位与自己共事数年的属下行了个礼,并在最后又看了他一眼之后走出这间密室。   当他关上密室的门时,里面的那个男人发出了他最后的,却并没有任何用处的声音。艾伯赫特的脚步并未有为他而停下,他向前走去。在通道的尽头处,有一个戴着军帽却身穿白色大褂的人端着放有针筒以及针剂的托盘向他迎面走来。   艾伯赫特向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而那人也就此得知了自己的这位长官所向他发出的执行计划的指令,并端着托盘走向对方刚刚走出的那间密室……   数天后,   德国总理府。   一场会议即将召开,所有接到通知的党卫军官员都陆续前往位于总理府的那间会议室。而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上尉,以及党卫军的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并不拥有血缘关系却以甥舅相称的这两人则也正好同时被传唤来到这里。   在进到总理府的那一路上,希姆莱与自己的这位着重培养的“外甥”开始了一次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谈话。   希姆莱:“我听说,你这里有一位尉官在前阵子因为过度操劳而猝死了?”   艾伯赫特:“是的,他负责的那一块任务太重了。最近元首阁下对苏联人的态度很暧昧,有些事我们需要更严谨地确认。但出了这件事之后,我已经适当减轻属下们的任务了。”   希姆莱:“这是有必要的,起码再忙也得让这些党卫军的队员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后能回家睡一觉。”   但是当那个以绿眼睛贵族外公的姓氏作为自己名字的党卫军头子说完这句话,他就态度暧昧地笑了起来,并压低了声音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戈林的人的?”   当这个和艾伯赫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同样是他的直属上司,对他握有生杀大权的男人向他这样问起时,先前还沉着应对的绿眼睛贵族顿了顿,许许多多种的想法以及可能性就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在他的头脑中过了一遍。   而后,他笑了起来,并对身旁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舅舅的眼睛。”   他并没有选择在此时,在此处向这个掌管着德意志帝国庞大情报网络的男人详细地解释,而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但海因里希·希姆莱却似乎也未有想要在这里得到一个足够确切的答案,刚才的那句话也似乎更多的是一种调侃。两旁的警卫队员在他们经过时恭敬地向他们行礼,而希姆莱则在又走过了两名站岗的警卫队员时才重新开口道:   “我感到很欣慰,艾伯赫特。以前我总觉得你的心太软了,可能没法担得起我们希望你承担的那部分责任。那样可不好。但是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身为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希姆莱表面上看起来与负责着整个国家的秘密警察的戈林相安无事,可实际上两人却是有着许多利益矛盾的。因此,在自己所负责的党卫军内部除掉了一个对方精心培养的间谍,这让他感到很愉悦。连带着他在说出那些话语的时候也用上了一种近乎轻柔的,却是让熟悉他的人感到惧怕的语调。   而很快,他就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它与希特勒今天对他们的传唤有关。   “我和元首都知道你有能力,也是一个值得托付信任的人。我们都很想让你再晋升得快一点,可是你的身上没有军功,这让我们即使有心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你提到更高的位置。”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语就让艾伯赫特猜到了很多。很快,他就在两人一同走上楼梯的时候向希姆莱问道:“元首阁下想让我进军队?” 第179章 chapter 180   “确切地说, 元首阁下想要让你进警卫旗队。”   虽然艾伯赫特早已有了预感, 可当他真的得到这样一个确切的答复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那并非因为紧张, 也不是为了平复自己过于大声的心跳, 而仅仅是因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我原本的意思是, 把你安插进陆军的装甲师。但是元首阁下却想要让你去警卫旗队。他说, 他的警卫旗队是德意志的军队中最精锐的一部分。在每一场战争中,我们都会先派出最精锐的部队冲上前线,用很少的人数去瓦解敌人的意志,然后再派上我们的大部队。元首阁下认为,你应当去到那里。”   当希姆莱说完这些话语的时候, 他们刚好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在就要进到会议室的时候,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在这个绿眼睛的贵族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准备了那么久,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   听到了这句话语的艾伯赫特不禁停下脚步。而后, 海因里希·希姆莱就先他一步地走了进去,并得到了阿道夫·希特勒显得十分热情的一个拥抱。   “海因里希!还有艾伯赫特!”   让已经进到了这间会议室的很多人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的元首阁下不仅给了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希姆莱一个拥抱, 并且他还在那之后带着深切的期许呼喊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容貌出色却不苟言笑的贵族青年的名字。   虽然那之后他只是与名为艾伯赫特的这个绿眼睛青年握了个手,但其中的意义也很耐人寻味了。在这些党卫军的高官看来, 这当然是某种信号,某种原本可能需要过一阵子才会让人真正明白其意图的信号。   但只要一结合本次会议的议题, 许多人就能够对此猜出一二——他们的元首阁下终于舍得把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尉派去军队了。   “因为我们在三月之后就从斯洛伐克的手里接管过了对于他们和波兰的南部边界地区的警卫工作,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进攻波兰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加。”   “波兰人在上周又再次重申了对于我们为什么要对他们与斯洛伐克的边境地区进行保护的不理解。”   当一名负责波兰相关情报的党卫军队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参与这次会议的许多人脸上都出现了讽刺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很淡很淡, 但它的确出现了。坐在艾伯赫特旁边的一位比他年长了几岁的党卫军官员开口说道:   “我觉得波兰人肯定能够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对斯洛伐克和他们的边境进行保护。毕竟他们前不久才在我们和英国人还有法国人签订了慕尼黑协定的时候通过武力胁迫,强占了捷克斯洛伐克的特申地区。现在捷克斯洛伐克解体了,如果我们不对我们的保护国斯洛伐克的边境进行保护,波兰人只要有机会就会继续插一脚去强占另一个‘特申’。”   很快,又有一个人说道:   “苏联想要联合英国和法国一起,召开六国会议,以用来共同商讨怎么帮助东欧国家对抗我们德意志的入侵。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苏联的驻英大使和驻法大使都向两国政府作出了保证,一旦我们进攻波兰,只要罗马尼亚和波兰在英法的担保下同意苏联的派兵支援,他们至多可以派出三百个师的兵力来帮助波兰和罗马尼亚来对抗我们。但现在阻碍六国会议达成的问题是,波兰和罗马尼亚都不同意苏联的军队进入他们的国境。”   可就在许多正在参与着这场会议的党卫军高官都对于这种说法表示赞同的时候,在党卫军中资历尚浅的绿眼睛贵族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不,阻碍六国会议的问题不是波兰和罗马尼亚对于苏联的不信任,而是英国人对于苏联的不信任。”   说着,艾伯赫特拿出了一份资料,把它拿给了就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正等待着的卫兵,并示意对方把这份资料拿给坐在首座上的那个男人,阿道夫·希特勒。   “这是我的人刚刚送回来的,他们截获后拍了照片的一份私人信件。写下这封信的人是张伯伦。”   在已经被整理好了的资料上,有着信件原件的照片,也有着绿眼睛贵族刚刚才找人翻译好的德语译文。其中这封信上最为关键的内容已经被标示出来。   “在这封信中,张伯伦对自己的友人说:‘对苏联,我必须承认,我非常不信任它。即使它愿意,可它的实力能否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我很怀疑。’”   当希特勒的视线投向那份资料上被特别标注出的语句,并且绿眼睛贵族的声音也在这间会议室里响起的时候,纳粹德国的帝国元首笑了。   “你做得很好,格罗伊茨上尉。”   当希特勒对绿眼睛的贵族说出这番由衷的赞赏时,就坐在他身旁的海因里希·希姆莱眼神黯了黯。在这样的时刻,没有太多人关注到党卫军领袖的这丝细微的情绪外露。可是被赞赏了的那个青年却注意到了。   他注意到了,却是不动声色。他不动声色地向帝国元首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谦卑和诚恳,并说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   随着时间进入到六月,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   苏联几乎是以步步紧逼的架势来催促英国与法国尽快同它结成一个统一的反德阵线,并提出了对于中欧与东欧国家,以及所有苏联的邻国的保护义务。   可还不等拖拖拉拉的英法两国做出回应,被苏联归进了保护义务中的数个国家就对苏联的这一称得上是一厢情愿的意愿提出了抗议以及反对。   其中,曾在19年前的那场反布尔什维克战役中凭借着英法两国的帮助击退了苏联红军,并在追击的过程中对苏联人大肆屠杀的波兰;一直都站在防止布尔什维克主义思想扩散的最前线的波兰;这个国家甚至喊出了这样的口号——“被德国入侵,我们失去的是自由。被苏联入侵,我们失去的则是灵魂。”   很快,芬兰和爱沙尼亚又发出声明——他们会将未有经过他们的同意而做出的保证看作是侵略。   紧接着,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又在6月7日的时候同德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看起来,这些了解苏联,也同苏联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的国家都将苏联看做成比纳粹德国更可怕,也更令他们厌恶的侵略者以及敌人。   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在绝望中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退路。   因为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一直致力于与英法等国结成一个统一的反德阵线的苏联……它在8月23日的晚上同德国正式签署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在两年零七个月前,斯大林才为了将所有的亲德分子清除出去而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大清洗,枪决了大约五千多名文官以及军衔在上尉以上的军官。   可就是在短短的两年零七个月以后,这个为了剔除出亲德力量而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反德的苏联,它与德国因为利益而走在了一起,并结成了一个亲密得令整个欧洲都为之震颤的联盟。   面对苏联如此迅猛却并非毫无预兆的转向,原本瞧不起它也不屑于与之为伍的英国与苏联尽管唾弃、尽管震怒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扫清了一切障碍的纳粹德国终于可以发动那场他们已经期待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战争了……   1939年9月1日上午,德军向波兰发起进攻,波兰仓促应战。   1939年9月1日晚上九点半,英国将第一次最后通牒交给德国。   9月3日上午九点,英国将第二次,也即是最后一次最后通牒交给德国。随后英国与法国便在晚些时候对德宣战。   9月5日,英国战时内阁大臣温斯特·丘吉尔被授予海军大臣一职,并即刻前往海军部上任。   而此时,远端的波兰已经被德军的炮火轰击了近一百个小时,并且早已在三天前就被德意志帝国完全地摧毁了他们的空军。   英国与法国,这两个声称会对波兰进行保护的国家在对德宣战后除了动员自己的军队之外,似乎也就只是以收听波兰的电台这一举动来对波兰进行“支持”了。   在绝望中顽强抵御敌人的波兰没能等来英国与法国的救援,也没能等来这两大空军强国所派来的哪怕一架的战斗机,却是在9月17日的那天等来了苏联人从东边而来的入侵。   苏联人就这样轻易地占领了波兰的维尔纽斯和伦贝格,这两座它们曾在企图联合英法反德时向波兰所提出的,要求他们允许苏联红军驻军的城市。   苏德联盟,这个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就曾结成同盟的紧密联盟终于在两者都改变了模样后卷土重来。 第180章 chapter 181   【两天前, 我们囤积在罗兹的部队被德军第十集 团军截断, 为了不被德军歼灭,我们在罗兹的部队分成了两支, 一支向西北方向撤退, 一支向东撤退。我们的军队十分顽强, 他们也都在寻求一个回援的机会, 但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问题是德军的第十集团军已经凭借这个突破口向华沙直袭过来了。】   【德国的第四集 团军穿过维斯杜拉河,企图沿着从北部接近华沙!我们的北部军队已经在纳雷夫河架好防线,将会死守华沙的北部!】   【德国的第十四集 团局现在正在向桑河逼近,他们企图从南部进犯华沙!我们已经派出一部分军队去追击德国的第十四集团军,但现在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华沙的东边又出现战况!先前出现在华沙东北部的德国第三集 团军现在正从我们的东面向我们发起进攻!】   在9月3日的上午, 英法两国因为德军向波兰发起进攻而对德宣战之后,伦敦的街头出现了一股恐战的情绪。尽管英国的本土从未被任何外来势力所侵入过,可是有关上一场大战的记忆却还未有从英国人的脑中消退而去。   才仅仅只是过去了二十年时间而已, 战争就又来了。并且这一次,敌人依旧还是他们在上一场战争中的老对手——德国。   对于大部分的英国人来说,“战争又来了”这个认知显然会比“波兰被德军进攻了”更为重要也更为清晰。一时间, 街上的人群都在议论着战争的到来,却显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已经被德军强大的火炮、装甲师、以及俯冲式轰炸机进攻了近二十天的波兰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并且, 也并没有多少人在真正关心波兰这个国家的命运。   但在这里,起码有那么一群人是正在关心着波兰的命运的。他们在9月1日德国向波兰发起进攻的那一天就向德国递交了最后通牒。并且也同样是这样一群人, 他们在两天之后代表英国对德宣战。   现在,他们就在唐宁宫里,聚在一台收音机的周围听着华沙电台的录音……   【现在, 我们还有一支独立在德军包围圈之外的力量!它是库特尔齐亚将军的波森兵团!波森兵团收拢了从索恩和罗兹撤离的我们的部分兵力,现在正在向德国主力部队侧翼发起进攻!德军的第八集 团军和第十集团军已经被牵制住了!华沙暂时安全了!】   在这个每日都播报着战事的华沙电台的录音中出现了喜极而泣的声音时,听着翻译将那些波兰语翻译成英语的英国内阁成员以及参谋部高级军官的脸上却是不见丝毫的轻松。而海军大臣温斯特·丘吉尔则更是示意播放录音的专人先暂停一会儿。   “打扰一下,波兰的这支波森军团现在怎么样了?”   当这句话被问出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被一种诡异的沉默笼罩了。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才有人回答他。   “波森军团在奋战了十天之后,已经全军覆没了。”   又是过了许久许久,曾在去年的时候才和阿道夫·希特勒签订条约,“将胜利带回了唐宁宫”的首相张伯伦才又问道:   “苏联呢?”   回答他的,是这样的话语:“已经在昨天下午和在布列斯特-利托夫斯克的德军会师了。”   在场的人里不会有人比此时的首相张伯伦心中更苦涩,也不会有人能够比他更明白“挫败”这个词的意义。而此时,这个男人似乎也只能示意播放录音的专员再将录音继续播放下去。   很快,这个华沙的电台里出现了更为明显的炮火声,以及轰炸机轰炸城市的声音。当那个说着波兰语的人以近乎高亢的声音重复出“华沙被包围了,我们的军队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现在,轮到我们华沙人自己做出抵抗了!”的时候,电台的播报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切断,并且就这样静寂无声了。   或许再不会有哪种寂静无声比此刻更让人心悸……   1939年10月,波兰华沙,   lssah——党卫队第1“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驻地。   “也就是说,在夺取了波兰第10步兵师所把手的普洛斯那河大桥的时候,我们太过急躁和冒进了。在得到了阵地之后,我们没有及时切断第10步兵师与第17、第25步兵师的联系,同时又暴露出了我们的左翼。这给了波兰的这三个步兵师联手回击我们的机会。”   在一张铺着波兰地图的大桌子前,一名拥有上尉军衔的青年军人在和另外一名更为年长的团级指挥官解释、讲述他们在才进到波兰时所打的那场并不足够精彩,甚至狼狈得让陆军部耻笑他们的战役。   那名更为年长的,个子并不高,却显得十分壮实、魁梧的团级指挥官正是警卫旗队的创立者兼这支队伍的旗长。他在自己手下的这位代营长的解释下,终于慢慢理清了关于那场让他们手忙脚乱的“第一战”思绪。   不仅如此,这位并不睿智、在战术上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想法,却很愿意听取部下意见的长官还在想明白之后继续问道:“那你认为那场仗我们应该怎么打才会更好一些呢,格罗伊茨上尉?”   “这可就是作战参谋的职责所在了。”   有着绿色的眼睛,在刚刚来到这支队伍的时候因为良好的教养,无可挑剔的绅士风范还被很多人以“伯爵先生”来称呼的贵族青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起来,并说道:“我刚刚只是把作战参谋离开前已经和您解释了一遍的内容再和您说一遍而已。”   “你不用这么拘谨,上尉先生。这里才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很想听一听你的想法。在你来之前作战参谋已经在这里给我解释了一个半小时了,可我还是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你现在才只花了半个小时就让我全都明白了。”   说着,这名带着帝国元首的期待,并顶着重重压力来到波兰,却没能取得出色战绩的旗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懊恼又看向桌子上的地图,以及代表着双方军力的小旗帜。   察觉到了长官的这种情绪,本应就在此时离开,或是将自己有关那场战役应该怎么打的看法说出来的艾伯赫特沉默了片刻,然后试着说道:   “我听闻陆军里出现了很多针对于我们的,批评的声音。他们也并不认可我们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   这是一句措辞已经十分温和,却十分直白的话语,并且在它才被说出口的时候,就让这间驻地指挥室里的气氛瞬时变得比窗外的气温还要冷了许多许多。   但是,就在这位警卫旗队的旗长连看向身边这位年轻部下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冷了下来的时候,有着绿色的眼睛,并在自己所属的那个营被波兰军队围困,且营长也已战死的情况下接过营长一职,与前来营救他们的第17步兵师第55团一起合力突围的贵族青年却是依旧以一种近乎温和的态度继续说道:   “但我却觉得他们的这些看法并不客观,也不公正。”   已经有好多天了,一共才只有不到1900人,却在与波兰的这场战役中损失了400人的警卫旗队里没有人敢向他们的旗长提起最初的失利。同样,这里也没有人敢向他们的旗长提起他们在参战的短短几十天里,就被数个不同的陆军师像踢皮球似地踢来踢去好几次。   尽管直到战斗结束前的二十天时间里,初出茅庐的他们已经凭借着超强的身体素质以及几近狂热的作战态度而逐渐走上正轨,但是他们在最开始时的糟糕战绩实在是给人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了。仅凭借之后那些中规中矩的表现远不足以消弭先前的那些糟糕印象。   可是现在,在那场合力突围中的表现即便是前来救援他们的路军团长官也多有称赞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尉却是主动和自己的长官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也不知这到底是为什么,当他用一种平淡、温和且从容的语调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就在他面前的警卫旗队旗长迪特里希感觉自己急躁的心竟是就这样简单地被安抚了下来。   而后,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许,并依旧冷硬地命令道:“继续说下去,上尉。”   “我们在陌生的陆军作战单位麾下效力,不仅他们不了解我们,我们也同样不了解他们,而且我们还经常在缺乏支援的情况下,独自承担困难且艰巨的任务。也许我们的确鲁莽,但我们肯定是勇敢,且机动性很强的部队。只要我们适应了这种作战方式,又或者我们建立起独立的师级作战单位,在作战的时候能够更明白我们所承担的任务在战略上的意义,也变得不再盲目,我认为一切都会转变的。”   听着这样绝非恭维的话语,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在感到自己的心情竟就这样平静了许多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再次用一种带着探究的目光去审视自己手下的这位得力战将,并说道:   “上尉先生,我原本一直以为你是一名情报工作出身的军官,在来到我们的作战部队后可能会更适应文官的职位。我甚至曾在你来警卫旗队之前对着你的档案十分头疼。毕竟你可是元首阁下十分看重的军官,万一一不小心让你在战场上遭遇了什么意外,我可是会很难向元首阁下交代的。   “但你从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星期起就一直不断地带给我惊喜。我甚至很难相信你在随队来到波兰之前从没有任何的参战经历。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很可贵的沉着和冷静。即使是在炮火声就在距离你很近的地方响起的时候,你依旧可以保持这种冷静。当然很多新兵在刚上战场被吓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你在保持冷静的同时还能很勇敢,无畏无惧。”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这名上尉在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带给了他许多感慨,警卫旗队的旗长开始回忆,回忆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在来到这里的并不长的时间里,所带给他的那些意外。并且他越是仔细地回忆,并且将那些理顺,就越是能够惊叹于眼前这名军官的不同寻常之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贵族出身的军人身上都能有的某种令人敬佩的特质。但比起党卫队的成员,你在指挥作战时的表现的确更像是我所知晓的一些比你年长很多的,国防军军官。” 第181章 chapter 182   【比起党卫队的成员, 你在指挥作战时的表现的确更像是我所知晓的一些比你年长很多的, 国防军军官。】   警卫旗队的旗长不会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 带给眼前这位在自己所属营的营长阵亡后依旧能够冷静带队突围的年轻军官的, 究竟是一种怎样让他的内心无法平静的巨浪。   在那一刻, 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七年前的某个下午, 他坐在国防军参谋部的秘密办公地点里,给正在秘密筹划的空军写出的提案。   在那一刻,他会思绪一下跑得很远,并在短暂的数秒时间里想到了很多很多。   那或许是原本属于他的,可能的未来。   如果他没有主动向国防军的参谋部提出他愿意去到纳粹党的党魁——阿道夫·希特勒的身边, 作为他们的眼睛去观察那个男人,此时的他会在哪里。   他或许会因为向当年正在筹划的空军部提出的,那个后来在培养空军飞行员上起到了很大作用的提案而进入到德国空军, 并因为他在工业设计上的强项而成为一名技术类的文官。也许偶尔他也会驾驶着自己改进过的战斗机去试飞个几圈。   又或者,他会在德国陆军打破凡尔赛条约之后光明正大地进入到带着帝制时代无限荣耀的国防军,并在今天成为国防军里的一名指挥官。   但不管怎样, 如果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决定,他现在应当与纳粹党无关, 而仅仅只是一名纯粹的军人。   只要一想到让曾经的他就这样轻易地擦肩而过的某种未来,他就会很感慨。   但是此时此刻, 他只是在沉思了数秒之后回答道:   “这可能源于我父亲对我的教导。在上一场大战时,他是一名海军中校。”   作为艾伯赫特所在旗队的最高长官,迪特里希早就看过他的档案, 并且也知晓这位绿眼睛贵族的父亲早已在上一场大战中就已经阵亡。因此他停止了与眼前这位上尉之间变得过于深沉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道:   “格罗伊茨上尉,我听说你在带队清理波兰残部的时候,和党卫队特别机动部队的一位营长发生了不愉快。”   或许是因为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在此时提到这件事的目的并不是质问自己的部下,因此他不等艾伯赫特回答、或是就这件事向自己做出什么解释就继续说道:   “纵容自己的部下在行经途中放火焚烧沿途村庄的确是他们不对,但你到底是和他们不同作战部队的同级别军官。我知道元首阁下信任你,但这样贸然树敌总是不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直接上报给我。”   此时的党卫队下属武装部队之所以让国防军对他们颇有微词也十分看不起,不仅仅是因为未有在军校学习过的他们缺乏军事素养,行事过于鲁莽,还因为他们在行军过程中总是过于“兴奋”,有个别部队不仅会对平民随意放枪,还会放火焚烧沿途的村庄。   这的确是会让具有绅士风度以及牢记过往传统的国防军所不齿的。   但是党卫队执行作战任务时的“过于兴奋”并不止在面对被侵略国家的人时有所体现,事实上这支有别于国防军的“特殊部队”在六年前血洗冲锋队的“长刀之夜”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毛病,甚至还有党卫队队员由于在清洗冲锋队时“过于兴奋”而在之后也被枪毙。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除了说出一句简短的“是的长官”也无法再说出更多话语了。他更不能与对方进行争论。否则,他的“有别于其他党卫队成员”的这一特质必定会成为自己长官心里令人厌烦的标签。   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来,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位警卫旗队旗长的一些看法。   幸而此时艾伯赫特的一位部下过来这里找他,以一种最为恰到好处的方式将他带离了这间屋子。   “尊敬的旗长阁下,如果您和格罗伊茨上尉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我能把我们的代营长从您这里借走吗?请原谅,只是我们真的有很多事想要找代营长商量。”   当时,这位中尉是这样对迪特里希上校说的,然后他就把自己的直属上司从他们的旗长那里给“借走”了,时机掐得好的简直像是特意算好了时间来给艾伯赫特救火的。并且这名中尉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仅骗过了他们的“旗长阁下”,就连艾伯赫特都被他骗了过去!   直到两人都走出了一段路,这位在二十多天前的那场突围战中和艾伯赫特结下了深厚友谊的中尉才向自己的长官坦诚了他过来找人的真正原因!   “有一行从柏林过来的记者,他们刚刚从战斗机部队jg—26联队的营地出来,到了我们这里。我经过的时候刚好听到那行人里有一个女记者正在和别人打听你。那个女记者长得很漂亮,还是张神秘的东方面孔,她说她认识你,曾经也采访过你,想知道你现在是否安全,有没有受伤。”   当艾伯赫特的那名部下说到这里的时候,在瓦尔塔河作战时就已经越级代管了一个营的绿眼睛贵族猛地停下脚步,并且他看向那名特意前来和他通风报信的部下的眼神……活像是对方如果敢在这件事上开他的玩笑,他就绝对会拔枪击毙这个人!   但是这名胆敢去向他们旗长借人的中尉却是到了这种时候还试图发挥他那不合时宜的幽默感:   “当时我可真想走过去对那位女记者说——‘您说的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尉吗?他早就已经在二十天前就阵亡了!’然后我就可以在她哭出来之后告诉她——‘哈哈别着急,我刚刚是在和你开玩笑,我的长官现在好好的。’”   好了,当那名中尉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看起来已经可怕到可以吃人了!   “所以你后来到底和她说了什么鬼话!”   哦,一向冷静自持的格罗伊茨上尉都对自己的部下说出这样的话了,就连认为俩人有过命交情的这名中尉也不敢继续托大,而是很快解释道:   “什么都没说!我不是这就马上赶回来找你了吗?在瓦尔塔河突围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的脑袋早就开花了,所以我觉得我可不能让你错过什么很可能是……”   “他们在哪儿?”   在自己的那名作战时明明十分干脆的部下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艾伯赫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并向对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下,发挥出了过人幽默感的那名中尉就给唬住了,并且半天说不出那个地名。在进行了数次尝试后,他总算在着急得快不行了的时候说出了答案:   “你还记得上星期被我们起名叫俾斯麦大街的那条路吗?那里有一个毫发无损的小酒馆……”   就这样,得到了答案的艾伯赫特只来得及和对方道了声谢就径直冲向了自己的座车,连司机都来不及招,就自己开着车出了驻地,去到这里的许多年轻军官们都很喜欢在周末的晚上光顾的那家小酒馆。   当艾伯赫特的那两座车在前来和他通风报信的部下面前掀起一阵冷冰冰的风沙,早就预料到了什么,却没猜到开头之后结局的中尉不禁嘀咕起来:“这么着急?看来的确认识。”   说完,他还在走回去的时候又给加了一句“关系还很不错。肯定不会只是‘认识’。”   接着他就一路“哼哼”了回去。   而另一边,绿眼睛的贵族开着自己的座车驶过在大规模的空袭之后留下了许多废墟的华沙街头,并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了距离他们的驻地还不算太远的那间小酒馆。   那间奇迹般的,在一片受损的房屋中毫发无损,也因此而显得如此特别的小酒馆。   而后他就把车停在距离那间小酒馆不那么近的地方以避免造成拥堵,并一路跑向在黑暗中将温暖的光向外晕开的小酒馆。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他跑得很快,可是当他越是靠近那间小酒馆,他的脚步就越放越慢。   他很着急地想要快些进到那间气氛一定十分火热的小酒馆,他想要看到意料之外地在这个夜晚来到了华沙的恋人。   可他又迟疑,担心那只不过是一个让人失望透顶的巧合。也许柏林不止一个在报社工作的东方女孩呢?又或者……那个人也正好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就仿佛缠绕在他心脏上的绳索,在这一刻让他感到了紧张,并且也让这个已经经过了战火洗礼的男人感到自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开始)   然后,当他踌躇着脚步一步步靠近那间小酒馆,并且有着绝佳视力的眼睛也看向那里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临行前分明已经给自己的恋人写了信告知对方,却因为战火烧断了柏林与华沙之间的联系而以这样一种姿态与绿眼睛的贵族不期而遇的林雪涅。   才从柏林赶来的她似乎经过了一番打扮,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怎么解释艾伯赫特眼中的她丝毫不见任何赶路所致的风尘仆仆,甚至看起来明艳照人,只是心中似乎有着深深的忧愁,就连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她的面前摆着一台打字机,因为站在她身旁的那名军官和她说了些什么而在打字机上十指飞快地敲打着。   而后,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从窗外射来的那道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视线,并在意识到那道视线究竟意味着什么之前抬头看向那里。   下一秒,她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双仿佛能盛满星辰的漂亮眼睛红了,却分明带上了满满的笑意…… 第182章 chapter 183   这其实是个坑,我原来看着和我家艾伯赫特初期路线相近的派普被派出去的时候进的是警卫旗队,再加上警卫旗队的确是德军里战斗力非常非常非常叼的精锐部队,于是我就把我家艾伯赫特也安排去警卫旗队了……结果我现在发现警卫旗队出道的时候简直瓜得不能再瓜。再加上我原本的确对陆军各部队在作战中所承担的具体作战任务还有各种情况不太了解,同时也不太清楚好些高级将领这会儿到底在做啥,现在了解之后感觉之前写的好多内容太空,于是前三章的内容全都跟着一起进行了大修!   在连载途中这么修文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我今天已经掏空了身体尽力补救了!   坐在林雪涅斜对面的一名准尉是除了已经离这间小酒馆很近很近了的艾伯赫特之外, 第一个发现林雪涅这份反常的人。可不等那名年轻军官向林雪涅问出些什么, 她就已经和自己身旁的那名同事说了几句什么,而后连打字机都来不及收就很快拿上了外套, 冲出这间小酒馆。   事实上, 即便是在林雪涅冲出这间小酒馆之前, 她也依旧不能够肯定站在外面那仿佛废墟一般的街道上的人, 正是她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外面太暗了,那让林雪涅根本就看不清外面那个有着熟悉身影的青年军官的样貌。   但她依旧还是冲了出来,并在向对方走近了几步之后终于确认那就是她牵挂许久的恋人。   而后,她不等艾伯赫特冲过来,就自己跑向他, 并紧紧地拥住这个直至此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绿眼睛贵族。   可是当那个熟悉的气息又萦绕在鼻尖时,艾伯赫特终于在起初的僵硬动作之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眼前人。那样的力道甚至让在跑出来的路上就已经套上了外套的林雪涅都感到有些疼了。但她却并没有开口让恋人别把她抱得那么紧,而是仰起头吻了吻艾伯赫特的脖子, 并重复地唤了对方的名字很多遍。   直到林雪涅听到那个令她安心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她“是的,我在”,她才感到自己悬起的心又慢慢回到了它本该待着的地方, 并仿佛深深陷进了她的恋人所带给他的温暖之中。   “我很担心你,我亲爱的。在我来之前, 我还以为这场仗你们打得很容易。但是刚刚却有人告诉我,你所在的部队在一次战役中被兵力是你们好多倍的波兰军队围住了, 死了很多人,连你也在指挥突围的时候受了伤,可你却还不肯去野战医院……我……”   在与自己思念了许久的恋人见面之前, 林雪涅已经把两人重遇的这一幕幻想过很多遍了。当她在柏林继续着工作的时候她会想;当她在报社里每天都接触到与波兰一役相关的各种消息时,她也会想。   在来到华沙的这一路上,甚至是进到华沙城之后她更是将这一幕想了无数遍。可当她真正看到已经有近两个月未有见到的恋人时,她到底还是忘了自己曾想了许多遍的话语。她甚至都要有些语无伦次了。   而艾伯赫特则把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眼前的这个人松开了些许,很认真地替恋人扣上了她匆忙间根本没能来得及扣上的外套纽扣,让寒风无法侵袭她的身体。接着,他搂着人转了个身,让自己的高大身形能够完完全全地遮住从小酒馆的窗户里望向这里的视线,而后……他狠狠地吻上了怀里的这个几乎在每个晚上都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孩。   这个吻即便是在才开始的时候也根本没法用“温柔”来形容,它凶狠极了,几乎要让被他这样吻住的女孩因为惊慌而下意识地向后退那么一小步,但那只会让用冷静的外表掩饰住了自己攻击性、以及对于眼前人的渴望与占有欲的人更加流露出自己的疯狂思念。   她的唇齿被绿眼睛的贵族毫不费力地撬开,并且那显得有些粗暴的吻也侵袭了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她原本还想尽力地去回应这个吻的,可她才一迎上她的恋人,就被纠缠到几近发麻。她本想纵容这个才经历过了那些可怕战火的青年,却是在感受到完完全全紧贴着她的身体的恋人已近乎失控时连忙挣扎起来。   “艾、艾伯赫特……”   当紧搂着她后腰的恋人终于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足松开她时,她几乎要连艾伯赫特的名字都叫不好,并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胸口一起一伏起来。   而后,她感受到紧搂着她腰的恋人改为动作更温柔地抱住她,并低着头慢慢平复起了自己的呼吸:“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听着那样的话语,真的已经很想很想对方了的林雪涅不禁笑了起来。重逢之前的担心受怕似乎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只是留下了与爱意有关的痕迹。她后退了一些,捧着恋人俊美的脸问道:“那我如果现在再吻你,你能控制住自己了吗?”   对此,艾伯赫特笑了起来,并很诚实地回答道:“我觉得……这应该很难。”   林雪涅:“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艾伯赫特:“我也是。”   说着,艾伯赫特带着自己的恋人慢慢向着与小酒馆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他的座车所在的方向。   林雪涅:“你是开车过来的吗?也许……你可以带着我兜兜风?”   艾伯赫特:“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你知道的,今天晚上我可能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听到这句话语,林雪涅不禁红了脸,并且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此时就在身边的……她的恋人。于是她只能停下脚步,并羞恼地瞪了对方一眼。可是在沉沉的夜色下,她这样的反应看在绿眼睛贵族的眼里却是可爱极了,并且也让他不禁又吻了吻恋人的嘴唇。   艾伯赫特:“你住在哪里?”   林雪涅:“离这儿不太远的一家旅店。我们来的时候,我的同事就和这里的接引人联系好了,他们特意把我们安排在了那里。”   艾伯赫特:“你的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林雪涅听到这样一句暗示性极强的话语,无论怎样她都该想到艾伯赫特的意思了。事实上,她也的确明白了。只是这一次,她却没有用停下脚步来表达她对于此类问题的不擅回答,而是快步向前走了起来。   但就在她要甩开艾伯赫特自己先走近对方的座车时,她的左手却是被恋人十指交缠地扣住。而后,艾伯赫特抬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并带着笑意十分肯定地说道: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雪涅不禁着急道:“我从柏林过来的时候带了两罐巧克力粉,虽然在去到jg—26联队的时候我分了一罐给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可是一起带来的一小瓶伏特加我还藏得好好的。”   眼见着绿眼睛的贵族在她说着那些话语的时候只是用带着笑意的目光注视着她,在那份注视下感到自己的脸都发烫起来的林雪涅不禁吱吱呜呜地说道:   “我是说……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边喝加了伏特加的热巧克力一边说会话……”   听着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几乎要笑出声来,而后他就在为林雪涅打开车门的时候故作严肃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们在两件事的先后顺序上有分歧。”   “艾伯赫特!”   如果说,先前林雪涅还只是有些羞恼,那么这一刻……她就已经恼羞成怒了。但除了用这种虚张声势的语调叫出对方的名字,她似乎也不能再做什么了。而且她绿眼睛的恋人则只需在两人都上车后给予一个足够缠绵的吻,就能让她完完全全地缴械投降。   再然后,当两人来到了那间在空袭结束后还没能来得及修复暖气的旅店房间时,林雪涅根本就没法再想起两人先前所说过的“两件事的先后问题”。并且,她也很快就沉.沦在恋人柔情又不容拒绝的吻中,沉.沦在他掌心的温度中,沉.沦在这个贵族青年那对她充满着渴望的侵占下……   而将她从那令人战栗且不住颤抖的一片茫然中唤回了神志的,则是从对方那未有脱去的衬衣的掩饰下显露出来的,肩膀处抱着的纱布。   显然,艾伯赫特并不想让自己的恋人看到它。所以他才会用那种猛烈的,根本让人没有思考的缝隙的方式去完成两人在久别重逢之后的第一次性.爱。似乎只有这样,他怀里的那个女孩才会迟一些,再迟一些地注意到自己没有完全地脱去上衣就进入了她的身体。   在伸手去触碰那块被包扎了的伤口时,林雪涅一下清醒了过来,并着急要坐起身来,却是因为这个动作而牵扯到了两人此时还紧紧契合着的地方。   变了调的喘息声让艾伯赫特急忙从恋人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然后林雪涅就很快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在尝试了数次之后才成功地开口说出大约能算是“质问”的话语。   “这就是你说的,你根本没有受伤,那都是误传?”   “我只是……只是不小心被弹片划到了。”   或许林雪涅那带着怒意望向艾伯赫特的目光是真的有一种魔力。如果不是这样,那又该如何去解释,一个平日里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很多谎言,甚至是默不作声地引导一个人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去想的男人怎么会在此时说出这种连一分钟也瞒不过的谎话。   果不其然,已经在这个晚上被眼前人骗过一次了的林雪涅很快就要把手放上对方受了伤的那边肩膀,看看在他伤口的背面,可能形成贯穿伤的地方是不是也被包了起来。这让绿眼睛的贵族很快就向后闪躲了一下。   这下,林雪涅算是全明白了!   她感到又心疼,又生气!   她心疼得恨不得这就吻上恋人那被厚厚的纱布包着的伤口,又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对方说了!   于是此时也只能是艾伯赫特去哄她了。再没了在战场上的那种沉着与冷静的艾伯赫特不禁试着向自己的恋人解释道: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的伤,真的。因为弹片没有留在伤口里。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贯穿伤。”   只是此时林雪涅根本就不想再听他的这种解释了。甚至还在听到“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贯穿伤”的时候气得干脆背过身去了!   眼见着心上人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再理会他,艾伯赫特也不好在此时再去搂住她。于是他只得继续说道:“那天我们接到命令要强行渡过瓦尔塔河,但是遭到了波兰士兵的顽强反击。为了掩护大部队渡河,我所在的那个营被波兰的一个步兵师围住了。我的长官在指挥部队突围的时候不幸被击中。当时我就在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我已经很幸运了……”   艾伯赫特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听到了倔着脾气背对着他的恋人吸鼻子的声音。很快,她闷闷的声音传来。   “那你也不该瞒着我啊……我刚刚肯定都抓到你的伤口了!”   而后,似乎已经忘了那天的死亡恐惧的艾伯赫特几乎是带着笑意说道:“不会有事的,雪涅。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它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把纱布拆了给你看。”   说着,艾伯赫特仿佛真要就这么拆开盖着伤口的纱布。林雪涅一听,怎么还敢继续背对着自己的恋人!她很快转过身去,却只是看到了那双带着笑意的,总是能够轻易地让她沉溺其中的浅绿色眼睛。   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对她说道:“你终于肯转过来看我了。” 第183章 chapter 184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已经意识到, 她连恋人对她瞒了那么重要的事也会被眼前的这个青年很快安抚, 连想要对艾伯赫特真的发好一会儿的火都做不到,裹着被子的林雪涅在转过去的时候憋了可不止一口气!   然后她就会挫败地发现, 她憋起的那些气很快又在那双绿色眼睛的注视下烟消云散了, 连让那样的假象继续停在她的脸上都会很难。   于是她只好把注意力放到恋人的伤口上, 想要看一看在这件事上已经信用为零了的恋人到底伤得怎么样。   而后, 当她的手还会触碰到对方的时候,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自己锁骨下方的那个伤口处的艾伯赫特把他先前一直都没有脱掉的那间上衣动作轻缓地脱下。   “伤口的面积不大。”   在林雪涅很认真也很仔细地看向那处艾伯赫特还没来得及撕开纱布的伤口时,拥有这个伤口的人这样向她解释道。可这换来的,却只有后者的狠狠一瞪。   “我当然知道子弹没那么大!但它虽然小小的,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当林雪涅自以为恶狠狠地说出“要了你的命”的时候, 她并没有发现艾伯赫特的确因为她的这句“威胁”,而不自觉地呼吸一个急促。但是很快,当用被子的一边把自己裹着的林雪涅稍稍跪起身, 并想要查看起艾伯赫特的背,看看在那个伤口后方的贯穿伤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隔着纱布她也并不能看得明白这个伤口现在怎么样了,但她却会后知后觉地想起子弹虽然小小的, 可它在伤害到人体之后所可能出现怎样的皮开肉绽。   但就在林雪涅想起了这些,并很着急地要问她的恋人时, 起身时没能让被子依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林雪涅这就已经被她眼前的这个男人重重地搂住了腰,并被对方再一次地按回了床上。   她能感受到眼前的这个贵族青年必定是迷恋着她的, 如果不是这样,对方不会仅仅只是这样拥着她,且目光看向她就呼吸急促起来, 却还要用轻柔的语气对她说:   “雪涅,吻我一下好吗?”   当艾伯赫特把这句话重复到了第二遍的时候,林雪涅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法继续拒绝他,并只好说道:“那你可得先松开我一些。”   闻言,这个有着强装身体的贵族青年并未多做犹豫就按照恋人所说的做了。但这样的反应看似“干脆”,却真的只是松开了对方“一些”而已。   那简直都要让林雪涅感到哭笑不得了,她只好用这么一点点的缝隙来艰难地把被她自己压在了身下的被子扯过来一些,再扯过来一些。   当艾伯赫特终于明白到了林雪涅的意图后,他很快就伸手帮忙。而所谓的伸手帮忙当然是一手不让任何东西阻碍到两人的揽着恋人的腰将她轻轻抬起,另一手把被垫在恋人身下的被子扯了出来。   非但如此,艾伯赫特还在把人放下后把被子的一角交到了恋人的手上,等待对方给予他的奖励。看到那样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林雪涅不禁失笑了,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生对方的气,只是勉强同意先吻他一下。   她慢慢地把被扯出来的被子盖到艾伯赫特的背上,并在为两人营造出了一个可以稍稍禁锢住他们的体温,并让属于他们的气息彼此交融的小空间后终于捧着艾伯赫特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它可真是这个晚上两人重逢后的……最缠绵也最温柔的吻了。仿佛这个吻在持续着的每一秒时间里都在说出一遍“爱”这个词。那是林雪涅向艾伯赫特说的,也是艾伯赫特向林雪涅说的。   可就是在这样的缠绵一吻即将结束,而绿眼睛的贵族也打算对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再做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那简直让林雪涅吓了一跳!但是她明明已经清晰地听到艾伯赫特所发出的,并不愉快的呼气声,可在她试图去推开对方的时候,这个贵族青年却并不打算放开她!   在这样短短的犹豫之后,门外的人就喊起了她的名字。   那是和她一起从柏林来到这里的几名同行人!   “雪涅小姐?您在里面吗?”   “雪涅小姐,您已经回来了吗?”   在这样的时刻听到门外有另外不止一个男人叫出自己恋人的名字,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不会是一件称得上愉快的事。可林雪涅却趁着这样一个缝隙钻了出去!她很想光着脚踩着自己的自己的靴子就跑出去开门,但她能光着脚却是不能光着身子就起来了!   于是林雪涅这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那都让原本打算继续不管不顾地拉着人,不让自己的恋人在这样的时候去回应门口那些家伙们的艾伯赫特失笑了。可是门口的那几个人却是因为里面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而再次敲起了门,并叫出林雪涅的名字。   在那一刻,林雪涅简直就要绝望了!好在艾伯赫特总算同意暂时放过她,并把早已被丢到了地上的,她来时所穿着的挡风长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是我的同事!”   当艾伯赫特这样为林雪涅披上衣服的时候,林雪涅不禁压低了声音和自己的恋人这样解释道,并换来对方的一个轻吻,以及好笑的“我知道”。   这样之后,林雪涅终于在忍不住地也亲了艾伯赫特的眼睛一下之后踩着靴子,并一边用稍高一些的声音说出“我在”,一边跑去门口那里。   虽然林雪涅根本不打算开门和人说话,可是仍旧坐在床上的艾伯赫特却还是不放心地和她比了比把衣服拉好的手势。   林雪涅连忙朝对方点了点头,并带着局促侧身靠在门板上,接着继续说道:“是的,我已经回来了。”   说着,林雪涅还要不管站在门外的人是不是能听到,强行让自己打了一个哈欠道:“有什么事吗?我都已经睡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一晚上都没看见您,我们有些担心,就来看看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已经回来了。”   说出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又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恋人,可还不等她对艾伯赫特露出一个笑容,门背后的一名同行人就已经说出了险些要让她脚下一个不稳的话语!   那位同行人说:“那您让我代为保管的打字机?”   开玩笑!如果让艾伯赫特看到她就这样在只是披着一件长外套的情况下打开门,并从几个异性那里接过她的打字机,那今天晚上可就真的会变成“精彩至极”了!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被吓得连在此时看艾伯赫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并连忙说道:   “我可以明天再去您那里拿吗?”   这样一来,门对面喝得有些脸红脖子粗的几名同行们才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妥,并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只不过,这就又轮到林雪涅焦急地等待门外所传来的动静了。她可真是太希望快些把她的这几位带着善意来关心她的同行送走了。   可是她的那几位男性同性人却偏偏还对她今天晚上后来去了哪儿感到十分好奇,并借着醉意向她试探着问道:“请原谅,但是您今天晚上后来都去哪儿了?”   “我……我去采访了那位格罗伊茨上尉。我在酒馆里隔着窗玻璃看到了他。但是他好像并不打算进来,所以我就很着急地跑出去了。”   当林雪涅带着心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和她的感情一直处于地下阶段的“格罗伊茨上尉”就本能地用那种十分危险的目光看向自己心爱的女孩。那简直让不回头都能知道自己正在被艾伯赫特看着的林雪涅感到如芒在背!   可门外的那几名男性友人却还要在此时发挥他们的探究精神,没完没了地问她!   “您去采访了之前您和人打听的那位……上尉阁下?可您是在哪儿采访他的?”   对于这个问题,此时正和当事人同在一间屋子里的林雪涅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在他的车上!格罗伊茨上尉说他觉得酒馆里太闷了,如果我想采访他,可以去那儿。所以我就在那里问了他几个问题。”   原本,林雪涅把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可坏就坏在她先前刚刚被这位可恶的“格罗伊茨上尉”迷得都找不着北了,再加之她又冷不防地被吓这么一通,于是她没头没脑地又给加上了一句:“我还、还给他拍了照片!”   听到这句话,原本对于此时的情形还很是不满的艾伯赫特简直要笑出声来!并且,在那之后他又以更为放松的姿态从床上站起身来,把已经被弄得乱了的被子和毛毯都拉好。他甚至还在把床重新铺好的时候做了决定——一定不在今天晚上就告诉他的恋人,刚才那句话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尽管艾伯赫特在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动作已经够轻了,可那依旧还是让神经十分紧张的林雪涅连忙和他胡乱的比划,让他别闹!   但是当林雪涅转头这样做的时候,她却会因为恋人全然袒露出的,仿佛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美学客体,也一定能够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被深深吸引的身体而忘了呼吸,也忘了在她的同伴们对她说出“晚安”之后也回给他们一个晚安。   就这样,林雪涅一直等到她的那几位喝了好些酒的同伴都走向他们的房间了,她才堪堪说出了那句聊胜于无的“晚安”。   可是在把床重新铺好之后就靠着床头坐在了那里的绿眼睛贵族却是仿佛在倾听着什么,直到他的恋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才结束了这次倾听。   “你……你在听什么?”直到确定自己的那几位同伴的脚步声已经走远,林雪涅才轻声问道。   而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则是:“在听他们的脚步声。这样我可以知道他们住的房间离这里远不远,这里的隔音又怎么样。”   当一个男人和他心爱的女人同在一间旅店的房间里时,他那么认真地去判断旅店里的隔音怎样是为了什么?   答案必定是显而易见的…… 第184章 chapter 185   说着, 绿眼睛的贵族把手覆到了林雪涅撑着身体的那只手上, 用手指轻轻触碰林雪涅的指缝,仿佛是想要在此刻与恋人十指交缠一般。而仿佛受到了蛊惑的林雪涅也的确这样翻开了手掌。与此同时, 艾伯赫特靠近了她, 并在咬了咬林雪涅的耳朵后, 在她的耳旁用故意压低了的声音说道:   “我觉得这里的隔音不差, 不过今天晚上我们最好还是小声一点。可如果你忍不住,你可以抓紧我,那样我可以在你发出声音之前吻住你的嘴唇。”   两人原本就刚刚才做过了最亲密的事,身体说不出的放松与敏.感,因此现在只不过是听到恋人用嘴唇贴着自己的耳朵说出那样的话语, 林雪涅就险些没能稳住自己身体地倒进艾伯赫特的怀里。   但她很快就抓紧了艾伯赫特的手,并另一手抓着艾伯赫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让自己支起身体来,看着艾伯赫特的那张让她此时根本不愿意挪开双眼的俊美脸庞, 并很着急地说道:   “你还在想这样的事!我告诉你,今天没可能了!不光今天,明天也没可能了!你想让你的伤口崩开吗!”   可是艾伯赫特显然不想在同一个问题上和自己的恋人反反复复地互相说服, 因此他干脆不回答,并直接吻上恋人的嘴唇。   这真是太糟糕了!当林雪涅发现就算自己躲开, 眼前的这个家伙也会追着吻过来的时候,她不得不用手捂住艾伯赫特的嘴, 并试着做出自己最后的尝试。   “我、我有一个提议。”   这下,艾伯赫特的动作总算停下来了,尽管他真的很想快些再占有他的女孩一次, 但他到底还是愿意放多一点耐心地听听恋人的“提议”到底是什么。   可是,林雪涅却是羞得有些不知道要怎样把她的提议说出口了。在她尝试了数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之后,艾伯赫特不禁催促道:   “雪涅,我会数到十。”   说着,艾伯赫特并未告诉林雪涅,如果自己数到了十,她还未有说出那个很可能非常打动人的“提议”,他会做些什么。但他很快就从一开始数了起来。   当艾伯赫特看似不紧不慢,却一点也不等人地数到了“七”的时候,林雪涅不禁跪起身,再次捂住恋人的嘴唇,并着急地说道:   “你得就坐在这里,可以吻我,可以抱着我,但不能用你伤口在的那一边的手臂。能答应我吗?”   “你就坐在那里”——坐在那里,然后呢?   “可以吻我,可以抱着我”——在什么时候吻你,又是在什么时候抱着你?   有关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艾伯赫特当然一下就全想明白了,可他却还要装作不明白,并向自己的恋人问道:“那么你呢?你会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林雪涅一下就羞红了脸,再没回答对方,而是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艾伯赫特她的答案。   ——她会张开腿,“骑”到恋人的身上。   这显然是一个既漫长又短暂的夜晚。   尽管他们拉上了窗帘,可并不明亮的灯光却是穿过窗帘透了些许出去。   如果有人此时在荒凉的街道上驻足观望,就会知道这间屋子里的灯光直到好晚好晚才暗去。尽管绿眼睛的贵族并不想过分“为难”他的心上人,并且也觉得从那个角度去欣赏对方实在是很不错的体验,甚至于他爱着的人虽然看起来身材纤细实际却并不柔弱。但如果,如果只是让对方来主导,那种仿佛过家家的力道实在是很难让他得到满足。   因此,林雪涅的“提议”最终只是成为了一场足够美味的前.戏。   但绿眼睛的贵族起码做到了他先前答应恋人的一点,那也是唯一的一点——不用他伤口在的那一边的手臂。   事实上,他也没用上那边的肩膀,但他用上了手掌和手肘——不太用上力的那种用法。连带着最后抱着人去洗澡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那个时候林雪涅都几乎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仅在艾伯赫特为她调好了热水要抱她进去洗澡的时候才因为那些水雾一下想起来艾伯赫特的伤口不能碰水!然后那就是一阵忙乱。但那应该也是带着甜味的忙乱。   只不过等到林雪涅又睡到了恋人怀里的时候,那都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尽管她实在是累极了,但那的确是她两个多月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觉。赤.裸着的皮肤与那个绿眼睛的贵族紧紧贴着,两人仿佛都在以这样的方式来确定深爱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这会让艾伯赫特依旧感到还有些心痒难耐甚至是跃跃欲试,可是望着怀里的心爱之人带着倦意的睡颜,他到底还是放下了那些念想,并在带着笑意又是好好地看了怀里的人好久之后进入短暂的浅眠……   进入了黑甜梦乡的林雪涅是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被枕边人叫醒的。   在那个时候,她简直觉得自己困的根本醒不过来。但是那个让他着迷得不行的声音却是一直一直在她的耳边叫唤着她的名字。   好容易,她才又睁开眼睛。   如果在这个时候拉开窗帘,那么她一定会发现外面连天都还没有亮。可是她的恋人却是在才睡了不到两个个小时后就已经起来,并在穿上衣服后开始给自己的制服扣上扣子。而当林雪涅试图起身的时候,她却发现原本由艾伯赫特躺着的那块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放上了她贴身穿的那几件衣服。现在,那些本应该冷冰冰的衣服早已经沾上了属于这个绿眼睛贵族的气息和体温。   “我本来想让你再多睡一会儿的。”说着,艾伯赫特走近一步,在刚刚醒过来,显然还没回过神的林雪涅额头上印下一吻,并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归队了,可你都还没有采访我。”   这样之后,林雪涅总算反应过来,并笑出了声。   林雪涅:“对,我还得采访你。所以你现在打算带我去哪儿?”   艾伯赫特:“带你去我们的驻地看看?然后你还能拍几张照片。毕竟你昨天对你的同伴说的是——你还给我拍了照片。”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晚上的她到底犯了怎样的蠢!并就要懊恼地抓起头发来向万能的、总是能解决问题的艾伯赫特求助:   “可是昨天我们遇到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等我们到你的驻地,天都要亮了啊!”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建议是:“那你就得快点起来了,也许我们还能在天亮之前先在车里拍几张照片。”   “可、可我还想拍几张你在你们驻地前的照片啊!”   然后,望着恋人近在咫尺的容颜,感觉到自己此时已经无比幸福的艾伯赫特再次吻了吻林雪涅的嘴唇,并说道:   “那你就告诉那几个家伙,因为在昨天晚上对魅力无边的雪涅小姐一见难忘,格罗伊茨上尉阁下在今天早上就迫不及待地又和你约了个会。”   尽管林雪涅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和人这么说,但她还是因为这句话语而不禁失笑,并很快起床。   由于这个早上林雪涅并不会真的进到艾伯赫特的驻地去进行采访,因此,为了能够待会儿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采访格罗伊茨上尉,林雪涅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打扮。可即便是这样,等到两人真正出门的时候,她还是自己的恋人等了她好一会儿,并且连天也开始亮了!   这让林雪涅几乎是一下楼就让艾伯赫特站到他的车前,在用上闪光灯的情况下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可饶是如此,当林雪涅打算在车里再给对方拍几张照的时候,她还是会发现天已经亮了!而艾伯赫特的座车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发动。   艾伯赫特:“想好要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了吗?”   林雪涅:“其实我在来华沙之前和来华沙的路上想了很多问题。遇到步兵师的人应该问什么问题,遇到装甲师的人应该问什么问题,遇到战斗机联队又或者轰炸机联队的人又应该问什么问题。甚至我给士官和尉官们准备的问题还会都不一样。”   艾伯赫特:“如果你要用只能和分工来区分,那么警卫旗队是一个摩托化步兵团。人数要比一般的团稍稍多一些,大约是一个加强团。我所在的那个营是警卫旗队的三个步兵营里的一个。”   当艾伯赫特把他的座车渐渐驶出林雪涅所下榻的旅店,街道两旁破损不堪的建筑就渐渐进入视线。眼前的这一切全都在诉说着在这场世界大战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战力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看着这些,林雪涅不禁在闭上了眼睛,并在几次呼吸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然后说道:   “昨天我在那个酒馆里听了你们的战友说了一些警卫旗队在这场战役中的经历之后,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艾伯赫特,就好像你刚刚告诉我的那样,警卫旗队才只是一个摩托化步兵团,但你们在这场战役中所遇到的往往都是波兰的师级单位,你们甚至还会经常同不止一个的波兰师同时作战。   “假设我没有记错,如果你们遇到的是一个标准师,他们的人数就会起码是你们的五倍。如果你们遇上的是三个标准师,那么他们的人数就会是你们的十五倍以上。但是遇上这样悬殊的兵力差,你们不说每次都打赢了,也起码都全身而退了。可是这样的战绩在德军内部却依旧不是能让人感到满意的,是这样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艾伯赫特感到十分意外。这可真是他成为一名警卫旗队的军官以来所听到的最有趣的问题了。而后他笑了,并且不加保留地回答道:   “你的用词太谨慎了,雪涅。在德军内部,这应该被称为笨拙的、值得批评的、以及令人印象糟糕的战绩。” 第185章 chapter 186   林雪涅:“这样称呼你们的战绩是因为……你们没能歼击比你们多出了十倍的敌人吗?”   艾伯赫特:“不, 是因为我们没能在规定的时间以规定的路线到达指定地点, 这会给我所属的作战单位带去很大麻烦。并且我们的人员伤亡也太大了。德军是很看重一场战役之后的伤亡率的,但我们却在波兰损失了四百人。这是很严重的损失。”   林雪涅:“损失了四百人?”   艾伯赫特:“是的, 这还只是死亡的, 虽然我们还没把具体的数字统计出来, 但大约就是阵亡四百人了。跟我们一起从柏林来到波兰的警卫队成员里, 每四到五个人就有一个永远留在波兰了。如果再加上受伤的,我们的战损比例就更高了。但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在你的报道中写明你所采访的这名军官属于警卫旗队了,帝国元首不会高属性看到这样的报道的。你只能说你采访的是一位不愿意透露所属连队的前线军官。”   林雪涅从来就知道日耳曼人的作战能力很强,甚至于在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 多民族国家的奥匈帝国在战争初期只不过是给他们的军队里全都配上了日耳曼人的军官,他们的战力就比因为持续的伤亡而不得不启用斯拉夫人、波兰人做下层指挥官的后来要高出了2~3倍。   可这依旧是林雪涅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了德意志人对于军队所获战绩以及各方面的高要求。于是她不禁问道:“你认为是什么造成了日耳曼人在作战中的超强实力。”   “肯定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很强壮。”说着这句话语的绿眼睛贵族失笑了。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我们在非洲的殖民地里有很多黑人。他们每一个都身体强壮, 力气惊人。从体格上来说,他们得比我们强很多。但如果你用这些人组一支军队,他们的战斗力一定远远不如德意志人的部队。”   “那你想到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了吗?”   原本林雪涅还能够以一种轻松的态度和她的恋人讨论起这个问题, 可当她得到艾伯赫特的答案之后,她却发现她再也不能保持她脸上的笑意了。   绿眼睛的贵族说:“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因为我们总是让士兵得到了足够的训练后才上战场, 也有很多人认为这是因为德意志人总能够像一台机器一样执行上级的指令,但我认为, 最重要的是德意志人并没有那么畏惧死亡。能够活着当然很好,但在战场上死去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是一件称得上可怕的事。我们的士兵总是能将这两种感情很好地统一成同一种足够强大的能量。在大部分时候,这样的心态不仅能让我们取得更出色的战绩, 还反而能帮助我们在战场上活下来。”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在他说完这些之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又问道:“怎么了?没开着录音机,你没法把我说的全都记下来吗?”   “不能把你的每一个用词都记得很清楚,但是大概内容我还是记得下来的。”林雪涅这样说道,然后就用钢笔在她的笔记本上很快地记下几个关键词。   可是艾伯赫特的座车在往前开的路上压到的一块碎石块所弄出来的动静,却是让林雪涅手里握着的那支钢笔的笔尖从笔记本的纸页上飞了出去。   原本,这样的动静在街道和房屋都严重受损的华沙是时有发生的,但它为难不了军备部部长为他们准备的车,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也为难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人。可是显然,这样的颠簸现在却是会打扰到正在记录这两人谈话内容的林雪涅。   本就已经把车开得很小心,也尽力不让那些影响到林雪涅的绿眼睛贵族不得不在那一下的颠簸之后很快把车停了下来。   “需要我把车先停一会儿吗?”   在听到这样的询问后,林雪涅很快看了一眼手表,仿佛是想要确认这会不会影响到恋人的归队时间。   “不用担心,我还有一点时间。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把这次采访拆成两次。”   林雪涅点点头,并很快就在被她划花了一道的笔记本上继续快速记录。在一连记下了好多个刚才艾伯赫特所说内容的关键词之后,林雪涅才停下笔来,并在稍稍地想了一会儿之后向坐在旁边的驾驶座上,从车停下来起就一直在下意识地关注着她的恋人。   接着,她问道:“你能和我说一说你在成为代营长之后指挥的那场突围战吗?”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问题,艾伯赫特当然不会选择拒绝回答。毕竟,这并不涉及到什么机密,他也不可能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像曼弗雷德那样,把好些不能说的都给一并说了,直到被作为中队长的路德维希忍无可忍地打断还意识不到问题出在了哪儿。   更甚至……他其实也想和自己所信任的人说一说自己初出茅庐时的紧张与迷茫,以及在反复的矛盾后所最终做出的决定。   “在我所在的那个营被波兰师围困的时候,我发现当时的情况让我根本没法只是按部就班地照着战术指导书上说的那样做。干扰到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但我必须保持冷静,因为一旦包围圈形成,他们就能很快速地缩小包围圈,并对我们实行歼灭。我必须得在那之前找到办法,并尽可能完整地带着我的部队突围出去。当时的情况已经很紧急了,可我的心里却还在想——这下可真是不妙了,我大概没法完成我的指挥官分派给我们的任务了,真是太糟糕了……”   …………   一直到这天的下午,林雪涅坐在她的打字机前打出这段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依旧会很清晰地出现她所爱的那个人说出这些话语时的没一个表情变化,甚至是眼神里的那些内容。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很多一线主战部队的指挥官,可那一刻,她就是觉得……她的绿眼睛男孩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前线指挥官。并且,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还能够变得更加耀眼。比任何人对他所期许的还要更耀眼。   但她却是真的不希望让她的艾伯赫特变得耀眼起来所必须经历的磨难发生在他的身上。   眼见着又是一页纸被她打出来的那些字句所铺得满满当当,林雪涅不禁手动把那张纸拿了出来,并细细读了起来。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敲门声再度响起。而后,又是那几名和她一起来到了柏林的同行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雪涅小姐,您在里面吗?”   但是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只是躲在门背后和人一问一答,而是很快在走向门口后打开了房门。   只不过,这次出现在她房门外的却只有一个人,而不是三个。并且,这仅有的一个也看起来局促极了。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在酒馆里认识了一位友善的中尉阁下。他听说了我们特意从柏林来华沙对他们进行采访也撰写稿子之后很敬佩我们的勇气。”   听着这样的话语,林雪涅带着一些不解迟疑地露出微笑,并直白地说道:“我猜……这应该不是你来到这里想要找我说的重点?”   “对,对对。”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位雪涅小姐虽然看起来年轻极了,但这位记者就是在她说出了如此温和的语句之后一下就把这样的话语脱口而出了!而后,这位心虚的年轻记者就在林雪涅的温和注视下说道:   “那位中尉阁下答应今天会派他人开着他的座车带我们在华沙城里转一圈。”   听到那样的话语,林雪涅当然会露出高兴的笑容,并由衷地祝贺她的这三位同行人:“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听说现在的华沙城里不光有德国部队,还有苏联人的军队,这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如果有那位中尉阁下派来的人和车,那就安全多了。”   “是的!”那名站在门口的同行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却是深吸一口气之后依旧说不出来他敲门过来的重点。   这名被委派过来和林雪涅说这件事的年轻记者不会知道,正当他站在林雪涅的房间门口吱吱呜呜了半天说不出个关键词的时候,他的另外两名同伴此时就躲在走廊尽头处的那间房间门口,探出脑袋来查看那里的情况。   虽然他们都是伏案工作者,即便来到战地也得每天都面对很多稿子,但是正躲在那里偷看着的两名记者确实实力都不错,光是看着那名被踢过去的同伴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没说!   ——那名中尉答应给他们派出的那辆车上只有三个座位,可他们却是有四个人,没法带雪涅小姐了!   但是这两名记者心里虽然着急,却没有走上前去代替他们的那位同伴说出这个残酷事实的打算。因为……如果他们这样做了,就丧失了先前把倒霉的汉斯踢过去的意义了!   可是他们着急张望着,却是发现记者汉斯在又是和林雪涅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着人一起进到房间里面去了!   虽然房间的门并没有在两人进去之后就关上,但那两名记者依旧觉得,等到汉斯不一会儿之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说不定就已经被雪涅小姐说服了,自愿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   眼见着情况不妙,那两名记者再顾不上那么多,他们连忙从房间里跑出去,并贴着墙一路靠近林雪涅所住的那间房间。   而后他们就会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说话声。   “这就是您昨天采访的……格罗……”——这是属于汉斯的声音。   “是格罗伊茨上尉。”——这是属于林雪涅的声音。   而后,他们的好伙伴汉斯的声音就再一次地传来:“他可真……帅气,不不,他可真……漂亮……不不不,也不对……我应该说,他可真俊美!”   就在两人全神贯注地贴着墙偷偷听着的时候,一个明显带着不悦的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真俊美”的格罗伊茨上尉很不愉快地向两人这样问道。 第186章 chapter 187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哦, 老天,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回答!如果问他们这个问题的人是那间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这几个年轻又勇敢到了可以说来前线战场就来前线战场的记者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蒙混过关。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有着上尉军衔的肩章, 并且所释放出的气息冷冽到了让人都能忽略他长相的年轻军官, 先前还躲在那里听动静的两名记者除了能够把身体站直、站好之外, 他们连一个“我”都说不出来!他们只是不断做出肢体动作, 表达出“你懂的”、“你肯定懂的”的意愿。   但不等外面的两个人蒙混过去,站在里面正在给自己的同行人看绿眼睛贵族照片的林雪涅就因为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甚至低声说出了艾伯赫特的名字,却又是否定了对方会现在就出现在这里的可能。直到……她再一次地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希望你们最好能坦诚一些。”   当她再次听到让她感到熟悉的,并且也让她说不出的喜欢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她终于很快转过身去, 并在看到恋人的时候脱口而出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艾伯赫特!”   这下,不光是站在林雪涅旁边的那位名字叫做汉斯的,来自另外一家报社的同行人流露出了讶异, 就连正在被绿眼睛的贵族盘问着的两人也疑惑了。   在这个年轻男女会用“您”而不是“你”来互称的年代,直呼一个男人的名字或许已经是关系十分亲密的一种表现了。而林雪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并很快改口道:   “格罗伊茨上尉。”   哦, 这可真是一个让绿眼睛的贵族从昨天半夜起就感到十分不满的称呼了。但现在,他似乎也只能作罢, 并不等林雪涅走出来就径直走进这间布置简单的旅店房间。   “雪涅小姐,我过来接你。”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在不住地流露出喜悦与笑意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绿眼睛的贵族又向她解释道:“你昨天晚上提到过,想要在华沙城里转一圈。那样的话,由我带着你会更好一些。”   “你能……有时间吗?”林雪涅的脸上带着期待, 却又是这样疑惑地问道。   对此,绿眼睛的贵族则对她笑了,并提醒道:“我已经站在这里了。”   虽然这对恋人在三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前都用上了“格罗伊茨上尉”或是“雪涅小姐”这样略显疏远的称呼,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法在和对方说话的时候用上“您”,并且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根本不像是认识之后才见过几面的人。站在一旁的汉斯更是连很想和艾伯赫特做一个自我介绍,又或者是让林雪涅给他们两个介绍一下都觉得自己根本插不进去话!   但很快,这位看起来一点也不亲和都“格罗伊茨”上尉已经主动来和他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格罗伊茨上尉,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尉。”   “您、您好……我是雪涅小姐的一位……一位同行,汉斯。她刚刚正在给我看她拍的……您的照片。”   虽然艾伯赫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眼前的这个男性想要对他说的话,起码……并不是在这间屋子里听这些。但他依旧是耐心地听完了那句话,并且脸上不见任何的不耐烦。并且在汉斯说完了那句话之后点了点头道:   “很高兴认识你,汉斯。那么你现在愿意给这位尊敬的女士一些准备出门的时间吗?”   就这样,艾伯赫特干脆利落地把人带离了这间屋子卡塞尔,并把人带走之前还对林雪涅轻声说了一句:“我在楼下等你。”   而后,艾伯赫特不仅把居然敢进到林雪涅屋子的汉斯给带走了,还把那两个刚才蹲在门口偷听的两个年轻记者也一起给带走了!   以艾伯赫特的“专业素养”,他或许不需要五分钟就能弄清楚所有他想从这三个人身上知道的事了。然后,这三名记者还能既想靠近他,又不敢站在哪怕只是离他稍近几步的位置。   事实上,当不敢耽误太多时间的林雪涅在描了眉也画好了唇,换了一身衣服还带上了照相机地走下楼的时候,她的那三位同行人甚至连靠近她一些,和她说些什么都不能了!他们只是对林雪涅微笑再微笑,并试图用一些林雪涅绝对不能够明白意思的眼神交流向她表达些什么。   而后,在听到林雪涅下楼的脚步声时就已经从座椅上起身的艾伯赫特很快就做出收拾,让这位只是在十分钟的时间里稍稍打扮了一下的记者小姐能够挽着他的胳膊走出旅店。   尽管如果去细究,那也只不过是一位绅士所必定会掌握的礼节,可是两人所带给别人的那种感觉却依旧会让林雪涅的这几位同行人感到疑惑,却又说不出自己疑惑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们只好在看到“格罗伊茨上尉”已经发动了汽车,并带着和他们一起来的雪涅小姐一起离开了这里之后才三个人一起走到了门口,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所以说……格罗伊茨上尉是打算亲自带着雪涅小姐在华沙城里转一圈了……?”   能够让昨天晚上认识的一位中尉在今天派人过来带他们去转一圈就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的一位男记者这样后知后觉地问道。   先前和自己的朋友躲在门口,被绿眼睛的贵族一起抓了个正着的另一名男记者则向他们的同伴询问道:“所以说,雪涅小姐昨天就是对他进行了采访,而且今天说不定还能再问他几个问题?”   紧接着,他的那位难兄难弟不但没有回答他,还又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昨天国防军的那几位军官还对我们说党卫.军的人只是体格都很强壮,受教育水平却普遍很低。所以,是……这样的低吗?”   而三人之中唯一一个和艾伯赫特握过手的汉斯则不禁喃喃道:“早知道……早知道我也跟他说空军jp-26联队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和曼弗雷德少尉让我向他传达问候了……我还能祝他身体健康。”   闻言,在绿眼睛的贵族才来的时候就被吓得不轻,甚至到这会儿都没好好看过对方到底长什么样的那两人不禁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他们的那位同行……   然后三人不禁一起感慨道:“其实我们才是被留下的那三个……”   …………   “你是在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就想好了下午要过来的吗?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请假出来。我不想让你失望。”   林雪涅今天早上的时候才刚刚坐过的这辆座车在华沙城的街道上行驶着,与心爱的人一起,在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刻坐车慢慢驶过那些残破的房屋或许也是一种浪漫。   一种在真正到来前并不会让人期待的,冷色调的浪漫。   下午的华沙城要比早上的她看起来热闹了许多。起码此时它看起来会像是一个破败了的,却仍有许多人居住着的城市。但你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她还会是一个国家的首都,曾经的繁华之地。   街道上时不时地能够看到穿着德国军装又或是苏联军装的士兵。除了一部分的人正在巡逻之外,还有很多人正在忙着做他们自己的事。   德国士兵在忙着把波兰的街道名称都改成他们所喜欢的德语名称,也在公园长椅或是咖啡厅前立下“德国人专用”的牌子。   如果说这些德国士兵在华沙街头所做的这些事还能够让人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么……林雪涅在前一天所未有看到的苏联士兵们所做的事,就会让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带着些许的紧张看向那里了。   他们在街道上驱赶着神情麻木的人群,仿佛是要把那些被他们挑来的人粗暴地驱赶到什么地方去。   “他们在做什么?”   当林雪涅这样向艾伯赫特问道的时候,艾伯赫特几乎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告诉她:“他们在抓人回苏联去做苦役。回去修铁路,或者是去做点别的什么。”   “就这样在街上随意抓平民?”   “是的。这也是我不让你自己在华沙走一走的原因。波兰其实也有很多金头发和浅色眼睛的人,只要是没穿德军军装的,他们都可能会强行带走。”   看着这样的一幕,林雪涅不禁想要拿出照相机把它拍下来,却是在真的那样做了之前又向她的恋人询问道:“我现在……如果把这些拍下来,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可能,不过他们没有车,追不上我们。”   听着这样一句以轻松的口吻说出的话语,林雪涅却觉得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并说道:“可是他们有枪。”   看着身旁恋人情绪低落的样子,艾伯赫特不禁出口安慰道:“他们不敢对这辆车开枪的,他们现在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你想拍,就拍一张吧,但是得快。”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同样把车速放慢了。在他的鼓励下,林雪涅深吸一口气,拿起在这个时代已经体型很袖珍了的照相机,并把车上的窗玻璃摇下来。她探出脑袋也伸出照相机,动作迅速到仿佛躲在战壕里要向敌人放几枪那样,几乎是看也不看地就拍下了几张照片。   但是当她在那之后很快又抱着照相机,又用小包盖着它,好像刚刚做完了贼一样很紧张地坐在座椅上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两名苏联士兵此时正在持枪押着一位看起来受过良好教育,即便在这种时候也穿得很体面的老先生。   当那两名苏联士兵押着那位老先生从他们的车旁走过的时候,林雪涅不禁又是疑惑起来。   “那他呢?他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也不可能做的了苦役了。”   “那应该是苏联军方在波兰全国范围内搜捕的说波兰语的知识分子。”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又似乎是担心自己的恋人并不理解,于是又继续解释道:“这在华沙并不是一个秘密。苏联军方在这里搜寻波兰的教师、医生、科学家、艺术家、律师,或者是奥运选手和后备役军官,任何对这个国家的传承有帮助的人,只要能抓到他们都会抓走。”   “抓走了,然后呢……?”   当林雪涅听到绿眼睛的贵族把一个个符合苏联军方想要抓走的群体说出来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心都仿佛被吊了起来,她不禁向自己的恋人,一个可能会知道问题答案的人问出她心中的疑惑。却是在等待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听到艾伯赫特对她说:   “雪涅,你不会想知道的。”   在这一刻,林雪涅感到自己就连呼吸都紧张起来,并好容易才在鼓起勇气之后问道:“如果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呢?我……我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现在我已经看到了,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会一直不停地去想。”   汽车不断地向前驶去,在艾伯赫特开着他的座车行驶过了下一个路口,并且又是两名苏联士兵押着一个正哭泣着的,看起来还很年轻也气质上乘的女孩登上一辆卡车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才回答道:   “他们会枪杀这些人。” 第187章 chapter 188   【他们会枪杀这些人。】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那个年轻女孩的身影已经隐去在了那辆卡车后箱的阴影里。他很快踩下油门, 不让身旁的恋人有机会在他把车势离这里之前看清楚卡车后箱里的那些人。   “雪涅,你还好吗?”   “我……还好。”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   当林雪涅说出那句“不用”的时候, 她的语气终于坚定起来, 并说道:“我是记者, 只要这些是真实的, 我就应该去面对。逃避也不是我应该做的事。”   在那之后,绿眼睛的贵族看向身边的女孩,并终于露出了笑意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我还是会有一点难过。不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却不能让描写了这些事的文章登在报纸上。”   说着,林雪涅沉默了片刻, 并在恋人的耐心等待下试着说道:“我都快三个月没见到你了,很多事我没机会告诉你,也没法把它写进信里告诉你。其实……我这次之所以能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在这方面,报社里没人比我更有经验也没人比我做到过更好,还因为我和社里做了很多保证。我对我们社长说了, 我真的很希望争取到来波兰报道德军和苏军联合军演的这个机会,我也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否则……否则我就自己离开《施普雷河日报》。虽然社长说这样的保证太严重了,也不是他希望听到的……但是, 但是……”   “你犯了什么错?”   “我在一些文章中表现出了对于战争的过分悲观。当然,那些文章是我用‘约阿希姆’这个名字写的。虽然很多家报纸都表现出了悲观,但他们只说担心战事如果扩大, 德国将会同时对上不止英国和法国两个强大的敌人,所以他们没事。但我说,这不是一场能够闪电一般结束的战争,它将持续不止一年,战事扩大后这场战争可能会持续三四年甚至更久。然后社里就收到了宣传部寄来的信。”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艾伯赫特恰好把车开到了视野开阔的一处,并停了下来,倾身吻了吻恋人的额头。那样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很快将林雪涅的心安抚了下来。而后艾伯赫特又用那双颜色很浅的绿眼睛注视着眼前的这个正陷入着混乱思绪的女孩,向她传递一种温柔的,却是很强大的能量。   艾伯赫特:“以我对宣传部的了解,只是给你们寄一封信应该已经能算是很温和的警告了。”   林雪涅:“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下,林雪涅既想要展现自己坚强的一面,却又还想要将自己的脆弱全都毫无保留地拿出来。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让林雪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又让她突然很想吻一吻恋人的嘴唇。   于是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她动作很轻地贴了贴绿眼睛贵族的嘴唇,而后才接着说道:“但是如果我再弄不清哪些是能写的,哪些又是不能写的,我可能就得失业了。那样可不好,我会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想你这件事上的。”   林雪涅所说的最后那句话让艾伯赫特感到心痒极了,可是当他试图去亲吻他的恋人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女孩却是逃开了,并在试图打开车门的时候问道:   “我们可以在附近走走吗?我想多拍一点华沙城的照片。”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疑问,绿眼睛的贵族用自己的行动来回答了她。他很快就打开了车门,并绕到了林雪涅的那一边,在打开了车门的林雪涅试图下车的时候递出了自己的胳膊。   在这个虽寒冷却阳光明媚的天,两人开始在残破的华沙城里进行漫步,也继续了他们先前的那个话题。一个并不温柔,也不甜美,却充斥着很多真实的话题。   “虽然枪杀那些人的命令应该是保密的,但这些苏联士兵做得并不隐蔽,想要知道这些也不会很难。我相信这些苏联人对待波兰人的态度一定是格外冷酷的,因为波兰人对待他们也从没有温柔过。在上一场大战结束之后,波兰人还在英国和法国的帮助下屠杀了很多布尔什维克军。为了不让东进的波兰人得到他们的首都,过去的俄罗斯帝国还曾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圣彼得堡。他们是真正的世仇,但是苏联这次的做法却并不是鲁莽和不加考虑的。”   远处,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正站在一栋墙体都被毁去了一片,却依旧屹立在那里未有倒去的居住楼的两楼看着他们。小女孩与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让林雪涅并不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似乎能够想象得到此时那个小女孩的脸上,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   那应该是胆怯与好奇的,又或者还带着些许的麻木。   林雪涅明白艾伯赫特所说的——“苏联这次的做法却并不是鲁莽和不加考虑的”——甚至曾在柏林大学学习哲学的她还能比她的恋人更深刻地理解苏联军方此举的真正意图。   “对于现在的德意志来说,血统和种族是最重要的。如果德意志人想要灭绝一个国家,那你们一定得把拥有这种血统的人全都杀光了才可以。但是在布尔什维克人的意识形态里,他们不重血统,他们只注重意志。所有认同他们理念的人都能够成为他们的“同志”。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去灭绝一个国家,他们只要毁了这个国家的文化传承和语言,再灭绝这个国家的上层精英就可以了。”   说着,林雪涅不禁看向她的恋人,并问道:“这么说起来,他们的做法得比你们的要容易得多?”   这还只是1939年的10月,才刚刚发动了这场战争的德国还远没有表现出他们在这场战争进行到后期时的残酷与血腥。无论是屠杀犹太人的计划,还是对德国本国的残疾人以及精神病人施行“安乐死”的计划在这一年都还未有施行。   因而,当林雪涅问出这样的话语时,这名年轻的军官似乎欲言又止。他想要告诉自己心爱的人,他的祖国不会这样做的,却又不知应当从何说起。   因而他只能问道:“国内现在怎么样?”   “如果你想问的是……国内的民众对于这场战争的看法。大家一开始很担心也很害怕,但是波兰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你们拿下它却只花了这么一点的时间,所以很多人又开始不害怕了。大部分人现在都沉浸在战胜的喜悦中。很多人都说,这是德意志人在这十八年来第二次战胜波兰人。比起上一次依靠民间的自由兵团击退侵略者波兰,这一次的胜利是更值得庆贺的。”   听到这些,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失笑了,并且在他的笑声中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我们并没有获得胜利,雪涅。我更倾向于把它称为暂时的胜利。法国人和英国人在一个月以前就对我们宣战了,英联邦成员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南非、印度也都对德宣战了。虽然他们现在还只是有一些小动作,但这场仗是无法避免的。他们只是都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想要赢得更多的时间而已。一旦用来重整军备的缓冲期结束,比上一场大战的规模还要大得多得多的战争就会开始。”   听到这里,又用照相机拍下了几张照片的林雪涅不禁停下了脚步,并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问道:“艾伯赫特,德意志帝国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可是机密,是秘密中的秘密。而且,他也还没有告诉海陆空三军的参谋部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在七年前曾被国防军参谋部派去那个男人身边弄清他一切想法的绿眼睛贵族虽然说出了这样的回答,可是他看向林雪涅的眼神却让这个女孩意识到……他很可能知道得比其他所有人都还要更多。并且,他也可能已经摸到了最接近真实的那个可能。   “即使是在属于你的那个时代,你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雪涅?”   问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看向自己心爱的女孩,并且根本不需要对方真正开口回答,就已经能够从林雪涅的眼神和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得到答案。   而后,他便说道:“那就说明起码在属于你的那个未来,他没能成功。”   “走吧,我们回车上去。”说着,艾伯赫特牵起了林雪涅的手,带着她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座车上。   直到艾伯赫特把手放到了方向盘上,并且似乎就要发动汽车的时候,他才说出了有关林雪涅先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希特勒先生并没有告诉过我他最终的目的,但我猜到了一些。他想要统一欧洲,然后花费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休养生息,消除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由美国所确立的,仅在欧洲作用的‘世界体系’或者说是阴谋。他想让欧洲变得完整,也更纯粹。然后,他会带领整个欧洲和美国决战。他曾和我说过,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法国也不是英国,它甚至也不是‘犹太布尔什维克主义’。”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完这些,他的座车也被重新发动起来,并继续向着这条街道的尽头驶去……   一周后,德意志帝国与她那“忠诚的盟友”——苏联一起在波兰共同巨星了庆祝战争胜利的联合军演。许多来自德国和来自苏联的记者都去到了现场,对那场盛大的联合军演进行了报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会是一场战争的结局,它只不过是一个盛大的开篇,仅此而已。   11月28日,苏联因想要封锁从欧洲通往时称列宁格勒的圣彼得堡的所有道路而向芬兰提出了有关其领土的诸多要求,并在企图强行租借芬兰领土的谈判破裂后单方面宣布《苏芬互不侵犯条约》的作废,于两天后派遣军队从八处进攻芬兰。   只是信誓旦旦且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在与芬兰的这场战役中也能够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取得胜利的苏联却是在全世界的观望下,被那样一个小国在雪地森林战中打得灰头土脸。哪怕暴怒中的斯大林出动了几十倍于芬兰军队的兵力,以及他们引以为傲的装甲师,也无法在最初的几周时间里取得哪怕一丝一毫的,实质性的进展。   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英国虽然已经对德宣战,却依旧没有放弃把苏联拉拢过来的想法。但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英国、法国、还是德国,似乎所有人都想趁此机会看一看在此之前实际还从未显山露水的苏联究竟拥有怎样的战力。   在波兰战役中,跟在德军之后偷袭了已经波兰东部国土的苏联已经向整个欧洲证明——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的确有实力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可是除此之外呢?独自作战的苏联还能做到哪一步?   北欧小国芬兰似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了苏联军队的“试金石”。   由于许许多多的原因,这场战争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仅仅是关乎于苏联和芬兰这两个参战国的战争了。   并且这也是一场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已经十分罕见了的,几乎没有第三国参与的,两国之间的战争。   而最终的结果则是——顽强的芬兰军队仅凭借自身军队以及来自于其它北欧国家的几千志愿军,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完完全全地抵御住了苏联军队几十倍于他们的兵力,以及几乎从未间断的炮火侵袭。   尽管在开春之后,在来年的3月12日,苏联终于战胜了这个人口很少的北欧国家,可直到这个时候,苏联已经完完全全地沦为了全欧洲的笑料,也无可避免地让他们的盟友德国对其十分失望。   现在,在这场晦暗不明的战争中,无论是英国、法国、还是德国都已经对“苏联”这个不容忽视的存在重新作出了评判也因此或多或少地改变了自己原先已经定下的许多策略。   接下去,就该轮到英国出手了。   但是他们到底应该怎样动手?   在做出决定之前,他们还得先和他们的盟友法国好好地沟通交流一下。 第188章 chapter 189   【英国海军大臣致法国总理   先前与你曾提到过的“皇家海军”计划已经成熟, 并且也已通过了战时内阁的一致认可。如果这项计划同样也能够得到你们的认可, 我们可以在发出通告的24小时内即刻从莱茵河的上游布下两千个漂浮水雷,并且在此后的每个星期都至少从莱茵河的上游投放一千个水雷。届时, 德国卡尔斯鲁厄以下一百英里的水域都会受到这些水雷的威胁。】   【达拉第先生致丘吉尔先生   您在早些时候发来的电报我已经收到。我感到很抱歉也很遗憾, 但我们不能同意从法国境内投放这些漂浮水雷。法国总统也已采取干涉措施了。如果一项侵略行动可能引起德国对法国的报复, 那么这项行动就一定不能采取。】   【英国海军大臣致法国总理   请恕我直言, 我们已经在去年的9月3日就已经向德国宣战。但是直到六个多月后的今天,你们却依旧保有着这种“不能让敌人发怒”的做法。这是我无法认同的。希特勒任意地将水雷布置在我们的海港,试图摧毁我们的贸易。可作为我们的盟友,贵方却对此视而不见,这实在是令我感到费解。】   【达拉第先生致丘吉尔先生   如果同意英国海军在法国境内执行“皇家海军”计划是我们的政府力所能及的事, 那么我一定会赞同的。可现在的事实却是贵方无视我们在芬兰的孤立无援,芬兰战役的失败已经致使我们的政府受到“重伤”。我们首先需要度过这个难关才能有机会也有能力去考虑我们是否能够去执行这个计划。】   当芬兰和苏联激战正酣,法国的达拉第政府也跃跃欲试地在芬兰战场上投放兵力的时候, 英国海军部终于在五个月的努力后完成了一项计划——他们想要在法国境内的莱茵河上游投放数量庞大的漂浮水雷,并让那些水雷最终经由莱茵河漂往身处莱茵河下游的德国境内。   如果计划得到实行,这必定会给德国带去一个相当大的麻烦。在英国的战时内阁一致通过了这个计划后, 英国的外交部也呼喊一手制定了这个计划的海军大臣“温斯特·丘吉尔”尽全力与法国达拉第政府展开谈判,并试图说服对方也同意一起执行这个计划。   只是可惜的是, 他们非但没有得到法国政府的爽快赞同,法国总理达拉第还在被英国的这位主战派催急了之后直接说出了拒绝!   但是时任海军大臣的丘吉尔并没有放弃, 他不依不饶地试图说服对方,双方就这样开始了而一场拉锯战一般的扯皮。可是不久之后,达拉第政府竟是连这样的扯皮也不能回给热情满满的英国海军大臣了!   这是因为……在芬兰一役中被“重伤”的达拉第政府下台了。   就这样, 中已经握有大量漂浮水雷,并且工厂里还在制造着更多水雷的英国只得焦急地,并且又是虎视眈眈地等待法国新政府的组成。   新上台的是保证会积极参与战争的,以雷诺先生为首的新内阁。   在海军大臣温斯特·丘吉尔的提议下,英国首相张伯伦在雷诺先生上台后邀请他来到英国,并与英国的许多政要以及许多各界知名人士一起乘船共游海峡。这显然是一次能够增进两国首脑之间关系的,充满着善意的乘船共游,而新上任的雷诺先生也欣然应允了这次邀约。   只是这样的乘船共游却是令人费解地在雷诺先生访问英国期间发生了两次,而在他们第二次乘船渡过海峡的时候,一枚由德国投放的磁性水雷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在一名海员惊呼着喊出他的发现时,身在自己主场的英国海军大臣——双眼放光的温斯特·丘吉尔立刻就赶在在他们的首相张伯伦说出指示之前说出命令。   他对这艘舰船的舰长说:“用炮弹把它炸沉!”   “砰”一声巨响,那枚威力巨大的磁性水雷就在海面上被炸飞,而在爆炸发生的同时,一大块碎片就这样向这艘搭乘了许许多多大人物的舰船甲板飞来!   它就这样落在了一处空旷的甲板上,引发了一场并不怎么美妙的混乱。而当发出了炸沉水雷这一命令的海军大臣从舰长的驾驶室里出来的时候,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还好吗?我们刚刚炸沉了一枚希特勒投放在我们海域的磁性水雷!”   然后他就领着甲板上的所有人鼓起掌来。可想而知,当时也在甲板上的英国首相张伯伦会是怎样的脸色铁青!   那就更不用说……在甲板上的气氛又慢慢恢复之后,海军大臣丘吉尔又很快向受邀来此的法国总理询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执行“皇家海军”计划,什么时候才能也像希特勒在他们这里投放水雷那样在德国的河道里也投放水雷!   对此,稳下心神来的法国总理在狠狠地谴责了德国人的野蛮行径之后表示——他认为,他们其实可以在挪威的海域布下水雷嘛!   等一等,这又关挪威什么事了!   …………   “号外号外!英国人行动了!”   “号外号外!英国人为了封锁我们从瑞典进口铁矿石的航道,要在挪威水域强行布下水雷了!”   在柏林的街头,一名报童手里抱着一叠今天份的报纸,在大街小巷上来回穿梭。街上有几个在1933年之后就已经彻底失势了的冲锋队成员,他们穿着褐色的制服,并拦下了那个报童,从他手上拿走了三份报纸,又给了他一点零钱,然后就挥手让报童走了。   由于纳粹的党报《人民观察家报》作为纳粹的宣传喉舌,其言论具有官方性质,在这样的重大事件中需要事件去确认他们究竟应该以多么严厉的措辞,又该是如何与德国的民众说起这件事,因而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德国的其它报社倒是先一步地对它进行了报道。   在挪威的水域布下水雷,这可真是意图再明显不过的举动了。   由于德国对于重要军工原材料铁矿石的需求极度依赖进口,并且有60%的铁矿石都是从瑞典来的,因此从瑞典将铁矿石运输到德国的这条航道至关重要。   事实上,德国有一条属于他们的,绝对安全的,从瑞典进口铁矿石的航道。可问题在于,那条航道等到了冬天的时候就会被冰冻起来。到那个时候,他们从瑞典进口的铁矿石就得从挪威水域绕道运输过来了。   英国此举,显然是要断了德国的冬季铁矿石运输。   那么问题又来了,就连法国都会害怕德国的报复,作为军事势力很弱的,北欧小国的挪威难道就会不怕了吗?   他们当然害怕,但是在这件事上,是否要让海上霸主英国来他们自家门口布水雷,这或许已经不是对此极度抗拒的挪威自己能说了算了的。   1940年4月4日,   贝希特斯加登。   这是一个享有阿尔卑斯山脉秀丽风景的地方,它同时也是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纳粹以及的要员们更常居住的地方,并且这里也可以说是纳粹帝国权利的中心。   现在,希特勒就在这里,听着一众参谋部的高级参谋们向他所作出的,有关应当如何面对这次挑衅的陈述。但是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显现出了不耐。他等待了许久,而后还是不愿继续听下去地打断了那名参谋官的叙述。   “我以为你们已经想好了要怎样去夺取挪威以绝后患。但你们现在所拿出来的方案显然还很不成熟,你们甚至还在考虑对于英国和挪威的报复性行动。这让我感到很惊讶。”   就在这时,一名希特勒本人的卫队成员在敲门后从这间会议室的门口进来,在他的耳边轻声告诉他,他的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警卫旗队旗长迪特里希,还有格罗伊茨少校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的接见了。   如果只是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和近来希特勒眼前的大红人格罗伊茨少校在外面等着,那么参谋部的那些高级参谋们还会认为他们的帝国元首也许会让那两个人先继续等着,可现在连他们的外交部长都已经来了,他们就默认希特勒会让他们先行离开了。   可没曾想,阿道夫·希特勒既让在门口等着的那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两拨人一起进来了,却也没有让他们先离开。   而那名在国防军将士眼中“笨拙”且“愚昧”,却凭借着对于帝国元首的绝对忠诚和超乎寻常的勇猛而深受信任的警卫旗队旗长几乎是一进门,就用他那沙哑且粗犷的嗓音和他们的元首抱怨起来:   “我好容易才逮住了格罗伊茨少校,让他和我一起来你这里一趟。我对他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打仗,但身为我的营长,你就该多花时间在军营里训练这些小子,而不是一周起码有五个半天都待在党卫军的指挥部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没曾想,这个粗鲁得几乎要让依旧还留在这间会议室里的几名高级参谋都要皱眉的家伙却是这样轻易地就逗笑了刚才还一脸不耐并且眉头紧锁的阿道夫·希特勒。   他在迪特里戏说完了这些话并开始打量起了屋子里的那些参谋部高级官员的时候说道:“那你可得感到失望了,是我让格罗伊茨少校过来这里的。先前他和我提到过可以在下一场规模并不大的战役中把包括‘德意志师’、‘日耳曼尼亚师’、‘元首师’和‘骷髅师’在内的数个作战单位各自抽调一些兵力出来,组成一支混编队伍。这样可以检验和锻炼我们各个作战单位的协调作战能力。”   当阿道夫·希特勒说出这样的话语时,和自己的长官一起来到这里的绿眼睛贵族就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当面戳穿的窘迫或是局促。哪怕是在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的迪特里希问他为什么不早说的时候,也只是稍稍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但是坐在不远处的会议桌上的一名高级参谋却会不自觉地看向这间会议室里军衔最低,却轻易地成为了瞩目焦点的年轻军官。直到……坐在他旁边的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用带着警告和质问的目光看向他,他才收回自己望向曾经的国防军参谋官,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少校的视线。 第189章 chapter 190   在参谋部的高级参谋那里所发生的这样一小段插曲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就连和他们坐得很近的空军部参谋官和海军部参谋官都未有注意到。而作为这段小插曲的又一当事人, 绿眼睛的贵族虽然感受到了那道视线,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他甚至也没有向那道视线的方向看去一眼。   而在这间能够看得到阿尔卑斯山风景的会议室里拥有最高权力的那个男人, 他则继续安慰起了他的心腹爱将。   “泽普。”他叫起了迪特里希的别名, 一个更显亲昵的称呼, 并说道:“看来你对我推荐给你的人很满意。可我记得你在最早的时候明明还很不高兴, 说你那里不收他这样的人,怕一个不小心没能把格罗伊茨少尉从前线带回来,你不好给我交代。”   当希特勒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迪特里希显然是有着很多话要和自己所效忠的这个男人说的,那大约会是诸如“我是真的没想到格罗伊茨少校在前线战场上会是这样的表现”之类的话语。但是这位在所有国防军将领的眼中既笨拙又鲁莽的警卫旗队旗长却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聚集在这里的参谋官们, 并向希特勒询问他需不需要带着格罗伊茨少校晚些时候再来。   他到底还是没有意识到,他所效忠的对象在有意地培养他,也让他在打仗时能够从更高的角度出发去理解和思考自己所执行的战斗任务。   对于迪特里希的询问, 希特勒只是让晚来了的三个人都一起入座。   而后他就让外交部部长报告挪威那里的情况。   “挪威似乎很惊惶。他们再三向我们保证,并没有同意英国在他们的航道布设水雷,因为那显然也会破坏他们的贸易和运输。但是英王政府一再给他们施压也一直在威胁他们加入同盟国的一方。”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希特勒几乎是立即就说道:   “那你就得让他们知道,当英国企图在他们的航道铺设水雷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没有任何的中立可言了。他们必须做出选择,是把英国视为他们的侵略者, 还是他们的保护国。而我们对他们的态度也会因为他们选择的立场而改变。如果他们不能自己保护他们的航道,德意志就会派出海军以确保铁矿石运输航道的安全。”   在外交部部长里宾特洛甫郑重地接下这个任务之后,希特勒又嘱咐道:“你可以让你的人用任何一种外交手段却确认挪威真的明白了我们的意思。这件事如果能够用外交手段来解决就最好用它来解决。但如果不能, 参谋部的将军已经在这里了。”   紧接着,希特勒就让在座的所有人中最年轻的那一位——格罗伊茨少校来向海陆空三军的高级参谋们讲述他先前曾向自己提起过的,让多支不同的战斗单位抽调人员进行混编的想法。   显然德意志帝国的元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想要在不久之后向挪威派出这样的一支“混编”队伍。   既然有关在下个月进攻法国的计划早已经做好,而他的各支队伍又应当在那场战役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他也已经做好安排,那么向挪威派出这样一支混编队伍就显然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在会议结束后,参谋部高级将领们初步制定了一个在世界战争史上海前所未有的,让海陆空三军一起联合作战的计划。而外交部部长也很快向德国驻挪威的公使馆发出指示。   他首先让宣传部部长戈培尔给他准备了一部电影,电影的内容是“波兰的毁灭”。而后他就让一名飞行员带着这部全部由波兰战役的真实画面所制成的电影录影带飞往挪威奥斯陆,让他们在当地的外交官能够在第二天的晚上,就邀请挪威的政府要员一起去到公使馆观看这部影片。   挪威就这样妥协了。   可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有四艘英国的驱逐舰随后就在未经挪威政府允许的情况下,自行开始在他们的航道布设水雷。他们在那天的造成四点半到五点之间布设了水雷,英国伦敦的广播也在早上五点就公布了这个消息,可英王政府却是在五点半的时候才照会了挪威外交部部长。   一场打得昏天黑地的战争就这样开始了。   无论是英国还是德国,他们都派出了自己的海陆空三军,在挪威人的土地上开始了一场殊死战斗。至于法国?他们还在因为自己不坚定的立场而摇晃着,犹豫着。   毕竟已经有那么多年了,法国的内部产生了很大的分歧甚至可以说是分裂。法国共产党和反共的法西斯相互做斗争。可是在去年的九月,高举法西斯大旗的德意志和法西斯的发源地意大利,还有共产党的起源地苏联就都走到一起了。这让法国内部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动摇的声音,他们甚至迷茫了起来,在一整个冬天之后,法国军队的军事素养甚至是在百无聊赖和无所事事中退化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英国与德国在挪威交战的火炮已经快要能够遮天蔽日了。   虽然德国的海军在英国的战舰攻击下一败涂地,可他们在陆上的表现却几乎能够称得上是碾压了自己的对手。   在这场战役中,艾伯赫特所在的营也与党卫军下属的许多武装部队一起,被抽调至挪威战场。在纳尔维克,这样一支临时组起的六千人混编小队却是在六个星期内对盟军两万人的军队进行了殊死对抗。   直至德军因即将开始的对法战争而将这支队伍调回,艾伯赫特已经因为他在场战役中所立下的战功而被升至中校军衔,成为了副团级军官。虽然他并不是最年轻的副团级一线主战部队军官,但以他的晋升速度来说,他已经足够让太多太多人都嫉妒得发狂了。   …………   “美丽的小姐们,你得相信我,我和我的朋友虽然是空军飞行员,平时也都在空中驾驶战斗机和人作战,可这不意味着我们的身体就会没有那些陆军强壮了。”   那是在柏林街头的一家酒吧的露天座位。虽然五月的柏林还有些寒冷,但已经有人开始尝试坐在外面喝酒了。而此时说出了这句话的,则就是和自家好友兼长官——路德维希,还有林雪涅在等待艾伯赫特述职的过程中一起出来喝一杯的曼弗雷德了!   三人原本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可是在曼弗雷德发现了他的“新猎物”之后,他就和自己的两位友人分开了!可他即便和小亲王路德维希分开了,却还要在和漂亮姑娘花言巧语的时候连带着把自己的这位朋友也一起拖下水!   “我们平时的训练可是很严格的,这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万一哪天被人击落,在跳伞的时候我们最终会落到哪里。所以我们的身体素质一定得能够适应任何一种环境。山地,丛林,一望无际的大海,这些都得是我们必须能够征服的。对了,你们喜欢游泳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游泳馆真是棒极了!比起在施普雷河露天游泳,我觉得室内游泳馆才更适合你们这样的淑女。”   和路德维希一起坐在稍远一些的那张桌子上的林雪涅艰难地看着曼弗雷德用他的那张漂亮的,且欺骗性极强的脸蛋真诚地说出那样的话语,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试着开口对路德维希说道:   “我以为……他是喜欢上了那两个姑娘里的一个。”   对此,路德维希根本连看曼弗雷德一眼都不高兴,这就直接说道:“不,我猜他两个都喜欢。”   可是曼弗雷德并不知道,当他正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赢得那两位女孩们的青睐的时候,他的两位友人正在不远处拆着他的台!他只是继续说道:   “你们对我的肩章很感兴趣?哦,这种样式的肩章说明我是个中尉,你看到坐在那里的那位绅士了吗?他的肩章样式就说明了他是个上尉。哦,我们不管他,他旁边坐着的是他的女友。”   哦,天哪!   林雪涅觉得自己简直听不下去了!连带着一旁的小亲王都翻了个白眼。并且林雪涅也总算知道这俩人来喝酒却为什么还要带着她的原因了!这简直就是阴邪狡诈!   可那头的曼弗雷德却依旧还在继续说着:   “通常来说,战斗机飞行员的大腿肌肉和腹部肌肉都一定会很强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支撑我们在飞机翻转,爬升,垂直俯冲,还有使出一系列高难度技巧的时候承受住更多倍的重力,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g。比如你们看我的那位朋友,美丽的小姐们,你们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斯文又冷淡,可他脱了衣服以后就完全不是那样的了。”   随着两个女孩的笑声传来,正在喝啤酒的路德维希直接被呛到了,在他好容易缓过来之后,他直接就问林雪涅:“你的饮料喝完了吗?”   闻言,林雪涅看了一眼自己还剩半杯那么多的饮料,面露犹豫。这可不是一杯普通的柠檬茶!这是一杯加上了接骨木花蜜的柠檬茶!但是路德维希却是睁着眼睛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看起来他一定是一分钟甚至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可是林雪涅还指望着他们两个带着自己去接艾伯赫特的呢!   想到这里,林雪涅不禁看了看林雪涅,又再看了看还醉心于和两位漂亮的金发美人交谈着的曼弗雷德,怎么看怎么觉得跟着路德维希才更靠谱一点。   于是林雪涅在花费了几秒钟去犹豫以及做判断之后,她就很快在路德维希就要完完全全失去耐心,要把他们两个都丢下之前一口气又把杯子里还剩下的饮料喝光了大半,然后说道:   “我好了,可以走了!”   这样之后,路德维希就很快起身,示意林雪涅跟上自己。在两人经过曼弗雷德的时候,这个家伙总算意识到他的两位朋友都要走了!   曼弗雷德:“你们去哪儿?”   路德维希:“去等雪涅小姐的男朋友。”   这样的回答显然会让刚刚才和那两位美人说了林雪涅是路德维希女友的曼弗雷德感到有那么一些尴尬,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并问道:“可你不是说艾伯赫特起码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出来吗?”   “是的,所以这点时间应该足够你用了吧,中尉?”   从路德维希的口中所说出的这句话原本应当是十分讽刺的一句话语,可曼弗雷德居然还真的就认真思考起来了!   这下,路德维希是真的实在忍不下去了,并对身旁的林雪涅说道:“走吧,我们走吧,这家伙没救了。”   路德维希在带着林雪涅一起往他的座车那里走了之后,眼见着曼弗雷德还打算追过来,早就有所准备的小亲王不禁拿出长官的气势对自己的好友说道:   “记得付钱,中尉!”   好了,曼弗雷德这下该开始翻钱包了,而等他把钱拿给服务生之后,他又会发现他的朋友已经载着他另外一位好友的女朋友开车走了!   然后曼弗雷德就会意识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他虽然已经升到中尉了,可他不是像路德维希一样的中队长啊!他没有座车!他要怎么带姑娘们去约会!   太难了,这真是太难了! 第190章 chapter 191   刚刚从挪威战场被调回来的艾伯赫特在回到柏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党卫军的指挥部, 和自己的上司——警卫旗队旗长迪特里希述职。这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极为器重的属下带兵去到挪威参战, 而自己却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柏林待着,为第三帝国的下一场战争进行准备。这可真是让迪特里希感到眼馋得不行。   因而, 在艾伯赫特回来和他述职的时候, 迪特里希拉着人问了好久好久的话。并且那些问题几乎涵盖了艾伯赫特所在的那支混编队伍在挪威所可能经历的一切。而除了以六千人的混编队伍与盟军的两万人激战至今的经历外, 更让迪特里希感到好奇的就是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的感受和经历了。   直到迪特里希终于肯放人离开, 那都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可他却还不能迈着略显轻快的脚步离开这里,却见他又是一个多月未有见到的恋人,以及他的朋友们。   因为,他还要再去看一看他的“舅舅”,党卫军的全国领袖, 海因里希·希姆莱。   这一次,他的心情可就轻松不起来了。并且非但如此,他还需要提起甚至更甚于自己在战场上时的小心谨慎。   而当艾伯赫特经由警卫员的通报走进希姆莱的办公室时, 正在低头批复着某份文件的希姆莱对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最近和迪特里希走得很近。”   这样的一句看似是随意说出,却是有危险寓意的话语使得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冰冷又凝滞起来,仿佛悬在底部有着很多尖刺的深谷上空一般。   在沉默了片刻后, 绿眼睛的贵族回答道:“他是我的长官。”   “可我以为我才是你真正的上级。”当希姆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依旧在低着头批复着文件。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以及被放到了一遍的, 已经被批复好了的文件证明了他并非在装模作样,而真的是在一心二用。   而当他批复完这份文件的时候, 他终于停下笔,并在看向艾伯赫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甚至称得上友好的话语,并说道:“毕竟, 警卫旗队属于党卫军,而我,我是党卫军的全国领袖。”   说完,希姆莱站起身来,并从自己的办公桌后绕了出来,走到艾伯赫特的身前,并几乎是换了一副面孔,并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   “我以为你在去到警卫旗队之前就已经很明白了,我和迪特里希不和。这个男人他一点也不愚笨,相反他凭借他的方法赢得了元首的绝对信任,并且凭借着这份信任不止一次的忤逆我,也在人前给我难堪,甚至是羞辱我!”   可是面对希姆莱那仿若实质的怒意,绿眼睛的贵族却并没有惊慌,也没有任何的怯意,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以为元首阁下并不希望我们走得太近,你也不希望我在元首的面前表现得和你走得很近,舅舅。”   希姆莱:“所以你就要去投奔我的敌人,是吗,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我以为这不能称之为投奔,我只是在战场上听从了长官的指挥,舅舅。”   可没曾想,这样一个被绿眼睛的贵族使用了多年的称呼却是在此时彻底地激怒了对方。   “不要再叫我舅舅了!我和你之间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说完了这句话的希姆莱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怒火,并用近乎轻柔的语气说道:“格罗伊茨中校,你得知道,你是血统高贵的伯爵阁下,是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而我只是亲王殿下的教子。”   说着,希姆莱退后了一步,并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仅凭借自己的外貌就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好感,又聪明得过分的贵族青年。他似乎是想要把这个年轻人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重新审视一番。   “你一直都很聪明,艾伯赫特。你也愿意不去显露你的聪明。可是这样你就更不应该忘记,你是通过我才被元首阁下注意到的。你本应该知道自己应该坚定地站在哪一边的。可是你近来的表现让我感到很遗憾。我也疑惑地发现近来你变得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了。可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在我看来远没有你先前扮演的那一个重要。”   绿眼睛的贵族有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在尽可能不冒犯到对方的前提下向对方去解释些什么。   可是很显然,对方的意图并不是与他沟通,而只是讲述自己的决定,因此他不止一次地阻止了自己曾经十分器重的这个年轻人打断他的话语,并不无遗憾地说道: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优秀。我亲爱的艾伯赫特,你很优秀很优秀。无论什么样的工作你都能胜任,也似乎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得倒你的。但你并非无可代替。”   在说完这些之后,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的希姆莱这才仿佛多此一举般地示意对方,他现在可以说一说话了。   可是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拥有了那么多的思考时间后最终并未选择花费很多口舌去向对方解释。他只是简短地说道:   “我后天就要去前线了。让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看法,我感到很抱歉,也很难过。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试图更好地完成我接到的任务。”   说完,他很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一个礼,然后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海因里希·希姆莱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离开。   他深知自己所效忠的那位阁下曾在几年前的时候有过要扶持自己的这个“侄子”做他接班人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曾经历过很多次的反转和动摇。   最初的时候,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并且太过“干净”的人。可是艾伯赫特在长刀之夜的表现却颠覆了他们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认知。再然后……他们又发现这个有着绿色的眼睛的年轻人总是可以很好地完成他们交派给他的任何任务。   但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希姆莱却明显地从希特勒的身上感受到了动摇。他们的帝国元首似乎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继续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去执行愈发残酷冷漠的那些任务。于是帝国元首试着把他很喜欢的这个年轻人送出去,送去党卫军的作战部队里唯一不归希姆莱管辖的那支队伍。   看起来他可以重归光明了。   但党卫军的头子却是在看到这样的一幕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和嫉妒相似的情绪。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他的内心却很明白这一点。   一场浩大的“净化行动”就要开始了。他需要尽忠职守地,不带有一丝一毫怜悯地去为帝国的前行做下一件件血腥到令人发指的事。可那样的一个年轻人却可以渐渐远离这座炼狱了。   【不,你死后依旧还是会下地狱的】   海因里希·希姆莱不信上帝,他甚至还在进行着把天主教从这个国家中完全去除的周密计划,可此刻他依旧在心中默默念出了这句话,并且因此而感到了些许的愉悦。   当他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轻柔的笑意,他通过自己办公室的内线拨通电话,让他的又一位副官,派普中尉来他的办公室见他。   那是一位五官的轮廓十分漂亮的年轻军官,今年才只有25岁。他看起来俊秀极了,又纯粹极了。可他的眼睛里却深藏着坚毅与固执。而身为在艾伯赫特离开后一直陪伴在希姆莱的身边,和他一起出现在各种公开场合的副官,这名年轻的党卫军队员早已打入了柏林的上流社会社交圈。   在敲门进来之后,派普中尉就开始等待着自己的这位上司对他下达命令。   “你做好加入警卫旗队去到战场上的准备了吗,派普中尉?”   对此,希姆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所给出的是一个简短而有力的,肯定的回答。感受到了这个让他寄予期望的年轻人与他那个“侄子”的相似与不同,希姆莱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当然,旁人并不能从他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而后他又说道:“你会做得很好的。尽管你和格罗伊茨中校同样都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拥有面对未知的冷静,但你和他不一样。你能够微笑着去到战场也只是因为你从来就不知道‘畏惧’这个词的意思。你不懂畏惧,所以你无畏无惧。”   …………   当艾伯赫特从党卫军指挥部里出来的时候,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宁,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在听到了路德维希按响的汽车喇叭声之后才注意到这辆属于对方的座车。   虽然战斗机部队的飞行员们一般都不喜欢和党卫军的人多有往来,但是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座车开到了党卫军指挥部门口的路德维希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不光对这位和自己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按了按喇叭,还在那之后从座车的窗户那儿伸出脑袋,并喊出了艾伯赫特的名字。   小亲王的这一举动终于让绿眼睛的贵族脸上又出现了笑容,并很快向着那辆车的方向走去。   然后……他就发现,虽然曼弗雷德并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可他的恋人却是已经在后排的座位上很期待地等着他了。   仅仅是恋人望向他的笑脸,那就已经足够能够一扫阴云了。   由于两人共同的朋友路德维希还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呢,坐进后排座位后的艾伯赫特显得十分克制。他甚至只是很用力地拥抱了他的恋人,而这个拥抱甚至持续到了路德维希把车开离党卫军指挥部大楼前的那一大片空地才结束。   可是艾伯赫特虽然已经很克制了,通过后视镜把什么都看到了的路德维希还是会在一个拐弯后用那种懒懒的声音向他问道:   “用得着这么惊喜吗?还是你真的那么认真地觉得我来的时候会不把你心爱的姑娘也一起带过来?”   对此,艾伯赫特并没有直接回答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而是在林雪涅还在仔细地看着这一个月未见之后他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时向路德维希问道:   “曼弗雷德呢?”   “大概在和他的新女友约会吧。我说,你真的没在党卫军或者秘密警察里头帮他给人打过招呼吗?我觉得他这样私生活放荡的家伙其实早就应该被抓起来了。你也不能说他来者不拒,因为他只会注意到那些漂亮姑娘……”   在路德维希对于曼弗雷德的抱怨声中,这辆路德维希所拥有的,属于上尉的座车就慢慢驶向了他们今天的聚会地点——艾伯赫特的家。虽然路德维希其实更想开他自己的车,但如果他不开着这辆出来,他根本不可能把车停在党卫军指挥部门前的那块空地上等他的朋友。   于是一代亲王就这样沦为了两人的司机,开的还是自己在空军部配的座车!   或许是因为曼弗雷德最近实在是做了太多让他的好友兼长官路德维希感到糟心的事了,当夜晚降临,和“新女友”约完会才依依不舍地,又姗姗来迟地来到这里的曼弗雷德在聚餐才一开始的时候就遭到了众人一致的“火炮”攻击!   并且,起头的人甚至还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和他们通过了气的克劳斯!   他在和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拼命眨了眨眼睛之后克劳斯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听说你们的中队最近办了一场飞行表演,路德维希?好像有好几名正好到了你们那里视察的空军部高官都来看了。”   猜猜林雪涅怎么样了?虽然她很努力地克制了,可当她听到这样的话语时她还是没能克制住地笑得都被自己给呛到了! 第191章 chapter 192   曼弗雷德虽然错过了极为重要的, 众人一起“密谋”的这个过程, 可当他听到克劳斯主动提起那场飞行表演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很不对劲了, 在一看到林雪涅都笑成了那样, 这位勇敢的花花公子断然不顾艾伯赫特还在一旁好笑地替自己的恋人轻轻拍着背, 他直接就用十分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向林雪涅传达出了——“饶命!求别说!求您放过我!”的这一意思。   好吧, 当已经知道内幕了的林雪涅终于在恋人的帮助下不呛了之后,她十分矜持地向曼弗雷德点了点头。   但是一众好友的嘴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就能全堵住的?   尤其……这里还有一个曼弗雷德的长官!是真真的长官!   “是我们大队,那时候大队长不在,是由我代职来负责这场飞行表演的。当时空军部的一位少将还有几位校官正好带着陆军部的几位大人物过来我们这里视察,那位少将对我说——‘务必让你的人给我们进行一场效果震撼的特技飞行表演, 上尉。’”   说到这里,被自己的好友形容为“斯文又冷淡”,以及“脱了衣服之后完全不是那样”的路德维希不禁盯向曼弗雷德, 把他仿佛与生俱来的不耐烦成了傲慢,抬着下巴,连眼睛都不全睁开地问道:   “你干嘛不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什么?整个大队里特技飞行技术最好的曼弗雷德中尉?”   这下, 曼弗雷德就真的逃不掉了!于是他只能在踌躇又踌躇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特技飞行表演,我在低空完成了一连串的特技飞行动作, 有好几个特技动作还是我自己创出来的,比好莱坞电影里演的精彩起码十倍。之后我又开着战斗机在基地上空的超低空位置进行了不规则蛇形扭转, 而且最后还用机翼最前端的那块小尖尖,把我起飞前自己系在竹竿上的手帕给挑起来了。过来看我表演的人最后都站起来拍手叫好了。”   当曼弗雷德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自己都快要被自己感动到了!回忆起飞行表演那天自己的表现, 他简直要站起来为自己挥舞一下拳头。怎么就没人把他那天的表现拍下来呢?那样他以后大概就能带他的女朋友去电影院看自己的飞行表演了!   然而忍无可忍的路德维希再次给了他当头一棒!   路德维希:“曼弗雷德中尉,空军部有关飞机在机场上空慢速飞行时距离地面的高度要求是多少米?”   曼弗雷德:“五米……”   路德维希:“那你那天做的震撼飞行,距离基地有多少米?”   曼弗雷德:“两米五……”   尽管曼弗雷德还想继续解释,或者那应该称之为狡辩,但是整间屋子里都响起的大笑声却是打断了他!除了那天的两名当事人,曼弗雷德和路德维希,其他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这两人之间的对话简直都要比曼弗雷德在那天进行的“震撼表演”都还要精彩了!   尤其是一联想到曼弗雷德先前说的那句——‘过来看我表演的人最后都站起来拍手叫好了’,大家简直都要怜惜路德维希了!   想一想吧,身为中队长的路德维希在他们大队的大队长不在的时候遇到了大佬们的突击时差,他肩负起了大队长的信任,并从自己的中队里挑选出了很可能在整个联队里都是特技飞行技术最拔尖自家好友……   可最后的结果呢!   大佬们全都一起站起来鼓掌笑他!   唉,心疼,这可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比林雪涅他们还要晚一些到这里的克劳斯的妻子在很不淑女地失笑之后和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而后问道:“那后来呢?”   “路德维希又自己飞了一遍……”   说出这句话的曼弗雷德整个人都是情绪低落的,这让人不禁猜测他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好友带去了大麻烦而感到难过。可很快,他往后接下去的那句话就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对于路德维希的,更深沉的怜惜。   感到难过极了的曼弗雷德很遗憾地表示:“可老实说,他的特技飞行没我好。”   诶呦喂,这顿饭还要怎么吃啊?是真没法吃了!   这不是,怒火中烧的中队长路德维希又要骂人了!   “曼弗雷德!如果你不是我朋友,像你这样的家伙我早就把你踢出我的中队,转送给别人了!关键时刻掉链子,我要你有什么用!”   听到这句话,觉得俩人可能马上就要伤感情了的众人忙去安慰路德维希,让小亲王殿下消消气,可快点消消气吧!   可是在喝下了近半杯的冰啤酒之后,路德维希却依旧还是觉得很气不过,并又说道:“陪着那位少将一起来视察的几名校官里的一位还特意在第二天的时候去找了我们的大队长,和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曼弗雷德的飞行表演,最后又说他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们大队的受损战机数量总是比别人多了。听说这件事之后我差点就要求降职处分了!然后我就可以要求调到别的中队去了。”   曼弗雷德不得不把自己已经做过了好几次的检讨再接着重复一遍,而几人的聚餐也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度过了。大约是晚上十点的时候,林雪涅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餐具,一起来参加剧场的克劳斯的妻子也去到厨房一起帮林雪涅。   而克劳斯自己则在客厅里一本正经地带着孩子,连带着对此感到很好奇的曼弗雷德也一起来帮忙了。可是克劳斯家的几个孩子却是看起来正经极了,那一张张认真的小脸认真听着自己父亲讲话的时候,看起来竟是比曼弗雷德还要像个大人。   屋子里的气氛温馨极了,但是除了那几个孩子,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开始,而今天的这个晚上则正是他们在战前所还能拥有的……很短暂又很珍贵的宁静时光了。   “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时候走?”   在阳台上看着屋子里这一幕的路德维希不禁这样没头没尾地向此时就站在他身旁的艾伯赫特问道。此时的艾伯赫特视线完全集中在厨房里的林雪涅身上。他看着那个系着围裙,正在和克劳斯的妻子边交谈边一起洗碗的女孩,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温柔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恍然回神一般地给出他的回答。   艾伯赫特:“后天。你呢?”   路德维希:“我和曼弗雷德明天就得走了。”   气氛一时间就带上了伤感,而路德维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选择拍了拍艾伯赫特的肩膀,并说道:“听说,你们在挪威打得不错?起码得比海军厉害多了?”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失笑着回答道:“你们很快也能试试你们和英国的空军比起来怎么样了。”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艾伯赫特?你可别忘了,我其实是我们之中最早真正上战场的一个。1938年3月在西班牙的时候,我就已经和苏联人交过手了。只是没想到,过了才一年多,原先战场上的对手就成了我们的盟友了。苏联人的空军不怎么厉害,但我知道盟军的战斗机本身就性能出色,他们的飞行员也个个都训练有素。”   说着,路德维希又看向了屋子里的克劳斯和曼弗雷德,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和曼弗雷德其实在很多时候都会很担心你们。”   艾伯赫特:“只是担心我和克劳斯吗?就不担心你们自己?”   路德维希:“我们是战斗机部队的,和你们不一样。在空中,只要相信自己和队友,我们是能够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当路德维希说出最后那半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让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艾伯赫特笑了起来。在说出自己的发现之前,他首先失笑着和对方说出抱歉:   “我不是有意要把我学的那些东西用在我的朋友身上的,路德维希。但是你对我说‘你们是能够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我觉得你曾经一度怀疑过这一点,而且非常非常怀疑。”   路德维希:“有这么明显?”   艾伯赫特:“很明显,起码比你以为的要明显得多。”   路德维希:“你们这些负责过情报工作的家伙还真的是很讨人厌。”   路德维希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被自己好友看穿了的“讨厌”,却还是在那之后决定和友人分享自己曾经的矛盾和挣扎。   “好吧,的确是有过这么一段。那是我在和一名苏联的战斗机飞行员遇上,取得了首胜之后。一开始的时候,我感到很兴奋也很高兴。但在那天晚上,我发现我失眠了。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我的脑袋里就会出现那个倒霉的家伙从空中跌下去的样子。我不确定我打进他座舱的子弹是不是直接打中了他。但我确定那个家伙一直到最后都没能跳伞逃生。”   说着,路德维希沉默了起来,知道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其实和那时候的我比起来,他的技术也不是很糟糕。他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然后我就想,这会不会也是我的最终归宿。那之后我做了起码一星期的噩梦。”   艾伯赫特:“你没有告诉曼弗雷德?”   路德维希:“没有,那小子太难管了,根本就没被选进秃鹫军团,还羡慕我羡慕得不行。在真正经历这些之前,他不会理解的。”   说着,路德维希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他甚至又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也露出了那种不耐烦的表情,并说道:“后来我给自己写了一封遗书,但我又对自己说,‘我会活下来的’。一直到今天我也很坚信这一点。”   这实在是一句简单、有力,又会让人心生笑意的话语。于是路德维希又重复道:   “我会活下来的。” 第192章 chapter 193   在回忆完了自己的空战首胜后, 路德维希不禁向身边的这位好友问道:   “你呢?”   当听到这样的问题时, 艾伯赫特的眼前闪现过很多很多的画面,但是似乎每一幕都似乎并不美好, 也不让他想要去回忆。于是他只是说道:“很多事对我来说, 已经很久远了。”   可路德维希也不是好骗的, 在艾伯赫特这样回答之后马上就问道:“是不能说吗?”   接着, 路德维希又很快说道:“你可以省去一点具体的情况,只是和我说说你的感受。”   这个时候,林雪涅已经从厨房里端了一些水果和甜点出来了,看着自己的恋人,艾伯赫特笑着说道:“虽然你们战斗机部队每次吓唬新人的时候, 用的最严厉的话就是要让他回陆军。可其实,能在陆军真的参加一场战争,而不是只留在柏林负责情报工作的感觉很好。但我也写过遗书了, 不止一封遗书。鉴于我们陆军的死伤情况总是不那么能预测,我在去波兰之前写过一封,在去挪威之前又新写了一封, 用来替换那封旧的。”   把水果和甜点放到了桌子上的林雪涅向正站在阳台上的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都挥了挥手。而艾伯赫特则笑着和自己的恋人示意他和路德维希说完就过来。   艾伯赫特:“新替换的那份在财产的分割问题上没有变化,主要的变化……是我写给我的母亲、弟弟、还有雪涅的信。我把那些全都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了。一旦我出了事, 他们会主动去联系雪涅和我的母亲。”   路德维希:“看来我们的选择还挺像的。我也把遗书放进银行的保险柜里了。但是今天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不觉得在出了这种事之后还让银行去和我们最亲近的人联系太不近人情了一点吗?如果我把银行的保险柜钥匙交给你……你或者克劳斯肯定能比那些银行里的人要做得好吧?”   艾伯赫特:“你说得很有道理,‘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上尉。那你愿意接受我的银行保险柜钥匙吗?”   被友人这样调侃了一番的路德维希也不介意, 只是装模作样地抬起下巴,并傲慢说道:“我可以勉为其难。”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 并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走进了屋子里。   当艾伯赫特走到客厅里的桌子旁的时候,林雪涅正在把几个装有树莓、蓝莓和草莓的小杯子递给克劳斯的孩子们。当孩子们从林雪涅那里接过了餐后水果的时候,艾伯赫特就从背后抱住了林雪涅,并在恋人回过头来笑着叫出他名字的时候吻了吻对方的眼睫和额头……   在午夜之后,直到很晚的时候才结束了这次聚会也送走了朋友们的这栋屋子的主人才在又冲了个澡后一起半躺在了卧室的床上。当把背靠在了枕头上的绿眼睛的贵族轻触里的恋人的长发时,他听到对方用透着浓浓的依恋与不舍的声音问他: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在回答了恋人的这个问题后,艾伯赫特不禁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坐直了身体,并看向恋人的眼睛向她问道:“这又是你知道的,我们这个时代发生的历史轨迹?”   “不,我可不能把你们的每个联队在这个时候都在哪儿给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也……很旧都没有‘回去了’,很多事我没法去求证。但我知道,德国很快就要进攻法国了。挪威的那场仗还没打完,你在这个时候被调回来,肯定是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对,聪明的女孩。你想的是对的。”   在被艾伯赫特用那种仿佛下一秒就会吻上她嘴唇的目光看着,并说出夸赞的话语时,林雪涅不禁感到心痒难耐,并咬着嘴唇问道:“你就不问问我……这场仗你们打得顺不顺利?”   艾伯赫特失笑了,他说:“不,我不会问的。如果我每次出去打仗之前都问你这个问题,遇到不顺利的时候你如果不回答我,我就也能知道答案了。”   和艾伯赫特约好了不会告诉他那些未来,也尽力不去和他提起那些未来,并让他在面对那些的时候自己做出选择和判断的林雪涅就这样被说服了。可是很快,她就从恋人的回答里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林雪涅:“你说也能……?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知道这场仗你们会不会打得很顺利了?”   艾伯赫特:“你是个诚实的女孩,雪涅。想要从你的表情和眼神里找到些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仿佛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这一说法一般,说道:“你在问我,我都从你的眼睛里找到过什么?”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林雪涅的脸上果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而后艾伯赫特轻轻地拥住了她,并让两人额头相贴,而后……就在这样的触碰中让吻渐渐像羽毛轻触一般落在了恋人的脸上。   “你的眼睛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你喜欢我,你爱我,你想要我吻你。”   林雪涅是真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会就此跳到这样的地方,那让她猝不及防地红了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突然之间根本什么也说不出来!眼见着她的恋人又要亲吻她的嘴唇了,总觉得对方在说出这样的话语之后又来吻她这很不对劲的林雪涅连忙推开对方,并说道:   “那……那明明是你的眼睛对我说的话才对!”   可未曾想,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对她说道:“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才发现这一点吗?其实从很多年前起,我就用这种眼神看你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发现这一点。雪涅,自从我在布拉格又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被你迷住了。”   “可那时候你才只有十九岁……”   仿佛是被对方所袒露的那个她所不知道的两人的过去勾住了心,林雪涅完全忘了她先前想要把两人之间的话题再拉回去的想法,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艾伯赫特则告诉她:“十九岁已经够晚了。如果可以,我会希望我第二次见你是我十七岁,或者是十六岁的时候。”   这让林雪涅失笑了,并说道:“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诱.惑一个未成年。虽然那时候我的年纪也不大,但是遇见十九岁的你,再没比这更合适的时间了。”   说着,两人间的气氛就又暧昧了起来。看着那双一瞬不瞬地望向自己的,让很多人都感到惧怕的,可在此时却是盛满了爱意的绿眼睛,林雪涅不禁慢慢慢慢地靠近对方,并试探着说道:“我猜……现在是你在对我说,你想要我吻你的眼睛?”   当林雪涅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后,她用膝盖撑着床,起身一些,而后轻柔地吻了吻恋人金色的眼睫。可就在她结束了那个吻之后又打算离开的时候,她被艾伯赫特拉着转了个身,并被她的绿眼睛贵族禁锢在床头板和对方的胸膛之间,交换了一个足够缠绵,并且一方又对另一方有着十足侵略性的吻。   当那个吻结束之后,艾伯赫特看起来仿佛就要在下一刻再一次地占有她了。那让还想与对方说好多好多话的林雪涅不禁两只手一起抓住恋人打算解开她衣领处丝带的手,并假装自己根本就没有看懂对方想要向自己的索求一般很是认真地问道:   “这么说,你就是一台人肉测谎仪了?”   “不,测谎仪可没我那么准。通常来说,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人就有可能骗过测谎仪。但想要骗过我,那可能会很难。比骗过一台测谎仪更难。”   在回答完了林雪涅的问题后,艾伯赫特又问道:“现在我可以继续吻你了吗?”   当林雪涅听到那样柔情的声音时,她是想要点头答应的。可是在这样一个明明充满着甜味的时刻,她却是在望着那张……她无论看几次都依旧会感觉自己又被对方深深地迷住了的俊美脸庞,望着自己的恋人好一会儿后,眼睛里出现了伤感。   “怎么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这件困扰了自己已经很久很久的心事说出口的林雪涅才只说出了这一个词就低下了头,并在艾伯赫特又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向她重复了好几遍“怎么了?”以及“告诉我”之后才鼓起勇气试着说道:   “其实今天晚上,我会感到很羡慕克劳斯的妻子。因为……因为克劳斯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起码还能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那可以让她更好地想起自己的爱人,也可以让她不要那么那么的想念对方。可是我却不能也和你有一个孩子。我知道为什么,而且你也知道为什么。” 第193章 chapter 194   “在这个时空, 我的时间是停止的, 艾伯赫特。我的头发从来没变长过,指甲也是。我甚至……从没在这里有过生理期。我不可能, 也永远不可能在这里和你有一个孩子。我想过很多办法, 很多很多种。可是我也不能用任何一种方式, 把任何‘活着’的东西带回属于我的那个时空。”   说到这里, 林雪涅几乎要不能自已。   “你肯定早就知道。但是那么久了,你却从没和我提起过。你肯定也很想要一个属于你的孩子。就连你的母亲写信告诉你,她又怀孕了的时候你都那么那么的高兴……我……”   当林雪涅再无顾虑地说出这些的时候,那种带着深深无力的难过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在恋人的眼前展现。而绿眼睛的贵族则在下一刻搂着林雪涅的肩膀,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怀里。而后那令人安心的, 温柔的,充满着爱意的声音就在林雪涅的头顶响起。   “我不介意,也不在乎。我只是担心你会伤心难过。”   听着这个自己早就已经想到了的答案, 林雪涅不禁也伸出手抱住了艾伯赫特,并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却是并不说话。而当属于绿眼睛贵族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 林雪涅甚至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喜悦。   “关于孩子的问题,我早就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如果她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那么不管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让我的弟弟埃尔文改姓格罗伊茨。这样他可以继承我的伯爵头衔, 当然,如果我们愿意的话还能够让他继承我的一些封地和庄园。你不觉得埃尔文其实和我长得很像吗?不过,我其实更应该说我们都和母亲长得很像。只是我的眼睛长得和我父亲的一模一样。”   这可真是林雪涅所从未想过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恋人到底是怎么和他的母亲说的, 她只知道……这个主意可真是棒极了!然后她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对于这个主意的赞叹。   “这么说,你也认可?”   问出了这个问题的艾伯赫特当然很快就得到了恋人的肯定回答。于是他又接着问道:   “那我可以吻你了吗?”   没想到眼前的绿眼睛贵族这么快就又把问题绕回了这里,林雪涅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用手一下捂住了艾伯赫特的嘴唇,而后说道:“我想和你说完的话还没说完!你听我先说完好吗!”   看起来,两人又是在两件事的先后顺序上产生了分歧。又或者说,绿眼睛的贵族认为他们已经在林雪涅希望先进行的那件事上进行了很久了。但林雪涅却是执意表示她接下去要说的那件事很重要,让艾伯赫特可不能够一边答应让她先说,一边又像上次一样!   对此,艾伯赫特只是在把她的睡衣衣领解开的同时告诉她,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就在这样的时候把话告诉他。可是最终,林雪涅想要说的话语全都破碎在了那些暧昧的声音中……   这个混蛋!他几乎让那些持续了一整夜!   在那之后,即便是他早上八点就起来,做好了早餐端到林雪涅的面前都依旧让林雪涅用背对着他好一会儿!   “吃早餐了,雪涅。”   “我用可颂面包给你做了三明治,有烟熏鸡肉配番茄生菜的,还有意大利火腿和桃肉芝麻菜的。我猜你两种都喜欢?”   “你想喝牛奶还是咖啡?还是你想先喝一点果汁?”   或许是因为知道现在的林雪涅真的很不高兴,或者说她真的很想和自己发一通脾气,因此艾伯赫特只是这样耐心地劝着,一句一句地,语气轻柔的。   在艾伯赫特这样问了好一会儿之后,虽然昨晚几乎根本没睡,可先前却是已经很清醒了的林雪涅一下掀起被子,气呼呼地转过身来看向她的恋人,并说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艾伯赫特:“可是我还给你准备了草莓。”   林雪涅:“草莓也不吃!”   但是林雪涅才这样气势十足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已经少吃了一顿夜宵,感觉自己很饿很饿了的她……就肚子咕咕叫起来了!那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让人抱着她去刷完牙又洗好脸,然后回来吃早餐啊!   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一边吃着艾伯赫特给她做的可颂三明治还有炒鸡蛋,一边说道:   “我昨天还想问你,要是你一去又是要好久,这些没有你在的时间我该怎么过!我总不能逃回去,每周才回来看一次吧?我和你承诺过的,不会再让你只是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等待的时间我也会和你一起度过。可是我……可是我真的会很想你。”   艾伯赫特:“你可以给我写信。”   林雪涅:“一天五封吗?如果我想你的时候就给你写一封信,我一天起码能写五封信!”   说着,林雪涅又感到伤感起来。那可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现在,她所深爱的这个人就在她的身边。可是明天,明天这个男人就会离开她,去到远离自己国土的远方,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回来。而后,这个“现在”就会变成过去,会让她在每一个思念对方的时刻都拿出来好好回忆的“过去”。   就这样,已经吃完了一个可颂三明治的林雪涅用餐具好好地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而后把装着那些的托盘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并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对方,并把脸埋到了恋人的胸膛上,并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那句‘我会想你的,我会很想你很想你的’并没能够说出口。   相反,林雪涅还好像胡乱发脾气一般地对绿眼睛的贵族说道:“一直到你走之前,你所有的时间都得给我。”   “好。”说出了这个肯定回答的艾伯赫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了顺林雪涅的长发,并问她:“你想和我一起做什么?我知道今天晚上柏林音乐厅里有一场不错的歌剧。”   可没曾想,这样的一句提议竟是惹来了林雪涅的无理取闹。先前还把脸埋在了恋人胸口处听他那能让人安心下来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的林雪涅很快把艾伯赫特一把推开,并凶巴巴地问道:   “你明天都要走了,你却还想让我浪费起码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看歌剧不看你?不看!”   可无论是林雪涅说出的话语,还是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都让艾伯赫特觉得可爱极了。于是他不自觉地亲吻了自己的恋人,亲吻她的嘴唇,一次,一次,又一次地。   最终,林雪涅终于在被安抚了之后又气鼓鼓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并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说出她给艾伯赫特想出来的时间安排。   “首先,你得在我们都吃完早饭之后给我好好按摩一下!但只需按摩,不许多做别的事!然后你就给我拉大提琴听!你都多久没拉大提琴给我听了?都快有两个月了!”   当艾伯赫特听到林雪涅的第一个要求时,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当他听到林雪涅的第二个要求时,他却是无奈地笑了。   艾伯赫特:“宝贝,我在挪威都待了一个多月了。”   林雪涅:“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拉大提琴给我听了!懈怠了那么久,你的技术肯定都退步了。可你不在的时候我却是一直有在练习的,长笛还有你教我的大提琴我都有在练习的。等一会儿你得先把感觉找回来一点,然后我高兴的话就用长笛和你合一段,不高兴的话,就用大提琴来和你合一段!在上午之后,午餐之前,你还要陪我去施普雷河那里散散步……”   在艾伯赫特返回柏林进行短暂休整的这最后的完整的一天,他就依照自己的恋人为他所安排的那样,忠实地执行了一切。   在上午的十点半,他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那把由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大提琴,边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边演奏着最符合他此时心情的乐曲。他的恋人似乎原本是想和他继续发发脾气,在用琴弓在大提琴上拉了好一会儿。可是那乐声却并不像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理取闹。   相反,他的女孩学得好极了,并且从她那儿传出的乐声也是那样的优美,并且充满了爱意。显然他的女孩现在已经不光能用语言、眼神和表情来对他说出告白了。就连她手中的乐声都已经能向他传达这样的心意了。   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又换好了衣服,一起手牵着手去到了施普雷河边上,并一路走到了菩提树下大街,进到了他们偶然之间路过的画廊。   可是林雪涅却说那家画廊里的画全都没有他画得好,于是他们又去到了别处,在咖啡厅里吃了午餐又慢慢喝着咖啡享受他们的下午。而后他们又去逛街、购物,买下他们今天要去到一家意大利餐厅共进晚餐时穿的礼服……   这可真是充实的一天,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做了在往常很可能需要几个周末才会做完的事,又在夜晚到来的时候再一次疯狂地拥有彼此。   只是这一次,艾伯赫特再没有像前一天的晚上那样,毫不节制地几乎到天亮才停止。   在这天晚上,他只是占有了他心爱的女孩一次,并在那之后就把不带过分情.欲的吻落在了林雪涅的脸上,嘴唇上,并在短暂的分开时又用那种想要把对方的样子牢牢记在脑中的目光深深地望向自己心爱的人。   尽管艾伯赫特一直要到第二天的中午才离开,可离别时的伤感却是在此时就已经提前到来。   而后林雪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再高兴一点地穿好睡裙,并从床上爬起来,也穿起拖鞋打开卧室里的衣柜。   “你先睡一会儿。”在拖出艾伯赫特要带走的皮箱时,林雪涅转回头对此时正躺靠在床上看着她的恋人说道:“我给你整理整理明天要带的衣服。”   艾伯赫特:“明天早上再整理吧,我中午才走。”   林雪涅:“不要,我可不想明天中午和你告别的时候都匆匆忙忙的。”   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已经在今天从林雪涅那里听到过很多次说一不二的“不要”了,当他再次听到这个词时,他只是感到一阵好笑,而后就认同了对方的话语。   事实上,在回到柏林之前,艾伯赫特就已经很疲惫了,为了和其它混编队伍的指挥官一起以少击多地阻击盟军继续向前逼近的攻势,他事实上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他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并恢复了一些精神和体力。   等到这个时候,他只是看着恋人为他收拾衣服的动作,并且看着看着……就在没多久之后睡着了。   眼见着恋人已经睡着,又是很小声很小声地打了个哈欠的林雪涅终于坐到了卧室里的书桌前,并拿出信纸,开始给“未来的艾伯赫特”写信。并且她几乎是在信纸上每写一段话就转回头去看熟睡中的恋人一眼。   然后,她的字里行间就会充斥进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她每写完一封信,就用信封把它好好地封好,再接着写她的下一封信。一直到天都亮了,她也实在是困到没法再给她的恋人再多写一封信之后,她才把最后的那封信也给封好,然后把那些全都放进一个铁匣子里,作为临行前她送给恋人的礼物…… 第194章 chapter 195   当这天的第一缕晨光都照进了窗户时, 准备好了临别礼物的林雪涅才躺回床上去。那时候她可真是觉得累坏了, 而她的恋人似乎也是累坏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一直到天亮了还继续睡着, 也不会在她躺回去的时候依旧还没有真正的醒来。但是在林雪涅试图靠近艾伯赫特的时候, 身体的习惯和他的潜意识依旧让这个绿眼睛的贵族一把搂过自己的恋人, 吻了吻她的脸, 并调整了一个让两人都会觉得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下去……   最终林雪涅是在快要到上午十点半的时候才被艾伯赫特叫醒的。   而此时距离艾伯赫特需要离开的时间已经只有两个半小时了。   时间总是在人们想要它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的时候过得很快很快。最终两人的午餐只是吃了三明治。可即便是这样,当林雪涅为艾伯赫特整理起衣领,也为他系上他新得到的二级铁十字勋章时,时间也已经临近离别时刻了。   “我为你准备了一点东西。”   当林雪涅就快要为艾伯赫特整理好袖口的时候,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并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恋人。而后,她会看到恋人温柔的注视。   艾伯赫特:“我以为你昨天晚上已经帮我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林雪涅:“嗯……那件东西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准备好的。”   说着, 林雪涅就进到了我是,并走向她从昨天的午夜之后一直使用到了今天天亮的那张书桌,并拉开抽屉, 从里面取出了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铁匣子,并把它递到了艾伯赫特的手中, 示意恋人打开它。   “等到仗打起来之后,就算我把信交给整个德国最好的邮差, 他也不可能找得到你了。我得开着飞机来,在法国来来回回的转悠才可能找得到你。可是我又不会开飞机,也怕被地面的高射炮打下来。所以我……给你写了几封信。给几天之后的, 十几天之后的你写了几封信。”   只看一看艾伯赫特的反应,就知道这对于他来说究竟是一份多么好的临别礼物了。当听到林雪涅说到“在法国来来回回的转悠”时,艾伯赫特还分明被她逗笑了,但在打开林雪涅为他准备的打开小铁匣子,并拿出里面封得好好的,也厚厚的七封信时,艾伯赫特却是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但是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拆开里面编号为“1”的信时,却是被林雪涅按住了手。   “你可不能现在就把信拆了的,也不能过会儿等到了车上就马上把信拆了。我可一共就只给你准备了这七封信!你一定得等到很想我很想我了,每过个两三天或者三四天才拆一封信看,就好像你才收到它们那样。如果等到你把这七封信都拆完了还没能有一个稳定的驻地,也没法让我知道你在哪儿,你就把它们再按照次序重新看一遍。”   林雪涅可真是废了好大的力,才憋到自己的恋人快要离开时才拿出她匆忙准备的这份临别礼物。可还不等她邀功似的问对方喜不喜欢,他就已经被此时只有用吻才能表达出自己心情的绿眼睛贵族深深地吻住了。   那可真是一个足够缠绵的吻,强而有力,却并不鲁莽,较之勾动起情.欲,它仿佛更能勾起两人对彼此的爱意。如果不是楼下传来被故意按响的汽车喇叭声,这个吻似乎都能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   两人似乎都不需要去窗口看一看,就能默契地知道那是准时过来这里接自己长官格罗伊茨中校的司机。于是绿眼睛的贵族终于克制地放开了自己的恋人,却是目光依旧不从她的身上离开。   艾伯赫特:“我该走了。”   林雪涅:“是的我知道,你该走了。”   艾伯赫特:“可是我却没能也给你准备一份这样的临别礼物。如果你想我了……该怎么办?”   林雪涅:“那我就继续想,想到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语,艾伯赫特终于是又一次地用力抱住了自己的恋人。而后他会听到林雪涅对他说道:“也许我会试着写一点日记,这样等到你回来了时候,我就可以把你不在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一件不漏地都告诉你。”   当林雪涅也听到了艾伯赫特那仿佛就在她耳边的笑意时,她又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可以允许你受一点小伤。但是再多就不可以了!等到你这次回来,我会好好地检查!”   听到这里,艾伯赫特又是笑了起来,并在松开林雪涅的时候说道:“我努力。”   说着,艾伯赫特脸上的笑意似乎停止了,并说出告别的话语。   “我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爱你,雪涅。”   仿佛再一次地被猝不及防地打动了的林雪涅也说道:“我也爱你,艾伯赫特。”   接着艾伯赫特再次吻了吻她的嘴唇,而后就很快地离开了。当听到艾伯赫特下楼的脚步声后,林雪涅很快走到阳台的床前,看着下了楼的艾伯赫特走向那辆配给中校的座车,并目送着那辆车离开。   她在那里一直一直地站了好久,久到她都忘了自己在那儿待了多久,而后才后知后觉地走进那间她握有钥匙的书房,打开放有那把价值连城的,艾伯赫特的父亲留给他的大提琴的琴箱,触碰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用架子把它架到一把椅子前。   而后,林雪涅再是拿起一把稍显逊色然而依旧是工艺精湛的大提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开始拉起了那把大提琴的主人在前一天的上午所拉过的那首曲子……   在1940年的5月9日,还未有结束挪威战役的第三帝国就再次在这一天的夜里发动战争。并在5月13日的时候就从荷兰和比利时这两个中立国那里,再一次地绕过法兰西的马奇诺防线,直接冲入早已不复当日的法国。   但是第三帝国这次所做的,却并非只是重复他们在上一场大战中入侵法国的那些策略。   他们又一次地开创出了现代战争中的新篇章。   事实上,在很久之前,英国人就已经注意到了马奇诺防线北端和他们的军队沿法比边界修建的共事之间的那段空隙。那是地势险峻的阿登山脉,也是法国人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存在任何危险的,即便是实力再强大的现代化军队无法穿越的,通往巴黎的捷径。   可第三帝国的装甲师兵团凭借着刚刚登上了现代战争舞台的装甲部队,直接穿越了阿登山脉,由东北部冲入了这个在他们国力孱弱时曾强行占领了他们的工业重地鲁尔的国家。   5月15日的早上七点半,法国总理致电英国的新首相温斯特·丘吉尔,用英语告诉他:“我们输了。在这场战斗中,我们被打败了。”   5月20日,英国战时内阁开始着手制定将仍然留在法国境内的四十万英国远征军撤回本土的计划。   5月26日晚间,英国正式开始执行名为“发电机行动”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5月27日,已经在敦刻尔克外沿阵地停止向前推进,并原地等待了四天的装甲部队终于等到了第三帝国的元首同意他们再次向着敦刻尔克的方向逼近的命令。可此时英国远征军已经开始了井然有序的撤离,并与法军一起在敦刻尔克的外围筑起了强硬的防线。   5月28日,警卫旗队在敦刻尔克南面的重镇沃尔穆外围遭遇了英军第48师2团的拼死抵抗。那几乎是他们在此前所从未遇到过的。这些英国远征军顽强极了……   【我亲爱的艾伯赫特,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你,在你临走前的那一天里,我是那样小心翼翼地不去和你提起离别,也不问你下一次见面时会不会已经到圣诞节了。那是因为,我总是担心提起离别太多次,会让它来得更快。可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上次你去挪威,我有一个多月未有见到你;上上次你去波兰,我足足有两个多月未有见到你。那么这次呢,我又会有多长时间见不到你?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听你的,去柏林大学学习日耳曼文学和哲学,并且去到一所普通的医科大学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护士,我是不是就能去到离你所在的营地最近的战地医院做一名护士,我是不是……就能够更容易地见到你。但这样的念头只出现过一小会儿,因为在战地医院见到你,意味着你肯定是受了伤。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不见到你了。】   在营部指挥作战的绿眼睛的贵族好容易才在战事变得紧张起来之后又抽空打开了那封他早已经读过了好多遍的,他的恋人为他提前写好的七封信里的第一封。   他已经出来21天了,即便是严格遵照他的恋人所对他说的“每过个两三天或者三四天才拆一封信看”,他也已经把这些信全都看完了。于是他又开始从头看起。只不过,这样一来,除非是战事真的紧张到了每天都没有睡觉的时间,他或许可以每天都把这七封信重头到位地读上一遍。   而正当艾伯赫特犹豫着要不要把第二封信也重新拆开再看一遍的时候,一名士官在他的帐篷外喊起了报告。   于是艾伯赫特很快把手里的那封信也重新装好,并在把它放到铁匣子里去之后也同样把这个对于他而言无比贵重的物品放进抽屉里。   “格罗伊茨中校,我们的营部来了一位第一装甲师的后勤补给军官,他说是他认识您,正好经过这里,想顺带来看看您。”   当听到这样的描述时,艾伯赫特面露疑惑,并问道:“他的名字?”   这样之后,跑着过来的那名士官就犯了难了,随后他诚实地说道:“抱歉,长官,那位后勤补给军官的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不过他让我们都叫他装甲伯爵。”   听到这样特别的自称,艾伯赫特笑了起来。   “我知道他是谁了,海津特·施特拉赫维茨少校。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他,说不定他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有趣的情报。”   说着,艾伯赫特就和这名士官一起走出自己的帐篷,并去到就在几步之外的营部帐篷。不等他真的进到帐篷里,那个爽朗而幽默的声音就已经从里面传来。只听那个声音说道:   “然后我就带着我的司机和一名少尉开着一辆装甲车出去时差情况了,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开得比我们的装甲师部队还要前面了;然后又是一个不小心,我们就撞见了一座法军军营。当时的情况太突然了,以至于我们都忘了害怕。我对他们两个说,现在我们绝对不能掉头,否则他们肯定会用大炮向我们开火的。这群法国人防守虽然不行,但是进攻的时候打的火炮却是真的准。要不了几炮我们就都得完蛋了。   “接着他们就问我,长官,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说,你们把车往前开,继续往前开,稳稳地往前开,就好像把车开进我们德军的战俘营那样,自信一点,再傲慢一点!然后他们就这样照做了,我觉得那座法国军营里的哨兵也是被我们吓傻了,反正他的确没向我们开火。然后我就从装甲车里走了出去,用法语对他说——‘我要见你们的长官,你们营里军衔最高的那个。’” 第195章 chapter 196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 并走进帐篷的时候, 他就已经猜到了他从小就认识的这位长者接下去可能做的事。这还真是像海津特会做的事,只是此时已经升至中校的艾伯赫特怎么也没想到, 居然真的会有人在战场上也把这招用起来。   绿眼睛的贵族向营部里的几名已经看到他的军官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示意他们让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装甲伯爵”先把最精彩的这部分说完。   可没曾想, 这个比他大了很多岁的贵族却是在低着头思索的情况下, 就从营部里那几名军官的反应猜出了他们的长官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很可能已经到了。   “是小格罗伊茨伯爵吗?我正要说到最精彩的部分。”   这位有着贵族血统和伯爵封号的后勤补给军官不仅坚持让别人都称自己为伯爵先生,还一开口就直呼艾伯赫特的贵族头衔。但正在酝酿着感情的装甲伯爵却并没有转头去看艾伯赫特,似乎还在思索着最精彩的那段应该怎么说,反而是他带来的那名司机和少尉已经向艾伯赫特行礼。   “是我,我也正在很认真地听着您说的这场战事。”   对海津特带来的人点了点头的艾伯赫特走到了对方的身旁, 并且声音里也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很好。”就这样,海津特继续往下说,仿佛正在发表着一次演讲那样继续往下说:“然后那名卫兵就真的把人给带来了, 接着我就用最严厉又肯定的口味对他说——立刻放下武器向我投降。”   这回别说海津特回忆里的那名法国陆军上尉和当时陪在他身边的那名哨兵目瞪口呆了,就连正在听着他讲述这段就在几天前发生的往事的艾伯赫特的属下们也统统都目瞪口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什么但是,快照我说的做!】   【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快点!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你还在犹豫什么?等我的装甲团一露面, 我就再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了!】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上尉!】   这么严厉的话语就一句一句地从海津特的口中蹦出来, 听得人觉得好像他们自己就是那个备受威胁又要为自己属下们的生命安全负责的法国陆军上尉!   可在这样的时候,艾伯赫特却还能发挥他的幽默感, 在幼年时就接受过良好教育,并且也同样精通法语的他甚至用法语以反问的语调重复了海津特在最后所说的那句话语: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上尉?”   对此, 海津特则继续以法语回复道——“不不不,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少校!”   而后海津特这才说出了这场波澜壮阔的俘虏行动的大结局:“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带着六百个俘虏一起回我们第一装甲师的防区了。”   总算把故事完整说完了的海津特终于能够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侄子辈的年轻人,党卫军里罕见的真正贵族,并转过身和“小格罗伊茨伯爵”来了一个拥抱。   但是等他松开艾伯赫特的时候,海津特才意识到不对劲!——先前他还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少校”的,可现在一看他的肩章……居然已经是中校军衔了!   可艾伯赫特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可能给身为第一装甲师后勤补给军官的海津特所带去的惊骇,并接着问出了他十分关心的事:   “这件事听起来可真像是您会做的事,可您是怎么保证他们在路上都不起疑的呢?”   装甲伯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艾伯赫特的肩章,并勉为其难地分心道:“我们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地检阅了俘虏的队伍,然后我就让那名上尉跟我一起坐进开在最前面的那辆车,又让跟我一起去的少尉坐上最后一辆车,用来防止有人掉队。等他们起疑的时候,我们已经差不多快到第一装甲师的防区了。”   说着,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深深刺痛到了的“装甲伯爵”再次唤出了他一直以来对于艾伯赫特的称呼。   “小格罗伊茨伯爵。”毫不掩饰自己心情的一战老兵海津特不禁向艾伯赫特发问:“你……已经是个中校了?”   说着,海津特又看了看自己少校军衔的军章,再转头看看艾伯赫特的,继续道:“你升得也太快了吧!三个月前的军演上,你都还是和我一样的少校!”   “上个月我去了一趟挪威,您比我少打了一场仗,伯爵先生。”   可是艾伯赫特的这一贴心解释却并不能让海津特感到窝心,反而他抓到了让他感到更不满的,重点中的重点!   “我是比你少打一场仗,伯爵先生。”在这里,海津特再没用上“小格罗伊茨伯爵”这一更显亲切和熟稔的称呼,并说道:“可你不要忘了,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比我晚,晚了14年!而且我还比你多打了整整一场战争呢!”   “您怎么会来这里的?”不想在那个问题上和对方做过多探讨的艾伯赫特向人这么问道。   然后他当然会被知道他意图的海津特用那种非常怀疑的目光看过去。   “我感到很抱歉,施特拉赫维茨伯爵。只是我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快地攻下前面那个镇。我的人之前已经进攻了二十四个小时了,如果您不能给我带来一些重要的情报,那我现在就要重新去到前线指挥作战了。”   “我只是……总是会比我应该跟着的装甲部队跑得还要快,然后经过了你的营部。”说着这句话的海津特带上了些许的迟疑,并问道:“你想知道什么重要情报?”   闻言,艾伯赫特很快走向了营部桌子上摆着的那张地图,而他身边的那几名军官还有海津特也跟着一起走了过去。而后,他们就见艾伯赫特指向敦刻尔克外围的那一个代表着德国装甲师部队分布的包围圈。   艾伯赫特:“前面的装甲师为什么停止前进?”   海津特:“他们在等待向前推进的速度速度落后他们很多的步兵师的支援,还有战斗机大部队的就位。”   艾伯赫特:“为什么?现在有大批的盟军正待在沙滩上等待撤离,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间停下来。”   海津特:“你听说过隆美尔将军的第七装甲师吗……?”   艾伯赫特:“听说过,克劳斯也在他的队伍里,他们怎么了吗?”   海津特:“他带的第七装甲师跑得太快了,单独遇上了英军的重型坦克部队还有支援那些部队的轰炸机编队。他的师长副官死了,队伍里的挺多人都阵亡了,连坦克都损失了很多。元首和参谋本部的一些人很心疼也很忧心。”   艾伯赫特:“什么……?”   正当众人都在向第一装甲师的这位少校军官了解战事情报的时候,帐篷外传来了一名年轻士官带着哭腔的声音。   “格罗伊茨中校,不好了,格罗伊茨中校!”那名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下士就这样大声叫出了艾伯赫特的姓,并在进到营部之后看到这么多人都没有流露出胆怯,反而是哭着大声说道:   “旗长阵亡了!”   这句话一出口,艾伯赫特和帐篷里的其它几名军官就再顾不上“装甲部队为什么停止前进”的这个问题了。   “请你尽可能详尽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士。”   听到了身为三营营长的艾伯赫特这样严厉的话语,那名骑着摩托车前来报信的年轻士官反而镇定下来,并忙擦了擦眼泪地说道:   “报告长官!今天早些时候,迪特里希上校带着过来祝贺他生日的第15摩托车连连长温舍中尉一起去阵地前沿考察战况,但是他们不小心把车开到了一个英军的火力支撑点附近!我们的侦察兵发现情况的时候旗长的座车都已经被炮弹击中,烧、烧毁了!”   听到那名小士官的汇报,才刚刚在这里炫耀了自己带着司机和一名少尉不小心开到了一座法军军营前,还把军营里的人都给俘虏回来了的海津特突然之间感到很不自在。他看向那名依旧被他带来了这里的,此时显得很是心有余悸的少尉,想说什么又实在是不好现在就说出口。   “团部知道了吗?”此时距离团部有些距离,并和警卫旗队的四个营分别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包抄敦刻尔克的南部重镇沃尔穆的艾伯赫特这样问道。   “知道了!团部已经派出两个连去攻打那个英军的火力支撑点了!他们让我们几个分别过来通知几位营长过去团部,商量……商量怎么复仇……”   “别胡说八道!”一听对方已经连“复仇”这种词都说出来了,艾伯赫特不禁严厉地打断对方,并说道:“旗长和温舍中尉很可能都还活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派人过去营救他们!”   说着,艾伯赫特又高声叫住了海津特:“施特拉赫维茨伯爵,您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团部吗?我们很可能会需要您的帮助。”   当艾伯赫特这样向海津特求助的时候,这位后勤补给少校正在向自己带来的那位少尉小声询问:“你说他们要是用了我们的那招会也能成功吗?”   而那名少尉则诚实地以猛摇头来回答自己的长官。   由于未有很快得到对方的回应,艾伯赫特不禁又出声喊了对方一次。这一次,海津特很快给出肯定的回答,并表示:“当然,当然愿意!”   当艾伯赫特和海津特各自坐着自己的座车来到警卫旗队的团部指挥营时,已经有两名比他距离这里更近的警卫旗队营长在那里了。但是他们显然也没有比艾伯赫特和被他带来的海津特早到太多,因为此时他们依旧还在向从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上校遇袭的地方回来的侦察兵那里了解情况。   而侦察兵的报告也的确证明了艾伯赫特先前的猜想——旗长和温舍中尉很可能都还活着。   “格罗伊茨中校!”   团部的作战参谋在看到了艾伯赫特之后首先和他打了个招呼,并在艾伯赫特走近他们,还来不及为自己身边的海津特做一个简短介绍的时候就很快说道:   “你来得正好,刚刚我们仔细询问了侦察兵旗长遇袭的那个地方的地形,我们认为旗长很有可能在他的座车燃烧爆炸之前就已经逃离,并躲进了一处天然掩体中。”   说着,迪特里希的作战参谋就示意艾伯赫特看向地图上被他们标示出来的小点,那正是去到战线前沿视察的迪特里希失去联络的地方。   “这个地形看起来很难攻打。那个英军支撑点的火力情况怎么样?我们得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这个支撑点。”   此时警卫旗队的最后一名营长也已经抵达,而还未来得及向侦察兵了解敌人火力情况的作战参谋则就让才从那里回来的侦察兵回答艾伯赫特的问题。   但是在听完了完整的叙述之后,几名营长全都紧皱起了眉头。他们互相望了望,而后还是由艾伯赫特首先开口道:   “我们需要装甲部队的支援,否则我们很可能会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把那个支撑点打下来。那样希望就很渺茫了。” 第196章 chapter 197   或许不用艾伯赫特解释得太清楚, 这里的所有人就都已经明白那到底是什么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并且在这里与绿眼睛的贵族思路最为相近的作战参谋似乎也十分认同他的这一想法。   在对方点头表达了赞同的意思之后, 艾伯赫特很快就向迪特里希的作战参谋以及警卫旗队里的另外三名营长介绍起了他在参军之前就已经认识了的“装甲伯爵”。   “这位是第一装甲师的后勤补给军官,海津特·施特拉赫维茨少校。他刚刚去到装甲部队的最前沿视察回来, 或许会能知道哪支部队现在距离我们最近。”   团部里那几名和艾伯赫特同级别, 或级别比他稍低一些的警卫旗队军官在海津特才跟着艾伯赫特一起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却是因为情况太过紧急而未能向自己的同僚询问起对方。   而现在, 他们就已经很能够明白格罗伊茨中校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带着那位国防军的少校了。   被艾伯赫特寻求了帮助的海津特也并不推拒,而是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被标示在了地图上的那个位置,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第一装甲师的第二装甲旅可能离你们更近一点。但是现在他们在这个位置。我不清楚他们的先头部队和开在最后面的部队现在到底拖了多长。但我觉得他们过来最快也得要一小时,不可能更快了。”   一小时, 并且最快也要一小时。现在在团部中的那几个人当然知道这么长的时间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艾伯赫特并没有再度向海津特询问更多的可能,而是招来了通信兵,并在德军的电台中发出电报。   “这里是警卫旗队, 我们现在正在敦刻尔克南面的重镇沃尔穆外围,请求第二装甲旅告知我们你们的位置!由于发生特殊的紧急情况,我们现在急需坦克部队的支援!”   …………   沃尔穆以南十公里处,   卡塞勒,   第七装甲师。   在法国战役开始后没几天, 隆美尔将军的第七装甲师就已经赢得了“幽灵师”的别名。这是因为指挥这支装甲部队的人总是在上级向他发出不要冒进的命令,或者是预感到总部会让他执行他特别不愿意去执行的, 更为保守的命令时直接关闭无线电台。   这样这支部队就会从德军的作战地图上消失,并在一天或者几天之后突然出现在陆军总部的高级参谋官们都意想不到的位置,且带着数以千计甚至以万计的盟军俘虏以及丰盛战果。   当然, 尽管第七装甲师在关闭无线电台后总是能够做得不错,但是陆军总部却并不会喜欢他们的这种做法。只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对手握战功的,帝国元首的心腹爱将敢怒不敢言了。   现在,又是把电台关闭了两天的第七装甲师终于再次打开了电台。   开电台咯!   第七装甲师的师长隆美尔和此时正好在他身边的克劳斯·施陶芬贝格少校一起,看着两名已经打开了设备的通信兵。而克劳斯此时的样子几乎可以说是喜悦之情已然溢于言表了。只不过碍于自己的昔日教官以及现在的师长就在身边,否则他说不定还会问通信兵:电台里有人现在正在提到我们吗?   只不过这样的话语克劳斯是的确没问了,却是被曾经在的德累斯顿步兵学校做过战术教官的隆美尔问了出来。   隆美尔:“电台里现在有人正在说起我们吗?”   通信兵:“没有,将军。”   隆美尔:“那你可以先和总部汇报一下我们的位置,还有我们从前天白天一直到昨天晚上取得的战果。”   通信兵:“是的,将军!”   这是一名外表儒雅的将军,他的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十分清瘦,完全不像艾伯赫特的长官迪特里希那样,让人光是看到他就感觉强悍之气扑面而来。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他却是精力极其旺盛,并且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和勇悍,能够每每都在战斗发起时,乘坐着他的装甲车,冲在部队的前沿,亲自指挥他的装甲部队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但是在通信兵就要开始发送他的电报时,一旁一直在记录着电报电文的另一名通信兵手中所记录的那些内容却是让他“咦?”了一声,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此时刚好就在手边的地图。   “怎么了?”通信兵的这一举动当然会引起隆美尔的注意。   “是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他们正在距离我们大约十公里的位置,寻求装甲部队的支援。”   当通信兵说出刚刚被译出来的这段电文时,克劳斯正好拿了一个装满了清水的军用水壶递给自己的师长,并听到了通信兵随后又继续说出的话语:   “但是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第一装甲师第二装甲旅抵达他们所在的位置最快也需要一小时二十分钟。警卫旗队在询问还有没有比第二装甲旅距离他们更近的装甲部队,他们的情况非常紧急。”   通信兵边说着,边把一旁他的副官已经记录完成了的那张纸交到隆美尔的手里。   克劳斯几乎是一眼就扫到了最关键的那几个词,并向北望去,说道:“前面的那一段路有很多树丛,但从我们这里开去沃尔穆应该也能够在半小时内就到了。”   在被授以第七装甲师师长一职前曾是元首卫队营指挥官的隆美尔对于警卫旗队当然是熟悉的,他甚至也知道警卫队里有一位近来晋升速度很快的军官和自己十分看重的这名部下私交甚笃。   就这样,隆美尔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对他的通信兵说道:   “告诉警卫旗队,第七装甲师的第25装甲团可以派出一个坦克连去支援他们。大约半小时能到。”   在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隆美尔才看向克劳斯,并说道:“我给你十二小时的时间,施陶芬贝格少校。在你的营里选一个坦克连出来,你亲自带队过去支援他们。但是如果你今晚十二点之前还不能带队回来,你很可能就会找不到我们了。”   对于隆美尔所发出的这个指令,克劳斯当然是欣然应下的。   在这场德国队法国的战役中,克劳斯还是第一次和他的几位至交好友里的某一位距离如此之近。在此之前,他已经从别处听说过艾伯赫特在指挥作战方面的才能很多次了。老实说,他对自己的这位相识多年的好友能在战场上拥有怎样的表现是好奇的。并且同样让他感到十分好奇的,是会让警卫旗队如此焦急,又急于求援的究竟是怎样的紧急情况。   就这样,第七装甲师又一次地在德国陆军的作战地图上出现了,并在出现的同时表达了他们愿意在继续向前行径的过程中帮警卫旗队一个小忙。   又是四十分钟后,焦急去弄明白自家旗长安危的警卫旗队终于在由克劳斯所带来的一个坦克连的支援下,向对面也已经得到了支援的那个英军火力支撑点发起了又一次的进攻。   那么导致这场战斗发生的导火索——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上校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呢?   他正和过来祝贺他生日的,英俊潇洒又美貌夺目的第15摩托车连连长温舍一起,狼狈地躲在一条气味并不怎么芬芳的阴沟里,看着炮火从他们的头顶飞来又飞去。   “我听到了坦克履带的声音了!是从我们的人那里传来的!”   虽然身为这支队伍的指挥者,但是却数个小时只能干看着自己的部下和离他很近的那群英国人打来又打去的迪特里希显然十分激动!由于被他一起带出来的那名司机早就在他们英国人把他们的座车射成了马蜂窝的时候慢了一步逃出来,因此现在这位警卫旗队的旗长所能指挥的也就只剩下温舍一个人了。   “你去看看,看看我们的人的那个方向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来了多少辆坦克支援。”   接到命令的温舍虽然连钢质头盔都没有带出来,却还是十分英勇地从阴沟里冒了头。然而他才一冒头,就险些被从己方部队那里打来的坦克炮所掀起的气浪吹飞了帽子!   “报告旗长!看起来应该不到一个坦克连!但也有可能他们把几辆坦克分了出去做火力支援部队!”   听到这样的回答,已经对自己此时的处境感到憋屈得不行的迪特里希可别提有多高兴了!然而兴奋的他刚要也冒一下头看看清楚,就被一旁的温舍拉着趴倒在了阴沟里!   “轰”的一声响起,警卫旗队所在的那一边传来了坦克爆炸的声音!   “是反坦克炮,旗长!这些英国人还有反坦克炮!情况又糟糕了!”   在爆炸声持续响起的时候,牢牢地护住了自家旗长的温舍这样大声喊道!而后,被好心的部下那么一按,几乎喝了一口阴沟水的迪特里希边咳嗽边愤怒大喊道:“在我们的装甲部队支援过来之前他们还没有的!该死的!那可是坦克!我的警卫旗队都还没能有一辆的坦克!”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警卫旗队阵地上,英国人连开发数击的反坦克炮当然引发了些许的混乱。尤其……发生爆炸的那辆坦克还是克劳斯带来的坦克连的连长所在的那一辆。那甚至让就在前线的克劳斯在由反坦克炮在不远处的爆炸所引起耳鸣过去后直接拽住了一旁艾伯赫特的领子。   克劳斯:“他们怎么会有反坦克炮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艾伯赫特:“刚才还没有的,我保证!”   克劳斯:“我损失了我的连长!我带来的唯一一个连长!”   艾伯赫特:“那你自己会开坦克吗?”   问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带着克劳斯一起躲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辆半履带装甲车的车身后面,并单膝跪在地上展开地图。   “他们的火力很猛,而且接到的命令应该是死守。只是从正面进攻太难了。我们得想办法从后面绕过去包抄他们!”说着,艾伯赫特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位置:“这里,艾斯凯尔贝克,我在等你们过来的时候去侦查过,也许我们可以从那里打过去。这样我们可以给正面进攻的部队减轻很多压力。”   克劳斯:“我们?”   艾伯赫特:“对,你和我,我们亲自带队过去!我需要一个指挥经验丰富的装甲部队指挥官和我一起过去!”   克劳斯:“艾伯赫特,你可真像是我们第七装甲师的……不不,我们可没你这么疯……”   但是克劳斯话还没说完,绿眼睛的贵族就已经向后走去,并点出自己的部下和他一起准备绕道敌人的后方。见此情景,克劳斯连忙跟上,并和自己的这位好友商量道:   “你得给我十分钟,我需要找一个代连长出来。”   对此,艾伯赫特给出的回答是:“五分钟,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说完,艾伯赫特开始高声地对己方的人员说道:“开火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我刚刚在十一点钟的方向看到旗长和温舍中尉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刚刚才被敌人的反坦克炮打跑了些许士气的警卫旗队又激动起来,他们纷纷向自己身旁的人传达了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中校发现的重要信息。   眼见着艾伯赫特就要这样带着他的人说走就走了,已经满脸灰了的克劳斯才猛地意识到自家好友居然已经要出发了,于是他连忙跑着跟上去。   克劳斯:“喂喂喂喂!艾伯赫特!你说好要给我五分钟的!你不能才说完了五分钟就只剩三分钟了!”   艾伯赫特:“你现在还剩四分钟。”   这是5月28日下午5点27分的敦刻尔克南部重镇沃尔穆。   而行动代号为“发电机”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已经进行了46小时30分钟了。 第197章 chapter 198   5月31日, 刚刚出任英国首相仅十天的丘吉尔为了避免造成“误会”, 带着他的数名内阁成员一同飞往巴黎,参加盟国最高军事会议例会。   事实上, 在这样的时候飞往巴黎已经不十分安全了。因为法国的东北部已被德军掌控大半。并且德军也已经掌控了法国境内的47个机场。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能够出动德国的空军了。   但巴黎还未沦陷。   作为法国的首都, 起码大巴黎地区还能撑上一阵子。   只是这样的事实已经不能够让法国政府感到有任何的喜悦。   而促使丘吉尔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 也依旧在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的护航下来到巴黎解除的“误会”, 则正是有关此时依旧正在敦刻尔克进行着的撤兵行动。   “直到我出发赶往这里之前,我得到的最后数字是,现在我们已经从敦刻尔克撤离了16万5千人了。这些已经撤离的人里包括1万5千名法军部队。”   英国首相温斯特·丘吉尔的这句话几乎是一说出口就在整个盟国会议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法国人对于自己国家北方军团的情况了解的似乎都还没有自己的盟友英国多。至于英国远征军的撤离情况,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他们甚至在敦刻尔克行动开始的三天后才知道原来英国远征军已经从那里撤离了好些人,并且这次堪称波澜壮阔的撤离依旧还在持续的。   过分天真的法国人甚至一直到刚才才知道了他们有五个师的兵力在敦刻尔克的西侧被德军截断了撤离的路线, 并突围失败,在钳制住了德军约7个师的用来被包围他们的兵力后即将弹尽粮绝!   如此一来英国人总该在撤离的时候带着他们的人也一起走了吧!可他们却是目瞪口呆地得到了法军和英军的撤离比例1:10的可怕数字!   会议室里瞬时吵成了一团,如果不是法国人还有求于英国, 那么这些西装革履,并且连发型都梳得一丝不苟的政客们很可能都要上手和他们的英国盟友打起来了!   指责英国背弃他们,并在关键时刻背叛了盟国、自私冷漠、只顾他们自己的声音多到了与会的翻译都没法好好为两边的人传达各自意思的地步了。而这些法国人也仿佛知道这一点, 一个个与“背叛”、“背弃”相关的英语单词就从他们的嘴里蹦出来。   可是被丘吉尔所带来的内阁成员也不甘示弱,用他们所能够说出来的法语词汇和对方吵起来。   眼见着这次会议已经要濒临失控, 丘吉尔再次出声了。   他说——他此次来到巴黎的主要目的,就是他要确认撤离的命令是否同时发给了英军和法军。   还有比这更有趣的借口和理由吗?   但它偏偏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 连坐在这里的这些法国最高政要都不清楚北方集团军的真正情况了。那么前线的士兵还要怎么知道他们应该去到敦刻尔克,跟着英国远征军一起进行撤离?   并且他们又该是往哪儿撤?   英国本土?还是法国对于德国的抵抗力量依旧还能称得上强大也还未溃败的南部?   会议室内再度安静了下来……   在这场重要的,用以弥补英法两国之间的裂缝, 也用以让敦刻尔克的撤退能够继续下去的会议结束之后,丘吉尔离开了巴黎。   护送他返回伦敦的,则正是在来时为他进行护航的那12架“喷火”式战斗机。   但这一次,他们就不是那么那么的幸运了。   因为他们在五千米的高空中被一队德国的战斗机四机编队发现了!   “施泰因上尉!发现敌机!他们现在就在我们的上空,海拔六千米高度的位置!”   这才是路德维希所负责的中队在德军占领法国北部的47个机场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在率领整个中队倾巢而出之前,作为中队的长机,路德维希需要对此处的地形和海峡边的飞行条件先勘察一番。于是在自己的座机被重新加满了油之后,带着另外三名中队里技术最好的僚机一起升空的路德维希对自己的僚机下达了自由勘察的指令,并通过无线电与自己的三名僚机保持联络。   可没曾想,在这次飞行开始后没多久,被他带出来的三名僚机里的一位就向他们说出了这样的发现。   “收到,在我们过来之前注意隐蔽。”   路德维希才下达了这样的指令,并开始从海拔六百米的高度向上攀升,他就听到曼弗雷德兴奋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信号传了过来。   “是喷火式战斗机!而且一共还有十二架!他们好像在为一架客机护航!”   如果说,当路德维希听到曼弗雷德所说的“敌方有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这样一个补充说明时,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撤退、脱离接触”的话,那么当他又听到好友说这十二架喷火式战斗机统统都是在为一架客机护航的时候,他就会抑制不住想要铤而走险一番了。   “曼弗雷德,准备好跟着我一起进攻!其他人为我们护航!我们先进攻领头的那架飞机!”   当路德维希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他和他的这个四机编队已经在那十二架英国的喷火式战斗机,以及他们为之护航的,英国首相丘吉尔与他的内阁成员一同乘坐的红鹤式客机的上方一千米处整队完成了。   那正是德国空军在西班牙内战时完善的“四指编队”。相较于英国空军仍旧在使用的“v”字编队,仿佛长开的四根手指那样的“四指编队”更为先进。在战斗机的性能日渐优越的今天,它不再让飞行员之间互相遮挡一定的视线,并且也更为灵活,由两架战斗机负责进攻,两架战斗机负责掩护。   在路德维希整队完成并准备发起进攻的时候,那十二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喷火式战斗机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并派出由三架飞机所组成的v字编队过来与他们进行交火!   可是已经向那个喷火式战斗机机群以及他们为之护航的红鹤式客机俯冲下去的路德维希却是丝毫没有与那个v字编队进行交火的意图!他直直地俯冲下去,并通过旋转机身几乎是贴着两架向他袭来的喷火式战斗机冲过了他们!而那被路德维希此举吓了一跳,也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飞的两架喷火式战斗机中的一架还未来得及调转机身,寻找到重新进攻的机会,就已经在和紧跟着路德维希的曼弗雷德打了一个照面的时候被他击中了!   “糟糕!他打中我的发动机了!”   这支喷火式战斗机的机群无线电台中出现了这样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的路德维希却并未向他那已经欢呼起来的好友道贺,而是在冲入敌方的机群时冷静地提醒道:   “你的任务是和我一起进攻敌方的主机群,曼弗雷德。”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率先冲入九架喷火式战斗机所组成的“防御环阵”中的路德维希开始向他所挑选的猎物发起射击。而这一幕也让从来就自诩特技飞行技术要好过自己这位好友的曼弗雷德感到无比的震撼。   “你疯了吗,路德维希!你进不去的!”   英国人的空军实力从来都不比德国的差,尽管可能他们的战斗机数量要略少于德国,可无论是从战斗机的性能,还是从飞行员战斗素养来说,他们都绝不比德国的要差。   不仅如此,相较于德国更注重集体作战的英国飞行员们一旦组成他们的“防御环阵”,那就足以让所有与他们遭遇的敌机飞行员感到头疼了。   因为,那可不是简单地在天空中飞出一个平面的“圆形”,而是一个立体的,环形的大型战术编队。每架战机之间都会有着经过严格控制的坡度,确保让人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就轻易地“钻进去”。   但是瞄准着那架领头的飞机,并从高空近乎垂直俯冲下去的却是冲进去了!   他击中了自己所盯上的猎物,可他自己的座机也在冲破防御环阵时被打下了二十多个弹孔!   “我说过让你跟紧我,曼弗雷德!这是你能做到的!”   先前被派出来进攻他们的v字三机编队已经有一架战斗机脱离了战斗,在自己的战斗机完全失去控制之后,那名英国飞行员进行了紧急跳伞。现在,他只能干看着在远处正进行着的空战了。   而这个v字编队中的另外两架战机,他们则和承担着掩护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这一任务的僚机紧紧咬在了一起。显然在缠斗结束之前,路德维希的那两名僚机是不可能来支援他们了。   但已经飞到了那个“防御幻阵”下方,打算再最后一次冒险进攻的路德维希却没有放弃。他在无线电中呼喊曼弗雷德名字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严厉,并对他下达命令道:   “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在我爬升的时候,你俯冲下来,曼弗雷德。我们一起冲进去,想办法击中那架客机!这是你能做到的!”   的确,曼弗雷德是整个中队,甚至是整个大队里飞行技术最好的一个。这也应当是他能够做到的。但是在最后时刻,他却畏惧了,在即将冲进由九架喷火式战斗机所组成的“防御环阵”前的最后一刻,他退缩了,并凭借着自己好到了不可思议的转弯脱离了敌机机群。   随后曼弗雷德开始从外围进攻这个机群,并企图为已经再一次地冲进去了的路德维希分散敌机的注意力……   最后?他们的这次行动当然是失败了的。   不仅如此,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四架飞机。等到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两架飞机了。   可这并不是路德维希在发出准备进攻的指令时所未有料到的。   毕竟那可是12架从飞机本身到飞行员训练有素的程度都和他们不相上下的,英国人的喷火式战斗机。只是被这12架飞机保护在中间的那架“红鹤”式客机看起来实在是太诱人了,而且绝对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正是因为这样,路德维希才会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做出了这么激进的一个决定。   直觉告诉路德维希,如果他的这次突袭能够成功,那么就算付出巨大的代价,它也会是值得的。   只不过冒险的行动却似乎并没能够得到一个足够让人满意的结果。   不仅如此,当路德维希开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座机,在曼弗雷德的护航下摇摇晃晃地回到驻地的时候,他还发现自己的好友兼部下——在以往总是过于活泼的曼弗雷德变得十分沉默。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落了水的丧家狗一样,坐在帐篷前,呆愣愣的一言不发。   直到安全返回的路德维希向自己的上级汇报了他此次行动的整个过程,并回到这里,给好友递上了一杯加了糖的红茶,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坐在那里许久许久的曼弗雷德才抬起头来。并在从路德维希手里接过了热茶后干巴巴地说出谢谢。   随后,路德维希就也坐到了曼弗雷德的旁边,并喝起了茶。   良久,曼弗雷德才问道:“你打中它了吗?那架红鹤式客机?” 第198章 chapter 199   “打中了。”路德维希漫不经心地说出了答案:“但那没什么用。这种红鹤式客机很结实。我没能打到它的驾驶室, 也没打中它的发动机。你看, 我的座机都被打了三十多个弹孔了,不也好好地飞回来了吗?”   路德维希似乎并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惊慌感, 并且由于察觉到了好友的低落情绪, 曾经被他的友人们叫了好多年“小亲王”的路德维希还和他的朋友开起了玩笑。   可即便如此, 曼弗雷德也没有又露出了笑容。因此路德维希不禁问道:“你还好吗?”   向来就十分乐观的曼弗雷德并没有回答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 并反而向对方问道:“你觉得那家客机里坐的都是什么人?”   路德维希:“不知道,大概是盟国的一些政要,很重要的就对了。”   曼弗雷德:“我觉得,那一飞机的人肯定没你重要。因为你可是德意志的亲王殿下。”   曼弗雷德的这句话让路德维希愣了愣,而后失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道:“还会开玩笑就好, 证明你已经缓过来了。”   虽然路德维希在刚刚的那次行动中曾两度以此前从未有过的严厉语调,通过无线电对他的这位好友发出命令,并说道——“这是你能够做到的”。   但当他们又回到了陆地上, 也回到了他们所驻扎的营地,路德维希就又从严厉的指挥官变回了那个无论好友捅出多大的篓子都会替他兜着的挚友了。   可仅仅是那七分钟内的经历,就已经给曼弗雷德带去了极大的震撼。   他曾因未能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入选秃鹫军团, 并前去参加西班牙内战而出现了极大的落差感。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这位好友不如自己,但的确两人在射击上的成绩不相上下, 在特技飞行方面曼弗雷德那很具想象力的飞行方式甚至还更高一筹。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更不服气。   但是在先前的飞行中, 路德维希才只是与那个由12架喷火式战斗机机群所组成的飞行编队打了个照面,就已经让曼弗雷德意识到自己已经比路德维希差了多少。   他显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战斗机飞行员。   或许他还应该坦率地承认,他也还没有足够去直面生死考验的勇气。   “刚刚的那次飞行任务, 我做得很不好。”   自负如曼弗雷德,也在好友的安慰下说出了这般自责的话语。而一开了口,接下去的就会容易得多了。   曼弗雷德继续说道:“我……我回来之后一直都在想你让我和你一起冲进那个‘防御环阵’的时候那几架喷火战斗机各自的位置。然后我发现你是对的,那样的缝隙是我能够进得去的,我也应该能做到的。可是我……可是我去没能做到。其实我是害怕了,我怕我的座机会和他们的撞在一起。”   “其实我也有指挥失误的地方。”在曼弗雷德这样陈恳地做出了检讨之后,路德维希也笑了,说道:“我不应该那么冒进的,虽然那样的机会很难得。我忘了你们虽然都已经是飞行老手了,却还是战场上的新人。显然你们的飞行技术给了我一个错觉。但其实……大部分人在第一次遇到敌机时能保持镇定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你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就击落了一架喷火战斗机。你已经是个可以让很多人都感到震惊的天才了。”   “真的?”问出了这句话的曼弗雷德看起来高兴极了,却仍还带着一丝犹豫。   于是路德维希很肯定很肯定地告诉他:“真的。我保证。”   被好友成功开解了的曼弗雷德原本已经很高兴了,却是因为想起此时下落不明的两位和他们一起出动的战友而又情绪低落起来。   曼弗雷德:“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路德维希:“他们都已经顺利跳伞了。但那块地区现在还在法国人的控制下。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等到这场仗打完了,我们就能把他们从法国人的战俘营里接回来了。”   曼弗雷德:“但愿,但愿他们都还好好的……”   “但愿。”路德维希也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并又喝了一口明明加了糖却让他尝不到甜味的红茶。   就在路德维希把先前的整一个战斗过程以及他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在脑袋里重新过一遍的时候,他们的驻地里来了客人。那是一名轰炸机编队的飞行员。他们眉头紧锁着找到了驻地里的一名士官,并向对方询问起了什么。   那让路德维希不禁站起身来,并走向来到了这里的两名其它机种编队的访客。   “我是第九中队的中队长,路德维希·施泰因上尉,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stg-77联队的巴尔克少校,请问你们这里是……jg-51联队吗?”   当路德维希听到对方所问出的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这位轰炸机联队的少校甚至都不知道驻扎在这里的是战斗机编队的第几联队。因此他在稍作迟疑后回答道:“不,我们是jg-26联队。”   对此,这位空军少校在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也好,你们应该已经是距离敦刻尔克最近的战斗机联队了,我想要见你们的联队长。”   当巴尔克少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曼弗雷德正好也走了过来,并流露出了疑惑。这名轰炸机联队的少校特意来到他们的驻地,似乎有要事相商,却是连他们到底是哪个联队的都弄不清楚。   但路德维希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怠慢,他首先向对方解释,他们jg-26联队的三个大队都分驻在不同的机场附近,并且联队长正好不在他们的这个驻地,接着他又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他通过无线电和联队长所部取得联系。   可巴尔克少校却是谨慎地选择了婉拒,并询问路德维希联队长所在的机场距离这里远不远,是否愿意派人带他去见他们的联队长。   当路德维希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多么重要又是多么紧急的事了。没有多做询问,他就告诉对方,他愿意亲自驾驶战斗机为他引路去到联队长所在的驻地。   尽管对方来时所驾驶的轰炸机可以轻易地就多带一个人,但巴尔克少校还是没有拒绝路德维希亲自带他过去联队长所在驻地的提议。这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紧急到了不允许他在跑完这一趟之后又把这位战斗机编队的上尉顺道送回来了。   由于路德维希的座机机身上弹孔实在太多,现在还在进行修理,他直接开着曼弗雷德的座机就出发了。   虽然说jg-26战斗机联队的三个大队全都分驻在不同的机场附近,但他们现在到底还只是基本控制了法国的东北部,三个大队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并不很远。大约是在起飞后的二十分钟之后,路德维希就已经引导对方来到了联队长所在的这个机场。   在和自己所属连队的最高上级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情况之后,路德维希就在外等待了。因为他所在飞行大队的大队长在听完了他有关上一次飞行任务的经过后,还让他找个机会向联队长说明情况。因此他就干脆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打算等那位轰炸机联队的少校和联队长谈完之后就进去再和联队长汇报一番。   可没曾想,他却是在外才没等了几分钟,临时指挥部的办公室门就打开了。并且打开门的人还正好就是他的联队长。   “你也进来一起听听吧,施泰因上尉。”   听到这样的话语,路德维希并未犹豫就在向他的上级点了点头后走进这间办公室。而后,来自stg-77轰炸机联队的巴尔克少校所带来的敦刻尔克战况就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的大队是在前天接到的命令去敦刻尔克海滩执行任务的。那个时候,盟军已经组织起了有着相当规模的有序撤离了。而且看起来那已经不是他们撤退的第一天了。根据我在敦刻尔克上空执行任务时所观察到的情况,他们很可能每天都能够完成三万以上兵力的撤退。   “我接到的命令是在海滩上把他们全都击垮,毕竟我们的地面部队还在那块区域的外围以相当缓慢的速度推进过来。这听起来似乎不是一个困难的任务,但海滩上的情况并不是那样的。”   担心珍贵的装甲部队在推进到法国北部的时候就出现太多的损耗;靠近敦刻尔克海滩的那篇区域河流和森林繁多,不利于装甲部队的推进;担心装甲部队跑得太快,让步兵追赶不上来支援他们;认为“让法国尽快屈服”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不应当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把过多的兵力压在敦刻尔克。   这些全都是装甲部队在最至关重要的那三天内停止向敦刻尔克推进的原因。   但现在的问题,显然不是出动轰炸机编队就能够解决的。   “因为英国的战斗机从海峡那头飞过来之后,他们的油量就只够他们在海滩上待二十分钟了,所以上级认为在敦刻尔克海滩执行任务的轰炸机连战斗机的护航都不需要,说我们‘只需要在英国的战斗机过来的时候躲一躲就可以了’。可事实是英国的战斗机编队不仅让我们的任务无法高效地展开,还让我们的部队损失惨重。因为他们总是出其不意地对我们发起突袭。   “如果说这些都还是我们能够用意志去克服的问题,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克服的了。”   说着,巴尔克少校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地说道:“我们的炸弹落在沙滩上根本就不会爆炸。”   从敦刻尔克海滩而来的这个消息无疑是会让路德维希以及他的联队长都感到难以置信的。即便现在的路德维希在经历了战火的考验之后在战事相关的问题上已经十分稳重,可他依旧还是会不禁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的人在冒险去低空查看情况之后告诉我,因为海岸的沙土太过松软,炸弹掉进去之后,弹片被裹进沙子里就没法扩散出去了。那根本伤不了什么人。我们也不是在给他们带去绝望,等待装甲部队到来后夺取胜利的果实。那只不过是浪费弹药,无止尽地延误战机和放任他们撤离。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重新拿起武器,成为我们的敌人。”   “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少校?”   当路德维希的联队长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这位轰炸机联队的少校以这种方式,瞒着上级来找到他们的意图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还有任务在身,但我能不能请求你们分出一个大队来敦刻尔克海滩掩护我们的轰炸机编队?去袭击那些留在海滩上的部队虽然已经行不通,但我们还可以去袭击过来帮助他们撤离的那些驱逐舰。如果没有战斗机编队为我们护航,我们可能连这一点都会很难做到了。”   虽然战斗机编队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为轰炸机编队进行护航。但是这样的一个请求虽然情况紧急也意义重大,却依旧还是会让jg-26的这位联队长做出一番思量。   在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联队长终于说出了他的决定:“一个大队太多了,但我可以从两个不同的大队各自抽出一个中队来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第199章 chapter 200   《战斗机飞行员莫尔德斯上尉创下20次击坠记录第一人, 同时成为首位骑士级铁十字勋章获得者!》——6月2日   《无与伦比的胜利——从“装甲禁区”阿登山脉一路进军至鲁昂》——6月5日   《截断盟军的第二次撤离!——隆美尔少将的第七装甲师成功阻击法国第九军与苏格兰高地师!》——6月10日   《巴黎已近在眼前——法国政府由巴黎迁至图尔》——6月11日   在前线的战事如闪电般由北向南不断推进的时候, 身在后方的柏林也不断地接到了一份份捷报。这些捷报来的太快太快,让德国的民众们都有些感到措手不及。在最开始的时候, 他们惊讶连连, 再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只需要每天早上都在喝咖啡的时候等待新的喜讯, 然后再高兴地欢呼就可以了。   反正……反正报纸上所说的, 那些已经被他们的军队所占领了的法国人的地盘,他们也可能有大半都不知道,并且如果报纸上不给出示意图,他们也会无法很快从地图上找到它们。   在林雪涅所供职的《施普雷河日报》,这里通常都会比普通的民众们更早获得前线战事的相关信息。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从宣传部, 或者是别的政府通讯机构那里提前得知一些消息,仅此而已。   这一天,当林雪涅正根据着电台里刚刚公布的一个消息, 以及宣传部在今天早上给他们发来的信息整理出一篇文章的思路时,她听到社长以及她同事们的交谈从她的身后传来。   “法国政府已经从巴黎迁出去了。我们就快拿下巴黎了?太快了,怎么会赢得这么快?”   说着这番话语的报社社长此时正在看着他们今天发行的报纸。而在他的周围, 社里的其他人也都高兴地发出了相似的感慨。   “要是我们能派人到法国前线就好了。哪怕只是跟在往前推进得最慢的部队后面也好啊。那样我们就能有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第一手报道了。”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在先前的那几次“深入前线”给报社带来的甜头实在是让人十分难忘,因而在这种时刻, 社长先生依旧时刻心系着他所想要的“第一手报道”。   社里的人在那之后很快就笑着说出附和的话语,但也有好几个人提醒社长——我们可不能为了报道而暴露了军队的位置。   可是显然这并不能让社长先生改变他的想法, 这位老派的绅士甚至还在那之后坚持道:“我们的军队在法国推进的速度那么快,等到照片和报道都传回来,他们肯定早就不在之前在的那个位置了。”   说着, 社长先生甚至高声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并说道:“雪涅小姐,要是您能去到前线跟着隆美尔将军的第七装甲师,等您回来的时候再写出一整个系列的报道,那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被点了名的林雪涅再也无法只是背对着身后正在进行着讨论的社长和她的同事们继续构思她的稿子,只是在听到有趣的内容时才时不时地转头看上几眼。在社长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她不禁失笑着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并走到了正在讨论着的人群那里,不失幽默感地说出好似抱怨的话语:   “我觉得,这样的任务太艰巨了,也不像是我能够完成的。第七装甲师的在法国向前推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了,除非隆美尔将军愿意让我全程都坐在他的装甲指挥车上,否则我就算是不穿裙子,骑着摩托车跟在他们后面也追不上。”   这样的话语当然会让此时正围聚在这里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帝国中央保安局里,一份有关林雪涅的完整档案此刻正摆在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的桌子上。   与空军总司令戈林所负责的秘密警察——盖世太保相似,帝国中央保安局也是一个能够令人闻风丧胆的情报机构。只不过这个情报机构属于党卫军,并又称“安全警察”。   两者不仅在职能上十分相似,就连供职于这两个机构的人员都时有重叠。这也就是为什么戈林的“秘密警察”与希姆莱的“安全警察”时有发生不大不小,又让这两个情报机构的拥有着感觉并不怎么愉快的摩擦了。   毕竟,谁都不会愿意让“属于自己”的权利被他人占去。   现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莱茵哈德就翻开了贴有林雪涅照片的这份档案,并细细地阅读起来。事实上,当他看到林雪涅的那张东方人的面孔时,他的那张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带有丝毫温度的眼睛里就已经出现了极为明显的“饶有兴趣”。   如果说,当他看到林雪涅曾就读于柏林大学,且获得了日耳曼文学以及哲学的双学士学位,并又看到她之后在《施普雷河日报》成为一名在新闻界小有名气的记者时他还能做到漫不经心,那么……当他看到这个据说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中校心爱的女人还在对方去到前线的时候住进了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上尉的房子里时,他眼睛里的趣味就会变得十分浓厚了。   他甚至笑了起来,但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依旧不见一丝一毫的温度。   “有意思。这一定会是希姆莱先生想要看到的。”   当莱茵哈德轻声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他即刻就在对于林雪涅的逮捕令上盖了个章。而在逮捕原因的那一栏上,他则写下了“性.生活不拘束者”这样一行评价意见。   接着,他很快就让手下人进来,并把这张逮捕令交到了对方的手里。就在那人拿到有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亲自开出的逮捕令,也不多看一眼地就要下去执行的时候,莱茵哈德叫住了对方,并说出了自己的吩咐:   “做得隐蔽一点,别去她供职的报社带人走。去到她现在的住所抓人。”   那名保安局的安全警察向自己的上级点了点头,而后就走出了对方的办公室。当那名接到了命令的安全警察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翻看起了这份逮捕令的时候,他的一名同事经过了他,并在好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这份逮捕令后和对方问了个好。   再之后?那名在走廊上看到了这份逮捕令的安全警察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并在把自己的车开到了柏林的一处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之后打开电台,一边翻开纳粹圣经《我的奋斗》,并一边对照着特定页数上的单词用密码向战事正在飞快向前推进的法国前线发出了一封电报……   此时,艾伯赫特所在的警卫旗队刚刚度过塞纳河,根据他们现在所隶属的克莱斯特装甲机群所下达的命令,他们需要一路向南追击正在撤退中的法军第2和第4集 团军。   就在艾伯赫特指挥他的3营在整队后继续向南追击,不要停歇的时候,他的通信兵向他递来了一张由柏林发来的电报。   而仅仅是看到这封乍一看之下根本不像是什么紧急命令的电报的开头,艾伯赫特的目光就变得危险起来。那并不是他在前线指挥部队向着或顽强抵抗、或一路狂奔撤退的盟军奔袭而去时的血性与压迫式的攻击性,而是一种他仿佛忘了从柏林带来的……致命冰寒。   很快,他坐上了自己的座车,并翻起了同样也被他随身带着的,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所著的《我的奋斗》,并在弄明白了这封电报想要表露的真正信息后陷入了许久的沉思。而后,他就以同样的方式也写了一封在密码隐藏下的电报,并让他的通信兵把这份电报拍了回去……   下午五点半,下了班的林雪涅走出报社的小楼,却是在按照她回去的路线,像往常一样地走向下一个她需要左拐的路口时,看到了一辆停在她眼前的黑色轿车。这辆车的车窗玻璃被放了下来,让林雪涅能够清楚地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金发碧眼,并且即使是在柏林这样的地方,眼前这个女人的美貌也依旧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并且她也是林雪涅曾经见过的一个女人,在她错失了恋人六年美好年华的时候曾和她的绿眼睛男孩订下过婚约的女人。可在此时冷不防地看到对方,林雪涅却是发现自己都已经记不起这个女人的名字了。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用来思考、回忆对方到底叫什么名字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个特意在这里等待林雪涅的党卫军成员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上车。”这个浑身上下都满是致命危险感,却又美艳得十分高级的女人这样对林雪涅说道:“快点上车,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直到对方说话的那一刻,林雪涅才终于想起对方的名字。   塞西莉娅!她的名字是塞西莉娅!   可林雪涅依旧不明白对方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意图,于是她不禁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什么?”   “就算是为了格罗伊茨中校考虑吧,你现在必须跟我走!”在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已经很着急了的塞西莉娅下了车,并拉着根本就还弄不清楚情况的林雪涅坐上了她的副驾驶座。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能够感受到这个此时已经很焦急了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带着对于她的恶意,因此林雪涅在被她抓着手腕绕去轿车的另一边门时并未多做挣扎就上了对方的车。却是在车子被发动之后用一种十分疑惑的语气向对方问道:   “塞西莉娅小姐?如果我没记错您的名字,请问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塞西莉娅:“您没记错我的名字,雪涅小姐。只是我要告诉您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您已经被帝国中央保安局的人盯上了!”   “盯上我……?”冷不防地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林雪涅有些愣住了。在遇到这样的事时,她的反应向来很慢,因此她一直到塞西莉娅都把车开出好一段路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说道:“他们想要……对我做什么?”   “也许是把你带走盘问一番,或者是在盘问完之后还顺便把你送去集中营。反正我们就是做这样的事的。”   在塞西莉娅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雪涅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这让此时正在莱茵哈德手下做事的塞西莉娅还以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已经吓到了这个女孩。毕竟她以前负责的大部分被关进集中营的女人只要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就很有可能被吓得脸色发白了。   因此,在意识到了不妥之后,塞西莉娅很快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稍稍温和了那么一些,并问道:“我吓到你了?”   “不。”说出了这句话的林雪涅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并说道:“我只是感到很奇怪。保安局……还会把我送去集中营?”   事实上,林雪涅原本想说的是——保安局还能把我送去集中营?   但考虑到塞西莉娅在先前的话语中所透露出的,她也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工作的信息,林雪涅选择换了一个措辞。   而后,这个受雇于保安局的女人就说道:“看起来他把你保护得很好。那么我告诉你,是的,在格罗伊茨中校还在柏林的时候,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发生。可现在他人在前线了!所以,收起你的天真无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耶,这篇文满200章了。   我之前估了一下,说法国战役结束怎么也都要75万字,结果前天一看敦刻尔克大撤退都要结束了,打完法国战役估计只要72万字吧,能省下好多字数来!结果再一看……呵呵原来还差的三万字在这里呢,要在后方搞事情!   这串剧情我昨天想了一整天终于给想完整了,我觉着我的智商应该经受住了又一次的考验! 第200章 chapter 201   在塞西莉娅说出那句话之后, 林雪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是因为她不愿起码是在这个时候去和对方争辩些什么, 又或许是因为……她有好多好多事需要现在就去好好地想一想。   好好地想一想,然后, 等她全都想明白之后再去和身旁的这个强悍的日耳曼女人就此问题说些什么。在对方又开着车往前拐过了好多路之后, 林雪涅终于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要把我带去哪里?”   “我家。”说着, 塞西莉娅又接着补充道:“起码今天晚上, 那里会是安全的。”   又是十分钟后,塞西莉娅终于把车开到了她所住的那套公寓房的楼下,并把林雪涅带上了楼。   在被对方请进屋子里之后,林雪涅带着复杂又矛盾的情绪说道:“说真的,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帮我。我以为你起码会是厌恶我的。”   “是不喜欢, 毕竟你是格罗伊茨中校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一个很大的污点。”在给林雪涅拿了一杯冰的柠檬水之后,塞西莉娅这样回答道。   但听到这句话语的林雪涅却也并不生气,而是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并问道:“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塞西莉娅:“我得在事情变得不可收场之前做点我能做的事。不然等到格罗伊茨中校回来,原本可以很不费力地掐灭的火星就会把一整间房子都给烧了。”   林雪涅:“如果你愿意让我用你的名字来称呼你的话,塞西莉娅, 我想知道,如果你不把我带来这里, 你就让我自己回去,然后让保安局的人把我带走。他们能对我做什么?”   塞西莉娅:“你的安危从来就不是事情的关键。你应该问我, 他们会利用你对格罗伊茨中校做些什么。这也才是我会关心的事。”   听到这里,林雪涅终于笑了起来,并说道:“他们不会能够利用我去对艾伯赫特做些什么的。”   这样的话语显然会是塞西莉娅自始至终都未有想到过的。但是不等她再次嘲笑林雪涅的“天真可笑”, 林雪涅就十分肯定地说道:“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艾伯赫特不会让我重新回到他身边,也不可能就这样去到前线的。把自己的安危和我的安危交付给别人可能的善良和怜悯,这不是他会做的事。”   如果说在此之前,塞西莉娅还认为林雪涅只是一朵被艾伯赫特保护得很好的温室里的花朵,那么……这一刻她却是犹豫了。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中国女孩所说的是对的,她对她的恋人有着足够的了解以及很深的信任,并且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也的确就是那样的一个男人。   “您能送我回去吗?我的打字机还在家里,今天晚上我还有一篇稿子要完成。”   林雪涅身上的那种并非强装出来的,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平稳和悠长起来的镇定让塞西莉娅感到了说不出的意外。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她沉默了许久,也打量了林雪涅许久,仿佛她今天才刚刚认识这个人一般。接着她后知后觉地开口说道:   “今天晚上不行。我得设法去联系到格罗伊茨中校,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说着,塞西莉娅又整理了一下她的帽子,并就要向屋子外走去。但是在走到门口之前,她停下了脚步,说道:“今天晚上我还要值班,可能早上才回来。右手边的那间屋子是客卧,书房里有一台打字机。除了我的床你不能睡之外,其它的你可以随意。”   这位擅自行动的保安局女情报官很快回到帝国中央保安局,并向她的上级汇报自己在刚才的所作所为,也告知对方自己的动机。   果不其然,她才说出这件事,就让才被自己的部下告知“格罗伊茨中校的情人”被人在半路截了胡的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对她大发雷霆。   这位平日里对自己的女性部下甚至可以算得上宽容的高官此时愤怒得简直想要把他的这一得力部下直接从办公室的窗口扔下去!   莱茵哈德:“你这是背叛,这是毋庸置疑的背叛,塞西莉娅!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吗?让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去保护自己的情人,他还真是一个物尽其用的男人!倒是我错误估计了他!”   塞西莉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长官。”   莱茵哈德:“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解释你的动机,说完之后你就给我滚出去。”   在面对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的时候,早就已经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后果的塞西莉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畏惧。并且她也并不唯唯诺诺,而是在得到了解释的机会后仅仅是略作沉默,而后便说道:   “有一点您弄错了,长官。我并不爱他,但我仰慕格罗伊茨中校,并且我也深深地崇拜着他。”   “你已经用了二十秒了,塞西莉娅。”   当看到自己的上级,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的莱茵哈德直到现在都对于他所下达的这个命令无动于衷,塞西莉娅的情绪终于激动起来,她说道:   “格罗伊茨中校是一名帝国的战士。他也是警卫旗队的前线作战指挥官!九个月前他在波兰立下战功,两个月前他在挪威的表现让他晋升为中校,现在他人还在法国,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去对付他的女人!您认为这是我们帝国中央保安局应该做的事吗?”   莱茵哈德:“这就是你的理由和动机了吗,塞西莉娅?你应该知道这种愚弄小孩的玩意儿说服不了我。”   塞西莉娅:“可是帝国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并且元首阁下也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对待他的!一旦格罗伊茨知道了这件事,等他回到柏林,后果会是不堪设想的!”   莱茵哈德:“那我们就不等他回到柏林,在他回来之前就把这件事好好地解决了。”   塞西莉娅:“可是我们都知道他不光是警卫旗队的一名中校营长!他手中握着很多秘密,很多很多人的秘密,而且无论在秘密警察的那一边,还是在我们安全警察的这一边,他都有着相当的影响力!也许现在他就已经知道您的密谋了呢?您想过这个问题吗?他很危险,并且他一直就是个危险的男人。您不能因为他看起来无害就认为他是可以随意欺辱随意威胁的。”   当塞西莉娅说到这里的时候,莱茵哈德沉默了一会儿,并用一种十分讶异的目光打量起了自己的这位部下,向对方问道:   “我感到很好奇,塞西莉娅。格罗伊茨中校到底是怎么让你产生了一种他起码看起来无害的错觉?”   对于自己曾经的这一竞争者,莱茵哈德向来是持警惕态度的。警惕,却也并不会过分的高看他。作为一名个性十分冷漠又好强,对于任何事都力争完美的情报机构的头子,莱茵哈德自认为并不十分了解那个明明有着伯爵的头衔以及高贵的出身,却和他们混在了一起的家伙。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那个有着绿色眼睛以及俊美外表的男人,应当是一个手段惊人的家伙。   可有趣的是,无论是他们所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他的上级海因里希·希姆莱、戈林、抑或是眼前的他的这名部下,都在某种程度或者某个方面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危险程度。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了,你也别再做任何多余的,自作聪明的事了,塞西莉娅。别让我太失望了。”   当莱茵哈德的注意力从一件事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上的时候,他会不愿意去向眼前的这个女人继续发火,并且做一些在眼下并不是那么紧迫以及必要的事。   这或许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在别人越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莱茵哈德就会愈发的冷静。显然他的这名部下提醒了他。   ——也许现在,格罗伊茨中校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密谋了呢?   如果那个男人已经知道,那么他又会做些什么?   莱茵哈德知道前线的这场战事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但他同样也知道,即便是这样,那个男人也必定还要有好一阵子才能从前线回来。   如果他的手段不是那么的高明,也并不是总能够知晓远在柏林的和他相关的事,那么莱茵哈德自信不需要一周的时间就能把一切的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   可如果,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被那么多人都低估了呢?莱茵哈德认为他或许可以拿出一天到两天的时间来等待,或者说是期待对方所可能给出的回敬。   这样的等待是无伤大雅的,并且也同样会是极有意思的。   “你真的能放任别人对你心爱的女人下手吗,格罗伊茨中校?”   在那样一间有着很大空间的办公室里,莱茵哈德轻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就笑了。   直到下午八点,这个顾家的男人就如同往常一样,在夏季的夜色还未降临柏林城的时候回了家。但他却发现他的妻子没有同往常一样在家等着他一起共进晚餐。但是家中依旧温馨的气氛,孩子们有关妈妈今天会晚一些回家的话语,还有妻子在出门前给他留着的晚餐却是让他并未多想。   他先是带着孩子们一起吃了晚餐,听孩子们说了些今天发生的事,而后就开始哄着自己的孩子去睡觉。   他的大儿子很乖,在爬上了自己的小床之后只是睡在枕头上听他说了一些海军的冒险故事就睡着了,而小儿子则更调皮一些,吵着闹着要爸爸抱着哄他才肯睡。   晚上11点的时候,抱着刚刚才犯了困并打起了哈欠的小儿子继续哄着的莱茵哈德终于等来了他晚归的妻子。   “回来了?”听到开门声以及熟悉的脚步声,还在拍着小儿子背的莱茵哈德转过身来,并笑着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当莱茵哈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看到今天他的妻子究竟是打扮得有多么的美艳动人。她甚至还把她最名贵的珠宝首饰都戴在了身上。   那让莱茵哈德感到有些疑惑,并叫出了看起来满脸兴奋的妻子的名字。   “莉娜?”   “我今天和波塔丝小姐聊得很愉快,你选的歌剧也很好看。”   说着这句话的莉娜脸蛋红扑扑的,并且她还走上前来吻了吻丈夫的脸颊。可就在这个名字叫做莉娜的女人想要从丈夫的手中接过还没完全睡着的小儿子时,莱茵哈德却是稳住了手上的动作,没有让妻子接过他们的小儿子,并很快在吻了吻小儿子的额头后让他去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好好睡觉。   在关上房门,并又回到客厅之后,莱茵哈德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消失了,并问道:“你说……我选的歌剧?”   “对啊,我亲爱的。”说着这句话的莉娜显得有些疑惑,并反问道:“难道不是你让我去邀请波塔丝小姐一起看歌剧,还托人给我捎来了今天晚上的这场歌剧的票吗?”   “波塔丝小姐?哪个波塔丝小姐?”   看到自己丈夫脸上的怀疑,莉娜觉得有些不能够理解,并且她也变得迟疑起来。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很不确定地说道:“怎么了吗?难道不是你托人告诉我……希姆莱先生原先的私人秘书海薇格·波塔丝小姐已经成了他的情妇,而且也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希姆莱先生很有可能会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去娶波塔丝小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大家看懂这段没有。希姆莱有情妇和私生子的事情是完全保密的。这是会让希特勒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第201章 chapter 202   当莉娜看到自己丈夫的这种反应时, 她即便再不懂那些, 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这不仅让她感到惊慌, 还让她不愿去相信那些让她害怕的可能, 并在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地说道:   “是你托来的人说的啊!说我们得在希姆莱先生真的娶波塔丝小姐之前, 和她打起交道!”   “莉娜!”   由于妻子在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情绪已近失控, 莱茵哈德不得不十分严厉地叫出了妻子的名字。那更是让本来已经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的莉娜抓着自己的头发,紧接着又一下子抓住旁边的椅子,仿佛这样她才能够继续好好地站稳。   莱茵哈德:“莉娜,忘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忘了那个名字, 别再和她联系。”   莉娜:“可是……可是我还和波塔丝小姐约了下个周末……她也说要带她和希姆莱先生的儿子一起……”   莱茵哈德:“莉娜!希姆莱先生根本没有情妇,也没有私生子,你记住了吗!”   在党卫军内部, 所有认识莱茵哈德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和自己的任何一名同事都保持着距离,可他的妻子却是很喜欢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不仅如此, 他的那位名字叫做莉娜,并同样也是纳粹党党员的女人还很喜欢把自己丈夫部下的妻子们都叫来参加她的周末聚会, 她似乎认为这样的行为可以帮助自己的丈夫更好地凝聚他的这些部下。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这种作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夫人, 在聚会上比其她女眷都高出一等的感觉。   莱茵哈德虽并不赞同妻子的这种做法,却也从未多加阻止。显然这个男人对于别人冷血无情,却是很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   可现在……他们却似乎惹来了大麻烦。   一个有关被迫分享的, 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的秘密;还有一颗被安放在对方的情妇身上的,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   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中校。   除了这个男人还会是谁做了这件事?   可是莱茵哈德依旧不明白,他也感到烦躁极了,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会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那个给她捎去歌剧票的,自称是被他派去的人!于是莱茵哈德强压下可能会被希姆莱深刻怀疑的恐惧感,并向妻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随后,他的妻子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那个人拿给我的信封上还有你以前偷偷给我写信时一直喜欢画的几个音符的符号!知道这个暗号的,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呢!”   如果说,当莱茵哈德从妻子那里听到有关希姆莱的那个重大秘密时,他的心中还有着挣扎的意图,打算和这个现在根本就在前线的前情报人员一较高下,那么现在……他却是彻底地颓然了。   他让自己的妻子别太过担心,并向对方保证他会解决一切,然后就直接穿起外套回到了他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办公室。   当他需要思考的时候,他不能待在温馨的家里。因为那种温暖的气氛反而会麻痹他的神经以及直觉。   他急需在这样的时候回到那个略显空旷和冰冷的办公室,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进入尽可能深而沉的思考……   这个晚上,莱茵哈德一夜未眠,并好几次呢喃出重复的话语:   “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你了……你应该死在前线的。太危险了,你这样的人,必须死在前线……”   早上九点,在前一天的傍晚被莱茵哈德派出去密切注意林雪涅情况的两名部下回来复命,并告诉他:   “我们已经把雪涅·林小姐带到保安部了。她昨天晚上一直都没有回去,我们是在她上班的报社楼下守到她的。”   听到了这些的莱茵哈德并未像往常那样很快做出指示。在这一刻,他既没有让自己的那两名部下下去,也没有给出进一步的命令。因此,那两名安全警察在漫长的等待中甚至都面面相觑了。   许久之后,莱茵哈德才说道:“把雪涅小姐送回去,务必要把她送到她平时经常去的,人多的地方。记住,态度要冷淡,但不可以不尊重她。”   那两名部下点头示意他们明白了,却并未有问为什么要把才请来的人又送回去。但是这两名安全警察刚要下去执行莱茵哈德的指令,却又是被他叫住。   “等一等,我和你们一起过去。我要看一看那个女人。”   …………   前一天的晚上,林雪涅在经过了考虑之后最终还是没有推却塞西莉娅的好意,并在这个曾经大约能够称得上她“情敌”的人的家里待了一个晚上。而后,她才在比平日里更早一些的时间出门,出发去到她上班的地方。   而后,还没等她准备上楼,她就被两个身着便装的安全警察拦了下来。对方倒是显得很有礼貌,却是依旧有着一种无法商量的,不近人情的意味。他们要求林雪涅跟他们走一趟。接着,她就很快被带上了车,并来到了这个她此前所从未来过的地方。   ——帝国中央保安局。   老实说,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它的名字那么气派。   林雪涅在前一天的下午已经从塞西莉娅那里得知,这里的人很可能会通过她入手来重伤艾伯赫特。而在今天早上,她更是在等来了昨夜一夜未归的塞西莉娅之后仔细向她了解了这些保安局的人可能从什么样的方面入手,又可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伤害到此刻仍然还在前线的艾伯赫特。   按照塞西莉娅的说法,那无非是两点,在结婚前就与女人同居、或者是与非雅利安人的她发生关系。   可老实说,这两点就连林雪涅都可以找出很多反驳的论点。   如果是在十年前,那么在结婚前就与女人同居这或许的确会是一件后果十分严重的事。光林雪涅所知道的,就有陆军与海军部队里的军官因为这样的事而被重视荣誉的军队除名。   但是现在?连曼弗雷德都还好好的呢!   那就更不用说,在去年的时候,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希姆莱就提出了“第二婚姻”这个概念,他提倡让具有纯净血统的的那些拥有“雅利安证明”的帝国军人在遇到更年轻也更漂亮的,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时与她们发生关系,并孕育出更多有着优等血统的下一代。   虽然这样的概念一经提出就让许许多多愤怒的帝国军官争相提出抗议,甚至是以最激烈的措辞去抨击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让希姆莱不敢再在公开场合宣扬他的这套观点,但是还想用十年前的那一套来攻击一个帝国军人显然已经不能够了。   那就更不用说,林雪涅还曾与艾伯赫特有过婚约。   至于第二条,那就更有意思了。因为《血统保护法》其实只规定了犹太人与非犹太人通婚或者有性.行为是违法的。   因此,当林雪涅从塞西莉娅那里听说了这两条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还是带着怀疑的。事实上,她认为与其从这两条入手去攻击艾伯赫特,不如把她污蔑成是对第三帝国有害的间谍或者敌国的情报人员。   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自己应当在被这些安全警察带走之后保持沉默。而在去到保安局的那一路上,她也是这样坚定了想法的。   当然,她还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在坐下来之后,先说上几句“你们这是欲加之罪”,或者“这是对于帝国战士的重伤”,然后她就可以接着表示,出于这样的原因,她拒绝开口。   但是让林雪涅觉得自己可以在保安局都态度如此强硬的原因,是她始终坚信这些人不敢真的对身为艾伯赫特恋人的她“来硬的”。并且她的内心也对她的绿眼睛男孩有着很深的信任,认为对方一定早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为她悄悄举起了一块很大很大的盾牌。   就这样,她在前来问询她的那名安全警察在问起她名字,年龄,以及从事什么工作的时候都保持了沉默,并甚至还打量起了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她是如此的镇定与冷静,不见任何的局促不安。并且那也当然不是强打起精神装出来的虚张声势。   即便是站在审讯室上方的小铁窗处看着她的莱茵哈德都感到了一丝意外。   那让他打消了这就放走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很年轻,仿佛才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女人的念头,并以特定的手势示意正在下面审讯或者说问询林雪涅的那个部下,让他再问林雪涅一点问题。   于是那个审讯人员在稍作斟酌后问道:“你知道帝国对待性.生活不太拘束的女性是怎样的做法吗,雪涅小姐?”   “性.生活不太拘束的女性?您是在指我吗?”   或许是因为对方问她的这个问题,以及问题里的那个暗示都实在是太有“新意”了,林雪涅甚至是笑着反问出这个问题的。那让负责审讯林雪涅的那个安全警察不禁又看了一眼站在审讯室上方小铁窗前的莱茵哈德,并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允许后再次向林雪涅发问道:   “您时不时地住在身为伯爵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中校,以及有着亲王身份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上尉的家中。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您就是这样的人吗?并且您还企图玷污帝国最高贵的血统。这是很严重的罪责。”   这样的问话听起来是挺唬人的,也让人很想去开口解释,然后她或许就会在不经意之间泄露出很多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都不愿意让这些专门探听别人秘密的家伙知道的个人隐私。并且,在这样的时候,她越是解释,所暴.露的信息也就越多。   因而,在来的这一路上早就想好了的林雪涅并没有说出任何替自己辩解的话语,而是再一次地反问道:“您认为这场仗还有多久能打完,先生?”   说完,林雪涅甚至还对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笑了笑。那并不是调笑,也不是威胁一般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听到这里,站在楼上的铁窗前的莱茵哈德深吸一口气,并转身离开。当那两名和他一起过来的安全警察企图跟上的时候,这名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便向他们下达了指令:   “把她送回去。现在,立刻!”   就这样,本已做好准备可能会要在这里待上个一天两天的林雪涅转头就发现,把她带到这里来的那两名安全警察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并要就这样把她从哪里接来的再送回哪里去了!   去到保安局的这一来一回刚好让林雪涅只是迟到了一个小时,连找一个稀奇古怪的迟到理由都不能够。最终,她只好选择去告诉社长,前一天的晚上她为了写社里要求的稿子睡得太迟了,因此今天他一个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可是当林雪涅把这样一个迟到的理由告诉社长先生的时候,对方却是根本已经没有了去听那些的心思了。   这是因为……德军已经进入巴黎的消息刚好从通讯社传来,并且这个消息很快就要在德国的电台里播出了!   由于法国政府为了保护巴黎的建筑和存放在那里的众多艺术品而已经在四天前宣布他们的首都为不设防城市,因此……德军在彻底征服了巴黎的外围之后未有花费一枪一炮就完好地进入了这座欧洲的浪漫之都。   当消息传回柏林,那当然是让德国的民众感到欢欣鼓舞的。   既然巴黎都已经拿下了,那么战胜法国似乎也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了。   还有什么是能够比这更振奋人心的吗?   可是当林雪涅看到了报社里的那些欢呼的人群时,她却是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落寞。并且,在经过了今天早上的那件事之后,她也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想很想她的恋人了。   因此她很快回到了那张属于她的办公桌前,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信纸,用钢笔给她的绿眼睛男孩写起了信。   是的,她知道。她知道曾经青涩的男孩现在早已经长大,并且他还变得如此坚不可摧。   但在林雪涅的心里,她依旧愿意这样称呼艾伯赫特,称呼她心爱的人。 第202章 chapter 203   【刚刚通讯社传来了消息, 说你们已经进入巴黎了。这座城市对你们打开了大门, 让你们不费一枪一炮就把坦克开了进去。可是巴黎你们都已经拿下了,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收到你的消息?这一个月你过得还好吗?在法国的这些夜晚, 你会不会失眠?又有没有弹片曾伤到过你?】   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林雪涅用德语飞快写下那些被满满的思念浸透了的词和句。有时她需要停下来想一想恋人此时所可能的样子才下笔, 有时……她则可以一口气不停歇地写下好几段话。   她知道此时她根本得不到一个可以寄出这些信的地址, 并且也想过自己直到最后都可能不一定会把这些信交给艾伯赫特。但在此时此刻,在她思念恋人的每一个时刻,她似乎也只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来倾倒那些了。然后,她又可以等到再过了些天之后把她在前几天时曾写下的那些信再好好地看一遍。   有时她会因为自己居然能够用德语写出这么优美的句子而感慨,但更多的时候……她都会笑一笑前些天的自己, 然后再回忆一下自己写下那些信时的心情。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我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当林雪涅写完这句话,她又看了看这封并不算很长的信, 并把信纸遮起来,装到一个并不怎么精致的信封里,又在信封的外面写下今天的日期, 却并不把信封好。   当她拉开抽屉,并把这封最新写好的信放进最靠外面的位置时, 她的手指轻轻点过里面放得整整齐齐的那四五十封信,但就在她想要抽出她在6月5日写下的那封信再看一看的时候, 社长先生却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雪涅小姐。”   听到对方唤出自己的名字,刚刚在上班时间写下了那么一封信的林雪涅显然很是心虚,但依旧保持了镇定, 并在抬起头来应声的同时假装并不在意地以正常速度合上了抽屉。可是这位很有涵养的长者却是在对上了林雪涅有些发红的眼睛时不确定了起来。   “雪涅小姐,你还好吗?”   “我……还好吗?”在听到对方那显然带着关心的措辞后,林雪涅才意识到了什么,并马上打起精神来道:“我挺好的,我只是……很高兴。”   说着,林雪涅还笑了起来。相比起今天她在保安局露出的笑容,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当然能够称得上是发自内心,也足够动人。因而,特意过来找她的社长先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彻底相信了她的说法,并说出了他想要交付给林雪涅的任务。   “是这样的,雪涅小姐。虽然我们还没有完完全全地赢下这场仗,前线的军队也都还在往前继续推进,但法国的北部和他们的首都巴黎暂时已经属于我们了,所以社里想要派人去到巴黎做一个专题的报道。我想来想去,觉得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您的意思是……您想派我去巴黎?”   “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林雪涅听到这一提议的时候,她的眼前即刻闪现了很多可能。并且那也是与她前一次在波兰战役结束后去往华沙时的经历有关的画面。   虽然这次的情况与上一次的有所不同,这一仗实际还没有打完,并且那些前线的那些最能打的主战部队也很可能根本不会在巴黎多做停留。又或者,很多部队甚至可能都不会经过巴黎!   但是……为什么不呢?无论如何,去到离她的恋人和朋友们都更近一些的巴黎,这总比只是一个人留在柏林的要好。   因而,林雪涅只是在稍稍构想了一下那些画面就露出了明艳的笑容,并说道:“我当然愿意!而且……为什么我会不愿意呢?”   这样的一个回答让过来征求林雪涅同意的社长先生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施普雷河日报》的社长很喜欢他的这位社员。她的文采很好,拍摄的照片也总有与别人不同的新奇角度。更重要的是,在需要去到最前线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最勇敢也最能够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且最终传回精彩报道的一个。   虽然在去年,她曾因为对于“这场战争到底会打多久”的预期太过悲观而让他们报社收到了宣传部寄来的信。但那次的情况的确没有他的这位社员所以为的那么严重,并且是在那之后,她就都能够拿捏得很好了。   想到这里,社长先生不禁对林雪涅说出鼓励的话语:   “好好干,雪涅小姐,等你这次回来,社里就再给你涨一次薪水。”   听到这样的激励,林雪涅当然是只能说出无比肯定的应答了!而在社长离开之后,她也再没有像她刚才想做的那样,把她在6月5号的那天写下的,注定无法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前寄出的信拿出来看上一遍,而是只把抽屉拉开,让视线在摆得已经有些满了的信上略过一遍就再次把抽屉合上,继续斗志满满地开始她的工作。   由于社里已经做出决定,因此对于刚刚被德军进驻的巴黎,林雪涅当然是越早过去越好。在这天下午,社里就已经给林雪涅放了假,让她能够回去好好地准备一下,并在傍晚的时候就登上一架正好要在那个时候飞往巴黎的运输机!   当林雪涅听说这一次她居然能够跟着空军的运输机去到巴黎的时候,她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她在这个年代还从未有坐过飞机!并且这个年代的飞机也和几十年后的飞机长得很不一样,那就更不用说……这还是军方的运输机!   但即便不考虑那些会让她感到新奇的乘机体验,她也会因为在路上节省的那些时间而高兴得不行!   因为如果她乘坐火车去巴黎,那她得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可不会只是一个晚上了!她得听着火车车轮压过车轨的声音,在火车的车厢里度过起码一天一夜!   可现在,她能够坐上在今天的傍晚时分起飞的运输机了!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在今晚的午夜之前就抵达巴黎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施普雷河日报》或许又会抢到最早的法国前线相关报道了!并且这还意味着……她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点能在巴黎见到艾伯赫特,或者是路德维希他们的可能性了!   被告知了这个消息的林雪涅可高兴坏了!她甚至对社长重复了好几遍在这个时代还不流行的“给我五!”,可是直到林雪涅把这句话都重复道了第五遍的时候,社长先生也依旧还是不明白林雪涅的意图,于是激动之下的林雪涅就自己伸出了一个手掌,并失笑着做出了要把手掌往前推的动作。   这样一来,即便是在这个年代也比林雪涅大上了近四十岁的社长先生终于在明白过来之后笑着伸出手掌,并在试探着和林雪涅击了一下掌后又更用力地和她击了第二下掌!在那之后,林雪涅甚至又拥抱了他们的社长一下,而后很快收东西走人,仅留社长一人站在原地,和这间大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并笑出声来!   在几个小时前才“带走”过林雪涅一次的保安部的人一定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在他们还在为这件事应该如何收场而头疼不已的时候,这个看起来很柔弱,也并不像是有着强悍神经的女孩在中午的时候就又能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并兴冲冲地跑回家去了。   在临走的时候,林雪涅还特意把她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所写的信的相当一部分从办公室里带了回去,并在把它们都归拢了,又按照写信的日期排好它们,再全都装进一个大小正好合适的小箱子里。   可是林雪涅又担心那些讨人厌的国安局的家伙们还会再进到她在艾伯赫特离开之后所住着的,路德维希借给她的房子里进行搜查。因而,有着两间屋子的备用钥匙的林雪涅还特意把这些拿到了楼上的曼弗雷德的屋子里,找了一个小角落给把箱子塞了进去!   在做完这些之后,林雪涅又还嫌自己做的不够周到,并特意写了一张留给曼弗雷德的卡片!   【亲爱的曼弗雷德,我担心保安局的人会来搜屋子,所以先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里了!——雪涅】   但林雪涅才把这张卡片用绳子扎上这个小箱子就又忍俊不禁了!   ——那些居然说她和路德维希之间有着不正当关系的保安局的人如果连这里也搜查了,那他们在看到这张卡片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又会因此而产生怎样的联想啊!   想到这里的林雪涅觉得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因而她到底还是又拿出钢笔,把写得好好的卡片上的那个“亲爱的”给很没有诚意地给划去了!   如果她的朋友曼弗雷德最终能够在她取回这个箱子之前就发现了它,林雪涅或许会找一些时间和她的这两位空军朋友们说一说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下午五点,在收拾完了行李之后又匆匆做了几盒三明治,打算拿这些给自己当晚饭,也分给运输机上的空军相关人员的林雪涅等来了打算亲自开车送她去那座军用机场的社长先生。   那让林雪涅犹豫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没有把篮子里已经装上的三明治也分给社长先生一盒。   在过去军用机场的那一路上,林雪涅不禁问社长先生:“在把我送进机场的时候,您会怎么和别人解释?”   社长先生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这是我们《施普雷河日报》的雪涅小姐!她打算去巴黎。”   6月14日,   下午六时许,   柏林郊外的一处军用机场。   “你好,我们是《施普雷河日报》的人。”   在向这座军用机场门口的哨兵递出自己的证件时,社长先生这样向对方说道。而在那之后,他又在把林雪涅交给他的证件和准许他们进入的特批也一起递给哨兵的时候说道:“这是雪涅小姐的证件和我们的准入文件。”   在听到林雪涅的名字时,那名哨兵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好奇和羞涩的笑意看向林雪涅,并在这样看了她好几秒之后才在把证件都还给他们之后示意他们进去。   那让原本还以为社长是在和她开玩笑的林雪涅脸上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并总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是因为她在接过自己证件时所外露的这份疑惑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坐在她身旁的社长先生适当地发挥了一下他并不经常出现的幽默感,并说道:   “你以为我在出发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开玩笑的吗,雪涅小姐?你在这里很出名!你每次都跑得比宣传部派出的人还要更靠近前线,出动得也更及时,而且对那几名前线军官的采访稿也很让他们这里的人喜欢。所以我今天只是给我的一位在机场的地勤组工作的朋友提起我们想派你去巴黎做报道,他就很快告诉我,今天下午这里有一架开去巴黎的运输机,他们可以送你一程。”   这番话语让无形中又被狠狠地夸赞了一番的林雪涅在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并默契地对社长先生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啊,我在这里应该挺出名的。可您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在军用机场的地勤组工作的朋友的?”   对此,社长先生的回复很是模棱两可,并且也故意很是一本正经地说:“哦,我们总要认识的。毕竟工作需要不是吗?” 第203章 chapter 204   在坐上那架运输机的三个小时之后, 林雪涅这就抵达了巴黎。   此时, 这座欧洲的浪漫之都才刚刚入夜。她来得太快了!并且整趟行程顺利得让林雪涅都感到有些不真实了!   把她捎带来这里的那架军用运输机很好,机上的军方人员也都对她很尊重, 并在长达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和她聊了不少。她愉快地和这些人一起分享了她做的三明治, 也和这些人说起了她独自一人在慕尼黑危机爆发时去到捷克斯洛伐克边境处、以及她和其他几名同行的记者一起去到波兰的经历。   由于运输机上的噪音很大, 她往往会需要很大声很大声, 并且再大声一点地和这些人说话。但这也让她放弃了很多时候往往是在无意间保持的矜持以及优雅,并在还未有落地的时候就已经从这些军方人员那里听来了许多的故事。   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参与到与盟军的交火中,但是当德国人的军用运输机在天上飞的时候,他们所遭遇的被敌袭的几率也是真真切切的。那就更不用说,他们也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尔遇到那些令人羡慕的战斗机飞行员, 从对方那里听到宝贵的只言片语。   当然,当这些人说起德军的运输机也经常成为盟军战斗机袭击的目标时,林雪涅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的。然后她诚实的反应这位在法国战役还未结束时就已经“冲向前线”的记者就让整架飞机上的人都笑得不行了!   虽然林雪涅在那之后再三表示她不怕, 她真的不怕,可机上的人还是给她找来了一个降落伞,并很是认真地告诉她, 当飞机被击中之后,她应该怎么跳伞逃生, 并且又该什么时候怎样打开降落伞。   随后,“教雪涅小姐怎样跳伞逃生”就成为了这三个小时里的一项娱乐活动!   “雪涅小姐!雪涅小姐!”   当林雪涅在她的空中旅程结束后和这些人都说了再见, 又拎着她的旅行箱往外走去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朝着她跑过来。   那让林雪涅微笑着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向她跑来的,则是机上仅和她打了一个照面的飞行员。   “我是格拉夫, 您搭乘的那家运输机的飞行员。”   “是的,我记得你。”   由于林雪涅上机之后曾亲自给每个人分发了一点她在家里提前做好的三明治,因此她能记得这个长得不能称得上帅气,却是有些特别的运输机飞行员。   格拉夫:“冒昧地问一句,您有已经预定好的酒店了吗?”   林雪涅:“嗯……还没有。不过我想我应该能很快找到的。”   格拉夫:“那我认为您最好还是再稍等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走的好。我刚刚接到通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骚乱,巴黎从今天晚上就开始执行宵禁了。现在距离宵禁时间已经只有几分钟了。”   在来的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的林雪涅在吃惊之下连忙向对方道谢,并十分迟疑地问道:“可是……你们能带着我去找酒店吗?我觉得那可能会不太顺路。”   “我觉得在我们住的地方给您找到一间房间应该不太难,只要您不介意房间可能会有些简陋。”   对于那样的一个善意的提议,林雪涅当然会在流露出惊喜后连声说好,并表示她当然不会介意,只要这不会给格拉夫他们带去太多的麻烦。   就这样,这位驾驶运输机的空军飞行员把才拎着行李走出了几步的林雪涅又带了回去,并且还十分绅士地替她拎起了皮箱。而在等待的时间里,对林雪涅有着好奇,却是在驾驶飞机的这三个小势力并未有参与到谈话中的格拉夫和林雪涅攀谈起来。   格拉夫:“我听说,您认识jg-26联队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   林雪涅:“我采访过他。”   “您采访过他两次。”或许是意识到冷不防地这样准确说出林雪涅曾采访过路德维希的次数会让人感到有些奇怪,格拉夫很快解释道:“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在空军部队很出名。他的出身很高贵,虽然我们的军队里总是有很多贵族,但是……施泰因亲王应该是他们这些人里血统最高贵的一个。同时他的飞行技术和勇气也都是令人敬佩的。所以……我们对有关他的采访会很感兴趣。”   “我听出来了,你在和我打听路德维希·施泰因上尉。”   听到这里,林雪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得到了对方很不好意思地点头回答后,林雪涅仅是稍加思索,而后就大方地承认道:“我和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是大学同学。我们都在柏林大学学习过。不过他学的是经济学和物理,我学的是日耳曼文学和哲学。”   林雪涅的确和路德维希是大学同学,并且这也是路德维希曾亲口向他们空军基地的一位准尉承认过的。即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刻,林雪涅认为这应当也是能够让人知道的“隐藏信息”。   只不过,为了避免这位显然是路德维希的崇拜者的运输机飞行员再向自己打听更多与她的这位老友有关的事,林雪涅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很快又补充道:   “但你也知道了,我们都不是一个系的。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更多和施泰因亲王有关的事了。”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遍小亲王的全名,还要连名带姓带爵位地和人提起他,林雪涅觉得这可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说到后来,林雪涅都笑出声来了。但显然眼前的这位运输机飞行员并不知道林雪涅在笑的到底是什么。   因此,格拉夫在表达了对于林雪涅这一说法的认同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起了他自己。   “我今年已经28岁了。”   在格拉夫说出这句话之后,林雪涅开始等待,等待他的下一句话。可林雪涅却是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下文,于是她只好带着很是复杂的心情说道:   “我31岁了。所以呢……?”   那是林雪涅的证件上所显示的年龄,与她此时的外貌全然不符。但幸好,幸好现在的德国人还几乎都未有见过亚洲人,并且她此时的阅历也让她有了一份超脱于外表的成熟和处变不惊。那会让人在和她交谈过之后就会忽略她的外表所带给别人的,过分年轻的感觉。   因此,林雪涅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告诉别人:你们只是不会分辨我们亚洲人的年龄。   可即便如此,格拉夫还是被林雪涅所说出的年龄惊到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愣愣地说出原本让他感到很难开口的烦恼。   “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也更想要驾驶战斗机。可是我在航空学校的教官觉得我的年龄对于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来说……有些太大了,他认为驾驶战斗机是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应该做的事,也只有这个年龄段的人才会有足够的热情、冲劲和勇气,所以他把我推荐到了运输机联队。可是我……我也是从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开滑翔机了的,我的特技飞行也是不错的。我只是……进入航空学校的时间比别稍微……晚了那么点。”   听到格拉夫口中的……他的飞行教官所说出的那套理论,林雪涅承认那应该也是有些道理的,但她依旧会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28岁就不适合开战斗机了吗,格拉夫?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可是33年之后最早接受训练的那批飞行员,包括我们刚刚谈论到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他们不都是你的同龄人吗?怎么不见他们转去开运输机呢?难道他们不正是在这次空战中表现最出色的战斗机飞行员吗?”   眼见着格拉夫的脸上流露出那种感到妙不可言又不可思议的表情,林雪涅又在远处的那些地勤人员提示他们可以过去坐车了的时候接着说道:“我觉得你现在的年龄很好,无知无畏的勇气固然很好。可是我认为……在经历过了更多,也更了解我们身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之后,我们应该会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更勇敢一些。”   当林雪涅起身,并就要自己拎起皮箱跟上向他们招手的那几个人的时候,感到豁然开朗的格拉夫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站起身来,并几乎是从林雪涅的手上“抢”过她的箱子。   格拉夫:“您这次来巴黎会报道些什么呢?”   林雪涅:“可能没你们想的那么惊心动魄。因为我可能只会待在巴黎,但是巴黎是不设防城市,这里也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我觉得……我可能会采访几名最普通的士兵,问一问他们这一个月来的经历,然后再拍拍这座已经被德军占领了的……欧洲浪漫之都。”   第二天上午11点,   卢浮宫门前。   “您好,我是两小时前和你们打过电话的雪涅·林。柏林《施普雷河日报》的记者。”   在设法和暂时负责这里的军方人员取得联系之后,林雪涅在和对方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卢浮宫的门口。这是她今天的数个计划里的一个。想要更完全地向德国的民众们展现“在德军占领下的巴黎”这一主题,只是在街道上拍一点照片当然是不足够的。   因此,她想到了一个摄影的主题——德国军人与巴黎的文化坐标。   比如说,有着德军哨兵巡逻的埃菲尔铁塔。又比如说……一丝不苟地穿着制服的国防军军人与卢浮宫的雕塑。   只要能够得到军方的那么一点点配合,想要完成这个主题的拍摄工作就不会太难。   幸而昨天的林雪涅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她先是搭乘了一架军方的运输机从柏林出发,并在出发的当晚,也就是德军占领巴黎的当晚就来到了这里。而后她又跟着驾驶运输机的飞行员格拉夫一起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并幸运地得到了一个房间。   在格拉夫和那里的相关负责人说出了这个不算大的要求时,林雪涅也说出了她的这一构想,并得到了对方的支持。   于是一切就都这样自然而然地,顺利地进展下去了。   仅仅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她就已经完成了在埃菲尔铁塔和略显空旷的香榭丽舍大街上的拍摄,并转而来到了卢浮宫。   “我需要一位愿意出现在报纸上的,又正好长得很精神的士兵,然后让他站在《蒙娜丽莎的微笑》前,指着那幅画做出正在和我讲解的动作。”   “是要一位金发碧眼的士兵吗?”   当林雪涅说出她的要求后,那名带着她走进卢浮宫的负责人这样问道。那让林雪涅在愣了愣后只是笑着说道:“是的,要金发碧眼的。”   巴黎被占领后,被派来看管卢浮宫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人。那或许只有一个班,再加上在附近巡逻的士兵,那也不过是一个排的人。但想要在第三帝国的军队里找到一名金发碧眼,又长得十分端正的士兵显然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   那就更不用说,负责看管这里的还是党卫军机动部队帝国师的人。   他们不一会儿就给林雪涅找来了一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的,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并且金发碧眼又相貌俊美的士官。   但正当林雪涅让这名看起来略显拘谨的士兵站在《蒙娜丽莎的微笑》摆出她设想中的姿势,又挑着好几个不同的角度拍下照片的时候,那名带她进来的少尉跑了过来。   “雪涅小姐,你得离开了,现在,马上!”   光是看那名少尉冲过来的样子就已经能让人知道他到底是有多么着急了,可他却还在跑到了林雪涅面前的时候才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和她这样说道。那让林雪涅懵了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没能回过神来。可就是这么一点时间的停顿,就让之前就连走路的时候都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的帝国师少尉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就要带着她快步离开这里。   可这才是他们被调来看管卢浮宫的第一天!这名少尉对这里的各个通道根本就不熟悉!在看出对方不想带自己从来时的那条路走的意图之后,林雪涅试着开口说道:   “也许我们可以从那条路走,然后我们就可以从另外一个方向绕一个圈,再回到进门时的中庭了。”眼见着那名焦急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少尉在自己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林雪涅又继续说道:“我曾经来过卢浮宫,而且来过不止一次。我猜我理解对了您的意图?”   在听到林雪涅的解释之后,这名少尉似乎是决定赌一把了,并对她说道:“您得跑起来了!”   听到这句催促的话语,林雪涅深吸一口气,然后脱下了自己脚上的那双高跟鞋,打算就这么光着脚跟着他们跑起来。   但是此时已经太晚了。他们才没跑几步,几个男人一起交谈的声音就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并且,他们似乎已经与林雪涅很近很近了。   听到了那些声音的帝国师少尉仿佛认命了,他在这个出去时必定会撞上那些迎面而来的人的圆形大厅里停下脚步,并对林雪涅说道:   “穿上您的鞋子,并注意一下您的仪容!”   林雪涅实在是不明白对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原先还很稳重的一名年轻军官却在这时候变得冒冒失失起来。但她还是按照对方所说的做了,很快速地把她刚刚才脱下来的高跟鞋给穿上,但还不等她把自己的衬衣衣领也重新整理一遍,她就看到了来人。   那让林雪涅倒吸一口气,并瞪大了眼睛,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她不禁看了身旁的两名帝国师的军官一眼,想要让他们告诉自己,现在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可是林雪涅却是发现那两人在这时候比她还不顶用,并且显然已经一点回应都给不了她了!   阿道夫·希特勒……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眼前的人居然是阿道夫·希特勒!   原来,对艺术一直都有着狂热之情的希特勒在身边人的陪伴下游览已经被德军占领了的巴黎时临时起意,又来到了卢浮宫!这也就是在对方到来的时候才得到通知的那名帝国师的少尉以这种让林雪涅感到怪异的方式要带她离开的原因! 第204章 chapter 205   林雪涅自认为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 可当她在空荡荡的卢浮宫展厅里迎面遇上现在正如日中天的第三帝国元首时, 她还是会感到心跳声就好像擂鼓一样,那声音响得让她都听不见自己思考的声音, 也让她感到有一丝手足无措。   但就是在林雪涅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旁的帝国师的军官就已经向距离他们实际还有一段路的希特勒行了礼。   “万岁, 希特勒!”   这两人先是脚步有力地立正, 再是用力地举起右手,让它比平举再稍稍举得要高一些,而五指则并拢朝外伸着。   这当然是在如今的德意志最常见到的所谓“元首礼”,也是林雪涅在此前还从未有向什么人做过的。或许此前她因为很多原因而逃掉了第三帝国的这一礼节。可此时,她却是再也不可能逃得掉了。   但眼下的情形根本不足以让她只是混在人群中, 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也不少地对着远处行一次元首礼。在这空荡荡的展厅里,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得清她, 也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她。并且他们还都是对这个帝国感到狂热的,身份不凡的人。   林雪涅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押到了高台上,底下有千千万万的人用让她感到恐惧的目光看着她, 并等待着被押到断头台上的她说出自己的最后忏悔。   “万岁……希特勒。”   林雪涅又看了身旁的那两名帝国师的军官举起的手,并最终学着全帝国最标准的元首礼的姿势, 也说出了那句话,并最终在对面的那个人向他们动作幅度小而有力地点头后才放下手。   这可真是太糟糕太糟糕的一种感受了。   但更糟糕的是, 她还得向人解释,她为何在见到第三帝国的元首时,会有与别人都如此不同的反应……   “你很怕我?”   当在别人的陪伴下来到这里的阿道夫·希特勒说着这句话并走近他们的时候, 林雪涅不会疑惑他的这句话究竟是对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说的。   “抱歉,我……我只是意识到自己的工作似乎打搅到了您,这让我感到很难过,也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林雪涅张了张嘴,并在深吸一口气后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她或许应该感谢在前一天的早上把她带去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那几个人。如果不是那份经历,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就想到可能是最合适的解释。   在说出这句应当能令人满意的,也符合她此时身份的解释之后,依旧掩饰不去那份惊慌失措的林雪涅向其实没比她高多少,但就是能平白让人觉得在他面前矮去了一大截的这个男人露出了微笑。那让她看起来很美,却又美得十分内敛,毫不张扬。   当林雪涅意识到对方正在看她挂在身上的照相机时,她不禁解释道:“我是柏林《施普雷河日报》的记者,刚刚我正在进行一组照片的拍摄。照片的主题是——元首的士兵与巴黎。”   在听到了这样的解释之后,似乎很喜欢这个主题的希特勒终于在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满意。但就在林雪涅以为她可以就这么过关,也得到允许,可以被身旁的那位帝国师的少尉带离这里的时候,希特勒开口对她说道:   “我见过你。”   那是一句极为肯定的话语,也让希特勒身边的那些陪伴者,以及林雪涅这边的那两名帝国师的军人都流露出了讶异。那甚至也让林雪涅的脸上出现了最真实的意外。而后……回忆中的一幕距离现在已经很久远很久远的画面出现眼前。   那竟是让林雪涅感到有些怀念,也让林雪涅在那之后失笑着说道:“对,在维也纳,维也纳艺术学院的门口。但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林雪涅想了想,而后又加上了一句:“我感到很荣幸,尊敬的帝国元首阁下。”   【是的,您似乎……是德意志的一个政党的党魁?】   【是的,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   【简称纳粹党?】   【是的。】   【我曾经报考过这所大学,但是被拒绝了,还被拒绝了两次。这似乎是一件丢脸的事?】   【这得看您是被什么专业拒绝的了。】   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那些久远的对话似乎又在这个纳粹头子的眼前浮现。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在那年对他所说出的话语实在是太过让人印象深刻,并且她所提到的那两名画家也的确在后来大放异彩,因此……希特勒奇迹般地依旧还记得她,并在林雪涅说出了那个激发了他许多回忆的地点后说道:   “你喜欢毕加索,但不怎么喜欢达利。”   “对。”这一下,林雪涅是真的感到非常非常的意外了,连她内心的惊惶与不知所措也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他们后来的确都成为了很著名的画家。”希特勒这样说着,并在看了一眼正在身旁陪伴着他的人之后走向了那副《蒙娜丽莎的微笑》。   正当林雪涅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时,陪着希特勒一起来到这里参观的那名年长者示意林雪涅跟上,跟上他们的帝国元首。那让林雪涅在愣了愣之后才走了过去,而希特勒的问话也就在那时刚好来到。   “你选择让我的士兵站在这幅画的旁边拍摄照片。为什么?”   对于艺术的激情一直都在的希特勒再次向林雪涅提问,而的确曾来过卢浮宫好几次,并且也对这里的画作有些了解的林雪涅则连忙说出回答,告诉希特勒她所认为的,这幅画对于整个卢浮宫来说的意义。   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的林雪涅就这样得到了在第三帝国会让每一个人都疯狂艳羡的“殊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陪伴在阿道夫·希特勒的身旁参观这座艺术的殿堂究竟是一件多么脚踩剑尖的事。   大约是在十多分钟之后,希特勒突然说道:“雪涅小姐,你的眉宇间看起来有忧愁。”   那让林雪涅惊愣住了。但随后,她却是意识到了很多很多。   她意识到……与阿道夫·希特勒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对于她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   她的思维开始飞快地转动,并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是的。”当那些话语和想要达到的意图在林雪涅的头脑中逐渐成型时,她开口说道:“因为我很担心我的恋人。他正在前线打仗……”   听到这样的回答,希特勒仰起头来看向眼前的一座雕塑,并且眼睛里满是他对于艺术的狂热追求。这位第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接下去说道:“那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是的。”林雪涅再次说出肯定的回答,并接着说道:“可他在法国前线打仗,我却在后方给他添麻烦。因为我的恋人是党卫军的成员,是最高贵的雅利安人。而我却……而我却是您看到的这样。我不担心他们会对我做什么,但我却担心我的存在会拖累我的恋人。”   当希特勒听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视线从那座雕塑的身上收回,并问道:“你的男友在党卫军的哪支部队?”   林雪涅:“以您的名字命名的那支部队,尊敬的帝国元首阁下。”   希特勒:“他的名字?军衔?”   当希特勒身边的那几名陪伴者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一定会有什么人要倒霉了。并且那个要倒霉的人一定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亚洲女孩和她的那个正在前线打仗的恋人。   尽管林雪涅在此之前就已经心中有了计较和考量,可当她真的听到阿道夫·希特勒如她希望中的那样问她的时候,她却是又会在临阵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显然当她真正说出那个绿眼睛贵族的名字时,她必定将得到希特勒身边那两名陪伴者的倒吸气声,也必定将卷起一道巨大的海浪。   而最终,林雪涅在希特勒看向她的视线中鼓起勇气,并坚定了目光地说出了她深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她说:“艾伯赫特。我恋人的名字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他的军衔是中校。在我出发来到巴黎之前,保安部的人把我带去问话,问一些有关艾伯赫特的事。虽然一直到他们放了我的时候我都什么也没说,但我真的很担心他……”   数小时之后,   巴黎市政厅。   “海因里希!你就是这样做我的党卫军全国领袖的吗!你连你的部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吗!”   在这间巴黎市政厅里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希特勒开始对也来到了巴黎的海因里希·希姆莱大发雷霆。   “艾伯赫特还在前线打仗!你的人就这样在后方意图不轨,想要绊倒他重伤他!难道这就是你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在战争进行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吗?太卑鄙了!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可恶至极!如果帝国的士兵们知道保安局连艾伯赫特这样忠诚勇敢又体面正直的战士都敢那样对待,他们以后还怎么毫无顾虑地出发去前线?我的士兵不可能一边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边还要警惕从柏林打向他们的子弹!”   当希特勒这样责骂希姆莱的时候,这位让保安局在柏林对艾伯赫特出手的始作俑者只是静静地默立在那里,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都不敢说。   他就这样低着头,一副歉疚的模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而第三帝国的元首则继续在这间屋子里边踱步边发泄着他的怒火。显然,情报机构的人居然敢在此时对他身在前线的宠臣出手这一点让他既是意外又深感愤怒。   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出色,希特勒此时所表现出的愤怒甚至比希姆莱曾经预料过的还要更为可怕。   再次踱步后,希特勒向党卫军的头子这样警告道:   “你们不要因为艾伯赫特从不向我提出任何个人诉求就把他逼迫得太厉害了。如果你的人因为这项举动而彻底得罪了艾伯赫特,我是绝不会站在保安局那一边的。你得记住一点,海因里希。艾伯赫特是你教父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你的心里不应当存有对他的妒忌。你得管理好你自己的情绪。而且我也不想再从任何渠道、任何人那里听说有谁在打艾伯赫特的主意了。” 第205章 chapter 206   作为希特勒向希姆莱所说出的警告, 希特勒在这间房间里所说出的话语措辞已经十分严厉, 也很不留情面了。那就更不用说,希特勒甚至还点出了党卫军头子对于他的“侄子”所存有的嫉妒心。那让希姆莱在回到了他所下榻的酒店房间之后, 整个人都展现出了十分可怕的阴沉。   可直到现在, 他都还没有从他的情妇那里得知他所倚重的保安局局长的妻子曾约其一起看了场歌剧的事。   他只是认为……在过去一直都办事十分牢靠的属下莱茵哈德这次失了手, 分明什么都还没有做成功, 就让人把篓子直接捅去了对于前线官兵向来十分宽容的元首那里去了!   而当希姆莱从陪着希特勒一起去参观了卢浮宫的人那里得知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的人居然是艾伯赫特所迷恋的那个女人时,他就更是怒不可遏了。   因为,即便是希姆莱,这个党卫军的头子都认为现在还不到去动他那个亲爱的侄子所喜欢的女人的时候。这并不是因为他对于那个绿眼睛的贵族还有着爱护之情,而是他向来就认为, 直接从一个人最重视的恋人身上下手并非不可以,但一定要保证一击得手,并且一旦出手就要完完全全地把人踏进泥泞中。否则, 他们就一定会遭到那个人手段最为激烈的报复!   可瞧瞧他那愚蠢的部下都做了些什么!   原本他们只要在最合适的时候把艾伯赫特居然对于一个非雅利安人迷恋多年的事让帝国元首知晓,那就绝对会让他们所忠于的那个人感到十分不悦。可现在,帝国元首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在内心充满了对于艾伯赫特爱护之意的时候知道了这一点!即便他依旧会为了这一点儿感到不悦,可那点不悦却是再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了!   那就更不用说……莱茵哈德居然还在逮捕了这个女人之后又很快把她毫发无损地放了, 甚至还让她来到巴黎,找到机会向帝国元首告状!   希姆莱根本无法相信这居然会是自己的那个冷酷无情且对谁都能手段残忍的部下所做出来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 希姆莱就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等到回国才质问对方了!他拿起自己房间里的那个电话,并拨出了保安局的号码,在电话被接通, 并且那个被人称之为金发野兽的男人的声音也出现在电话听筒里的时候怒不可遏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在6月14日正式进入巴黎之后,才刚刚发动这场战争一个多月的德国挥师南下,并迅速地征服了法国南部,直扑法国政府所搬至的波尔多。但是这一次,已经在短短十几天之内数次南迁的法国政府却再不能移到更南边的位置了。   按照时任第七装甲师师长隆美尔少将的话来说,在占领了巴黎之后的推进,那简直就像是“闪电般地游历法国”。的确,克劳斯所在的这支装甲师由于向前推进的速度太快太快,他们有时都来不及接受敌人的投降,把面面相觑的、已经扔下了武器的盟军交给后来的队伍。   6月17日,戴高乐将军在英国人的帮助下逃跑了,他在假意送别英国政府从法国撤离的一名将军时与对方热情且激动地握手,并在飞机开始缓缓前行时也走上了飞机,就这么丢下目瞪口呆的法国警察和多名官员,跟着英国人的飞机一走了之了。   6月22日,法国政府在其所在地波尔多签署了停战条款。   此时的法国人认为,用不了三个星期,希特勒的部队就能踏平英国。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在丧失了大半国土的情况下与他们已经无法信任了的英国一起,同德国死战到底呢?这根本就是不值得付出的代价,他们也不如现在就成为第三帝国的一个行政省。   就这样,他们十分迅速地建立了一个从属于纳粹德国,却又拥有一定自由度和统治权力的法国政府。由于把首都设在了南部的维希,因此也被不承认其合法性的英国称之为“维希法国”。   六月底,虽然前去参加了法国战役的各个陆军队伍都还在各自的驻地待着,为下一步的行动进行准备,但因为一些原因而得到了特别关照的艾伯赫特却是得到了四周的假期。现在他可以回柏林了。   除了艾伯赫特之外,升任了jg-26联队第三大队大队长的路德维希,还有因为他的职位变动而接替了他原先职务的曼弗雷德也都回到了柏林。但效力于空军战斗机联队的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却是只得到了三天的假期。而在三天后,路德维希还得去到空军部,听他们的空军总司令戈林还有一些技术人员给他们这些空军联队的大队长以及联队长解释德国空军的最新技术。   由于战时的调令总是来得很快又十分突然,因此,当离家已经快两个月的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回家的时候,他们都还没能来得及通知他们的朋友们。   当然,凑巧和他们在同一天回来的艾伯赫特并不在那个“不知情的朋友”的范围内。他们只是全都默契般地没有告诉此时依旧还留在法国,没能得到假期的克劳斯!   在回到他们在柏林的住所时,路德维希并没有直接进到他自己的屋子。   事实上,在路德维希去到自己所在的战斗机联队报道之前,艾伯赫特就已经和他说好了,为了尽可能的别太过引人注意,因此当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希望路德维希能够允许林雪涅住在他那里。当然……那也是在路德维希去到空军部报道以后。   对此,路德维希当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这套公寓房其实很大,把其中一个他平时用不到的卧室留出来给林雪涅临时住着这当然没问题。那就更不用说,在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还没和好的时候,他还做过一阵子林雪涅的房东!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并没有提前通知林雪涅就这样回来了的路德维希才会认为今天晚上他还是先在楼上的曼弗雷德那里住一晚更好。反正,曼弗雷德的屋子里也有一间多出来的,可以让他随时借住进去的卧室。   “哇!屋子里好干净!闻起来也没有怪怪的味道!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才一进到快两个月没回来的屋子,曼弗雷德就眼睛一亮地发出感慨!他原本还想直接穿着军靴就走进屋子的,可是那被拖得干干净净的地板却是让曼弗雷德打消了念头。而一旁的路德维希则是更干脆地一开门就脱起了靴子向里走去。   “桌子上还摆了花,雪涅可能是觉得我们这几天就会回来一趟,所以进来打扫过。”   当已经走到了客厅里的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脱了靴子的曼弗雷德忙跑进去,并对着那个其实也没有插着许多花的花瓶继续发出了感慨:   “多好的花啊,多好的姑娘啊……”   那样的话语简直让路德维希全然没有了接口的兴趣。都认识那么久了,他早已知道曼弗雷德的秉性,只要自己的这位好友兼属下不在艾伯赫特的面前说出这种话,他可真是连一句纠正对方的话都不愿意说了。   路德维希:“你现在洗澡吗?不着急的话我就先洗了。”   曼弗雷德:“不着急不着急,我还想看会儿花,看看房子,再歇一歇!”   得到了这一回答的路德维希从他带回来的包里抽出几件干净衣裤,并就这么走进了浴室。   在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后,曼弗雷德实际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就一直在喊着累了,可当他真的回到这里,那种欣喜又安逸的感觉还是会让他想要在沙发上翻腾两下,然后又好好看一看哪儿哪儿都让他喜欢的自己家!   但就是这么看来看去的,走到了客厅的窗户那里想要好好伸个懒腰再看看楼下的漂亮姑娘们的曼弗雷德却是在经过一个小木橱的时候踢到了什么。那让曼弗雷德在疑惑之余看向了那里,并且发现了原本并不属于这间屋子的小箱子。   “咦?”   疑惑之下,曼弗雷德蹲下来把箱那个小箱子从高脚小木橱底下拿了出来。此时路德维希刚刚冲完了澡从浴室走出来,并问曼弗雷德他在看什么。   “这可能……是雪涅留给我的箱子!”拎起这个小箱子,并把它放到了客厅桌子上的曼弗雷德头也不回地这样回答道。   但很快,两人就都发现了那张被林雪涅用细麻绳扎在了箱子上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亲爱的曼弗雷德,我担心保安局的人会来搜屋子,所以先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里了!——雪涅】   曼弗雷德:“雪涅把写在我名字前面的那个‘亲爱的’划掉了!”   路德维希:“蠢货,你看不清这张卡片上的重点吗!她担心保安局的人会来搜我的屋子!”   被路德维希以“蠢货”这个词来称呼的曼弗雷德感到委屈极了,因此他又说道:“雪涅还说这个箱子里放的是她重要的东西!”   说着,曼弗雷德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打开了这个小箱子!然后他就被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标上了日期的六七十封信给晃花了眼!   事实上,在林雪涅第一次把这个小箱子寄放在曼弗雷德这里的时候,里面还只有四五十封信的。但在那之后,又已经过去了两周。在这两周的时间里,她又按照自己之前的习惯给艾伯赫特写了很多她最后很可能都不会寄出的信。但是先前被保安局无端带走的经历又让她感到把这些信随意放在办公室,抑或是她正住着的路德维希的家里全都不安全,因此她几乎每隔一天都会上来一次,把新写好的信放进这个小箱子里,又把之前写的也拿出来再看一看。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曼弗雷德他们回来的时候,这间屋子会被收拾得那么干净,甚至客厅桌子上还摆放着鲜花的原因——那当然是林雪涅在心虚之下给布置的!   可是林雪涅虽然猜到了曼弗雷德很可能会在近期回来一趟,却是一点都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十分粗心的曼弗雷德会一回来就发现了她放在这里的小箱子!   这就很尴尬了!   “天哪!这都是她写给艾伯赫特的信!比我收到的那些情书写得好太多了吧!”   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反应过来林雪涅的那句“我担心保安局的人会来搜屋子”到底有多重要,并且可能意味着什么的曼弗雷德刚拆开了一封信并看了第一段就感觉自己要沉迷于读信了!可他却是被路德维希粗鲁地打断了这一偷看别人信件的行为。   路德维希不仅从曼弗雷德那里抢走了他正在读的信,还在把信放回去之后直接合上箱子,并在重新穿起了他刚刚脱下的空军制服的时候说道:   “走,我们去找艾伯赫特,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曼弗雷德:“可艾伯赫特不也今天才回来吗?”   路德维希:“这件事他肯定知道,而且他也必须得知道!”   说着,已经火速穿好了空军制服的路德维希这就一把抱起了箱子,并让曼弗雷德跟他一起下去。   曼弗雷德简直欲哭无泪,并抗议道:“可、可是我还没有洗过澡也还没补过觉啊!”   而后?曼弗雷德的抗议当然无效了!   开玩笑!保安局的人都敢把手伸到他们这儿来了,再不做点什么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第206章 chapter 207   柏林,   党卫军指挥部。   今天上午十点才回到了柏林的绿眼睛贵族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家中, 他虽然得到了自己的长官,警卫旗队的旗长所给他的四周假期, 可他依旧选择了在这天首先回到党卫军的指挥部, 处理一些事物。   这或许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他虽然成为了一名前线主战部队的指挥官, 可他在柏林的权利却并未上交,也没有让自己被在党卫军的内部被架空,成为一名只在德意志的军队剑之所指的地方才有着指挥权的党卫军中校。   “希姆莱先生在巴黎陪伴元首阁下期间似乎曾遭到过非常严厉的质询。在受到质询之后的第三天,希姆莱先生就回到了柏林,并和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进行了一次密谈。”   在艾伯赫特处理着事物的时候, 他的一名属下则也在同时向他汇报着他不在柏林时所发生的那些大事。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下了正在文件上批复的笔,并问道:   “知道那次质询是有关什么的吗?”   正挺直了腰背站在办公桌斜前方的那名下属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在沉默片刻后说道:“知道了,把这件事发生之后的四天内他们做的事都整理一下给我。”   “是!”   在接到了这个命令后, 正在和艾伯赫特汇报的那名下属很快就要转身离开,却是在快要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时又被艾伯赫特叫住了。   “奥托。”艾伯赫特在站起身来的时候叫出对方的名字, 并在对方疑惑转身时说道:“要小心。从今往后,无论再怎么谨慎也不过分。知道了吗?”   闻言, 艾伯赫特的那名下属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就打开了这间办公室的房门。   在对方离开后,艾伯赫特从那张办公桌的后面走了出来, 并伸展了一下身体,也活动了一下关节。而当他走到窗前,打算在这间让他感受到过于沉闷的屋子里呼吸一下从外面的街道上而来的,更鲜活的气息时,他却是看到有一辆他所认识的车正好停在了党卫军指挥部门前的大街上。   而后抱着一个箱子的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就从这辆空军部的上尉座车里杀了出来!   没错,的确是“杀了出来”,因为艾伯赫特即便是在楼上的窗户那里看着都能感受到路德维希的杀气腾腾!   这一幕让艾伯赫特几乎不及多想就连忙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   曼弗雷德:“哇,这里的人好多。所以我们应该怎么找他?”   路德维希:“上去逛一圈,或者随便找个人问。反正他在这里肯定也很出名了不是吗?”   抱着林雪涅留在曼弗雷德那里的那个小箱子一路从艾伯赫特的家杀到了这里的路德维希几乎是一进到党卫军的指挥部就成为了这里的人偷偷观察的对象。   原因无它——自认为在战场上依旧保有骑士精神的战斗机部队的军官实际并不怎么看得上对帝国元首以及纳.粹党有着无限狂热的崇拜之情的党卫军,并且他们通常都会选择离党卫军离得远远的。   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两名空军战斗机部队突然来到这里就会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们了。可就在路德维希看准了一个目标要走过去问人的时候,一名有着金色卷发的党卫军女军官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并问道:   “请问是战斗机部队总监部过来核实地面目击人的吗?”   所谓战斗机部队总监部,那是一个专门负责审查飞行员战绩报告的特殊部门。既然飞行员在空中击坠敌机的过程向来伴随着混乱,也存在有飞行员因为过于紧张或是其它的原因而夸大自己战绩的可能,那么空军部必然要有这么一个部门,通过核实地面目击人、空中目击者、战斗场面描述、敌机型号、己方武器弹药的型号和数量、以及敌机坠落地点,甚至是更多更多其它信息来最终确认飞行员们的战绩。   尽管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时常与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人打交道,可他们却当然不是这样一个特殊部门的人。但就在听到这句话的曼弗雷德想要开口告诉对方他们不是,他们真不是的时候,路德维希却是拦下了他,并对那名有着漂亮金发的女军官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他们就被对方带着去到了三楼的一间房间。   “我们明明不是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啊!他们找错人了。”   等到那名带他们来这里的女军官才一出门,曼弗雷德就这么和路德维希抱怨道。但先前还杀气腾腾地走进了党卫军指挥部的路德维希此时却是示意他的好友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   “他们没找错人,你耐心等一会儿。”   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可曼弗雷德却是更困惑了,他不急于再次和路德维希争辩,却是想啊想啊的,想了老半天才问道:“那个女人是艾伯赫特派来的?”   不等路德维希回答曼弗雷德,在上一秒才被提到了名字的艾伯赫特就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或许是因为情况特别,这名贵族出身的军官在进门时甚至连门都没有敲。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找我?”   艾伯赫特才一进门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那让路德维希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并盯着他的这位好友,问道:“来这里找你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还是说我和曼弗雷德有那么见不得人,来找你都得偷偷摸摸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路德维希。”说着,艾伯赫特叹了一口气,并走到了路德维希他们对面的那张沙发椅上,说道:“让太多人看到你们和党卫军有过多牵扯不是好事。”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样的话语时,一旁的曼弗雷德脸上出现了为难。可那却并不是因为他让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走进党卫军指挥部感到为难。   让这名超级乐天派感到为难,甚至是感到不高兴的,是艾伯赫特的那句话语本身。   可是路德维希却是在重新坐下来之后说道:“我得承认,我们空战部队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党卫军,但我得纠正你,我们只是不喜欢过多地牵扯进和政治有关的人和事。而且,我那么关心别人怎看我们干什么?”   艾伯赫特:“会有人因为这些来拉拢你们的。”   路德维希:“那就让他们来试试,试试看要怎样才能拉拢一个亲王。”   听到好友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艾伯赫特反而笑着摇了摇头,并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着急到这里来找我?”   听着艾伯赫特的这句话语,路德维希并不着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今天上午回来之后有先去找过雪涅吗?”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得到答案的路德维希更不愉快了。先前,他因为担心曼弗雷德很可能会再找机会偷偷看那些装在箱子里的信而把这个小箱子抱了一路,而现在,他们都已经到了艾伯赫特的眼前了,路德维希当然会朝着曼弗雷德抬抬下巴,并就这么使唤对方。   这样一来,得令的曼弗雷德就把他们带来这里的小箱子交到了艾伯赫特的手里。   “你仔细看看被绳子绑在上面的那张卡片,刚刚在路上我们担心会被人看到卡片上的内容,所以把它给反过来放着了。”   当艾伯赫特把那张由林雪涅亲笔写下的卡片拿下来的时候,曼弗雷德就接着说出了他的抱怨:“我们今天才一回家就发现了它,路德维希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所以连澡也不让我洗一个就把我拖出来了。我们先去了你家,可是你家没有人。然后我们就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完之后,曼弗雷德又看向自己的好友路德维希,后者则在观察了艾伯赫特好一会儿之后都快要气笑了,并说道:“很好,看起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那你是不是能给我们解释一下,‘担心保安局的人来搜屋子’是什么意思?保安局的胆子已经大到连我的屋子都敢来搜了吗?”   看着卡片上曼弗雷德的名字前被粗暴划掉的那个“亲爱的”,感觉一阵好笑的艾伯赫特说道:“这件事有一点复杂。”   说着,艾伯赫特又向路德维希问道:“雪涅藏了什么东西在你们这里?”   当艾伯赫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刚刚不仅拆了一封信读了那么两段,而且还一直都很想偷偷摸摸地再拆几封信看一看,然后告诉自己的那些女友以后应该怎么给他写情书的曼弗雷德感到心虚极了。他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并求助似地看向路德维希。   可路德维希却是并不避讳,且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她写给你的信。没有你的确切地址,她的信寄不出去,所以就都放在这里了。”   在路德维希这样说了之后,艾伯赫特很快打开箱子,并在看到箱子里那些放得满满当当的信时流露出了让曼弗雷德感到好嫉妒又好妒忌的神情。   但路德维希却是不打算把话题引到林雪涅给她的恋人准备的这么一份礼物上,并在流露出了那份让他的朋友们都感到很熟悉的不耐烦后往沙发椅的靠背上一躺,带着些许的不满说道:   “好了,你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姑且抽一点时间出来听你说。”   “他们在调查雪涅。”说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合上了箱子,并看向他的这两位朋友。   无论是曼弗雷德还是路德维希,他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显得惊讶极了。没错,在来的这一路上路德维希是已经有了一些与之有关的猜测,可当他真的从艾伯赫特那里得到答案,他还是会如此的惊讶,并向艾伯赫特问道:   “你是说……他们居然真的敢做这样的事,而且还专门挑在我们都去前线打仗的时候做这样的事?”   很快,路德维希就得到了艾伯赫特的点头回答,于是他又接着问道:“你出去之前没和人打过招呼吗?”   艾伯赫特:“很遗憾,这是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莱茵哈德亲自下的命令。”   路德维希:“所以这些人后来都对雪涅做了什么了?”   艾伯赫特:“他们把雪涅带走盘问了她一会儿,但是很快就把她送回去了。”   路德维希:“所以他们还把雪涅带走盘问了!”   路德维希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并且他也从来就认为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尽管艾伯赫特并未有过多地和他们提及自己在党卫军指挥部的工作,可路德维希就是没由来地非常相信自己好友的“能耐”。他甚至还在林雪涅对自己和艾伯赫特之间的未来感到忧虑的时候说出过信心满满的,可以安抚到对方的话语。   可现在他都听到了什么?啊哈?   “你才从情报部门被调去前线部队那么一点时间,他们就这么厉害了?”感觉自己都已经气傻了的路德维希这么向艾伯赫特问道。   而对于这件事本来也已经十分恼火了的艾伯赫特则按捺着性子回答道:“我已经做了点什么了。”   “可你做的那些其实也就是一点事后补救?”   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让艾伯赫特考量了好一会儿,而后……他才皱着眉头向对方点了点头。   一旁的曼弗雷德眼见着两人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争吵,又或者说那应该已经是大爆发之前的蓄力了,那让三人之中军衔最低的小可怜·曼弗雷德随着两人的交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这个,然后转透露又看回这个。   但还不等曼弗雷德想好要如何在这种时候猛一头扎到两人中间,在尽可能不被炮火误伤的情况下说出劝架的话,路德维希就已经在说完了下一句话之后直接起身。   路德维希说:“那你们都挺厉害的。你就继续在这里待着吧,格罗伊茨中校。”   说着,路德维希不光自己起身了,还要把跟着他一起来的曼弗雷德也拉起来,拽着人跟他一起向着这间屋子的门口走去。被路德维希这么拽走的曼弗雷德还在不断地回头看艾伯赫特,并想要以眼神和表情告诉对方——他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这个意思。他很为难,是真的很为难!   但此时身不由己的曼弗雷德显然已经不能够成为艾伯赫特关注的重点了,绿眼睛的贵族直接向头也不回的路德维希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雪涅,向她了解一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到这里,路德维希终于停下了脚步,并转身说道:“然后再给你们保安局找点麻烦。”   听到这句话的艾伯赫特都无奈了,他不禁向对方解释道:“我不为保安局工作。”   可路德维希想要找人麻烦的时候从来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他听都不愿意听艾伯赫特的解释,就继续反问道:“帝国中央保安局难道不是你们党卫军的专属情报部门吗?你还说你不为保安局工作?你就等着吧,中校!”   说着,走到了门前的路德维希拉开了这间房间的房门,却是才往外走了一步,就又退了回来,在把门重新关上之后好似炫耀,又像是示威一样地对艾伯赫特说道:   “对了,我很快就要升少校了。你等着吧!” 第207章 chapter 208   “雪涅小姐, 有人打电话找你。”   在林雪涅所工作的《施普雷河日报》的报社小楼里, 离报社电话最近的那个女孩在接起电话后不久就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那让正在研究着最新一期《国防军战报》的林雪涅起身走向摆着电话的那张办公桌。   “是个男人,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叫路德维希。”   捂着电话的话筒不让对方听到他们这里对话的那个女孩原本还想再问一问林雪涅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人, 可下一秒林雪涅脸上的惊喜表情却是让接电话的那个女孩打消了再和林雪涅确认一下的这个念头, 转而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并说道:“好吧好吧,你的确是认识这个人。”   说罢,那个女孩还要在把电话的听筒交到林雪涅的手上时再小声打趣一句:“听起来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虽然接起电话的女孩说出这句话语的声音还挺轻的,但那绝对会被电话那头的,先前还只是听到了一片静默的路德维希所听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林雪涅都失笑了, 而后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很快说道:   “路德维希?”   “对,是我。”   电话那头的路德维希这样回应道,并且那应当还是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也丝毫不见他刚刚在党卫军指挥部和他的好友叫板时的暴脾气和不耐烦。   林雪涅:“你回来了!你安全回来了!曼弗雷德怎么样?”   路德维希:“在家里睡觉,估计要到睡醒了才会出来。”   林雪涅:“太好了!你们俩都安全!前阵子我看到第一位骑士级铁十字勋章得主莫尔德斯失踪的时候我真的太为你们担心了!现在你们都回来了就好!”   路德维希:“莫尔德斯那家伙也没事了,我们在法国人专门关我们飞行员的战俘营找到他了。虽然他在那里受了点伤, 但情况还不算太糟。”   林雪涅:“什么?”   路德维希:“在电话里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雪涅。我现在就在你们报社楼下的那个电话亭里,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去和你们社长请假下来,理由你自己想。”   林雪涅:“好的好的, 我去想办法和我们社长请假!”   路德维希:“等一等,别只是请一两个小时的假,你最好做好等一会儿就不回报社的准备了。”   林雪涅:“好的好的, 你等我一会儿!”   当林雪涅挂了电话之后,旁边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那位同事对她挤眉弄眼起来,仿佛在对她说:我懂的,我都懂的。   而后,心情很是不错的林雪涅也对她竖起一根食指,并且手指头和脑袋都摇晃起来,示意事情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在前线打仗的一个朋友回来了!”   说着,林雪涅就再不耽误时间,并很快跑向社长办公室!   【在前线打仗的一个朋友回来了】——这件事本身或许就已是一个十分好的请假理由了,那就更不用说……林雪涅还表示她大约还能从她的那位朋友那里打听到一点前线的情况。   毕竟这场仗现在已经打完了,《国防军战报》上也渐渐地不再有那么多激动人心的消息了。这时候他们可能会需要一些更多从别的渠道过来的消息。   因此,社长先生在稍稍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就允许了林雪涅要提前三个多小时离开社里的请求。   但是在这个时候,林雪涅是绝对不会告诉对方——她和她的那位好友叙旧都来不及了,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和对方没完没了地打听部队里的事!   由于社里最近的繁忙程度让林雪涅觉得他们的社长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这员“猛将”,因而林雪涅只是稍微愧疚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后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东西下楼了。   但是在下楼之前,林雪涅还拿出她包里一直都备着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在发现自己看起来还挺憔悴之后,她连忙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盒和她今天穿的裙子很搭的口红。   那可是她当年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推进了小铁盒里的圣罗兰口红膏体!她有很多这样的,被她关在了小铁盒里的日后知名口红,这让林雪涅总是能够有比别人更丰富的口红颜色。现在,她就拿小铁盒里的口红抹了抹嘴唇,又用它当腮红稍稍拍了拍脸颊,在进行了紧急补救后又很快冲下楼去!   可这么一来,林雪涅紧赶慢赶,却还是比路德维希给她规定的“十分钟”晚了那么五分钟!   好在刚刚从法国战场上回到柏林的路德维希看起来心情很好,也没有丝毫要和林雪涅计较那短短的五分钟的意思。   当林雪涅看到又是隔了一场仗未见的路德维希时,惊喜之下的林雪涅还主动给了老友一个拥抱。那让路德维希感到有些惊讶,但在他也打算给对方一个比较用力的拥抱时,林雪涅却是已经离开了,并且就好好打量起了他。   林雪涅:“看起来还好好的!”   这句话让路德维希笑了起来,而后也说道:“口红的颜色很漂亮。”   说着,路德维希就为林雪涅拉开了自己坐车副驾驶座的车门。毕竟,约一位女性朋友在大街上聊天可不是路德维希会做的。他也打算带着林雪涅一起去到咖啡厅,并且在喝着下午茶的时候也吃着点心的时候才好好问一问对方前些天的保安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林雪涅在从善如流地上车时说道:“你居然还能看得出来口红的颜色!还好我在办公室里备了几支口红,出来之前紧急补救了一下,不然我今天肯定得看起来很憔悴了!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让自己在作战任务那么繁忙的情况下还总是看起来挺不错的?”   “多晒太阳,多运动?”   当路德维希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回答时,林雪涅简直要笑出声来!当路德维希自己充当司机,开着他的那辆可能很快就要换掉的座车在柏林的马路上行驶起来的时候,林雪涅又很快说道:   “最近社里忙坏了,自从《国防军战报》对我们开放部分经过审核之后的信息,我就多了好多事做!我得把里面的一些战绩突出的人挑出来,再结合他过往的经历写出报道。因为民众是不会喜欢只是看到一连串的数字的,在他们看到一位前线军官的照片的时候,他们会想要看到故事,还有这个人。”   当路德维希开着车拐过一个弯的时候,林雪涅突然停下了话语,那让路德维希在等了一会儿之后疑惑地看向她。   在被路德维希这样注视了一会儿后,林雪涅这才向对方问出了她心中的一个已经困扰了她许久的疑惑:   “我很仔细地看了那些战报,我也好好地数过好几遍,你在法国击坠了16架盟军飞机,其实你的击坠数字和莫尔德斯上尉已经很接近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只说我在什么时候又击坠了一架敌机,却从来不会像报道莫尔德斯的时候那样,在当日击坠敌机的数字后面又跟上一个我的击坠总数?”   当林雪涅问出那个“为什么”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已经能够明白对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了,并且他也态度十分自然地帮林雪涅说出了困扰着她的那个问题,丝毫不见他所该有的愤愤不平。   “宣传部不会想要花大力气来宣传我的。”   说出这句话的路德维希甚至还是笑着的,可那却是让林雪涅十分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并很是认真地问他:“为什么?”   对此,路德维希的回答是:“那可能是因为我是个亲王,这和纳粹党宣扬和喜欢的‘平凡出身’的英雄形象不太符合。而他们也一直都对军队里的那些贵族出身的军官不怎么感兴趣。”   当路德维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那家咖啡馆的门口了。而在这位货真价实的亲王殿下亲自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位她的女性友人打开车门的时候,林雪涅才刚刚在反应了老半天之后意识到路德维希在这句话里用上的幽默感。   于是她在走下车来的时候避重就轻地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你都已经是个亲王了,你还和我说你只是和‘平凡出身’的英雄形象只是有一点‘不太符合’?”   那可让路德维希真的笑出声来了!但是他依旧不忘在走进那间咖啡厅的时候对林雪涅说出叮嘱:“但是你可别因为跟我关系好就让报纸的整个版面上都是我的名字,你得跟着宣传部的步调来。”   对此,林雪涅只得无奈应声。   但直到她在服务生的领位下坐到了沙发座上,也从菜单上选出了她想要喝的咖啡以及感兴趣的糕点,她都还不知道路德维希在今天这时候来找到她的真正意图,也还没有意识到她藏在曼弗雷德家里的那个小箱子很可能已经被两人给发现了!   重逢的喜悦简直冲昏了林雪涅的头脑,让她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事,直到……直到路德维希在服务生为他们端来了咖啡、茶以及蛋糕后向她问出那么一句话:   “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你留给曼弗雷德的那张卡片了吗?”   林雪涅:咦咦咦……?什么卡片?   看着林雪涅脸上不像是装出来的一片茫然,路德维希简直想要把眼前这个女孩当做曼弗雷德来对待!但是他忍住了,他忍住了!并且,路德维希又在随后继续说道:“你把那张卡片绑在了一个小箱子上。那个箱子里放满了你写给艾伯赫特的信。”   林雪涅:“…………”   如果说,当路德维希提到“那张卡片”的时候林雪涅都还没能够反应过来,那么当路德维希之后又提到“那个箱子里放满了你写给艾伯赫特的信”这个关键信息的时候,林雪涅就真的恍然大悟了!随后她就直接窘迫得不行了!   林雪涅:“你们偷看了我的信!”   路德维希:“不是我们,是曼弗雷德!”   林雪涅:“天哪!你们居然真的看了我的信!你们不是绅士吗!”   路德维希:“我阻止他了,而且我保证曼弗雷德最多也就看了一封信里的两段话!”   听到路德维希的这句辩解,知道他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的林雪涅感觉自己心情太复杂了!并且那也让她双手一起扶住了自己的脑袋!看着这样好像小鹿撞墙的林雪涅,路德维希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份谈话像他预期中的那样进展下去了!   他不禁压低了声音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并提醒她道:“难道你不觉得更重要的问题是你被保安局的人盯上过吗?”   听到这句话,感到自己很赞同对方的林雪涅是想点头的,但她只要一想起来曼弗雷德顶着那好像大丰收了一样的表情拆开自己写给艾伯赫特的信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没法冷静下来,把尊严还给本该令人闻风丧胆的帝国中央保安局!   天哪!我把信藏到曼弗雷德那里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可是我藏的位置应该已经很隐蔽了啊!   他们为什么会一回来就发现它! 第208章 chapter 209   当林雪涅的思绪乱飞了那么一圈, 然后兜兜转转好久之后才又回到了路德维希以及他先前所重申的那个问题上的时候, 路德维希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了!   那让林雪涅连忙在把头发抓抓好之后和对方说出抱歉,但是在连声的“抱歉”之后, 林雪涅所说出的第一句话仍旧是:“路德维希, 你能肯定曼弗雷德真的最多也只看了一封信里的两段话吗?”   路德维希:“看来你在质疑我的诚实?所以你希望我就这个问题向你发誓吗, 雪涅·林小姐?”   在路德维希还只有十五岁的时候, 他每次生气就会十分傲慢地喊林雪涅“女人”。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熊孩子到底也是有了进步,他已经是一名空军上尉了,他也学会了再怎么生气也起码会连名带姓再加一个尊称地喊林雪涅!   但是当他真的这么叫林雪涅的时候, 林雪涅就会知道眼前的这位亲王殿下已经很生气了!因此林雪涅很快说道:“不不不不,当然不!我们……我们忘了这个问题吧!”   那让路德维希又审视了林雪涅好一会儿,然后才摆出了“我正在听”的样子, 并身体后仰了一些,靠在了沙发椅的靠背上。   看着路德维希的这个样子,林雪涅忙试探着问道:“保安局……?”   路德维希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一点, 并发出了些许傲慢的声音,让林雪涅继续说下去。于是林雪涅想啊想啊的, 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描述那段混乱过程的她最终选择说道:   “其实他们没把我怎么样……”   “真的?”路德维希脸上出现笑意。   “真的!”林雪涅也笑着肯定。   而后,亲王殿下就一下子板下脸来, 并语调再不温和地说道:“这种话你以为我也会信?”   “是真的!真的!”   说着,林雪涅就着急地和路德维希解释了起来,她从那天自己在下班的时候被塞西莉娅拦下来开始说起, 一直说到了保安局的人在第二天早上她去上班的时候堵住她,把她带去了帝国中央保安局却是才问了几个问题就又把她完完好好地送了回去。   可在林雪涅看来勉强能算是“有惊”,却绝对是“无险”的这次经历却是让如今已经是空军战斗机联队大队长了的路德维希眉头紧锁起来。   “也就是说,就连艾伯赫特那家伙的前未婚妻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可是他的人却还没有出现?是这样吗?”   当林雪涅和路德维希说起塞西莉娅的时候,亲王殿下简直一脸迷茫,他甚至还问林雪涅——‘保安局里的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帮你?她是艾伯赫特的人?’   那让林雪涅不禁向对方解释道——‘哦,路德维希,你不记得她了吗?塞西莉娅就是之前和艾伯赫特订过婚的女孩。’   于是当林雪涅解释完了一切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干脆用“艾伯赫特的前未婚妻”这样的字眼来指代塞西莉娅,并且还说出了那么一句让人觉得胸口生疼的话语!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林雪涅就是觉得这可真是太不对劲了!   但还没等林雪涅缓过来,再试着和路德维希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亲王殿下就已经说出了他对于这一整件事的看法:“我认为在这件事上,艾伯赫特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不不不,你对我的表述肯定是有了误解,路德维希。我觉得……艾伯赫特肯定是做了什么的,否则那些人不会都已经把我带到保安局了,却只是问了我几句话就把我放了。这也不像是党卫军的专属情报机构会做的事,而且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在这件事上是有顾虑的。你不知道他们当时用来把我带走的理由到底有多过分!我觉得……”   着急和对方解释的林雪涅说出了那么一大堆话,然后她又猛然停下来,并在对上了路德维希认真审视她的目光时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觉得……我其实应该先向你道歉。你把房子借给我住,但我却拖累了你……”   “这不关你的事。”盯了林雪涅好一会儿的路德维希终于喝了一口咖啡,并说道:“只要你没有去刺杀戈林,或者希姆莱这种级别的人物,他们过来搜查我的房子就都是毫无道理的。”   “可是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来搜查过……那只是我的怀疑。而且,我觉得我可能拖累了你的名声。因为他们当时过来把我带走的时候,说怀疑我和你……嗯……”   太尴尬了,这可真是太尴尬了。林雪涅甚至都没法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是当她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就似乎已经明白了。那险些让他把自己给呛到了!而后两人就陷入到了默契的沉默。   又是几分钟之后,路德维希才又重新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些人的做法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而且这件事既然已经牵扯到我了,我就不得不做点什么去回敬他们了。”   “不,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也去做点什么了。”尴尬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终于说到了这样一句话,并且在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露出了一个略带古怪的微笑道:“哼哼,因为我已经找过他们的麻烦了。我感觉他们应该是经历了一次青春的阵痛的!”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一点也不像在小伙伴们都外出打仗期间在后方被邪恶势力欺负了的小可怜,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自豪和得意。   “我跟你说,我在巴黎的时候……”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特意凑近了坐在对面的路德维希一些,并示意他也靠过来一点,现在她就要和自己最好的小伙伴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了!   于是路德维希又是好笑又是期待地靠过去了一点,可还没等林雪涅说出她的惊人战绩,一个让她想念得都快要发狂的声音就在她的背后响起了。   “雪涅。”   听到了那个声音的林雪涅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却是并不敢回头去看,生怕她听错了那个声音。但是很快,熟悉的气息就侵袭了她,并且那个人也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当林雪涅在那一吻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看到她的艾伯赫特已经坐到了她的身旁。那让林雪涅只知道看着恋人俊美的侧脸,却是好久都反应不过来她应该再往里面坐一些,给艾伯赫特让开一点地方!   这可真是让人感到手足无措,当她所爱的人不在身边时,她只要把信纸在眼前展开,那么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不假思索地下笔写出好多好多的想要对恋人说出的话。可当她真的这样看到艾伯赫特就在她的眼前出现时,她却是会怔愣好久都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到了后来,她居然是被路德维希给抢先了!   并且,那还是一句带着嘲讽的话语!   “哟,你怎么现在就来了啊?不是挺厉害的吗,明明一大早就到了柏林却要等到下班之后再过来见雪涅?”   在路德维希说完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只是并不在意地笑了笑,并说道:“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过我今天要等到下班之后才来接雪涅。”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林雪涅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并且先看看艾伯赫特,再看看路德维希,这样来回往复看了好几遍之后才恍然大悟道:“你们两个今天已经见过面了?”   “对。”   “对。”   两人几乎是在同时说出这个肯定的回答。而后,林雪涅就在几次深呼吸之后质问起路德维希:“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艾伯赫特已经回来了!”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满心以为自己的这位友人也会像他一样先责备艾伯赫特一两句的路德维希傻眼了。   “你……你居然先这么来问我?”   回答路德维希的,是瞪着眼睛的林雪涅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的——“不然呢?”   这下路德维希就干脆就对林雪涅也生起气来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无理取闹,还不识好歹,一点道理都不讲!因此他反问道:“是你自己不来问我这家伙的消息的!你问了曼弗雷德,你甚至还和我提起了可怜的莫尔德斯,可你就是没有和我问起艾伯赫特啊!”   对此,林雪涅也不甘示弱:“你们两个连兵种都不一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已经见过艾伯赫特了?”   眼见着两人又要像多年以前那样的吵起架来,不知在何时眼睛里已经出现了笑意的艾伯赫特终于说到:“路德维希,我该带雪涅走了。接下去是我和她独处的时间。”   说着,艾伯赫特牵起林雪涅的手,并带着恋人起身。   “对了,账我已经结了。但如果你还想点些什么,记得叫服务生。”   说完这句,艾伯赫特就吻了吻被他牵着的林雪涅的手,并带着对方向咖啡馆的门口走去。   由于艾伯赫特走得实在是很快,林雪涅在被他带走前甚至只来得及和路德维希挥了挥手。可就在路德维希为“人间已无真情在”的程度之可怕而感到目瞪口呆的时候,分明已经被突然而至的绿眼睛贵族带走了的林雪涅又折返回来,并在他们下次见面之前就揭晓了问题的谜底:   “我在巴黎的时候偶遇你们的元首阁下了。然后我就在他的面前捅了保安局一刀!我感觉他可生气了,而且他也真的很喜欢艾伯赫特。他一定会去找保安局的麻烦的!”   什、什么……?   偶遇“我们的”元首?   阿道夫·希特勒也是能随随便便就偶遇到的吗!   眼见着路德维希维持着一张震惊脸,半天回不过神来,急于和自己的小伙伴分享这一战绩的林雪涅只得自己沉浸到了那种无尽的自豪中,并反问道:“我厉害吧!”   对此,路德维希依旧选择沉默!   于是感到无趣了的林雪涅只得再次向对方挥手,但是这一次……她还说了一句:“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再和你说一句抱歉,还有谢谢!”   说完,林雪涅就转身跑向了站在门口等着她的艾伯赫特,并再一次地被对方牵起了手。   “你和路德维希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当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路德维希的时候,林雪涅选择先质问路德维希。而当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林雪涅又立马调转矛头。并在这么回答了之后又依旧还是气不过地说道:“起码现在不告诉你!谁让你回来大半天了都不告诉我!你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路德维希都知道先打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和曼弗雷德都很好!如果不是他在我面前拆穿了你,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假装你现在才刚回来?”   艾伯赫特:“我不是一大早就到了柏林,我是在上午你去上班之后才到的,而且指挥部的电话也不安全,有被保安局监听的风险。”   林雪涅:“那我也不管!我总不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那么‘善解人意’吧?我是有无理取闹的权利的!”   可是对林雪涅发的这通脾气,艾伯赫特却根本一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还因恋人可爱的样子而不禁笑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对林雪涅所提出的“指控”做出了回应——直接把人带到一个小巷子里,并先狠狠地吻上六七分钟。   但是在这个吻刚刚开始的时候,林雪涅还是很用力地反抗了的,并不短地重复出那句:“你还没有……还没有……”   只不过这样的提醒和抗议全都被淹没在了那个侵略意味很强的吻中了。直到绿眼睛的贵族终于稍稍松开一些他的恋人,他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我还没有给你检查过我的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但那得等到回家以后了。在那之前,你总得先给我一个吻……”   说着,艾伯赫特那双迷人的眼睛看向林雪涅,当近在眼前的这个人再一次被他迷惑住的时候,艾伯赫特的吻就再次袭上了恋人的嘴唇…… 第209章 chapter 210   楼道里传来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属于男人的那个脚步声稍低沉一些, 属于女人的脚步声则更轻快一些。男人的个子应当比女人的要高大许多, 如果不是那样……他不会为了等待被他牵着手的那个恋人跟上自己而走得那么慢。   可仅仅是走了两楼,绿眼睛的贵族就再也无法这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上楼去了。因此……他把恋人一把抱起, 却并未向他曾经所做过的那样, 把人打横抱起, 而是直接把才惊呼了一小下就自己止住了声音的林雪涅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直奔上他们的家所在的那一层楼。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而当这间屋子的主人再次回到这里,令人意乱情迷的喘息声很快充斥了客厅………   “等、等一等……”被恋人抵在了房门门板上亲吻的林雪涅几乎要用手挡开艾伯赫特才能得到说出一句完整句子的机会,“我、我们还没检查过房间里有没有窃听器!”   “这里没有。”已经解开了林雪涅所穿衬衣纽扣的艾伯赫特这样说道。并且,他还在看到恋人湿润的眼睛里透露担心的时候再次说道:“我确定!”   说着, 艾伯赫特又重重地吻了林雪涅的嘴唇,并在这个吻逐渐落到恋人的颈项间的时候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你不检查吗?”   林雪涅:“检、检查的……”   艾伯赫特:“那就现在解开我的衣服。但你不能太慢了。”   绿眼睛的贵族对自己的恋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分明是温柔且性.感的,可林雪涅就是觉得自己根本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连一点不同的意见都想不到。她试着伸手去解开对方的制服纽扣,可艾伯赫特的吻却是根本不打算让她专心地好好做到这一点。   林雪涅花了好一会儿才只解开了艾伯赫特身上那件制服上的两颗纽扣,那就更不用说……在制服的里面他还有一件白衬衣。可还不等林雪涅火气上来, 推开恋人的脑袋认认真真地好好给他解纽扣,他就又是被艾伯赫特一把抱起。只不过, 这一次再不是让林雪涅会一下子惊慌到的把人扛在肩膀上,而是艾伯赫特更常对她做的打横抱起。   “你太慢了。”   当林雪涅抱住艾伯赫特的脖子以稳住自己身体的时候, 她听到艾伯赫特这样对她说道。那让林雪涅也不甘示弱地抗议道:“明明是你一直在打搅我!”   但是艾伯赫特却并不就林雪涅的这句抗议发表些什么看法,而是又问道:“你想从哪里开始?”   林雪涅:“什么?”   艾伯赫特:“客厅的桌子上?沙发上?还是要在书房里的书桌上?”   在艾伯赫特说了一连串适合做某件事的地点之后,林雪涅才反应过来, 并在羞红了脸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在你的大提琴上!”   可林雪涅哪能知道,艾伯赫特居然真的在又亲了她的嘴唇一下后小道:“好,就在大提琴上。我们还可以把琴弓也用上。”   然后艾伯赫特就真的抱着林雪涅一路向放有他的许多画还有乐器的书房走去!那反而让脱口而出了一句“在你的大提琴上”的林雪涅怕了,并一边慌忙挣脱,一边着急道:“我胡说的!别、别在那里!我想回卧室!艾伯赫特!艾伯赫特!”   在林雪涅这样的央求下,艾伯赫特总算在抱着她走进书房之后又回到了卧室,但他们两月未见后的第一次却是并不是从卧室的床上开始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梳妆台上,而后床边和衣柜之间的地毯上。那当然是因为衣柜被打开后就会露出柜门后的好大一面镜子……   或许是因为太久未见让人想念得厉害,又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在今天对于自己所爱的这个女孩有着格外强的占有欲。他进入恋人的身体,又侵占对方身体每一处角落的动作比以往更为用力。   那让林雪涅不断地让他轻一些,再慢一些,可那却似乎根本没有用。   是的,对于一个已经饿狠了的男人来说,这当然是不会有用的,它甚至可能会成为一剂令他更为失控的催.情剂……   直到后来,林雪涅都觉得她的记忆有些混乱了,甚至连意识都在那么一小段时间是模糊的。否则她不会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恋人抱着回到床上,并躺到他怀里的!   “在巴黎的时候……你在巴黎的时候做了什么?”   当呼吸依旧还没有平复下来的林雪涅听到艾伯赫特的这句话语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迟疑地向对方问出:“什么……?”   但是她才说出这么一个词,就被那出自于她自己喉咙的沙哑声音更弄愣了,然后她就因为想起自己的嗓音到底是怎么会在几个小时之内变成了这样而拒绝回答艾伯赫特了!   “不告诉你!”——这已经是林雪涅在今天之内对艾伯赫特说出的第三次“不告诉你”了!并且她还在说出了第三次“不告诉你”之后就背过身去,打算不理睬她的恋人了!   虽然觉得身上酸疼的林雪涅就连这么翻个身都觉得身上肌肉酸疼,可她就还是这么背过身去了!然后她就听到艾伯赫特对她说道:   “可是你告诉路德维希了。”   林雪涅刚想再说一句“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可却是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最后又还是停了下来。林雪涅越想越觉得情况可能真的是她猜的那样,那让她感到简直不可思议,并在艰难地背过身去之后又再次艰难地翻回来,带着迟疑和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吃醋了?”   这或许是一件不太容易去承认的事,可艾伯赫特到底还是承认了。可在他点头说是之后,林雪涅的反应却是反而让他感到心情更复杂了。   林雪涅说:“你连路德维希的醋都吃!”   艾伯赫特迟疑地问:“路德维希……怎么了吗?”   林雪涅:“他是我们大家的小亲王啊!”   ‘他是我们大家的小亲王’……?这又是什么描述?   可一旦话题被引到这里,林雪涅就会忍不住又和艾伯赫特告起状来。这已经不是她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告的第一次状了,可已经成年了还做这样的事却丝毫不能让林雪涅感到脸红。   “保安局!”在说完这个词之后,林雪涅又还想再加上一个“帝国中央保安局”,却是才说出保安局全称的头一个词就因为想要用已经哑了的嗓子大声说话而不住地咳嗽起来。那让很关注着他的艾伯赫特吓到了。   他先是把林雪涅抱起来,轻重适中地给她拍起了背,又在情况好容易见好之后很快给林雪涅倒了一杯水,并在林雪涅喝水的时候还要提示她小口一点喝。   在刚开始喝水的时候,林雪涅还要一边喝水一边用怪罪对方的目光看向艾伯赫特,但当她发现艾伯赫特的眼睛里满是对她的关心和紧张之后,把嗓子润了润的林雪涅又心软起来,问艾伯赫特要不要也喝一点。   “不用。”   艾伯赫特先是笑着这样告诉林雪涅。可随后,他又在林雪涅的坚持下说道:“那你先喝一口,把水含在嘴里。”   闻言,林雪涅就真的照做了。可已经明白了对方意图的林雪涅却并没有等着她的恋人来吻她,而是在那之前就自己吻上了绿眼睛贵族的嘴唇,并以此来湿润恋人的唇舌。   这一次的吻就轻柔了许多了。   在那一吻之后,林雪涅才在轻轻咳了一声之后试着不那么激动,又声音再轻一些地说道:“保安局的人拿来逮捕我的理由真的是太过分了!他们说我是性.生活不拘束者!这个名号连曼弗雷德都还没得到呢,而且他们还污蔑我也污蔑路德维希,说我和他有不正当的关系!我真的好生气!”   艾伯赫特被林雪涅向他抱怨时的可爱样子逗笑了,却还要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只和我有正当的关系,这一点我很肯定。”   说着,艾伯赫特又在林雪涅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却又是根本想不到该说什么的时候把人搂在怀里,用嘴唇贴近了林雪涅的耳朵说道:“而且我刚刚也已经又检查过了。”   林雪涅怎么会不明白艾伯赫特所说的“检查”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让她简直要被艾伯赫特的暗示恼得没法再好好地看他了!   于是林雪涅一把扯起被子就要把自己的整个人都遮起来然后再缩下去,不去看艾伯赫特也不给艾伯赫特看!在最一开始的时候,艾伯赫特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再加上刚刚他的恋人还行动迟缓,突然一下子就用动作很快地缩了下去,这让原本把林雪涅搂在了怀里的艾伯赫特根本未有想到要阻拦。   直到林雪涅真的用被子几乎是把被子完完好好地裹成了一只蛹,艾伯赫特这才连忙去把林雪涅裹着自己的被子扯开一些。可他偏偏又还不能真的用力,于是他只好一边扯着,一边还劝道:   “雪涅,别这样,会闷坏的,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说惹你生气的。”   听着这句话,林雪涅根本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而在林雪涅说出这句话之后,已经把她用来裹着自己的被子扯开了一些,也起码让林雪涅的一双眼睛露了出来的绿眼睛贵族停下了动作,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   “雪涅,人不可能一直都一点也不变的。” 第210章 chapter 211   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神态, 以及他的口吻都让林雪涅意识到她的恋人此刻所想的, 和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并不一样。   而她那带着担忧的注视则让艾伯赫特在那之后笑着说道:“就连你也有变化,不是吗?”   林雪涅:“我变在哪儿了?”   艾伯赫特:“更美了, 更坚定了, 更成熟了, 也更爱我了。”   那让林雪涅笑了, 并看着恋人的那张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会想再接着看好一会儿的脸,并说道:“我刚刚……我刚刚只是想说……我们才认识的时候,你明明很保守的!”   “刚认识的时候?”被林雪涅的话语逗笑了的艾伯赫特问道:“你指的是我11岁的时候吗?”   林雪涅:“我说的是你19岁的时候!就算……就算后来你要带我去见你母亲的时候,你也还……还……”   当眼前的这个青年22岁的时候,他终于和他所爱的人做了最亲密的事。而后, 他就在第二天的清晨给自己的母亲写了一封信,告诉对方他已经找到了自己会珍视一生的人。   不过,他虽然花了三年的时间去等待, 却是在真正地得到了对方的第二天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某些本性。其实并非像林雪涅所说的那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只不过,那时候的艾伯赫特是真的还不能够把这样的事做得很熟练。   林雪涅应该是想起来了,因此她才会老半天还说不完那句话。于是她很快就又换了一个方向!   林雪涅:“你、你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说成是‘检查’!”   艾伯赫特:“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事, 是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做很美好的事。”   这下,艾伯赫特就真的被林雪涅又一次捂住了嘴了!当然, 她用的不是嘴唇,而是手!   “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已经凑到了离艾伯赫特很近的地方了,在得到艾伯赫特点头后,林雪涅才放下手, 却是在那之后很快就被她的恋人又吻了一下嘴唇。那让林雪涅懵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是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与等待中开口说道:   “如果我‘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口,我肯定是得记得你在出去之前身上到底在哪里都有哪些老伤疤了。那你呢!你说……你说你和我做这种事的时候也能‘检查’!你也说了我只和你有正当的关系!那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检查’过别人,而且还‘检查’过别的好多好多人才知道评判标准!”   来了!真正的地雷埋在这儿呢!   那让艾伯赫特愣了好一会儿,他显然是没想到就这么一句很简单的话就能让身旁的恋人想到了那么多“引申含义”。那简直让他哭笑不得。可是在他想清楚这些的时间里,林雪涅又已经在脑袋里“百转千回”一次了!   虽然理智上觉得这不可能,但林雪涅还是会觉得气得不行,并且也不管她用来把自己裹成一只蛹的被子了,直接两只手都用上,而且还只是用上手掌,松松地掐着艾伯赫特的脖子,怒气满满地用质问对方:   “你说啊!说啊!”   “没有。我只有你,只有过你,也只想要你。”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么一句简单而有力的话语,先前还张牙舞爪的林雪涅一下子就没了那种能量,可她的脑袋里似乎还留有那么一丁点儿先前那份疑惑的残骸。于是艾伯赫特又继续说道:   “男人不是你想的那么愚钝的生物。我拿你做比照就够了。”   “那你……再吻一下我的眼睛。”   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下,“大法官”林雪涅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无辜的、且是无端被怀疑了一次的艾伯赫特很快就照着她所说的做了。   虽然那只是一个轻柔的吻,却并未有一触即离。绿眼睛贵族的嘴唇轻贴在林雪涅的眼睫上,久久都未有离开。而林雪涅则似乎正闭着眼睛在感受,试着仅通过这样一个吻来分辨她的“说谎大师”是否有在骗她。   但那实在是太难了,于是她又在两人的距离无比近的时候说道:“你再吻一吻我的嘴唇,让我知道你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接着,艾伯赫特果真又给了她一个绵长的,温柔的,且满含爱意的吻,并在林雪涅表示他过关了之后根本就不停顿地继续下去,开始又一轮的性.爱。   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林雪涅才有机会枕在艾伯赫特给她摆的靠垫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好好地看艾伯赫特,看看他的身上到底又有了哪些多出来的伤口。   虽然……先前她也努力这样尝试了,但是艾伯赫特总是不给她机会,也总是打扰、打断她的“检查”,还不等林雪涅看细细地看清、看过他身体的某一处就又吻上来了!   林雪涅想啊想,越想越担心等一会儿她很可能还没好好看呢,就又被想要隐瞒的艾伯赫特故伎重演了,因此她不得不抬了抬下巴,带着些许的高傲对艾伯赫特说道:   “你去隔壁书房把我拉大提琴的时候用的琴弓拿来!”   “你想要琴弓干什么?”带着好笑和费解,艾伯赫特这样问道。虽说他对于林雪涅的那些趣味想法向来都是十分支持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的,但前提是……他得要知道他可爱的恋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拿它抵着你!不然今天晚上我都没法好好看了!你每次都耍赖!仗着自己的伤口总是恢复得很快蒙骗我!我得看得很仔细很仔细才行!”   “雪涅……”再次叫出恋人名字的艾伯赫特显得有些无奈,并提醒道:“你不觉得大提琴的琴弓太长了吗?隔得那么远,你能看清楚吗?”   林雪涅沉默了。但是很快,她就调整好了策略,并再次吩咐道:“那你就去把小提琴的琴弓给我拿来!我最近也开始学小提琴了。”   这一次,艾伯赫特总算没有再说出拒绝,而是在靠近林雪涅之后吻了吻她的脸颊就起身,在套上了一条长裤后走出卧室。   在等待的时候,林雪涅还心情不错地用她那已经很沙了的嗓子哼起了曲子。可是随着她想要把被子再拉好一点的动作,林雪涅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了胸口的那些已经很明显了的吻.痕。那让林雪涅脸一红,一想到待会儿还要拿着琴弓抵着艾伯赫特,并且肯定会让对方看到这些,她就再也没法安安稳稳地只是在床上坐着等了!   她觉得自己怎么都得给自己套上一条睡裙!   可那又不是就在手边可以拿到的!林雪涅不得不在做了激烈的挣扎之后又探出脑袋看看门的那里,看看她的绿眼睛男孩是不是已经要进来了!   当林雪涅听到对方似乎是在给她拿着些什么小点心的声音,她才撑起身体,并很快就光着脚跑下床,脚步很轻地走到衣柜那里,打开柜门并在里面翻找起来。   但就在林雪涅焦急地找一件能够把该遮着的和不需要遮着的地方全都遮住的保守款睡裙时,用盘子装了一些饼干和芝士块,也带上了小提琴琴弓的艾伯赫特走了进来。   由于要经过客厅,还要去到厨房,艾伯赫特反而在套上了长裤之外还穿上了衬衣。可现在,很想要在恋人回来之前穿上些什么的林雪涅却反而全身赤.裸。   当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裙子,并正想要穿上的时候,她发现了正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恋人。那让林雪涅下意识地用睡裙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可她却并不知晓……此刻她背后的那面衣柜柜门里侧的镜子将她依旧完全赤.裸着的背部全然展现在了绿眼睛贵族的面前。   “我……我感觉有点凉。”所以想穿件衣服……   但是林雪涅话还没说完,艾伯赫特就已经在和她点了点头之后把装有饼干和芝士块的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又把小提琴的琴弓放到了床上。当然,还有那瓶葡萄酒和两个酒杯。趁着这个时候,林雪涅很快背过身去,要把裙子套到身上。可她却是才背过身去,就冷不防地在镜子里撞见了自己全.裸着的样子!   那让林雪涅猛然回神,并转头看向艾伯赫特刚刚站着的位置,并在这么做了的时候得到艾伯赫特忍着笑说出的话:   “对,我刚刚……已经全看到了。”   感觉自己根本就是画蛇添足,也窘迫得不行的林雪涅连忙把睡裙套好,却是不知道自己接下去是应该继续站在这里、继续站在这里但是把衣柜的门给关了,还是若无其事地走去床边!   最后,林雪涅所作出的选择是——先把这该死的柜门给关了!   可是她才这么做了,依旧还站在床边的艾伯赫特就又说出了在林雪涅听来根本就是调侃的话语——“需要帮忙吗?”——他居然轻咳一声之后问需要帮忙吗!   那让才泄了气的林雪涅又提起一口气来,可还不等她迈开脚步离开衣柜前的那块地毯又走回去,艾伯赫特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并把林雪涅抱了起来。   “地上凉,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了。”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在抱着林雪涅走回去的时候还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只是这两个简单的动作而已,那就让林雪涅的所有不满,和她先前还想要卖的关子都烟消云散了。   在被艾伯赫特又放到了床上,并用被子盖住了脚之后,林雪涅又收到了被艾伯赫特放到了她手里的那盘饼干和芝士块,这让她很快吃了几口,又在接过了对方倒给她的那小半杯葡萄酒后低着头很认真地吃了好一会儿,并以此来掩饰她先前的那份尴尬。   在艾伯赫特也和她一起吃了点点心之后,林雪涅才主动开口道:   “你很想知道的……我在巴黎遇到了谁,又做了什么……”   “嗯?”   “我在卢浮宫拍照片的时候遇到了你们的元首阁下!”   显然,林雪涅的这句话会让艾伯赫特感到十分吃惊,他很快看向林雪涅,并问道:“你怎么会遇到他的?他也去卢浮宫参观?”   林雪涅放下盘子和酒杯,向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可是那样之后,艾伯赫特就更是眉头紧锁起来了。显然当他从林雪涅的口中听到这件已经是过去式的事情时,他还是会担心,担心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会因为直接冲撞到阿道夫·希特勒而遭遇什么他无力阻止的事。   他很快问道:“他进到卢浮宫之前,负责他安全的那些人都没有先进到卢浮宫清场吗?”   林雪涅:“他是临时决定过来的!负责整个卢浮宫的才只有帝国师的一个班,他们又对卢浮宫里的地形不熟悉,等到他们过来要带我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当时也慌了神,差点连元首礼都没对希特勒做。但还好……还好我后来反应过来了。”   “后来呢?”   林雪涅刚刚的那番话显然并没有打消艾伯赫特的担心,并且根据林雪涅的描述,绿眼睛的贵族反而更忧虑起来。   于是很快,很快林雪涅就侧身坐到了恋人的身上,并在这样攀上了艾伯赫特的胸膛之后吻了吻他的嘴角说道:“后来你们的元首让我和他一起参观卢浮宫,我还向他告了状,说保安局的人欺负你!”   林雪涅所说的有关当天情形的描述显然颠覆了艾伯赫特对于第三帝国元首的认知,但他却又知道他的恋人没有骗他,于是他很快就在一把搂住了林雪涅之后说道:   “雪涅,好女孩,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雪涅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始说道:“我啊……在好多年前曾经见过你们的元首阁下。那是在维也纳,那时候阿道夫·希特勒也一点都不得意,他才被巴伐利亚州政府从牢里放出来没太久,也不被允许在公开场合进行演讲。他就那样看着维也纳艺术学院,我觉得他的眼睛里全是当年被学校录取之后成为了一名大画家的自己!那时候……我的男朋友也还不是你……”   林雪涅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为她的恋人还原起了那时候的一切,甚至还说漏了嘴,说出了那么一句关键的话!   就这样,搂着他的绿眼睛贵族动作变得僵硬,并问道:“那时候,你的男朋友也还不是我……?”   在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对于恋人的占有欲已经很可怕了的绿眼睛贵族松开了林雪涅,并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但他应该也不是那个作家?他是谁?” 第211章 chapter 212   【他是谁?】   明明只不过是在和对方再次相遇之前的正常恋爱经历, 可林雪涅却还是在听到了这句问话之后止不住的心虚。那就更不用说……艾伯赫特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也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亲爱的弗兰茨”!   而后她就虚张声势地说出了抱怨。   “你也太霸道了吧!”   为了抗议恋人的霸道,林雪涅不禁试着心算出那年的绿眼睛男孩到底才几岁, 并用以告诉对方, 那会儿就算没有那个蓝眼睛的男孩, 她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那时候你可能才17!”   好容易算出了恋人当年的年龄, 却发现这个年纪可能已经让她的抗议站不住脚了,那就更不用说,对于阿道夫·希特勒的生平很熟悉的绿眼睛的贵族还在那之后流露出了让林雪涅心心更虚了的不赞同。   于是林雪涅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又或者是18岁……”   但在那之后,依旧不放弃冲回“制高点”的林雪涅又很快问道:“你只对我在你11岁的时候交过的男朋友不介意吗?”   “不,其实现在想起来, 我还是会妒忌的。”在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之后,艾伯赫特又很快接着问道:“所以你打算告诉我答案了吗?”   “艾伯赫特……”   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的林雪涅这样说道。可是她眼前的这个青年却是并没有意识到她此时所说出答案的真正意思。因而,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青年用带着说不出的宠溺和无奈的语气叫出了自己深爱的这个女孩的名字, 并说道:   “雪涅,你该知道在这种问题上……我是必须从你这里得到答案的。”   “可是……我那时候的男朋友真的叫艾伯赫特。”   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尤其……如果一个解释不好,她还可能会让自己的恋人胡思乱想, 甚至是想到很奇怪的地方去。可是当她这样和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相爱时,她会想要和对方分享她的每一个秘密。   哪怕……那是她在好多年以前曾想尽办法向对方隐藏的秘密。   “他的全名是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但我那时候只知道他叫艾伯赫特·格罗伊茨, 就好像我一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也有中间名一样。”   说着,林雪涅又看向恋人那已渐成熟, 散发着很强男性魅力的俊美脸庞,似乎是那它和记忆里的那个男孩的脸做对比,并好笑地说道:“你们俩长得也很像,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们是一个人。”   这可真是一件奇妙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但当这件事放生在了林雪涅的身上,那么……对于艾伯赫特来说,一切又都变成可能的了。他并未出声去说出什么以打断恋人的回忆,而在今天又再度想起了那个人的林雪涅则也未有停止。   “可是……从个性上来说,你们又很不像。他……他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失去过亲人的乐天派,待人很真诚,但是身上连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虽然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他喜欢运动,也用那些来吸引女孩们的目光。但是现在他就连这些都一定比不过你了是吗,格罗伊茨中校?”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再次用“中校”这个词来称呼自己恋人的林雪涅笑了出来。   但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也露出了笑容之后说道:“他还是个很年轻的男孩?”   林雪涅:“对,很年轻。”   艾伯赫特:“那现在呢?他现在在哪儿?”   林雪涅:“回慕尼黑大学继续他的学业了。”   说着,林雪涅不禁把自己的腿从艾伯赫特的身上拿下来,并整了整自己睡的那一边床上的枕头,躺靠到了上面,并说道:“这种感觉可真是太奇怪了。我和他明明是同级生,可他现在明明还在学校里念书呢,我却已经是《施普雷河日报》的顶梁柱了。和他比起来,我多出了好长一段的人生。”   “你先遇到的……是我们中的哪一个?艾德里安?还是我?”   在林雪涅真正说起和另外一个“艾伯赫特”有关的事之前,绿眼睛的贵族还以为……她遇到的必定是她曾经的那个男朋友。可当林雪涅说到这里,向来就很敏锐的艾伯赫特却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甚至还一下子就为林雪涅找到了区分他们两个的方法。那让林雪涅简直止不住的笑意,并在看着艾伯赫特笑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一下停止了微笑地说道:“他。”   这样的回答可真是要不得了,那完全就让艾伯赫特醋意大发到失去了理智,并就这么把恋人压在了身下,想要问清这个女孩很多很多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的问题。眼见着这个去到前线两个月才好容易回来的人又隔着睡裙用很大的力气抚.弄起她上身最为敏.感的地方,林雪涅连忙无济于事地抓住对方的手,并着急地解释道:   “虽、虽然在第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只是在火车上见过他一面,但我最先遇到的也的确能算是他啊!”   这样的话语让绿眼睛的贵族停下动作犹豫起来。显然,他当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女孩的时候,他们到底相处了多长时间。并且他当然也能够想到这或许代表着什么。而林雪涅则就趁着这个机会接着说道:   “在把你从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之前,我只见过他一面。我们在火车上聊了很多,而且我也被他的外表给吸引了,但我们却没能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然后我就遇到了你。我的一个朋友说,我肯定是爱上了……‘他’,所以才会在我的内心世界制造出了一个还年幼的你。我被我的那个朋友说服了。再加上……后来他好不容易才来布拉格大学找到了我……”   看着那双此时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绿色眼睛,林雪涅不禁轻轻地笑了起来道:   “你不觉得在你这样压着我的时候,我却和你回忆着我以前的男朋友……这很奇怪吗?难道你就这么想要我和你仔细描述一下他有多帅气和多可爱吗?”   当林雪涅露出了这种显然是在勾.引自己恋人的微笑时,压着她的艾伯赫特很快就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嘴唇,并很快就抓住了她的舌头,纠缠着还想乱动的小家伙,而后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到林雪涅又再度被他吻得气喘吁吁。   可才刚刚结束这个吻,在这个时候突发坏心的林雪涅又接着说道:“我觉得这太不公平了,我也得让你和我好好地说一说塞西莉娅。她可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孩。”   那简直让艾伯赫特一下子就泄了气。他可真是怕了林雪涅提起那个也和他订立过婚约的党卫军女孩。于是他只能很快向林雪涅道歉,并说道:   “抱歉,宝贝。你是对的,我们不该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个男孩。”   可是好容易才扳回一局的林雪涅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她很快就继续说道:“不不不,我现在要和你说的是塞西莉娅,不是那个男孩。那天我下班的时候发现她开着车在路边等我……”   艾伯赫特:“我知道,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   林雪涅:“那你一定不知道她帮我的原因其实还是为了你。她怕等到你回来的时候事情就已经闹得很大了,所以她想趁着这件事还比较容易解决……”   艾伯赫特:“她只是不喜欢这种低劣的偷袭。”   林雪涅:“看起来你对她的评价还挺高的。”   在林雪涅说出那几句话之后,艾伯赫特显然尴尬坏了。而能够让自己的这个仿佛什么时候都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恋人吃瘪,那也是能够让林雪涅感到很高兴的。   虽说当她好容易才从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回到这里,却看到两天前还属于她的恋人已经挽起了别的女孩的胳膊,那时候的冲击是真的伤她伤得很重。可到了现在,她却是已经能够用这种调侃的语调来提起当时的那个女孩。   这或许是因为……她所看重的从来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一旦她能够肯定自己所爱的人从来都未有变心,并且一直都爱她爱得那么毫无保留,那么当时的那个女孩无论是塞西莉娅,塞西莉莉还是玛莉莲娜对于她来说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想到这里,坐起身来了的林雪涅到底还是又吻了吻艾伯赫特的脸颊,并解除了对于恋人而言的这个警报。   “被你一个打岔,我们的话题跑偏了好远!我要继续和你说你们的元首阁下!”   这样之后,艾伯赫特才不再继续紧张,而是又把人搂回怀里,吻了吻她的眉眼后说道:“好,继续说……阿道夫·希特勒。但是宝贝,你不觉得我们在这种时候提到他也很奇怪吗?”   “觉得。”林雪涅很认真地说出赞同的话语,而后接下去道:“但我还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挑哪个时间说你们的阿道夫,那都会很奇怪的。”   艾伯赫特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林雪涅话里的意思,那让他后知后觉地失笑道:“你总是对的。”   “不不不,我现在正要问你,我那时候做得对不对呢!”   说着,林雪涅就把那天的情形全都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自己的恋人。当艾伯赫特听完她的叙述,怎么也想不到在今天上午困扰了他的那个疑问就这么解决了的格罗伊茨中校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这就是他的恋人,让他觉得不论怎么保护都不为过,却偏偏自己飞得很高很远的女孩。   但是在帮了艾伯赫特这么大一个忙之后,林雪涅却仿佛还意识不到,反而依旧带着些许的忐忑,并抓着他的胳膊,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动作不断地玩着恋人的手掌,并在这些动作里无意识地泄露着自己的这份情绪。   “我想啊……反正你的敌人们都已经知道我了,他们总是会找机会告诉希特勒的。既然这样,那不如趁着他对我还留着一点不算坏的印象的时候,自己告诉希特勒。我还可以顺便再告诉他,这群人到底都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要通过我来找你的麻烦!我觉着……这件事让我来做,大概会比你自己做要更合适一些。”   当林雪涅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才抬头看向艾伯赫特,而后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份望向她的专注。   “艾伯赫特?”林雪涅不确定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你不该问我你做得对不对。”艾伯赫特又是看了林雪涅好一会儿才这么说道,并在林雪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后才说道:“你该问我你做得究竟有多好。”   林雪涅:“那就是说……你觉得我做得挺不错的?”   艾伯赫特:“你已经不光是我的幸运女孩了,你在我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帮了我很大很大的一个忙。你……你简直给了我一个我从来没有预想过的惊喜。雪涅,我总算知道,我的上司迪特里希为什么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又在那之后给了我那么长的假期了。你帮我拿到了四周的假期。”   当林雪涅听到了“四周的假期”这么一个让她惊喜到简直要尖叫起来的重大信息之后,她干脆就一下跨坐到了脸上的腿上,并抓着艾伯赫特的衬衣领子大声问道:   “四周假期!是真的吗!四周!”   “对,就是四周。虽然我可能每天都还会需要去指挥部处理一点事,但我保证,我每天都只过去半天。我还可以找点时间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只不过……不能离柏林太远。”   听到这样的回答,高兴坏了的林雪涅立马亲了一下艾伯赫特的脸颊,却是把恋人的左右两边脸颊都亲了还嫌不够,于是……她又吻了艾伯赫特的嘴唇,并毫无意外地让眼前的这个青年把他们之间的这个吻变成了唇舌之间的一次欢快的戏耍。   在那一吻结束之后,艾伯赫特不禁低声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写的那些信给我?”   “什、什么信!”   意识到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的林雪涅僵住了身体,并还要强行装傻充愣一番。但是艾伯赫特早就猜到了她可能是这种反应,并在林雪涅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抱着人翻了个身,并在把恋人再次压在了身下的时候说道:   “看来我得好好审问一下喜欢保守秘密的雪涅小姐了。”   感觉到这个才从前线回来的家伙又慢慢拉起了她的睡裙,并用带着茧子的手掌触摸她的皮肤,慌了神的林雪涅连忙两只手一起按住越来越往上的那个带着火热体温的手掌,可是她却反被艾伯赫特单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把她的两只手都按过了头顶。   那让林雪涅慌忙道:“不、不可以了!今天不可以了!”   艾伯赫特:“这一次,我可以轻一点。”   林雪涅:“上一次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抗议却是根本没有起到作用,林雪涅只得继续说道:“那些、那些都是我写给自己看的!我根本就没打算给你看的!”   好了,这下她就更劝说不了她的绿眼睛男孩停下来了。   于是林雪涅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就不告诉你我的另外一个秘密了!”   这一招似乎是有效的,起码这一次的威胁要比上一次的抗议有用的多,并让艾伯赫特不光停下了动作,还稍稍松开了林雪涅那被他禁锢着的手腕。   “我听着。”   被恋人的那双严谨牢牢盯着的林雪涅在紧张之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试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秘密。我和那个作家,弗兰茨·卡夫卡……我和他之间其实只有过信。他也只想我不停地给他写信。我们没接过吻,连手也没牵过……但我觉得你可能有误会。”   刚刚才被恋人夸赞聪明的林雪涅似乎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把这样的事告诉自己的恋人固然能够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但却很可能在那之后发生她此刻并不想发生,甚至可以说是极力阻止的事…… 第212章 chapter 213   柏林,   总理府。   “我们尽快让英国向我们屈服, 否则他们隔着一条海峡据守英伦三岛,再凭借实力雄厚的海军和仅仅是稍弱于我们一些的空军, 他们可以把这场战争变成一场持久战。但这绝对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   在德国的首都柏林, 元首的总理府内此时正进行着一场会议。在法国战役已经结束了两个多星期的这个时候, 海陆空三军的高级将领, 以及外交部和宣传部的相关人员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之中有主战派,也有“主和派”。   主战派主张尽可能快地在制定了作战计划后攻打英国本土。   而主和派……主和派则希望再稍作等待,等待英国主动和他们求和。但经过了两周时间的等待,以外交部部长里宾特洛普和宣传部部长戈培尔为首的“主和派”似乎也已经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此时耐心尽失。   在一位参谋部的将军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坐在一起的宣传部部长戈培尔和外交部部长在经过了几句的小声交谈之后也开始了他的发言:   “我们还在等待英国人求和的信号, 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们依旧还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访问请求。”   宣传部部长也参加这次会议这件事听起来或许会让人感到有些吃惊,可事实上, 法国战役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结束,身为宣传部部长的戈培尔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他在一整个冬天的时间里都对法国内部施展了他的宣传攻势,并通过各种手段让法国的军队内部失去斗志, 并颓废地懈怠了长达好几个月的时间。甚至连法国最后那么干脆地放弃与英国继续联合作战,并向第三帝国求和, 这件事里也有着许多戈培尔的影子。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戈培尔又继续说道:   “在英国人顺利从敦刻尔克撤走他们的三十万远征军之前, 英国内阁里其实已经出现了很多希望向我们求和的声音,他们希望从还依旧保持中立的意大利那里寻求和我们的和谈。但是在那次撤退之后,这样的声音变弱了。丘吉尔在民众间的声望也达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而只要他还能够坐稳英国首相的位置, 我认为……在真正攻打英国本土之前,英国人向我们求和的可能性已经变得很小了。”   在戈培尔之后,外交部部长里宾特洛普也开口说道:“昨天的时候我和苏联的外交部部长也通了电话。他说他们也尝试在英国本土协助我们开展宣传攻势,但是很可惜,英国国内并没有像法国国内那样多的布尔什维克党人。英国的普通民众对于他们写在墙上的那些标语也表现得很冷漠。”   “那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在法国战役中表现得最突出的陆军部中也终于有人发言。   戈培尔摇了摇头,里宾特洛普也摇了摇头。   此时,已经听着手下人说了许久的阿道夫·希特勒终于看向海军部的参谋长,并向他点了点头。   “我们有一个准备了10个月的登陆英国本土的计划——海狮计划。它需要海陆空三军进行联合作战,需要以我们完全掌握住法国、比利时和荷兰的海岸、港口和河口为先决条件。现在,实行这项计划的时机可能已经到了。但由于我们的海军实际弱于英国皇家海军,所以,让庞大的陆军部队和装甲车全都乘船越过完全由英国人掌控的海域,这需要我们在那片海域拥有绝对的制空权。”   当海军参谋长说出了这个计划后,他让自己身边的警卫员把早已准备了很多份的计划摆上了所有与会人员身前的桌子上。   而这些第三帝国的军界高官们几乎才只是翻开“海狮作战计划”的第一页看了未有多久,就纷纷把注意力放到了空军总司令戈林的身上。   戈林的空军是在希特勒与他的纳粹党走上了统治德意志的道路之后才建设的,完完全全属于纳粹的产物。这是第三帝国最年轻的军种,发展最快的军种,也同样是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法国战役中令人惊艳的一个军种。   而现在,征服英伦三岛的“海狮计划”能否真正执行似乎就取决于戈林的空军能否毁灭老牌的英国皇家空军了。   在同僚们的注视下,空军总司令兼航空部部长,并且同时还是秘密警察的最高上级的戈林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下午三时许,在柏林近郊的一处空军基地,轰炸机联队、战斗机联队、以及驱逐机联队的多名大队长及以上军职的作战人员都被召集到这里。   与其说这是一场会议,不如说是一节课程。一节向这些一线作战部队的指挥官们解释空军部最新技术的课程。   负责在这次会议上讲述新技术的空军参谋部人员原以为,这些主战部队的指挥官会很难迅速理解这套承载着戈林巨大期望的“科尼克拜恩”设施以及其原理。可没曾想,战斗机部队jg-26联队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却是很快就在别的作战指挥官都还在沉思、疑惑是流露出疑惑的时候向他提问道:   “也就是说,通过这套无线电定向信标的引导,我们的轰炸机驾驶员只要循着一道射束往前飞,在第二道射束出现时把炸弹丢下去,这就能够完成任务了。是这样吗?”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样的解释后,由空军参谋部的参谋官解释了老半天都不能明白他们意思的多名轰炸机部队大队长,甚至是联队长都眼睛亮了起来,在望向了路德维希之后又望向了那几名参谋部的人员。仿佛是在向他们询问,他们先前所说的那些是不是就是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的意思。   负责讲述的那几名参谋官里官职最高的那一位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却就又意识到路德维希的精炼解释究竟是有多么的奇妙。又是片刻之后,那位参谋官才说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使用了这套技术之后,我们就可以不分白昼黑夜,不管天气优劣,甚至是在漫天云雾的日子里也都能够对英国发动空袭了。”   听到这样的说法,轰炸机部队的几名指挥官当然是面露喜色了。如果他们真的拥有这套技术……那么他们将能够在最大限度上发挥轰炸机部队的所有能量。   可显然驱逐机部队和战斗机部队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而这一次,又是路德维希,又是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站在战斗机部队指挥官的角度提出了他的一个想法,又或者说是疑问。   他说:“那我们战斗机部队呢?还有驱逐机部队的。我们总得在轰炸机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他们护航吧?难道我们也都跟着射束的引导走就可以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能跟着射束的引导把英国的战斗机击坠了?”   路德维希此言一出,立刻让这两大作战部队的与会指挥官闷笑或者是辛苦忍笑起来。   可正当参谋官们试图在保持会议的严肃性时向他们做出进一步的解释时,已经从柏林的总理府回到了空军基地的空军总司令戈林咳嗽了一声走了进来。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位有些谢顶、看起来笑容可掬又体型偏胖的男人则是新晋空军元帅——路德维希所在的第2航空队的总指挥官,凯塞林。   看着这一幕的路德维希扁了扁嘴,并就此停止了他对于这套技术的质疑,而后接受空军部总司令戈林对于他们士气的鼓舞。   基本上,那无非就是一些类似于“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确保德国人民能在历史的注视下骄傲地挺立”、“你们是帝国的骄傲”、“要确保第三帝国的空军之魂熠熠闪光”“我们是让元首寄予无限厚望的队伍”之类的话语。   在路德维希看来,那还没有继续讨论让戈林本人寄予了无限厚望的“科尼克拜恩”设施来的有趣。但他还是保持着“高涨的热情”听完了那些,并在会议结束后按照他先前所想地跟上了走出会议室的戈林。   当时,戈林正和凯塞林一起并排走着,并在一起讨论着有关轰炸机补充大队人员训练新标准。当戈林看到路德维希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有着亲王头衔的战斗机部队指挥官想要找的人是自己的部下凯塞林,可正当戈林要把凯塞林让给路德维希的时候,路德维希却告诉戈林,自己想要找的人正是他。   那让凯塞林和戈林都愣了愣,而后还是向来就脸上带着微笑的凯塞林主动提出他可以先回避一下,并玩笑一般地表示他真的可以先回避一下,让自己的这位部下单独和他们的空军总司令说一会儿话的。   或许是因为戈林今天的心情很不错,这位自大的,并且好大喜功又向来不爱担什么责任的空军总司令不仅答应了路德维希想要单独和他说一会儿话的请求,并且他还给两人之间的这次谈话起了个头。   “施泰因亲王,原本现在这件事还在保密阶段的,但我可以提前和你透露。元首阁下决定在一周后向你授以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并且你晋升少校的时间也已经定在那天了。”   “这么说,下周我就能是个少校亲王了。”   在得到了那样的消息透露后,路德维希并没有马上向戈林道谢,并展现出一种惊喜,反而是用上了这样的措辞。这让戈林感到了些许的古怪,并停下脚步来多看了一眼这名即便在空军战斗机飞行员的队伍中,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着一种能让人另眼相看的贵族气质的亲王殿下。   戈林:“施泰因亲王,你似乎有别的话想对我说。”   路德维希:“是的,尊敬的帝国空军总司令阁下,我想在我开始之前先向您确认一下,如果我在言语上冒犯了您,我的这次晋升会不会就取消了。”   这还是戈林在成为空军总司令之后第一次有人和他说出这样的话。这让他感到十分惊奇,并且没有直接回答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打算怎样在言语上冒犯我?”   这下,路德维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但是他虽然没有得到一个来自于戈林的承诺,却也还是不卖关子地开口说道:   “我们都知道,您不仅是空军部的总司令,您也还是秘密警察盖世太保的全国领袖。”   戈林:“是的,是这样没错。”   路德维希:“那如果我被秘密警察找了麻烦,我是不是能直接来找您。”   戈林:“秘密警察来找你的麻烦……?”   这样的一个消息让戈林惊讶坏了,他可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的属下居然会去找这一位的麻烦,并且路德维希的这句话一出,自然就引起了戈林的高度重视。他让这名前途无限的,很可能再经历一场空战就能够升任为联队长的战斗机部队指挥官跟着自己到办公室来,别继续在走廊上说这样机密又敏感的事。   就这样,戈林在亲自帮路德维希把门给关上之后眉头紧锁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让我查明情况,确认的确是我的部下对你做了那么冒犯的事,我一定会让他们当着我的面来向你道歉。”   路德维希紧接着问道:“从我的屋子里把我的朋友带走,拘留盘问能不能算是冒犯我的事?”   路德维希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戈林就眯起了眼睛。虽然这位位高权重的空军总司令兼秘密警察的全国领袖还一句话都没说,他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了路德维希,他觉得这算,算是冒犯对方的事!   于是不出意外下周就得是少校亲王了的路德维希又接着说道:   “那是我和我的一位中队长的大学同学,现在在报社工作,平时也就是去前线拍拍照片写写报道。哦,波兰战役发生的时候她也给我和曼弗雷德写过报道,还给我们拍了好多好照片。我们不在的时候让她给我们看看屋子,可你的人却把她带走,还因为她给我们看房子就说她和我们都有性.关系,是性.生活不拘束者,也玷污了帝国最高贵的血统,还吓唬她要把她送去集中营!我觉得他们也不止是说说吓唬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那么做。   “她现在吓坏了,还总担心保安局的人因为她的关系进门搜过我的屋子,甚至还担心保安局给我装了窃听器,给我们道了好久的歉就不肯见我们了。您说我到哪儿再去找人这么来前线给我们写报道,还给我们拍那么多好照片呢?”   当戈林听到路德维希说起前面那段话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非常不悦又愤怒的表情的。但是当他又听到路德维希对他说起“保安局”这个词,那种不悦和愤怒又变成了忍无可忍,并在路德维希声情并茂地说完了那句疑问句后怒道:   “保安局不归我管,他们的人是安全警察,我的人是秘密警察,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   对此,路德维希并没有被吓倒,反而扛住了戈林的怒火,并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道:“可安全警察和秘密警察不是很多时候都重合的吗?名字虽然不一样,可不就是那批人吗?”   戈林:“那是以前!但他们现在有帝国中央保安局了,那是希姆莱的地盘!是他的人来找了你的麻烦!”   路德维希看起来更疑惑了,并问道:“所以他们抢了您的人,成立了一个和盖世太保的职能完全相同的地方,也能把人扔进集中营,然后他们还用您的人来找了我的麻烦?是这样吗?”   戈林:“……”   路德维希:“到底是不是这样?”   戈林:“…………” 第213章 chapter 214   愚蠢的戈林总司令在被一脸疑惑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上尉挑拨了一番之后简直怒不可遏。这位一战时期的德国王牌飞行员虽然并不善于做一位空军总司令, 但他却因为一早就投靠了纳粹党的党魁阿道夫·希特勒而在对方于1933年夺取了国家最高权力之后平步青云, 并凭借着与对方的这份特殊关系而在空军这个新的兵种开始大力建设后在空军内部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地位和权利。   即使是在纳粹党的内部,或许也只有希姆莱能够在手握的权利以及所获得的希特勒的信任上与之一拼了。   那就更不用说, 戈林虽然拥有空军, 可希姆莱也拥有人数众多的党卫军机动部队。在波兰战役结束之后, 希特勒就亲自下令把党卫军机动部队下属的“德意志”、“日耳曼尼亚”、“元首”三个团全都扩军成师级部队。除此之外, 希特勒还让希姆莱再组建“骷髅师”与“警察师”。   这可让戈林嫉妒坏了,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但是他在看到希姆莱时、以及听人说起希姆莱的时候的表情和神态早就已经出卖了他。   好在法国战役他们大获成功,又很快要成为“海狮作战计划”中最至关重要的先行军了。这让戈林的心中感到妥帖了不少。但是在经过了路德维希这位“小上尉”的挑拨,这位空军总司令兼盖世太保的全国领袖又感觉到很不愉快了。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与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希姆莱有关的种种种种, 回想起了对方到底是怎么用“帝国中央保安局”这个新成立的单位夺走了他的很多秘密警察,安全警察到底又是怎样把他的秘密警察的脸面踩在了脚下的。   当戈林把这些全都回忆了一遍之后,他就觉得……他必须得去找元首所深深信任着的希姆莱一趟了!   在戈林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党卫军的指挥部时, 才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了的路德维希又拐道去到了先前打过了照面的凯塞林元帅那里。   但是这一次,路德维希却并不再是过去“惹是生非”的了。敲门进到凯塞林元帅的办公室时的路德维希甚至能够称得上是眉头紧锁以及忧心忡忡,但在对上了凯塞林的笑容后, 他也还是露出了感情真挚的微笑。   “我还没能来得及当面祝贺您直接跳过上将升任为元帅,阁下。”   对此, 凯塞林的下一句话是:“我也还没能来得及预祝你升任为少校,施泰因亲王。但愿你没能在言语上太过冒犯我们的戈林总司令以至于弄砸了这次的晋升。”   路德维希:“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吧。”   凯塞林:“请坐吧, 亲王殿下。”   说着这句话的路德维希很快就坐到了被摆在了凯塞林办公桌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对于凯塞林,他或许是信任的。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他的这位并不直接负责他的上级。   凯塞林出生于巴伐利亚的一个普通家庭, 他身上没有许多普鲁士贵族出身的军官身上的傲慢,但是对于像路德维希这样的贵族,他又会十分尊重。和其它总是严肃又冷酷的军官相比,这位此时已经晋升为元帅的空军将领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并且炮兵出身的凯塞林虽然年纪早就已经不小了,却在进到了空军的队伍之后很快就学会了驾驶飞机,也在波兰战役和法国战役都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候都依旧坚持自己驾驶飞机去往前线,站在最前线指挥官的身边,为他们加油鼓劲。   这当然会让路德维希这样的前线军官对他心怀好感。   更不用说,凯塞林在空军部队的多个不同的职位上履行职责,他曾担任过行政总管、空军参谋长,而后又到现在的直接负责一整个航空队。那让路德维希认为,对方在空军的事务上应该是一位全能型的长官。   于是路德维希选择来找到他说出自己的疑虑。   “关于那套‘科尼克拜恩’设施,我有一些话想要和您说。”   那让在路德维希进到这间办公室后就停下了自己手上事务的凯塞林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猜到了路德维希想要对他说出的,并非对于这套设施以及德国空军的这套新的引导技术的赞赏。但他还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你请说,施泰因亲王。”   “通过无线电定向信标来引导轰炸机,并让我们的飞行员可以不受天气条件的干扰来执行轰炸任务,这件事听起来很好。但它是存在着重大隐患的。请原谅,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很不妥当,一名上尉也不应该这样干涉高层的决策,但是凯塞林元帅,我想告诉您的是,我除了是一名出色的战斗机飞行员之外,我还是一名物理学的硕士。我在柏林大学接受过很好的物理相关的教育,我也能够完完全全地理解这套设施的原理,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感到十分担忧。”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的大学老师说为你最终的选择而感到惋惜。”   当凯塞林收起脸上的笑容时,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语。而后,他就在审视了路德维希一会儿后说道:“所以你在我们的‘科尼克拜恩’设施上找到了什么样的重大隐患?”   “如果我们能够用无线电定向信标来引导我们的轰炸机,甚至是战斗机和驱逐机,那么我们的敌人也必定能够截获我们的无线电电波。一旦他们截断我们的信号,甚至放出干扰,他们就能轻易地把我们的飞行员置于危险之中。我们的飞行员必定会接收到错误的指令。这太危险了。   “那就更不用说……一旦敌人破译了我们的无线电电波,他们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们将在什么时候派出多少架飞机去到哪里执行任务。我知道这可能会需要花一些时间,但这样的事并不会比破译我们的密码难。甚至他们只要能够得到一架我们的飞机,通过上面的无线电接收装置,一切就都会变得轻而易举了。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所说的这件事太过重要了,凯塞林在听完了他的这些话之后就很快起身,并且满脸的忧虑。   凯塞林:“请原谅,施坦因亲王,先前你去见戈林总司令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他吗?”   路德维希:“是的,我没有。”   凯塞林:“可你应该告诉他的。”   路德维希:“但我只是一名上尉,虽然是一名即将晋升为少校的上尉,但这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他不会听的。他对那套‘科尼克拜恩’设施寄予的期待太高了,这会让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事实上,路德维希把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可他向来就不是一个这么“谨言慎行”的人。因此他之后又无奈笑道:   “我们的总司令能容忍自己的飞行员是鲁莽又无礼的蠢货,但他不会愿意看到飞行员在他制定的战略和战术上挑战他的权威的。由我来告诉他可能只会起到不好的作用。”   凯塞林:“但你应该知道我对戈林总司令的影响力也很有限。”   路德维希:“也许吧,但总不能装作我不知道也没有想到过这件事吧?现在,我做了点什么,我把我的这个推测告诉了您,那样我就把我的这个烦恼推给了您。”   路德维希的那句话让凯塞林简直要笑骂他了。但在那之后,这位新晋的空军元帅又收起笑容认真道:   “我会密切注意这种可能的,但是施泰因亲王,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只有在我们的空军部队真的发生问题后才有可能出手介入这件事。但我会召集这方面的专家,让他们提前研究应该怎样在现有的条件下应对这种可能的发生。”   路德维希:“这就已经很足够了。我已经能够心满意足了。帝国会感谢您的,元帅阁下。”   凯塞林:“帝国也会感谢你的,施泰因亲王。”   说完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得到了一个能够让自己感到满意的答复,路德维希这就要主动离开了。但是在起身之后,他又在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后笑道:   “在空军基地,我离开的时候就不用和您互相行元首礼了吧?”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当然。”凯塞林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并在那之后起身,将路德维希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与此同时,想好了今天一定得去找一找希姆莱麻烦的戈林也已经抵达了党卫军的指挥部,并杀到了希姆莱的办公室里,借题发挥一番,为他那“被欺负了的”手下人讨回一个公道。   “海因里希!”   愤怒中的戈林依旧还用对方的名字而不是姓来称呼自己的对头,并表示:“你能别让你的保安局因为我的属下和异性有接触就去抓人吗?我的属下都快30岁了!只要对方不是犹太人,只要他没打算和那个姑娘结婚,你们管他和什么人有性.关系?他都单身了那么多年,他能愿意和哪个姑娘有性.关系我就已经感到很高兴了!可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呢,人就已经被你们给吓跑了,你们用来恐吓那姑娘的人还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秘密警察,你让我怎么和我的部下交代?”   “你冷静一点,戈林总司令,这当中肯定存在着一些误会。”   一名正要进到希姆莱的办公室给对方送文件的党卫军队员站在办公室的门前,沉默又犹豫着。他犹豫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这样的时候把手上的那份紧急文件送进去。   当他在听到了戈林的大喊大叫之后又听到了自己的上司那按捺着情绪的,明显落在下风的声音后,这名党卫军的队员到底还是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内心挣扎后放下了打算敲门的手,并选择了向后转!   “这能有什么误会?你自己都还在你们党卫军的内部提倡‘第二婚姻’了,说要让你的队员们在婚姻外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就和她们一起生孩子,说不定你自己也已经早就有了第二、第三、甚至是第四和第五婚姻了,可你的人却要来我的空军部队插手管这些。还说那个替我部下看房子的姑娘是‘性.生活不拘束者’。怎么?和我的部下有关系的姑娘全都要送进集中营吗?海因里希,你别太过分了!”   “戈林!你别在我这里太放肆了!”   在门口打算送文件的那名党卫军队员原本还只是在向后转之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地以正常步速起步走的。可当他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害怕得不断加快脚步,仿佛生怕那些他觉得自己绝对不应该听到的话传进自己的耳朵里。也生怕那两位重量级人物朝着朝着就打开了门,并看到了依旧还在走廊里的他!   可是两人争吵的声音却依旧还在从那间办公室里冒出来,就算那名小队员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也依旧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于是小队员不禁把文件夹在了咯吱窝处,并双手一起捂着耳朵往外跑去,往楼下跑去!   “我给你三天时间,这够久了吧?你必须让我的那名部下在我发起空战之前得到足够有诚意的道歉!你得让参与做了那件事的人过来和我的部下当面道歉!我不想我的那名部下在一周后面见元首的时候心中还依旧怀着不满!”   “咚!”   着急跑下楼又双手一起捂着耳朵的小队员在冲下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因为太过紧张而左脚绊了右脚,并就这样在距离革命胜利还仅仅只有四五节楼梯的时候滚下楼去,并让那份紧急文件散落了一地。   而楼上的开门声和怒气冲冲的关门声则就在此时响起,紧接着传来的……则是属于两个人的脚步声。   哎绝望,这可真是太让人感到绝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且每天都更新很多字的这个月就结束啦!   接下去的剧情我连一章的细纲都没有……大致的方向都有,但是具体的剧情表现还没想好,也还有好多书要看。   至于八月还是不是继续日更,我其实还没有考虑清楚……   那就先把这章更出来吧,我再去继续看看我最近在看的帝国骑士人物传记!看、看会儿再接着想这个问题! 第214章 chapter 215   柏林,   帝国中央保安局,   莱茵哈德的办公室。   “四个小时前,戈林总司令亲自来到我们的党卫军指挥部, 找希姆莱先生大吵了一架, 据说原因是他认为我们帝国中央保安局动了他很喜欢的一位部下。他要希姆莱先生给他一个交代。”   “戈林总司令说的那名部下是空军部的人?还是盖世太保的人?”   在这间办公室里, 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莱茵哈德正在听自己的一位部下对在四个小时前发生的这次紧急情况进行汇报。虽说莱茵哈德的表情并没有透露出他的这层意思, 但他的确对自己的属下直到这件事发生的四小时后才让他得到这个消息而感到大为光火。   是的,像戈林和希姆莱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如果他们之间只是发生了争吵,那么照理来说,帝国中央保安局并不应该对此进行任何的解读, 他的部下甚至都不该特意过来通知他这件事。   但,那也只是“照理来说”。   照理来说,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也不应该知道希姆莱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情妇和私生子。可那个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凭借这样一个他本不该知道的秘密来威胁了莱茵哈德, 甚至以此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后患。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半月以前,那么莱茵哈德或许并不需要这样如临大敌。那时的他还拥有着希姆莱的信任,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对方也可能只是稍加责备他两句而已。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需要在希姆莱为了此来找到他之前就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只有这样, 他才能够找到应对的策略。   而后他就听到自己的那名部下回答道:   “是……是空军部的人。有一名传信员听到了争吵的全过程,但希姆莱先生随后就勒令他封口了, 我们的人大致也听到了一些,但能知道的细节却并不全面。”   “那就把你们已经了解到的事全都告诉我!”   已经感到十分着急了的莱茵哈德对于他的这名部下直到此时都依旧还在说这些废话而感到不满。他甚至感到焦虑极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起对他不利的事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在一个月之前的一次行动, 又或者说是一个决定……   在那之后,不仅那个原本很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前线主战部队指挥官的男人向他释放了威胁;他们的帝国元首也因为他的这个意图而狠狠地责备了他的顶头上司希姆莱,并勒令他们碰都不要碰他所喜爱的那位战士。   在形容那个明明拥有高贵的出身却依旧还是和他们党卫军的人混在了一起的男人时,他们的帝国元首甚至还用上“正直”一词。那可让莱茵哈德感到好笑极了,又讽刺极了。   毕竟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样的一个词套到手段如此高明的情报官的身上。   可这件事却是让莱茵哈德无法真的笑出来,因为……给他下达了这个指示的人虽然分明就是希姆莱自己,可是这位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却是在那之后就又很快在电话里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这样的事对于莱茵哈德来说虽然罕见且让他感到耻辱,却并非是他所接受不了的。   因为这样的举动正说明了希姆莱还未有发现作为下属的莱茵哈德已经知道了他的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他总会知道的,只要他再见到他的那位情妇,海薇格·波塔丝小姐,属于莱茵哈德的深重苦难就会到来。   而在希姆莱回到柏林之后,莱茵哈德就知道那根隐形的绳索已经套到了他的脖子上。这是因为希姆莱在回到柏林之后就再未找过他。   这不禁让莱茵哈德心生恐惧——已经对他产生了误会的希姆莱究竟会怎样对待他呢?——这或许就是想出了这个招数的格罗伊茨伯爵真正想令他日复一日地浸入的恐惧。   正当莱茵哈德陷入了这番焦虑甚至是恐惧感时,他的那名从进门后就一直表现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下属说道:“虽然戈林总司令没有直接说出他的那名部下的名字,但经过我们的调查,那应该是战斗机联队的一名大队长,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他很快就要升任少校了,也即将被元首阁下亲自授以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   当莱茵哈德听到“路德维希·斯泰因亲王”这个名字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又是和他一个月之前的那次行动相关的后续。   可莱茵哈德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名空有亲王头衔,却是连少校军衔都还要等到下周才能升至的空军飞行员居然能说动戈林为了这件事亲自过来一趟,并直接在党卫军的指挥部与希姆莱发生冲突!   “这么重要的事,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在一下子就理清了这件事中的几个关键点之后,莱茵哈德终于起身向他的那名部下发出了已经隐忍了很久的,愤怒的质问。   而后,他的那名部下就表现出了甚至有些反常的畏惧。那人低着头,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不要太过颤抖,并说道:“因为……因为我们为了弄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花费了很长时间。”   几乎就是在莱茵哈德的那名部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莱茵哈德办公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而站在了门口的那个人,则正是这次报告中的主角——希姆莱。   “你就不要太过难为他了,莱茵哈德局长。他会来得这么晚,是因为我的命令。”说着,希姆莱走了进来,并在站到了对方的身后时甚至是用可以称得上是轻柔的语气说道:“我让他等我一起过来。”   那名被迫着做出了几乎能称得上是背叛之举的保安局安全警察在听到了希姆莱的声音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甚至……甚至在还未真正用眼睛看到对方的时候就几乎已经不敢睁开眼睛了。   而后那人便听到了希姆莱瞬时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声音之后迈出了僵硬的步子。   是的,希姆莱对他说:“你可以下去了。记得把门关上。”   直到那个畏惧他们已然到了失态这一地步的保安局队员走出这间办公室,并带上门,希姆莱才姿态随意地绕到了办公桌的后面,并直接坐到了莱茵哈德的座椅上。   “请原谅,我的保安局局长。因为你的手中握着我的一些秘密,还向我发出了威胁,所以我原本并不想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来惊动你的。但是戈林总司令一定要问我讨个交代,所以我只能来你这里走一趟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希姆莱还似乎心情不错地拿起莱茵哈德桌子上摆放着的那几份文件看了起来,可是他脸上的笑意却是在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淡了下来。   “我让你出任保安局局长这个职位,的确是想让你把对帝国存有异心的人的秘密全都牢牢地握在我们的手里。”   说着,希姆莱手里拿着的那份文件被他猛然捏紧,而原本挺括的纸张被捏紧后所发出的声音听在莱茵哈德的耳朵里,那就好像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在收紧时所发出的嘎吱声。但这个过程却并未持续很久。因为……希姆莱很快就在扔下那份文件后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但你探寻秘密的对象里不应该也有我!”   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原本还在继续犹豫着,也根本不知道应当如何以一种更恰当的方式和对方提起这件事的莱茵哈德再也无法只是保持沉默了。他将整件事和盘托出,并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告诉了他的这位顶头上司。   ——虽然这就意味着他在与绿眼睛贵族的那次争斗中,已经完完全全地输给了明明身在法国前线,并且还处在被动中的那个人。   并且这也就代表着他向希姆莱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果不其然,希姆莱并没有在听完了他的这套说辞后就简简单单地原谅了他。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危险感的男人甚至还在听完了他的解释之后用一种仿佛从未有真正认识他的目光来打量着他。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莱茵哈德低着头,不敢回答。   因而,希姆莱又继续说道:“这意味着你在告诉我,你认为我的那个野心勃勃的侄子比你更适合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的这个位置。看起来你可能还是不明白,对于我来说,部下的无能和不忠诚实际是不相上下的罪责。格罗伊茨伯爵是不是真的对我不忠诚我还不能够确定,在我看来他或许只是在某些方面不足够忠诚。但是你,我的保安局局长,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个身处要职却无能的男人了。你的能力和你的职位显然是不相匹配的。”   说完,希姆莱就起身,并向着门口走去,但就在他打开了房门的时候,他又转头对莱茵哈德说道:“对了,戈林总司令给出的期限是三天。希望你能在这三天时间里就和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达成和解,别让人再为了同样的事再在元首阁下的面前说些我不希望听到的话了。” 第215章 chapter 216   路德维希:“我从空军部出来的时候, 戈林总司令就跟我说了, 说保安局的人会给我交代的,应该就是在这几天里了吧。”   曼弗雷德:“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找点借口, 说要等到元首阁下亲自给你授勋之前再来给你交代。那样他们就会有一点点最后其实等不到你回来的机会了。”   这是在艾伯赫特家楼下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 路德维希才在自己的两位好友面前把自己的丰功伟绩给炫耀了一番, 就遭到了好友兼属下曼弗雷德给泼出的一盆冷水。然而当坐在对面的艾伯赫特都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了, 路德维希也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曼弗雷德时,这个不善察言观色的乐天派还无知无觉地吃了一口蛋糕,并在又和路德维希的视线对上之后很闹不明白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我们三天后就得去前线报道了,但是元首阁下要到一周后才会给你授勋,万一一不小心在这四天时间里出了什么事呢?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眼见着路德维希依旧还在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甚至那眼神中还透露着不悦,手里拿着杯子的曼弗雷德在愣愣地喝了一口茶后说道:“难道不是你说的吗?虽然我们的心中要有足够强烈的,幸存下去的信念, 但我们在前线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的!所以我们……”   “你可以闭嘴了,曼弗雷德。”   说完这句,路德维希又再次把视线放回到了艾伯赫特的身上, 并在调整好了表情后接着他早已打好了腹稿的炫耀:   “然后我就在今天的一大早,六点五十分的时候接到了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打来的电话。他说要当面向我致歉, 问我什么时候能有空。”   这下不光曼弗雷德感到惊悚了,就连艾伯赫特也有了那么一些的惊讶, 并在曼弗雷德又要说出那些破坏气氛的话语之前就拦下对方,并问道: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哦,我说我就要回前线去了, 最近几天挺忙的,但我再忙也会抽时间出来见他的。至于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有时间见他,我会打电话通知他的。最后我还让他别担心,我一定会在去前线之前见他一面的,否则我就会把我想要对元首阁下和戈林总司令说的话都写下来,交给我的战友。万一我在授勋之前不幸牺牲,他们会在为我代领勋章的时候把这些交给元首阁下和戈林总司令的。”   听到这些,艾伯赫特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且曼弗雷德也到底是再次被好友的这种聪慧而折服了!并不光毫不吝惜起自己的赞赏,还要向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承认自己没有低估保安局的坏,而是低估了好友的聪明!   听着那些话语,路德维希总算觉得舒服多了,并又转向艾伯赫特地问道:   “怎么样,到时候要不要一起来?要不要把雪涅也一起叫过来?还是我们干脆就让那家伙亲自去到雪涅的报社?你快来帮着一起想一想。”   可是没曾想,艾伯赫特却是说出了让路德维希感到扫兴的话:“我认为……让莱茵哈德知道我们几个都不是他能随意惹到的就可以了,至于当面道歉,其实这件事没有什么必要。”   这下,不光是路德维希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曼弗雷德也对艾伯赫特发出了嘘声。   但艾伯赫特倒是并不在意,反而在任由自己的两位好友嘘了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很多事不是感到过瘾了就好。从长远来看,我们的目的应该是让保安局下次再想要对我们出手的时候带着顾虑,而不是送给他们一个找机会对付我们的理由。一旦被他们记恨上,这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可对于艾伯赫特的这句话,路德维希却是显然心不在焉,又或者说他根本不乐意听,他甚至还用嘴型模仿了艾伯赫特的最后一句话,并在那之后很不满地说道:   “那他们在出手之前就也应该好好想一想,这会不会让我们记恨上他们,这是不是也送给了我们一个找机会对付他们的理由!”   艾伯赫特:“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就是做这种事的。”   路德维希显然也是认同了艾伯赫特的这一说法,却又不愿意承认,于是他表现出了一种心不在焉。然后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件应该也很重要的事。路德维希看着难得回到了柏林,还被他们约在了自家楼下的咖啡馆,却依旧形单影只的老友,疑惑地问道:   “雪涅呢?她怎么没有也一起过来?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当路德维希这么问道的时候,曼弗雷德也恍然大悟,并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艾伯赫特。   这让艾伯赫特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后就向对面的两位友人解释道:   “最近社里很忙,雪涅为了赶一份稿子,昨天晚上睡得很晚。”   可这显然说服不了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并且两人还都在疑惑了一会儿后发出了各自的质疑。   路德维希所说的是:“不对啊,雪涅在过去有好几次都和我提到过晚睡让她的工作一点效率都没有,还总是让她在第二天感到很没精神。所以如果稿子写不完,她最晚也会在午夜之前睡下去,然后睡个三四个小时或者是四五个小时起来继续工作。”   曼弗雷德则看了看手表,并说道:“而且现在也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她就算早上五点才睡下去,睡到现在也应该已经精神饱满了吧?”   在交换了彼此的疑惑之后,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先是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又一起质询般地看向艾伯赫特。   可是艾伯赫特却给不出一个能让十分了解他也十分了解林雪涅的两人感到满意的回答!   就在艾伯赫特想了一会儿后说出“她今天早上起来过了,但是中午之后又睡下去了”这么一个回答的时候,曼弗雷德已经在自家长官的示意下起身,并跑去咖啡馆内的电话那儿,打算再打一个电话去艾伯赫特的家了!   十分照顾恋人的艾伯赫特又怎么会看着曼弗雷德拨出电话!他很快起身,但就在他走过去要拦住曼弗雷德的时候,咖啡馆的门被再一次地推开。   而走进咖啡馆的人,则正是先前他们谈论的对象,林雪涅。   今天的林雪涅难得地没有穿上了完完全全的平底鞋,穿得也十分舒适素雅,连一点点配饰都没有戴。并且,或许是因为急于出来,又或许是因为她要来见的都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了,因此她只是画了个眉毛,连口红都没涂,那就更别说提升气色的腮红了。   可虽然如此,今天的她却看起来漂亮极了。那并不是一种一眼看到就跃入心里的,惊心动魄的美感,却是让人在一眼看到之后就觉得不那么想挪开眼了。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并不是那么显眼的,极为自然的红晕,眼睛里都仿佛有着一汪水一般,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慵懒之中又不失淡雅的感觉。   那让回来之后都还没有来得及见她一次的曼弗雷德直接都有些看愣了。而艾伯赫特则更是很快放下了他先前还在和曼弗雷德争抢着的电话,并很快走向林雪涅,在牵起她手的同时还不动声色地搂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小声说起话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再多睡一会儿的吗?”   “我刚刚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就约你在楼下见。我应该没有下来得太迟?”   说着,林雪涅就把目光放到了就站在眼前的曼弗雷德的身上,并很高兴地和这个多年前两人第一次见到时还要和她搭讪的家伙拥抱了一下。   曼弗雷德显然是在愣了愣之后才又很高兴地也抱住了林雪涅,并在松开她之后很快说道:   “你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雪涅。”   说着,曼弗雷德还要怼艾伯赫特挤眉弄眼一番,然后三人一起走去他们先前坐着的那个私密性很强的位置,也走向被他们单独留在了那里的少校亲王路德维希。   背对着门口的路德维希本来还打算就坐在那里等着自己他们的曼弗雷德中队长和格罗伊茨中校分出个胜负的,但很快,他就在听到曼弗雷德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之后转过身去,并看到了一个和他前一次见到时明明很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的林雪涅。   正当路德维希想要从林雪涅的身上找到那种变化具体表现在哪里的时候,林雪涅已经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   “下午好,路德维希。”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也给了路德维希一个拥抱,但却是在路德维希回过神来之前就很快结束了这个原本也很轻的拥抱,并被艾伯赫特带着坐到了他旁边的那个位置。林雪涅坐到这个长的沙发椅上的时候动作其实很慢,但是却不见过分的勉强。这是因为艾伯赫特在她要坐下去之前就搂住了她,并带着她坐了下来。   那其实让林雪涅感到有那么一点尴尬,但她却还是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这份尴尬,并在看向艾伯赫特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了带着一点点谢意的……责怪!   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去找一找自己的那些女友的曼弗雷德把这些看在眼里,又只能把嫉妒留在心里。并且……为了把那份小小的妒忌藏得更好一些,他还一本正经地代替路德维希开口说道:   “我们刚刚说到路德维希去帮你找保安局的麻烦了。”   而林雪涅才听到这一句话就惊讶得不行,并连忙问道:“路德维希……去找保安局的麻烦了?”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不禁看向路德维希,眼睛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心,并似乎还想从路德维希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嗯……我是去找他们的麻烦了,不过不是我自己去的。”   闻言,林雪涅又马上问道:“那他们知道这是你做的了吗?”   对于林雪涅的这个问题,路德维希当然是应该给出肯定的答案的,可他却分明感受到了林雪涅此时真正想听到的,其实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于是路德维希没由来地一阵心虚,并稍稍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可就是那么一小会儿,曼弗雷德就抢先说道:“当然知道,他还要让保安局的局长亲自来给你道歉呢!”   针对于曼弗雷德的这句补充,林雪涅虽然自己也早已经和对方做了相似的事,却依旧还是带着再明显不过的不赞同,甚至可以说是责备,并脱口而出道:“你疯了吗!”   路德维希:“……”   在林雪涅说出这句话之后,艾伯赫特一下就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了,虽然之后他很快掩饰过去了,但那依旧还是让路德维希感到更糟心了,并在曼弗雷德发出了“哇喔”一声之后试图与林雪涅进行争辩。   路德维希:“我怎么疯了?你应该觉得他们疯了才对!”   林雪涅:“道歉有用吗?你在幼儿园的时候和别的男孩子打架打输了去告诉老师,老师让对方和你道歉之后他还不是会在背地里偷偷打你!而且你越让人给你道歉,他们打你打得越狠!”   路德维希:“……”   好容易才掩饰过去了的艾伯赫特又是一个没能忍住地笑了起来,并在那之后很是认同地说道:“基本上,雪涅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但她解释得比我生动多了。”   对此,路德维希出离愤怒了,并表示:“我念书的时候和人打架从没输过!”   而后路德维希就仿佛才反应过来地说道:“你不也在巴黎遇到元首阁下的时候去向他告了保安局的状了吗,记者小姐?你打算怎么解释你做出的这种举动?”   被教路德维希做人时被反捅一刀的林雪涅愣了愣,而后她就反应很快地说道:“我找的元首阁下靠谱啊,他又不会在找人麻烦的时候说他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我!他肯定会说他这是爱护自己的部下啊!你呢?你又是通过谁去给保安局找了麻烦?”   嗯……林雪涅的这一刀就捅他们空军部就捅得很深了。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说服了的曼弗雷德一时间陷入了和好友路德维希同样的沉默,并很不自在地在对方说出回答时一本正经地点头。   那么,路德维希的回答是:“嗯,这是个秘密,我们不能告诉你的。” 第216章 chapter 217   “嗯, 这是个秘密, 我们不能告诉你的。”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回答,以至于曼弗雷德在路德维希把这句话说了一遍之后又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也重复了一遍。可他才又一次地故作高深地点头之后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问题!随即曼弗雷德的表情从高深变得惊骇!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了, 以至于在场的三人都以为他可能要因为过度受惊而直接跳起来了!   “等一等!雪涅向我们的……”曼弗雷德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也都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于是原本还坐得直挺挺的曼弗雷德只得在用眼睛侦查完了四周的敌情后缩缩地猫下腰来, 并很轻很轻地接着说道:“雪涅向我们的帝国元首告了保安局的状……?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完了这句话的曼弗雷德开始在四人之中寻找和他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但是当他深吸一口气并且用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好几圈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某个真相!   ——“这里就我不知道这件事的吗……?”   一开始的时候,曼弗雷德还是用说着惊天大秘密一样的声音压着嗓子这么说着的。可后来,当他发现自己说的根本就是事实的时候, 他对于好友们居然集体舍弃他的这一真相感到无比震惊!曼弗雷德先是看向艾伯赫特,又是近乎眼睛发直地看着昨天还住在他家的好友路德维希,却只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逃避!   于是曼弗雷德再次大声地说道:“这里就我……”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次, 曼弗雷德用的是极为肯定又震惊的语气和语调,却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因为他的大嗓门而被路德维希眼明手快地一下捂住了嘴。可即便如此, 他们的这个原本并不怎么能让人注意到的位置也还是得到了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的注视!   “曼弗雷德!你能稳重一点吗!”   路德维希不顾曼弗雷德的挣扎,把他的嘴给捂了好一会儿后才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可是曼弗雷德虽然被制服了, 也因为路德维希的这句话而停止了挣扎,却还是依旧顽强地用不屈的目光向路德维希发出抗议!   这种委屈的感觉实在是太让坐在对面的林雪涅发自内心地觉得过意不去了, 于是她只好问道:   “所以……你没告诉曼弗雷德……?”   “你跟我说了这件事能让他知道吗!”路德维希好容易以眼神和肢体语言说服了曼弗雷德别在这种地方那么大惊小怪的,而后他才反过来对林雪涅说道:“我以为我是在替你保守秘密!”   “好……好吧,谢谢你。是我疏忽了……”   眼见着自己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还要遭到路德维希的怒瞪, 林雪涅连忙检讨了自己不足够热情的态度,并又再次满怀感情地说道:“谢谢!谢谢!真的谢谢!”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林雪涅实在是太可爱了,坐在她身旁的把不动声色地搂着她腰的艾伯赫特揽住了她的肩膀,并还吻了吻她的眼睛。事实上,他最想吻的是恋人的嘴唇,只不过现在他们的对面还坐着两位相识了多年的好友,他既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女孩被人亲吻的样子,也确信林雪涅也不喜欢这样,因而他也只能更克制自己一些了。   艾伯赫特在林雪涅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后又松开了她,并说道:   “刚刚你还没来的时候,路德维希刚好和我们说到他已经接到通知,会在下周授勋的时候晋升到少校。”   而后,在林雪涅还没能来得及向路德维希说出恭喜以及祝贺的时候,曼弗雷德又很快补充道:“对,路德维希觉得反正他晋升少校的事已经很稳了,等到下一次晋升还要好久,所以他才这么……这么让我们空军部的上级去找保安局的麻烦的。他觉得反正到时候我们空军部的人也都已经得差不多忘记这件事了。而且我们的总司令和党卫军的关系本来也就不好,白给人送一次去希姆莱那里找茬的机会,指不定我们的上级还会很高兴呢。”   眼见着曼弗雷德还要就这个问题扯出好远,路德维希连忙拦住对方,并说道:“我们还有两天就要出发去前线了。”   路德维希并没有选择用上更温和一点的字眼,比如说“归队”,而使用上了“出发去前线”这样的词,并在那之后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因为先头部队已经执行了好几次任务了。只是不同队伍加入战斗的时间会有一点不同。我和曼弗雷德是在两天后出发,所以……在那之前,我们特意来聚一聚。但是也只能一起喝个咖啡了,因为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要住进基地里了,九点以后也不能外出了……”   原本这还是一场气氛轻松的,友人间的聚会,但是当路德维希说出这些,四人间的气氛又变得有些伤感起来。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原本也并不想弄成这样的路德维希又调侃起了艾伯赫特。   路德维希:“你很快就会发现一下子有了四周的假期其实是很让人懊恼的事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中校。因为等你的假期结束的时候,我说不定已经因为战功升到空军中校了。”   艾伯赫特:“我等着。但你也不用为了这个太搏命了,毕竟我也很可能很快就又升到上校了。我是在挪威战役之后被升任成中校的,在法国战役的时候我也有军功,只不过考虑到时间隔得太近了,我的上级不太赞成这么快就让我再次晋升。”   路德维希:“噢……那你的上级打算什么时候再给你写晋升推荐呢,陆军部的中校阁下?”   艾伯赫特:“等到我们警卫旗队从摩托化步兵团扩军成摩托化步兵旅的时候吧,你知道的,施泰因少校,我们陆军和你们空军不太一样,不需要完全借助战功才能晋升。”   当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在刚才的对话中和他交锋数次的路德维希也哼哼哼哼地笑起来,两人之间就好像又较起劲来。虽然他们都是笑着的,但旁边的人就是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在林雪涅看来这可真的是很让人捧腹的情景,但看在曼弗雷德的眼里,那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明明比路德维希先一步入门,还在路德维希第一次开滑翔机的时候手把手地教了他的小可怜曼弗雷德感到委屈极了,他一边舔着甜品勺一边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们两个校官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小尉官的心情吗?我加入空军的时候可没比你们两个参军的时候晚多少,可我到现在都还是个中尉呢!”   在那之后,林雪涅也仿佛是为了支援曼弗雷德而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平民呢,曼弗雷德我们别理他们这两个校官。”   这样一来,大家才都又笑了起来。在又叫了几块蛋糕也往茶壶里加了好几次水之后,聊了许多的四人才总算在傍晚就要来临时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这次聚会。   而后,下次见面时就会在空军飞行员的军服上加上少校肩章的路德维希就和曼弗雷德一起向他们的两位友人告别了。当四人一起走到了咖啡馆的门口,并进行临行前的告别时,林雪涅到底还是不禁问道:   “你们……是要去不列颠吗?”   那让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愣了愣,并且后者在得到了自己长官的允许后才带着些许的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已经差不多要开始宣传了吗?”   “还没有,但是这个时候走,你们总不能是去瑞典吧?除了不列颠,也没别的地方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笑了,而性格更为开朗的曼弗雷德还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并说道:“也对……这时候,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说着,曼弗雷德还又看向就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位从上大学起就几乎没再和他分开过的好友,并用拳头敲了敲已经是他长官好久了的路德维希的胸口,而后路德维希也给了他一下,两人开始你一下我一下的。   眼见着两人就要在咖啡馆的门口打闹起来,林雪涅不禁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带着无限的感慨微笑起来说道:“要小心。要很小心很小心。”   “我们会的。”   曼弗雷德才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就惊讶地发现向来都在情绪的表达上较为内敛的林雪涅已经上前一步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样的一个拥抱实在是来的有些突然,甚至让曼弗雷德感到惊讶,那显然让这个有着出色的外表,又很善于讨女孩子喜欢的家伙在愣了好久之后才动作迟缓地也抱住了林雪涅,并在笑出来之后拍了拍林雪涅的背道:   “好了好了,别那么担心我们。我们可都已经是很厉害的王牌飞行员了。我们可能等再过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就回来了。”   听着这句话语,不列颠空战的惨烈画面仿佛就在林雪涅的眼前浮现,那让她一下就红了眼睛,虽然强忍着泪水,却还是没能成功地抑制住那样的情绪。于是林雪涅只能让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儿。   她的这一反应虽然有些反常,却依旧还是人之常情,于是曼弗雷德只是不断地说出安慰的话语,让她不要担心。那让林雪涅又重新笑了起来,并在感觉自己看起来应该没那么糟糕了之后才松开了对方,并假借整理自己的头发而低下了头,不让站在她面前的两人看到她的眼睛。   很快,曼弗雷德就去拥抱艾伯赫特了,而在十五岁的那年就已经认识了林雪涅的路德维希则在走到她的面前时说道:   “别那么担心,情况真的没那么糟糕,我也会把曼弗雷德带回来的。”   当路德维希说道“我也会把曼弗雷德带回来”的时候,正在一旁和艾伯赫特好好道别的曼弗雷德十分不满地回过头来,并在对路德维希做出了一个凶悍的表情之后强调起了自己的绝佳技术。   这让离别前的伤感被冲淡了不少,也让路德维希在带着笑意回过头来的时候对林雪涅说道:   “你也打算给我一个离别前拥抱吗,雪涅小姐?”   “当然。”说着,林雪涅就走上前一步,并在拥抱了路德维希的时候说道:“虽然这种事肯定轮不到我提醒,但是……我记得你们驾驶的那种机型,bf-109的油箱并不是很大。飞去英吉利海峡的时候,要注意油量。”   “我会记得提醒我的部下的。但你们真的不用太担心我们,等到天气转冷之前,我们就应该能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的路德维希又转向艾伯赫特,并给了他的这位好友一个临别前的拥抱,在那之后,他又和艾伯赫特往彼此的肩膀上捶了捶拳头,并和曼弗雷德一起,向林雪涅和艾伯赫特边挥着手边向着远处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时的身影,林雪涅在被艾伯赫特牵起手往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又不禁落下了眼泪。那让艾伯赫特在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之后轻声向她问道:   “怎么了?”   林雪涅的回答是:“没什么,我只是……很担心他们。”   说着,林雪涅又转头看了一眼,可此时她已经看不见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两人的身影了。林雪涅的这一举动让艾伯赫特在沉默了片刻后问道:“这一战,并不顺利?”   林雪涅:“不是很顺利。而且会死很多人。”   与此同时,已经走远了的曼弗雷德在碰到了刚刚被林雪涅靠着的地方时摸到了一点湿意,却只是在感到一阵古怪后就摇了摇头,并未多想地和路德维希一起上车了。   很多人都知晓始于1942年夏季的那场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是二战史上的一大转折点。   但或许并没有那么多的人知道,从1940年的7月10日正式开始的不列颠空战实际也是二战史上的又一大转折点。英国正是通过这场世界战史上还从未有过的空前战役,把德国从势如破竹的闪电战中拖到了相对平稳的持久战。   为了替德国陆军登陆英国本土的“海狮作战计划”创造出先决条件,在陆军部和海军部还在就他们应该如何横渡英吉利海峡,又应该选取哪个地方作为他们的登陆地点而争论不休的时候,德国空军就已经将数以千计的各式战机派往不列颠。   在这场史诗般的空战开始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要不了几个月,英国就会彻底屈服在第三帝国的强大武力之下。   毕竟,在如今的欧洲大陆上,人们已经找不到一支可以和德国的陆军队伍相抗衡的陆军队伍了,而第三帝国的空中力量又比英国的皇家空军还要更为强大。   可就好像德国陆军在法国战役中总是只凭借着人数很少的精锐部队就完完全全地挫败了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于自身的盟军队伍那样,战争从来就不是凭借敌我势力之悬殊就能够估测战果的。   无数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不列颠的上空,消失在通往不列颠的英吉利海峡间。无论是德国空军,还是英国皇家空军,他们都在这场战争中付出了很多很多。   当这场战役结束的时候,当那些经历了这场战役的幸存者们又回到了亲人与朋友的身边时,被留在了后方的人们会发现不列颠空战已经令那些归来者们的内心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如果说那些信奉上帝的德国空军飞行员在此之前一直都认为“上帝会将最后的胜利带给德国人”,“第三帝国的所作所为都是上帝的指引”,那么……在这一场战役后,参加过不列颠空战的这些人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再也不会了。   而在那场战争中被改变的东西,还远不止这些,远不止。   一名还不满二十岁的战斗机飞行员在他的家书中写到:   【妈妈,我现在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了。狂风吹打着海峡沿岸,但我会幸存下来的。】 第217章 chapter 218   1940年9月27日,   海峡前线,   jg-26战斗机联队驻地。   这是在一间被拉上了窗帘,从而显得十分昏暗的休息室, 里面有着两张单人床, 以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它是jg-26战斗机联队第三大队的指挥官在繁忙的战事中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   现在, 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就躺在这里。   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待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前一天的晚上执行了什么作战任务。   事实上, 他生病了。   其实在前一天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已经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了。那或许是因为英吉利海峡上空的空气太过冰冷了,他感到自己有些发热,但在那时候他还对那些根本不在意的,他还皱着眉头扛了扛又继续执行了一次任务。但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重感冒就几乎击倒了他。   当路德维希的副官发现他已经发烧到了39度时, 对方当然是劝说他留在驻地好好休息的。但那名副官却是没能够成功劝服路德维希,直至队里的人把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曼弗雷德也给喊了过来,这位与路德维希相识多年的好友才说服了他在休息室里好好躺哪怕一个上午。   但或许是因为此时路德维希心里头装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当他得了重感冒,又被过高的体温折腾得思维迟钝的时候,他竟是不能够安稳地好好睡着。   最后, 他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决定起来,并去到作战室里通过无线电弄清楚最近的空战进展。   当然, 按照曼弗雷德的话来说,路德维希的这番举动简直毫无意义, 因为——能有什么进展呢?不过是我方被英国皇家空军打下来多少架轰炸机、俯冲式轰炸机、驱逐机和战斗机,又或者是英国皇家空军被我方打下来多少架战斗机。   想到这里,路德维希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与英国皇家空军在不列颠以及英吉利海峡上空的这场角逐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了, 可他们却显然已经慢慢忘记了他们开始这场空战的最初目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想要为登陆大不列颠的“海狮作战计划”扫清障碍。但事实上,无论是海军部还是陆军部都不认为这项作战计划在现阶段真的能够成功,因此他们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德军的登陆点上争吵不休。   海军部想要把陆军以及他们的装备运送到一个对于他们来说跨越海峡难度最小的地点——北弗兰角和威特岛西端之间的位置。   陆军部则希望海军部能够把他们运送到最利于打登陆战的地方——从多佛尔到波特兰以西的大片海岸。   可是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最终就只得由希特勒点出了一个折中的位置。   但正因为如此,使得海军部与陆军部全都无法对这一登陆地点感到满意,他们只得把责任更多地推到空军部的身上。   可实际上,从那个时候起,海军部和陆军部的心里就都已经明白他们的这次作战计划是无法成功实行的了。只是他们没能有勇气把心里的话告诉希特勒。于是他们就只能期待地看着戈林。   但是第三帝国的这唯一一个正在前线与敌人进行激烈交火的军种却也没能够在指定的时间内毁灭英国的空军力量。他们甚至因为错误的作战计划以及不够坚定不移的作战目标而赢得在英吉利海峡和不列颠的上空的绝对制空权。   直至十天前,第三帝国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终于下达了将海狮作战计划中的最早登陆时间延期至来年春季的决定。   这是因为……海峡上空的天气情况已经不再适合作战了。它变得极其糟糕,并在十月即将到来的时候还是出现越来越多的大雾天。   于是原本的“闪电战”进入到了英德两国的空军开始彼此消耗其有生力量的苦战。   这场战争的残酷是这些德国的年轻飞行员们在出征前所未有想过的。在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曾效力过的jg-52战斗机联队,他们仅在一天的时间里就损失了一位大队长,以及那个大队的全部三名中队长。   那四名飞行员全部都阵亡了。   “上午好。”   当路德维希走进作战室的时候,他故作轻松地和已经待在那里的几名战术军官打了个招呼。但是他苍白的脸色,以及不如平时有力稳健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施泰因亲王,我们以为你起码会休息到今天下午。”   “我只是来作战室听听作战情况。”或许是因为看到那名和他说话的战术军官在拿下了耳麦之后大有要起身把他赶回休息室的驾驶,路德维希不得不继续说道:“拜托,我的三个中队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作为他们的指挥官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是路德维希的这句话却只是打消了对方直接上前把他请出去的念头,却未能完完全全地说服对方。但施泰因亲王殿下向来也不是一个需要别人的同意才会再接着向前一步的人。因此,他在对方还在用那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就抢先一步地走到了一个空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并拿起那个座位上的耳麦。   “坐下吧。”眼见着那名战术军官还对他有些不依不饶的,路德维希不禁说道:“坐在这里听战报难道不也是一种静养吗?”   说到后来,路德维希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军衔来压过对方一头,并为自己换来了两个多小时的清净。不得不说,在繁忙又紧张的作战室里待着是真的比躺在休息室里更让路德维希感到自在,并且时间也不会过得那么那么的慢,仿佛连等待部下们安全归来或是击落敌军战机的消息都能让他等到地老天荒。   直到时间已近下午一点,赖在了作战室里迟迟不肯离开的路德维希才在联队里的另外一名大队长的劝说下去吃午饭。但那也没花费路德维希多少时间,但就在那名和他一起共进了午餐的同级军官打算在回去的那一路上劝说他再回到休息室睡一会儿却屡屡未有成功的时候,走廊上两名下级士官之间的交谈却是吸引了路德维希的注意力。   “卢卡和我们的最后一次联络是告诉我们他已经回到法国境内准备降落了,然后他就再没有消息了。他失踪了。但是又有人说他们在和卢卡分开的时候明明看着他往德文郡的方向飞去了。”   听到了这样的小声交谈,路德维希很快走了过去。那两名正在交谈的下级士官中的一名在看到了他之后马上向他立正行礼。   但路德维希却并没有在向他们点头之后就从他们的面前走过,而是在看了看那名他从未在联队中见过的那名下级士官的军服式样后问道:   “你是轰炸机部队的?”   “是的,长官!”   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先前和他一起交谈着的那名jg-26战斗机联队的下级士官着急了起来,并马上解释道:“报告长官,这是我的弟弟,他所在的驻地离这里不远,就在休息的间歇过来看看我!”   路德维希再那名更为年长的下级士官对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点了点头。事实上,高烧未退的路德维希并没有能够很好地反应过来对方对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的他也仅能够听进一些他所感兴趣的内容。   因此,他直接对那名轰炸机部队的飞行员说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就这样,路德维希带走了那名还一脸稚气的轰炸机飞行员,留下了那名一脸担心的兄长。而对路德维希还算有些了解的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则安抚道:   “别担心,施泰因亲王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去责罚别人联队里的飞行员的。他肯定是真的有话要问你的弟弟。”   说着,已经劝了路德维希好一会儿的这名上尉大队长就再没有把自己宝贵的昼间时间继续花在这名发着高烧的同僚身上,转而把他的军帽重新戴上,并再次去往机场,开始他在今天白天的下一次作战任务。   而在被路德维希就近征用的那间房间里,一场对话则正展开着。   “也就是说,你们中队里的一名落了单的飞行员失踪了,但是他在降落前就已经和中队里报了平安,说他已经回到法国境内了,是这样吗?”   “对。”   “而且有和他在当天一起执行了任务的飞行员声称曾见到他往英国德文郡的方向飞过去了是吗?”   “是的,长官。”   “可如果从泰晤士河口出发,返回法国和去到德文郡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方向。”   “是的。”   当路德维希向那名下级士官问出了这三个问题并得到了回答之后,他陷入了沉思。但在同时,他又不忘观察那名飞行员的神情。因此他又问道:   “你似乎在犹豫,士兵。为什么?”   虽说路德维希对于他的态度一直是能够称得上和善的,但他到底是一名空军少校,身上也带着一种让人很有疏离感的等级压制的感觉,这让轰炸机部队的这名下级士官没能轻易就说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   “我能看出你们遇到了问题,也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你可以在面对我的时候选择保持沉默,但你如果还想再等来一个愿意听你说出这些的,和我同级别的空军军官,那就很不容易了。”   路德维希的这句话语让眼前的这名下级士官打消了顾虑,并鼓起勇气说道:   “这已经不是我们在这个月里遇到的第一件奇怪的事了,少校阁下。很多时候我们跟着设备的引导去到了机场、港口、或者是某座我们需要轰炸的大城市,可最终我们看到的却是一座村庄或者是无尽的农田!但我们只能选择执行任务,把弹药扔在那里!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飞去哪儿把那些炸弹都丢下!”   听着这些话语,路德维希再没能直着腰板坐在那里,并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支撑那般地靠在了椅背上……   可还不等路德维希再问出些什么,就已经有人高喊着他的名字并从走廊的另外一端走来。那人仿佛得到了什么人的指引,并一路快步走向了这间房间。   “把你的全名,你所在的队伍全都写给我,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来找你。”   当路德维希把手头的速记本翻开到空白的那一页,并同铅笔一起推给那名下级士官的时候,在走廊上高喊着他名字的那人已经连敲门都来不及就推门而入了。   在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路德维希以及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的下级士官,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见状,路德维希很快就在拿回了自己的速记本,并念出了一遍对方的全名以及所属部队的具体信息后让对方自行离开。   当这间屋子的门被再次关上,那名有着强悍外表的飞行员才流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那是曼弗雷德所在中队的一名士官。他再不犹豫地走到了路德维希的身边,并用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   “施泰因亲王,曼弗雷德中尉……他在执行完任务后返程的路上发动机出现故障。他的僚机飞行员说看到他掉进了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浪了一天……回来洗白白之后好晚才开始写,原本想写个三千字就去睡的……然而三千字能写出个球球…… 第218章 chapter 219   【那时候我们距离泰晤士河河口的距离太近了, 曼弗雷德中尉不愿在海上跳伞, 那样会有很大的被俘风险,所以一直到最后他都在努力找回对战机的控制……他想要把飞机驶出那一带。当时和他同在一个编队的僚机飞行员说他在战机坠海之前打开了机舱, 但并不确定他是否逃出来了。】   “还有谁见过曼弗雷德中尉吗?救援飞机呢!他们那里有没有曼弗雷德中尉的消息!或者英国人通知战俘名单的电台呢!有谁在那里听到过曼弗雷德中尉的名字了吗!”   从作战室一路到驻地的机场, 面色苍白脚步不稳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暴躁地问出了这些问题。在最开始的时候, 他还只是拦下一些与他相熟的面孔, 可当所有人都给出他否定的回答后,他开始向每一个刚刚从前线执行完任务回来的飞行员问出那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有谁见到过曼弗雷德中尉?有谁听说过曼弗雷德中尉的最新消息!】   当他以少校的身份命令驻地马上派出救援飞机在海上寻找他的多年好友时,任是谁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除了愤怒之外的那种绝望。当他在说出那样的命令或者说是要求的时候,理智尚存的那些负责海空救援的军官们都躲闪起了路德维希的目光。   他们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一名生死未卜的中队长,就胡乱地派出同样也是英国皇家空军的打击目标的救援飞机呢?   “我感到很抱歉, 施泰因亲王。可是……我们的救援飞机是英国的战机优先攻击的目标。所以……如果得不到数量足够多的战斗机编队的护航,我们是没法把救援飞机派去泰晤士河河口的。风险太大了!”   一名负责海空救援的军官说出了这番话语,也在这样的时候向几乎已然失去了理智的路德维希道明了缘由。   那让路德维希沉默着看了他好一会儿, 而后就不发一言地转身走向了机场的停机坪。   “地勤!给我准备好我的座机!”   “施泰因亲王!”   “施泰因亲王!”   “您生病了!”   “您今天不能升空作战的!”   地勤并不知道路德维希还发着高烧,在接到命令之后就很快为他的座机进行升空前的准备。   眼见着路德维希就要这样自己驾驶战斗机飞过海峡去搜寻他的那位部下兼好友,几名因为担心他而一路跟了过来的飞行员立刻试图阻拦他。   可是路德维希的态度太坚决了, 这些军衔低于他的飞行员们根本无法强硬地对待他。因而这些在往日里觉得路德维希虽然值得人敬佩,却是因为过于高贵的身份而令他们望而却步的飞行员们选择了陪伴他一起飞往英吉利海峡。   由于情况特殊, 路德维希并未把那些自愿跟着他一起前往海峡的人全都带走,而是只从里面选择了三名足够细心的飞行员与他组成一个四机编队, 并一同前往此刻正狂风肆虐着的英吉利海峡。   根据路德维希的判断以及指令,这一次他们将飞往马盖特的方向,并沿着那里绕行过去, 而不是先前他们执行任务时常飞往的多佛尔……   当他们向着英吉利海峡飞去的时候,强劲的风从另一端吹来,仿佛这道海峡也在阻止着他们的前进一般。这或许是一趟危险至极又毫无意义的“海空救援”飞机。   因为这四架战机全都是仅能够容纳一人的bf-109,并且也不具备在海上降落后又再次起飞的能力,这种机型的战斗机油箱容量很小,飞行员在驾驶着它去到了伦敦上空后甚至只能停留十分钟就需要立即返航。这同样也是曼弗雷德的僚机飞行员为什么在还没有找寻到自己长官的情况下就返回驻地的原因。   那就更不用说还发着高烧的路德维希随时可能因为体力不支和注意力下降,而成为敌机偷袭的对象。   但他们还是去了,为了那么一个渺茫的希望,为了已经失踪的曼弗雷德依旧还活着的愿想……   可还不等路德维希所率领的这组四机编队飞抵马盖特,他们就在无线电频道里收到了由作战指挥室里发来的,对于一架救援飞机的增援请求。   “重复一遍!在多佛尔海峡靠近迪尔海岸的位置有两架救援飞机遭到了英国战斗机编队的袭击!负责为他们护航的驱逐机编队在与敌机的交战中处于下风!现在已有三架驱逐机被击落!我们需要距离他们最近的战斗机编队立刻向他们提供支援!”   当陪着路德维希一起来到这里的另外三名僚机飞行员从即时的无线电电台里听到了这一增援请求时,他们也在同时听到了来自于路德维希的喘息声。   他仿佛在短暂的数秒时间里经历了很激烈的内心挣扎,但他却还是回应了来自于空军指挥部的这一增援请求。   “我是jg-26联队第3大队的指挥官,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我的战机编队可以在四分钟内赶到那里,请告知敌机的飞行高度,数量,以及机型。”   当路德维希的那三名僚机飞行员同样也从无线电广播里听到路德维希的这一回答后,他们很快就得到了路德维希有关立即改变飞行方向的命令。   而后,在又是近一分钟的漫长等待后,他们听到了来自于指挥部的回应:   “根据正在与敌机交战的驱逐机部队的回复,他们在最初的时候遇到的是四组由喷火式战斗机和飓风战斗机所组成的v字编队。在经过了几分钟的交战后,我们的驱逐机部队击坠了他们的一架战斗机。请告知你的战机数量,施泰因亲王。”   “我们有四架bf-109式战斗机,但我们会完成援救任务的。”   说着,路德维希切断了与指挥部之间的联系,并通过编队内部的无线电台叫出了自己的三位僚机飞行员的名字,说道:   “摆在我们眼前的情况,大家一定都已经听到了。根据飞行员守则和我们在过去所遵循的空战战术,遭遇了这样的情况我们应该逃离而不是应战。可现在的情况是,在我们的前方等待救援的,是两架救援飞机,飞机上可能有很多刚刚被他们从海里救上来的,瑟瑟发抖的飞行员,更有很多医护人员。所以,我们只能也只可以赶去战场,去救出那些和我们一样为了这个国家而战的人!这是一件高尚的事,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战斗机部队存在的意义。”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战斗机部队存在的意义。】   当路德维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场空战的战场就已经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一架机身上涂有黑色万字符号的驱逐机就在他们的眼前坠入海中。而另有四架驱逐机已被将他们牢牢围住的敌机打得伤痕累累,却依旧护卫着那两架载有坠海飞行员的救援飞机,一步也不肯退让。   战意与怒火就在那一刻被瞬间激起,路德维希的声音从无线电台里传来,那一刻……他再不是一个病中的空军少校,而仿佛是一位准备从制高点往下冲的骑士。   他说:“大家跟紧我!进攻!”   …………   德国,   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着日记。他的表情似乎是冰冷的,但在他所书写下的那些文字中,却透露出了他的烦恼,以及矛盾和挣扎。   【我想,我应该是一名忠于纳粹党,忠于国家民族社会主义,又将纳粹党的思想作为信仰的帝国公民。我愿意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一切,我的理想,我的抱负,甚至是我的荣誉。可真的当我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我又会发现它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我所理解的国家民族社会主义,应当是到处都有在修路造桥,帮助帝国复苏统一,帮助每一个帝国的公民找回为这个国家而感到自豪的感觉。我们重视婚姻,珍视家庭,为这个国家尽可能多地生养子女,并把我们的孩子教导成这个国家需要的,出色的人。我们也热爱这个国家,用尽我们的一切去热爱它。   【可现在,他们却告诉我,为了第三帝国的光荣以及未来,身为医生的我需要为国家“清理”那些已经不适宜存在于这个国家的人们。   【其实我犹豫了,但现在我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那让这名已近中年的医生收起了他的日记本,并在咳嗽了一声之后说出了请进。而随后打开了门进来的,则是一名面无表情的护士。   “又有一批病人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病房已经打扫干净了,我们可以继续接待下一批病人了。”   “好的。”   在听到了那样的报告之后,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个多月的那名已经说出了这个简短的回答,并起身,跟着那名护士长一起走出他的办公室。   这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并且毫无生气的地方。   事实上,在这间疗养所的走廊上有着很多刚刚被转到这里的“新病人”。在他们之中,有着精神病患者,以及残疾人……各式各样的残疾人。   但是这些人被送到这里,却并不是因为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是一所如此全面的综合性疗养所。而是因为……他们都将在这里很快走到人生的尽头。   一阵喧闹声从前面传来,那是因为一名精神病人突然在走廊上发病,并一口咬在了带着他去到病房的护士的手腕上。   好几名医护人员都一起聚了过去,而那名被咬住了的护士则忍着痛,语气轻柔地安抚那名精神病人,并不短地告诉他“别害怕”,“没关系的”。   如果不知道这座疗养所究竟是做什么的,那么你或许会被这一幕给感动到。可看在知道一切真相的人眼里,这却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   但是那名医生却只是多看了那里几眼,然后就向走在他身旁的那名护士长问道:   “给那批病人的家属的信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说着,护士长从她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封范本,并说道:“这是上面下发的最新样板,我们可以照着它,把已经处理好了的病人和他们家属的名字填进去。”   医生打开了那封据说是被帝国定为了最新样板的通知信,并跟着念道:   “我们必须履行职责,不得不沉痛地通知您,应政府部门指示,被转送至本所的,您的女儿玛戈·盖格尔小姐因心肌衰竭引发急性肾炎,于意外身亡。   “本所虽立即进行药物治疗,不幸未产生任何积极效用。”   在看完了这封简短的信后,医生皱起了眉头,并说道:“我们不能把寄出去的每一封信上都填上这样的死因,那样一定会很快让人起疑的。务必要多想出击中不同的死亡原因。”   “是!”   那名在先前一直都面无表情,仿佛她的内心也毫无波澜的护士长用坚定的语气这样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章有两点需要解释一下。   一个是关于英国空军袭击德国救援飞机的事。其实根据英国和德国都曾签订也承认的《日内瓦公约》,他们是不能去攻击带着红十字标记的救援单位的。但是就好像德国在二战的过程中选择性地遵从日内瓦公约一样,英国也不是完全遵从这条公约的。而且还给找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日内瓦公约》签订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日后会有这种形式的战斗哇,所以你们德国的救援飞机我们是一定要打的!   第二点就是“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这是真的。可能我们现在大部分人都只知道纳粹德国在二战的时候屠杀了很多犹太人,但其实在他们屠杀犹太人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屠杀本国的精神病患者和残疾人了。这也就是代号为t4行动的——“安乐死计划”。直到战争结束前,这个计划大约弄死了十几万人吧……   讲真我觉得如果当时第三帝国里的精神病人和残疾人数量足够多,他们应该还能弄死更多……基本有多少能给弄死多少…… 第219章 chapter 220   “尽量避免被拖入缠斗!我们的战机速度比‘喷火’和‘飓风’都要快, 但是灵活性却不如他们!用向上爬升和向下俯冲甩开他们, 然后寻找机会射击!”   路德维希通过无线电向自己的三名僚机飞行员说出了这样的指令,并同时在向下冲至海平面附近后猛一个拉高向上攀升。由那10架英国战斗机的机枪所打出的子弹就好像袖舞一样轻抚过路德维希的座机, 但却只有几颗子弹最终打到了他的座机。   在路德维希担任长机的这组四机编队到来之前, 英国人的这些性能出众的战斗机完全把德国笨重的驱逐机当成了靶子来不断射击。   而现在, 他们遭遇了与其性能相当的bf-109式战斗机, 以及四名如此出众的战斗机驾驶员,在心生懊恼之意的同时也不禁被那几架德国战机激发起了与之一较高下的战意。   负责指挥这四组三机编队的指挥官在他们陆续损失了三架战机后重新调整了编队阵型,并在认出了路德维希所驾驶的那架长机后命令他的部下们先把那位经验老道且指挥能力惊人的德军长机击落。   而后,两组英国人的“v字编队”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盯上了路德维希所驾驶的那架机身上绘有其家徽的座机!   原本拥有八架战机,却在增援赶来之前已经战至只剩四架战机的驱逐机部队看到不远处的这番情景, 不禁为那名jg-26战斗机联队的指挥官感到担心起来。   “中尉,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他们?”   “那位少校先前通过地面指挥部向我们下达的命令是让我们死守救援飞机,一步都不许离开它们!”   “可是、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很危险!”   “这不是我们违抗临时指挥官命令的理由!”   那几架驱逐机部队的内部无线电信号通信设备中响起这样的对话。可那名此时队中军衔最高的中尉却似乎也在说出了那句呵斥的话语后动摇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 他们看到一架英国人的战机冒着浓烟坠向了海面!然后那就是第二架失去了控制向下跌落的“飓风”战斗机!   看到这一情景的驱逐机部队飞行员们险些要发出欢呼的声音!而所有阻止他们发出那些声音的,也只不过是极致的紧张与喘息。   “我已击坠第二架飞机,现在我要向下俯冲, 舒尔茨,梅耶!”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部下的这句回应, 已经攀升到了云层中的路德维希开始一边盘旋一边向下俯冲,而在旁跟着他的那位为他掩护的僚机飞行员也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动作!但是路德维希旋转的速度太快了!那让盘旋半径远大于他的僚机飞行员根本跟不上向下俯冲的速度!那就更不用说……那几架英国的“喷火”与“飓风”在看到他们从云层中显现之后就直接迎击了上来, 那让他们需要在不断盘旋着俯冲下去的时候同时向敌人发出短促射击!   “施泰因亲王,我跟不上了!”   当路德维希听到这句话语从他的耳机中响起的时候,在他的眼前, 光明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那正是飞行员在驾驶着飞机做出这样大角度的俯冲、爬升,以及转弯动作时所会出现也必须要克服的“黑视”,而与此次显得格外漫长的黑视同时到来的,还有让人想要撞上机舱玻璃的头疼,以及胸口的闷痛与内脏的不适感。   这些感受都太强烈了,那简直让路德维希想起了他还在飞行学校时的那些青涩时光。   但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像现在这样……仅凭借黑视前对于敌机位置的记忆就凭借感觉击中位置变化后的敌人!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他的敌人们带着无数的光点冲向了他!   “我击中了吗?”   当路德维希的声音在编队内的无线电设备中再次响起时,它显得平静极了,那甚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   很快,那名跟在他的身侧要为他进行掩护的僚机飞行员就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说道:“击中了!我正要为您确认击坠结果!”   与此同时,根据路德维希的指令埋伏在了敌人追击他的必经路上的另外两名僚机飞行员也各自收获了一次胜绩。可是本欲出口的欢呼声就在他们看到了路德维希现在情形的时候变成了惊呼声!   “施泰因亲王!拉升!您快要撞到海面了!”   “施泰因亲王!您能听得到吗!请回答!请回答!”   而在护卫着那两架救援飞机的驱逐机队伍里,他们是发出了欢呼声的,并且这些驾驶着更为笨重机型的驱逐机飞行员以及他们的尾炮手也为前来支援他们的那组战斗机编队长机的艺高人胆大而感到惊叹不已,他们甚至还在无线电通讯频道里互相问起了那位少校指挥官的名字以及所属联队。   可随后……他们就看到那家机身上绘有盾牌型图案的战机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地向着海面坠落。   “他被击中了?”   “不……他的座机上没有冒出浓烟。”   “那是他的发动机失灵了?”   “不……不可能!如何驾驶滑翔机是所有战斗机飞行员的第一节 课!”   在路德维希所率战机编队的内部通讯频道上,三名僚机飞行员全都在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而路德维希的这一突发情况则让原本已经决定要撤退了的剩余五架英军战机又去而复返,三架继续进攻明显已经失去了控制的路德维希的战斗机,另外两架则向着由那四架驱逐机所护卫着的救援飞机冲来。   通讯信号里,路德维希的三名僚机飞行员都还在不住地叫喊着他的名字,甚至还有他的一位僚机为了保护他而替他挡下了许多发由那三架英军战斗机向他打来的子弹,当那架僚机又为他挡下了一发炮弹后,它终于冒起了滚滚浓烟并失去了控制。   而就是在那一刻,路德维希的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他苍白的脸上已经全是虚汗,整个人也已经虚弱至极,仿佛连抬一抬手臂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意志力。但他还是在最后时刻拉起了他的战机!   身旁,他的那名负责掩护他的僚机飞行员已经弹射出去,并由于距离海面太近而根本来不及打开降落伞就已经掉入了海中。   远处,那仅剩下的四架驱逐机中又派出了两架与向着他们冲袭过去的那两架英军战机决一死战。   从地面指挥部的无线电信号频道里传来他的联队长加兰德暴跳如雷的声音,对方似乎正在怒问究竟是谁把他病中的部下派去支援了那两架救援飞机。   当那变得很慢很慢的时间又恢复了它的正常流速,身后缀着三架英国战斗机的路德维希关掉了无线电电台,并调转方向,向着远处的那两架正在进攻去主机部队的英军战机冲袭而去。他不断不断地加速,并以翻转、以及不断改变着的曲线飞行来致使追着他的英军战机也改变飞行轨迹。   当路德维希几乎是擦着己方的驱逐机飞过去的时候,耳旁响起了震耳的战机相撞的声音!   原来……那就是路德维希的目的……   他想要让英国的战斗机撞上他们自己的战机!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先前要以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式飞向苦战中的德军驱逐机的原因!   虽然紧跟着他的那三架“飓风”中有两架最终惊险地改变了飞行轨迹,但那仅剩下的五架英军战机还是有两架彼此相撞了!   爆炸声就这样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响起,而它所引起的气浪则更是让路德维希和那两架德军的驱逐机飞行员都要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座机。   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甚至让追在后面的那两架路德维希的僚机都忘了去追逐想要逃跑的那三架依旧还幸存着的英国战机。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架相撞后又发生了剧烈爆炸的英军战机的坠落,而后……又把目光放到他们的长机身上。   而路德维希则只是在确认了已经落入了海中的自己的那名部下的位置,就再次打开了无线电台,并在自己的联队长依旧在暴怒着的时候带着喘息吃力地说道:   “报告,jg-26联队第三大队指挥官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已经完成任务。我们击败了那四组英军战机编队,仅有三架敌机逃走,我和我的部下未能成功拦截。能否请求地面指挥部为我向救援飞机传达几句话?”   “你请说。”   在地面指挥部里,路德维希所属联队的联队长在听到自己的这位得力部下还安好之后才勉强被边上的人安抚了,并安静下来,坐在那名当值的指挥官边上,听路德维希所说的请求。   “我的一位僚机飞行员在交战中弹跳进了海里,请救援飞机在把他救起来之后好好照顾他。”   “我会替你传达的,并且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还有一件事……我的一名部下,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曼弗雷德中尉在任务结束后的返程途中遭遇发动机故障,失踪了。他是在驾驶飞机离开了泰晤士河河口的时候失踪的。恳请救援飞机帮忙寻找我的那名部下,如果发现曼弗雷德中尉,请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们正在替你向他们传达。”   大约是在十几秒之后,绕着那两架救援飞机盘旋了几圈的路德维希就得到了来自于地面指挥部的回答,那名有着温和声音的指挥官说道:   “他们说一定会帮忙寻找的,救援飞机的驾驶员还让我告诉你,他们现在正在向你挥手。”   听到这句话的路德维希驾驶着自己的座机和那两架救援飞机飞到了同一高度,并放慢了速度绕着他们又盘旋了一次。这一次,他看到了救援飞机的飞行员正在向他敬礼,而坐在飞机里的那几名医护人员和被他们救起的坠海飞行员则都在用力地向他挥手。   于是路德维希也向他们敬了一个礼,并在又一次的盘旋后离开了那两架继续由还剩下的那四架驱逐机护航着的救援飞机。   当他离开的时候,地面指挥部的无线电通讯频道里不断传出他的联队长对他说出的责备的话语。不仅如此,联队长加兰德还要求他尽快回驻地,甚至威胁路德维希,说他只要再有一分钟的耽误,那么联队就会对他处以禁飞一个月的处罚。   但路德维希可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被吓唬倒的。他甚至还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他的联队长说道:   “我刚刚击落了三架英军战斗机,我的两名僚机飞行员也各自击落了一架。这五架战机不是‘喷火’就是‘飓风’。”   果不其然,他的这位联队长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并着急地问道:“那到底是几架‘喷火’,几架‘飓风’!”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在我击坠了三架英国战机之后又引导着他们相撞的那两架战机是一架‘飓风’和一架‘喷火’。对了,如果我自己没有开火,但是光靠我的飞行让两架敌机相撞,那它们能算在我的胜绩里吗?”   “这……我还不知道这样的先例,如果你有足够的空中目击者,我会为你好好地问一问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   才只是这么几句话而已,路德维希就完完全全地引开了联队长向他发射的火力,直到地面指挥部的人都开始偷笑起来了,联队长才猛地反应过来,并怒斥道:   “你还有多久能到驻地!”   路德维希:“精确到分钟吗?”   联队长加兰德:“对!必须精确到分钟!”   路德维希:“我给不出来。”   联队长加兰德:“路德维希·施泰因少校!!”   路德维希:“请叫我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校阁下。”   这下,就连听着两人间对话的路德维希的僚机飞行员都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   狂风吹打着海峡沿岸,但这一次,他们依旧都幸存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其实一直纠结到底是坚持一下拼拼日更,还是开始隔日更了算了……结果前天昨天的更新到现在留言都只有三条……今天早上的更新发出去之后补觉两个多小时起来之后还是一条留言都没有……??   想想我还是隔日更算了……正好我还有好多书没看,丘吉尔的二战回忆录里1942年夏天之后的部分也都还没有看……我把还没看完的书也都看起吧   明天不更新,隔日更之后每次的更新都尽量在九点半掉落吧。 第220章 chapter 221   就在两天前的时候, 路德维希的联队长加兰德中校去到柏林接受他们的帝国元首对他的亲自授勋。那是一枚十分珍贵的橡叶骑士勋章。   因而, 虽说此时的战况实在是让人不容乐观,但加兰德还是高兴地去了。   事实上, 在路德维希的联队长离开的那天, 他的身体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加兰德在和他握手告别的时候发现了他有些过于高的体温, 还特意叮嘱他要注意保暖和休息。   可没曾想,才过去了两天时间,当加兰德再次回到海峡前线的地面指挥部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起路德维希今早已经烧到了39度2那么高的体温。不仅如此,他还在进入到了作战室之后听到了令他感到暴跳如雷的话!   ——他的那名正发着高烧的部下现在正带着人在多佛尔海峡援救两架救援飞机!   如果不是还保存着些许的理智, 想要弄清楚他的这位部下之后的情况,这位脾气本就火爆的联队长可能就要砸电台了!   等到他们终于通过无线电听到那位拥有亲王头衔的空军少校说出他已经完成任务,并已经开始返航后, 那个就待在作战室里的炸药桶才算是暂时被熄灭了。   但这也只不过是因为他要尽快返回他们jg-26联队的驻地,赶在他的那位部下回到驻地之前抵达那里,再去好好质问对方一番。   可是对路德维希的带病出战感到暴跳如雷的联队长却依旧还是在走出去的时候, 和随行的副官夸赞起了“施泰因亲王”诱使两架英国战机相撞的这一战术,让作战室里的指挥官和那些地面引导人员全都面面相觑了……   当路德维希终于在两位僚机的掩护下回到jg-26联队的驻地机场时, 他们的联队长就已经和地勤一起,等在了机场跑道那里了。   路德维希座机上辨识度极高的盾牌型绘图, 让联队长加兰德在飞机落地之前好一会儿就已经知道那是他的第三大队大队长回来了!   但这也就急性子的加兰德感受到等待飞机落地的这段时间变得特别特别的漫长。那让他甚至还在等待的时间里向自己的副官问起他见到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之后的第一句话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是先表扬他一下,还是直接就劈头盖脸地把他先骂一顿再说。   但是真的等加兰德看到试图从机舱里出来的路德维希时, 他却打消了之前所有过的所有念头。   那是因为此时的施泰因亲王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太虚弱了,他看起来像是在一天的时间里出击了起码十五次的样子,在一次搏命的出击之后收获到直接与间接的五次胜绩的喜悦也根本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   发现他状况的地勤很快走上前去,并两人一起使劲地把路德维希从座机的驾驶座上拖了出来。可是这样一来,他的情况看起来就更是让人心惊了。   联队长加兰德很快冲上前去,并从两名地勤那里接过了他的这名部下,把路德维希的手臂绕过自己的后颈,并以一种十分强悍的姿态架着比他还要高了一些的亲王殿下往营房处走去,同时大喊道:   “医生!快去叫医生!这里还需要担架!”   在带着人出去的时候,路德维希可是真没想到这个联队里唯一一个比他军衔还要高的人居然会在这么快就回来了。因而这可真是一个他所没有料想到也不愿意看到的大阵仗。   找回一点力气后,路德维希试着说道:“我觉得……其实用不着喊医生,我只是有一点使不上劲,稍微缓一缓就可以了。”   但那当然会让现在一点就燃的联队长开口就是对他的一顿臭骂:“你还好意思说稍微缓一缓就好了,施泰因少校?我看你现在连和我说话都得稍微缓一缓才能够了!如果我在抬你的担架过来之前就把你扔在地上,那一定是因为你的胳膊现在已经隔着两层衣服都能烫到我的脖子了!”   听着这句话,路德维希笑了,并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不是挺好吗?正好现在天冷了。”   那样的话语简直要让加兰德给气笑了!然而此时被加兰德亲自要求的医生和担架都已经过来了,那让联队长来不及再好好责骂到了现在仍旧还不安生的亲王殿下,就要和医生以及抬着担架过来的医护兵吩咐些什么,又解释一番病人的病情。   但在医生和担架都快要来到自己身前的时候,路德维希很用力地抓住了加兰德扶着他的那只手,并说道:“曼弗雷德中尉还没有找到,别让医生困住我,我睡一会儿就该再出去找了。”   对此,加兰德的回应是更用力地抽回他被紧握的那只手,并毫不留情地把路德维希交给医生,而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施泰因少校,别说今天了,明天我也不会让你飞了!我会告诉驻地里的所有地勤,你已经被我下了禁飞令,在你的身体彻底好过来之前,谁也不许给你的座机做起飞准备!”   眼见着路德维希还是不服,还想继续说出些什么,加兰德这就在把人交给了医生之后恶狠狠地说道:“要是让我发现你用别人的战斗机升空,我就让地面的高射炮部队把你打下来!如果他们打不中你,我就自己驾驶战机把你打下来!被自己人打下来也好过你这样子出去做英国人的靶子!”   但在加兰德说完这些话,并还想看看他的这位部下对他这番话的反应时,却是听到赶来的医生对他说出的话语。   这名医生在对路德维希做出了简单而迅速的检查后说道:“联队长,施泰因亲王已经陷入昏迷了。”   说着,对方就在加兰德露出了错愕表情的时候指挥医护兵抬起担架,并尽快把人送去医护病房。   此时,陪着路德维希一起起飞的两名僚机飞行员也终于还是在听到了医生的这句话后靠近过来,连同另外几名此时也正好在机场跑道上守着路德维希归来的他的部下一起,询问医生他的情况。   但是急于为路德维希做急救措施的前线医疗官当然不会就这样站在那里,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因此医生只能让他们跟自己过来,并在进行了一系列更为详尽的检查,又用酒精为路德维希做了紧急的降温措施又给他打了一针之后才在走出病房后说道:   “施泰因亲王的体温实在是太高了,都已经超过41度了,我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能升空作战。你们说他刚刚还带着你们一起出去执行任务了?真不知道应该说他不要命,还是说你们都不要命了。他根本不可能在整个飞行过程中全程保持意识的清醒,而且这样的身体状态也根本没法克服g力对他的影响,受到黑视影响的时间也肯定是往常的好几倍。”   “可是施泰因亲王在刚刚结束的那次援救任务中还取得了五次胜绩!”   今天第一次在正式的作战任务为路德维希担任僚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级别的王牌飞行员,并在刚才的那场战斗中对路德维希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梅耶少尉这样说道。但这种不合时宜的话显然让联队长加兰德不满地咳嗽了一声,于是在先前同梅耶一起为路德维希担任僚机的舒尔茨少尉在拽了拽他的袖子之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并说道: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施泰因亲王先前会险些就驾驶着战机冲进海里了……”   但是这显然让加兰德感到更心惊肉跳了!并愤愤地说道:“待会儿只要他一醒过来就来通知我!”   说完之后,加兰德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知道在他去到柏林授勋的时候,他们第二航空队的指挥官凯塞林元帅还特意和他问起了路德维希,并旁敲侧击地询问加兰德,问他是否认为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名联队长的品质。   显然这名出身高贵的空军少校很可能已经成为了某个战斗机联队的新联队长候选人,如果在这种时候重要的候选人就这么没了,这可该是一件多么让人觉得既心痛又惋惜的事。   想到这里,联队长又特意在离开之后找了两个个性上足够“坚定不移”的人,坐在路德维希的病房的门口,以杜绝施泰因亲王阁下用他那高贵得几乎能晃花了人眼的出身,以及他在整个联队里仅次于联队长的少校军衔来压人,并从而又跑去驾驶战机升空作战!   数个小时后,路德维希终于转醒。在强效退烧针的作用下,他那顽固的高烧终于退了一些,虽然还没有回到正常体温,但那好歹也不会让他觉得身体那么虚弱又一点力都使不上了。   虽说驻地里的医生在离开之前所给出的估计是——“施泰因亲王很可能会得到晚上才能醒。”   但是这名医生到底还是错误估计了一个有着强悍身体素质的人在内心有所牵挂和极大顾虑的时候转醒的速度。   在路德维希的床头,摆着一杯不久前才刚换上的热水,虽然到了这个时候它也已经变温了,但那总是好过在这种转冷的天里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冷水。   才刚刚退了一些烧的路德维希显得十分警惕,他可没有忘记他在陷入昏迷之前所听到的那些话,并且他也不打算喊人进来照顾他。   他甚至直接把摆放在了旁边椅子上的他的外套给穿上,并考虑起了是否要在偷偷摸出去的时候把肩上代表他少校军衔的肩章先临时拆下来那么一会儿。但是险些烧糊涂了的路德维希到底还是记得他应该能算是jg-26联队里的大名人,整个驻地里不认识他的人应该也能算得上是屈指可数了。   因此……路德维希只得放弃这一打算,并偷偷摸摸地病房的房门打开那么一小条缝,打算在凭借着他锐利的“目力”探查一番外面的情况后再找机会遛出去。   可谁能知道呢……谁能知道他才把们打开了那么一小条缝就听到了和他连一门之隔都没有的声音这么撞进他的耳朵里!   “施泰因亲王,您醒了!我们这就找人去通知加兰德中校!”   那样的刺激简直让“病体虚弱”的路德维希险些摔倒在地!并且他好容易才又找回了他身为“少校亲王”的威严,并抬起下巴高傲地命令对方不许去!!   但就在少校亲王与联队长特意找来的那两名尽忠职守的士兵讨价还价,并险些被人架着回到病床上的时候,一名在联队驻地的作战室里担任联络员的士官从走廊的入口处一路跑一路用充满了喜悦的声音喊出路德维希的名字!   “施泰因亲王!施泰因亲王!我们有曼弗雷德中尉的消息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突然有了力气的路德维希一把推开了缠着他的那两块狗皮膏药,并大步上前。而内心急切的联络员也着急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路德维希,在跑到了路德维希的面前后根本连礼都来不及敬,也忘了再次喊出对方的尊称,并就这样说道:   “是那两架你们今天救下的救援飞机!”   路德维希:“那两架救援飞机救到了曼弗雷德?”   联络员:“不不!是他们得到了消息!u艇部队的吕特中尉意外救起了一名溺水的飞行员!对方自称是jg-26联队第三大队的飞行员,名字是曼弗雷德!然后他们就通过无线电发信给了附近的救援部队!那正好就是你们今天救下的那两架救援飞机里的一架!”   路德维希:“错不了!整个第三大队里就只有他一个叫曼弗雷德的!”   当路德维希的那位与他相识多年,并带着他走到了飞行领域的好友终于又有了消息,亲王殿下的高兴之情简直只通过眼睛都能够满溢出来!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因此平日里总是让人觉得太过高不可攀的路德维希甚至还给了那名联络员一个很重又很用力的拥抱!   被路德维希的喜悦所感染了的联络员也高兴坏了,并在被路德维希带着向外面走去的时候边走边说道:   “他们说吕特中尉把曼弗雷德中尉救起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在海上漂了五个多小时了,如果再晚一些发现他,那他就算没有被淹死,也可能就要被冻死了,但是幸好,幸好潜水艇上的军医都很擅长对付这种问题!曼弗雷德中尉现在已经没事了!”   一旦确认曼弗雷德已经安全,那么“在海上漂了五个多小时”,或者是“险些被冻死”这种形容都再也激不起路德维希对于自己这位好友的任何同情之情了!   但他却依旧还想去到作战室,去和救援部队的人好好确认一下这件事!确认他的那位中队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归队,并继续作战!   这样一来,病根本就还没好的路德维希干脆跑了起来,这让那名前来通知他的联络员不禁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显然让被加兰德派来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了,并彼此间相互问道:   “我们……还跟吗?”   医疗营房的外面传来了那名联络员用喊的说出来的话语:“施泰因亲王!您请等一等!我们还不知道救援飞机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曼弗雷德中尉带回来!他可能还得在吕特中尉的潜水艇上待一阵子!”   接着传来的,是路德维希的声音,这位在刚才还企图假装自己已经好透了的亲王殿下是这么说的:“那就赶紧弄清楚是哪架救援飞机会去哪儿接他!我们好给那架救援飞机护航!”   听到了这句话的那两名士兵极为紧张地看了一眼对方,并就这么全速冲刺地向外追去!并打算务必现在就把亲王殿下押到联队长那里,以绝后患! 第221章 chapter 222   【……因为最近在海上失踪的飞行员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那么的幸运, 所以……在那么几个瞬间,我是真的怀疑过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曼弗雷德了。又或者, 我会在几个月之后被海岸巡防部队的人喊去辨认被冲上岸的飞行员尸体里见到他。   但是曼弗雷德坚持认为他那个时候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对飞机的控制是有意义的。因为如果不是那样, 这会儿他就应该在英国人专门关飞行员的战俘营里, 而不是我们联队的驻地了。他说他不相信英国的战俘营还会善待德国的飞行员。显然我们的两名战友在法国战俘营被杀害的事让他心有余悸。】   这是在法国境内的梅斯要塞, 在法国战役结束之后不久,艾伯赫特所在的希特勒警卫旗队就在从一个摩托化团升级成了一个摩托化旅之后驻扎在了这里。当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是一名中校了的艾伯赫特结束了他的四周假期,并回到自己所部的驻地时,他在这支队伍里的长官迪特里希十分豪迈地告诉他:   “现在你已经是一名团长了,格罗伊茨上校。”   是的, 路德维希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艾伯赫特在他的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就因为他在法国战役中的战功被晋升为了上校。这下,身为“少校亲王”的路德维希不得不面对好友已经成为了一名“上校伯爵”,并且在他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久之后又在军衔上和他拉开了两个级别的这一事实!   当然, 面对已经扩军了的警卫旗队,一名上校对应他的团长职务,这也本就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艾伯赫特却并不打算在给路德维希的信里告诉他这一残酷的事实。   他打算晚一些, 再晚一些,等到他的那位好友凭借空战中的战功晋升到了中校的时候才告诉对方这一点。他想他那时候应该还不会已经晋升到了准将了。毕竟, 从中校晋升到上校虽然并不是那么的难,但如果想要从上校晋升到准将, 那就很可能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了。   但是艾伯赫特的那位长官却是也曾用这一点来和他打趣,并向他表示不会再给他写晋升推荐了!因为他的这位得力手下如果再继续晋升下去,他们警卫旗队可就留不住他了!   而现在, 全身都湿漉漉的艾伯赫特则裹着一条毛毯,在摩泽尔河的岸边阅读着好友路德维希给他寄来的这封信。   亲王殿下在心中所叙述的那件事明明应当是非常惊险的,可是被他用文字那么一描述,却是让艾伯赫特好几次都不禁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的这两位好友都还安全着,并且分别都在自己座机的方向舵上增添了许多代表着被他们征服的对手数量的记号。   他们现在可都是击坠数量达到35次以上的王牌飞行员了。   但是当艾伯赫特翻到了四页信纸的后两页时,这两页信纸上的大片空白处,以及路德维希在信的这两页所写下的奇怪话语让艾伯赫特心生怀疑,他用手推开了被他盖在了头上的毯子,并把整只手掌都插进了几乎还能滴下水来的发丝中,并在手上又重新沾了水之后去触碰最后一页信纸的空白处。   而后变化就发生了。原本还是一片空白的纸张上又出现了字迹。而在那些字句中,路德维希则展现出了与先前全然不同的深沉以及忧虑。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被戈林委以重任也无比信赖的“科尼克拜恩”设施。我现在已经能够确信我们围绕着这套设施所指定的相关战术已经被敌人所洞悉。不仅如此,我们利用射束来引导轰炸机飞行员的作战计划还开始拖累我们,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损失。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得到了一家自主降落在英国境内的我们的轰炸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英国人很可能已经破解了我们的射束“密码”,并且能够在空战发生前就得到有关我们的这次行动的具体情报。   我们将会在什么时候去到什么地点轰炸他们?将会派出几个中队?这些他们都能够提前知晓,并提前安排好他们的高射炮部队以及战斗机部队。我想你肯定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们已经很被动了。   但我并不是想要向你否定这种较之以往更为先进的作战技术,相反我还认为这种作战方式将会逐渐变成一种主流。但是如果我们依靠它甚至依赖它来进行空战,那么雷达电波战的要点应当是技术上的对峙。一旦我们发现敌人已经找到反制我们的办法,我们就得尽快拿出第二套方案,一套能让敌人被打得措不及手的“第二方案”。   只是可惜的是,我们的空军总司令却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我的联队长在从我这里获悉了这种可能后很快就找到了戈林,但是戈林却震怒地骂了他一顿,说他的“科尼克拜恩”作战不可能出现任何的问题,并在空军部下达了禁令——以后只要有谁再提起这件事,甚至只是在私底下对于这件事进行交流,那么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会被就地免除一切职务。   我想我必须在近期去面见凯塞林元帅一次了。有关这一作战计划的疑虑我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和他提起过了,希望他那里能够有备用方案。】   当艾伯赫特看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从防水的铁匣子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把信的这最后两页纸烧掉,并重新拿起了被他摆放在了地上的那本速写本。与那本速写本摆在了一起的,还有他的一支铅笔。   艾伯赫特把速写本翻到他先前翻开过的那一页,并在沉思了片刻后在上面迅速地写写画画了起来。   很快,他在警卫旗队的长官迪特里希走到了他的身后,在对方靠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的艾伯赫特在对方走到他身后时起身,但却并没有死板而严谨地向对方行一个军礼。   是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熟稔,并且迪特里希也并不喜欢在非战斗时间把自己与部下之间的关系弄得那么正式。   “还不赶紧回去洗个澡?现在的天已经很凉了。”   刚刚在摩泽尔河边指挥自己的部下进行了一次水陆两栖登陆作战训练的迪特里希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爽的军服。可艾伯赫特却依旧还是浑身湿漉漉的,裹着一条毛毯坐在岸边。   “我感觉还好,毕竟我们也不一定能在温暖的季节去进行登陆英国的作战。”   “说的也是。”迪特里希拍拍艾伯赫特的肩膀,并示意自己的这名部下别站着了,他们就这么不讲究的坐在地上吧。   这样之后,艾伯赫特笑了,并坐回他原来坐着的地方。而后迪特里希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他刚刚画出的那台机器的好奇。   “你刚刚在画什么?看起来像是我们这样的人会感兴趣的东西。”   “是一种水陆两栖登陆车的设计草图。”   说着,艾伯赫特又把他的速记本翻开到了先前的那一页,却是在迪特里希的短暂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并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了为难,于是他很快接着解释道:“您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能在水上开的坦克。”   艾伯赫特这么一解释,迪特里希就很能够明白了!那简直就是带着一股子兴奋的豁然开朗。   “这是你画的……?”   兴奋之下的迪特里希简直口不择言,而且完全忽略了很重要的逻辑关系,但平时在外人的眼里总是很少笑,甚至带着一些不近人情气息的艾伯赫特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的长官,等待对方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   很快,这位总是能给人留下笨拙印象的警卫旗队指挥官就反应过来,并一拍脑袋道:“噢……我刚刚还看到你在画的!我是说……你为什么会画这个?”   “我在大学里学的是机械工程,大学毕业之后我也在一家机械厂的研究院工作过,还改良过飞机的发动机。”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之后,迪特里希才想起他档案上被匆匆带过的那一笔。这一次,警卫旗队的这位长官选择了诚实地回答。   他说:“倒是我忘了,如果没有参军,你大概还会被那些和我们有合作的公司招去研究和设计武器。”   “但是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碰这些了。”在和对方说起这些的时候,艾伯赫特又重新在那页纸上继续画出他先前灵感闪现的那部分,并一心两用地边画边说道:“很多东西我还没忘,但是已经生疏了。我会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回忆那些,所以在画这个设计图的时候,我会感到有很多力所不及和用不上劲的地方。而且梅斯镇上也没有卖那些机械方面的相关书籍,我给出版那些书的出版商写了信,但是等他们帮我把书邮寄过来可能还需要再等一阵子。”   看着艾伯赫特在速写本上画出的那个设计草图,以及他很快在草图边上画出的几个总要部分的细节设计图,迪特里希不仅舔了舔嘴唇道:   “你的这个设计……能成真吗?我是说,把坦克开到海上去,从加莱、诺曼底直接开去伦敦!”   听着这句话,艾伯赫特笑了,并说道:“能成真,这不是什么太具开创新的设计,在技术上也是可以实现的。但您可不能把它直接从法国开到英国去,它在水上的航行速度快不起来的。起码现在快不起来。而且这种超长距离的航行不仅会对登陆车有着很大的损耗,还会让它变成英国空军的靶子。我们得先把登陆车运到靠近登陆海滩的地方,然后再让我们的陆军乘坐登陆车直接上岸突击。”   那也好啊!也可以啊!总比登船靠岸才抢滩登陆要好太多太多了!   但是迪特里希还没说出心中的欣喜若狂,他的这名部下就又给他泼了一整盆的冷水。   “只不过,就算这种登陆车得到帝国的支持,它也需要一个很长的研发和试验周期,两三年内应该都没法投入生产。”   听到这里,迪特里希叹气了,并且他不光叹气了,甚至连整个人都颓废了起来,连腰板都挺不直了!   迪特里希:“两三年……等过了两三年,这仗都得打完了。”   艾伯赫特:“对,等过了两三年,仗都得打完了。”   但是迪特里希哀叹了一会儿之后,他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发泄点!那就是戈林的空军!   “空军根本就没想着帮我们陆军去登陆不列颠。他们就只顾着自己打!戈林借着‘海狮作战计划’把自己的人派出去了,然后他就再也想不到我们了!说好的要帮助我们扫清英国在海上和登陆点的防空力量也打掉他们的战斗机部队的,可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把轰炸机调去炸伦敦!炸伦敦在战略上有什么意义吗?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轰炸机根本就不是用来对城市进行远程轰炸的,我的轰炸机都是用来支援地面部队作战的!他的这项作战计划,连轰炸机的种类和型号都对不上!   “他们现在在一个地方作战踢到了钉子就再换一个地方打,连起码的坚持和毅力都没有,他纯粹是在消耗我们的空中优势!我都听说了!他们说好的要先去摧毁打英国的机场,指挥部还有一些重要的军事目标。可现在戈林连这点目标都没完成,就又要空袭城市,还要摧毁英国的空军,这得耗费多大的代价!”   听着迪特里希的抱怨,艾伯赫特陷入了沉默。   是的,就连被所有人都认为不聪明,甚至是笨拙的警卫旗队旗长迪特里希都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戈林却还在执着于他那看似高贵又神圣,实则每天都在“消耗”着许许多多的各式战机以及飞行员的“绝对空战”计划。   “很大的代价。很大很大的代价。”   一直都和路德维希保持着通信的艾伯赫特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说出了这样的话,并又在他的指挥官看向他的时候解释道:“我有两个很好的朋友就在战斗机部队。”   “怎么样?”迪特里希这样问道。   【怎么样】——这可是一个很有趣的问法。这之中既包括了“你的那两位朋友还好吗?”这一层意思,又向艾伯赫特询问起了他的那两位朋友的战绩。   对此,艾伯赫特的回答则是这样的:“还不错,他们现在一个握有36胜的战绩,还有一个则已经有41胜了。凭战绩来说,他们早就已经能算得上是王牌飞行员了。”   在在从艾伯赫特的话中明白到他的两层意思的迪特里希用祝贺的语气说道:“听起来,你有两个不输给你的朋友。”   在想起了自己与路德维希还有曼弗雷德在柏林道别时的情景后,艾伯赫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怀念笑着说道:“对,他们从来就没有输给过我。” 第222章 chapter 223   法国海峡前线,   jg-26联队驻地,   第三大队出击作战前十五分钟。   “我当时以为我可能是真的会被冻死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趴在救生筏上划水,我还挺乐观的, 想要划水划过英吉利海峡, 但是在那段海域里时不时出现的英国舰船真的是太多了, 每次有英国的船从我附近经过, 我都紧张坏了,我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衬衣也脱下来,努力把明黄色的救生筏盖住。   “大约是在我坠海的三个小时后吧,一艘英国的驱逐舰经过我的时候, 我被一个浪头打翻了!连我的救生筏也被打翻了,我才想要游过去把救生筏还有我的外套和衬衣都捞回来,然后我就发现那艘英国人的驱逐机直直地朝我开过来了!我真的是被吓到了, 我那么努力的控制战机离开泰晤士河河口又在海上漂了三个多小时可不是为了在海上成为英国人的俘虏的。”   在机场跑道上,路德维希正和此次行动会跟着他一起飞往不列颠上空的飞行员们一起度过出发前的最后时光。   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曼弗雷德中尉应战友们的要求,和大家说起了那一天的情况。虽然路德维希在曼弗雷德回来的那天就已经听对方说过一遍整个过程了, 可在此时此刻,当他再次听到好友所说出的这番话语, 他还是会在背对着曼弗雷德的时候都没能忍住地笑了起来。   “然后我就深吸一口气,往下潜!但我又不能潜得太深, 那样水压会让我没法坚持闭气太久的,我试着朝那艘船的侧边游去,一直游到我觉得我都快淹死了才又冒上来。但是这下我就真的连我的救生筏都没有了, 连可以用来看洋流流向的火柴棒都没了。我彻底没注意了,也觉得我这回大概是真的游不回法国了。于是我就干脆仰躺着睡了了一会儿……不不,我是休息了一会儿。”   虽说当曼弗雷德所乘搭乘的救援飞机把他带回驻地的时候许多人都来到跑道上欢迎他祝贺他,可是这次跟着路德维希一起去到不列颠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却并不是每一个都已经听说过了“曼弗雷德历险记”的整个故事了。   因此,当他们上一秒还在为那时的曼弗雷德感到不住的担心,等到下一秒听到他说的后一句话,听到他居然在那种状态上还有心思仰躺着睡了一会儿,这些“没见识过世面”的人简直目瞪口呆,而后者十几名飞行员聚集的地方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吕特中尉的船是突然间冒出来的,那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潜水艇浮上来,我可给惊呆了。他说如果我遇到的不是海员而是救援飞机,那么以我当时的状态来看,就算救援飞机发现了我,他们也会当我已经淹死了。但是他们水手可不一样,水手知道淹死了的男人可不会这么漂。不过他也说了,当时他救我的时候可真没法在海底下就根据我军裤的颜色判断出我是哪一边的人。我可真是走大运了才会撞上他那天正好心情不错过来救我。   “在弄清我是个德国飞行员之后,他们给了我一点伏特加取暖,然后又问起我的名字和所属的联队。然后等他才在救援频道里发出了我的消息,我就跟着他们一整船人开始了一段海下的夺命狂奔!两艘英国的驱逐舰发现了我们,开始对我们发起追击。哦……那可真是惊险又刺激。”   当路德维希听到这里之后,他终于转身对自己的好友打趣道:“看起来你还挺喜欢坐在潜水艇里被英国的驱逐机追击的感觉?”   然后曼弗雷德的表情就变得很有意思了?那简直就像是喝了一整捅五颜六色的油漆,光是他的面部表情就能让畏惧在他的身旁听他潜水艇一日游故事的空军飞行员们捧腹大笑起来。可是曼弗雷德却并没有打断他的这些战友们,而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那天的回忆后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就快要窒息的憋闷感中恢复过来,并措辞谨慎地回答道:   “除非是以访客的身份去潜水艇里进行三小时内的拜访,我想我应该都不会再想踏上潜水艇了。你们……你们知道潜水艇的内部是什么样的吗?他们的走廊才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等到他们作战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不光要操作那些仪器,还要根据首值星官的命令在那么窄的走廊上跑来跑去的用来控制潜水艇的重心……”   “那么你那时候在哪里?也在走廊上跑吗,水手?”另外一名会在这次的任务中跟着路德维希一起出击的中队长这样问道。   曼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后带着一种由衷的自豪坦然道:“我当时……坐在床上。”   当曼弗雷德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围在他边上的飞行员里有好几个都发疯地笑了起来。可是生性开朗乐观,又脾气很好的曼弗雷德却还是顶着这种虽不带恶意,却依旧还是会让很多人感到尴尬的笑声继续说下去道:   “我坐在很窄的床上,裹着毯子,瑟瑟发抖,弓着腰不让自己的头碰到上面,同时还要抓着扶手让自己别跌下去。”   等曼弗雷德说完这些,他才又说出了他真诚的心声:“相信我,伙计们,被关在那么小又那么窄的潜水艇里沉到海底去,那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而且往下潜的时间一长,u艇里的空气就会变得让人很难忍受。只有跟u艇部队的人一起待过一阵子,你们才知道当初选择成为一名飞行员而不是海员到底是多明智了,在空中猎杀的感觉也真的是棒极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回到天上过。”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看了一眼自己手表的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于是这些飞行员开始走向已经在跑道上停放着了多时的,已做好出发准备的他们各自的座机。   此时,有一名曼弗雷德所在中队的飞行员在紧紧跟着自己长官的脚步时问他:“曼弗雷德中尉,为空袭伦敦的轰炸机护航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和路德维希少校都还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但是我听说……空袭伦敦的轰炸机编队和为他们护航的战斗机中队都损失很严重。你们一定得要小心,得注意保存自己。”   说着,曼弗雷德依次拍了拍自己中队里此次随他一起出击的七名飞行员的肩膀,又和路德维希拥抱了一下就爬上了自己的座机。   在曼弗雷德爬上座机之前,他看了看自己座机方向舵上的36个代表胜绩的标记,随后他又看了看路德维希座机方向舵上的41个代表着胜绩的标记,并对那一头已经坐到了座舱里并开始系安全带的路德维希大声喊道:   “喂!我今天就会超过你的!”   对此,路德维希只是一阵好笑,却并未有回答曼弗雷德。   当这路德维希亲自率领的这两个中队都在跑道上依次升空,并开始飞往伦敦,路德维希开始通过编队内的无线电向被他带出来的那些飞行员说起了一些由他在出发前所总结出来的注意要点。   “为去到伦敦执行轰炸任务的轰炸机编队护航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困难。首先,我们的轰炸机部队的无线电是不相通的,得通过地面的指挥来传话,在空战中这会拖慢我们的反应。所以,我的命令是,只在寻找需要保护的轰炸机编队时等待地面指挥台的信号,其余时间一律根据我的命令,还有你们各自的中队长的命令行事,一定要注意随机应变,相信你们的空战直觉。   其次,轰炸机需要低空盘旋以寻找具体的轰炸目标,尤其是俯冲式轰炸机,他们总是俯冲至非常接近地面的高度。为了保护他们,我们也同样得非得很低。又因为轰炸机和俯冲式轰炸机的性能远不如我们,飞行速度也慢了很多,因此我们得放慢速度飞行。但那会让我们的战机在性能上的优势丧失殆尽。我希望你们从现在起就意识到这一点。   最后,伦敦的高射炮队伍很强悍,你们一定得小心,就算是很短的一段飞行距离,你们也不可以直线飞行,更要随时都警惕从下方射来的炮弹。”   当路德维希说完了这些需要执行护航任务的飞行员牢记的重要事项,他所率领的两个中队的飞行员全都在无线电频道里发出了声音,并告诉他们的长官他们已经明白。   在天色渐暗,夜晚将至时,组成了四指编队的战斗机队伍在各自在他们编队中长机的带领下呈“z”字型向伦敦的上空飞去。尽管他们现在还在对于德国空军而言的“安全地带”,也未有飞出法国太远,可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就是已经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起来,以应对这一路上所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而在无线电频道里,路德维希则继续说道:   “总之这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任务,但我还是希望跟着我一起出去的飞行员们都能够在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也有所收获之后跟着我一起回来。出发前曼弗雷德已经说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保存自己。我十分赞同他的这一说法,因为闪电战已经结束了,这一次我们没能闪电般地从敌人那里赢得胜利,在这场还会持续起码好几个月的战斗中,我们每个人都是重要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当路德维希说完这些,又得到了所率飞行员的一个“明白!”一词的回答,无线电频道里响起了一个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坚定的声音。   从这个声音的语气和语调听来,那应该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孩,男孩带着犹豫向自己的长官发问道:   “可是施泰因亲王,我们的轰炸机队伍为什么一定要去轰炸伦敦?我在别的大队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伦敦的平民现在伤亡惨重。可您不是一直告诉我们,要分清军事目标和民用目标吗?”   “哈斯!”   负责那个男孩的长机飞行员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很快就粗暴地打断了他。但路德维希却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让他说下去。”   “可是他冒犯了……”   “这是命令,让哈斯准尉继续说下去。”   无线电频道里安静了下来,在等待了好一会儿之后,路德维希甚至用听起来更温和一些的声音在无线电频道里鼓励道:“哈斯准尉,请你继续说下去。我不希望我的飞行员带着疑虑去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   于是那个年轻的,充满着朝气又犹豫不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   “您还说过,我们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一名军人,我们的目标应当是削弱或者是毁灭敌人的军事力量而不是给平民带去灾难。可是现在……现在我们却已经在飞往伦敦的路上了。”   听完了这句自己先前已经预料到的话语,路德维希笑了。但是任凭谁都能从他的这个很轻的笑声中听出那苦涩的意味。   而后,路德维希承认道:“是的,我曾这样告诉过你们。但在战争中,我们身不由己。所以,在今天的任务中,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我们的机枪子弹和炮弹不要落到平民的身上。” 第223章 chapter 224   【我们必须履行职责, 不得不沉痛地通知您, 应政府部门指示,被转送至本所的, 您的女儿玛戈·盖格尔小姐因心肌衰竭引发急性肾炎, 于意外身亡。   本所虽立即进行药物治疗, 不幸未产生任何积极效用。   ——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   德国柏林,   《施普雷河日报》编辑部。   那是一阵隐忍的哭声,它就在距离林雪涅不远的地方响起,与繁忙的打字机被敲响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变得更令人难以察觉起来。   那个声音属于平日里十分活泼的接线员玛丽安·盖格尔小姐。   在那个哭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正在为自己的一篇稿子挑选将与之同时发表的照片的林雪涅起身走向她, 并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玛丽安?”   “我刚刚收到了我母亲寄来的一封信。我的姐姐……去世了。”   当玛丽安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脸上已是错乱的泪痕。眼见着报社里的那几位男士们也在依旧继续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时把目光游弋到她们这里, 林雪涅不禁在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块还完全干净的手帕交给玛丽安之后又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轻声问道:   “你想和我一起出去喝杯咖啡吗?”   “咖啡……?”太过悲伤的玛丽安显然此时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她在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苦笑着说道:“是的,我想我现在的确需要一杯咖啡。不是自己煮的那种。但我们的工作……?”   “只是出去半个小时而已, 不会有问题的。”说着,林雪涅给了玛丽安一个安抚的笑容, 并转身高声问道:“我想和盖格尔小姐一起出去一会儿,大约半小时后回来, 有人愿意帮盖格尔小姐接一会儿电话吗?”   而后,报社里和他们公用了这个占了几乎一整个楼层的办公室里的男士们就纷纷说他们愿意。就这样,林雪涅很快在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她的手提包包后示意玛丽安快些跟自己过来。玛丽安来不及整理太多东西就拿着那封母亲给她寄来的信和她的小包跟上林雪涅一起快步下楼了。   因为和同事们所说的是只离开半个小时, 因此林雪涅就只是带着玛丽安一起去到了前面转角处的一家咖啡馆。才一坐下,玛丽安就说起了她的姐姐玛戈。   “我的姐姐玛戈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孩,她和我不一样。她虽然在登山的过程中遭遇了意外,左右腿都被截肢了,但她一直都很乐观。我是真的……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她的身体那么好,又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就得了心肌衰竭呢?”   说着,玛丽安很快就把被她攥在了手里的那封信拿出来,并在林雪涅的面前好好地摊开给她看。   在这封信上,有着玛丽安的母亲誊抄下来的,由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给他们签发的那封信。当林雪涅看到了“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的时候,她不禁紧蹙了眉头。   玛丽安:“怎么了吗,雪涅?”   林雪涅:“我就是觉得这家疗养所的名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我又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它了。”   在这样回答了玛丽安之后,林雪涅又在想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哈特海姆离这里应该很远,你的姐姐为什么会被转送去那里?”   对此,玛丽安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并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和母亲不相信我的姐姐会就这样病死了。我们的母亲是位医生,她想要亲自查看一下姐姐的尸体,可那家疗养所却说姐姐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说着,玛丽安又深吸一口气,却是并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哽咽了起来。而此时她们的咖啡也已经被侍者端了上来,那种带着奶味的,苦涩的香浓味道让玛丽安镇定了一些。   在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首先打破了沉寂的林雪涅试着问道:   “那你们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玛丽安:“母亲说……她正在寻找和我姐姐住在同一家疗养所的病友,想从他们那里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她已经写信个加仑伯爵求助了,加仑伯爵也承诺会帮助她。”   在提到了加仑伯爵的名号时,知道此时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同事一定误会了什么的玛丽安不禁向她解释道:“克莱门斯·奥古斯特·冯·加仑伯爵。他是我们明斯特教区的主教,对人友善,也很愿意为我们这些明斯特教区的教徒解决很多问题。”   听到这里,林雪涅向玛丽安笑了起来,并说道:“你们很幸运。”   “是的。”玛丽安苦笑着点头,并说道:“我打算下个星期请假陪我母亲一起回明斯特。也许我也能帮上一点忙呢?”   听到这里,林雪涅不禁微笑点头道:“无论最后调查下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祝你们好运。”   玛丽安:“谢谢你……”   在接受了玛丽安的道谢后,林雪涅也又喝了一口咖啡,可是那却让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并带着些许迟疑地把“明斯特教区”与“主教加仑伯爵”这两个关键词串在了一起。那显然让一些曾经的记忆在林雪涅的眼前闪现。   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   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   但是正当林雪涅的思绪即将抓住一个十分关键的重点时,斯图卡俯冲式轰炸机尖锐的呼啸声就在这条街道的上空响起!而后那就是几乎要把耳膜震穿的爆炸声!   橙黄色的火焰在街道上爆起!玻璃碎裂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尖叫声此起彼伏,而曾经去到前线满目疮痍的前线,也因此而比旁人反应更为迅速的林雪涅则很快拉着坐在她对面的玛丽安一起躲到了桌子底下。   可正当林雪涅又看到离她们那么那么近的落地玻璃窗,示意玛丽安和她一起在桌子底下扛起这张桌子往里靠的时候,她转头就看到咖啡馆里的这些还从未有经历过轰炸机轰炸的人们依旧还在惊慌失措着,更甚至还想要往外跑的时候,她不住大声地说道:   “都别出去!找张桌子躲到下面去!别慌张!”   但是林雪涅话才说完,另一枚由俯冲式轰炸机所丢下的炸弹就在外面的街道上落地后爆炸了!爆炸所产生的剧烈气浪把林雪涅与玛丽安所用的那张桌子和旁边的沙发椅都一起震翻了,连带着林雪涅与玛丽安也被那道剧烈的气浪给掀翻并撞到了咖啡馆内侧的墙面上。   而在被掀翻的那一刻,下意识般地把玛丽安护在了自己怀里的林雪涅在抬头时看到了那架在俯冲后又往上猛地拉起的轰炸机。在飞机的机身上……有着再明显不过的黑色“万字符号”,接着她就在耳鸣响起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林雪涅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归于平静。   将林雪涅唤醒的,正是玛丽安带着抽泣的小声呼唤。醒过来了的林雪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同事的脸,仿佛还未有回过神来。   林雪涅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把耳边持续的嗡嗡声以及那晕眩感全都挥散开去。但当林雪涅这么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情况却似乎只是稍有减缓。   “你流血了……你的头上流血了……”   林雪涅好不容易才分辨出玛丽安所说的这句话,并在对方的示意下试着把手探向额头,与血液所带来的黏腻感同时刺激了林雪涅神经的,是头皮上的刺痛感。但那样的感觉也同样让林雪涅感到清醒了不少,她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呼出一口气后用散落在地上的桌布擦了擦,并试着撑起身体。   林雪涅:“你怎么样?”   玛丽安:“我还好,我就擦破了点皮。”   说着,玛丽安把被玻璃划伤的手肘外侧翻给了林雪涅看,并因为大难之后的这份幸存而又哭又笑起来。   “我觉得……我们可能得去一趟医院。抱歉,在这种时候约你出来喝咖啡,运气也太不好了。”   对于林雪涅所表达的这份歉意,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玛丽安连忙摇了摇头,并对林雪涅露出了一个并不漂亮,却能够在此时此刻让人感到些许安慰的微笑。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而此时女人们的哭声已在咖啡馆里不住地响起,而属于男人的声音……则正说着质问。   “为什么我们会让他们的飞机进到柏林?我们的空军呢!”   “他们用的就是我们的飞机。”在玛丽安的帮助下站起身来的林雪涅这样说道。   在轰炸后的纷乱中,那样一个听起来平静而又镇定的声音就这样轻易地吸引了许多此时正在咖啡馆里的人们的注意力。   当那些人全都将目光放到林雪涅的身上时,她不禁拍了拍身上的灰,并说道:“斯图卡俯冲式轰炸机,机身上还有黑色万字符号。我看得很清楚。”   “你什么意思?”   虽说这个时代的男人对于女性向来都是有着很好的绅士风度的。但是当林雪涅在这个时候说出那样的话语,误会了她话中意思的男人还是会对他露出十分不善的气势。眼见着自己的同伴即将和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发生冲突,和那个男人一起来到这家咖啡馆的他的两名同伴立刻拉拽住他。   而先前被林雪涅保护了的玛丽安也站到了林雪涅的身前,气势上毫不退缩地看着那个人。   在这样的时候,林雪涅不禁对玛丽安说道:“没事的,别担心。”   而后她就走向被压在了几张椅子下的,她和玛丽安的手提包,并边把它们从砖石和椅子底下解救出来边说道:   “我的意思是,英国人开了第三帝国的轰炸机过来袭击柏林,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空军没能阻止这次行动的原因。”   说着,这间咖啡馆里全都炸开了锅,先前拦住了险些要和林雪涅起冲突的那个男人的棕发男孩走近了林雪涅,并向她问道:   “他们为什么会有我们的飞机?”   “‘我们’派了那么多轰炸机去轰炸他们,总得有几架飞机迫不得已降落在英国吧?把受损的飞机修复一下不就都有了吗?”   耳朵边上还嗡嗡响着的林雪涅显然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在说出了那样的反问句式之后就从拿出了咖啡钱,在把钱交给了走向他们这里的侍者之后示意玛丽安和自己直接从破碎了落地窗玻璃的墙框那里跨出去算了。   但是等到林雪涅真正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她却是被漫天的,可能由刚才的那几架轰炸机在高空时就已经空投,却是在慢慢往下飘了好久之后才真正来到了地面,也来到了她眼前的这些传单给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的街道上还能时不时地听到哭声,而先前在爆炸发生时并未来得及躲到一个安全地点的行人则身上满是鲜血地倒在了街道的两旁,身体抽搐着,却是连呼救声都无法发出。   救护车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可林雪涅却是抬起头来望向那些漫天飘散着的,由英国空军空投到这里的传单。   当一张传单飘到她的面前时,她不禁伸手抓住了它。   【《第三帝国已不是一个道德的国家了,它和上帝所指引的方向渐行渐远》——明斯特教区主教加仑伯爵布道演讲摘录】   当林雪涅抓住了一张从天上落下的传单看了起来的时候,先前还在咖啡馆里的那些男人也走了出来,伸手抓住正在往下飘散的传单里的一张,又或者捡起已经落到了地上的那些传单,而后充斥着恐惧的街道上就响起了带着不敢置信的议论声。   明斯特教区的主教加仑伯爵已在教徒们的帮助下查明了在哈特海姆州立疗养所里所发生的一切,并在刚刚结束的那个周末就此发表布道演讲,控诉第三帝国对于本国残障人士的残害,也控诉了他们所谓的“安乐死计划”。   他的这次演讲被隐藏在了德国境内的英方情报人员所获悉,并将其演讲内容以电报的形势发回英国国内。这当然会成为英帝国梦寐以求的“对敌宣传”。   虽然说纳粹官方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有在进行歧视精神病人以及生理残疾人士的宣传,可当德国的民众知道政府在暗地里所实行的这项指令,这依旧还是会成为在深海中连环爆炸的几十枚鱼雷。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而玛丽安则在捡起了一张传单看了一会儿之后猛一下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并且她的浅色眼睛里也很快涌出眼泪。   “玛丽安……”   林雪涅试着叫出对方的名字,可是玛丽安却是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的不管不顾地重复道:“我不相信……不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时的玛丽安的林雪涅只得顺着她地说道:“好的,好的,这不是真的……把你手上的这张传单给我。别看了,别看了玛丽安……”   可是就在林雪涅想要从对方的手里拿过那张传单的时候,玛丽安却是展现出了在她身上极为罕见的攻击性。她仿佛是本能一般地瞪向想要从她那里“抢走”这张传单的林雪涅,又把那张纸牢牢地护住,接着她仿佛呢喃着说着“我要回明斯特,现在就回去……”,并向着远处跑去。   那样一种令人感到担心的状态让林雪涅不禁大声叫着对方的名字,跟在后面追了上去,却是才没追出几步就感觉自己晕眩得根本站不直身体。她脚步不稳,在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后,依旧还在晕眩中的林雪涅不禁向四周看去。   远处,救护人员正在救治着躺在地上的重伤者。街道上一家被震碎了整个橱窗的书店里,书店的老板打开空无一物的门框,并走到外面来,收拾眼前的残局。风起了一套阿道夫·希特勒的明信片集,并把它吹到了林雪涅的眼前。   她弯腰捡起那套每一张明信片上都印有一句《我的奋斗》的摘抄或是阿道夫·希特勒演讲片段的明信片套装,并看了起来。   【德国不可能失败,也不应该失败。之所以会得到那样的结果,一定是因为在我们的后方出现了巨大的阴谋,发生了不可饶恕的通敌事件。】   【每个种族都必须战斗,委曲求全的民族必然会越来越弱,直至消亡。】   【一个种族战斗力的强弱,要看它有多么的纯粹,为此,清除污染是势在必行的。】   看着这些仿佛预示了今日种种的话语,林雪涅不禁笑了起来。但那却是苦涩又嘲讽的笑。她把这套明信片放回了她刚刚捡起它的地方,而后就带着些许的脚步不稳继续向着玛丽安离开的方向走去,并大声叫出自己的这位已然明白了一切却并不想接受它的同事的名字…… 第224章 chapter 225   俯冲轰炸机斯图卡尖锐的呼啸声, 炸弹爆炸时所响起的轰鸣声, 以及由上百个着火点和探照灯所照亮的整座城市,还有城市中已是一片焦黑的各式建筑。   那就是路德维希带着今天出击的两个中队来到伦敦时所看到的, 震撼人心的情景。   事实上, 他曾来过这里。   他曾来过这里, 在眼下的这场战争开始之前。那时他还在柏林大学里学习经济与物理, 那时的他也还只会驾着滑翔机在空中滑行。   比起现在来,那时候的他虽然身上光环满满,却是普通了很多……很多。   “报告!现在我们已经抵达和‘第100作战小组’的指定汇合点!”   无线电频道里,一名僚机飞行员的声音将路德维希从眼前的情景带给他的震撼,以及由那份震撼所造成的瞬间失神中唤了回来。   “第100作战小组”——这是一支路德维希在面见了凯塞林后所紧急组起的一支导航式的轰炸机队伍。他们凭借着自己所独有的“x设备”, 在戈林的“科尼克拜恩”设备所释放出的射束已被英国人完全破解的时候可以仍旧拥有不被干扰的,更为准确的导航。   只要这支队伍能够根据正确的引导率先抵达伦敦,并往目标处投掷特殊的烧夷弹, 并在夜间的城市引发严重的火灾,那么后续的轰炸机编队以及战斗机编队就都能够根据大火的指引来到这里。   “确认敌机目标!”   在看清了机身上绘有黑色十字,并且在机尾上又有着万字帝国标记的轰炸机之后, 路德维希这样大声说道。   “是!”   在听到命令后,四组战斗机四指编队的飞行员纷纷对路德维希做出肯定的回应。他们以每一个四指编队对单位, 在飞到了正执行着轰炸任务的轰炸机编队的上方后,两架战斗机开始寻找在被大火给照成了一片红色的夜空中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并给予他们死神之吻的的英国战斗机, 而另外两架飞机则负责在他们心无旁骛地寻找对手时护卫那两架战斗机所可能被敌人进攻的每一个方向。   由于他们需要为俯冲轰炸机做护航,因此这些在过去几乎只是在数千米的高空进行空中搏杀的宠儿们需要飞得很低很低……飞到高射炮部队能够击中他们的高度,飞到深入泥潭、能让他们看清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究竟做了什么的谷底……   男人们在大火熊熊燃起时自发组成了灭火的队伍, 并顶着轰炸机的炮火在这座城市中互相鼓励着,用水去扑灭无情地、毁灭一切的、将死神引来的大火。   一架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就在尖锐的呼啸声中向城市的街道,并从容地在那里扔下一整排的炸弹。那些勇敢的人就这样被大火淹没了身影。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路德维希关闭了无线电频道里的对讲设备。那是为了掩饰他此时已经无比粗重的喘息声,也不让他所带领的飞行员们知道他此时究竟经历着怎样的内心挣扎。   而就是在他失神的片刻,一发由伦敦的地面高射炮部队所打出的炮弹险些擦着路德维希座机的机翼打中了他!在危急的最后关头,路德维希凭借对于危险的直觉操纵着战机侧身一个翻转躲开了它!   但是那也同时将他从危险的犹豫和失神中再次惊醒,于是他立刻打开对讲设备,并大声说道:   “所有人!所有人都小心高射炮部队!曼弗雷德!带着你的编队尽可能地打掉那些距离我们最近的高射炮!我们不能让那些高射炮从我们的正下方打过来!”   “是!”无线电频道里的曼弗雷德收起了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并对自己手下的飞行员做出指示:“梅耶,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   而后路德维希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所有人都不允许直线飞行!z字轨迹飞行!但是要注意,别和我们自己的飞机相撞了!”   路德维希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一架英国的战斗机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后接近了他。负责保护长机的那名僚机飞行员在被火光与探照灯照亮的天空中发现了它,并率先向那架喷火式战机发起进攻,同时紧张地喊出“发现敌机”。   可不等路德维希将自己的那名僚机从与喷火式战斗机的缠斗中解救出来,他就又发现了两架英军的战斗机,而不远处,则有着一在又一轮的俯冲式轰炸后把机身向上拉起的德军轰炸机编队。那正是英军战斗机这一轮狩猎的目标!   因而路德维希马上就在命令他所在的四指编队中,除他之外的另外一名负责进攻的僚机去解救保护了他后方的那名僚机,并自己带着另外一名负责防御的僚机前去支援他们所为之护航的轰炸机队伍!   论特技飞行,路德维希比不上曼弗雷德。论在天空中的想象力,他也不及曼弗雷德。   但他的空战胜绩就是在曼弗雷德之上,并且从未被自己的这位好友所超越过。   他所凭借的,或许就是生死一瞬时的准确判断力,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以及源自于他内心的、坚定而持之以恒的能量。   一架英国的战斗机在天空中带着滚滚的浓烟向下坠去,可飞行员却未有及时跳伞,而是努力地操控着战机,企图让它滑行至人烟稀少的城区之外。   可是另一家同样被路德维希所盯上的飞机就没那么幸运了……它被路德维希的炮弹所击中,并直接在空中发生了爆炸,飞行员本人也绝无逃生的可能。   无线电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有两名飞行员近乎同时为路德维希确认了他的击坠结果。这也是他们在今天来到了伦敦的上空后所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惊弓之鸟再次变成了在伦敦的上空翱翔的夜鹰。   可就是在路德维希打下了两架敌机,并一边盘旋一边向下俯冲着,击哑了那架在先前的攻势中一直干扰着他的,恼人的高射炮时,他却是由于过于低的飞行而再次看清了地面上所发生的那一幕幕……   有一个小女孩哭着从已经被炸成了废墟的一座房屋的地窖里跑了出来,一位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婴儿的母亲追了出来,在地下的自来水管爆裂所喷涌水幕中以及四周燃起的火海中无助地寻找着她的女儿。   而后,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尖锐呼啸声就再次传来!   “不……不……别是那里……”   路德维希这样呢喃着,并且下意识地为那位年轻的母亲以及她的两个孩子祈祷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此时变得忽明忽灭起来……在轰炸声响起时,路德维希的眼前终于变成了一片漆黑。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他也或许就要这样重归于黑暗的怀抱。   但是正在忠实地执行着他先前所分派任务的曼弗雷德却是在无线电通讯频道里大声地喊起了他的名字,并将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地他再次唤回那个人间地狱。   “路德维希!你的左侧!闪避!!闪避!”   在一片黑暗中,路德维希很快将自己的座机拉高,并同时向右一个侧转。但是那又让另外一枚从别的方向打来的高射炮所掀起的气浪几乎要掀翻了他的座机。   在一片黑暗中,路德维希感到自己的眼前似乎闪现了一片耀眼的橘红色,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曼弗雷德中尉,现在我把第三大队的指挥权临时交给你,在返回我们的联队驻地之前,整个第三大队都归你指挥了。”   曼弗雷德虽然不知道路德维希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认为自己的好友在先前的那两次闪避中所表现出的仿佛新手一样的迟钝反应都让他深感疑惑,但他还是在路德维希说出了这条命令后就即刻给出了肯定且坚定的回答。   而后,因为路德维希在这场战斗中所表现出的反常而格外关注起了他的曼弗雷德就看到他的那位好友开始将自己的座机不断地拉高。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曼弗雷德选择了放弃此时的护航任务,并跟着路德维希一起将战斗机拉高,而跟随着他的三架僚机则在他未有新的命令时也跟着他一起将座机拉高。   可更令人疑惑的,是路德维希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质问曼弗雷德为什么不禁命令就跟了过来,而是用一种平静得令人感到不安的声音问道:   “我们在伦敦上空停留多久了。”   曼弗雷德:“快九分钟了。”   路德维希:“三十秒后准备撤离。”   曼弗雷德:“是!”   在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曼弗雷德放弃了直接返回战场,而是在又是沉默了数秒后问道:“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路德维希。从半分钟前起,你的行为和下达的命令就很反常。”   说着,曼弗雷德又重复道:“你必须得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   远处,在听到了路德维希的这一命令后准备返回的,已经残缺了的两个编队在听到了曼弗雷德的这句话语后下意识地在空中寻找起了他们的那位长官。   但还未等他们在伦敦的夜空中找到那架机身上绘有施泰因家族家徽的bf-109,他们就已经听到了路德维希所说的回答。   他说:“我看不见了。” 第225章 chapter 226   【我看不见了。】   即便在说出这样的一个事实时, 路德维希的声音也十分镇定。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在他所不熟悉的, 敌人后方的夜空中失去了视觉,他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一个并不光荣的夜晚, 一个给无辜的平民带去深重灾难的战场。   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但此刻他似乎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但他的战友却并不同意, 在那些无助的喊叫声、哭声、轰炸机的呼啸声、以及高射炮的爆炸声都远去了的数千米高空, 曼弗雷德在几乎沉寂了的无线电频道里大声说道:“冷静!冷静一些,那只是黑视!”   “不,我能分得清,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已经超过二十秒了。”   听到这句话语之后,他们这个作战大队的通信频道里响起了数个倒吸气的声音。但是, 曼弗雷德的命令很快让他们慌忙着说出“是!”。   “撤退!”——那就是曼弗雷德在深吸一口气后所说出的命令。   “约瑟夫中尉!”   “报告!约瑟夫中尉在一分钟前已经被击坠了!”   在一片混乱中,曼弗雷德竟是连和他们一起在这个夜晚来到了伦敦上空的另一名中队长已经被击坠都没能意识到。   这可真是他在先前所从未遇到情形,大队长失去指挥能力, 和他同级的另一名中队长已经被击坠,现在……他需要带着整个大队一起,在为轰炸机编队护航的任务结束后安全地回到他们在法国的驻地。   那让曼弗雷德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路德维希严厉的声音已经响起:“没时间犹豫了!你必须得立刻带队返回驻地, 否则一旦在返程的路上再遇到敌机,所有人就都不会再有足够回到驻地的油量了!”   但是这样的话语却是让曼弗雷德第一次在作战过程中对自己的长官路德维希说出了质问的话语:“那你呢?你准备怎么办?就在天上等死吗, 施泰因亲王!”   路德维希:“这不是你在这种时候应该管的事!”   曼弗雷德:“可是你已经把整个大队的指挥权都转交给我了!”   路德维希:“曼弗雷德!”   但是路德维希此时咬牙切齿的话语却并不能吓到曼弗雷德,临危受命的他首先下达命令, 让除了他带领的那个编队的全部人员都把高度拉伸到他们现在所在的,海拔四千五百米的高度,并在那之后说道:   “施泰因亲王, 请你现在立刻停止向上的攀升,我和我的编队已经做好准备引导你回驻地了!”   眼见着路德维希已经停止攀升,可是却并不在无线电通讯频道里回答自己,曼弗雷德又再次说道:“现在,向着你的正前方飞行,让我能够分辨你的方向,然后我会在五秒内攀升至和你相同的位置。”   路德维希:“你疯了!我根本看不见你!我的飞机会和你相撞的!”   曼弗雷德:“我已经在你的后方跟着你了!”   路德维希:“你得听从我的命令!”   曼弗雷德:“看不见东西的少校飞行员在战场上没有资格指挥他的中队长!现在你得听我的!”   说着,曼弗雷德不等路德维希向自己妥协,就命令他编队里还剩下的两名的僚机仿佛刚刚从法国的海峡前线驻地出发时一样与他们组成四指编队,并令路德维希编队内作战经验仅次于他的那名僚机飞行员作为长机,去接受失去了自己的长机,且已被打散的战斗机,并将其组成编队。   在那之后,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将自己的好友引导回去的曼弗雷德对路德维希说道:   “加莱就在你的三点钟方向,施泰因亲王。”   随着曼弗雷德的这句话语,路德维希所驾驶的那架座机开始很稳地调转方向,仅凭他操纵座机根据指令所作出的那个转向,根本半点也看不出那是一个此时双眼看不到东西的飞行员正在驾驶着的飞机。   跟在了路德维希后方的曼弗雷德眼见着这样的一幕,他终于在持续的神经紧绷后脸上又出现了笑意且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整个大队里还幸存着的飞行员们全都驾驶着他们的战斗机根据曼弗雷德的指挥向着海峡飞去,曼弗雷德又接着说道:   “你得相信我,路德维希。而且你也必须得相信我,因为现在正在和你说话的,是整个jg-26联队里特技飞行技术最好的飞行员。而且我的夜视能力也不错,我认为我有能力把你带回去。”   好友的这番话语让路德维希的心中又起波澜,甚至于整个大队内的氛围都变得不再那么那么的沉重。失笑了的路德维希不禁向自己的好友问道:   “等到飞机应该降落的时候,你打算怎么把我引导到跑道上降落?”   曼弗雷德:“我以为你会选择弹射,然后让我们派人来接你。毕竟你可是路德维希·斯泰因亲王,你的价值应该得比一架bf-109要高一点。”   “对,我可是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战斗机联队的少校亲王。”可当路德维希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先前他在伦敦的街道上所看到的与战争带给平民们的苦难有关的那一幕幕却是再次浮现眼前,成为他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所唯一能看到的东西。   但他却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此时的反常,并甚至和自己的这位你好友开起了玩笑道:“那我应该闭着眼睛拉伞包吗?我觉得看不见东西的人应该掌握不好打开降落伞的时间,我肯定得在才弹射出去的时候就拉开降落伞。那样我肯定得往下飘好久好久。也许会被大风吹出几十英里,甚至上百英里。”   曼弗雷德:“那样我就开着我的座机在你身后跟着你。”   路德维希:“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到了那样的时候你的油箱里还能有油吗,曼弗雷德中尉?我感觉我有点后悔把整个大队的指挥权都临时交给你了。”   曼弗雷德:“我总得能在靠近法国的时候呼叫联队派人过来吧!”   路德维希:“可你刚刚说的明明是‘你’会开着‘你的座机’在我身后跟着我。”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语之后,无线电通信频道里响起了来自好多人的笑声。这些在刚刚的十分钟里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次生死考验的飞行员从先前憋到了现在,毕竟那位虽和他的大队长同龄,却看起来总也不怎么成熟的中尉阁下可已经是他们这里除了施泰因亲王之外军衔最高的人了。并且,他也刚刚才从施泰因亲王那里拿到了指挥权。   在这种时候因为听到施泰因亲王对于他的无情嘲笑而大笑起来实在是很不好。   但是忍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地大笑起来。   而后曼弗雷德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他很不客气地问路德维希:“你能沿着z字型朝着加莱的方向飞吗,施泰因亲王!”   “当然可以。”说着,路德维希又再次调笑道:“到底是什么让你认为我可能会做不到?你曾为我担任过好一阵子的僚机飞行员,我还以为你对自己的长机起码应该是有一点了解的。”   闻言,决定不再和对方计较的曼弗雷德深呼吸了好几次,而后又企图用更能安抚对方的声音放慢了语速道:   “想象一下,你现在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飞行。有一道光把你指引向回去的路。”   可是对于曼弗雷德的这句话语,路德维希却是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现实:“我以为夜间飞行员应该不可能连自己飞机上的仪表盘都看不清。”   曼弗雷德:“那你到底还能不能飞了!”   “能,能……”眼见着曼弗雷德很可能就要暴走,路德维希到底还是停止了对于好友的玩笑话,并笑着重复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有一道光……它把我引向柏林……”   曼弗雷德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并大声打断道:“我们不回柏林!我们要回的是联队在法国的驻地!”   路德维希:“好的好的,我们不回柏林……”   曼弗雷德:“但是你的方向已经往柏林偏了!请你往你的两点钟方向调整位置好吗,施泰因亲王阁下!”   路德维希:“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调整方向。你别着急,别着急。”   路德维希调整了方向,并不再仿佛被属于柏林的那道亮光所牵引着,而是跟着好友的引导,向着加莱的方向飞去。   但在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很想家,也很想念柏林,并且……那样强烈的思念在今天之前,还从未有过。   过去,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鹰一样,无论是离他所熟悉的家乡有多么遥远的地方他都敢于飞往,也不管路上究竟会遇到怎样的狂风骤雨。   可这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渴望归家的倦鸟,却是无论要他飞多么远才能回到自己起飞时的故地他都愿意。   他还很年轻,他也很强壮,并且他的勇气从未丧失。   可是与柏林有关的一切却是止不住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勃兰登堡门上的铜像,施普雷河边的宁静风景,连夏洛滕堡宫也显得那么迷人又可爱了。   而他在许久之前与友人间的一次对话也在此时如此突然地跳进他的脑袋。   【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   【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跟你相爱的人在一起?】   【如果我看到那个能让我动心的女孩,我会知道的。】   【但你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一见钟情,路德维希。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是了,那是林雪涅在慕尼黑危机后不久和他之间的对话。可直到现在,他却依旧还是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女孩。   他还没能来得及找到他心爱的人。   尽管代表着他的那道光已经很亮很亮,可在这个时候暗下这道光,又会让他感到很可惜。   “请再次修正你的方向,加莱在你的11点钟的方向。”   “好的。”   【好的。】   带着重新燃起的渴望,路德维希对通过无线电通信设备引导着他回驻地的曼弗雷德这样说道。 第226章 chapter 227   那是在柏林一家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   房间里打扫得纤尘不染, 床头柜上海摆放着盛开的百合花。   林雪涅就坐在那张病床上, 额头上贴着纱布,脸色有些苍白, 但总的来说……她的精神还不错, 只是突然空闲下来, 又被医生叮嘱不许看书读报, 这让她感到有些不知自己该如何打发这些时间。   在昨天的那场轰炸后,市立医院里收了很多在那场轰炸中受了伤的人。   但是幸好,英国人所掌握的德国人自己的轰炸机原本就很少,只是空军部的确从未想到会有这种形势的敌袭出现,因而才反应过于迟钝, 让英国人只是以四架轰炸机就给他们的首都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   只是总的来说,林雪涅和那天与她在同一个街区的人只是整个柏林城里不那么幸运的一小簇。可如果相比起躺在街道上的那些重伤的人,只是头上擦破了点皮, 还有一点点轻微脑震荡的林雪涅应该就又是幸运的了。   在去到了最近的医院后,林雪涅很快就被人转到了这里,接受了在以往应该只有大人物才能享受到的待遇。那让林雪涅感到惊奇极了, 隐约之间……她猜测这或许是她的绿眼睛男孩做的。   可她又会疑惑她是否把她的恋人想得太过“神通广大”了。   毕竟……她只不过是在去到医院的路上给社里打了个电话,把她和玛丽安的遭遇告知她的同事, 并替两人都请了假。   由于先前曾发生过被莱茵哈德的人请去保安局的事,因此在面对医院的礼貌邀请时, 林雪涅表现得很犹豫,甚至是防备。   事实上她险些就在被医生包扎完了伤口之后就自己跑了。   幸而那个穿着党卫军军服的年轻人在楼道里找到了他,并和她解释清了误会, 后来甚至还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而把电话打去警卫旗队的驻地,并让艾伯赫特亲自与她通话,才让她安安心心地来到这里。   而在这通电话里,她还得到了一个意外惊喜。   ——由于她在这次对于柏林的轰炸中受伤,她的恋人决定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回到柏林来看她。   “咚咚咚!”   一阵显得有些急切,却并不粗鲁的敲门声打断了林雪涅的回忆,她很快向着门口说出了“请进”,然后她就看到了她已经期待了整整一天的人!   “艾伯赫特!”   欣喜的林雪涅叫出了恋人的名字,并很快掀开被子,连鞋都忘了穿就跑向对方。那可让艾伯赫特着急坏了,他在关上门之后快步走到林雪涅的面前,并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几近贪婪地呼吸着恋人颈项间的气息,而后走到床边,把人轻轻放了下来,并细细地查看起了他离开时还好好的恋人。   “我没事,真的没事。”   林雪涅拉过艾伯赫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吻了吻恋人的掌心,并在察觉到对方眼睛里那除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之外的自责时又说道:“这一点都不关你的事。就算你当时就在柏林……你也不可能每时每分都和我在一起啊。我也只是和同事一去出去喝了个咖啡……”   “留在报社里的人也有受伤的。□□爆炸的气流把玻璃震碎了。边上还有一栋房子被炸毁了,待在里面的人死了很多。”   在把目光停留在了林雪涅的身上好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而后,他很轻很轻地抱住了林雪涅。感受到了这个拥抱中的小心翼翼,林雪涅很快就伸出手来更用力地抱住了对方,并说道:   “我的身上没受伤,你可以更用力一点地抱紧我。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   但是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到这个有着强装身体的男人用力得都要把她抱得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她却并未有让对方再稍微松开她一点,而是努力用手掌轻抚对方的后背,驱散恋人的不安。   那样的一个拥抱甚至持续了好几分钟,并且拥着恋人的艾伯赫特还不断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也固执地要林雪涅在他每次叫出名字后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回应。   这样一个不安,且仿佛一个男孩那样的艾伯赫特已是林雪涅许久都未有见过的了。因此,林雪涅也用她所能想到的最为温柔的方式去回应她的恋人。   那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忍俊不禁,明明是她在轰炸中受了伤,可看起来……她的恋人才是更需要被好好安抚的那一个。   在许久之后,艾伯赫特才说道:“空军部必须就这件事对柏林做出解释。这是他们的失责。这次的轰炸甚至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如果不是因为轰炸机能填装的弹药有限,飘在整个柏林城里的,就不会只是他们印发的传单了!”   林雪涅:“可他们用的是第三帝国的轰炸机,艾伯赫特。我亲眼看到的。”   对于林雪涅的这句话语,艾伯赫特当然是想要反驳的,绿眼睛的贵族认为这当然不是空军部如此失责的理由和借口,但他却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因为这样的事和他的恋人争论起来。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而林雪涅则在明白了艾伯赫特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后失笑道:“好吧好吧,在这次的空袭中,空军部的确是失责了。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英国在缓过来了之后得到了美国的帮助,也派出数量很多的轰炸机编队来轰炸德国呢?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英国的空军部没有失责,他们也做得很好,如果不是这样,这场空战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可他们的民众不还是每天都在轰炸中丧生吗?”   艾伯赫特:“不……这样的事不会有可能发生。他们的空中力量连护卫他们的本土都不足够。”   林雪涅:“就是因为他们连本土都不足以护卫,所以才更要多进行这样的报复性行动啊。只有这样,才能让第三帝国把更多的战机放在守卫德国本土上,这会让他们在英国上空的空战变得更轻松,不是吗?”   艾伯赫特知道自己的恋人说的是对的。但从去年的九月起,第三帝国所发起的那一系列战争全都进行得太过顺利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件事——只要德国的军队出现在某个国家,无论这个国家的抵抗是否强烈,他们都必定会迅速地屈服。   即便是欧洲大路上拥有除德国之外的最强陆军的法国,他们也仅仅是在第三帝国开始进攻后,在英国远征军的帮助下抵抗了43天就签订了停战协议。   屡获成功的德意志军人们似乎都淡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只要有侵略,就会有报复。   这也是他们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空军部会尽快结束这种可能的。我们的空中力量是英国的两倍。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他们就能做到。”   在短暂的愣神后,艾伯赫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可是他面前的恋人却是笑了起来。那让绿眼睛的贵族突然之间从恋人的这份微笑中意识到了很多很多。   尽管他曾告诉过自己所深爱的这个女孩,别去告诉他太多有关未来的事,他只是想把未来紧握在自己的手中;并且他也尽可能地不去和眼前的这个女孩提起太多未来,因为他总是能够从恋人的神情中找到很多很多的答案。   可是在此时此刻,一切都来得那么的猝不及防,那甚至让艾伯赫特的内心根本就没有做好接受它的准备。   还不等艾伯赫特再次开口说些什么,楼下的喧闹声就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这个话题。   “帝国无权取缔国人的生命!”   “帝国无权取缔国人的生命!”   “取消‘安乐死计划’!”   “取消‘安乐死计划’!”   那是通过英国的飞行员在柏林上空散发的传单而了解到了“安乐死计划”的民众们在街头所举行的游.行。   或许他们的规模还很小,但他们所喊出的口号却是似乎让林雪涅与艾伯赫特在这之前所说的那些话语全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猜你在过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望着窗口的方向,林雪涅这样向她的恋人问道。   艾伯赫特沉默着点了点头。   于是林雪涅又问道:“那么在明斯特的主教加仑伯爵就这件事进行布道之前呢?你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我比他知道得还要更早一点,但可能没有你以为得那么早。”   说着,艾伯赫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并暂时把窗给关上,让来自楼下的那些声音不会过分地吵到需要静养的他的恋人,并且也隔着一层玻璃望向那些正在街上□□的人们。   林雪涅的声音再次传来:“所以……接下去,你会怎么做?”   艾伯赫特没有很快回答她,并陷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可就在林雪涅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一个回答的时候,她的恋人在游.行的人群走远之后又打开了窗,并在转过身来后说道:   “在战争正在进行的时候,我们的后方需要安定。”   对于这样一个残酷而冷漠的计划,艾伯赫特的内心或许是不赞成的。可是当这件事在民众的面前被公开,并引起了国人愤怒和抗议的浪潮时,他又会试着去维护那个人。   那个把德意志帝国从泥潭中解救出来的男人,阿道夫·希特勒。 第227章 chapter 228   海峡前线,   jg-26战斗机联队基地医院。   在驻地医院的走廊上, 有着中小军衔的联队长加兰德和还只是一个小中尉的曼弗雷德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并焦心地等待着一个结果。   在病房里面, 整个战斗机联队里最好的医生正在为安全回来的路德维希检查眼睛, 以及任何可能导致他间歇性失明的原因。   眼见着身旁的联队长明明焦急得连呼吸都没法保持平稳了, 却还要依旧维持着他作为联队长的沉稳持重, 曼弗雷德不禁拍了一下联队长的腿,并示意对方他过去看看!   对此,加兰德很快点头,并正襟危坐地看着起身了的曼弗雷德蹑手蹑脚地走向病房的房门,并透过门上的那扇玻璃窗往里看。   但就在曼弗雷德这么往里看的时候, 他会发现医生的正脸就已经近在眼前了!那可让曼弗雷德吓了一跳,并很快后退了一步。但是负责为路德维希进行检查的医生却并没有在意,而是在把病房的门关上之后示意曼弗雷德和加兰德都跟他过来。   而当曼弗雷德在疑惑之下打算就这么走过去的时候, 那名医生却是马上向曼弗雷德摆了摆手,并示意他别让自己的脑袋冒出门上的那面小玻璃!   大约明白了对方意思的曼弗雷德连忙弯下腰也低着头,脚步很轻地快步走了过去, 并得到了医生的点头赞许。可这就难到加兰德了!   现在他大概已经明白医生是不想让依旧还被留在病房里的路德维希知道他们都跟上了他,可让他堂堂联队长这么走路, 也还是很让加兰德感到为难的!   但是在曼弗雷德的鼓励下,也在医生的催促下, 加兰德终于在给自己做了那么一会儿的心理建设后也这么快步走了过去。   这位特意被加兰德从别的基地请来的医生把两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并开始向两人坦诚病房里的那位少校亲王的病情。   “他的眼睛没问题,视力也没有收到影响。”   才只是这样的一句话, 就让加兰德和曼弗雷德在高兴之余又满腹疑惑起来。   而后医生又继续说道:“根据施泰因亲王本人的回忆,他也没有在英国的高射炮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爆炸的时候撞到头部。因此,也不存在他的脑补在经受撞击之后出现淤血,再由淤血压迫到神经从而使他间歇性失明的可能。”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突然就发现自己看不清东西了。一直到他在僚机的引导下返回法国才又能看得见东西了。医生,施泰因亲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如果没法找到他为什么会间歇性失明的原因,我是没法让他回来的。”   “是,是。我知道。”这名年长的医生点头道:“但你们或许得做好心理准备。施泰因亲王很可能从今往后都再不能驾驶飞机了。除了间歇性失明之外,他的身体还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因为他提到自己在伦敦的上空发现自己看不见了的同时,还头疼得厉害,所以我又为他安排了更细致的检查。然后我发现他除了你们说的间歇性失明之外还有了急性晕动症。”   当医生说出了“急性晕动症”这个词后,在跟着联队长加兰德一起进到了这间办公室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曼弗雷德很快说道:   “这不可能!我们在进到飞行学校的第一天就做过测试,路德维希他绝对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他从离心机测试仪上下来的时候,状态是所有人里最好第一个。”   “是的,我知道。如果施泰因亲王没能通过这项测试,那么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毕竟这是飞行学校选人时的首要标准。”   相比起曼弗雷德的激动以及不敢置信,已经给路德维希进行了一系列全面检查的这位长者显得淡然得多。但是加兰德却平静地说出了不同的看法:   “我的朋友,jg-51联队的莫尔德斯中校,他在刚开始学习飞行的时候也有急性晕动症,但后来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战胜了那些。所以我认为,如果只是该死的急性晕动症,我的部下施泰因少校也能够克服。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间歇性失明。我们不可能指望他每次升空作战都能有那么好的僚机飞行员在他旁边,把他引导回驻地。”   听着这些话语,曼弗雷德感到伤感极了,又难过极了。而那名医生则也在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现在的看法是,施泰因亲王很可能在那次的任务中遭到了某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暗伤。毕竟,人体是很神秘的,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解开这个谜题。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先给他下禁飞令,再给他进行定期检查。”   “不行,我们不能给他下禁飞令。路德维希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说着这句话语的曼弗雷德不禁在看了年长的医生好一会儿后又看向他们的联队长加兰德,可是两人却都是以沉默来回答。   又是片刻后,这名医生在起身离开前说道:“我现在还没把这个结果告诉施泰因亲王,也许你们会找到更好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方式和时机。”   这下,曼弗雷德着急得在医生走出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连忙站起身来,却是被联队长加兰德拉了拉袖子,又坐了回去。   在这间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后,加兰德小声地对曼弗雷德说道:“听着,曼弗雷德中尉。我们不能把这个当成最终结果告诉施泰因少校。jg-26联队也不能失去他。他太重要了。”   曼弗雷德:“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加兰德:“先让施泰因少校驾驶战机升空试试,每次飞行时间定在一小时就好,我们先试试他十次飞行里会有多少次是引发他的间歇性失明的。然后再让他飞二十次。”   曼弗雷德:“可是他万一在飞行过程中一下失明了怎么办?如果他没能在降落之前就恢复视力,那他就只能丢弃战机了,这样的损耗也太严重了!”   加兰德:“那就让他去开那种两人座或者四人座的飞机。我们去驱逐机联队或者轰炸机联队借飞机和飞行员,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曼弗雷德:“可是……可是路德维希他不会驾驶驱逐机和轰炸机的!”   加兰德:“让他学啊,我们jg-26联队的少校亲王难道还能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听着这样肯定的话语,曼弗雷德觉得自己似乎就这么被说服了,并且他还在心中反问自己:对啊,那可是路德维希啊!在柏林大学拿了物理和经济学的双硕士学位之后又转去飞行学校的路德维希!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做不好?   于是就这么被加兰德说服了,也被他自己给说服了的曼弗雷德看向他们的联队长,并带着一种紧张的情绪十分郑重地向对方用力点头。   “这就对了!”   加兰德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曼弗雷德的肩膀,并说道:“听着,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在施泰因少校重新返回联队之前,就由你暂代他的职务!当然,我也会尽快向上递交你的晋升推荐的。”   曼弗雷德:“嗯!”   加兰德:“别太担心了,曼弗雷德中尉。这么艰难的情况你们都克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曼弗雷德:“是的,中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当曼弗雷德和加兰德两人都在这间医生的办公室里信心满满的时候,路德维希却是在那间病房里,面对年长医生的问候陷入了沉思。   是的,直到现在为之,这位被他们的联队长特意从别的基地邀请来的医生都还没有告知路德维希他的情况和检查的结果,但路德维希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有一点或许是与曼弗雷德的预料有所不同的——如果现在对他下达禁飞令,这对于路德维希来说已经不会是一个全然残忍的命令了。   在医生向路德维希说了再见,并离开了这间病房后,路德维希躺了下来,而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就会满是他在那天的夜里,在伦敦低空飞行时所看到的那一幕幕景象。   他不想再飞了。   又或者说,从感情上来说,他不想再去执行那样的任务了。   那不仅割裂了他从小接受的那些教育,让他所熟悉的世界与他告别,更有违他一直以所来信仰的骑士精神。   “我,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我不是为了袭击平民,帮助轰炸城市才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的。”   当路德维希再次睁开眼,他轻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第228章 chapter 229   两个月后,   圣诞节前夕,   德国柏林。   已经在各自的驻地进行了五个月的水陆两栖登陆作战训练的克劳斯和艾伯赫特都回来了,在jg-26战斗机联队进行过了各种尝试却全部失败的路德维希回来了。他们这四名先后从军的好友中, 现在只剩刚刚被升任为空军上尉的曼弗雷德一人依旧还在海峡前线每日执行单调却惊险的作战任务。   这让他们之间的这次聚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变得沉默了不少。   只不过对于前线的空战情况并不是那么了解的克劳斯却是无法真正了解路德维希此时的心情的。即便是艾伯赫特也不能完全理解路德维希此时的感受。   这是一个对于第三帝国的军官而言的“困难时节”。那并不是战况上的困难, 并且他们在不列颠上空的作战也还远不能用“困难”一词来形容。所谓的困难, 或许是去接受那样一个事实——他们的闪电战并非无坚不摧, 也不能够总是轻易地让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就向他们屈服。   他们需要接受这个事实,而后调整好自己的内心,再稳步走下去。   克劳斯:“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路德维希:“我可能会去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凯塞林元帅已经向我发出邀请了,他认为我在物理方面的专业知识可以对还在前线的飞行员有所帮助。”   这是一个沉闷的开场白。尽管王牌飞行员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已不再适合驾驶战斗机这件事被他的联队长极力隐瞒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并且连路德维希本人也没有一早就把他的这一情况告诉给他的朋友们, 但是克劳斯总不能直到这个时候都对此毫不知情。   尤其是……尤其是十分担心路德维希的曼弗雷德还在他的这位好友兼长官回柏林之前给他们几个都各自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一定在这个圣诞节里好好开解路德维希一番。   可是在这件事去开解路德维希谈何容易。   在去到海峡前线之前,他都还在和现在战斗机联队战绩排名第一的莫尔德斯中校暗自较劲, 并且直到两个月前,他就已经是手握52次胜绩的王牌飞行员了。   只是让克劳斯和艾伯赫特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在路德维希的身上感受到那种愤恨。即便是对自己就要从前线回到后方, 并去到战斗机部队总监部进行文职一类工作的未来,他也表现得十分平静。   那让克劳斯感到自己都没法把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话给说出口了, 至于艾伯赫特……他则敏锐地察觉到了路德维希的平静情绪中的那丝心灰意懒。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曼弗雷德在信中所向他提起的——“路德维希最近变了很多。”   就在三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默, 连克劳斯也一下没能想出下句话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钥匙被插.进门锁里并开始转动的声音响起。听到了这个声音的艾伯赫特连忙起身,并说道:   “雪涅回来了。”   接着, 还未等艾伯赫特走到门口,房门就已经被打开,而穿着大衣,整张脸都被外面的寒风冻得有些红了的林雪涅也就在此时出现在了路德维希和克劳斯的视线中。   “抱歉,我回来晚了。社长一定要我写完那篇稿子才允许我下班。”   在进门后很快把门关上,又被艾伯赫特很主动地帮着脱下了外套和围巾、帽子、手套的林雪涅这样说道。而已经很久不见的克劳斯则很快告诉她,屋子里的绅士们并不介意。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雪涅很快走近两人所在的客厅长桌,并给了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一人一个拥抱。   随后,克劳斯还来不及夸一夸林雪涅依旧还是那么漂亮,林雪涅就已经发现……这些男人们居然只在桌上摆了好几桶啤酒和切好的,抹上了黄油的面包!   “艾伯赫特!”林雪涅用那种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叫出了恋人的名字。   眼见着艾伯赫特就要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了,克劳斯很快就为这间屋子的男主人解释道:“我们本来就只是过来说说话的。而且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聚一聚的,艾伯赫特没有那么多的准备时间!”   可是林雪涅才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接受了克劳斯的说法,并在向对方微笑了一下后给了艾伯赫特一个“你给我等着”的威胁眼神,并就此径直走向厨房,去翻找了起来。   见此情景,克劳斯很快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就站在他旁边,正打算再次坐下来的路德维希。   “喂,快去帮忙!”   在克劳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后,路德维希简直是一脸的“你疯了吗?”,但在这么瞪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路德维希却依旧只能从对方的脸上得到很肯定很肯定的,要他过去厨房帮林雪涅的示意。   因此,路德维希虽然弄不明白他的这位友人今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却还是老大不高兴地去到了厨房,带着一脸的不耐烦问林雪涅有什么是他可以帮忙的。   在把路德维希调开之后,克劳斯才向艾伯赫特问道:“她不知道?”   艾伯赫特:“不知道,我还没有把路德维希的情况告诉她。大概这样才能让他感到更自在一些吧。”   听着这样的话语,克劳斯看向正在厨房里听着林雪涅的抱怨,被搞得仿佛一个头两个大的路德维希,并在一会儿之后说道:“你是对的。”   可是眼见着在厨房里几乎什么有用的也没翻到的林雪涅又快步走向客厅里的电话机,克劳斯又在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后直接开口问道:“那我们等会儿该怎么办!再重新和雪涅解释一遍路德维希的情况吗?”   艾伯赫特:“看路德维希愿不愿意自己说出来。如果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在今天之后再和他提这个问题。”   不远处,正打算给附近的一家餐厅拨去电话的林雪涅被路德维希按下了挂断电话的那个按键。   林雪涅:“介意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亲王殿下?”   路德维希:“你从刚刚起就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的,从这里走到那里,从那里走到这里,然后你又要过来打电话了,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呢,尊敬的女士?”   林雪涅:“不介意,我会给你这个荣幸的,亲王殿下!我打算给你们都喜欢的那家餐厅打电话,让他们送点吃的过来!”   路德维希:“那我希望你最好在打这通电话之前抽出一分钟宝贵的时间听我对你说过一句话。”   林雪涅:“我满足你的希望。”   路德维希:“你亲爱的艾伯赫特在半小时之前就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   林雪涅:“我答应给你的一分钟现在还有四十秒。”   路德维希:“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着两人之间的这份争论,克劳斯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并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今天晚上就还是先不提这个话题了吧。我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你觉得路德维希现在的样子像几岁?”   艾伯赫特:“17岁?不可能再多了。”   克劳斯:“我也觉得,不过为什么一定是17岁?”   艾伯赫特:“大概是因为……17岁的男孩还没成年?”   但是艾伯赫特和克劳斯才稍微恢复了一些音量地说出几句话,那边的路德维希就很快就在帮林雪涅挂了电话之后转过头来说道:“我都听到了,这们这根本就是污蔑!”   对于路德维希的这一指控,艾伯赫特和克劳斯都选择了更为“成年人”的面对——微笑着用表情和动作为自己的失礼而向对方道歉。但就是因为那样,才会让路德维希感到更为气愤。   但幸好,幸好那家艾伯赫特在半个多小时以前就已经通知了的那家餐厅派出的人很快就到了。尽管他们不常提供这样的服务,但在细心的准备之下,他们还是让菜品在被送来的时候尽可能还保持它的热度。   但即便是那几样不求精致但求味美的菜品已经不那么热了也没关系,林雪涅已经预热好了她的烤炉,只是又等了几分钟,已经喝了好一会儿酒的四人就终于开始了他们这顿晚餐。   随着他们的酒杯又再次被满上,在圣诞节的前夕再次重聚的这几个人不禁站起身来,端着啤酒杯说起了祝词。   克劳斯:“敬第三帝国!”   艾伯赫特:“敬德意志。”   路德维希:“敬还在海峡前线作战的空军飞行员。”   当克劳斯和艾伯赫特先后说出他们的敬酒词时,这间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上扬起来,但是等轮到路德维希的时候,这位少校亲王的敬酒词却是让屋子里的氛又被拖了下来。   并且这同样也让克劳斯深深吸起的那口气又沉了下来,并最终还是没能继续容忍下去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还在担心曼弗雷德。而且你的心也还和海峡前线的战友们在一起。但你也该看看我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   当克劳斯说完这句,他不等路德维希再次给他一个扫兴的表情或是眼神,就向手里也举着一个啤酒杯的林雪涅,并问道:“雪涅呢?”   原本就等着要在路德维希之后才说出敬酒词的林雪涅想了一想,并说道:“敬‘海狮’。”   说完,林雪涅就抢先一步地和三人都碰了碰杯,她的敬酒词,以及随后的高效动作让穿着军服来到这里的三人愣了愣,而后克劳斯就首先在反应过来之后大声笑了起来。接着,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也失笑了,三人一起重复了一遍“敬海狮”,随即便开始大口喝酒……   这是一个不醉不归的夜晚,又或者说……这必定是一个让人喝得烂醉如泥之后就在屋主人的家里躺到明天的夜晚。   在这个夜晚,他们谈论起了被无限期延后,并且很可能一直到后年都无法执行的海狮计划。   他们也提及了他们的盟友意大利不顾第三帝国的不赞成而在今年的九月和十月分别开辟出的北非战场与希腊战场,当然……那还有装备精良的意大利军队在这两个战场上堪称糟糕透顶的表现。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希腊战场上的战局已经进入到了两难的胶着状态,而在北非战场上面对英国远征军往往需要“以百敌一”却依旧还是只能乖乖被人俘虏的意大利人则更是已经把这场仗打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   也真是因为这样,无论是克劳斯还是艾伯赫特都对于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去到前线这一点毫不怀疑。   克劳斯甚至提出了“没准我们每天进行水陆两栖作战训练其实是为了从海上登陆希腊”这样的观点,并引得同伴们都大笑起来。   对于克劳斯的这一观点,林雪涅是这样提出不同的看法的:“我觉得,就算意大利已经全线崩溃,连一点点军队进入的地方都不能给你们腾出来,从海上抢滩登陆希腊也一点都不像你们的元首阁下打仗的风格。按照他的风格,他应该是会直接把部队从南斯拉夫开去希腊的。就好像你们每次打法国都喜欢从荷兰和比利时绕过马奇诺防线那样。”   林雪涅此言一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几个人都不禁为她鼓起掌来。   克劳斯在为林雪涅鼓掌完了之后直接整个人都趴倒在了桌子上,并且嘴里还不断地念着:“哦,让我们从海上登陆希腊吧,拜托了,不然我们这五个月就真的全都白练了……”   克劳斯大着舌头说完了那些,而后就一声不响地趴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之后,和三人比起来其实真的没有喝多少,并且此时感觉自己只是有了那么一点晕的林雪涅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克劳斯……?克劳斯?”   可是克劳斯却并没有回答她。于是林雪涅又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路德维希的身上。   “路德维希……?”   显然,路德维希已经在喝多了之后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咦?咦咦咦?   我喝倒了他们……他们两个?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忙起身,想好好地看一看已经喝趴下了的两人,却是一站起来就发现自己其实也挺晕了的!那让才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去给她拧了把热毛巾的艾伯赫特在看到恋人站起身来摇晃了那么两下之后快步走过来扶住了她,并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难受吗?”说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原本只是动作很轻地给林雪涅擦着脸,却是反而让林雪涅觉得那么一点点根本不管用地从他的手里拿过毛巾,再把整张脸都给埋了进去!   在质地柔软的热毛巾上蹭了好几下之后,林雪涅才总算感觉没那么昏昏沉沉了。并在抬起头来,又深呼吸了几次后说道:“其实还好。”   说着,林雪涅又靠在了艾伯赫特的胸膛上,感受了好一会儿属于恋人的气息,以及隔着一层衣服传来的体温。   “那你现在还清醒着吗?”   艾伯赫特的声音再次传来,抬起头来的林雪涅很快就向对方点了点头,并又说道:“可能会比平时更不冷静一点,但肯定是清醒的。”   听到了林雪涅的这句回答,艾伯赫特很快就在看了一眼路德维希之后说道:“有件事我想要现在就告诉你。” 第229章 chapter 230   在两人的卧室里, 艾伯赫特把曼弗雷德寄来的信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中。而后, 绿眼睛的贵族就在自己的恋人开始阅读那封信的时候把窗户打开了一些,那让温暖的屋子里涌入了些许寒冷的空气, 这也帮助在先前还感到有些微醺的林雪涅在才看了信上的两段话之后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间歇性……失明?”   看到这样的描述, 林雪涅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向艾伯赫特, 仿佛是想要从恋人那里得到一个更为肯定的回答。而后, 艾伯赫特点了点头,那让林雪涅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卧室的房门,仿佛这样就能够看到此时正趴在客厅的大桌子上昏睡着的路德维希。   但她很快就回过头来,并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地把这封信继续看下去,却是越往下看越感到不忍, 并且心中难过得不行。   “他这样已经两个多月了……但他却没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所以……曼弗雷德才会给你寄来这样的一封信?”   在才只是刚刚看完了这封信的时候,林雪涅就敏锐地抓住了信中所透露出来的几个隐藏的关键信息。而后,她就再次从她的恋人那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意识到了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的林雪涅发出了懊恼的声音, 并在重复了两遍“原来是这样”后说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路德维希会那么突然就被那位元帅从海峡前线调到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原因。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战斗机部队总监部比前线更需要他,而是他已经不具备在前线作战的能力了。”   艾伯赫特:“对,是这样。”   林雪涅:“那他知道吗?知道曼弗雷德写信把他的事都告诉你们了吗?”   艾伯赫特:“我不清楚, 但我觉得……他应该感觉得到。只是他不愿意和我们过多地提起这个话题,所以就干脆装作不知道。”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后, 林雪涅站起身来,她走到艾伯赫特的身旁, 也走到窗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曼弗雷德写来的信,也用手轻轻地敲敲自己的脑袋。   “不对劲。”   林雪涅边摇头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却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让她感到不对劲的究竟是什么。这然她感到很着急,很着急。在这样的时候,她的恋人靠近了她,并轻抚她的肩膀,她的背,让她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思考。   在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仿佛一下子在黑暗中抓到了那根金线一般地说道:“他看起来太平静了!”   “说实话,雪涅。在这件事里,我也觉得有些反常的地方。但如果你认为不对劲的地方在于路德维希看起来太平静了,那也许是因为他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不,不是这样的。他可能把自己伪装得很平静,但你不觉得他在提起自己已经答应了凯塞林元帅的邀请,并就要去到战斗机总监部工作的时候……太坦然了吗?那种坦然根本就不是他能伪装得出来的。”   说着,林雪涅又向艾伯赫特展开了她刚刚念完了的那封信,并指着其中的一段话说道:“你看这里,曼弗雷德说,他们的联队长为了帮助路德维希克服他的间歇性失明几乎想尽了办法,甚至还为了路德维希去到驱逐机部队和轰炸机部队借人借飞机。他们的联队长每周都起码向曼弗雷德询问三、四次路德维希的近况。但是在他们jg-26联队的联队长加兰德中校说希望路德维希留在前线并担任他的作战参谋时,路德维希却拒绝了。这不像是路德维希会做的事。”   艾伯赫特虽然已经把这封信仔细地看了好几遍了,并且他敏锐的觉察力也让他在这之中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依旧还是在林雪涅这样说了之后去看向对方所指着的那几段话。   然后,他就在把那几段话又读了一遍后向林雪涅问道:“那你认为……他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这样做的?”   “在海峡前线一定有什么让路德维希感到抗拒的东西。那让他不惜让自己的联队长感到失望也一定要离开那里。”   说着,林雪涅很快走向房门外,并说道:“我得写封信给曼弗雷德。现在就写。我得弄清楚在路德维希第一次出现间歇性失明的情况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伯赫特跟着林雪涅走出了卧室,并一起在这个圣诞节前的寂静夜走进了他们的书房。   艾伯赫特:“曼弗雷德说了,路德维希第一次出现间歇性失明,是在他们为一组轰炸机编队执行护航任务的时候。那时候有一枚高射炮险些打中了路德维希的座机,他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震到了。”   林雪涅:“可是曼弗雷德也说了,在那之后路德维希在他的引导下安全地把飞机开回了他们在法国的驻地。如果路德维希驾驶的座机如果在英国真的受到了什么损伤,那么我不认为他还能够把飞机好好地开回法国。更何况他们还请了最好的医生来为路德维希进行检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艾伯赫特:“你想到了什么?”   林雪涅:“只是一点……猜测。一种可能。”   说着,林雪涅很快就坐到了书房里属于她的那张书桌前,并把打字机挪到了地上,拿出信纸开始写那封要寄给曼弗雷德的信。   但是还不得林雪涅在写完“亲爱的曼弗雷德”之后又写完信的第一句话,她就因为艾伯赫特的注视而慢下了动作。   “这还只是一种猜测。”   林雪涅头也不抬地这样说道。她不抬头,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好地看着对方;她不抬头,只是因为她担心她只要一看到恋人的那双迷人的眼睛就会再也无法隐瞒任何东西。   可仅仅是感受到这样的注视,都会让还不想现在就把那些没有根据的猜测全都告诉对方的林雪涅感到难以对他说出拒绝。   “艾伯赫特……在弄清楚具体的情况之前,我觉得我可能不应该把我的这种猜测告诉你,因为那很可能是错误的。”   “可是你想到了什么,我们却没有。”在林雪涅感觉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艾伯赫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并在那之后用手掌轻轻覆到了林雪涅按着信纸的左手上,并接着说道:   “雪涅,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路德维希了。我们的父亲都去世得很早,也都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在我们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和路德维希就要承担很多。虽然小时候他总是因为自己的亲王头衔而趾高气扬的,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的。现在,他遇到了问题,一个他自己很可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当然会想要帮助他。但是我却没有任何思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他。”   听着这样的话语,林雪涅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道:“可是我很可能会给你们一个错误的希望。”   “错误的希望也是希望。它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温和地轻抚着林雪涅此刻的焦虑和急躁,得到了安抚的林雪涅舒展了眉头,却很快又带着些许焦急地说道:“亲爱的,我不是不愿意把我的猜想告诉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把事情弄清楚些了,能够更确定了才告诉你。”   听到这里,艾伯赫特笑了。或许是因为觉得林雪涅抬着头和他这么说话太累着了,因而艾伯赫特单膝碰地,他让林雪涅可以稍稍低着下巴看着他,并说道:   “在找到线索之后弄清情况,我觉得这一点我应该比你更擅长。”   林雪涅:“我……我觉得我们得先去看一看克劳斯和路德维希。”   艾伯赫特:“外面的暖气开的很暖和,我们可以把他们丢在那里一整夜都没关系。只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会感觉脖子有些僵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林雪涅:“可……可我不能让你保持着求婚的姿势听我说这些。”   当林雪涅口不择言地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她马上就红了脸,而艾伯赫特则在愣神了一会儿后很快笑了起来,并握住了林雪涅的手,说道:“就这样告诉我吧,雪涅。”   说着,艾伯赫特甚至还吻了吻林雪涅的手背,并用很温柔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等待着她,仿佛眼前的女孩如果一直都不说,他也可以这样等到天荒地老。   这样之后,林雪涅终于没能把她内心的猜测保密下去了,她试着说道:“我知道……你对犹太人一直就没有好感。但这件事我得从一个犹太人的著作开始说起。他的名字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但是接下去,艾伯赫特的反应却是与林雪涅所预想的并不相同,他显然是知道这个人,并在低垂下了金色的眼睫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我知道他。33年的时候我们烧过他的书。” 第230章 chapter 231   一月的柏林寒风肆虐, 街道上一片白雪皑皑。可是在下午三点过后, 天色就会渐渐暗下。这时候如果你还在外头,那么你就需要加快脚步。   因为这座繁华的第三帝国首都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变得一片漆黑。   在盟军的飞机于上周空夜袭了德国沿海的工业地区后, 盟军夜袭德国城市已经成为可能, 所有的大型城市都开始了严格的战时灯火管制。   如果有谁让城市的夜晚有了灯火, 让盟军的飞行员在夜色中有了指引, 那么他前一分钟点起了灯,后一分钟就会被稽查大队找上门来。   就是在这样的天色渐暗下,林雪涅带上了才刚刚收到的,曼弗雷德写来的回信,驱车驶向她的朋友路德维希的家。   而此时在她的耳边响起的, 是两周前她的恋人和她在书房的壁炉前所说的那些话语。   艾伯赫特:“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我知道他。33年的时候我们烧过他的书。”   林雪涅:“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艾伯赫特:“他是一名……精神分析学家?”   绿眼睛的贵族记性很好,即便只是在数年前看过一次对方所著书籍的扉页也能记得许多。而后他的那双只有在望向他深爱着的人时才有了温度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敢相信。   艾伯赫特:“你是说……路德维希的身体没有问题?”   林雪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1895年的时候出版过一本书,书的名字是《癔症的研究》。在那本书里, 他提到了一种神经症——躯体转化障碍。”   艾伯赫特依旧维持着那个单膝碰地的姿势,这个身份高贵的人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前,仰着头看着对方, 并握着对方的手。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依旧温柔,可那份温柔当中又染上了仿若实质的忧心忡忡。   而已经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开了个头的林雪涅则在那份无形的鼓励中继续说道:   “有一个男人他的胳膊明明没有事, 可是他却因为看多了自己的兄长胳膊骨折后疼痛难忍的样子,在一段时间后也感受到了相似的疼痛。有一个小女孩因为曾看到她的继母用她喝水的杯子来喂小狗喝水就再也无法用杯子来喝水。这些人的症状虽然各有不同, 但是造成这些问题的,却都是同一种病症——癔症。”   林雪涅松开被恋人握着的手,并用她的双手轻轻触摸艾伯赫特俊美不凡的面容, 当她把目光落到了对方的眼睛上时,她轻轻吻了吻恋人那金色的,仿佛有光落在上面的眼睫道:   “亲爱的,我怀疑……我怀疑路德维希得的根本不是间歇性失明,而是癔症性失明。”   “砰!”   随着这样的一个声响,林雪涅猛踩下刹车。   她的车被人从后面撞到了。这样的事在柏林城实行起了灯火管制之后变得时有发生,而在街道上开车的人也会变得格外小心。可是现在才只有下午三点半,天也还未有完完全全地暗下来,在这种时候被人追了尾也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十分意外。   “嘿!抱歉!”   “算了!下次小心点!”   撞到了林雪涅车的那位车主走下车来查看情况,并向林雪涅说出道歉。在这样昏暗的天色下,这个男人甚至没能看清眼前带着宽顶帽子的女人其实并不是德国人,而林雪涅也只是在看了看自己的车尾,并确定这一下撞得并不是很严重后向对方挥了挥手,并回到了她的驾驶座上。   只是又向前行驶了五分钟,她就抵达了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买下了公寓房的那栋房子,并把车停在了路边,趁着夜色完全降临前又展开了曼弗雷德给她寄来的那封信,在敲响路德维希的房门前最后再把它读一遍。   【路德维希第一次出现间歇性失明的情况,是在我们一起执行一项任务的途中。在那之前,我们还从未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但是路德维希却做得很好……即使是在他的眼睛出现问题之后,他都表现得很冷静。起码他当时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我能肯定,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已经放弃了,并且也已经很坦然地接受了他很可能会没法活着回来的事实。】   在把那封信的内容在心里想了一遍一边又一遍之后,林雪涅踏上楼梯,并在一片漆黑的楼道里停在了路德维希的公寓房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静静等待了数十秒后,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路德维希打开了门。   “雪涅……?”路德维希看起来吃惊极了。   而站在门口的林雪涅则对他笑了笑道:“今天是星期天,我猜想……你可能不会出门,因为那可能会影响到你在星期一的工作。”   “对。”听着林雪涅用柔和的声音说出的话语,路德维希的眉头舒展开来,并且他那仿佛被时光浸染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比起站在门口,也许你会更愿意进门来和我说话?”路德维希这样问道,并拉开了门,给林雪涅让开了进门的空档。   这套曾借给林雪涅住过好一阵子的公寓房原本应该是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可是当这里变成漆黑一片的时候,林雪涅会发现……她其实也并不怎么熟悉这里。在重新踏入这里的时候,她会需要走得很慢很慢,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会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某张桌子或是椅子。   在林雪涅就这么踉跄了一下的时候,她感觉到先前还走在前面给她引路的友人很快地扶住了她。   因为走过来扶住对方的时候有些着急,因而路德维希是两手一起扶着林雪涅的腰的。在感觉到对方已经站稳之后,路德维希就很快松开了手,却是才打算转身继续向前走,就叹了一口气地转回来道:   “把手给我,我扶着你走。”   “我觉得……我应该能行。”在抓着一把椅子的扶手后,林雪涅的语气变得更为肯定且自信道:“反正也没几步路。”   林雪涅开始抬头挺胸,却是才又走了那么几步就又撞到了东西!这回,没有了路德维希的帮忙,林雪涅为了稳住身形干脆直接蹲到地上去了!   那种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让林雪涅和路德维希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在那之后,路德维希默默地向蹲在地上不说话的林雪涅伸出了手,这一回林雪涅终于没再说出拒绝,而是把手给路德维希,并任由对方拉自己起来。   林雪涅:“刚刚我撞到的是什么?我记得我那个位置以前没有这样的东西。”   路德维希无奈叹气,说:“椅子,你撞到的是另外一把椅子。”   “刚刚的那个居然还是一把椅子?”为了挽回颜面,林雪涅有理有据道:“我觉得你一定换了椅子,不然它们的形状对不上。”   黑夜中,拉着林雪涅手的路德维希看向对方,他的那双眼睛成为了此时的这间屋子里少数几个能让林雪涅看清的事物,可那双眼睛却是欲言又止,只是视线在林雪涅的身上做了片刻的停留就继续向前看去。   林雪涅:“说真的……现在还不到下午四点,你怎么会把房子弄得那么黑?”   路德维希:“我在书房里开了灯,所以得把客厅里的窗帘都拉上。”   说完,路德维希打开了书房的门,而房间里那柔和的灯光则就此出现在了林雪涅的眼前。借着这些光线,林雪涅才终于又看清刚刚她走过的那一路的景象。   原来,整间房子里的玻璃窗处都添上了厚实的,并可能不止是一层的遮光窗帘。而书房里的那层窗帘则更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好几个方向的边边角角,让屋子里的灯光绝无可能传出去分毫。   路德维希:“这样就能适应多了?”   “嗯……!”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林雪涅会心一笑地点点头,并很快松开了路德维希的手,脚步轻灵地往里走去。   可是被对方猛然间松开了手的路德维希却是不禁看向自己先前拉着林雪涅的右手,而后不着痕迹地走进书房,并关上了门。   这是林雪涅第一次因为路德维希的所可能的“癔症性失明”而来到这里。   三周后……   “首先,你得躺到床上去,做几次深呼吸,放松下来。”   在星期日的上午来到了这里的林雪涅这样说道。可是她在进门后所说出的第一个要求就遭到了路德维希的质疑!   “你确定吗?我一定要躺到床上去?你真的确定吗?我觉得……这可能不是很合适。非常非常的不合适。”   才从手包里拿出自己所画的简要流程图的林雪涅看了一会儿她的流程图,而后才仿佛后知后觉地看向瞪着她的路德维希,说:“如果你一定觉得让你脑袋朝着门的方向躺下去会那么失礼,那你也可以在我下次来的时候备上一张躺椅。但是那样的话我就得下周再过来了!”   路德维希深吸一口气,而后憋着气问道:“穿着衣服躺下去。”   林雪涅:“对,穿着,你把鞋子脱了就好。如果觉得脚可能会冷,就给你的脚盖上一点东西就好了。”   路德维希:“那个叫做西蒙格斯·弗洛伊德的老头就算不是犹太人,他也会被赶出德国的,我保证。”   路德维希终于带着些许的不服气,在脱了鞋子后朝着门的方向躺到了书房里的那张小床上。而后,林雪涅拿着流程图坐了下来,并首先在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说道:   “现在闭上眼睛,放轻松,让你的意识完全放松下来。”   路德维希依言照做,深呼吸了几次,却是在林雪涅感觉自己可以接着说下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泄了气一般地说道:“我做不到,这个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你是位女士,而我则是个绅士!更不用说我们还在以这种方式在进行谈话!”   林雪涅冷冰冰道:“你想让我用什么东西把你砸到半晕吗,亲王殿下?”   七周后……   林雪涅:“现在,驾驶着你的飞机去到伦敦,施泰因少校。你能告诉我这一路上的天气怎么样吗?”   路德维希:“天慢慢黑了,但是没有云,也没有雾,能见度很好,是个适合飞行的日子。”   林雪涅:“那么现在呢,你到哪儿了?”   路德维希:“泰晤士河河口,我进入到交战区域了。”   林雪涅:“今天的泰晤士河河口看起来……和你过去执行过任务的交战区域有什么不同吗?”   路德维希:“没什么不同。他们在那里布置了探照灯部队,把整片天空都照亮了,高射炮部队的炮火也很猛烈,但我带着我的两个中队完好无损地穿过了那里。”   林雪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路德维希。可是坐在椅子上的她只能看清路德维希那柔软的金发,并不能看清他此时的表情。于是她尽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的站起身来,并走到路德维希的身旁。   当她在上个周日这么做的时候,她立刻就被闭着眼睛的路德维希发现了。但这一次,感官十分敏锐的路德维希却没有发现林雪涅的靠近。   他仿佛进入到了自己记忆的深处,并且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画面也鲜明极了,那让他眼睛紧闭着,睫毛轻颤,并且眼球也在眼皮之下不断地动着。   看清了对方此时状态的林雪涅转身,走向她的那张椅子。而后她就会看到书桌上的那份报纸。   《原第七装甲师师长隆美尔中将抵达北非的黎波里》   不等走到书桌前的林雪涅手指轻触到那份报纸,她就听到进入到了半催眠状态,并且意识十分清醒的路德维希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为夜袭城市的轰炸机编队执行护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记忆有时候真的好神奇。《癔症的研究》这本书我是去年看的,其实也没有看完。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去年的七月下旬吧,我和朋友一起去周边城市玩的时候,我坐在火车上翻看了癔症病人的几个案例,看了没多久就和朋友聊起天来。我原本以为在这种不能集中精神的情况下看的书根本就不会记得住,结果写上一章的时候我直接把那时候看的两个病例给默出来了……当然不是完全对的,我大概记住了七八成,还有两三成记忆模糊的地方我给自己编了补上了……   然后我第一次写意象对话的时候天还很冷呢,我特意让我的小伙伴给我语音了四十多分钟解释,还原了海莲娜用意象对话来帮助雪涅重新回到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那段剧情,我问她这个意向对不对啊,那个意向这么表达对不对呀。等到我在过年之后见她,还特意让她帮我进行了一次意象对话。   结果没想到这次雪涅给路德维希做意象对话的这段剧情……我根本就没先求助了,而是直接上手写,写完再发给心理咨询师小伙伴看,她看了之后跟我说所有意向的表达都是正确的呢!艾玛,我突然就对自己肃然起敬了,觉得自己好腻害好腻害! 第231章 chapter 232   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明明还清醒着, 可他的意识却是沉入了很深很深的地方。他仿佛是一个从海峡的悬崖上跳下的人,掉入水中, 并不断不断地往下沉, 往下沉, 沉到那一天的伦敦夜空。   探照灯的银色光柱从地面上射向他, 身旁的一架驱逐机将照明弹投下那座被黑夜笼罩着的,寂静着的,居住着八百万人口的全世界最大的城市。那是徐缓落下的,浅黄色的光。随着数百枚,甚至是上千个浅黄色的光点慢慢落下, 这座古老而优雅的,被第三帝国的轰炸机所带来□□所染黑的城市又被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令人不忍去伤害它。   “他们点亮了夜空, 然后一些轰炸机开始轰炸城市,负责寻找精确轰炸目标的作战小组则开始寻找工厂和码头。”   路德维希向林雪涅描述起重现于自己眼前的情景,并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说道:“英国人像放风筝一样在城市上空放了很多银色气球, 气球帮助升空,气球和气球之间又有着很多金属丝。一旦被这些金属丝缠上, 那飞机可就完蛋了。所以大部分人都不太敢把飞机飞得太低,但在我们负责护航的轰炸机编队遇到麻烦或者必须这么做的时候, 总有人需要去做踏进雷区的勇士。”   听着这些的林雪涅又坐回了椅子上,并且也闭上了眼睛,跟着路德维希的描述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出那样的一幅场景。   林雪涅:“你飞到了很低很低的地方, 也看到了你在高空中所看不到的场景。”   路德维希:“我命令曼弗雷德去干掉那些离我们最近的高射炮。负责为其中一台高射炮进行瞄准的,是一个女人。”   林雪涅:“你记得她的样子。”   路德维希:“她有着……棕色的头发,眼睛应该是浅色的。曼弗雷德很聪明,他没有直接瞄准那台高射炮,而是在高速飞过时用炮弹打中了旁边的一栋房子。房子在倒塌的时候把操作那台高射炮的小队全都压在了下面。”   林雪涅:“你看到了很多你不愿看到的东西。”   路德维希:“是的,很多很多。”   盯着轰炸机的猛烈轰炸在城中四处穿行的救火小队,背着一个婴孩从地窖里跑出来去追自己孩子的年轻的母亲,还有那从废墟中挣扎着爬出来的少年人。   太多太多了,多到淹没他的视野,多到……他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林雪涅:“然后呢?你还能继续看见那些吗?”   路德维希:“看不见了。”   一滴眼泪从林雪涅紧闭的双眼中溢出,她伸手胡乱地擦了擦那滴泪水,并哽咽着说道:“已经可以了,施泰因少校,你的护航任务已经完成,请你小心飞高,带着我一起飞回我们的柏林……”   “可是我看不见,看不见回来的路。”路德维希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   然后,林雪涅轻柔的声音在那些炮火声,以及轰炸机尖锐的呼啸声中响起:“有一道光,一道从柏林射出的光,它将你引向回来的路,引向光明,引向你所熟悉的世界。”   那个声音仿佛与好友曼弗雷德在那天的伦敦夜空将他引导回来时所说的话相互重叠……   ‘想象一下,你现在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飞行。有一道光把你指引向回去的路。’   …………   “格罗伊茨上校,有您的信!”   3月1日,在艾伯赫特的驻地,他的副手拿着一封从柏林飞来的信快步走进他的指挥帐篷,那封信的信封上画着一朵雪绒花。只要是与这位警卫旗队新晋团级指挥官的关系足够亲近的人,他们就能知道格罗伊茨上校每次收到一封信封上画着雪绒花的信之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虽然在人前,他的嘴角不会出现明显的上扬,但他眼睛里的温度却是已经能够说明这一点。   仿佛那朵雪绒花拥有让冰雪都足以消融的力量一般。   “谢谢你,上尉。”   艾伯赫特向那名为他取来了信的副手道谢,他的目光在看到信封上的雪绒花后变得柔软起来。但是不等他拆开信封,他就意识到那位副手还在微笑着看向他。   “这是位优雅的小姐吧?是您的爱慕者吗?您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让国防军战报刊登我的照片?或者让宣传部用我的照片来印发明信片?那样我也会能收到女孩们写给我的情书了吧?”   这下,艾伯赫特是真的笑了,并在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位副手后说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但是你的后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只要你尽快拿到一枚骑士勋章,我就想办法让宣传部印发你的明信片。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的。”   副手很快哀叹道:“骑士勋章!那也太难了!一级铁十字勋章可以吗?”   艾伯赫特:“恐怕不能,但在拿到一枚骑士勋章之前,你可以努力先拿到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   在得到了艾伯赫特的回答后,他的这位副手不禁叹着气离开了帐篷,而艾伯赫特也很快在拆开了信封后亲吻了一下里面的信纸。   但是这封信的内容却无法让艾伯赫特的心情像打开它时一样的轻松。   【我亲爱的艾伯赫特,现在我已经能够完完全全地确认,引发路德维希间歇性失明的,就是我先前和你提到过的躯体转化障碍。他在伦敦的夜空执行任务时飞得太低,低得让他能够看到平民在这场战争中伤亡的惨象。那些景象就是他所抗拒的东西,那些景象也完全背离了路德维希在过去所熟知的世界。   身为军人他无法去抗拒自己所接到的命令,于是他就抗拒去看到这一切。   我没有告诉他这些,但我觉得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了。他只是还无法相信一个人内心的意志可以这样的强大,强大到让他的眼睛在完好的情况下看不见东西。   我试着去治疗他,却并不成功。就现阶段的情况来说,只要路德维希认为他的升空作战还会继续对平民造成重大伤亡,只要他依旧无法接受这一点,那么他的这份躯体转化障碍就会继续延续下去。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没有真正系统地学习过,如果贸然出手干预和治疗,只能让路德维希的癔症性失明变成另一种转化障碍。比如拇指无法按下机枪的开关,比如无法控制的急性晕动症。   现在最好的办法应当是去寻找一名弗洛伊德的得意弟子来帮助他。但心理治疗方面的专家多为犹太人,也多已经逃离德意志,出于心理治疗方面的敏感性,我不敢也不赞成去寻找一名对于路德维希可能存有敌意的治疗师来帮助他。】   看完了这封信的艾伯赫特沉默许久,而后他收起信,并走出他的指挥帐篷。   这里是南斯拉夫与德意志的边境处。三月时节,这里比慕尼黑要暖和了许多,仿佛已经可以嗅到春天的气息。   可是春暖花开在战乱时却并不是一个足够人们期待的景象。因为枪炮声总是会在玫瑰盛开之时到来。   现在艾伯赫特所指挥的警卫旗队的这个团就整装待发着,虎视眈眈地看着与他们只有几米之隔的南斯拉夫国境线。   而在国境线的那一头,却只有孤零零的几十上百名南斯拉夫边防士兵站在那里,就连拿枪的手都不住地颤抖着。   依照上级指令带兵包围了南斯拉夫的这部分边境的艾伯赫特走到边境线处,并在那一头的南斯拉夫边防士兵就要忍不住后退时说道:“士兵,你懂德语吗?”   那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边防士兵不住地喘息着,并紧张地点了点头。   艾伯赫特:“把枪拿稳,小心别走火了。那样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有着斯拉夫人长相的边防士兵吞了口口水,并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一列火车从远处开过,它从南斯拉夫的首都贝尔格莱德驶向第三帝国元首希特勒所钟爱的第二政府驻地,贝希特斯加登。   而在那列火车上所坐着的,则正是南斯拉夫的国王,保罗亲王。   这个男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脸上写满了忧虑,却是风度翩翩,又举止优雅。   现在,他即将决定这个国家在风雨飘摇的1941年的未来。   他对随行的心腹大臣说:“希特勒希望我们向他开放边境线,让他的军队能从我们这里去到希腊战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将国家的天平倒向轴心国,或者是同盟国。如果我们向德意志开放边境线,英国人不会放过我们。可如果我们拒绝开放边境线,德意志又会顺势来攻打我们。英国人想要来到这里还路途遥远,德国人的装甲师却已经等在我们的家门口了。”   随行的大臣眉头紧锁,并说道:“可是陛下,如果我们向德意志开放边境线,国内的塞尔维亚人不会答应的。”   保罗亲王反问道:“那如果我们和英国结盟,国内的克罗地亚人就能答应了吗?他们和塞尔维亚人互相仇视,对于轴心国和同盟国也有着不同的立场。只要不列颠和德意志不再允许我们保持中立,只要我们做出选择,国家就一定会陷入分裂。”   火车的车轮驶过铁轨时的“轰隆轰隆”声不断地响起着,这样的声音响起的次数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距离贝希特斯加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保罗亲王的目光变得十分凝重,也仿佛在自己的心中说出了祈祷。他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也已然下定了决心,并在那之后说道:   “现在,我们只能先答应希特勒的要求,在尽可能保持国家独立性的情况下答应他,然后由塞尔维亚人在合适的时候爆发一场和平的抗议示威,甚至是起.义。最后,再由我去镇压这次起.义。那样,南斯拉夫王国的政府能够对德意志有所交代,而南斯拉夫王国的人民又能对英国有所交待了。”   随行的大臣又问:“可是您呢……?”   保罗亲王:“只要能够保全国家,不让贝尔格莱德变成华沙,我怎么样并不重要。” 第232章 chapter 233   《出奇制胜的隆美尔将军:我军已开始在北非取得胜利》   《去到盟友需要我们的地方——装甲师已向希腊进发!》   《我军在南斯拉夫边境处停滞不前——南斯拉夫王国或将即刻开放边境》   三月初的柏林街头几乎已是处处都能够听到那些有关于战争的, 跃跃欲试的气息。在与不列颠之间的空战陷入了不利的胶着之后, 德意志的盟友意大利又先后在北非与希腊两个战场打得狼狈不堪。   这样一算起来,柏林似乎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沉浸在战事胶着所带来的焦虑中了。但一切都随着隆美尔将军在2月12日的那天抵达北非战场的的黎波里而改变。   这位与元首大本营的关系十分亲密的装甲师将军在去年的法国战役中一战成名, 并以损毁43辆坦克, 以及700人阵亡的代价换来了俘敌近十万, 并且缴获坦克450余辆的战绩。   这样一员极具传奇色彩的将领的奔赴北非使得整个轴心国的战事都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紧接着, 那便是德意志对于希腊战场的支援。   与之相关的宣传在近些天来的德国几乎遍地都是,就连六七岁的小童都知道欧洲大陆上的最强陆军即将去到希腊帮助他们的朋友。   而柏林的电台里也在午歇时间播放起了与之相关的消息。   那是一个属于女人的声音,仿佛是为了刻意消减战争的残酷之感,却同样带来了一种振奋人心的感受。战争啊,它可真是让人为之疯狂。   “新任北非军区总司令隆美尔将军在的黎波里重整军备后已经开始向北非战场的英国远征军发起试探性进攻, 对于希腊战场的支援也已经刻不容缓。但我军步兵师与装甲师在开至南斯拉夫王国的边境时停滞下来,现正在与其商议穿越其国境进入希腊的各项事宜。我们希望就南斯拉夫王国向我们开放边境线一事达成共识,但如果南斯拉夫王国不愿意将信任与友谊交付于我们, 第三帝国也绝不惧怕,更绝无可能向其妥协。届时,我们将会解放被奴役的克罗地亚人民……”   在林雪涅所供职的《施普雷河日报》报社里, 好几名报社的工作人员都在此时聚精会神地听着柏林电台里的最新消息。   但这些人的脸上有认真,有兴致盎然, 却绝无紧张和凝重。   “你们说,南斯拉夫有可能为了保护希腊而拒绝向我们开放国境线吗?”   “为了保护希腊不可能, 但是为了防止在数量上不比塞尔维亚人少多少的克罗地亚人在国内占据主导地位,那就有可能。”   “万一真的没和他们谈不拢,那怎么办?”   “那就打呗, 打英国隔着一条海峡,我们的装甲师过不去。但是打南斯拉夫王国,大约也就只需要一个月就够了吧。不可能再多了。”   在报社的二楼,听着电台广播的报社工作人员用一种轻松甚至惬意的语调来议论起与南斯拉夫王国之间的这场危机。但与其说,这是第三帝国与南斯拉夫之间的一次危机,不如说这是一次关系到南斯拉夫王国是否还能继续“拥有国家之名”的重大危机。   此时林雪涅手里拿着社长刚刚给她办好的随军记者证,为了这次的行程印制的名片,甚至还有陆军部发放的,带有战地记者肩章的制服从报社社长的办公室里走出。外面同事的议论声正好被她听入耳中。   “我是不信南斯拉夫王国还能真的拒绝我们的要求。成为我们的朋友,或者成为我们的敌人,我很难相信现在的欧洲还有人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斯图卡轰炸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就这样在林雪涅的耳边响起。那是她的好友路德维希曾在与她的意象对话中描述过的场景。   卍字轰炸机一架架地从她的眼前飞过。而后那便是照明弹落下时美丽的光点,□□落地时的爆炸声,以及清晰的……战火中平民的哭叫声。打字机的哒哒声也同时响起,那应该是什么人在防空洞里听着□□爆炸的声音写下遗书的声响。   可是当林雪涅眨了眨眼睛,并用深呼吸来平复心脏的猛烈跳动时,她却恍然觉得……她眼前的那座正在经历着狂轰滥炸的城市早已不是海峡那一头的伦敦。   那应当是南斯拉夫王国的首都。   ——几经挣扎却最终也没能逃脱命运的贝尔格莱格。   “雪涅小姐?雪涅小姐,您还好吗?您的火车会在今天下午的三点四十分发车,……”   报社社长的声音将林雪涅从那副可怕的景象中唤醒,而后她看向对方,并带着些许的勉强向社长先生露出微笑道:“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   贝尔格莱格,   王国宫殿。   那是一场内阁会议,从贝希特斯加登返回的国王将他对第三帝国元首希特勒的承诺告知他的大臣们。如此一来,这场会议的气氛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词来形容这种气氛,那或许应该是——“羞愤”。   “3月1日的时候,我们的邻国保加利亚就已经加入三国同盟了。”   面对大臣们的吵吵嚷嚷,坐在首座上的国王显得十分沉静,并在主张与轴心国签订协议的大臣们和反对这项行为的大臣们吵得几乎都要打起来的时候才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国王冷静的声音此时却被大臣们的吵闹声压制住了,这些情绪激动的人们根本就没能意识到他们的国王已经说了些什么。可是在这样的内阁会议上被自己的大臣们这样对待却并没有让保罗亲王突然起身发难,也没有让他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他只是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两名随从,并向对方做出了一个示意。   随从将自己身上背着的地图桶打开,并在取出地图与自己的那名同伴一起,将那张宽达一米六的地图铺设在内阁会议的长桌上。   这下,吵得脖子都红了的大臣们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于国王的冒犯,并慢慢停止了争吵,怔怔地看向他们的国王,等待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国王站起身来,目光从大臣们的身上一个一个地略过,而后气势威严地大声说道:“看看这张地图!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这张地图!除了3月1日的时候加入了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的《三国同盟》的保加利亚还有现在正在和意大利作战的希腊,我们的周围还有哪个国家是不依附于德意志,又不会服从第三帝国的意志的!”   “砰!”   保罗亲王一掌猛拍在桌子上,那样的声响仿佛敲打着大臣们的耳膜,并且那一掌又仿佛是打在了他们的心脏上,令先前还和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不禁一个个地都低下了头。   “意大利!他们和第三帝国从一开始的时候起就是朋友!奥地利,他们在38年的3月就成了德意志的东方省了!匈牙利,他们在和我们结盟之前就已经是轴心国的盟国了!还有谁?罗马尼亚?他们的油田都还在由德意志的空军保护着!我们早就已经被包围了!”   反对向轴心国屈服,也反对出卖希腊的大臣们听着这样的话语不住地喘息着,并在寂静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除了意大利和奥地利,有谁会是真的愿意向希特勒俯首称臣的!陛下,我们不该这样的!如果德意志说他们想要得到哪里,哪里就向他们称臣,用不了等到明年,整个欧洲就都会是他的了!我们得把所有愿意反抗他的人全都联合起来去对抗他!”   保罗亲王问:“联合谁?波兰?芬兰?挪威?法国?还是我们周围的这些已经向德国投诚了的国家?或者你以为俄国还会像以前那样帮助我们、保护我们吗!”   当这些和俄国向来都十分亲近的塞尔维亚人听到了国王所说的最后那句话语时,他们不住地发出了悲泣的声音。   上一场大战中,俄罗斯帝国为了保护塞尔维亚而与德意志第二帝国发生冲突,并最终挑起了将战火蔓延至整个欧洲的“世界大战”。可是现在,才只是过去了22年而已,在那场战争中死去又再度点燃了薪火的两个大国却是走到了一起。   这一次,已经变为了苏联的俄国再不会帮助他们了。   再不会了。   于是羞愤的人们变得悲恸起来。可他们到底还是没能失去所有的希望。因为离他们并不是那么遥远的海峡的对岸,还有着已经同德意志进行了单独作战长达九个月时间的日不落帝国!   大臣中终于有人高声说道:“陛下,我们还能联合英国!如果我们真的和希腊一起奋起反抗,英国远征军一定会来帮我们的!”   这句话一出口,此次的内阁会议中终于出现了喜悦的声音。许多人纷纷对那位大臣的谏言表达了赞同。   可是国王依旧无动于衷,他的心中甚至哀叹起这些人的愚蠢,并问道:   “那么大的欧洲大陆,他们救了谁?是波兰?芬兰?比利时和荷兰?还是法国?”   没有人回答。   国王终是站起身来愤怒地咆哮起来道:   “他们只会把别人的国家拖入他们和德意志的战争中!挪威!挪威就是被他们坑害的无辜者!如果不是他们逼迫挪威向德意志的航道布下□□,第三帝国根本不会在那时候就去入侵挪威!在这场战争中,英国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别人的国家沦陷后,把沦陷国的军队输送到他们的土地上帮助他们来抵御德意志的入侵!” 第233章 chapter 234   “请问是《施普雷河日报》的雪涅·林小姐吗?”   那是在维也纳的中央火车站。刚刚坐火车从首都柏林来到这个大型中转站的林雪涅在下车的人群渐渐散去后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可是很快她就被一名提前等在了这里的上士叫住了。   林雪涅:“对, 是我。”   上士:“您接下去要坐的那班火车得穿过匈牙利去到罗马尼亚。去泰梅什堡的火车得到下午六点才发车,等到了那里, 您就得自己想办法搭车去到塞尔维亚边境处的前沿阵地了。”   林雪涅:“好的, 谢谢。”   上士:“这是您的车票, 还有六个小时, 您可以先去到附近的驿站吃一顿午餐。请跟我来,我送您过去。”   在1938年的3月,奥地利的人民选择了纳粹党,也选择了阿道夫·希特勒。自此之后,这个也说德语的国家就并入了德意志, 并成为了第三帝国的东方省。   由于这两个地方在一百多年前还曾是一个国家,对于艺术有着相近的品味,又都说德语, 因此来到维也纳并没有让林雪涅感受到她现在其实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国家。   而在这里等待着她的接引人则更没有让她有那样的感觉。才只是两年多而已,这些奥地利的士兵们似乎已经很好地融入进了德意志帝国,也以自己从一名奥地利军人变成了一名第三帝国的军人而感到自豪。   “我们家有三个男孩, 我排行老二,我的弟弟还只有十六岁, 但他在希特勒青年团里表现得很不错。”   在开车带林雪涅去到市区里的那家驿站的路上,这名上士和林雪涅说起了他的故事。   “那你呢?你今年几岁, 上士?”   “二十岁。”这位年轻的联络员在说出了自己的年龄后咳嗽了一声,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也还只有这么年轻的尴尬感。   随后他又接着说道:“我的兄长在装甲师服役。上个月他刚刚升到少尉,这可真是不错, 妈妈高兴坏了。如果我们没有和第三帝国合并,我哥哥可能连进到装甲师的机会都不会。他大概会在步兵师待到退役都摸不到一辆军用摩托。您是从柏林来的吧?能和我说说柏林是什么样的吗?我还没去过柏林呢!”   那位负责接引林雪涅的上士带林雪涅去到的驿站原本就离火车站并不远。因而,在两人才要聊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地方。而后上士向林雪涅敬了个礼就笑着回到了他的车上。   站在驿站门外的林雪涅向着大街上望去。这座距离捷克、斯洛伐克以及匈牙利都如此之近的欧洲璀璨之城里满是安详的气氛,这里看起来和平极了,并且街上的人也没有任何有关战争可能就要到来的紧张感。   那让林雪涅感到十分感慨,但很快,她就在整了整身上这套制服的衣领后走进驿站。   说这是一间军用驿站,可实际房子的内部装饰十分漂亮,走进这里就好像走进了一间酒店一样,只是这里的布局会更为紧凑一些,也不那么过分强调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距离,反倒让进到这里的军士们感觉彼此间的距离都被拉近了不少。   在穿上这套军部下发给战地记者的制服时,林雪涅感到怪异极了。但现在,她反而要庆幸自己穿着这样的一套制服。如果不是这样,那才会让她在进入到这里的时候感到更加的怪异。   驿站的管理员热情地迎上来,问林雪涅想要些什么,林雪涅只告诉他自己想要些吃的,分量别太大,如果能在给她一杯茶的同时再给她一壶热水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在驿站里都是很容易满足的要求,管理员在记下了要求后很快就去为林雪涅准备她想要的东西了。而此时,另外一桌有着六个军官的一行人也已经注意到了林雪涅。   军官驿站里居然来了一个女人,并且那还是个穿着军装制服的女人,这在英国就已经够不常见了,而在德国……这种情况甚至可以用罕见来形容。就好像这六个人,这还是他们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因而他们很快就在彼此间的几个简单的手势和眼神交流后一起起身,向林雪涅走去。   “咳咳,这位……”   这六个人很快推出了他们之中最善言辞的一个,可是这人显然才要开口就发现自己失策了!   因为他原本想要用林雪涅的军衔来称呼她的,却是人已经走到对方面前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对方的肩章!   “如果你是在看我的肩章,这是战地记者的肩章。”   “您是一位……战地记者?”   林雪涅微笑着点头。可是这样一来,那就很尴尬了。六个身材高大又体格强健的年轻军官站起身来走向一位坐着的女性军官,这还没什么,可如果对象变成一位记者小姐,那就会让这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军官感到很失礼了。   但是幸好,幸好这一行人可不是从没见过女人的小子,并且驿站里的工作人员此时也正好端着他们的午餐过来了。   因而他们这就顺势向林雪涅发出邀请,邀她一起去他们坐着的那张大桌子那儿一起共进午餐。对此,林雪涅欣然应允。这顿午餐吃得可真的算得上是“众星拱月”,这些年轻的军官问及林雪涅作为战地记者曾经去过哪儿,现在又打算去哪儿。   在得知林雪涅在1938年的时候就已经干起了这一行的时候,他们可惊讶极了。甚至还有一个长相格外阳光也特别男孩的一名准尉也在看着自己的同伴和林雪涅聊了好久之后惊叹道:   “可您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十岁的样子,您不能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工作了吧。”   “啊,那时候我已经成年很多年了。”回答了这个问题的林雪涅向那位准尉眨了眨眼睛。   当林雪涅和他们聊到这里的时候,这几个看起来很赶时间的尉官已经吃完了他们的午饭,并就要离开了。而在那六人中的五人先后和林雪涅说了再见并起身离开的时候,那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稚气的准尉却是慢了几步离开,并对林雪涅说道:   “能给我看一眼您去泰梅什堡的车票吗?”   “当然。”   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林雪涅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很快拿出了那张她在半个多小时前才拿到的车票,并递给了对方。   “我的任务和他们不一样,一会儿我也会坐这班车去泰梅什堡。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走。等到了那里,我还可以帮你找找去到前线阵地的车。”   “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时这名准尉的五名同伴已经走出了驿站,并在门口叫出他的名字,“威廉”。   威廉:“那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见呢?火车发车前半小时在驿站门口?”   林雪涅:“或者……我们可以在火车站见?可以省不少事。”   威廉:“好的,那就在火车站见。”   威廉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把林雪涅的车票还给了她,并在说了声再见后快步离去。   “看起来,你迷倒了一个准尉,记者小姐。”   在林雪涅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的时候,一个穿着时髦又靓丽的金发女孩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她用胳膊夹着一个小手包,而另一只手上则端着一杯咖啡。才只是和这个女孩打了个照面,林雪涅就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她的美貌给晃晕了!   那到底怎样漂亮的一张脸,让你在看到它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种直击心灵的,美的冲击感。   她看起来24、5岁的年纪,纯真却不稚气。她魅力非凡,仿佛波斯猫一般的优雅,却又在眉宇间带着一丝令人印象深刻英气。   “我……”林雪涅好容易反应过来,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那句话!   “伊莲妮。”女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问道:“介意我在你对面坐一会儿吗?”   林雪涅:“不,我是说……你当然可以坐在那里。”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同意后,伊莲妮的明艳红唇勾起笑容,并说道:“刚刚我坐在休息室里都已经看到了,你还没出手就已经迷到了那六个军官里最帅气也最可爱的一个。但是你却好像无动于衷,是因为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您可真教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林雪涅深吸一口气,却只是失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伊莲妮靠近了桌子一些,那双深邃的、碧色的眼睛带着笑意望向林雪涅,并问道:“是还是不是?”   林雪涅没得办法了,只好坦诚道:“是,我已经有恋人了。”   伊莲妮:“看来他也很喜欢你。”   林雪涅:“对,我是这么觉得的。”   “真好。”伊莲妮说出感慨,而后换了个坐姿,并看向休息室的方向,说道:“我陪我的朋友来这里等她喜欢的男人。但我不看好他们。因为那个少校望向她的眼睛里从没有半点感情。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就算是一架钢琴也会让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出现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那……那个少校喜欢你吗?”   已经好久都没有听人和自己说起这些少女心事的林雪涅敏锐地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当她从伊莲妮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尴尬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扳回一局了。   她想要假装自己并没有识破问题的关键,却是没能很好地掩饰住,因而笑了出来!这样之后,林雪涅干脆也就不掩饰了,并接着问道:“所以你喜欢那位少校吗?”   伊莲妮抬了抬下巴,并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但是还没等她开口,林雪涅就又已经说到:“我知道了,你不光不喜欢那个少校,还有点讨厌他。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继续陪你的朋友等他呢?”   “因为她希望我能这么做。”当伊莲妮十分不愉快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在与林雪涅说出第一句话时就端着的架子,并且看起来亲切了许多。   “不过你是对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傻呆呆地陪她等在这里?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惹女人讨厌的……女人。”   说着,伊莲妮又问出了一个乍一听之下简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喜欢钢琴吗,记者小姐?”   “雪涅,雪涅·林。”林雪涅首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说道:“我挺喜欢的,虽然我并不会弹钢琴……”   伊莲妮:“那你愿意去我伯伯的琴行参观吗?也许你还会愿意在我为你弹一首曲子的时候和我说说你的战地故事?”   林雪涅:“当然,为什么不呢?我的火车还有……五个小时才开。”   林雪涅才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给出了那样的回答,就马上被伊莲妮抓着手拉走了,险些连小费都没能有机会留下。可是当她在给这个漂亮的富家千金说了一些战地故事之后,她又在琴行的侍者们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时听到了让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嗯,女孩心事。   在林雪涅乘坐火车离开维也纳之前,她往邮筒里投递了这样的一封信:   【亲爱的艾伯赫特:   我是在维也纳等待我的下一班火车时给你写的这封信,但愿信差能在你回柏林之前找到你。我想在这封信里和你分享一些让我觉得忍俊不禁的事。我也真是不知道应该说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还是你太迷人了。   我在驿站里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漂亮极了,大概也只有你的前任未婚妻塞西莉娅才能在美貌上和她打得不分高下。她和我说她单方面地坠入了爱河,她爱上了一个党卫军的新晋上校,那位上校俊美极了。那位上校有着漂亮的金发,无情的绿色眼睛;那位上校身份高贵,是一位萨克森的伯爵。那位上校的名字叫做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她向我描述了许许多多位可能是她潜在竞争对手的高贵的小姐。   似乎只要那位新晋的警卫旗队上校向她们轻轻点一点头,她们就会满心欢喜地与他共度良宵。   我亲爱的艾伯赫特,你怎么看?   你的,雪涅。】 第234章 chapter 235   “说实话, 我不是很明白那些塞尔维亚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那些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当邮差带着林雪涅寄去警卫旗队的那封信满中欧地追啊追的时候, 林雪涅也已经抵达了罗马尼亚与塞尔维亚的边境线附近。   下午六点,林雪涅结束了她在这一天的工作, 并与她找来的翻译回到了当地专门安排给记者们的旅店, 却是一进旅店大厅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的两名来自匈牙利的同行坐在一个当地人的面前, 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一边用打字机记录下那个人所说的话语。   当林雪涅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时,身旁的那名翻译给她解释起来:   “那是个克罗地亚人,正在和他们抱怨塞尔维亚人的选择让整个国家陷入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危险。”   听到这句话,正对着那两名同行背面的林雪涅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有利位置,并示意跟着她的那名翻译也一起过来, 而后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道:“现在呢,现在那个克罗地亚人正在说什么?”   “他说:‘在这件事上塞尔维亚人太莫名其妙了,他们总认为自己有必要保持对于俄国的忠诚, 可俄国都已经是德国的盟友了,他们却要拒绝也成为德国的盟友。他们觉得自己对于维护巴尔干半岛上的这些小诸侯国有必要做些什么,可是他们却引来了德国的军队, 很多很多的军队。他们克罗地亚人都愁得不行,很多人还自发地去和待在边境线那一头的德国军队喊话, 告诉他们这件事不关他们克罗地亚人的事,全是塞尔维亚人的一厢情愿。’”   或许是那样的画面太过生动又太过诙谐, 林雪涅险些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随后,她表情略古怪地说道:“嗯……我们今天在边境线那里也听到了。但他们说的好像不是德语?”   翻译沉默了。   林雪涅随后又问翻译:“请原谅,你是塞尔维亚人还是克罗地亚人?”   翻译急忙说道:“我是斯洛文尼亚人。”   林雪涅点头, 却是因为不知道下一句应该接些什么而故作深沉地点头。显然她身旁的这个斯洛文尼亚人也是一样。两人就这么相顾点头,却是没曾想,林雪涅的那两位同行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偷听,并在那之后十分不客气地站起身来,用匈牙利语对林雪涅说出指责。   匈牙利同行:“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你在这里做什么吗,尊敬的小姐。”(匈牙利语)   林雪涅:“快!快用斯洛文尼亚语和他们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德语)   匈牙利同行的翻译:“他们想假装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匈牙利语)   斯洛文尼亚翻译:“糟糕!他们听得懂德语!”(英语)   匈牙利同行:“你们以为我们会听不懂英语吗混蛋!”(英语)   林雪涅:“抱歉抱歉,请不要这么紧张,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我只是想和我的翻译在这里喝一杯咖啡,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如果我能有这个荣幸的话,我能请你们也喝一杯咖啡吗?也许我们能交换一下信息呢?”(英语)   这一回,林雪涅的那两名匈牙利同行在被林雪涅的“异想天开”震惊到了之后异口同声地用匈牙利语对她大声说道:“你想都别想!”(匈牙利语)   噢,他们可真是气势逼人。   这个年代的男人对于女人的绅士情怀就这样在那两名匈牙利记者的身上顷刻间化为乌有,林雪涅瞪着眼睛看向一旁的翻译,而不懂匈牙利语的这个斯洛文尼亚人则小声地对林雪涅说道:“他们……他们在说你想都别想!”   林雪涅愤愤道:“这个我已经看明白了!”   就在林雪涅还要和她的这两个罗马尼亚同行继续对峙下去的时候,旅店里的收音机用塞尔维亚语以及克罗地亚语所播放出的电台广播吸引了双方所各自请的两名翻译的全部注意力……   南斯拉夫王国终于宣布与第三帝国达成“和解”。   他们同意向第三帝国开放自己的国境线,而作为交换,德国承认南斯拉夫“中立国”的地位,并划定亚得里亚海沿岸为非军事区。   在那一刻,这间旅馆里的人究竟哪些是南斯拉夫王国的公民,哪个民.族的公民,并且哪些又是不远万里来到了这里的外国记者变得一目了然。   满脸愤恨的是塞尔维亚人,喜上眉梢的是克罗地亚人,长舒一口气并且眉头舒展了下来的是除这两个主要民.族以外的其他民族。   至于那些外国记者?当然是满脸的焦急,想方设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广播里又到底在说着些什么的那些!   在此时此刻,什么公布消息的手段和媒介都不会快过广播,更不会比广播更让人感到贴近自身……   被林雪涅从维也纳寄出的那封信在奥地利转了一大圈后又最终回到了维也纳。   那是因为就在德国和南斯拉夫王国达成和解的第二天,德国的一些高层为了庆祝这一“和解”而在维也纳的一个高级宴会厅里举行了一场宴会。   而作为警卫旗队的上校团长,这封信的收信人艾伯赫特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之列。   “长官,有您的信!”   当艾伯赫特为了表现得更为正式一些而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军装,并把头发也梳好的时候,他的一名属下敲响了他休息室的门。接收了这封信的那名少尉显然并不知道信封上的那朵雪绒花对于自己长官的意义,因此只是在递上了这封信之后一丝不苟地敬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于是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的长官在心急地拆开了这封信之后表情究竟经历了多少次的变化。   他很快走向镜子,把一分钟以前才刚刚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又一下子给弄乱了,似乎是对自己花费了一些时间所整理出的正式的样子并不满意了,却又是苦于不知如何才能让自己在不那么显眼的情况下看上去不那么的讨女人的喜欢。   此时他的副官正好敲门进来,在看到了自己长官此时的样子后还稍稍惊奇了一番。   “您是打算这样去参加宴会吗?虽然大人物们不一定会喜欢,但那些尊贵的小姐们肯定会被您迷得不轻。”   原本这只是一句顺口说出的话,却不曾想,让对着镜子弄头发的艾伯赫特猛一下地转身,并问道:“你是说,女人们会喜欢这样?”   “当然。”副官想了一下,而后说道:“您这样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难以接近了。那些胆子没那么大的女孩说不定会直接过来邀请您跳舞。”   听到这句话,艾伯赫特表情毫无变化地转过身去,却是对着镜子猛梳头发,力求尽快把头发恢复原样,并在同时向他的副官问道:   “你的未婚妻会向你抱怨你在高调又正式的场合下太受女人的欢迎吗?”   副官:“偶尔有吧。”   艾伯赫特:“那你怎么和她解释你对那些女人并不感兴趣,也从没和什么人发生过什么?”   “怎么解释?为什么要解释。”副官不禁流露出了一点得意地问道:“她吃醋的样子不是很可爱吗?”   这下,艾伯赫特是真的沉默了,或许是他从镜子里看向自己副官的样子太过让对方感到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了,副官连忙收起了那么一点得意的表情,并很快站定后说道:   “报告长官,我认为她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可是艾伯赫特却是更沉默了,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下次见到恋人时对方和她提起那个漂亮女孩的样子了。   ‘哼哼,那个女孩真是漂亮极了。哼哼哼哼,我觉得她都得比塞西莉娅还要漂亮了。’   “女人吃醋的样子,很可爱……?”艾伯赫特表情凝重。   副官:“是的,长官!我觉得女人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于是艾伯赫特脑海中的那个林雪涅又出现了变化,她仿佛是在手上拿着一本小本子,并一边翻看一边给他数了起来。   ‘她都告诉我了,有一个爱沙尼亚的十九岁德裔女孩,她在汉诺威的宴会上给你送过玫瑰花。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纽伦堡女孩,她在党代会举行的时候偷偷跑进过你住的房间。还有还有,还有里昂的双胞胎姐妹花,她们都当着很多人的面和你示爱过,可你却伤了她们的心……你觉得我把这些写成诗再谱上曲每天都对你唱一遍怎么样?’   哦,这样的景象可一点都不让艾伯赫特感到甜蜜又可爱,那只让他觉得说不出的紧张!就算是在南斯拉夫的边境处和那些边防军对峙的时候他都感觉不到丝毫的紧张,可现在他却是感觉自己简直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那让他甚至都想要把系在领口处的骑士勋章解开一些了!!   好容易艾伯赫特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并在拿出自己的怀表。他打开表盖后看了一会儿时间,又看了一会儿表盖内侧的恋人的照片,而后才对自己的副官说道: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此时距离印在请贴上的宴会开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可是除了受邀的两国军政要员之外,一些年轻有为的军官和维也纳城中的名流们已经提前进入到举办宴会的那座建筑了。   不论在什么时候,举行宴会光有男人可不行。于是那些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打扮,并且仿佛一道亮丽风景线的贵族小姐和富家女就这样盛装出现在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   一个军装制服上有着少校军衔肩章的奥地利军官一边应付着身旁鼓起勇气对他说着些什么的矮个女孩,并一边用目光去追寻那个穿着华贵的银色长裙,看起来美得不可方物的钢琴制造大亨的侄女。   “伊莲妮!”奥地利少校叫出女孩的名字,并焦急地说道:“你最好跟紧我们,不然你肯定马上就会和我们走……散的……”   少校才说完这句话就发现在拥挤的人群中他已经找不到那个让他很有好感的女孩了!   这个时候,少校才听清楚身旁的那个矮个女孩到底在对他说些什么。   她说:“伊莲妮可能是回入口的地方去了,她之前已经打听到了,她之前远远的看到过并且还一见钟情的格罗伊茨上校今天也会来。” 第235章 chapter 236   伊莲妮动作轻柔地穿过宴会厅里的人群。她的个子高挑, 又穿着高跟鞋, 更不用说她还拥有着绝佳的视力,当她抬着下巴来在人群中来回寻找着什么的时候, 她一定不会错过自己的“猎物”。   现在, 她就在这间宴会厅里寻找着那样一个人, 那是一个比她穿着高跟鞋的时候还要更高一些的男人, 有着金色头发的男人。   但那却不是像眼前的这个,身旁的那个,更不是被她的朋友喜欢着却还想要来缠着她的那位少校一样的金发。   那应该是浅金色的,并且就算向后梳得整整齐齐也能让伊莲妮看得出它其实很柔软的头发。并且那也让伊莲妮相信,那个男人一定不像传言中的那样铁石心肠。   她正在寻找着的那个男人还有着能够轻易地让数不清的女孩一见倾心的出色外表, 虽然她的朋友说那应该是帅气和俊美,可是伊莲妮却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她想要用“漂亮”这样的词来形容那个男人。的确,那位警卫旗队的新晋上校看起来已经十分成熟可靠又魅力非凡, 可是伊莲妮确信,格罗伊茨上校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她一定能用“漂亮男孩”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当伊莲妮想到这里, 她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在心里说了一句:不不不, 我可不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身上有着贵族气质又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无论是多年轻的他都不能。   “伊莲妮!伊莲妮!”   在伊莲妮的身后,那位好容易找到了他的上校正在一边奋力挤开人群, 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可是被他叫出了名字的那个女孩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并好像鱼儿一样地迅速穿过眼前的人群。   然后她看到了……看到了带着自己的副官一起来到宴会厅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校伯爵。   当伊莲妮用目光锁定了绿眼睛的贵族,并且停下脚步笑意加深时, 距离她还有好一段距离的艾伯赫特脚步顿了顿。而后,几乎一进场就凭借着自己出众的外表和与之形成了鲜明反差的上校肩章赢得了宴会厅内许多女人注意力的格罗伊茨上校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地继续向前走去,并在同时轻声叫出自己副官的名字。   艾伯赫特:“沃尔夫冈。”   副官:“什么?”   艾伯赫特:“你试过被狙击手在三四百米开外的地方瞄准过脑袋吗?”   副官:“我……没试过。”   艾伯赫特:“保持镇定,接着向前走。”   副官:“是、是的。”   听着自家长官的这句话,副官沃尔夫冈突然感觉很不对劲起来!尽管他按照自家长官的话做了,他保持镇定了,也接着往前走了,却是看起来像是挺近了一个还没有扫清危险的敌占区!   艾伯赫特叹气道:“你看起来太不自然了,沃尔夫冈。”   副官:“是、是的!”   副官沃尔夫冈走路的样子又大摇大摆了起来,还对路过的漂亮小姐抛了个眼神。这简直让艾伯赫特感觉看不下去,并一巴掌拍到了沃尔夫冈的肩膀上,说道:“太过了。”   在被指点了数次之后,副官沃尔夫冈终于找对了感觉,他保持着警惕,假装正在看着前面,实际却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四周,并向自己的长官问道:“您发现了什么?”   艾伯赫特:“我曾经被狙击手在三四百米外的瞄准过,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候很像。但是那个人现在离我们肯定没有那么远。他就在宴会厅里。”   这一次,副官沃尔夫冈终于把持住了自己,也没能一下就膝盖软了。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但除此之外他应当能算是保持了“自然”。并问道:“会不会是维也纳的大区长官特意安排的?用来确保宴会厅的安全?”   艾伯赫特看了看宴会厅二楼,并在一眼扫过去的时候确定可能的狙击点,说道:“那我们最好和这里的负责人确定一下。”   “是、是的……”紧张起来的副官碰了碰自己的配枪,仿佛这样才让他找到了些许的镇定。   穿着银色长裙的伊莲妮依旧隔着许多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看着“让她单方面坠入爱河”的那个男人,并且仿佛是因为太过害羞,不敢就这么让对方发现自己正在“贪婪”地看着他而时不时地用经过她的高个男人的身影来遮掩自己那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得十分锐利的目光。   在隔着人群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后,伊莲妮终于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指,并再次迈开脚步向对方走去。   九十步,七十步,六十步……   她离那个男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当伊莲妮走到距离那个男人只剩下五十步的距离时,对方竟是猛一个转身,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并且那探究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咬着嘴唇的伊莲妮很快就在此时把自己的表情变换成了看到心上人的,坠入了爱河的天真少女的样子!可是那探究的目光却是并未有因此而变得不那么冷硬,那个男人甚至吝啬于给她一个微笑,并接着在她的周围继续寻找起来。   而在艾伯赫特那里,他的这一突然的动作让他身边的副官沃尔夫冈险些没能控制好自己情绪低猛喘起来。可是当沃尔夫冈也跟着看向他此时正在看着的方向时,这位上尉却是是看到了一个穿着银色长裙的,令人惊艳的漂亮小妞。随着绿眼睛的贵族在搜寻一圈无果后又再次把视线落在了他最初注意到的那个银色长裙女孩的身上,跟着艾伯赫特一起来到这里的副官觉得自己简直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不需艾伯赫特走近那个女孩,她也已经几乎走到他们的面前了!   “格罗伊茨上校!您真的来了!我听说您也会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时候高兴坏了。”   当副官沃尔夫冈听到漂亮得让人记忆深刻的“嫌疑人”的开场白时,他的表情瞬时就变得十分精彩。并且他望向艾伯赫特的那种眼神根本一点也掩饰不住他的内心活动!   ——‘狙击手?这就是您说的狙击手??’   但是艾伯赫特并没有因为这个女孩看似无害的模样就对她放下戒心,他甚至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显然,在这个女孩出现之后,那种奇怪的危险感就消失了。可是艾伯赫特的警戒心又很难让他说服自己,刚才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但是眼前的女孩只是抿了抿嘴唇,并再次对他露出微笑,带着些许的紧张说道:   “我是伊莲妮。”   艾伯赫特的目光并未因此而柔和下来,甚至还皱起了眉头,仿佛在问眼前的女孩:你是伊莲妮,所以呢?   伊莲妮很快继续解释道:“上次您来维也纳的时候我见过你,但只是我见过你……我远远的看到了你一眼。”   听到了这句话的沃尔夫冈还能说什么?   他家长官在出发之前对于自己可能会过于受女人们欢迎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这才只是一个对他们的格罗伊茨上校一见之后就再难忘记的热情小妞,他们就满宴会厅地找“狙击手”了!要是他家长官再受欢迎一些,他们就会觉得满宴会厅都是“狙击手”了!   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难了的沃尔夫冈不禁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并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小声对自己的长官说道:“我去找点乐子。”   可是在沃尔夫冈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是被自家长官给一下抓住了手腕,并声音很轻却是语调严厉地说道:“在这里待着。”   眼见着那个漂亮妞趁着他家长官和他说话,这就又向他们的格罗伊茨上校走近了三小步,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他们长官的身上去了,看到了这一幕的沃尔夫冈感觉自己都要哭了。   ‘长官,您觉得我继续留下来这合适吗!’   沃尔夫冈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还没学会哑语的哑巴,心中有苦却只能胡乱的比划,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自己最想倾诉的人说!   但是还没等他继续表达,他们的格罗伊茨上校就已经转回头去看向那个胆子很大很大的伊莲妮小姐,并往斜侧方走出一步,拉开了些许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并再次把视线落回到了伊莲妮的身上。   艾伯赫特:“请原谅,伊莲妮小姐。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在我刚刚看到您之前,您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伊莲妮:“有一会儿了吧。我好像……冒犯到了您?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情不自禁……”   艾伯赫特避开伊莲妮的那句“只是情不自禁”,并继续问道:“请问您有没有在那里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伊莲妮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仿佛是在问眼前的意中人——要怎样才能算是可疑的人。   绿眼睛的贵族盯了她一会儿,而后拔出自己的配枪道:“看起来不像是帝国的军人,但是却带着枪,而且他带着的那把应该比我的这把要更大,也更长。想要把它藏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嘘……”   伊莲妮向艾伯赫特眨了眨眼睛,并作出嘘声的动作道:“别在这样的地方拔出配枪,虽然它和您真的很配。但您会吓到来这里参加宴会的女孩们的。”   说着,伊莲妮轻轻地把手放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背上,近乎调情地把对方的配枪轻轻按到他的枪套里。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还从没遇到过敢在他面前这么做的陌生女人,又或者……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指腹上的茧子让艾伯赫特打消了再次躲开她触碰的念头。   艾伯赫特:“伊莲妮小姐,能为我更多地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伊莲妮:“当然!但是在那之前,您愿意和我一起喝一杯酒吗?”   恰逢一名端着酒的侍者从他们身旁走过,伊莲妮很快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酒,并动作轻快地递了一杯给艾伯赫特。   哦,太难了,我真是太难了——目不斜视的副官沃尔夫冈这样想。   与此同时,一辆国防军少校的座车停在了宴会厅的门口。那名国防军少校首先走下车来,并很快绕到座车的另外一边,向已经自己打开了车门的那位女士十分绅士地伸出手去。   那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明亮的黑色眼睛以及瓷一般皮肤的,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她显然与这位想要扶着她的国防军少校并不熟稔,因而才会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在稍作犹豫之后才笑着把自己的手交到对方的手上。   “我想,应该就是这里了,雪涅小姐。”   “谢谢,谢谢您愿意带我进来。”   “这只是举手之劳,反正昨天我们都还在南斯拉夫的边境线那里。这是个有趣的巧合。如果没有您,我大概也得一个人过来了。”   国防军少校带着自己今天的临时女伴一起走向宴会厅所在大楼的门口,并向守在门口的那两位穿着军装制服的守卫出示了自己的请帖。   随着那两位守卫为他们打开了宴会厅的大门,一种极致奢华之感扑面而来。   国防军少校随后问道:“您想好要为今天晚上的宴会写一篇怎样的报道了吗?这里可不像是会允许您拍照的样子。”   林雪涅:“我觉得……我可以随机应变。如果您需要甩开我了,还请您千万别不好意思。”   国防军少校:“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有这样的需要。这里或许还有我认识的人,如果我看到他们了,我会向他们介绍您的。也许您也会想听他们说一说这几天的南斯拉夫边境?”   林雪涅:“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国防军少校:“不过你可能会失望的,因为不论是南斯拉夫王国的哪段边境线,它在开战前的样子都会是差不多的。”   两人在走近这间宴会厅后没多久,端着酒的侍者就经过了他们。把林雪涅带了进来的国防军少校示意那名侍者停一停,并未林雪涅和他自己都各自拿了一杯香槟酒。   可就是在林雪涅从对方的手里接过那杯香槟酒,并喝了一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男人在喊着“伊莲妮”的声音。   “哦,他可能是和自己的女伴走散了。”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个声音的国防军少校这样打趣道。   而林雪涅则感到有些奇妙地说道:“他身上穿着的……是奥地利陆军的制服吗?”   国防军少校:“是的,看款式是。”   林雪涅:“那她的肩章……是上尉?”   国防军少校:“不,是少校。”   在这么一间很大的宴会厅里,同名的人可能有,但是如果有两个金发的奥地利少校都同时认识两个名字都叫做“伊莲妮”的女孩,这种情况或许就很少见了。   因此,林雪涅饶有兴趣地说道:“您介不介意我们跟上那位奥地利陆军少校?我觉得我可能认识他的女伴。那绝对是一位美貌惊人,让人一见难忘的漂亮小姐。” 第236章 chapter 237   【那绝对是一位美貌惊人, 让人一见难忘的漂亮小姐】   林雪涅的这句话逗笑了那位国防军少校, 而后他说道:“当然,为什么不呢?就听您的。但是前面人很多, 您可别走丢了, 不然我就得像那位奥地利陆军的少校那样找我的女伴了。”   林雪涅:“好的, 我会注意跟紧您的。”   两人就此各自拿着一杯酒, 并跟上了那位失魂落魄地找着伊莲妮的奥地利陆军少校。   国防军少校:“我认为那位少校可能连他的女伴可能在哪块区域,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林雪涅:“嗯……我在试着帮他找。”   国防军少校:“介意告诉我伊莲妮小姐的外貌特征吗?我很擅长找人。”   林雪涅:“她的个子十分高挑,在今天这种场合,她穿上高跟鞋之后可能会到您的太阳穴这儿这么高。”   国防军少校:“那可真是够高的了。”   林雪涅:“对,她差不多23、4岁的年纪, 金色头发碧绿色的眼睛,巴掌那么大的小脸蛋。她会弹钢琴也会拉小提琴,气质很好, 还带一点俏皮,看起来漂亮优雅又可爱。”   这位向林雪涅宣称自己“很擅长找人”的国防军少校把林雪涅所说出的这几个有关伊莲妮小姐的外貌描述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而后他的目光就在宴会厅里的女士们身上缓缓扫过, 并在那名找人找得已经心焦得无法集中精神的奥地利陆军少校离开的反方向停下了脚步。   “我认为那位小姐就很符合您的描述。”   闻言,林雪涅向着她在今天晚上的男伴给她指出的方向看去。然后她果然就看到了现在正和一位背对着他们的军官诉说着爱意的伊莲妮。噢, 那可真是热情洋溢。   一个并不是情窦初开,甚至还有过很多追求者的漂亮小姐, 她向偷走了她心的男人、向她所崇拜的男人表达自己最真诚又热切的爱意。这可真是罕见并且让人心动。   但是林雪涅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那是因为背对着他们的那个被告白者让她熟悉到了即便只是露出一簇头发都能被她认出来。   而背对着那个只有一个背影的男人,此时正焦虑且不自在地站在那里的党卫军上尉则更是她认识的人!   那是她家艾伯赫特的副官!   他们见过面的!   这下,该轮到站在那里无所事事, 想要跑路却不被自家长官允许的沃尔夫冈被那“狙击”一般的视线瞬间唤起警戒心了!沃尔夫冈就好像是在玉米田里遇到了敌袭那样,却是不知道敌人的方向也根本找不到掩体。他所能做的就是站直了身体用目光四处搜寻让他在一瞬间里有了那种紧迫感的人!然后他看到了……他看到他家长官的“雪绒花”正在略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而在他的身后,那位美得不可方物的伊莲妮小姐却还在缠着他的长官,和他的长官深情地表达着爱意!   伊莲妮:“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你有恋人,虽然我知道这很可能是你为了拒绝我而编出来的事。但就算你有未婚妻,就算你有妻子我也不介意,只要你愿意多看我一眼……不不不,我还更贪心一些的。只要你愿意偶尔来见一见我,我什么都不介意的。我看了你们党卫军的宣传册的!”   艾伯赫特:“伊莲妮小姐,很抱歉地打断你,我记得我们刚才还在说起您的伯伯,他是一名钢琴制造商,名字是哈索·施密特。可您却一直和您的父亲住在芬兰。”   伊莲妮:“我的天……你的眼睛真漂亮。我一直都以为我的绿眼睛已经够漂亮的了,没想到你的更漂亮……你说,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他的眼睛会更像你还是更像我?”   听到这里,艾伯赫特深吸一口气,并想要再次叫出眼前这位小姐的名字,却是没曾想,他听到了他的副官沃尔夫冈在绝望中发出的声音。   沃尔夫冈:“格……格罗伊茨上……上校……”   艾伯赫特:“什么事?”   好不容易问到了关键部分却时不时地被眼前的这个女人打断,在最开始的几次,艾伯赫特还能不着痕迹地把问题引回他感兴趣的地方,可是被打断的次数多了,却是让艾伯赫特都没了耐心。而现在,就连他的副官也来打断他。   这其实让艾伯赫特感到很不愉快,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向沃尔夫冈问出了那句话。   而后,沃尔夫冈的回答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且致命的!   沃尔夫冈:“雪……雪绒花……”   “你说什么?”这下艾伯赫特也不再把注意力完全放到自己面前的那位佳人身上了,而是很警觉地向沃尔夫冈问道。   但是不等沃尔夫冈鼓起勇气回答他,刚才还在不间断的答非所问里稍稍穿插了那么一点点信息的伊莲妮小姐就已经用绝对惊喜的语气叫出了那个他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的名字!   “雪涅!”   在那一刻,艾伯赫特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被他的上级迪特里希夸赞作战英勇的他却是连转过头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只是稍稍偏了偏头,并用一种极不确定的语气叫出了自己副官的名字。   “沃尔夫冈……?”   与之同时进行的,是伊莲妮向林雪涅的热情挥手!并且这个个子高挑,虽然姿态优雅却实际一点也不娇滴滴的女孩甚至还在艾伯赫特遭遇如此重击的时候再给了他一下补刀!   这位因从小练习钢琴而手劲有别于林雪涅这样的长笛女孩的富家女在艾伯赫特最为“虚弱”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并向着自己前阵子才见到过一次的女性友人跑了过去!那一下的用力之猛直接把不愿在此时转身,对此又毫无防备的绿眼睛贵族拉得转了个身,并直接正面暴露于林雪涅的微笑注视之中!   但是很快,很快艾伯赫特就在看清了站在林雪涅身旁的那个国防军少校之后皱起了眉头,并自己迈动脚步走向他的恋人。   “看起来,伊莲妮小姐并不只是‘认识’您而已,她对您印象深刻,也十分热情。”站在林雪涅身旁的那位国防军少校还举止优雅地喝了一口酒,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更让沃尔夫冈看了都想抓住自己的长官,让他别激动的,是林雪涅在那之后还和那位国防军少校碰了碰酒杯,说了一句干杯!   再接着……再接着那可就更扎心了!   因为缠着他家长官,并罕见地和他说了那么久告白的那位伊莲妮居然还真的和“雪绒花”认识!   只见林雪涅在和那位国防军少校说了干杯之后又很快把视线放到了那位到现在还在紧紧握着艾伯赫特手的伊莲妮挥了挥手,并还走上前来。   但是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艾伯赫特反应过来,并把被伊莲妮紧紧握住的手抽回来之前,伊莲妮就已经主动松开了他!不仅如此,伊莲妮还在快步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后十分热情地拥住了她,并在林雪涅的左右两边脸颊都各自亲吻了一下,然后才用兴奋的语气说道:   “雪涅,你也来了!我们可真是有缘!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说着,伊莲妮又很快担心起来道:“南斯拉夫已经和我们达成和解了!你在前线做的报道会不会受影响!”   林雪涅:“不会,在昨天下午之前我就已经陆续发回去很多篇电讯了。”   伊莲妮:“和我说说你在那里都看到了什么?”   林雪涅:“当然,不过我觉得我身边的这位先生肯定会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他是负责在靠近罗马尼亚那一端的南斯拉夫边境线那里对他们实行战略性包围的莫里茨少校。”   为了不冷落帮助她找到了伊莲妮小姐以及她的恋爱对象的国防军少校,林雪涅很快就向这位漂亮得令人一见难忘的伊莲妮介绍起了对方。   而这位显然比那位失魂落魄的奥地利陆军少校有能耐多了的德意志帝国国防军少校也在看到了一连串与这位伊莲妮小姐相关的事之后依旧保持了自己的绅士风度,并还对她做了一个吻手礼。   于是伊莲妮这才焕然大悟,在和对方说了说自己的名字后又要为林雪涅介绍起她的“梦中情人”!   “雪涅!”   这样轻声叫出了林雪涅名字的伊莲妮脸蛋红红的,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比刚刚和艾伯赫特进行了那段答非所问的对话时的样子要自然得多得多,并且她还想继续牵住身旁那位绿眼睛贵族的手!   只不过,这一次在自己副官的惊悚目光注视下,艾伯赫特却是再没有让手劲特别大的伊莲妮得逞!他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也十分明显地让开了伊莲妮。   可是伊莲妮却似乎依旧不气恼,反而继续带着笑意地对林雪涅说道:   “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让我坠入了爱河的格罗伊茨上校!”   说着,伊莲妮又看向了艾伯赫特,仿佛是刚刚从爱河里冒出了个脑袋,就又一头栽了下去,充满了陶醉地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又对说道:“他是不是……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特别的……漂亮?”   “咳咳……”这回,不多说话,就站在那里看好戏的莫里茨少校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突然蹦出来的那一声笑,却似乎掩饰得并没有多少诚意。   对此,林雪涅的嘴角勾起了笑意,可是那份笑意却是并没有达到眼底,而后她很是认真地答道:“我觉得……他没你漂亮。”   “够了!”   在伊莲妮双手一起捧起了自己的脸蛋时,艾伯赫特终于没能忍住地开口说话,并走上前一步抓住了林雪涅的手,说道:“你得听我的解释。”   说着,艾伯赫特就再不管旁人的目光,也不去理会那些人,伊莲妮、作为恋人的男伴出现在了他面前的那位莫里茨少校,甚至是他的副官。他就只是抓着林雪涅的手,并且眼睛里也只有她地带着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位伊莲妮小姐!”   林雪涅:“停下,鉴于我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杯酒,我认为你这样抓着我的手走会让我很困扰,尊敬的格罗伊茨上校。”   艾伯赫特一下就从林雪涅的手里拿过那杯酒,并且仰头一口喝光了它,并把空酒杯放到了路过的侍者端着的托盘上,而后直接动作极为强势地搂着林雪涅的腰,在带着人挤向休息室的时候说道:   “我们都需要和彼此好好谈谈。”   从未被人这样简单粗暴地终止过一次谈话的莫里茨少校和伊莲妮都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并就这样望着,望着,望了许久……   与莫里茨少校的饶有兴趣相比,伊莲妮的表现就有趣多了,她看起来……好像属于她的世界整个都灰暗了一样!   至于沃尔夫冈?他虽然反应不快,并且和他的长官,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校相比,沃尔夫冈看起来也过于简单好懂,可他毕竟不傻!   遭逢如此尴尬的情况,他当然一看不对劲就跑了!   莫里茨少校:“看起来我们都对自己的舞伴不足够了解,是吗?”   感觉自己的世界依旧灰暗着的伊莲妮不说话,只是看着林雪涅和艾伯赫特消失的方向,眼中含着泪光。   于是莫里茨少校干脆转向伊莲妮,并在向她行了一个礼后说道:“鉴于我的女伴被您的男伴带走了,您愿意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吗?”   伊莲妮原本还在听到这样的邀请后犹豫着,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把她的雪涅和她的意中人都找回来,可是不远处那位失魂落魄的奥地利陆军少校喊着“伊莲妮”的声音又再度传来,那让伊莲妮连忙在仰头深吸一口气后把手交给了莫里茨少校,并急切地说道:   “当然,愿意,我很愿意。我们快些跳舞吧!” 第237章 chapter 238   “轰!”   宴会厅所在房屋的二层休息室的门被艾伯赫特一下撞开, 而后他就把被他一直抓着手的恋人又是一把抱到了怀里, 并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在把人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地带到了休息室里之后又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并且又锁上了门。   “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林雪涅才抗议着说出了这句话, 还来不及拉开被她的绿眼睛男孩锁上的插销就整个人都被按到了紧锁起来的门上。   林雪涅:“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那个国防军上校, 你和他一起来参加宴会。”   那双在许多人眼里总是过于冰冷的绿眼睛现在简直酝酿着一场风暴。艾伯赫特紧盯着自己的恋人, 仿佛正在等对方的解释。那让心里也有着一股气的林雪涅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林雪涅:“不然呢!我需要有人带我进来,那位国防军少校又正好有请帖!难道我非要一个人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苦苦哀求门卫放我进来,就这么哀求两三个小时,甚至是四个小时,就这样让你最后在带着漂亮女伴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然后我才能有资格来问问你和漂亮的伊莲妮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嗯?”   说完, 林雪涅试着推了艾伯赫特一把,却是发现她根本推不动对方!于是她又接着连续推了两三下,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是纹丝不动!   林雪涅气不打一处来, 说道:“你到底让不让开了!我好不容易才进来这里,我得工作!”   艾伯赫特:“雪涅,我是真的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   林雪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不一定非得等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能真的发生些什么。”   艾伯赫特:“那你和那位莫里茨少校呢?你们今晚又是第几次见?”   林雪涅原本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去继续看插销了,却是在艾伯赫特向她连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停下了动作, 给自己换上了微笑,并且笑意不达到眼底地转回身去看向自己的恋人, 说道:   “见过好几次了。好像是四次?或者五次?他是靠近罗马尼亚的泰梅什堡那一侧负责包围塞尔维亚的指挥官。”   听到这句话的艾伯赫特简直觉得自己要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并很快说道:“我也有负责带队包围南斯拉夫的边境线!”   林雪涅:“所以?你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嗯?”   艾伯赫特:“我……”   不等艾伯赫特说出些什么实质性的话语,林雪涅就很快伸出手, 用指腹轻按住恋人的嘴唇,并很不愉快地说道:“而且就算你提前告诉我了,我也不一定会去你负责的那边找你。我又不是专门负责给你拍宣传照和写文章的专属记者。”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整个人都是气呼呼的,她甚至还是抬着下巴和居高临下地把她包围在了一个小空间里的恋人说的。但是此时的林雪涅却是鲜活极了,并且在艾伯赫特的眼中也漂亮极了。于是艾伯赫特看向林雪涅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他抓住了林雪涅按住他嘴唇的手,却并没有把恋人的手拉下来,而是亲吻了它。   意识到不对劲的林雪涅后知后觉地要收回手,艾伯赫特的顺势又靠近了她一步,更贴近她地把脸埋在了她的颈项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你今天用的香水很称你,但是你手腕上的香味却和锁骨这里的有一点不一样,它混上了一点古龙水的味道。我很妒忌……”   “艾伯赫特……”   或许林雪涅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因此……当她听到她的恋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对她说话时,她的态度会全然不像先前那样的强硬,并试着说道:“如果莫里茨少校真的和我有什么,他刚刚就不会在你带我走的时候一点都不阻止了。”   而回答林雪涅的,是艾伯赫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说:“是的,我知道。我只是……很妒忌。”   说着,艾伯赫特抬起头,并注视起了自己的恋人。那样的注视让林雪涅一下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甚至目光游移起来,似乎是不敢去直接对上恋人的目光。   “雪涅,你今天……很漂亮。”   说着,艾伯赫特在靠近林雪涅后一下就吻上了她的嘴唇,那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吻,他先是舔了一下林雪涅的上嘴唇,而后那就是霸道的吻,一下,一下,又一下……   等到艾伯赫特吻到了第三下的时候,他用手捧住了恋人的脸,将那一下又一下的吻变成了纠缠着人不放的舌吻。与其说那是一个侵占式的吻,不如说那是一个勾.引人的吻。他想要勾着自己的恋人和他共赴沉沦,就是在此时,就是在此地。   而他的确也成功了那么一小会儿。   事实上,他怀里的人的确被他的这个吻给弄得都有戏晕眩了。   但是当他的双手不再捧着林雪涅的脸,并慢慢慢慢往下抚.摸恋人的身体的时候,林雪涅清醒了过来,并抓住了已经落到了她胸口的艾伯赫特的手,在低了低下巴,稍稍挣脱开了那个吻一些后说道:   “你不觉得你应该再和我解释点什么吗,受欢迎的格罗伊茨上校?”   艾伯赫特:“你想要我和你解释什么?”   林雪涅:“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站在那里,听一个漂亮女孩和你说出她对你的爱慕,一直听了那么久。”   艾伯赫特:“我觉得她很可疑。她站在暗处看我的目光很危险。”   林雪涅:“那可能是因为她把你当成她的‘猎物’了。”   艾伯赫特:“她的手劲很大,手指上也有茧子。”   林雪涅:“我以为弹钢琴的女孩都这样。”   艾伯赫特:“不,她的手在握枪的位置有更厚的茧子。”   林雪涅:“那是因为她的父亲在芬兰有农场,她从小就会跟着家里的仆人在那里打猎。”   艾伯赫特:“对,我后来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和她说那么久的话。”   当艾伯赫特和林雪涅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而随着喘息声变得越来越粗重,林雪涅感觉到她的绿眼睛男孩甚至已经缓缓地拉起了她的裙摆,并在贴近她的时候抵住了她。那让她感到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艾伯赫特……?”林雪涅有些不确定地叫出了恋人的名字,并问道:“你该不会……该不会想在这里……”   “抬一点腿,雪涅。”艾伯赫特又吻了吻恋人的嘴唇,并这样说道。   可是林雪涅却是睁大了已经因为那些吻而变得湿润的眼睛看向他,并摇了摇头。但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布料被撕开的声音。那让她在反应过来之后反而整个人都愣住了。很快,她的恋人就抱住了她的一条大腿,把它抬到了自己的腰侧,并在轻轻咬了咬她耳朵的时候说道:   “我锁了门了,不会有人看到的。”当艾伯赫特动作缓慢地进入林雪涅身体的时候,他听到了恋人下意识地一个吸气的声音,也感受到了怀里的人究竟是怎样因为他而颤动。于是他又说道:“也许有人会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一点声音,但他们也不会知道那是你的。”   “你疯了!这里有……有这么多……”   可是那些话语很快就因为进入了她身体的那个男人的一个冲顶而破碎开来……她猛地一个抽气,而后便连喘息声都不住地颤抖起来。等到她在忍着不发出那些声音后又再次勉强调整好了呼吸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是因为恋人一下把她抱起来的动作而叫了起来。   这个混蛋!   艾伯赫特居然根本不让林雪涅有让双脚落地的机会,更让林雪涅因为害怕被进入得太深而不得不用腿缠住他的腰,更要很用力地抱住对方才能找到那么一点点躲闪的空间……   “艾、艾伯赫特……你不能……不能……”   可是林雪涅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抱着她的艾伯赫特抵在了墙上。当两人的视线相触,艾伯赫特注视着自己的恋人好一会儿,而后就狂乱地吻她,并一下一下更用力地进入……   火,灯火摇曳在这个维也纳的春夜。   火,大火烧亮了贝尔格莱德的夜空。   那是革.命的大火,也是塞尔维亚人因为他们所属的南斯拉夫王国同意将自己置于德意志帝国的影子底下而爆发的怒火。   在萨格勒布、斯科普里、萨拉热窝,革命之火在夜深人静的午夜之后燃起。那些在数天前就已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中下级军官带着自己的队伍包围了南斯拉夫王国的这些主要设防城市。   而在首都贝尔格莱格,这些心中怀着一腔热血,却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的年轻军官则更是在天亮之前就包围了皇宫以及各个王室府邸。   机关枪和大炮被摆上街头,可是打从心底里认同这次革命的塞尔维亚人却不惧怕,并仿佛过节一般纷纷走上街头,并不停地高喊起“宁可打仗也不投降,宁可战死也不能为奴”的口号。   但这当然是一场有着英国的势力在背后推动的叛变。否则你无法解释为何贝尔格莱德的街头会挂满了英国与法国的国旗。   此时此刻,这些塞尔维亚人再不记得自己属于南斯拉夫王国。   事实上,他们高唱起了塞尔维亚的国歌。   年轻的南斯拉夫王国贵族彼得二世在一手策划了这场叛变的塞尔维亚将军西莫维奇以及他身边的数名军官的恭迎下登上王座。这个年轻人想要挣脱这些“摄政王”的控制,可显然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因而他只能先写下命令南斯拉夫王国的前任君主——保罗亲王即刻返回贝尔格莱德的诏书,接着伺机而动。   在这一刻,似乎与这场革.命或者说叛变相关的所有人都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们忘了第三帝国用来战略性包围他们的军队才刚刚退兵,且根本都还没能够回到他们出兵前的位置。那些让法国在一个多月内就被征服了的装甲矛   作者有话要说:  头现在还距离他们很近很近……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没有明天的末日狂欢,并且哪一方的意图都不单纯。只是共同的目的将他们联合在了一起,仅此而已。   但是激情澎湃的塞尔维亚平民们却并不懂得那些,他们只是认为他们已经迎来了自己的民族复兴,并激情澎湃地走上街头,手挽着手唱起了属于塞尔维亚人自己的国歌。   想方设法要在德意志帝国,以及大不列颠帝国的双重压迫下努力保全自己国家的保罗亲王就这样被背叛了。   为了让大不列颠帝国认为南斯拉夫王国的人民心向着他们,又让德意志帝国认为南斯拉夫王国的皇室已对德意志屈服,保罗亲王精心策划了一场逢场作戏一般的“革.命”。可他的这个计策却被身边的有心人所利用,并将其提前发动,变成了一场真正的“革.命”。   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的保罗亲王最终只是得到了一个被迫退位并逃亡希腊的结果。   现在,天亮了。   贝尔格莱德革命的消息就这样在早餐时间传递到了维也纳,传递到了阿道夫·希特勒的手中。 第238章 chapter 239   对于艾伯赫特来说, 那应该是饕足的一夜。   虽然他们的高层为庆祝南斯拉夫王国和他们达成“和解”而举办了一个奢华的晚宴。可作为受邀请的军官中很引人注目的一个, 他却是把几乎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自己恋人的身上。   在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了些许的满足后,他又很快把人带离了晚宴的会场, 并来到了这间维也纳的高级酒店……   和过往的那些分别比起来, 与恋人的这一次分别似乎并没有那么的漫长。但是嫉妒却让他在昨天的晚上变得攻击性十足, 也仿佛根本就不是那个温柔起来会让林雪涅感到自己连心都化了的那个男人了。   他本就很强的占有欲在那个晚上简直让根本没想到会就这样偶遇他的恋人承受不来。   总的来说, 那应该是疯狂的一夜。   只不过,经历了那样的一个夜晚的艾伯赫特却依旧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很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可他却是又在恋人的脸上和身上都落下了好多个吻之后都没能唤醒对方。   这样的情景令饕足了一夜后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的艾伯赫特失笑了,并又深深地吻了吻林雪涅的额头才起身。   艾伯赫特赤脚踩在了房间里铺设的地毯上,并拿起被他丢在了地上的衬衣, 在扣起衣领的纽扣时走到床边,向外看去。   可是还没等艾伯赫特把衬衣的纽扣都扣上,他就已经因为嗅到了街上不同寻常的气氛而皱起眉头。有一队整装待发的帝国军人列着队小跑着经过了楼下的那条街道, 并向他们的帝国元首下榻之处一路小跑着过去。而后,那便是第二,以及第三个小队。   多年来的经验以及直觉让艾伯赫特很快转过身去, 加快了动作地把衣服穿好,并在那之后去到床边叫醒了他的恋人。   “雪涅, 雪涅醒醒。”   在艾伯赫特一边五指扣着林雪涅的手摩挲着,一边这样轻声叫了她六七遍之后, 熟睡中的林雪涅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努力撑着此刻让她感到很沉很沉的眼皮,带着说不出的迷茫看向她的恋人, 并唤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林雪涅:“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外面的情况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我得先走了。如果可以,我会尽可能在今天晚上之前再回来一趟,但我现在真的不能确定。”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雪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望。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那样的情绪,并在点头时对艾伯赫特露出了一个微笑。   看到了恋人这样的表情,艾伯赫特不禁拥住了林雪涅,并在紧紧地拥抱住了她的时候低头深吸起恋人那总是能让他心情平缓下来的气息。   “在离开维也纳之前,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别让我找不到你。但也别太担心了,如果发生紧急情况,我会让沃尔夫冈过来接你的。”   当艾伯赫特松开林雪涅一些的时候,他这样和对方说道,并把被子又拉起了一点,把被他搂在了怀里的,自己心爱的人围得严严实实的。   当林雪涅看向自己的恋人时,她那双充满了依恋的,湿润的眼睛告诉艾伯赫特,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向她说。可最终,她却是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起来坚定了很多,并又露出了笑容道:   “如果你还在维也纳,我就在维也纳等你。如果你回了柏林,我就去柏林找你。如果……你去了前线战场……”   艾伯赫特:“那你就在柏林等我。别去到离枪炮声太近的地方。”   对于艾伯赫特的叮嘱,林雪涅只是笑着摇起了头道:“你知道的,艾伯赫特。你知道在这样的事上……我是不会听你的。但也没有人能伤得了我。比起我来,你才更应该保重你自己。”   可是艾伯赫特却也没有答应林雪涅。早就已经料到了林雪涅伸出手来,并两手一起抱着艾伯赫特的后脑,手指轻触那柔软的金发,并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对方的。   “但我知道你也不会答应我。因为……你不想欺骗我。”   说着,林雪涅松开了艾伯赫特,并说道:“可我想要你知道,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了什么,我都会等着你。”   听着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深吸一口气,却最终只是吻上了林雪涅的嘴唇。   那是一个克制的,却带着深沉爱意的吻。   在这个吻结束之后,艾伯赫特和林雪涅交换了一个“我爱你”,并很快拿上自己的外套,离开了这间房间。   当艾伯赫特在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时穿好他的制服外套,他看到他的副官按照他之前所吩咐的,捧着一套给林雪涅穿的衣服向这里走来。   “长官?”看到这会儿就出来了的艾伯赫特,沃尔夫冈感到很摸不着头脑。   而艾伯赫特则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连脚步都不停地说道:“等会儿过去的时候,要先敲门,等到她允许了,给你把门打开了,你再闭着眼睛把衣服递进去,明白吗?”   沃尔夫冈连忙说是。   而后艾伯赫特又在经过他的时候说道:“等送完衣服之后再问问她有什么需要的,然后就尽快去指挥部等我。”   当沃尔夫冈听到这里,他也意识到情况可能有变,并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正要去弄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   说着,艾伯赫特就冲下楼去……   在冲出这间维也纳城中的高档酒店之后,艾伯赫特很快就走去他在昨天晚上开来的那辆上校座车那里,并自己开车去到那三队党卫军的部队跑向的地方——维也纳大区长官为了阿道夫·希特勒的到来特意准备的那套豪华府邸。   当艾伯赫特去到那里的时候,他发现在那座豪华府邸的铁门外,已经停了许多辆帝国军官的座车。那之中不光有属于他这样的上校的座车,还有着属于准将,甚至是中将的座车。   这恰恰应证了艾伯赫特的预感以及猜测。当他再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路之后,门口的卫兵就拦住了他。   “证件。”卫兵这样说道。   闻言,艾伯赫特很快把他的证件拿了出来,只是那名属于维也纳大区的士兵在仔细核对了准许进入的名单之后却对他说出了“不”。   “很抱歉,格罗伊茨上校,您不在受到传唤的名单里。我不能放您进去。”卫兵这样说道。   于是艾伯赫特那双绿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看向对方,并说道:“如果我是你,下士,我会再仔细地看一看这本证件,看一看上面说的,我眼前这名军官所属的部队。”   “是警卫旗队。”旁边的那名卫兵小声地提醒道:“他是党卫军第1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的上校团长。那是帝国元首最亲近的部队。他们的旗长刚刚就已经进去了。”   闻言,手里拿着艾伯赫特军官证件的那名卫兵愣了愣,而后眼睛里又多了一些敬畏地把证件还给了艾伯赫特,并说道:“请往这边来。”   被放行了的艾伯赫特由于未有带着司机一起过来,所以干脆在问了那名卫兵的名字后把座车的车钥匙扔给了对方。   他一路冲进了那座府邸,并不等找到什么人问清楚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那是因为……他所宣誓效忠的那个人,阿道夫·希特勒愤怒的叫骂声此时正从楼梯上倾泻下来。   那是一种令人感觉战栗的咆哮声,更因为它属于欧罗巴大陆上拥有最强军事实力的第三帝国掌权人而更让人在听到时感到身心俱颤。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会比在前线战场上的斯图卡轰炸机尖锐的呼啸声还要可怕百倍,甚至千倍。   还从未听到过阿道夫·希特勒发出过这种声音的艾伯赫特沉默着深呼吸了一次,而后他才在稍稍稳了稳心神后走上楼去。   很快,艾伯赫特就在上楼之后看到了他的上级——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此时这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强壮的硬汉正守在一间房间的门口,不自觉地缩着脖子。而在迪特里希的身旁,还有数名党卫军以及空军的高层军官。   看到了迪特里希的艾伯赫特并不怯场,并很快向对方走去。   “艾伯赫特?你怎么也来了?”在这种时候以及这样的地点看到自己的麾下爱将,迪特里希显得十分惊讶。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记得控制住自己的音量,让里面的人即便并不处于盛怒之下也不可能听到他。   艾伯赫特:“我刚刚看到了三队党卫军的小队全副武装地往这个方向过来了。我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   “对,发生了什么。”说着,迪特里希看了看身边的那几名和他同级别,甚至军衔更高的军官,并朝着艾伯赫特的方向走了几步,拉着他小声说道:“贝尔格莱德发生暴乱。塞尔维亚人推翻了他们的国王,还抓住了我们的公使羞辱他。前天才和他们签订的协约也在今天早上就被新的南斯拉夫政府宣布作废了。”   身为曾在阿道夫·希姆莱的身边待了很多年的,他十分亲近的军官,此时才只是一名上校团长的艾伯赫特或许会比这里的许多人都更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种名为恐惧的阴云瞬时笼罩了他。艾伯赫特不住地深吸气了一次,并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说道:“元首不可能原谅他们的。无论这些人之后做了什么,贝尔格莱德都不可能得到原谅……”   在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希特勒的叫嚣声毫不费力地从那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里宣泄而出: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么戏耍我!我要让南斯拉夫这个国家从地图上消失!让贝尔格莱德和那些胆大包天的、愚蠢的塞尔维亚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把贝尔格莱德炸平!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给我把它炸平!!这座卑劣的城市根本就不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要的是让他们彻底消失!听到没有!”   与那愤怒的嘶吼声同时传来的,还有房间里的摆设被踢得东倒西歪,甚至连桌子都被推翻的声音。那样的声音与走廊上的静寂无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还未等到召见的高级军官们全都是在枪炮声中率着自己的部队坚定前进过的人,却是在此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有余悸。又或者……用心有余悸这样的词根本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的感受。   那或许是心脏被一个极为暴躁又愤怒着的人捏在手里,随时可能捏碎或者砸在地上用皮鞋碾过的感受,仿佛此时此刻就连呼吸都已经不属于他们。   在这里的高级军官们,无论是此时正和阿道夫·希特勒共处一室的那些将领们,还是在门口的走廊上等待着召唤的这一些,他们都知道强大的德意志帝国的元首是一个不应被惹怒的人。   可即便是艾伯赫特,他也还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甚至震怒到了失态,也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帝国元首。那甚至让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感到不可思议也不敢置信。   因为贝尔格莱德的失信于人,身为完美主义者的阿道夫·希特勒不得不被迫更改他接下去的一系列作战计划。这当然是令人懊恼的,并且它也值得阿道夫·希特勒去愤怒。   甚至艾伯赫特也愿意为了平复帝国元首的愤怒而去毁灭那座城市。   可是让艾伯赫特感到难以接受的……是他所宣誓效忠也深深信任着的这个人,这个男人可以因为愤怒而完全丧失理智,并在自己的那么多部下的面前近乎失态。   比希特勒的这次愤怒所可能带来的结果更为可怕的,是这个帝国的独裁者、这个在庞大的帝国中说一不二的男人会因为愤怒而放弃一切理性的思考,并在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就对他的部下发号施令……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又又又又又用完啦!从明天起可能就又要每天早上现写更新了!   大写的惨惨惨惨惨……   关于更新,如果更新时间有变我应该会在微博上通知,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我的新浪微博号:琅俨 第239章 chapter 240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反应看不懂……我才反应过来大家可能不明白为什么打南斯拉夫要先去找匈牙利,于是加了一段解释!   以及注明一下,那份公文不是我编哒!我引用了历史上德国发给匈牙利的那份公文!   贝尔格莱德革命爆发后第三天,   第三帝国, 首都柏林。   戈培尔:“我听说您曾在柏林大学学习经济学与物理,不仅轰炸机部队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使用的射束引导x设备是您最早提出的建议, 就连最近更换的y射束也是由您提出的修改方案并督促技术人员实行的?”   路德维希:“我只是提出了一些构想。”   戈培尔:“听起来这和我说的没什么不同。也许您应该去到轰炸机部队总监部, 而不是一直待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   路德维希:“请原谅, 博士, 您说的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在提前出发到机场,为一位重要人物送行的这一路上,纳粹党著名的宣传部部长与这位和自己同车的,他特意带上的少校亲王这样主动闲聊起来。   可是这样的闲聊却不是能够让路德维希感到自在的。他在忍耐了一路之后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地开口问道:   “请原谅,博士。只是我真的有必要和您一起过去吗?我并不是宣传部的人, 也没有任何的外交经验,不一定能在您和那位外国公使的……”   “不不不,您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一定是您对于自己的认知还不足够, 施泰因亲王。”帝国宣传部部长戈培尔很快抢先打断道:“今天我们要送行的这位外国公使非常非常重要,但是外交部部长里宾特洛普先生不在,这趟送行只能由我这位宣传部部长代劳, 也许这会显得有些失礼,可是如果您和我一起去, 那就一定不会这样了。”   路德维希:“用‘你’来称呼我吧,您这样让我感到很不自在, 博士。”   戈培尔失笑了,并在随后说道:“这可不行,您可是地位尊贵的亲王殿下。”   路德维希又问道:“所以我们一会儿要去送行的究竟是哪个国家的公使?”   戈培尔:“匈牙利, 有一封需要交给匈牙利政府的公文,它特别特别重要,因此我们需要劳烦匈牙利驻柏林的公使亲自跑一趟。匈牙利虽然没有国王,但他们有摄政王,对贵族血统也十分看重。这样一来,带上您就很能够表达我们的诚意以及敬意了。”   当戈培尔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路德维希开始陷入了沉思。但戈培尔却并没有停止他的那番说服。对于德意志人的内心总是有着精准把握的宣传部部长接着说道:“您瞧,您是一位在空军部服役的亲王殿下。在过去您是一名战绩突出的战斗机王牌飞行员,现在您又在战斗机总监部……”   “请原谅。”在戈培尔说完那番夸赞路德维希的话语之前,根本就没再继续听下去的亲王殿下就在短暂的失神后抱歉地打断了对方,并问道:“我们要打南斯拉夫了吗?”   这下,该轮到戈培尔吃惊了。那简直就是宣传部部长对于施泰因亲王的重新认识。   的确,南斯拉夫王国与第三帝国的东方省奥地利领土相交界,但由于南斯拉夫王国在民族上的复杂性,德意志即便要攻打这个国家也并不希望让他们的铁骑从斯洛文尼亚碾压过去。   再加上第三帝国在罗马尼亚拥有数量十分可观的驻军,如果想要在攻打南斯拉夫的时候在最大程度上把第三帝国的军力全部用上,他们就必须要尽可能地使用属于轴心国集团却又与南斯拉夫王国拥有友好协议的匈牙利的领土。   可是匈牙利虽然依附于德意志、意大利与日本的《三国同盟》,却依旧拥有很大程度的自由度。   也正是因为这样,第三帝国会需要在正式地进行军事部署之前,好好地“说服”匈牙利配合他们的行动。   可即便这样的情况客观存在着,身为一名空军部技术军官的路德维希才只是得到这样一个简单的信息就拨开纷杂的线索,并意识到他们很快就要去攻打南斯拉夫,这也依旧会让戈培尔对他另眼相看。   戈培尔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与迟疑说道:   “您可真是……让人充满了惊喜。”   听着这句话就已经知道了答案的路德维希不禁在深呼气之后说道:“这么快?我记得贝尔格莱德在前天的天亮前才刚刚爆发了叛乱。我们不用再等一等新政府的态度吗?”   对此,戈培尔的态度显得很是不以为然,他说:“在我们还在庆祝和南斯拉夫达成和解的时候他们就发生了暴.乱,您认为他们的新政府对于和我们结盟还会有什么态度?”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并很快就在数分钟把这两位重要人物送达了目的地。   为显诚意,戈培尔特意带着身边的这位身份尊贵的少校亲王,并在那位匈牙利驻柏林的公使抵达机场的十五分钟以前就等在了机场跑道上。   虽然那份需要通过匈牙利的公使带回匈牙利国内的公文现在还在戈培尔的手上,并将会在片刻之后也由他亲手交给那个匈牙利人,可是匈牙利的这位公使却似乎在抵达机场之前就已经对自己的使命以及肩负的任务有所了解。仅是下车后走向戈培尔的那几步路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受到他此时的心情。   在这样的气氛下,路德维希抓住了最后的时刻,发挥了他聊胜于无的幽默感道:“我猜您应该不会想要我亲自驾驶飞机把他送回匈牙利吧?”   “不不不,当然不。”戈培尔再一次地被路德维希那很合他胃口的冷幽默给逗笑了,并说道:“虽然我知道您有驾驶轰炸机的经验,但这件事还是交给真正的轰炸机飞行员更好一些。”   看着在机场跑道上停着的那四架战斗机,路德维希又接着问道:“也不会要我亲自驾驶战斗机为他护航?”   戈培尔:“不,不用。您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就好,不会过分影响您在今天的工作的。”   当戈培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匈牙利公使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并对宣传部部长居然会亲自来送他而谨慎地表达谢意。随后,这个身材高大的匈牙利男人就很快注意到了戈培尔身旁的这个外表和气质都同样引人瞩目的青年,以及他身上的少校肩章。   “这位是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他是柏林大学的物理系硕士,也是一位拥有57次击坠记录的战斗机部队王牌飞行员。施泰因亲王在西班牙内战、法国战役和不列颠空战中都有着十分出色的战绩。但是我们的空军总司令认为他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才能更好地发挥他的才能,所以就忍痛把他从前线部队调到了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知道您今天要离开柏林,他特意要求和我一起来为您送行。”   在与匈牙利公使握手时,戈培尔向这位能说一口流利德语的外交官着重地介绍起了自己身旁的这位年轻人。   虽然事实与戈培尔所说的略有不符,但路德维希还是脸上不露痕迹地主动与对方窝起了手,并说道:“预祝您一路顺风,也期待您能早日回柏林。”   闻言,感觉自己的祖国也正处于一场危机之中的匈牙利公使与路德维希更用力地握起手来,仿佛是在借着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握手的动作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情感。   从匈牙利公使与自己握手的力道,情感,以及低着头时的表情和神态中感受到了许多的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走上前一步主动拥抱了一下对方,并皱着眉头说道:   “这里还很需要您。”   “谢谢,谢谢您,亲王殿下。”匈牙利公使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语,而后他就在松开了路德维希的手之后转向了戈培尔,仿佛在等待对方在自己临行前的交代。   于是戈培尔从自己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了那封意义非凡的公文,并说道:   “照理说,这封公文的内容应该是保密的。但我认为我有必要让您在待着他回国之前就知道它对于我们两国的意义。这样,您在把它交给贵国摄政王的时候也能够做到心里有底。”   匈牙利公使动作缓而有力地向戈培尔点了点头。   于是在第三帝国举足轻重的宣传部部长语调温和却十分郑重地说道:   “南斯拉夫最近公然放弃与轴心国家的友好政策,它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仅仅是在戈培尔说出公文中主要内容的第一句话时,曾参与到对于不列颠空袭行动的路德维希就抑制不住地深吸一口气。可还没等他稍稍缓过来一些,他就听到了预示着更深重灾难的下一句话:   “德国的大部分军队必须借助匈牙利的领土。”   这一次,听明白了这句话中的“必须”一词所拥有的真正含义的匈牙利公使也呼吸急促起来。可是戈培尔却是对他微笑起来,并仿佛一名学者那般无害地继续说道:   “但是我们不会在匈牙利边境进行主要的攻击战。不过,届时匈牙利军队应该加入战斗。作为对匈牙利的回报,我们将允许匈牙利收复它此前被迫割让给南斯拉夫的领土。”   在听到德意志许诺给自己的祖国匈牙利的回报时,先前一直低着头,并不敢真正看向戈培尔眼睛的这位匈牙利公使立刻就双眼直视了对方,并得到了戈培尔那极为肯定的点头回答。   随后,戈培尔继续说道:“这份公文的最后一句话是——事态紧急,请即刻给出正面回答。”   在说完这句话后,戈培尔十分郑重地上前一步,并双手一起拿着这封装着如此重要公文的信,把它交到了匈牙利公使的手中。   拿着这样一份公文,匈牙利公使出发了,他乘坐第三帝国所为他准备的那架轰炸机,并在四架战斗机的护航下飞抵布达佩斯,并一路跑着去到桑多尔宫请求面见摄政王——霍尔蒂海军上将与总理——泰来基伯爵…… 第240章 chapter 241   “……事态紧急, 请即刻给出正面回答。”   在布达佩斯的桑多尔宫, 先泰来基伯爵一步收到了这份公文的摄政王霍尔蒂海军上将为对方读完了它。   这是一个微风拂面的美好春日,可在桑多尔宫的这间拥有落地窗的房间里, 气氛却是全然的凝重。无论是泰来基伯爵还是霍尔蒂海军上将, 这两个在匈牙利王国中拥有最高权力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不同的是, 泰来基伯爵的沉默是因为思考, 而霍尔蒂海军上将的沉默是因为等待。   泰来基:“他们要求的是正面回答。”   霍尔蒂:“是的,正面。”   泰来基伯爵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我们不能答应他。起码不能完完全全地答应他。”   霍尔蒂海军上将并没有很快就泰来基伯爵的这一“回答”给出自己的看法,而是接着问道:“不能完完全全答应他,那么有哪些是你打算答应的, 又有哪些是你打算不答应的?”   霍尔蒂海军上将再一次地看了看依旧被他拿在了手里的这封公文,说道:“你打算让德国的大部分军队借助我们的领土?但是不打算让他们借用我们的军队?还是你愿意把我们的军队借用给他们,完成一部分的任务, 但是绝对不允许德国的军队使用我们的……”   “摄政王阁下!”   不等霍尔蒂海军上将说完他的那番话语,泰来基伯爵就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可那却不是上级对于下级的那种威吓,而仅仅是处于一种防御……   他不希望听到此刻就和他待在同一间房间里的, 即将和他一起决定这个国家未来的匈牙利摄政王说出如此残酷的话语,并不断地提醒他, 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因此,当他打断霍尔蒂海军上将的时候, 他的语气中其实带上了一丝恳求。   军人出身的匈牙利摄政王并没有在此时威逼他,而是继续等待,等待在这里地位不及他, 却是比他拥有更大权利的总理说出些肺腑之言。   泰来基伯爵:“我们匈牙利王国因为历史和地理的原因,自然而然地就在很早的时候成为了轴心国的成员……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完全认同希特勒和他的德意志第三帝国。”   “你错了,泰来基伯爵。”霍尔蒂海军上将的那双威严的眼睛盯向对方,并说道:“你我都知道,我们是因为想要依靠德意志夺回我们因《特里亚农条约》而被迫割让的国土才一早就选择了成为他们的盟友。”   泰来基:“可我选择的是让匈牙利王国成为德意志的盟友,而不是成为他们的自治领!我以为我们起码能拥有一些自主权!可现在……现在他们的这份公文会让我觉得我们的地位还不如已经战败了的法兰西!”   “他们发了这封公文就说明我们的地位高过法兰西。如果他们的军队想要进入法兰西的非占领区,他们只需要下达一份通知,而不会需要法兰西给出正面回答。”   霍尔蒂海军上将把手里的那份内容其实十分简短的公文又看了一遍,而后就把它放到了桌子上,并说道:“我不得不提醒你,泰来基伯爵。德国原本并不想攻打南斯拉夫,他们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军队穿过南斯拉夫的领土,去希腊支援他们的盟友意大利。那就好像今天他们也不想攻打我们,而只是想要让军队使用我们的领土以攻打南斯拉夫。但是南斯拉夫人的临时反悔惹怒了德国。”   当比政客出身的泰来基伯爵更为敬慕强者的匈牙利摄政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泰来基伯爵只是转过身去,好像自己正在看着落地窗外的春日景色。   可是霍尔蒂海军上将却也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惹怒了他们,德国的军队不会需要再经过第三国的允许就能够向我们的领土发起进攻。”   泰来基很快转身道:“可是我们在三个多月前才刚刚和南斯拉夫签订了友好条约!我们不能这样背信弃义!这样我们和德意志又有什么区别!”   霍尔蒂:“当然有区别,他们可以在四十天内击败英法联军,征服法兰西。这就是我们和他们最大的区别。”   泰来基:“你的心已经和德意志站在一起了,摄政王阁下!基于这个原因,我认为我和你之间的这份谈话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   霍尔蒂:“所以你已经决议为了你自己个人的声誉而牺牲整个国家了吗?”   在整个匈牙利王国举足轻重的两个人,此时他们因为相左的想法而剑拔弩张起来。面对泰来基伯爵的瞪视,霍尔蒂海军上将显得很是平静,并毫不留情地指出:   “是你主张与南斯拉夫签订友好条约的,也是你亲自去和他们的国王签订了那份条约。仅仅只是过了三个月就被要求亲手撕毁它,这让你的心里很不好受,是这样吗?”   斯洛伐克,   科希策,火车站。   一列从奥地利的维也纳驶来的火车响起汽笛声,并缓缓驶入火车站的站台。此时已近晚上十点,并且天也已经完全黑了。可由于近期德军部队的频繁调动,位于斯洛伐克科希策的这个火车站却依旧繁忙。   当这列火车在科希策的站台上做短暂停留时,艾伯赫特穿着警卫旗队的制服大衣,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夜晚和他的副官沃尔夫冈一起,从那节军官专用的车厢中走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名早就已经候在这里的,专门负责指挥调度的德军中尉在确认了这列火车的编号以及它究竟是从哪里驶来之后很快走上前来,并在对艾伯赫特恭敬地行了个礼后问道:   “请问是警卫旗队的格罗伊茨上校吗?”   “是的,是我。”艾伯赫特在回答了对方后拿出自己的军官证交给对方,并看向正有序地下车整队的,被他带去了维也纳的那个连。   中尉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确认了眼前这名警卫旗队上校团长的身份后很快就把军官证还给了对方,并说道:“由于铁路管制,您的1325名从奥地利莱布尼茨过来的士兵会分两批抵达,一批会比原计划晚五小时,另外一批则会延迟六小时到达。”   在调兵过程中由于遇到铁路管制而推迟抵达时间,这样的情况在大规模战役发生的前夕其实时有发生。因而艾伯赫特在听到了这样的通知后并未说什么,而只是点了点头,并在打开怀表借着远处的灯光辨认了一下时间后问道:   “所以他们分别会在明天的下午五点和六点左右抵达这里,是这样吗?”   “是的!按照我们现在接到的通知来说,的确是这样。”上尉在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态度恭敬地说道:“我们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为您准备了休息的房间。”   此时艾伯赫特手下的连长以及排长已经开始清点人数,而艾伯赫特并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一眼就直接问道:“那我的这一个连的士兵呢?”   “这……”在火车站等候艾伯赫特的这名中尉显得有些为难,并在随后给出了诚实的回答:“酒店没有这么多的房间,但我可以在车站的休息大厅里给他们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艾伯赫特:“给我在他们附近找一个火车站里的房间就好。我不想离我的士兵们太远。”   中尉:“是!”   那名中尉很快就在艾伯赫特再次行了一个军礼后小跑着去找到了他的一名属下,并告知对方立刻给警卫旗队的这个连找到一个合适的休息位置。   与此同时,艾伯赫特走到了已经整队完毕也完成了清点工作的,他的士兵们的面前,同时示意他的通信兵和与他们分开了的其它队伍取得联系,并确认对方的位置。   大约是在十分钟之后,那名中尉与他的属下们终于在这个繁忙的夜晚给艾伯赫特和他的士兵们找到了暂且可以凑合一晚上的地方,并给他们发了食物和水。虽说所谓“可以凑合一晚上”的地方只不过是休息大厅里某个角落的冰冷地板,但能够让这些带着装备的士兵们躺下休息一晚,那总好过待在拥挤的火车包厢里摇摇晃晃一整晚。   而艾伯赫特则得到了一间属于值夜列车员的小休息室。在这间休息室里,不光有着两张好像火车上铺位的小窄床,还有着一张桌子,和一部摆放在桌子上的电话。   当然,这样的一间休息室比起在外面冰冷的休息大厅地板来说虽然已经好多了,却还是远不及火车站的人在不远处的酒店里为艾伯赫特准备的房间,并且也远远不是接待一名上校团长所应该有的规格。   但是当那名中尉有些忐忑地把这名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绿眼睛军官带到这里的时候,艾伯赫特却是态度十分平和地告诉对方:   “这就已经足够了。你做得很好了,中尉。”   由于他们抵达这个火车站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艾伯赫特在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之后就给自己盖上毛毯,躺倒在了列车员休息室里的那张很窄的铺位上。   只是这一觉艾伯赫特似乎睡得并不安慰,如果不是身处让自己感到绝对安心的环境就一定会进入到浅眠状态的绿眼睛贵族在睡着后不久就被再次响起的,火车的车轮压过车轨时的声音给吵得醒醒眠眠。   如果说那些动静原本还能够让艾伯赫特维持着他那偶尔处于半梦半醒间的睡眠,那么在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被一名士兵在站台上与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交谈的声音给彻底吵醒了。   “嘿!这里是哪儿?”   “科希策,下士。”   “什么?科希策?你是说……斯洛伐克的科希策?”   “是啊,不然还能是哪儿的科希策?”   如果说,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能够只是躺在那张窄小的铺位上,并稍稍睁开眼睛听着那两人之间的对话,那么当他听到那名下士的下一句话时,他就再也无法继续躺下去了。   他听到那名下士抱怨道:   ——“可是我们昨天才刚刚经过这里,我是说……我们现在难道不该在距离波兰,或者说克拉科夫更近的地方吗?”   一直以来的敏锐直觉就让艾伯赫特在意识到了这名下士话中的信息后很快清醒过来,并直接掀开毯子就离开了这间休息室,连制服外套都来不及穿上就跑着去到了站台。   当那两名低阶士官发现艾伯赫特之前,那名从火车上下来抽支烟透一透气的下士还在接着向在站台上的那名士兵抱怨着,可当他们发现了艾伯赫特的走近,也借着车站的灯光分辨清他的肩章时,那些声音就停止了。两人都十分恭敬地向这名党卫军的上校行了礼。   艾伯赫特向那名从火车上下来的士兵点了点头,而后就在认清了对方的军服式样后问道:   “你是装甲师的?”   “是!报告长官,我是第三装甲师的!”下士这样回答道。   而后艾伯赫特就又接着问道:“你们接到的命令是要你们去到哪里?”   下士答:“克拉科夫,上校阁下!”   听到这样的回答,艾伯赫特心生疑惑,并又问道:“你们从哪里出发去到克拉科夫?”   下士犹豫了一下,却最终还是回答道:“我们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出发!已经走了快四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折返回来了。”   说着,这名下来透气的下士看到他所乘坐的这列火车就要跑远了,便着急地对自己面前的这位让人感觉到了很强距离感的长官说道:“长、长官,我就要追不上我坐的火车了!”   闻言,艾伯赫特也不再为难对方,并点头道:“回去吧。”   那名下士很快卯足了劲地向那列已经要驶出车站的长长的列车追去,并堪堪在快要跑到石子铺成的路时追着跨上了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随后,艾伯赫特就在站台上的那名军士向他询问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向对方摇了摇头,并回到了他的那间休息室。但是艾伯赫特却并没有就这样再次躺回他的那张还留存着他体温的铺位,而是拉起了休息室里的窗帘,并目光紧锁住又一列从那条铁轨上经过的军用火车。他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盖子的内侧贴有林雪涅相片的怀表,记录了那一列火车从站台上经过所花的时间,也在心中默数了那列火车究竟有几节车厢,而后把这些全都记录在了他的记事本上。   当艾伯赫特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把窗帘拉上了很多,又躺回了那张铺位上。   可是当他听着那从同一个方向过来的火车轰隆轰隆地不断驶过时,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而他却是躺在那张窄小的铺位上,眼神清明地开始思考那名从火车上下来透气的下士对他所说的话语。   【克拉科夫,上校阁下!】   【我们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出发!已经走了快四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折返回来了。】   这支人数庞大的队伍在3月25日的时候接到命令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出发前往北部的波兰克拉科夫,又在3月28日的时候掉头折返。   也就是说他们在德国和南斯拉夫“达成和解”的当天就从南边的军事基地出发,北调到克拉科夫,却是又在贝尔格莱德革命爆发的第二天,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时候折返回南边。   这无疑说明这些部队是被重新调回来,并即将参与到对南斯拉夫和希腊的战争中的。   可是他们先前在巴尔干形势眼见着就要稳定下来的时候就即刻向北,这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长久以来的敏锐直觉让艾伯赫特没法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希腊战役即将发生的时候把一定装甲师部队从罗马尼亚挪到无法参加到这场战役,也无人需要看防也无仗要打的北部,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艾伯赫特感到十分疑惑了。   而在两个如此特别的时间点发出这两个调兵命令则更让艾伯赫特没法不去深究。   可是让他能够考虑清楚这团迷雾或许还需要弄清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接受了这种命令的队伍究竟有多少人数,又到底具有怎样的规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大修了一下……原因是我的想当然搞出了个bug!   二战时期的火车根本不可能开得那么快!我先前想的一分钟通过一列火车也根本不可能。一分钟甚至半分钟就通过一列的显然是我们的春运!春运高铁动车组!   于是我刚设计出一个剧情来显示出男主的聪慧,让他看到那么多部队的列车回驶想到德国就要打苏联了,结果下一秒就暴露了作者自己的不聪慧!   按照那时候的火车运行速度和铁道填补率来算,□□分钟跑一列车比较现实。就算夜间行驶速度比较快,那也起码要七分钟才能开过去一列那么长的火车!于是我很痛苦很痛苦地修复了这个bug!   然后我就感慨啊,要解锁一个新题材和时代背景是真的不容易……我已经算是花了很长时间去解锁这个题材和时代背景了,却还是会在很多小细节的地方暴露出想当然的地方……   总觉得我可能要下辈子才能写古言了…… 第241章 chapter 242   车站铁轨对面的房子上挂着的廊灯光线被驶过的列车车厢一节一节地隔断着, 那让这些光几乎是一闪一闪地投射进了把窗帘半拉起来的, 艾伯赫特所待的这间屋子。   而无论是廊灯的光线被遮挡的频率,还是列车的车轨驶过铁轨时所发出的“轰隆声”都在提醒着艾伯赫特, 这些火车在夜深时的行驶速度究竟有无变化。   艾伯赫特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听着那些声音, 并在心中默算起现在究竟又已经通过了几辆列车。等到凌晨四点二十的时候, 从这个方向而来的, 一列跟着一列的火车依旧还没有停止。那就意味着,即便这些在即将抵达克拉科夫的时候又突然转向掉头回驶的列车在他醒来之前才只跑了半个小时,那么直到现在它们也应该已经跑了15列,并运送了快要有一个师的兵力了。   这样的认知让艾伯赫特再也无法只是在休息室里的铺位上躺下了去。他掀开毛毯翻身起来,打开台灯, 并打开他在睡前的时候还刚刚研究过的那张地图,用铅笔在上面画出了这支队伍的出发点,并且以箭头标出它们的行径路线, 又在不同的箭头旁标出他们的经过每一个区域时大致时间。   现在,艾伯赫特已经能够确认,这样一支部队必定是拥有一个优先级别高于希腊战役的军事目标又或者说是军事目的。可是因为南斯拉夫的临时反悔, 它们又被调了回来,帝国想要集中自己所有的力量, 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以近乎可怕的方式去摧毁南斯拉夫以及希腊。   所以, 北边究竟有什么?   艾伯赫特首先排除了北边的西侧可能拥有这一军事目标的可能,那是属于帝国监管范围内的捷克,在1938年之后就一直十分安稳。   所以, 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一个……是北边的再北侧。那是已经被征服了的波兰的大片疆域,以及波罗的海附近的几个效果。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北边的东侧,苏联……   而后,一道黑色的闪电仿佛划过他的世界,并驱散了先前笼罩在了他心头的所有疑团。   【我们要攻打苏联了】——得出了结论的艾伯赫特在自己的心里这样说道。   意识到了这个可能的艾伯赫特感觉到一阵晕眩。他闭上了自己的绿眼睛,颓败地用手撑住眼前的桌子。   “沃尔夫冈。”   艾伯赫特叫出了自己副官的名字。可是那名依旧处于熟睡中的副官却并没有就这样被喊醒。见此情景,艾伯赫特并没有再次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而是轻声说道:   “有敌袭。”   听到了那句话的沃尔夫冈猛地被惊醒,并一下掀开毛毯起身,在还未清醒过来的情况下就摸出自己的配枪,并迅速寻找掩体,向四周戒备起来。   在大约十几秒之后沃尔夫冈才意识到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敌袭”,并看向站在写字台前,并将一张很大的作战用地图摊开在那里的自家长官。   惊魂未定的沃尔夫冈这才险些要哭出来地走过去道:“您叫我?”   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并示意沃尔夫冈过来,而后指向窗外的那一列正在通过车站的军用列车,说道:“看到前面的3号站台了吗?那条车轨起码从凌晨两点半的时候起就开始运送一批装甲部队了。我要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支队伍最早是从几点的时候开始通过科希策火车站的。”   “是的,长官!”   在将近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被自家长官以这种方式叫醒的沃尔夫冈并没有询问对方任何问题,而只是很快穿起了自己的制服外套。见此情景,艾伯赫特替他拿起了被挂在了墙上的军帽,并把属于对方的帽子递给了他,而后又在沃尔夫冈向他道谢的时候说道:   “记得,做得别太引人注意。尽可能让人觉得你只是在和他们闲聊。”   “明白!”沃尔夫冈这样回答道,而后就很快走出了这间休息室。   火车的车轮压过车轨的轰隆声依旧还在不知疲倦地响动着,而在二十分钟之后,打听到了消息的沃尔夫冈再次回到了这里,并带给了艾伯赫特这样一个答案:   “他们说从那个方向来的列车起码在凌晨一点之前就开始通过科希策车站了。”   说着,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沃尔夫冈不禁问道:“那差不多都该有一个师了吧?”   “不,不止。”依旧盯着窗外那条车轨的艾伯赫特说道:“应该得有一个师外加一个旅了。而且这些列车还没有要跑完的迹象。所以这很可能是两个师以上的兵力调动。”   又是沉默了片刻的艾伯赫特看向沃尔夫冈道:“你出去一下吧,我要打个电话。”   得到了这个命令的沃尔夫冈在深吸气之后向自己的长官点了点头,并在离开时轻轻带上了休息室的门。可是说着想要打一个电话的艾伯赫特却并没有即刻拿起电话听筒,而是又望了那列车轨上不断驶过这个车站的列车好一会儿,并在数分钟后才目光坚定起来,并拨出了好友家的那个号码……   漫长的“嘟……”“嘟……”声响了许久,而后路德维希那被人打断了睡眠的,极为不悦的声音就从电话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路德维希:“喂?”   艾伯赫特:“是我。”   当路德维希听到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时,他深呼吸了一次。而后电话那头的他的声音就变得清醒了很多,亲王殿下说道: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格罗伊茨上校。现在才只有凌晨四点半!”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艾伯赫特的目光紧盯着那道铁轨上通行着的列车,并说道:“想办法派一架飞机在天亮后就来斯洛伐克的科希策接我。我需要回一趟柏林,然后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回到这里。”   “艾伯赫特,我不知道你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你得知道,我虽然是空军,可我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工作,不在轰炸机部队总监部。我的确可以想办法帮你找一找罗马尼亚空军基地的战斗机部队,但是所有的战斗机都只有一个座位,我没法、没法让他们来接你走!”   一大早就接到了这么一通电话的路德维希简直觉得自己脑仁疼。亲王殿下当然不觉得自己的这位好友会不明白自己相熟的战斗机部队根本没法满足他的这种要求,可他还是在这么一大早的时候就和对方解释起了这个问题。   可是随后,艾伯赫特就马上说道:“可是驱逐机部队归你管,驱逐机上是有两个座位的。”   “罗马尼亚根本就没有派驻驱逐机部队!”路德维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艾伯赫特却根本没有被他吓退,而是显得有些不依不饶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天亮后我就要出发回柏林。”   “你的这个要求也太紧急了!所有昼间部队的飞行员都只在早上六点天亮之后才会升空!你如果要天一亮就从科希策出发,我就得给你紧急调动夜间部队的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路德维希似乎听到艾伯赫特这个陆军的军官还打算立马就和他提出些什么建议,被对方弄得头疼的亲王殿下在好友才一出声的时候就打断了对方:   “别着急,别着急好吗!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电话那头的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你这么着急回柏林是因为上级交给你的命令吗?”   艾伯赫特:“不,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你还得在找人过来的时候注意别惊动太多人,最好还能想个办法替我掩饰一下。”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让罗马尼亚的空军基地在早上六点的时候派出一架轰炸机来科希策接你。如果天气条件不错,那他们最快……你等我一下,我得给你算一算他们抵达科希策需要的飞行时间。”   接着,那就是电话听筒被放下的声音,路德维希的脚步声,以及地图被摊开的声音和书册被翻动的声音。这些声音就同依旧还在铁轨上行驶的车轮声一起,提醒着艾伯赫特的时间的流逝,以及那些由北往南回驶的部队究竟有多么的庞大。   路德维希:“有一支轰炸机的大队驻扎在克卢日-纳波卡,从那里过来的话,最快一小时就能到了。只是他们不能一下飞这么远,飞机得在捷克的布尔诺停下来加一点油。但是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我都可以解决。”   听到这样的答案,艾伯赫特很快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并向他的多年好友说出谢谢。   可是路德维希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来了。他说:“但是艾伯赫特,我帮你这个忙是有条件的。你必须得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或者你打算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路德维希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就已经知道还没有出声对他说出些什么的艾伯赫特这会儿就已经思考起了应该如何拒绝他的这个“条件”,又同时还能让他同意帮忙。   亲王殿下似乎笑了起来,并说道:“别以为你在情报机构待过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伙计。你不可能总是自己一个人把那些机密的事都处理好了也一点情况都不告诉我们。你得记得,你早就已经去到警卫旗队了。你是前线部队的一名作战指挥官,艾伯赫特。很多事根本就不是你的职责所在,你该学会适当地松手。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你的上级们可能根本就不希望看到你过度插手那些事。”   “谢谢,谢谢你,路德维希。”艾伯赫特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并说道:“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看起来你需要更多时间来考虑?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时间的。一个小时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希望你能在早上五点半之前给我你的回答,超过时间我可能就没法让那架飞机在早上七点半之前准时出现在科希策的机场了。”   说着,路德维希根本就不给艾伯赫特再次拒绝他的机会,就很快在说了一会儿见后挂了电话。   被艾伯赫特盯了一个半小时的那条铁轨还在源源不断地把a集团军古德里安将军的装甲师部队由北向南输送。   毫无疑问地,这支被回撤的部队已经超过两个师了。   真相一步步地逼近,它在这个黎明到来前的时刻让人感到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对于拥有欧陆最强陆军的德意志第三帝国而言,这片大陆的那个方向,除了他们的盟友苏联,还有哪个未被征服的国家需要他们在战争发生前就动员起这么强大的先遣部队?   与此同时,在这个黎明之前的黑暗时分,匈牙利王国的总理泰来基伯爵在睡梦中被人吵醒。一名参谋部的参谋官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到他的府邸向他告密。   ——他们的总参谋长,拥有德国血统的韦特将军现在正在总指挥部谋划如何让德国军队穿越匈牙利的具体行动方案。参谋长阁下已经在得到总理泰来基伯爵和摄政王霍尔蒂海军上将的允许之前同第三帝国的参谋部取得联系,并为即将到来的南斯拉夫战役暗中谋划…… 第242章 chapter 243   在这天的凌晨五点, 天快亮时, 总理泰来基伯爵带上了一队卫队,闯进了此时灯火通明的总指挥部。在此之前, 那名偷偷跑出来为他通风报信的参谋官则早已经悄悄地回到了这里。   由于匈牙利的参谋部并未有准备像南斯拉夫那样发起一场“革.命”, 因而当总理带人闯入这里的时候, 他并未有遭到参谋部卫兵的过多阻拦。   但即便如此, 泰来基伯爵依旧还是在闯入了总参谋长韦特将军以及与他共事的几名高级参谋官正在使用的会议室时愤怒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整间会议室里几乎挂满了标有德军进军路线以及匈牙利部队支援计划的地图,那让对于军事并非一窍不通的总理立刻用最严厉的语气叫出了他对于韦特将军的称呼,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呵斥道:   “你这是在叛国!你背叛了你的祖国,总参谋长阁下!”   只是相比起总理的怒不可遏,总参谋长韦特将军却是在遭遇了这一幕的时候显得十分冷静, 又或者说……支撑着他这份冷静的,是他对于眼前这一情形的毫不在意。   匈牙利的总参谋长站起身来,并且态度十分淡然地对身边人说:“你们都先离开吧。有些事, 我要单独和总理阁下谈一谈。”   于是与他同坐在会议桌前的那些高级将领沉默地离开了,仅有少数几人在经过泰来基伯爵身边的时候低下了头,不愿去看他的眼睛。   随着参谋部的高级将领陆续离开这间会议室, 泰来基伯爵也示意他所带来的那队人马离开这间屋子。   当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把房间的门给关上,被斥责“叛国”的总参谋长内心毫无愧疚地一步步走向泰来基伯爵, 并在走到距离对方很近很近的地方才堪堪停下脚步,傲慢地开口道:   “请原谅, 总理阁下。刚才您声称我背叛了我的祖国。可我认为您才是背叛了自己祖国的那个人。您明明已经亲眼看到了在南斯拉夫在第三帝国的面前耍了小聪明之后得到的结果,却想要让我们也被拖累进这样的糟糕境地。您的内心难道不会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怀有愧疚吗?”   * * *   凌晨五点半,路德维希坐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办公室里, 等待他在自己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认识的友人给他打来的一通电话。   他知道,并且也一直知道,在先后参军的他们四个人里,来自萨克森州的这位绿眼睛的伯爵阁下是知晓最多机密也参与到了最多机密的一个。并且他也知道,在这个夜晚,他的朋友艾伯赫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异常重要的东西,因而对方才会想要赶在接收自己的部队之前冒险回到柏林。   但是这一次,路德维希却并不打算任由他的这位友人依旧还像从前那样,在他们的面前保守秘密。   和过去相比,曾在党卫军内部处理一些机密事件的艾伯赫特去到了前线的主战部队,并在炮火的轰鸣声中证明了自己。而他,他却失去了驾驶战机在前线作战的能力,回到了后方,并也在那之后接触到了很多过去他根本无法知晓的事。   例如空军内部的效率底下,高层某些人的自大与无能,喜好功绩却只是想把责任推脱给别人。   但路德维希也知道,即便如此,他的那位已经去到了前线作战部队的朋友还是会认为他只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可以远离很多阴谋的空军军官。   因此他必须要让对方因为自己的这次帮忙而付出“报偿”。   他已经是战斗机部队总监部不可或缺的一名极为重要的技术型军官了,他需要知道更多与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息息相关的“秘密”。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一些可能会让他无法在每一个夜晚都安然入睡的代价。   但亲王殿下认为,那应当是值得的。   凌晨五点三十五分,他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话铃音响起,那让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他接起电话,说了一声“喂”,并在听到了好友的声音后官腔十足地说道:   “你迟到了五分钟,上校。”   * * *   凌晨五点三十五分,布达佩斯的天空不再是一片深沉的黑色。它渐渐透出些许的亮光,尽管你还没法从地平线处看到太阳的升起,但你已经能够在没有路灯的地方看清从你面前走过的人。   而在布达佩斯的总指挥部,一场总参谋长与总理之间的争吵则在继续,并不断地升级。   韦特将军:“清醒一点吧,总理阁下!您的确是没有让德意志的军队在39年的9月穿过我们的领土,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领土对于攻打波兰来说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强硬要求我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泰来基伯爵:“总参谋长阁下!你已经忘记我们是一个拥有主权的国家了吗!我们是德国的盟友,不是他们的仆从!我们可以在某些军事行动上协助他们,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军队随意穿越我们的国土!这里毕竟还是匈牙利,不是第三帝国!”   当泰来基伯爵说出那句话之后,这位已经被这份显而易见的背叛完全激怒了的匈牙利总理开始发喘,可两人之间仿佛火药冲撞一样的气氛却突然一下子陷入了真空一般。韦特将军直视着对方,并在十几秒后笑了起来,并说道:   “让这里成为第三帝国的一部分,这难道有什么不好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泰来基伯爵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他显然不敢想象这样的话语会从他们的总参谋长口中被说出。   而随着泰来基伯爵的后退,韦特将军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并显得和风细雨一样地说道:“过去和我们同属于奥匈帝国的奥地利已经回到了德意志的怀抱,无论是奥地利的国民,还是奥地利的军队都进入到了帝国的核心体系,我们为什么不能也成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一部分?毕竟我们拥有相同的过去,相同的苦难,也只有第三帝国才能明白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泰来基伯爵:“韦特将军……请你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匈牙利的人民身上!”   韦特将军并不理会泰来基伯爵所说的那句话语,并随着一步步的逼近而从和风细雨化作狂风骤雨:“战火都已经烧到巴尔干了!您以为我们还能置身事外吗!现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成为第三帝国的朋友和伙伴。二,成为他们的拦路石和敌人!但只有选择前者的人才能够有未来!”   泰来基伯爵:“英……英国。英国会帮助我们的!”   韦特将军:“请别再和我提英国了!我们的朋友南斯拉夫就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和威胁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可是结果呢?您请好好看一看,德意志马上就要完成战前准备向他们发起进攻了,可是英国人做了什么?”   泰来基伯爵努力地平复喘息,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更平稳一些,声音也更有力一些,并说道:“他们派了一位将军去南斯拉夫。”   可未曾想,韦特将军却是很快说道:“是的,他们派了迪尔将军去到贝尔格莱德了。德军的情报人员已经截获了迪尔将军发给英国内阁的电文了。电文上说,‘他在贝尔格莱德看到的只有一个国家的混乱和坍塌’。您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阁下?他们打算放弃南斯拉夫了。”   感觉到头晕目眩的泰来基伯爵开始解开自己衬衣衣领的纽扣,似乎是想要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新鲜空气。   可是一串电话铃音却是在此时突兀地响起,它清脆得让人在它响起时抑制不住地心惊肉跳。额头上满是汗水的泰来基伯爵看向会议桌上的那台电话,却是根本就已经没有了要去抢先接起它的想法。   于是韦特将军在电话铃音响起了几声之后终于把注意力从他们国家的总理的身上挪到了那台电话上,并走去接起电话。   “请问泰来基伯爵在这里吗?我是匈牙利驻伦敦公使,这里有一件急事想要告诉总理阁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这样清晰地传递到了此时已然空荡荡的屋子。接起了电话的韦特将军并不隐瞒,而是看了一会儿先前已经与自己对峙了好一会儿的泰来基伯爵,并说道:   “是的,他在这里。”   说着,韦特将军把电话听筒从自己的耳朵边上挪开,并看向泰来基伯爵,甚至还十分有礼地向对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于是泰来基伯爵终于走向对方,并在接起电话之后就压低了声音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听到了他所说的这句话,韦特将军抬起下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并走向这间屋子的房门,又在离开时十分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在这一过程中,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回答道:   “我已经尝试着给您拨出很多通电话了!最后总理府的人告诉我,您可能会在总指挥部!”   接着,匈牙利驻伦敦公使不等泰来基伯爵向他问出什么,就很着急地说道:“虽然我这里正在派人给您发这样一份公文,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尽早把消息告诉您。”   说着,这名公使深吸了一口气,并在稳了稳心神后说道:“英国的外交部已经正式对我宣称,‘如果匈牙利和德国站在一起,以任何行动帮助德国攻打南斯拉夫,那么英帝国都会在不久之后对匈牙利宣战’……”   中午11点,   柏林。   一架经由布拉格,从斯洛伐克的科希策飞来的轰炸机在一座军用小型机场降落。而在飞机降落之前,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施泰因亲王少校就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虽然在他自己飞的时候,他就算是驾驶着被敌机的炮弹打得伤痕累累的座机也能够安全地飞回基地,可是现在,当一名他并不熟悉也不了解的飞行员开着飞机秘密带着他的好友进行这样一次远距离飞行的时候,他却会感到提心吊胆。   但是幸好,幸好他们安全着陆了。   见到那个来自萨克森州的伯爵阁下从轰炸机里爬出来,路德维希很快就上前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并抱怨道:   “这不公平,老兄。我还是不能苟同你的那句——‘如果你没法通过这些信息得到那个结论,我就没法把我真正的发现告诉你’。你得知道你是陆军军官,而我是空军军官。比起我来,你在通过陆军调动的情报分析信息的问题上有着巨大的优势!”   对于路德维希的这份抱怨,艾伯赫特只是笑了笑,并问道:“你为我准备的车和司机呢?我很赶时间。”   路德维希装模作样道:“车在那里,至于司机……你觉得我能不能行?”   “你?”艾伯赫特好笑地看向路德维希,并十分配合对方地说道:“不知道,我们得试过了才知道。毕竟一名好的战斗机驾驶员也不是一定就能把车开好的。”   说着,两人一起走向那辆停在了不远处的汽车。几乎是在坐进车里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向对方问道:“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正发动着汽车的路德维希想了想,并问道:“匈牙利的总理泰来基伯爵在自己的官邸里开枪自杀算不算大事?”   汽车随即开动起来,而艾伯赫特则在思考了好一会儿后说道:“算。这说明我们在前线的军队已经动了,甚至有可能已经穿过了匈牙利的边境。”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正在开着车的路德维希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促成泰来基伯爵在这种时候开枪自杀的事。” 第243章 chapter 244   “看起来你又已经通过这些公众都能在稍晚些的时候知道的信息推算出还处于高度保密状态下的机密了?”   路德维希十分稳当地把他临时弄来的这辆车驶出这座位于柏林的军用机场, 并在同时仿佛不经意般地说出了这个问题。   听到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友话中若有所指的那些意思, 并在同时看了正一脸认真地直视前方的路德维希一眼,却是并不说话。   片刻过后, 眼见着好友并没有接下自己抛出的那个话题, 路德维希又试图转移话题, 却是即便开始一个新的话题也只不过是围绕着他最想知道的事兜了一个新的圈子。   路德维希说:“那你总得告诉我,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吧?”   这一次,艾伯赫特看了这个他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的,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友人好一会儿。他并不急于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地,而是用尽可能轻柔的语调试着问道:   “路德维希,如果我告诉你, 我们很有可能就要攻打苏联了,你会怎么想?”   对此,亲王殿下所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他先是在震惊之下猛踩一下油门, 在险些要撞到机场大门边上的卫兵时又猛踩一下刹车,让这辆汽车堪堪在就要酿成极为丢脸的车祸之前停住了。   紧急刹车的惯性让两名校级军官猛一下地前冲,并在那之后都仿佛若无其事一般地整理了一下他们的军官帽, 并再次坐直身体。   机场大门边上的门卫看似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但他直直看向前方的样子以及鼻子上冒出的汗已经出卖了他。   见此情景, 路德维希连忙放下车窗,并向那名正在执勤中的卫兵说出抱歉, 而后就倒起车来。在此过程中,他不禁向艾伯赫特问道:   “这就是你这么着急的从斯洛伐克赶回来的原因?你是认真的吗?”   对此,在经历了刚刚的那个小插曲之后也丝毫不见慌乱的艾伯赫特向好友点了点头, 并说道:“对于这件事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认为,它的确就要发生了。我和你提到的,我在科希策看到的装甲师部队的火车回驶只可能说明我们就要攻打苏联了。”   “见鬼!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完了车的路德维希在把车头回正之后又把车向着机场大门外开去,并在汽车开过那名卫兵身边的时候向他挥了挥手,并且也同时得到了对方的敬礼致意。   在做完了这些之后,路德维希这才把车窗又摇了上去,并说道:“我认为苏联现在应该还是我们的盟友。一个虽然没什么用,也只是一心想着要保存实力、不愿真的派兵支援我们,但还算够意思的盟友。在战争开始之后,他们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为我们运送物资。粮食、石油,这些都是我们现在很需要的东西。而且、而且苏联的土地辽阔,也拥有着很多的人口……”   说着这句话的路德维希显然感觉糟糕极了。他努力地思考着,并且一边把汽车开出这个军用机场的范围,一边思考着和雄踞在他们东边的那个大国有关的一切信息,并在那之后十分艰难地说道:   “想要击败他们对于现在的第三帝国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但如果想要彻底地征服他们……”   “这是不是会让你想起拿破仑的法兰西帝国?”正当路德维希感觉自己很难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艾伯赫特出声这样问道。   并且,在把好友代入了那段他们从小就熟知的近代历史之后,艾伯赫特又接着说道:“拥有很强的实力,最新的武器以及战争理念,却是东西两线同时作战,深入敌国的腹地,在不适合进行现代战争的地方,打一场直至凛冬到来都没有分出胜负的仗。”   事实上,即便是在带着自己所负责指挥的那个战斗机大队飞往那个被高射炮所照亮的伦敦的夜空时,路德维希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恐惧感。   并且,当亲王殿下去到前线作战时,就算情况再怎么危险,他也能够做到足够的勇敢。   可是当他听到好友在他的身旁为他描述起那样的过往时,他却是感到自己很难再保持呼吸的平稳。   “艾伯赫特,我想你刚刚说的应该是——你认为我们就要攻打苏联了。可现在才刚刚要4月。春天还才要开始,夏天也远远还没有到来。就算我们去攻打苏联,凭借我们最擅长的闪电战,我们也不可能等到冬天到来的时候都没能和对方分出胜负。”   已经接受了这个假设的路德维希试着乐观起来,并也尝试去说服自己的好友,让对方在这个有着节节喜讯传来的时候不要这样的悲观。   可身为一名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被参谋本部挖掘,并且对于这场战争也有着很深考量的陆军军官,艾伯赫特却没法做到像路德维希一样的乐观。   “路德维希,你是一名空军军官,而我是一名陆军军官。虽然你也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陆军军官的训练连。可是在你眼里的战争的概念,和我的是不一样的。”说着,艾伯赫特很快就问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你认为扫平巴尔干需要多长时间?一周吗?还是两周?”   “两、两个月吧。”在稍稍考虑了一会儿后,路德维希试着说道:“虽然征服波兰我们只用了一个月,但是……波兰没有任何地形上的优势。他们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非常适合坦克的推进。而且波兰是孤军奋战的。但当我们开始和南斯拉夫交战的时候,我们却还需要面对很多的英国军队。还有顽强作战的希腊,他们也很有可能会和南斯拉夫联合作战。那样的话,问题就会有些麻烦了。”   说完这些的路德维希用不着好友的提醒,就自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而后他停下车来,瞪大了眼睛说出了后知后觉的话语。   路德维希:“如果再算上调兵的时间和装备的休整时间,我们很可能要等到七月才能开始攻打苏联。”   艾伯赫特:“但是征服苏联根本就不是用闪电战能够解决的事。路德维希,你有没有想过,在攻打芬兰的战事上失利很可能不是因为苏联太过无能?”   如果艾伯赫特不是和路德维希提起这件事,而是把他的这一猜测告诉给其他的陆军军官听。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认为,即便是在未有完全征服大英帝国的时候就出兵和他们有着完全不同意识形态的苏联,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些军官之所以在对待苏联的时候态度如此轻蔑,归根结底……那只不过是因为苏联在与北欧小国芬兰的那一战上占尽优势,却是最终只得到了一个颜面扫地的结果。   可如果真的弄清了他们会有如此表现的真正原因,或许这些第三帝国的军官便会改变想法了。   艾伯赫特:“如果我们把陆军部队里超过75%的高级军官都无故处死了,你认为我们还能够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吗?”   路德维希:“你想说什么?”   艾伯赫特:“根据我接触到的情报显示,在从去年延续至今的那场大清.洗中,斯大林处死了很多他们的高级军官。也就是说,芬兰战役中的苏联,正好是他们最疲弱的时候。但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也给他们一个足够威胁到民族存亡的外敌,让一些年轻的军官有足够成长起来的机会,他们会能够很快就重新强大起来。”   听到了这些话语的路德维希觉得眼下的感觉就好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深渊中。每当他以为这就已经是最糟糕的事了的时候,他的好友又会说出一些话语来打击他、并告诉他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就好像现在,比他知道更多内情的艾伯赫特在说完了那些之后又再次开口道:   “可一旦对苏战争开始,他们就必定会有这样的机会。因为苏联本来就不是一个用闪电战就能够击垮他国家。它和法兰西不一样。它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所有他们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在被艾伯赫特所说出的那一连串的话语弄得心烦气躁后,尝试开口数次后的路德维希说出了在他看来可能最贴切的说法:   “你知道吗艾伯赫特,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全副武装地开着战斗机要去攻打一个野蛮的原始部落。但你却告诉我,这场仗不是必胜的,而我居然还信了你的话。”   艾伯赫特:“所以你已经信了?但我宁愿你不相信。”   和艾伯赫特对视了数秒之后,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路,并感到大脑一片环路按的路德维希发出了“嘶”的一声。   而后他说:“告诉我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去做什么。”   艾伯赫特:“我打算去见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我想知道他对于元首的这个决定是否知情。” 第244章 chapter 245   柏林,   总参谋部外的一处秘密地点。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   “应该在斯洛伐克。”   当德国总参谋部的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从他这间屋子的窗前转回身来的时候, 他和眼前的这名党卫军警卫旗队的上校之间便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斯洛伐克。”哈尔德将军念出了这个词,并在望向艾伯赫特的时候问道:“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柏林, 并要求来见我?”   对于哈尔德将军来说,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陆军上校。   这是上一任总参谋长安插在党卫军里的, 属于他们参谋部的一名内线。   三年前, 正是这名当时还没有任何军功在身的,帝国元首的宠臣——他在那个很可能会让整个第三帝国走向另外一条岔路口的傍晚只身来到了参谋部的密谋地点,并劝说他们放弃秘密逮捕帝国元首以及他的署名亲信的计划。   然后,这个年轻人就在贝克将军还打算要一意孤行的时候,得到了他的支持。   自此之后, 这个年轻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再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陆军军官了。   他们既希望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伯爵能够在下一个关键的时刻也如上一次那般地挺身而出,又生怕他会在帝国元首那里说出他们之间的那个秘密。   “将军, 我想知道,您对于我们即将攻打苏联的这件事是否知情。”   这又是一句能让哈尔德将军沉默许久的话语。   他看向这名自己从第一次真正见到时起就无法提起任何轻视的少校营长。   当他确信自己能够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全然的坚定时,他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就要攻打苏联了?是不是有什么人……‘误导’了你。”   “我在斯洛伐克看到了古德里安将军的部队。这支部队在我们和南斯拉夫‘达成和解’的当天从南边的军事基地出发, 北调至克拉科夫。但是在贝尔格莱德革命爆发的第二天,他们又开始折返回南边。这支被回调的部队, 大约有两个师甚至是更多的兵力。”   说着,和眼前的这位将军相比, 更擅长从细微的表情上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艾伯赫特便在稍作沉默后说道:“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误导了我,那误导我的就是我在科希策看到的这支拥有优先级别的装甲师部队。”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在明白了艾伯赫特话中的意思后,感到了不可思议的哈尔德将军说出了这句感慨:“艾伯赫特, 你对于这些战争信号的敏锐觉察力简直让我感到难以置信。”   在发出了那样的感慨后,哈尔德又会为这样一位年轻人居然在阴差阳错之下去到了党卫军而感到十分惋惜,他说:“他们不该把你派去元首身边。你应该留在参谋部的。虽然现在你也已经离开了元首的身边,去到战事发生的地方为帝国做出贡献,但我还是会感到很可惜。”   “这么说我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您的确对这件事知情。”   艾伯赫特的话语打断了哈尔德将军的感慨,而原本还想就此事向对方有所保留的哈尔德将军则也对此表达了肯定。   于是艾伯赫特又问道:“您不仅对这件事知情,并且还支持元首做出的,要攻打苏联的这个决定?”   当艾伯赫特再次从哈尔德将军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便知道,自己冒险从斯洛伐克回来这里密会对方的行动也许是真的毫无意义。   那当然会是很难咽下的苦涩。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剥下了自己那仿佛永远都不会犹豫,也不会为什么事而感到后悔的坚硬伪装,并对眼前的总参谋长说道:   “我们所取得的每一场胜利都需要付出代价。但有些胜利值得,有些却不值得。并且,也不是每一场战争都值得我们付出牺牲。”   “艾伯赫特。”哈尔德将军高声叫出艾伯赫特的名字,并在稍稍收起了一些先前对他的赞叹后说道:“看起来你对我们即将要打的这场仗有很大的误解。我们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在英国人龟缩在海峡那头的时候,抽调本就空闲着的陆军兵力、还有一部分的空军部队去快速地拔除盘踞在我们东边的隐患。只需要三四个月而已,我们就能得到完全稳定的后方,并在再无后顾之忧。甚至英国也会在看到这些之后很快投降。”   “如果情况真如您所说的那样乐观,那么我们在打下苏联之后是否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这么一大片的土地?将军,我们根本不可能像管理法国一样,只派很少的人手去管理苏联。因为我们即将攻打的那个国家,他们原本就是我们的盟友。”   说着,艾伯赫特拿起他的帽子,并在给自己戴起它的时候说道:“底下的人搏命才得来的战绩,却让很多人觉得理所应当,并且一次次地对他们发出更多的、永无止境的要求。这让我觉得我看不到德意志的未来。”   说完了那句话的艾伯赫特转身要走,似乎是要和这位位高权重的将军不欢而散了。但在他走出这间屋子之前,身后的哈尔德将军却是叫住了他。   “艾伯赫特,三年前你在我们决定行动之前冒险过来找到我们,并告诉我们元首虽然剑指苏台德,但他此举的野心远远不止是为了一个苏台德而已。那么今天,我想要告诉你,元首要攻打苏联,他也绝不仅仅是为了苏联的大片土地、农田和石油。”   当艾伯赫特又慢慢转过身来的时候,哈尔德将军说道:“法西斯本就是为了反对布尔什维克而生的。也许我们能够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暂时握起手来,但是苏联在我们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已经到了我们无可忍受的地步了。”   他说,在苏联的势力所在的波罗的海,那些国家里的知识分子都几乎已经被斯大林杀光了。   他说,即便是在第三帝国势力所在的法国和比利时,苏联所派出的共产主义者都已经宣扬起了他们的布尔什维克理论。或许用不了多久,上一场大战时法军在前线被布尔什维克人策反的一幕就也会发生在帝国的版图中。   他说,这是一场越晚开始就越是被动的,本就无可避免的一仗。   “艾伯赫特,你得知道——苏联必须被毁灭,布尔什维克也必须被毁灭。元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曾对我们说过——无论我们做的是错是对,我们都必须取得胜利。” 第245章 chapter 246   ‘无论我们做的是错是对, 我们都必须取得胜利。’   这句话就此成为了艾伯赫特脑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直至他在好友路德维希的陪伴下又去到了柏林郊区的另外一处军用机场, 他也无法让那个声音在脑中停止。   最开始的时候,那是一遍遍地被重复着的, 哈尔德将军的声音。   可随后, 艾伯赫特的眼前就开始出现他们的帝国元首在将军们的面前说出那句话时的样子。   “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   直到路德维希第三次重复起了他的名字时, 绿眼睛的贵族才回过神来,并看向站在机舱外的好友。   但是碍于此刻还有一名正在进行起飞前准备的飞行员在场,亲王殿下并没有说出任何的话语。   他似乎将所有想要说的话语都放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他让自己的好友更相信一些帝国的强大,也不要过早地陷入过分的忧心忡忡。   在读懂了那些话之后,绿眼睛的贵族终是对自己的朋友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并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多照看着点雪涅一些。”   “我会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罢, 两位从小便相识的校官向彼此致意,而飞机的舱门也就此关闭。   直到飞机从跑道上起飞,艾伯赫特终于在这个近乎独处的时间里, 在飞机引擎的嘈杂声中陷入了沉思。   波兰战役中初出茅庐的鲁莽以及顶着炮火前行的艰难景象在他的眼前闪现。   严格来说,那其实是属于新生德国陆军的“第一战”。   在那场战争中, 他们第一次将原本只是在书本上的作战方案以及各种守则运用到了真正的战斗中。但他们却打出了令英法两国都哑然到了战役结束的漂亮一仗。   而后便是向整个世界展现实力的挪威战役,以及势如破竹的法国战役。   那时的他们仿佛在战火中一步步走向全然光明的远方。   可现在, 他们却是被一步步地被拖入希腊、巴尔干、甚至是北非战场。   但一切并未到此为止,他们还在向着更远的深渊快速进军。   西线、南线以及东线同时开战的景象就此出现在了艾伯赫特的眼前。   在被高射炮的密集炮火以及橙色照明弹的灯光所照亮的天空,德意志帝国的bf-109型战机与英帝国的飓风与喷火式战机正在搏杀。   沙漠中, 声势浩大的坦克部队正在飞机的策应下展开决战。   而在东普鲁士,帝国的装甲兵团正在与苏联的边境处整装待发,等待他们的会是苏联多达数百万的军队。   那样的景象刺痛了艾伯赫特的眼睛。   可即便他闭上眼睛,那一幕幕充斥着火光的景象也不会就此消失,它们只能变得愈发真切。   绿眼睛的贵族不禁在内心轻声问自己——‘我们到底是怎么把一片坦途的光明走成黑暗的未知路的?’   这架能够搭载四人的轰炸机将他从柏林送往斯洛伐克。   而在与之相隔着一个匈牙利的南边,庞大的轰炸机机群则正向着南斯拉夫的首都飞去。   它们将在贝尔格莱德的天空投下无数橙红色的明亮炮火,也将死亡投向那座美丽的城市。   可当你把一枚炮火投向一座美丽的城市时,战火就会开始不断蔓延。   而后,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它会烧至你最心爱的远方。   柏林,   党卫军指挥部。   “我们找到了一名在1930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参谋部秘密吸收的参谋官,他声称曾在经过伪装的参谋部见到过格罗伊茨上校,并且两人还共事过一段时间。但之后不久,格罗伊茨上校就被调走了。”   在党卫军的全国领袖希姆莱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他为自己亲爱的“外甥”所建立的档案柜。   那里面不光有着绿眼睛的贵族在加入党卫军之后的一切档案信息、他在波兰战役之后开始后的每一次前线作战报告,还有着他从大学时代起的一切所能收集到的信息。   或许是因为先前艾伯赫特的所作所为真的惹恼了人称金发野兽的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那个对于情报有着天赋般直觉的男人极快地推进了对于仇敌的档案资料收集。   在艾伯赫特从德累斯顿的民用飞机研究所调到柏林的那段经历上,莱茵哈德划下了重点标记。   他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己的直接上级,艾伯赫特·格罗伊茨上校在这段时期的经历极为可疑。   并且,莱茵哈德还在经过了一系列的秘密调查之后表示——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在开始工作之后,格罗伊茨都表现出了对于政治的毫无兴趣。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他却在来到柏林后不久就成为了纳粹党的忠实拥护者,甚至还向他们的帝国元首主动请缨,说要加入党卫军——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可疑。   而在持续了近一年的调查后,他们终于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们发现了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和参谋部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   正在希姆莱因为这一关键进程而直接站起身来的时候,又一封更为关键的文件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份参谋部的绝密档案,上面写着总参谋部的参谋官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少尉于1932年的10月27日被派去接近纳粹党党魁,阿道夫·希特勒。   当希姆莱读完那句话,他便带着那份不敢置信看向亲自把这封文件送到了他手上的莱茵哈德。   而在对方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则出现了罕见的笑意。   金发野兽说道:“事实证明您的‘外甥’的确有这样的胆量,而且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藏了九年都没有露出马脚。他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尽管先前就已经有不止一份的情报指向了这一点,可当希姆莱真的看到那份铁一般的证据时,他还是会因为由此而引发的巨浪而陷入久久的沉默。   但是莱茵哈德当然明白这份情报所给自己的上司带去的那份冲击力究竟会有多大。   因此他并不催促对方,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雕塑那样地等待着将属于自己的下一步指示。   直到数分钟后,莱茵哈德终于听到属于希姆莱的声音在这间很大很大的办公室里响起。   希姆莱说:“派人去希腊前线把他给我带回来。”   莱茵哈德:“是。”   说完,莱茵哈德就要离开这间办公室,去执行希姆莱交给他的命令。可他才走出两步就被对方叫住。   这次,内心经历了一次惊涛骇浪的希姆莱也露出了堪称温文尔雅的笑容,并说道:“那个艾伯赫特很迷恋的女人,再把她请过来一次,礼貌地问她一些问题。也许她会被我们问出更多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蛛丝马迹呢。”   或许是因为保安局的局长实在是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吃过太大的亏了。   于是,当莱茵哈德听到和上一个命令相比起来几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关痛痒的要求时,他的反应慢了一拍。   但很快,他便转过身来,问道:“问完那些问题之后,我应该……”   “礼貌地把她放了。”希姆莱和风细雨道:“或许她会想办法给艾伯赫特打一通电话呢?那样她一定会在电话里说出些我们感兴趣的,有意思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在断更了那么久之后我终于又更新了!   而且这次我也不会像前几次一样,才放个一章出来就又消失几个月。   在过去的一个半月时间里,我看了很多书,虽然依旧没把我想要看的书全都看完,但还算是找到了一些感觉。随后我又把全文九十万字都温习了一遍,并顺手抓了错字也分了段落。   从明天白天开始我会把这些已经全都修过了一遍的内容陆续替换上来。到时候大家可以通过最新章的章节数来判断我是不是又更新了。   然后迟了那么久才回来,真的很过意不去,为了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从今天起,每一个新章在发布出来之后,我都会抽20条留言送红包。(留言时间需在当天的十二点之前,否则不太好操作)   以及也希望大家能够再支持我一下,毕竟隔了那么久回来写,虽然感觉自身应该依旧有了很大进步了,可这到底还是挺难的。我看看我能一口气写到哪儿吧! 第246章 chapter 247   “请问是雪涅·林小姐吗?我们是帝国中央保安局的专员。”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休息在家的项灵熙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翻着书看。   当她听到敲门声后, 她起身去开门。   然而没曾想,她却是看到了这样的两个不速之客。   曾在一年前遇到过相似访客的项灵熙稳了稳呼吸, 并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麻烦您和我们一起走一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虽说这次来找她的专员看起来比上一次的还要更客气一些, 但上一次的时候, 她在真正遭遇那样的人之前已经得到了塞西莉娅的预警。   而这一次的不期而遇却是让她毫无防备的。   “我可以换身衣服再走吗?”   “当然, 我们就在门外等您。”   得到了允许的林雪涅很快就在轻轻地关上门后给路德维希所在的联队打了电话。   “喂,您好。”   “麻烦给我接路德维希·施泰因少校。我是他的邻居,有比较着急的事想要找他。”   林雪涅把电话的听筒贴近自己的耳朵,让电话那头的声音不会过分地传出来,同时又挡着自己的嘴, 很小声地说出了那些话语。   “请问您的名字?”   “雪涅,雪涅·林。”   “好的,我现在就去询问施泰因少校是否愿意接听您的电话。”   接线员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而后, 那便是对于此时的林雪涅来说显得过于漫长的静音等待。   心中焦急的项灵熙蹲在地上,几乎要一下一下地用拳头去轻轻敲一敲地毯,却是每一次都在手就要碰到地毯的时候放慢了动作, 并把手很轻地按上地毯。   大约是在一分钟之后,接线员的声音再次回到了耳边。可对方所说出的却是一句“很抱歉”。   “很抱歉, 林小姐。施泰因少校的副官说他现在不在。”   接着,不等林雪涅再说些什么, 门外保安局的专员就已敲起门来。   “林小姐,请问您还需要长时间?”   保安局专员礼貌的催促声让林雪涅无法继续再细想一下她该不该给接线员留下一句什么。   于是她只能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并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后提高了些许音量道:“麻烦再稍等我两分钟。”   说着, 林雪涅很快去到书房,并在匆忙间给可能会在之后过来这里看一看的路德维希留下了一张字条,而后她就很快拿上外套,在给自己换上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后打开了门。   * * *   “我们这次请您过来,是想问您几句有关您的情人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上校的事。”   “很抱歉,在我们的谈话开始之前,也许我需要纠正一下您的用词。用情人来形容我和艾伯赫特的关系并不适合。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坐在项灵熙对面的,是一个让人猜不出年龄的男人。   但从他的五官来判断,那应该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可他身上却又有着一种完全不近人情的冰冷感。仿佛你根本无法从他看向一个人的眼神来判断他看的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似乎对项灵熙和艾伯赫特之间的真正关系并不关心。因此在项灵熙说出了这句抗议之后,他既没有强调自己的用词完全正确,也没有顺着项灵熙的意思去修正那些。   他只是照部就搬地说出了自己想要从林雪涅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   “1930年的4月,您同格罗伊茨上校一起从德累斯顿搬到了柏林。关于这件事,他是怎么和您说的?”   “1930年的4月……那已经是11年以前了,我感觉我可能很难和您回忆起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当林雪涅听到对方一出口电视30年时他们从德累斯顿搬到柏林的事,她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她先前以为的那么简单了。   但当她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的时候,她的面上却是不显。   “那就努力回忆一下,如果您的情人是清白的,那么您的证词对于我们来说就会是非常重要的了。”   “有一天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柏林……”   三个小时之后,项灵熙在被问了一堆问题后就被这看起来很不好相与的人大方地放离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   他们非但没有把林雪涅就此扣下,甚至还询问她需不需要派人送她回去。   这在现在的柏林城或许已经是一个相当贴心的询问了。   毕竟,柏林现在不仅实行灯火管制,还实行了车辆管制。   不仅所有私家车都被停用,并且没有公务在身的人也一律不得使用出租车。   如果他们不像接林雪涅过来这里时的那样又送她回去,那么她或许就要费好一番工夫才能回去了。   可即便如此,当这些人礼貌地说出这句询问的时候,他们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女人居然会真的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只惊弓之鸟虽然依旧心下极为惊慌,却是比别的鸟儿多了一次被惊吓过的经历。   明白对方肯定不会就只是这么放自己走的林雪涅既然急于去和此时唯一可能帮到她的路德维希取得联系,便不可能白白在路上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   好在现在的柏林城为了让自己不要成为夜空之下明晃晃的靶子而发动所有的居民都把窗玻璃给涂黑了,因而一旦林雪涅在回家之后关上门窗,这些保安局的人便再无法窥探到她。   此时还只是下午五点的光景,天依旧完全亮着,并且那也远不到身在战斗机总监部工作的路德维希下班的时间。   因而她之前留在家里的那张纸条当然还好好地躺在客厅的桌子上,除她之外还未有任何人查看过。   于是现在,该是她再一次地动用自己特殊能力的时候了。   内心紧张并且此刻依旧感到头晕脑胀的林雪涅很快拿起她新写好的那张纸条,在拔了电话线后也拎起她一直备着的那个装着手机、零钱和信用卡的小包。   她稍稍粗喘了两口气,而后就在心里呼唤起对于她而言已是如此熟悉却又是已经许久未见了的那位老友——她的时空缝隙。   玻璃的碎裂声再次响起。   ——好似她一个不小心就因为心中的意愿太过强烈也太过肯定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时空的缝隙之河再度出现眼前,却是如同她在得到了蓝眼睛男孩的中间名之后又回到昔日布拉格时的那般美丽而炫目。   当属于2020年的喧闹和属于1941年的死寂同时出现在她的感官之中,她也便在打开了自己的怀表并又看了一眼后舔舔嘴唇,走向那道根本不需要打开便能让此时的她顺利通过的公寓大门。   很快,她便在快步下楼后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显现在2020年的柏林,并用优步叫了一辆车,去到当年的战斗机部队总监部所在的位置。   1941年的柏林,路德维希在外出视察回来后得到了副官的捎话。   那让他很快就给林雪涅回了一个电话,可他却发现自己打不通对方的电话。   这样的反常让前几天才又答应了好友会好好照看林雪涅的亲王殿下一出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就打算去到对方的家里看一看了。   可更反常的事很快就来了——路德维希才坐上自己的座车,并不等他告诉自己的司机接下去他想要去哪儿就看到另外一边的窗户上莫名多出来了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是把写了字的一面朝着他的,因而他可以把字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地看清楚。   【天黑之后到蒂尔加滕公园来找我,我会在河边等你——雪涅】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歹也算是见过了大风浪的亲王殿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字条,并在随后汽车被发动起来时大声说道:   “停车!”   在司机的猛踩刹车之后,这辆空军少校的座车停了下来。而当路德维希的司机询问起自家长官怎么了的时候,后者却只能在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依旧瞪大着眼睛,并在盯了那个熟悉的字迹好一会儿之后有些发喘地说道:   “我们不去格罗伊茨上校的家了。你现在送我回去就好。”   当此刻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林雪涅看到了路德维希的这一连串反应,她便知道今天晚上她一定就能在蒂尔加滕公园里等到她的这位朋友了。于是她转身去到2020年那一头的一家香肠餐车处,并问店家要了一份香肠热狗和一瓶矿泉水,在简单地解决了她的晚餐后便又叫了一辆能够把她送去蒂尔加滕区的车。   她想,在等待路德维希的时间里,她或许可以把保安局的那些人问她的问题再仔细地回忆一遍。 第247章 chapter 248   晚上十点, 从前总是会在夜晚降临时被漂亮的灯光妆点的柏林变得漆黑一片。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天空中俯视她, 那这个人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座依旧活着的城市。   可事实上,此时的街道上依旧有着人。   他们在一片黑暗中或骑着自行车或干脆只是用两只脚摸黑前进。   似乎这片不见一点火星的黑暗只能够迷惑不熟悉此处的轰炸机飞行员, 而丝毫不能让身处于这座城市的人们迷失在那一条条宽阔的道路上。   但如果说天黑后的柏林街道上依旧还能够找到一些行人的话, 那么在白天时总是会很受欢迎的蒂尔加滕公园就会是完完全全的寂静无声了。   也就是在此时, 避开了保安局耳目的亲王殿下来到了这里, 并去到了河边寻找据说会在那里等着他的林雪涅。   寂静无声的夜晚总是会把人的感官放得很大很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路德维希还未真正发现林雪涅的时候,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被他靠近的声音给惊得一下坐起身来。   “谁!”   “是我,路德维希。”   在听到林雪涅的声音时,也被她给弄得一惊一乍了的亲王殿下总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并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快步走向对方这会儿正坐着的河边。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会直接打电话到……”   林雪涅给自己坐着的那块带着许多湿气的草坪铺了一块毯子。   于是路德维希也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林雪涅给他让出来的那半块毯子上。   但还不等他在坐下来的同时问完那句话,他就已经被林雪涅塞了重重的一大包东西。   路德维希:“这是什么?”   林雪涅:“用来贿赂你的东西。”   “贿赂”这个词用得够好,也让把那一大包的东西抱在了怀里的路德维希愈发弄不清他的这位朋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亲王殿下便选择在开口说些什么之前, 借着在他看来其实已经很明亮了的月光看起了那个大纸袋里的东西。   可他才只不过是翻了几下而已,就被里面的东西给惊到了。   林雪涅:“肥皂、剃须膏、咖啡豆、豌豆罐头,这些全是现在需要配给券才能买到的东西。”   说着, 原本还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的林雪涅还担心路德维希翻得太慢、动作也太绅士,会一口气翻不到那些关键的好东西, 因而她也上手帮路德维希一起翻。   林雪涅:“我知道军队里一般都会有很多不错的东西,很多平民根本买不到的东西你们甚至都不实行配给, 但是这些呢……?一大把新鲜的白芦笋,还有西班牙的火腿。我本来还想直接给你一整条猪后腿的,可我担心你回去的时候不好拿, 就只先给你带了2.5公斤。”   路德维希:“雪涅,这些东西你到底是去哪儿弄到的……?”   可听着路德维希声音里的不敢置信,林雪涅依旧不回答。   她从袋子里拎出一瓶在如今的德国已经很难看到了的啤酒,而后拿起扳手来把瓶盖打开,而后就着盯着路德维希地把啤酒递给对方。   这下,路德维希可算是明白林雪涅的那句“贿赂”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不擅说谎的女孩就是想要让亲王殿下别去问那些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   但那就让亲王殿下更是好奇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对你说成交?”   面对路德维希的调侃,林雪涅还是不回答他。但她却拉起亲王殿下的手,把那瓶还冰着的、被她撕掉了包装贴纸的啤酒塞到了对方手里,而后便直接说出开门见山的话语。   “今天下午我又被保安局的人找了。”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原本已经把啤酒瓶口放到了嘴边的路德维希一下就让酒被洒出了些许。   而在他着急地看向林雪涅的时候,后者却是在揉了揉垂在了小腿边的裙摆后说道:“但我觉得他们这次不是想找我的麻烦。他们……是想去对付艾伯赫特了。”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之后,路德维希反而放心了很多,并甚至还在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那他们估计没法从艾伯赫特那里讨到什么好处。元首向来就不喜欢保安局的人在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去找前线军官的麻烦。”   “可这次不一样,路德维希。我敢肯定他们这次一定能真的伤害到艾伯赫特。那是因为……因为他们问了我很多从30年到32年之间的事。”   听到林雪涅的话语,路德维希的表情迷茫起来。   因而林雪涅又很快给他抓了一下重点:“这正好是艾伯赫特从搬到柏林一直到加入党卫军前后的一段时间。”   可路德维希依旧不明白,并带着那种显而易见的疑惑看向身旁的友人,仿佛是在问对方,那段时间的艾伯赫特怎么了。   看到路德维希的这一毫不作伪的神色,林雪涅就能够明白,即便是和艾伯赫特一起长大并且也拥有着相近理念的路德维希,他也同样不知道被艾伯赫特小心隐藏的那个秘密。   那个艾伯赫特曾对她默认,却又让她只是隐隐有了些猜测的秘密。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没有征得恋人同意的情况下就先向路德维希吐露这个她还只是有所猜测的秘密。   即便这个人是路德维希,她也不应该这么做。   可现在,却已经是她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并且除了路德维希,也决不会再有一个此刻可能帮得到艾伯赫特的人了。   于是在亲王殿下的等待中,林雪涅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怀疑艾伯赫特不是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加入党卫军的。他可能是被什么人派去党卫军,也派去希特勒的身边的。”   路德维希的表情就此凝固了。   仿佛只有他那变得很深很深的呼吸才能让林雪涅知道,他真的有听到自己刚刚说出的那些话语。   因为路德维希迟迟不出声,此刻心下已然焦急万分的项灵熙只好继续说道:“因为我反对他加入党卫军,他也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加入纳粹党,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争吵过。但后来他告诉我,他加入党卫军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必须得这么做。”   在项灵熙说完这些让她情绪波动极大的话语之后,路德维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他声音里的那份喘息却是暴露出了他此刻的故作镇定。   路德维希:“所以你的意思是……保安局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林雪涅:“不然他们为什么偏偏就问我有关那段时间的事?”   路德维希:“也许他们……他们只是想诈一下你?毕竟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他们完全可以今天问你这两年的事,明天问你后两年的事,再过几天……”   林雪涅:“为了这种无聊的目的,他们就能来吓唬我?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们还会觉得这很值得?”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设想很可能就是事实的林雪涅等了一会儿,并在路德维希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后抓起了头发带着些许的哽咽道:   “我真的很替艾伯赫特感到担心。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对艾伯赫特出手了,但如果他们没有,那我必须……必须……”   “不不不雪涅,你现在一定不能去联系艾伯赫特。”   被那个巨大的“惊悚”砸得头都晕了的路德维希总算按捺住了震得他都有些难受了的巨大心跳声,并说道:“你不觉得这些人把你找过去问了一堆问题然后又轻飘飘地把你放了——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吗?他们肯定是在等着你去联系艾伯赫特的。我甚至觉得艾伯赫特的电话线路很可能已经被他们监听了。”   “那我难道还能什么都不做吗!”   虽然在路德维希还是同伴们口中的“小亲王”的时候,只要让他和林雪涅碰上面两人就会很容易吵起来,或者最少也是不对盘。但是当此刻的林雪涅真的那么怒气冲冲地冒犯他的时候,他又显露了十分绅士的一面。   他开始向林雪涅解释这一切,也向对方解释安全警察和秘密警察的一些惯用的伎俩。   可原本还着急得根本无法思考的林雪涅,她却是在路德维希按捺着性子向她诉说起那些的时候脑中突然闪现了什么。   “艾伯赫特现在已经是武装党卫军的上校营长了。虽然他的军衔应该不能算有多高,可是这种级别的军官,他的军用通讯线路会是随便哪个安全警察都能监听的吗?”   林雪涅的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   那是因为在她刚开始开口的时候她其实还没能够完完全全地抓住重点。   但是当她试着说出第一句话,她就因为视野的骤然开阔而肯定起来,并且语速也快了起来。   而后,路德维希当然肯定了她的猜测。   “当然不可能。”   直到现在还是对项灵熙所说的这个即便是她也未有真正得到过艾伯赫特证实的猜想感到很难接受的路德维希在顿了顿后说道:   “如果我们的朋友艾伯赫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却在我和克劳斯这里都瞒得滴水不漏,那这件事就一定是需要动用很大的资源才能调查出来的绝密信息。”   林雪涅很快追问道:“拥有这种资源和权限的人很少?”   路德维希:“我用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说着,路德维希又很快想到了什么,并说道:“艾伯赫特是党卫军武装部队的军官,戈林的人肯定没法插手进去那里监听他的通讯线路。”   当亲王殿下说到这一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想到了那两个人的名字了。   很快,他就在林雪涅带着那份急切和无助看着他的时候说出了那两个名字。   路德维希:“希姆莱,还有莱茵哈德。正好是和我们互相得罪过的那两个人。”   林雪涅:“他们两个待着的地方近吗?”   路德维希:“挺近的。如果希姆莱人在柏林而不是贝希特斯加登的话,那应该挺近的。”   林雪涅:“党卫军的指挥部?”   这下,路德维希不再出声回答了,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却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于是亲王殿下很快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在明天早上他们都上班的时候,给艾伯赫特打一个电话。”   已经站起身来的林雪涅看了水中的那轮月亮好一会儿,而后说道:“如果电话能够接通,你和艾伯赫特之间的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也足够长,并且的我的运气还能足够的好,或许我就能试着弄清楚他们到底查到哪儿了。” 第248章 chapter 249   翌日,   上午十点半。   战斗机总监部的一间办公室里, 感觉心里其实很没底的路德维希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怀表了。   在昨天夜里和林雪涅见过一面之后,他的这位友人又在今早来到他的家中拜访了他一次。   但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让很可能正在暗处盯着他们的安全警察知道, 格罗伊茨上校的恋人的确有在今天上午的10点35分之前来找过他。   而后, 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和林雪涅约定的时间去给他的老友打一通电话。   一通要在交谈的内容上做到足够的无关紧要, 却一定要尽可能地持续很长时间的通话。   路德维希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林雪涅所说的——‘或许我就能试着弄清楚他们到底查到哪儿了’。   如果可以的话, 他也宁愿相信一切都是林雪涅的胡思乱想。   毕竟,到底会有什么人,又会是哪股势力能够在11年前就让他的朋友格罗伊茨伯爵奉献如此的忠诚,且不顾自己的身份甘愿去成为一名潜伏者呢?   如果,如果这样的事的确是真的, 那么路德维希简直不敢去想他的朋友究竟是怎么度过的这11年时光。   毕竟,他所效力的那个人曾在长刀之夜亲手毁灭了曾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冲锋队,是一个对于存有异心者没有丝毫怜悯的暴君。   可是此刻的路德维希已经再没有能够让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了。   随着秒针再次转向怀表上的数字“12”, 他和林雪涅约定的10点35分已经就要到了。   已经被林雪涅昨天的“贿赂”所收买的路德维希突然感到一阵挫败。   这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发现他的那两位相识多年的好友身上全都有着比他所保守的还要多得多得多的秘密。   这还可能是因为,他是如此清楚地明白, 此刻的他除了能按照林雪涅所请求的那般给那位胆大包天的伯爵阁下打一个电话之外,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了。   于是他提起电话听筒, 并给正在希腊前线的警卫旗师拨去了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在和路德维希分开后不久就以“非常规手段”来到了党卫军指挥部的林雪涅正焦急地踩着她已经好久不用了的滑板车。   她踩着滑板车, 如入无人之境地把这里的房间一间一间地巡视过去。   曾经以相同的手段来过这里一次的林雪涅原本以为她可以比较容易地找到用来摆放监听设备的屋子的。   可事实却是直到她和路德维希约定的时间都快要到了,她也还是没能找到目标地点。   这让对于此事根本就毫无经验的林雪涅着急坏了。   她原本是担心自己如果只是猛盯着希姆莱和莱茵哈德里的一个太孤注一掷了。   万一……万一他们之中只是有一个在盯着艾伯赫特,另外一个则完全没在关心这件事呢?   那样的话, 只要盯错了人,她的计划很可能就得泡汤了。   但现在,她似乎已经没了选择。   着急得都快要一跳一跳了的林雪涅踩着滑板车使劲地滑着,并在需要上楼的时候直接把滑板车扛在了肩膀上。   但就在林雪涅打算迅速去到离她更近的莱茵哈德的办公室时,她突然听到了有什么人在叫希姆莱的声音。   那人原本只是高声喊了两遍“长官”,却似乎是因为他的那位长官没能意识到被呼喊的人是自己而叫了一遍对方的姓氏。   当那个声音仿佛从游泳池的另一端穿进林雪涅的耳朵时,她一下停住了动作,并很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几乎已经要走到走廊尽头的,让她感到稍稍有些眼熟的身影。   而另外一个人则就走在那个家伙的身旁,在人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那两人就一起掉头回来。   那样的一个转身立刻就让林雪涅认出了对方。   是希姆莱!   这会儿的林雪涅可真恨不得自己的手上有一个能够联系到路德维希的通讯器,那样她就能够告诉对方她这里的情况了。   可林雪涅的心里才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她就因为隔空和希姆莱的视线相交了那么一秒而紧张得愣住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希姆莱已经和追上了他的那名安全警察一起走进电梯了。   心中急切的林雪涅连忙踩着滑板车追了上去,并在电梯的门就要关上的时候撞进了电梯里。   由于林雪涅在情绪激动之下脚上一个没能控制好,她还让自己的滑板车在带着她进到电梯之后“露出马脚”来,用轮子碾了一下希姆莱的脚。   那让对此毫无防备的希姆莱发出了急促的呼痛声,并在那之后怒不可遏地看向了身旁那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全警察。   当希姆莱的骂声响起来的时候,让自己和小滑板车一起缩在了角落里的林雪涅感到尴尬极了。   她虽然知道与自己的意志同在的那道时空缝隙还没有真的坑过她,并且觉得这种非自然能力现在应该也不会在这么吓人的关键时刻失效,但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紧张。   于是她不得不试着让自己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到时空的另一端去。   然后她就能在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下时看到这栋在2020年的柏林显得很有设计感的办公楼里的每一层都是什么情况。   而后,电梯停了。   有几名西装革履的男性上班族和穿着包臀裙或是西装裤的女士走进了电梯。   他们原本在彼此间交谈着什么。   而后,一名有着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突然和林雪涅视线相对。   那让林雪涅在感觉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下一秒,看到林雪涅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一下子出现在了电梯里的金发女人就把咖啡一丢地惊声尖叫起来。   电梯里的灯又是一闪,扒着电梯内部一侧墙体的林雪涅就在同样也受到惊吓后让自己又回到了1941年的党卫军指挥大楼。   此刻她的一束发梢上还滴着卡布奇诺,并连眼珠都不敢转一下地看着骂完了部下的希姆莱和那个可怜得不得了的安全警察走出电梯。   直到电梯门都快已经关上,并且电梯就要再次上行的时候,再一次地鼓起了勇气的林雪涅才闭着眼睛踩着滑板车向外冲去。   身处时空缝隙中的她便如此不受任何阻拦地冲了出去,只是在滑板车的轮子落地时险些连人带车都给一起翻了。   但是林雪涅很快就在稳住了滑板车和她自己之后继续跟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党卫军指挥部里的秘密楼层也就此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仿佛跟着那两人被带到了深藏在地下的机密地点,许多窃听仪器、电报接收器、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一起机器全都被摆放在了一间间被隔开的房间里。   可希姆莱的快步向前却是让她根本无法把这里好好看清楚,就踩着滑板车全速向前,也不试着去避开前进路径上的任何人,并就此跟着那两人一起进到了眼前的那间毫不起眼的小房间里。   才一进到那间屋子,林雪涅就听到了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的声音。   它们正从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台体积不小的仪器里传出。   “我告诉她了,是的是的,我已经告诉她了。我说:‘如果你有好好关注国防军战报发布的消息,就应该知道我们在希腊打得不错,也挺顺利的’。可是你知道的,她总是很容易胡思乱想。”   当路德维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失真这样传出之后,林雪涅就能够听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对此作出回应的轻笑声。   那让她好像一只突然被自己喜欢的人摸起了下巴的猫儿一样,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是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因为路德维希和艾伯赫特之间的这通电话真的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并且向来就并不多话的路德维希也的确是找不到更多无关痛痒,也不会让好友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说出任何彼此间秘密的话了。   于是已经坚持了好一会儿的路德维希终于在这些安全局的人可能对他产生怀疑之前结束了这通电话。   而再听不到绿眼睛贵族声音的林雪涅也终于能够把注意力放回到才进到这间屋子不久的希姆莱身上,也把注意力放到桌子上的那堆档案资料上。   可就在她努力地辨认起那堆资料都是些什么的时候,有一个让她乍一听到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起来那个女人这回没把我们派人找过她的事告诉空军部的施泰因少校。他们之间的这次谈话没有提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当林雪涅在深吸一口气后顺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她才看到了那个她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男人——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希姆莱手下的得力干将莱茵哈德。   也正是在那一刻,林雪涅注意到了摆放在那个男人的左手边的一份资料。   林雪涅几乎一眼就能看到,那份资料展开页的右上角贴着一张艾伯赫特二十岁左右时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见出门基友,从午饭一直浪到夜宵。   如果明天11点前都还没更新的话,明天就不会有更新掉落了 第249章 chapter 250   猛然间的那一瞥让林雪涅不由自主地屏息起来, 她在又看了一眼莱茵哈德后脚下轻轻一踩, 并让自己踩着滑板车,动作轻飘飘地去到了那个男人的身旁。   尽管林雪涅深知处在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碰触到这间屋子里的什么人, 可她还是摸出口袋里的橡皮筋, 在把长发扎起后又别别扭扭地站到了很靠近莱茵哈德的那个位置。   她弯下腰来, 扭着身子, 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远离地方一些地仔细阅读起那份贴着艾伯赫特照片的资料。   【空军参谋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少尉,出生于1908年,经考核被判定为去接近纳粹党党魁阿道夫·希特勒的最佳人选。   任务内容:成为阿道夫·希特勒及其纳粹党的观察者,帮助总参谋部判断此人是否值得合作。   首次接触时间:1932年10月17日。】   那是一份由打字机记录下来的,内容很短的资料。   它也正好证实了绿眼睛的贵族曾对恋人说过的话语。   ——‘我只能告诉你, 我并不是出于对阿道夫·希特勒的崇拜和完全的认同才加入党卫军的。’   当恋人的声音再次浮现耳边,已经明白了整件事的林雪涅猛抬起头来看向坐在长桌对面的希姆莱。但是在那个外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乡村中学教师一样的男人说出些什么之前,距离林雪涅如此之近的莱茵哈德就已经开口。   “我还是觉得这份文件有蹊跷。”   说着, 莱茵哈德便在希姆莱的示意下又拿起了右手边的那份资料,并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翻开起了它。   莱茵哈德:“这份资料是我手下最优秀的间谍耗时七个月的时间才从总参谋部拿到的。并且它看起来也很真。无论是它所存放的地点,发现它的整个过程, 或者是资料本身都没有任何的疑点。但是……”   希姆莱:“但是什么?”   莱茵哈德:“如果格罗伊茨上校真的是总参谋部派到元首身边的间谍,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9年了, 元首也已经握有整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利了。他们为什么还留存着这份绝密档案?”   ‘对啊!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到现在都还留着!’   这也是林雪涅心中的疑问。   后知后觉的林雪涅甚至还在心里大喊起来。   她喘息着,想去怒问某个人——第三帝国都已经存在了为什么多年了都还没有把它销毁掉!——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去问谁。   可希姆莱却是笑了起来, 并说道:“也许真正的那份资料早就已经被销毁了呢?也许这其实是总参谋部在几年之后才重新做的一份档案资料呢?”   在希姆莱停下话来后,莱茵哈德十分慎重地把自己手里的那份资料合,并把它推到了希姆莱的那一边。   接过了资料本后希姆莱直接抽出了那份极为关键的资料页, 这个在28岁的那年就已经成为了党卫军全国领袖的男人带着那份看起来和风细雨一般的微笑看向照片上的绿眼睛贵族。   那时的艾伯赫特身上还没有日后被渐渐磨练出的,铁血军人的冷冽感。   才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孩虽看起来少年老陈,但在他的那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眼睛里,却还有着未经掩饰的纯粹和坚定。他让人猜不出属于他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   希姆莱:“我们也不能说这是他们伪造的,因为他们不过就是在签印这份资料的时候把日期提前了好几年。”   莱茵哈德:“您认为真正的档案可能已经被销毁,而我们拿到的其实是总参谋部为了威胁格罗伊茨伯爵所重新制作的资料?”   希姆莱:“为什么不呢?依照时间来推断,把我亲爱的外甥派去元首身边的人应该是贝克。但现在的总参谋长已经是哈尔德了。他只要不是太过蠢笨,就应该在看到陆军元帅勃洛姆堡和陆军总司令弗里奇的下场后给自己找条退路。”   正当林雪涅站在那里抓着滑板车的扶手,因为这两个名字所带来的熟悉感所陷入思考,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两个人的“下场”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希姆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   希姆莱:“波兰战役之前,我和戈林为了帮助元首清除掉国防军里最后的顽固保守势力,自作主张地作了伪证污蔑这两位将军。我们说勃洛姆堡元帅娶的女人年轻时曾当过□□,弗里奇大将则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然后他们就一个被送去了国外,一个为了自证清白而在波兰战死了。”   莱茵哈德:“您的意思是哈尔德将军很可能会为了给自己的未来加上一重保障而以此来胁迫格罗伊茨伯爵?”   对于自己副手的这一问题,希姆莱笑了,并在那之后说道:“如果勃洛姆堡和弗里奇当年也能够在党卫军内部安插一个艾伯赫特这种级别的内应,他们的结局很可能就会完全不同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哈尔德这样的古板贵族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说着,希姆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那本资料本上,并在把它翻开后从里面又翻出了一页资料。   希姆莱:“看起来,我们已经找到艾伯赫特为什么要在四天前擅离职守,秘密返回柏林会见总参谋长的原因了。”   当希姆莱在这个时候说出了那条先前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报时,莱茵哈德也很快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此时的林雪涅倒吸一口气,她险些就要因为过于着急而把自己牢牢抓了一路的滑板车松开手去。   但她却在关键时刻回过神来,抓着滑板车一个大回旋,并追着看起了被党卫军内部的一号人物以及二号人物传阅了的那份资料。   不等听到了两人之间谈话的林雪涅弄明白那条看起来让人感到很不安的情报究竟意味着什么,莱茵哈德的笑声就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   莱茵哈德:“看起来他已经发现了。他发现总参谋部里留下的这份催命符了。”   而希姆莱则接下话道:“可惜太迟了。”   林雪涅的喘息变得大声起来,并且她的脑袋里也已经混乱成了一团。   她就站在这里,听着这两个占尽优势了的家伙如此轻易地说出了毒液般的话语。   这个身处时空缝隙中的女孩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做些什么去挽救自己那已经陷入了深刻危机的恋人,并且她也觉得自己也有勇气去做些什么。   可从来就被恋人保护得很好,也远离着这些冷枪暗箭的林雪涅却是不知道在如今的危急下,什么样的行动才能算得上是恰当的。   她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到某个不起眼的电话亭里打个电话给路德维希求助。   可她又担心自己如果在此刻离开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信息。   于是林雪涅就这样在两股很强烈的意愿之下,被弄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就是在林雪涅越喘越厉害,并踩上滑板车打算在下一秒就往外冲的时候,希姆莱就又向自己的副手透露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但我们还是不能把这份资料直接交给元首,因为这反而能证明他对于元首的忠心。”   原本已经踩着滑板车往外迈出了一大步的林雪涅就此停下脚步,并转身看向那个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男人。   只见他说道:“他被总参谋部派去元首身边的时间要晚于他加入党卫军的时间。所以他在被总参谋部选为内应之后究竟向谁奉献了更多的忠诚?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但它肯定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答案。起码不会是我们希望向元首阁下呈现的答案。” 第250章 chapter 251   希腊前线, 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在掐断了通往伊庇鲁斯的公路后接到了希腊陆军部的投降请求。   由于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担心这16个师会在此后临时变卦, 因而他即刻亲自赶往卡拉隘口,并在未能来得及和自己的长官请示相关细节的情况下独自与希腊陆军的指挥官谈判相关细节。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节, 从柏林飞来的特派员来到了绿眼睛的贵族所驻守的驻地。   他们在一片欢庆的气氛中走进这名党卫军上校营长的指挥帐篷。   “我感到很抱歉, 格罗伊茨上校, 只是您可能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在艾伯赫特还在和自己的好友路德维希通话的时候, 那两名专员就已经来到了他的帐篷。   而绿眼睛的贵族也已经从自己的副官为难地阻拦那两名专员的动静中明白了他即将面对的。   但他还是声音如常地和战斗机总监部的施泰因亲王殿下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甚至还为了让电话那头的好友注意不到他这里所发生的情况而挡了挡电话的话筒部分。   现在,他终于结束了这通电话,并转过身去看向那两名专员。   艾伯赫特:“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离开。我的上级迪特里希旗长现在不在驻地,作为驻地里军衔最高的指挥官, 我需要在这里坚守到我的上级回来。”   特派员:“考虑到要求您跟我们一起回柏林的,是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希姆莱先生,我们认为您也许可以把您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您的副营长。”   在面对这样一位经受过前线战火洗礼的上校营长时, 明白由希姆莱亲自下达给他们的那份军令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特派员显得并不足够的郑重。   在面对这个很可能是“叛徒”的男人时,他们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并在艾伯赫特把视线落到了他们身上的时候说道:“毕竟您也不希望让您的部下看到他们的长官以一种不太体面的方式被我们带回柏林吧?”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身边的那名副官陷入了不可思议之中, 他似乎想要告诉那两名专程由柏林飞来的特派员,这之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可艾伯赫特却是在审视了那两名特派员一会儿后抬起手来制止了自己的副官。   “能让我再看一眼你们的文件吗?”   “当然。”   特派员再次向艾伯赫特出示了他们的手中的文件,却并不将其交到他的手中, 而只是举着它让这名前线军官的眼前。   直到片刻之后,艾伯赫特终于向他们点了点头,并向他们提出了要先与自己的副营长说几句话的要求。   而当他交出配枪并跟随那两名特派员走出帐篷的时候, 他会看到就停在了前方空地上的联络机……   * * *   首都柏林,   总理府。   在这座庞大的帝国中拥有无上权利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桌上摆放着鲜花的办公室里。   他本该在五分钟之前就离开那里,并坐上那列会把他带去贝希特斯加登的火车。   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在与苏联的战争开始后他就会去到远方的东普鲁士,并在已经建造起来的狼穴中亲自指挥这场意义重大的战役。   因而,在战争开始之前的这最后一段日子里,他会希望更多地去到贝希特斯加登,并待在那个能够把上萨尔茨堡的所有美景都尽收眼底的地方。   可现在,他却是依旧坐在这里,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也就是在下一秒,他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一名联络官在得到了他的允许后很快走了进来,并带给他一个他所期待的消息。   “元首阁下,格罗伊茨上校已经被带回党卫军的指挥部了。莱茵哈德局长将会亲自对他进行审讯。”   听到了这句话语的希特勒动作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并在思考了片刻后向自己的联络官问道:“你相信艾伯赫特真的从一开始的时候起就是个想要窃夺我信任的背叛者吗?”   这当然会是一个能让人感到不知所措的问题,而那名年轻的联络官则在低着头紧张地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您曾说过,格罗伊茨伯爵是一个正直的人。”   “对,我是这样说过。而且他也不像其他的贵族军官。他的身上没有那种高傲的,刻板的东西。在追随我之前,他是一名工程师。他给飞机设计引擎,在绘画上也有着很高的天赋和才能。他是一个……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他……”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希特勒本想用“忠诚、勇敢和正直”这样的三个词来形容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停下话来,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忠诚”一词说出口来。   这时,希特勒的陆军副官敲门进来,并告诉他,去往贝希特斯加登的那列火车已经做好出发准备了。   希特勒向陆军副官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给出他还有多久就能出发的回复,反而是在对方离开这间屋子之后继续对他先前的那名联络官说道:“莱茵哈德,他是个值得信赖的,有着坚定意志的男人。但他却很不喜欢艾伯赫特,连带着他的上级,艾伯赫特外公的教子希姆莱也不喜欢他了。我也很难相信艾伯赫特能够在他们那里得到公正的对待。”   “元首……”   “走吧,我要去党卫军的指挥部看看。看看莱茵哈德,还有希姆莱,看看他们都能从艾伯赫特的嘴里问出些什么。”   说罢,希特勒便向外走去,而已经知晓了他意图的那名联络官则小跑着冲下楼去,为他们的帝国元首进行出发去到党卫军指挥部的安排。   很快,那辆由希特勒所搭乘的座车就会驶到党卫军指挥部门前的空地上。   而几乎是看着那辆轿车开到这栋大楼前的林雪涅则在试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踩着滑板车离开这里,并去到了距离威廉大街不远处的公园长椅那儿找和她约好了的友人,路德维希。   此时的人们能够很容易地就在柏林的街道上找到很多穿着军装的人。   虽然巴尔干前线的战役还没有结束,但这些还未被动员的军人们却俱是一派闲散的模样,让人根本就嗅不到大战将至的气息。   也就是在这片祥和的气氛中,神色慌张的林雪涅找到了已经在那儿等了她有一会儿了的路德维希。   “他们把艾伯赫特带到党卫军的指挥大楼了。我看不下去了。我……我没法再待在那里了。”   眼见着与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才一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就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完全不明白在刚才的那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路德维希简直要觉得自己听不懂林雪涅到底在说什么了。   路德维希:“你是说……你刚刚去了党卫军的指挥部?他们……又把你带过去了?”   林雪涅:“他们准备了一份假的档案资料要去污蔑艾伯赫特。但我不清楚我到底能不能说那是‘污蔑’。因为根据他们手上拿着的那份绝密档案,艾伯赫特应该是在加入了党卫军之后才被总参谋部派去希特勒的身边做卧底的。可我觉得事实应该不是那样的。”   路德维希:“雪涅……你,能不能先别一次和我跳过那么多?我会弄不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林雪涅:“你说他们会不会给艾伯赫特上刑?如果他们真的准备这么做,我是不是应该出手阻止?但是我刚刚看到希特勒的车也去到指挥部了。你说他们会当着希特勒的面做这样的事吗?”   路德维希:“雪涅,雪涅我跟不上你的速度了,你得从头跟我说,好吗?”   听到林雪涅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外的话语,亲王殿下觉得自己都有些发喘了,但他还是努力地深呼吸起来,并示意已经慌张得快要语无伦次的林雪涅也跟着他一起做几次深呼吸。   但是林雪涅在尝试到了第二次深呼吸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于是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并后带着那份呼吸困难说道:“可是从头说起就要说太多了!我现在根本没法和你从头说起!”   “那就只是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答,好吗?”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扶住了林雪涅的肩膀,并以此来帮助对方稍稍冷静下来一些。   于是林雪涅在被对方那沉稳的目光,以及能够安抚人心的声音下稍稍冷静下来了那么一些,并向对方点了点头。   路德维希:“刚刚你去了指挥部,是吗?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林雪涅:“我看到希姆莱和莱茵哈德在指挥部地下室里的一间屋子里密谋。他们说……艾伯赫特是总参谋部派到阿道夫·希特勒身边的间谍。艾伯赫特的任务是……成为希特勒和纳粹党的观察者,帮助总参谋部判断这些人是不是值得合作。”   路德维希:“他们有确切的证据?”   这一回,林雪涅很快的点了点头,而后转回身去,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那种不安的声音。   但是很快,很快林雪涅就在路德维希还没有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先他一步地说道:“他们那里有从总参谋部那里拿到的绝密档案,但他们却不打算使用那份档案资料。因为艾伯赫特如果是在加入党卫军之后才被总参谋部派去了希特勒的身边,那就只能说明他是为了帮助希特勒得到国防军的支持才争取到了那个机会。所以……他们制作了一份和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假文件。”   路德维希:“然后……你就出来了,巫女小姐?”   这个已经许久都未有听到过的称呼把正陷入混乱状态中的林雪涅逗笑了。   而后她便在笑意淡了之后摇了摇头,并转头说道:“我把那份被希姆莱藏到了保险柜里的文件取了出来,在上面做了点手脚,又把它和假资料掉了包。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又会不会有用。”   当说到那句“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又会不会有用”时,林雪涅按着额头,并显得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而后她又在咬了咬嘴唇后说道:“我很想去看一看,但我现在又真的不敢继续留在那里了。我怕看到他们对艾伯赫特动用酷刑,然后……我肯定就会立马在他们的面前现出原形了。” 第251章 chapter 252   “你不用再说了, 希姆莱。我知道你们做事的风格和习惯, 但我今天不想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   “那也许我们就没法让他做到足够的坦诚了。”   在党卫军指挥部的大楼里,这里的主人希姆莱紧跟在帝国元首的身旁。他企图让对方改变主意, 可他所效忠的这个男人却是一如往常那般的坚定着自己的所有想法。   在希姆莱紧跟上来之后, 希特勒在走上通往那一层楼的最后一节楼梯后停下脚步, 并猛地转身看向对方道:   “作为格罗伊茨上校的上级以及他进入党卫军的推荐人, 你应该明白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战士。我曾听闻他在中弹后为了不让麻醉剂影响到他的神经而主动要求进行无麻醉的手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真的想要隐瞒什么,我想你们就算拷打他也不会问出什么的。还是你们对待嫌疑犯就只有这一种手段了?”   这或许真的是一件让人感到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在阿道夫·希特勒的身上,其实有着多重的矛盾。   一方面,他是个能够做出许多残忍决定的□□者。   他可以因为南斯拉夫的“毁约行为”而毫不犹豫地命人将她的首都整个炸平, 他也非常喜欢观看华沙被毁灭的纪录片电影。   但在他的个性中又有着柔软的一部分。   那样的一部分以军人的角度看甚至能够称得上柔弱。   事实上,他其实很重感情,并且尤其听不得他所认识的人死去的消息。   但是另一方面, 他又对前线普通士兵的牺牲无动于衷,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的眼中似乎不过是一些数字而已。   他对于国防部、总参谋部以及统战部的高级军官毫无信任可言,却又对身在前线立下了卓越战功的中下级军官心中充满了维护之意。   但并非所有人都那么的了解他。而跟在希姆莱身边的一名党卫军官员就因此而撞上了雷区。   “也许我们可以用格罗伊茨伯爵在意的人来威胁他。很多意志坚定的人都是这样就范的。”   那名年龄和希姆莱相近, 然而军衔和权利却是比他小得多的党卫军官员抢在希特勒转回身去之前说道:“格罗伊茨伯爵的母亲虽然身份高贵,但他迷恋的那个女人却不是。她甚至不是帝国公民, 而且我们也知道去哪儿能够找到她。”   “你打算找到那个女人,然后怎么用她来威胁格罗伊茨伯爵?”   那名官员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隐晦了, 于是把目光落在了这个人身上的希特勒不得不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了解纳粹头子的党卫军全国总指挥听到这样的提问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部下所说提议的不妥了。但他才开口,打算说些什么去打断对方, 就被希特勒以眼神制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我们可以把那个女人关到格罗伊茨伯爵的隔壁,只要她发出些惨叫声应该就能够让格罗伊茨伯爵想起很多可能已经被他遗忘了的事了。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如果我们想要更快一些,也可以用上斯大林对待叛徒的做法。据我们所知,有一个背叛了斯大林的高级官员在熬过了所有的刑罚之后还不认罪。于是他们找人当着他的面强.奸了他的女儿。那个叛徒当场就认罪了。格罗伊茨伯爵虽然没有女儿……”   希姆莱在自己的那名部下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深吸了一口气。但他却没能抢在希特勒之前就责骂了对方。   于是阿道夫·希特勒那几乎能让唾沫横飞的咆哮声就在下一刻传遍了整个走廊。   “斯大林能那么对待那些叛徒是因为他根本不介意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他要的只是这些人认罪!处死那些人才是他的目的!但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吗?如果格罗伊茨伯爵是无辜的,经过了那样的事他会变成什么样的魔鬼?你还不如提议让我直接就把他枪毙了!”   走廊上所有听到希特勒怒吼声的人全都感觉到呼吸有些紧张。有一名正好身在楼下的党卫军官员都因为听到了从楼梯上倾泻下来的责骂声而不禁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而就站在希特勒面前那条走廊上的那几名卫兵却是在帝国元首的视线范围之内,连动一动喉结这样的动作都不敢做。   但很快,希特勒就从那种暴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并用上了一种甚至能称得上平和的语气对希姆莱说道:“我不想再见到这个愚蠢的人。”   矮个子元首才一说完这句话,希姆莱就直接用眼神示意边上的卫兵把那名说错了话的党卫军官员请下楼去了。   而就是在此时,希特勒身边的那名陆军副官就说道:“我听闻党卫军现在会在有需要的时候用上一种比较特别的审讯手段。”   这名陆军副官的话语理所当然地把希特勒的注意再一次地引到了希姆莱的身上。   于是那个党卫军的头子很快说道:“在审讯犯人的时候,我们会用到很多种手段。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   陆军副官:“我听说你们有一台机器,可以通过人的心跳、呼吸的频率、还有血液流动的速度来判断一个人是否说了谎。”   希姆莱:“我们是有这样的仪器。”   在自己的部下刚刚被帝国元首如此责骂之后,希姆莱很快对希特勒身边的那名陆军副官露出了合适的笑容,并说道:“但它并不足够准确。我们也只不过是拿它作为辅助设备来使用。”   阿道夫·希特勒:“不足够准确的意思是它有多不准确?”   希姆莱:“用在普通人的身上时,它的准确率大约可以有95%。但用在格罗伊茨伯爵这种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身上……准确率可能就只有75%,甚至更低了。”   阿道夫·希特勒:“但你们可以通过提问的方式,还有问题和问题之间的逻辑关系来尽可能地排除那些不准确的几率?”   希姆莱:“我们可以尝试,但是元首,这样我就不能保证审讯结果一定是正确的了。”   在自己十分信任的得力干将给出这样的回答后,希特勒并没有对于此话加以评论,而只是看着对方,仿佛这就是给予对方的回应了。   而此时心中也有了想法的希姆莱则就在那之后一个站定,并向对方做出肯定的保证。   但是对于那个绿眼睛的贵族有着更深沉厌恶的男人,保安局局长莱茵哈德却并不知道希姆莱向帝国元首所做出的这份保证。   此刻身在地牢之中,对于似乎已经成为了阶下囚的艾伯赫特进行着冷嘲热讽的莱茵哈德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帝国元首此刻也已经来到了党卫军的大楼。   并且他更不知道,元首还要求要亲眼看到他们审讯这个男人的全过程。   莱茵哈德:“在假装我给我的妻子寄去那封信的时候,你很得意吧?我猜你那时候肯定没想到你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事实上,此刻艾伯赫特虽已被关到了地牢里,但是去到希腊前线带他回来的那两名特派员还算礼貌。   在被带到了党卫军的指挥部之后的短短时间里,他也没有遭到过分的苛待。   而双手被手铐铐了起来则更是丝毫未有减少他半分的风采。   “你和希姆莱坦白了?他是怎么评判这件事的?我猜他首先会为你的无能而大发雷霆。”   仅仅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让莱茵哈德原先轻松的表情凝结在了脸上。   他看了一会儿艾伯赫特,而后便向对方的那张处变不惊的脸狠狠地挥了一拳。   在那样的一拳之后,莱茵哈德又抓着艾伯赫特身上的军装外套把他扯向自己,再是向他的腹部打出一拳。   接着,莱茵哈德便在艾伯赫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住并咳嗽起来之后,抓着这个丝毫不打算还手的男人,并把他一下撞到了地牢内冰冷的墙上。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伯爵阁下?那你是不是会有一点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我们直接把你从前线调回来,而且还能如此随意地对待你这样的一位元首的宠臣?”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接下去所会遭受的残忍画面,莱茵哈德恶意地笑了起来,并轻声说道:“我们找到你背叛元首的证据了,参谋官格罗伊茨伯爵。”   而打断莱茵哈德与艾伯赫特之间这份叙旧的,则是接到命令来此地找他的一名党卫军队员。   他把希姆莱的命令以及元首到来的消息带到了莱茵哈德的耳边。 第252章 第 252 章   在施普雷河的河边绿荫上, 有两个身着便装看起来并不惹眼的长者正坐在那里钓鱼。   他们的打扮和样子看起来虽然应该是闲适的, 但只要你走进一看,就会发现此刻那两名气度有别于普通人的长者之间, 正弥漫着一股十分凝重的气氛。   “我的一名眼线刚刚传回消息, 说他看到格罗伊茨伯爵出现在柏林市中心, 并且被人带去了党卫军的指挥部大楼。”   “他们……是查到什么了吗?”   “他们应该是发现格罗伊茨伯爵拜托我放在总参谋部绝密档案室里的那份档案资料了。”   说出了这句话的, 正是现在的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而在那之后,坐在他旁边的前任总参谋长贝克将军便带着迟疑和不可思议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这位继任者。   贝克:“什么档案资料?”   哈尔德:“格罗伊茨伯爵曾作为总参谋部的参谋官,被我们派去接近元首并试图取得对方信任的任务档案。”   哈尔德将军当然知道他透露出的这条信息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因而他很快解释道:“这是格罗伊茨伯爵在和我进行了商议后一致做出的决定。”   不等昔日的总参谋长让他继续说下去,对于上一任的总参谋长一直都怀有着敬意的哈尔德将军就缓缓开口道:   “以当时的眼光看来, 格罗伊茨伯爵的确是执行那次任务的最佳人选。他年轻,符合当时党卫军选人的最高标准,看起来讨人喜欢, 让人对他提不起戒心,并且也足够的聪明、谨慎、也有着十分坚定的意志。他甚至还和希姆莱有着一层比其他人都更为亲近的关系。可是……”   当哈尔德将军说出那个“可是”时,贝克将军就已经对他将要说出的那些话若有所感了。   而前者也的确在沉默了片刻后说出了那个不争的事实。   “可你们犯了一个错误, 贝克将军。你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后来会成为把整个德意志都牢牢握在手中的帝国元首,甚至每一个帝国的军人都会对他宣誓效忠。但是格罗伊茨伯爵所接受的那个任务虽然是保密的, 可是曾在总参谋部见过他的人却不在少数。   “随着他在元首的身边不断地展头露面,甚至功成名就, 你认为他曾在总参谋部担任参谋官的事真的还能一直隐藏下去吗?一定会有什么人去告发他的。”   哈尔德将军说的是对的。   并且作为当初批准了这项任务为其定下了人选的那个人,贝克将军也深知,随着希特勒的名字在帝国一天天地神化, 总会有某个人去向那个手段残忍的独裁者告发他们在党卫军的这位内应的。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悬挂在贝克将军头顶的利刃很多年了。   但这件事终于还是在今天,由他的这位继任者向他提出了。   贝克:“所以你们的计划就是向元首去‘自首’?请原谅,哈尔德将军,但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们的这种做法。”   哈尔德:“准确地说,我们是想要在有关那件事的所有细节都被查明之前,抢先一步倒因为果。”   当哈尔德将军说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有一条鱼儿咬到了他的鱼饵上钩来了。于是哈尔德将军把鱼儿从水中拎起,并在把鱼钩从它的嘴上解开之后放下了鱼竿道:   “我们想不到能够万全的办法,所以只能选择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把事情引向最有利于我们的那个方向。九年前的元首刚刚经历了一场让人灰心丧气的失败,以及巨大的打击。   “总参谋部在这个时候派出一名参谋官去到他的身边考察他,这固然会让元首恼羞成怒,但比起这一点来,他将信任错付给总参谋部的密探九年才会是更让他无法原谅的。”   在贝克将军带着深思的注视下,哈尔德将军转向对方,并反问道:“但如果那名总参谋部的‘密探’原本就是忠诚于他的呢?总参谋部被这样一个希特勒的崇拜者耍骗过去,并且也在对方的争取和影响下决定选择站在纳粹党的身后,这样的故事会不会是元首更希望看到的?”   不等贝克将军给出回答,哈尔德将军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以我对元首的了解,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这样的话语却并没有让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舒缓下来。   对于自己的继任者以及处在漩涡中心的格罗伊茨伯爵居然能够有这么大的胆子自己揭开那个秘密感到震惊的贝克将军很快便说道:   “我不得不提醒你,哈尔德将军。如果一个人在元首那里被打上‘可疑’的标签,事情就不可能这么简单地算了的!”   说着,贝克将军就向四周看了一眼,而后才说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哈尔德将军,即便格罗伊茨伯爵在我离开总参谋部之后就几乎和我们没有瓜葛了,但他还是知道和总参谋部有关的很多秘密!尤其是在元首收复苏台德地区的前夕。”   当贝克将军说到最关键的部分时,他不禁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道:“我能够保证那天我带来的那六位将军就算被严刑拷打也至死都不会说出哪怕一个词,但是格罗伊茨伯爵呢?他对于元首有着很强的情感依附,并且他对于那个人的忠诚是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及不上的。   “他接受了太多的党卫军洗脑了。如果元首得知总参谋部曾经想过要推翻他,他一定可以像斯大林那样,把可能对他‘不忠’的高级军官全都处死。曾经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冲锋队就是我们最好的前车之鉴。”   哈尔德:“所以你认为只有死了的格罗伊茨伯爵才是最能让人放心的,是这样吗贝克将军?”   党卫军指挥部大楼,   秘密审讯室。   头上被罩上了黑布艾伯赫特被人在他曾经无比熟悉,并且现在也依旧熟悉的这栋大楼里绕了一大圈,而后才被带到了这间能够被观察者通过隐蔽的小窗秘密监视的审讯室。   当他被人揭开了罩在头上的那块黑布时,一身整齐军装的莱茵哈德则早已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梳得如此一丝不苟。   那与看起来稍显狼狈的被审讯者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但当被人一路押进了这里的绿眼睛贵族看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时,坐在他对面的莱茵哈德似乎也就不能吸引到他过多的关注了。   是的,当仿佛被人遗忘了其军衔,并仅仅只以他的贵族头衔相称的艾伯赫特慢慢适应这间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他会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   并且此刻在他的周围也有着好几人正在摆弄着那些看起来十分精密的仪器。   随即,他的手被绑带绑到了椅子的扶手上,并且军装的外套以及里面的衬衣也被人解开。   好几个被电线连到了不同仪器上的接头被那几名面无表情的技术人员贴到了他的胸口,颈部动脉上,以及两手的手腕上。   那使得他的心跳、呼吸、甚至是血液流动的速度都转化为一组组的数据,并真实地展现在那些仪表的表盘上。   这台复合型的测谎仪似乎还不能单独完成一切数据的计算。因而那三名技术员便需要同时在场检测的情况下,人工将被审讯者是否说了谎的判断结果告知坐在审讯台另一边的保安局局长。   但这审讯的一方来说似乎也有一个好处——测谎过程将会在一种完全无声的情况下进行,并且那三名技术员也只会在被审讯者的身后以手势来告知每一句话的测谎结果。   “我们原本打算用更传统一些的方式来问你那些问题的。把你的指甲一个个的拔下来,敲碎你的手骨,再把你的胳膊扯断。但考虑到你对于疼痛的容忍度很高,我们打算换一个更节省时间的方式。”   说着,莱茵哈德翻开了他面前的那本很厚的资料本,并在看了看他这一回合的手下败将后说道:“在等待你被带回柏林的这段时间里,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你的档案。你在正式进入军校之前有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党卫军特殊训练。在那段时间里,你有帮助进行过测谎仪的实验。   “当时你所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地骗过测谎仪,但你在经过一连串的测试后所得出的数据很不稳定。所以你认为这一次你会有办法骗过已经经过了改良之后的测谎仪吗?”   在被本次审讯的审讯官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后,进到这间屋子之后就一直沉默着的艾伯赫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不加掩饰地扫过几乎把他围了一圈的仪器,片刻之后,他才用极为冷淡的声音反问道:“我是来配合你们的调查的。如何骗过这台仪器不在我要考虑的范围内。”   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站在审讯室上方监视走廊上的帝国元首就清楚地看到那三名观察员一致打出示意艾伯赫特所说之言即为真话的手势。 第253章 chapter 254   莱茵哈德:“你从德累斯顿理工大学毕业之后一直都在德累斯顿的一家民用飞机的研究所工作。1930年的时候, 你被公司调往柏林, 是这样吗?”   艾伯赫特:“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被公司调往柏林的。”   测谎仪并非完全通过一个人在说话时的身体反应来检测一个人是否说谎的。它需要配合审讯者的问题, 引导被审讯者慢慢进入他们真正想要弄明白的那个部分, 并通过多个问题在逻辑上的冲突来让对方意识到——他说谎了。   因而,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绿眼睛的贵族会在对方问出保安局的局长才问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给出了此般答案。   艾伯赫特:“事实上当时是有一个组织向我发出了邀请, 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去到柏林工作。”   莱茵哈德:“什么组织?”   艾伯赫特:“还处在保密状态下的参谋部。”   这下,不光莱茵哈德险些要没能控制好自己地倒抽一口气,就连陪在帝国元首身旁的希姆莱都开始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阴谋了。   可看着这一幕的希特勒却是和他们的反应全然不同。他的表情里酝酿着滔天怒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冲进那间审讯室, 并命人把用细钢丝把那个辜负了他信任的可恨的叛徒吊死了。   莱茵哈德:“所以你从1930年起就已经在为参谋部工作了?”   艾伯赫特:“是。”   此时站在艾伯赫特的身后检测着他说话状态的技术员向莱茵哈德做出了“他在说谎”的手势。而坐在旁边的秘书则在同时把这些全都记录了下来。   可莱茵哈德却是不动声色。   莱茵哈德:“说说你在参谋部的工作范围。”   艾伯赫特:“一些和空军重建相关的工作。包括如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培养更多的飞行员。那时候我们和苏联有一些合作的项目,参谋部挑选国防军里的一些陆军军官,把他们送去苏联进行飞行相关的训练和学习。但那太少了。”   莱茵哈德:“但你在1932年加入党卫军和纳粹党的时候却隐瞒了你在总参谋部工作的经历, 是或者不是?”   艾伯赫特:“是。”   莱茵哈德:“理由?”   艾伯赫特:“当时的参谋部还在保密状态下,就连政府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我认为说出这件事可能并不恰当。”   负责监测数据的技术员很快又做出了“他在说谎”的手势。那甚至让盛怒状态下的希特勒左手开始轻微地颤抖以及肌肉抽搐起来。   而陪伴在希特勒身边的陆军副官却并不能对于这件事加以评论,与很多参谋部出身的陆军军官都有着不错的关系的这名元首近臣只得说道:“这台仪器……真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接着, 希姆莱则让人看不出他情绪地说道:“看来他今天没能让自己骗过测谎仪。”   底下那间审讯室里的审讯却还在继续,记录员敲打着打字机按键的声音则给屋子里更添紧张的气氛。   当一个人被好几个人用精密的仪器记录着自己的一切数据, 并且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数据帧指向着什么的时候,那种深刻的不确定以及怀疑会与审讯者的一个个问题一起, 切开他的心防。   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找到了问题切入点的莱茵哈德继续在那个方向上施压,并企图速战速决地瓦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意志。   莱茵哈德:“但是一年之后元首就成为了帝国总理,等到1934年的时候, 元首就成为了拥有最高权力的帝国元首。总参谋部的存在也渐渐浮出水面,但你却没有借机回到参谋部。眼见着你当时的朋友们都一步步地晋升,你却只是在党卫军里担任元首近卫军军团里的一名队员。你一定有着更重要的目标吧?”   艾伯赫特:“我在参谋部的职责已经完成。于是追随元首,并且护卫在他的身边,这就成为了对于我而言的,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   这一次,站在艾伯赫特身后的技术员全都给出了“他说的是真话”的手势。   那让莱茵哈德轻轻地把目光从那几名技术员的身上转移到了这名被审讯者的身上。   而在楼上,双眼紧紧盯着他们的希特勒则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刻,他的左手停止了抽搐。那让他不再把左手隐藏在身后,而是用它牢牢地抓住了隔在他与窗口之间的那道护栏。他的身体不住地微微前倾,仿佛要把接下去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威廉大街旁,   公园长椅处。   “不行,我得回去。回去找到艾伯赫特。”   在和路德维希一起坐在那张长椅上稳了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终于在深吸一口气之后说出了这句话。那当然会让亲王殿下迟疑地看向她。   于是林雪涅便在对方的注视下说道:“无论如何,莱茵哈德和希姆莱做了些什么,并且我也做了些什么。我得去告诉艾伯赫特,让他能够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否则他很可能会被那些人给骗了的!”   说着,林雪涅站起身来,并走向那几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而不知她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的路德维希则也跟着站起身来,并很快追上了林雪涅的脚步。   林雪涅:“这是一个被放置了这么久的不□□了。艾伯赫特不可能它被放在那里,那么多年都无动于衷。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这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路德维希:“所以你认为他可能做了什么?”   林雪涅:“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但我必须得让他知道我做了什么。”   说着,林雪涅一把拉起那辆被她藏在了这里的滑板车,但不等亲王殿下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林雪涅就已经说道:“祝我好运吧,施泰因亲王少校。”   在路德维希才向林雪涅用力地点了点头的时候,林雪涅就在坚定了目光后再次呼唤起了时空的缝隙。于是在路德维希的眼中,他已然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就在转身的同时仿佛进入了一扇他所看不见的门,并最终在那扇门被关上的时候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尽管路德维希在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已经称她为“巫女”了。   但是亲王殿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朋友会是这样的“巫女”!   那让路德维希也立马转过身去,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自言自语道:“所以现在就我一个人是帮不上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的吗?”   但就在感到无所适从的路德维希一路走回到宽阔的马路上时,他就被两名他所认识的飞行员给叫住了。   “施泰因亲王少校!”   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现在实在是太紧张了,当他在距离威廉大街这么近的地方被人叫住的时候,即便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快乐的年轻的声音,他还是会在转身的时候动作稍稍有些僵硬。   直到路德维希看清楚叫住他的人是谁,他才感到轻松起来。   “小伊恩斯?”   “果然是您,而且您还记得我!”   那是路德维希曾经的部下,非常非常年轻。   这名才年满十八岁的飞行员在路德维希快要离开前线的时候才来到他的麾下,并因为出色的飞行技巧和天赋而给亲王殿下留下了印象。   路德维希:“你回来柏林休假?”   伊恩斯:“是的少校,而且我后天就要回前线了。我们得经由那不勒斯飞往前线。”   路德维希:“你们被派去非洲战场了?”   伊恩斯:“是的,被派往北非,支援隆美尔将军的非洲军团。听说那里的飞行条件会很不一样。”   说着,伊恩斯连忙给自己身旁的那位也对亲王殿下充满了崇拜之情的同伴介绍起对方来,并带着些许的忐忑问亲王殿下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喝杯咖啡。   在路德维希被自己曾经的部下拦下来说话的时候,先前才因为顶不住那几乎要让空气都凝滞了的重压而逃了出来的女孩在已经又踩着滑板车,乘着她的时空缝隙之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冲进了党卫军的指挥部大楼。   但是这一次,她不再像先前那样,手上一直都紧紧抓着她的小滑板车,并甚至还要抬着一楼一楼地往上爬,生怕别人会看到不该属于这里的这件物品了。   她在一楼找了一间先前发现的储物间,并把她的滑板车丢了进去也用布给盖好,而后就一路冲下那些地牢所在的地下室。   她奔跑着冲过那一间间色彩阴郁的牢房,以最快的速度找寻起她的绿眼睛男孩。   但是先前的她没能迅速找到窃听艾伯赫特在前线的电话线路的房间,现在的她也同样没能立刻就找到她的恋人。   于是她不得不按捺着性子,并一楼一楼地找过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雪涅焦急得都在五月的柏林出起了汗,并且深深地喘了起来。   但就在她又是找了近半个小时却依旧还是无所收获的时候,合上了手中怀表的林雪涅却是被一个细节给吸引了。   一位大楼里的军官小心翼翼地推着放有咖啡和茶的小推车进到了电梯。   从那名军官的肩章来看,他的军衔应该并不低,但他却依旧表现出了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   这让刚刚才提醒了自己要冷静的林雪涅决定跟着他走一趟。   虽然在林雪涅的认知里,此刻的艾伯赫特一定不会得到那么好的待遇,但是直觉却让她跟上。   毕竟,艾伯赫特虽然很可能会被残忍地对待,可是造成了这一切的人,却一定是在这里有着绝对权力的。   但当门被推开的时候,眼前的那一幕却还是会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   是的,她猝不及防地又一次见到了第三帝国的元首。   可不等她被希特勒和党卫军的头子都在望向的那个窗口吸引了注意力,她就被由下方的那间审讯室里传来的,莱茵哈德和艾伯赫特之间的争论吸引了注意力。   莱茵哈德:“一派胡言!你在说谎!你明明是在接到了总参谋部交给你的特别任务之后才故意利用你和总指挥之间的关系接近了元首,并欺骗了他!”   艾伯赫特:“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在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后才争夺来的机会,而我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希望为元首争取到总参谋部和国防军的支持。”   当林雪涅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她还不能准确地想明白所有线索之间的完整关系,但她却已经弄明白了那份总参谋部绝密档案的意义。   而此刻,希姆莱则正要把那份他先前放进了自己办公室内保险箱内的档案袋递到帝国元首的手上。   于是林雪涅的脸上流露出了恍然之后的笑意,她小心翼翼地,并且明知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却还是脚步轻很轻很轻地走近了在第三帝国拥有绝对权力的那两人。   现在,她需要在把最重要的消息传递给艾伯赫特之前再确定一次,确定这封“绝密资料”还和她离开时的一样。   她需要走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才能够看清楚资料上的那一处说明显其实不会那么明显,但要说让人看不出来也的确很难的细节。   然后她就看到希姆莱在元首拿出了那份资料后帮他翻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页,而后指向最关键的那个日期。   【1932年8月5日】   那正是莱茵哈德在和希姆莱反复确定后定下的时间,并且那也是艾伯赫特第一次见到阿道夫希特勒的时间。   可这封文件却并非是莱茵哈德找人伪造的那一份,而是他们的人在冒了巨大的风险后从总参谋部的绝密档案室里偷出来的,由哈尔德将军在数年前放进去的那一份。   而在那个日期的边缘处,则有着纸片被粘贴上去的痕迹。   用打字机打上他们所决定的那个日期,把它裁到合适的大小,再在纸片的周边用手轻撕一圈,给它做出毛边的效果,最后把它贴到原有的日期上,且还要贴得不让纸片下面的关键信息被挡住——这当然是林雪涅所做的。   而当她确定希特勒已经发现了这一粘贴痕迹之后,她便松了一口气,并离开了这间观察室。   现在,该是时候把这里的变故告诉她的男孩了。 第254章 chapter 255   艾伯赫特:“我当然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元首。”   莱茵哈德:“因为你害怕让元首知道你对他从来就有着二心。”   艾伯赫特:“你错了, 莱茵哈德。我不愿意那么做是因为那就好像是在向他邀功, 好像我认为没有我的帮助他就得不到参谋部的支持了一样!但事实上在我的秘密任务才进行了不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元首其实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随着艾伯赫特为了自己而和莱茵哈德进行起了激烈的争辩, 在他身后的那几名技术员不断地根据数据做出判断他说的每一句话到底都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那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他们都无法做出判断。   于是技术员里的头儿频频向莱茵哈德做出手势, 示意他慢一点, 再慢一点,让他们能够有对格罗伊茨伯爵所说的话语有做出判断的时间。   而随着两人之间进行着的激烈的你来我往,旁边的记录员也在紧盯着两人的情况下不断地快速敲击打字机。   直至莱茵哈德因为技术员的频频示意而停下话来,记录员才深吸了一口气,并趁此机会连忙给打字机换了一张纸。   当审讯进行到了这一步的时候, 莱茵哈德已经意识到他们先前制作了那份假的档案资料的意义究竟有多大了。   的确,眼前这个被审讯者的表现直到现在都堪称完美。   结合测谎仪所给出的那一个个测试结果,就连莱茵哈德都感觉自己有些被迷惑了。   所有的理性数据和情报都指向了格罗伊茨伯爵的无辜, 以及他对于帝国以及元首本人的,坚忍的忠诚。   但这个被称之为金发野兽的男人却还有着野性的直觉,而这份曾经帮助过他很多次的直觉也在此刻不断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于是感觉到自己胜券在握的莱茵哈德在停下了片刻的话语后笑了, 他转过身去,并打算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座位上。   莱茵哈德:“看起来你档案上的资料信息不太准确, 格罗伊茨伯爵。你明明就知道怎么骗过测谎仪,并且你的表现也十分精彩。事实证明你不该去党卫军的武装部队。这栋大楼里也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情报工作者了。”   “艾伯赫特……”   当莱茵哈德自信满满地说出那些的时候, 一个让绿眼睛的贵族感到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那让他稍稍低下了头,表面上他看起来似乎还神色如常,可他的脉搏、呼吸以及心跳却都第一次违背他的意志, 出现了近似“说谎”的信息表达。   “艾伯赫特,是我。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但他们应该都看不见我。”   那当然是属于林雪涅的声音。   艾伯赫特可以感觉得到,由于他心爱的女孩生怕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人会听到自己的声音,因而她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在说着这句话的。   但即便如此,有着敏锐听觉的保安局局长也应该能够捕捉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间审讯室里的那个声音。   可那个男人却没有。   而此刻正无比紧张着的林雪涅似乎还生怕艾伯赫特以为她的声音是幻听。于是她又用手去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艾伯赫特朝下的手心。   在那一刻,用自己的意志控制着时空缝隙的林雪涅便让如她所愿的那样,让她的手指轻轻地穿过那层在被她碰触后起了涟漪的,看不见的“溪流”。   就是在感受到触碰的那一刻,绿眼睛的贵族几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住了恋人的手。   看不见的恋人似乎挣动了几下,想要挣脱开他,却在几次动作都没能成功之后干脆倾身附到了他的肩膀上,并继续说道:   “他们找到了你放在总参谋部的那份资料,也伪造了一份假的想要代替它,把你接到参谋部的命令并首次接触希特勒的时间往前提了两个多月。”   在那一刻林雪涅能够通过被对方紧紧抓住的手感受到对方的紧张。   于是她笑了起来,让对方能够因为她藏在声音中的这个信号放松下来。   林雪涅的声音再次传来。它听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有时艾伯赫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嘴唇都贴碰到自己耳朵了,可有时他又觉得恋人的声音是从泳池的另一端传来的。   “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也做了一些必要的小动作了。现在你只要态度再坚定一些,咬死不松口就可以了。”   当听到了林雪涅所说的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稍稍松开了一些她的手,却是在对方收回手之前便接着座椅扶手的掩饰,用手指在她的手上轻轻划动。   此刻正身处一个奇妙状态下的林雪涅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男孩是想要在她的手心写字,并把一些这里的人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的秘密告诉她。   这当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并且这更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可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坚持要这样做。   因而林雪涅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并用眼睛和手上的触感一起来确定艾伯赫特想对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骗你。】   【我只是骗了他们。】   【我告诉过你的,测谎仪没我那么准。】   因为艾伯赫特此刻的情绪波动以及手上的动作,那几名负责监测他此刻所说究竟是真是假的技术员开始无法辨明那些数据究竟表达着什么。   但是林雪涅却明白对方想要告诉她的那些。   那一刻她甚至收回了自己那甚至有些发烫的手,并用它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说不清那到底是感动,是心疼,还是心动。   她只知道才只是骗过她一次的男孩现在究竟是有多么急切地想要告诉她,自己对于她的忠诚。   而眼前的这个人想要从她那里得知她一切秘密时所说出的话语也就此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那时候的她问这个男人:这么说,你就是一台人肉测谎仪了?   而后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便告诉她:不,测谎仪可没我那么准。通常来说,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人就有可能骗过测谎仪。但想要骗过我,那可能会很难。比骗过一台测谎仪更难。   “我知道的。”想起了那些话语的林雪涅又在艾伯赫特的耳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审讯室里,她也还想再表达一次自己对于这个人的感情。   于是她又说道:“我爱你。”   此时莱茵哈德的声音追了过来,却再也无法让那带着些许得意的声音被艾伯赫特真正地听到耳中。   而在审讯室上方的那间观察室里,第三帝国的元首则在命身边的陆军副官小心揭开了那张纸片后看清了档案资料上原有的时间。   那让他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并且这一次……他咆哮着叫喊出希姆莱名字的声音甚至能够穿透有着一定隔音效果的玻璃,让绿眼睛的贵族能够意识到上面所可能发生的事。   这样的动静当然会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莱茵哈德再也无法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那个被审讯者的身上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雪涅又旁若无人那般地向自己的恋人问道:“在这件事按照你的设想收尾之后,你还能再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地继续回到前线吗?”   对此,艾伯赫特摇了摇头。   莱茵哈德快步走出了这间审讯室,连带着那名被他带来的记录员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询问自己的长官他应该怎么办。   “事情不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但它同样也不会太好。我已经失去了来自于元首的绝对信任了。”   绿眼睛的贵族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正前方,他感觉自己的恋人已经在莱茵哈德离开之后走到了那里。于是他就仿佛能够看到对方的眼睛那样看着空无一物的那一处,并带着那份从未淡去过的坚定说道:   “但这就是我选择的路。” 第255章 chapter 256   哈尔德:“我知道格罗伊茨伯爵在38年的那次行动让你至今都很难接受。但您应该能够明白, 他那时候做的是对的, 他忠于自己的职责。”   贝克:“但他也让我们错失了推翻阿道夫·希特勒的最好时机!你应该知道‘错失一分钟就失去所有’的道理。那样的机会我们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了!”   在施普雷河远端的河边绿荫上,总参谋部的两任总参谋长因为那个此刻正身处党卫军指挥部大楼的年轻贵族争执起来。   他们从1938年那次的政治危机开始争论。   而后再是征服法国之后的, 对于英国的举棋不定。   接着就是此刻的东西两线同时交战。   在长达数分钟的争执之后, 明白自己在卸任了总参谋长一职后遍渐渐地失去了影响力的贝克将军停下话来, 并在许久的沉默之后才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力开口。   贝克:“你还想继续阿道夫·希特勒的抵抗者和反抗者这一身份吗?”   哈尔德:“反对他的念头一直都在我的脑袋里, 它从没消失过。”   贝克:“哪怕你认为在帝国元首的领导下,我们只需要八周时间就能够取得对苏战争的胜利?”   这一下,哈尔德将军再没能很快就给出他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于是他的上一任总参谋长便不再就这个问题和他继续争论下去了。   在收起自己的鱼竿和铁桶的时候,这名长者说道:“关于格罗伊茨伯爵,这次审讯之后可能得出的结果无外乎有三种。第一, 他按照原定的计划瞒过了元首;第二,你们的计划失败了,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第三, 他虽然还没有向元首坦白一切,但元首已经对他有了进一步的疑心,并且他也会一点一点地向元首坦诚。所以, 你们打算怎么办?”   哈尔德:“我假设格罗伊茨伯爵在今天之后还能继续活着,在他重获自由之后他一定会被更严密地监视起来。所以我们不能通过和他再次接触来得到这次审讯的结果。我们……只能用眼睛看, 用耳朵听,而后自己做出判断。”   听到这些的贝克将军点了点头。而后他便拿起鱼竿也拎起铁桶, 似乎是打算结束与哈尔德将军之间的这次对话了。   但在经过对方的身边时,这位先前与之争锋相对了很久的将军却是停下了脚步,并在几番犹豫之后说道:“在被元首批准了请辞之后, 我就失去所有的权利和资源了。其实你当然可以不用来这里听我发这通牢骚。但你还是来了,我感谢你对我的尊重。”   眼见着哈尔德将军连忙要向自己说出打断他这份郑重谢意的话语,贝克将军很快就抬手制止了对方,并接着说道:“如果在这次之后,你我都没有遭遇灭顶之灾,我希望你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步我的后尘。哈尔德将军,只有依旧稳坐德国陆军总参谋长的位置,你才能够为德国陆军,甚至是德国人都做出更多的贡献。”   德国陆军的两代参谋长就此别过。而深知自己已经离开历史舞台的贝克将军或许在今日之后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在关键节点发生时过来找到他钦定的继任者,并与对方商议一番了。   也就是在此次暗流汹涌的十天之后,纳粹政府通过帝国广播电台向公众宣布了一则最新的任命。   ——原党卫军武装部队“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摩托化步兵师的少校营长,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被升任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兼柏林大区长官。   柏林,   阿德龙酒店。   “拜托,雪涅,你别告诉我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伯赫特被元首从一线作战部队调回来,并直接就变成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还有柏林的大区长官。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这则调令十分蹊跷的。”   在得到了一次假期之后,原本远在北非前线的克劳斯回到了柏林。   可是回到了柏林的这位隆美尔将军麾下的爱将却未有选择直接约见他的好友艾伯赫特。   由于最近这一阵子在陆军的参谋官之间所盛传的流言蜚语,他决定在见自己的好友之前先见一见对方的恋人。   林雪涅虽然早就已经因为对方在电话中向她提到的那句“先别告诉艾伯赫特”而有了些许的猜测,但她却没能想到克劳斯会在这顿午餐的前菜都还没端上来的时候,就直接向她问出了这么开门见山的问题。   那让林雪涅不禁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一圈,而克劳斯的声音则很快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不用向周围东张西望,这里的餐桌和餐桌之间的距离足够我们好好交谈了。只要别太大声就没问题。”   在克劳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餐厅里的侍者正好就把他们点的前菜端上来了。   此时柏林深受战时配给的控制,即便阿德龙酒店里的高档餐厅都没法为客人提供十分高级的餐食,只能在烹饪上多费些心神。   而在餐厅的侍者离开之后,林雪涅才又开始了和克劳斯之间的交流。   但在说出回答之前,她首先选择了向对方提出一个问题。   林雪涅:“有关艾伯赫特的这次……升任,你听到了很多传言?”   克劳斯:“对,很多,而且都是不利于他声誉的传言。”   克劳斯曾被派往总参谋部工作,虽然他的职位还没有高到能够让他接触到自己好友在总参谋部的那重身份,但以克劳斯今时今日的军阶以及他在陆军之中的声誉,想要听到此次有关艾伯赫特的那些流言蜚语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听说……他其实和总参谋部一直都有着很亲密的关系。虽然他在党卫军的武装部队任职,但是国防军和陆军中的很多人都很喜欢他,也没有把他当做是普通的,很难沟通的那些党卫军军官。他却出卖了总参谋部,并以此换来了这次晋升。”   说着,克劳斯压低了声音,并在面对林雪涅时依旧毫无保留道:“雪涅,有不少曾在私下对元首表达过不敬的国防军参谋官都秘密被捕了。他们告诉我,这都是因为艾伯赫特替纳粹党窃取了很多有关总参谋部的秘密,并把那些拿去交换他的新官职了。”   林雪涅当然也从艾伯赫特被新任命的那两个官职之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是当她从克劳斯那里听说了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会在恍然大悟之后深呼吸起来,并在同时没能控制住地红起了眼睛。   可她却没有哭泣,没有。   在好容易才平缓了自己的呼吸之后,林雪涅又接着问道:“那些人都曾在总参谋部任职过?”   克劳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是或者否,但从这名陆军军官的眼睛里,林雪涅已经能够找到答案了。   于是林雪涅说道:“克劳斯,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找艾伯赫特,为什么你……”   “那是因为我觉得如果他想要向我隐瞒些什么,他肯定还能成功。”   还不等林雪涅把话说完,克劳斯就已经语气平淡地抢先说出回答。当林雪涅在此刻望向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时,她会发现对方眼睛里的东西已经有些变了。   他虽然还愿意和好友的恋人就此话题进行如此开诚布公的交谈,但林雪涅却能够感觉得到,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对于艾伯赫特的些许保留。   “雪涅,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觉得你肯定明白,突然从前线部队指挥官升任至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以及柏林大区的长官,这说明艾伯赫特起码隐瞒了我们很多事。”   就在林雪涅要因为克劳斯所说的这句话而给出些什么信息的时候,他们的朋友路德维希就正好穿着空军制服从林雪涅的身后走向了他们的桌子。   “我迟了一会儿,但还好我找到机会出来了。”   在坐下来之后,路德维希看着显然还没有动过桌上前菜的两人,问道:“所以,你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第256章 chapter 257   ‘格罗伊茨上校, 经过调查, 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对我仍旧是忠诚的。但你同样也让我看到,你其实并不是我先前以为的那种人。’   ‘你在来到我身边之后不久就背负了一个很大的秘密。而你居然可以将这个秘密保守了九年都从没有和我说起。你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让我看出异样。’   ‘少校, 也许我还是弄错了一点。比起前线的战场, 保安局或许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你应该能在那儿干得很好。就好像你的上级莱茵哈德局长一样。’   作为一名前线部队的指挥官, 艾伯赫特在被帝国中央保安局的人如此无礼地带回柏林之后便直接接受了令许多人都深感意外的这项任命, 连与前线的战友们告别的机会都未被给予。   并且他也同样没能够有机会在一个更为正式的场合下对自己的上级,警卫旗队的旗长迪特里希做出一个解释。   这当然是一件十分失职的事。   而绿眼睛的贵族却似乎对此无能为力。   此刻,他的脑海中响起了帝国元首在对他下达了这份任命之后所说的话语。   事实上他曾在很多个夜晚思索过,思索身份曝光之后的他会遭遇什么。   他想过失去了元首的信任,又在帝国的高层中树敌很多的自己可能会被调离自己所熟悉的部队, 并去到伤亡率更高的部队以一名排长的身份重新开始。   他也想过自己可能会被调回到后方,去做一些由不受信任的人负责的事。   他甚至还想过……他可能会被调回到这座大楼里。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未贬反升的自己居然会被放到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以及柏林大区长官的位置上。   可这真的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好事吗?   不, 当然不。   从外面回来的艾伯赫特进到这间让他感到压抑的大楼,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看到他之后态度恭敬地向他微微点头。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压抑。   但是在去到前线的战场上如他的父辈一样战斗过之后,再次回到了这里的艾伯赫特却感觉到了一种被全然禁锢住了的不适感。   在这名此时所负责的职务与帝国内的大多数德意志贵族都显得格格不入的大区长官走上楼的时候, 他的上级莱茵哈德局长正好就在下楼的路上与他撞了个正着。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艾伯赫特,那似乎让被希特勒称赞有着“钢铁之心”的金发野兽感到心情很是不错。   尽管他在先前对上这个男人的几个回合里都占尽了劣势, 也同样因为这个男人罕见地遭受到了来自于党卫军全国领袖以及帝国元首的责骂。可此时此刻,当看到这个有着绿色眼睛以及俊美外表的对手以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莱茵哈德的脸上竟是出现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只不过在他的那份微笑中,却是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恶意。   “格罗伊茨伯爵。”   莱茵哈德特意以上扬的语气叫出了对方的姓,以及姓氏之后的贵族头衔, 并在这样一句短短的称呼当中就道尽了对于这个男人的嘲讽之意。   莱茵哈德:“您现在穿的这身制服真适合您。比那套党卫军武装部队的制服合适多了。”   艾伯赫特:“谢谢。”   面对如今已是自己直接上级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艾伯赫特只是和对方说了谢谢,并不欲与对方多做纠缠。   但在艾伯赫特就要继续向上走的时候,莱茵哈德却是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轻声说出了更为恶意的话语。   “格罗伊茨副局长,在被调去警卫旗队的时候,你很得意吧?我听说,你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时候,还因为看不惯别的党卫军军官对待战俘的所作所为而和人起过冲突。这可真让人感到惊讶。明明你也和我一样,有着‘钢铁之心’。”   听到这些话语的艾伯赫特停顿了一下脚步,却依旧不打算和那个男人争论些什么。   可就在艾伯赫特打算继续往楼上走去的时候,他却是听到了莱茵哈德的下一句话。   那个在第三帝国之内都几乎让人闻风丧胆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说到:“格罗伊茨伯爵,我想说的是,你不适合去那些干净的地方。我们都知道你的手段,你就适合和我们一起待在这些阴暗的角落,发挥你卓绝的天赋才能。”   这一次,艾伯赫特终于没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了。   已经向上走出了几步的贵族青年转回身来,并在莱茵哈德恶意的注视下走到这个男人所站着的那节楼梯。   此刻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里有着许多人员的往来,并且似乎也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新晋副局长与局长已经碰上了面。   因而艾伯赫特便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离对方很近的地方,并轻声说道:“那你呢?你是天生就拥有‘钢铁之心’?还是因为你对自己的犹太血统感到深深的恐惧才不得不把它铸造出来的?”   说着,艾伯赫特又上前了一步,并看似十分友好地给对方整理起了衣领,同时借此机会道:“你害怕你的犹太血统会拖累你,你也畏惧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看向你的眼神。所以你不得不给自己的心铸造起钢铁一般的防线。为了对抗那份恐惧,你愿意做任何事,并且尤其愿意残忍地对待那些犹太人。”   在说完那些之后,艾伯赫特才在莱茵哈德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之中后退了一步,并面带笑意地说道:“回见,莱茵哈德局长。”   但是在艾伯赫特就要走上那一楼的时候,莱茵哈德却是又叫住了他。   这一次,绿眼睛的贵族只是停住了脚步,并未像先前那样转过身去看向对方。   因而他只是听到人称金发野兽的男人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说道:“格罗伊茨副局长,那就让我们试试看,谁的心更坚硬一些。毕竟,我们可不能让元首的苦心都白费了。”   * * *   1941年6月22日,德军发起计划在八周内取胜的“巴巴罗萨行动”,并正式拉开对苏战争的帷幕。   北端,在与苏联的反侵略战争中战败了的芬兰协助德军发起攻势。   南部,被直接置于德军司令部指挥下的12个罗马尼亚师向敖德萨和克里米亚迅速挺近。   而在与苏军交战的正面,德国中央集团军群则迅速突破了苏联的主要防线。   “与苏联之间的这次战争是两种意识形态的对决,基于此,为我们军人熟知的且符合国际法的被视为唯一正确的方法,它就根本不适用于这场战争。”   ——“巴巴罗萨行动”发起之前,希特勒与最高统帅部将领之间一次谈话的主题。   由于苏联的大部分机场都未有来得及做出伪装,许多飞机未等起飞就已经被炸毁在了机场上。在德国空军的压制下,苏联战斗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几周之内,西部苏联空军的约一万架战机就已多数被毁。   在此情况之下,苏联的通讯和补给完全崩溃,士气一落千丈。   “鉴于俄国不是海牙公约的签字国,那么我们也将可能不按照公约的条款来对待俄国战俘。所谓人民委员更不应当被当做战俘看待。”   ——记希特勒在其“狼穴”司令部中与最高统帅部相关将领之间的一次谈话。   柏林,   帝国中央保安局。   莱茵哈德:“根据希姆莱总指挥的命令,我认为我们需要组建起四支特别行动队。这四支特别行动队需要足够的人数,他们需要被派驻在每一个主要的集团军群内。”   艾伯赫特:“这些特别行动队的任务?”   莱茵哈德:“杀死共产主义的政治人物、政治委员、还有为党和国家服务的犹太人。”   在莱茵哈德说出了那句话语之后,身为他下级的艾伯赫特沉默了数秒,并说道:“那我们就要向前线派出更多的情报人员了,用以核对和确定那些人的身份。”   对于艾伯赫特的这一提议,莱茵哈德笑了。   莱茵哈德:“如果人手不够,我们可以从对布尔什维克政府怀有恨意的乌克兰人里选一些出来做帮手。”   艾伯赫特:“请原谅,副总指挥,但是没有经过系统训练也不握有情报网的乌克兰人不具备鉴别那些政治人物的能力。”   对此,莱茵哈德合上了手上的那本资料本,并语气平和地问道:“您为什么非要核实他们的身份呢?希姆莱总指挥已经说过了,对苏战役的目的是要把斯拉夫人口减少三千万。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区分他们呢?”   说着,莱茵哈德便用冷冰冰的态度对边上的另一名属下说道:“要带人去每一个战俘营巡查。有些苏联政委可能已经知道了最高统帅部颁布的‘政委法令’了。所以他们会在被俘之后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你得让我们的人把他们一个个地都给找出来,然后再把他们带到一处秘密地点枪决。”   6月末,德国北方集团军群越过立陶宛,并深入拉脱维亚。   6月28日,第2和第3装甲集群包围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28万苏联士兵落入包围圈。   8月19日,赫普纳将军的第四装甲集群到达列宁格勒郊外,并在几周后完成合围,展开围攻。   1941年秋季,苏军坦克力量的90%已被摧毁,伤亡或被俘人员高达500万。   作者有话要说:  6月末,德国北方集团军群越过立陶宛,并深入拉脱维亚。   6月28日,第2和第3装甲集群包围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28万苏联士兵落入包围圈。   8月19日,赫普纳将军的第四装甲集群到达列宁格勒郊外,并在几周后完成合围,展开围攻。   1941年秋季,苏军坦克力量的90%已被摧毁,伤亡或被俘人员高达500万。   同样是在1941年的秋季,在第三帝国的大后方,安乐死项目的受害者扩大到了成年人。   “我们最优秀、最精英的年轻人跑去前线送死,好让那些低能的白痴和不负责任的反社会份子安全地躲在精神病院里,想到这些我真是难以忍受。”   ——安乐死项目的主要执行人普凡缪勒博士如是说。   这场战争的血腥与残酷程度似乎从最一开始的时候起就超乎了许多人的想象。   但在那个时候,对于自己所仇恨的“劣等民族”奉行种族驱逐政策的第三帝国还没有开始他们的“种族灭绝”计划。   而改变那一切的日期,是1941年8月12日。   在那一天,在英国首相丘吉尔与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会议后,两国共同签署了《大西洋宪章》,该文件要求双方共同承担义务,在欧洲重建民主和人权,摧毁“纳粹暴政”。   两天后,希特勒拿到了宪章的细文,并为此暴跳如雷。   “该死的犹太人!他们操控了美国政府!就好像他们曾经差点就操纵了伟大的德意志那样!这就是证据,证明犹太人正在进行国际阴谋的证据!他们要挑起一场世界大战,用以打败德国!”   在自己的“狼穴”指挥部中,希特勒如此怒吼道。   ====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不可避免地引用了许多史料。虽然大部分都是我结合了好几本资料书用自己的话写出来的。但这章里到底还有一些关于历史人物的原话引用。因为都是分布在好多地方的不多的话,就不一句句标上注释了。   这章我放了点几百字在作者有话说里不收钱,就差不多抵了这些史料部分了吧! 第257章 chapter 258   8月18日, 身为新晋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艾伯赫特受命乘机飞往“狼穴”。   自6月23日起, 阿道夫·希特勒就住进了这里。   这是一座身在柏林的许多纳粹官员都曾听说过的地点,然而却并不是有那么多人都能得到去往“狼穴”的这份殊荣。   这是一座位于帝国东部的堡垒, 它本就建在森林之中, 又进行了许多人工的掩护。   并且还会有很多德军自己的侦察机定期从“狼穴”的上空飞过, 确定从空中无法发现它。   然而即便如此, 这座元首指挥部之坚固,也是用几十吨的□□都无法炸毁的。   现在,艾伯赫特便在上次一别的两个多月后来到了这里,并等待对方的召见。   在等待召见的时间里,他被带进了一间布置得十分简单的休息室里。而他的上级, 刚刚被任命为波西米亚及摩拉维亚代理总督的莱茵哈德则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此刻莱茵哈德正在等待接见的时间里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一份文件,一份有着戈林签名的文件。   “下午好,格罗伊茨副局长。”   莱茵哈德抬头看了艾伯赫特一眼, 并向对方说出了不冷不热的问候。   是的,他觉得自己和对方并不是一路人,并且他们也都冒犯过彼此。但是在工作时间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也的确不是莱茵哈德做事的风格和习惯。   在他口中的“格罗伊茨副局长”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之后, 他便十分自然地把手上正在看的那份文件拿给了自己的这位部下。   “戈林元帅向我们提出的要求。他要求我们以最合适的方式对现在正在欧洲的犹太人进行转移和疏散。”   接过了那份文件的艾伯赫特阅读起了里面的内容。   作为掌管着安全警察的帝国元帅,戈林委任莱茵哈德向他递交一份全面的规划书, 为实现欧洲的“无犹化”而提出有调研,并可辅助施行的初步措施。   在很快阅读完了那份文件后, 绿眼睛的贵族把它归还给了对方,并在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们有过马达加斯加计划,但是在彻底结束对英战争之前, 我们不可能有足够的船只把那么多犹太人都运送到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岛去。我认为这件事从技术上来说完全不可行。”   莱茵哈德:“所以我们又有了把那些犹太人都送去西伯利亚的计划。”   艾伯赫特:“可西伯利亚现在还是苏联的领土。他们还没有向我们臣服。我们得等待前线的作战结果,在那之前我们无能为力。”   莱茵哈德:“但是一些东部的土地已经属于我们了,我们可以先把这些人送到专门设立在东部的聚集区去。”   那让刚刚接任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不久的艾伯赫特沉默了片刻,而后才说道:“那样就得分批次把他们转移过去了。帝国东部的很多住房已经被分配给波罗的海的德裔居民了。这些第一批被转移过去的人必须给他们自己以及后来的人修建营房。考虑到冬天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些计划实施下去。”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番话之后,莱茵哈德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而后他才带着那份饶有兴趣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那天你非常粗鲁地和握强调了那些关于我血统的流言蜚语之后,你总是在和我提起那个群体的时候,表现得过于尊重。但我以为这才是对我真正的羞辱。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这一点。”   当莱茵哈德说完这句话,他们所在的那间休息室就被人敲响了门。   眼见着他就要对休息室门口的人说出请进,艾伯赫特很快说道:“请原谅,总督阁下,只是我希望您能指出我在话语间所表露出的那份对于犹太人的‘过于尊重’。”   已经起身来的莱茵哈德感到有趣极了,他看向自己的这位在武器科研上有着很强专业能力的部下,并失笑着说道:“对于那些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你居然心存怜悯,居然首先考虑起了他们应该如何过冬的问题。”   当外面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莱茵哈德高声说了一句“请稍等”,而后便走到对方身前,压低了声音十分不悦道:“你以为他们是你的战俘吗,格罗伊茨上校?你早就已经和你先前所处的那个世界没有关系了!”   在这次提醒之后,莱茵哈德打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而同时受到召见的艾伯赫特也在片刻的沉默后跟上了那位同时也在等待着他的联络官。   他们就在这座如同迷宫一般的堡垒中穿行,去往帝国元首所在的那间屋子。   在就要抵达那里的时候,他们正好就遇到了刚刚从元首哪儿出来的,最高统帅部的数名高级将领。其中则正好就有在“巴巴罗萨计划”开始实施后每天都待在帝国元首身边的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将军。   四个月前,当时还是前线主战部队指挥官的艾伯赫特因为猜到了帝国很可能会对苏联开战而冒险回到柏林,去密会自己的这位“上级”。   那时的他们都不会想到,仅仅是四个月之后,当他们再相见时便已是“物是人非”,就连绿眼睛的贵族身上的那套制服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这个并不美好的事实。   只不过这一次的擦肩而过,哈尔德将军落在艾伯赫特身上的视线却并不会比其他人更多。   当然,艾伯赫特也是如此,面对最高统帅部的高级将领们投向他的那份肯定称不上正面与积极的注视全然不为所动。   而后通往希特勒办公室的那扇门向他们打开,并在他们进入之后为他们隔绝了所有与外面相关的视线以及声音。   “我必须告诉你,必须告诉你我在39年的1月做的那次预言已经成真了!”   当联络官带着艾伯赫特与莱茵哈德进到通往希特勒办公室的那间等待室时,帝国元首的声音就从那间没有完全关上的门里传来。   而透过门的缝隙,绿眼睛的贵族能够清晰地看到此刻正在帝国元首的办公室里与对方进行着交谈的,正是他的宣传部长兼柏林大区长官戈培尔。   “我在那场国会演讲上说——‘如果国际金融形势和欧洲内外的犹太人让各国再陷入一次世界大战,那它的结果将不是全世界的布尔什维克化,而是欧洲犹太民族的灭绝’!”   当这句叫嚣着怒意的话语传来时,那名被希特勒派出去的联络官走到门前,并轻轻地敲了敲门框。   这下,希特勒终于意识到他十分倚重的莱茵哈德以及艾伯赫特已经被带到。   于是他中断了与戈培尔之间的这次谈话,却并不让对方先一步地离开,而是让三人和自己一道继续那个话题。   身为柏林的大区长官,戈培尔又一次提出了他先前已经多次提过的请求——驱逐居住在柏林的犹太人。   在此之前,希特勒驳回了他的每一次请求。   这是因为希特勒认为身在柏林的犹太人已经近乎被同化,并且那些人之中的大部分已经和普通的西欧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了。   并且这更是因为,希特勒坚持认为赢得战争是首要的当务之急,其它所有次级目标都需要为这一目的让路。   但这一次,第三帝国的元首却松了口。   他应允了戈培尔的这一请求。   当艾伯赫特从帝国元首的口中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时,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依旧被莱茵哈德拿在了手上的那份写有戈林签名的文件。   直觉告诉他,从这一刻起,等待着这数百万人的命运,或许就不仅仅是被驱逐以及被关押了。   可他却又有些不愿意去想,除了被驱逐与被关押之外,他们还将遭遇什么。   是的,刚刚他已经从帝国元首的口中听到了“灭绝”这个词。   但那可是数百万人啊,这可能吗?   不等艾伯赫特想明白这些问题,帝国元首与他们之间的这次谈话就已经结束。   可那之后,在今天的这场谈话中显得格外沉默寡言的艾伯赫特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希特勒:“你今天很沉默,格罗伊茨伯爵。我想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的某些用词。考虑到你需要在接下去的部署中为你的上级莱茵哈德提供相当多的支援,我很想知道在犹太解决问题上的看法。”   诚然,希特勒在对待他身边的人时,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随和。   可曾在对方身边待过很多年的艾伯赫特却知道,但他的职位晋升至这种高度时,来自于帝国元首的那份宽容就会被收回。   在他面对那个在帝国之中拥有至高权利的人时,他不能够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也不能够在许多必须做出选择的问题上流露出过分的“天真”以及“软弱”。   他更不能够表现出他对于“帝国的敌人”心存怜悯的那一面。   因而,艾伯赫特只能在沉思了片刻后,从一个更为现实的角度入手,并给出回答道:“我认为种族灭绝对于德意志这样一个文明国家来说,是很不体面的行为。并且这件事从本质上看,其实很不德国。” 第258章 chapter 259   “艾伯赫特, 我曾和你的上级, 希姆莱、莱茵哈德提到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们的回答和你现在的回答是一样的。”   但现在,他们却都改变了想法。   不需要希特勒把那句话真的说出口, 艾伯赫特就已经从那个男人话中的逻辑, 以及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中捕捉到了那些。   “我们的人民不喜欢那些人, 他们不喜欢和那些总是别有意图的犹太人住在一起。他们在苏联和美国都制造了阴谋, 而且也差一点在德意志制造了阴谋。当帝国最优秀的战士在前线作战的时候,我们的后方不应该留下这样的风险。所以我们应该把那些人全都赶走。但是赶走之后呢?总有人需要为这件事来善后。”   说着,原本还语调亲切的希特勒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并背对着自己曾经的宠臣。   “帝国原本计划把这些人送到最不适宜生存的地方去,让他们能够在一两代之内自己灭绝。但在这个过程中, 帝国显然还需要为我们的敌人提供大量的粮食。但就连我们自己的公民,那些不够健康的,有着明显残缺的公民, 他们都会为了节省社会资源而被执行安乐死。我想你应该明白,在这件事上我们肩负的责任。”   当希特勒转回身来的时候,艾伯赫特收起了他眼睛里的那份怔怔, 并让自己看起来冷酷无情一些,再冷酷无情一些。   他说道:“刚才我和莱茵哈德总督谈到了一些和这件事相关的问题。他提到可以把这些人先转移到我们已经占领的东部大片领土上。我认为这些人可以在那些聚集区里工作, 为帝国效力。”   但是帝国元首显然并不喜欢他的这份提议。   起码,在第三帝国节节取胜的现在,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提议。   “他们的血统太低劣了!哪怕让这些人来替我们生产子弹都会让我感到难以容忍!”   ——对于艾伯赫特的提议,帝国元首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而后,那个本该前途一片光明的贵族就此回到了柏林。   他回到了帝国的中心, 也回到了在这场战争中远离硝烟和炮火的大后方,他心爱的人所在地方。   可那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轻松。哪怕是在前线连续三天不合眼地指挥作战时,也未有给这名有着伯爵头衔的青年带来如此深刻的疲惫感。   那就好像他的每根神经里都被灌上了铅,让他根本连好好地自主思考一番都做不到。   他在入夜之前回到了这座城市,却抗拒着在回到柏林的市区后就回到他与恋人的家。   他回到了那座他并不喜欢的大楼,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了好几个小时的文件,直到整座城市都入睡了之后,这个男人才命自己的司机把他送回家去。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自己的司机在距离他的家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停下车来,而后自己走完与那栋公寓之间的最后一段路,似乎生怕汽车引擎的声音会吵醒那个此时应该已经睡着了的女孩。   这个青年踩着尽可能轻的脚步走上楼去。   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能够知道,此刻的他对于属于他的那个家有多么的渴望。   但同样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道他内心的那份忐忑。   并不是不愿,也不是抗拒,他只是又渴望去见到那个人,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恋人望向他时所露出的微笑。   他总觉得,他所爱的那个女人应该知道很多事。   现在的,过去的,以及未来的事。   并且她也当然知道帝国中央保安局究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身在这个位置上的他每天都可能在干些什么。   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萨克森贵族如何都无法忘记,当他爱的女人得知他被升任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之后的那个眼神。   他是真的无法描述那样的眼神,但他知道……他的恋人在心疼他,也在为他而抗拒那样的未来。   而后,他所爱的人便在眼泪涌出之前的那一刻吻了他。   再次回忆起了那次注视的艾伯赫特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这间公寓里正如他此刻所期望的那样漆黑一片。   那让不知此刻应该如何面对恋人的艾伯赫特不禁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便打开了客厅进门处的落地灯,也把他身上的那套制服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他打算先洗个澡,然后再尽力让自己睡着几个小时,以应对第二天的繁重工作。   但在他脱去衬衣也打开淋浴龙头的时候,他却发现浴室里没有挂着干净的浴巾。   于是他很快关了淋浴龙头,并打开了浴室的门。   随后他便发现他喜欢的人此刻就抱着叠好的浴巾倚在门框边上等着他。   那一刻,气氛突然凝滞起来。   穿着睡裙却脸上不见丝毫困意的林雪涅是不愿先说话。   而她所望向的那个男人却是猝不及防,也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直到才刚刚被关掉的淋浴龙头上有水滴滴落到浴缸上,那轻微的声音才唤醒了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   “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这个男人明明有着强壮的身体,也知道如何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与他的敌人搏杀。他甚至还能够率领着自己所负责的部队,在十倍于己方兵力的敌人的包夹下完成上级交付给他的命令。   可现在,他却是被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孩仅仅是用眼睛看着就几乎要缴械投降了。   林雪涅抬起头来看向这个要比她高出了不少的男人。她抿了抿嘴唇,在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才把手上抱着的浴巾交给了对方,并在那之后才没能忍住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如果又在你回来之前就睡着了,你可能就又得去书房睡了。”   说完,林雪涅便转身向卧室走去。   她感觉到那个男人从身后追上了她,并着急地拉住了她的手。   但林雪涅却只是停住了脚步,并背对着她的恋人道:“你先去洗澡吧,我没那么快睡的。”   可在说完那句话后,她又因为想到了某种可能而猛一下地转过身去,并咬着嘴唇说道:“但你如果敢在洗完澡之后就直接去书房睡了……”   不等林雪涅在想出一个足够有力的威胁后又把它说出来,艾伯赫特就已经着急地把人抱在了怀里,并轻声说出了抱歉。   当再次被恋人拥在了怀里的林雪涅感受到对方声音里隐藏着的那份无助的感觉,她很快便心软了下来,并也在伸手抱住了对方后说道:“你身上好冷。”   说着,林雪涅松开了对方一些,并在抓着艾伯赫特的手,似乎是想要把它放到自己的脸上感觉一下温度。   但她的男孩却是一下收回了手,那让林雪涅愣了愣,而艾伯赫特也反应了过来,他似乎想要和对方解释些什么。   心急之下,他连忙说道:“我才从东线回来不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先洗个澡。”   听到这里,未有多做追问的林雪涅点了点头,并说道:“可惜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有热水了。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冲暖手壶。”   于是手中抓着浴巾的艾伯赫特便只能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去跑去厨房那里,并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才退回浴室,在这个入夜后能让人感到很重凉意的天里洗了一个冷水澡。   当他带着些许的笨拙进到卧室的时候,他看到林雪涅正坐在这间把窗玻璃全都涂黑了的房间里,在床上用笔改着她的稿子。   看到了他的林雪涅很快坐直了身体,并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恋人好好沟通过了的艾伯赫特在那一刻就仿佛魔怔了一般地拿着手上的浴巾,并坐到了被铺得很软的床上。   放下了文稿的林雪涅先是把暖手壶塞到了他的怀里,而后便从恋人的手上接过了浴巾,并动作十分温柔滴给他擦起了头发。   那分明是如此温馨的一幕,可两人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并且他们也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从哪里说起。   给恋人轻轻擦着头发的林雪涅在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后垂下了眼帘,却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能吻对方一下,又或者……这样的一个动作现在是不是那么合适。   于是她只能把浴巾丢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并坐回到了自己先前正坐着的位置。   而后她试着说道:“这三个月……你身上有了很多的变化。你当然知道我发现了。可每次我想要和你就这些变化好好沟通的时候,你又会逃避我。”   说着,林雪涅吸了吸鼻子,并在抱起膝盖后说道:“在你被调回柏林之后,你是每天都会回来。但你却回来得越来越晚。最开始的时候你只是会错过和我一起的晚餐,后来你只能在我睡觉之前回来。再后来……你就干脆只在我睡着之后回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了解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我肯定会以为……我每天都等待着的这个男人厌倦了看到我了。”   当说起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当然能感受到身边人的紧张。但她到底还是把这句不施以任何伪装的话语说出来。   在那一刻,她感觉到身旁的那个青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却并不打算就此作出什么解释。   于是林雪涅也不停下,并在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在你开始去到书房睡觉之前,你甚至还背对着我睡了。艾伯赫特,你让我觉得……现在你比在前线打仗的时候还要离我更远一些了。你根本就不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第259章 chapter 260   当艾伯赫特从自己的恋人那里听到了这番话语的时候, 他的呼吸声变得粗沉起来。   可他只是用力地抓住了林雪涅的手, 却并没有很快就说出解释。   这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他甚至都不敢在思考起这些的时候去看向对方的眼睛。   艾伯赫特:“我只是……我只是……”   林雪涅:“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骗我?因为你说好了不再对我说谎的。”   这样的话语终于让艾伯赫特一下子转过头去看向只是把一只手放在了蜷起的膝盖上的林雪涅。而不等艾伯赫特和枕边人说出些什么, 这个已经被他“冷落”了好一阵子的女孩便向他这里挪动了些距离, 并主动揽上他的一边肩膀, 也靠在了他的身上。   当做出这些的时候, 林雪涅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了。但她依旧还是像她先前已经做过了很多次的那样,自己在对方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而后带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靠在对方的身上。   林雪涅:“你不想对我说谎, 可你又想要对我有所隐瞒。所以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躲着我了吗?”   艾伯赫特:“我们有保密守则,我不能……不能告诉你那些。”   说出了那句话的艾伯赫特抬起头来,并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但他怀里的这个内心柔软的女孩却比他过去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更“难缠”。   是的, 先前还靠在他怀里的林雪涅坐直起来,并两只手一起压着对方的肩膀,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对方的眼睛。   她问道:“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把你的手放在我脸上?”   这当然是现在的艾伯赫特无法回答的问题。   并且他更没有想到, 他的恋人会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于是林雪涅又接着问道:“你还能想起你上一次吻我的嘴唇是什么时候吗,艾伯赫特?”   他当然还记得, 但这也不是此刻的他想要回答的问题。   尽管他真的,真的很想把自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所经受的所有煎熬都告诉对方, 并让自己的心驶离那片海上的风暴中离开,去到眼前这个女孩的静谧港湾。   可矛盾的是他又不想这样做。   因为他无法将自己所面对的,甚至是所经手的血腥与残暴向这个女孩和盘托出。   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喜欢的人知道, 他竟和那样的事有关。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逃避很可能只是掩耳盗铃,但他却无法不去那样做。   当那个更为坚决的声音在他的心中变得越来越大声时,艾伯赫特对眼前人伸出了手,并轻轻吻了一下恋人的嘴唇,却只是在很快的一次贴碰后就松开了对方,而后用很温柔的声音说:   “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是工作日。”   说完那句话,艾伯赫特便起身关了林雪涅那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当他看到恋人在他关灯前那一刻望向他的那种希望他能今晚留下来的眼神时,他便在这间屋子又恢复到一片漆黑时俯下身来,吻了林雪涅的嘴唇。   这一次,他的吻再不是先前那样轻轻的一个触碰了。   仿佛当他看不清恋人的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时,他才能够有更大的勇气去亲吻对方。   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先前躺着的那个位置,并把他喜欢的女孩搂在了怀里,就好像从前那样让对方能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入眠。   而原本还想在今夜和他好好谈一谈的林雪涅也不再执着于一定要从恋人那里得到什么。   她是希望她的男孩能够别在面对着她的时候继续隐瞒那些心事了。   可如果说出那些会让她的男孩感到痛苦,那么她便不会再逼迫自己的恋人。   她又往艾伯赫特的怀里钻了一些,并把脸埋在了对方的颈项间,而后轻声说道:“艾伯赫特,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我怕你一个人承受不来。”   【我怕你一个人承受不来】——这便成了林雪涅在入睡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   但搂着她的那个人还是未有和她这样一觉睡到天明。   已经习惯了前线行军生涯的这个贵族青年才只是在柔软的床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被自己梦中的景象给惊醒了。   而后他便松开了已经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抱着他的恋人,并起身去到他的那间书房,坐在里面的那张单人床上,面对着书房里所挂着的那些描绘着美好景象的画。   但那却似乎没什么用。   一旦艾伯赫特离开了那个会用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叫出他名字的人,一旦他去到了看不见那个人、也听不到她声音的地方,那些几乎要让他无法承受的景象与画面便在他的脑袋里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些也曾让他厌恶的群体被人好像驱逐老鼠那样驱逐出第三帝国疆域的景象。那一张张木讷的脸似乎就在货运火车上,透过窗户看向他。   ‘我们无法再养活所有的犹太人了,这会是今年冬天的麻烦事之一。’   ‘应该认真权衡一下,用一些简单快捷的办法解决那些不在适合工作的犹太人。不管怎么说,总比让他们活活饿死要好。’   ‘该是时候了,格罗伊茨副局长。我已经得到了元首的点头同意,我们该把那些犹太妇女和儿童集中起来了。’   当属于夏日柏林的第一缕阳光从未有完全被关上的窗户哪儿照射进来,一阵仅存在于艾伯赫特闹钟的那声枪响便把他完完全全地惊醒了。   而后,那便是七年前长刀之夜的血色景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些掩埋在自己的记忆中,可此时此刻,与之相关的那些画面却是鲜活起来。   ‘少尉,你的任务是把这份名单上的二十个人找出来。他们全都是元首的敌人,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向这片属于帝国的天空告别。’   在那一刻,有着伯爵头衔的青年目光锐利起来。   他起身走出这间屋子,并把被他脱下的那身制服重新穿起来。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的双手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染上了许多鲜血。   并且他也只不过是在那之后得到了一次向外振翅高飞的机会,并飞往他所向往的那片纯粹的战场。   现在,他宣誓效忠的那个人把给他的那份恩典收回了。   于是他就又要回到那份黑暗中去了。   但是当他又找回了向往着光明与美好的心,现在的他真的还能回得去吗?   事实上,在对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内心所渴望的恰恰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第260章 chapter 261   “雪涅……?”   那是在林雪涅下班之后回家的路上。   当她走过一栋在前几天的小规模空袭后失去了顶楼外墙的房子时, 她听到有人在她的身后用很不确定的语调叫出了她的名字。   那让她疑惑地停下脚步, 并转回身去。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个漂亮得让人一见难忘的女孩。   当对方的脸上出现惊喜的笑容时,林雪涅也在尝试去回忆了数次之后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伊莲妮?”   这可真是个让人意料之外的偶遇。这是林雪涅曾在维也纳遇见过两次的德裔女孩, 无论是与对方在维也纳的哪一次见面, 这个女孩都让林雪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现在, 她们就在第三帝国的中心柏林再一次地遇上了。   两个女孩就这样在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笑容快步走近对方。而在伊莲妮的主动之下, 两人还拥抱了彼此一下。   伊莲妮:“你还记得我,我真高兴!”   林雪涅:“没人会那么容易就忘记你这样漂亮的女孩的。”   在听到了林雪涅对自己美貌的称赞后,这个在芬兰长大的姑娘高兴极了,并主动询问起林雪涅现在有没有空,是不是愿意和她一起去喝一杯。现在正好是喝餐前酒的时间。   对此, 原先总是会在下班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往家赶的林雪涅只是稍作考虑便给出了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的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意大利餐馆,他说那里的意大利面很好吃,红酒也好喝。”说着, 这个女孩又靠近了林雪涅一些,并带着些许的俏皮小声说道:“吃意大利面不用配给券。”   听到了这些的林雪涅很快就笑了起来,仿佛这个个性活泼的女孩很容易地就让她一扫今天早上醒来时的失落。两人也就此都改变了她们原先的计划和路线。   伊莲妮:“我在帝国广播大厦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他们说现在很需要像我这样能流利说英语和法语的人。”   林雪涅:“帝国广播大厦!这可真是一份好工作, 你在那儿待了多久了?”   伊莲妮:“两个月了。那栋楼里有很多外国的播音记者,他们全都被集中在帝国广播大楼了。在那里工作的感觉特别有趣。”   就这样, 在第一次见到时还谈了很多“少女心事”的两个女孩十分默契地把“俊美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排除在了她们的话题之外。她们让工作以及朋友成为了彼此之间的交流主题。   这或许是一件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事。   眼前这个漂亮得仿佛是一朵洁白而又娇柔的玫瑰花一样的女孩在四个月之前还亲口告诉林雪涅,她单方面地与格罗伊茨伯爵坠入了爱河。   并且, 她还在那之后亲眼看到好容易成为了自己舞伴的格罗伊茨在见了她的这位新朋友后,便失了魂魄的样子。   可是再次见到曾在维也纳让她感到一见如故的这个亚裔女孩,她的眼睛里却是没有任何的埋怨以及尴尬。   她反而还主动地邀请对方一起去喝一杯, 并且她向自己的这位“情敌”所展露的笑容就好像是杯中的白葡萄酒那样,清亮又芳香。   随后她还和林雪涅提起了她在来到柏林之后才新认识的那些朋友们。   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孩原本就出生名门又性格活泼,因而她虽然才只来了柏林两个多月就认识了很多上流社会的青年人。   当伊莲妮说起那一个个让林雪涅感觉到说不出的熟悉的姓氏时,她就已经感觉到那种奇妙感了。而当伊莲妮说出“俾斯麦”这个姓的时候,林雪涅就更是掩饰不去自己脸上的惊奇了。   “对,戈特弗里德就是那个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孙子,他是波兹坦的地方首长。但如果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参加那个派对的话,你还能见到更让你感到惊奇的人!”   当伊莲妮带着神秘的微笑对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愣了愣,而后就失笑着问道:“你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参加今天晚上的派对吗?”   伊莲妮:“毫无疑问。”   林雪涅:“但是伊莲妮,我猜那样的派对应该会更欢迎贵族出身的人?”   伊莲妮:“可你是我的朋友,你还是《施普雷河日报》的记者雪涅小姐。我确信去参加这场派对的人里有不少都读过你的文章。”   说完,伊莲妮便不多说些什么,并只是用她的那双有着很长睫毛的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看向对方。那可真让林雪涅要猛呼出一口气了。   林雪涅:“在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去参加派对的这个主意很好,但现在都已经六点半了,我感觉……”   伊莲妮:“你感觉这样的事你得提前和你的男朋友说过才行?所以说,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就是这么严格的人?”   当你努力约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出来却遭遇对方的抗拒时,最好的办法大约就是用上“激将法”,并调侃他的“家教甚严”。   同样的问题放在一个女人身上,那或许也是十分管用的。   在柏林找到了一片新天地的伊莲妮似乎已经忘了,她在几个月之前还被那位新上任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十分渴望和对方一起生个孩子。   否则的话,又怎么解释她在努力要把林雪涅约出来,却约而不得的时候才让格罗伊茨伯爵这样被她提起呢?   可当她这样调侃起林雪涅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一直面带笑意的黑发女孩却是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她似乎想起了自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等待频频晚归的恋人时的情景。   在最开始的那些天里,她只是以为很不适应这份工作的绿眼睛男孩是真的很忙才会如此晚归。   可随后,在面对恋人的时候既敏锐又迟钝的林雪涅终于慢慢意识到了事情并非如此。   有时候她也会因为久等对方却等不来他而有了些许的埋怨,但她却从未真的把那些话对艾伯赫特说出口来。   但在这样的时刻,她会想,自己每天都在下班之后就立马赶回家去,生怕错过了与对方相处的时间这到底有没有意义。   林雪涅的这份失神显然是让对面的伊莲妮所没能料到的。   这个金发的女孩收起了些许脸上的笑意,并用上了有些不确定的语调叫出了她的名字。   于是被唤回了神的了林雪涅很快就再次微笑起来,并说道:“他可能没那么严格。那我们晚上见?”   就这样,林雪涅接受了伊莲妮的盛情邀请,并和对方约好了晚上八点半在勃兰登堡门那里见面。而后,这个在下雪天里还会跟着自己的族中长辈一起去打猎的女孩就骑着自行车,以一种非常适合如今的柏林的方式把林雪涅带去了他们的聚会地点。   也就是在林雪涅和伊莲妮抵达了聚会地点的半个多小时之后,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女孩口中的,“更让你感到惊奇的人”。   那正是普鲁士的王族,布尔夏德王子。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前线的战况绝对和帝国宣传的不一样。我们在苏联的推进速度很快,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可以一天往前推进三十公里,但在我被调回柏林之前,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了。”   这位普鲁士的王族刚刚从东线被调回。   作为前线的亲历者,他当然会知道很多帝国未经披露的战争细节。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进到这间装饰得十分气派的大客厅便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许多对于前线的真正情况感到好奇,也因他的身份而对他有了更多关注的人就此围到了他的身边,并神情肃穆地倾听他的讲述。   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布尔夏德王子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他仿佛是回想起了当时自己的亲眼所见,并且整个人的气势都在这一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几乎可以说战况是惨不忍睹的。”   终于,布尔夏德王子说出了这句话,于是接下去的那些就会变得容易得多了。   “我很难把这些俄国人同上一场大战时的那些士兵联系在一起。他们打起仗来根本就不像是军人,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罪犯。他们会举起手来假装投降,等到我们的人靠近了,再从近距离射击。甚至还有人从背后射击想要帮助俄国伤兵的德国医护兵。”   当布尔夏德王子说出这些的时候,围聚在他周围的人不由地发出了一阵阵的吸气声,甚至是谴责的声音。   但是并没有待在最里面那个圈里的林雪涅和伊莲妮却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有些沉默。   为了打破这份沉默,带着林雪涅来到这里的这个女孩开始和她小声地解释起了布尔夏德为什么会在德军和苏军激战正酣的时候被调回到柏林的原因。   伊莲妮:“你知不知道在去年的时候,威廉王储的长子,威廉王子在战场上身负重伤?”   林雪涅:“我知道,消息出来的时候全国上下都非常激愤。”   伊莲妮:“对,就是因为这样,元首开始陆续把各个战场上的德意志皇族都调回来了。而且这些王子们还全都被撤除了军职。就是在前阵子,布尔夏德王子也被调回来了。”   林雪涅:“这是因为……”   伊莲妮:“我们都觉得这是因为纳粹担心德意志皇族的‘光荣战死’很可能会催生君主复辟运动。”   正当伊莲妮给林雪涅就这个问题作出解释的时候,众人关注的焦点布尔夏德王子叫出了她的名字。   布尔夏德:“伊莲妮,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在芬兰长大的。现在的这个俄国也有侵.犯过你的家乡。”   就这样,那些都在认真听着布尔夏德描述的,和伊莲妮也已相识的人们看向了这个美得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的女孩。   为了不很大声地和对方说话,被点到了名的伊莲妮这便起身,向着布尔夏德的方向走去。   可当她这么做了的时候,却还要拉着被她带来的林雪涅,连带着林雪涅也进入到了这场聚会的中心。   “在芬兰,士兵们都是踩着雪橇和俄国人作战的。他们的作战……很灵活。”   布尔夏德看了眼前的这个贵族女孩一会儿,而后他便说道:“我明白了,他们在芬兰没有用上这样的作战手段。”   伊莲妮:“也有可能只是我不知道。就好像今天在听到您说出这些之前,我也不知道前线的德国军人们面对的是这样的敌人。”   这样一来,周围的这些人就都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但紧接着,普鲁士的这位王族就把视线落到了在这场聚会中十分显眼的林雪涅的身上。   见此情景,伊莲妮很快就为这位迟来了的王子重新介绍起了她的新朋友。   当她说起了林雪涅在《施普雷河日报》供职,并曾去到波兰战役的前线对其进行报道的时候,布尔夏德很快点了点头。   “我知道您。”   尽管这位王族此刻所面对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平民,但他还是对这位年轻的异性说出了“您”这样的称呼。   “您曾和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我的表亲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订下过婚约。为了您,他还放弃了能够从海因里希亲王那里继承到的爵位和领地。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曾和我提到过这些。” 第261章 chapter 262   这并不是一场有着众多参与者的聚会。   正是因为如此, 在这间很宽敞的会客厅里待着的人全都在今天晚上和彼此起码说过一两句话。   但是伊莲妮显然并没有在和这些人介绍林雪涅的时候说出有关她恋人的信息。   这或许是因为今天傍晚时林雪涅听到她提起“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时的反应。   又或者是因为, 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并不是一个会让来到这里的人喜欢的职务。   在布尔夏德如此直接地说出了林雪涅的“隐藏身份”后,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在林雪涅保持沉默的数秒钟之后张口打算说出些什么, 但林雪涅的声音却比她先一步地到了布尔夏德王子的耳中。   “是的。”   这便是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 虽迟了片刻, 却没有带上怯场的感觉。   而后, 普鲁士的这位王族便在审视了林雪涅片刻后说道:“看起来,你们现在还一起。”   这一次,林雪涅的回答就快多了,她在这些有着贵族血统的,没落的名流的注视下带着笑意道:“对。只是到了这个时候, 再想要完成当初的婚约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布尔夏德当然能够明白林雪涅话中的意思,本意并不是为难这名异性的王子很快就向她表达了歉意。   可随后,他又因为想起了他的那个表亲而无法不说出些什么。   布尔夏德:“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 他在很多年以前就加入了纳粹党。那时候他的选择就让我们都很难以理解。他出身高贵,是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他不应该被那些口号和暴力所迷惑。但他不仅加入了纳粹党,还成为了希特勒的近卫。这不是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做的。”   林雪涅:“请原谅, 布尔夏德王子。”   还未等布尔夏德说完那些话语,林雪涅就打断了他。   这或许是一件能够称得上无礼的事, 但林雪涅却觉得此刻她必须这样做。   她问对方:“请问您是在当着一位女士的面批评她的恋人吗?”   虽然普鲁士的王室已经衰弱了很多年了,但布尔夏德也的确还没有遇到过会在打断他之后对他说出如此反问的年轻异性。   那让他看了一会儿, 但在那之后,他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恐怕是的。”   林雪涅接着问:“那请问,在那之后, 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认同您,以及附和您的话语吗?”   “我想我或许是有些好奇。”面对林雪涅那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连续问话,普鲁士的王子并没有被激怒,而是十分真诚地说道:“在放弃了家族带给他的荣耀后,现在的格罗伊茨伯爵已经成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   当布尔夏德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儿。那是因为在场的消息并不那么灵通的人不禁发出了惊呼声。   显而易见的是,纳粹的宣传部向来就不喜欢向人民宣传那些有着贵族血统的军官。   而当艾伯赫特以党卫军武装部队的一名前线指挥官的身份一跃成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时候,纳粹的宣传人员也同样没有提及他姓氏后面的伯爵头衔,以及他祖辈的显赫出身。   这就让艾伯赫特的贵族身份与他在纳粹的官衔在相互碰撞之后引起的来自于很多人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要知道,德意志的这些贵族都相当重视自己家族的荣耀。   哪怕是纳粹党所可能会给予的巨大利益和权势都无法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选择加入纳粹党。   而现在,这些人却是直接听说了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成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这件事。   但布尔夏德王子的话语还在继续,他说:“我认为您这样的女性一定会明白‘帝国中央保安局’意味着什么。考虑到帝国已经和你们的敌人日本结盟,您真的不会在格罗伊茨伯爵残忍地对待‘帝国的敌人’时感到害怕吗?”   一旁的伊莲妮已经叫出了布尔夏德的名字,并示意王子不要再接着说下去了。可这位普鲁士的王族只是稍作停顿,而后便在伊莲妮试着引开话题的时候说道:   “虽然这样的事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某天格罗伊茨伯爵接到了要逮捕您的命令,我认为他或许只能选择遵从。”   “但那就只是艾伯赫特需要考虑的事了。如果您不是他,也不是我的朋友,我认为您就不需要提前为这样的可能而担忧了。”   既然林雪涅已经选择了毫不示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那她便再不可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但是在她转身之后,她却没有向前迈开脚步。   在背对着那位其实并没有那么讨人厌的普鲁士王族时,有许多话、许多念头从林雪涅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于是她又回过身来,并甚至还又走近了布尔夏德几步。   当参加聚会的人还以为这个年轻的女人在盛怒之下想要对王子做出些什么失礼的事时,林雪涅再次开口,并用十分平稳的声音说道:   “如果您不是他,就不应该去猜测他对于某件事的想法,以及他做某件事的意图。”   对此,布尔夏德微微点头,却不知是在对林雪涅的这句话语表达赞同,还是在告诉对他听到了。   可如果说,林雪涅的这句话还只是在维护她的恋人,那她的下一句话就有着很强的攻击性了。   她说:“在我看来,艾伯赫特所做的这一切,或许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某件重要的事到来的时候,做到不必只能选择‘遵从’。”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眼前的这位王族眼睛里全然没了哪怕只是礼节性的笑意——要知道,这位王子刚刚才因为他德意志王族的身份而被迫调回后方并被解除了军职。   但在那之后,林雪涅只是向对方微微欠了欠身便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当她经过伊莲妮的时候,她不禁轻声对把她带来这里的那个女孩说了声对不起,而后就走出门去。   见此情景,伊莲妮也不由地对她的这些朋友们说了抱歉,而后便快步追上林雪涅。   与此同时,让林雪涅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也十分坚定地维护了的绿眼睛贵族也离开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   这对于战时柏林的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晚的时间了。   但如果对于艾伯赫特来说,今天的他却是已经比昨天早了很多回家了。   虽然没有就此做过约定,但他的确和自己的恋人在同样的时间离开了自己先前待的那栋房子。   但因为艾伯赫特能够有座车带他回去,因而当他在晚上十点半到家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便只能是没有一盏灯开着的房子了。   只是林雪涅在出门前留在桌子上的纸条却还是能让这个男人明白,近来他既渴望,又想逃避的那个女孩到底去哪儿了。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很久没见的朋友,她说要带我去参加派对。——你的雪涅】   看到了这张纸写着简单字句的纸条,艾伯赫特终于放下心来。   而后他便拿着这张纸条在客厅的大桌子前坐下来,并把这短短一行的熟悉的字迹看了又看。   当他因为林雪涅在那句话末尾处的署名而想起前一天晚上对方在他关灯之前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他便有了想要吻一吻纸条上那个名字的冲动。   而后,他就这样做了。   可这样的一个举动却丝毫缓解不了他对于恋人的思念。   仿佛当他还留在那栋冰冷的、血腥的大楼里的时候,他还能麻痹自己的神经。   可一旦他回到两人一起生活的这间房子,他便再也无法做到那一点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不得不逃避自己深爱着的人时,他的内心才会更为困惑,更为摇摆不定。   他就这样坐在那里,只是看着手上的这张纸条就任凭挂钟上的分针转过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等他回过神来去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之后,他又会为恋人担心起来。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柏林的街道早已漆黑一片。   她是不是会在夜晚的柏林迷路?   她会不会在只有月光能给人指明方向的道路上被骑着车的路人撞到?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艾伯赫特便会在屋子的客厅里坐立不安起来。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能够让他稍稍放下心来的,那就是他在离开保安局的大楼时没有接到英国皇家空军可能会在今晚来袭柏林的预警。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便只能通过恋人所留下的那句简单的话语推测她此时可能在哪儿。   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到林雪涅在下班路上遇到的那个“很久没见的朋友”究竟是谁。   就在艾伯赫特越来越着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无论到何时都忘不了的,熟悉的脚步声。   等到他意识到那就是他此刻在等待着的人上楼时的脚步声时,他连忙走出这间公寓,并冲下楼去。而当他看到那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时,他险些就与对方撞到了一起。   但还不等为对方担心了半个多小时的艾伯赫特先开口说些什么,他的恋人就已经在认出他来之后撞进他的怀里。   “雪涅?”   恋人的这个反应让艾伯赫特有些不确定起来,于是他只能带着疑惑叫出对方的名字。可那只能让林雪涅把他抱得更紧。   于是不打算在楼道里向对方多做询问的艾伯赫特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并就这样一步步地走上楼去。   “你出来的时候连门都没关。”   当看到从门的缝隙中透出的那道光亮时,林雪涅用那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声音这样说道。   在抱着人回到家之后,把门关上了的艾伯赫特很快向对方坦诚道:“因为我很着急下去看你。”   可这样的一句话却又是让林雪涅不高兴了。   她板下脸来,并拍了拍对方,让她的绿眼睛男孩把她放下来。   “你怎么会着急来看我。”   林雪涅才一落地就说出这样赌气的话语。   可随后,还不等她把话继续说下去,她就发现自己的恋人已经这样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了。   那让林雪涅抿了抿嘴唇,并放弃了和对方发一通脾气的打算,打算就这么去换衣服洗澡了。   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听到恋人对她说道:“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可这句发自内心的赞美的话语却又是让林雪涅感觉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她转回头就是一句:“漂亮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会多看几眼吗!”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就都愣住了。   林雪涅深吸气了好几次,她似乎觉得这样的话语太过分了。   毕竟……毕竟她的男孩今天还算早归了,而且对方也的确没做什么能惹她生气的举动。   但想着想着,她又会觉得委屈。   她还因为昨天的、前天、以及大前天的艾伯赫特而感到生气。   可她又实在是没法对自己心爱的人说出更伤人的话了。于是她只能转过身去,不理对方。   但在她真的这样做了之后,她会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不知所措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在确定她此刻不想拍开自己后,这个那人才从她的身后拥住了她。   于是那一刻林雪涅便再也无法因为自己对这个生起的那些气而去抗拒对方了。   她甚至在那些感情涌出的时候一下转回身去抱住那个人,并把脸埋在对方的肩膀上,仿佛控诉对方一般地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让我生气又让我那么心疼呢?”   【你让我觉得心疼了。】   当这样的话语仅仅是轻轻碰了一下艾伯赫特的心防便不受任何阻拦地冲进他的心里,他会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于是他只能不断地向恋人重复出那句简单而单调的“抱歉”。   林雪涅:“我今天见了很多人。他们全都不理解你。”   艾伯赫特:“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这当然是一句能让林雪涅找到很多反驳的话语,但在今天晚上,她却不想再去把那些话语说出来了。   当她慢慢松开对方,并看向那双依旧对她诉说着爱意的眼睛时,她说道:“有一句话你曾经对我说过。但那时候它让我们很不愉快。可我却觉得,现在我可以把这句话也对你说出来了。”   林雪涅把那缕几乎要遮到对方眼睛的金色发丝往后拨去,并说道:“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的任何帮助,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绿眼睛的贵族当然记得他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地方对眼前的这个女孩说出的这句话语。   那时的他还没有和那个党卫军的女孩解除婚约,也还以为两人之间不会再有开始。   可是此时此刻,当同样的话语从林雪涅的口中说出的时候,曾经的绝望却变成了希望。   而后,林雪涅又说道:“如果你想要知道什么,有关现在的,有关未来的。我也总是就等在这里。” 第262章 chapter 263   当林雪涅带着满心的希望看向她的绿眼睛男孩时, 对方只是也如此看了她一会儿, 而后他便笑了。   是的,他们之间有过约定。   ——别去提起那些遥远的未来, 因为这个被她从冰冷的伏尔塔瓦河里救上来的青年根本就不信未来。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的意志, 以及他心里的那个女孩。   可是时隔数年, 当林雪涅看到恋人在那些困顿中如此挣扎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告诉对方那些很可能已是既定的结局。   然而艾伯赫特却只是弯下腰来,让两人的额头相贴。   “不,还不是时候,雪涅。我还想再自己试一试。”   说着, 他便吻了自己心爱的人。   有些话他不会告诉眼前的这个女孩。   那就是他一直都相信对方的到来已经改变了某些轨迹。   他同样也相信他自己就是对方带给这个时空的,最大的变数。   并且他的心中也还有着一个担忧。   ——作为“外来者”的林雪涅不能自己去干预太多未来的走向,否则她的存在必将无法被此地所容忍。   尽管无论是他的这些猜测, 还是他的担忧全都毫无根据。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艾伯赫特的心中一直都根植着一种恐惧。   他害怕自己心爱的人会再次消失于他的眼前,他害怕那道他无法突破也根本看不见的墙有一天会再度拦在两人之间, 让他们再也无法见到彼此。   如此一来,他宁愿在仅仅拥有些许线索的情况下, 去摸索出一个他想要的结局。   于是,今夜他只是固执地告诉对方——【不, 还不是时候,雪涅。我还想再自己试一试。】   由于月光已无法再穿透完全被涂黑了的窗玻璃照进来,躺在床上的恋人便无法在黑夜中借着那些许的光看清彼此的样子。   因而, 当林雪涅听到艾伯赫特说他明天又要去到东部视察,可能两三天都不会回来的时候,她便把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并把它放到了稍远的地方,让自己能够在睡着之前都看清对方的模样。   对于恋人的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要求,艾伯赫特当然是想都不想就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林雪涅就跳到床上,又把自己挪到了对方的怀里,更甚至连着吻了对方的脖子好几下。   再次被属于恋人的心跳声包围了的林雪涅很快就睡着了。   这也当然是一幕温馨的景象。   但是身处这种温柔中的艾伯赫特却发现,当怀里的人渐渐睡去时,那些残忍的声音便又开始在他的脑中出现了。   ‘元首已经授命让我来全权负责这些犹太人的问题了。’   ‘东部地区的秋天很短,冬天也一天天地临近。我们必须考虑那些失去了成年男性,也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该怎么办了。’   ‘我命令你在两天后同全国副总指挥巴赫-泽勒维斯基一起,去到位于克拉科夫西南部的奥斯维辛集中营进行视察,看看那里是否已经为‘解决犹太人问题’做好了准备,又有什么是需要秘密警察和安全警察为他们提供支持的。我打算把那里作为全帝国集中营的一个试点。’   ‘记住,你的心必须得要像花岗岩一样坚硬。否则元首的苦心就都白费了。’   * * *   “3月的时候,希姆莱总指挥来这里视察过。他对奥斯维辛的进程感到很满意。这里的土地面积很大,也有很多的农田。我们可以让关在这里的犯人作为廉价劳动力为帝国的军工企业服务。   “那些军工企业现在都却人手,为了能够让我们早一点把这些劳动力交付给他们,他们甚至还愿意免费提供建造营房需要用的原材料。”   在一架从华沙起飞的联络机上,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巴赫-泽勒维斯基与自己此次任务的同行人侃侃而谈。   这个出生于1899年的男人其实是个波兰贵族,却是在15岁的那年就自己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了德语里的姓氏,并志愿加入普鲁士陆军。   1930年,这位波兰贵族加入纳粹党。   当他从飞机上往下看那座已经进入了他们视野范围内的建筑群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自豪的神情。   那或许是因为,奥斯维辛集中营正是在他的建议下建造的。   巴赫-泽勒维斯基:“其实去年11月的时候希姆莱总指挥就来这里视察过一次。他认为这里的地理位置称得上是得天独厚。当然,这里的土地肥沃,那让他有了要把这里打造成农业研究站的设想。”   当副总指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睛里的笑意就淡了下来。随着那些木制营房以及红色的楼房都离他们越来越近,巴赫-泽勒维斯基说道:“但是这些目标全都要给‘解决犹太人的问题’让出道路。”   党卫军中不乏少言寡语的指挥官。   但即便如此,当巴赫-泽勒维斯基遇到像新任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这样沉默的人时,他还是会感到有些讶异。   当飞机平稳降落在距离奥斯维辛集中营很近的一处简易机场时,他不禁问道:“您平时也是这么沉默的吗,格罗伊茨副局长?”   对此,绿眼睛的贵族只是点了点头,并给出了大约能算是回答的话语:“我不擅与人攀谈。”   或许是因为这个特意从柏林过来的青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态度足够郑重,因而便不会给人一种他是在有意怠慢这位上级的感觉。   这名波兰贵族点了点头,并说道:“34年的时候我就听过你的名字了,你从警卫旗队被调回的事让一些人为你感到惋惜,但我却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好的事。就好像被派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党卫队队员那样。我们都知道这是弱者无法胜任的。”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的脚步不自觉地缓了缓。而发现了这一点的巴赫-泽勒维斯基则干脆停下了脚步,并对这个还很年轻的纳粹高官说道:   “为帝国开疆扩土的固然是英雄。但是无条件的忠诚、绝对的冷酷无情、保卫帝国免遭内部敌人的攻击——这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吉普车把他们带到了那座沐浴在了明媚阳光下的营房区域。   而在进入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那道铁门上,赫然写着极为讽刺的一句话语。   ——“劳动带来自由。”   劳动带来自由,这也是让每一个刚刚来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囚徒都深信不疑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大家最近看文都看得特别惊恐。   实在是有些不忍,就跟大家说一下好了,其实本文最大的boss……是我大绿艾…… 第263章 chapter 264   “效率, 这是希姆莱总指挥几次强调过的重点, 你得知道你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算是住得最近的波兰人也离这里很远,你可以在这么大面积的土地上做任何总指挥希望你做的事。”   “霍斯, 你必须让你的集中营在解决犹太人的问题上变得足够高效。同时你还要想办法尽可能少地用到我们暂时派给你的特别行动队队员。”   在两人进到那扇铁门的时候, 他们会发现这座集中营的负责人鲁道夫·霍斯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他看起来是一个如此普通的人, 就好像你经常能够在德国的乡村里看到的那种农民。   如果有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从这位集中营的负责人身边走过, 那么这些人绝对不会停下来多看他哪怕一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鲁道夫·霍斯和希姆莱其实很相像。   并且前者也的确在自己还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党卫军骷髅队指挥官时得到了后者的赏识。   就这样,在霍斯的带领下,前来此处视察的艾伯赫特和巴赫-泽勒维斯基以及其他的几名随行人员开始骑着马跟着他一起参观整座集中营。   相比起艾伯赫特这名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身为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巴赫-泽勒维斯基就健谈得多。他几乎都没等霍斯给他进行汇报就已经高声说起了他对于这名集中营负责人的要求。   但是没说几句话, 巴赫-泽勒维斯基就不满于那名同行人的过于沉默了。   在私底下聊天的时候,这位副总指挥可以不介意他那位同僚的少言寡语,但在面对霍斯的时候, 他可不希望对方继续这样不发一言。   毕竟,对于这次的视察来说,他们两人没有主次之分。   他们之间有的, 只不过是分工不同。   因而,那个绿眼睛的贵族便在他的注视下说道:“所有拍给你们的特别行动队的成员都是经过了严格挑选的。他们的身体素质十分出色, 并且意志坚定,这些人完全可以成为党卫军武装部队的后备队员。”   在得到了艾伯赫特的这句话之后, 巴赫-泽勒维斯基才又看向霍斯,并说道:“我们在法国留下的维护治安的德国人非常非常少,但却给你们派来了那么多的精英部队。这当然是为了帮助你们度过集中营建营初期的这段困难时期。”   就这样, 巴赫-泽勒维斯基与霍斯又继续交谈起来。   这名副总指挥问起了霍斯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后他对霍斯所说出的要求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传到了艾伯赫特的耳朵里。   “我希望在集中营成熟起来之后,能够把这些精锐部队换走。”   “现在帝国之中有了很多入伍前都只是从事文职的士兵,还有在前线受伤后退到了二线的士兵。他们的作战能力肯定不如这些精挑细选后又经过了严格训练的特别行动队成员。”   “我希望能够用这些人逐渐替换掉被放在这里的特别行动队成员。”   “你必须得想办法。”   当这些话语传入耳中的时候,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那名爱好摄影的空军少尉也便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并用随身带着的照相机拍摄起了这座集中营内部的样子。   他们首先看到的是连着的好几栋整齐的红色砖楼。   霍斯介绍说,那是供这里的看守、特别行动队成员、以及特殊犯人住的地方和他们的办公区域。而在离开那片砖楼群后,他们很快便看到了那一大片的草地。   把飞鸟惊起的枪声也就在此刻传来。   当看到那几名来此视察的军官都看向了枪声传来的方向时,霍斯很快解释道:“那是特别行动队的成员正在行刑。”   和这些从帝国的中心来到这里的“绅士们”不同,霍斯并不避讳说出那些最为直接的,能够让人真正明白他们究竟是在怎样解决犹太人问题的词。   这样的词让巴赫-泽勒维斯基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那就一起去看看我们的特别行动队队员吧。”   直到这个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才向霍斯问道:“留在这里的特别行动队有多少人?”   霍斯:“报告长官,有150名。”   随着那名空军少尉又翻身上马,他们这行人便让马儿飞奔起来,并奔向那枪声传来的地方。   “一,二,三,预备!开枪!”   “一,二,三,预备!开枪!”   未等他们骑马抵达行动队行刑的地方,那名辅助部队长官的声音便已经乘着风,带着些许的缥缈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但仅仅是听到这样的声音便已经能够让艾伯赫特心生疑惑,并因此而让马儿更快地跑起来。   这是因为那个声音的音量虽然很大,却带着一种难以压制住的恐惧感以及抗拒。   当那名辅助部队的指挥官把那个口令喊到了第二遍的时候,已经骑马飞奔而至的艾伯赫特便看到了枪响之后的那一幕。   ——在特别行动队成员的押解下站在一个大坑前的男人、女人、小孩以及老人一个个地倒在了身后的大坑里。   那些负责对那些“劣等民族”的人施行枪决的德国队员此刻正是背对着这些从首都来的大人物们的,因而被施行枪决的那些人也必然就是正对着那些人的。   并且,这些穿着整齐军装且军衔颇高的人骑着马儿向此处靠近的画面,也必然就成为了映进那一双双已然木讷了的眼睛里的,最后一幕。   当那样的一幕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除了从前些天起就已经开始熟悉这一切都霍斯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起来。   马蹄踏地后腾空而起的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变得漫长起来,因而他们也便能够看到让人感到心脏被紧紧揪起的画面。   ——在被枪决的那排人中的大部分都后倒进了那个坑里的时候,有一个看起来大约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被漏过了。于是他的那双原本已经麻木了的眼睛里后知后觉地迸发出了一种令人难以忘记的惊恐。而后他便在向自己的两旁都各自看了一眼后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更让人不忍去看的,则居然是面对着那个小男孩的辅助部队队员。   当艾伯赫特第一个翻身下马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名队员的脸。那应该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德国男孩,看起来大约才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随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时,他的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并且,从他的眼睛里所流露出的,分明就是不亚于那个犹太男孩的惊恐。因此而流出的眼泪也便就印在了他那惨白的脸上。   “开枪,士兵!这是命令!”   在看到那些有着高级军衔肩章的绅士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德国男孩的长官对他如此高声呵斥道。但除了那些手上拿着□□的年轻士兵们,任是谁都能听出那名指挥官声音里的虚张声势。   但在这样的时候,那些已经“行刑完毕”的队员们却是都挪开了视线。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想要一次掩盖住那种巨大心理冲击之下的恍惚以及慌张。   因为他们不忍,不忍看到那个孩子在他们面前被击中头部以及随之而来的鲜血。   又或者……他们是不忍去看自己的那位同伴。   “不,这太可怕了……”   随着那名就跟在艾伯赫特身后的空军少尉虚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几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年轻士兵终于举起枪来,并再次看向犹太男孩那充满了祈求的双眼。   随后,枪响声传来。   “砰!”   于是负责这队辅助部队的指挥官便再次下达了冷酷无情的命令道:“继续!”   * * *   【亲爱的雪涅:   我已经到了东部了。这里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属于我军的后方,所以很安全,也一切都好。   现在虽然还是夏天,但入夜之后,这里就会变得十分凉爽,夜晚的星星也很明亮,只在屋子里都能看得很清晰。   不知为何,我今晚有些睡不着觉,也觉得特别特别地想你。我借了这里的战马在周围狂奔了一圈,却依旧不觉得疲惫。   我想念你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我的样子,也想念你在施普雷河的河畔突然转头回来看我的样子。】   深夜,艾伯赫特坐在霍斯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在能够看到那片迷人的星空的窗前写起了要寄给恋人的信。   但经历了那样一个白天的他却根本没有在信中提起他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以及扰乱他内心的真正原因。   此刻他的心里很乱很乱。   傍晚的时候他问这里的负责人鲁道夫·霍斯,问他是如何在这样恐怖的情形中保持冷静的。   而后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便告诉他,即便他已经为了帝国抛弃了人类应有的同情心,但他也依旧会在看到那些女人和小孩一个个倒在深坑里的时候感到心下不忍。   这时候他便会出去策马狂奔一圈,而后他的心就会重新平静下来。并且他也建议艾伯赫特试试他的这个方法。   绿眼睛的贵族接受了他的这个建议,却发现无论自己让马儿跑得多快都无法让脑中的那些画面冷却下来。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部队才会让这样荒诞而残忍的情景变为真实。   每一次他这样问自己,他的内心便会很快给出他一个冷酷的回答——那是你的部队,你挑选的、你训练的、你派出的。   是的,那些可能才成年的,从小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德国男孩们,就这样被他派去执行如此毁灭人性的任务。   而这,便是他们“解决犹太人问题”的方法。   一旦想到那样的场景正在整个帝国境内的数百个集中营上演,并且还会在未来进行成百上千次的重复,他便感觉自己血管内的血液要就在极速流动后慢慢消失了。   他无法去想象那些,却也无法让那些想法在自己的脑袋里停止下来,因而他只能回到分给他的那个房间,在写字桌前给恋人写起一封信。   而后他便惊奇地发现,当他写下恋人的名字时,身上血液的流速就似乎慢慢恢复了正常。   但当他一字一句地写完了半张纸的时候,他又会发现他真的很想对方。   比他在心中所写的还要更为想念。   当那样的思念在这个夏季的冷夜中保护起他的心,他会急不可耐地想要听一听恋人的声音。   在试着将那样的思念平缓下来数次却都未成功之后,他起身走出自己所待的那间屋子,并快步下楼打算问一问楼里的卫兵,这里是不是有能够拨去柏林民宅的电话…… 第264章 chapter 265   零点四十七分,   柏林。   在林雪涅与艾伯赫特一起住了多年的那间公寓房里, 电话铃音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当摆放在客厅里的那台电话响到了第三下铃音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熟睡中的林雪涅就已经被吵醒, 并在稍稍醒了一会儿神后就起身, 在一路打开了台灯以及客厅里落地灯之后去接起了电话。   而后, 电话的那头就响起了让她极为熟悉的声音。   “雪涅?我觉得我可能吵醒你了, 但你现在必须得醒一下了。”   “路德维希?”   当还有一点懵懵的林雪涅叫出亲王殿下的名字时,她就已经能够从听筒里的声音听出对方此时应该正身处于的环境了。   那应该是有些嘈杂的环境,有着许多人的房间,每个人都在进行着什么十分紧急的工作。   “是我。听我说,雪涅。有一队英国的轰炸机队伍穿过了我们的两个雷达区。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向着柏林的方向来了。”   路德维希此时所在的雷达控制中心, 先前雷达的检测数据传输回来,而后那些数据就化为了代表着己方战机的蓝点、以及代表着敌方轰炸机的红点,并被投射到了玻璃台面上。   而那些空军的技术人员也以此来推断其了敌机的方位、距离以及高度。   在先前的十分钟时间里, 正是这些控制中心里的技术人员指引了他们自己的战斗机,让那些夜间作战的飞行员们借着探照灯部队的帮助,去寻找以及击落那队英国的轰炸机部队。   但不幸的是, 他们的战斗机部队并没有在那队英军轰炸机飞出雷达区之前就将它们全数击落。   还不等林雪涅说些什么,处于思维高度活跃状态下的路德维希就已经接着说道:“这次穿过了雷达区的英军轰炸机有些多, 我不放心你待在城里。你现在就准备一下,我派来接你的人应该十分钟内就能到了。今天晚上你就在我们的防空建筑里过夜了, 好吗?”   “好、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   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正在紧张工作中的路德维希便很快挂断了电话。   而后林雪涅也立马冲向卧室,给自己换上了一套比较宽松舒适的, 能够穿出门去的衣服。   除此之外,她还给自己的小皮包里装上了洗漱用品,还有一盒拆了包装后被她放进了铁盒里的饼干。   在很快做完了这些之后,林雪涅就拎起小皮包坐在了客厅里等待路德维希派来的人。   但她家的那台电话几乎是在她才一坐下来的时候就又响起了铃音。   那让林雪涅在疑惑之下连忙起身,在电话铃音才只是响到了第二下的时候就接起了它。   林雪涅以为那肯定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的亲王殿下,并且也因此险些就在说出了那声“喂?”之后就叫出了路德维希的名字。   但是幸好,幸好已经因为路德维希所带来的那个消息而完全清醒了的林雪涅在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寂静以及那个属于她恋人的喘息声后就很快听了下来。   她先是又听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动静,而后就叫出了属于她的绿眼睛男孩的名字。   “艾伯赫特……?”   几乎是在她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电话那头的青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并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你……还没睡?”   林雪涅看了一眼就被她放在了沙发上的那个小皮包。   当她看到了从皮包的开口处冒出头来的铁盒时,她便笑了起来,说道:“我睡到一半觉得饿了,就起来吃了几块饼干。”   此时的艾伯赫特根本听不出电话那头的女孩对他所说的其实是一句谎言,反而因为想象到了她所描绘出的那副画面而在遭受到了重压之后终于又笑了起来。   艾伯赫特:“那你一定很饿了。”   林雪涅:“那你呢?为什么这么晚也不睡?我记得你说过你去的不是前线?”   艾伯赫特:“我刚刚接到了新命令,所以我可能就得比预计的要晚几天再回来了。一想到我得多出好几天见不到你的时间,我就有些睡不着了。”   这下,林雪涅是真的被这个近几个月来让她觉得在身边时反而距离更远的男人逗笑了。   她不会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声音,它会让她所喜欢的人得到那种他现在所渴望的宁静感,甚至是静谧感。   于是感受到自己内心贪婪的男人就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更多。   他很快说道:“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听着这样的话语,林雪涅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当然是伊莲妮的脸。   虽然两人一起去参加的那场聚会称不上愉快,并且那也已经是在对方离开柏林之前就发生的事了,可林雪涅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艾伯赫特此刻的反常。   她觉得那个贵族青年的声音虽然依然和平时一样温柔,甚至还要更为温柔,可她却是本能地觉得,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让他感觉沮丧难过的事。   于是想要安慰对方的林雪涅就故意用那种带着俏皮的声音说道:“有趣的事,是有的。我遇到伊莲妮了!就是我们在维也纳都见到过的那个伊莲妮。特别特别漂亮的那个伊莲妮。”   电话的那头就此传来咳嗽声,而林雪涅也大声地笑了起来。   但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门口的敲门声就此传来。   那让林雪涅连忙捂住了电话的话筒那一头。   “雪涅小姐,我是少校派来接您的人,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那本是一个听起来十分礼貌的声音,却让林雪涅在此刻紧张起来,因而她也没有注意到,在电话的另一头,有一个诡异的叫喊声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被立马掐断了。   “马上就好,请您再稍稍等我一会儿。”   “好的,但还请您稍快一点。”   在和那个空军部的年轻人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林雪涅才松开了话筒。   但不等着急的她想出一个足够合理的,现在就挂断电话的理由,电话那头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先一步地说道:“雪涅,我这里有一名从别处刚回来的士兵要找我报告一些情况。我得先挂电话了。”   林雪涅:“好,好的。那我也快点回去睡了。”   就这样,两人在互道晚安之后便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而后林雪涅拎起小皮包打开房门对那位空军部的下级军官说一句“抱歉让你久等了”,至于那个绿眼睛的贵族……他则在好几名卫兵都因为听到先前的动静而冲进楼来时向着声音发出的楼上看去。   带着慌张的叫喊声就此再度出现。   那个男人带着些许的口齿不清喊道:“不!不不不!别过来!”   艾伯赫特很快就辨认出,那是属于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巴赫-泽勒维斯基的声音。因而很快给那几名冲进楼来的卫兵打了收拾让这些人停下来。   他拔出自己的配.枪,并在给枪上膛后就脚步很轻地走向楼梯,并在那之后示意底下的卫兵跟着他一起上来。   但是很快,他便在冲上楼之后发现,不仅巴赫-泽勒维斯基所在的那间屋子被打开了灯,就连住在旁边的那名空军少尉的房间里,也是灯火通明。   不仅如此,巴赫-泽勒维斯基的警卫员也好好地站在门口,只是显然被吓了一跳,并且胸膛一起一伏的。   那几乎就已经宣告了警报的接触了。   于是艾伯赫特把抬起的□□放下,但向来都十分谨慎的他却是并不把它收起来,并快步走向巴赫-泽勒维斯基的那间屋子。   而后,他便看到和他们一起来的空军少尉此刻正在安抚巴赫-泽勒维斯基的情形。   这名提议建造集中营的纳粹高官,这个在才进到集中营的时候还和这里的负责人说了一堆要求的男人,此刻他却是惊喘着坐在床上,双眼瞪大着,并且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见此情景,明白对方一定是做了噩梦的艾伯赫特很快就挥退了跟着他一起上来的集中营卫兵,只留巴赫-泽勒维斯基自己的警卫员守在门口。   “副总指挥阁下?”   走近了对方的艾伯赫特带着些许的迟疑叫出了他对那个男人的称呼。   “那太可怕了,格罗伊茨伯爵。我梦到那个男孩了。”   在巴赫-泽勒维斯基向自己说出了如此诚实的话语后,艾伯赫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那开枪的那个德国男孩,他今晚可能也做了噩梦。”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让巴赫-泽勒维斯基眼睛里本来有些散了的神立刻又聚集起来。他猛地看向对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而收起了枪的艾伯赫特关上了这间屋子的门和窗,并把写字桌前的那张椅子搬到了正对着巴赫-泽勒维斯基的地方,在坐下后和对方说道:   “我想您已经明白,我们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了。这还只有150人,但你看到他们执行‘灭绝任务’时的眼神了吗?他们都是那样的惊恐,即便是在前线战场上,在部队遭遇到最危难的情况时,我也从未在德国士兵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惊恐。你认为这些人还能有未来吗?他们很快就都会发疯了。”   听着这样的话语,巴赫-泽勒维斯基颤抖了一下嘴唇,并重复起了希姆莱在早些时候对他们说出的□□。   “党、党卫军的士兵,必须要让自己的心像、像花岗岩一样……”   听到对方又重复起了在此时已然毫无意义的话语,忍无可忍的艾伯赫特不禁打断了他,并高声说道:“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要求那些才刚刚成年的孩子去做!”   接着,艾伯赫特便在巴赫-泽勒维斯基完全惊楞住之后用几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阁下,您必须和我一起去见希姆莱总指挥,告诉他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265章 chapter 266   东部前线,   第聂伯河河畔。   “总指挥, 斯摩棱斯克地区的苏军现已被我军尽数消灭。苏军的第16军和第20军全军覆没,被俘人数的统计现在也已经出来了。应当有超过三十万名官兵。”   在党卫军的武装部队为他们的总指挥希姆莱临时找到并布置好的指挥部里, 一名参谋官正在向其汇报前线战果。   这让希姆莱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看起来总参谋部说的八周取胜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希姆莱说出了这句话后, 他身边的那名参谋官脸上也露出了与喜悦相关的表情。可片刻之后, 参谋官又忧虑起来。   参谋官:“我军攻势迅猛, 也已经击溃了大量的苏军。但我们自己的损失也不可不畏严重。在进入到苏联作战的各支部队里,又尤以我们党卫队的武装部队损失最为严重,大部分的部队都已经开始在编制不足的情况下连续作战了。”   希姆莱:“这一点虽然可惜,但用不着过分担心,我已经招到一批素质很高的新兵源了。”   正当希姆莱告诉他身边的参谋官, 他不仅已经做好了为前线的党卫军做好了补充兵力的准备,还打算把党卫军麾下的多支部队:警卫旗队、帝国、骷髅都扩建成真正的“师”级作战单位时,底下的人来报:   ——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巴赫-泽勒维斯基以及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格罗伊茨此刻就在他的指挥部外请求见他。   希姆莱知道他的这两位部下此时应该在何处, 并且此刻他也当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甚至连他的参谋官也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猜测到了什么,因而很快便找了个借口,也在他的准许下离开这间屋子。   很快, 希姆莱的那两名此刻本应正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进行视察的部下便来到了他的这间布置得其实并不朴素的指挥室。   而后希姆莱便发现了一件让他感到十分惊讶又奇妙的事。   身为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巴赫-泽勒维斯基明明拥有比他亲爱的外甥艾伯赫特更高的官衔,并且这名贵族也在面对自己的波兰同胞时都能做到足够的心狠手辣。   可这样一个向他们提议在全帝国范围内大量兴建集中营的人, 他却是在和比自己还要年轻了很多岁的,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下级”一同去集中营视察之后, 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隐隐有了一种以对方为主的意思。   那让希姆莱不住地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巴赫-泽勒维斯基的身上,企图弄明白在对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越是这样做,那个波兰贵族出身的纳粹高官就越是会以眼神向他亲爱的“外甥”求助。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的这位新晋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依旧还是不动声色。   于是不打算和他们继续这样耗下去了的希姆莱直接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们现在应该正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进行视察。所以你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要和我进行汇报吗?”   “是的。”   这下,艾伯赫特总算出声,并在巴赫-泽勒维斯基努力压下紧张时说道:“我和副总指挥阁下在那里看到了噩梦般的场景。”   在艾伯赫特提到“噩梦”一词时,巴赫-泽勒维斯基感觉自己的眼皮猛地一跳。   这位官职不止比对方高了一级的副总指挥生怕身旁的年轻人说出他在前一天夜里的失态,因而他连忙抢先道:“我们看到了霍斯解决犹太人的方式。那太粗.暴了,也太粗鲁了。”   希姆莱在那个波兰贵族停顿之后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于是总能在各种场合和人侃侃而谈的巴赫-泽勒维斯基终于又说了下去。   巴赫-泽勒维斯基:“他从最早被关进那里的犯人里挑选出了一批用来帮助看管新犯人的‘卡波’。卡波们让那些犹太人们自己挖一个深坑,而后又把那些犹太人赶到深坑前站成一排,再让我们辅助部队的队员对他们执行枪决。”   接着巴赫-泽勒维斯基便把他们在前一天的下午所看到的景象和希姆莱细致地描述了一遍。   但亲自看到和听人描述到底是不一样的。   内心本就比寻常人还要冷酷很多倍的希姆莱在听到这些之后面上根本不见任何感同身受的惊恐。   他反而在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请原谅,副总指挥,我似乎只从您的描述中听到了我们辅助部队队员的勇敢和尽忠职守。尽管自己的内心十分抗拒,但他们还是选择了遵从指挥官的命令。”   那让巴赫-泽勒维斯基在犹豫了片刻后带着些许的恍然说道:“是……是这样没错。”   眼见着这位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又向他们重复起了他的那套空泛的理论,在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艾伯赫特终于在和他一起来的巴赫-泽勒维斯基开始摇摆不定时开口。   “他们将自己的忠诚和信任交付给了我们,这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也愿意为了这种信仰而把自己浸泡到鲜血中。可他们到底还是个‘人’。”   指挥室内的气氛因艾伯赫特的这句话而完全冷了下来。   但曾经不止一次违逆希姆莱的绿眼睛贵族却并不打算就此停止。   “那队辅助部队的指挥官,他在我们到来的时候恪尽职守,他强硬地命令他的士兵直视那些女人、孩子还有老人的眼睛,并向那些人开枪。但是在行刑结束后,他却单独找到了和我们一起去视察的空军少尉,请求对方帮忙把他调离那里。   “那名指挥官说他情愿去支援前线最困难的区域,奥斯维辛太可怕了,他觉得自己连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对于这样的人您还能说这只不过是懦夫行径吗?”   艾伯赫特此时所说的显然不是巴赫-泽勒维斯基所知道的事。   因而这个男人的脸上便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吃惊。   但艾伯赫特却还未有停止,他直视着希姆莱的眼睛,并说道:“意志坚定的人可以在上级给予他命令的时候,尽管内心痛苦也依旧直视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的双眼将他们击毙。但当他们把这样的事重复了成百上千次之后呢?我们到底会培养出什么样的追随者?这些人最后不是变成魔鬼,就是变成疯子!您想过战争结束后他们该怎么回归生活吗?”   艾伯赫特所提出的这些问题当然是具有很多实际意义的,并且党卫军的头子也在很认真地听了这些话之后陷入了思考。   但是那个已经变成了魔鬼的男人所思考的方向显然与依旧还是一个“人”的绿眼睛贵族很不相同。   当艾伯赫特提到“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执行早前的计划呢?即便把这些人送去已经属于帝国的寒冷地域做苦力也好过将他们一个个击毙”的时候,抓到了一丝关键的希姆莱抬起了手,并示意艾伯赫特先停一停。   因为昨天下午的经历已经慌乱得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巴赫-泽勒维斯基极力隐藏了自己的惊魂未定,并在此时不禁让自己的目光在希姆莱和艾伯赫特的身上来回跳转。   而后,希姆莱的脸上便重新出现了笑意。   并且这个男人还说出了几乎是一锤定音的话语。   “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格罗伊茨副局长。我不能让我们的党卫队队员直视那些犹太人的双眼对他们进行射击。那些犹太人都很狡猾,即便他们都已经要死了,还是不会放弃用他们的眼神来伤害我们的帝国军人。我认为我们有责任去保护德意志的这些年轻人,我们也必须想到一个新的灭绝方式。”   听到希姆莱的这番话,巴赫-泽勒维斯基的眼睛里出现了欣喜与赞同。   这个脑袋里有着许多残忍想法的男人很快就说道:“这些遍布欧洲的犹太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只是在每个人身上耗费一颗子弹,我们的军工厂都得额外生产好几百万颗子弹。”   “那就太不值得了。”   对于巴赫-泽勒维斯基的想法说出了这句评判的希姆莱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说道:“元首已经向我们下达了指示,我们不可能因为人性中的懦弱而告诉元首,他的党卫军做不到。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克服那些困难,去完成元首的命令。”   希姆莱此时的话已经有了很强的指向性,但首先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的绿眼睛贵族却还是带着些许的喘息,等待着对方未尽的话语。   “我现在就下令给我们的技术官员,让他们立刻开辟出新的屠.杀方法。我认为负责安乐死计划的博士们应该会对这样的事很有经验。”   在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希姆莱甚至放弃了更为粉饰文明的说法,而直接用上了还原这场行动真正性质的用词。   这就已经开始起草最新命令的希姆莱在写了一行字后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他的那个对于此事居然还有着天真想法的“外甥”,并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了近乎残酷的话语。   “我要为我们的辅助部队队员对你说一声谢谢,艾伯赫特。”   那一刻,巴赫-泽勒维斯基在迟疑之后咧开了嘴看向和他一起来到了这里的萨克森贵族,并在对方睁大了毫无情绪的绿色眼睛、且胸膛因为极深的呼吸而不断起伏时附和道:   “对,这都是格罗伊茨伯爵的功劳,是他最先重视起了这个问题。”   希姆莱随后便笑道:“元首如果知道是你想出了这么绝妙的点子,他一定会十分欣慰的。你放心,格罗伊茨副局长,在这件事上我们都不会抢你的功劳。我会如实上报元首,告诉他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绝妙点子。”   说完这句话,希姆莱便把他已经写好的那一纸命令拿起来满意地看了看。   他站起身来,并在巴赫-泽勒维斯基的赞叹声中走到了艾伯赫特的身边态度极为亲切地说道:“辅助部队的士兵都会感谢你的。”   而后这个外表看起来就好像一名乡村教师的男人便接着和对方握手拥抱的机会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可以变成魔鬼。但是记住,不要变成疯子。” 第266章 chapter 267   第聂伯河附近的一处德国空军基地, 作为第一飞行序列的战斗机与轰炸机正从经过了掩饰的简易跑道上起飞。   在这队身负作战使命的飞机起飞后, 负责把那两位纳粹高官送至目的地的联络机才能在地勤的指挥下得到可以升空的命令。   因而,才从第聂伯河河畔的指挥部来到了这里的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便与他的那位同僚, 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一起在跑道附近稍作等待。   只不过, 在从希姆莱那里出来之后, 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的巴赫-泽勒维斯基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 在惊魂未定之下一想到什么就来和那位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局长交流了。   那是一个在权利的争夺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男人。   仅仅是希姆莱先前的表现就已经足够他明白——这对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甥舅”其实并不是一条心的。   并且他不仅不是一种人,彼此间可能还有着不小的矛盾。   这让巴赫-泽勒维斯基很快就对那个显然有些“过于有主见”的年轻人划清了界限。   在来到机场的这一路上,他还会主动与对方说些什么。   可当他们抵达德军的这处空军基地后,他却是不愿在人前与对方多做交谈了。   但那对于艾伯赫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此刻, 无论是他的脑袋还是内心都还未从那场有着滔天巨浪的海啸中缓过神来。   他似乎遭到了一次重击,脑中有着无数的画面迸发般地闪现,却是根本无法集中起精神, 就连那名负责指挥调度的地勤对他说的话都没能听清。   “长官。”   直至那名地勤站在他的身边第三次说出对于艾伯赫特的尊称,后者才堪堪反应过来。   “回柏林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五分钟内可以起飞。”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迟疑了一会儿, 在好容易回神之后,他才想起刚才的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而后他看了一眼这名地勤的肩章, 并在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后说道:   “抱歉,准尉, 我和副总指挥的目的地不一样。我得去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部,在回柏林前我还有一个任务。”   那让这名地勤在眼中闪过了一丝为难后很快向他行了一个军礼,而后说道:“明白了, 您请稍等,我们得重新为您安排飞机。”   就这样,艾伯赫特在巴赫-泽勒维斯基登上飞机的半个小时后才等到了那架能够将他送去北方集团军群指挥部附近的飞机。   而在飞机起飞之前,那名已经在东线待了好一阵子的地勤还特意来对这名看起来冷淡,可待人却十分温和的党卫队高官说道:“长官,去到北部这段路程,天气情况变化非常快。一旦飞行条件变差,飞行员很可能会需要停靠在中途的机场,等到天气重新转好才能再次起飞。”   得到了提前告知的艾伯赫特向这名普通的德军军官说出了感谢,那反而让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随后,他便很快通过旗语给了机上飞行员升空的准许命令。   直到那一片片点缀在绵延的绿色以及湖泊中的景象随着飞机的起飞而在艾伯赫特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他发现自己似乎就又能借着那种升空时的压力变化来进行思考了。   于是先前被一刀阻断的河流又开始往下极速奔流。   那也让艾伯赫特重新回忆起了希姆莱在先前对他所说出的话语。   但那只不过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发生的事,却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了仅仅有着黑、灰、红三种颜色的画面。   并且当他看着那大片除了森林和河流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土地时,他也发现自己似乎只能回忆起希姆莱的声音,却想不起那时候的巴赫-泽勒维斯基都说了些什么。   但他却能够清楚地想起当希姆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巴赫-泽勒维斯基的脸上都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甚至能够想起希姆莱在说出每一个词的时候,巴赫-泽勒维斯基的神态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直至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无论是希姆莱还是巴赫-泽勒维斯基,他们都早已成为了魔鬼,更甚至也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那他呢?   还有那些为他们奉献了忠诚的年轻士兵呢?   在这一刻,他会突然想起他心爱的女人在很久以前曾问过他的那个问题。   ——‘如果你所深爱的这个国家,德意志帝国她不再是一个道德的国家了,你会怎么办?’   所以那时候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不记得了。   当他的内心响起这样一个声音时,他的心才在受伤流血了很久之后,后知后觉地让他感受到了仿佛能在突然之间扑灭所有火光的痛感。   并且他也开始思考,那些连他都不喜欢的犹太人——无论是他们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还是要让他们在肉.体、血脉以及精神的传承上全得到真正的毁灭——与这个群体有关的那些意愿,是否真的值得他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当艾伯赫特的眼前有闪现起那一张张只是一眼扫过就再难忘记的,女人与孩童死前的脸,他的意志终于动摇起来……   而他的内心也在这一刻被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在这个贵族青年无意识地将自己的眉头越来越紧锁的时候,他所乘坐的这架联络机也因为不稳定的气流而剧烈地颠簸起来。   “长官,请注意,我们正在穿过一条不稳定的气流层。”   虽然为他驾驶着飞机的那名飞行员声音依旧镇定,可飞机上的颠簸却是一次更强过一次。   随着雨水飞溅至艾伯赫特身旁的窗玻璃上,一阵响亮的黄豆落窗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但是机舱内部的玻璃窗面积实在是太小了,那根本就没法让艾伯赫特透过那里看清楚此刻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于是他在情急之下解开了安全带,并抓着座椅的靠背走向飞行员所在的驾驶室。   “长官?长官请您立刻回到您的座位上!”   驾驶着这架飞机的飞行员原本正在尽全力控制着飞机,但他却猝不及防地看到已经到了他身后的那名纳粹长官。飞行员连忙向对方说出告诫,但对方显然比他冷静得多。   “冷静一些,我也会驾驶战斗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说着,艾伯赫特看向前面的那片乌云,并说道:“我认为我们不应当再继续往前飞了,得立刻掉头。你看前面,那种乌云聚集的地方通常会很容易产生雷电。”   艾伯赫特话音刚落,雷光就已经从前面看似很远的地方猛一个闪现了。   见此情景,额头上都已经冒出了汗的飞行员向身后的长官点了点头,而得到了这个信号的艾伯赫特也在那名随行人员的紧张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得做好准备了。”   当艾伯赫特在重新系好安全带的同时向他的那名随行人员说出这样的善意叮嘱时,对方显然紧张得连眼睛都要直了。   那人向他问道:“做、做好什么准备?”   艾伯赫特:“飞机将会进行紧急爬升避开乌云的准备。”   艾伯赫特话音刚落,那架在性能上并非那么优越的联络机就开始猛地拉伸,而飞行员强装着镇定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我是第四航空队的埃里希·沃尔夫冈少尉,有着丰富的驾驶经验。我保证会将两位长官安全送到你们的目的地。”   说着,那架在高速的爬升中几乎要发出钢筋散架声的飞机开始在爬升的过程中同时进行转向……   2020年,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   首府基尔。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在那栋庭院里有着葡萄架的房子里,一个才刚刚年满二十岁的男孩正坐在那张单人床上,思考着他与他的爷爷在今天的下午所进行的那段谈话。   ‘他真的很爱那个女孩,哪怕他在雪涅小姐失踪的多年后,在海因里希·希姆莱的促成下与一位党卫军的女性队员订婚都没能改变他对那个女孩的爱。’   ‘他都已经和别的女人订婚了,您怎么还能说他没有改变对雪涅·林的爱?’   ‘因为在他和那个党卫军的女队员就要依照婚约成婚的一个月前,他改变了主意,并取消了和那个人的婚约。他说他还是希望继续等下去。’   ‘那他后来等到了吗?’   ‘没有。直到我的兄长因为一场飞机事故而去世,他都没能等到雪涅·林。’   那样的话语在蓝眼睛的男孩脑中不断萦绕着,可他却觉得那句话无端给了他一种说不清的荒谬感。   甚至于在这天的下午,他险些就在他的爷爷告诉他这些之后立刻就说出否定。   ‘在我的兄长去世之后,和他关系最好的那几个朋友之一的克劳斯·施陶芬贝格伯爵总对我说,我的兄长在和比我还小的时候就被那个坏女孩偷走了心。   ‘但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却对我说,雪涅·林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一定是有什么她自己控制不了的原因才会离开我的兄长,从此一去不回。’   那些名字对于这个还很年轻的男孩来说明明应当是全然陌生,但当他听到那些的时候,他却是莫名地感觉他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不,她回去了。”   蓝眼睛的男孩低声说出这句话,而后便站起身来,走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他把为他隔绝了那些带着海浪气息的狂风以及暴雨的窗户打开,并让那从海面上席卷而来的雷声也毫无阻拦地冲进这间屋子。   于是当那道看起来很近很近的雷电猛地打响海面,并让震天的雷声轰然响起时,打开了床的蓝眼睛男孩再度把窗关上,并迈着矫健的步伐冲下楼去。   他想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再去问一问自己的爷爷,让那个独自把秘密守了很多年的老人能够告知自己更多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的男人——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的故事。   但当他一路冲下楼的时候,却发现这栋也深夜到来时已然一片漆黑的房子里有一间屋子此刻正亮着灯。   那是位于两楼的一间屋子。   当迅速冲下楼的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看到那些灯光时,他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并在放慢了脚步后走向那里。   而后他就会看到,他的爷爷此刻正站在屋子里,站在那幅常年都被黑布盖了起来的油画前。   在那幅色彩明媚的画中,正处于一场婚礼中的金发男人正抓着一个女孩的手,并亲吻着她手上的戒指。   而那个脸上有着幸福笑意的黑发女孩,分明就是他直至此时还依旧喜欢着,并且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那个女孩。   两人在火车上相识的一幕就此出现眼前。   那时候的他对林雪涅说——‘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我说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他想起来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见过这幅画。   那时的他在不小心扯下盖着这幅画的黑布后就坐在地上怔愣了许久。   仿佛画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而那个美丽的新娘,则就是会让他挚爱一生的新娘。   但是随后他的母亲就跑过来抱起了年幼的他。   因为那时的他在望着这幅画傻笑了很久后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第267章 chapter 268   1941年8月22日,   洛瓦季河河畔。   一场大雨让这里的道路变得泥泞起来。   而在此处附近的沙地上, 一架从第聂伯河飞来的联络机则正好就在燃油耗尽后冒雨强行降落。   这架联络机原本是要在距离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部最近的一处空军基地降落的,却不曾想, 在飞行途中突遭雷雨。为躲避雷云他们不得已在拉升了飞行高度后掉头。   然而那时他们已经离此次航行的目的地很近了, 这也就使得他们还没能飞出降雨带就已经近乎耗尽了燃油。   于是他们只能在于地面部队取得紧急联络后, 让那里的陆军为他们紧急收拾出一片可以用来降落的区域。   当飞机终于安全降落的时候, 那个在先前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静的飞行员终于人都软了的长舒了一口气。   至于跟着艾伯赫特一起来到北方集团军群作战地的那名随行人员,他则被那连续的剧烈颠簸给折腾得险些没在走下飞机的时候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此地的暴雨使得几人才一下飞机就被彻底淋透了。   但这种仿佛能慢慢侵入骨头的阴冷感却是帮助他们找回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而先前帮他们迅速清理出了一片降落跑道的通信排也在此刻走上前来。   “你们是隶属于那支部队的?”   在那个通信排的排长向自己行了一个军礼后,艾伯赫特便向他如此问道。他想要记下这支部队的番号,并在随后向他们的长官以示感谢。   “报告长官,我们是第56装甲军的。”   此时, 艾伯赫特的那位随行军官已经在大雨的帮助下稍稍克服了一下先前的头晕脑胀,并在听到对方报出部队番号的时候马上要说出拥有这支部队指挥权的将军的名字。   可艾伯赫特却是比他更快。   “你们是曼施坦因将军的部队。”   诚然,国防军里的许多人都与党卫队的人有着一定的隔阂。   但是曼施坦因将军的第56装甲军此刻却是正在与党卫队的“骷髅师”进行协作作战, 并且骷髅师的纪律性以及作战能力也给这些国防军的士兵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那名排长听到党卫队的这名军官才只是一听到他们的番号就能立刻说出他们长官的名字时,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您认识我们的军长吗?”   “曾经见过, 但他不一定记得我。”   艾伯赫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说出了这样的一个回答。   可那当然不是真话,他与曼施坦因将军之间的交情也肯定不能只是用“曾经见过”来形容。   只不过艾伯赫特也不会与这名国防军的陆军少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在对方提及曼施坦因将军现在正在检查他们刚刚拿到的战利品时, 绿眼睛的贵族只是向那位年轻的少尉询问起这里距离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部还有多远,又是否能够找到有足够权限的人给他们准备一辆车。   该说艾伯赫特的运气很糟, 因为他所乘坐的飞机在已经距离目的地不远的时候突遭暴雨。   但也应该说,他的运气不错。   那是因为第56军前两天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并从战败的苏军部队那里得到了大量的机枪、火炮、坦克以及车辆。   因而那位通信排的排长很容易就在向自己的上级请示之后为这位党卫军的长官弄到了一辆车。但那名少尉也同时告诫艾伯赫特, 如果可以,他们尽量还是不要就自己开着车去到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部。   “长官,去往集团军群的指挥部的这一路虽然都已经是德战区了,但是经过森林的时候您还是会有可能遇到苏联的游击部队。那些人的手段非常残忍。”   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在对待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以及等级不高的下级军官时,态度十分温和有礼,因而这个通信排里的一名士官此刻也很快开口说道:   “我们的侦查组和包扎营都有被这些人袭击过,他们会把落了单的德军士兵和军官全部打死,而且还会把人肢解。我们都不知道这些战友是在死了之后被他们肢解的,还是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这样对待了。”   听到这样的告诫,艾伯赫特身边的那名陆军军官和空军少尉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但三人之中军衔最高的贵族青年却是反问道:   “据我所知,你们的军长曼施坦因将军,他很喜欢带着自己的司机还有副官一起去前线各处视察。那他在这里会带上随行的护卫部队吗?”   对此,那几名通信排的士兵全都在面面相觑之后摇了摇头。   因而艾伯赫特很快就说道:“那你们再多给我们每人一把枪就可以了。”   在从第五十六装甲军的那个连队里得到了美国人援助给苏联的装甲车后,艾伯赫特很快就让他的那位随行者临时充当了一回他的司机,三人也便就此向着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部而去。   只是没曾想,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巧合。   当艾伯赫特想要在第五十六装甲军的主人回来之前先一步的离开时,他却是在半路上直接撞上了这位他不动声色地想要错开的,曾任总参谋部首席军需长的国防军军官。   当那位身上有着很强铁血普鲁士作风,却又同时有着贵族气质的将军看到坐在那辆挂着德意志帝国国旗的苏军装甲车时,他当然会感到很意外。   此时,这位海因里希亲王很喜欢的外孙在一些有着总参谋部背景的军官那里,已经能够称得上是声名狼藉了。   但那位在与人交往中从不过分热情的将军却是主动邀请这个年轻人和他一起回自己刚刚挪到这头阵地的指挥部,去那里避一避雨,也尝尝他们的野战炊事班做的汤。   曼施坦因:“出来之前我让我的部下尽量把临时指挥部建在河边,这样我们就能在每天晚上和早上都跳进河里洗一个澡了。”   艾伯赫特:“哪怕是在这样的暴雨天吗?”   对于艾伯赫特所提出的这个已有所指的问题,这位名声在外的将军也不知是在开玩笑还是十分认真地给出了一个让旁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的回答。   他说:“对,不过那样你就得在洗完澡之后光着身子跑回去了。得让副官在你起来之前给附近清个场。”   当然,这位将军虽然可能真的这样做过,但在其他部队的高级军官来他这里做客的时候,他可不能也让别人也用这样的方式来享用一次全天然的活动流水浴。   而幸运的是,将军的部下们这回不止给他把临时指挥部建在了河边,并且还给自家将军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当地人的俄式桑拿小木屋。   由于他们的集团军总司令是一个不愿意娇惯着部下的,严厉的上级。   这些正在前线打仗的高级军官们和底层的普通士兵们吃的全都是一样的东西。一尘不变的军用面包,还有黑香肠。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只有野战炊事班煮的汤了。   因而,在小木屋里的俄式桑拿,还有在这样一个热气腾腾的桑拿浴之后的一碗热汤,这实在是曼施坦因这样的国防军军长所能带给自己客人的,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当艾伯赫特在这样一个惬意的桑拿浴之后与那位将军一同坐在他的指挥部里喝着热汤的时候,这位在过去只能算的上是与艾伯赫特有些许交情的将军,他终于在对方的面前开门见山起来。   曼施坦因:“近来我在一些高级军官和参谋官那里听到了和你有关的传言。”   那一刻,原本就不多话的艾伯赫特变得完全沉默了下来。   但对方却并不打算就这样一句话从眼前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那里得到一个回答。   他只是继续说道:“你我之间的交情其实很浅,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信你会做出出卖参谋部的事。”   此刻和艾伯赫特一起来到这里的那名随行军官以及空军少尉都被带到另外一间屋子去了。   而曼施坦因将军自己的副官则坐在这间简陋木屋的外面。他在被屋檐保护起来的那块长廊上惬意地听着雨声,而根本没有在关注着屋子里的事。   已经被调回柏林,并在一个令人感到压抑的环境下工作了好几个月的艾伯赫特猛然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来不及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而那位比他年长了近三十岁的将军却是在把他的心情都看透了之后,不再是那样一副对待外人时的不近人情的样子了。   他用一种带着些许的怀念和感慨的语气说道:“弗里奇男爵大将出事之前,我在总参谋部是贝克将军的第一助手和代表。所以我知道一些你的事。但是直到最近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参谋官。” 第268章 chapter 269   “在贝克将军和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我就告诉他我本人认为这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计划。”   雨渐渐停了, 然而那带着丝丝凉意的,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的清新的风却没有停下。   当曼施泰因将军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还未有就着手里的那碗热汤把野战炊事班为他提供的晚餐吃完的艾伯赫特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他仿佛一下子有些没能想好他应该怎么把这句话接下去。   并且, 在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将军对于那件事到底有多少了解时, 他也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可回忆起了当年情景的曼施泰因将军却并没有就此停下。   在说出了他有关这件事的否定态度后, 他的声音里出现了惋惜的情绪。   他说:“可我又能再说些什么呢,你在32年就已经去到元首的身边了。可我直到35年的时候才成为了参谋部的第1作训处处长。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它显然已成定局了。”   在说完那些之后,曼施泰因将军就带着十分坦诚的疑惑看向艾伯赫特,并问道:“格罗伊茨伯爵, 在主动要求去执行那次任务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成功与否, 最后你都不可能会有一个好结局?”   在过去的那几个月里,艾伯赫特曾面对过许多次试探。   由于那些试探实在是多到让人防不胜防,因而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得不让自己相信他编造出来的那套谎言。   但是当他面对眼前这位在战略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与想法的将军时, 他竟觉得他不想再一次重复那个完美得几乎天衣无缝的谎言了。   是的,他与这位出生在军人世家的将军之间其实并没有很深的交情。   但在寥寥的几次见面之后, 他似乎就已经能够意识到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对方会在雨中把他拦下来,并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把他请到自己的指挥部, 并对他说——‘你我之间的交情其实很浅,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信你会做出出卖参谋部的事。’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把这件事和对方和盘托出的冲动, 却最终还是在自己即将要吐露第一个词时制止住了自己。   最后,他只是说道:“能被您给予这样的信任,我很感动。”   因而对方也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并在看了他好一会儿后说道:“你很谨慎,这很好。”   在把碗里的热汤喝完后,曼施泰因将军便大大方方地换上了另外一个话题——统帅部在巴巴罗萨计划发动前所下发的那道《政委法令》。   “格罗伊茨伯爵,你一直都待在后方的柏林,所以你对《政委法令》一定不会有像我一样的直观感受。”   曼施泰因将军说,想要了解这份命令的真正意义,就一定得要先弄懂苏联的政治委员究竟有着怎样的政治意义。   “首先,政治委员的国际法地位的确是很值得质疑的。我认为他们不应当被算作是军人。就好比那些被派到我们前线指挥官身边的政治监督人,我们也不会把他们看成是军人。但他们同样也不是医务人员、随军牧师或者战地记者那样的非战斗人员。   “我认为你很难给他们的存在定性。并且从广义的作战角度来说,他们的活动其实是非法的。并且这些人通常也不认同传统的军事作战观念。很多严重违背海牙公约的作战方法,还有虐待俘虏的事,我认为都应该归咎于这些政治委员。”   作为一名国防军的将军,曼施泰因将军能够对身为党卫队高官的艾伯赫特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其实是很让后者感到意外的。   并且由于这个问题已经脱离了对于艾伯赫特来说十分危险的那个雷区,因而当他面对那样一位让自己十分钦佩的“资深参谋官”时,他能够做到畅所欲言。   艾伯赫特:“你的说法可真让我感到惊讶。我以为国防军的军官们都会非常厌恶这项法令。毕竟它要求在前线作战的军队在苏联政委被俘后将其一律枪毙。它要求前线士兵直接枪毙战俘。”   曼施泰因:“你认为我们厌恶它的原因是什么?”   艾伯赫特:“它违背了你们身为军人的原则以及你们对于战争的理解。”   听到艾伯赫特所说的这句话,将军笑了。仿佛当他真正与这个此前接触不多的“前总参谋部人员”就某个问题进入深入交谈的时候,他可以轻易地忘了这个年轻人身上所穿的制服与他之间的不同。   在绿眼睛的贵族因为他的笑声而流露出疑惑的时候,曼施泰因将军说:“格罗伊茨伯爵,你的说法太宽泛了,也太夸夸其谈了。如果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我会说,身为将军,我有责任为追随我的那些士兵们的荣誉负责。并且我也不应该明知某个命令会让他们感到气馁却依旧还强行让他们去执行。”   这下,轮到艾伯赫特在听到对方的这番话语后笑起来了。   艾伯赫特:“所以您最后让他们去执行这份命令了吗?”   曼施泰因:“没有,出于我刚才和你提起的那些原因,我不得不向上级报告,在我所属的范围内将不会执行《政委法令》。”   这一下,艾伯赫特是真的怔愣了。   在恍然大悟的失笑后,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他不打算隐藏的羡慕,并真诚道:“能在您的第56装甲军中服役,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可更令艾伯赫特感到惊讶的,却是曼施泰因将军的下一句话。   将军说:“格罗伊茨伯爵,很多时候,我们可以不必永远都只是让自己身不由己。”   ‘我们可以不必永远都只是让自己身不由己。’   ——这句话便这样与那句“我有责任为追随我的那些士兵们的荣誉负责。”一起,成为了萦绕在艾伯赫特的心中无法放下的话语。   它成为了一个光点,在艾伯赫特所看到、所置身的阴暗中隐约可现地闪烁起来。   它就好像在幽深洞穴中的唯一一只萤火虫。   它存在着,并用它的存在提醒这个已然身陷深渊的青年——这个世界还有的另外一个模样。   三天后,这个已然成为了党卫队高官的贵族青年在北方集团军群指挥部完成了自己本次行程的主要任务。   他向数名国防军的高级军官了解了许多苏联敌后游击队的问题。   并且他也向那些集团军群的那些将军们保证,安全警察一定会加派人手保证德军后方的安全。   而后他所乘坐的那架联络机就再次起飞。   先前他曾做客过的第57装甲军此时已经在强渡波拉河后直抵米扬斯克城下。   但雨季的到来却使得德军的进攻变得困难,也让苏军的抵抗变得越来越强烈。   可是冲天的炮火声却反而能够让这个贵族青年感觉到内心的宁静,也让他能够再次开始思考。   他不禁去想,身为一名军长,曼施泰因将军尚且能够知道要为士兵们的荣誉负责。为何他们所崇拜、所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却要下达那些必定会让德意志污名化的命令。   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些在精神上以及肉体上有着“残疾”的德国人自己。   他们决定灭绝那些很可能会成为社会负担的,无辜的德国人。   而后是那些“莱茵兰私生子”,他们让那些德意志人和法国黑人的混血儿无法再拥有后代,也为那些人进行绝育手术。   再后来,他们开始灭绝犹太人。   他们希望这个世界上不再拥有“犹太人”这个名称。   看起来他们已经不止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优等民族了。   他们开始把自己当成上帝。   可他们又想要让那些忠实地为帝国执行各种命令的人变成魔鬼。   想到这里,艾伯赫特开始笑起来。   但那却是酸涩而讽刺的笑。   当联络机开始越过云层,一种极致的浪漫感与阳光一起穿过飞机的玻璃窗沁进人的心里,而在这个贵族青年的心里,他所爱的女人在阳光下向他微笑的样子也再次出现。   那个女人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向后拨去,而后在勃兰登堡门前向他走来。   当这样的想象出现时,他突然很想问他所爱的人,此刻他身处的这个帝国,未来将如何。   于是就在下一秒,他感受到了如坠冰窖般的寒冷刺骨。   那是因为他确信他的恋人一定已经知道他此刻正在犯下的这些罪行。   但他却还曾向帝国的元首发过誓。   他发誓自己会忠于那个男人……   1941年秋季,苏军伤亡或被俘人数达到500万,而德军的伤亡人数也达到此前所未有料想到的55万。   10月,德军兵临莫斯科城外20公里处。希特勒在柏林宣布苏联已被打败。   然而凛冬也在此时悄然而至。   至12月时,德军兵力只剩下6月战役开始时的75%,而斯大林的冬季总攻也在此时开始。   当饱受严寒之苦的德军在莫斯科城下被苏军打退,恼怒且沮丧的希特勒便也亲自下令将帝国内的犹太人“转移”至东部。   ,万湖会议召开。   在会议的一周之后,那份犹太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也就被放到了刚刚从东线视察回来的艾伯赫特的办公桌上…… 第269章 chapter 270   下午一点, 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艾伯赫特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那栋似乎时刻都在繁忙着, 也总是会让人感到气氛压抑的大楼。   在回到柏林后他甚至来不及回家洗个澡,换一套军服就首先进到了这栋楼。   现如今, 由于莱茵哈德已然因职务的缘故而被调去布拉格, 并担任波西米亚及摩拉维亚代理总督, 这个此时刚好踏进这栋大楼的贵族青年似乎已经成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当身边的副手焦急地询问他前线战事如何时, 他说道:“在我启程回来的时候,苏军的攻势已经被止住了。现在敌我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现在都已经快两月了,但就连装备最好的党卫军,他们的冬季保暖装备也远不如苏军。”   在启程回柏林之前, 绿眼睛的贵族把自己的军用大衣给了前线一位被冻伤的指挥官。   这也正好说明了已经在苏联连续作战了七个月的前线士兵所拥有的装备究竟有多差。   即便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回到柏林,可在飞机上的那些时间却似乎根本无法让他平息怒火。   在与他留在柏林的副手一起走上楼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   “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 我们的士兵不但没有足够暖和的皮袄,更没有皮革手套。有大批国防军的士兵都因为装备不良而冻死在前线。我甚至可以说我们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在半冻僵,甚至是雪盲的状态下和苏军打了几乎一整个冬天的仗。”   早在去年11月时, 去到了莫斯科城下的艾伯赫特就已经看到了随着冬天的到来,德军所可能会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并且他也不是唯一一个看到了这个问题的高级军官。   可是希特勒实在是太自大了, 他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在冬天到来之前就取得对苏战争的胜利。   并且在战争财刚刚开始的时候,第三帝国就已经暴.露了他们缺少各种资源的问题。那些被额外征召的, 在街头维护秩序,以及清理英国轰炸之后房屋废墟的人,他们甚至都没有统一的军服, 而只能穿上被德军收缴来的捷克军服以用来辨别身份。   如此一来,希特勒自然不会让他的军需部长为一场“注定会在冬天之前结束”的战争准备冬季装备。   当艾伯赫特和自己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手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进入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当然会被正好就摆放在整洁办公桌上的那几份文件给吸引了注意力。   绿眼睛的贵族立刻沉默下来,并快步上前拿起那几份文件。   而摆放在了最上面的,则正是在万湖会议上讨论出来的《犹太人问题最终解决方案》。   作为一名手上有着很大权利,并且也掌管着安全警察的高官,才回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两周时间的办公室却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在私自进入后放上了好几份的文件,这对于艾伯赫特来说,自然不会是一件能够让他毫不在意的事。   尤其当他看向身边的副手时,他就已经能够从对方的神情中判断出这件事并不是自己所信赖的人做的。   因而艾伯赫特很快就用带着些许不悦的声音说道:“去问问是谁做的。”   脸色也沉了下来的副手在出去问了一圈后很快就把那个人带了进来。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微笑,并且连眉梢都天生带着上扬弧度的年轻人。   不等艾伯赫特向他发出质问,他就用轻快的语气向自己的这位长官解释道:“一周之前莱茵哈德局长回到柏林参加了这次会议。他说可惜会议召开的时候您没能赶回来,让我一定要在您才回来的时候就能够看到这份……”   还不等那位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工作的文职人员把话说完,已经上任了近一年时间的艾伯赫特抬起手来制止了他,并用一种让人猜不透他情绪的声音开口道:   “我感到很遗憾,中尉。因为你在执行一项命令时会忘了你不该随意进入长官的办公室这条准则。”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而后他就听到这个比起莱茵哈德来要更容易相处的贵族青年对他说道:   “当我在东线视察的时候,前线士兵在严寒地带穿着单薄衣物战斗的景象让我感到十分痛苦。现在,你需要你也感受一下我的这种情绪。”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才一说完,他的那位副手就名人把这个年轻人拖了下去,并让他在仅仅身着衬衣的情况下站到1月末的柏林的雪地里。   在这间有着暖气的屋子里,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已经被斯摩棱斯克的严寒冻住了的贵族青年就站在窗前,看着那个年轻人背对着他们的大楼站在雪地里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是当他看到摆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那几份文件时,他却会觉得自己根本克制不住那样的怒火。   在看了一会儿那个在雪地里几乎要瑟瑟发抖的身影后,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并终是翻开了那本语焉不详的会议纪要。   由于莱茵哈德似乎打算把这份会议纪要做大规模的分发,并且他们到底也还没有疯得彻底,知道就算是在军队里,他们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那些犹太人在被转移后到底遭遇了什么。   因而,这份纪要几乎都是用暗语来写就的。   如果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对于犹太人的“转移”即是灭绝,那便不能读懂他们在这份会议纪要里所展现的真正意图。   当早已知晓此时帝国疆域内多处集中营内正在发生着什么的艾伯赫特很快读完了那份会议纪要后,他便看到了莱茵哈德特意交给他阅读的,由多个集中营所递交上来的,有关他们此刻最新进展的报告。   而摆在了最上面的,则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负责人霍斯所写的,让莱茵哈德十分称赞的那份报告。   【在一系列的尝试后,我们发现粗鲁地驱赶那些即将走进毒气室的人是十分不明智的。   我们的看守需要以尽可能的客气,甚至是友善的态度对待那些人。这样那些人才会主动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甚至能够让那些人在进入“浴室”之前自己把他们脱下来的衣服叠好。   但在过去,如何在这些人“沐浴”之后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就会是个极大的难题。】   当阅读到这段话的时候,艾伯赫特甚至在呼吸一个粗沉之后无法控制地挪开了视线。   可那样之后,霍斯所描述的那些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在他的眼前浮现。   也正是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那让他仿佛溺水的人又猛吸了一口气那般地很快让人进来。   可敲门进来的副手却显然也不是来带给他好消息的。   “报告,在鲁尔区秘密帮助青年反抗团体的茨默教授已经被捕,现在已被押回柏林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艾伯赫特在听到这个报告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才说道:“尽可能绅士地对待他。给他准备一间暖和些的房间,给椅子铺上垫子。询问他有什么需要的,然后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   副手:“是!”   在副手离开后,这个已然感到很疲惫了的贵族青年放下了手上的那几份文件,并有些颓然地在那里坐了许久。   这或许是因为,当他去到东部前线的时候,他看到了数不清的令人感到痛心的景象。   而当他回到位于后方的柏林,等待着他的也不是温暖与舒适,而是一件紧接着一件的,由他们所做下的残忍的事。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而内心却是炮火轰鸣声不断。   心中存了些许逃避想法的艾伯赫特直至第二天的晚上才在回家洗了个澡,并换上了一套整洁的制服,而后才带着一束花去到那间关押着这位贵族教授的监狱,去看望自己曾经的大学老师。   根据希姆莱的命令,那些青年反抗组织的成员尚可以被绕过一名并被送至集中营。   而他们之中的领袖则必须被处以极刑。而像那位贵族教授一般为他们进行掩护工作的人,则更是不能原谅,需要如同夜雾消散一般消失于这座帝国之中。   很不幸,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希姆莱在艾伯赫特之前就已经获知了那位教授的名字,并对他下达了逮捕命令。   而现在,这位曾因进入党卫军而让他的许多老师都感到可惜的贵族青年,他则就要在大学毕业多年之后再去见他曾经的老师一面。   又或者说,他要去见的,是他与这位贵族教授的最后一面。   在早些时间就已经得到了命令,也已知道这位大人物今晚要来的安全警察们态度恭敬。   他们为带着鲜花来到这里的贵族青年打开了他与那位教授之间的,一扇又一扇的门。   而后,把背挺得笔直的艾伯赫特便走进那间温暖的牢房,并就站在那里,等待那位正坐在桌前埋头书写的长者转回身来。   长者的头发如今已经花白,但看起来仍然健康硬朗。   他在听到那扇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时便浑身一震,但他却依旧没有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似乎连哪怕一分钟的时间都不愿错过。   但当那名青年在他的身后站了好几分钟之后,曾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任教过的那位教授终于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并在恍然大悟之后叫出了自己弟子的名字。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向对方轻轻致意。 第270章 chapter 271   “虽然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但是你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念书的时候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教你机械设计工程学的老师非常喜欢你。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原本应该冷冰冰的监狱, 现在却是被美酒和食物的香味给充斥了。   而那些对于这里的绝大部分犯人来说都凶神恶煞的盖世太保,他们则正在为这位已经成为了阶下囚的大学教授以及他们的上级端上热汤。   此时正在一张小方桌前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明明一个是帮助也资助了青年反抗组织的贵族, 而另一个则是维护着纳粹政权的党卫队高官, 可他们却是在融洽的气氛中相谈甚欢, 连那束特意被摆到了花瓶里的花都看起来让人如此心情愉快。   “但你却说你认为自己在音乐和绘画上的天赋更高。”   回想起了眼前这个青年在那时的模样,这位教授不禁感到好笑起来。   但随后,他切着牛排的动作停下了片刻,并收起了笑意。   茨默:“然后我问你,那你为什么还来学机械工程。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格罗伊茨伯爵?”   听到了这句话语的艾伯赫特沉默下来,并令此刻正在这间房间里侍应着的那几名盖世太保离开。等听到那两名秘密警察离开的脚步声,茨默教授才在脸上的笑意淡去后直视起这个在帝国中央保安局令许多人都闻风丧胆的青年, 他曾经的学生。   茨默:“你说你认为音乐和绘画帮不了现在的德意志。但机械工程也许可以。”   在被对方以那样的眼神看了许久后,艾伯赫特终于也在放下刀叉后说道:“是的,那时候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茨默:“那现在呢?你认为什么才能帮到现在的德意志?帮助纳粹夺取最后的胜利吗?”   眼见着对方迟迟不回答, 这位能够有勇气在纳粹的统治如日中天时帮助那些青年反抗团体的教授也毫不退缩。他表示他执意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回答。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向他摇了摇头,并说道:“我看不到, 我看不到那样的一条路。”   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茨默教授仿佛就突然对眼前这个青年的选择感到释然了。   那双睿智的眼睛里也便就此带上了些许的泪意, 长者哽咽道:“我也看不到。自从我的儿子在东线战场上战死之后,我就看不到了。”   当茨默教授提起心中真正的伤心事时,他终于开始泪流不止。   随后他开始对艾伯赫特说出感谢。感谢对方带来的那束花——现在已经很难见到的伯利恒之星, 感谢他带给自己的这顿气氛温馨的最后的晚餐,更感谢对方能够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能够写下些什么。   当茨默教授在晚餐之后又回到专门为他进行了些许布置的牢房时,他因身后那个青年的视线触及他放在桌上的那些写到了一半的诗而好笑地将那些收起来。   茨默:“在这种时候,我会很羡慕你。如果我像你一样,精通一门乐器,现在我就能用那门乐器发出我内心真正的声音,而不是只能写出一些糟糕的诗。”   绿眼睛的贵族看了一眼被茨默教授收整齐了的那些书稿的第一页。   但他才只是看到上面写的第一段话便被吸引了主意。   【在不智之举发生的那些年代,   【最杰出的头颅被利斧砍下。】   而后他便说道:“大提琴的乐谱不是所有人都能读懂的,但是每个人都能读懂您写下的那些诗句。”   艾伯赫特的话语让茨默教授转头看向被摆放在了桌上的那叠书稿,而后这位长者就笑了。   他问他曾经的学生:“我还能有多少时间?”   艾伯赫特:“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一直到明天早上六点,您还能有七个小时。”   茨默:“明天早上六点之后,您能把这些交给我的家人吗?”   或许是意识到纳粹高层一定不会喜欢自己在临死前写下的这些试稿,茨默教授在对艾伯赫特用上了尊称也说出了那些请求后很快就要追上一句“如果这些不会给您带去麻烦。”   但是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那个贵族青年的承诺。   对方告诉他:“我会的,我向您保证。”   而后这位长者便想要将他送走,并紧握属于自己的最后时光。   但艾伯赫特到底还是在已经转身之后又说道:“如果您希望的话,教授。我可以在行刑之前给您送来一颗毒药。它可以让你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不用了。”   在重新坐回那张写字桌前时,长者高声地说出了这句回答。   而后他又在握起笔来时说道:“人生是一趟旅程,死亡也只有一次。我们不能因为恐惧它就在它真正到来之前改变它真正的样子。”   听着这句话语的艾伯赫特又在茨默教授的身后站了许久。   但直到他最后转身时,已经又写下了一行诗的贵族教授叫出了他的名字。   “艾伯赫特。”   那名长者在今天晚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叫出了他对于这个贵族青年的,曾经的称呼。但是这间牢房里的两人却是谁也没有回头。   长者说:“你不适合做这些,也不适合待在这样的地方。你太纯粹了。这本来不是什么坏事。但问题就在于,你这样一个纯粹的人,却还会思考,也还有良知。”   对于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没有给出回答。   他只是向着这间牢房之外的走廊而去,并像他来时一般地离开。   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艾伯赫特回到了家。   此时的卧室里灯还开着,但是手上抱着一本书的林雪涅却是已经在等恋人回家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于是脱了那件制服外套的绿眼睛贵族很快就走到床边,把坐在那里睡着了的林雪涅抱起来,并让她能够好好地睡到枕头上。   可那当然会把才只是浅眠了一会儿的女孩弄醒。恋人的吻也就此落到了她的眼睫上。   等到抱着她的那个人久久都不愿把嘴唇从她的眼睫上挪开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的林雪涅不禁要抬手推开对方。   林雪涅:“和你的大学老师聊得怎么样?”   艾伯赫特:“聊得不错,他让我谢谢你给我找来的伯利恒之星,他说很喜欢。”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不禁在笑起来之后拍了拍床边的那个位置,并让她心爱的人躺到自己的旁边来。   对于恋人的这个要求,绿眼睛的贵族显得有些抗拒,并想要先洗个澡再回来。   那样的话语简直要让林雪涅要笑话他了。   “艾伯赫特,你出去之前才刚洗过澡。而且衣服也是新换上去的。怎么你才从东线回来就好像得了洁癖一样了呢?”   说完,拉着艾伯赫特的手不让他去浴室的林雪涅便从床上起身,并为恋人把他身上的衬衣给脱了。艾伯赫特似乎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是任由对方帮他把外裤也脱了。   那之后,他便把林雪涅放到了他手上的那件衬衣和长裤叠好放到了椅子上,而后在迟疑之下走向再三鼓励他睡到自己身边的林雪涅。等到他才一坐到床上属于他的那一边,恋人温暖的体温就贴近了他,并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的儿子死在东线了。”   当绿眼睛贵族的心跳跟着恋人的呼吸而渐渐变得舒缓下来时,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许久之后,林雪涅说道:“很多人的儿子都死在东线了。还有很多孩子的父亲,他们也死在东线了。”   林雪涅把手肘压在枕头上,并侧躺着撑起自己的脑袋,带着很深的感慨看向身边的恋人,说道:“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事,但在这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之前,他们都认为下一个死的不可能是他们爱的那个人。但说到底,这种认为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希望。”   说完,林雪涅就在对身旁的恋人笑起来后搂住了他的脖子,并在亲吻了对方的侧颈后说道:“我也是一样。”   听着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又对自己深爱的这个人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随后,他又提起了一个在两人之间已经很久都未有出现过的话题。   艾伯赫特:“我记得在很久之前,你提到过想要让我带你去阿根廷。但后来,你就再也没提过了。”   林雪涅:“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艾伯赫特:“如果你用尽一切办法来恳求我那样做……”   林雪涅:“那样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开心起来了。我做不到的。”   艾伯赫特抱着林雪涅的动作突然一下变得用力起来。但是他怀里的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并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这个男人松开自己一些。   而后她便两只手一起捧着对方俊美的脸,并和对方额头相贴起来,闭着眼睛轻声问道:“你告诉过我,你想要找一条路,一条出路。现在你找到了吗?”   她的恋人摇了摇头,并给了她一个否定的回答。   林雪涅:“那就继续找,别放弃。”   艾伯赫特:“但是得快一点?”   林雪涅:“对,得快一点。”   艾伯赫特:“别等到那些孩子、妻子、以及父亲的眼泪流干?”   林雪涅:“不,是别等到我再也没法看着你这样痛苦了。然后我就会把你执意不想听我告诉你的那些全都喊出来。”   那样的一句近乎威胁的话语让艾伯赫特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攻击性,并一下就把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再次从对方感受到那种渴望的林雪涅显然愣住了。   事实上她与这个男人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像过去那样亲密的举动了。   就好像她在几个月之前对这个人所说的那样,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亲吻自己的嘴唇了。   并且她也能够感受到,并不是她所爱的人不愿,而是他不敢。   虽然这样的事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林雪涅所感受到的却就是这样的。   和她如此相爱着的这个男人,艾伯赫特,他似乎害怕自己在与他的那种亲密得仿佛连灵魂都能相触的关系中意识到他所隐瞒的许多事。   就如同此时一样,他在把林雪涅压在身下,并与之眼神相触了好一会儿后选择了放开对方。   艾伯赫特:“我的那位大学老师,他还记得我的大提琴拉得不错。”   坐起身来的林雪涅在一种疑惑不定中看向对方。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又说道:“我想在他的火车发车前给他演奏一段乐曲为他践行。”   闻言,林雪涅点了点头,并说了声“好”。   得到了恋人允许的艾伯赫特向林雪涅的下巴伸出手,他用拇指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嘴唇,却是在俯身时犹豫了一下,并最终只是吻了吻林雪涅的额头。   当艾伯赫特在那样的一吻后起身离开,并在拿起衣服后几乎要走到门口时,林雪涅又叫住了他。   “亲爱的。”在艾伯赫特把手放在门把上并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说道:“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些变了。”   当林雪涅看到艾伯赫特脸上的疑惑表情时,她说道:“变得有些迷茫了。”   艾伯赫特:“这是件坏事吗?”   林雪涅看了对方好长一会儿时间,而后在热度涌上眼睛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我觉得……这可能是件好事。”   仿佛又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用一句柔软的话语碰触了心房的艾伯赫特愣了愣,而后就对那个此刻正坐在床边的女孩说道:“我爱你。”   而后他便也得到了来自于对方的那句话。   在一月的末尾,凌晨五点的柏林还是一片漆黑。   而那位整晚未睡的贵族教授则依旧还在奋笔疾书着,急切地想要在蜡烛被斩断前多燃去一些蜡油。   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来太阳的再次升起,便要在黎明之前的夜色中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程。   但也正是在此时,他听到了大提琴的乐曲声。   那并非是用留声机播放出的,黑胶碟的乐声。   这个痛失爱子的贵族教授甚至能够在听到那阵乐声时想象到琴弓与琴弦所演奏出的声音是如何在从琴箱里转了一圈之后又划破那浓重的夜雾的。   那样悠长的乐曲令茨默教授停下笔来,并靠在那被垫了柔软垫子的座椅靠背上,仔细辨别在那乐曲中流淌着情绪与力量。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觉得奇妙的事。   明明此刻正在演奏着大提琴曲的那个青年他背弃了家族的荣耀,也选择了与他们相反的事业和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   但当那个与记忆中的单纯男孩仿佛有了很大的变化却又似乎从未改变的青年带着花束出现在他身后时,他却在转头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就对这个与他已逝爱子的年纪相仿的青年根本让他怨恨不起来。   并且他非但无法怨恨,也似乎无法对那个人说出能够伤害到对方的话语。   而此刻,那个青年明明未有再次来到牢房,却在那悠扬而低沉的乐曲中说尽了一切想对他说出的话语。   于是感觉自己似乎听懂了许多的贵族教授又再次握起笔来,在纸上用诗句说出他对于那个青年的应答,直至凌晨五点五十分,他被一队盖世太保带离了这间温暖的牢房。   而那大提琴的乐声也便在利斧落下的声音响起时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不智之举发生的那些年代,   最杰出的头颅被利斧砍下。   这句诗选自创作背景大致相同的《阿莫比特十四行诗》。   区别在于《阿莫比特十四行诗》是在七月密谋失败之后写的,因而会更贴切。 第271章 chapter 272   “然后我的兄长便决定成为反抗者。他和他的那位大学老师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在最初的时候支持过纳粹的统治。甚至他的朋友, 施陶芬贝格伯爵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纳粹统治的坚定拥护者。   “很多人以为纳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样的, 用残忍、血腥的高压手段来对国家进行统治。但那怎么可能。在希特勒上台之前,到处都是失业的人, 政府的信用彻底破产, 不管任命谁来做总理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在他上台之后, 顿时所有人都有工作了, 街道变得整洁,高速公路也开始飞速建设。   “有一些接受信息的速度迟缓的人甚至在41年的时候都相信——努力工作、爱国、对自己的家庭忠诚,以及肩负起对前三者的责任,那就是纳粹。”   2020年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向自己的孙子如此讲述那段过往。   此时惊雷声已经停止, 但大雨还在依旧。   背对着窗的老人就坐在那里,看着那张与自己的兄长面容如此相似,年轻而稚气未脱的脸。   “在决定成为反抗者之后, 他做了什么?”蓝眼睛的男孩这样问道。   随后老人便用那带着掩不去的自豪的语调说道:“他训练了一支十分神秘的特种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一千余人,但那些人所能做的却远远不止士兵能在战场上做到的。在墨索里尼倒台后, 就是我兄长留下来的那支部队,他们在只出动了很少人的情况下组成了滑翔机小队, 并潜入意大利的山区把墨索里尼从监狱里救了出来。   “他还开始试着把党卫军的工程机构握在手中。v2火箭项目的负责人冯·布劳恩就是和他有着很深私交的朋友。布劳恩在1942年的10月试射成功的v2火箭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弹道导弹。1945年他向美国人投降,并在那之后成为了美国登月计划的火箭总设计师。”   说着, 老人拉上了用来给那幅画遮挡灰常的绒布窗帘,并起身,同时对他的孙子说道:“过来, 小艾伯赫特,我还有很多东西给你看。”   这位老人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但他的腿脚依旧还灵活。   因而他就这样带着身后的男孩慢慢登上这栋别墅的顶层,并在那一路上接着和对方叙述起了被他隐藏了很多年的,那些发生在他幼年时的往事。   “我相信我的兄长在这两件事之外一定还做了很多,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曼弗雷德说如果亲王殿下还活着,也许就能告诉我更多和我兄长有关的事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兄长都同在柏林。”   “所以路德维希呢?”当蓝眼睛的男孩从自己祖父的话中明白了那位亲王殿下的结局时,他不禁如此脱口而出。   而后,他便在自己的祖父停下脚步来看向他的时候改口道:“我是说……那位亲王殿下,路德维希·施泰因,他后来怎样了?”   “他在战争结束前的第29天,在保卫柏林的空战中牺牲了。”   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蓝眼睛男孩的爷爷便在走到了这栋房子的顶楼后推开了那扇看起来完全像是装饰用的,由彩色玻璃做成的特别窄的小门。   当那扇需要让人侧着身才能走进去的小门被打开时,展现在蓝眼睛男孩眼前的,是一个摆放着好几个大铁盒的木头架子。   那让这间甚至还带上了一扇小窗的房间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储物柜一样。   但当蓝眼睛的男孩在老人的差使下把其中的一个大铁盒搬下来的时候,把铁盒打开了的男孩就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义。   “自从我兄长挚爱的女人在1932年失踪之后,兄长他就画了很多幅她的画像,也陆续给雪涅小姐写了很多封直到最后都没有寄出的信。后来他画的那些画都在大轰炸中陆续遗失了,只剩下我们刚刚看到的那幅还在。但是这些信,它们都被我们的母亲很好地收起来,并藏在一座农庄里,由曼弗雷德中校在战后代为取出并保管了起来。”   “您看过这些信吗?”   ——蓝眼睛的男孩这样问他的爷爷。而后,这个比自己的兄长足足小了25岁的老人便笑了起来。   他说:“我看过其中的几封,但那太让人感到害羞了。我从不知道我的兄长还有这样的一面。”   于是蓝眼睛的男孩又问道:“那我能看看它们吗?”   老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并对他的孙子说道:“看吧,也许这就是我把这些信保留到现在的意义呢?”   就这样,老人又走向通往楼下的楼梯,并打算回到自己的卧室,让他的孙子和他自己都能够得到足够的空间,去沉浸到与那个年代的那个人有关的往事。   但在老人离开这间屋子之前,已经拆开了第一封信的蓝眼睛男孩叫住了对方,并问道:“您的兄长,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他是在什么时候因为飞机失事而去世的?”   “1943年的1月,1月22日。”   尽管那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这个老人却依旧还清晰地记得他的兄长去世的日期。   “他奉命将元帅手杖以及决不允许投降的命令带给在斯大林格勒被围的保卢斯将军。他在合围圈内的最后一个机场丢失之前的4小时抵达那里,并在最后时刻乘机飞出斯大林格勒。但在那之后,他所乘坐的那架联络机不幸降落在一处经过了伪装的苏军雷场内。”   说完,老人便看了眼前的这张总能勾起他无限回忆的年轻脸庞好一会儿,并在许久之后才带着显然低落了不少的情绪走下楼去,连一句“别看得太晚”也没有留下。   而后蓝眼睛的男孩便把铁盒子搬到了沙发旁,并在好几种情绪的冲击之下看起了手上的那封写于八十多年前的信。   【亲爱的雪涅:   【自从你在我19岁的那年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总有一种预感,某天你会消失在我的眼前。在你的身上,有着与我们的这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但是在你答应与我订婚时,我还是有了不切实际的愿想。我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真想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你又是否过得还好。今天我又为你画了一幅画,但我总觉得我最害怕的事已经发生了。我开始记不清你开怀地笑起来的样子了。但我还能记得你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光。】   读完了这封信的蓝眼睛男孩突然感觉到他有些不太像自己了。   他需要进行好几次的深呼吸才能够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有许多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那仿佛是他自己将那些句子一个词一个词地写就时的样子。他甚至还能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感受到没一个单词被写下时的情绪,但在看到信的末尾所写下的1940年7月12日的这一日期时,心中又有一个更为强烈的声音对它说出了不。   暴雨中,女孩倔强的样子就此在他的眼前浮现。   ‘因为我向你承诺过的!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送不走我,也赶不走我!’   当两种记忆不断地冲撞,并企图告诉他自己说的才是真相的时候,他开始用更强的声音让那两种记忆全都停歇下来。   而后,又一份记忆就此闪现。   完整的,不具任何跳跃性的,他最后一次见林雪涅时的情景。   那是在布拉格。   火车驶过老式铁轨的声音轰隆轰隆地响起,而此刻已经让他思念得发狂的女孩也就和她一同站在站台上。   当那个一路跑来的女孩在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的喘息声后向他提出那个对于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问题时,他也给出了回答。   他记得自己说说:‘艾德里安。这是我的中间名。我的全名是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   而后他所爱的女孩哭了,并在努力地对他笑起来后说道:‘所以,你们从来就是两个人。’   但令他惊讶的是下一刻,原本的他只记得他从没有忘记过也从未放下过的女孩在转身后就走入了一片虚无。   可现在,再度回忆起了那些的他却觉得那时的他分明看到林雪涅身后的空间由远及近地破碎开了。   而后那个女孩便在对他说出了谢谢后走向了为她打开了通道的旧日布拉格。   于是一切便在此时安静下来。   因为他已经再也无法让自己去想与那个女孩的那次转身无关的任何事了。   他开始有了一种近乎荒诞的猜测。   ——转身走进了那条时空通道的女孩,她会否去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过去。   一个拥有未知的未来,更有着无限可能的过去。 第272章 chapter 273   1942年10月,   柏林。   那是一处军用机场。希特勒最喜爱的建筑师施佩尔正在此地等待着, 等待党卫军的另一位全国副总指挥的到来。   八个月前,德军在东线的战局刚刚稳定下来, 而第三帝国的军需部部长托特也就在此时因座机在空中爆炸而不幸身亡。   所有人都以为在帝国内权势滔天的戈林会接替托特, 成为纳粹的新任军需部部长。戈林自己对此则更是深信不疑。   然而希特勒却选择了当时还不满37岁的, 毫无军备生产经验的施佩尔。   和戈林、戈培尔、里宾特洛甫等纳粹资深官员相比, 很晚才进入到希特勒视线中的施佩尔可说是与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们完全不是一类人。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为人正直,也不喜好阿谀奉承的建筑师,他却是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为德军的军备生产注入了一剂他们此刻急需的强心针。   上午十点,他所等待着的那架由佩纳明德研究所飞回的飞机终于降落。   而那位负责党卫军工程机构的副总指挥则似乎并不知道,过来迎接他的竟会是施佩尔。   他此刻正看着手上的那封用紫色不知名野花与紫色火漆封好的, 他在今天早上写好的信。   这个已经让很多人都忘了他的伯爵头衔,只记得对其官职称呼的青年原本打算把手上的信通过邮寄的方式交给他心爱的女人的。   但在今天早上,他在海岸边的山石之间发现了这束很小却又很漂亮的花。   他心血来潮, 把花从岩缝间摘了下来,并用火漆封到了信封上。   可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得在回到柏林时把它连同那封信一起带回来, 并在花儿枯萎之前把信交到恋人的手上了。   “副总指挥,快看那里!那是不是施佩尔部长?”   把他的注意力从那封信上唤回来的, 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副官。那让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很快就在飞机还未停止滑行的时候就解开安全带,并站起身来看向对方所指的地方。   而此刻脸上带着微笑, 并在随行人员的陪伴下等着他的,则正是他的副官所说的那个人。   “元首在听说你们的a4火箭试射成功后非常高兴,他特意命我在昨天就回到柏林, 并在今天上午过来机场迎接你。”   艾伯赫特才一下飞机,特意在这里等着他的施佩尔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并在向他表达了祝贺后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他在这一天返回柏林的原因。   在如今的第三帝国拥有很大权利的施佩尔可不是装出来的热情。   并且深得希特勒信任的他也不需要刻意地去与任何人套近乎。   但相比较于那些经常会在帝国元首身边出现的那些纳粹高官,相较起戈林、希姆莱、戈培尔,甚至是那个已经在四个多月前死于一起刺杀的莱茵哈德,施佩尔会觉得这个拥有机械工程学士学位的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与他更像是一类人。   因而当施佩尔从气氛压抑的狼穴里出来,在呼吸了许多首都柏林的新鲜空气后又见到这位精通很多技术问题的“朋友”,他会感到很高兴。   在去到威廉大街的那一路上,施佩尔只是和这个近一年来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气势收敛起了许多的绿眼睛贵族闲聊了一番。   而在抵达了威廉大街之后,进到了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会客厅里的施佩尔才和艾伯赫特说起了正题。   他问眼前的这个青年,a4火箭试射后的结果如何,除了“成功”一词之外,他还想要知道更多细节上的问题。   因而,艾伯赫特便很快如实回答道:“a4火箭的威力虽然十分惊人,但是在精准性上还有着很大的问题。如果我们从不莱梅的发射井把它发射出去,目标为英国伦敦的市中心,那我甚至不能保证它是不是可以落在伦敦。”   这当然会是一个让施佩尔眉头紧锁的回答。   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向对方解释起了元首本人对于这项武器所倾注的期望。   施佩尔:“沿海地区的许多工厂,还有我们在鲁尔区的炼油厂,现在那些地方受到英军轰炸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大了。它给我们的军备生产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元首一直都在关注着空军部的飞弹以及你们党卫军的a4火箭研发进程。”   或许是因为担心对方并不知晓空军部的这一经过了严格保密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施佩尔很快便解释起来。   “菲施勒——fil103,这是一种不需要飞行员的飞弹。它的外形看起来像是一架小型飞机,射程大约能达到200公里,最大航速大约为670公里。但这只是理论上的数据,他们的研发进程比你们要稍慢一些,但是等到今年年底的时候应该也能进入到试验阶段了。元首将它命名为v1。复仇一号武器。”   艾伯赫特:“所以我们的a4火箭……?”   施佩尔:“v2,复仇二号武器。”   有时候,一种武器的名字就已经足够让人明白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因而当艾伯赫特听到元首亲自给它们做出的命名时,他便说道:“听起来元首想要把这两种秘密武器都丢到英国去。”   施佩尔:“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艾伯赫特:“可我以为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保护我们的沿海工厂,鲁尔区,甚至是我们的城市,而不是复仇。”   说着,艾伯赫特便在深吸一口气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英国人发现无论是我们的v1武器还是v2武器都不需要用飞行员来驾驶的飞机,并且无论是战斗机还是轰炸机都对它们毫无办法,他们就不会把飞机调回去保卫本土。只要我们牵制不了他们的空军部队,就达不到保护德国本土不受侵扰的目的。”   原本还想一股脑儿地把很多信息都告诉对方,也从眼前这个人那里得到很多消息的军需部部长沉默起来。   他的呼吸虽然依旧平稳,却变得更为深沉。   而艾伯赫特也正是在此时接着说道:“然后我们就开始相互‘复仇’,就好像抱起了大石头向彼此投掷的孩子一样。除了给彼此的平民带去伤害之外,这样的行为起不到任何其它作用。”   在看着对方的眼睛,跟着坐在对面的这个人呼吸了很多次之后,施佩尔给出了他的回答。   ——“我仅代表我自己,向你所说的这些表达赞同。”   可很快,不等对方再说出些什么,施佩尔就说抢先出了“但是”。   施佩尔:“但是现在除了v1、v2复仇武器之外,我们也找不到其它可以有效阻止英国空军的……武器了。”   还不等施佩尔把话说完,眼前的这个青年所向他展露的微笑就让年轻的军备部部长感到不确定起来。   随后他就听到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用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声音语速缓慢地说道:   “我们有的,施佩尔。我们有这样的武器。”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就从自己身旁的那个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他原本没想到会这么早就能拿出来的文件,并把它推到了军备部部长的眼前。   “它的代号为‘瀑布’,是一种可以用作防空的导弹。但是它需要得到你的支持。一旦研制成功并投入大量生产,它就可以在雷达追踪到敌机后自动发射,并将其击落。这将极大地解放我们用来防卫本土的空中力量。”   当施佩尔开始在怔愣中阅读起与这种防空导弹有关的材料时,今天还有着很多事要做的艾伯赫特便在征得了对方的同意后离开了威廉大街,并去到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   随后他便在那里收到了哈尔德将军向他发来的紧急联络信号。   在遭到了帝国元首的持续厌弃之后,这位因为自己的双重身份以及两种完全矛盾的意愿而心力交瘁的将军终于在上个月被解除了他陆军总参谋长的职务。   现在,他在这位自己曾经的部下才一回到柏林之后就发来了紧急联络信号,想来必定是有要事相求。   那让早已因理念不合而与对方分道扬镳的艾伯赫特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第273章 chapter 274   “战事顺利的时候还好, 一旦前线不顺利了, 新闻审查员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只有把过去那些德军锐不可当时期的稿子拿给他们, 这些人才会痛痛快快地表示这篇文章可以发表。”   周日的蒂尔加滕公园可真是美极了。   尽管十月的天里枯叶已经开始散落在整洁的绿色草地上, 并且寒风也开始渐渐带来冬日的气息, 但只要天气足够的好, 并且午后的阳光也足够明媚,这里便会是惬意的。   现在,把黑色长发披散下来的亚裔女孩就和那个把耀眼的金发盘了起来的女孩一起,一个坐在她们带来的毯子上,一个则侧躺着, 似乎对于自己所露出的究竟是多么曼妙美丽的曲线毫无自觉。   她只是听着,听着友人对于工作的抱怨,并在对方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地发笑起来。   “伊莲妮, 你别笑,我说的是认真的。有时候我都觉得继续留下来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愿意让你向民众披露真实。”   听着林雪涅的那些抱怨, 都已经要笑得东倒西歪了的伊莲妮终于开口说道:“你知道那些新闻审查员对于外国报纸驻德的记者都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的?”林雪涅好奇地看向伊莲妮。   伊莲妮:“对报纸记者,他们不审查。”   林雪涅:“这么好?那我……”   伊莲妮:“但是只要他们发现那些记者传回本国的文稿有任何过线的内容, 这些人就会被立刻驱逐出境。所以他们总是得自己去猜那条线到底在哪儿。”   原本还有了那么些小心思的林雪涅瞬间就被伊莲妮从树上打落回了地上,并立马就在叹了一口长气后愤愤地躺倒下去了。   伊莲妮:“前天我才听我们广播大楼里的一个西班牙记者提起这件事, 因为他的一位朋友刚因为报道内容过线而被赶出德国。他所供职的那家报社不得不尽快再找个人来接替他。”   林雪涅:“我猜那个被赶走的倒霉蛋……他的老板一定很不高兴。”   伊莲妮:“那是肯定的。他回去大概就得失业了。”   林雪涅:“所以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重点了?”   伊莲妮:“重点是留下来的那个西班牙广播记者,他也每天都接受新闻审查,有时候整篇稿子被删得不剩十分之一, 但是他的报纸记者朋友都很羡慕他。因为接受审查起码不会被驱逐出境。”   林雪涅这才明白她的朋友想跟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于是该恼怒的就不是那位被驱逐的西班牙记者的老板了,而是林雪涅了。   她觉得自己的这位朋友可真是烦人,居然在她烦心的时候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于是她在和对方挥了挥手后也朝着另外一边翻身侧躺了。   但她可不学伊莲妮,侧躺的时候还要把脑袋撑起来,看着像是美人侧卧似的。   可是才这样过了一会儿,林雪涅就吐露起了已经困扰了她好久的心事。   “那位被驱逐出境的西班牙记者也好,你也好,还有我在报社里的那些朋友们,你们都是有自己的意志和立场的。但是我……我却觉得我有点……‘飘’。如果不是因为艾伯赫特,身为外国人我根本连在报社的工作都保不住。”   说着,林雪涅又坐起身来,而一旁的伊莲妮也和她一样,在稍稍整理了一下裙摆后就坐起身来,并听她的这位“前情敌”倾诉心事。   林雪涅:“前阵子我遇到了几个我的同乡。他们说自己经常会被搜查,而且动不动就会被问——‘你是南京的中国人,还是重庆的中国人。’”   伊莲妮:“搜查他们的那些警察想知道他们是被日本扶持的傀儡政府的中国人,还是依旧在抵抗中的重庆政府的中国人。”   林雪涅:“是这样没错。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因为受到战时禁令影响,在德国的外国人都不许随意离开了。所以他们只能说自己是南京的。但有一回,有个人说了句‘我是重庆的’,然后他领到的配给就被抢走了。”   不等林雪涅让自己多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一会儿,伊莲妮就很快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小记者,那你是南京的中国人,还是重庆的中国人?”   林雪涅哼笑一下,而后和对方摇了摇头,却是买了个关子,没有回答对方。   于是伊莲妮干脆伸出手来挠起了对方的痒痒。   在笑闹了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用一种显得十分神秘的语调说道:“我既不是重庆的,当然也更不可能是南京的。我啊,我是井冈山的中国人!”   伊莲妮:“什么……?”   饶是伊莲妮这样,在帝国广播大厦工作,并且也算是接触过多国记者,听说过很多德国之外事情的人,她也还是在林雪涅说出了那个词之后流露出了这种全然无法理解的表情。   那可把林雪涅逗坏了,但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就此多透露任何信息了。   不仅如此,她还把她们之间的话题往回倒带了很多很多。   “我觉得我继续留在报社的意义已经不大了,自从我们社里有人在剧院看到我和艾伯赫特在一起,我们社长也猜到了我们的关系之后,他就再也不肯把我往东边派了。他们说《慕尼黑日报》的一个战地记者有次跑得太靠前线了,被从天上掉下来的苏联战斗机砸死了,这样的事如果不幸也被我遇到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在林雪涅满脸忧愁地说出这些之后,伊莲妮很快就向林雪涅伸出了一根手指,并让那根手指在林雪涅的面前很快地左右摇摆起来。   伊莲妮:“如果他们知道你和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格罗伊茨伯爵的真正关系,那你肯定连上上个月的迪耶普也去不了。”   林雪涅:“我不得不郑重地告诉你,帝国广播大厦的小秘书,盟军在迪耶普的试探性登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打退了。那里一点也不危险。”   伊莲妮:“但那里有一海滩的残肢断臂,这也是你告诉我的。”   在和伊莲妮进行了好一会儿轮车轱辘话的辩论后,林雪涅终于放弃解释,并再次泄了气一般地躺了回去。她随手拿起地上的一片枯叶,把它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方,似乎是在观察枯叶上的纹路,也似乎是想要让它替自己挡去些许过于耀眼的阳光。   林雪涅:“有时候我会觉得最近的艾伯赫特变得越来越像是我的上上任男朋友了。”   在感受到伊莲妮也像自己一样躺了下来之后,林雪涅便把手上的那片叶子给了对方,让身旁的这个女孩也能向她刚才一样,躺在地上对着阳光看叶子,并把它拿近又拿远。   “嗯哼,我听着呢。”   当林雪涅因为心里的那丝怪异感而转过头去看向对方的时候,伊莲妮很快就转过头来,在一个离林雪涅很近的地方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的话语。   于是反应慢了半拍,也没能想起来那种怪异感到底是什么的林雪涅便在转回头去后说道:“我总觉得,比起我这个大活人来,艾伯赫特现在对于我写给他的信兴趣更大了。他好像想让我当他的笔友,比起面对面地和我说话,他更喜欢写信和我分享他的心情。每次他飞去柏林之外的地方,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好像会比他留在柏林时的更近。”   这下,心里有了怪异感的人就变成伊莲妮。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已经从最开始的“情敌”变成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了。   但是因为伊莲妮在最早的时候所说出的,对于“格罗伊茨伯爵”的告白实在是给林雪涅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了,因而林雪涅总是会尽可能地不和对方提起她的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伊莲妮虽然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化有些感觉,但当她真的从林雪涅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她还是会很快做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判断。   伊莲妮:“雪涅,我想跟你说,当一个男人有了这样的行为,我们通常会说,他出轨了。”   任是林雪涅的反应再迟钝,当她听到好友如此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会像炸了毛的猫一样。   林雪涅:“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不了解艾伯赫特,他不是这样的人。”   伊莲妮:“是吗?那我们说句悄悄话,你觉得他看到你的裸.体时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吗?还有和你做那种事的时候,他的反应怎么样,是敷衍了事还是依旧能让你感觉到他是为你着迷的?”   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让林雪涅脸红了,并且她也就在尴尬得不知该怎么是好的同时沉默了下来。   对于男人这种生物似乎已经很是了解了的伊莲妮似乎猜到了什么,并在哼哼了两声后说道:“我就知道,你的男人变心了。”   但就是在那个时候,林雪涅在使劲咬了咬牙后说道:“我们已经很久……都没做……那样的事了。”   已经从格罗伊茨伯爵的强大吸引力中走出来了很久的伊莲妮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瞪大了她的眼睛,她似乎想要把自己的眼睛瞪得和铃铛一样大。   而后她就在看着这个身上有着独特魅力、也越看越让人喜欢的女孩好一会儿之后给出了最真诚的劝说。   她说:“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和他分手了。”   说着,伊莲妮似乎是担心让好友误会,因此她立刻又举起一只手来,说道:“我发誓自从上次和你们一起喝了咖啡之后,我已经有五个月都没见到过‘你的’艾伯赫特了!我有新追求了!有了很多新追求了!” 第274章 chapter 275   在伊莲妮和林雪涅说出了那样一番火热大胆的话后, 恼羞成怒的后者显然是在蒂尔加滕公园的草地上和对方打了好一场“枯叶战”。   她拿起地上的枯叶, 要把它丢到伊莲妮盘起的头发上。   但是林雪涅虽然身材修长也身手灵活,瞎说了大实话的伊莲妮也不会在这两方面落在下风。   于是, 当气急败坏的林雪涅一边喊着“不分手”, 一边往她的头上和身上丢枯叶的时候, 这个有着一头柔软金发的女孩就在敏捷地闪躲数次后迅速向对方发起反击。   两人就这样在周日的蒂尔加滕公园里打闹起来。   而在被战争的阴云笼罩的柏林, 在这座中心地带还有着弹坑的公园里,两个活力无限的女孩就这样引得看到她们的人都笑了起来。   直到最后,两人不得不在把头发好好梳了一番后才收拾起了东西,并拎着各自的篮子离开公园。   在那一路上,伊莲妮收起了笑闹, 并和林雪涅说起了她的父母。   伊莲妮:“我的父母,他们是带着各自的秘密而结合的。小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个家有些过于冰冷了。只有在很少的几个瞬间, 我才能够感受到他们是相爱着的。但当他们彼此的秘密被揭晓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从他们的眼睛里迸发出的,对于彼此的深刻爱意。”   虽说个性开朗的伊莲妮平日里也会提起她那在维也纳开琴行的钢琴制造商伯伯, 甚至是此时依旧住在芬兰的父亲。但她却似乎很少提起她的母亲,更从未同时提起她的父亲和母亲。   因而当林雪涅听到这些的时候, 她的脚步会不自觉地变得轻缓起来。   而后她便听到伊莲妮伊莲妮对她说:“所以,长大之后我会觉得, 其实让他们彼此吸引的,其实就是他们各自隐瞒的那些秘密。尽管他们谁都没有说出那些,可无论是一段过往, 还是一份心事,你拥有了就是拥有了。它也是把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很重要的一部分。”   听到对方的若有所指,林雪涅笑了,并问道:“你是在说你的父母,还是在说我和艾伯赫特?”   当听到林雪涅已经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伊莲妮便十分爽快地坦诚道:“都有吧。”   此时两人这就已经走到了林雪涅家的楼下,已经到了地方的林雪涅需要上楼去,而伊莲妮则需要顺着这条路,继续走到三个街区之外的那座教堂去。   因而她们停下了脚步,在和彼此说出再见之前,伊莲妮说道:“之前说的让你和你分手只是一种常规建议。但作为女人,我觉得我们可以更相信自己的感觉一些。如果一个男人让你感觉他是爱着你的,你就可以再多相信他一会儿。”   林雪涅:“尽管他藏着很多秘密,而且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   伊莲妮:“是的,尽管如此。”   说着,伊莲妮抱了林雪涅一下,似乎是想要给自己的朋友以鼓励。   而林雪涅则在伊莲妮和她说出再见之前让对方在这里稍等自己一会儿。   很快奔上楼去的林雪涅就好像变魔术一般地给对方带了一篮白色的郁金香下来。   看到伊莲妮眼中的惊讶,林雪涅很快说道:“我注意到你每次去教堂的时候都会带上白色的花。今天让你陪我说到了这么晚,你可能都没时间去买花了,这篮郁金香就送你了。”   * * *   哈尔德:“我的一名亲信在上个月去了英国,两天前他在回国的时候被扣留。”   艾伯赫特:“扣留他的人知道他去过英国了吗?”   哈尔德:“还不知道,他在回来之前先绕道去了西班牙。但是再这样被扣押下去,我担心……”   艾伯赫特:“把他的名字和被扣留的地点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不等对方把自己的担忧说完,艾伯赫特便给出了这样一个对方想要的回答。   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算不上是保证,但只要它出自于这个绿眼睛贵族之口,那几乎就已经能够等同于他一定会做到。   因而曾经的陆军总参谋长很快便向这位在他被撤职之后依旧位居高位的青年道了谢。   但是希望对方能够帮助自己被扣留的亲信尽快脱身,这虽然是他如此急切地想要来见对方的原因,但那却并不是这位将军此刻唯一想要和对方商量的事。   在察觉到对方的去意后,哈尔德将军在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道:“贝克将军虽然一直都没有放弃反对元首,但在卸任了陆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之后,他的影响力一直都在持续地变小。所以他一直都寄希望于我,希望依旧还在这个职位上的我能够扛起一面旗帜,成为反对者中的领袖。但是现在我显然也不适合扮演这个角色了……”   “所以您想找我来接替您?”看出了对方心思的艾伯赫特如此干脆地问出了这句话语。   并且,他还在对方正要向他郑重点头的时候就笑了。   艾伯赫特:“恕我直言,你们太张扬了。你们聚在一起,不是在想应该怎么在下个月甚至是在下半年做出某件能够颠覆.政.权的事,而是在想事成之后谁该来坐上新帝国的第一把交椅,谁又该坐在第二把椅子上。”   虽然哈尔德将军此刻的确有求于这个年轻人,但这样的话语也实在是对他羞辱得太过了。   那让在上一场战争时被人成为天才参谋官的哈尔德将军冷下脸来,但他也还是保持了风度和礼节。   哈尔德:“我们做了很多事。”   艾伯赫特:“包括多次与英国人还有在那里的美国人接触,甚至以他们的反应来作为谋反行动是否发起的重要依据?”   哈尔德:“艾伯赫特,我们必须在密谋成功的同时和美英达成停战协定!我们不可能同时进行三场战争。”   艾伯赫特:“但这也是让我不想加入你们的,最重要的原因。”   两人之间的这次突然一下升温的争论也就因此而停滞了下来。在这间屋子里的气氛暂缓之后,绿眼睛的贵族又问这位刚刚被撤职不久的前陆军总参谋长,他问:“如果英国人和美国人要求你们把元首交给他们,你们会怎么做?”   说完,艾伯赫特根本就不需要哈尔德回答,他就自己说道:“你们会在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后把元首交到他们的手上。所以你们还不如魏玛政府的那些人。对我来说,与其如此,不如让元首继续待在他的位置上。我相信大部分德国人的想法也会是和我一样的。”   当这个现如今已经当上了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青年说出这些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这次交谈显然就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而有求于他的哈尔德将军也的确在脸色变得很差之后准备离去。   在转身之前,他说道:“希望你能记得我的那位还在扣押中的亲信。”   对此,艾伯赫特向哈尔德将军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在这位已经被贬到了预备役部队的将军离开之前,已经把那句话在心里想了许久的青年又叫住了他。   当他听到哈尔德将军的脚步为此而停下时,他说道:“有一位让我感到十分钦佩的将军,他在去年对我说了一句话。”   哈尔德将军转过身来,而此刻正站在窗边的艾伯赫特也是如此。   “我们可以不必永远都只是让自己身不由己。”说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望着前陆军总参谋长,并说道:“我正在试着找到这样一种方法。”   听到这里,之前已经面色铁青的将军反而笑了。   他说:“在我来之前,贝克将军对我说,我们的参谋官格罗伊茨伯爵很可能已经在党卫军日复一日的洗脑中被改变了。他让我警惕你。但是现在看来,您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天真又单纯。”   “天真又单纯”——此时此刻,或许再没有比这样看似是褒奖的词更能用来羞辱和否定艾伯赫特的这一想法了。   但是艾伯赫特却并不为此而感到愤怒。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位永远都在让自己“身不由己”的将军,并目送着他离开。   就好像那个人已经走向自己所选择的那条路,而他却还在困顿中,思考能够让他真正挣脱开所有束缚的那条路…… 第275章 chapter 276   在这一天的夜晚来临之前, 回到了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的艾伯赫特接到了施佩尔的电话。   这位在被授命时声称自己对军备生产毫无经验、也无意担任这个职务, 却在上任之初就进行了一系列有效改革的军备部部长礼貌地询问他——今晚是否有时间一起共进晚餐。   这当然是因为施佩尔在看过了那份代号为“瀑布”的防空武器的研究资料后急于与他进行一次长谈。   对此,艾伯赫特当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而后两人便在施佩尔位于柏林的家□□同享用了一顿耗时极长的晚餐。   直至半夜两点, 对于那些正在研制中的重量级新式武器充满了好奇的施佩尔才放过了对方。   于是这个今天上午才从德国北部的研究所回来的男人终于能够回家了。   早已在施佩尔的家中休息得很好了的司机将汽车发动起来。   在这座实行了灯光管制的城市里, 坐在前排的司机需要把车开得很慢很慢, 才能够避免撞上任何他不该撞上的的东西。   幸而在管制之下, 现在柏林宽阔的大街上已经找不到哪怕一辆的私家车了,因而他们只需要注意那些为数不多的,和他们一样的军用车辆,或是政府部门车辆和出租车便可以了。   “其实您该在施佩尔部长的家里再待几个小时的,等天亮后再回家会更安全一些。”   在自己的司机说出那句显然已经迟了的建议时, 脸上不见倦色的艾伯赫特很快就和对方开起了玩笑道:“你害怕空袭警报现在响起来?”   这样的话才一说出口就让那位才二十岁出头的司机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随后,当这名司机因为驶入一处较狭窄的路段而更为聚精会神起来的时候,他便带着那羡慕的笑意说道:“我也想快些找到一位能让我这么挂心的未婚妻了。”   艾伯赫特:“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我在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和雪涅订婚了。”   此时外头刮来一阵大风, 而数张纸片被一同吹上车窗玻璃的声音也就在此时响起。   当那些纸张撞到座车的前窗玻璃,并又被随之往后吹去时,艾伯赫特便借着那月光, 透过后排座位的窗玻璃依稀看到了在那张纸片上用大号字体印刷出的煽动性话语。   “停车。”   说出了这句话语的贵族青年很快就在车停下后独自走下车去,并向前走出几步从地上捡起了那张传单。   《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我们的战士正在东线承受着痛苦!》   当艾伯赫特确定这一定就是身处这座城市的柏林人自己印制和发出的传单时, 他看向风吹来的那个方向,并在向自己的司机做出了示意后向着那里快步走去。   他根据风向的细微变化而判断出这几份传单所可能的, 最初所在的那个方向,当他隐去了自己的脚步声快速接近那里的时候,更多的声音也就此出现。   那是刷子在墙面上快速粉刷着什么的声音, 而当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渐渐停止,人在紧张之下所发出的喘息声也就此浮现。   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声音便已经足够艾伯赫特得出很多信息了。   首先,那是一个女孩。   其次,她还是一个没有经受过任何特殊训练的普通人。   于是已经走到了这么近的一个距离,却依旧还没有被对方发现的绿眼睛贵族只得有意踩到了堆积在一起的枯叶上,并以此来提醒对方他的存在。   此刻正在强忍着紧张与害怕,在墙上飞快地粉刷着反动标语的短发女孩这便在受到惊吓后让手上的刷子和漆桶全都一起往地上落去。   但她的油漆桶最终却没有落到一个被打翻在地的下场。   这是因为那个身材高大的,穿着党卫队军服的青年在伸出手后就轻易地接住了它。   “我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捡到了这份传单。所以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印制了它。”   说着,把油漆桶轻轻地放到了地上的绿眼睛贵族便拿出了在被他叠好后放进了口袋里的传单,并在展开后将传单上的话语和墙上的那句才写了一半标语对照起来。   此时那个身上有着很强的男孩感的短发女孩,她已经看清了身旁的这个说话的声音和语调都极其好听,并且还十分绅士的男人身上所穿的那套制服。   因而她自然不会因为身旁的那个有着优雅侧脸的男人和她说话时态度十分客气就会心存侥幸。   “这些、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女孩在这个男人还没向她问出些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这样先一步地说道。那让艾伯赫特不禁失笑起来,也让他转过头去好好地看起了这个勇敢的女孩。   他问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以为自己这次肯定难逃一劫的女孩在深呼吸了几次后回答道:“苏菲……苏菲·绍尔。”   艾伯赫特:“绍尔小姐,下次再写标语的时候,记得不要先发传单。那样的话,只要附近正好有巡逻的警察,你们就真的太容易被抓到了。”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便把手上的那份传单交还给了这个短发的女孩。   他这些话语与前后的那一系列的行为简直让这个名叫苏菲的女孩感到不可思议。   “这些……这些不是我发的!是我把它们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被风吹走的。”   女孩在接过那张被折叠过的传单后这样着急地解释起来。但是在她和这名党卫军的军官这样解释了之后,她又会觉得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已经用那带着不赞同的语气说道:“那你就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直到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苏菲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您……不打算抓我吗?”   对此,绿眼睛的贵族摇了摇头。   艾伯赫特:“我认为,勇敢不是当你在认同某件事的时候说你认同,而是在大部分人都认同某件事的时候,你却能对所有人说出你的不认同。”   这样的话语让那个带着油漆桶和刷子来到了这里的女孩很快点头。   可艾伯赫特又很快说出了“但是”。   “但是说出这种不认同的人往往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深秋的风再次吹起,它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传单与枯叶又一同吹起。   而这个名字叫做苏菲的女孩也心跳砰砰作响。才不过短短的两分钟时间而已,她的心就已经因为眼前这个俊美的党卫军军官的话而千回百转了。   她既希望这个男人对于她是抱着善意的,又觉得这样的事简直是不可思议,并且这个军官的每一句话也都可以有着双重的解释。   然而随着那遮蔽了月亮的云朵被吹散,并且她也能够借着月光看清这名军官的样子,对方的下一句话就令她的所有惊疑不定也一同消散了。   他说:“绍尔小姐,你很勇敢。我希望你们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否则,你和你的朋友们就不应该再把这件事继续下去了。”   说完,这个肩膀上有着党卫军高级长官肩章的贵族青年便向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并在走出几步路后又不放心她一般地转身回头道:“早点回家吧。”   那分明是带着关心的话语,却仿佛拥有命令一般的魔力,让苏菲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就拎起手上的油漆桶和那个掉在地上的刷子,并朝着和对方相反的方向走起来。   但似乎那还是不能让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的贵族军官满意,于是对方又说道:“跑起来。”   借着夜色掩护的短发女孩很快就迈开了步子跑动起来,并消失在了街道的那一侧。   因而在与那个女孩说话时就已经感觉到前面有人在偷听的艾伯赫特便在苏菲·绍尔跑远之后,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配枪上。   他看似是要走回自己的座车先前所停的位置,却是在经过了一处有着小巷的拐角时猛一下地转身。   而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就此被他揪出。   他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对方似乎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勒住了脖子并用枪口抵住了脑袋。   “停、停!咳咳……是我!”   虽然艾伯赫特在揪住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个躲在黑暗中窥探他们的也是个女人,但对待这位小姐,他就不像先前那样的态度温柔了。他勒住对方脖子的动作十分用力,以至于对方直接就在感觉到呼吸不畅后咳嗽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   但那显然是一个让艾伯赫特感到有些熟悉的声音。   因而他勒着对方脖子的动作就此稍稍放轻了一些,让对方堪堪能够继续说出她的名字。   “是我,伊莲妮,雪涅的朋友。”   该说这个漂亮女孩在危急关头所说出的自我介绍是十分正确的。   她称自己是林雪涅的朋友,而非自作聪明地说自己是对方曾经的爱慕者。   虽然,这两者的确都是事实。   因而艾伯赫特松开了她,却也毫不怜惜地在对方向自己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时把枪口再次对着她漂亮的脸蛋。   并且这一次,他还把子弹上了膛。   看着惊魂未定的伊莲妮,艾伯赫特十分肯定地说道:“你特意躲在这里偷听我说话,而且还已经偷听了有一会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菲·绍尔,学生抵抗组织“白玫瑰”的主要成员,慕尼黑大学的学生。   只不过他们的活动地点在慕尼黑。我把她挪到柏林来了。但她不是一个重要配角。 第276章 chapter 277   “我刚刚下班!这里就是我从帝国广播大厦回家的方向。”   伊莲妮到底不是一个光有漂亮脸蛋的蠢女人。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她好友的男朋友, 并且那还是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局长, 以及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   因而在看到那把随时能要了她命的枪对着她的脑袋的时候,她首先和对方解释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我们这里有一些被南美的广播公司派驻过来的广播记者。他们需要在自己本国的白天进行播音。”   说着, 伊莲妮就示意对方看看她的那辆正靠在墙边的自行车。   艾伯赫特熟悉柏林各大街区, 也听林雪涅提起过她的这位朋友所住的大概位置, 因而他知道伊莲妮所说的完全有可能。   但是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觉得十分可疑的女人, 他还是没有很快就放下戒心。   艾伯赫特在收起配枪的同时很快说道:“把你进出广播大楼的记录卡给我看一看。”   虽然此时的艾伯赫特还没有解除他对于伊莲妮的怀疑,但后者却是觉得警报已经接触,因而她十分没好气地说道:“你等着。”   就这样,她在自己那时刻挂在肩膀上的小包里翻找起来。但是夜晚的柏林实在是太暗了,那让这个现在还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并且也轻轻咳嗽了两下的女孩有些没法从那些各式的证件里找出艾伯赫特问她要的记录卡。   于是她从包里摸出了一支小手电筒,并问道:“能劳驾借用您的帽子给我挡一挡吗,副总指挥阁下?”   但艾伯赫特所给出的, 却是一句不近人情的回答:“军帽没法完全挡住手电筒的光,我认为您可以暂时把外套脱下来。”   这简直要让伊莲妮把她的白眼翻上天去。   但迫于对方的身份所带来的可怕威胁,这个女孩也只能在寒风渐起的天里把外套脱下来, 并用它包裹住了自己的脑袋和手上的小包,艰难地在那一堆堆的通行证和证件里翻找起来。   “除非您今天打算以权谋私, 逮捕我这个可怜的守法公民,否则我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会去告诉雪涅, 您主动给一个您今天才第一次见的姑娘提油漆桶,却让我在这么冷的天里把外套脱下来罩着我的脑袋找东西。”   当伊莲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也终于是找到了那张要命的记录卡, 并把它交给了尊敬的副总指挥阁下。   但是伊莲妮显然没有想到,已经被她这样控诉了的绿眼睛贵族居然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问自己借那件她才打算穿起来的外套!   可试问伊莲妮她敢说不借吗?   她不仅不敢说她不借,并且还得两手一起把那件外套捧给对方!   就这样,艾伯赫特接着伊莲妮的手电筒和外套,在实行灯火管制的柏林的夜里检查完了她的出入记录卡,并在恢复了些许的礼貌后把东西一件一件地还给了对方。   伊莲妮:“也许您会想要我和您接着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偷听了这么长的时间?”   艾伯赫特:“是的,您的确应该解释一下。”   伊莲妮:“因为我今天下午才听我的朋友雪涅小姐说了一些有关感情问题的困惑。我对她说,通常一个男人如果有了她说的那些行为里的任意一条,那这个男人就一定是出轨了。”   原本,艾伯赫特还能够在和伊莲妮的这次交锋中占据完完全全的主动。   但是伊莲妮此言一出,他就立刻顿住了脚步,并且甚至还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了那么一点。   艾伯赫特:“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所说出的话负责,我希望您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伊莲妮:“当时,我的朋友雪涅小姐告诉我,说这不可能,还说您不是这样的人。”   当伊莲妮无视艾伯赫特的威胁说到这里的时候,后者就已经能够猜到对方的下一句话要说的是什么了。那让他看向伊莲妮的目光变得不自觉的危险起来。   可是先前都已经让人又勒脖子还拿枪口贴脑袋的伊莲妮现在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了。   她哼哼了两声,并说道:“但我还是坚信自己的怀疑,所以当我在下班回家的途中听到您和一位年轻女孩在这里低声窃语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想要来看一看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或许伊莲妮是真的没有听清那会儿的艾伯赫特到底和那个年轻女孩说了些什么。   又或者,她深知自己听到的这些到底是有多要命的信息,因而为了保护自己才特意以一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把事情往另一个更无关痛痒的方向使劲地掰。   但无论她到底是出于怎样一种意愿才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似乎都没有和她就这一话题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这个先前才对苏菲·绍尔说出了关心与鼓励的男人,在面对恋人的女性朋友时立刻就换上了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他到底还不打算让对方这样一个有着美貌的女孩自己在深夜继续自己骑车回去。   “带上你的自行车,我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语,才刚刚脱险了没多久的伊莲妮终于放下了她的那份嚣张跋扈,并轻声问道:“您这算是贿赂吗?”   眼见着对方还在磨蹭,着急回家的艾伯赫特便自己帮对方推起了那辆自行车。   那让伊莲妮很快又换上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并踩着频率很高的小步子跟在了对方的身后,再一次地轻声问道:“您真的不怕我把我们之间的这次不怎么愉快的偶遇告诉雪涅?”   此时艾伯赫特的那位在原地等了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的司机已经在夜色中发现了他们。   那个年轻人觉得眼前的这一情况实在是古怪得有些过分,但他到底还记得要快点下车,从自家长官的手里接过那辆自行车。   在自己的司机走向他们的时候,艾伯赫特停下了脚步,并说道:“为了这样的事而选择和你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不值得。”   当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司机就已经从他那里接过了自行车,并尝试着去把它放进副总指挥座车的后备箱里。   趁着这最后的机会,伊莲妮又用压低了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女孩?”   这显然不是艾伯赫特愿意去回答的问题。因而他只是继续向着自己的座车走去。   那让伊莲妮在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那的确让艾伯赫特停下了脚步,但同时也他把锐利的目光射向对方。   于是伊莲妮只得在迅速收回了手之后用被压得很低的声音冒险问道:“难道你也是反抗组织的人?”   ‘难道你也是反抗组织的人?’——即便是在当前情况下,这样的一句话语也可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   第一种解释,伊莲妮想问对方是不是和那个被放走的女孩一样都是反抗组织的人。   第二种解释,伊莲妮想问的是……艾伯赫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   艾伯赫特当然听懂了眼前这个女孩的一语双关,但他却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并只是面无表情道:“你太冒失了。”   这明明是一件如此危险的事,并且刚刚才被放跑的那个女孩所写了一半的反动标语也依旧还在墙上。   可这个绿眼睛贵族的表现却是淡然到了仿佛之前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伊莲妮也的确什么也没有看到或者听到。   那让这两个还算得上是有些交情的人一路无言,并且直到伊莲妮被送到家之前,车内的气氛都冷得让艾伯赫特的司机都感觉自己有些说不上话来。   等伊莲妮走下车去,并且座车也再度被发动时,艾伯赫特的司机甚至还大叹一口气。   但是不该问的就不去问,这是给那些高官们当司机的第一准则。   尤其,这还是帝国中央保安局的长官。   由于把伊莲妮送回家花费了一些额外的时间,因而在送自家长官回家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司机更是全神贯注地在黑夜的柏林把车开出了更高的速度。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在凌晨三点二十分的时候才把自家长官送回了家。   此时的林雪涅当然已经陷入熟睡了。   但又已是三周未有见到对方的艾伯赫特当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在两人的卧室里打开一盏小小的台灯,并接着那昏黄而温暖的光好好地看一看恋人的睡颜。   而后他就会看到那封被小心地揭开了火漆的信就放在靠近恋人那一侧的床头柜上。   她似乎很喜欢那束被封在了火漆上的紫色小花,并且直到睡着之前也还把那封信读了又读。   否则的话,侧趴着睡的林雪涅不会直到此刻都保持着把手伸向床头柜的姿势。   看着这副模样的林雪涅,艾伯赫特才能明白,在刚刚这一分钟之前,他究竟是已经有多想他的恋人了。   他用手拨开挡住了对方脸庞的柔顺黑发,并撑着枕头的另一边,动作很轻地吻了吻林雪涅的嘴唇。   但是这样的一个吻虽然轻,却是让渴望着对方的这个青年在贴碰住了恋人的嘴唇后怎么都不愿意就这样起身。   于是还在睡梦中的那个人便在感受到这些之后不自觉地抿起嘴唇,并且还在那之后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当然也会碰到艾伯赫特的嘴唇。   它就好像是个回应一般,更让原本就已经要克制不住那些的贵族青年僵硬了动作。   但最后,他还是控制着自己起身,并在又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走回卧室里的那张梳妆桌前,驾轻就熟地拉开桌子下面的那个抽屉。   他知道,他喜欢的女孩总是会把还没写完的信藏在那里,以为那就会让他发现不了。   而现在,他果然也在抽屉里发现了那封已经写了一页纸的“回信”。   那让艾伯赫特就好像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糖罐的小男孩一样,带着那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品尝起了恋人留给他的“糖果”。   但他才读到了那页纸上的第三行,一旁双人床上的动静便让他回过了头。   原来,他的恋人已经醒了过来,并抱着枕头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在两人的视线相触之后,林雪涅踩上自己的拖鞋,并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打算抱着枕头离开这间气氛温馨的卧室。   “雪涅。”   绿眼睛的贵族当然能够知道,才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恋人一定是生气了,因而他连忙把信纸放下,并起身去追对方,也在林雪涅走出卧室之前就把人拦了下来。   还没完完全全地醒过神来的林雪涅十分生气地偏过脸去,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质问她的恋人,却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被对方给弄得根本就不想当着这个人的面像以前一样和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可是林雪涅不说话,艾伯赫特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出些什么。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问道:“你想去哪儿?”   林雪涅:“我要去隔壁你的书房睡!”   艾伯赫特:“为什么?”   林雪涅:“因为我的男朋友在外出了三个星期之后,还是一回来就只想看我给他写的信!所以我打算主动把卧室的床让给他,免得他因为不想看到我而去书房睡!” 第277章 chapter 278   “我怎么会可能不想看到你?”   光是听到林雪涅把那样的话语说出口来, 艾伯赫特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说不出的难受。   但是在艾伯赫特从前线被调回柏林后, 已经进行过了无数次想要和对方好好沟通的尝试,却总是失败或者说不完全成功的林雪涅今天也总算是脾气上来了。   更何况, 刚才的情形是真的太让她感觉到憋闷和生气了。   和她分开了三周的恋人明明在今天上午就已经回到柏林, 并且也已托人把他在返程前写的这封信带给了她。可这个男人却是直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半才回到家, 并且到了家之后也不先来好好地看一看她、并和她好好说说话, 反而从抽屉里“搜”出了那张信纸,在那儿看得开心地笑了。   那简直让半夜醒来的林雪涅感到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可这个向来聪明的家伙却还在那里依依不饶地向她重复那个问题,并且还在那里问她为什么会那么想。   那让火气上来了的林雪涅拿起被她抱着的枕头就砸了对方一下,在把人砸得离自己没那么近了之后连着中间名一起地叫出了对方的全名,并表示:   “我再也不会给你写信了!你让我觉得你根本不想要我, 你只是想要给我写信,也让我给你写信。而且你还让我觉得,每次你不在柏林或者我不在柏林的时候, 我都能让你觉得更自在一些。”   尽管早已有了许多的不开心,但林雪涅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她小心翼翼地不去说出可能会伤到对方的话。   但是这样的状态真的已经持续太久太久了,久到她不愿意在那句伤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之后再把它收回来了。   所以, 她问对方:“所以你还像现在这样让我留在你身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等此刻手足无措的那个男人说出些什么,林雪涅就直白地说道:“你让我觉得你既渴望我, 又抗拒我。”   当林雪涅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总是能轻易被眼前这个男人惹哭的女孩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地红了眼睛, 并又道:“你让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像个活人一样,只在你希望我靠近的时候才靠近你,又在你试图逃避我的时候自己走……”   这一次, 她的绿眼睛男孩在不等她把那些话都说完就强硬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是她已经渴望了很久的亲吻,却是在真正到来的时候只让她想要狠狠地咬对方一口。   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并在生气之下把这个男人的嘴唇都咬破了。   然后她就在尝到了那个吻之中的血腥味后愣住了,可亲吻她的那个男人却是没有就这样停止,并反而在那之后发了狂一样地吻她。那样的吻激烈到几乎要让现在的林雪涅承受不了。   “我可以轻易地骗过很多人,可我唯独骗不了你。只要你望向我的一个眼神,就会让我露出破绽。”   在感受到怀里的人因为刚才的那个吻而喘得都站不稳了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可我又不想让你知道我已经做了的很多事。我不希望让你知道我伤害了很多人,折磨了他们、还下令杀了他们。我知道那些人之中有很多好人,可我的手上还是沾上了他们的血。雪涅,我生怕让你知道我早就已经不是你当初喜欢上的那个男孩了。”   在这样的凌晨,艾伯赫特说出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所害怕,也抗拒去面对的事。   可是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却是问他,然后呢?   林雪涅:“你害怕我知道这些,所以你认为……在那之后我会怎么样?”   那样的回答让艾伯赫特在愣了很久后才说道:“你会害怕我。你会厌弃我。”   而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笑了,但是她的眼泪也随之在她眨眼的时候掉了下来。   她在重复了好几遍“好极了”之后终于抬起头来,并且怒气满满地说道:“你害怕我会那样对待你,所以你就先自己这样对我了!你做的可真是好极了,格罗伊茨伯爵!”   林雪涅抓住了艾伯赫特的领子,似乎是想伸手打他一下,却是才把手抬起来就发现她依旧还是舍不得。   于是她只好使出她最大的武器——转过身去。   她转过身去,并走到衣橱前,打开了出门找起了衣服。   那可不只是要去翻找一件适合她现在穿出门去的外套,而是要拿出里面的很多件她近来爱穿的衣服。   “听你和我解释之前,我还只是想今天晚上去书房睡的。但听了你和我的解释之后,我觉得我根本就不用在这套房子里待着了!”   被林雪涅的这一举动给吓到了的绿眼睛贵族连忙冲上前去,并从背后抱住了林雪涅,也以此来止住了她收拾衣服的动作。   “抱歉,雪涅,抱歉……”   让林雪涅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仿佛陷在他怀里的这个青年不断地说出抱歉。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强壮了,那让他圈着林雪涅的动作明明只是轻轻一放,却是让林雪涅根本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她试图去挣脱对方,可是紧紧拥着她的贵族青年却是在把衣橱的橱门关上的同时护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到了橱门上。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害怕”很久了,觉得自己底气十足的林雪涅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给对方丢下了一颗“重磅□□”。   她说:“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已经不习惯了!”   林雪涅的这句话的确让艾伯赫特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但在那之后,他却没有如林雪涅所想的那样松开她,而是直接用一只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他在抱着林雪涅的同时把那些被堆在了床上的衣服一把推到了床头柜上,而后就把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了的恋人放到了那里。   眼见着这个家伙居然在此时脱起了自己的衬衣,感觉这简直不可思议的林雪涅连忙向一旁横着滚过去,似乎是想这就离开那张她今晚铁定不想睡了的床。但她当然会马上就被脱去了上衣的艾伯赫特捞回来。   艾伯赫特:“你已经告诉我了,你说不会害怕我。”   林雪涅:“我根本就什么也没说!”   艾伯赫特:“但你已经告诉我了,而且你还在笑我是世界上最蠢的男人。”   林雪涅:“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还没能好好去想你说的话呢!”   在企图推开对方的这个过程中,林雪涅简直连脚都一起用上了。当她喊出“我说了我今天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的时候,压着她的这个男人已经解开了她的睡衣纽扣。   而后,原本还有着很多话要和对方一句句说出来的林雪涅就在那一刻愣了神。   这是因为她想起了她的朋友伊莲妮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你觉得他看到你的裸.体时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他比以前还要更疯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愣神,她的绿眼睛男孩就已经把脸埋在了她的一边胸口,并咬住了会让她立马缩起身体的那一处。   “不……不要咬!”   当林雪涅几乎是呜咽着说出这句话,压着她的这个青年倒是很快就照着她的话做了。但是他在下一刻的动作却更是让林雪涅的声音都变调了。   “也不许舔!什、什么都不许做了!”   这下艾伯赫特终于抬起头来,并在和自己的恋人对上视线后就开始吻她那不断说着不让他做这个,也不许她做那个的嘴唇。他似乎企图用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吻去弄晕对方。然后,他就能把依旧还在恋人身上半退着的整条睡裙都脱下来了。   “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时,她简直要气急败坏了!   “你不会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状态。无论林雪涅跟这个正压着自己的男人说什么,对方都一点也不想错过。尽管,那只不过是一句林雪涅发脾气时所说的话,但艾伯赫特依旧会停在那里看着对方,却是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于是林雪涅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道:“你不想理人的时候,抱着我睡到一半都会躲去隔壁睡。”   艾伯赫特:“因为我那个时候特别想亲近你。然后你可能就会发现我那天特别的粗.暴。”   林雪涅:“然后你现在想理人了,我就也一定得想理你吗!”   这倒成为了一个问题。   因而,艾伯赫特便在想了片刻后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愿意?愿意让我……”   林雪涅觉得自己都能咬人了!   她说:“今天不想!明天不想!这周不想,下周也不……”   可是林雪涅话还没说完,生怕她会着凉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在拉起被子帮她盖好身体后俯下身去,在把她的腿分开后向着他很想要现在就进入的地方吻了下去。   那简直让林雪涅在猛吸气之后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了……   所以,身体强壮并且精力旺盛的格罗伊茨当然是能够在今天晚上和人聊一整晚的。   只要对象不是他的朋友军需部部长,而是他的恋人。   但是他的恋人当然还是很生他的气,也一点都不想配合他。她甚至都抗拒这个男人在进入她的身体时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或者是搂着对方的脖子了。   于是艾伯赫特便自己抓住她的手,亲吻一会儿她的掌心,而后再吻她的嘴唇。   可那依旧没有让林雪涅回心转意。   如果她感觉到从那双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绿眼睛里所溢出的爱意太过强烈,并很有可能会让她没法再继续这样铁石心肠下去,她就闭上眼睛,并偏过脸。   那倒有些像是先前由林雪涅所努力发起,却最终都未有让她的恋人向她真正坦白所有想法的那些“不完全交流”。   只不过,此时两人所扮演的角色却是和之前的完全对调了。   当艾伯赫特的动作渐渐停止,并还想好好地吻一吻恋人的身上各处时,林雪涅却是推了他一下又一下。   直到绿眼睛的贵族终于在她的一次次要求下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去,她就很快又背过身去,就缩在自己的那半边床上,只要恋人靠近一点,她就再往前挪一点点。   于是艾伯赫特只得伸出手去护着对方,不让林雪涅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床去。   但那又会让林雪涅拉起他护着自己的手,想要解气似的一口咬下去。   艾伯赫特也不试着挣脱,并在那样的时候也不住地亲吻起了她。   他亲吻林雪涅的发顶,亲吻林雪涅的耳朵,亲吻她的侧颈。他的动作轻柔,似乎一点也因为林雪涅正咬着他的动作而觉得疼。   眼见着自己咬了老半天也没让人想要收回手,又不愿真的把恋人的手臂也咬破的林雪涅只得丢开对方的手,并在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叫出她名字的时候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愿就此融化在那人的柔情之下。   “我知道你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你之前坦白的这件事肯定还不够让你看到我就心里想跑那么久。”   在林雪涅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又各自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艾伯赫特沉默,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向恋人做出全然的坦诚。   林雪涅沉默,则是因为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向对方一次次靠近却只是换来对方的后退了。   然而就在林雪涅已经接受了她的恋人打算无限期地向她有所保留的这个“事实”时,她却是听到她的男孩用那近在耳边的声音说道:“对。”   他说:“有关未来的事,我明白你知道很多,但我却不想从你这里听到那些。因为我总觉得……你帮我帮得越多,也就会越早离开我。” 第278章 chapter 279   【我总觉得……你帮我帮得越多, 也就会越早离开我。】   这样的话语让背对着恋人侧躺在床沿边的林雪涅睁大了眼睛。   很快, 她就把两人盖着的被子拉高了些许。   但那并不是因为躺在恋人体温中的她依旧还会觉得冷。   她那样做,仅仅是因为, 她想要借着被子来擦擦她的眼睛。   而此时正拥着她的恋人则也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却似乎并不不知晓他刚刚所说出的那句话对于林雪涅来说, 究竟拥有多大的能量。   于是当艾伯赫特稍稍把身体撑起一些, 并在把林雪涅手里的被子拉下去一些后亲吻起她的眼睛,也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背对着他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终于转过身来。   她用她的那双又发红了的眼睛看向她的恋人,并试着把手放到艾伯赫特的颈项间。   由于两人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亲近了,此刻林雪涅的这个动作就好像她先前对艾伯赫特所说的那样, “已经不习惯了”。   但是如此渴望着她的这个有着绿色的眼睛已经金色头发的男人却是抓着她的手,帮着她把手放到了自己最喜欢她触碰的位置。   而后,林雪涅便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把自己往对方那里又挪过去了一点。   她又轻轻地吻了吻艾伯赫特的下巴, 并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不会的。”   当她就这样轻易地用声音安抚了眼前人的心时,绿眼睛贵族的呼吸就变得又深又缓起来。   可是林雪涅的话语却还没有停止。   当如今已经有了健壮体格的艾伯赫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彷徨的少年时,林雪涅又说道:“心都已经留在你这里了, 我还怎么回去?”   听着这句话语,艾伯赫特坐起身来。仿佛这样他才能够更好地看清今晚与他如此亲密无间的人。   于是林雪涅也就此起身, 可眼前人却似乎依旧不满于他们之间相隔着的距离。   他把林雪涅抱了起来,并让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和他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身上。   “可你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艾伯赫特所指的, 便是他失去林雪涅的那六年时光。   他至今记得那种内心空洞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思念的又是什么,可他却是怎么都得不到。   于是原本还因为自己现在什么都没穿就坐在心上人身上的状态而感到害羞和不自在的林雪涅试着向对方倾身, 并在搂住了恋人后再次重复说道:“不会的。”   那种令人着迷的触感让艾伯赫特把手放到了林雪涅的两侧腰上,并在张开手张后用了些许的力道由怀里人的腰侧开始向上。   林雪涅:“那时候的我拿错了‘钥匙’。但是现在,我手上握着的,已经是你给我的‘钥匙’了。”   艾伯赫特:“那你握紧它了吗?”   当林雪涅因为艾伯赫特的这份抚.摸而不由地战.栗起来,她轻轻颤抖着向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又问道:“你能向我保证永远都不弄丢它吗?”   林雪涅再次向对方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又让他的手掌回到了恋人的腰侧,他就这样紧用一点点的力道把人抱起来了那么点,而后看向对方。   艾伯赫特:“我得先问你愿不愿意。”   眼见着林雪涅一脸的被他欺负了的样子,艾伯赫特不禁失笑道:“不然你又该怪我了。”   听到了这些的林雪涅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于是艾伯赫特很快就托着她,让她能够更靠近自己一点,在仅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都能够用很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出回答。   可没曾想,林雪涅的确是告诉他自己的回答了,却不是用说的。   ——她在凑到了艾伯赫特的耳边后咬了他的耳垂一下,而后又学着恋人先前的动作又舔了舔他的耳垂。   于是刚才还保持着稳重模样的绿眼睛贵族就根本连一秒钟都等不了了,在那种触感还没有离开他的时候就直接把他对于林雪涅的渴望送进了对方的身体……   艾伯赫特告诉林雪涅,自己喜欢她的声音,无论是隐忍的、仿佛呜咽一般挠在他心上的、还是在即将达到顶峰时的失控。   他告诉林雪涅,自己喜欢她所给出的反应,柔软却有力的、试图躲闪却最终向他坦诚一切的。   可是当他说出这些的时候,怀里的人早就已经被他侵.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里满是水汽,并且在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震颤时不知应该去阻止他的继续进犯,还是更彻底地向他打开自己的灵魂。   在那样的一场酣畅淋漓后,艾伯赫特最终把心爱的人抱在怀里,却还是不住地亲吻对方,也不断地说出对她的喜欢。   直至感觉自己都被融化成了一团流动的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的林雪涅伸出手来捂住这个家伙的嘴唇,他这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可他却还想继续抚.摸恋人的身体。   这种东边火才灭,西边就又有火起的感觉实在是让林雪涅一点脾气都没了。   于是困极了的她只好破罐子破摔地任由对方去,并依偎在这个人的怀里,试着闭上眼睛让自己睡着。   这样之后,她总算在来自于对方的一个又一个吻中渐渐沉入梦中。   但是当林雪涅在恋人的怀里放心睡去的时候,把她搂在怀里的这个人却不会也一睡下去就忘了时间。   当艾伯赫特在早上八点之前醒来时,他很快就在又如同他近来一直做的那样偷偷地吻了对方好几下之后小心地起来。   他仿佛生怕林雪涅在早上到来后反而越睡越觉得冷,因而在给对方把被子重新盖好后就给她冲了一个暖手袋放在脚边。   而后他便给林雪涅工作的报社打了个电话,帮自己的恋人请了半天的假。   至于他自己?昨天才从北德沿海的武器研究所回来的艾伯赫特虽然不至于要在今天也在一大早的时候就回到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但他还是会站在他的书房就这样待了许久。   曾经他用来布置这间屋子的那些画虽然依旧还在,却是被摆得更为紧凑了。   而多出来的那一大片空间则被他摆放了东西两条战线的战况地图。   三周前他离开柏林的时候,他用象征着敌方势力的红色标注和象征着己方势力的蓝色标注在地图上做出了标识。   而现在,三周过去了。   敌我双方的战线自然就都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于是早上刚起床的艾伯赫特在洗了个澡之后也不去喝些什么或者吃些什么,就这样光凭自己对于前线最新情况的记忆把交战区重新排了出来。   东线的战场上,德军虽然依旧意志坚定,但他们的对手却早已不是在这场战争刚开始时的软弱模样了。   在与德军的对抗中,这支在内耗中损失了太多太多高级将领的军队迅速脱离了新生期后开始快速成长。他们不仅从美英那里接收了大量军备以及物资上的援助,也渐渐在研究了德军的战术后找到了和敌人战斗的方法和策略。   而更为关键的,是归根结底其实不懂打仗的斯大林把他总指挥的权利完完全全地下放到了将军们的手里。   当朱可夫在一个多月前被任命为仅次于斯大林的最高副统帅,并全权负责前线战况,曾经无助且茫然的苏军便迅速转变了他们的样貌。   而北非战场上的局势也因为蒙哥马利将军终于等来了盟军的大量增援而完全改变。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隆美尔将军都躲在他筑起的防线后抵抗盟军对他的反攻。   当盟军在北非战场上囤积了96个空军中队的同时,德军的空军力量却因为燃油的持续短缺而不断萎缩。   即便是对于战争一窍不通的人,他们都能够从这两张地图的战况变化中感受到——素来强悍的德军、这支以闪电战闻名天下的部队正在陷入困境。   并且,他们也正在被拖入自己向来都最不擅长的消耗战。   在东线战争爆发之后,他们已经打了近一年零四个月的仗了。可是他们现在却距离去年冬天所走到过的最东边已经有很远了。   虽说艾伯赫特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被他们的元首从前线撤了下来。   但他曾经的战友们却是已经在那里已经苦苦挣扎了一年零四个月了。   那让他无法不去时时关注着那里。   此时的柏林早就已经是一片秋日中的阳光明媚了,可艾伯赫特却似乎根本就浑然不觉,并依旧站在这间被涂黑了的玻璃窗隔绝了外面的光,需要开着灯才能保持明亮的屋子里。   而后,他的这间书房就被推开了门。   终于醒来的林雪涅进到这里,并在为他打开了窗户后也关上了书房里的灯。   当林雪涅走到他的身旁时,也把她拿来的那件外套披到了艾伯赫特的肩膀上时,他是如此自然地把人抱到了怀里,并在又吻了吻对方后低下头抵着林雪涅的额头笑道:   “雪涅,你不可以在我看地图的时候进来的。”   如果是在艾伯赫特向自己心爱的人坦诚一切之前,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肯定会生气,并在那之后一言不发地噘着嘴离开。   但她现在却是捧着艾伯赫特的脸,并问道:“你还是怕我忍不住和你说起未来可能有的战况?”   “对。”艾伯赫特用很沉的声音给出了回答,而后便吻了对方。   在被艾伯赫特吻得又想逃了之后,林雪涅一边躲闪着艾伯赫特那大清早就缠着她不放的吻,一边说道:“可我还是觉得……”   眼见着话还未说完,她就又被艾伯赫特用吻堵住了嘴,林雪涅只得着急地轻拍起对方的肩膀,并释放出求饶的信号。   先前林雪涅总觉得恋人的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但当对方在昨夜与她说起那些的时候,她也会被那种害怕所感染。   毕竟,生怕对方离开自己的人不可能只有她的恋人。   因而,此刻她便对她的男孩说道:“那我……我不说。我尽力忍着不说。等到你想问我了……我再说。”   听到这句话,艾伯赫特终于才又笑了,并在抱着自己的恋人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后问道:“累吗?”   对此,林雪涅先是摇头。   但很快,她就又在犹豫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让艾伯赫特马上就把她抱到了自己身后的书桌上,并让她坐在那里陪着自己。   在又看了好一会儿的地图后,他终是开口坦诚起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说:“雪涅,我感到很忧心。” 第279章 chapter 280   当艾伯赫特说出那句话后, 坐在他身后那张书桌上的林雪涅便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仿佛是在安慰着他。   在感受到了那羽毛般的重量后,现在急需和什么人分享那些, 也只愿意和自己的恋人说出那些的艾伯赫特开口道:   “在北非战场上, 隆美尔将军已经在兵力不足又仅有着最低补给额的情况下持续作战很久了。一位足够出色的将军当然可以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也打下几场漂亮的胜仗, 但是现在他连请报上的优势和空中优势也一并失去了。我不认为他还能这样继续下去。他的补给线真的已经太过脆弱了。”   在说完北非战场的困局后, 艾伯赫特又把视线转到了那张更大的东线战况地图上。   “东线的情况看起来虽然要稍好一些,但它却更让人担心。进攻已经发起三个月了,可我们最主要的两个目标——高加索和斯大林格勒却是都还没有拿下。现在苏联已经进入到了雨季,我们的装甲部队很快就要无法向前推进了。而等到路又可以通行,冬天也就来了。”   如果要尊重恋人的意愿以及坚持, 那林雪涅便不能告诉对方——是的,这两个目标直到最后你们都会无法拿下。   但她又无法眼看着对方这样忧心下去,因而她只能在从这个新奇的角度看了好一会儿恋人的侧脸后说道:“你还是很怀念在前线的日子。”   这样的话语果然打断了艾伯赫特先前的思绪, 也让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紧锁眉头。   而后林雪涅便对他说道:“坐上来吗?我想靠在你身上。”   林雪涅在这句话里所不经意地流露出的依恋感让她的恋人笑了起来。   可随后,艾伯赫特却并没有像林雪涅所说的那样坐到书桌上,而是又把自己的心上人抱了起来。   他把人横抱到了那张他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都会经常使用的单人床上, 而后就把林雪涅连床带人地一起抬了起来,并轻放到了一个离地图更近的地方, 又把那显然高出了一截的书桌给挪开。   这样一来,林雪涅就能倦倦地把脚也一同放到这张铁丝床上, 并靠在身旁的艾伯赫特的怀里了。   当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找到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位置,艾伯赫特也再次开口,接起了林雪涅先前所对他说出的话语。   艾伯赫特:“我还在前线的时候, 那里的生活和我需要执行的任务都是纯粹的。但是……”   林雪涅:“但是什么?”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似乎是感觉到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因而她不禁抬起头来给自己的眼睛挡掉一些过于明媚的阳光。   但这样的一副情景却又是让艾伯赫特感觉到他的心被猝不及防地触动到了。   因而他看着恋人的眼睛笑道:“但是前线的一场场小的战役根本就左右不了战争。更够改变战争的地方,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艾伯赫特此时的样子太过耀眼了,那让先前已经躺到了他怀里的林雪涅呆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对方问她怎么了的时候,林雪涅才撑着床沿起身道:“我感觉太不公平了!”   她说着这句话的样子太可爱了,以至于艾伯赫特不禁把她抱了起来又吻了好几下,而后才问她说的不公平指的是什么。   “我要和你再好好谈谈昨天半夜的那个话题!”   恋人说着这句话时的样子虽然可爱又漂亮,但这句话的内容也的确是让艾伯赫特感到头疼极了。   可不等他做些什么,林雪涅就已经说道:“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你说躲着我就躲着。我打扮得再漂亮,你也好像无动于衷一样。但是我刚刚看着你对我说话的样子,我就觉得,我就算想躲着你,也会在看到你刚才的样子之后一步路也走不动。”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试探着问道:“这不公平……?”   林雪涅:“这当然不公平!”   说着,气上心来的林雪涅就特别能耐了,她把这位平日里总是让那么多的人都对他噤若寒蝉的高级军官推倒在了两人一起坐着的小钢丝床上。   当艾伯赫特那耀眼的金发在床沿处落下了漂亮的弧度时,林雪涅便扑到了他的身上。   见此情景,被自己喜欢的女孩按在了床上的贵族青年倒也不动了,他好笑地等着对方的下一步举动,并且还不自觉地护着这个女孩,不让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床去。   但随后他的态度便轻松不起来了。   因为林雪涅当真就如此带着满满的欣赏和喜欢,开始亲吻起了他的额头、眉间、眼睫。   当那些柔软而甜蜜的吻跳过他的嘴唇,并在轻轻触碰了他的下巴后就来到他的喉结,这个男人终于还是躺不住了。   他很快坐起身来,并在紧紧地抱着恋人让其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后问道:“想吃早餐还是现在就再做一次?”   对此,只是想单纯地好好看一下自己的恋人,并再亲亲他的林雪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在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后,艾伯赫特当然会十分怀疑地向林雪涅询问她真的确定吗。   在意识到她的绿眼睛男孩是真的误会了之后,林雪涅连忙回给了他两个“确定”,以及一个“真的确定”。   于是艾伯赫特只好起身,并问她:“你想吃什么?”   林雪涅:“你要亲自给我做早餐?”   艾伯赫特:“难道我还会让你现在去做早餐吗,雪涅?”   林雪涅:“可是我可以出去买啊!很快的!”   对于艾伯赫特这样负责情报的高级官员来,林雪涅在十分放松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足以让他捕捉到很多关键信息了。   于是他收起了笑意,并让自己的单膝贴碰在床边的地板上,保持着这个能让对方不必仰视自己的姿势抓着林雪涅的手问道:“去哪里买?”   这样一来,明白恋人已经抓到了重点的林雪涅便只能吱吱呜呜起来了。   但问出了这个问题的艾伯赫特并不是非得从林雪涅的口中得到一个他已知的答案。   因而他很快便在又吻了吻林雪涅的手后说道:“别去了,好吗?”   林雪涅还能说什么呢?   她知道的,她的恋人是不希望与她身处不同的时空。   哪怕,那只不过是她出去买一顿早饭的时间。   是的,关于这件事她的确是可以拿出很多理由去否定对方的这一想法。   可是从来就没法在艾伯赫特这样看着她的时候依旧对他说出“不”。   因而她只是说出了一个“好。”   得到了林雪涅应允的艾伯赫特终于又笑了起来,并把恋人的两只手都捧在了手心,而后重重地吻了一下。   “我先去看看家里有什么。”   如今已经身居高位的贵族青年打算亲自为恋人做一顿早餐,就好像多年前在布拉格时的一样。   他去到厨房,并在冰箱里翻看起了他能用的那些食物。   而后他就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道:“煎鸡蛋饼喜欢吗?”   林雪涅:“喜欢的!”   说出了回答的林雪涅穿起先是穿着拖鞋用脚尖点地,在书房的地板上轻轻划动了几下。   接着她便犯了懒,躺倒到了这张窄窄的,却被她铺得很软的铁丝床上。   前一晚睡得很少的林雪涅应该是非常困的,并且她喜欢的人就在身旁的那种全然安心的感觉也让她的神经放得很松很松。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只要身体一沾上床便会想要又睡过去。   可是艾伯赫特在砧板上切着菜的声音却是很快传来。   那让原本已经躺倒在了这张铁丝床上的林雪涅这就爬起来,并把铁丝床往外拖到了能看清厨房里动静的客厅里。   她要躺在艾伯赫特在冷落她的时候专用的小床上看这个家伙给她做早餐!   而林雪涅的这份动静当然也瞒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有转身看一眼的艾伯赫特。   因而他很快就问道:“我在鸡蛋饼里放一点胡萝卜?”   林雪涅:“你敢!”   林雪涅声音里的那丝毫不作伪的不高兴终于让这个绿眼睛的贵族忍不住地笑了。他转过头去看向和他隔着一个客厅的恋人,只见对方这会儿就睡在那张横在书房门口的铁丝床上,并侧躺在那儿看着他。   对于今天早晨的两人来说,那实在是一个有些远的距离。   但艾伯赫特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好好地为恋人做好早餐,并哄着对方把那些好好地吃完了。   于是他就切了一些胡萝卜,在在打蛋液的时候转过身去,当着林雪涅的面把他切好的培根、土豆粒,还有一些别的蔬菜都一样一样地倒进蛋液里。而后他就作势要把胡萝卜也倒进去。   看到了那一幕的林雪涅眼睛都要瞪起来了。   她就如同艾伯赫特所料的那样立刻从铁丝床上起来,并跑向他,要把他手上的胡萝卜粒夺下来!   这可真是一个活力无限的上午。   原本还有些懵懵的脑袋橙子、咖啡以及被煎得特别好的鸡蛋饼唤醒,而被撒上了些许黑胡椒的烤番茄也让人心情愉快。   原本,体谅恋人的艾伯赫特在看到林雪涅等早餐时的困倦样子时还想让她在快些吃完那些后再去睡一会儿。   可林雪涅却偏偏还要在早餐时间忍不住地多看了恋人那被她咬破了的嘴唇一眼又一眼。   要知道她的绿眼睛男孩在还只有二十岁的时候就总是会把自己的外形收拾得一丝不苟,在他洗澡后看到那没有被特意往后梳的头发往前散落的样子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而现在,她却是看到了恋人在嘴唇的一边有了小小破口的样子。   配合着对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就让林雪涅忍俊不禁。   老实说,那还挺性感的。   可坏就坏在林雪涅几次都没忍住地偷笑了起来。   那让艾伯赫特终于还是在早餐结束之后也没能忍住地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或许是想要好好地“教训”对方一下的。   但随着林雪涅把他们的客厅变成了躲猫猫的场地,当没用上全力的绿眼睛贵族最终抓到她的时候,这个男人感觉自己已经全身都是火了。   他把恋人按在客厅的沙发上,并隔着睡裙抚.摸着对方的身体,企图让那些火也能烧到林雪涅的身上。   随着艾伯赫特的动作越变越慢,并且林雪涅的呼吸声也因此而慢慢地带起喘来,先前的玩闹便慢慢变了味。   林雪涅:“你今天……下午也不打算去上班了吗?”   艾伯赫特:“我不是一定得去。”   说着,艾伯赫特便目光紧盯着对方,在林雪涅的裙摆被他拉起了些许后把手伸了进去。   在绿眼睛的贵族慢慢俯身时,林雪涅也因为他的动作而不住地仰起身体。   看着对方慢慢向自己靠近,林雪涅不禁伸出手来。她捧着艾伯赫特的脸,并在两人的嘴唇相贴时轻轻舔了一下对方被她咬出来的那个已经结了痂的小伤口。   林雪涅:“你今天去上班的时候,肯定会被人笑的。”   艾伯赫特:“敢像你这样看我的人,那里还没有。”   林雪涅:“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样看你呢?”   回答林雪涅的,是压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用手指探进她身体的动作。当林雪涅感受到这个男人居然就这样挠起她来,她立刻就咬起了她自己的嘴唇,并下意识地想要用自己的两边膝盖一起把对方往外推去。   而艾伯赫特的吻也就在此时到来。   他说:“别咬,会把嘴唇弄破的。”   那简直就是在把林雪涅刚刚笑他的话又还了回来!   可都这样了,她的男孩居然还要她抱着自己,并在同时轻易地用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把她“抠挠”到了腰上和腿上都沁出汗来。   而后她就在艾伯赫特的怀里眼神迷离着,并且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但是当艾伯赫特打算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时刻再次进入恋人的身体时,家里的电话却是突兀地响起铃音。   于是两人就都在这个时候僵住了动作。   但是他们虽然停下了动作,不解风情的电话铃音却是不会就此停下。   “铃铃铃”、“铃铃铃”的声音响了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后来,林雪涅都要笑出声来了。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打给我的电话。我的朋友都知道这是我的上班时间。”在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林雪涅这样说道。   她的恋人似乎也赞同她的这番话,但就是不愿在这样即将采摘美味果实的时刻承认它。   于是林雪涅不得不蜷起膝盖,而后用她那光着的脚踩在艾伯赫特的胸口上轻轻推了他一下。   林雪涅:“快去接电话。”   当那样的触感落在一个各方面都正常的男人的身上时,他是绝对不可能愿意起身去接那通该死的电话的。   然而此时电话铃音在断了那么一两秒之后就又响了起来。   于是林雪涅又笑得十分高傲地脚掌再一用力推了她的恋人一下。   林雪涅:“快去呀,你的部下肯定有急事要找你。”   不得不认同林雪涅所说这句话语的艾伯赫特低下头来,看向踩着他胸口的脚。当他看到那又软又雪白的脚时,他的内心必定是经历了很多困苦挣扎的。   但最后,他只是抓着林雪涅的脚腕,并在把她的脚抬起来些许后咬了一口林雪涅的小腿用来惩罚恋人的过于调皮。   眼见着艾伯赫特这就起身去接那通十有八九会把他叫走的电话,林雪涅也在慢慢起身后又去到厨房。   虽说艾伯赫特接电话从比避着她,但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想听对方的电话的。   就好像现在这会儿,她打算趁着恋人接电话的时间给对方准备一份可以当做下午茶点心的三明治。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柏林情报人员也向自己的上级说出报告。   “副总指挥,那个埋伏在柏林的苏联情报站站长终于上钩了。他出手招募我们特意派去接近他的人了。” 第280章 chapter 281   正如同林雪涅所料的那样, 艾伯赫特接的那通必定是要把他从这间屋子里带走的“紧急电话”。   并且, 在她还没把用来煮鸡蛋的水煮沸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挂了电话之后告诉了她自己很快就要离开。   林雪涅:“很快是得有多快?”   艾伯赫特:“换好衣服就得走了。”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不忘在回房间拿衣服之前抱住自己的恋人亲吻一下。   林雪涅:“如果我想给你做一点鸡蛋沙拉三明治, 会不会来不及?”   艾伯赫特:“我感觉可能会来不及。”   林雪涅想到了对方可能会很赶时间, 却没曾想居然会赶成这样。她在艾伯赫特亲完她回卧室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热锅。   她放在锅子里的那几枚鸡蛋这会儿还只是静静躺在仅冒出了几个小气泡的水里。   因而她很快就切起了番茄, 并把它们一片片地摆在已经铺上面包的生菜上。   等到艾伯赫特穿戴整齐并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 她正好就把这份简化版的三明治给装到了大小正好的盒子里。   林雪涅:“你的办公室里还有磨好的咖啡粉吗?”   艾伯赫特:“还有一些。”   林雪涅:“那就不要忘了让人给你泡一杯。”   在把恋人送到了门口时,林雪涅便把刚刚做好的这盒三明治塞到了艾伯赫特的手里。   两人又接了个吻,将所有还来不及说出的,关心和叮嘱对方的话语都化在了那个吻中。   可就在艾伯赫特打算转身离开时,他却是被林雪涅再一次地叫住。   只见他所深爱的这个女孩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如果想要守住本心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要难。但是我亲爱的, 所有你曾经坚持过的东西,它们都一定是美好的。”   明白林雪涅在说的到底是什么的艾伯赫特向她点了点头,并在离开前说出了他原本打算在更晚些时候才告诉对方的事。   艾伯赫特:“我让人在波兹坦给我们物色房子了。一旦形势恶化, 你就搬去波兹坦。那里离柏林不远,但它不会是英国空军轰炸的主要目标。会安全很多。”   林雪涅:“那你呢?”   艾伯赫特并没有直接回答恋人的这个问题,并说道:“雪涅, 我们晚些时候再谈这个问题好吗?”   林雪涅原本想告诉对方“不好”,但她依旧是在对方的那种注视中败下阵来, 并在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   但她也只不过是为那句“晚些时候再谈”而点头。   而后她爱的男人便快步下楼,走向那辆已经在楼下等着他的座车。   直到她没法再从楼梯的旋转处看清恋人的样子, 她才回到这套让她有着很深感情的公寓里,并通过卧室的窗台去看那个在进到座车之前还看了她一会儿的恋人。   十五分钟后,再次恢复了冰冷面容的贵族青年走进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 而早已经等在了那里的情报官则向他汇报起了有关那名苏联情报站站长的信息。   “通过我们获得的情报,这名代号“屠夫”的苏联间谍自己并不负责探取情报,他只负责招募情报人员,并把自己所负责的情报人员获取的信息传给莫斯科。”   “查过近期和他接触过的人了吗?”   “报告副总指挥,‘屠夫’在柏林的掩护身份是一名神职人员,我认为我们不太可能在不惊动到他的情况下对他所接触的人进行排查。”   那样的回答让艾伯赫特在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他对什么样的情报更感兴趣?”   身旁的那位情报官很快回答道:“他对政府要员的情报最感兴趣。”   这样一来,艾伯赫特身边的那名他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副手很快就问道:“现在就逮捕他吗?今天正好是星期一,距离下一个礼拜日还有很多时间。”   艾伯赫特:“今天就逮捕他,但不是现在。你们得找到一个‘屠夫’单独外出的时间,在尽可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他带回来。”   “是!”   专门负责盯着“屠夫”的保安局情报人员得到命令,并很快离开前去执行。   因而艾伯赫特的这间办公室也便被留给了他和他的副手。   由于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工作性质与他先前在警卫旗队时所作的完全不同。为了曾经的副官沃尔夫冈的前程考虑,艾伯赫特便在回到柏林后把对方又送回了警卫旗队,并重新挑选了更为合适的人来作为他的副手。   艾伯赫特:“想要发现在帝国内活动的英国间谍其实并不难。甚至英国的情报机构想要抓到我们派去那里的间谍也不会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但想要找出那些苏联人的密探却往往会难得多。你知道为什么吗,缪勒?”   缪勒:“因为苏联人都是天生的说谎者?”   这名今年27岁的中尉所说出的这句话显然就已经暴露了他对于苏联人的了解究竟是有多么的浅。   而艾伯赫特脸上的那抹很淡的笑意显然也提醒了对方这一点。   因而他的这名副手很快就说道:“还请总指挥能够不吝惜教导。”   艾伯赫特:“我认为这应该能够值得你为我泡一杯咖啡?”   缪勒:“当然,您的咖啡总是特别香,光闻一下就能让人感到很愉快了。”   艾伯赫特:“为了你的赞美,你可以在为我泡咖啡的时候也为你自己泡上一杯。”   很快,艾伯赫特的办公室里就被浓郁的咖啡香所充斥了,而有关苏联的间谍为什么都能隐藏得如此之好的话题也就在他们等待保安局的情报官前来复命的时间里开始了。   “苏联人并非天生的说谎者,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流着这样的血。但是在斯大林的统治下,不擅长隐藏自己的人却是无法生存下去的。我阅读过相关的情报,我的未婚妻向我描述过她在波兰的所见所闻。”   那是波兰战役打响时所发生的事,当时的苏联人刚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恐怖”。   由于苏联政府相信德苏战争必将很快到来,因而他们开始清理起了国家内部的“间谍”和隐藏起来的“人民公敌”。   他们在那些“出身不好的”人里挑选举报者,并令其监视他们身边人的一言一行。   有时候,一些可怜的人只不过是不慎说出了某位已经被逮捕的“人民公敌”曾经说过的句子,就也会被逮捕。   在这种持续的高压下,曾经参与了布尔什维克革命的老党员们纷纷被举报入狱。   而在有些时候,这些人甚至是被自己的妻子给举报的。   因为他们一旦被捕,而作为他们妻子没有提前发现他们“背叛国家的行为”,那些女人也因为“缺乏警惕”而被捕。而他们还未成年的孩子则会在被迫改名后被送往孤儿院。   当林雪涅去到波兰的时候,她正好就遇到了那样一批在因为害怕被送去古拉格而逃离了苏联的人,并听说了他们的故事。   他们向林雪涅说出了自己的恐惧,他们担心野心勃勃的苏联一旦踏入波兰,自己面临的就将会是完全黑暗的死路一条。   当艾伯赫特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副官当然就已经明白了那些人最后的命运了。   就好像苏联人并非天生的说谎者那样,第三帝国的人也并非是天生就冷酷无情。   艾伯赫特所说的这个真实存在的故事令他的副官沉默了许久。   并且直至此刻,他也明白了自己的上司在前线所说的那句——在斯大林的统治下,不擅长隐藏自己的人却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试问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并且还可以在受训者中脱颖而出地成为一名令苏联的情报机构信任的间谍,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在德国以及英国长大的普通情报人员所能够及得上的。   他们必定会是真正的“优胜者”。   三个小时之后,负责前去逮捕那名苏联间谍的保安局情报官已经回来复命。   ——他们在“屠夫”外出购买食物时逮捕了这个假神父。   这当然是一名值得他们郑重对待的苏联间谍,而等待艾伯赫特下达命令的时间也就此到了。   当他手下的那名情报官询问他接下去究竟该怎么办的时候,艾伯赫特对这名被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副手说道:   “对待间谍,不必只是用上拷打的方法。用谈话就能解决的事,却要去用刑具,那就再愚蠢不过了。”   这样的话语令他的副手脸上掩不去的疑惑。   并且,当缪勒看向前来复命的那名情报官的时候,对方也只是低着头,并用表情来告诉缪勒——他也不知道副总指挥的意思。   于是已然胸有成竹了的绿眼睛贵族向身后的人问道:“负责去和他接触的那名我们的间谍暴露身份了吗?”   情报官:“还没有。我们对‘夜莺’的身份进行了多重掩护,‘屠夫’也应该还没有对他起疑。”   艾伯赫特:“那就让‘夜莺’先过来,然后我会亲自去审问那个苏联人。” 第281章 chapter 282   十月的柏林, 冷风还未开始在街道上呼啸而过, 并且在路上也还随处可见让人在看到后会客觉得温暖的黄色枫叶。   但这里依旧已经十分寒冷,当你走在街上的时候, 你需要穿上足够温暖的衣服才能够不至于一直哆嗦。   可就是在柏林的一座秘密监狱内, 一个穿着神父长袍的男人却是被数名安全警察用枪指着。   这些看起来十分凶悍的德国人在举着枪的情况下, 命令那个可怜的男人脱光他的衣服。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冷风肆虐的深秋脱下自己的衣服, 这显然是每个人都会抗拒去做的事。   于是枪声响起来,并且在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后,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也随之出现。   那个大约四十多岁,并留着短胡茬的男人就在这样的逼迫下,把他身上的神父长袍和里面的那些衣服都一件件地脱下来。   直至他在这间牢房里变得全然的赤.身裸.体, 那些安全警察才在把他的衣服一件不落地收走后离开了这里。   找不见哪怕一丁点的布料来遮掩自己的身体,这对于大部分生活在文明世界里的人来说都会是让人感到不安的状态。   而这名被艾伯赫特认定为“无需拷打”的苏联间谍也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独自度过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那几乎立刻就让原本高大健壮、且看起来十分自信的男人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样一间没有椅子没有床铺,甚至连干草都没有的牢房里应该是站是坐。   但很快, 脚步声再次靠近。   那让原本已经慢慢蹲了下来的苏联间谍连忙站起身来。   而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便再不是先前的那些无礼的安全警察了。   此刻走进这间牢笼的,正是仍然留守在柏林的那位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以及他的副手。   才走进这里的艾伯赫特在乍一眼看到那个苏联间谍的状态时似乎有些意外, 并向旁人问道:“是你们下令脱光他衣服的吗?”   先前的那个小队的小队长很快就回答道:“报告副总指挥,我们生怕他在衣服里藏着情报, 所以要仔细地全都检查一遍!”   借着那个小队长对于自己上级的称呼,被俘的苏联间谍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个金发青年的身份。   虽说第三帝国的宣传部很喜欢对他们的高官、以及在前线作战的军官进行各式各样的宣传, 并且还把其中很多人的照片印成明信片供市民们购买,但艾伯赫特却并非也是宣传部花大力气宣传的“明星高官”。   相比较起上一任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兼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莱茵哈德,大部分的柏林市民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甚至是年龄。   因而, 当这名只是见过对方模糊照片的苏联间谍真正看到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会在暗自吃惊后默默地观察起对方来。   以“屠夫”的标准来看,他是不可能招募这样的男性去做一名情报人员的。   因为他太让人一见难忘了。   可这样的打量却当然不会是艾伯赫特手下的那些安全警察所允许的。   于是那些棍棒似乎就又要落到这个训练有素的苏联间谍的身上了。   但艾伯赫特却是先一步地把那些呵止了。   随后他便态度十分客气地对这个敌国的间谍说道:“既然你的衣服还在检查当中,那么你大概可以有两种选择。一个,让这里的安全警察借一套制服给你。另外一个,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作为身份已经暴露的敌国间谍,“屠夫”自然不可能选择前者。   因而艾伯赫特便也不再劝说,只是命人给对方抬来一张椅子让其坐下。   但就在艾伯赫特有意地表现出这种礼貌与客气的时候,另一幕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画面也在同时上演。   手脚都被绑起来的“夜莺”被两名动作粗鲁的安全警察拽着手臂在地上拖行。   他们就在“屠夫”的面前把夜莺拖去了更靠后的那间牢房。随后他们用锁链把人铐住的声音也就此传来。   “我比较喜欢在面对像你这样的高级情报人员时更礼貌一些。因为我认为比起那种没有太大价值的间谍,高级情报人员更能真的听懂我说的话。”   随着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鞭挞声以及“夜莺”的惨叫声也便就此从隔壁传来。   有着黑色毛发并且身材高大的神父看起来似乎还是一派冷静的模样。但是他的肌肉反应却是在此刻出卖了它。   当“夜莺”的惨叫声几乎同鞭挞声一起传来的时候,神父身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而那些当然也逃不过艾伯赫特的眼睛,但他却是不动声色,并说道:“我相信你这里会有很多我感兴趣的事。”   神父沉默不言,但艾伯赫特也不在意,并接着说道:“我希望得到你在过去发回给莫斯科的每一条情报,你上级交付给你的命令,还有你的情报来源。”   一盆炭火以及有着长柄的铁质刑具被人迎着这名苏联间谍的面搬去了隔壁。   但这一次,他却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做到了目不斜视,也没有让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做出出卖他心中所想的反应。   但是在如今的柏林拥有着极大权利的绿眼睛贵族,他却并没有着急去逼迫对方说出些什么。   于是在这座监狱中,静寂无声的此间牢房与传出了嘶声力竭吼叫的的隔壁牢房、将身上的制服以及战功勋章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党卫军高官以及一丝.不.挂的苏联间谍,他们都就此形成了几位鲜明的对比。   烙铁烫到人身上的“呲呲”声也就此传来,并且隔壁配合着那些安全警察做了这场戏的“夜莺”也开始吼叫起“你们想知道什么”。   也就是在此时,神父开了口,他说道:“我接受过反刑讯训练。用这样的方式你是没法从我这里问到任何事的。”   而后,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青年就说道:“我也接受过,所以我才想跳过这些没用的步骤,和你进行更直接的沟通。”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那名副手不禁沉下了目光,并在眉头紧锁起来后等待起他的上司所即将说出的下一句话。   艾伯赫特:“一般来说,从间谍的家人身上入手会比从他本人身上入手更为有效。可是我没有让我的部下们去查明你在苏联的真实身份。因为那太费事了。但是在苏联,肯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才只不过是这样的短短几句话而已,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完全变了。   但那却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当坐在对面的神父终于在短短的一瞬间泄露出了少许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个屠夫一样的戾气,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也便就很快说出。   “也许我的确不懂如何才能让你感到恐惧,但我相信斯大林的人民内务委员会肯定知道。”   说罢,艾伯赫特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已然无法完全隐藏自己情绪的男人,并又道:“你结婚了吗?有孩子吗?我听说,苏联有夫妻同罪的理论。如果一个男人被视为背叛了国家的人民公敌,甚至只是在前线不幸做了俘虏,那么他的妻子和年满十二岁的孩子就也会被一同送去古拉格。在这一点上,就连斯大林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当听到“斯大林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的时候,艾伯赫特身边有不止一人都没能掩饰住自己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但那也成为了最能够刺痛对面那个目光冰冷的男人的心的无形武器。   是的,就连斯大林自己的儿子都在成为了德军的俘虏后……连累了他的妻子被送进古拉格。   又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间谍呢?   而在说出下一句话之前,艾伯赫特终于对一旁的副手用对面的苏联间谍所能够听得清的声音说道:“太吵了,让人把隔壁的那个弄晕。”   得到指示的副手缪勒很快就从离开了这间牢房,并向着隔壁的那间走去。   随着木棍打到肉的声音响起,隔壁的惨叫声和嘶吼声终于停止了。   因而绿眼睛的贵族也便接着说道:“我向来不喜欢胡乱地用上这些刑罚手段。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待你的那位同伙吗?因为他一旦在我们的疏忽之下逃走,他身上的这些伤就会成为证明他比你更忠诚的最好证明。”   当他用和朋友间聊天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很快就用一个能够震慑住对方的,更为强硬也更为冷酷无情的声音说道:   “请把你在过去发回给莫斯科的每一条情报,你上级交付给你的命令,还有你的情报来源告诉我!”   原本还坚若磐石的那个男人很快就被敲开了裂缝。   神父在沉思了许久后用那能够流露出脆弱的声音说道:“给我一张纸,还有一支笔。”   他决定与德意志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合作。   当艾伯赫特带着他的副官一同离开这座秘密监狱的时候,被上了生动一课的缪勒中尉不禁在把刚刚的每一个环节都想了好几遍之后带着崇拜以及不可思议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是怎么想到这么精彩的手段的?在您之前,我还从没见过有谁能够那么快就从苏联间谍的嘴里撬出情报。”   艾伯赫特:“有时候最能够伤害到一名战士的不是敌人的刑具,而是那些与他站在同一阵营里的‘朋友’。这是已故的莱茵哈德副总指挥教会我的。”   缪勒:“他也像您今天教我一样向您传授了这些?”   艾伯赫特:“不,他这样对待过我。” 第282章 chapter 283   柏林, 在市区的街道上, 一些已经不再拥有往昔风光的冲锋队队员们穿着褐色的制服,并在电线杆上张贴最新的宣传海报以及公告。   其中的一条公告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根据那条公告的说明, 有三名来自东部占领区的劳工由于和德国女性发生了性.关系, 已于日前被枪决。   公告尤其提醒德国女性, 千万要警惕那些来自于东部的劣等民族的男人, 一定不能在大批德国的青年男性去到前线的时候被那些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进而玷污了德意志的纯净血统。   此刻正值傍晚,许多德国的女性都在街上的商店门口排着队购买需要用配给券才能兑换的食物。   因而这条在报纸和广播中也都会提及的公告一经贴出就引发了她们的讨论。   这周被排在了晚班的伊莲妮与她的一位同在帝国广播大厦工作的女性友人在经过那张公告的时候,也停下了脚步。   原本出现在那张玫瑰般娇媚脸庞上的笑容就此消失了。   在眉梢处会轻轻挑起的眉毛皱了起来。但很快,伊莲妮的脸上就又出现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并说道:“没准那几个女人根本没看出来和她们发生关系的男人是来自东部的劣等民族呢?”   “这是不可能的,伊莲妮。”   和伊莲妮一起去到帝国广播大厦的那位女性是个稍长她几岁的夫人。   她很快就对伊莲妮提醒道:“这些人的衣服上都是有相应标记的。从东部来的人,他们的衣服上会缝上‘ost’的标识。还有那些波兰人, 波兰人的标识是‘p’。”   听到这样的话语,伊莲妮更是笑了,她说道:“所以我们只能靠他们的衣服来辨认出那是劣等民族的人。”   伊莲妮此话一出, 立刻引起了其她就在附近的德国女性的反对。这些女人开始以十分夸张的语调和用词来向她描述那些东部民族的丑陋长相,并告诉她, 所有与那些来自东部的劣等男性发生关系的德国女人都是自甘堕落。   如果那些自甘堕落的女性还怀上了劣等人的孩子,那可就真的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   眼见着人越聚越多, 伊莲妮的那位同事连忙把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并在快步走出了好一段路之后也对她说出了担忧的告诫。   “伊莲妮,我得提醒你, 像你这样有着高贵血统的美人,一定要警惕那些从东部来的男性。你可不能被那些人玷.污了你的血统。你得和最优秀的德国青年在一起,然后生下很多像你们一样健康、漂亮、又聪明活泼的孩子。”   但伊莲妮只是微笑,却并不把对方的话接下去。   因而她的那位朋友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所以元首那时候说的是对的,这样劣等的人,他们根本不配踏上德国的土地,哪怕作为帮工都不行!他们会污染我们的土地的。”   在伊莲妮的那位同事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被如此劝告了的女孩不禁笑着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说道:“你先去广播大厦吧,我要拐道去一趟《施普雷河日报》的报社,给我的朋友雪涅小姐送我刚刚给她挑的帽子。”   而后,她就向她的这位同事挥了挥手,而后拐向了左边的那条街。   当她走到《施普雷河日报》报社的楼下,并看到就坐在窗边打着稿子的林雪涅时,她开始挥动起自己的帽子,并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   听到了她呼唤的林雪涅很快站起身来,并把原本只是打开了一半的窗户完全推开,并也向楼下的伊莲妮挥起手来。   柏林,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   艾伯赫特手下的那名情报官在把“屠夫”交代的所有情报整理了一番后,来到这里复命。   正如同那名情报官在先前曾告诉艾伯赫特的那样,苏联的情报机构在柏林的分站站长最感兴趣的是与纳粹高官有关的各种信息。   并且他在过去传回到莫斯科的,也多是围绕着纳粹的那几名高官的个人信息。   比如戈林曾在珍珠港事件之前试图以超低的价格,把从巴黎运来的世界名画卖给在这里工作的美国记者,并以此来换取他的私人外汇存款。   显然,无论是这名苏联在柏林的情报站站长本人,还是被他招募进来的那些苏联间谍,他们都没能真正进入到纳粹的政府高层。   因而他只能先收集这些能够展现高官们个性的那一件件看似并不重要的小信息。   但是当艾伯赫特把那份经过了核实以及整理后的资料翻到了第三页的时候,他的目光便开始凝重起来了。   那上面记录的是莫斯科希望这名间谍在德国找寻他们内部的抵抗力量的命令,以及“屠夫”和他的那些间谍们在这条命令被下达后所进行的数次努力。   当艾伯赫特手下的情报官注意到自己的长官已经翻看到了那段令他感到忧心的内容时,他不禁提示道:   “根据‘屠夫’的供述,有一名被莫斯科派来柏林的女性间谍已经在忠实地执行这道命令了。她的代号是‘叶卡捷琳娜’,非常年轻,可能才二十岁出头。她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已经打入了柏林的贵族社交圈。从她那里获取的情报更新速度非常快,并且准确度也很高。   “就是在两周前,‘叶卡捷琳娜’告诉他,她确信在德国的贵族群体中已经形成了一股反抗势力。并且,在纳粹的高层也有人在保护着他们。否则这些人早就该露出马脚了。”   听着这些话语,已经阅读完了这份资料的艾伯赫特说道:“所以莫斯科在上周日给到‘叶卡捷琳娜’的命令,就是让她尽可能地找到为那股反抗势力保驾护航的纳粹高层。如果可能的话,动用莫斯科的各项资源帮助对方。”   情报官:“是的!”   艾伯赫特:“那名女间谍的身份查明了吗?”   情报官:“还没有。我已经调查了那些曾经被我们发现过的苏联间谍的代号,这个‘叶卡捷琳娜’还是第一次出现。但她却非常小心,也十分谨慎。她似乎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让‘屠夫’知道她在德国的化名和任何与其身份相关的信息。”   说到这里,艾伯赫特手下的那名情报官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接着说道:“她甚至都不和‘屠夫’在固定的时间见面。但只要她有情报,她就会在周日带上白色的花去到教堂,并在忏悔室中和对方交换信息。”   明明已经抓到了苏联间谍在柏林的情报站站长,并且他们也已经从对方那里问出了所有他所知道的信息。可作为主管情报以及国家安全的帝国中央保安局,他们却不能即刻去把那名苏联女间谍给逮捕了。   这样的认知当然会让艾伯赫特手下的那名情报官感到非常窝火。   可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这个有着绿色眼睛的贵族青年却是劝说他要更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   艾伯赫特:“把用来监视神父的人手撤回来,千万不要做任何可能会让其他的苏联间谍起疑的事。周日我会等你们的消息。”   接到了命令的保安局情报官重重点头,但就在他和自己的上司行了一个军礼,并打算就此离开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的艾伯赫特说道:   “周日的时候别在教堂外布置警力。我猜测这名苏联的女间谍有很强的觉察力,所以你们只能在教堂内埋伏。但注意,别过分关注‘白色的花’。她很有可能会在见到自己的接头人之后才把藏起来的花拿出来。”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可把他手下的那名情报官给难住了。   要知道由于青年男性有许多都已经被征召入伍,因而现在的柏林城里实在是有太多的女人了。   如果少了“携带白色的花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辨识点,那他们就很可能得等到“屠夫”见到“叶卡捷琳娜”之后才能确定哪个才是他们要找的苏联女间谍了。   而更重要的是,一旦“叶卡捷琳娜”在进到教堂后感觉到不对劲,并直接就离开了那里,那么他们就会彻底失去这个危险人物的线索了。   但就在艾伯赫特手下的情报官面露难色时,绿眼睛的贵族说道:“既然她那么不信任‘屠夫’,那我认为她就一定不会轻易地让教堂里的人看清她的容貌。你可以注意那些戴着面纱进入教堂的年轻女人。尤其要注意那些戴着面纱,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并且还举止优雅的女孩。” 第283章 chapter 284   五天后,   艾伯赫特的公寓。   林雪涅:“今天是周日, 可你还是要去上班。”   卧室里,林雪涅站在打开的衣柜门前为她的恋人整理着衣领。   当她把艾伯赫特的衬衣以及外套的衣领都翻折整齐, 她便把放在了红色天鹅绒垫子上的战功勋章为恋人一枚枚地系上。   艾伯赫特:“有时候周日也会有一些比较紧急的事。”   林雪涅:“可我也不见你在工作日的时候留在家里补假啊。”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林雪涅是低着头的。   因而以为她生气了的艾伯赫特很快就着急起来, 但还不等他说出些什么, 把她系好了那些战功勋章的林雪涅就已经抬起头来,并对他露出微笑。   “那好吧,既然你今天有事,一周才能有一次的休息日,我就去找伊莲妮。”   当提到伊莲妮的名字时, 林雪涅的脸上出现了狡黠,并说道:“你那么会吃醋,去找我以前的‘情敌’, 总好过去找路德维希?”   听到林雪涅又旧事重提起来,艾伯赫特无奈道:“雪涅,你和伊莲妮之间从来就不是情敌的关系。”   林雪涅:“那我说我曾是伊莲妮的情敌, 那总没错吧?”   艾伯赫特:“也有错,你不是任何人的情敌, 你只是我心爱的女人。”   恋人的话让林雪涅用那种仿佛能够轻挠对方心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后被她勾住了心的人就把她搂到了怀里, 用手轻捏她那带着些许害羞的下巴,并在将其抬起后吻了她。   那只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并在还没来得及加深的时候就让林雪涅结束了它。   林雪涅:“好了好了, 赶紧转过身去,我帮你看看后面。”   林雪涅让艾伯赫特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并且她也在同时替对方把肩膀和后背那里的制服布料也整理得更挺括一些。   艾伯赫特:“你们今天打算去哪儿?”   林雪涅:“还没想好,伊莲妮说她得先去一次教堂,让我坐在教堂外面的长椅上等她。我觉得她可能会想约我一起去选帽子。现在不管买什么衣服和鞋子都需要配给券了,但是买帽子不用。周一她来见我的时候就送了我一顶她给我挑的帽子。没想到今天她还想要再约我一起去买帽子!”   围绕着“买帽子”的这个话题,林雪涅和她的绿眼睛男孩说了很多。   但是艾伯赫特的注意力却似乎只能集中在“教堂”这个词上。   很快,他便用一种十分寻常的语气问道:“教堂远吗?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林雪涅:“不远,就在我们家出门向左拐之后的第四……还是第五条街区那里?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艾伯赫特:“所以那个冒失的女孩其实还是个很虔诚的天主教徒?”   林雪涅:“我说不清楚,不过她的确去教堂去得挺勤快的,上周和上上周好像都去了。就在你回来的那天,她还在去教堂之前陪我聊了好一会儿呢。”   对于自己的恋人怎么突然就对伊莲妮有了兴趣这件事,林雪涅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反常。   由于林雪涅曾在维也纳的那场酒会上撞见两人在一起跳舞的缘故,十分担心恋人误会自己的艾伯赫特对于伊莲妮的态度几乎可以用“唯恐避之不及”来形容。   没错,那个女孩年轻又漂亮,并且有着良好的出身和教养。   她甚至还精通几门外语,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   在纳粹的意识形态中,这样的女孩就应该嫁给有着卓越战功的党卫军军官。   但也正是这样,她的存在才更会让绿眼睛的贵族感到如临大敌。   艾伯赫特生怕自己的恋人以及他的那些部下对于他与伊莲妮之间的关系有任何误会,因而他甚至都不向林雪涅问起她的那位朋友。就连每次林雪涅主动提起,他都会很快转移话题。   而对于林雪涅来说,男朋友有意识地和她的同性友人保持距离这当然会让她感觉不错。   可艾伯赫特保持的那份距离也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好像她在这件事上真的有那么霸道似的。   因而,当艾伯赫特如此难得地主动问起那个女孩时,林雪涅很快便接着打趣道:“我和她说了一些感情上的困扰。也和她描述了一下先前我们之间的问题。然后她就对我说——你肯定变心了。”   这当然会是一句玩笑话,并且林雪涅也很快和对方说了之后发生的事。   林雪涅:“她让我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你让我觉得你还是爱着我的,那我就要相信你。我很感谢她的开解,所以就送了她一篮白色的郁金香。”   艾伯赫特:“为什么是白色的郁金香?”   林雪涅:“因为她经常会在去教堂的时候带着一支或者几支白色的花啊。”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艾伯赫特已经很难再听进恋人之后又说出的那些趣事了。   他转过身来,并又吻起了林雪涅的嘴唇。   等到那突然而至的缠绵的吻终于结束,林雪涅已然靠在了衣柜柜门背后的那面镜子上了。   而后她便听到突然改了主意的艾伯赫特说道:“我突然不太想现在就去保安局了,我想和你一起多待半天。”   当林雪涅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艾伯赫特说道:“我觉得我最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林雪涅躲开了艾伯赫特还想继续的吻,并在转身走去梳妆台的时候好笑地说道:“我以为最近这一周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多了。”   艾伯赫特:“可我不想让你一遇到我有事的情况就去找伊莲妮。”   此时的林雪涅已经开始打扮起自己了,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停住了动作,并特别惊奇地看向依旧还站在衣柜前看着穿衣镜的绿眼睛贵族。   林雪涅:“你担心我被女孩的美貌迷住吗?就因为我从来不在你这里说那些漂亮女孩的坏话?”   艾伯赫特:“我是担心他会对你说我的坏话。”   说着,已经把制服的帽子都戴上了的艾伯赫特走到恋人的面前,并用一种对方难以拒绝的口吻问道:“给她打个电话说你今天不去找她了好吗,雪涅?”   被单膝碰地的艾伯赫特抓住了手的林雪涅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但是很快,她就马上给出了几乎意味着答案的抗议。   她说:“你不能每次有了什么一定想要我答应的事,就用这种像求婚的姿势来和我说话的!”   听到这样的说法,艾伯赫特也笑了。他原本想告诉对方,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恋人在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时太累了。但是当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带着笑意的:“那你答应吗?”   对此,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在主动贴了一下恋人的额头并吻了吻对方的嘴唇后,她便很快起身去客厅给伊莲妮打一通电话。   但是上周日才和对方诉说了很多“感情问题”的林雪涅当然不能和对方说,自己是为了男朋友才打算放人鸽子的。   在那通电话里,林雪涅演技惊人地还原出了一个在周末还被老板抓去加班的可怜人应该有的样子,她又是唉声又是叹气,甚至还极为投入地……带着懊恼的情绪靠在了墙上。   当她发现自己此番模样已经落入走进了客厅的艾伯赫特的眼中,她连忙朝对方挥手,示意艾伯赫特别这样看她,并让他快回卧室去。   相比较起林雪涅的“表演”,她的恋人在随后打出的那通电话就无趣得多了。   那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仔细一想,如果艾伯赫特真的也做出像她一样的“表演”,那可能反而会让电话那头的他的部下感到惊悚。   就这样,原本为了去见自己的女性朋友而打扮的林雪涅就和为了去到帝国中央保安局才穿起了那身制服的艾伯赫特一起出了门。   属于高级长官的座车把他们带到了菩提树下大街。   而后,已经很久都没有和艾伯赫特挽着手逛街的林雪涅便被对方牵着手,在那条林荫道上散起步来。   林雪涅:“知道吗,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你在的军种不错。”   艾伯赫特:“为什么?”   林雪涅:“因为你们人少,军种内的高级军官人更少。有一个少校都会很不得了了。所以啊,认识你们的肩章和领章的也会少很多。可如果你是国防军的,我敢保证在这条街上经过的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目不转睛的。”   听到了这些调侃的艾伯赫特不禁把被他牵着的林雪涅的手抬起来,放到唇部轻吻了一下,并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只想要你对我目不转睛。”   林雪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而不是随口说出了些用来哄骗人的话。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会红起脸来,并甩开艾伯赫特的手,把双手放在身后交叠地向前跳着走了两步。   只不过这样的距离只需要艾伯赫特多走两步就能追上,并一下揽住恋人的肩膀,让她和自己靠得更近一些。   属于艾伯赫特的那辆座车就在马路的对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位恪尽职守的司机显然是希望自家长官在需要他的时候就能很快就坐上车。   但也就是在此时,一辆属于空军上校的座车十分霸道地横叉到了他们之间。   “嘿,艾伯赫特!还有雪涅?”   那当然是一个活力满满的,并且又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听到的声音。   它属于曼弗雷德。   当林雪涅听到那个声音并惊喜回头时,她会发现路德维希也坐在车里十分矜持地和他们挥了挥手。而在那辆车里,还有这一张林雪涅此前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   从对方的制服来看,那应该是一个空军少尉。   曼弗雷德说,那是小亲王曾经的部下,以及他现在的部下,名字叫伊恩斯。   对于自己手下的这名小王牌飞行员,曼弗雷德的态度是赞不绝口的。   但是不用曼弗雷德说完那一长串的介绍,几人之中军衔最高的艾伯赫特就会知道——他和林雪涅的这次难得的约会在这一刻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第284章 chapter 285   “小伊恩斯在被调来北非之前就已经握有五胜的战绩了。但是北非的作战环境和我们在英吉利海峡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小子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但是一旦他适应了, 他的表现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过去,曼弗雷德、路德维希还有艾伯赫特他们一聚在一起就会互相比一比军衔。   可自从艾伯赫特回到柏林之后, 这两位空军军官就再也不做这么愚蠢的事了。   是的, 在莱茵哈德还没死的时候, 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副局长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官拜少将了。   等莱茵哈德一死, 被提上来的艾伯赫特就更是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党卫军的中将了!   光一说军衔就已经足够吓人,如果再搬出他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身份,那就更吓人了。   有着叛逆精神的路德维希甚至还曾在私底下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把他们亲爱的元首,以及元首亲爱的戈林、希姆莱、戈培尔全都放在一间屋子里然后统统炸死,那么格罗伊茨伯爵说不定就能去夺权了!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当几名好友再聚首, 他们就再也不说军衔的问题了。   他们开始抬高那名年仅十九岁的空军少尉,并把他在北非前线的战绩吹得神乎其神。   路德维希:“在我从前线下来之前,伊恩斯和曼弗雷德不是一个中队的, 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天赋有多不寻常。去年伊恩斯被调去北非之前我正好和他在路上遇到,我这才知道他很快就要成为曼弗雷德的部下了。所以我特意给曼弗雷德写了信,让他好好培养伊恩斯。”   曼弗雷德:“然后我就好好培养他了, 我把伊恩斯带在身边,让他当我的僚机飞行员亲自教他。在我解决那些大家伙的时候, 他就负责去解决那些陷入了混乱的小家伙们。结果你们猜他上个月一共击落了几架飞机?”   路德维希:“九架,那可是九架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雪涅, 我不得不提醒你,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机无论是飞机的性能还是飞行员接受的训练都比苏联的那些要好太多了。你别看国防军战报上那些在东线作战的飞行员总是能有很多胜绩,但东线的战绩和北非的含金量根本没法比。”   曼弗雷德:“路德维希去东线视察过之后回来就给我写信, 说东线的那些战斗机打起来真的太没难度了。他要是还能好好飞,他去开性能差一截的bf-110驱逐机都能一口气干下好几架苏联战斗机。”   眼见着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这对曾经的大学同学、室友兼战斗机编队搭档就这么一搭一唱起来,把坐在他们中间的事件主角说得连脸都抬不起来了。林雪涅不得不咳嗽两声示意两人注意一下。   这下,急于向对面的格罗伊茨伯爵中将炫耀一番的两人才装作没事人一样,收回了搭在“空军战斗英雄”伊恩斯少尉肩膀上的手,并换了个坐姿。   这下,连平日里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里根本都不会笑的艾伯赫特也笑了。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又好笑的气氛,林雪涅便很快开口道:“曼弗雷德怎么会突然就回来了?”   对此,曼弗雷德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并在一种心情极为复杂的情况下宣布了自己的晋升消息:“这其实也是挺突然的一件事。我……我晋升了!”   还没等曼弗雷德在已经升至中将的艾伯赫特面前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伊恩斯的路德维希就已经说出了浇灭他一切热情的话。   路德维希:“他升到空军少校了。真的该好好恭喜他一下,我们这几个人里终于没有尉官了。”   路德维希在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后还当着对方下属的面十分遗憾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空军都是凭借战功来晋升的话,我感觉他可能导线也还是个尉官。曼弗雷德显然不是值得被培养成高级指挥官的那种人。”   由于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在前线的时候总是十分正经的,因而这还是年轻的伊恩斯少尉第一次看到他的现任上级被前任上级那么挤兑的情景。   这名前途无限的空军军官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在看到了这幅场景后他根本就没能忍住地就笑出声来。   眼见着自己面前的男孩还要在笑出声来之后好像闯了大祸那样地紧抿起嘴唇来,林雪涅不得不安慰道:“没事的,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会这样的。你们现在虽然还穿着制服,但到底不是在前线战场上,用不着这么拘谨的。”   可话虽如此,但当小伊恩斯把目光放到了艾伯赫特身上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地紧张起来。   比路德维希年长了四岁的艾伯赫特虽然看起来依旧十分年轻,并且德军之中也并不是没有三十岁的将军,但他身上的那种气势却并非是伊恩斯曾经接触过的那些空军军官所能有的。   于是伊恩斯带着些许的紧张,并向艾伯赫特问道:“请问……您是党卫军的少将吗?”   这下,就换先前还在狂吹他们这位前部下的路德维希在和曼弗雷德相视一笑后说道:“不,他们今年换过军装了。领章上有三片橡树叶外加一颗钻石星标记的是中将。”   在以为自己此时正面对着的是以为少将时,伊恩斯少尉就已经足够紧张了。   现在,知道了艾伯赫特的真正军衔,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就更紧张了。   看到伊恩斯紧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林雪涅不禁牵起艾伯赫特的手,并在对面三人的面前靠到了恋人的肩膀上。那也让艾伯赫特身上冷峻的气势褪色,并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   而后他便开口说道:“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最近三个月在北非的战绩十分出色。宣传部似乎打算把你的照片印成明信片。他们似乎还打算邀请你一起出席今天晚上的一个很重要的聚会?”   与此同时,在距离林雪涅和艾伯赫特的家不远处,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又在贝雷帽上缝了一张黑色面纱的金发女孩走进那间天主教教堂。并目不斜视地注意起教堂两边的人来。   她很快就注意到那几张她还从未见到过的,对于进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掩不去锐利目光的青年男性。   于是她又接着抬起头来看那彩绘玻璃的动作看向教堂的楼上,只见那里也有着正在巡视整间教堂,并且也已经发现了她的人。   尽管这些人都没有身穿制服,但是秋日的便装却遮不住他们与一般平民有所不同的健壮体魄。   并且他们的目光也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在教堂中所会拥有的。   但是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那些目光锁定了的女孩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她只是脚步不快不慢地走到了教堂中的那一排排座椅上,并坐在那里开始她的祷告。   然而那几名年轻男子却依旧还是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她。   这让吸引了四五名青年男子注意力的女孩不禁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手提袋上。   究竟是放手一搏,还是束手就擒?   留给这个女孩思考的时间似乎已经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了。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的上线似乎唯恐她会逃走。并向莫斯科传回自己已经叛变的消息。因而神父便从忏悔室内走了出来,并对离她最近的那名安全警察说道:“就是她!”   在敏锐地捕捉到那句声音不算大的话语后,女孩不再犹豫。   迅速向她靠近的那几名安全警察已经命令她举起手来,但她却是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了那把手.枪。   可是当她举起枪来的时候,她却是将枪口对准了背叛者。   在想要活捉她的人还在犹豫不决时,她的子.弹已经射出,并精准地打中了神父的眉心……   女人们的尖叫声在教堂中响起,而行动如此果决且迅速的女间谍也打算趁乱逃跑。   但是当她摘去了帽子并迅速脱去外套,也丢掉了自己手包里的白色花朵时,翻过了那排祷告椅的她却发现教堂的门已经被封住。   而她,也被艾伯赫特的那名副手用枪抵住了后脑勺。   缪勒中尉劝说她道:“我劝你最好放弃无谓的抵抗,伊莲妮小姐。毕竟,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女孩希望自己死的时候缺了额头那块的头盖骨。那样一点也不美。” 第285章 chapter 286   晚上八点半, 和恋人提前分开了的艾伯赫特才一进到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便听到了由他的副手所向他陈述的情况。   可即便他在此前早已有了预感, 但当他真的从缪勒中尉那里得到了伊莲妮的名字时,他还是会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自己的脚步。   当艾伯赫特又迈出脚步走上楼去的时候, 跟在他身旁的缪勒中尉说道:“她的反应非常果决, 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 她没有为了脱身而把攻击目标定为我们的队员, 而是立刻就开枪打死了她的上级。她拔枪的速度和枪法的准头可能比我还要更好一些,这个女人开枪根本就不需要瞄准。我认为她非常危险。”   艾伯赫特:“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已经调查过了,伊莲妮小姐的身份没有问题’?”   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语调平稳,但那当然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一句责备了。于是缪勒中尉低下头来。而后艾伯赫特便用那种极为冰冷的目光看向对方,并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经彻查过了她的身份, 我不可能会放任她和雪涅交朋友。我记得你还和她一起吃过晚餐?希望你没有让她知道那些不该泄露的机密。”   如今已经成为这栋大楼主人的绿眼睛贵族很快就到了他的办公室,并从他副手的手上接过了那份详述了任务经过的报告。   见此情景,自知失职的缪勒中尉也很快说道:“在被俘之后, 她对我说她愿意为您效力,也想要向您招供。但她说她只会向您一个人招供。因为‘屠夫’已经被打死,现在我们只剩‘叶卡捷琳娜’这一条线索了, 我不敢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过于草率。所以我就只是先把她关了起来。”   在被俘之后立刻就和自己认识的缪勒中尉说,她愿意向身为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老熟人效力, 并且也只向这一人招供。   ——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这个苏联女间谍虽然年轻,但她的心性和手段却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那位已经死在她枪下的上级。   那当然会让艾伯赫特更慎重地考虑, 自己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已经潜伏到了他身边很久的苏联间谍。   因而他在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后问道:“现在你能确定她的真正身份了吗?我不认为像这种出身的女孩能够那么轻易地就成为可以让莫斯科的情报机构信任的苏联间谍。”   不等缪勒中尉回答自家长官的问题,艾伯赫特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已经响起铃音。   那让他们立刻中断了彼此间的谈话。   走向自己办公桌的艾伯赫特接起电话,而后他就听到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告诉他——雪涅小姐从他的家里给他打来电话。   十分难得地, 艾伯赫特在让接线员把电话给他接进来之前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   但是很快,他便让对方把林雪涅的通话线路接进来。   “喂,雪涅?”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后,林雪涅那带着些许担心的声音便从电话听筒里传了出来。   林雪涅:“艾伯赫特,伊莲妮在帝国广播大厦的同事刚刚打电话给我,她说伊莲妮今天没有去上班。她原本……应该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就坐在办公室里了。他们以为伊莲妮可能和我在一起,就打电话来问我。”   由于此刻这间办公室里的环境足够的安静,因而艾伯赫特的副手自然也能听清林雪涅对自家长官说了什么。   这让那名亲自把伊莲妮抓回来的党卫军中尉感到很不自在。   可他又不能不经长官的允许就自说自话地离开这里。   但幸好,此时艾伯赫特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电话听筒上了。   在恋人说出了她对自己朋友的担忧时,绿眼睛的贵族用一种平稳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声音说道:“也许她今天临时有事?可能她向自己的上级请了假,但她的同事却不知道这件事。”   林雪涅:“我也觉得,今天柏林都没有响空袭警报,她应该也不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可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担心她。”   可能女性总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   就好像林雪涅会在今天晚上接到那通电话后感觉到特别的心不安。   这让听到了她所说话语的缪勒中尉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并且他也不知道自家长官会怎么回答那个让他爱得发疯的女人。   如果说此刻的艾伯赫特是面对面地在和林雪涅说话,那他说不定已经露出了破绽。但幸好,幸好此刻他和对方隔着一条很长的电话线,并且他也不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那些话语。   于是艾伯赫特在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后问道:“你想我帮忙找她吗?”   林雪涅:“不是不是,我就是……突然很担心她,也不知道能和谁说。”   艾伯赫特:“我这里现在有些事,可能要得忙到很晚。如果明天早上她还没有消息,我就让人留心一下。”   林雪涅:“那就太好了!不过……伊莲妮真的不会有事的吧?”   艾伯赫特:“不会的。柏林的治安很好。”   在得到了恋人的这一安抚后,林雪涅终于放下心来。   她小声地呼唤了对方一句亲爱的,并又说出“我爱你”,而后便挂了电话。   在自家长官挂了电话后,缪勒中尉总算松了一口气。   当艾伯赫特让他继续他们刚才的那个话题时,记忆力不错的缪勒很快便说道:   “过去我只是去查了一下她的身份,我确定‘伊莲妮’确有其人,并且她的身份也像是‘叶卡捷琳娜’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住在芬兰的德裔贵族小姐。   “但我觉得我可能疏忽了一种可能——‘叶卡捷琳娜’很可能并不是伊莲妮本人。所以我打算在天亮后派人去芬兰走一趟。”   对于缪勒的推论,艾伯赫特点了点头以表示赞同,可随后他又说道:“也许用不着等到天亮,我们就能知道‘叶卡捷琳娜’到底是不是‘伊莲妮’了。”   是的,既然被莫斯科派来的这名女间谍已经点名说要向他单独招供,也表明了自己想要为他效力的意愿,那么艾伯赫特就绝无对那个还十分年轻的苏联间谍望而却步的道理。   艾伯赫特:“我现在就去见见她。你把她关在哪儿了?”   缪勒:“我们大楼的地下室,没有窗户的那排地牢里。”   艾伯赫特:“很好,带我下去见她。”   帝国中央保安局地下室里的那排没有窗户的地牢。   ——这一般是用来关押那些特别重要,并且意志也十分坚定的犯人的。   但现在,艾伯赫特身边的副手缪勒中尉却把一个小姑娘关在了那样的地方,并且艾伯赫特对于他的这一安排也表达了满意。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对于“伊莲妮”,又或者说是“叶卡捷琳娜”的重视了。   此刻距离伊莲妮的被捕则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了。   除了给过她一些水之外,缪勒中尉并没有给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的漂亮女孩以任何的优待。   显然,现在已经到了缪勒中尉对这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了。   而在那间只要在关上了门板上的小窗后就会变得漆黑一片的地牢里,伊莲妮似乎已经在身份暴露后完全失去了伪装自己的兴趣。   当通往这间地牢的门被打开时,由于在黑暗的地方待了太久而眼睛感到一时有些不适的伊莲妮站起身来。在她看向就站在背光处的绿眼睛贵族时,后者就一下子在她的身上找回了那种曾经一闪而过的“锐利感”。   艾伯赫特:“听说你愿意为我所用?”   “是的。”尽管身陷牢笼,但这个女孩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的颓败感,并反而在嘴角上扬后说道:“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和您单独谈一谈。”   艾伯赫特:“就连缪勒中尉也不能听?”   伊莲妮:“当然,我怎么能知道他会不会也和我有着一样的隐藏身份?”   伊莲妮的这句话对于艾伯赫特身边的这位副手来说当然不亚于是一次羞辱。并且亲自把对方抓回来的缪勒中尉也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而十分之不愉快。   但就在艾伯赫特的这位副手上前一步打算与对方争辩些什么的时候,艾伯赫特抬起了手制止了他。   他说:“不要做任何会浪费时间的事。”   如此一来,缪勒中尉便也只能点头,并告诉自己的上级,他会在走廊的尽头等待对方。   但不等艾伯赫特回答,伊莲妮就再次开口道:“我恐怕你可能得带着你的那些朋友们一起退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毕竟,我觉得你们的长官可能会不太习惯站在关上了门的地牢里和我进行长谈。”   可是这一次,艾伯赫特却没有再次为了眼前的这个女间谍又驳了自己部下的面子。   他直接走进这间地牢,并在和缪勒中尉对视了一眼后自己关上了地牢的门。   于是他就这样踏入又变得十分昏暗,并也会让待在里面的人感到不太舒服的地牢。   “这扇门得从外面上锁,而不是一旦关上门就会被锁起来。”   说着,艾伯赫特便看向眼前的这个一旦改变了眼神,就会让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改变的年轻女性,并说道:   “你可以开始了。” 第286章 chapter 287   在那套对于如今的绿眼睛贵族来说可能已经与他的身份和地位十分不匹配, 却让他和自己的恋人都十分喜欢的公寓里, 听了艾伯赫特安抚的林雪涅去洗了个澡。   她原本想在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后坐在书桌前再看一会儿书,而后就先去睡觉了的。   但是在洗过了热水澡之后, 神经完全舒展开了的她却是觉得那种说不出的担心又渐渐冒出头来。   是的, 艾伯赫特说得没错, 今晚的柏林都没有响空袭警报, 并且柏林的治安也一直都很好。   她甚至觉得连艾伯赫特所给出的,有关伊莲妮为什么会在“没请假”的情况下没去上班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   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她今天原本应该和伊莲妮一起去散步逛街,并挑个一两顶新帽子,直至对方因为临近上班的时间而去到帝国广播大厦。于是当对方在她失了约之后又没了消息时,她会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弄清楚她的朋友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想了之后, 林雪涅便又走到了客厅,并给伊莲妮的家里拨去电话。   伊莲妮在前些天送给她的那顶帽子现在就被她挂在进门处的那个衣帽架上,而属于对方的电话那头却是长长久久地都没有人接。   当林雪涅给对方拨去了三通电话却是依旧没有人接听电话时,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换下了自己身上的那套睡衣。   她打算骑车去伊莲妮的家看一看。   也许……也许她的朋友病了呢?   也许那个看起来总是健康又活泼的女孩因为什么事而突然发起了高烧,并且连起身接一个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她只是去对付的家里看一看而已, 根本不用等到第二天的早上让她的恋人派人去查看。   这样想着的林雪涅很快就给她亲爱的艾伯赫特留下了一张纸条,并冒着十月柏林的寒风出了门。   当她集中起精神来, 并一只脚放在地上,另一只脚则放在自行车的踏板上时, 时空的缝隙再次如同一道旋风,从她的身前一路席卷至更远处。   属于2020年那一侧的阳光照射过来,那也照亮了她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道路……   * * *   “我知道你的内心和你展露在人前的表面很不一样。我也知道你其实并不认同希特勒的暴政。”   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地下室里, 有着金色长发的女孩这样说道。   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此时握有她生杀大权的男人,并说道:“从雪涅那里得到的和你相关的信息来看,你应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在这样一间灯光昏暗的牢房里,看起来冷酷无情的男人并未因为眼前的间谍提起了他心爱的女人就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用令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那你信吗?”   那让伊莲妮笑了,她观察了对方片刻,随后回答道:“我认为,你起码是一个对自己很残忍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往回走了两步,坐到了狭小牢房里的那张可以在翻起后被收到墙上的铁丝床上。   “既然我的上线已经叛变,那我就可以认定,他已经把我接到的上一个命令告诉你们了——莫斯科希望我找到贵族反抗势力在纳粹高层的那位保护者。”   相比起自己的上级,这个理应才只是初出茅庐的女间谍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资深间谍”,她懂得在被捕之后说出一些她愿意说出的情报,也并不着急把自己摆在与对方完全相反的立场上。   她看向自己好友的恋人,并直白地说道:“而我今天如果能够顺利把情报传递出去,莫斯科就会知道,那位贵族反抗势力同情者就是你,党卫军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艾伯赫特:“就因为我在那天晚上放过了那个在墙上写标语女孩?”   伊莲妮:“对,就因为这一点。”   艾伯赫特:“如果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想要找出她背后的那些学生团体呢?”   伊莲妮:“那你只需要把她抓起来就可以了。想要顺着那个女孩查出她们的同伙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说着,伊莲妮顿了顿,当她再次看向与她同处于这间牢房里的党卫队高官时,她便换上了另一幅更为郑重的神情。   伊莲妮:“但即便你与那个女孩的立场相同,为了自身考虑,你也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举动。但你依旧十分温柔地对待了她。那让我相信了雪涅所说的——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你好好谈一谈。开诚布公的,毫无保留的。”   对于伊莲妮所说的话,艾伯赫特既没有表达出赞同,也没有说出反对。   但在这样的时刻,没有即刻表达反对就已经意味着他愿意听这个来自敌对阵营的间谍说出那些。   因而伊莲妮这便开始缓缓说道:“很多人以为,苏德之间的第一次联合是在1939年。但我却不这么觉得。我认为我们这两个国家之间的第一次联合,是在1917年。那一年,德意志为了牵制住俄罗斯帝国的力量,把列宁同志送到了开往圣彼得堡的火车上。也就是在那一年,列宁同志领导了工人革命,并推翻了罗曼诺夫王朝在俄罗斯的统治。”   艾伯赫特:“你想要说什么?”   伊莲妮:“我们为什么不让这样的联合以不同的方式再重现一次呢?”   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伊莲妮终于表现出了些许的急切,她仿佛忘了自己现在阶下囚的身份,并在看向对方的时候展现出了她还从未向对方表达过的热情。   伊莲妮:“当你们需要推翻希特勒的暴.政时,我们可以给你们支持,就好像德意志第二帝国曾经不计回报地向布尔什维克军提供支援那样。”   艾伯赫特:“没有人会是不计回报的。当年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也是一样。布尔什维克军帮助我们消灭了俄罗斯帝国,这就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回报。所以我们早就两清了。”   伊莲妮:“但是你我双方都已经陷入了当年的那种险境了!副总指挥阁下,我们都需要帮助对方走出泥潭。难道你没有发现英国人和美国人根本无心做我们的盟友也不愿意花费兵力来攻打德国吗?   “他们原本答应了我们要在1942年的时候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但德军现在都已经要打到斯大林格勒了,丘吉尔却改口说在1943年的春天之前没有开辟第二战场的可能。”   艾伯赫特:“莫斯科对这样的变化又什么样的观点?”   伊莲妮:“莫斯科认为英美两国是想要把苏德拖入持久的消耗战,让我们的战斗力连同意志力一起,在这样残酷的消耗中丧失殆尽。然后他们就可以开辟真正的‘第二战场’了。”   当伊莲妮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十分激动。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便在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说道:“我认同莫斯科的这一观点。美英两国虽然一直在物质和资源上向苏联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支援,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希望利用苏联再尽可能多消耗一些德国的军事力量。   “但在军事方面,他们只不过在用空袭敷衍你们。对于你们,美英并没有尽到盟友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艾伯赫特的这些话语让伊莲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了喜悦与希望。   但那些很快就被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所浇灭。   这个在如今的纳粹高层中地位已经举足轻重的青年说道:“但我不会允许德意志这棵参天大树在我的手里从内部开始腐朽。苏联不是德意志第二帝国,一旦她的力量进入到这里,就再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离开。”   这样的话语对于信奉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人来说无异于羞辱,因而这个女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微笑道:“如果她已经腐朽了呢?她已经被变得邪恶的纳粹主义所侵蚀。”   艾伯赫特:“那你就更应该关心你的祖国了,叶卡捷琳娜小姐。我不认为你们的情况能比我们更好。起码德意志的人民并不觉得自己过得不幸福。”   伊莲妮原本以为自己与眼前的这个男人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然而当她冷静下来,她却会发现好友口中“善良”且“单纯”的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被调动起情绪。   并且这个男人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于是在得到了这次彻底的拒绝后,她便可以认定为,自己的这次冒险以及最后的尝试已经失败。   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这个年轻女孩便开始关心起她自己的命运。   她向眼前人问道:“所以你认为,我还能够有机会去关心自己祖国的命运?”   而后,艾伯赫特便回答她道:“不,我认为不会有了。”   当给出这样的回答后,艾伯赫特便打开了牢房的门。   而当他在走出这间牢房,并又把门关上时,他看到了从那张年轻脸庞上滑落的泪水。   但代号为叶卡捷琳娜的这位女间谍却似乎无意以自己的眼泪来作为武器,并在那滴泪水就要划到下巴的时候转身将它擦去。   这也成为了艾伯赫特在关上那扇牢门时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   在迎上缪勒中尉好奇的目光时,艾伯赫特也说出了他根本不需要向对方询问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她不是你查明过身份的‘伊莲妮’。这是一个出生在苏联,并且也在苏联长大的女人。她假扮了那个在芬兰长大的德裔贵族。” 第287章 chapter 288   “砰砰砰!”   “砰砰砰!”   杂乱的敲门声在路德维希的公寓门前响起。那让回家之前还去了一次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路德维希疑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此刻的他已经打算去洗澡了, 连他身上的衬衣都已经脱了一半了。   因此他打算等一等, 看看站在他门口敲门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那个放着门铃不按却一定要大晚上的好像砸门一样敲他门的人却是并没有轻易地放弃。于是路德维希把衬衣的扣子又重新扣上,并在同时走向公寓的大门, 询问门口的人是谁。   可对方却是并不回答, 甚至还把门拍得越来越大声。   虽说自从好友艾伯赫特接管了帝国中央保安局, 路德维希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要一边考虑前线战事, 还得同时防着那些烦人的安全警察和秘密警察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却让路德维希不得不提起警觉。   因而他在拿上了自己的配枪后才走去把门打开。   但在那之后,他却是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料到的人。   “伊恩斯?”   当路德维希借着屋子里的灯光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并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后,他便很快把自己的配枪放到了门旁柜子的抽屉里。   而这个已经喝得醉醺醺了的男孩也便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走进门来。   “你知道吗。”   这个不请自来的, 被纳粹宣传机器新选上的“战斗明星”在自己曾经的长官把门关上,并转身来看他的时候就又连着重复了两遍“你知道吗?”。   此刻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对于长官的敬畏之心。   如此一来,原本就算不上是好脾气的路德维希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喝多了的男孩, 并不太愉快地反问道:“知道什么?”   “我们国家在东部做的那些事。”说着,这个喝酒已经喝得连脖子都红了的年轻人便再难控制自己情绪地说道:“我在宴会上偷听了那些党卫军高官的谈话!”   这样一来,路德维希看向这个男孩的目光便带上了探究。   可他的这种表现却是向伊恩斯表明了他并不知道那些。   但这个在宴会上喝多了的男孩此刻却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曾经崇拜, 并且直到这一刻也依旧敬重着的长官了。   伊恩斯:“别再装了!您的那位朋友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路德维希:“我希望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格罗伊茨伯爵虽然是党卫军的高官,但他和莱茵哈德可不是一路人。”   伊恩斯:“所以我们在东部屠.杀平民的计划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而且还亲自参与了!”   路德维希:“少尉,我猜想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恩斯:“我们把女人和孩子都聚集在一起, 然后再用毒气杀死他们!”   当这名年仅十九岁的战斗机飞行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空气似乎凝滞了。路德维希再也没能维持先前的那种严厉的表情,而原本咄咄逼人的男孩则在那之后大哭了起来。   男孩完全不顾自己仪态地坐到了地板上, 并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说:“上校,我们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这个国家已经不再是一个有道德的国家了。”   同样是在这一刻,在柏林的另一栋公寓楼里,林雪涅在进到了这里后就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并一路奔上了楼。   她跑上伊莲妮所住的四楼,并很快按起门铃。   当门铃“铃铃铃铃”地响起时,她也开始叫起好友的名字。   “伊莲妮?伊莲妮你在里面吗?”   林雪涅敲了好一会儿的门,并在那之后也把耳朵附到了门板上,想要听一听屋子里是否会有哪怕些许的动静。   但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那让林雪涅在又站直了身体后看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   可就在她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隔壁的那间公寓房却是打开了房门。   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量起林雪涅,并说道:“请问您是雪涅小姐吗?”   林雪涅迟疑着点了点头,并解释起自己的来意道:“伊莲妮的同事之前打电话给我,说她没有去上班,我有些担心她。”   “您请稍等。”少年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很快走回自己的屋子里,并在大约半分钟之后又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   “伊莲妮小姐每周日傍晚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几颗糖。大约是在两周前,她跟我说,如果有哪个周日她没回来,您又过来这里找她,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说着,少年便把手上的那封信递给了林雪涅。   在那一刻,林雪涅突然意识到,她此前所有的不安预感可能都已成真。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想不到她的朋友伊莲妮究竟可能遭遇了什么。   但她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里却还放着几颗糖,于是她便从包里摸出那些糖果,并把它们放到了少年的手里。   接过了糖果的少年开心地笑了,可林雪涅却只能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迅速走下楼去。   心情急切的她在下楼的同时就已经拆开了信封,但信纸上写着的却并非是一个个的德语单词,而是一连串的数字与字母的组合。   那看起来……就好像是伊莲妮曾教过她的趣味密码。   于是林雪涅很快收起信来。   她在骑车赶回家后从她的书架上取下了那本她曾经推荐给伊莲妮的哲学书籍。   而后,她便根据信纸上的那些数字和字母提示,翻到了对应的页数,并从下往上数到信上提示的数字行数,并找出以那些字母为开头的单词或者仅仅只是记录下那些字母,并将它们拼成单词。   她就这样把伊莲妮留给她的那封信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翻译”出来,并且才只不过是译出了第一段话就因为意识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而停下动作。   【亲爱的雪涅,我想对你说一声抱歉,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并非在芬兰长大的伊莲妮,而是在列宁格勒长大的柳德米拉,被开除了党籍的人民公敌之女。为了让我免遭被送往孤儿院的噩运,母亲的至交好友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我。长大后,我则为了保护养母和我自己拥抱了布尔什维克。】   这样的一段话语以及由此所揭开的另一个世界让林雪涅不禁因为紧张而有意把呼吸放得很缓很缓。   她看向书房的门,并用心听起了周围以及楼下的动静。   当她确认此时没有汽车正在靠近这里,并且属于她恋人的脚步声也没有慢慢走上楼来,她才终于稍稍把心放回去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敢继续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继续“翻译”伊莲妮留给她的这封信了。   于是她先是去到厨房把信封烧毁,而后又把这本哲学书,以及纸和笔都拿去了卧室,并坐在床上继续快速解开下面的那段密码。   【我得向你承认,在柏林的偶遇之后,我是有意识地与你接近的。但是那次偶遇带给我的惊喜是真的,我们在维也纳的相识也是真的。我想我一定是因为拥有了自己从未奢望过的幸运,才能够在德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可你如果能够读到我的这封信,就意味着我已经暴.露了,并且我也很可能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但遗憾的是我的任务还未完成,我也未能听你当面叫一次我真正的名字。   【有关未来,我虽然可能看不到了,但我相信苏联不会消亡,布尔什维克主义也不会消失在第三帝国的炮火下。因为血脉可以被断绝,而思想却不能。   ——永别了,我的朋友。】 第288章 chapter 289   2020年,   慕尼黑。   前一天的晚上, 蓝眼睛的男孩从德国北部的基尔回到了慕尼黑。   而现在,他则在上午的课结束之后背着书包, 走过了离学校大楼进门处不远的纪念铜像。   那是艾伯赫特曾经路过很多次的纪念浮雕。   可这一次, 他却是停下了脚步。   那是用来纪念在1943年时遇难的学生抵抗组织“白玫瑰”的铜质浮雕, 才一进到学校大楼就能够看到的明显标识。   而在浮雕的下方, 则有着一块从墙体处凸出的正方形大理石,上面印着白色的玫瑰花,并且也常年都摆放着一个插着新鲜白玫瑰花的花瓶。   而在这处铜质浮雕的旁边不远处,则还有着一座“白玫瑰”组织的主要成员苏菲·绍尔的铜制头像。   她曾是这里的学生,也因为在散发反.动传单时被学校里的门卫发现而最终导致整个组织的被捕。而与她一起遇害的, 还有她的兄长,曾在东线服役过的汉斯·绍尔。   后来,盟军飞行员在德国境内大规模地空投了他们生前所印制的传单选段。   停下脚步来的艾伯赫特在转身后看向那座苏菲·绍尔的铜像, 并在同时摘下了耳机。   ‘您……不打算抓我吗?’   ‘我认为,勇敢不是当你在认同某件事的时候说你认同,而是在大部分人都认同某件事的时候, 你却能对所有人说出你的不认同。’   夜色下的那张鲜活的面孔也就在此时闪现于艾伯赫特的眼前。   但是很快,对于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的蓝眼睛男孩便把耳机戴了回去。   可他才要往学校的大门走去, 他的一位同学就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   这本是男孩子之间的一次小小的恶作剧,他们打算很快接近自己的这位朋友, 而后在他才戴上耳机的时候跳起来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   一般来说,想要和人做这种恶作剧的男孩总是会成功的。   可这次,他们的朋友艾伯赫特却是在迅速地向旁边走出一步后侧转着回过身来。   但是在自己的身体还想进一步地做出反应, 并扼住身前那位同学的脖子之前,艾伯赫特却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并与他的那几位同学面面相觑了。   “嘿,艾伯赫特!今天你的反应好快!”   “我觉得,这应该是个意外。”   在给出了那样的回答后,和他已经一周没见了的那几位同学就和他勾肩搭背起来,并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   对于这样的邀请,艾伯赫特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在那之后,他还是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后说道:“我下午还有事,所以我大约能有……半个小时的午饭时间。”   既然他们的朋友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那么这几个慕尼黑大学物理系的男孩子也不让人为难,并提议就去到地铁附近的一家提供便利快餐的店里解决他们的午餐。   “艾伯赫特,听说你上周飞去布拉格找你的那个日耳曼文学系的前女友了?怎么样,见到人没有?”   “不是前女友,我们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   当他们的这位很受异性欢迎的同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个正吃着三明治和藜麦杯的男生都发出了嘘声。   但是好容易才在一个学期之后等回了艾伯赫特的室友,那个有着迷人的黑色小卷发,看起来也很有魅力的物理系男孩却是靠在了座椅的沙发靠背上,并说道:   “一年前你就是受到了严重的感情困扰才会去布拉格大学做交换生的,但是兄弟,我觉得你在和那个女孩分手之后受到的感情困扰反而更严重了。比我和我的法国女朋友分手之后受到的困扰还要大。刚刚我看到你的手机屏保又换回那女孩的照片了?”   这样的发现让另外三个正在认真吃午餐的男生在惊奇之下连忙问艾伯赫特讨起了他的手机。   蓝眼睛的男孩倒也没有不愿意,却是在把手机拿给他的那几位朋友之前又看了一眼被他设为了屏保的,林雪涅的照片。   这样一来,那三个男生就都把脑袋凑在一起看那个中国女孩的照片了,而艾伯赫特的室友约纳斯则在把手上的三明治吃完之后让身体更向前了一些,在一个更靠近对方的距离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自从你去过布拉格之后就变了很多了?”   艾伯赫特:“比如说?”   约纳斯:“你变得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也没过去那样外向了。如果说这就是变成男人的代价,那你付出的伤痛也太大了。”   艾伯赫特:“比你的还大?”   约纳斯:“我觉得是。”   说着,约纳斯又往后坐了一些,并问道:“我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图纸了,这么说你现在对机械工程也感兴趣了?”   艾伯赫特:“我只是对二战后期研究出来的a4火箭有了兴趣。我想看看世界上最早的弹道导弹是怎么计算弹道的,又是为什么无法精确制导。这是个很有趣的课题。”   这时候看完了林雪涅照片的那三个男生中已经有人说出了他的感想。   “让你一见钟情的这个女孩是挺漂亮的,但我还是觉得上次在推特上对你表白的拉拉队队长更漂亮。性感成熟有魅力。”   对于这样的评价,艾伯赫特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直接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托盘,并带着很浅的笑意说道:“是吗,但我已经不记得你说的那个女孩长得什么样了。”   那让更了解自己的室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约纳斯连忙用眼神示意,让那几个不了解状况的男孩别乱说话。而后,他就又叫住了现在已经特别不好惹了的艾伯赫特。   约纳斯:“嘿,什么时候你的雪涅来慕尼黑了,记得带她和我们一起喝啤酒。”   在听到了这样的建议后,着急要离开的蓝眼睛男孩和他的室友点了点头,并在把托盘放到了回收处,而后快步走向地铁的检票口。   这或许会是一趟有些长的旅程。   那是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在柏林市之外的达豪。   为此他需要先换到能够去往达豪的那条轻轨线,而后再在抵达达豪镇之后坐上一辆公交车。   那将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故地重游。   当那辆载着许多要来达豪集中营参观的公共巴士停在了有着大理石牌的集中营区域入口处时,艾伯赫特的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便在抬起头来时被那些树影映上了黄色。   他在售票处借了一个讲解机。而当工作人员询问起他是否还是学生,并且他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时,这个现在其实才只有21岁的男孩竟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但在那之后,他还是很快随着往前走的游人们一起走进了两旁都种着树的,曾经属于达豪集中营的那很小的一部分区域。而讲解机里的语音也很快介绍起了这座建筑。   ‘1933年4月11日,党卫军从巴伐利亚警察署接管了集中营的组织和领导权。而集中营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设立的。’   ‘门禁隔开了囚徒营区和党卫军军营,在整座集中营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属于囚徒营区的。现在,在威尔姆河的另一端的,曾是党卫军军营的地方已成巴伐利亚特警大队所在地。’   在下午三点之后才抵达这里的艾伯赫特跟随着语音讲解,将这片语音讲解中几次说小,可实际却很大的区域完完全全地走了一遍。   他走进那扇写着“劳动带来自由”的铁门,走过那些仿佛深陷于林间的房屋,以及空旷的、被用来集合点名的操场。   一些后来才被建起的,充满了艺术感的雕塑就立在了操场的不远处,在纪念墙与花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肃穆。   ‘首批达豪的囚徒是政治犯,弗朗茨·施滕策时任德国□□中央委员会委员,以及巴伐利亚南部大区领导班子的成员。1932年起他也是国会议员,1933年5月底被捕,关进集中营。1933年8月22日被党卫军枪决,官方谎称他在逃亡途中被击杀。’   他走过那些用来作为展区也摆放了许多展板的房子,并在经过了那些纪念雕塑后又向着曾经的营房区域走去。   在那里,只剩下少数的几排营房依旧在立在那里。其余的地方却是只剩下用石子铺成的营房区域,以及用水泥砌起的地基了。   ‘在达豪,营房越往后,越拥挤,条件越差。靠前排安置的是德国人,或被德国占领的西方国家人。后面住的则是“劣等人”,如犹太人、苏联人、波兰人。’   这是第三帝国曾用来关押和屠杀犹太人、苏联人、波兰人以及德国人的地方。   它也是美军在战争结束后用来关押德国战俘的地方。   现在,蓝眼睛的男孩就将这里一一走过。   直到下午五点,达豪集中营停止营业。   所有对于这次参观还感到意犹未尽的游人都在此时离开了集中营的区域,并向着外面的车站走去。来到这里故地重游了一遍的艾伯赫特也跟着那些友人们一起走到车站并走上等在那里的巴士。   此时五点零五分的那班巴士已经开走。   于是人们便排着队走上那班将在五点二十六分的时候发车的下一班车。   蓝眼睛的男孩在上车之后先是坐到了一个座位上。但是很快,巴士便被坐满了。   当他看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时,他很快便把座位让了出来,并帮着那个年轻妈妈把婴儿车放到了巴士后方专门放置这些的地方。   抱着孩子的那个年轻母亲在向这个年轻人道谢后,也让自己怀里的那个孩子向哥哥说出谢谢。   但是接受了感谢的蓝眼睛男孩却是在又看了达豪集中营的那块石牌一眼后就从巴士的后门走下车去,并把固定在背包上的滑板拿了下来,踩着它在那带着许多碎石子的路上向着自己回来时的路滑行而去。   滑板的轮子就这样压过地上的那些黄叶,并在越过了达豪集中营的对外开放区域后进到了如今属于巴伐利亚警卫大队的部分。   那是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   即便时间已经过了近百年,当他再次进到这个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时候,他还是可以跟着感觉去到里面最核心的一部分。   当前方的路已经不适宜踩着滑板来同行的时候,他便把滑板又固定到了背包上。   躲避开警卫大队外围的那些守卫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了。   因而他就这样轻易地翻上数米高的围墙,并在借着树影隐藏起自己的同时看向围墙里面那些警卫大队的队员们进行训练的情景…… 第289章 chapter 290   【永别了, 我的朋友。】   当林雪涅又一次读完信上的这句话时, 她把这封由她自己“翻译”出来的信收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那座庞然大物——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   那是她曾悄悄潜入过很多次的地方。   而在莱茵哈德遇刺身亡后,她则更是来过这里很多次。   有时候她的一次行动只是为了能够在自己的恋人还忙着的时候来看他一下。   但是彻底成为了这栋大楼主人的艾伯赫特却是非常反对她这样的行为。   这或许是因为, 这个绿眼睛的贵族是真的担心她会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好, 让别人看到了她。   后来, 林雪涅也意识到, 虽然她不会乱看安全警察手上的那些文件,但这里到底还是藏着她的恋人不愿让她知道的秘密。   从那时候起,她便不再凭借着她的这份特殊能力如入无人之境那样地来这里找她的恋人。   可即便如此,林雪涅对这栋大楼的熟悉程度也会超过很多每天都在这里工作的人。   就好像……每天都在党卫军的指挥部上班的人也不会每一个都知道他们的秘密监听设备都放在哪里。   而现在,林雪涅便在读完了伊莲妮的那封信之后再次来到了这里。   这或许不能被称作是一次目的明确的“行动”。   事实上她的脑袋里只是有着一个模糊的想法。   她认为自己的恋人在与自己的通话中骗了她, 并且这栋大楼也是最有可能拥有好友消息的地方。   因而她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对于许多人来说十分可怕,但对她来说已是轻车熟路的地方。   而一旦她走进这里, 她的脑袋里就开始出现那些慢慢成型了的想法。   她打算先去一下恋人的办公室,看看对方是否对伊莲妮的事毫不知情。   夜晚的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变得不再那么繁忙,但这里依旧还留守着很多负责各自事务的安全警察。只不过是上楼去到艾伯赫特办公室的那条路上, 林雪涅就已经遇到了好几名安全警察。   但他们却统统都没有发现把自己隐藏于时空缝隙之中的女孩。   很快,林雪涅便来到了那间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来过的那间办公室。   而办公室里的艾伯赫特此时则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我想不到有什么事是让你一定要现在就见到我的。但如果你坚持, 路德维希,半小时后我们在蒂尔加滕公园见。”   在说完了这句话后, 艾伯赫特挂了电话,也快步走到林雪涅躲着的门口边上。   虽说林雪涅心知对方不可能看到身处这种状态下的自己,但是猛一下地对上向着自己走来的恋人, 她还是会心慌得不行,并很快躲到了门外的墙上。   但很快,从门口的挂衣钩那里取下了外套和帽子的艾伯赫特就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而后快步下楼。   背靠着墙躲在那里的林雪涅就这样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失去了目标的她感觉到有些泄气,也有些头疼。   但是很快,她就给自己打起气来,并开始像去年在党卫军的指挥部找她的恋人那样去找给她留下了那样一封信,并且可能此刻正危在旦夕的好友。   接着,她便在十多分钟后找到了被关在了地牢里的伊莲妮,又或者说是柳德米拉。   在这间连一丝光线都都不进去的地牢里,林雪涅借着由2020年的一段投射过来的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林雪涅还从未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过的样子。   仿若实质的遗憾与无助让她的那双原本十分有神的漂亮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也让她的身上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比牢房内的其它地方更为阴沉的黑暗。   看到了这样一幕的林雪涅险些就在那个女孩的面前显现出自己的身影了。   但她到底还会记得不能在对方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这份过于特殊的能力。   在焦急地思来想去一番后,林雪涅走到了牢房外,并在完完全全地回到了1942年这一端的时空后,拉开了铁门上的那扇将牢房与外界完全阻隔住了的小窗。   这样的动静让又已经在黑暗中独自待了好一会儿了的伊莲妮用手挡了一下从地牢的走廊上透进来的光。但很快,她便在慢慢看清了门外的人究竟是谁后带着掩饰不去的震惊快步走了过来。   但她还来不及叫出林雪涅的名字,就看到了对方对她做出的“嘘声”动作。   “这扇门被锁住了,我打不开,你知道钥匙可能会在哪儿吗?”   那让先前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的伊莲妮连忙思考起来,并在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那头金发后咬了咬嘴唇道:“在特定的守卫哪里。但是没人有这里全部的钥匙。”   听到了提示后,林雪涅很快说道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并说道:“我去找找看。”   但她才只是转身走了一两步,就被伊莲妮所发出的“嘶”的一声叫了回来。   伊莲妮:“你打算做什么?”   林雪涅:“先来和你好好地谈一谈,然后再想……我到底打算做什么。”   说着,林雪涅就很快把关着伊莲妮的那扇牢门上的小窗拉了回去。   似乎一旦能够让牢房里的友人看不到自己,她便能够进入到可以使自己更为安心的,让其他人都看不到她的那种状态。   她先是观察了一会儿门上那道锁的锁眼的形状。而后,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天才般的想法便在她的脑中成型了。   她试着让自己恢复到了完全存在于这个时空中的状态,把挂在门上的锁抬起来了一些,让锁上的那道弧形的金属在那个狭小的范围内不碰到周围的任何东西。   而后,抓着那个门锁的林雪涅并在眼神突然变了之后拉着那快锁把它往下一扯。   相近的两个物体这就因为被林雪涅放置在了不同的时空中而立刻分离了。   她在根本没有去找钥匙,也没有打开那块锁的情况下,把它“拿”了下来。   那让林雪涅看着手上的那快锁,并在深呼气了一次后锁收了起来。而后她便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将里面的那个女孩困住了大半天的牢门。   当她看到了里面的那个女孩不可思议的神情时,她未有多做犹豫便进到了牢房里,并把那扇门又重新关上,也把包里的手电筒拿了出来,并打开了它。   “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被抓的吗?今天上午,艾伯赫特在听说我要和你一起去教堂之后,他问了我一些问题,而后他就说希望我今天别去找你,他想和我出去约会。”   看着此刻把手电筒放到了地上,并让整间牢房又变得有了光的林雪涅,伊莲妮迟疑了起来。   此刻,探究与怀疑已经冲淡了她刚刚隔着牢门见到对方时的惊喜所冲淡了。   并且她也当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对方,其中她最想问的便是那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苏联女孩的心中有那么多的疑问,可她却一个都没有真正地问出口。   她甚至还一丝抗拒多没有地回答起了对方的问题。   “我在去教堂找我的上线递交情报的时候被捕,看起来我的上线在那之前就已经暴露,并出卖了我。”   在伊莲妮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两人就都沉默了下来。   这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知道,接下去的那句话很可能就会是打破她们之间的某个界限的关键。   那当然会让人心生犹豫。   但是面对这个已经向她坦诚了自己间谍身份的女孩,林雪涅只能选择继续问下去。   林雪涅:“你都向他们传递了什么样的情报,伊莲妮?”   伊莲妮:“很多。”   林雪涅:“所以他把你关在这里,是想要把你策反成双面间谍吗?”   伊莲妮:“不。”   即便是独自面对多名向着自己冲来的安全警察以及同志的背叛,也能够做到足够冷静果决的这个女孩沉默起来。眼泪似乎要因为那种控制不住的情绪而涌出,但这个来自于苏联的女孩却在最后关头抑制住了那些。   她抬起头来,用那双依旧还含着泪的眼睛望向林雪涅,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决定杀了我。”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林雪涅眼中的不敢置信,伊莲妮很快说道:“因为他拒绝可能的,来自于苏联的支持。我今天想要传递回莫斯科的那条最至关重要的情报,就是你的男朋友虽然看起来是一名冷酷无情的党卫队高官,但他却没有参与到对于东部人民的迫害,也反对政委法令。为了废止那条法令,他做了很多的努力。除此之外,他还是反抗组织的同情者,甚至还可能是他们的保护者。”   这样的巨大信息让林雪涅在一个抽气后站起身来,并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情况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想要把这些传给斯大林?伊莲妮,你会害死他的!” 第290章 chapter 291   晚上十一点半,   蒂尔加滕公园。   这是一座柏林人都十分喜欢的公园, 即便是在战争开始之后,人们也很爱在星期天的下午来到这里和朋友见面聊天, 也感受那份亲近自然的清新。   在柏林动物园因为遭到轰炸而彻底关闭之后, 这里或许就成为了柏林的人们最容易找到的, 可以让他们得到半天的放松的地方了。   可现在, 美丽的蒂尔加滕公园里却也因为前些天的轰炸而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弹坑。   此时此刻,在深夜时分以如此粗.暴的方式约见了友人的施泰因亲王殿下就坐在离那个弹坑不远的长椅上看着它。   当路德维希听到来自于那个绿眼睛贵族的脚步声一步步地靠近自己,他也便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配枪,并在对方走到他身后的时候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我是你,就会把枪收起来。因为我是陆军出身的军官。而你是只接受过六个月步兵训练的空军军官。在地面上, 你的配枪基本只能给你用来投降。”   在被自己的好友这样威胁了之后,艾伯赫特只是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按上对方的配枪,并在对此感到不服气的路德维希还不愿意松手的时候看向对方, 也同时把这位空军上校的配枪“拿”了过来。   这样之后,查看了一下对方所带配枪的艾伯赫特就会发现,很能够唬人的亲王殿下其实根本就没在这把枪里放哪怕一颗子弹。   如此情景实在是让路德维希感到自己颜面扫地, 而先前他所努力营造出来的那种危机感和紧张感也就在此时消散殆尽。   把空枪抛回给了对方的艾伯赫特坐到路德维希旁边的位置上,并让对方开始吧。   在那种久久不能平复的愤怒与被欺骗的感受之下, 亲王殿下原本想要在这场谈话之前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可没曾想,他话还没开始说, 就已经被对方把这个下马威给丢回了自己身上。   但现在,他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叙说让他在这样一个深夜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对方的原因。   路德维希:“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的伊恩斯,他在今天的晚宴上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党卫军高官的谈话。”   艾伯赫特:“他偷听到了什么?”   尽管路德维希在开口时有意识地为自己曾经的那位部下考虑, 并用上了更为“恰当”的措辞。可艾伯赫特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地还原出了最为准确的那个用词,并在自己的这位好友之前先一步地开口问出问题。   那种冷硬感让路德维希感到不适应极了。并且他也不打算在这样的状态下继续把话说下去。   因而他在看了身旁的艾伯赫特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你非要用上这样的词吗?”   艾伯赫特:“我得提醒你,路德维希,是你先拿出枪来的。从感情上来说,我在描述那位空军少尉的时候是不可能用上过分礼貌的词的。”   路德维希:“可他听到的那些却是你绝对不该瞒着我的,中将阁下!”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可他却又很难真的在好友的注视下说出那些词。因而他尝试了数次之后,他才十分勉强地说道:“那些……那些关于东部的事。我想知道那些到底是不是……”   “都是真的。”   仅仅只是几句话而已,两人之间的身份就似乎完全对调了。   在把对方约来这里见面的时候,路德维希曾设想过他们此次谈话时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可能必须得用上些许的手段才能从对方的嘴里逼问出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但即便如此,他的这位已经成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朋友也可能会带着他兜好大一个圈子也不愿把全部的事实说出来。   可现在,他却是几乎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得到了如此彻底的承认。   这反而让路德维希失语起来。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便更是继续说下去道:“那份万湖会议的《会议纪要》里都写了的。”   ‘那份万湖会议的《会议纪要》里都写了的。’——这似乎是这个贵族青年想要和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指出,却碍于保密要求而隐忍不发的话语。   但也正是因为他曾经那么多次地想要说出这句话,现在的他才能够毫不犹豫地向至今都被蒙在了鼓励的好友坦白。   可那当然会让路德维希感到难以接受。   在去到战斗机总监部工作之前,路德维希在空军的战斗机部队服役,并且那也是第三帝国的所有军种里最富骑士精神也最为“干净”的一个。   但即便如此,当时已经成为了王牌飞行员的亲王殿下依旧会因为目睹了轰炸机部队在低空轰炸伦敦时平民们的惨相,而无法继续驾驶战斗机升空作战。   因而曾经读过那份《万湖会议纪要》的路德维希很快就驳斥了好友的这一说法。   路德维希:“那上面只说要把犹太人转移到东部去,从而让第三帝国的疆域事先‘无犹化’!艾伯赫特,你说这样的话也太不负责任了!”   艾伯赫特:“所以你认为帝国会把‘屠.杀’和‘灭绝’这样的字眼写到会分发给很多军官的手册上吗?那样他们还怎么为了帝国的‘荣誉’而战?”   已经有太久太久了。   这个青年把那些已经在相当一部分的群体中流传开的“秘密”藏在心里,面对他的那些心中荣誉感极强的朋友,艾伯赫特哪怕连一丝一毫的真相也没有告知他们。   只有他深爱的女人心中明白这些,但那也让他因为害怕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而不自觉地开始选择逃避。   但在今天晚上,他不愿意接着隐瞒下去了。   他甚至想要用寒冬的冰雪去泼醒依旧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可那并不是因为他想要减轻落在自己身上的罪责。   而是因为他认为对方应该知道了。   这位身上有着赫赫战功的亲王殿下,他不应该等到帝国的敌人向他揭露真相时才恍然大悟。   “早在汉堡遭到轰炸,市内的相当一部分住宅遭到损毁的时候,汉堡市的市长就写信给元首,希望元首批准将汉堡市内的犹太人移走,这样那些属于犹太人的房屋才能够腾出来给真正的‘帝国帝国公民’居住。   “元首批准了他的请求,汉堡市的犹太人就在白天的时候被赶上开往集中营的火车。根据我收到的报告,当时的汉堡市居民都很高兴看到那些犹太人终于要走了。”   身上流着德意志皇族的血,却早在多年前就已身陷泥潭的这个青年试图向自己的友人还原整件事的全貌。   可在这两个小时里经受了太大打击的路德维希却抗拒这些,他毫不掩饰地说道:“艾伯赫特,我不明白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我问你的是我们的人在东部做的那些……”   艾伯赫特:“我们的人民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那些犹太人,也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路德维希:“那就把他们送走,把他们‘转移’走。用一些方法,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自愿移居去一个新的地方!就像宣传部说的那样!”   艾伯赫特:“可是有谁会真的愿意离开自己世代居住的地方?”   路德维希:“那也不用杀了他们啊!那只是一些女人、孩子和老人!没人有这种权利的!”   当听到路德维希在情绪十分激动的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语,艾伯赫特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露出苦涩的笑意。   艾伯赫特:“我感到很遗憾,路德维希。即便是这项政策最重要的推行者和执行者,希姆莱和莱茵哈德,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在但是在战争开始后,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伦理问题都变成了简单又冰冷的选择题。”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认为犹太人是不值得信任的,并且也是毫无忠诚可言的,企图聚在一起消除国界之分的可怕份子。   因而他们便禁止犹太人担任诸如法官、警察、新闻工作者等对于帝国来说十分重要的职务。   而当德意志第三帝国开始为了即将发起的那场战争而全面备战时,一道一道又一道的选择题仿佛从空中降落的围墙,逼得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选择。   可遗憾的是,他们总会选择更为冰冷,也更为残忍且丧失人性的那一边。   等他们做出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等到最终的那层面纱被揭开时,负责那些的人也就已经成为了魔鬼,并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们所忌惮的了。   在绝大部分被隐瞒了真相的军人还会因为那些曾与自己生活在同一片街区的“帝国犹太人”遭到的厄运而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愤怒的时候,纳粹的高层就早已为了入侵苏联的巴巴罗萨计划制定了要让斯拉夫人减少3000万人口的作战策略。   直到此时,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在简单地灭绝自己所厌恶的某个种族或者说是群体了。   他们在试图“改变”欧洲大陆的人口组成。   而这种“改变”就如同那份万湖会议的会议纪要上所提到的“转移”一样,是以杀戮、鲜血和饥饿所达成的。   那根本不是路德维希所能够理解的世界。   也就是在此时,他听到他的好友艾伯赫特对他说道:“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偏偏都是合乎我们本国法律的。我想过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却遇到了数不清的难题。一旦我想要解决其中的一个问题,就势必会让帝国陷入由另外一个问题所引发的危机。” 第291章 chapter 292   在深夜柏林的另外一条路上, 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的林雪涅在回到自己和恋人住了多年的公寓楼就很快压着自己的脚步声跑上楼去。   并且, 她在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后还一路冲进了卧室,给自己换上了睡裙, 也连忙爬到床上给自己盖起被子。   她似乎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掩耳盗铃, 假装自己从未在回家之后又出门过。   但是当她在把卧室里的台灯都关上之后, 被那份与黑暗一同到来的沉寂所包围的她又会忍不住地去想伊莲妮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地牢里和她所说的那些话语。   ‘我们非但不会害他, 还会想方设法地帮助他!’   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林雪涅便同对方一样,用被压得很低的声音说道:‘可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想的,一旦被你们视为是帮助的那些行为被希特勒察觉,艾伯赫特就一定会遭遇危险。’   那么然后呢?   然后伊莲妮对她说:“他都已经决定帮助反抗组织还充当那些人在纳粹高层的保护人了, 你以为他现在还能算得上是完全的安全吗?听着,我的朋友,在战争进行的年代, 只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必定得有自己可能会流血的觉悟。并且这很可能会是我们都需要的一条出路。我们不能让英美两国如愿,德意志和苏联也不能再这样彼此消耗下去了!”   在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后, 她就跑了,并在在逃跑的时候还能记得把门给对方锁起来。   但是此时此刻, 当林雪涅思考起当时把她给吓跑了的那番话时,她却慢慢地坐起身来, 并在重新打开了台灯后思考起了这番话里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信息。   伊莲妮说,那是他们都需要的一条“出路”。   通往莫斯科的那座桥梁会是苦苦挣扎中的艾伯赫特需要的出路吗?   她不知道。   但历史已经证明,同英美寻求合作必然不会是德意志的出路。   不向希特勒高层曝光那些拥有贵族身份的陆军高层与他们之间的接触, 这就已经是英国给予这些反抗势力的最大仁慈了。   并且,当丘吉尔与他的一些亲信听说了1944年在德国爆发的7月密谋时,他们在当时非但没有对这些为了信念而付出了生命代价的人表达同情与尊重,相反还很高兴。   因为在这些人的眼里,那只不过是德意志内部力量的“自我消耗”。   对于他们来说,第三帝国就是第三帝国,在这个帝国内的任何人、任何意志都是第三帝国的一部分。那些想要谋反的德国人是否拥有着与希特勒全然不同的意愿其实并不重要。   现在她已经在伊莲妮那里证实了自己好一阵子以来的猜测——她的恋人已经成为了抵抗组织的一部分,所以属于艾伯赫特的“出路”,它又在哪里?   一种隐约的感觉就此浮现在她的脑中——如果此时的艾伯赫特走的还是“七月密谋”的那些人在苦思冥想后依旧选择的那条绝路,那么即便他再聪明,又再有决断力,他还是会失败的。   那就好像1942年的德国所渴望得到的高加索油田,经历了三个多月的苦战,却还是在即将夺下它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苏联人放火把它付之一炬。   当林雪涅让自己的思维进到这里的时候,她会有一种视野突然开阔起来的感觉,就好像她在门窗紧闭的深夜又推开了一扇为了挡住屋内的所有灯光而涂黑的窗户。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试着自己去思考了。   她甚至都从没鼓起勇气去问过她的恋人——如果希特勒真的在某天突然死了,第三帝国又会如何。   她的恋人太聪明了,又知道太多即便是来自未来的她都不清楚的细节。   因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于躲在恋人的庇护下,放弃属于自己的思考了。   渐渐的,曾经让艾伯赫特说出“我不信未来,但我信你”的自己便成为了一个联络站点,只是守在这里等着对方向她问出有关未来的那些信息。   可是她爱的人却总是缚手缚脚,什么都不愿意向她问起。   于是就连她也被仿佛已经被决定了未来的这个年代蒙住了眼睛,开始习惯于像原本就出生在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思考。   她甚至要因为这样的思考习惯而即将眼睁睁地看着一件一定会在未来让她感到后悔万分的事发生。   想到这里,林雪涅几乎是跳了起来,并光着脚在床上沿着床沿走了起来。   “拜托……拜托,想个办法。”林雪涅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一边这样对自己说道:“想一个让伊莲妮即便安全回国也不会把艾伯赫特的事说出去的办法……”   已经换上了睡裙的林雪涅就这样好像考验自己平衡力一样地沿着床沿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又在怎么都想不出个办法的时候自暴自弃一般地向后倒到床上。   但她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大了,也有些过分的大胆。那让她倒到床上之后就因为半边身子落在了外头而翻下床去。   也就是在脑袋差点撞到地上的时候,紧张之下的林雪涅竟是抓住了眼前的灵光一现。   而后那就是脑袋撞地的“咚!”的一下,险些让当场呼疼了的林雪涅把那灵光又给弄丢了!   好一会儿之后,林雪涅才缓了缓,并在默念出那五个至关重要的名字后又再度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她在这个晚上第二次把睡裙换了下来,并换上能够外出的衣服。   而和上一次的轻装上阵有所不同的,是她这次背上了一个皮质的双肩包,并在里头塞了一套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的帅气服装,也拿上了自己的手机、钱包和能够让她在第三帝国近乎通行无阻的通行证。   在确认自己并没有什么遗漏了的东西后,她便在看了看时间后再次冲下了公寓楼。   但这一次,当她推开公寓楼的门时,所见到的却不再是1942年的黑夜,而是2020年的午后阳光了。   “麻烦你送我去百货公司。”   才一出门就看到了一辆出租车的林雪涅很快报出了自己的目的地,并打算这就去到百货公司给伊莲妮买一些变装逃跑时会用得上的东西。   她想自己应该需要买一顶金棕色的假发,然后……她还需要一台最便宜的拍立得。   早已不知道此时的2020年到底是几月几号的林雪涅不得不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感到庆幸。   因为这会儿的时空这一端正好就是购物中心开着门营业的时候!   赶着去救自己的那位朋友的林雪涅觉得自己真的很着急,她就好像是去年在党卫军的指挥部找她亲爱的艾伯赫特那样在商场里找着卖假发的商店。   但就是在她战斗式购物地解决了自己想买的第二件物品时,她却是被一个自己认识的声音叫住了。   当林雪涅从售货员的手中接过了那台被拆掉了包装的拍立得时,她顺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而后她就会看到一个只见过一面却让她倍感亲切的德国女孩。   在对方又一次地叫出自己名字,并因为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而笑了起来的时候,林雪涅也后知后觉地说道:“你是……是艾伯赫特的……”   “梅拉尼·格罗伊茨,艾伯赫特的堂姐。”   眼见着林雪涅半天都没能想起自己的名字,蓝眼睛男孩的堂姐便又重新介绍了自己一次,并还和她握了握手。   梅拉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真巧。”   林雪涅:“我也……一点都没想到。”   林雪涅的用词逗笑了眼前的女孩,并且她也很快向林雪涅发出邀请。   梅拉尼:“能有时间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吗?”   林雪涅:“我……我可能现在非常赶时间。”   在跑到卖拍立得的这家店之前已经喘得不行了的林雪涅看起来为难极了,并且她也是如此直白地用自己的表情、神态和一系列的小动作在告诉着对方,她现在真的很着急。   于是梅拉尼也不打算为难自己的堂弟特别喜欢的这个女孩,并表示:“既然这样,我就长话短说吧。我其实有些担心我堂弟艾伯赫特。”   商场里的游人从两人的身边走过,而周遭的那一切,甚至是眼前的这个竖着紧贴头皮的马尾的女孩都在不断地提醒着林雪涅——她现在所身处的时空是2020年的这一头,并且眼前的女孩所说的也只能是那个她曾经很喜欢,但却最终和她分开了的蓝眼睛的男孩。   当林雪涅在自己的心里再次强调了这一点后,她向梅拉尼点了点头,并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梅拉尼:“艾伯赫特其实在从布拉格回来之后就变了很多了。最早的时候我只是听我的爸爸说起这件事,因为我们也不是经常见面,所以我对他们说的‘艾伯赫特变了很多’一直没有具体的概念。直到上次我和艾伯赫特一起遇到你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他到底变了多少。”   梅拉尼的这番话让林雪涅想起了上次见面时的蓝眼睛男孩。   当属于对方的一言一行又浮现眼前的时候,林雪涅抿了抿嘴唇道:“对,他变得……成熟了很多。”   梅拉尼:“但是我前些天见到他的时候,又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多了。他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而且很容易一下子就走神了。偶尔叫住他的时候,他看向我的眼神都变得让我感到很陌生了。”   梅拉尼的这种描述让林雪涅的眼睛里出现了疑惑,似乎是不明白那应该是怎样的眼神。   于是梅拉尼只好在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后说道:“好像他突然就比我大了很多岁了?也好像他可能遭遇了一些让他感到很难过的事?”   这实在是让林雪涅猜不到对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而梅拉尼则也在说完了那些之后很快提起了让她想要和眼前这个女孩一起喝杯咖啡的真正意图。   她说:“我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有时间的话,给艾伯赫特打个电话吧。”   相比较起这个女孩先前在柏林向自己释放出的善意和她所帮的忙,梅拉尼所提出的这个请求实在是算不上过分。   尽管对方想要让她主动联系的,是一个让如今的林雪涅有了复杂情感也不知道应当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的男孩。   可林雪涅还是无法拒绝她。   于是她答应了对方,并且也真的就在坐上自己打来的优步车后给她最先认识的那个名字叫做艾伯赫特的男孩拨去了电话。 第292章 chapter 293   “最亲爱的雪涅, 昨天晚上路德维希来找到我, 问我他听到的有关东部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想我现在可能陷入了一段困顿的挣扎。一些即使是在给你的信里也不能写出来的挣扎。”   五月的慕尼黑,一个有着蓝色的眼睛以及耀眼帅气外表的男孩在这里的人都很喜欢的英式花园里进行着跑步的训练。当他跑完了那快慢交替的十公里, 他便躺倒在了草地上读起他随身带着的那几封信里的一封。   “雪涅, 你到底在哪儿?我真的很想你。”   在念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后, 他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仿佛那种带着绝望的思念又再次将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浸没了。   可他却还是会在闭上眼睛后不自觉地说出那封信里的下一句话:“今天早上我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就坐在布拉格的那套公寓里,用长笛给我吹奏那首曲子。只可惜美好的梦总是很短。如果你还能在我的梦里多待一会儿,我就能告诉你那些我想说的话了。”   尽管写下了这封信的人并没有提起梦中人所吹奏长笛曲的名字,但蓝眼睛的男孩却是知道那究竟是哪一首曲子。   他甚至只要戴上耳机, 并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软件就能听到那首曲子。   但他却不愿意那样做,这或许是因为在他还未听到那段曾经熟悉的乐曲时,有些话语就已经追了上来。   ‘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好。但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不会爱上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 你也不会爱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不是吗?’   那是一句就出自他口中的,仿佛魔咒一般的话语, 也让这座美妙花园中弥漫着的快乐因子都无法驱散那种让心脏被慢慢捏紧的感受。   他不得不把这封如此古老的信收起来,并很快拿出手机, 也看向屏保上的那张照片。   蓝眼睛的男孩本以为照片上女孩的笑容可以为他驱散那些,可当他看到如此鲜活的明媚脸庞时, 他又会无法抑制住那种近乎让人发狂的思念。   于是他再次拨起了女孩的电话,就仿佛他先前做过了很多次的那样。   他希望那个总是“不在服务区”的号码能够偶尔出现在2020年的这一头。   并且他也知道,那个总喜欢在时空的两段乱跑的女孩一定会给自己拨通她电话的这个机会。   但是这一次, 当他又拨出那个电话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得到的不再是他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它成为了正在通话中的状态。   那让原本还躺在草坪上的艾伯赫特连忙坐起身来。   ‘她现在就在属于2020年的这个时空!’——这样的认知让原本已经平缓了呼吸的蓝眼睛男孩又不住地喘息起来。   几个正在草坪上踢球的小男孩一个不小心把皮球向着蓝眼睛的男孩所在的方向踢了过去,而本是背对着他们的艾伯赫特却是直接伸出手来在后脑勺上挡了一下。   随后他便一边继续打着电话,一边又站起来,把已经要沿着草坪的坡度往下滚去的皮球向着那几个小男孩轻轻踢了过去。   他开始给那个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脱口而出的号码拨去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可对方却似乎正在讲一通很长的电话,任他怎么拨出电话都无法只能得到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当蓝眼睛的男孩发出的第二十三次通话请求也得到了同样的语音提示时,他稍稍放下了手机一会儿。但就在他深呼吸了一次,并打算再次给林雪涅的手机号拨去电话时,他的手机却进来了一通电话。   那是他在慕尼黑理工大学的一位朋友。   在稍作思考后,艾伯赫特接起了电话,而一个听起来十分爽朗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喂,艾伯赫特?你先前拜托我的事,我已经搞定了!我通过我们这里的一位教授弄到了当年a4火箭的详细资料,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把它发到你的邮箱了。”   “但你现在还不打算这样动一动手指?”   “你猜对了!”   听到那个甚至能用“放肆”来形容的笑声从电话的那头传来。艾伯赫特无奈了,但他也不生气,并只是说道:“听着伙计。那份资料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我现在就回寝室,你在我开电脑之前把它发到我的邮箱号码?”   “但你可是个物理系的学生,为什么你突然就想要这样的资料了?就连我们的那位教授都感到很好奇。你得知道这份技术虽然早就解禁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轻易拿到的。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足够打动我的理由。”   此时艾伯赫特已经在买了一瓶水后开始向着最近的出口走去,他想了一会儿,而后选择了坦诚。   艾伯赫特:“我在做一个课题——如何在当时的技术水平下让a4火箭做到尽可能的精确制导。”   可想而知,蓝眼睛男孩的这个回答到底会让电话那头的人发出怎样的叫声。   但是艾伯赫特显然并不想和对方就这个话题继续畅谈下去。   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焦急,并说道:“马里奥,我在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所以我现在必须得先挂了。”   说着,蓝眼睛的男孩等不及听到对方说出同意,也根本没时间再去叮嘱对方尽快把资料发到他的邮箱就挂了电话。   被设置为了手机壁纸以及屏保的那张照片就在此时进入了他的视线。   而在另一头的柏林,林雪涅因为内心焦急就干脆在车上一路给中间名为艾德里安的艾伯赫特打起了电话。   去往当年的帝国中央保安局所在位置的车开了一路,她就也给艾伯赫特打了一路的电话。   可是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拨出了第一个电话的林雪涅却是等到地方都快到了,也还是没能打通艾伯赫特的电话。   那让林雪涅感觉泄气,并也放弃了在这个短暂的“缝隙时间”给蓝眼睛的男孩打一通电话的想法。   此刻优步车已经停在了她先前定位的那个地点,而林雪涅也在下车后抓紧时间给蓝眼睛男孩的堂姐梅拉尼发起了短信。   但是她的那条短信才编辑到了第二句话,她的手机便出现了来电提示。而后所响起的铃音甚至还是她在和蓝眼睛的男孩分手之前给对方设置的特殊来电铃音。   那让林雪涅看着对方的名字“艾伯赫特”都觉得有点愣了。   但是此刻却是没有更多让她用来思考的时间了。   在又是两次深呼吸之后,林雪涅接起了电话,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样的一声“艾伯赫特”虽然是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在不久之前才听到过的,可当他此刻又听到那个令他感到心悸的声音时,他却是觉得那个声音已经与他相隔多年。   “艾伯赫特……?”   由于在叫出对方的名字之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那人的应答,林雪涅不禁带着疑惑又叫了对方一遍。   这下,蓝眼睛的男孩便好像恍然回神一般连忙答应下来,并说道:“是的,我在听。”   可这样的回答却是在此时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于是林雪涅便在稍稍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我刚刚给你打了好多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更疑惑了。但是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让林雪涅去深究那些的时间了,于是她很快便直入主题。   林雪涅:“我刚刚在百货公司遇到梅拉尼了。她说她很担心你,觉得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但又不和家里人说。”   艾伯赫特:“百货公司……?你是在哪里的百货公司遇到梅拉尼的?柏林的吗?”   当两人间的这次通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涅就已经能发现对方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了。   但她还是很有耐心地说道:“对,柏林的。我出来买点东西,要去救我的一个朋友。”   可是林雪涅才想要继续说下去,就硬生生地停住了。   这或许是因为,她依旧还记得,曾经在布拉格和她相处了近一个学期的这个男孩并不喜欢听她说起这些。   因而她很快便把自己的话调转了一个方向,并接着说下去道:“艾伯赫特,我现在没法在这里待太久。如果你给我打电话,一般情况下我应该也没法接到。但如果你愿意和我说些什么,就给我发邮件,好吗?在看到邮件之后,我会尽快给你回信的。”   那可真是一个有趣的状态。   那个其实才只有21岁,却因为被他寻回记忆越来越多而变得十分成熟的男孩分明是带着贪婪在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的。   但他太专注于对方所说出的每一个词了,以至于他根本没能意识到那个女孩的真正意思。   于是在林雪涅说完了那些话之后,他几乎是带着混有无尽期待的忐忑向对方问道:“你还愿意给我写信吗?”   “写信?”对方的这个用词让林雪涅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而后她只好在自己的二次理解后回答道:“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回邮件。”   艾伯赫特:“可是你对我说过,你再也不会给我写信了,也再也不想给我写信了。”   林雪涅更疑惑了,她试着问道:“我……和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可电话那头的男孩却是不回答她了。   林雪涅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挠得痒痒了,她很想向对方问清楚那些话到底都是什么意思,但是伊莲妮还被关在地牢里呢,并且她的这位好友很可能在早上六点之前就会被处决了。   于是情急之下她只好告诉今天一直在答非所问的蓝眼睛男孩——她该走了,并且她也真的得走了。   着急的林雪涅不等对方同意挂断电话就在跑去一条小巷子后尝试开启她的时空隧道,而在属于1942年的黑夜又出现眼前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想要抢在她离开之前说出的话语。   ——“雪涅,我很想你。” 第293章 chapter 294   1942年,   蒂尔加滕公园。   “反抗组织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但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能被称为‘组织’。他们只是军队高层里的一些不认同元首政治战略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当着元首的面说出对他的不认同。但是在几次和元首看法相左, 却每次都被证明错了的人是他们之后,将军们开始闭上了嘴。除了少数几个顽固分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一定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帝国元首。”   已经有很久了, 这个贵族青年与帝国中央保安局的部下们一起分享那些帝国还不愿公开的秘密, 与纳粹的很多高层们谈论元首交付给他们的“使命”, 却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守口如瓶。   但是现在,他却对相识已有二十年的友人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扉。   可那显然是对路德维希这样的一名空军军官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在努力地接受了好友给他带来的这些信息后,路德维希试着开口问道:“就连你也这样认为?”   艾伯赫特:“是的,就连我也这样认为。而且那时候的你可能也有相似的想法。”   这下路德维希可不认同了,亲王殿下仿佛被冒犯了一样, 但当他开口的时候,他所说出的却是一句大实话:“我连他到底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觉得他是不是上帝赐给德意志的那个人!”   这下, 亲王殿下的诚实彻底地逗笑他的这位早已陷入了深渊的友人。   但在听到了艾伯赫特的笑声后,路德维希又会猛然反应过来一般地问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我感觉曼弗雷德不像是知道的样子!所以克劳斯呢?”   艾伯赫特:“有人在上个月的时候去接触了克劳斯。但是克劳斯对于这件事的态度相当谨慎,他没有答应加入那些人, 但当然也没有打算去告密。”   路德维希:“那你呢?你和那些人又是什么关系?”   艾伯赫特:“我和他们之中的某几个人彼此知道,但我也没有加入他们。因为我对于他们的一些想法很不认同。”   看着好友在懵醒之后焦急得不行, 渴望把他脑袋里的秘密全都弄出来的神情,已经决定让对方知道一切的艾伯赫特说道:“他们打算绕过帝国与英美达成‘和解’。但你不觉得这样的事听起来很熟悉吗?在上一场战争的时候, 第二帝国的最后一位宰相巴登亲王做的其实就和这件事很像了。”   路德维希:“他背着德皇宣布了皇帝的退位,然后又任命了一个帝国总理。”   艾伯赫特:“而那个帝国总理就在宣布了共和国的成立后去进行了停战谈判。”   路德维希:“不不不,艾伯赫特。我觉得这两件事还是不太一样的。”   在险些被绕进去了的路德维希喊停之后, 艾伯赫特果真就停了一会儿,而亲王殿下也在想明白之后开始说道:“上一次战争的时候,他们没有绕过国家去和我们的敌人谈判。他们只是推翻了我们的第二帝国,接着他们只要不想继续打仗,去进行停战谈判就会成为顺理成章的事,这只是一个顺序上的必然。”   艾伯赫特:“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件性质更加恶劣的事?”   路德维希:“这当然是一件性质更加恶劣的事!”   在情绪激动地说出这句话之后,路德维希才恍然大悟,并一下站了起来,并问道:“你故意的?故意这么和我说?”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亲王殿下的脾气依旧是这么的大,以至于好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下来,他才勉强愿意坐回去,并在生气的同时又还对好友所说的那些不认同感到抓心挠肺地好奇。   但艾伯赫特偏偏又不想再善解人意一些,一定要他开口问才愿意继续说下去。   路德维希没得办法,只得放下那种贵族式的过分矜持,并向对方追问道:“还有呢?他们还打算做什么让你不认同的事?”   当一阵猛烈的秋风吹起时,树叶被吹落的沙沙声便就此响起。   那一片片的黄叶就像是下雨一般从他们的头顶飘落。   显然,艾伯赫特相信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天黑之后的蒂尔加滕公园应当是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可他需要说出的下一句话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那让他无法在这样一个让人看不清他们模样的开阔地带继续与好友之间的这次谈话。   于是他站起身来,并说道:“上次我回柏林的时候,你当了我的司机。所以这一次,你愿不愿意让我也当一回你的司机?”   意识到对方意图的路德维希也站起身来,并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就这样,路德维希便和对方约好了一会儿要见的那个路口,并在稍后等到了把自己的司机请下车去了的好友。而几乎是在路德维希把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便听到踩下了油门的艾伯赫特对他说道:   “他们想要刺杀元首。”   可想而知路德维希会在流露出怎样震惊的神情后转头看向他的这位相识多年的朋友。   但早已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多时的艾伯赫特却没有停止,并几乎是要把脑袋里的想法倒出来一般毫无停顿地说道:   “感情上我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并且我也不愿意与有这种想法的人为伍。如果他们打算在明天实行这项计划,那我甚至有可能在今天就把他们一网打尽,用不那么残忍的手段让他们一个不留。”   老天,这一刻的艾伯赫特简直要把他的那位朋友镇住了。   亲王殿下感觉今天晚上的这种发展实在是他很难在二十分钟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够完全接受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曾经的部下过来告诉他自己偷听到的那些内容。   自己的国家在东部所实施的那种暴行让有着高贵血统的亲王甚至感觉到一种被人背叛的愤怒。   于是他深夜过来找到他的朋友中权势最大,并且也可能是最接近那些问题核心部分的那一个。   可随后他就被告知,在他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理念冲撞了。   在把车缓缓地开到能够让他们借着月光稍稍看到四周的宽阔马路上时,艾伯赫特把车停了下来,并说道:“元首在这个国家最需要帮助的混乱时刻出现,他救过这个国家。他对于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是有恩情的。我们不能一看到他犯错就想要他的命。而对于我个人来说,他的恩情就更大了。如果没有他,我绝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我。”   “但是从理智上来说呢?”   看着好友说出这些话来的路德维希当然能够明白对方所陷入的挣扎。   当那个绿眼睛的贵族说出那么多不愿意让人刺杀他们的帝国元首的时候,实际上他的心中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念头了。   路德维希未曾像艾伯赫特这样长时间且近距离地接触那个男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在一连串令人惊骇的信息砸在自己头上后更快速地反应过来,并且也更为理性地看待由对方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但是很显然,路德维希所提出的那个问题艾伯赫特也已经考虑过很多次了。   因而他才能在这个问题被提出后再次快速地给出回答。   艾伯赫特:“理智上我认为杀死元首非但没有用,并且反而会让前线的战局崩溃。”   说着,这个已经陷入了泥潭沼泽的贵族青年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并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道:“第三帝国是在元首的凝结下才被聚在一起的。我们在他的意志下才先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战胜了波兰和法国。如果失去他,我们会迅速地四分五裂,然后被趁虚而入的敌人从东西两线同时夹击,最后很可能会落到比上一次大战结束时更凄惨的下场。”   而后,路德维希问道:“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什么都不做?就和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样?”   艾伯赫特摇了摇头,并坦诚道:“我不知道。起码现在还没有想到我该怎么做。我想不到既改变我们的内政又能平稳地结束这场战争的办法。”   但是那却让路德维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他,仿佛他不明白那么聪明的好友为何也会陷入这样的迷茫。   从未进过总参谋部,并且现在也只是在战斗机总监部担任技术工作的亲王殿下说道:“这是一场战争,艾伯赫特。你该知道,只要是战争就必定会流血。没有哪个将军能把自己队伍中的每一名士兵都从前线活着带回来的。作为指挥官,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做出选择,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就放弃我们注定会得不到的东西,然后拿下最重要也最关键的那个的目标。” 第294章 chapter 295   帝国中央保安局, 趁夜潜入这里的林雪涅轻车熟路地去到了女性队员的休息室。   她先是拿了一张看起来十分面生的金发女队员出入这里的通行证, 而后又用x光一样的视线扫过她们的更衣柜,企图给伊莲妮找到一套大致合身的秘密警察。   但是在这一过程中, 她却会无法不去回想她在手机自动关机之前所听到的那句话语。   ‘雪涅, 我很想你。’   【雪涅, 我很想你。】——这句话语分明是由她早就已经努力去忘记了的那个男孩所说出的, 但此刻它又仿佛拥有了某种魔力,让林雪涅一旦把注意力稍稍放松下来就会忍不住地去想它。   更让林雪涅感觉到不对劲的,是她只要因为想起这个声音中所含有的情绪而愣下神来,这句如此简单的却又充满着无尽思念和渴望的话语就会在她的脑中不断地响起。   她似乎需要跺一跺脚,甚至是敲敲脑袋才可以让那个声音停止。   在和那个男孩打了这通电话之前, 她还觉得梅拉尼可能是过于担心对方了。   毕竟……毕竟她在2020年的那一端,明明前不久才刚刚见到过中间名是艾德里安的那个男孩。   当时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应当是变得成熟了许多,也更可靠了。   但现在, 在听到了对方的那些答非所问之后,她却觉得自己满脑袋的“为什么”想要和对方说。   她甚至有些想要立马就把手头的事先放一放,并回到2020年的那一头, 把那些“为什么”先全都想清楚了,在把它们全都写到本子上之后再给对方打一个电话。   但是不等心焦的林雪涅想清楚她现在到底要先做什么, 处于两个时空之间的缝隙中的她就已经听到了来自于1942年这一端的声音。   “底层关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听施罗德少尉说,那是格罗伊茨伯爵的副手缪勒中尉亲自抓捕回来的, 非常危险。”   “不管她是谁,明天早上六点她都得死了。那就说明她已经毫无价值了。”   尽管林雪涅知道能够让她听到声音的这两个人一定看不到她,但她还是会出于本能躲到另外一排衣柜的后面, 悄悄地看那两人。   而后她就会发现,那个让她听起来觉得熟悉,并且也显得十分冷漠的声音便是属于艾伯赫特的上一任未婚妻——塞西莉娅的。   她此时似乎刚要下班,而借着那显得稍有些暗的灯光,林雪涅会发现对方的身高其实和伊莲妮差不多,并且体型也有些相像。只是伊莲妮的肌肉看起来更为修长,而那个总是会让人想到艳丽的红色的女孩则更有力量。   两人在短暂地提到了“底层关的那个女人”之后就转到了别的话题,但是那却更让林雪涅有了思考的时间。   不管她怎么想,她都觉得对方所提到的那个早上六点就得死了的人就是她的朋友伊莲妮!   那让林雪涅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突然被人敲了一下钟,立马就清醒过来了。   并且她也不会再去不自觉地想有关于那个蓝眼睛男孩的“为什么”了!   在对方把脱下的那身制服放到衣柜里锁好之后,林雪涅很快就在确定对方已经走远时直接伸手从衣柜里拿出那套衣服,并抱着衣服也拿好了通行证,目标明确地径直向着底层的地牢奔去。   可想而知,当林雪涅再次以和上次相同的方式进到地牢里,并把那套属于女性秘密警察的制服放到伊莲妮的床铺上的时候,接着手电筒的灯光看清了衣服式样的伊莲妮究竟会有多么的意外。   但是一路跑过来的林雪涅却是带着喘,并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也在对方开口之前再次扔出了能让伊莲妮感到更是震惊的东西——用来出入帝国中央保安局大楼的通行证。   由于先前对方和自己的不欢而散,以及她们在主要问题上的那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伊莲妮根本就没有想过她在第三帝国里唯一真正的这位朋友还会去而复返。   即便此刻现实已经摆在眼前,但伊莲妮依旧觉得自己很难相信好友所作出的选择。   “今天早上六点他们就会把你带去行刑了,你必须在那之前自己出去。”   不愿意自己到底是怎么出入这里的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而在伊莲妮走向摆放着手电筒的钢丝床仔细查看起林雪涅给她带来的这两样东西时,她又接着说道:“为了降低危险,我们不能一起走,但是我给你画了一张图。”   说着,林雪涅立马就从背包的外侧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她事先画好的地图,也给伊莲妮又解释了一遍这张肯定并不精确的地图。   凭借这个苏联间谍的记忆力,她当然听了一遍就能够理解并记下那些了。   但在那之后,她又会带着迟疑向林雪涅问道:“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个在列宁格勒长大的女孩似乎避开了那些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并不重要的问题,比如“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并只是问出了她认为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是完全确定,但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回答,而后原本蹲在床边给伊莲妮解释的她便站起身来,说道:“我只等你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如果我在刚刚划给你的这个地点没有等到你,我就会自己走了。但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自己是很难离开德国的。”   对于林雪涅所说的最后这句话,伊莲妮应当是十分认同的。   因而在这样的时刻她也不多和林雪涅说些什么,并只是点了点头,并在看着林雪涅离开后便很快给自己换上那套属于第三帝国秘密警察的那套衣服。   直至此时,林雪涅向这名苏联特工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已经刷新了对方所拥有的,对于她的了解与认知了。   化名为伊莲妮来到这里的苏联女孩甚至想向林雪涅询问她的“代号”。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对林雪涅所做的任何安排都毫无疑问。   对方的恋人在几个小时以前所说出的那句话就已经让她确定,这座巨大牢笼的主人并不打算给她留出一条生路了。   这样一来,任何一条路都会是她愿意尝试的。   更何况,即便今天的林雪涅会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根本从未了解过对方,但她相信那个女孩眼睛里的情绪是真的。并且她的直觉也让她对此毫不怀疑。   因而这个苏联女孩决定在自己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听从这个举手投足之间完全就是一个外行,却做到了如此不可思议之事的友人的安排。   她愿意交付信任,并看看对方到底想带自己到哪儿去。   而在林雪涅的那一边,她在先一步地走出那个牢房后就连忙向外跑去。   事实上,在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她连回头看一看已经无法再继续关住伊莲妮的那扇门都会觉得心跳又快了好多。   至于保持着这种状态一路跟在对方的身后看着她走出这栋楼的整个过程,那就更是林雪涅没法做到的事了。   做出返回这里来救出友人的这个决定似乎并不难。   她只要多想一想对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和她的相处就可以了。   如果还有些犹豫,那就再想一想在她遇到迷茫并且情绪低落的时候,伊莲妮对她说出的那些话就可以了。   她绝对绝对不可能明知自己在这个时代最好的同性朋友即将被她的恋人下令处决,却只是坐在家里,愣愣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可一旦她真的这么做了,她又会感到内心忐忑,并觉得自己怕得不行。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当她做完了这一切并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又该怎么和她的恋人解释。   于是在走出了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后便去到了约定地点的林雪涅开始了那种坐立不安的状态,并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几乎每一分钟都会左右张望个三五次,而当穿着塞西莉娅的那套制服的伊莲妮从她张望的另外一边走近她,并轻拍她的肩膀的时候,林雪涅险些被吓到跳着叫出声来。   但在林雪涅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时,伊莲妮也在同时在捂着她嘴巴的同时把她带到了巷子的更深处。   在换上了这套制服后仿佛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的伊莲妮没有责怪林雪涅的“经不得吓”,并反而还以自己那深呼吸的动作来带着林雪涅也和她一起这样放松下来。   在这样的几次呼吸之后,林雪涅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件可以把对方身上的制服遮个严实的长外套,并把它披到了伊莲妮的身上。   林雪涅:“有人发现你了吗?”   伊莲妮:“应该没有。”   林雪涅:“我把你的证件拿出来了,你先拿它到前面的那家旅店要一间房间,我一会儿就过来。”   但是这一次,伊莲妮却没有也对林雪涅的这一安排没有任何疑义。   她想了一会儿,并说道:“雪涅,我觉得我得趁着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我已经不见了就先离开柏林。”   林雪涅:“我知道你担心的事,但现在有宵禁,如果你在外面走动的时候遇到了巡逻的警察,那就会很麻烦了。”   伊莲妮:“我可以穿着这身衣服,带着你给我的那张通行证走。”   林雪涅:“然后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就可以顺着这些线索找到你了。毕竟,女性秘密警察的人数是很少的。”   伊莲妮:“我只要先想办法离开柏林,然后我就可以……”   显然就连伊莲妮自己都在把话说了一半的时候意识到这种做法的不妥。   这或许是因为她只要穿着这身制服,就只能乘坐火车离开柏林。   但由于要为运兵的列车让路,现在途径柏林的列车时间都非常的不稳定,并且车厢内也都会非常拥挤。她完全有可能在秘密警察根据线索追踪到她的时候也依旧还被困在火车上。   于是她只得在笑起来之后拥抱了一下林雪涅,并根据对方所说的那样做——去到前面的那家旅店,要一间房。   想要和她分头进来的林雪涅并没有让她在装饰简单的旅店房间里等待太久便轻敲了她的门。   有备而来的林雪涅在进到这间屋子后就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件又一件的能够帮到对方顺利离开的物品。   她让那个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女孩戴上会让其看起来更为普通的金棕色短假发,也换上她给对方带来的那套衣服。   虽说林雪涅的衣服穿在伊莲妮的身上看起来不会像是塞西莉娅的那么合身,但除了稍稍短了那么一些之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伊莲妮换上了这一身之后,又换了一个更为帅气的帽子后,她看起来就已经和先前穿着秘密警察的制服冷不防地吓了林雪涅一跳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了。   而细心的林雪涅则在那之后又拿出了一支撕了包装的染眉膏,把对方那金色的眉毛也涂成了棕色。   这样之后,她又让自己的好友站到房间里的一处白色墙壁前,并用刚买来的拍立得为她拍了一张照片。   当伊莲妮在换上新装后的照片从拍立得里慢慢出来的时候,这个苏联女孩简直要瞪着自己的照片看了。   对此,林雪涅不得不用一种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话说到:“新技术,新技术。”   她便拿出了她自己的那张通行证,并比对了一下通行证上那张照片的大小后也在自己刚刚拿到的那张照片上剪出了差不多大小的一张头像照。   “等天亮之后,你就拿着我的通行证离开柏林。那样就一定不会有问题了。”   当说着这句话林雪涅坐到了房间里的书桌前,并小心地把自己那张通行证上的照片取下来的时候,伊莲妮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并按住了通行证上的那张照片,内心焦急地责备道:   “难道教你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事情不能这样做吗?你会被你的男朋友发现的!”   那让林雪涅想了一会儿,而后才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道:“这样的事,难道还能瞒得住的吗?我就算不把通行证给你,他也肯定能知道帮你逃跑的人是我。” 第295章 chapter 296   【我就算不把通行证给你, 他也肯定能知道帮你逃跑的人是我。】   ——这是一个伊莲妮在林雪涅冒险过来救她的时候所没能料想到的问题。   伊莲妮认为自己的这位朋友既然能把她的“身份”隐藏得这么好, 并且作为党卫军全国副领袖深深迷恋的女人,她还拥有着对于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同情, 那么她必然能够把今晚的行动也向那个男人隐瞒得好好的。   因而她试着鼓励对方道:“只要你想, 雪涅。只要你想, 我们就能想办法瞒住你的男朋友。”   可林雪涅却是摇了摇头, 并对她说道:“但我不想。如果他问起我某个问题,我只能选择说还是不说,而不能骗他。”   那或许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虽说伊莲妮认识林雪涅已经有一年半以上的时间了,但在今天的半天时间里,她对于眼前这个女孩的认知和理解却是变了又变。   那应当是错乱的, 并且带着许多相互矛盾的信息。   她原本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在第三帝国里极为罕见的,不自觉地带上了对于布尔什维克的同情的,除了和自己男朋友的感情之外就再无忧虑女孩。   但在林雪涅今晚第一次出现在那间地牢里的时候, 她却是突然发觉对方可能也和她一样,是一个隐藏了身份的神秘间谍。并且她这位朋友的手段一定得比她要高明得多。   等到林雪涅去而又复返时,她又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正巧遇到了一个被她迷惨了的男人的笨间谍。   而现在, 她则开始怀疑,这样的女孩是否真的能做一个间谍。   因为当林雪涅说出那句不能“不能骗他”的时候, 这个有着敏锐的觉察力和很强直觉的苏联女孩分明觉得这不是一句谎言。   那让她开始看不清这个女孩的立场,更琢磨不透她所属的阵营。   于是她只能放弃去思考那些, 并转而回归“伊莲妮”的身份,并问她:“那你想过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吗?”   对此,林雪涅给出的回答是:“还没敢去想。”   这样的一句话让伊莲妮不禁想起了两人初识时的场景。带着那种怀念与感触, 让两人之间的友情从谎言开始的这个苏联女孩不禁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来救我可能并不值得?”   原本还在按着林雪涅不让她把自己的照片从通行证上取下来的伊莲妮终于松开手来,并且林雪涅也在此时带着不解看向对方,看着这个企图对她吐露真相的友人。   但那对于经历过了那场“大恐怖”的女孩来说或许已经很难了。   她所熟悉的那种友谊应当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在坐满了人的火车上相见,两人之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又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被别有用心的人记录下来去举报,因而在长达数个小时的时间里只是眼睛里含着泪不停地重复道:“是的,我知道。”   当说着这样的话语时,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可事实却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现在,她想要重新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你是看了我让人留给你的那封信才来救我的。所以这也就是我写那封信的目的。”   伊莲妮起身走向那扇被完全涂黑了的窗户。   此时此刻,她一定需要背对着林雪涅,也背对着好友的那双眼睛才能够说出那些可能会伤到对方,却正代表着来自于她的深深歉意的话语。   “虽然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但我的确是抱着希望你为我做些什么的目的的。雪涅,我利用了你。”   说着这句话的伊莲妮在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来,就好像她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位多年未见的朋友时那样,眼睛里带着泪看向对方。   但这一次,她却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语道:“我利用了我们的友情,也利用了你对布尔什维克的同情。”   望着说出了这些话语的友人,林雪涅觉得自己似乎也被对方的这份情绪所感染了,因而她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泪意,但她却是笑着说道:“我不觉得意外。”   林雪涅摇了摇头,并又重复了一次道:“对于这些,我不觉得意外。因为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和我提起我不能就这么放走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下,该轮到伊莲妮笑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想对我说,直到现在你都觉得你男朋友的安全比你自己的还重要吧?”   伊莲妮话语中的那种不敢置信让林雪涅生气了,她十分较真地说道:“这不是当然的吗!这件事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于我没法和艾伯赫特解释我的行为,以及他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不是会为此而伤害我。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斯大林一旦知道艾伯赫特的立场,他就可能会让希特勒也知道这件事。”   伊莲妮:“不,他不可能的。因为斯大林绝不愚蠢。”   因为这件事同时触及了林雪涅与伊莲妮的原则问题。因而这一对能够为对方做出很多事的朋友便就此一点都不愿相让地争辩起来。   伊莲妮:“雪涅,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男朋友保护的这股反抗势力到底有多小。如果让希特勒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存在,即便把这些人全都杀光了,这种程度的‘内乱’也根本左右不了前线的局势。”   林雪涅:“那是你不知道长刀之夜的时候希特勒到底杀了多少冲锋队的人!”   伊莲妮:“所以你知道我们的人民内务委员会在苏联被第三帝国侵略之前,杀了多少红军的高级将领吗?一半以上,起码一半以上!但你认为这让我们变得孱弱了吗?做这样的事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林雪涅:“那万一呢?万一斯大林想要借此向希特勒示好呢?只要他有了这样的念头,艾伯赫特就会被知道了真相的帝国元首处决。”   这下,伊莲妮才真的沉默起来。   这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并非绝无可能。   “所以你想要得到我的一个保证吗?”   再次抬起头来的伊莲妮向林雪涅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但近在咫尺的这个女孩却是向她摇了摇头。   林雪涅:“为了朋友做出违反原则甚至是自己职责的事,这样的感觉很不好,所以我不想让你也经历一次。”   这下,伊莲妮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疑惑,而林雪涅也就是在此时笑了起来,并对她说道:“既然把情报报告给苏联的情报机构是你的职责所在。那我就给你一个,也给你所效力的情报机构一个永远都不能出卖艾伯赫特的理由。”   林雪涅的这番话让伊莲妮感到有趣极了。   她似乎终于没有了身为间谍的自己却在欺负一个寻常女孩的感觉。   因而她也向林雪涅笑了起来,并说道:“我听着。”   还从没和人这样谈过条件或是说出过威胁的林雪涅稍稍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并在压下紧张后开始说道:“大约是在十年之前,你们的情报机构在英国的剑桥学院秘密招募了一批外国间谍。这些人全都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并且还都是贵族,有着天然的隐蔽性。现在,这些有着纯粹英国血统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都已经打入了英国的政府机关,甚至与英国皇室都有着亲密的关系。”   不知是伊莲妮这种级别的间谍还接触不到如此机密的事件,还是她想要在林雪涅的面前否认这种不应当被任何与敌对势力有着亲密关系的人知道的情报。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伊莲妮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并很快说道:“这不可能。”   但林雪涅却并没有着急去反驳,并在看了对方一会儿又回到了写字台前。她翻开了自己的记事本,并一边念出那些名字,一边把它们写了下来。   “安东尼·布伦特,盖伊·伯吉斯,唐纳德·麦克莱恩,金·菲尔比,还有约翰·凯恩克罗斯。一旦他们五人全部暴露,苏联在英国的情报网就会被完全被破获。我认为这样的损失应该是你们接受不了的。”   说着,林雪涅便把这张看起来无足轻重的纸从记事本上撕下来。   她把那张纸折好,交到伊莲妮的手里,并还要在那之后把那个苏联女孩半摊开着的手合拢。   林雪涅:“在你把艾伯赫特的名字说给你的上级听的时候,你得确保对方也知道我所掌握的这份情报。也许你们的级别都不够查实这件事的,但只要你们一级一级地往上报,就一定能有人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然后,等知情人来问你,我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你就可以告诉他们……”   伊莲妮:“这五个人全都已经成为了你们的人质了?”   林雪涅:“对,只要有任何迹象表明艾伯赫特因为苏联的某种举动而受到伤害,这五个人的名字就会被曝光。”   伊莲妮:“你想要我把这样的话传回给我们的国家安全总局?”   林雪涅:“如果你执意要把艾伯赫特的名字以及他微妙的立场告诉你的上级,那么你当然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些也告诉他们。然后你就会被他们问出一个问题——掌握这这条情报的林雪涅为什么要不计代价地救你出来?   “我认为你应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尤其你们在德国最重要的间谍网‘红色乐队’在2个月前才刚刚被破获。这个时间太敏感了。所以你肯定就会有大麻烦了。” 第296章 chapter 297   饶是当林雪涅想出这些来的时候心中满是肯定, 但比起眼前的这位专业的“谍报人员”, 她到底还是心中有些没底气。   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她不想用两人之间的情谊来束缚对方。   但如果真的要公事公办起来, 她又会担心自己的道行不行。   可让林雪涅没曾想到的是, 被她这么“威胁”了的伊莲妮没有生气, 并且她非但没有生气得一下发狂起来吓她, 反而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会儿,好像要哭了一样。   而没等林雪涅在慌忙之下再说出些什么,这个苏联女孩就在把手放下后将林雪涅的那个问题抛还给了她。   伊莲妮:“所以你为什么要不计代价地救我出来?”   林雪涅:“因为……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明知我爱的人要来杀你却不为所动。”   说着,林雪涅似乎还想了一下这件可怕的事发生时的模样, 并在那之后看起来有些笨拙地把头发拨到了而后,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做不到。”   那样之后,林雪涅就继续把自己通行证上的那张照片取下来, 并给它换上她刚刚给伊莲妮拍的那张,也开始用蓝色的笔在照片的右下角给补上那小半个蓝色的章。   看着她这样的动作,从来就不擅长这样表露情感, 也未有被人表露过这种情感的伊莲妮还要故意做出恐吓她的姿态,并说道:“如果让我知道这五个名字是你随便编出来的, 你的男朋友就完蛋了!”   但林雪涅早就已经了解自己的这位朋友拥有什么样的个性了,因而她根本就没有被对方所吓倒, 并笑着说道:“当然,我没骗你的。你可以随便试。”   在林雪涅为伊莲妮做好了这些出发准备的时候,时间就已近凌晨三点了。   由于自己的朋友在明天一早的就得进行一场让林雪涅光是想都会觉得紧张得不行的大逃亡了, 因而她提出了对方应该在天亮之前再睡一会儿的建议。   但此刻却注定会成为让伊莲妮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一个深更半夜。   这或许是因为她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面对的那一连串的惊险,也可能是因为在明早之后,她就会和她的这位好友分别了。   因而伊莲妮只是在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和林雪涅一起闭目养神。   她问林雪涅,为什么不现在就回去。   而对方所给出的回答则可爱得让她感到头疼。   林雪涅说:“我现在就回去不是明摆着告诉艾伯赫特,你已经被我放走了吗?然后他就会问我,我的朋友伊莲妮朝哪儿去了,然后我……我就会先是吱吱呜呜地说不出来,再接着我可能……可能就会把你卖了。所以今天晚上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   这样的回答显然会让伊莲妮在眉头紧皱之后恨铁不成钢地翻过身来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问道:“你在你的男朋友那里就这么一点秘密都守不了?他又没拿着镣铐和鞭子对着你。”   诶诶,镣铐和鞭子!   帝国中央保安局的格罗伊茨伯爵拿着这两样东西,对于别的人来说可真的是能吓死他们了。   但对于林雪涅来说,那就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眼见着林雪涅居然在这种时候红起脸来,总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的伊莲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她又转回身去,平躺在床上说道:“我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交到你的手上。那种人应该被拉抓去枪毙。”   说着,伊莲妮又会职业病犯了,并忍不住地问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份情报?”   对此,林雪涅一个紧张,并说道:“挺……挺多的。”   这样的表现简直让伊莲妮看不下去,她几乎都不用看,就直接伸出手来在林雪涅的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   伊莲妮:“算了吧,我看那个把你迷得自己叫什么都快不知道了的伯爵就不知道。否则你肯定不能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林雪涅不明白了啊,她也追问道:“为什么?”   伊莲妮:“否则他要是一时兴起让我们的那五名谍报人员都暴.露了呢?我们就算是为了报复,也一定会让他立刻就在亲爱的元首阁下那里暴.露身份。”   这样的合理推断让林雪涅把眼睛都给瞪直了,但那也同样让因为她出手相助才能逃脱一死的伊莲妮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吐露心声的夜晚。   并且,那个假扮成了家在芬兰的德裔贵族小姐的苏联女孩也实在是把太多太多的秘密都藏在心里,谁也不敢告诉了。   在回到苏联之前,她会想要把这些埋藏内心多年的秘密告诉此刻就躺在她旁边的这个“守不住秘密”的朋友。   而后她也许就能够在把这些秘密再继续深藏很多年了,连她未来的丈夫以及孩子们都不会告诉。   “雪涅,其实我的确有德国的血统。”在这样一句略显突兀的话后,她又问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起过的吗——我的父母,他们是带着各自的秘密而结合的。”   林雪涅点了点头,并问道:“他们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对。”说着这句话的伊莲妮笑了,并道:“我的母亲是有着一半德国血统的白俄贵族。而我的父亲,他则出生在沙皇时代的军人家庭。父亲的爷爷,也就是我的曾祖父,他是沙皇的将军。你能想象拥有这种身份的两个人应该怎么在苏联生活下去吗?”   这样的身世秘密让林雪涅一下就坐起身来,并惊诧地看向对方。   而伊莲妮则无比坦然地躺在那里,并接着说道:“他们必须得隐瞒自己的出身,甚至杜撰自己的出身才能够在已经改变了模样的祖国生存下去。于是父亲说,他是父母都在战争中失踪了的孤儿。母亲也为自己编造出了相似的身份。”   林雪涅:“然后呢?”   当林雪涅听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格外的认真起来。似乎这个伊莲妮才只是用了三两句话就描绘出的那个年代的人的生活与命运此刻已经让她的心为之牵挂起来。   伊莲妮:“他们应该都明白,祖国的上一个时代已经结束。所以他们都想要好好地融入苏联,开始新的生活。但他们又深怕自己的身份某天会被人发现。所以他们反而靠近了自己最害怕的布尔什维克主义。   “我的父亲和母亲先是去到工厂成为了一名工人,而后也因此得到了去大学学习的机会。他们在大学里和同样隐藏了身份的彼此相识相恋,并一起加入了苏联共.产党。小的时候,我一直都以为我和别的党员家庭的孩子没有区别。”   那个有着柔软金发的女孩和她的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一起,过着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她的很多同学都和好几户人家一起挤在一套共用的公寓里的时候,她却住在有着独用卫生间和厨房的公寓里,并且每逢夏天还能够去到乡间的别墅度假。   但是突然有一天,人民内务委员会的人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然后他们这几个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才知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   “后来父亲和母亲就被送去了古拉格,也就是位于西伯利亚的劳改营。而我的弟弟和妹妹,他们则在被改了名和姓之后被送去了孤儿院。但那年的我已经14岁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母亲最好的朋友不愿看到我在困苦中死去,因而她冒险收留了我。”   早上七点半,换装之后的伊莲妮在林雪涅的陪伴下从容地去到了火车站,并继续和她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伊莲妮:“我总是在乡下的农庄里,也在学校的射击俱乐部里练习枪法。每个人都说我在射击方面很有天赋,心性也很好。由于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预感到战争很可能会很快爆发,所以我想要凭借我的射击技术加入红军。但是没等到战争爆发,我的身份就在‘大恐怖’中被发现了。而我的养母也被我连累。”   林雪涅:“这时候你跟他们说你愿意参军?”   伊莲妮:“对,我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他们发现我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德语,于是很快改变了主意,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一个更特殊的部门。如果我能够做得足够好,他们不仅不会追究养母收养我的责任,甚至还愿意为我找到已经失散了很久的弟弟们和妹妹。”   林雪涅:“那现在呢?他们为你找到你的弟弟和妹妹了吗?”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有着更多巡逻人员的火车站,并在出示了林雪涅为伊莲妮准备的通行证后畅行无阻。   当她们走到那列开往维也纳的火车停靠的站台时,伊莲妮停下了脚步,并用那种混杂了期待与遗憾的语调说道:“还没有,这还是我在离开莫斯科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可说完之后,她又会带着那种对于前路的迷茫沉默起来。   当她再看向林雪涅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便带上了遮掩不去的忧伤。   伊莲妮:“但我总觉得他们在骗我。他们也不会愿意重用我的。否则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的代号呢?他们让人一听到这样的代号就能想起我。这对于间谍来说是大忌。”   林雪涅:“但也许看起来最可能的事,才会是让人最不愿意相信的呢?”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   在即将登上火车的时候,这个从寒冷的国度而来的女孩主动地拥抱住了她的朋友,并在她的耳边说道:“珍重,同志。只要我们彼此珍重,就一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而听到这句布尔什维克的味道极浓的话语,林雪涅也笑了,她叫出了对方真正的名字,并说道:“柳德米拉,你也要珍重,我祝你好运。”   “我会的,我还没看到我的弟弟妹妹,也还没再见到我们的父母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柳德米拉在已经转身之后又快步跑了回来,并用压低了的声音说道:“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你亲爱的男朋友,我会看在你的份上对他手下留情的。”   那让林雪涅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并在柳德米拉登上火车,并且那列火车也开始慢慢行驶起来的时候不住地向对方挥起手来,而对方则也是一样珍惜着她的这位友人消失在自己视野尽头前的每一秒钟。   直至确定她的朋友柳德米拉已经安全离开,林雪涅才向着火车站的出口走去。   现在,该是她回家的时候了。   如果要问她害怕吗,她或许会回答说是,她害怕这件已经发生了的事会让她的恋人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   但如果要问她后悔吗,那她的回答便一定会是否定的。   这是因为她已经想明白——她不能再跟着这个时代的固有思维来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了。   有些事从今年,甚至是这个月的角度看来是错的,但如果她跳脱出这个时间节点,她又会发现那件事可能是对的了。   于是决定面对自己的恋人,也和他说出自己此时真正想法的林雪涅骑着自行车返回两人一起住了多年的那栋公寓楼。   而此时此刻,绿眼睛的贵族则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用铅笔在林雪涅用过的那沓纸上轻轻描着,并让那个女孩用钢笔在上一张纸上书写过的印迹就此展现眼前。   当他读到那句“永别了,我的朋友。”的时候,公寓的门也就此被打开。 第297章 chapter 298   艾伯赫特当然听到了公寓的门被林雪涅用钥匙打开的声音。   他甚至能够从林雪涅走上楼的脚步声中就得到很多与对方的心情有关的信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 只要他在家等到比他更晚一些回家的恋人时就很快去到门口拥抱且亲吻对方。   当他听到公寓的房门被打开时,他手上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会儿。   但很快, 他就把横过来用的铅笔在纸上那些还有些不那么清晰的字迹上轻描起来。   铅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原本应该是不那么容易让人一进门就听到的。   可是这套房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那让原本就神经紧张着的林雪涅在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从书房里传来的那些声音。   虽说林雪涅并不知道这个声音究竟代表着什么, 但这种寂静之下的“沙沙”声与恋人的反常当然会给她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没错, 她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把这件事瞒着对方。   但她也的确没想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很可能在她到家之前就已经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   在这样的事上,主动承认和被动承认的感觉也当然会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她现在似乎也只能一点儿都逃避不得地立刻去到恋人的面前。   她给自己换了鞋,并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那间打开了门的书房,并开口就是一句:“艾伯赫特, 我有事要和你坦白。”   听到这句话的绿眼睛贵族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并把那沓已经清晰地显示出她字迹的纸放到了桌子上。他把那沓纸推向林雪涅,并也在同时看向林雪涅的眼睛。   “我读了她留给你的信。”   说着, 早已经明白了一切的艾伯赫特站起身来,并在看向躲避了他的眼神也低下头来的林雪涅时说道:“柳德米拉,这个代号为叶卡捷琳娜的苏联间谍, 她是我见过的间谍里最危险的那一类。”   这个在对待所有被捕者时都能够做到足够冷酷的男人叹息着看向自己深爱的这个女人,并一步步走向在进到了书房之后就停步在了门口处的林雪涅。   “她选择最有价值的对象, 用心交往,也真诚相待。但在这个过程中, 她却还能做到毫不动摇,也不会有任何的罪恶感。我不能说她在骗过了你的同时也骗过了她自己。因为这样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心。”   在走到林雪涅身前两三步的距离时,艾伯赫特停下了脚步, 并向自己喜欢的女孩伸出了手。   但是原本就不敢看他眼睛的林雪涅却是在这一刻把下巴低得更低了。   因而艾伯赫特便也收回了手,并就站在那里,等着林雪涅和他说些什么。   林雪涅:“有好多次了,你好像只要在凌晨六点以后回家,就很有可能会陷入很消沉的情绪。我猜想,那一定是因为你遇到了你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昨天晚上,我也是等到很晚都没等到你回来。所以我就想,今天早上你会不会也在六点之后回家。”   艾伯赫特:“今天早上,我在六点之前就回家了。那是因为我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下令要处决的那个苏联间谍离奇地失踪了。并且我认为这件事很可能和你有关系。”   听到如此直白的表述,先前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林雪涅抬起头来,并望向那双此刻显得格外冷冰冰的眼睛。   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让林雪涅在看着那双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说出口来。   她说:“艾伯赫特,伊莲妮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她死在我爱的人的手里。我也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样的话让绿眼睛的贵族在审视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才向林雪涅点了点头,并在随后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发现我和别的忠于帝国元首的高级官员有所不同了?”   对于这个在帝国有着很大权利的青年来说,此刻他问出的这个问题或许会比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更为重要。   但遗憾的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只能选择坦白或者隐瞒,而从来都无法欺骗他的恋人此刻只能给他一个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她告诉我了。”   知道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的林雪涅再次逃避起了恋人的注视,并在挪开视线后看向了此时依旧放在桌子上的,把她出卖了个彻底的那沓纸。   她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地在此时涌出,可那却不是愧疚的泪水。   林雪涅:“她告诉了一些你没和我说起过的事。但是……”   艾伯赫特:“但是什么?”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已经透露出了急切。而他越是急切,林雪涅的心中也就越是忐忑。   林雪涅:“但是我……我在放走她的时候已经确定她不可能把关于你的这条情报传递回去了。就算她以后回了苏联,她也……”   艾伯赫特:“凭什么?你凭什么确定她不会把那些告诉她的上级?”   在被问及了这样的问题时,林雪涅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桌子上的那沓纸。   虽然在那之后她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可她在此时的这个小动作却当然无法不被艾伯赫特所发现。   这个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方式来探查恋人秘密的男人很快把那张纸拿了过来,并在领会错了林雪涅的意思时向她问道:“凭她在预感到自己很可能会被逮捕之前写给你的这封信吗?所以你想告诉我,就因为这样,你就认定她不会履行自己的职责,是这样吗?”   林雪涅很快地摇了摇头,但她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伊莲妮在今天的凌晨和她说的那句话还言犹在耳,那个女孩说:‘他要是一时兴起让我们的那五名谍报人员都暴.露了呢?我们就算是为了报复,也一定会让他立刻就在亲爱的元首阁下那里暴.露身份。’   可她写下的那五个人名字的印迹此刻还一定都在她的笔记本上。   她生怕自己的恋人会在她说出实情后很快就用同样的方法还原出她写给伊莲妮的那五个名字。   但是在林雪涅陷入了如此的挣扎时,艾伯赫特的下一个问题就已经到了。   他问林雪涅:“我给你的通行证呢?它现在还在你自己的手上吗?”   这一次,他不需要林雪涅回答就能够知道答案了。但他还是在看了恋人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把它送给那个苏联间谍了。因为你知道我不可能对你的通行证号发布通缉令,并告诉全国范围内的秘密警察——现在正持有着这张通行证的,是一名危险的苏联间谍。”   当艾伯赫特说出那一句又一句的话语时,感觉自己已经承受不住那种内心煎熬的林雪涅很快抬起头来,并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艾伯赫特,我能明天再告诉你吗?明天,明天我一定就……”   但是此刻她的这句显得十分无力又苍白的话已经无法让她的恋人改变自己已经成型的想法和判断了。   这个男人甚至在自己迷恋的女人把话说完之前就已经用一种近乎淡漠的语气说道:“雪涅,你让我觉得,你已经被‘招募’了。”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浓重的失望便好像是几十米高的巨浪那样向林雪涅扑来,并也将她淹没。而这个男人也在同时向着公寓的大门处走去。   他从林雪涅的身旁走过,并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门口的衣帽架处。   他把自己的制服外套和帽子一同取下,并在打开公寓的房门时转身说道:“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当说完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要走出公寓的时候,依旧站在原地,并且显得如此无助的林雪涅向他问道:“那明天呢?明天晚上你回来吗?”   这一次,绿眼睛的贵族没有再次回头,而是背对着自己的恋人,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明晚也不回来了。”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这套宽敞的公寓就只剩下了林雪涅一人。   她很快就冲去客厅,并倾泻情绪那般,动作很大地把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   她把刚刚写过的那一页的往后一页、两页、三页全都撕了下来。把那些全都拿去厨房的灶台上烧了。   火焰跃上那几页空白的纸,而紧紧抓着它们的林雪涅则在手都被烧疼了之后才把那些纸丢进了水池里。   但是那些火在点燃了这些笔记本上的纸时也点燃了她的心情,以至于情绪失控之下她干脆把自己的整本笔记本都给一起烧了。   当林雪涅倚着灶台边上的柜子慢慢往下坐到了地上时,她便开始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想要现在就追出去,哪怕追去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也要立刻和对方把整件事都解释清楚。   但是恋人的那句话却又让她不想去追对方了。   ——‘雪涅,你让我觉得,你已经被招募了。’ 第298章 chapter 299   ‘雪涅, 你让我觉得, 你已经被招募了。’   梦中,这样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而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在告诉她‘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时的转身也在同时再次出现。   于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波澜的梦境就在此时让林雪涅惊喘着从睡梦中醒来, 并也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   当意识因此恢复, 并且林雪涅也在一片黑暗中意识到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而现在又是何时, 她便在试着放缓呼吸的同时打开了台灯。   林雪涅下意识地向着床的另一边看去,而那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被碰过的枕头无声地提醒着她——她的恋人不仅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没有回来,就连到了第六天的昨天也没有回来。   那让林雪涅在打开了灯的这间卧室里又躺了回去。   并且这一次,她不仅靠近了自己在入睡时特意给恋人留出的那半边床,还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属于艾伯赫特的那个枕头上。   她试着在这样的状态下继续入睡, 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而小孩子开心的叫声也透过紧闭着的窗玻璃模糊地传来。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林雪涅干脆在把台灯关了后打开窗去看上一看。而后那一片片的雪花就伴随着猛然卷进屋子里的冷风飘了进来。   当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轻柔地落在了林雪涅的脸上,她才意识到……下雪了。   而她刚刚听到的,则也就是几个比她更早发现柏林下雪了的小孩子们兴奋的声音。   虽说现在的天色还不够让林雪涅在卧室里就看清楼下的情况, 但是从底下传来的声音来看,那几个孩子应该是已经打起了雪仗。   他们为已经有很多天都没有飘入过快乐因子的这间公寓驱散了些许过于凝滞的沉重感,也让站在卧室的床边看着那些雪花的林雪涅露出了很浅很浅的笑意。   既然已经没有了睡意, 并且也不愿再梦到相似的场景,林雪涅便换了身衣服, 在天都还没有亮起来的十一月柏林的凌晨五点走下楼去。   但她却低估了刚刚下起雪来的黎明未至时刻的气温。   当她只是在秋季长裙的外面加了一件针织的长外套,并穿着单鞋走进雪地里, 那份寒冷就再不轻柔了。   于是早起之后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的林雪涅很快就接连打起喷嚏来。   而那几个调皮的小男孩似乎是被她的喷嚏声所吸引,并向她扔起了雪球。   眼见着有两三个雪球就这么朝自己扔了过来,但是此刻还反应迟钝的林雪涅却根本想不起要怎么躲。当她被应声扔中的时候, 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把她带到了2020年的柏林。   而此时此刻这里则正是春意盎然的五月。   无论是那带着温柔暖意的风,还是明媚的阳光都让属于2020年的这一端变得无比的可爱。   随着不远处的某间咖啡馆里飘来热咖啡与刚出炉的可颂的香味,闻到了那些的林雪涅突然就很想去那里坐一坐了。   这样的念头才一出现,今天也只是一个人住在这间公寓里的林雪涅便很快跑上楼去,在把她那装着手机和信用卡的小包给背上后就顺着那咖啡和可颂的香气走进了似乎是才新开不久的那家咖啡店。   在过去,她的恋人总是不喜欢她来到时空的另一端为两人买早餐。   而在这个早晨,她却是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并为自己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个可颂。   总是会在她回到过去时自动关机的手机此时已不仅完成了自动开机,并且还为她亮起了一条条信息提示。   虽说她每次回来都只会待一小会儿,但是这会儿她的手机还是又快要没电了。   早已不知手机充电线为何物的林雪涅只在早餐时间问咖啡店的店员借起了手机充电器,并也趁着这个时间看看自己有没有错过重要的信息。   而后,她便看到了已经躺在了她的邮箱里的那几封邮件。   那正是由另一个名字也叫做艾伯赫特的男孩发给她的。   ——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   当林雪涅看到了那六七封被广告邮件所隔开的,由蓝眼睛的男孩发给她的邮件时,她先是把中间的那些广告邮件都给删了,而后便用手指在这几封发送时间互有间隔的邮件标题上轻轻划动了几下。   如果说,上一次的那通电话只是让她对于对方身上所发生的巨大变化有了些许模糊的感觉,那么当她看到这些邮件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个简单的标题以及邮件的开头一两句话就能够让她有了更为直观且清晰的感受。   最开始的那封信甚至是能让林雪涅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以及忐忑不安的。   而后,他便稳了稳心神,却依旧仅仅是几个简单的词就能让林雪涅感受到那种深刻的情感。   可老实说,她对那些感到不解。   虽说这个男孩曾因为在火车上和她的一面之缘就在一种全然未知的状态下为了她而来到布拉格。但林雪涅也依旧记得他们分手时对方所说过的那些话。   只是此刻林雪涅却不及思考就很快拨出了对方的号码。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对方所说的——他在去了一趟基尔后有了十分重大的发现,让林雪涅一定在看到这封邮件后尽快给他回一个电话。   在2020年的这一段,今天也正好是星期天,并且这里现在也还只是早上七点半。   但以林雪涅对于对方的了解,蓝眼睛的男孩现在应该已经起床。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在她的电话才拨出的时候就接起电话。   “雪涅……?”   那是一个不带有任何困意的声音。相反,它还带着些许的喘,仿佛电话那头的人这会儿正在运动。更重要的是,那个声音叫出她名字的时候会让她感到瞬间的恍然。   仿佛此时在电话的那头叫着她名字的并不是曾和她一起在布拉格大学念过书的滑板男孩,而是会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为她拉上一曲大提琴演奏曲的恋人。   这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让林雪涅在电话接通后迟疑了好一会儿,并在那一头的蓝眼睛男孩又叫了一遍她名字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林雪涅:“对,是我。我……我刚刚过来,看到了你发给我的邮件。但我还没有来得及点开它们好好地看一遍。”   林雪涅原本以为对方会很快提及他在邮件里写到的某件事,或是直接说起他在基尔收获的那个发现。但是电话那头的男孩却是在感受到了她声音中的情绪后向她问出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   艾伯赫特:“他和你吵架了吗?”   林雪涅:“什么……?”   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他欺负你了,是吗?”   林雪涅:“艾伯赫特,我……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说什么。”   艾伯赫特:“雪涅,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昨晚才哭过。”   这下,林雪涅沉默了。但在那之后,她依旧像是过去那样,要么坦诚,要么隐瞒,却绝说不来谎言。   在把视线放到了马路上的那些汽车上的时候,因为那个熟悉的语调而想起了很多的林雪涅似乎又要被这个人惹哭了,她用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说道:“我……我不是很想和你说这些。”   于是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也沉默了片刻,并在那之后对她说出抱歉。   可是那一遍遍有些莫名的,在叫出她名字的同时说出的抱歉却是更让林雪涅感觉到心烦意乱。   她很快打断对方,并说道:“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而且这也不关你的事。我们……我们说说你在基尔发现的事?”   “好。”   因为她那带着哽咽的声音而慌乱起来的男孩很快就答应了她。   而后林雪涅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孩在深吸一口气后对她说道:“我的爷爷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他是个来自萨克森的贵族,拥有伯爵头衔。他在1932年的时候就加入了纳粹党,却也在德苏战争爆发后加入了反对者的阵营。   “他有一个和他十分相爱的未婚妻,但在他加入纳粹党的那一年,他的未婚妻就失踪了。从那以后,一直到他在1943年的1月22日死在苏联,他都没再见到他的未婚妻……” 第299章 chapter 300   1942年11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中午, 施泰因亲王殿下在他的家中接到了来自于林雪涅的电话。   随着柏林的冬天开始到来, 天气情况变得糟糕。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英国的皇家空军也开始减少了对于德国本土的空袭。   作为有着柏林大学经济学与物理学双硕士学位的空军技术与战术军官, 路德维希现在总算不需要在每个空袭警报拉响的晚上都在他们的技术部门忙碌了。   他能够稍稍有时间来关注如何改进现有技术的问题, 以及两国之间的雷达战的进程。   但在最近一周的时间里, 路德维希的工作效率却算不上高效。   那或许是因为他在一周之前的那个星期天与自己好友的谈话。   显然他与自己的那位称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同样陷入了迷茫。   但与艾伯赫特不知该如何做出抉择的迷茫相比, 路德维希所陷入的可能更是不知自己到底能做什么的迷茫。   或许,在想明白那些之前,路德维希都会有些想要躲着自己的那位朋友走。   连带着林雪涅打来的这个电话都会让他一接起来就感到头疼。   林雪涅:“路德维希,你最近这阵子有和艾伯赫特见过面吗?”   路德维希:“我们……我们上周末见过一次。和你们分开后又见了一次。”   一提到上周末的那次见面,现在的行事风格怎么也能算得上是雷厉风行的路德维希就有些吱吱呜呜了。   面对电话那头的同样已经相识多年的朋友, 他虽然觉得那样的问题实在不像是林雪涅会问出来的,但他也真的是害怕这之后可能会来的那一连串诸如“你们是在什么时候见的面”以及“聊了些什么”之类的问题。   因为,曼弗雷德的某几任女朋友在查岗的时候就是这么问的。   但幸好, 幸好事情的发展并不像是路德维希已经很熟悉了的那样。   在得到了那样的回答后,林雪涅很快就说道:“艾伯赫特最近可能有任务在身,但我又突然有事需要去慕尼黑一趟, 来不及跟他说了。”   路德维希:“所以你是想让我跟他说一声?”   林雪涅:“如果他和你提起,就麻烦你和他说一声。如果他不提, 你也用不着特意找他说这件事。”   对于林雪涅所托的这件事,路德维希很快就答应下来。   但是亲王殿下也因为林雪涅的话而觉察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如果听到了这些的人是曼弗雷德, 这位特别懂女人心的战斗机飞行员就一定能猜到那对模范情侣肯定是闹了很大的不愉快了。   可林雪涅所找到的人是路德维希,因而他只能在意识到这有些不对劲之后又一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林雪涅的措辞和语调还是会让路德维希感到有一些担心,因而他很快便问道:“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那让电话那头的林雪涅笑了, 并说道:“是很重要,也有些麻烦。但还不到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步。我想我自己就能做好它。”   但这样的话却是让路德维希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于是他便用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心的语气对林雪涅说道:“不要勉强。”   而林雪涅也再次向他做出了保证。   紧接着,不打算对此多做追问的路德维希便说道:“等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吧。”   “好。”   说出了这个回答的林雪涅很快就在与对方互道再见后挂了电话,而收拾好了的小皮箱此刻也已被放在了她的脚边,只要林雪涅一拎起它就能离开。   现在,她转过头去看向摆在客厅桌子上的那张才提笔写了几行字的信纸,以及她在上周一的夜里就已经写好,却是在那里放了六天也没有被拆开过的信。   林雪涅在收好了简单的行李后本想提笔给艾伯赫特再写一封信或者说是字条的。   这样,如果她那已经有一周都没回家的恋人在她还没有归家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他便不至于因为找不到自己而陷入焦急。   这样的习惯或许已经在过去的几年间里成为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可是今天,当林雪涅在一切都准备妥当的两小时前坐到客厅的桌子前时,她却是觉得自己不知该提笔写些什么。   而后她又会觉得,自己不想给对方写信了。   如果她那已经一周都没有回家的恋人又在未来的第二周和第三周也没有回来,那她起码不用在才一回家的时候就通过依旧好好地摆在桌子上的那两封信就得知这些。   也许她早就该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遵守那些,哪怕是好像气话一样的——‘我再也不会给你写信了。’   是的,我再也不会给你写信了。   林雪涅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道。   而后她就把那张才写了几句话的信纸和被她封好了的信全都拿到了最近的垃圾桶那儿,在把它们全都撕成了纸片片后又一点一点地扔了进去。   那样之后,她的脑袋里又会浮现起她此刻正要去见的蓝眼睛男孩在电话里对她说起过的话。   ‘可是你对我说过,你再也不会给我写信了,也再也不想给我写信了。’   林雪涅的心中升起了不解,但现在显然也不再是值得深究这些的时候了。   她需要尽快去到慕尼黑和那个蓝眼睛的男孩会和,而后再看看他所说的,由他的爷爷所保存的那些书信。去看看能够证明那些荒诞事实的证据。   拎起了皮箱的林雪涅走出了这间公寓,也在走出这栋公寓楼的时候让自己回到了2020年的柏林,给自己打了一辆去到柏林中央火车站的车。   此时的时空这一头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于是林雪涅便干脆给自己买了一张夜火车的车票,并在那之后把自己的火车票信息页截图给了已经在慕尼黑紧张又焦急地等了好久的那个男孩。   接着,他便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给林雪涅发来了回复——【明天早上我来车站接你。】 第300章 chapter 301   早上七点半的慕尼黑大学, 有着黑色卷发的物理系学生约纳斯在结束了晨跑后回到了宿舍。   五月的慕尼黑虽然还有些凉, 但这个男孩却是在晨跑结束后出了不少汗。   他原本想立马就进浴室洗个澡的,但当他拿上一会儿要换上的干净衣服去到浴室, 他却会发现一小时前在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挑了套衣服换上的室友这会儿居然还在那里。   “艾伯赫特……?你想告诉我你已经穿着这套衣服在浴室里照了一个小时了吗?”   虽说比起别的不那么受欢迎的男孩来, 约纳斯的这位室友肯定能算是比较注重自己外形的。但是约纳斯能保证, 他的室友在过去绝对没有这么可怕的行为。那让他简直要觉得自己不认识对方了。   而被发现了现行的蓝眼睛男孩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并说出了一个更令对方震惊的事实:“我其实……换了七八套衣服,但现在又觉得可能还是第一套更好一些。”   约纳斯:“我还说你最近因为女人成长了,现在看起来你比以前还要幼稚了!”   这个身高和艾伯赫特差不多,并且身材也很是不错的巴伐利亚男孩说完那句话就很快“邀请”对方从浴室里出来,并在关上了浴室的门后打开了淋浴龙头。   但即便如此, 也没能让曾经和一位法国女画家谈过恋爱的约纳斯逃过室友的荼毒。   在他都已经开始淋浴了的时候,门外的艾伯赫特还要问他:“你觉得我把头发往后梳好吗?但是这套衣服可能不太适合?”   对此,正在冲着澡的约纳斯只能冲他大声说道:“你可正常一点吧, 现在还是早上呢!”   作为画风正常的男生宿舍,他们这里可没法在浴室之外的地方又找到一面镜子。   于是艾伯赫特便在室友洗澡的时候拿着水瓶走到窗边,并在正式上发蜡之前先用水把自己的那头金发稍稍打湿, 而后再对着能依稀看到自己倒影的窗玻璃把头发往后抓去。   虽然手上没有梳子,但他还是很快把头发抓成了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很受欢迎的那种发型。只是在那之后, 他却是会在盯着玻璃上的倒影时定格住了动作。   他低声问自己:“她会喜欢吗?”   而后,他与那个女孩相处的那些情景便在脑中一幕幕地闪现。   那是两人在从柏林开往布拉格的火车上相遇的景象, 是他们在2019年的布拉格相逢,而后坠入爱河的美妙情形。   那同样也是时空那头的绿眼睛男孩请自己挚爱一生的女孩吃的第一块巧克力,是两人一起演奏的长笛协奏曲以及在德累斯顿的订婚仪式。   可是时空的走向也在此时通往两端。   他独自一人待在两人共同生活过数年的公寓里, 给他依旧在等着的那个女孩写下一封封直到最后都没有寄出的书信。   他也在与心爱的人重逢后在雨中拥吻对方,并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女孩索取。   当那些记忆在他的脑中交错闪现,他开始陷入混乱。   那不仅仅是记忆上的混乱,更是认知上的混乱。   而打断他的,则是室友约纳斯洗完澡后打开门来叫他名字的声音。   听到了那个声音的艾伯赫特摇了摇头,也把被他用水打湿了的头发甩到了更为自然的状态。   此时,原本只是对他从昨晚到今早的状态感到十分嫌弃的室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并问他还好吗。   而先前还既忐忑又紧张的蓝眼睛男孩则给了他一个自己很好的回答,并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出门了。”   “嘿!”约纳斯在艾伯赫特就要走出宿舍的时候叫住了自己的兄弟,并问道:“需要我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这种有着很强暗示的话让蓝眼睛的男孩不禁感到一阵好笑,并说道:“我给她订了民宿房间了。不过现在距离入住时间还有一会儿,我也得带她先过来一趟。”   才不相信自己的室友会一点想法都没有的约纳斯在听到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后还是不放弃,并立马接着问道:“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对此,艾伯赫特的回答是——拿起门口的一卷拳击绑带,并作势要扔对方。   参加了拳击社团的约纳斯本在自家室友拿起那卷绑带的时候左左右右地跳了起来,并且还摆出了拳击的防守姿势,嘴里喊着“来啊!来啊!扔过来!”   好歹也算是专门练过反应能力的约纳斯觉得,他的这位只是爱玩滑板的室友一定是扔不中自己的。   但没曾想到,那卷新买的拳击绑带竟是在对方脱手后以一种他反应不及的速度正中了自己的脸!   随着约纳斯发出的叫声响起,蓝眼睛的男孩也在离开后迅速地关上了宿舍房门。   他选择了坐地铁而不是像过去那样踩着滑板去到火车站。   那或许是因为,今天他要去接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   他希望郑重一些,并且更郑重一些地对待那个人。那个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并且让他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心悸得无法去做任何事的人。   就如同他在电话里和那个女孩所说的那样。   ——他很想她。   他想念那个女孩,并且那种仿佛已经让内心空洞了很多年的思念让他甚至不敢去看任何与“雪”这个词有关的任何东西。   并且他也不能听别人去谈论圣诞节了,因为那不仅会让他想起自己正是在去年的圣诞节深深地伤害了那个女孩,也会让他想起在上个世纪的德累斯顿所发生的那一幕幕。   现在他就要见到仿佛和他分别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女孩了,但他却是在难以形容的期待和渴望之下又胆怯起来。   他甚至感觉自己有些失语,也不知道在见到对方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光是想象那样的场景,对他来说便已经是一件冲击力大到了都能让他感到呼吸急促甚至是晕眩的事了。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会在一夜未眠之后没有选择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就来到火车站等待的原因了——他无法让自己提前那么久就置身于那样一个好像对方随时都会出现的环境中。   在那列从柏林开来的火车还有半小时就要到达时,艾伯赫特便到了火车将会停靠的站台,并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但那似乎依旧还是太早了,以至于站台最前方的提示牌上所提示的即将到来的列车还是从另一个地方开来的。   那是一列从科隆开来的火车,并且在这列火车停靠站台的时候,一个同样也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孩便从他的身后向前跑去。   这显然是一个来火车站接自己男朋友的女孩,她在乘坐这列火车的游人们下车时东张西望起来。可后来,却是一个背着大提琴箱的高个男孩先一步地找到了她。   当那个男孩把女孩的两只手都分别握住,并和对方说起话来的时候,蓝眼睛男孩的视线便被他们所吸引。   他望着那对情侣,并也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火车站出口的那一头。   艾伯赫特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很习惯等待了,但当他真的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时,他却会发现自己已经要按捺不住那种焦急了,却眼下的情景却仿佛他还需要等待的那短短十分钟里的每一秒都会需要他从一数到一千才能度过。   于是他便从一开始数,数到六万,再数到五十九万。   直到他所等的那列火车开始进站,直到火车的门被打开。   他开始屏息寻找,寻找那个令他在这一刻再想不起其它的人。   于是那个穿着打扮看起来格外复古的人便在出现的那一刻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两色。   她拎着一个小皮箱,似乎已不适应眼前的这一切。   她好容易才从迷茫之中回过神来,并在走下火车后转过身来,眉宇间带着些许的不快乐看向蓝眼睛的男孩所站着的那个方向。   一幕新的记忆就此在艾伯赫特的眼前闪现。   那是墙体被炸坍了一面的,原本被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公寓。而他则穿着那身党卫军中将的制服,风尘仆仆地走进那里。   许多信的碎片从翻在了地上的垃圾桶里被倒了出来。   他走近那里,用手把地上的灰尘拂去,一片一片地拼起了那封信。   可是那封信那么长,纸片又是那么的小,让他怎么也拼不起来。   看到了那一幕情景的蓝眼睛男孩眨了眨眼睛,而后他就会发现,他等了那么久的人已经站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和他四目相对,并向他轻轻笑了一下。   那分明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却是让蓝眼睛的男孩连走向对方的脚步都不稳了。   他好容易才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并听到了从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口中所叫出的,他的名字。   他听到林雪涅对他说:“好久不见了,艾伯赫特。”   那一刻,他就觉得,他可以为这个人做任何事,也如此渴望为她做任何事。   呼吸变得有些喘的蓝眼睛男孩尝试了好几次,才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而在林雪涅因此而又向他笑着点头时,他便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地要从对方那里拿过那个小皮箱。   “啊,没关系的。它不重。”   在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后,林雪涅很快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却似乎十分坚持。于是她只好把那个小皮箱交到了对方的手上。   艾伯赫特:“我给你订了住的地方,但是那里要到下午两点才能入住。而且那些信也还在我的宿舍里。你愿意先去一次我的宿舍吗?”   林雪涅:“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室友?”   艾伯赫特:“对,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   林雪涅:“所以你给你的室友也看过那些信了吗?”   艾伯赫特:“没有,我感觉那些信是非常私人的东西。”   他们走出火车站,并在出租车的停靠点打了一辆车即刻前往艾伯赫特的宿舍。   艾伯赫特的室友约纳斯虽然早就被下了“驱逐令”,但这个巴伐利亚男孩却还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   他全副武装地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却是保持着这个状态躺在床上看起了书。   等他听到动静,以及自己的室友在走廊上和一个女孩交谈的声音,他才一下蹿了起来,并拿起包冲到门口,一脚踩进他的运动鞋打开门来,仿佛他此刻正要出门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和由艾伯赫特带着来到了这里的林雪涅撞了个正着,并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让他好奇了很久的这个女孩。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艾伯赫特所说的“特别”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应该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这个女孩和他的室友拥有全然不同的肤色、发色以及眼睛的颜色,可他们看起来就是如此合适。   当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肯定是一对,并且这两个人也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至于那个看起来热情又性感的拉拉队女孩?   在看到林雪涅的那一刻,约恩斯似乎也不记得那个性感甜心是谁了。   但是这种只不过是表达了过分好奇的注视也实在是太过直白了。那让蓝眼睛的男孩不得不在帮两人做了一个彼此间的介绍后立刻就提醒他的室友快些走。   当恍然大悟的黑发男孩笑着离开,林雪涅也就被蓝眼睛的男孩带进了这间在现代简约中透出了些许运动感的宿舍。   画板被放在了床位的墙边,而拳击手套则被挂在了墙上的挂衣钩上。   但更吸引林雪涅注意力的,则是那几个早已被蓝眼睛的男孩摆在了书桌上的古旧铁盒。 第301章 chapter 302   不需要对方提醒自己, 林雪涅就能够知道那几个铁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而那个带着她进入到了自己宿舍的男孩也是那样默契地不发一言。他只是走到了林雪涅之前, 并帮她把推到了桌子里的椅子拉了出来。   如果说林雪涅先前还对蓝眼睛的男孩所说的那些存有很深的疑虑,并也不相信那些的话, 那么当她看到那四个铁盒的时候, 她的心就已经有了一种被刺痛的感觉。   她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但那似乎有点像是被装在了铁盒里的, 以那些信件为载体的思念太强烈了。以至于她在打开那些铁盒之前便不禁又响起了蓝眼睛的男孩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句话。   ‘一直到他在1943年的1月22日死在苏联, 他都没再见到他的未婚妻。’   替她拉出了椅子的蓝眼睛男孩依旧还站在那里,并用那种让林雪涅感到很熟悉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此刻不是在2020年的这间宿舍,而是在1942年的那间公寓里。   于是她走向对方,并也坐到了那张椅子上。   而当蓝眼睛的男孩替她把椅子推进去的时候,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此刻到底身在何处。   但真正击破她心防的,是由蓝眼睛的男孩拿给她的, 由她的恋人在失去她的那些年里写给她的第一封信。   【亲爱的雪涅,你离开我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我不再抱着你可能还会回来的希望。但我又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   在读到由那熟悉的字迹写就的第一句话语时, 林雪涅的眼睛就一下子红了。   而后,滚烫的眼泪就从这样根本无法阻拦地眼睛里溢了出来。   不需要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雪涅的蓝眼睛男孩为她抽出一张纸巾, 林雪涅便自己拿过了同样也放在了桌上的抽纸,在眼泪滴落到那珍贵的信纸之前便擦去了它。   但那些眼泪又怎么可能是稍稍一擦就能止住的?   于是林雪涅便只能把信纸放到了桌上继续看, 就算视线已经因为那不断涌出的眼泪而变得模糊也不愿稍稍停下哪怕片刻。   而在林雪涅无法停下自己对于那一封封信件的阅读时,此刻正靠着桌子站在她身旁的蓝眼睛男孩也在看着她。   当他看到林雪涅因为隔了近一个世纪的那些信而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似乎还能记得这里的每一封信被写出时的心情的这个男孩, 他感到自己心里的那块直到上一刻还在流着血的巨大空洞便轻易地被对方的泪水所填补了。   它就好像是能够治愈伤口的泉水,也让流过心脏的血不再从那空洞里往外渗出。   可当那些眼泪流得太多,他又也会感到焦急。   这可真是一种矛盾的心情,他既希望林雪涅能够把这些信全都看完,又不想让对方因为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事而哭得如此伤心。   于是他只能试着去安慰她,试着……去靠近她。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靠着我一会儿。”   蓝眼睛的男孩好容易才让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可是心有所属的女孩却不会这么简单就对他点头。   林雪涅不仅对他摇了摇头,甚至还坐得更直了一些,让自己不会离对方那么的近。   这样一幕又触动到了蓝眼睛的男孩。仿佛那个有着伯爵封号的男人,他也曾让眼前的这个女孩这样对待。   而后记忆中的他便会蹲下来,在那个女孩的面前单膝碰地,不断地说出抱歉的话语,也心疼地抓住对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亲吻它。   可当蓝眼睛的男孩从那些记忆中回过神来,他却只能对已经近在咫尺了的女孩说:“我不碰你,我也不出声。”   说着,他还要张开手臂,示意他绝对不碰对方。   这样之后,感觉自己已经要被那些情绪所淹没了的林雪涅才在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身体向前倾了一些,并克制地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对方的身体,在感觉到好些了之后等待已经不为她所控制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而被她这样靠着的蓝眼睛男孩,他则在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时几次都想要伸手拥住对方,并告诉林雪涅: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可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并最终还是因为他刚刚和对方所说的那句话语而没有哪怕只是把手放到林雪涅的背上。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才都坐到了属于艾伯赫特的那张床上,开始说起那些对于此时此刻的林雪涅来说更为重要的事。   艾伯赫特:“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雪涅:“1942年,11月的第二个周日。”   此刻林雪涅虽然已经不会像刚才那样,哭得连视线都被模糊了。但当她回答对方问题的时候,她的声音里还是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哽咽。并且连眼泪也未有完全止住。   可不管是她,还是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孩,他们都知道现在真正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的,此时距离给她写下了那么多信的那个男人在苏联因飞机失事而且去世已经不剩太长的时间了。   艾伯赫特:“那他可能已经被招去元首大本营了。”   林雪涅:“去元首大本营……?他去那儿做什么?”   艾伯赫特:“攻下了斯大林格勒的第六集 团军被包围了。德军的整个南翼都有可能因此而陷入危险。为了更灵活地作战,元首命令南线德军组成一个和a集团军群区分开的顿河集团军群。而出任顿河集团军群司令的,正是曼施坦因元帅。”   林雪涅显然是知道曼施坦因元帅的,可她却是听不明白,也不理解这和她的恋人被招去元首大本营有什么关系。   于是艾伯赫特便继续向她解释道:“德国陆军曾多次建议元首任命一位东方战场上的总司令。在这件事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曼施坦因元帅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让曼施坦因元帅引起了元首对他的猜忌。”   “他想让艾伯……”   林雪涅险些就在身旁这个男孩面前将两人共同的名字脱口而出,却是在把那个名字说出了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住了。她似乎想要给自己的恋人换一个称呼,却是看着就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孩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足够合适的那个称呼。   看着这样为难的林雪涅,蓝眼睛的男孩不禁在沉默片刻后说道:“也许……你可以暂时叫我艾德里安。”   说着,他还向林雪涅笑了起来。   但那样的笑容却不知为何让林雪涅感到揪心起来。   她当然没有马上就同意对方的这个提议。   是的,这样的行为并不礼貌,也会显得很不尊重对方。   但更为重要的是,那样的事她才不过是想了一想就觉得这个男孩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于是她问对方:“也许你能通过我的语气听出来我说的到底是哪一个艾伯赫特?”   这样的说法就很可爱了,那也让蓝眼睛的男孩再次笑了起来,并说道:“我尽力。”   于是两人之间的谈话就继续了下去。   林雪涅问对方,希特勒是不是想要让她的绿眼睛男孩去牵制住曼施坦因元帅。   而此刻就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孩所给出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元首从曼施坦因元帅发给他的电报中感觉到了两人在第六集 团军的去留问题上拥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此时又没有哪位元帅比曼施坦因更适合被派去稳住顿河的局势。于是他就把格罗伊茨中将派去曼施坦因元帅的身边。   “名义上,他是让有过战场经验的格罗伊茨中将负责为即将被派去顿河的党卫军装甲部队进行与国防军之间的协调工作,并保证集团军群后方的安全。可事实上,由于铁路运输的问题,党卫军的那三个师一直到二月才抵达前线战场。而到了那个时候,第六集 团军早已全军覆没了。”   听到蓝眼睛的男孩说出的这些解释,林雪涅立刻就明白了恋人当时的那种处境。   因而她很快说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知道……”   艾伯赫特:“对,顿河集团军群的每个人都知道元首派他过去的真正意图。并且曼施坦因元帅和他身边的参谋长也都知道,关键时刻格罗伊茨中将就可以成为元首在他们的指挥所里的‘代理人’,在他们想要违背元首命令的时候给他们施加压力。”   林雪涅:“你说的‘元首的命令’指的是……?”   艾伯赫特:“曼施坦因元帅和他的参谋长都认为在那年的冬天让一整个集团军被迫留在斯大林格勒毫无意义,为了‘斯大林之名’而牺牲一整个集团军更是不可理喻。但那正是元首所执着的。他给被合围的第六集 团军下达的命令是——守住斯大林格勒,一步也不许撤。”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快写到斯大林格勒战役了,还有些内容没有想明白,所以昨天花了很多时间看书。   然后昨天和今天也顺了好久的细纲,总算把这一段的剧情都顺下来了。 第302章 chapter 303   1942年, 11月23日。   元首大本营。   “19日清晨, 苏军对第六集 团军左翼的第11军和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发起进攻。同时他们又向斯大林格勒的南面,对霍特大将所在的第4集团军和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进行猛攻。直到21日之前, 由罗马尼亚军负责的两条防线均被击破。而后他们切断了第6集团军的补给, 完成了合围。”   在元首所在的会议室里, 最高统帅部的约德尔讲述起了第6集 团军被围的情况。   这显然是一件本不该发生的事。   苏军通过朱可夫元帅所制定的战略计划, 将德军的真正一个集团军引进斯大林格勒城中,并让被围困在城里的苏军进行苦苦挣扎。无论那些士兵如何向上级请求支援,他们都只是堪堪往城中投入刚好够他们挣扎下去的支援部队。   红军就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德军之中拥有强大战力的第6集 团军牢牢地钉在了斯大林格勒。   同时,他们又进行了动作极为隐秘的超大规模调兵, 旨在把德军的这个集团军围困在斯大林格勒城中。   而德军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只是让战力低下的罗马尼亚部队负责了他们的两翼防线,并且也因此正中苏军下怀。   约德尔很快介绍完了第6集 团军被围前后的情况, 而这间屋子里也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直至最高统帅部的这几位将军互相看过了一眼后,另一位将军才开口说道:“第6集 团军司令保卢斯将军在昨日提出了向西突围并撤出斯大林格勒的请求。”   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有很久都未有见到希特勒,更没有长时间地跟在对方的身边了。   因而他并不知道在东线战争爆发后的这一年半时间里, 他们的帝国元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但很快,一切就在他的眼前展现了。   “难道我的将军们已经到了一看到困难就想要撤退逃跑的地步了吗?我们花了三个月,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把斯大林格勒打下来!但现在他只不过是被包围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想要撤退了!这简直就是懦夫行径!”   这是希特勒曾在他的演讲中一次又一次地蛊惑了人心的声音。   而现在,他则用同样的声音在元首大本营的这间作战室里责骂起了并不在场的保卢斯将军。   那样的声音令每一位最高统帅部的将军都深深地为之忌惮。   当希特勒说到他们花了三个月才把斯大林格勒打下来的时候, 他用力地一拍桌上的地图。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这几位自东线战争开始后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将军全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尽管那样的神色并不明显,但当那些落入艾伯赫特的眼中时,那简直比清澈池水里的黑鱼还要显眼。   而帝国元首的话也没有就此停止, 他继续说道:“去年的冬天,在我们的军队就要攻入莫斯科的时候,他们也因为看到了苏联的顽强反击就想要疯狂地撤退!如果不是我下发了‘寸土不让’的命令,要求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一步不退,帝国的军队在那个时候就溃败了!我们就应该把每一个不顾命令想要撤退的将军都押去枪毙!”   在这个时候,坐在了一旁稍远些地方的空军元帅戈林开口了。   “我看了一下,在距离斯大林格勒180公里和220公里的地方,分别有两个我的空军基地。从那里去斯大林格勒只需要飞过50公里的敌占区。用空运的方式为第6集 团军提供补给是可以做到的。”   这样一来,戈林就把在座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自己的身上来了。   而先前还怒不可遏的帝国元首则也因为他的那几句话而很快平静了下来。   于是戈林又像约德尔问道:“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大约有多少人?”   约德尔:“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有多少德军被围,但人数应该在22万至30万之间。”   听到这句话,挺着个大肚子的戈林笑了,并说道:“去年冬天我们还给杰米扬斯克合围圈里的德军部队做过空中补给。然后他们就在那儿坚持了好几个月。这对于我们空军部队来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承诺显然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愿意听到也乐于听到的。   因为它能够在遵照元首意志的同时解决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眼下最为紧迫的难题。   只要补给能够得到,那么战力顽强的第6集 团军就能够据守住他们花费三个月的时间才打下来的斯大林格勒,并同时为德军的南翼牵制住苏军超过一百万人的强大兵力。   于是二十多万德军将士的未来便如此被决定了。   在最高统帅部的这些将军们和元首一起为“顿河集团军群”及其友邻“a集团军群”都制定出了一系列的战术计划后,希特勒便叫出了在莱茵哈德遇刺身亡后得到了重用的艾伯赫特的名字。   希特勒:“艾伯赫特,我命令你即刻前往旧别利斯克,去与新被任命的顿河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元帅会合。”   艾伯赫特:“是!”   希特勒:“记住,除了保证顿河集团军群后方的安全,让他们免除苏联游击队的骚扰之外,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不能让第6集 团军在曼施坦因元帅的命令下轻易就从斯大林格勒撤出。   “虽然我在此前就已经向他强调过这个问题了,但曼施坦因元帅过去曾有数次违抗命令的过往。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他会需要你的协助。”   得到了命令的艾伯赫特向他们的帝国元首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希特勒的态度便缓和了下来,并且他也把自己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了眼前的这张地图上。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却并非只是集中在顿河的这一带了。   他看向了西边遥远的北非。   “一定要顽强地坚持下去。这样,我们就能在明年的夏季把东线战场和北非战场打通。也从伊拉克和叙利亚获取大量的石油。”   如果说希特勒先前有关“第6集 团军”是否应当撤出斯大林格勒的观点是否正确还有待商榷,那么他此刻说出的这个目标就一定是空想无疑了。   艾伯赫特虽已很久都没有接触到有关东线战事的事务了,但身在后方的他却没有停止对于东线战场的关注。   也正因如此,在东线德军已经全面转攻为守,并且北非战场也节节败退的这个时刻,希特勒的想法会让依旧忠于他的绿眼睛贵族有了一种极强的荒诞感。   仿佛这里根本就不是元首大本营的作战室,并且对他说出了这句话的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对于英法两国可能做出的反应有着接连数次精准判断的帝国元首。   但在艾伯赫特的身上,向来就有着许多让希特勒喜欢的优点。   比如说他从不爱在未有被询问的时候就过度发表自己的观点,并且他也不会对于元首已经做出的决定给出正面的否定。   因而在得到了元首交给他的命令后,他很快就在戴上了军帽后向对方告别。   但是他才一走出这间作战室,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个根本就不该在此时出现在元首大本营的人。   ——北非战场上的隆美尔元帅。   “隆美尔元帅,隆美尔元帅,您没有得到元首的召唤,不能就这样直接去见元首。”   当那位总能够开着自己的装甲指挥车,极尽全力地驱赶先头部队冲得再快一些的元帅快步向着这里走来时,跟在他身旁的那位元首亲信则这样低声地提醒着他。   这样的一幕景象让艾伯赫特稍稍停下了自己向前的脚步。   被元首的那位亲信缠上了的隆美尔并没有理会对方所说的那些话语,并只是直截了当地问:“元首在哪儿?”   但是被他提出了这个问题的人当然不会想要让未经征召的隆美尔元帅就此进入到作战室。   哪怕这是一位让元首十分倚重的宠将,他的此行此举也必然会激怒到希特勒。   而在这样的时刻,曾在元首本部和艾伯赫特有着数面之缘的隆美尔也就注意到了对方。   当两人的视线相触时,艾伯赫特便先对方一步地用十恭敬的态度和人打了个招呼。   在那之后,他便低声提醒道:“第6集 团军在斯大林格勒被合围,元首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谢谢。”满面忧虑又焦急的隆美尔向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道了谢,并说道:“但我现在一定得见到元首。”   得到了这样一句话语的艾伯赫特便看向了作战室所在的位置,而隆美尔也在向那里看去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再次向这个已然官至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贵族青年道谢,并在原先那位元首亲信惊愕的目光下走向希特勒现在所在的地方。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怎么能……”   “能让一个战区的总指挥未经召唤就亲自来到元首大本营的,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事。”   当那位近来一直就待在元首身边的少校焦急地说出责怪的话语时,隆美尔已经在敲了敲作战室的门后走了进去。   那让艾伯赫特和那位少校都停下话来,并不自觉地听起了里面的动静。   很快,作战室里就传来了隆美尔与希特勒之间的争执声。   属于帝国元首的声音尖锐而高亢,那甚至比先前他在艾伯赫特的面前责骂请求撤退的保卢斯时还要更为可怕。   而属于隆美尔的声音则更为克制而坚韧,但他却也同样没有轻易地被暴怒之中的帝国元首所吓倒。   他说:“我们应当撤出北非战场了,继续让我们的部队留在那里只会自取灭亡!”   而元首对于爱将的这句话所给出的回应,则是一句毫无理智的:“你这个擅离职守的懦夫,给我滚出去!”   作战室里的所有声音就这样即刻停止了。   而先前在走廊上试图阻拦对方的那名少校也在深吸一口气后咬着牙说道:“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要拦着隆美尔元帅的原因!”   说着,那名对于元首大本营内的地形十分熟悉的少校便拖着艾伯赫特一起,在作战室的门被打开时即刻躲到了最近的那个房间里。   但他们还来不及把门完全关上,面色铁青的隆美尔元帅就已经从作战室里走了出来。而自知不应该当众对一位元帅说出这种话的希特勒也很快追了出来,并对自己的宠将说出道歉的话语。   可这样的话真的还有用吗?   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幕幕的贵族青年根本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内心感受。   直到两人都离开了这条走廊,艾伯赫特才在关上门后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那位少校问道:“元首这样有多久了?”   “您指的是……?”   “暴躁、易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五味陈杂的艾伯赫特说出了他对于如今的帝国元首的描述,并说道:“他才说完那句话就因为自己的言行而感到后悔了。”   “那可能……已经有很久了。”   被艾伯赫特这样一提起,那位在东线战争开始后就一直待在了元首大本营里的少校才意识到了什么。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艾伯赫特向对方道了谢,并在打开这间房间的门时又向对方道谢了一次。   当他再次走在了这条通往堡垒大门的走廊上的时候,他的心中不禁回想起了曾经的阿道夫·希特勒。   那是出身卑微,却在还未夺权时让每一个想要利用他的人都一败涂地的人。   是在成为德国总理后仅仅花了一年时间就结束了国内动荡局势,也让失业者都重新又有了工作的人。   并且他同样也是轻易就粉碎了上一场战争后的凡尔赛体系,并利用英法之间的互不信任而一步步令德意志重整军备的人。   可现在,阿道夫·希特勒却与那个时候的他判若两人了。   所以整个德意志帝国也就理所当然地变得全然不同了。   但艾伯赫特竟也说不出,这两张面孔到底哪一张才是他们的帝国元首真正的模样。 第303章 chapter 304   2020年的慕尼黑又下起雨来。   这场春雨的雨滴飘打在窗玻璃上, 但那滴滴答答的声响却是无法吸引林雪涅的注意力。   此刻她就坐在这间蓝眼睛的男孩为她订下的民宿卧室里, 手上握着的则是那一封封等待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才等到了她的,由她的恋人写给她的信。   由于这间卧室里没有桌子, 于是她便坐在被铺得很软的床上看着那些信。   但即便如此, 她也还是一口气看到了凌晨三点都依旧困意全无。   有好多时候, 她都需要在连着看了几封信之后把身体往下挪一些, 并躺在床上稍稍休息一会儿。仿佛这样才能够让她不要在一头扎进了属于绿眼睛贵族的情绪海洋后彻底淹没。   但是当林雪涅又这样做了一次之后,她却没有选择像先前那样,再缓缓地坐起来,继续看她的恋人从时空的那头写给她的又一封信。   穿着睡裙的林雪涅在瞪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把被子一掀坐起身来。   她特别珍惜又特别小心地把那些她已经看过了的信按照蓝眼睛的男孩先前为她整理的顺序放好,而后就忙跑出了这间卧室。   鼓起了勇气的林雪涅想去找睡在客厅沙发上的蓝眼睛男孩说些什么, 却是人都已经冲到客厅里了才想起现在都已经半夜三点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可是已经走到了客厅沙发处的林雪涅却是因为看到了蓝眼睛男孩的睡颜而停住了脚步。   这并不是那种特别窄的沙发,并且比那个贵族青年还要高了那么三四厘米的男孩也没有蜷缩着睡在那里。   相反,他的身体呈现出了一种很有美感的, 全然舒展的姿态。   但让林雪涅停在了那里的,却是睡梦中的蓝眼睛男孩因为露出了额头而全然改变了的气质。   那种眉宇间所带给人的感觉让林雪涅感觉熟悉极了。   仿佛这就是一直都会在躺在她身旁搂着她入睡的那个男人。   窗外的路灯以及远处的灯光和月光一起,让盖在他身上的那种黑暗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而距离对方就只有几步远的林雪涅也陷入了疑惑, 她不禁问自己……这个男孩在过去也是这样的吗?   可她还未有回答出自己的这个问题,原本应该还在熟睡中的男孩就因为感觉到了她的靠近而睁开了眼睛。   在两人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 林雪涅周围的时空开始不稳定起来。   那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孩看她时的样子让她突然怀疑起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雪涅?”   发现了对方这一状况的蓝眼睛男孩很快起身,并用手在沙发的靠背上一撑就翻了过来。   林雪涅也就在这一刻回过神来, 并再次稳稳地回到了对方所身处的这个时空。   艾伯赫特:“雪涅……你有事想找我?”   林雪涅:“对,我……想和你说一些事。但等我走到客厅我才想起来现在都已经半夜三点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很快走到旁边的落地灯那里,脚一踩开关就让整间客厅都变得明亮了起来。而后他很快就在走回到林雪涅的身前时说道:“所以呢, 你想和我说什么?”   一句如此简单的话语就轻易地把原本已经想要打退堂鼓了的林雪涅留在了这里。   看着那双如此认真的眼睛,林雪涅在又深呼吸了一次后说道:“我想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去改变你告诉我的那些‘过去’。”   说着,林雪涅便靠到了沙发的靠背上,并在稍稍想了想后说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这种强烈的冲动了。但是上一次我提前放弃了。就是因为我在关键时刻的一个动摇,等到我再想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我的那位朋友,弗兰茨·卡夫卡已经因为肺痨去世了。再后来,他陪我回布拉格参加卡夫卡的葬礼。”   那显然是对于林雪涅来说的伤痛过往,因为那直接导致了她的恋人和她分别的六年时光,也导致了给他写下那些信的艾伯赫特从此以后再没见到过她。   因而今天已经哭了很多次的林雪涅又哽咽起来。但这一次她却是在停顿了一会儿忍住了那些泪水,并和身旁的这个男孩说出了再回想时已经成为了她心结的这段过去。   林雪涅:“我得承认,那个时候我很懦弱。因为我的朋友海莲娜对我说——一切过去都是既成的过去。如果我企图去改变它,那过去很可能就是已经被我改变后的模样了。所以我害怕,害怕身患肺病的弗兰茨原本也许还能多活一年或者两年,却因为我的插手而提前去世了。”   艾伯赫特:“可后来你什么都没能做,弗兰茨·卡夫卡也还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去世了。”   林雪涅:“对。所以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再重复那种懦弱了。”   说着,林雪涅转向身旁的蓝眼睛男孩,并说道:“我回到的过去是真的,但写下了这些信的艾伯赫特也是真的。这难道不正意味着,我所回到的那个过去的未来……是我们未知的未来吗?我的绿眼睛男孩,他对我说过,他不信未来,但他相信我。所以我怎么可能明明知道他可能会遭遇的厄运却什么都不做呢?”   艾伯赫特:“可如果他正是因为你的干预而不幸让自己所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了雷场呢?”   蓝眼睛的男孩又把同样的问题抛回给了林雪涅。   而后,林雪涅笑了,并说道:“我说了,我不可能再重复那种懦弱了。如果事情真的因为我的插手而向更坏的方向发展了,我也愿意咽下苦果,然后……去那个雷场找他。”   听到了这句话的蓝眼睛男孩站直了身体,且不再为了让身旁的女孩在和他说话时抬头抬得太累而靠在了沙发上矮下了一节。   但是不等明白了林雪涅话中意思的蓝眼睛男孩失语一般看着对方多久,并以此来弄清林雪涅关于这件事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他所喜欢的女孩就已经转身去到卧室收拾东西了。   艾伯赫特当然会很快跟上去,并追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林雪涅:“去波兰,元首大本营的遗址!现在1942年的那一头还只有11月,两个月的时间够我摸清狼穴里的情况了。等到1月22日的那天,我就可以设法从狼穴发出让艾伯赫特去别处的命令!”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首先收起了那些信件的林雪涅便稍稍停下了动作,并道:“反正,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林雪涅显得十分无所谓地眨了眨眼睛,并还笑了起来。   她似乎想要告诉眼前的这个男孩,那都是一些俏皮而有趣的事。   可是陆陆续续地想起了很多混乱记忆的蓝眼睛男孩却因为她的笑容而想起了很多。   但那些画面却是仿佛隔着一层面纱,让他怎么也看不清。   而林雪涅的话语也在此时再度传来。   她说:“他也觉得我已经可以被间谍招募了。”   ‘艾伯赫特,我能明天再告诉你吗?明天,明天我一定就……’   ‘雪涅,你让我觉得,你已经被‘招募’了。’   ‘那明天呢?明天晚上你回来吗?’   ‘明晚也不回来了。’   那层面纱就这样被利器所戳破,并被他用力撕开。   而后,蓝眼睛的男孩便拿起铁盒的盖子,把林雪涅正在整理着的铁盒子给盖上。   可不等他开口,更多的记忆便由点到点地被激发出来。   这一次,在他眼前浮现的是,是一个身穿近卫军团制服的苏联女人,手上拿着一把狙击枪。   ‘我可不敢让你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雪涅没告诉过你她用来威胁我的话吗?那些真的特别精彩。’   有关那些画面的记忆就此明亮起来,而林雪涅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也让失了焦的眼睛再次恢复神采。可这一刻的蓝眼睛男孩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只能听林雪涅向他问道:“你是困了吗?要不我在这里继续收东西,你去睡吧?但是我又觉得把这些信一起带去波兰不安全……”   当林雪涅还在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被装在铁盒里的信的去留时,蓝眼睛的男孩便向她问及了她其实并不想去提起的那些事。   艾伯赫特:“你打算在波兰待两个月吗?”   林雪涅显然没能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已经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因而她只是带着疑惑向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很快说道:“可是他,你的……艾伯赫特,他会在顿河。”   林雪涅:“对,你告诉我了。”   艾伯赫特:“你不打算去见一见他吗?”   这下,林雪涅总算反应了过来,并在脸上的微笑淡去之后再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那显然不是蓝眼睛的男孩想要听到的回答,因而他又追问道:“哪怕他很可能还是会在1月22日的时候去世?”   林雪涅的脸上终于半点笑意都找不到了。   尽管她真的很感谢这个和她出生在同一个时代的男孩,但相似的外表以及那些话语还是让林雪涅对他产生了迁怒的情绪。   于是林雪涅反问道:“你是在责怪我对他过于冷酷无情吗?你不觉得这样的话从你的口中说出很奇怪吗?”   艾伯赫特:“不,我怎么可能会责怪你。”   林雪涅:“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明明被伤害到的人是我,可是你也好,他也好,你们却都会这样。好像伤了人的那个,是我一样。”   艾伯赫特:“错了的那个当然是他。可是你说了的,雪涅,如果他还是不幸在1月22日的时候去世,你会去他出事的雷场找他。”   林雪涅:“如果他因为我的关系出了事那我也不想活了,这和我现在不想见到他矛盾吗!”   这个时候的林雪涅当然已经很生气了。   可她还是想着如果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孩哪怕是因为要让着她而很快摇头,她都会算了。   但蓝眼睛的男孩却是愣头青一样和她点了点头!   那可真的是让她出离愤怒了。   于是原本就还没有原谅了恋人的林雪涅干脆放下那些信,直接动手把眼前的这个男孩往外推去,并且她还要边推边说道:   “你和他长得这么像,今天晚上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根本就不敢在对上林雪涅的时候用上哪怕半分力气的蓝眼睛男孩就这样被林雪涅推出门去。   当卧室房门在艾伯赫特的眼前被用力地关上,他也就不可能在今天晚上再次睡着了。 第304章 chapter 305   在听到房门被林雪涅从里面锁起来的声音后, 艾伯赫特退后了几步, 在又看了那扇门好一会儿后才又回到了刚才自己睡觉的那张焦糖色的皮质沙发。   他把被子又重新盖上,却是不把不远处的那盏落地灯关上, 似乎是想要抓住先前在他眼前闪现的那些记忆。   那些闪现眼前的记忆似乎是非线性的, 它们总是由点到点, 跳跃式地出现。   就好像一面巨大的记忆拼图, 他需要把连成片的拼图都拼在一起,然后他才能知道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与其说那是突然出现在他脑中的记忆,不如说它们一直就在那里。   只是那巨大的拼图都被灰尘给蒙上了,才会让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那样,就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在还没想起那一整片的记忆时就已经涌出了与之相关的情绪。   他很想现在就哄着骗着让躲在了卧室里的女孩打开门。   他更想抱着那个让他如此渴望的人, 一遍又一遍地在对方的耳边说出抱歉。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又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做这件事。   他甚至有些想要问自己——我究竟是谁?   蓝眼睛的男孩感觉自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并也因此而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许久都睡不着。   于是在半个多小时后, 他干脆再一次地起身,并推开了客厅里的一扇窗。   当五月慕尼黑的冷风吹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清醒了很多。   此时的天虽然还完全暗着, 但是楼下的路灯,以及远处商业区里彻夜亮着的灯却是把天映成了褪色的深蓝。   那竟让这个男孩想到了一幅画面。   ——1942年的冬天, “他”乘坐一架联络机,在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飞进一片白雪皑皑的旧别利斯克。   那年的11月24日, 曼施坦因元帅紧急接任新组成的顿河集团军群司令。   他原本应当立即飞往新切尔卡斯克接管部队。但受阻于前方暴风雪的天气,飞机一直无法起飞。他只得乘坐火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也就是在火车发车前的半小时,带着希特勒的命令从元首大本营赶来与对方会和的艾伯赫特抵达了旧别利斯克。   曼施坦因元帅自己出生于普鲁士的军官家庭, 他的生父是为炮兵上将,并且后来收养他的养父也是一名将军。而他身边的那个小型的指挥团队也都有着极为纯正的,总参谋部的血统。   可想而知,当这样一个集团军群的指挥团队面对从元首大本营而来的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时,他肯定是不会有着热切的态度的。   更甚至,艾伯赫特还能够感受得到,有几名更为年轻的参谋官还在为火车没能赶在他到来之前就发车而懊恼。   但那都是艾伯赫特在出发之时就已经料想到了的。   因而他并未对此而感到在意,并只是在曼施坦因元帅的邀请下与对方一同走上火车。   “有关‘顿河集团军群’当前的任务,我们从陆军总司令部得到的命令是——阻止敌人的攻势,夺回在其进攻前己方所占领的处罚位置。但那已经是19号的时候下达给我们的命令了,也就是在当天,第六集 团军被围。”   或许是因为想要让这名刚从元首大本营过来的后方军官知道眼下的局势到底是什么情况,曼施坦因的指挥团队并没有在研究前方军情的时候避开他。并且这些高级参谋人员也没有把这个他们并不乐意见到的党卫队高官请去别的车厢。   “保卢斯将军在11月22日的时候曾提出过向西南方向突围的请求,但那个时候,他们实际已经错过了最佳突围时间了。在能够得到充足补给的情况下,突围所冒的风险比留在斯大林格勒组织防御更大。”   曼施坦因身边的那名高级参谋在地图上画出了被合围在斯大林格勒的第六集 团军兵力以及苏军的兵力调动方向和规模。   但是先前一直都未有说话的曼施坦因元帅,这位南方集团军群的前参谋长却是在此时开口说道:“如果他们无法自己立刻突围,集团军群就一定得把第6集 团军从斯大林格勒解救出来。”   曼施坦因的这句不加掩饰的话让指挥部的这些高级军官们都或沉默了片刻,或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他们这个圈的最外围的年轻中将。   指挥部里的作训处长很快就给自家司令打起了圆场,企图让那名来自元帅大本营的专员觉得他们并非一上来就想要违背元首的命令。   但是曼施坦因却抬起手来制止了对方,并说道:“格罗伊茨中将也曾是前线战场上的指挥官,我相信他能听得懂我们对于整个顿河地区局势的判断。”   由于希特勒对于前线的将军们总是很不信任,因而当他们把不好的消息告知帝国元首的时候,对方总是会不相信。   因而在这名集团军群的司令看来,与其什么都瞒着这位“专员”,倒不如更尊重对方一些。   而后,他们也许会受到对方的牵制,但也有可能会得到帮助。   当曼施坦因看向站在更外围的艾伯赫特时,他身边的那些参谋人员便给那位党卫军的高官让出了一条路,也让这个“外人”能够进到可以把地图看得更清晰的地方。   而后曼施坦因便指出了又一个地点,并说道:“苏军很可能会利用罗马尼亚第3集 团军被击溃的机会,以他们的快速兵力向罗斯托夫发起突击。那样的话,不仅被围的第6集团军,我们的第4集团军,甚至是a集团军群和后方的联系都会被切断。   “在这种情况下,把丧失了机动性的第6集 团军长时间地放在斯大林格勒是不可取的。他们必须得和集团军群一起行动。这样,我们的南翼才有可能在与苏军兵力相差七倍的情况下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当曼施坦因在地图上指出了这个可能后,他的参谋长以及其他指挥部的高级军官便就他所指出的那种可能进行缜密的考虑,也探讨起在这种情况下,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究竟能够以怎样的方式突围出来。   而作为集团军群的司令,曼施坦因也从贴近地图的那一侧退了出来,并同时示意艾伯赫特借一步说话。   绿眼睛的贵族跟着对方走出这节温暖的车厢,并进到了被暴风雪肆虐的那节用来运送物资和设备的开放式车厢。   曼施坦因:“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我猜想你应该是带着任务来和我们会合的。但我仍旧认为,鉴于现在的南翼局势,我们之间开诚布公一些可能会更好。”   艾伯赫特:“我认同您的看法。”   曼施坦因:“能和我说说元首叮嘱你的事吗?”   虽说先前在见到艾伯赫特的时候,这位集团军群司令的脸色可算不上好。但是此刻,当他想要从这个年纪足以做他儿子的年轻人那里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时,他又是一点都不犹豫。   只是到了此时,这位名声在外的“普鲁士军官”都似乎摆不出一张起码是看起来很和善的脸。   但他的直白却是让身旁的贵族青年笑了。   艾伯赫特:“您打算从我这里打听到元首给我的秘密任务,好在我打算行使权力之前就找人把我关起来吗?”   曼施坦因:“在情况特别紧急的时候,我恐怕我的确会这样做。”   这样之后,两人就都笑了。此刻与对方的立场不完全相同的绿眼睛贵族向对方伸出手来,而曼施坦因元帅也在那之后和他击了一下掌,也在晚了两个小时候才和对方握起了手。   而后他们就倚在了车厢内的栏杆上,并看向外面的雪景。   艾伯赫特:“元首在第6集 团军里有一位联络官,并且保卢斯将军那里也有着一台可以直接联络道元首的电台。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第6集团军只是在名义上听命于您。可即便如此,元首还是担心集团军在紧急时刻可能会为了执行您所下达的命令而违抗他‘寸土不退’的命令。”   曼施坦因:“你认为他对于斯大林格勒的局势有多少的认识?”   艾伯赫特:“很少。以至于我在来到这里听你们说了南翼的态势时,我甚至都感觉到了惊骇。但我不得不提醒您,命令就是命令。这一点对于我、对于保卢斯将军来说都是如此。”   曼施坦因:“恕我直言,格罗伊茨伯爵。请问您刚才为什么不说出反对我的话?”   艾伯赫特:“因为那还只是一个想法,您也没有要把它立刻变为现实。我甚至可以说,您现在都没有把它变为现实的能力。”   说完这句话,绿眼睛的贵族便在向对方轻轻点头后向着另外一节车厢走去。   车厢外的暴风将他的冬季大衣的下摆吹起,那就像是在2020年的慕尼黑,那间民宿公寓的遮光窗帘被蓝眼睛的男孩一下掀起。   虽然昨夜他在半夜三点后就一直辗转难眠,但是在早上七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去到了就近的超市和面包店,买来了果汁、牛奶和可颂。   等到他听到林雪涅昨夜睡的那间卧室里响起了动静,他便用屋主人放在开放式厨房里的咖啡机做起了咖啡,仿佛是在用这种动静提醒卧室里的那个女孩——他已经醒了。   果不其然,昨夜也没有睡好的林雪涅很快就打开了被反锁的房门,并在和他的视线对上时露出了很别扭的表情。   而后艾伯赫特就向她笑了起来,并问她:“喝咖啡吗?”   当蓝眼睛的男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奶咖的香味就已经弥漫到了林雪涅那里。   所以林雪涅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还能是什么呢!   昨夜她经过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对这个人胡乱发脾气的理由,正愁着今天早上见到对方时应该怎么“破冰”呢,结果这个艾伯赫特居然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对她露出了这么好看的笑容,并还问她喝不喝咖啡!   她本想在战斗式的洗漱之后过来帮对方把那些面包摆好,却没曾想这个男孩却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相反,在她洗脸刷牙的这几分钟时间里,蓝眼睛的男孩还把他从超市里买来的彩椒和番茄也都给切好了。   于是当两人一起坐下来吃早餐的时候,她也只能率先□□起自己了。   “昨天晚上我把你赶出房间之后我就有点后悔了。我觉得……我对你做出的这些举动还是太粗.暴了一点。我……”   林雪涅还打算认真地继续说下去呢,但她的措辞实在是问题严重。   当双眼根本不能从她的身上挪开的蓝眼睛男孩有些心不在焉地端起咖啡打算喝上一口的时候,林雪涅用来形容自己的“粗暴”一词就让他在被呛到之后险些把咖啡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样的变故让林雪涅一下停住了自己的话,但很快,她就在艾伯赫特拿起了纸巾的时候近乎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出道歉。   蓝眼睛的男孩不得不打断她的那些话,并说道:“我已经不记得你昨天晚上有过什么……‘粗暴’的举动了。”   林雪涅狐疑:“真的?”   艾伯赫特:“真的。但有些事,我认为你得在出发去到波兰之前就想清楚。”   林雪涅:“比如……?”   艾伯赫特:“比如你潜入到狼穴的举动如果真的能让过去的未来改变很多,如果我们的现在不再是他们的未来,那么身在过去的你又会经历什么?雪涅,这是一道哲学题,而不是物理题,你应该比我懂得更多。”   蓝眼睛男孩的这句提醒让原本还在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的林雪涅猛地醒悟过来。随即她陷入了思考。直到数分钟后,她才用一种极不肯定的语气说道:   “从哲学的角度上来说,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当那样的过去无法通向我们所处的这个未来,那这里就也不会是属于我的‘未来’了。但我又不属于那个时空的未来。所以……”   艾伯赫特:“所以你会被禁锢在那个被改变了的过去。这可能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要出门,没有二更啦! 第305章 chapter 306   林雪涅:“我会被禁锢在那个被改变了的过去……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艾伯赫特:“我不是说这样的事一定会发生, 但你一定得在行动前把这些全都好好地考虑一遍。”   林雪涅:“我可能会再也见不到这里的朋友了。”   艾伯赫特:“你可能会没法在遭到危险的时候躲到这里来。”   林雪涅:“我可能……可能会在元首大本营里直接暴.露。”   那样的可能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至于林雪涅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就感到了一种无法描绘的惊慌失措。更重要的是,那里不可能没有人认识她。也就是说, 她一定会连累她的恋人!   但是这样的猜测才被林雪涅说出口来, 它就被急于安抚她的蓝眼睛男孩否定了。   艾伯赫特:“不, 不会的。只要你一旦确认你添加的那个指令被发出就迅速离开, 你就不至于会在元首大本营里直接暴露。因为我会租一辆车,在狼穴的遗址外面等着你,然后开着车把你送往柏林。”   林雪涅:“但是当年的狼穴在现在的波兰肯琴附近。那里距离柏林太远了。”   艾伯赫特:“所以,如果我们猜测的这种可能最后真的会发生,让你留在2020年的魔力就会在两三个小时内失效。显然那个时候我们不可能已经到柏林了。”   林雪涅:“我就会在波兰的某个地方凭空出现。”   这一次, 蓝眼睛的男孩再没有对林雪涅所说出的那种可能表达否定。   相反,他还动作很缓地对林雪涅点了点头。   那让林雪涅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并带着那份凝重转身, 向旁边的那扇被打开了的窗户看去。现在,最糟糕的情况看起来已不会发生,它虽然依旧棘手, 但事情的难度似乎已经被降到了林雪涅能够处理的范围。   而此时的蓝眼睛男孩已经在她久久都未有开口后说道:“那时候的波兰虽然已经是德国的占领区了,但对你来说, 只有城市才是相对安全的。如果我没能在那之前把你送到波茨南或者比得哥熙这样的城市……”   林雪涅:“我得再回一趟柏林。”   不等艾伯赫特把话说完,林雪涅就说道:“去到德国的占领区需要特殊的通行证。我得回柏林找人给我弄一张。然后……我得再回一趟布拉格, 和海莲娜一起想办法把她冒充她的导师给我出具的抑郁症证明拿回来。还有你,艾伯赫特。到时候如果我真的回不来,我们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失踪的。”   说着, 林雪涅便转过身来。   她看着那张与她的恋人相似的脸,并笑起来道:“我觉得,我可能会需要你帮我一起列一份清单。时间好像真的已经很紧迫了。”   1942年,   11月26日,   在经过了两天两夜后,曼施坦因元帅的“顿河集团军群”指挥部人员终于抵达在新切尔卡斯克开设的大本营。   作为集团军群的司令,曼施坦因虽在数天前就已经被下达了任命指令,但在还缺乏一个配置了必要指挥通信设备的指挥参谋部时,他是无法下达命令和负起相关职责的。   而现在,他已经抵达新开设的大本营,并也即将在第二天的上午真正接管集团军群的指挥权。   由于前线战事吃紧,曼施坦因这样的一位集团军群的司令甚至都不能配备一个由德军士兵所组成的警卫营。   在新切尔卡斯克,负责为他的指挥部进行警卫工作的,是一个哥萨克志愿营。   这些擅长骑马以及使用长刀的哥萨克人已经焦急地在那里等了两天了,在看到自己期待的德军集团军司令终于到来时,他们都高兴坏了。   等到夜色降临,这些苏联北部的游牧民族更是准备起了篝火,也挥舞着长刀,为“顿河集团军群”的指挥部成员跳起了他们最擅长的舞蹈。   哥萨克人的歌曲被唱了起来,而那些平时看起来总是过于严肃的高级参谋们也在此时露出了笑容,连作训处长从被破坏的动物园里带来的鹦鹉都看起来很是高兴。   在这样的时候,两天前还被那个贵族青年不加掩饰地表达了拒绝的曼施坦因带着他的司机烤给他的香肠找到了对方。   “尝尝吧,烤得还不错。”   被曼施坦因把一小包香肠扔到了怀里的贵族青年很快站起身来向对方表达谢意。那让原本打算就这样回到离篝火更近一些地方的曼施坦因停下了脚步,并说出了带着冷硬幽默感的话语。   曼施坦因:“你其实可以到更暖和的地方来,不用特意离我的参谋官们这么远。”   艾伯赫特:“这可以让他们在我们的任务相冲突时不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吗?”   曼施坦因:“不。但这或许可以让他们在那样做的时候表现得更绅士一些。”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有趣了,并且那也让原本只是在制服的外面裹着一条毛毯坐在远处的绿眼睛贵族拿着那刚刚烤好的香肠和对方一道走到了更靠近火堆的地方。   在今天的晚上,这些仿佛不知前线的战事已经打得十分困难了的哥萨克人让已经在后方待了很久的艾伯赫特有了很多感慨。   于是他也在坐到了曼施坦因元帅的身边时说出了他的这些感慨。   艾伯赫特:“这些哥萨克人,他们很喜欢我们。”   曼施坦因:“他们也把能够在我们的司令部门前站岗看做是一种荣誉。”   艾伯赫特:“可是元首并不信任他们。”   这样的话语让曼施坦因在哥萨克人的歌声中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他便在喝了一口热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这个年轻人道:“元首不信任的人有很多,哥萨克人,乌克兰人,还有更多原本想要和我们一起反抗苏联的人。他甚至也不信任把22个师直接置于德军指挥下的罗马尼亚人。”   在东线战争开始之前,艾伯赫特就已经从前线的主战部队退下来了。   因此,他也未曾有过和罗马尼亚军队并肩作战的机会,更是无从理解曼施坦因所说的这句话语。   于是对方在看到他脸上的困扰表情后说道:“陆军总司令部曾建议让罗马尼亚的安东内斯库元帅来担任‘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但元首以想要等彻底攻下斯大林格勒后再做决定来否决了这项提议。再后来,我就被任命为集团军群的司令了。但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艾伯赫特:“您认为那位罗马尼亚元帅接管‘顿河集团军群’会能做得比您更好?”   曼施坦因:“安东内斯库元帅的作战能力虽然的确还未有经过考验,但他却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在集团军群司令的位置上,他更是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艾伯赫特:“您愿意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对于艾伯赫特来说,他自然是不能够理解那位罗马尼亚元帅为何会能够在集团军群司令的位置上比这位战略大师做得更好的。   并且他也并不怯于向对方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曼施坦因:“格罗伊茨伯爵,你没有在东线同这些罗马尼亚军并肩作战的经验。所以你也不知道在这些和苏联临近的国家,他们的人民甚至是军队都对苏联军队怀有天然的敬畏心。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罗军进攻的时候,都一定需要德军部队为他们做支援才行。   “我们的第四集 团军和第六集团军都是有着很多罗马尼亚部队的混编队伍。在这样的时候,如果让身为罗马尼亚国家元首的安东内斯库元帅来担任集团军群的司令,就可以极大地加强罗军高级指挥官的战斗意志。”   艾伯赫特:“那样的话,当时由罗军负责的两翼防线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击穿了。”   曼施坦因:“不仅如此,事情还不仅如此,格罗伊茨伯爵。”   此时那些围着篝火跳起了长刀舞的哥萨克骑兵已经由单刀变为了双刀,那些刀影与银光在篝火的映衬下边的更加得令人眼花缭乱起来。   而被艾伯赫特求教了的曼施坦因元帅也并不吝惜地继续解释下去道:“安东内斯库元帅早就已经发现了苏军的秘密调兵行动,也觉察到了罗马尼亚第三集 团军所可能遭遇的危机,也就此提出过多次警告。   “但他并不负有前线指挥权,所以没人对他的话给予重视。但如果他当时就在受到威胁的防线上担任司令,那么一切都会不同,第6集 团军甚至都可能不会被苏军成功合围。”   说完之后,曼施坦因元帅便拍了拍身旁这名贵族青年的肩膀,并打算起身去找自己的参谋长说些什么。但艾伯赫特却是在对方起身的同时叫住了对方。   他在起身后甚至都来不及抖一下毛毯上的霜雪就急忙问道:“您认为我们在东线战场上犯下了战略上的错误吗?”   曼施坦因:“请原谅?”   这位新被任命的顿河集团军群司令似乎不太明白对方所指的“战略错误”到底是什么。   因而艾伯赫特便很快接着说道:“我们不应该在打着反布尔什维克旗号的同时也如此明显地歧视这些东部的人民,甚至是在他们的身上把苏联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再重复一遍。我们让他们找不到一条生路,也同时把自己推入了更深的险境。”   如果说曼施坦因元帅先前所说的那些还只是对于最高统帅部的任命表达了异议,那么……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这个话题就已经变得很危险了。   但是这位作风强硬的战略大师还是在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给出了简短而肯定的回答。   ——“是的。”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又接着问道:“那么,您认为我们和苏联的这一仗还要多久才能打完?”   曼施坦因:“起码现在,我还看不到能够让这场战争结束的契机,我也看不到它结束时的样子。格罗伊茨伯爵,这里可是拿破仑都没能征服过的土地。” 第306章 chapter 307   “在东线的那段时间, 他所看到的那一切都让他动摇得厉害。”   在来到慕尼黑的头一天夜里, 林雪涅还想着她要在当天晚上就去狼穴。但蓝眼睛男孩的那番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现在,她依旧决定先把几盒对于她而言的无价之宝留在慕尼黑, 但她却是买好了飞往布拉格的机票。   由于这个计划的确有些疯, 因而她没有提前就在电话里告诉对方这些。   她只是告诉对方, 她想要回一趟布拉格, 并处理一些“学校里的事”。   而在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时间里,蓝眼睛的男孩则和她说起了那个时期的格罗伊茨伯爵的事。   艾伯赫特:“他的确在1942年的11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反对纳粹的一部分举动,并且也将他的这种意志付诸行动了。但在他去到东线之前,他还是一个不赞同刺杀希特勒的这种举动的‘反对派’。而在他看到了第6集 团军以及东线德军的整个南翼所经历的挣扎和危机后,他却逐渐改变了那种想法。”   林雪涅:“因为东线的战事太过惨烈?”   艾伯赫特:“不, 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在这里发生的悲剧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元首的意志所带来的。并且第6集 团军的事也给了他很多大的启发。   “并且他也终于明白,在最困难的时刻,人不可能找出万全的办法。就好像前线的指挥官, 在已经陷入了困局的时候,为了达成最重要的目的,他们总是得冒险。他也必须得在自己还能够有选择的时候做出选择。”   林雪涅:“在那些天里, ‘顿河集团军群’和整个东线德军的南翼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伯赫特:“太多了,在那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蓝眼睛的男孩替林雪涅把她的小皮箱拎到了门口, 而觉得对方的此举让自己感到很不习惯的林雪涅则急急忙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样,等到艾伯赫特把小皮箱放下来并转过身的时候, 林雪涅反而险些要撞到对方的身上。这时的蓝眼睛男孩已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打算接住她了,可林雪涅却是在最后一刻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她的动作有些太大了。   于是乎,面对这两天来对她好得都有些过分了, 却一直都还很绅士的这个男孩,林雪涅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可是很快,艾伯赫特便似乎刚才什么都发生那般地问道:“距离你的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半小时,也许你想喝杯茶再出发?”   对此,林雪涅很快点头,并在抿了抿嘴唇后说道:“正好我还想听你说一说那个时候的第六集 团军,还有整个东线德军的南翼态势。我……很好奇。”   林雪涅在说出那句话时的神态实在是太像她在两人还谈着恋爱时的样子了。   那让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的蓝眼睛男孩一下没能回过神来。   而后,林雪涅便在他开口说些什么之前说出了有些像是抱怨的话。   “毕竟……这些事一直都不和我说的。虽然他老是说这是因为……他不希望从我脸上的反应知道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但我……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个不被信任的人。”   林雪涅当然不知道这样的话会给此刻正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孩带去什么样的感受,并且她也并没有想要得到对方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因而她便在艾伯赫特叫出她的名字之前好笑道:“算了算了,我不说这些了。”   说着,她便走到了这套小公寓里的开放式厨房,并打开了被屋主人用各式茶包放满了的木盒子。   “你想喝什么茶?”   已经烧起了热水的林雪涅转过身去看向对方,只见那个男孩看起来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却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那让林雪涅对他笑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他最后却只是说道:“和你一样的就好。”   林雪涅:“那就喝锡兰红茶了啊。”   水很快就被烧开,当林雪涅往放了茶包的两个杯子里都倒好了热水,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她身旁的蓝眼睛男孩便很快先她一步地端起那两杯红茶走到了他们吃早餐的那张小方桌前。   这一次,艾伯赫特再没有等到林雪涅提醒便又向她描述起了那时候的情形。   “在曼施坦因元帅尽全力对第6集 团军发起救援的时候,整个南翼都面临着崩溃的危险。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了,整个东线就会在那年的冬天崩溃。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曼施坦因元帅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了很多个他不得不做出的冒险决定。”   蓝眼睛的男孩是如此毫无保留地向就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描述起了当时的情形,并因为生怕对方会听不懂而特意放慢了语速。   “因为用来营救第6集 团军的正面突围部队兵力严重不足,他不得不用由罗马尼亚残部、德国运输部队和警戒分队组成了一道十分薄弱的防线,用以作为a集团军群背后和顿河河曲之间的唯一屏障。也就是这些人,他们成功地挫败了苏军想要突破那里进军罗斯托夫的企图。”   可不幸的是,每当身为“顿河集团军群”司令的曼施坦因元帅解决完一个问题,就会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他的眼前。   比如说答应调派给他的,原本就已经很少兵力的兵力总是无法在约定的时间到达。并且即便来了也人数严重不足。   有的部队答应了要给他,却被临时拿去加强根本就没有那么紧迫的战线。   有的部队则被根本就不了解前线战局的帝国元首强行放到了错误的地点。   但那都不是最为严重的问题。   最让曼施坦因这样的军人没有料到的是,是戈林答应了要给到足够的空中补给却根本做不到。   “戈林对于斯大林格勒周边的天气条件根本毫无了解,他只是在用作算数的方法估计了问题,忘记了最关键的天气问题以及运输机的损耗问题。而在补给远远不及他给出的承诺后,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去改善那些。   “这直接导致集团军在缺少弹药和油料的情况下丧失机动性,他们的炮兵部队陷入瘫痪,士兵的战斗力也有了很大的下降。”   光是听到艾伯赫特所作出的这些描述,林雪涅就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到底是一副怎样让人感到绝望的景象了。   但她又会对此感到不理解。   因而她很快便问道:“就没有一个人料想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吗?每个人都是在第6集 团军能够得到充足补给的前提下考虑战局的发展的吗?”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是否定的。   他摇了摇头道:“因为这是一个军人,一名元帅所给出的承诺。所以他们都无条件地相信着戈林。大家都没有想到,一个军人居然也可以在这么至关重要的事上说出保证却做不到。”   12月2日,曼施坦因元帅为了营救被合围的第6集 团军所制定的“冬季暴雪”作战计划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   在听了对方所说的很多有关于这场营救计划的故事后,林雪涅便和蓝眼睛的男孩一起乘上了去往机场的车。   在林雪涅看来,这个早就已经和她分了手,却因为“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而和她又聚了一次的男孩是真的没有再把她送去机场的必要了。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原本对她的“回到过去”有着很深偏见的男孩出乎她意料地帮了她很多很多。   更甚至,对方还答应会在波兰的肯琴“接应”她。   即便别的什么都不管,让一个在慕尼黑念书的人特意去波兰的东面跑一趟都已经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了。   那就更不用说,一旦她真的在改变了“过去”后从这个时空消失,对方所需要担的风险就真的非常大了。   但他还是坚持要这样做,仿佛他们早就已经被一个共同的目标所捆在一起了。   “回到布拉格之后,和我说一声。在解决了休学档案里的那份证明之后,也给我打个电话。”   在把林雪涅送去办理登机手续的路上,艾伯赫特不放心地说出了叮嘱。那实在是让林雪涅忍不住地调笑起对方:“等我到了柏林,是不是还要给你打个电话?”   林雪涅说出这句话原本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真的有一些些的“不对劲”。可没曾想,蓝眼睛的男孩却是在那之后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不禁让林雪涅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之后停下脚步来。   “艾伯赫特,老实说,你这两天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说着,林雪涅便又有意识地露出了看起来更轻松一些的微笑道:“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而且还是你甩的我。记得吗?”   这原本只是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用以提醒对方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与当年在布拉格时的不一样了。并且林雪涅的本意也是希望对方在那之后对她说出一句相似的玩笑话,而后不动声色地退到一个更为“保守”的距离。   可是听到她的这样一句提醒,此刻就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孩又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他是如此坦诚地向林雪涅表达了他此刻的感受,也让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能够从空气中感受到他内心的苦涩。   “对,虽然我没有说出过‘分手’这个词,但我认同你的说法。可是雪涅,我也想告诉你,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并注视着林雪涅的眼睛说道:“但让我后悔的还不止那一件事。雪涅,所有伤到过你的话都是让我感到后悔的。” 第307章 chapter 308   1942年12月4日。   顿河集团军群指挥司令部。   “顿河集团军群司令和参谋长呈a集团军群参谋长。由于我军多处防线情况告急, 可否将你部所属第3装甲军及其在山区的两个装甲师暂时划归本集团军?我部将把其用在增强正面突围的第4集 团军兵力上。”   这是“冬季暴雪”营救行动发起的第三天。   由于拥有强大兵力的苏军早在此前就已经为德军可能发起的营救做出了应对策略, 因而在曼施坦因的顿河集团军群才一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们就遭到了苏军猛烈的进攻。   曼施坦因元帅原本布置了数量相当的兵力用来牵制住苏军强大的火炮。   但原本计划配属给那支部队的兵力应有七个师, 可现在却只来了两个师。   在此情况下, 为正面突围的第4集 团军增强兵力就已经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事了。可现在他们却又真的无兵可调, 因而只能向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的近邻——a集团军群借兵。   但这样的举措却也不成功。   当司令部的一名参谋官把曼施坦因的意图写成信件以电报形势发送给对方的时候, 他们的司令已因为战事紧急而无法端坐在那里了。   “告诉a集团军群,为了抽调足够的兵力去营救第6集 团军,我们这里的多处必要的防线已经变得十分薄弱了。一旦苏军突破我们在奇尔河畔的防线,或者在我们集团军群的左翼和b集团军群的右翼打开一条通道,整个南翼都会覆灭!”   “是!”   那名负责为曼施坦因书写文书的参谋官在接到指令后立刻就在打字机上打出那些简短而有力的字句。但不等他把补充的这段话写完, 司令部里的通信军官就已经译出了a集团军群就他们在两小时前发送的此封请求的回复。   对方拒绝了曼施坦因的这一请求。并表示:只有允许他们撤出位于高加索突出部的政敌,他们才能抽调这个军。   但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去向希特勒请示就能够知道,这样的请求是他们的帝国元首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   在通信军官读完了这封回复后, 先前已经把那紧急信件写了一半的参谋官神情紧张地看向他们的司令,似乎是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接下去应该怎么做的指示。   而后,曼施坦因元帅指示稍稍想了一想, 便说道:“把我在后面说的那段继续写出来。但是前面的借兵请求改一改,改成问他们愿不愿意借给我们一个团, 用来替代为第一装甲集团军的纵深翼侧担任防护任务的第16摩托化师!我现在要把这个师抽调去其它地方。”   此刻的指挥司令部里已经气氛紧张得让人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可是来自于前方阵地的消息还在不断地传回。   当另一名通信军官得到了来自奇尔河下游的紧急消息后,读完了那封加急电报的参谋官便很快就用代表着敌军的红色标识在地图上做出标注。   而直到先前的那一刻为之都在司令部里一言不发的艾伯赫特则很快看向这张已经出现了变化的作战地图。   这种变化所代表的意义不禁让绿眼睛的贵族倒抽一口气。   现在奇尔河的下游态势已然告急, 苏军在那里投入了大量的坦克部队用来碾压他们的防线。而一旦奇尔河的防线被攻破,那么通往那两处空军基地的道路就会向苏军所打开。现在还在与苏军顽强作战的,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就会更难从空中得到他们的补给。   看着这样的情形, 艾伯赫特不禁在曼施坦因也看到了地图上的前线态势变化后走到对方的身旁,并递出了一支他自己并不抽的香烟。   明白了他意思的曼施坦因很快就在从艾伯赫特的的手上接过了那支烟后和他一起走出了指挥司令部,并来到了那片风雪之中。   曼施坦因:“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艾伯赫特:“你们现在所冒的风险已经超出了一个集团军群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但在多处防线严重告急的时候,您仍在命令正面突围的第4集 团军继续以完整兵力向前突击。   “你们根本就不是想要为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打开一条生命通道。您想要的是让第6集团军在最后时刻和第4集团军一起突围。”   曼施坦因:“祝贺你,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终于看明白了我的作战意图了。”   此时的室外实在是太冷了。因而来到外面抽烟的曼施坦因元帅才只是抽了几口就打算回去了。   但身负使命的艾伯赫特却不想就这么放对方回去。因而他甚至用身体挡在了对方回司令部的路上,并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   “元首根本就还没有同意让保卢斯将军撤出斯大林格勒!您现在冒这么大的风险要去接应第6集 团军,万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还是没有同意呢?您的这项行动如果得不到保卢斯将军的配合是不可能成功的。然后就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整个南翼都会覆灭!”   仅仅是身为元首“联络官”的艾伯赫特在此时就已经如此着急了。   可作为对整整一个集团军群负责的曼施坦因元帅,他却依旧镇定,也依旧冷静。   在听艾伯赫特把话说完后,他又抽了几口烟,并说道:“格罗伊茨伯爵,我听说你曾经在元首身边待了很多年,也非常了解元首的各种想法。但我现在却觉得传言不可信了。你让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一名前线的指挥官应当如何与元首相处。”   说着,曼施坦因审视了这个贵族青年片刻,而后才说道:“在面对自己不想回答或者不想面对的问题时,元首总是会和我们采取拖延战略。他总是寄希望于在时间流逝之后,情况就会自己好转。但这样的事现在已经很少发生了。   “如果我们总是等到他迫于形势的压力,不得不做出决断之后才行动,那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必须得在他的命令下达之前就把达成这个目的所需的条件都实现了。”   在说完了这些之后,曼施坦因元帅就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他让路之前绕过了对方,并回到了他的指挥司令部。   当指挥司令部的大门被打开时,艾伯赫特可以看到作训处长从被破坏了的动物园里带来的两只虎皮鹦鹉从一旁与之连通的作训办公室里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   似乎是为了驱赶司令部里的紧张气氛,它们发出了欢快的叫声。   并且,这两只喜好红色的鸟儿还似乎与其主人同仇敌忾一般地去啄那作战地图上的红色标注。   于是奇尔河下游的那些代表着苏联强大坦克兵力的红色标注便一下子就被那两只鸟儿啄得少了许多。   可是出现在那里的苏联坦克部队真的会就此而减少吗?   不,他们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当艾伯赫特也在曼施坦因元帅之后重新走进那间繁忙而紧张的指挥司令部,并且那两只鸟儿的主人作训处长也快步过来制止它们,让整张地图都映入眼帘的艾伯赫特会发现,整个顿河的局势如今已经同斯大林格勒的如出一辙了。   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超级斯大林格勒”,形势危在旦夕。 第308章 chapter 309   “艾伯赫特, 我已经回到柏林了, 一会儿我就该和你失联了。”   “好的,在回去之前, 我们再重复一下你待会儿要做的那些事的步骤。”   从柏林的汽车站出来的林雪涅和此时依旧守在慕尼黑的蓝眼睛男孩用他们彼此新买的手机号联络着。   听到这样的话语, 林雪涅很快拿出自己新买的那本笔记本。   在她才写过的那一页的后面, 有着一张被当做了书签用的塑料垫板。   已经在同一问题上吃过了两次亏的林雪涅以此来断绝了让某个人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知道她到底在纸上写过了什么的可能。   林雪涅:“我得……先去报社向我们的社长提出辞职。”   把耳机夹在了耳朵和肩膀之间的林雪涅才在一手提着小皮箱, 一手拿着笔记本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就遭到了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的纠正。   艾伯赫特:“你得向报社请假,而不是辞职。”   林雪涅:“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这次离开得要多久才能回去,我连我是不是能回去都不知道了。”   艾伯赫特:“也许之后你还需要这份工作呢?”   林雪涅:“可是前线战事已经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写出多少可以通过新闻审查的稿子?”   林雪涅的这句反问让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想了一下, 而后试着说出他的提议。   但是他的那句“也许你可以”都还没说完,林雪涅就自己改变了主意。   林雪涅:“好吧好吧,也许你是对的。现在我可能还挺需要这份工作的。现在没有工作的人都会被发配去军需工厂。有这份工作好歹还能有点收入。”   艾伯赫特:“雪涅, 你不需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林雪涅:“第二条,我得去找路德维希。”   在蓝眼睛的男孩想要劝说林雪涅,告诉她如果格罗伊茨伯爵还在, 她就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无论是被送去军需工厂干活的可能还是收入问题,这些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甚至是烦恼的事。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林雪涅就已经直接跳到了第二条。   那更是让电话那头焦急又担心的蓝眼睛男孩很快提出了疑问。   艾伯赫特:“为什么要把去找路德维希放在第二条?”   林雪涅:“因为我要找他帮我弄到那张可以去占领区的特殊通行证啊!”   艾伯赫特:“这样的事你完全可以去找格罗伊茨伯爵在保安局的副手,缪勒上尉。路德维希的军衔虽然高, 但他却是空军部队的,他的权限完全就不在这里。但是缪勒上尉就不一样了。”   林雪涅:“可是比起找缪勒上尉,我更愿意找路德维希。因为路德维希是我的朋友, 可缪勒上尉却不是。”   艾伯赫特:“雪涅,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林雪涅:“可是我们亲爱的格罗伊茨伯爵在离开家之前已经跟我说了,他觉得我已经被一个苏联女间谍招募了。这时候我如果又拜托缪勒上尉给我弄一张这样的通行证,你真的不觉得我这是在给自己惹麻烦吗?”   由于蓝眼睛的男孩在她的这次计划中实在是给出了很大的帮助,因而林雪涅总是会有意识地用更客气的语气和对方说话。   但如果让林雪涅感受到这个男孩跟她说话的语气和她的恋人又特别像了,她也会不自觉地去挤兑对方。   就好像现在,她一听对方说要她去找缪勒中尉帮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雪涅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之前和对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说的是——‘他也觉得我已经可以被间谍招募了。’   于是乎,当林雪涅在脑袋一头热地说出这些之后,不仅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在片刻的寂静后说出了对不起,就连林雪涅自己也很快和对方说出了抱歉。   林雪涅:“抱歉,抱歉艾伯赫特。我、我忘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我又迁怒你了。我该好好地向你道歉。”   艾伯赫特:“不……你不需要为了这样的事向我道歉。过去不需要,现在不需要,未来也不需要。但我觉得,格罗伊茨伯爵不可能对他的副官说你不可信的。他就算要在离开之前说出叮嘱,也只会让他的副手帮忙好好照看你。”   那样的话都逗笑林雪涅了。   在过去她就明白,自己的这位“前男友”真的是一个单纯而率直的男孩。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在两人分手的时候说出这么直白得不加掩饰的话。   但是现在,对方的这份“直率”实在是让林雪涅很想问对方一句——为什么?因为你也看过那些信了吗?   于是她真的就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并且,在那那句话之后,她还又加上了一句:“还是说,这也是你的爷爷对你说的?”   这下,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是真的回答不上来了。但林雪涅却仿佛是故意要为难他一样,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等了他好一会儿,似乎不等到对方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罢休了一般。   良久之后,她终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说道:“这可能,是一种感觉。”   林雪涅:“那它就也可能是一种错觉。”   这个时候林雪涅已经坐上了一辆可以去到她在1942年的那个家附近的公交车了。   伊莲妮还在的时候,她尚且能够和自己最好的女性友人说出隐藏了一部分真相的心事。   现在,伊莲妮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苏联间谍“叶卡捷琳娜”,并也在她的帮助下离开了柏林。   于是她也就有了太多太多还没能和任何人说起的“秘密”了。   这样的秘密她显然不能告诉两人共同的朋友。并且,她也不想把这些说给她的其她朋友听。   在这样的时候,就连她在布拉格的朋友海莲娜都已经和她此时所经历的一切脱节太多,以至于让她不知从何说起了。   因而,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便也就成为了最不适合却也最适合倾听这些的人了。   “起码上周还在那个时空和我见过面的那个艾伯赫特,他就和你通过那些信了解到的格罗伊茨伯爵很不一样。”   林雪涅能够听得出来,正和她通着电话的蓝眼睛男孩好几次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完整的词都没有说出。   于是她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得明白的。写下了那些信的艾伯赫特对于我是毫无隐瞒的,他什么都想跟我说。但他之所以这样,或许只是因为我其实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的。等到我真的能听到他说的话也和他面对面地坐下来了,他就不会这样了。”   蓝眼睛的男孩深吸气的声音传来,那竟也成为了能够安慰到林雪涅的声音。   可是在她又要回到那个战乱年代的时候,她还是得去面对先前被她放到了一旁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蓝眼睛的男孩此刻在她的内心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前男友”了,在觉得委屈得厉害了的时候,林雪涅到底还是用那带着哽咽的,让深爱着她的人会感到心如刀绞的声音说道:   “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的样子特别特别的愚蠢也特别特别的可笑?他都不愿意相信我,甚至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会加深他对我的怀疑,可我还是没法不去帮他。”   “不会的。不会的,雪涅。”蓝眼睛的男孩不断地重复起了这句话,并且他还在那之后说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美,而且你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   这下,林雪涅总算没有让自己对这个男孩又说出一次抱歉了。   她在自己又止不住地哭起来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一些,并向蓝眼睛的男孩说出了一句“谢谢。”   而后,她便在鼓起勇气后说道:“艾伯赫特,等这次的事结束之后,我可能……会想和他分手了。但我应该会在想好之后才和他说。” 第309章 chapter 310   【我可能……会想和他分手了。】   林雪涅当然不会知道这样的话语会让那个男孩的内心出现怎样的动荡。   但此时此刻, 即便是从电话的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都能让她感受到那种她很难理解的感情。   他似乎很着急, 又自己的话语会吓到对方。   因而蓝眼睛的男孩便用那种按捺着急切的声音说道:“雪涅,哪怕追到天涯海角, 甚至是……”   但就在对方要把话说下去的时候, 林雪涅所乘坐的这辆巴士转了个弯。   于是她在1942年的那头上班的报社在2020时的模样这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原本想要先回一趟家的林雪涅在看到那些后下意识地就让1942年那一头的景象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她的手机听筒里也立刻出现了信号受到严重干扰的声音。   很快, 林雪涅便在那一眼后明白了另一个时空现在大约是什么时候,并也在那之后让这种时空的异相消失眼前。   下一个车站现在就在前面的不远处了。   林雪涅按了一下扶手上的停车按钮,而后很快拎起她的小皮箱准备下车。   当巴士的开门声响起的时候,她问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你刚刚和我说的话,能再重复一遍吗?这里的信号卡住了一会儿。”   但是蓝眼睛的男孩已不可能把他先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了。   这一刻的他只是在情绪平稳下来后不自觉地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对于这样的一句话, 林雪涅当然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说道:“我们华沙见。”   “华沙见。”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也重复了这句话,而后他们就结束了彼此间的这通电话。   下车后的林雪涅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在确定自己的上下前后左右全都没有人后,她便让四周的景象再度扭曲至1942年时的样子。   当那熟悉的冷风又吹过她有着柔嫩皮肤的脸庞时,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想要趁着报社还没下班先去那里一次的决定是错误的了。   毕竟, 在2020年的那一头,柏林还是在寒冷中带着些许暖意的五月, 而在1942年的这一头,时间却已是十二月下半段了。   但她来都已经来了, 便也只能从小皮箱里拿出围巾和帽子,让他们给自己抵挡一些风寒。   而后她很快走去那个她已十分熟悉的电话亭,准备在去到报社之前先给她的朋友路德维希拨去了一个电话。   “喂, 麻烦帮我接一下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上校好吗?”   可想而知,当电话被接通,并且亲王殿下也听到林雪涅对自己说她已经回到柏林的时候,路德维希一定会很高兴。   而后,他便听到林雪涅说希望他能帮自己一个忙。   此时正是12月19日,“顿河集团军群”在他们的营救行动“冬季暴雪”中迈出了关键一步的日子。   当隶属于第四集 团军的第57装甲军在被打退了一次后,又突围至距斯大林格勒仅有48公里的地点这一消息传回了曼施坦因元帅的指挥司令部时,整个司令部里都发出了备受鼓舞的欢呼声。   已经整整一周了,距离他们组织起部队向斯大林格勒的西南方向发起进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了。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们在多处防线都被苏军的进攻扯得摇摇欲坠的情况下依旧坚定地让负责突围的第四集 团军向着斯大林格勒的方向进发。   而现在,他们顶着重重压力也克服了种种阻碍的冒险终于能令整个顿河集团军群都看到希望的曙光了。   但是作为整个集团军群的司令,曼施坦因元帅只让欢呼声在他的司令部里持续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便让令这些高级指挥人员再次回到他们的岗位上。   他对自己身旁的那名年轻的参谋官说道:“马上把之前已经准备好的电报发至元首大本营,让元首准许保卢斯将军的第6集 团军向外突围,与前去接应他们的第4集团军会合。”   在那名专门负责为书草拟各种文书的参谋官给原先已经写好的电报写下标注时,曼施坦因元帅又说道:“记得告诉元首,现在苏军正在不断地从合围圈里抽调强大的兵力,用以对正面突围的第57装甲军发起猛烈进攻,如果保卢斯将军不配合我们一起突围,我们的突围部队是不可能在那里等待太久的。”   “是!”   那名参谋官很快就在打字机上敲打起来,也按照曼施坦因的要求把这封准备发至元首大本营的电报拟了出来。   当曼施坦因收到那封被紧急拟出的电报后,他几乎只是把那些匆匆扫过便让通信军官把电报发出去了。   而后,又一个令所有人都内心忐忑的等待时间便开始了。   他们一边接收着从各个防线上传来的加急电报,一边焦心地等待着从元首大本营发来的指示。   动与静,沉寂与嘈杂这两种全然相对的气氛便自那一刻起同时出现在了曼施坦因元帅的指挥司令部里。   但是一直到他们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待了六个小时,并且向前突围的第57装甲军也经历了死伤惨重的六个小时之后,他们却只是等来了由新任总参谋长蔡茨勒将军发来的一封电报。   这位因为希特勒认为他可以做到足够“听话”才被任命的总参谋长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那并非是元首不同意他们的这一请求,而是元首到现在为止根本就还没有看他们所发来的那封电报!   ——【元首正在接待一个意大利的使团,现在能够接近他的只有最高统帅部的将军们。很遗憾,我暂时还无法把这封电报送交给元首。】   与这个消息近乎同时传来的,还有奇尔河畔的防线告急的消息。   这一为那两座至关重要的空军基地提供了可靠保护的防线如今已近难以为继。   据守军在离他们极近的炮火轰鸣声中打来的电话中所叙说的,他们现在已经在把大桥炸毁后退到了更靠后的地方,并且此时部队的左翼态势已经极为危急。   负责在那里为正面突击斯大林格勒的部队牵制住大量苏军的“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遇到了大麻烦。他们所指挥的意大利军队在苏军首次进攻的时候就已经被击溃。而属于他们的大量罗马尼亚部队似乎也将要挡不住苏军的强大火力。   这下,司令部里的这些高级指挥人员的脸上便再无喜色了。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此时从奇尔河畔的防线传来的消息意味着整个“顿河集团军群”的侧翼已经暴露,并且一旦那些现在还在苦苦支撑的罗马尼亚军队也发生溃败,这些友军就会把自己负责的阵地完全甩给德军。   如此一来,很多个师级部队甚至都可能会在混乱中无法回到指定的阵地。   司令部里再次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   但那却并不是因为这些高级指挥官们的手足无措,而是因为每个人都开始思考起了解决眼下这个难题的办法。   对于他们来说,一面是已经取得了巨大突破的57装甲军很可能只要再坚持一两天便能够接应到已经被围困了一个月的第6集 团军。而另一面,则是几乎让整个集团军群都陷入了崩溃边缘的巨大险情。   这当然是一个让人为之动容的时刻。   对于身为一个“外人”的艾伯赫特来说,情况尤其如此。   他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与这些前线的高级指挥官们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个让他留下了深刻记忆的时刻。   他看着这些帝国的优秀军人们遭遇了迎面而来的一个又一个危机,并且他也看着由曼施坦因领导的这支指挥部在一个个他看似已经毫无可能了的时刻为被困斯大林格勒的部队拼出了一线生机。   现在,他们显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   而包围圈内的那25万德国军人的命运也即将被决定。   虽说这只是集团军群为了解救那些士兵们所做的第一次尝试,但艾伯赫特并不认为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才创造出的机会还能有第二甚至是第三次。   而那样巨大的数字以及其所代表的鲜活生命让艾伯赫特无法不被动摇。   他曾以为自己在帝国中央保安局所度过的那些日子已经将他改变,就连血管里的那些血液也不再拥有当年的那种温度。   可现在,他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警卫旗队与那些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们一同作战的日子。   而后,这些仿佛已经无计可施了的高级参谋便在自己提出的建议被曼施坦因元帅一个又一个地否决了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令他们稍稍感到有些陌生的声音。   “在来这里的时候,我带了大约一个团的摩托化部队。他们原本是用来让‘顿河集团军群’免遭后方游击队侵扰的。”   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当他们听到有人说自己还有部队时,哪怕那只是区区一个团的兵力都会让这些高级指挥人员们感觉到眼前一亮。   而后他们就会发现,说出这句话的,恰恰就是在他们看来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这些人虽然还没有多少临场作战的经验,但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从新训练出来的警察师部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半天之内他们就可以赶到奇尔河畔的防线。我可以亲自带着他们去为那里的罗马尼亚军提供支援。那样,这些罗马尼亚部队或许就还能再多坚持一阵子。”   所有听到了艾伯赫特这番话语的司令部高级指挥官们都不禁为他屏住了呼吸。   而先前否决了他们一个又一个提议的曼施坦因元帅则在此时对那个贵族青年点了头。   “您想到的安排非常好,这也应该是能让您带来的那些部队发挥出最大力量的地方。”   这位冒着整个集团军群都可能会覆灭的危险去营救被围困的那25万德军士兵,也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承受住了巨大压力的元帅终于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下用“您”来称呼对方。   而肩负着元首所付使命的这位党卫队的高官,他也在向对方点了点头后说道:“你们不能够只是等着元首发来的准许保卢斯将军突围的请求。你们得从现在就开始努力说服保卢斯将军尽快开始突围。必要的时候,免除第6集 团军可能会因此而承担的一切责任。”   曼施坦因元帅很快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说道:“这也是我正打算做的,格罗伊茨伯爵。”   可即将出发去到奇尔河畔的艾伯赫特还是放心不下。   因而他又说道:“奇尔防线支持不了多久的,您一定要快一些。”   说完之后,他便在曼施坦因元帅向他点头后转身离开这间指挥司令部。   但是在他打开那扇门,也让屋外的风雪席卷进来的时候,他却又是被那位自己所敬重的元帅叫住了。   “格罗伊茨伯爵,我谨代表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和整个顿河集团军群向您表达感谢。”   说着,这位仿佛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事所压垮元帅便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而后那些早已起身的司令部高级指挥官们便也跟着他们的司令向门口的那位贵族军官行了一个军礼。   是的,一个军礼,而不是让他早已厌倦了的元首礼。   那竟让这个贵族青年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澎湃。   于是他也向那些国防军的军官们回了一个军礼。   而后,他的背影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了那片凛冬的暴雪中…… 第310章 chapter 311   从西伯利亚平原吹来的暴风让属于苏联的土地被暴雪所席卷。   而在德国的本土, 那里却是在经历了连续的糟糕天气后又能看见柔美的月光了。   但对于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 那样的美景却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因为,天气晴好也意味着今天的德国适宜飞行。   当天色逐渐变暗, 并且夜晚也再次来临的时候, 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机机群便也从海峡的那一岸飞来。   沿海的雷达站很快就在这些轰炸机部队进入到了自己的检测范围内后向便忠实地向作战控制中心发出预警。   本来, 这也只不过是英军轰炸机打算光顾德国的又一个夜晚, 仅此而已。   对于英国皇家空军的夜间空袭,负责防卫本土的德国空军早就已经十分熟悉了。   但是此刻的他们却还意识不到,今天的这次空袭和过往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   当负责执勤的空军军官看到雷达上所显示的,代表着敌机的光点时,他们很快就下令让那些在地面待命的夜战部队准备升空作战。   “夜战部队请注意!夜战部队请注意!尽快做好升空作战的准备!有数量众多的敌机部队很快就会经过你们负责防卫的区域!”   用来对德国本土的领空进行防卫的“天床”系统被激活, 而在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盒子般的区域内,负责在今夜执勤的夜战飞行员们则在迅速就位后升空作战。   而在他们开始对英国空军的“轰炸机机流”发起暗夜之吻一般的进攻时,变故也就在那个瞬间突然发生了。   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 他们的机载雷达显示屏突然变了样。   那些代表着敌机的小点突然就爆炸性一般地从几百变成了几千甚至是上万个!   整个显示屏全都都被密密麻麻的光点所占满了,这突然间的变故令他们的机载雷达几乎完全失控!   “长官、官!根据雷达的提示,我们现在已经被敌机包围了!到处都有敌人的轰炸机!”   ——在一架夜战部队的驱逐机上, 负责为飞行员报告敌机大致方位的报幕员兼尾炮手用惊恐的语气对他的长官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飞行员本人却告诉对方:“你到底在说什么糊话?我根本连一架敌机都没有看到!”   已经进入到各自所负责的区域升空作战了的夜战部队陷入了混乱,而地面的指挥系统更是直接瘫痪了。   面对这种从未有过的混乱情况, 作战控制中心里的人全都慌乱了起来。   在把这样的问题一级一级地上报的同时,他们也同时向着首都柏林以及这股轰炸机机流可能飞往的其它城市都发出了预警信号。   “叮铃铃”!   “叮铃铃”!   在林雪涅家中, 电话铃音混着那门铃被按响的声音一起响起。   而后,被艾伯赫特留在了柏林的副手缪勒中尉在门外呼喊着她的声音便也响了起来。   “雪涅小姐!雪涅小姐请问您在家吗?我是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副手,缪勒中尉!”   在呼喊了四五声却依旧得不到回应之后, 缪勒中尉便干脆让手下的人直接撞起门来。   两名有着强健体魄的秘密警察在他的示意下很快就在四五次的尝试后把门撞了开来。   进到了屋子里的缪勒中尉接起电话,并在说了一句“是我,你们可以不用接着打电话了”之后打开了手电筒。   这位忠于自己长官的中尉原本是要来接长官的女友去更为安全的防空建筑的。   可很显然,那位小姐此刻并不在家里。   因而还算与林雪涅有过几面之缘的缪勒中尉便很快按照自家长官在临行前所对他说起过的那样,查看起客厅或卧室的桌子上有没有林雪涅留下的字条。   但是没有,没有。   这样一来,缪勒中尉的内心就十分的慌乱了。   他的直属上司虽然曾嘱托过他,要好好地照看雪涅小姐。   可是那位表面上看起来个性十分温柔的女士却似乎与他们的长官有了矛盾,连带着他也不那么的被待见了。   再加上他总不能派人跟踪长官的女人,因而直到缪勒中尉在半小时前和林雪涅所供职的报社社长取得联系时,他才知道对方已经在两天前就已经向他申请了一次长假了。   而她的请假理由则是——安全部门对于报刊文章的审查制度太过严格,那让她感觉到透不过气来,想要出去度一次假。   这可真是一条让缪勒中尉感觉到自己担待不起的罪责!   上帝知道他已经再三地叮嘱过那些审查部门了,在对待《施普雷河日报》的雪涅小姐时,要尽可能的客气、有礼貌。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感觉自己责任重大的缪勒中尉不得不用林雪涅家里的电话拨通了留守在保安局的部下的电话。并和对方说道:“给我查一查雪涅小姐的那些朋友们的电话。”   部下:“就查名单上的那些人的电话吗?”   缪勒:“找找名单上的那些人,还有施泰因亲王上校。”   部下:“可是施泰因亲王上校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召回战斗机总监部了。”   缪勒:“那就给我查一查他在战斗机总监部的电话!总之我们一定得在英国的轰炸机部队抵达柏林之前找到雪涅小姐。万一雪涅小姐出了事,我们谁也没法向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交代,明白吗!”   * * *   “这是你要的,能让你去到东部占领区的特殊通行证。因为你和我点名说了不能委托缪勒中尉来做这件事,所以我就找了我的一个朋友,柏林警备司令哈泽将军。”   这是柏林的一家高档餐厅,侯切尔,路德维希带来了林雪涅想要的那张通行证。   虽说如今还能够来侯切尔吃晚餐的一定都不会是普通人了,可这些人显然也还是没有消息灵通到能提前得到柏林即将遭到空袭的预警。   至于路德维希和林雪涅,他们两人则是在给到他们的预警到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家。   由于路德维希前脚才拿到这张通信证,后脚就约了林雪涅出来。因而作为邀请对方共进晚餐的绅士,亲王殿下反而让早到的女士等了他一会儿。   在脱了外套后,他还没能来得及坐下就把那张小小的特殊通行证放到了桌子上。   可在林雪涅想要把它拿到眼前来好好看一看的时候,坐下来了的路德维希却是把那张卡片按住了。   “想要弄到这张通行证可不容易,难道你不觉得你得让我知道点什么吗?”   此时餐厅的侍应生已经给两人端来了一瓶法国葡萄酒,而在林雪涅到了之后就开始准备的前菜也在此时端了上来。   等到脸上挂着微笑的侍应生离开之后,林雪涅才在暗自使着劲把这张卡片拖向自己的同时问道:“比如说……?”   路德维希:“你到底想去哪儿。”   林雪涅:“就这样?”   路德维希:“还有你打算去那儿做什么。”   这两个问题显然都不是林雪涅想要回答的,因而她便另辟蹊径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去找缪勒中尉帮我这个忙吗?”   在路德维希的看来,林雪涅问出这个问题的意图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他干脆就不回答了。   不仅如此,亲王殿下还在林雪涅好容易才把那张特殊通行证拖回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又一下拿回了它。   路德维希:“就算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过问就把这张通信证给你。你知道现在的东部占领区有多乱吗?尤其是波兰。”   林雪涅:“我就是要去波兰。”   听到林雪涅的这句直白的回答,路德维希都要被气笑了。于是他干脆就当着林雪涅的面,把那张通行证收进了制服的内侧口袋里。   路德维希:“今天的这顿晚餐就当叙旧吧,但是特殊通行证你就别想了,它已经被我没收了。”   林雪涅:“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我还不如去拜托缪勒中尉了呢!”   路德维希:“但是现在你已经找了我了,而且我还会把这件事告诉缪勒中尉,叮嘱他绝对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要求。”   林雪涅:“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   路德维希:“对,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更不能放你去波兰。”   林雪涅:“我不是要在去波兰的时候用这张通行证的,我是要在从波兰返回德国的时候用的!你如果不把它给我,我肯定就会在回来的时候被边防警察扣住,然后当成奸细吊起来打的!”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所描述的那副画面实在是太过无稽了。因而路德维希根本就没打算接她的那句话,并转而称赞起今晚的牡蛎来。   眼见着林雪涅都一副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了,路德维希终于在用餐巾擦了擦嘴后说道:“我知道你和艾伯赫特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雪涅,你得知道,只要我的那个朋友还在一天,这种事就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林雪涅:“你觉得我是和艾伯赫特吵架了,所以才不想去拜托缪勒中尉帮忙的吗?我只是因为不想让艾伯赫特知道这件事……”   还没等林雪涅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把这些话说完,亲王殿下就打断了她。   尽管绅士们都不喜欢在一位女士才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打断对方,但明知对方说的是谎言却还让人把话说完,这也是一种“不友好”。   因而原本并不想提起这件事的路德维希很快便在对方沉默着往向自己的时候说道:“你出发去到慕尼黑的那天,艾伯赫特其实人在柏林。但你却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替你把话带给他。” 第311章 chapter 312   虽说路德维希的确是从那件事上意识到自己的这两位朋友很可能是闹了不愉快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 它可能是“这种级别”的不愉快。   他以为, 林雪涅知道艾伯赫特那天还在柏林,却是因为与对方之间的矛盾而不愿意自己去说这件事。   他甚至在过了好几天之后才回过味来, 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其实是希望他当天就去找艾伯赫特说这件事的。那样的话, 他的那位老朋友就会知道自己该去找女友道歉了。   但是等到那段时间被一堆心事所困扰的亲王殿下意识到这种可能的时候, 他的朋友艾伯赫特都已经离开柏林了!   一方面, 亲王殿下为自己的反应迟钝而感到懊恼。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女人的心思可真的是太复杂了!   只不过,路德维希的推断虽然有理有据,可他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真正的样子。   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林雪涅的反应也显然与他所料想的全然不同。   那并不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之后的羞恼, 而是完完全全的怔愣。   “你是说,之前我给你打电话的那天,艾伯赫特其实是在柏林的?”   这下, 路德维希就该傻眼了。可他虽然讲义气,却并非他的朋友艾伯赫特那样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因而当他面对自己的这位好友时,他会忘了说谎, 并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但急于知道真相的林雪涅却不会只是点到为止。   很快,她便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被招去元首大本营是在这之前还是在这之后?”   蓝眼睛的男孩的那句话显然是误导了她。   那时候, 林雪涅说她所在的那个时空现在已经是1942年11月的第二个周日了。   而后蓝眼睛的男孩就告诉她——‘那他可能已经被招去元首大本营了。’   这让林雪涅以为,在她的恋人离家之后的没几天, 他就被招去元首大本营了;并且在那之后,他也未有再回柏林一次就直接去了顿河。   但是现在路德维希所说的这句话却是指向了另一种可能。   此时的亲王殿下也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但是林雪涅在那之后所问出的问题又没有明确的指向性,让路德维希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怎么回答才会对他的兄弟更好一些。   于是他只能选择了说出事实。   ——“在那之后。”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总算是明白了。她咬着嘴唇慢慢点了点头, 并在眼睛里起了水汽的同时说道:“那我觉得我就不应该上‘我们吵架了’这种词了。因为在给你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一周没回家了。而且因为我不想通过缪勒中尉这样一个外人来知道他在哪儿,所以我的确……的确是不知道。”   眼见着对面的亲王殿下一副不知所措的慌乱样子,林雪涅不禁笑了。   她在努力让眼泪不跑出来之后又轻轻用食指抹了一下眼位,并说道:“这么说,他之后也没和你提起他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这句话的导向性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原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挽救眼前局面的路德维希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在意识到这个回答不行的时候猛摇头起来。   这下林雪涅都不忍继续问他些什么了,在拿出手帕擦眼睛的时候,她便笑道:“别装了,路德维希,你真的是一点也不会骗人。”   于是两人都沉默起来。   此时侍应生正好为他们上了第二道菜,而林雪涅也在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的那半杯白葡萄酒后示意对方给她再倒上一些。   等到脸上有着迷人笑意的女侍应生再次离开时,林雪涅不禁说道:“你别感到自责,路德维希。这样的事,知道总比不知道好。而且你也让我觉得,我在走之前撕了写给他的那封信是对的。不然他根本就没想着我,可我还给他写那样的信,摆在桌上一两个月都没能让人看到,我多尴尬呀。”   路德维希:“我觉得艾伯赫特……他可能是最近这几个月遇到了太多事了,而且他也太把那些事全都藏在心里了。所以他可能才会有些……”   林雪涅:“对,你说得对。你们都有心事,就我心里头没事。”   路德维希:“雪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林雪涅不是故意想要让亲王殿下感到为难,可是过去一直都那么善解人意的她这回也摇起了头。她说:“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什么都能知道也都得理解呢。如果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就只能凭对你们的了解去猜想。但这么做的问题是很大的。”   当林雪涅看到坐在对面的路德维希皱着眉头很努力地尝试去理解自己的这些话时,她终于把自己想要告诉自己恋人的话告诉了眼前的这位好友。   “这么做的话,在我觉得你们好的时候,你们做的一切会伤到我的事都会让我觉得那是有苦衷的。可在我觉得你们不好的时候,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会觉得那是坏的。而且,我还会去翻旧账!所有能让我想得起来的事,我都会从头再猜想一遍!”   眼见着越说越气的林雪涅又要拿起酒杯把里面的半杯葡萄酒全都喝完,路德维希很快就林雪涅之前拿起她的酒杯,并把里面的一大半都倒到了自己的杯子里。   “你喝得太快了。”说着,路德维希便在把酒杯还给了林雪涅之后也喝了一大口白葡萄酒。   被林雪涅这样看着的亲王殿下不再让他的那个朋友成为彼此间唯一的话题,并说道:“所以我们这么才那么一点时间没见,就突然都有了很多对方不知道的烦恼了。”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在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后说道:“这种程度的烦恼可不是一周两周就能冒出来的。”   路德维希:“对,它已经出现好一阵子了。只是我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和什么人说。”   林雪涅:“为什么……会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路德维希:“因为说出它等同于承认自己的怯懦,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总是不那么容易的。”   林雪涅:“但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起这些了?”   路德维希没有立刻对眼前的这个女孩说出回答,他看了对方好长时间,而后才无奈又好笑道:“对,因为我知道你的很多秘密。所以我也更愿意和你分享我的。”   林雪涅怎么也没想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语竟是给自己带来了猝不及防的感动。   并且先前在那么难过的状态下都能忍住泪水的她也在向对方笑了起来的时候没能控制住眼泪的盈溢。   这样路德维希又发挥了一把他的幽默,他是如此一本正经地提醒对方道:“小心小心,惹哭自己女伴的男人在这里可是很不受欢迎的。你应该不想我被人赶出去吧?”   于是生怕被对方进一步取笑的林雪涅都用两只手来挡住自己的脸了!   “再等我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你以为我的眼睛是水龙头,说关就能关吗!”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连忙一手继续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则在桌子上摸索起她先前拿出来的手帕。可她实在是太执着于把自己的眼睛给挡住了,以至于那块手帕就这么被她“摸”到了地上!   当看到林雪涅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僵住了动作的时候,路德维希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把他的手帕拿了出来,并将其塞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等到两人开始享用今晚的主菜时,他们终于可以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了。   路德维希:“在我刚刚去到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可以在那里更好地帮助正在前线作战的那些飞行员。我可以帮忙改进我们的雷达系统,帮助我们的夜战飞行员不在保护本土的时候因为纯粹的技术问题而处于下风,我还可以尽可能地降低飞行员的死亡率。”   林雪涅:“但是在这里,你却并不快乐。”   路德维希:“对。因为我知道得越多就越明白,在这场战争中,我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有很多时候我明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可我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们的上级总是会把一个个简单的技术问题复杂化。”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是在回忆那一个个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刻,也在一遍遍地想着他真正想要的。   而在这个时刻,坐在他对面的林雪涅则只是等待着,连刀叉也不敢拿起,生怕自己发出任何会打断对方思路的声音。   接着,亲王殿下便在把视线再一次地放回到她的身上时说出了曾经数百次险些脱口而出,却最终还是被他放在了心里的话。   路德维希:“雪涅,我觉得我可能并不适合当一名纯粹的技术军官。我也还是希望能够回到前线的作战部队。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扮演侵略者的角色了。我想成为保卫德意志领土的守护者,一名真正的骑士。只是在那之前,我可能还得再找回一些勇气。”   林雪涅:“在失明的状态下把飞机从海峡对岸开回来的那种勇气吗?”   路德维希:“是的。” 第312章 chapter 313   当林雪涅听到来自于路德维希的那句肯定的回答时, 她会不自觉地想起她在慕尼黑所听到的, 有关她的这位好友在另外一个时空的1945年所遭遇的结局。   那让她明白,一旦亲王殿下决定为了保护德国本土而重新回到前线的作战部队, 他就再也不会因为深受那该死的癔症性失明所困扰了。   可这样的事, 路德维希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因而他的这种理想与信念当然会需要强大到可怕的勇气。   林雪涅:“可是现在的英国皇家空军只在晚上空袭德国。为了阻止他们的空袭, 你们还布置了很多高射炮部队。”   路德维希:“是的, 我知道。”   林雪涅:“所以你也肯定知道,如果你的间歇性失明又复发了,就算是再出色的飞行员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你安全引导回可降落的机场。”   路德维希:“是的,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才会怯懦不前那么久。”   林雪涅:“可你还是铁了心想要回前线部队?”   这一回,路德维希不说出回答了。   因为他总觉得, 如果他再说一句“是的”,好容易才能够好好和他吃一会儿晚餐的这个女孩就又得哭了。   但是当林雪涅看到他那帅气的微笑时,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路德维希的答案呢?   尽管她真的不想提起那个词, 并且她也知道克服了心中难题的路德维希将不会再经受癔症性失明所带来的困扰,可当她想到对方所可能有的结局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地说道:“可你会死的。”   “理论上来说, 是这样没错。但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我没有遭遇过的。甚至过去我在战斗机部队的很多部下现在都已经战死了。所以我认为我不应当太过害怕这样的可能。”   也就是在此时,城内的空袭警报又再度响起。   那意味着此刻正有着一队敌机在响柏林飞来。   当那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时, 餐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但或许是因为生活在柏林的民众们在过去已经遭遇过很多次空袭了,在这间高档餐厅里用餐的人们都没有发出尖叫声。   他们看起来有些惊慌, 但是由于每个人都知道敌机的轰炸不会在防空警报响起之后就即刻到来,因而这些绅士们和淑女们都还能够先用餐巾擦一擦自己的嘴,而后很快穿起被他们挂在了椅子上的外套。   在这样的情况下, 路德维希和林雪涅所在的这一桌就显得十分镇定了。   在被防空警报短暂地打断之后,他又把自己刚才还未来得及说的话接着继续下去。   路德维希:“那样的场景我其实已经想象过很多次了。我觉得它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让人感到恐惧了。但每次想起那些,我还是会感到有些遗憾。”   林雪涅:“你愿意告诉我让你感到遗憾的是什么吗?”   对于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已经演练过了很多次的餐厅侍应生们很快反应过来,并大声地让客人们都跟着他们一起去到楼下的地窖避难。那也让这间餐厅的二楼变得更为嘈杂起来。   于是亲王殿下不得不稍稍提高了一些自己的音量,并说道:“我的朋友,艾伯赫特和克劳斯,他们都在很多年以前就找到了和他们彼此相爱的人。但我却还没有找到。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可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这样的事我只要一想起来就感到遗憾。”   说完,路德维希站起身来,并在替林雪涅拿起她的外套时说道:“把外套穿上,然后我送你下去。”   当那件外套被路德维希所展开,林雪涅也便很快把她的两条胳膊都伸进了袖子里。   但她还是不放心对方,并问道:“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路德维希:“我可能得先在这里给战斗机部队总监部打一个电话,确定这次轰炸的规模。最近这半年时间,英国空军动辄就一口气出动几百上千架战斗机。如果今晚他们也打算在柏林搞出一次‘千机轰炸’,那就很麻烦了。”   先前为他们的这一桌提供服务的女侍应生跑了过来,并很着急地让林雪涅和路德维希跟自己一起下楼。   此时路德维希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向对方说道:“尊敬的女士,我是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一名军官,请问您能让我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吗?”   对此,女侍应生很快点了点头,并示意路德维希跟自己一起过来。   路德维希:“不不,我得先送我身边的这位小姐去地窖。”   可林雪涅却是拒绝了路德维希的这一打算。她在路德维希和女侍应生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直接开口道:“不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当路德维希转头看向她的时候,林雪涅便笑着说道:“在发生空袭的时候更想和一名空军军官待在一起,这样的想法应该很能够让人理解吧?”   “的确有一定的道理。”说着,路德维希便让那位女侍应生给他们带路了。   当整间餐厅里的客人都在着急奔去避难,并且侍应生们也都迅速地收拾起那些昂贵的餐具时,与这幅慌乱的景象身处同一个画面中的路德维希却是站在电话机旁等待着线路的接通。   而后,比那些正着急去避难的客人们更为慌乱的声音就这样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技术军官:“施泰因亲王上校!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总算和您联系上了!”   路德维希:“这次的空袭情况很严重?”   技术军官:“非常严重,我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过的眼中!夜战部队的作战指挥中心已经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来向我们求助了。据他们的描述,所有夜间驱逐机装载的明石bc雷达都出现了严重的干扰。在雷达的显示器上,原本都只有几百架飞机的,但是在他们的进攻发起之后,那几百架飞机就瞬间变成了几千架、甚至是上万架的飞机!”   路德维希:“那么这些夜战飞行员真的看到那么多架英国的轰炸机了吗?”   技术军官:“没有!他们根据雷达的引导去到了可能的交战区域,可是在那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几乎要被干扰得无法工作的雷达却还在不停地告诉他们,敌人的轰炸机正在一架又一架地穿过他们负责的防区。”   路德维希:“所以在他们的雷达显示器上多出来的那些就不是英国的轰炸机。而是英国空军使用的干扰物。”   此时带着他们过来这里的那名女侍应生已经很着急了。她找到了站在路德维希身旁不远处的林雪涅,似乎是想让这位空军军官的女伴先跟自己一起去地窖。   可林雪涅却拒绝了她善意的提议,并让她自己先下去。于是那名自顾不暇的服务生只好又为她指了指地窖的方向,而后就向着那里跑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英国轰炸机所扔下的□□到了。那虽然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的声响,可是爆炸后所产生的气浪却几乎要把站在那里的林雪涅掀翻了。   当她的双脚因此而离地时,一旁似乎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通电话上的路德维希却是拽了她的腰一把。   亲王殿下似乎是这才发现林雪涅居然没有去到地窖,用他那很能吓唬人的目光威逼对方赶紧下去躲着。但在路德维希才只有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他的林雪涅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并且,她还示意亲王殿下好好打他的电话。   此时电话那头的技术军官这才发现他们的长官其实并不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那让才稍稍找到了一些主心骨的技术军官着急起来,并说道:“施泰因亲王,轰炸现在离您已经很近了吗?您在哪儿?”   路德维希:“侯切尔餐厅。但是别去在意那些。听着,英国的轰炸机部队使用的干扰物数量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认为那些很可能是被切割成了合适面积的铝箔纸。这样的铝箔可以强烈地反射无线电电波,从而让我们的雷达认为那一块块的铝箔就是一架架的轰炸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到影响的不可能只有夜间战斗机,我们的高射炮部队和探照灯也是由地面雷达控制的。所以现在它们很可能全都失效了。”   技术军官:“您能确定吗?”   之前让这个地面作战的控制中心陷入了全然混乱的这一“干扰战术”似乎就这样被轻易地拨开了云雾。那让此刻正留守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这名技术军官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而后,路德维希便告诉他:“我有八成的把握。因为在我们对英国进行空袭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过这样的干扰战术。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干扰战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所以戈林元帅把这份报告封存了。”   技术军官:“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此时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机部队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随着□□越来越密集地被投下,整栋建筑都开始摇晃起来,并且侯切尔餐厅豪华的天花板也开始出现裂缝。   就站在路德维希身旁的林雪涅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有着壁画以及浮雕装饰的天花板。   而后,灰土就从天花板的缝隙中开始掉落。   当房子的天花板开始不止是掉落一些石膏灰的时候,正和电话那头的技术军官说到了关键部分的路德维希为了保护一旁的林雪涅干脆抱住了对方,并在扯着电话的同时把人带到了一旁的墙角,也以自己的身体来为这个女孩遮挡那些从天而降的碎石以及尘土。   被路德维希这样保护着的林雪涅不得不小声地提醒对方道:“路德维希,我们该离开了。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了。”   听到这些的亲王殿下点了点头,并最后又对电话那头的技术军官说道:“仅用地面雷达来判断英军的轰炸机机群的大致位置,引导飞行员过去那个区域,然后再命令那些夜战飞行员全都关闭机载雷达。起码在今天晚上,他们必须得只凭借自己的眼睛和感觉在夜空中寻找并击落那些该死的轰炸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英国空军用上的这个战术后来被命名为“窗”,最早其实是在1943年的7月用上的。   但是为了让剧情更紧凑一些,我把它提前了一些。 第313章 chapter 314   此刻即便是林雪涅也能够感觉得到, 英国空军的轰炸机应该是凭借着照明弹的帮助而发现了柏林城。并且起码有一架飞机在由远及近地向着他们这里扔下炸弹。   而路德维希则是在说完了那关键的几句叮嘱后立刻就挂了电话, 并护着林雪涅一路向着地窖的方向冲去。   林雪涅:“把我送去地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路德维希:“先别多说话。”   林雪涅:“所以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躲起来吗?”   这时候整栋房子都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起来了。   而当林雪涅面对不想说出回答就干脆敷衍她的亲王殿下时, 原本还在向着地窖小跑的林雪涅便把对方的胳膊一拽地停下脚步了。   林雪涅:“听着路德维希,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去地窖躲起来的话, 就没必要把我给送过去。我根本……”   由于此时情况实在是十分紧急, 因而路德维希便根本就不打算像平时那样和林雪涅进行争辩了。在林雪涅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请原谅”,而后便直接把林雪涅给扛了起来。   那当然会让林雪涅惊呼出声,而后她便在这个晚上变得十分不友好起来。   林雪涅:“你疯了吗!现在就放我下来,我还能不和你计较!”   但扛着林雪涅向着地窖一路跑去的路德维希却并不会轻易地就被她给恐吓了。   路德维希:“雪涅, 你是平民,而我是一名军官!你有你该待着的地方,我也有我该去的地方。”   林雪涅:“可你不是已经把该说的都告诉那些人了吗?”   林雪涅才说出这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后她便在恍然大悟后高声说道:“你想今天晚上就升空作战!”   此时路德维希已经扛着林雪涅跑到地窖的入口了,但他刚要在深吸一口气后往楼下冲去,头顶就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响声。   听到了那个声音的路德维希立刻就把林雪涅放了下来, 而后又压着对方,让这个女孩和自己一起卧倒。当伴随着那个响声而来的剧烈摇晃渐渐停止, 那架原本距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的轰炸机也渐渐远去。   可是在被路德维希捂着耳朵的林雪涅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是在对方松手后听到了从地窖里传来的,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于是他们都站起身来,却是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一下就看向刚才巨响发生的地方。   而后,那近乎恐怖的一幕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原来刚才的那个声音是一枚炸弹刚好击穿了楼顶并砸了下来, 但是当它砸到了通往地窖的楼梯上的时候,这枚炸弹却没有爆炸。   “天哪……”   林雪涅才说出了这样的感慨,路德维希便直接拉着她向外走了。   路德维希:“那是一枚哑弹,但也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林雪涅:“离开这里然后再找救火队员来帮忙救地窖里的人吗?”   路德维希:“是的。”   林雪涅:“所以躲在这样的地窖里根本就没有用!”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亲王殿下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说出反驳。而当他们走出似乎暂时是安全了的侯切尔餐厅时,外面已经和他们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附近有几栋房子似乎着了火,可远处还是一片漆黑,甚至是一片死寂。   路德维希很快就跑着去找到了不远处的那几名专门负责在城市遭到轰炸的日子里救火,以及进行救援工作的队员,并向那几个人描述起了侯切尔餐厅里的情况。   而在亲王殿下这么做的时候,林雪涅则看了一眼对方那就停在了不远处,并且也完好无损的座车。   她试着拉了一下车门的把手,而后便发现这辆车果然已经上了锁。   于是她便看了一眼路德维希所在的方向。当林雪涅确认对方并没有在注意这里的时候,她便用上了她的“时空魔法”。   当属于1942年的这扇车门再不能阻碍到她的时候,她便在没有打开车们的情况下轻松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一分钟后,施泰因亲王上校便回到了自己的座车所在的地方,并且在回来的路上还被因为轰炸而翘起的一块路砖绊了一下。   那让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等着他了的林雪涅对此感到忍俊不禁。   这样的一个小插曲本就让路德维希感到很是不愉快了。   而当他走到自己的座车旁,打算摸出钥匙开车门的时候,坐在里面把车窗摇了下来的林雪涅则更是让他露出了见鬼一样的表情。   “你是怎么进去的?”已经摸出了钥匙的路德维希反应相当大。   而林雪涅则只是笑了,并说道:“我有一些普通人没有的‘特殊能力’,你忘了吗?”   路德维希:“所以你瞒了那么多年的巫术就是偷车吗!”   这样的话可真的是让原本还笑着的林雪涅一下就把脸拉得老长了。而亲王殿下却还要火上浇油,在用钥匙把门打开后说道:“下来!我送你去空军基地里的防空建筑。”   但是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却是把被对方打开了门又给关上。   在路德维希呼出一口气并打算对林雪涅说教一番的时候,林雪涅便瞅准了时机抢先道:“既然我们两个都顺路了,为什么不试着让我来开车呢?夜车我开得不错的。”   眼见着路德维希的表情已经从全然的不赞同变为了迟疑,林雪涅很快就说道:“是真的,那也是我的‘特殊能力’,而且很快就要过期了。”   这样之后,也和林雪涅分享了一些秘密的路德维希便很快绕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并说道:“我就只让你先开一段。就一段。如果等开到前面那条路的尽头你还是表现不好……”   在路德维希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能够把属于她的“时空隧道”用得十分顺手的林雪涅便已经在集中起注意力之后开启了那条通道。   当属于1942年这一侧的时空在她的左侧如同水晶一般地碎裂开,她几乎能感受到与之同时传来的,清脆又愉快的声音。   而后,属于2020年的明媚阳光就从那一侧照射进来,也让她所在的这一处不再是全然的漆黑。   “抓好旁边的扶手。”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林雪涅说出了那句提醒,并在路德维希因为她的注视才不情不愿地照做之后发动起汽车,也踩下油门。   属于空军少校的座车很快便提起速度,而在面对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被炸出来的坑洞时,林雪涅很快拉着方向盘打了个弯,并在绕过了那个坑洞后让车子继续加速。   这种野性十足的开夜车的方式总算让路德维希明白林雪涅先前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提醒了!并且亲王殿下也在因为车子的提速而不住地身体后仰时强装起镇定说出提醒。   路德维希:“慢点,慢点!这么开车你根本就看不清前面是不是有人!”   林雪涅:“放心,我看得见的。”   说着,林雪涅仿佛是为了证明她所说的话一般,在看到那一队被2020年的阳光照亮了的救援队时紧急踩下了刹车。   在停车后的林雪涅看向路德维希十分挑衅地一笑时,早就被她看到了的救援队还因为没能看到他们的车而抬着担架自己撞了上来。   这样的一幕在路德维希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当林雪涅因为这个救援小队终于走了过去而再次踩下油门时,路德维希不禁问道:“所以你……有夜视的能力?”   林雪涅:“当然没有。我只是……让别处来的光照亮了我的眼前。”   路德维希:“可我觉得前面还是一片漆黑的!”   林雪涅:“所以那只是我个人的特殊技能。”   路德维希:“那你还能做什么?”   林雪涅:“我曾经偷偷潜入过帝国中央保安局的大楼。”   路德维希:“是的我知道,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事是真的。”   林雪涅:“所以我也能像之前偷偷潜入帝国中央保安局一样去潜入元首大本营。”   这样一来,路德维希便再不能轻易地就说出什么话来了。   他只是转过头去看向自己在十五岁的那年就已经认识了的这个女孩,并在对方把车渐渐开出了柏林市区的时候问道:“你想去元首大本营做什么?”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一个林雪涅连她的绿眼睛男孩也不想告诉的问题。   但这一刻,她却想对身旁的亲王殿下说出自己那看似不可能的雄心壮志。   林雪涅:“你能保证不和你的好朋友格罗伊茨伯爵分享这个秘密吗?”   路德维希:“如果这是个属于你的秘密,并且你也不愿意我把它告诉艾伯赫特的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雪涅笑了,并且她还在被对方的那句话语所感动到了后点了点头,并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而后她便在好几次的尝试后终于开口说道:“我去元首大本营是为了改变一个人,甚至是很多个人的命运。为此我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也许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有给你开夜车这样的特殊能力了。我甚至会没法再见到我的家人,也开始慢慢变老。”   这当然是一件能让人感到豪情壮志的事。但它同样也是一件会让人感到悲伤,并且也很容易就止步不前的事。   因而,当林雪涅说起那些的时候,她会难以抑制地掉下眼泪。但就在她用路德维希借给她的那条手帕很快地擦了擦眼泪的时候,她听到了亲王殿下所说的那句话语。   ——“你会从一个精灵变回凡人。”   那都要让林雪涅笑出声来了,并且她也很快就向对方问道:“一个精灵?你可别逗我笑!我只不过是给你开了趟车,就从巫女变成精灵了!”   这样一来,坐在旁边的亲王殿下便也笑了。   又一轮的照明弹被英国空军的轰炸机扔下,而当那些橘色的灯光在他们的身后散下时,路德维希便说道:“在真的认识你之前我是觉得你像是个巫女没错。但在和你成为朋友之后,我就不会再那样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病了,身上肌肉酸痛得好像昨晚做了3000个仰卧起坐……又倦又乏还恶心。   到了晚上吃对了药才感觉好了些。于是更新来得晚了些! 第314章 chapter 315   林雪涅:“那你觉得, 我们是在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   路德维希:“在一起过完了那个圣诞节之后?”   林雪涅:“是吗?可我明明记得你在我和艾伯赫特就要订婚的时候还对我说了很不礼貌的话。”   路德维希:“是吗?”   林雪涅:“对, 我记得相当清楚,你说恭喜我, 因为艾伯赫特给我改了身份的缘故, 我被绑上火刑架的时间推迟了。”   路德维希:“可是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了。”   当亲王殿下装模作样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两人都看向了彼此, 并且他们还都哼笑了起来。   而后林雪涅便在转回头去继续开快车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对此评价道:“睁眼说瞎话。”   天空中的变故也就在此时到来,一架冒起了浓浓黑烟的驱逐机在机翼的一侧产生了爆炸后彻底地失去了控制,并在空中一边转着圈一边向着他们这里快速坠落。   这种可怕的变故让还从未经历过它的林雪涅在震撼之中手脚僵硬起来。   此刻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立刻踩下刹车,还是应该快速判断出那架离他们已经很近了的飞机可能会往哪个方向偏移而后改道。   但就在不愿继续靠近那架飞机的林雪涅开始降下车速的时候,旁边的亲王殿下已经大声对她说出了指令。   路德维希:“加速!加速冲过去!”   林雪涅:“可是那样会和它撞上的!”   路德维希:“停在这里犹豫不前才会和它撞上!”   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 林雪涅便在深呼吸的同时把油门往下踩。接着他们便离那架迅速坠落下来的驱逐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那被飞机上的火舌所点燃了的空气都能够涌进他们的车里。   但是林雪涅既然已经踩下油门,便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胆怯而选择踩下刹车。   为了不让那些从正在爆炸中的飞机上落下的火星飘进林雪涅那一边的车窗, 路德维希松开了之前抓的扶手,并伸手要为林雪涅把窗玻璃摇上去。   可是当亲王殿下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先前还在变故发生时不由自主地慢下速度来的林雪涅却是挡了他一下。   “抓好扶手!”   在把这辆车开出了它的最高时速时, 林雪涅甚至还分出手来,并把身材高大的路德维希按了回去。   也就是在下一个瞬间, 那架完全失控了的,带着卍字标记的驱逐机就从他们的头顶而过, 火苗也便从林雪涅的那一边车窗涌了进来。   在那个时刻,林雪涅几乎是闭着眼睛且低着头让她所驾驶的这辆上校座车加速前行。   而后,那架失控得让飞行员以及其尾炮手都根本找不到机会跳伞逃生的驱逐机便在他们身后的公路上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随着那让人的心神都为之颤抖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巨大的热浪也以其为中心向外冲涌而去。   那甚至让依旧还在急速前行的这辆车险些被掀翻了。   车的尾部因此而腾空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但很快,它就又重重地敲在了地上。   可这样的一个声响却恰恰意味着林雪涅和路德维希已经脱离了危险。   于是先前一直都像是末路狂飙那样全速前行的林雪涅总算慢下车速来,并不由地想要转头去看一眼那辆依旧还在发出着爆炸声的飞机。   但是一旁的路德维希却捧着她的一侧脸颊,让她转回头来。   路德维希:“镇定一些,我们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做得很好,也很勇敢。”   林雪涅:“那架飞机上的飞行员呢?我记得这种驱逐机应该是需要两名机组人员的夜战部队主要战斗机型?”   路德维希:“飞行员和尾炮手都已经跳伞逃生了。”   在转过头去看向那架坠毁的飞机时,路德维希似乎看见了在飞机里的,已经完全烧了起来的人影。但他依旧还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而在经历了那样的全速前进后,路德维希要去的那座空军基地已经很近很近了。   于是亲王殿下便提醒道:“我们的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在努力让自己定下神来后,林雪涅便很快看清了她曾经来过一次的地方。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而后说道:“是的,我已经看见它了。”   不一会儿之后,已经放慢了速度的林雪涅便按了按汽车喇叭,试图让守在空军基地外的那些士兵能够注意到他们。   于是示意他们停车的哨音也就此响起,仿佛是在回应着他们先前按响的喇叭声一样。   执勤的卫兵小跑着来到他们这里,并对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路德维希说道:“长官,请出示您的证件。”   “我是空军上校,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把证件交给了对方的亲王殿下在走下车来的时候如此说道。   在确定了路德维希的身份后,那几名卫兵的态度变得更为郑重起来。但他们却依然还会问起驾驶座上的林雪涅。   对此,路德维希所给出的回答是:“她是我今天晚上的女伴,雪涅小姐。她开夜车的技术很好,有她的帮忙我才能在公路被那架坠毁的飞机堵住之前过来这里。”   听着这样的话语,先前已经紧张得满头是汗的林雪涅这才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并也在走下车来后让那寒冷的风把她吹得清醒一些。   但就在这几名空军基地的卫兵给路德维希这样一位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技术军官指明道路的时候,路德维希却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在电话里和他们说了,现在我得直接去机场的跑道准备升空作战了。你们能通知地勤给我尽快准备好一架飞机吗?”   “可您……您不是前线作战部队的。”   “得了吧,男孩。在我们的空军轰炸伦敦的时候我就已经是jg-26联队的大队长了。而且我也不是身上有着禁飞令的那种明星飞行员,在今晚这种时候,让我留在总监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必须得升空作战。”   当林雪涅听到她的朋友路德维希是如此一本正经地表示他身上没有禁飞令的时候,她都要笑了。   但是为了亲王殿下能够在今晚顺利升空作战,她还是忍住了,并跟着路德维希所说的话而认真点头。   这样一来,负责守卫基地的卫兵就真的在今天晚上的这种混乱状况下被唬住了。   在通过门卫室那里的无线电联络再次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卫兵的长官就又联络起了地面人员,让地勤为这位擅长驾驶bf-109型战斗机的亲王殿下准备飞机。   此时,装载有明石bc雷达的bf-110型驱逐机才是夜战部队的主力机型。   因而地勤不得不多次向这名军衔很高的亲王殿下强调——bf-109虽然还是他们性能最优越的战斗机,可bf-109却并不适合夜战。   可路德维希依旧坚持。   眼见着那些英国轰炸机的机流已经在几乎不受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向他们的首都柏林发起了第二轮的进攻,空军基地里的地勤人员便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对眼前的这位空军上校放行了。   在数名地勤的同时协作下,一架久违了的bf-109从机库里被缓缓地拉了出来。   只是这架并不专属于某个人的bf-109战斗机的方向舵上不见任何的记号。   这意味着驾驶这架飞机的飞行员不曾击落过任何一架敌机,但这同样也意味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当路德维希看到那架战斗机时,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怀念它,并且那甚至让亲王殿下有了一种就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脱下了自己的军装外套,并也在把那件外套交给了林雪涅的同时,又拿出了被他放在制服内侧口袋里的那张特殊通行证。   路德维希:“比起我来,你应该更知道你想要做的是什么。我希望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林雪涅:“我会尽力的。但你也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这样的话语显然让路德维希感到了疑惑。   于是在对方皱起了眉头的时候,林雪涅又说道:“我会在今天晚上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开车送你过来,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天亮之前活着回来。又因为我的心里对你有这样的信任,所以我才会在过来这里的一路上那么坚决。”   这样的话语可让路德维希无奈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雪涅。你不该对我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信任的。”   林雪涅:“可我是不会因为一个人说的话信任他的。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收回我的信任的。”   这一次,路德维希再没有接下林雪涅的这句话来。   在地勤向他示意战斗机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亲王殿下又看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一会儿。   接着,他便像是第一次邀请女伴参加舞会那样地问道:“我可以吻一下你的额头吗?”   这样的请求让林雪涅愣了愣神。可很快,她便点了头。   那让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了很迷人的微笑。   他走近了林雪涅一步,并在拥住了对方后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而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则是他在拥抱林雪涅时所用上的力道。   那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在这次他毫无把握的升空作战之前,再好好地感受一下眼前的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很快,很快他就松开了林雪涅,并身手矫捷地爬进了那架战斗机的机舱。   当战斗机在跑道上开始滑行的时候,他会想起他在很久之前与这个女孩说过的话语。   那时候他说:‘如果我看到那个能让我动心的女孩,我会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这个女孩又对他说了什么?   那个女孩说:‘但你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一见钟情,路德维希。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是的,她是对的。   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可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是花了太长时间了。   以至于当他在这个夜晚发现了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反而会感到难过和遗憾。   太晚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当林雪涅抱着路德维希的制服外套站在机场的跑道旁看着那架bf-109起飞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那架已经升空了的战斗机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后又来到了他们这里的上空。   此刻的林雪涅眼前依旧有着那属于2020年的柏林的光,似乎看到驾驶舱内的路德维希向她挥了挥手。于是她也向路德维希挥了挥手。   她不会知道,在亲王殿下的眼中,此刻的她就像是身披着柔美的月光一般。   那让她成为了一片漆黑的空军基地里的光点,也让路德维希从这片黑夜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是柏林郊区的树影,远处在照明弹的点亮下被扔下了一颗颗炸弹的城市,以及低空盘旋在城市上方的英军轰炸机和为它们担任护航任务的“蚊”式战斗机。   此时他的上司,战斗机部队总监加兰德将军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通讯耳机里传来。   加兰德:“你疯了吗,施泰因亲王!你的身上还有禁飞令!你那该死的间歇性失明也没有好!”   路德维希:“可是我已经升空了,而且我也能看到那些轰炸机了。”   加兰德:“我命令你立刻回来!这样我还能试着替你掩盖一下你的愚蠢行动!”   路德维希:“猎物太多了,并且他们的行动也太肆无忌惮了,身为猎人我不可能颗粒无收就返航。”   说着,路德维希便调轻了机上无线电通讯的声音,并在加兰德将军那张牙舞爪得如同纸老虎一般的怒吼声中飞向了几乎近在咫尺的那篇血色天空…… 第315章 chapter 316   站在机场跑道边上的林雪涅手上抱着路德维希那沉甸甸的冬季制服大衣, 她抬头望着天空, 直到自己再也无法找到那个小点。   而后,一位有着上尉军衔的空军军官走到了她的身旁, 并礼貌地开口说道:“尊敬的女士, 我是这里的地勤部队负责人。”   听到了那个说话声的林雪涅转过头来, 并也用轻柔的语调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那名上尉又说道:“雪涅小姐, 就在施泰因亲王上校升空后不久,我们接到了一位将军的电话。”   林雪涅:“那位将军说不要让施泰因亲王升空?”   林雪涅早就已经听路德维希说起过他在空军部的很多事了,因而当她听到对方所说的第一句话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   当那位态度十分严肃的空军军官就她的提问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林雪涅又说道:“我猜您说的那位将军很可能是战斗机部队的总监, 加兰德将军。”   地勤部队的军官一听林雪涅什么都知道,因而便着急地问道:“所以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林雪涅:“施泰因亲王的身上有禁飞令。他在执行一次护航任务的途中出现了间歇性失明的症状,所有的医生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治好他。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当那名地勤部队的军官听到林雪涅的这番叙述时,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既然那位身上有着禁飞令的亲王殿下已经驾驶着战斗机飞远了,那么他也只能责备一番和那位上校一起来的女士了。   “雪涅小姐,我听说今晚还是您开着车送施泰因亲王来这里的?您既然知道他的情况, 为什么还要让他这么做?”   “加兰德将军都拦不住的人,您认为凭我就能拦得住吗?”   这样的一句反问简直让那名地勤部队的上尉没了脾气。   但眼见着情况已然如此, 他也不能对这位有着平民身份的女士再去追究些什么。   并且,他也只能对这位现在还抱着那位空军上校制服外套的女士说道:“请跟我来吧, 我带您去休息室。但有件事您得谅解,我们这里没有可以用来给女士待的单人休息室。”   林雪涅:“这我不介意,但我能不能收听到你们这里的通信广播?”   地勤上尉:“什么广播?”   林雪涅:“就是……就是飞行员的内部通信?”   地勤上尉:“请问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林雪涅:“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 真的!我只是想知道路德维希的情况。他如果击坠了敌机,应该会在通信频道里说的吧?”   地勤上尉:“如果施泰因亲王的间歇性失明很快就又发作了,我认为像他这种级别的军官应该是不会愿意在通信频道里把这样的事也说出来的。”   当林雪涅听到那位地勤上尉所说的这句话,她就不再试图和对方继续说些什么了。   这位地勤上尉因为手下人的疏忽而被身为战斗机部队总监的加兰德将军严厉地责备了。   并且他在从林雪涅那里弄清了情况之后对这位女士的态度也称不上是客气。   但他最后给林雪涅所做的安排还是很礼貌的。   毕竟,这可是一位空军部的亲王上校带来的女伴。   他把林雪涅带到了一间有着三名地勤人员待着的休息室,并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等到那间休息室空了之后,做事一板一眼的地勤上尉才把林雪涅请了进去,并说道:   “让您听我们和飞行员进行联络的内部通信频道是不可能的,但休息室的桌子上有一台收音机,您可以自便。”   看到一路无言的林雪涅朝自己点了点头,这名没好气的地勤上尉就打算退出去了。   但是在替林雪涅关上门之前,他又说道:“我们这里的休息室都是没有锁的,但您可以放心。这里很安全。”   末了,他还要和林雪涅强调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   等到这间休息室的门终于被关上时,林雪涅才走到了先前那几名地勤正围坐着的桌子前,并站在那里摆弄起了桌上的收音机。   在轰炸发生时,那或许是柏林城的民众所能够接触到的唯一的信息通道。   并且,即便只是在柏林的帝国中央广播大楼里,此时也有不止一家电台在坚守着他们的岗位。   但当林雪涅把她在这里所能接收到的德国频道一个一个地调过去时,她却发现她能够从广播里听到的,竟只有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或许是为了让正在承受着轰炸的柏林市民们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这些电台的播音员们再没有使用那种可以隔绝远处爆炸声的,需要他们用嘴唇贴着讲话才能收录声音的话筒。于是爆炸的声音也从电台里栩栩如生地传来。   但是他们实在是距离爆炸的中心太近了,这使得原本训练有素的播音员们都在工作的同时经历着生死考验。   那些男人们的声音要么听起来特别的紧张,要么就干脆带上了咆哮。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的甚至都还没有林雪涅多。   为了不让那种紧张所感染,林雪涅只得关掉了收音机,并坐到了那张先前还没人躺过的床铺上。   爆炸声还在从远处不住地响起,即便她此时待在位于底下的防空共事里也能够清晰地捕捉到那些。   但此刻响起的这一声到底是轰炸机扔下的□□砸到了柏林市区的声音,是高射炮部队反击对方的声音,还是飞机坠机后所发生的爆炸声?   这些声音让她根本就分不清楚。   在轰炸发生的时候身在柏林市区这当然会是一件让人提心吊胆的事。   可只闻其声却不见其景,这对于林雪涅来说更是一件煎熬的事。   坐在单人床铺上的林雪涅把她总是随身带着的那块怀表翻开又关上了很多次,可距离路德维希所驾驶的战机升空却只是过去了半个小时。   那让担心着对方的林雪涅感觉到了完完全全的坐立不安。   在蓝眼睛的男孩告诉她的那个未来里,后来又回到了前线作战部队的路德维希在那样艰难条件下都能够保卫柏林,并战斗到战争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月。   对于拥有如此高超的技术以及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心性的飞行员来说,他们是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夜晚就陨落的。   可即便如此,林雪涅还是会为自己的这位好友感到担心。   在又一次地把随身带着的怀表合上时,林雪涅听到了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那应该是属于两个人的,带着些许急切心情的脚步声。   这样的声音当然会引起林雪涅的注意,并且也会让她在停止摆弄手上的那块怀表后十分警觉地抬起头来。   紧张感在她的内心再一次地被放大,而当她听到自己所待着的这间休息室被人敲起了门时,那种不安感更是让她的心跳声不由地变得沉重起来。   “尊敬的女士?”   这又是属于先前那位地勤上尉的声音。并且他显然已经忘了林雪涅的名字了。   但属于那位空军军官的声音却是让林雪涅瞬间就放下心来。   那当然是因为她在对方的声音里捕捉到了“尴尬”的情绪。   听到了那个声音的林雪涅在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后便应了一声。   而当发出了那个声音的林雪涅站起身来的时候,她则正好听到了那位地勤上尉硬着头皮说出的话语:“请问……您还醒着吗?”   “是的,还醒着。”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打开了门,而后她就看到了和这位地勤上尉一起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飞行夹克的金发青年。   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看起来才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却已经有了极为沉着冷静的气质。   “您好,我是njg-1联队的第四大队大队长,伦特上尉。冒昧地过来打扰您是因为有些事想要问您。”   在听到了对方的介绍后,林雪涅很快便点了点头。   可这个说话时态度温文有礼的青年却并没有直接问出那些问题,而是说道:“我听说您很想收听战斗机部队和地面部队之间的内部通讯频道?”   这下,被林雪涅用来点头的力道就比先前的那下要重得多了。   于是伦特上尉便说道:“那就请您跟我过来边走边说吧。”   当这位年轻的夜战部队飞行员对林雪涅说出邀请时,先前还对她严防死守的那位地勤军官居然就连一点意见都不打算发表了。   于是林雪涅当然不会再管那位地勤上尉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并直接就跟上了那位伦特上尉。   伦特:“刚刚我带着一个中队执行了一次出击任务,在柏林市区的上空,我们遇到了很多架惠灵顿轰炸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密集出现的惠灵顿轰炸机。但就是在我们开始攻击那些轰炸机的时候,我们遭到了‘蚊’式战斗机的袭击。”   伦特的这番话让林雪涅感到了些许的疑惑。在对方的示意下,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过去他们来轰炸柏林的时候都没有战斗机护航的吗?”   “没有。”伦特上尉笑着回答道:“如果不依靠机载雷达,过去我们甚至都很难在黑暗中找到那些轰炸机。但是在英国空军对我们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时候,他们显然改变了以往的作战方式。”   听到这里,明白了对方意思的林雪涅便示意伦特上尉继续说下去。   而后,这位夜战部队的飞行员便说出了他过来找林雪涅的重点部分。   伦特:“我们驾驶的战机是较为笨重的驱逐机,它虽然非常适合用来对抗轰炸机,在面对英国空军的‘蚊’式战斗机时却是非常吃亏的。但在我们陷入了困境的时候,一架bf-109战斗机过来帮了我们的忙。”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空军上尉的声音里出现了兴奋的情绪。林雪涅甚至能够从对方的脸上找到那种崇拜之情。   伦特:“那是我见过的技术最为出色的战斗机飞行员!他的转弯好得不可思议,在面对两架‘蚊’式战斗机的追逐时也能做到足够的沉着冷静。   “他先是自己击落了一架‘蚊’式战斗机,而后又协助我击落了另一架!可我们都不认识它,而且那架bf-109的方向舵上连一次击坠记录都没有。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当林雪涅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因而她甚至用揶揄的目光看向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位地勤上尉,并打趣道:“看起来施泰因亲王上校的间歇性失明没有在他才一升空的时候就复发了?”   当那位地勤军官在咳嗽了一声后说出他们还没有能够证实那是不是施泰因亲王驾驶的战机时,伦特上尉已经在敏锐地抓住了那个关键词后向林雪涅问道:   “请原谅,您刚才说了间歇性失明……?施泰因亲王?”   林雪涅:“对。不过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了。而且我觉得,施泰因亲王的间歇性失明今天晚上也不会复发了。” 第316章 chapter 317   等到那位对于驾驶着bf-109突然出现的神秘飞行员感到十分好奇的伦特上尉通过林雪涅了解到了路德维希的作战记录时, 他们就已经到了这座空军基地里的作战指挥室了。   驻扎在这里的夜战部队指挥官伦特上尉向林雪涅做了一个放轻声音的手势, 而后他就打开那扇隔音的门带着林雪涅走了进去。   “先生们,这位是过来参观的记者, 雪涅小姐。”   林雪涅显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是一名供职于《施普雷河日报》的记者, 可这位年轻的夜战部队指挥官却是在击掌三次后为她编好了恰如其实的身份。   但今天的作战指挥室的繁忙显然是远超往日的。   于是这些人甚至都没能为林雪涅的到来而多投以几道目光。   他们似乎正在屏息等待着些什么, 因而刚刚完成了一次出击任务的伦特便也在走到了属于作战部队指挥官的座位上时又示意林雪涅坐到旁边的那个座位上。   “这张操作台上的东西全都不要碰。也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好吗?”   听到这样的询问,林雪涅当然会立刻点头。   于是这位对她的态度十分友好的空军上尉便很快把手上的耳机交给了她。   伴随着些许的嘈杂声,那些正在天空中与敌人进行着激烈交战的飞行员与他们的队友以及那些地面指挥人员的交谈声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而后,她便轻易地在那些声音中抓住了路德维希那听起来冷静得都有些过分了的声音。   “我击中它了,一架惠灵顿轰炸机。”   随着路德维希的声音响起, 通讯频道里传来好几个倒抽气的声音。   有人开始在频道里问:“又是那个声音,是那架击落了蚊式战斗机的bf-109吗?”   这时候作战指挥室里的人也认出了路德维希的那个和夜战部队里的其他人都不相同的,带着冷冽气质的声音。在有些人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声时, 伦特便通过耳麦上的话筒问道:   “空中目击者,空中目击者。有谁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了吗?”   紧接着,有一个声音仿佛在被惊呆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没错, 是那架bf-109!方向舵上没有击坠记录的那架!刚刚探照灯照到它们了!”   不等伦特再问起别人,又一位夜战部队的飞行员在通讯频道里说道:“我也看到了!被击中的那架惠灵顿轰炸机现在已经冒着烟掉下去了!”   听到来自于前线飞行员的确认, 先前还气氛紧张到了仿佛空气都有些凝滞了的作战指挥室里就爆发出了欢呼声。   当林雪涅听到那些欢兴奋而喜悦的呼声时,她当然会沉浸于此, 并且她的脸上也会露出明媚的笑容。   于是坐在一旁的伦特上尉用手抓住了耳麦上的话筒,并向林雪涅问道:“刚刚那个声音是他吗,施泰因亲王上校?”   林雪涅:“是的, 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但此时作战指挥部里的其他人却还不知道驾驶着那架bf-109的飞行员到底是谁。   或许是因为路德维希到底还记得他自己身上背着的那张禁飞令,因而他没有选择在这样一个英雄降临般的晚上报出自己的名字和军衔。   在飞行员的通信频道里,他只说自己是战斗机总监部过来支援夜战部队的飞行员。因而在他们的通信频道里,所有人都用“bf-109”来指代他。   只是很快,在jg-26联队的时候就已经是他上级的加兰德将军在另一处空军基地的作战指挥室里揭穿了他的身份。   当这位脾气火爆的空军将军听到自己的这名部下居然第一次参加夜战,就在短短半小时内击坠了三架敌机时,先前还在与对方的单线联系中叫嚣着让人立刻返航的加兰德便在通讯频道里和对方“心平气和”地交谈起来。   “施泰因上校,能说一下你在柏林上空作战时的发现吗?”   这位将军故意隐去了路德维希军衔前的贵族封号,那当然是因为他希望平民出身的飞行员们能够不要对他的这位部下敬而远之。   但即便如此,路德维希还是仅凭借他的军衔就已经让几乎所有的人都倒抽气起来。   由于空军的编制与陆军不同,并且他们的人数也比陆军要少的多的多,因而别说是将军了,就算是空军上校的人数都会很少。而拥有这种军衔的人则大多都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前线的作战部队了。   可现在,他们却是亲眼看到,或者听到了那样一位来自于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空军上校在柏林的上空击坠敌机的战况。   但随后在频道里响起的那位上校的声音却是让这些人都来不及多想了。   他们全都屏息起来,并倾听起那位自称是“技术军官”的上校所说出的话语。   “我有大约三点发现。首先,这些轰炸机为了能够增加在柏林的飞行时间而在机身的外部挂了副油箱。如果能够在射击的时候瞄准那些副油箱,那么击坠的成功率应该会高很多。   “其次,我们还是应该让防空师重新开启高射炮。现在这些轰炸机想飞多低就飞多低,我们的战斗机数量太少了,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的精确投弹。”   当伦特从无线电通讯频道里听到路德维希所说出的第一点提议时,他还是十分赞同这名“技术军官”的。但当他听到了路德维希的第二句话时,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就出现了十分明显不赞同。   可那到底是一位空军上校与空军中将之间的对话,这些不认同那位bf-109飞行员的地面指挥军官没有很快就说出他们就此事的不同看法。   但幸好,加兰德将军很快就替这些人说出了他们的看法。   加兰德:“可那样的话你们怎么办?”   路德维希:“让高射炮部队把炮火的高度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再让探照灯部队把整个城市的上空都照亮。然后我们就可以飞到更高的地方等待这些轰炸机,甚至是潜伏进他们返航的机流里。”   这样的方法可行吗?   当然可行。   但它也同样的疯狂,并且也是这些夜战部队的飞行员和指挥官闻所未闻的。   显然连加兰德将军这样的人都有些被吓到了,连这种场合下他应该以亲王殿下的姓氏和军衔来称呼对方都忘了。   加兰德:“路、路德维希,我认为这样的战术不是不可以尝试,但如果在今晚的夜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实施,一定会在很多环节上发生问题。”   路德维希:“那就直接进行第三步。现在已经有一些轰炸机准备返航了,我跟上他们,然后用信号弹来提醒其他人我们的位置。”   加兰德:“需要我提醒你吗施泰因上校!您现在开的这架飞机是您从空军基地借来的,上面根本就不可能有您要的信号弹!”   路德维希:“惠灵顿轰炸机的副油箱烧起来的火光就是我的信号弹。”   当路德维希与自己的老上司加兰德之间的对话进行到了这里的时候,这间地面作战指挥室里已经接连响起倒抽气的声音了。   而坐在林雪涅身旁的那位空军上尉则通过另一条线路呼叫起了正在执勤的地勤人员,并问他们自己的座机是否已经重新做好升空准备了。   当他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时,这名在走下座机后连飞行夹克都来不及换的年轻指挥官便在示意林雪涅摘下耳机后对她轻声说道:“我得回去准备升空作战了。但您不用担心,在施泰因上校回来之前,我们会照顾好您的。”   林雪涅很快便点了点头。而后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性子十分稳重的空军上尉便起身要走了。   可他才迈出了一步,便又因为想到了什么而着急地走了回来,并问林雪涅愿不愿意和他出去说几句话。   对此,林雪涅所给出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于是他们就在走廊上继续了谈话。   伦特:“雪涅小姐,您已经看见了,今天柏林遭到的空袭是此前还从未有过的。很多平民都躲在地窖里,对于现在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林雪涅:“对,更可怕的时候躲在地窖里也未必有用。今天我和施泰因亲王出城之前就亲眼看到一枚炮弹在我们的眼前击穿了房子的屋顶和第二层楼,一直打到了通往地窖的扶梯上。”   伦特:“所以现在城里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所以为的还要更糟糕?”   林雪涅:“我恐怕是这样。”   伦特:“那您愿不愿意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夜战部队临时加开的电台里?”   林雪涅:“您是说……我?”   伦特:“我们的联队长原本打算让我来负责这件事的。但现在看来,您显然比我更适合。您是和施泰因亲王熟识,知道他的很多事。并且您也显然知道一些我们的空战信息。   “轰炸刚开始的时候,您在柏林城里,而刚才您又听到了我们的内部无线电通讯。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时候,一个能让人感到内心宁静的女孩的声音可能才是民众们更想听到的。”   林雪涅:“可是……可是我该说什么呢?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是不是得现在就开始写稿子,然后等你们的新闻审查员?”   伦特:“看来,对于这些事您可能了解得比我更多?”   林雪涅:“因为我真的是一名记者!”   伦特:“那您一定知道近来的新闻审查尺度,您可以自己把握那些。”   伦特上尉的那些话简直让林雪涅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身上有着领袖气质却又平易近人的空军上尉此刻已经走出了这栋建筑,并把她托付给了和自己熟识的另一名军官。   而后,原本只是想通过空军基地内的内部无线电通讯设备,听到路德维希实时情况的林雪涅便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才刚刚运来了广播播音设备的地方。   所以说,对于今晚的林雪涅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完全缺位了的帝国中央保安局现在又是如何的光景?   此时正在保安局里坐镇着的艾伯赫特的副手,缪勒中尉现在又是如何?   那真可以说是凄惨极了。   由于英国的皇家空军在今晚对柏林发起了千机空袭,他们得以一次性在柏林城内投入了包含燃烧弹在内的大量烈性炸药。在这样的袭击下,此时的柏林已到处都是大火了。   缪勒中尉很难想象,由他的长官托付给他的雪涅小姐如果没有他们的保护,又该如何安然地度过这个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用来干扰明石雷达的“窗”式战术最早是1943年7月英国人轰炸汉堡的时候用上的。   同时他们也在轰炸之后在汉堡意外引发了世界上的第一起“轰炸性火风暴”。我琢磨着,既然“窗”都用在这年12月下旬的柏林了,是不是我也给柏林整个小一点的火风暴。 第317章 chapter 318   “缪、缪勒中尉……名单上的人除了已经失去联系的, 其他人都说他们今晚没和雪涅小姐在一起, 而且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直到这些英国的轰炸机投掷□□之前,我们已经去雪涅小姐平时常去的几个地方都看过了, 那里的侍应生都说今天没见到过她。”   缪勒中尉的军衔虽然不高, 但因为他身为艾伯赫特在帝国中央保安局的第一副官的身份, 当他召集了好多人手一起在柏林城里找人的时候, 这样的行动还是很够看的。   而现在,这些没能找到目标人物的小头目全都聚在一间办公室里,如此情形也是相当有意思的。   此时此刻,连带着缪勒中尉在内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副心情沉痛的模样。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缪勒中尉在沮丧中带着些许的不怒自威说道:“难以想象, 我们提前这么久就得到了柏林即将遭遇空袭的消息,又派出了那么多人,居然到现在都没能找到格罗伊茨局长心爱的女人。可这样的我们却还是整个帝国内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情报组织。”   这样的话让参与了行动的那几个小队长全都把头低的更低了。   一名擅长追捕逃犯的小队长憋了好一阵子的气之后说道:“以后只要格罗伊茨局长不在柏林, 我们就派人24小时跟踪雪涅小姐。这样我们就一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找不到她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好到了缪勒中尉带头对那位小队长行以注目礼。   在被如此多的,与自己同级别的秘密警察如此注视之后, 那位小队长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说道:“这……这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提议。”   缪勒中尉:“一个对于眼下的情况毫无用处的提议!我恐怕得提醒你, 只有等确定了雪涅小姐现在还活着,我们才能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这样之后, 又一个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再打个电话问问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人,问问他们找到施泰因亲王上校没有?”   缪勒:“你觉得这种时候他们还会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说着,缪勒中尉还用手比出电话听筒的手势, 并提前模拟起了他们之间的通话过程。   他摆出了急切而恳求的表情说道:“喂,请问是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吗?是我,还是我,帝国中央保安局的缪勒中尉,请问你们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上校回来了吗?”   而后,他又很快换了一只手,假装自己是电话那头的空军军官,义愤填膺道:“怎么又是你们?没看到柏林已经都烧起来了吗?能不能拜托你们别在这种时候来给我们添乱?如果你们有时间,就赶紧组织人手去把那些着火点都灭了吧!”   等说完这些话语后,深入其境的缪勒中尉还把仍旧比着电话听筒手势的手重重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缪勒中尉用手来砸桌子的那一下当然是掷地有声的。   而后,整间屋子里也就变得更为沉默了。   显然那些平日里在柏林城内的权利特别大的小队长们也明白,在空袭发生的时候所有和空军部相关的部门都会是这里的老大。   尤其是英国人在今天的空袭中用上了新的战术,这绝对会需要战斗机总监部的许多人和防空部队一起配合。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施泰因亲王已经回去了,这些空军部的技术人员也不会愿意给他好好查看一下的。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得到了施泰因亲王的消息后还会想要和这位空军部的高级军官通个电话,并聊聊和今晚的防空事宜没有关系的话题。   所以,现在的他们应该怎么办?   当那些小队长们都用热切的目光看向缪勒中尉的时候,这位已经遭受了半宿煎熬的保安局小头目说道:“准备给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打电话吧,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   可想而知,当这样的一句话被缪勒中尉说出口时,和他一起待在了这间房间里的小队长们究竟会有多么激烈的反应。   这些平时做起事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秘密警察们全都焦急又慌乱地说着“不不不不”。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够让人感觉到绿眼睛的贵族在这里究竟是竖起了多深的威信。   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内疚,他们都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刻给这么重要的事下一个定论。   可平日里总是跟在艾伯赫特身边的缪勒中尉显然更了解他的这位长官。   他说道:“就算我们在天亮后找到雪涅小姐了又怎么样?难道这就可以掩盖我们在今天晚上完全失职的表现了吗?我告诉各位,如果事后让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知道我们有意隐瞒,我们更没法给他交代!”   房间里的那几位“表现失职”的小队长们紧张地看着他们的老大,喉结不住地上下挪动着。   在缪勒中尉放下狠话之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话机上。   缪勒中尉的手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地慢慢地接近起了那台电话机,他先是接近一点,又退后一点,再接近一点,又好像踏着舞步那样退后一下,等到小队长们的眼神都要变了味时,缪勒中文才一下抓起电话听筒,并要求通信人员把他的这通电话接到东部的前线去。   “你好,请帮我把电话接到东部前线去。”   “你好,请给我接顿河集团军群。”   “请给我接你们的特别行动队。”   这通由首都柏林拨出的电话就这样一级一级地往外拨,并在通往了错误的线路后又绕回上级。当想要帮助他的接线员询问他到底想要找谁的时候,缪勒中尉终于在一次深吸气后说道:   “我想要找被派到顿河集团军群去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他现在可能在顿河集团军群的指挥司令部,我给您接到那里去。”   “等……等等!”   缪勒中尉怎么也没想到这通电话居然会被接到顿河集团军群司令部,并且他也根本就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备。可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却根本不给他返回的机会,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直接把电话接到远在新切尔卡斯克的东线南翼主力军的司令部去了。   而后,一个听起来十分威严的冷硬声音便在缪勒中尉的听筒里响起了。   “我是曼施坦因。”   “曼、曼施坦因元帅!”   “是我,你请说。”   当缪勒中尉手下的那些小队长们听到了曼施坦因元帅简短的自我介绍时,他们全都十分自觉地在打开了房间的门后一个个地走了出去,并且在此过程中他们还全都默契地背对着缪勒中尉,让这位艾伯赫特的副手连瞪眼都没用。   缪勒:“您好,我是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副官。现在有急事想要找他,请问他在您这里吗?”   曼施坦因:“三天前他就带人去支援奇尔河下游的防线了。现在战事紧张,那里的电话线已经被苏军炸断了,但司令部可以通过电报和他联系。你如果有急事可以告诉我。”   缪勒:“是!柏林今晚遭遇了英国空军的千机空袭,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女朋友……不不,是他的未婚妻在空袭之前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曼施坦因:“我可以现在就让人通过电报把这件事告知格罗伊茨伯爵。但作为一名指挥官,我有一个给你的建议。”   缪勒:“是,是的!还请元帅能够告知!”   曼施坦因:“在战局不明朗也不顺利的时候,先暂缓对于指挥官的汇报。”   缪勒:“可是这么严重的事,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曼施坦因:“让你的指挥官知道这件事,对于事情本身有任何正面积极的意义吗?”   缪勒:“没有!”   曼施坦因:“那我认为你自己就已经回答了刚才的那个问题了。”   当曼施坦因说完那句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此刻虽是半夜三更,但现在无疑是一个对于整个南翼而言的关键时刻。   因而不仅身为集团军群司令的曼施坦因这会儿还没有睡觉,甚至于他的整个司令部现在也都是灯火通明的。   在他接完那个电话后,他的参谋长便很快问道:“我们是不是给格罗伊茨伯爵发一封电报?”   曼施坦因的声音显得很困惑,他问:“刚刚他的副官有对我们发出这样的请求吗?”   参谋长:“倒是没有。”   曼施坦因:“那我们就不该自作主张。我们应该给那名年轻人一个翻盘的机会。如果他之后又得到了不好的消息,他肯定会再打电话过来。”   参谋长:“但如果他得到了好消息,他则会因为对于您的敬畏心,以及对他长官的敬畏心而放弃这种打算。”   曼施坦因:“是的,事情就是如此。” 第318章 chapter 319   在奇尔河的下游, 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的纵深侧翼早在三天前的时候就已经混乱不堪了。   就连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部都认为奇尔河畔的防线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是三天过去了, 这里的防线虽然并不稳固,却依旧还在。   在这天的凌晨四点, 依旧不放弃攻陷这里的苏军抢在天亮之前对驻守此处的军队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而在一处离炮火声只有两三公里远的简易指挥所里, 带着支援部队过来帮助罗马尼亚军队的艾伯赫特则正在让身边的一名军官给他向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部发一封电报。   “经过又一天的激战, 先前丢失的防线已被重新夺回。但在罗马尼亚军负责的薄弱防线中, 又有两处被突破。在此情况下,罗马尼亚第7师擅自撤离防线。罗马尼亚第1军军长在惊慌失措下贸然离开了他的指挥所。直至二十分钟前,他才在我部人员的陪同下回到指挥所。”   所谓的“罗马尼亚第1军的军长在惊慌失措下贸然离开了他的指挥所”,指的当然是那位军长自己做了逃兵。   而那句“在我部人员的陪同下回到指挥所”,指的也便是对方在被艾伯赫特的部下逮捕后又押回了他的指挥所。   只是这样的前线战况即便是在被美化后也一样能让人感觉到他们所面临的情况究竟有多么的艰难。   这是负责营救第六集 团军群的部队突围至距离斯大林格勒仅48公里处的第三天。   几乎每一条战线都已在有着数倍兵力优势的苏军强大的攻势下告急。   参与到这场营救计划中的每一名指挥官都知道,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他们还能够向斯大林格勒的方向突围多少公里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还能够把如今的局势保持多少天。   听着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那些炮火声,艾伯赫特便在沉默片刻后又继续对那名临时充当了他秘书一职的军官说道:“但眼下的情况仍旧极不乐观。根据友军在数分钟前的报告, 意大利右翼的两个师已经逃跑,并且两个苏军的坦克军也已毕竟他们原本驻守的阵地。在此情况下,我认为霍利特集团军级支队的侧翼已经完全暴露。”   在又是一会儿之后, 那名在艾伯赫特说出这些的时候一边速记他的内容,一边用打字机打出了这封电报内容的军官才停了下来, 并向他示意自己已经记录完毕。   艾伯赫特:“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错漏的,然后再加上我的署名就可以交给通信兵了。”   在口述了这封要交给集团军群司令部的电报后, 艾伯赫特又坐到了那张简易的桌子前,并在深思一番后自己草拟起了他想要送往元首大本营的信件。   他首先写出了“党卫军副总指挥密件,军官转送”这几个词, 而后便在炮火声又更逼近了一些时落笔写道:   尊敬的元首阁下,请原谅我如此冒昧地发来密件,但顿河的战事的确已经非常紧急。   我认为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斯大林格勒是否还能守住的问题了。现在的问题是顿河集团军群被苏军整个包围的风险每个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在增加。并且苏军切断“a集团军群”和“顿河集团军群”与“b集团军群”之间联系的企图也正在稳步实行。   苏军不可能放任我们安然地度过这个冬季。现在摆放在我们眼前的也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尽快救回第六集 团军,并与第6集团军一同后撤。   二,放弃第6集 团军,让第6集团军和斯大林格勒同归于尽。   除了上述两种可能之外,我们已不可能拥有第三种可能。   在斟酌再三后,艾伯赫特到底还是写出了最后的那句话。   而后一阵猛烈的炮击声响起,听到了那个声音的艾伯赫特立刻就对这间指挥所里的所有人大声喊道:“卧倒!全都卧倒!”   之后,他还反应迅速地拉着那名还愣着的“临时秘书”和他一起卧倒。   而爆炸也就在此时到来。   这一次的炮击尽管没有正中他们的指挥所,但却击倒了前面的数棵大树。并且爆炸所产生的气浪也震翻了指挥所里的很多物件,连他们的作战地图也同卷轴一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当他们从耳鸣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艾伯赫特的一名部下说提议道:“我们把指挥所后撤几公里吧?这里离前哨战地实在是太近了。”   但对于这样的提议,艾伯赫特却给出了拒绝的回答,并道:“一旦罗马尼亚的部队发现我们把指挥所往后挪了,他们就会比我们撤得更多。”   可艾伯赫特才说出这句话,空袭警报就又在那阵猛烈的炮击后响了起来。   这样看来,苏军的坦克部队便是要在空军的支援下向他们的防线发起又一轮的猛烈冲击了。   但这里距离他们所保卫着的空军基地明明才只有不足一百公里的路程!   看到这样的形势,艾伯赫特便不得不在向他们的空军请求支援的同时下令让指挥所后撤了。   与此同时,他也对自己身边的部下说道:“我必须飞入合围圈。天亮后就去。”   早在三天前,向着斯大林格勒的方向进行突围的第4集 团军就已经打到了距离那里只有48公里的地方了。   但是三天过去了,被困在合围圈内的第6集 团军却依旧还据守在城中,不愿或者说不能突围。   在这种难以继续坚持的情况下,艾伯赫特想要飞入合围圈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   因而他身边的那名部下便十分紧张地提醒道:“可是您接到的任务是……”   “我知道。”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艾伯赫特就打断了他的那名部下,并说道:“但那可是25万德军将士。我必须确保他们的司令真的明白第6集 团军现在的处境。”   绿眼睛的贵族并非要逼迫那位被元首的命令所牢牢牵制着的集团军司令做出违背命令的选择。但他认为自己有责任要让那位将军知道他们的处境,以及同他们一样危在旦夕的顿河集团军群的处境。   ‘我必须确保他们的司令真的明白第6集 团军现在的处境。’   身在华沙的蓝眼睛男孩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似乎还未有从梦境中完全醒来。   在那片黑暗中,他的目光中会不自觉地带上些许不属于这个年龄甚至是这个时代的深沉。   这样的情形似乎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在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多太多的记忆都会趁此机会悄然而至。   并且,在他醒来之后,梦中的那些记忆非但不会很容易就忘却,反而还会越来越鲜明。   只是他经常会分不清楚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到底属于哪一个他。   就好像他刚才在梦境中所看到或者说是所回想起的那些。   由于他所深爱的那个女孩并不在他的身边,因而他也便就分不清自己了。   他只能,只能让自己沉浸于一片黑暗之中,并试图顺着那一条条的线想起更多。   而后他便会在那一切都变得更清晰之后意识到——那应该是在失去彼此的六年后又被爱人找到了的那个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他应该会更沉默寡言一些。   记忆的光点就这样慢慢地落在他的身上,于是他也便就想起了更多。   他所乘坐的联络机飞过了敌我双方的交战区域。从天空中向下俯瞰的时候,他们动用了整整一个集团军级支队也依旧频频告急的奇尔河防线竟变得那么小,小得让他都无法看到那些倒在了阵中的士兵们了。   而当他在飞过无尽的炮火后最终平安降落的时候,他会“看到”,这座有着“斯大林”之名的城市已形同废墟。   至于那些把他从城内的机场带往保卢斯将军的司令部的帝国军人们,他们则已瘦得脸颊凹陷,甚至衣衫褴褛。如果不是这些年轻人眼睛里的坚毅,他都无法相信那是东线南翼的军队中最具战斗力的第6集 团军群的士兵。   可随后,又一股记忆便挤了进来。   他依旧还是“他”,只是这个“他”却是存在于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   蓝眼睛的男孩就这样仿佛雕塑那般坐在床上。   直到那一整片的记忆都变得无比完整时,他才打开了灯,并起身坐到写字台前。   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沓信纸。   他握起笔来,并在信纸上默写起了一封信。   一封他未曾有机会留下的,写给仿佛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恋人的信。   【雪涅,今天我成功地飞入了合围圈内,并见到了已经在这里据守了一个多月的保卢斯将军。】   那名把城内的一座百货公司当做了指挥部的将军转过身来,他是如此的清瘦,并且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也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的良好教养。   当那位将军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肩章与领章上的时候,他问道:“元首让您过来,是想要向我重申他对我下达的命令吗?”   【他和我先前想象的很不一样。在斯大林格勒,我看到的是一位务实的将军,他对元首有着足够的了解,因此也就更明白元首不会轻易同意让他们撤出斯大林格勒。但即便如此,他也在不违反元首命令的情况下尽其所能地改善了战局。   【我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明白第6集 团军现在所遭遇的困境。但可惜的是,比起保卢斯将军来,他的参谋长明显有着更为强硬的个性。而更为遗憾的是,他的参谋长是一个不讲求实际的狂热信徒。】   在弄清楚了这名党卫军的高官真正的来意后,清瘦的将军感到十分意外。   他把那位年轻的党卫军副总指挥请到了一间可以谈话的房间,但身为一名集团军群的司令,他竟只能拿出一杯能够稍稍驱散些寒冷的淡茶来招待对方。   所谓“淡茶”的意思,是一杯水里只放了几根茶叶,让人勉强能够尝出这不是一杯白水。   那位将军说:“我明白,集团军群为了解救我们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我们严重缺乏汽油。现有的汽油只够我的装甲部队往外开至多30公里。可第4集 团军的先头部队却只达到了距离这里48公里的地方。   “一旦我们把坦克开了出去,正面突围的第4集 团军又无法进一步地向前,等待着我们的就会是覆灭的结局。”   【在保卢斯将军的身上,我看到了“务实”以及“过于实际”这两点在一名军人身上的双刃性。他认为在现有的条件下,突围所冒的风险甚至比继续留守斯大林格勒更大。关于他的这一观点,我十分认同。但保卢斯将军却没有意识到,一旦他错过了曼施坦因元帅拼尽全力为他创造出的这个机会,没有人能够说他是不是还能够等来第二次机会。】   “这可是关系到25万德国军人命运的选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在违抗命令的前提下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在绿眼睛的贵族离开时,那位将军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保卢斯将军的话让人为之深深动容。那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他一样心系着那25万德国军人的性命。但是真正的原因我却不能在信里写出来了。雪涅,我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当蓝眼睛的男孩写到这里时,他停下笔来。   如今虽已是五月,可从窗外吹来的风却依旧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他看着这些已然与当年不同了的字迹,并在这个凉夜说出了当时他未尽的那些话语。   “被合围在了斯大林格勒城内的第6集 团军,他们的命运和现在的德国何其相似。我们同样都还有着突围的机会,却也在慢慢走向毁灭。可我现在即便想要突围,也看不到前来接应我的‘第4集团军’。”   但就是在艾伯赫特念完那句话语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了铃音。   而在这样的时候,能让他的手机响起铃音的则只有一个人。   那种兴奋与紧张的感觉让他甚至在接起电话的时候,把装着几支笔的笔筒都弄到地上去了。   但他却是顾不了这些掉在了地上的东西了。   “雪涅。”   “艾伯赫特。”   当今晚已经在这间屋子里把对方的名字默念了很多遍的蓝眼睛真正出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时,他也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可是当他听到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时,他却觉得对方的声音仿佛也在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于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艾伯赫特便很快把他的刚刚默写出来的那张信纸卷起来藏进了书包里。   “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林雪涅那带着些许俏皮笑意的声音从电话的听筒里传来,可那却是更让蓝眼睛的男孩确定,她此刻就在自己的门外。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会发觉自己的心已经被那个声音勾得发起痒来。   那甚至会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抱住对方的冲动。   而后,他才两天没见就已经思念得发狂了的人就在他打开门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319章 chapter 320   根据两人先前的约定, 一旦林雪涅拿到那张能让她自由出入波兰的特殊通行证, 她就立刻来华沙与蓝眼睛的男孩会合。   而现在,她也的确就在艾伯赫特的眼前出示了那张通行证。   “我回来的时候刚好发现波兰航空公司有一班半夜到华沙的飞机。因为担心你可能会大半夜的过来机场接我, 所以我就干脆直接过来了。”   蓝眼睛的男孩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记忆中完完全全地醒过来, 并且眼前的这一幕也实在是太像一个美梦了。因而艾伯赫特竟是就站在那里, 等到林雪涅把话都说完了也半天都每个回应。   于是林雪涅便在脸上出现了狐疑的表情后说道:“是不方便让我进去吗……?”   “不, 不,没有。”   先前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的艾伯赫特这才反应过来。   而后他才在把目光放到了林雪涅带来的稍大个的旅行箱上时直接提起了它,也带着林雪涅进到了屋子里。   “抱歉,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所以这间屋子……它很小。”   “这间屋子很小”这样的形容当然有着很多的含义。   那让蓝眼睛的男孩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对方解释, 于是他干脆打开了灯,并把房间的全貌展现给林雪涅。   原来,这是一间小小的, 却又高高的,有着loft结构的公寓。   楼下是被布置得十分温馨的活动空间。那里有一张很大的沙发,摆在了地摊上的茶几, 还有设计十分复古的小木桌和椅子。当然,还有摆放着植物的飘窗。   可是用来睡觉的“楼上”对人就有些不那么友好了。   那是贴着墙的, 很窄又很高的木头楼梯,而且也只有贴着墙的一边有扶手。   也就是说, 这里并没有独立出来的“卧室”。   林雪涅:“你就睡在上面吗?”   艾伯赫特:“对,不过上面其实也没有床。屋子的主人只是在上面铺了床垫。”   林雪涅:“那你觉得……我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再找一个地方去睡觉?”   当看到这间屋子里虽然空间感很强,却是十分紧凑的布置时, 林雪涅就觉得她好像明白对方刚才为什么会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了。   但她的这个问题却显然会得到眼前这个男孩的否定回答。   “当然不。”   艾伯赫特几乎是把这样的回答脱口而出,而后他才在林雪涅看向他的时候思考起了解释的话语。   他先是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而后便很快说道:“现在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你不该再出去找住处了。”   而后他就走到了楼梯靠外的那一侧,从那里隐藏的空间里抱出了替换用的床单还有另一条被子。   艾伯赫特:“我帮你重新铺一下床,然后你就可以睡在上面了。”   可那显然不是林雪涅喜欢的建议。   她看了看艾伯赫特手上的床单和被子,而后又抬起头来看向上面高度显然不够的小空间。   接着她便说道:“你会撞到头的。”   在回了一趟1942年的柏林之后,林雪涅的心情似乎变得好多了,并在深夜的打搅后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现在快点回去睡觉,我睡这张沙发就好。睡在上面,我怕下楼的时候从楼梯的另外一边摔下来。”   蓝眼睛的男孩当然不会对眼前的这个女孩说“不”,并且他也在林雪涅向他伸出手来的时候把床单和被子都交给了对方。   那样之后,林雪涅转头就开始把沙发上的几个靠垫全都拿开,而后开始铺起了她今晚要睡的沙发。   当她感觉到身后的那个男孩动也没动的时候,她便转过头去催促道:“快去睡吧,把大灯关上。我会尽力轻一点的。”   但林雪涅的这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状态却不可能不引起艾伯赫特的疑惑,并且他也在林雪涅发话赶他回去睡觉的时候说道:“你今天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好像是这样……”经艾伯赫特的提醒,林雪涅才反应过来,并笑着说道:“那可能因为我见了路德维希了。就是那位……跟你爷爷说我是好女孩的飞行员亲王殿下。”   眼见着被林雪涅抖落开的床单就要拖到地板上了,艾伯赫特连忙从她的手里接过床单,并很执着地要为她把沙发铺好。   同时,他也接着追问道:“去和路德维希见一见面就能让你的心情变好了吗?”   林雪涅:“差不多是这样,虽然过去他总是能让人恨得牙痒痒,也和我很不对付。但现在他已经变了很多了。他变得……让人每次看到他都能很开心。”   林雪涅的话让艾伯赫特铺床的动作顿了顿,但她似乎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路的旅途让她感到有些口渴,于是她就去进门处的厨房区域烧起水来。   当烧水壶被她放起水来的时候,她又说道:“不过,让我心情变好的机会可是我自己争取过来的。现在我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厉害了。”   林雪涅似乎还没有从那份冒险经历带给她的兴奋中缓过神来。并且,她虽然在半天前还通过广播对全柏林城的那么多人都说了那么多的话,她也依旧还想和她在2020年的这位朋友说一说那些。   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眼见着林雪涅也像先前的自己那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蓝眼睛的男孩连忙抢先说道:“如果你现在还不觉得困,你愿意现在就和我说说那些吗?”   艾伯赫特这句话让林雪涅对他眨了眨眼睛。   于是才刚刚铺好的床单就再一次地被掀起,并且两人也就坐在那里,一个诉说一个倾听。   在把那些全都说完之后,对于自己的表现感到了格外骄傲的林雪涅都不自觉地把下巴抬了一下了。   她说:“我觉得,昨天晚上的路德维希如果没有我的帮忙是绝对到不了那个空军基地的。”   但是那样之后,林雪涅又会觉得自己太过绝对了,于是她又给补了一句:“除非,他在把车开到那架飞机坠毁的地方之后就步行去到空军基地。”   但是艾伯赫特很快便就她的这一补充给出了否定。   “不,不会的。”蓝眼睛的男孩说道:“如果没有你,那天晚上他根本就不会去到那座空军基地。他会在轰炸之前就回到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等到美军的空中堡垒轰炸机也开始在白天对德国的城市进行轰炸才重新回到前线部队。”   林雪涅:“真的?”   艾伯赫特:“真的。”   林雪涅:“这么说,我已经改变了一部分的‘过去’了?”   艾伯赫特:“我认为是这样。”   这样的一句肯定让林雪涅欢呼起来,而后她就高兴得转身拥抱起了一旁的蓝眼睛男孩。那样的感受让艾伯赫特不由自主地屏息起来,但就在他想要也伸手抱住对方的时候,那个女孩便已经松开了他。   林雪涅:“那我真的就很高兴了!你看,我明明是个未来人,而且还是个恶补了很多二战史的未来人。可那位伯爵阁下却一定只让我当个过去人,什么也不许我说,也不让我去做些什么。”   艾伯赫特:“我认为他可能只是……”   林雪涅:“你又认为他只是太担心我?艾伯赫特,我得提醒你,你不能因为你俩同名,而且你爷爷还特别崇拜他就老是在我这里帮他说话。”   蓝眼睛的男孩似乎还有话想说,但对着脸上表情特别严肃,好像在教育小孩一样的林雪涅,他也只好点头。   于是林雪涅又继续在他的面前数落起那位伯爵阁下。   林雪涅:“他很担心我,这没错。但我也很担心他啊。可他因为他对我的担心而逼迫我放下对他的担心。他让我在那里只能被他保护着,他让我只能从神奇变成平凡。可是昨天晚上就不一样了!昨天晚上我出于我自己的意志,帮着路德维希一起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   “出于自己的意志做成了一件事”——对于林雪涅来说,再没什么能比这更鼓舞她的。   而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也便向身旁的蓝眼睛男孩说道:“好了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快上去继续睡。”   可蓝眼睛的男孩却不愿意就这样回到可能没有这个女孩存在的梦乡。   于是不明白他心思的林雪涅不得不起身抓住他的手臂,在把人拽了起来后又推向了让她深感自己驾驭不了的楼梯。   末了,觉得自己已经在另外一个时空比对方多活了好些年的林雪涅还得又说一句:“快去睡!”   虽说这个和自己的恋人同名的男孩近来已经成熟了太多太多了,可在林雪涅的意识里,她依旧还是觉得对方已经和自己不是“同一辈”的人了。   至于和这样一个身上有着很强荷尔蒙的异性共处一室会不会让她感到有些紧张,那就更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了。   因为林雪涅至今记得她和这个男孩在德累斯顿一起度过的“第一晚”。   那个时候的她明明已经在出发前做好了要与对方发生些什么的心理准备了。   可他们却是同床共枕了一整宿都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份在当时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经历会让林雪涅对于蓝眼睛的男孩感到绝对的放心。   所以她当然也不会知道,在她拿好了长及脚踝的睡裙和洗漱用品去到浴室后不久,那个男孩便在花洒被打开后坐起身来。   当他坐在那里不由自主地用耳朵去捕捉那些声音的时候,他的眼前会闪现起很多很多的记忆。   那是他在对方淋浴时打开浴室的门走进去的,也是他在热水倾洒时把那个女孩按在了瓷砖墙上亲吻的。   这样的画面一旦随着花洒的水声不断出现,他就再不可能睡得着了。   可当水声停止时,他又也会感觉到一种琴弦被绷断后的茫然若失。   而后,于是的门被打开,连带着里面的水汽也一起被带到了屋子里。   在林雪涅把扎起来的长发又放下时,他似乎还能闻到从那个女孩的发间所散下的,让他感到无比怀念的香气。   他就那样坐在阁楼上,看着在沙发上很快陷入了熟睡的那个女孩。   直至天开始蒙蒙亮,并且鸟儿也发出了啼叫声,他才会意识到——原来时间早已过了不止五分钟了。   那之后他才又躺了回去,却是一闭上眼就会又想起那个女孩先前所说的话语。   ‘他因为他对我的担心而逼迫我放下对他的担心。’   这可真是一句既甜又涩的话语。   它让蓝眼睛的男孩很想在女孩醒来后就对她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雪涅?等到你又回到柏林的时候,他一定就能知道——从来就是你,也一直都是你在保护着他。 第320章 chapter 321   早上七八点的阳光透过不完全遮光的窗帘照进这间民宿的阁楼。   那种柔和的光给整间屋子都带来了梦中景象一般的朦胧。睡在阁楼上的蓝眼睛男孩几乎都不用睁眼就能感受到他爱的女孩正踩着轻巧的步子走上楼梯。   当那个想要叫醒他的女孩爬进阁楼, 并扑到他身上的时候, 他便睁开了眼,并一个翻身地把人压在了身下。   他们嬉闹, 他们接吻, 他们追逐、纠缠起彼此的身体。   当那个女孩用无比柔情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时, 他便被诱惑了, 而后一时不察地让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的恋人逃脱了。   可她却似乎只是想要骑在自己的身上,并压着他亲吻。   而后,那个女孩就因为不小心而在坐起身来的时候撞到了天花板。   “咚!”   随着从楼上传来的那个声音响起,躺在阁楼上的男孩终于真正地睁开了他蓝色的眼睛。   而后他才会意识到,先前的那些不过是他渴望发生的梦境。   当他坐起身来, 并看向楼下的时候,他会发现此时还显得有些绵软无力的阳光根本没能照醒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但是原本在林雪涅的身上盖得好好的被子却是有很大一截都落到了地上,那也显然让她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些许的凉意, 并因此而蜷起了身体。   见此情景,艾伯赫特很快便隐匿了脚步声地走下阁楼。   他先替林雪涅把被子又重新盖好,而后他便又把那层能够遮光的窗帘也给拉上, 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带着珍惜去用目光描摹这个陷入了熟睡的女孩。   当艾伯赫特决定不去吵醒这个在昨夜的凌晨三点半才来到他这里的女孩时, 他们今天的出发时间就必定会被无限延后了……   “抱歉,真的抱歉, 我觉得我可能是时差还没倒好。”   当两人一起在公路边上的小店买了三明治、咖啡和水的时候,林雪涅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此刻她所说的“时差”一词也让顺利地让和她一起出发的蓝眼睛男孩没能忍住地笑了出来。   于是上一秒还在和他道歉的林雪涅立马就不高兴了。   林雪涅:“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的吗?拜托,我在很认真地和你道歉。”   艾伯赫特:“我只是觉得‘时差’这个词用在这里很有意思。”   林雪涅:“我说的‘时差’指的是我昨天出发的时候明明还是早上, 但是到你这里的时候居然就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艾伯赫特:“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林雪涅:“……”   当林雪涅发现过去总是会任她“欺负”的蓝眼睛男孩居然变得伶牙俐齿了,并且还会这样不动声色地嘲笑她了之后,林雪涅就拒绝和对方说话了。   抱着三明治的她向对方伸出手来,并在艾伯赫特把车钥匙给到她之后就气呼呼地跑去停车场了。   眼见着还沉浸在昨夜飞车记忆中的林雪涅居然朝着驾驶座的那一边走去了,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蓝眼睛的男孩便不得不向她问道:   “你带驾照了吗,雪涅?”   这样的问题简直是戳人心肺。   因为林雪涅在这个时空根本就没有驾照!   但是对于艾伯赫特的这一明知故问的问题,林雪涅却也是拒绝回答的。   她只是在稍稍顿了顿脚步后就一下就偏移了先前的行进路线,并来到了艾伯赫特在来到华沙后就买下的这辆旧车的副驾驶座。   等到艾伯赫特也坐到车上的时候,林雪涅便抱怨道:“我起得晚了是我不好,可你也该叫我一下啊!”   艾伯赫特:“我看你睡得很香。”   林雪涅:“可我们现在就真的没法在狼穴的博物馆关门前赶到那里了!”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把安全带拉了出来,并看也不看地就要把插扣塞进插座里。但因为不熟悉这辆车的缘故,她也一下没能找准插扣。   见此情景的艾伯赫特很快就从她的手里拿过插扣,并贴心地替林雪涅把安全带系好了。   与此同时,他也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狼穴的博物馆关门前赶到那里?”   林雪涅:“因为我要去那里买狼穴的地图啊!而且那里肯定也有介绍当年狼穴地形的书吧?有了这些我才好探路啊!”   这样的话语让蓝眼睛的男孩很快就把自己刚刚系好的安全带又解开了。   他笑着朝林雪涅所在的那一边倾斜了一点身体,并伸手从这辆车的后座上拿起了他的背包。   而后,他就在林雪涅的探究目光下拿出了好大的一份地图,并把它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眼见着林雪涅已经在认出这份地图上的地形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艾伯赫特便说道:“这是我根据很多份不同的资料还原出的当年狼穴的地形。”   说着,他又在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林雪涅的表情后问道:“这下你能稍微高兴一些了吗?”   有关蓝眼睛男孩的这个问题,林雪涅没有直接回答,但根据她的神情变化,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是——还来不及高兴就陷入了狐疑。   但是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孩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而在艾伯赫特又系上安全带,并准备发动起汽车的时候,林雪涅又眼尖地看到了他包里的另外一份图纸。   不等林雪涅问起它,蓝眼睛的男孩就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拜托我帮他做的,一份要交给他上级的设计。”   林雪涅:“什么设计?”   艾伯赫特:“武器设计。之前那位朋友帮了我的忙,所以我也得帮他一个忙。”   * * *   在时空的另一头,1942年的圣诞节已过。   在数天前曾成功飞入合围圈的绿眼睛贵族接到命令,要与保卢斯麾下的大将——独臂将军胡贝一同去到狼穴向他们的元首报告。   作为合围圈内的主战派代表,胡贝将军早在12月19日,第4集 团军突围至距斯大林格勒仅48公里处时便已做好了担任突围先锋的准备了。但他们的集团军司令却因为受制于元首的“一步不退”命令而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这位将军便企图借着被元首亲自授勋的机会说服对方放弃这一指令。   他情绪激昂地向希特勒描述了合围圈内的全部情况,并且他的那些话语似乎也打动到了这个内心敏感的男人。   站在希特勒身旁不远处的绿眼睛贵族则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些。   他知道,有关于此的情形,曼施坦因元帅早在多日以前就已向他们的元首做出过汇报了。   可他们的元首却就是不愿相信对方。   而现在,来自于合围圈的独臂将军将那些又深刻地还原了一遍。   这下,希特勒总算是相信了。   只是那些打动到了他的情况却并没有让他的意志产生动摇。   当胡贝将军在说出那些后又向他提出突围的请求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希特勒:“我已经看了保卢斯将军在今天发给我的报告了。他说如果突围,他将只能行驶20公里,最多30公里。他说他的第6集 团军现在不能突围。”   胡贝:“那是因为等在斯大林格勒城外的第4集 团军现在正在孤军奋战!可一旦我们的第6集团军也开始向外突围,我相信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会立刻就减小很多,然后他们的装甲矛头就可以向前继续突围了!”   当胡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不够分量,因而他便转头看向一旁的艾伯赫特,并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曾在三天前冒险飞入合围圈,他知道我们的情况。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突围出来的时候了。”   独臂将军的这句话把希特勒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昔日的宠臣身上。   而后,在进到这间接待室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言的艾伯赫特便说出了两人都还不知道的最新情况。   艾伯赫特:“作为第4集 团军的先头部队,第57装甲军在那里等待了六天。由于苏军不断从合围圈的100个兵团那里抽调兵力向他们发起猛攻,3个小时之前他们已经被迫后撤了。”   在得到了这一重要的信息后,心急如焚的胡贝将军连忙问道:“他们后撤了多少公里?”   艾伯赫特摇了摇头,并道:“直到我出发来这里之前,他们还没有建起一条可以稳固下来的战线。由于苏军抽调了强大的兵力从东西两侧对他们进行合围,而负责保护他们侧翼安全的罗马尼亚军已经支撑不住,我认为他们正在进行的一定会是场大范围的撤退。”   当胡贝将军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他很快便发出了懊恼的呼气声。   而帝国元首的反应则显得平静得多。   他开始劝说这位执意要突围的将军,并告诉对方陆军总部正在筹划一场从西面发起的,新的救援攻势。并且空军也将因为大范围的人员调换而发起更为有效的空中补给,甚至精锐的党卫军装甲师部队也即将从法国调到斯大林格勒来。被围困的第6集 团军将最早在2月下旬的时候得到解救。   但当曼施坦因元帅在数小时之后从绿眼睛的贵族那里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则直言不讳道:“太晚了。”   “太晚了。”他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后对身旁的这位青年说道:“如果合围圈内的最新情况就如同胡贝所说的那样,给他们输送补给的飞行员甚至拒绝在夜间起降,那他们的食物和弹药都必定会越来越匮乏。第6集 团军根本就撑不到2月下旬。”   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十分明白,想要解救出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的第6集 团军,他们必须得依靠自己所能调动的力量。   至于根本不清楚顿河局势究竟有多紧急的元首所承诺的那些,他们根本想都不必想。   可过早地对他的元首失去希望虽不是一件坏事,却一定会是一件让人无法高兴的事。   在沉思了片刻后,如今对于顿河的局势已经有了充分了解的艾伯赫特不禁向曼施坦因问道:“a集团军群还是不愿意借兵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曼施坦因并没有直接回答。   可有的时候,沉默就已经意味着一切了。   又是片刻之后,这位在在危难时刻成为了集团军司令的元帅说道:“抛开立场问题,就我个人而言,我其实很能够理解a集团军群不愿向我们借兵的心情。”   这位作风强硬的普鲁士军官既然敢于在战场上违抗帝国元首的命令,那么他也便不会惧怕向这位在奇尔河防线告急时自愿去支援的军官说出自己真正的看法。   曼施坦因:“a集团军群在他们的前司令被元首解除职务后一直都没有等到新的司令。他们的部队因此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都缺乏整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指挥官一定会更倾向于维持原状,所以也就不会愿意冒险借兵给我们。”   有时候事实虽然的确如此,可接受它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和元首大本营里的那些还幻想着在2月下旬之前发起一场新的解救行动的人相比,正身处于顿河局势中心的艾伯赫特无疑会比他们都看得更远一些。   可是身为不顾一切地发起了这场救援行动的集团军群司令,曼施坦因元帅显然看得比艾伯赫特还要更远一些。   当绿眼睛的贵族还深深陷于懊恼之中,并无论如何也拨不开云雾的时候,他身旁的这位元帅向他问道:“格罗伊茨伯爵,合围圈内现在大约还有多少人?”   这无疑是一个很难去回答的问题。   但之所以说回答是困难的,却不是因为那些数字太难统计。   之所以说那是困难的,是因为在说出那些数字的同时,艾伯赫特必定会再度想起那些已经逝去了的年轻生命。   艾伯赫特:“一开始的时候,合围圈内大约有24万人。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围困,除去不断被运出的伤病还有已经战死、饿死或者冻死的人,那里大约还有14至15万人。”   听到了这个回答的曼施坦因点了点头。   而后他便在点起了一支烟,并抽了几口后说道:“在你去到元首大本营的时候,我又思考了一遍你之前说的话。格罗伊茨伯爵,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   可艾伯赫特却是不明白对方所赞同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身旁的元帅只得提醒道:“你认为现在的顿河已经成为了一个‘超级斯大林格勒’。”   艾伯赫特:“是的,我的确这样说过。”   曼施坦因:“你还说,苏军了解我们的元首,所以他们才想到了用斯大林之名来钉住第6集 团军的办法。当他们的第一步成功之后,他们就会用第6集团军的生死来钉住整个顿河集团军群。”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就明白对方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了。可他还是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的那些不加掩饰的神情显然会让曼施坦因感到内心更为煎熬。   曼施坦因:“胡贝带来的一个消息让我感到极为触动。他说在第6集 团军里流传着一个消息,他们说我曾用电报告诉他们——‘坚持住,我会救你们出来。曼施坦因。’但我从不会就自己没有把握的事给出承诺。并且,我也已经无法救他们出来了。”   这样的话语让已经明白了他意思的艾伯赫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曼施坦因却是抬手制止了对方,并说道:   “保卢斯将军已经让我们看到了被难以割舍的东西钉在原地所可能造成的后果。我绝不可能让整个集团军群跟着重复他的错误。” 第321章 chapter 322   ‘我绝不可能让整个集团军群跟着重复他的错误。’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曼施坦因元帅已经决定撤军。   他决定放弃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的那14、5万依旧还活着的, 并且也依旧还在坚忍作战, 认为自己的集团军司令一定会去解救他们的德军士兵。   对于一名过去经常会亲自去到前线视察,也与那些普通的士兵相处的指挥官来说, 这当然会是让人很难去面对的伤痛。   可他却也必须如此。   因为只有这样, 顿河集团军群、乃至整个南翼才不会变成又一个苦苦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命运的第6集 团军。   而这样的结局也是艾伯赫特在三天前就已经看到了的。   那时候的他派了自己的一名部下亲自去到狼穴给希特勒送信, 并在信中言明如今等待着他们的只有两种可能——尽快救回第6集 团军并命其与之一同撤退。抑或是放弃第6集团军, 并让他们与斯大林格勒同归于尽。   只是阿道夫·希特勒不信他的话,并认为他是受到曼施坦因的“毒害”,成为了一名完完全全的悲观主义者。   但即便是在那个时候,绿眼睛的贵族也不相信等待着他们的竟会是那第二个可能。   他们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将解围行动进行到了进无可进,可结果却是徒劳。   踏马将整个集团军群的命运孤注一掷, 可结局依旧还是徒劳。   而直至此时,在斯大林格勒城内苦苦坚持的保卢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了“斯大林”之名, 他所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甚至可以牺牲掉整整一个集团军。   并且他也意识到,希特勒向他所承诺的,由陆军总部策划的新的解围计划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想要让那些依旧还在坚持的年轻士兵们得到解救, 他只能寄希望于集团军群的司令,曼施坦因元帅。   但此刻的情况已如如同曼施坦因元帅所说的那样:太晚了。   在保卢斯开始向他的上级曼施坦因元帅不断求援的时候, 为了对他们实行解围已经苦战了近一个月的顿河集团军群已经开始为位于高加索地区的a集团军群的撤离而发起了一次又一次且战且退的行动。   【流血牺牲、严寒和补给的短缺已使各师惊奇的战斗力大为下降。今天只空运70吨补给,一些部队已近乎断粮。现在急需采取有力措施。——保卢斯】   12月29日, 在顿河集团军群的一再催促下,希特勒终于同意将“a集团军群”已经暴露出来的东翼——即第1装甲集团军向后撤离。   但由于他们早已经陷入了阵地战,因而这支部队只得进行缓步的分阶段撤离。   为了掩护第1装甲集团军的撤离, 隶属于顿河集团军群的第4装甲集团军必须得阻止实施追击的苏军深入他们的背后,直至这支部队成功撤离。   【我请求上级机构,如不是因总体形势所迫而牺牲本集团军,则应采取有力措施尽快解围。集团军会竭尽全力坚持到最后一刻。——保卢斯】   1月3日,苏军派出的3个集团军不仅从正面牵制住了第4装甲集团军,并且还企图同时从南、北两面对他们实施包围。   1月12日,第1装甲集团军终于完成撤退。   然而b集团军群所辖地域内,由匈牙利集团军防守的顿河中游地段被苏军击溃。   同时,与其毗邻的集团军北翼也受到牵连。数天后,b集团军群的侧翼已不复存在。   德军东线的整个南翼岌岌可危。   而直至此时,还在顽强坚持着的第6集 团军依旧还牵制着90个苏军的兵团。   一旦第6集 团军因为眼前完全无望的局势而选择投降,那么这90个苏军的兵团便会被释放出来。   由于希特勒先前承诺用来解救第6集 团军的党卫军精锐师已不可能在2月中旬之前完成集结,在此情况下,德军最高统帅部要求第6集团军做出最后的牺牲。   ——他们要求这支已经在斯大林格勒苦守了近两个月的部队战至最后一人。   * * *   “旅行者,请到斯巴达来。在这里向世人宣布,我们看到他们长眠在这里,这是命运的安排。”   春末初夏的阳光照在了波兰大马祖里湖区。   这是个美丽的地方,时而有着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密布在平原上,却又时而有着茂密的桦树林。   而现在,有着一双蓝色眼睛的金发男孩就坐在一棵桦树的下面,并念着这首荷马史诗里的诗句。当清风徐来的时候,他便捕捉到了一个他所熟悉的脚步声。   那正是背着包回到了这里的林雪涅。   在蓝眼睛的男孩凭借着她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而发现了她的时候,好容易才在回了一趟1943年的狼穴后找回了这里的林雪涅也向他挥起手来。   “我找到了!我找到他们用来发送命令的电报室了!”   因为林雪涅此刻的情绪真的是很激动,她甚至在还没跑到蓝眼睛男孩的身旁时就这样大喊起来。   但由于昔日的狼穴实在是太大了,在没有适合的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林雪涅实在是徒步翻了太多太多的路了。以至于在一路跑回来之后,她甚至还在蓝眼睛的男孩背上包冲向她的时候脚软得都能直接坐倒在地了。   没能意识到林雪涅是真的想要在地上坐一会儿的艾伯赫特伸手扶住了她。   而此时实在是累得厉害了的林雪涅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的靠在蓝眼睛男孩的身上喘了两口气,并跟对方说她现在真的是好累好累了。   听到了这些的蓝眼睛男孩很快就背起林雪涅,并带着今天早上五点就和他一起出发了的林雪涅走到了一处更为平坦也相对没有那么潮湿的地方。   他让林雪涅靠着一棵桦树先坐一会儿,而后他便铺开了一条足够他们坐在上面野餐的毯子。   但是在艾伯赫特还想把那些可口的食物也都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的时候,在狼穴的碉堡群里摸了近九个小时的林雪涅却是脚下步子发飘地走了过来,并直接就躺在了毯子上。   艾伯赫特:“雪涅,我觉得你得先吃点东西。”   对此,在斑驳的树影下闭上了眼睛的林雪涅则特别孩子气的摇了摇头,并说道:“我虽然饿了,但我特别累,我想先躺一躺。就一会儿……就先歇一会儿。”   蓝眼睛的男孩没有说出劝说的话语,而是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的保温杯。   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这一动作的林雪涅都哼哼着笑了。   林雪涅:“我现在不想喝咖啡!”   这句话才一说出口,热巧克力的香味就从被打开的保温杯里飘了出来。这让原本还十分坚定地说自己要先躺一会儿的林雪涅动作僵硬起来。   只是几秒之后,她便尴尬而不失体面地坐起身来,并从蓝眼睛男孩的手上接过了那杯已经为她倒好了的巧克力。   林雪涅:“我记得你今天早上的时候只泡了咖啡装上?”   艾伯赫特:“那是在我泡好了热巧克力之后。”   说着,艾伯赫特还在林雪涅的眼前拿出了那个更大一些的保温壶。   已经凭借着热巧克力恢复了一些活力的林雪涅这就又盯起了蓝眼睛男孩手里的咖啡壶。   但不需要她开口说些什么,这个过去就很贴心,而现在则更是似乎能够懂得她心里一切想法的男孩就已经问道:“要不要往你的热巧克力里加点咖啡?”   这样一来,林雪涅便只要点头了。   在被咖啡和热巧克力唤回了一些力气后,林雪涅总算是在吃起了由艾伯赫特准备的野餐下午饭时翻开了那张已经被她做出了多处记号的地图。   林雪涅:“他们的电报室大概是在这个位置。和最高统帅部其实有一段距离。但现在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我观察了一下,大部分相对来说比较重要的命令都是希特勒身边的人,或者是最高统帅部的人亲自拿去的。我觉得我就算找到地方也没用。”   艾伯赫特:“趁他们不注意直接把我们伪造的指令藏在命令里?”   林雪涅:“还是很难。因为被希特勒身边的人拿来的命令不会一次来很多份。而且仔细的通讯军官都会在接到命令之后就先粗略地翻一翻他们。所以……”   艾伯赫特:“所以你只能把我们伪造的指令藏在不那么紧急的电报文书里。”   这似乎也是个办法。   只是这样的话,她就会很难确定那封电报到底会在什么时候被发出。   眼见着林雪涅已经陷入了沉思,蓝眼睛的男孩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   又想到了一些问题的林雪涅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并在拿出笔的时候回应道:“你说。”   艾伯赫特:“用来给东线的不同战区发送命令的加密电报机是不一样的。你得仔细分辨它们。”   先前还找到了一些思路的林雪涅听到这些话语几乎立刻就泄气了。   太难了!这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她的确有最顶级的间谍都没有的特殊能力,可她的确不是做这种事的特殊人才啊!   才一出道就给她布置这种难度级别的任务,而且万一失败她就会失去她的恋人。   这样的压力实在是会让林雪涅感觉神经紧张,并且那还会让她焦虑得连思考的能力都很难找回了。   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她向身旁的男孩问道:“我能不能……我能不能直接去斯大林格勒?我感觉……”   “绝对不行。”   不等林雪涅把话说完,蓝眼睛的男孩就用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打断了她,并道:“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最后真的发生了,你就会在格罗伊茨伯爵原本应该去世的那一分钟突然回到1943年。   “但是斯大林格勒距离当时第三帝国的疆域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你没有办法及时回去,你很可能就会直接出现在战场上。”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如果林雪涅真的从斯大林格勒直接向她的绿眼睛男孩传递那封令他改变飞行方向的命令,那么在那之后,身为普通人的她连背着降落伞赶去坐飞机柏林都来不及。   事实上,她根本连飞机起飞都等不到,就会直接带着降落伞一起回到1943年的那座已经失守的机场。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那个年代的苏军有着相当了解的林雪涅甚至可以说,那根本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我再想……想想办法。”   看到林雪涅因为自己的提示吓得脸都白了,蓝眼睛的男孩本能地就向她伸出手。他想要把这个女孩抱在怀里,而后再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刚才所想的那些事一定不会发生。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孩给林雪涅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那让林雪涅在他拥住自己的时候都没能反应过来。可当她顺从地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并甚至还要在这个男孩的怀里找到那个她熟悉的位置时,她又会在迟了好一会儿之后意识到这并不是她的恋人。   于是她慌乱地推开对方,而就在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很快说出道歉的时候,原本被林雪涅放在了腿上的笔记本滚了下去。   被她夹在里面的那张塑料垫板也就此掉了出来。   这反倒帮了林雪涅的忙。而蓝眼睛的男孩也就顺着她的目光帮她把掉到了毯子外面的笔记本和塑料垫板都捡了起来。   当林雪涅注意到蓝眼睛男孩那落到了塑料垫板上的目光时,她不禁在把稍稍有些乱了的头发顺到了耳后时说道:“这个……这个是还比较实用的小物件。”   艾伯赫特:“这是你的书签?”   林雪涅:“不是。我在笔记本上写字的时候拿它垫在后面。这样的话,我的字迹就不会印到后面的纸上去了。”   说着,林雪涅便低着头收起了东西,并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现在继续待在这里也想不到什么。”   对于林雪涅的这一提议,蓝眼睛的男孩自然是同意的。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想要从林雪涅那里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艾伯赫特:“为什么……你会不想让你在笔记本上的自己被印到后面的纸上去?”   他的这个问题让林雪涅在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因为,因为如果我当时就能想到这些,我就不会在他问我凭什么的时候没法回答他了。我不想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了。” 第322章 chapter 323   有一件事是毫无疑问的, 这个中间名是艾德里安的男孩对于和林雪涅有关的任何事都极为渴望。   他希望自己能够足够了解对方, 并且比现在更为了解对方。   并且,在记忆的碎片还未能拼出一副完整的拼图时, 他更会渴望从那个女孩的身上找到很多事的答案。   只是现在真的是一个让他倍感矛盾的时间。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样的时刻好好地陪伴对方, 并让那个女孩又对自己开怀大笑起来。   可他又会发现, 他每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那个女孩就又会因为那些事而再伤心一次。   可他却偏偏又不能在那之后不顾那个女孩的拒绝而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更不能去亲吻那个女孩的嘴唇。   因为他都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于是他便也无法告诉对方,自己就是那个几次三番地让她伤心的男人。   当他对那个女孩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他甚至无法说服林雪涅别对他说“其实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的”。   如果可以,他甚至宁愿那个女孩能够像先前那样,在生气之后迁怒他。   可她现在却不会了。   当今夜的第一滴雨水掉在蓝眼睛男孩头顶的天窗上, 更多的雨点也便很快掉下。   那“嘀嘀咚咚”的声音混着艾伯赫特在素描本上绘出林雪涅转身时模样的沙沙声,居然也有了一种让人内心宁静的力量。   但内心越是宁静,也就越能够继续思考。   听着那样的声音, 他开始回想因为林雪涅的那番话语而变得格外清晰的那段记忆。   ‘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那明天呢?明天晚上你回来吗?’   ‘明晚也不回来了。’   他开始回想,那时候的他为什么能够就如此心如铁石那般地说出这样的话语。   然后他便想起来了,当他所爱的那个女孩用如此让他心疼的语气说出想要挽留的话语时, 他其实并没有再次转回身去。   那如果他当时转回身去了呢?   闭上了眼睛的蓝眼睛男孩试着让记忆中的那个贵族青年这样去做。   而后,他便会“看到”自己所爱的那个女孩泪盈于眶的样子。   那让他再顾不上其它任何事地走近那个女孩, 并恳求对方告诉他一切的一切……   但可惜的是,这只是存在于他幻想中的一幕。   当那个彩色的气泡被戳破的时候, 艾伯赫特也便又睁开了眼睛,并把已经画完了的那一页素描纸翻过页去。   他开始在纸上画起林雪涅在那间公寓的客厅里望向他的模样。   可很快,隔壁传来了林雪涅的惊叫声。   听到了这个声音的蓝眼睛男孩立刻就合上了他的素描本, 并从床上起身冲向林雪涅所在的那间卧室。   他甚至来不及敲一敲门,只是高声说了一句“雪涅,我进来了”,而后就打开了那间根本就没上锁的房门。   此刻正站在床上的林雪涅显然被他吓了一跳。   而后,在熟睡中被屋子里的漏雨浇醒了的林雪涅就一时不慎,又被从墙顶浇下的雨水浇了一头。   随着林雪涅又发出了一声和刚才的那下如出一辙的惊叫声,艾伯赫特总算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快步走到了林雪涅的床边,把完全还懵着林雪涅抱了下来,并对她说道:“我去找个桶,你等我一下,好吗?”   林雪涅很快点了点头,并说道:“我……我也去找!”   两人就此分头行动,给漏了水的天花板找来了这套民宿公寓里所有的桶和盆。   等到林雪涅捧着一个铁桶在那儿接着从天花板上漏下来的雨水,并且蓝眼睛的男孩也把那张遭了秧的床给挪走,屋子里糟糕的情况总算是得到了制止。   而看着蓝眼睛的男孩在把床挪开后又从自己的手里接过那个铁桶时,本该一肚子火的林雪涅却笑了。她把被打湿了的头发往后撩去,并拉着艾伯赫特和她一起以漏了水的屋顶为背景拍起了合照!   一开始的时候,被她的惊叫声引来的蓝眼睛男孩还不明白她在高兴些什么。   但很快,他就被身旁女孩的笑容打动了。   可无论是他不在状态时的模样,还是他那后知后觉的微笑,那都是能让人在拍完合照后带着欣赏看上好一会儿的。   林雪涅就这样翻了好一会儿的照片,并在挑出了她最喜欢的三张照片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一项保密的活动!而且她也不能把这样的照片发到她的社交网络账号上!   于是她只能带着小小的不甘心对蓝眼睛的男孩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拍张没有人的照片发给房东吧。你还可以顺便问问她该怎么补偿我们!”   对于林雪涅的这一提议,蓝眼睛的男孩只可能有一种回答——“好,都好。”   他就这样留下来拍照片,联系房东,并观察房顶漏雨的水流速度,推测他们大约得多久来倒一次水。   而在睡梦中被浇醒了的林雪涅则得重新去把头发给洗了,并且她也得在洗完澡之后再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如果说,在这个晚上还有什么事是能够再给林雪涅一下暴击的,那可能就是她翻箱倒柜也没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吹风机了。   等一路折腾到了半夜两点之后,林雪涅才在高高兴兴地看着房子漏水后又憋憋屈屈地抱着腿坐在了蓝眼睛男孩那间卧室的小床上。   至于艾伯赫特?他就坐在林雪涅的旁边,手上拿着干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她一下又一下地擦起了头发。   在林雪涅把下巴垫在了膝盖上,好久都不说一句话之后,耐心地给她擦着头发的艾伯赫特问道:“在想什么烦心事?”   听到了那个与绿眼睛的男孩如此相似的声音,林雪涅慢慢地转回头去,并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在想……怎么分清楚那些加密电报机。”   艾伯赫特几乎是立刻就被她的这句一本正经地说出的谎话给逗笑了。   但他也不在此时看着林雪涅的眼睛。   因为,他即将说出的那句很可能会让自己喜欢的人恼羞成怒。   “你在头疼今晚该怎么睡。”   回答艾伯赫特这句话的,是突然坐直了身体的林雪涅深吸气的声音。   但是蓝眼睛的男孩却没有就此停下话来,他接着说道:“刚才你翻了翻两间卧室里的柜子,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被子了。但是这个季节就这么躺在地板上睡还是会感冒着凉的。”   林雪涅没好气地瞪向对方。   她就等在这儿,等着看这个有着一副好相貌的男孩接下去会说些什么鬼话。   可没曾想,对方竟是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坐一晚上呢?反正现在离天亮也没有太久了。”   咦?咦咦咦?   这个提议好像不错啊!   当蓝眼睛的男孩从林雪涅的脸上得到了有关这个提议的答案时,他便拿了一个枕头给林雪涅,并且他还十分贴心地把枕头竖着垫在了对方的背上,让她可以更舒服一些地靠在墙上。   这样之后,他还还用被子把林雪涅给裹了起来。   感觉舒服多了的林雪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身旁的蓝眼睛男孩好一会儿。可是末了,她却什么都没说,并只是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   等到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的林雪涅感觉到身旁的那个男孩也给自己垫了一个枕头,并向后靠去的时候,她才试着开口说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你们其实是一个人。”   对于林雪涅的这句话,蓝眼睛的男孩没有很快接下去。但就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回应的林雪涅打算闭上眼睛睡下时,他却是说道:“是的,我知道。”   那让林雪涅不经转过头去,并在和这个已经变得很成熟了的男孩对上视线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林雪涅:“但你肯定不知道,在我和你分手之后,我其实还以为你们是一个人。虽然我以为我已经分清了,可海莲娜却让我知道,在我的意识里,我并没有真正地分清楚。”   艾伯赫特:“后来她给你做了意象对话。”   林雪涅:“是的,多亏了她我才能重新回去。”   这是此前两人此前还从未触及过的话题。   并且它也在林雪涅主动提出之后就如此轻易地就把艾伯赫特吸引住了。   艾伯赫特:“她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我们就是两个人?”   林雪涅:“她把我带到了我自己的意向世界里。在那里,我看到了……艾伯赫特。”   说着,回想起了那幕景象的林雪涅便转头看向这个男孩,并说道:“我说我分不清查理大桥上的那个艾伯赫特到底是你们中的哪一个。”   或许是因为蓝眼睛的男孩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并且他的眼神也让林雪涅感到如此的熟悉,于是她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转回头去,也和对方描述起了当时的景象。   作为意向师的海莲娜让林雪涅主动与桥上的那个男孩说些什么。   于是那个男孩便在林雪涅叫出他的名字后说道:‘现在的雾气太重了,滑板道上都是湿气,我可能没法滑滑板给你看了。’   听到这样的描述,蓝眼睛的男孩很快便说道:“然后你就认为那个‘艾伯赫特’是我了。”   林雪涅:“是的,然后我就又向那个你问道——‘那你能拉大提琴给我听吗?现在的天气和大提琴的音色很相称。’”   艾伯赫特:“然后那个能滑滑板的‘我’又是怎么回答的?”   林雪涅:“你说,‘雪涅,我不会拉大提琴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可能也不会。’”   这样的话语让蓝眼睛的男孩开始用手紧抓床单。   可林雪涅却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是说道:“可最近又见到你之后,有时我又会觉得你们像是一个人了。但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肯定还是把你们分得很清楚的。否则的话……”   艾伯赫特:“否则的话你就不可能还回得了过去了。” 第323章 chapter 324   ‘否则的话你就不可能还回得了过去了。’   蓝眼睛男孩的这句话让林雪涅觉得他说得太绝对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所以她既然已经分清了自己的恋人和现在正坐在她身旁的, 给她的感觉十分复杂的男孩,她又怎么可能会再次把两人认成是一个人呢。   于是她只是在想了一会儿后道:“也不能这么说。”   而后她就不想在对于她来说可能毫无意义的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了。   她问身旁的这个男孩:“艾伯赫特,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我其实不太能理解。”   说着, 林雪涅不等对方回答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思考起来道:“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因为我就这么过来帮忙的。”   这样一来, 蓝眼睛的男孩就把那句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只是为了你, 我都愿意做任何事”咽了回去。   又是好许久之后,他才在林雪涅的注视下说出了他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原因。   艾伯赫特:“为了历史或许会改变的某种可能。”   雨依旧还在下着。但它却没有先前的那么可怕了。   此时雷声已经停止,闪电的白光也不再从天窗的玻璃那儿一道一道地印进这间屋子。   只是那雨滴落在了天窗玻璃上的声音还在继续。   抱着膝盖抬起头来的林雪涅看着那雨滴落在天窗玻璃上所化作的流水,并道:“那也是我希望看到的。我希望我的艾伯赫特能好好地活下来,路德维希也可以不要在战争中牺牲。我希望克劳斯坐的那辆装甲车能不被盟军的飞机炸到, 我还……我还希望能再见到伊莲妮。”   再次和身旁的这个男孩提起了伊莲妮的林雪涅有些好笑地低下了头。   事到如今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并且她也更能够明白她的绿眼睛男孩那时候的怀疑了。   于是她说道:“虽然我觉得她可能的确是想要招募我。否则的话,她为什么又教我密码, 还在讨人厌的格罗伊茨伯爵不搭理我的时候带我去柏林郊外的靶场练习打枪,也教我怎么发电报呢?”   林雪涅的话让她身旁的男孩很快想要安慰她,并告诉她即便如此那也是格罗伊茨伯爵的错。   可林雪涅很快就说出了转折意味很强的那个“但是”。   此刻的她再不会因此而感到迷茫, 并且眼睛里反而出现了明亮的光。   她说:“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人是活的。会了才能选择用还是不用。可如果不会,那不是想用也没法用吗?这么说来, 我还是对她讨厌不起来。”   此时林雪涅半干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并且她似乎也是真的困了。   因而打在打了个哈欠后闭上了眼睛道:“艾伯赫特,我困了。”   或许是因为林雪涅在困倦的时候叫出他名字的声音和语调太过具有迷惑性了。   在那一秒, 蓝眼睛的男孩连呼吸都停住了,他险些以为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那些秘密。   但很快,林雪涅的仿佛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让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孩一连轻声叫了她几次都没有再给出回应。   于是此刻全然没有困意的蓝眼睛男孩便起身去到了隔壁的那间卧室,并把已经快要满了的铁桶换成小盆,再在把铁桶里的水倒掉后又把它换了回来。   而等他又回到林雪涅所在的那个卧室时,他会发现那个半夜又起来折腾了好久的女孩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   但是他当然不会让对方坐好了再睡。   走上前去了的蓝眼睛男孩替林雪涅把另一个枕头垫好,而后就让她好好睡了上去。   当他帮自己喜欢的女孩把被子也盖好时,他会看着对方的睡颜许久都不能回神。   而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会俯下.身去,并只是将吻印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 * *   【近日虽进行了英勇抵抗,但敌人仍达成纵深突破,我只能勉强坚守。   【集团军现已无预备队,也无力组建。弹药仅够三天,粮食也近断绝。重型武器无法机动。   【如敌人继续以现有强大兵力实施攻击,预计要塞正面只能坚持数日。抵抗将化为各自为战。】   1943年的1月12日,已被围困近两个月的第6集 团军司令保卢斯将军发来如此报告。   同样是在这一天,空军的补给再度因为恶劣的天气条件而暂停。   由于身为其直接上司的曼施坦因元帅从未对保卢斯隐瞒过他们的真实境况,因而身处合围圈内的保卢斯此时已经知道他们所将要面临的命运。   那让这名将军不再向任何一方发送不切实际的,希望被围部队得到解救的求援电文。   但他依旧还在坚守。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部队能够得救,而是为了让那些正在紧急后撤的其它部队能得到解救,为了东线的整个南翼能安然地度过这个冬天。   “在合围圈的西北面,苏军投入了10~12个师。我军第3、第29摩托化步兵师从背面遭到苏军攻击,在我飞出合围圈之前已被歼灭。我可以说在西北面重建防线已经不可能了。   “南面,第297步兵师负责的防线在经受住了苏军炮火整整两天的袭击后已被达成纵深突破。在东北面,苏军也已经达成纵深突破,并且负责此处的第16装甲师也已被耗尽了兵力。”   当向着斯大林格勒的方向实施突围的第4集 团军大规模地向后撤兵,这些原本用于向他们发起进攻的苏军也就被调去了合围圈,并对被围的第6集团军的多个当面发起了挤压式的进攻。   负责为他们安排补给空中补给事宜的皮克特将军在飞出合围圈之后,便去到了曼施坦因的司令部,并向其描述了保卢斯未在报告中提及的恐怖景象。   而当曼施坦因的参谋长问这位空军将军,他认为合围圈内的第6集 团军还能够坚持多久的时候。这位将军在深思了一番之后给出了保卢斯最多也只能再坚持2~4天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无疑会令整个司令部都沉默了下来。   早在两周前希特勒拒绝了他们所提出的立刻加强第6集 团军兵力的所有要求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保卢斯将军与其第6集团军的命运已经无可挽回。   但即便如此,当他们在彻底放弃援救计划后听到从合围圈内不断传来的消息,也看到代表着那些活生生的军士们的灯一盏盏地渐渐熄灭,他们的内心依旧还是会如此痛苦。   等到入夜时分他们送走了那位负责补给事宜的空军将军时,合围圈内的皮托姆尼克机场失守的消息便传来了。   形势恶化得如此迅速,以至于很多人已不忍再去看那一条接着一条传来的坏消息了。   可即便在此时,保卢斯也还是未有放弃。   他通过电报传来消息,称如果立即派遣数个全副武装的营进入合围圈内,他或许便还能够继续实施抵抗。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发来此类的请求了。   就在不到两个月之前,这位将军所拥有的还是足足25万人的庞大部队。   现如今,跟着他一起苦苦支撑着的也还有十余万人。   可他却是如此卑微地仅向唯一能够帮得到自己的上级请求几百人,又几百人的支援。   但即便是这样的请求,曼施坦因也无法满足他了。   “在第4集 团军的解围行动停止之后,我已经没有再向合围圈输送部队的理由了。”   当已经与之相处了近一个月的绿眼睛贵族也即将带着他的部队离开时,前来火车站送别他的曼施坦因元帅如此说道。   而在短暂的沉默后,艾伯赫特则说道:“但您还是派了一些部队去支援保卢斯将军。”   “我只是准许了休假归来的指挥官和总参谋部的军官返回合围圈内。可他们之中甚至还有着姓俾斯麦的人。”   当曼施坦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位总是如此坚定,甚至坚定到了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元帅终于展现出了些许的动摇。   但很快,他便稳定住了情绪,并说道:“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样的命令是否真的正确。”   此时派给绿眼睛贵族的火车已经到站,而他也便在这一刻开口说道:“您告诉过保卢斯将军,也告诉过那些执意返回合围圈内的军官,他们在斯大林格勒坚守的每一天都拥有着重大的战略意义。只要这句话是真的,您所做发出的命令就是正确的。”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便在确定他带来的那些军士们都已经上车后向曼施坦因行了一个军礼。   直至两人在新切尔卡斯克告别的这一天,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部里也没人能想到,被围困的保卢斯将军竟在那天之后又坚守了十天。   1月22日,苏军占领了斯大林格勒城内仅剩的最后一个机场。   实施补给的飞机再也不能着陆了,保卢斯由此向希特勒发出了准许他与苏军进行投降谈判的请求。   但一手造成了这个悲剧的帝国元首依旧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愿看到第6集 团军继续那种绝望挣扎的曼施坦因元帅在电话里和希特勒就此问题争论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依旧还留在了东线战场上的格罗伊茨伯爵在受到了希特勒征召后来到了元首大本营。   当他坐在希特勒办公室外的前厅等待接见时,他又一次地听到了从门的里面传来的,他曾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歇斯底里的吼声。   “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他们还是德意志帝国的第6集 团军,他们就不可以和卑劣的苏联人进行投降谈判!这是耻辱!是帝国的奇耻大辱,也是对于伟大德意志军队的羞辱!保卢斯必须像他先前向我保证的那样,把最后一颗子弹都用在抵抗苏军上!”   如此情景让艾伯赫特不由地想到贝尔格莱德被他们毁灭的那个月。   那个时候的帝国元首也是这样,在失去了理智后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   只不过那时的元首叫嚣着想要毁灭的是另一个国家的首都。   而现在,他叫嚣着要毁灭的,却是已经因为他的“一步不退”命令而苦苦坚守了近两个月的,最后仅存的数完德国军士。   “你不用在这里和我提人道观念!现在苏军已经击溃顿河河畔的匈牙利集团军了,然后你们就跟我说b集团军群似乎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这种时候让保卢斯投降,那从斯大林格勒释放出来的近100个苏军的兵团该怎么办?不要忘了顿河集团军群和a集团军群的危险现在也还没有解除!”   就算有的人天天都会面对这样的情形,可那依旧不是能够让人适应了。   此刻,陪伴着艾伯赫特一起在这里等待着的元首陆军副官,他就表现出了一种显而易见的紧张。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也许您会想要一份茶点?”   在希特勒与曼施坦因之间的这通电话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元首的陆军副官显然是想要借着为艾伯赫特准备茶点的机会而离开片刻。   刚刚从东线的战场上飞来的艾伯赫特实际并不觉得饿,并且他也不觉得,或者说是忘了渴。   但是元首身边的这名陆军副官眼中的恳求却让他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并说了一句:“那就有劳了。”   而就在对方离开的时候,艾伯赫特听到待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希特勒大声说道:   “请恕我直言,请恕我直言曼施坦因元帅。我认为在这件事上,第6集 团军的投降谈判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苏联人从不守约。让他们投降和让他们战死所得到的结局是一样的。但是选择后者他们却还能够获得荣誉!”   “荣誉。”   那在唾沫横飞之时被吐出的“荣誉”一词就如此进到了艾伯赫特的脑中,并带着回音肆无忌惮地横冲起来。   十九个月之前,在维也纳的一处官邸中听着希特勒咆哮的绿眼睛贵族是心怀忧虑,并且带着迷茫的。   而在十九个月之后,他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再没了忧虑,也没有了迷茫。   他甚至不再去怀疑他们宣誓效忠的元首是否真能带着帝国走向他许诺的伟大未来。   因为在他的内心,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回答。   当属于希特勒的那间办公室再次恢复了沉默,并且他的办公室房门也被打开时,已经恢复了平稳神色的帝国元首命令刚刚才带来了茶点的陆军副官去为他取来一件东西。   那正是一把如今还不属于任何人的,看起来如此惑人心魄的元帅权杖。   “艾伯赫特,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需要你进入到合围圈内,找到保卢斯,把元帅权杖交到他的手上。”   当阿道夫希特勒说出这个命令时,没人会去问他,既然合围圈内的最后一个机场——古姆拉克机场已经丢失,那么这位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又应当如何再度进到那里。   并且艾伯赫特本人尤其不会问他这个问题。   因为对于党卫军来说,“困难是不存在的”。   如果他们在执行命令的途中遇到了困难,那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克服困难。   在希特勒看到了自己的昔日宠臣毫不犹豫地就向他点了点头之后,他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在对艾伯赫特投以了满意的神色后,他说道:   “我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替我给保卢斯带一句话——帝国没有投降的将军,更没有会向苏军投降的元帅。为了帝国的荣誉,还请他务必不要成为苏军的俘虏。” 第324章 chapter 325   2020年的狼穴遗址, 由于此时已近黄昏, 因而依旧还在这里停留的游人已经很少很少。   但是在那些过来旅游的人都渐渐离去的时候,有一辆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灰色小轿车却是逆着人流从开阔的平原湖区开来。   令时空的隧道在路的一旁为自己打开的林雪涅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她是如此认真地看着前面的路。而在她的那双能够同时看到两个时空的眼睛里, 2020年的初夏与1943年冬季的景象便一同出现眼前。   她能够看得到在他们旁边的那条车道上, 已经结束了一天旅程的游人们离开的样子。   并且她也能够看得到这个地方在1943年时的森严模样。   在大本营外围的警戒圈, 公路被横道木拦住了,在岗哨亭里,即便只是普通的哨兵也是拥有着锐利目光的军官。   由于昔日狼穴大本营的景象已经出现,因而她便凭借自己的意志,扭转了过去与未来所在的地方。她让已经能够为她所用的, 时空的河流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道带着波浪的溪流。她让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几乎满是属于旧日狼穴的景象。   身旁正在开着车的蓝眼睛男孩察觉到了林雪涅神态的变化,并问道:“已经到了第一条警戒圈了吗?”   对此,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是:“我们刚刚开过拿道警戒圈。现在公路已经开始变窄了。”   熟悉的桦树林就此映入眼帘。而与之同时出现在林雪涅眼前的, 则还有一段铁路轨道。那正是专属于狼穴大本营的铁轨。当开过那里之后,狼穴的第二个岗哨也便就此到达。   此时他们距离元首大本营的碉堡群已经很近很近了。   在这个哨卡处,执勤的军官需要核对人员的名字, 并弄清楚每一个来访的人都需要向谁报道,而后把他们引导去各自该去的地方。   当蓝眼睛男孩所驾驶的这辆车也径直驶过第二道哨卡, 那道两米高的铁丝网也就出现眼前了。   他们需要在这里停车,而后步行进入。   比起一座茂密的森林, 这个地方在1943年的时候其实更像是一座美丽的公园。在桦树丛中,许多房屋和兵营一起点缀其中。它们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并且所有的房屋以及建筑上都被种上了野草和小树。   而所有看起来有着人工痕迹的道路则都被覆盖着做出了迷彩伪装的防护网。   他们也就是用这种方式将整整一个军事化的建筑群伪装成了树林的模样。   德军自己的侦察机此刻就刚好从树林的上方飞过。   他们对这里拍照, 并通过被放大了的照片来确认即便是最好的侦查员经过这里,也不会发现这其实就是阿道夫希特勒所在的元首大本营——狼穴。   当林雪涅拎起她的那个装着保暖衣物的背包时,蓝眼睛的男孩便从她的手上接过了背包。   他说:“我再送你一程。”   或许是因为看出了林雪涅的紧张,先前都注意着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蓝眼睛男孩抓住了她的手。   他想要以此来让对方感受到来自于他的体温与心跳。   而林雪涅也在感到了那份鼓励时未有选择挥开他的手,并且还不自觉地用手指扣住了艾伯赫特的。   在又一次的深呼吸后,林雪涅向蓝眼睛的男孩点了点头,两人就此向前走去。   可很快,他们便走到了2020年的狼穴遗址入口。   但这里已经因为黄昏的来临而光上了门,正要离开的工作人员也对他们发出了善意的提醒,并让他们明天再来了。   于是看着那些工作人员的陆续离开,林雪涅只能主动拉着蓝眼睛的男孩往旁边走去,看起来就好像是要在这片区域再到处逛逛的游人一样。   林雪涅:“我得走了,你也得回车上去了。”   但那当然不是蓝眼睛的男孩所愿意的,看到他眼睛里的那些话,林雪涅很快就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那座由扭曲的钢筋和水泥所组成的遗址。她说道:“可你最远也只能把我送到那儿了。”   那让蓝眼睛的男孩沉默起来。   他在得到林雪涅的允许前就把人紧紧拥在了怀里。   而林雪涅则也伸出手来,并在抱住对方的同时说道:“谢谢,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因为我……到底还是会有一些紧张。”   艾伯赫特:“那你会害怕吗?”   林雪涅:“会的。但我还是得现在就过去。”   艾伯赫特:“因为你爱他?”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笑了,她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在稍作沉思后,她说:“也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我去到那个时空的意义。”   命中注定我要把他从那年冬天的伏尔塔瓦河里救起来。   也一定是我,要跨越那么久远的时空来到这里,不让他死在那座雷场。   这并不仅仅是为了她爱的人,也因为选择了她的那道总是能随着她的意志出现以及消失的时空河流。   离开了那个让她如此留恋的怀抱,林雪涅穿上了更能够为她抵御寒冷的外套。   而当她在林间奔跑起来的时候,她仿佛能够听到那道时空之河所向她发出的愉快的声响。   那是水流经过石块的声响,也是时空破碎后的声响,它们就这样互相呼应着,并指引着她向那片被逐渐被黑夜所笼罩了的碉堡群走去……   “报告!我们刚刚收到来自合围圈内的消息!被您派去斯大林格勒的空降部队已经在第6集 团军的帮助下抢回古姆拉克机场了。”   已经在距离斯大林格勒最近的这个空军基地等待了数个小时的绿眼睛贵族终于等来了他想要听到的那个消息。   而后他就在对那名联络官点了头后看向一旁的空军将军。   那名专门负责给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内运送补给的军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让他手下的空军飞行员趁此机会冒着风雪把补给运输机开进合围圈内,这却是一个需要勇气的决定。   “如果机场在我们的运输机部队抵达之前就已经失守了呢?”   “运输机的油量足够空军部队在这里和斯大林格勒飞一个来回。”   这是一句很实际的话,但对于空军部队来说,去到如今有着密集苏军的斯大林格勒飞一个来回,这之中损耗依旧会是一件需要人细思的事。   如今还在合围圈内的保卢斯将军,以及依旧还幸存着的第6集 团军,他们显然都已经被放弃了。但是这些空军部队,这些已经在两个月的空中补给任务中损失惨重的空军部队却还有着其它使命。   于是艾伯赫特开始试图去说服这位空军将军,再为合围圈内的第6集 团军做一次空中补给。   艾伯赫特:“这很可能会是身在合围圈内的第6集 团军得到的最后一次补给了。同时我也会和您的部队一同飞入合围圈内。为了让第6集团军还能继续坚持一两天,甚至只是几个小时,我们的这次行动都会是值得的。”   空军将军:“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理解的事,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这种级别的官员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再试着飞进合围圈了。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就连胡贝将军和他的几名高级参谋都已经在四天前被接出合围圈了。”   艾伯赫特:“可保卢斯将军还没有被准许和苏联进行投降谈判。而且飞入合围圈这也是我接到的命令。将军,那里的战争非但还没有结束,而且还可能再继续好几天。”   在又是数十秒的对峙之后,那名负责为合围圈内的第6集 团军运送补给的空军将军终于向自己眼前的这位党卫军的副总指挥点了头。   本已要往回撤的大型运输机终于又向着斯大林格勒的方向再度飞去。   就连艾伯赫特的那几架用于接回他所派空降部队的运输机也被装上了更多的食物。   而那封让保卢斯准备派人来接应这些运输机的电报也就在此时发出。   这是艾伯赫特第二次乘坐飞机去到合围圈内,并且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夜间乘机去到那里。   装着那把元帅权杖的箱子就放在他旁边的那个座位上。而为他们进行护航的驱逐机也就在此时来到了他的飞机侧翼。   当他打开那个箱子的时候,那把陆军元帅的权杖也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任何一名军人都梦寐以求的荣誉的象征。它看起来如此的璀璨、耀眼,以黄金铸成,以宝石点缀。并且在杖身上还有着一枚又一枚的金鹰与铁十字。   可对于此时依旧还在斯大林格勒苦苦支撑的保卢斯来说,这把权杖全是一枚沉重的催命符。   那意味着帝国元首希望身为第六集 团军司令的保卢斯能够在最后时刻,以自杀来结束他的生命。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前面就是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了。”   从驾驶室内传来的提醒声让陷入了沉思中的绿眼睛贵族回过神来。   当他再次向着窗外看去时,他会发现黑夜中的斯大林格勒是如此的显眼。   因为,它就好像是一座海中的孤岛。   在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那里亮着炮火的颜色,并依旧在看不见援军的地方进行着让人找不到任何希望的挣扎。 第325章 chapter 326   2020年的狼穴遗址现在已经渐渐被黑暗所笼罩。   在亲眼看着自己所喜欢的女孩又一次地凭空消失后, 蓝眼睛的男孩回到了车上。   他需要在那里等待着林雪涅所给他发来的一切消息。   在过去, 时空这一头的时间流速总是比过去那一端的要快很多很多。   很多时候他所在的这片时空才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但去到了时间的另一头的林雪涅却已度过了数周时光。   如此一来, 蓝眼睛的男孩本应该在几分钟之内就得到林雪涅的行动已经成功的消息了。   然而他所喜欢的女孩显然已经以她的意志改变了那些, 以至于2020年这一端的时间流速在近几日来已经与时间的那一头近乎相同了。   但那也让他坐在车里等待的每分每秒都变得倍加煎熬起来。   他告诉自己, 这应当是一次顺利的行动。   毕竟, 他早已知晓了结局。   可随着天色的慢慢变暗,他却又有了一种说不清的心绪不宁。过于漫长的等待让他试着给自己播放起一些“音乐”。   那是秒钟走动的声音,用来提醒他此时已经过了一秒一秒又一秒了。   而后,秒针走动的音乐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他给林雪涅设置的专属铃音。   电话随之被接起, 而林雪涅焦急的声音也就从听筒里传来出来。   “艾伯赫特,他们把电报室搬走了!原来的那间电报室现在已经完全空出来了!”   不远处的钢筋废墟里,林雪涅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勉强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她缩在75年前就被炸毁的碉堡里, 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一个不留神就能把她的皮肤划伤的金属锐角,并给蓝眼睛的男孩打来了这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着急,并让她在同一层楼里再找一找。   那个努力安抚着她的声音与她的绿眼睛男孩如此相似,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更因为想起了此刻已经身处险境的恋人而感到连呼吸都不畅了。   “没有。”她用那种无助到都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把整个楼层都找过了, 没有。”   而后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便告诉她:“雪涅,你得相信你自己。你得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那样的话语让林雪涅尝试着深呼吸了几次, 而后她说道:“我再试试。”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当她凝视起前方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她松开了手上握着的那束钢筋, 而后她便也在松手的那一刻从近两米高的地方落了下来。   在时空的隧道为她打开时,她也就落在了1943年的那块地板上,并在脚着地后稳不住身形地向旁边摔了过去。   肩膀上和脚踝以及膝盖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又从地上爬起来。   也就是在她爬起来的那一刻,她的那双可以在这种奇妙状态下让视线穿透墙体的眼睛就向旁边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   当她再一次地确定了现在的时间后,她便继续向着前面的电梯走去。   她知道正在2020年的狼穴等着她的蓝眼睛男孩说的是对的。   此时此刻,她得相信自己。   并且她也只能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于是她走进电梯,并在按下了最底层的那个键后闭上了眼睛对自己轻声说道:“拜托了,你能做到的。你也一定得能做到。”   当彻底地静下心来的林雪涅感受到电梯开始下行的时候,她便睁开了眼睛。   而后,她便尽可能地让自己的意识向外延展,并且她也让自己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睛所捕捉不到的东西,并尽力用自己的听觉去捕捉属于那一层层楼里的每一个声音。   这是一种奇妙到了无法言说的状态。   当林雪涅把她的心念付诸现实的时候,她会发现那些画面、声音以及其所代表的信息就如同光流一般地在她的脑中显现。   于是随着电梯的缓慢下行,她也便能够在同时将自己所在的那层楼进行一次虽不精细,却又足够广泛的“扫描”。   那让她能够很快就发现,她想要找的那间电报室已经彻彻底底地不在这栋碉堡中了。   所以她……是不是该试着找寻发送电报时的那种电波声呢?   在让已经到达了地下三层的电梯重新上行的时候,这样一个想法便出现在了林雪涅的头脑中。而后她便开始无意识地将自己的听觉放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开始能够听到这片树林里的虫鸣鸟啼,以及风吹动起树叶时的沙沙声。   可她依旧还是没有听到那电波的声音。   于是心急的她又希望自己听到更多。但当那些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多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脑中时,她便因为无法承受那些而剧烈地头疼起来。眼见着那些看起来对她有着致命威胁的钢筋水泥以及巨大石块就要让她难以控制地挤压起她来,林雪涅不得不用双手一起按住了两边的太阳穴,并让那些声音全都立刻停止。   已经重新回到了一楼的电梯也就在此时停了下来。   直至此时,林雪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波兰寒冷的冬天,她贴身的那几件衣服已经被她的汗水给浸湿了。并且她的腿也有些软得迈不开步子了。   而在她的脑中,刚才的那种由四面八方而来的,让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的压力则成为了一种更加深刻的记忆。那甚至给她带来了一种让人呼吸不畅的恐惧感。   可是电梯的门已然要打开了。   而在电梯门外,几名男子的说话声则也已经能够传进来了。   于是在数次的喘息之后,林雪涅终于还是在紧闭起双眼后又一次地让自己进入到了那种她所熟悉的时空缝隙中。   水晶被打碎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林雪涅则也在此时又睁开了眼睛。   她旁若无人般地走过了那几个眉头紧锁着的军官,并向着另一栋碉堡走去。   在经历了先前堪称惊险的数十秒后,脚下发虚的林雪涅反而有了些许头绪了。   她决定去到阿道夫希特勒所在的那栋碉堡。   尽管帝国元首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喜欢也不习惯在夜晚工作。   但是希特勒所在的地方必定是所有信息的交汇点。   过去她在遇到相似的问题时,她也是这么解决难题的。   并且,她也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在还未有走到希特勒休息的那间屋子前,林雪涅就已经听到有关她的绿眼睛男孩的消息了!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已经顺利进入到合围圈内了!他乘坐的飞机已经安全降落在古姆拉克机场了!”   那是一名手上拿着电报报文的陆军军官。他是如此欣喜地和旁人说着这样的消息。   但是当这样的话语被林雪涅所听到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却是让人难以冷静下来的惊心动魄。   因为那意味着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瞬间加强的紧张感甚至让她感觉到头皮发麻。   她开始加快脚步,并向着那名陆军军官来时的方向跑了起来。   很快,在今夜显得尤为繁忙的电报室也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对着这间屋子扫视了一眼后,林雪涅很快就找到了先前已经被她记下脸来了的,那名负责向东线的顿河集团军群、以及a集团军群发送电报的专人。   她走向电报室里的那个角落,并且也很快确定起这台加密电报机的隐秘处依旧有着她先前所做的那个记号。   等到林雪涅对于这台加密电报机进行了双重确认之后,迟到了的她总算稍稍松下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就得继续下一步了。   已经把那一步在自己的心里演练了很多遍了的林雪涅再次给自己打气起来。   并且,她也在同时蹲坐到了地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封蓝眼睛的男孩为她所准备的,伪造的命令。   那个中间名为艾德里安的男孩用打字机在林雪涅从这里偷走的信纸上打出了一道命令。   并且,在信的尾部还有着一个经由他模仿的签字。   即便是林雪涅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孩所用上的措辞和语句比她能够想到的更像是一名个性强硬的军人。   这个男孩所暴.露出来的疑点显然已经有很多很多个了。   可林雪涅依旧还是想不起来要去怀疑他。   这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太信任那个男孩了。并且他也总是能够找到让人信服的理由。   而更重要的则是他们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相识,并且这个男孩还曾被她怀疑过,也最终帮助她消除了一切的“误会”。   现在,林雪涅就把这道命令又读了一遍,而后她便站起身来,在看了一眼这名通讯军官面前叠放着的那些待发的命令后双眼凝视起他来。   她向着这名军官伸出手来,只让自己的食指划破了时空的溪流,并在他的另外一边肩膀上动作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生理期崩……现在我继续往下写,但不确定今晚还能不能再写出一章来。 第326章 chapter 327   “稍等。”   当这名正在发送着电报的通信军官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那两下敲击后, 他很快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眼见着他并未停下手上的工作, 更没有被转移了注意力,林雪涅在停顿了片刻后就又以比刚才更重一些的力道敲了两下他的肩膀。   这下, 那名通信军官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并向着自己那边肩膀的方向看去。   但在那个方向上, 他当然什么都不会看到。   而后……他就应该一边感到疑惑, 一边又回过头来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但林雪涅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在那名军官转头看的时候又以比刚才再重一些的力道,以食指的指尖戳了他的肩膀两下。   可她所“戏弄”的到底是一名军官,一名虽然只负责电报通信,却也接受过严格的步兵训练的军官。   对方在她第三次这样做的时候立刻就伸手,要去抓住那个对他恶作剧了的人。   这名军官的手甚至还已经触碰到了林雪涅那有着柔软质感的手指, 但是一直都紧绷着神经的林雪涅却是很快将自己的手收回到了时空的溪流之内。   于是那名通信军官便终于站起身来了。   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环顾四周,而就在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的时候,一直都等着这一刻的林雪涅便在紧张之下翻起数份已经叠在了对方桌子上的待发电报, 并把他们准备的那份假的命令放到了里面。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林雪涅虽然做得似乎不错,但她还是因为过于紧张而犯下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她把蓝眼睛的男孩和她一起伪造的那份命令放得太下面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浓重的懊恼便侵袭了她。   先前还连下手都不敢的林雪涅在这样的时候甚至都想要把已经放好的那份命令再拿出来重新放一次了。   可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通信军官此刻却已经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他在和旁边的几名负责其它战区的通信军官说了几句话后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并继续集中起精神来发送他的电报。   比起再做一次可能会彻底引起对方警觉的大动作来,此时的林雪涅似乎就只能选择等待了。   她就这样无声地站在对方的桌子前, 并再顾不到这件电报室里的其他人以及其它任何事了。   一封,两封, 三封。   林雪涅看着这名通信军官把手头的电报一封又一封地发了出去。   可她又不知道自己所准备的那封到底排在下面的第几封。   那种焦急感让她也不自觉地注意起挂在电报室墙上的时钟,而秒针走动的声音也在这间充斥着电报收发声的屋子里变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   林雪涅当然还记得她的绿眼睛男孩已经抵达合围圈内的那封电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到这里来的。而现在, 时间则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再往下的每一分钟都可能会是威胁到她所爱的那个人的生命的。   那让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的林雪涅着急坏了,她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去帮那名通信军官发送电报。   又是三分钟后,她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因为那名通讯军官在查看起下面的几封电报后也让林雪涅看到了被她放在里面的那封。   它应该是排在了顺位第四或者是第五份的命令。   这样的事实对于林雪涅来说虽称不上坏,却也绝对称不上好。   可就在她决定继续等下去,并在心中默念着让对方快一点,再快一点的时候,先前她在走廊上见到过的那名陆军军官便进到了这里。   “这里有五封加急电报。有三封是要发往a集团军群的。还有两封则是要发往顿河集团军群的。”   看到这一变故的林雪涅几乎不敢相信。   并且当她踮起脚来看向被那名陆军军官带来的五封电报时,电报的长度则更是让她觉得晕眩。   她又一次地转头看向了电报室墙上的挂钟,而那名仿佛是希特勒身边陆军副官的军官与通讯军官之间的交谈声也就与秒针不断走动的声音一同传来。   “滴答。”   “滴答。”   这给林雪涅所在的那个本就带着些许扭曲的空间带来了一种更为不真实的感觉……   “滴答。”   “滴答。”   在蓝眼睛的男孩所坐的那辆车里,被他用来当做音乐播放的秒针走动声依旧在进行着。   这应当是一个与他相关的时刻,然而此刻的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并且他似乎也成为了对于一切都无能为力的人。   他只能等待那个在他的眼里无比坚强,却又如此柔弱的女孩在那座龙潭虎穴里成功地偷天换日。   他企图让自己坠入那些那么久远又那么近的回忆中。   他想要回想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在这个男孩试图去回忆的时候,他却似乎只能够回想起飞机降落后令他即刻耳鸣且陷入了昏迷中的爆炸声。   而后……当他逐渐恢复意识,那便是在寒冷与剧痛中的挣扎。   但即便在那时他也未有绝望。   因为在此之前他刚刚做了一个如此重要的决定,并且他也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要去做。   当他努力地睁开被血染红了视线的眼睛时,他甚至还能够看到黎明的到来……   而就在蓝眼睛的男孩要随着记忆中的那一切而闭上眼睛时,一阵电话铃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那正是林雪涅给他打来的第二个电话!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林雪涅几乎是在蓝眼睛的男孩才把电话接起来的时候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艾伯赫特:“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雪涅:“我找到那间电报室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到合围圈了!然后我把那封伪造的命令悄悄放进去的时候又一个不小心把它放在太下面了!”   伴随着衣服的布料被剪开的声音,林雪涅语速极快地说出了刚才所发生的那些事。而在蓝眼睛的男孩询问林雪涅是否想要再等一会儿的时候,电话那头站在废墟之上的林雪涅就已经说到:   “我没法再继续等下去了。我都已经到这里了,却还只是等啊等啊等的!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帮着他们一起把绳索套到艾伯赫特的脖子上!”   艾伯赫特:“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你打算怎么办?’——当蓝眼睛的男孩那按捺着焦急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的时候,已经用那些布条把自己的手掌绑好了的林雪涅看向了她已经挑好了的那块“l”型的钢条。   她把手放到了那根钢条向外突出的一段,紧紧地握住它,并也在同时说道:“我打算弄坏那个房间的电闸,趁乱把加密电报机偷出来。”   艾伯赫特:“然后呢?”   林雪涅:“然后我就自己给被围的斯大林格勒发电报!”   说着,林雪涅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并努力地把那根钢条向外拔。   这样的钢条看起来容易拔,并且在它被林雪涅挑中的时候,才只不过是踢了它两脚就能够有松动。可是当林雪涅真的尝试去拔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法把它弄出来。   而电话那头的蓝眼睛男孩则已经说出了十分担心她的话语。   艾伯赫特:“但是那样你会很危险的!发送电报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更不用说你得在发送电报的整个过程中都留在1943年的那个时空!”   林雪涅:“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就这样等在这里。那和看着自己的爱人慢慢地走进雷场却都不喊他一声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再一次地起了变化,而被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的那根钢条也因为进入到了不同的时空而一下就脱离了遗迹内其它钢筋水泥的禁锢。   找到了趁手武器的林雪涅再次回到了1943年的狼穴。   而她的电话也就因此而自动关机了。   已经完全放弃去害怕的林雪涅收起了耳机和手机。   她从包里拿出了先前就准备好的面具,并且也把连帽衫的帽子拉了起来。   在找到了那层楼的配电室以及电闸后,林雪涅便挥起那根有着尖利直角,并且短的那一头其实十分锋利的钢条,并向着电闸猛砸起来。   “咚!”   “咚!”   在这条明亮的走廊上,那根只有在快要碰到电闸时才穿透了时空溪流的钢条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毁坏起了电闸以及与之相连的那些电线。   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声响便伴随着电闸上的危险电流,与走廊上那些灯的忽明忽灭一起出现。   而就在好几名卫兵因为整层楼的电力都出现了问题而冲向这里时,这条走廊便因为林雪涅的最后那几下而“呲啦”一声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第327章 chapter 328   这是在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内。   那把用纯金制成, 镶嵌有宝石、金鹰以及黑色铁十字的元帅权杖此刻就展现在了保卢斯的眼前。   这把元帅权杖象征着一名军人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   它看起来是如此地璀璨夺目, 仿佛如此美妙的东西根本就不该被放置在一间如此破败的房间里,并授予一名连衣衫都不整的将军。   这间屋子不称它, 即将接过它的将军不称它。   连带着跟在这名将军身边的那些高级参谋们看起来也与它如此的不相称。   在这间屋子里, 仿佛只有将它带来这里的那位党卫军中将才是与它相称的。   但在两个月之前, 第6集 团军才因为最高统帅部的错误估计而被合围的时候, 他们又何曾不是意气风发的?   “元首会在几天之后才宣布将您封为元帅的决定。但考虑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无法把这把元帅权杖带给您了,所以元首特意命我在今天就进到合围圈来。”   即便这位曾经和希望失之交臂的将军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并且也即将带着整个集团军走向毁灭了,但他依旧还未有丧失理智以及判断力。   当他听到这位在此之前已经冒险进到过合围圈一次的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说出这样的话语时,他似乎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以及那位他们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的意思了。   这位将军嘴唇颤抖着,并用几乎能称得上是孱弱的声音问道:“元首是不是……不允许我投降?”   绿眼睛的贵族本可以用沉默来代替他的回答。可是在第6集 团军的司令以及参谋长的注视下,他还是忠实地传达了帝国元首的那句原话。   ——“元首说:‘帝国没有投降的将军, 更没有会向苏军投降的元帅。为了帝国的荣誉,还请您务必不要成为苏军的俘虏。’”   当听到这句冷酷无情的话语时,保卢斯那原本还带着那么一丝丝希望的眼睛瞬间就颓败了。此时此刻, 这名意志顽强也完全服从于元首的将军就仿佛一渴在大雪中迅速死去的松树。   可如果说保卢斯在这个时候依旧还能够保持冷静的话,他身旁的那位个性强硬的参谋长就无法也像他一样了。   “这不可能!”面对如此近况, 这位少将的情绪失控起来,他大声地说道:“元首答应过我们的!他说过会在1月的时候把新组建的党卫军装甲军派往哈尔科夫, 并从那里发起新的救援行动的!他答应过我们的!”   早在一个月之前,曼施坦因发动“冬季雷雪”救援行动的时候,保卢斯手下的军长们就告诉过他们的司令, 他们全都认为突围行动是必要的。   可是集团军的参谋长却一直坚信,并认为他们不该在违反元首命令的情况下冒着那么大的险去进行突围。   这名少将参谋长认为陷入如此境地并非第6集 团军的错,并且将他们营救出去也是最高统帅部应当做的事。   在这场与整整25万德军将士的生命息息相关的决定中,第6集 团军的参谋长在顿河集团军群和最高统帅部之间选择了去信任后者。   并且,在保卢斯做出决定前的那几个关键的时刻,也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影响了保卢斯。   如此一来,这位少将参谋长的情绪失控也便是能够让人所理解的了。   而帝国元首的这句话则更是意味着他们这些有着准将、少将、以及中将军衔的人全都应该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自己结束属于他们的戎马一生。   那样的结局又如何才能不让这些高级参谋官们感到悲恸。   眼见着此刻这间破败的集团军司令部已经无法再把谈话进行下去了,对于希特勒此前所下达的一切命令都恪尽职守的保卢斯向身前的这位党卫军副总指挥询问他们能不能换一间屋子进行交谈。   对此,艾伯赫特当然会表示同意。   于是保卢斯将军,又或者说是保卢斯元帅便很快将他带到了旁边的那间屋子里。   相比起原本还是间仓库的指挥司令部,这间让保卢斯与艾伯赫特进行交谈的屋子就更是在连日的轰炸下显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但幸好,保卢斯的指挥部在此之前就已经组织起人手把这里稍稍打扫过一番了。   那让两人不至于一进到这里就会擦到一身的灰。   在把房间的门轻轻带上后,保卢斯首先就那些因为眼前的贵族青年才能额外送来的补给而向对方表达了感谢。随后,他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有组织起一场突围的意愿。我想要把集团军最具有战斗力的那部分兵力击中起来,进行一次小范围的突围。这样,就还能够给第6集 团军留存一点火种,也把那些具有特殊才能的军士送出去一些。”   直至向他们发起了救援行动的顿河集团军群大规模撤退的三周后,这位第6集 团军的司令才终于有了冒险突围的想法。   但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对于此刻东线南翼的具体情况根本就不了解。   那就好像他在11月19日被围的那天一样。   如果那天的他能够知道那些友邻部队的情况,那么凭借这位将军的指挥力,他就能够逃脱被合围的厄运。   只是可惜的是,无论是在11月19日的那天,还是在1月22日的今天,这种假设全都是不成立的。   但在今天,他眼前的这个贵族青年却可以提前打消他那不切实际的愿景。   他说:“我感到很抱歉,保卢斯元帅。只是现在距离你们最近的友军已经在325公里之外了。我不认为您的部队在突围出去之后还能够存活下来。”   听着这样的话语,这位必然将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一个一个地在严寒中倒下的将军在沉默了许久后反而笑了起来。   接下去他问了艾伯赫特两个问题。   ——“南翼的情况还好吗?我们继续在这里坚持下去还有意义吗?”   对于他的这两个问题,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是:“南翼遭到覆灭的可能依旧还存在”,以及“你们在这里坚持的每一天都具有着战略上的意义。”   只要知道这一点,保卢斯以及他的第6集 团军就会继续坚持下去,直到他们用完自己的最后一枚炮弹。   但在临走之前,此刻也正面临着自己此生最重要的分岔路的绿眼睛贵族还会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对方。   同样的问题,他已经在曼施坦因元帅的身上得到过一次回答了。   现在,他想要再从保卢斯的身上再得到一次回答。   于是他开口说道:“在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个私人的问题想要问您。”   对于艾伯赫特有着不错印象的保卢斯很快就点了头,并说道:“你请问吧。”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就问出了一个对于其他人来说,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可他却依旧执着的问题。   ——“如果让您再选择一次,12月19日的那天,您会突围吗?” 第328章 chapter 329   ‘如果让您再选择一次, 12月19日的那天, 您会突围吗?’   对于一位即将把整个集团军葬送在形同废墟的斯大林格勒的将军来说,这当然会是一句十分冒犯的话语。   可如果这样一个问题出自于眼前这名党卫军的中将之口, 情况却会全然不同。   他曾在“冬季雷雪”行动取得关键性突破时冒险飞入合围圈, 并将整个顿河的局势都告知于眼前的将军。   而在第6集 团军大势已去的今天, 又是这名伯爵所派来的空降部队在他们孤立无援时与第6集团军一起抢夺回了机场, 并未合围圈内又做了一次空中补给。   因而,当有着伯爵头衔和中将军衔的艾伯赫特向保卢斯提出这个问题时,后者会近乎坦诚地流露出心中的悔恨。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元首承诺的救援部队和戈林许诺的空中补给一样,全都不可信了。所以您认为这个问题我还有必要回答吗,格罗伊茨副总指挥?那可是整整25万人。可现在除了被运输部队带走的3万伤兵, 合围圈内已经只剩下10万人了。”   当说到“整整25万人”的时候,这位先前还能够保持冷静的将军终于难以自已起来。   但他到底还是不愿让眼前的这位党卫军高官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   因而,他转过身去, 却是难掩哽咽地说道:“他们是那么的信任着我,可我却在最重要的问题上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这位兵败斯大林格勒的将军才在稳住了情绪后用一种能称得上是平静的语气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在危急时刻到来的时候,我们很可能需要在几天的时间里就做出关乎几十万军队生死存亡的抉择。   “有些选择看起来更容易做出, 它一直就在那里,也不用让你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搏命的一击。但是……”   艾伯赫特:“但是这样的选择一旦做出, 就可能会让我们永远地错失选择另一条路的机会。而我们也终将只能平稳地走向无尽的深渊。”   在保卢斯话语艰难的时候,即将离开这里的艾伯赫特便代替他说完了他未尽的话语。   于是依旧背对着他的那位将军便稍稍侧过脸来,并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而得到了答案的绿眼睛贵族也用一种极为郑重的态度向对方表达了谢意。   当他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 他听到背对着他的保卢斯将军用那种令人心中倍感悲戚的声音背诵起了荷马史诗中的段落。   “旅行者,请到斯巴达来。在这里向世人宣布,我们看到他们长眠在这里,这是命运的安排……”   听着那样的诗篇,绿眼睛的贵族离开了那满是破败悲戚之意的屋子,并在自己的警卫部队跟上后走出了这栋百货大楼。   现在他已经知道,保卢斯将军、曼施坦因元帅还有他,他们三个所遇到的其实都是同样的难题。   在12月19日,第6集 团军突围斯大林格勒合围圈的条件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保卢斯选择了不冒着集团军可能全军覆没的危险突围,并遵循元首的命令在合围圈内继续等待“新的救援行动”。   12月的末尾,曼施坦因元帅看到自己承受着极限风险所创造出的救援条件被打破。于是他在进行了艰难的抉择后放弃了依旧还在合围圈内坚守着的第6集 团军。   他选择在更大的代价还没有付出时就主动放弃那些他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   在那两位元帅之后,就该轮到他来做出抉择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所宣誓效忠的帝国和元首都已不复当年模样。   他知道这台巨大的机器正在向着偏离了正轨的方向极速前奔。   他甚至还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或许可能是完完全全的毁灭。   那么他是否还应当为了保全这台已经完全失控了的巨大机器而献出一切呢?   当然不!   即将在斯大林格勒走向黑暗的保卢斯已经为他指出了那条明路。   他不应继续看着德意志帝国走向那无尽的深渊,哪怕阻止这一切的方法是让毁灭提前到来。   但那将不是德意志帝国的毁灭。   而是纳粹帝国的毁灭。   此时此刻,正在元首大本营里的林雪涅并不知道自己的恋人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她只知道已经拿到了那台加密电报机的自己必须争分夺秒地发出那封电报。   她给自己换上了一套狼穴内的女性通信军官的制服,捧着那台加密电报机离开了电力系统失灵的那两层楼,并进到了一件没有人的办公室。   在给加密电报机接上了电之后,林雪涅就立刻搬起椅子,背对着门口坐了下来。   她稍稍活动了一番手指,而后就边回忆着伊莲妮教她的发送电报的方便把蓝眼睛的男孩所写的那份命令又读了起来。   但她才只是把那份伪造的命令读了两段话就意识到她不能照着这份命令来发送电报。   它太长了,并且看起来也不足够紧急。   在发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时,林雪涅便也在自己的心里打起了又一份命令的腹稿。   那份让林雪涅现编现发的命令可能看起来并不那么的“正式”,并且也因为太过富有感情而显得很不够严谨。但它却比蓝眼睛的男孩先前思量了许久的公式化命令更适合现在的紧急情况。   【大本营呈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格罗伊茨中将】   “咔哒!”   “咔哒!”   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并且离她所在的这间办公室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林雪涅就是觉得……那个男人的目的地是这里。   可她现在才只刚刚发完了电报的抬头!   那让林雪涅感到心中焦急,并也迫使自己不把注意力放在那扰人心神的脚步声上,并只是全神贯注且加快速度地发送起了电报的正文内容。   【据最新情报,苏军在合围圈的西北方向布设了大量雷场,但雷场的具体位置还不知晓。】   当她还未发完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不安的预感已经实现。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的,便是长达数秒时间的沉寂。但在那名进入到这里的军官沉默着的时候,强忍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不让自己猛的一个哆嗦的林雪涅却依旧还在发送着电报。   “请原谅,我恐怕你没有资格私自进入到我的办公室。”   由于这座元首大本营实在是太过隐蔽了,并且待在这里的人也对狼穴的安保工作感到十分的自信,因而当那名军官看到居然有一个女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着电报时,他没有直接拔出配枪。   而被打断了思路的林雪涅则也没有胆怯,而是学着阿道夫希特勒的奥地利口音,语气十分蛮横地说道:“稍等一下!”   这倒是让那名军官感到不确定起来了。   他问:“你对我说什么?”   ‘请在离开飞出合围圈后尽可能地向着正北方向飞。’   在那名军官迟疑的时候,被打断了思路的林雪涅将她要发出的最后一句话在心里一连默念了三遍,而后才又开始把这句话也发送出去。   但此时那名军官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了,于是林雪涅只得一边发电报,一边又厉声说道:“我说了让你稍等一下!电报室里的电停了,但我这里有一份非常非常紧急的电报!”   “那你也不能随意进入这里。”   至此,那名军官的态度已经十分严厉了。   并且他也不再继续被眼前这个虚张声势的小姑娘迷惑下去了。   那名军官拿出自己的配枪,并在把枪口对着林雪涅的时候说道:“说出你的名字和军衔。”   可此时的林雪涅却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了,她以自己所能有的最快的速度打出了那句话,哪怕扳机被扣响的声音都已在声音也已在身后响起,她也还是坚持着发出了最后的那几个词。   【在飞离合围圈后】   【尽可能地】   【向正北方向】   【飞行】   当林雪涅把“飞行”那个词也发送出去的时候,她的后脑勺也被那名军官的枪给抵住了。   “我敢保证,你的那根手指只要再动一下我就会让你的脑袋开花了。”   现在,林雪涅只差最后一个告诉电报接收方她的电报已经发送完毕的字符了。   所以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在感受到了自己的后脑勺被冰冷的枪口抵住的触感时,林雪涅用力地一咬牙,而后她便一下躲入了时空的溪流之中。   当她这样的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了那名高级军官的眼前时,对方的认知当然会受到严峻的挑战。   可很快,那名已经快要四十岁了的军官便发现电报发送器上的那只绝对能称得上漂亮的女人的手依旧还在,并最后又按了电报发送器几下。   “砰砰!”   先前已经隐忍不发了数分钟的枪声终于响起。   可当那名军官定神查看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打中。   事情进展到了此时便已经不能仅仅是用“蹊跷”来形容了。   那根本就是诡异。   而就在那名军官继续查看起四周的时候,原本放在他写字台上的那台加密电报机就又不见了。   那让这名军官抬起手来就向着门的方向一连开了三枪。   可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枪之外,其它的那三枚子弹却是只打到了墙体和金属制的房门。   在那名军官还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的时候,林雪涅已然抱着被她趁乱偷出来的加密电报机离开了那间凶险无比的房间。   而当她喘着粗气一路跑到了走廊上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被右手上的灼痛感唤起了注意力,并在抬起手来后发现手掌的外侧已经因为被弹片擦到而开始流血了。   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伤的林雪涅几乎是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感到晕眩起来。   眼见着血还在从伤口处不断地溢出,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得电报机上到处都是她的血迹,因而还打算把这台电报机还回去的林雪涅只能把它放到了地上,并暂时一脚踩着电报机把它固定在自己所在的时空溪流里。   接着,她便在深吸一口气后拿出她先前才刚刚用过的布条,并把受了伤的手绑了起来。   在做完了那些之后,她一边在自己的心里喊着疼,一边则一声不吭地又把电报机抱了起来,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楼下。   此时因为她的暴力破坏而陷入了停电状态中的那两层楼已经恢复了电力。   而在电闸旁,几名卫兵则正围着一名机师和一名军衔更高一些的长官,并把他们刚才所看到的说给那两人听。   “刚才就好像从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斧子!”   “不不不,我觉得那个不像是斧子。它看起来像是块废弃了的钢材。”   听到几人的叙述,原本就打算在电报室里依旧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把电报机还回去的林雪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从背包里抽出她还没丢的那根“l型”钢条,在那几名卫兵如此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先前所发生的事时再次两手一起握着那根钢条,并对着刚刚才被修好的那几根电线劈了下去!   于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可怕的一幕就再次上演,而随着“呲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刚刚才亮了起来的这一层楼就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二更啦! 第329章 chapter 330   【大本营呈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格罗伊茨中将   【据最新情报, 苏军在合围圈的西北方向布设了大量雷场, 但雷场的具体位置还不知晓。   【请在离开飞出合围圈后尽可能地向着正北方向飞。】   1月22日的深夜,那封由元首大本营发出的电报来到了第六集 团军司令部与元首进行联络的那台专用电报机上。   此时那名希特勒特意派来的联络员已经不在电报机旁了。而留守的通信军官则一收到这封看起来似乎有些蹊跷却又十分重要的电报就被引起了警觉。   这名通信军官很快就拿起了电报, 并冲到外面去大声询问有没有人知道那位为他们又带来了一次空中补给的格罗伊茨中将现在在哪儿, 又是否已经出发。   在接连询问了很多人之后, 这名通信军官才知道,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与他的警卫队已经在十分钟之前就出发去到机场了。   当那名通信军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   “快!我们得去拦住他!这里有一份很重要的电报要交给他!”   在冲出了被保卢斯作为指挥司令部的百货大楼后,通信军官很快就让一名刚刚才分到了油的摩托化部队的排长载着自己向机场飞驰而去。   此时的斯大林格勒虽还在第6集 团军的掌控中,然而对于他们这些技术军官来说,城内也已经不安全了。   而当摩托车靠近失守后又被短暂夺回了数个小时的古姆拉克机场时, 苏军坦克部队的炮火声也愈渐迫近。   由于被那位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派来的空降部队此时已经撤退,因而由第6集 团军所接收的机场压力必然会一下子就增加很多。   根据苏军的炮火声来判断,他们很快就将再次失去这个机场。   而这个“很快”可能是一个小时, 也很有可能是几分钟。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在几乎是被炮火包围着的古姆拉克机场,绿眼睛贵族的警卫队队长叫出了对他的称呼,并说道:“在外面负责保护机场的第6集 团军部队看起来已经快要挡不住苏军的炮火了。您应当乘机起飞了。”   警卫队队长的这句话才刚刚说完, 一声距离他们很近很近的火炮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那声爆炸的气浪甚至让正在起飞的运输机都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而正在攀上飞机的那名空降部队队员则也因此而再次掉到了地上。   机上的人员告诉他这架飞机已经起飞了,并让那名队员再等待下一架的飞机。   看着这一幕的艾伯赫特很快说道:“再等等, 我要等分批撤回的空降部队都登机了才能乘机。”   又是数分钟后,那些被艾伯赫特带来斯大林格勒的空降部队才在用来为他们进行护航的驱逐机的掩护下全部乘机起飞。   而艾伯赫特也在命令他的警卫部队先行乘机出发后, 与被他带来的飞行员里技术最好的那名一起登上了最后的那架驱逐机。   此时整座机场似乎都要因为那激烈的炮火而摇晃起来,但就在艾伯赫特打算合上驱逐机上的玻璃罩时,他听到有人在火光闪烁的地方大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格罗伊茨中将!”   那是一个他在此之前还从未听到过的, 陌生的声音,而不断地发出着这个叫喊声的人则似乎是冲破了火光来到这里。   坐在艾伯赫特前排的那名飞行员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并提示道:“长官,我们必须得起飞了。否则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是:“和我们比,他们更是一样。但他们还是来了。”   当那名飞行员有些不理解地转头时,绿眼睛的贵族便又接着说道:“这说明他们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所以才一定要赶在我们起飞前找到我。”   那样之后,艾伯赫特便把原来已经拉下了一半的玻璃罩又抬了起来。   很快,那名让骑着摩托的步兵师少尉载着自己来到这里的通信军官就在飞驰到了机场跑道上后向艾伯赫特挥舞起他手中的那份电报。   “格罗伊茨中将!这是元首大本营发来的紧急电报!他们让您一定不要向着合围圈的西北面飞行!”   在那名通信军官把那份在最后关头才被带到这里的电报交到了艾伯赫特的手上时,绿眼睛贵族的飞行员也就在他说出了“非常感谢”后让驱逐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起来。   飞机的玻璃罩也就在此时被合上。   他们几乎是迎着苏军的炮火在跑道上起飞,而守卫着机场的德军防线也就在此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在严寒与饥饿中损失了许多战斗力的德军士兵再也无力守住这座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机场。   而在撕破了防线的装甲部队就要击中火力猛击艾伯赫特所搭乘的那架飞机时,被绿眼睛的贵族带来的驱逐机部队就在空中转向后攻击起了那几辆开在最前面的坦克。   与此同时,艾伯赫特也用驱逐机上的对讲设备告知那几架回来接应他们的驱逐机:小心地面上的那辆德军摩托,并尽力也掩护他们回到德军的阵中。   在这样的紧急时刻,无论是在空中,还是在地面上,混乱都随处可见。   而在那以炮火所造成的混乱之中,谁只要一个出错就会被永远地留在这片凛冬宠爱的土地上。   为艾伯赫特驾驶着驱逐机的飞行员就在这样的混乱中操纵着转向其实并不灵活的bf-110向上攀升。   他们穿过那几枚从合围圈向着这里发射而来的高射炮,并也在随之跟上的一个转向后用驱逐机上的重机枪为那辆德军的摩托阻击了向他们发起了进攻的苏军坦克。   于是一片又一片的火光便在斯大林格勒上方担心夜空中绚烂起来,连带着绿眼睛的贵族所在的那个机舱也被照亮。   借着那些火光,艾伯赫特看清了那封让两名德军军官冒着生命危险冲向机场找到他的电报。   那样的字句让这个青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而初雪的微凉感也在此时为他驱散了大量的炮火所带来的热度。   以艾伯赫特的眼光看来,那当然是一封“不合格”的军用文书,只有刚开始为自己的长官书写的新手才会拟出这样的文字来。   但这样的短短几句话却又是能给他带来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那是泉水流过他心间的感受,也带着一种让他能够把某个名字脱口而出的力量。   而后,当飞机以“s”型的飞行轨迹向着合围圈外逃离的时候,他便意识到那种熟悉感到底来自哪儿了。   因为这几句话里透露出的几处文法习惯根本就是属于他的恋人的!   而林雪涅的名字也就在这样的时刻让艾伯赫特脱口而出。   此时驱逐机的一处机翼在飞出合围圈的时候被炮火击伤,在经历了一阵猛烈的、甚至是近乎时空的晃动后,那名经验丰富的驱逐机飞行员才堪堪稳住了飞机。   而在重新找回对于飞机的控制后,那名飞行员便对艾伯赫特做出了报告。   飞行员:“长官,我们的一侧机翼被击伤了!现在我们已经不可能按照原定计划返回哈尔科夫了。”   艾伯赫特:“那你有什么打算?”   飞行员:“在我们的西边向大约80公里处有一处开阔地带。我们可以降落在那里。”   在艾伯赫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前因为自己的恋人从狼穴发来的这封没头没脑的命令而产生的疑惑就完完全全地解开了。   那就仿佛冥冥之中,他的恋人在早已知道他所乘坐的驱逐机会在飞出合围圈的时候被击伤机翼。   因而,那个女孩才会提前发出这样的一封命令。   想到了那种可能的艾伯赫特几乎是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不,我们向正北方向飞行。”   听到这样的命令,那名对于顿河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的飞行员着急了,他说:“可是长官,正北方向有着茂密的树林!那里非常危险,而且我们的飞机也会没法降落。”   艾伯赫特:“那就在飞机彻底失去控制之前跳伞。”   眼见着那名飞行员还想再来劝自己,对于自己所做出的这个决定无比肯定的艾伯赫特说道:“因为这是命令。”   在这样的时刻,没能在出发来到斯大林格勒之前等到恋人接通电话,也没能听到对方声音的艾伯赫特会突然想起那个女孩曾对他说过——‘我再也不会给你写信了!’   可现在,他却分明收到了这封不知对方要使出怎样的通天本领才能从狼穴给他“寄来”的信。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哪怕他所深爱的女人真的不顾他可能在帝国元首那里暴.露身份的危险,也一定执意要放跑那个苏联间谍,他也可以不去在意那些了。   在此刻的这封来信面前,一切都可以被淡忘。   真的已经被困在东线太久太久,也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那个女孩的绿眼睛贵族深深地吻了一下那封电报,并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想念说道:   “这也是我从狼穴得到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我手头的细纲还剩下一章,写完这一段的剧情也只需要一章。   我给大家选一选,如果今天要看二更呢,明天就没更新了,我得写一整天的细纲。   如果今天不看二更呢,我可以今晚就开始往后顺细纲,明天大约可以在顺好细纲之后也写一章更新。   大家想好了在晚上七点之前跟我说呀。不然我就自行决断了。 第330章 chapter 331   在2020年的那一端, 时间虽然已是五月, 可波兰的北部的气候却依旧寒冷。   而当夜晚到来的时候,又得到了力量的寒风便更是会肆虐这里。   此时的蓝眼睛男孩已再不能只是坐在车里等待了。   他打开了能够指引他喜欢的女孩回来这里的车灯, 在穿上了一件更厚的外套后站在了车旁听起了四周的声音, 并愈发焦急地看着对方离去时的方向。   突然之间, 一个灵巧的“沙沙”声被他的耳朵所捕捉, 那让蓝眼睛的男孩在猛地直起身体后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   可是很快,从茂密的桦树林里冒出的那对可爱的耳朵却是让这个男孩在几秒之内就经历了内心的潮起潮落。   那只是一只看起来十分温顺的,并且也对他感到了好奇的鹿。   小鹿在看了一眼亮光发出的地方后就立刻掉头跑了。   但仅是在数秒之后,在艾伯赫特的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才刚刚要因为又一次的期待落空而黯淡下来的时候,林雪涅那受了惊吓的声音就从小鹿掉头跑走的方向传来了。   在听到了那个声音后, 蓝眼睛男孩很快就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冲了过去。   而后,他就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了坐倒在地的林雪涅。   “我……我刚刚看到了一头鹿,它差一点就和我撞上了。”   在夜晚的桦树林里险些被一头小鹿迎头撞上的林雪涅显然有些懵懵的, 以至于这会儿她都忘了用兴奋的声音告诉这段时间以来帮了她很多的蓝眼睛男孩——她成功了!   但在回过神来的林雪涅就要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走向了她的蓝眼睛男孩已经在放下了手电筒后用力地抱住了她。   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先前的那种甚至能让林雪涅感到有些语无伦次的紧张与兴奋便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她抬起手来, 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背,并试着问道:“你在……害怕吗?”   没曾想, 这个看起来已经十分可靠的男孩竟然真的会如此坦诚地告诉她:“对,我在害怕。”   当两人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四目相对时, 已经在今天晚上经历了很多很多的林雪涅会发现,自己竟又被这个男孩望向她的眼神打动了。   是的,“又”。   这绝对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这个再见时变了很多的男孩打动了。   可她却也想不起上一次被对方打动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了。   为了掩饰这种内心的动摇, 她很快就仿佛开玩笑那般地说道:“你害怕我在那里惹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影响到了这里吗?”   “不。”   面对林雪涅所提出的问题,哪怕那只是一个玩笑,蓝眼睛的男孩也会全然坦诚地回答。   他说:“我害怕你会失败,更害怕你会在那里被人伤到。”   这样的话语让林雪涅笑了起来。   在被那头小鹿打断之后,她总算想起来要和她的“搭档”分享起成功的喜悦来。   林雪涅:“但事实是我成功了!你肯定猜不到我刚才有多厉害!”   面对那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声音、甚至是那相似的注视,纵使林雪涅的心里知道她应该以怎样不同的方式去对待两人,可在某些时候,那份不同的边界也会被模糊。   就好像现在,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两只手一起触碰眼前这个男孩的两颊。   直到数秒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应该自然无比地把手放下来,还是应该在那之前先和对方说声抱歉。   于是身体就在大脑做出决断前自己动了起来,并选择了最糟糕的第三条——尴尬地笑,并动作僵硬地把手往下放。   也就是在那一刻,蓝眼睛的男孩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抓着林雪涅受了伤的右手的手腕,并要在月光底下看个究竟。   他本来还没法凭借有限的月光一下就看清楚被林雪涅用布条包起来的手的,但是林雪涅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动作却反而证实了对方所怀疑的。   “你受伤了?”   才只是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蓝眼睛的男孩就看清了布条上映出来的血迹。而不等林雪涅吱吱呜呜地给出回答,艾伯赫特就又问道:“还有哪儿受伤了吗?”   这一次,蓝眼睛的男孩耐心地等待了数秒,并在林雪涅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后又问道:“是真话吗?”   林雪涅连忙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艾伯赫特还是不放心,于是他便把相似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直到林雪涅再一次地给出万分肯定的回答,他才把人一下打横抱了起来,走向依旧还开着车灯的那辆车。   “艾、艾伯赫特!我只是手受伤了!”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显得拘谨极了,被蓝眼睛的男孩抱着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挣扎个两下。   并且很快,很快对方就抱着她走到了那辆二手车的车前,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到地上,好让林雪涅坐到了车灯前的位置。   蓝眼睛的男孩一边去轿车的后备箱拿他先前准备好的医疗箱,一边询问林雪涅是怎么受的伤。   林雪涅:“我、我其实不太记得了。当时……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   这时候的艾伯赫特已经拎起了医疗箱走向林雪涅了,并说道:“雪涅,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我都很快就能看到你的伤口了。”   林雪涅:“可是……可是我都已经把它包起来了!”   在林雪涅说出那句话之后,蓝眼睛的男孩终于还是有些愠怒了。   他叫了一遍林雪涅的名字,并说道:“用没消过毒的布条把伤口包起来根本就不算是紧急处理。”   林雪涅似乎还想挣扎一下,说道:“可……可我们还赶着离开狼穴。”   艾伯赫特:“我会尽快的。但我们肯定不能不管它,否则伤口一旦感染,回到1943年的你会有大麻烦的。”   林雪涅当然知道艾伯赫特是对的,但她就是怕……怕把那些布条揭开的时候会很疼。   但是在蓝眼睛男孩长久的注视下,她还是一边用没受伤的手捂着眼睛,一边颤颤巍巍地把这会儿还是很疼的右手交了出去。   看出了林雪涅在害怕什么的蓝眼睛男孩叹了一口气,并动作轻柔地带着林雪涅,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而后才拆起了被林雪涅胡乱绑上的那些布条。   在感觉到那些布条被一层层地揭下来的时候,林雪涅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于是她一边小声地喊着疼,一边说道:“把它包起来的时候我没敢看。但我觉得……情况可能有一点复杂。”   此时蓝眼睛的男孩已经因为看到越来越多的,从林雪涅的伤口处渗出的血迹而动作愈发地轻柔了起来。   眼见着那层直接贴在了伤口血肉上的布条也要被揭下来了,比自己受伤时还要更紧张的蓝眼睛男孩不禁揉了揉林雪涅的脑袋,并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道:“如果疼的话,你可以咬我。”   可林雪涅却是在他的怀里摇起头来,于是艾伯赫特又在把那块布条慢慢揭下时哄着心爱的女孩道:“乖,没事的。”   当那仿佛钻心一般的疼痛传来时,本来就对各式各样的痛感耐受性不高的林雪涅便不需要对方再哄地隔着衣服咬了艾伯赫特一口。但即便如此,本就咬得很浅的她也还是没有用力咬下去。   而蓝眼睛男孩那令人安心的声音也在此时不断传来。   他说:“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可话虽如此,当内心又是紧张又是心疼的蓝眼睛的男孩真的看到林雪涅的伤口时,他还是会不禁倒抽一口气。   明白对方已经看到了自己伤口的林雪涅生怕这个男孩会说自己,于是她只能小声说道:“我就说了的……那时候的情况有点复杂。”   林雪涅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刚才还想和对方炫耀一下自己的勇敢的,可当她真的被眼前的男孩看到了自己的伤口时,她又会特别的弱气。可她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担心自己会被对方责备,还是担心这个男孩的自责模样。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男孩为什么会在看到她的伤口时有那样的表情。   当都疼出汗来的林雪涅咬着嘴唇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看向对方时,这个男孩便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并让那个吻停留在那儿好一会儿,而后才又看起林雪涅的伤口。   并且当他让林雪涅自己拿着手电筒为他把伤口再照得清楚一些的时候,他又会机械性地重复起那句话。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可当他又重复起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却觉得那更像是蓝眼睛的男孩说给他自己听的。   听着那样的话,她似乎觉得自己受了伤的手的确没那么疼了,可她的心却随之疼了起来。   于是她不再小声地告诉对方她很疼,并且还反过来安慰对方道:“没事的,你别担心,我没那么疼。”   这样之后,蓝眼睛的男孩仿佛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并道:“是很近距离下的枪伤,虽然你的手背外侧只是被擦到了,没有被子弹直接击中,但是……”   林雪涅:“但是什么?”   艾伯赫特:“这样的伤口很难好。”   说着,蓝眼睛的男孩又道:“雪涅,忍着点,我再好好看看你的伤口。”   这样的话让才把脑袋抬起来了那么一会儿的林雪涅又很快把脸埋回了对方的身上,哪怕是眼睛的余光都不让它往伤口的方向飘。仿佛不去看就不会疼一样。   而事实是这样的过程虽然很疼,可蓝眼睛的男孩就好像他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帮林雪涅处理好了伤口,也在伤口清创后用纱布敷贴给她贴好了伤口。   在蓝眼睛的男孩告诉林雪涅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的时候,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分明让林雪涅感觉到这个男孩想要吻自己。   可最后,他却只是隔着纱布吻了吻刚刚处理好的伤口。   他说:“走吧,我送你。”   于是林雪涅便在很快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后问一旁的蓝眼睛男孩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在那里都做了些什么?”   这似乎是用来转移对方注意力的话语。   为了让对方不要再一直沉默着想她的伤口,这会儿还有些疼着的林雪涅不得不再尝试一次,说说她真的很想和对方分享的那些事。   而后,对方果然在笑了一下后说道:“想。”   这下,林雪涅就也笑了。   她开始和蓝眼睛的男孩说起自己在戒备森严的狼穴里做出的那番大冒险。   她说起自己是如何让整整两个楼层都断了电,说起她是怎么抱着那台加密电报机二进二出。   并且,她还说起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被发现之后还一边和人周旋一边接着把电报发出去的。   林雪涅不会知道,当她说起自己临时想的那封电报的内容时,她的声音便和蓝眼睛的男孩记忆中那默读着这份电报的,他自己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当他把车快速开下这段通往狼穴的山路时,回忆就如同海啸一般地涌现…… 第331章 chapter 332   ‘长官, 飞机快要失去控制了!’   ‘那就尽力再做一次攀升, 然后准备跳伞。’   那是在浓烟呛人的机舱内,被飞行员尽力控制着向北飞出了几十公里的驱逐机如今正在剧烈地颠簸着。   即便是在飞过炮火密集的斯大林格勒合围圈时也能够做到足够冷静的飞行员焦急起来。   可是在这片静谧得仿佛能把人吞噬的暗夜森林上空, 他却是如此的镇定。   ‘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是有着大批苏军正在进行调兵的苏占区!’   ‘我当然知道, 从这里向外延伸出去, 不管在哪个方向上都有近三百公里的敌占区。但是相信我, 这里一定是最有生机的地点。’   在那架飞机向上进行最后的攀升时,又一段回忆就冲进了蓝眼睛男孩的大脑。   明亮、整洁且安静的办公室与先前的浓烟、混乱与发动机失控的嘈杂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站在他眼前的则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施泰因亲王殿下。   ‘艾伯赫特,如果你不喜欢她了,就好好告诉她。别去伤害她。’   但蓝眼睛的男孩还来不及对记忆中的那句话语吼出一个“不”,那白色的、有着无数鲜花的景象就出现眼前。   在有着美丽阶梯花园的布拉格, 他的朋友们在阶梯上排成了两排,并在拔出佩剑后将佩剑举起。当佩剑在两两相交后形成了一个“拱顶”后,他便拉着披着婚纱的那个女孩的手, 从那座“拱顶”下缓步走下阶梯。   当他们要走下最后一节阶梯的时候,由于阶梯太高而让他所爱的那个女孩显得有点犹豫,于是他便干脆把人一把抱了起来……   此时蓝眼睛男孩开的车并没有因为他的回忆而慢下来。   他开过道路两边有着茂密桦树的公路, 就好像带着身旁的女孩一起走过拿道用军官们的佩剑搭起的“拱顶”。   直到桦树消失,并且一片平坦的, 缀有许多小湖的道路出现眼前,那充斥着巨大幸福的记忆才在持续了好久之后再次变了模样。   在一间有着昏暗灯光的宽敞卧室里, 他似乎在和那个女孩请求着什么。   可那个女孩却是捧着他的脸,并和他额头相贴着说道:   ‘你和冯·布劳恩的关系那么好。鹰巢出事的时候你又恰好不会在那里。现在你还要在女武神行动开始前就把我送出柏林。你甚至也不让我留在波兹坦。你让别人怎么相信在鹰巢发生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亲爱的,我必须留下来, 和你在一起。’   就在记忆中的林雪涅要松开他的时候,那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猛然被人按下了停止键。   而把蓝眼睛男孩的意识彻彻底底地带回这里的,则是林雪涅的声音。   “我其实……还是很担心。”在最初的紧张和兴奋过去之后,让人惴惴不安的忐忑又侵袭了她。   于是努力放缓了呼吸的蓝眼睛男孩很快便问道:“担心什么?”   林雪涅:“那毕竟是我自己发出去的电报。我会不会发错地方了?又或者……我因为发电报的时候还在分心做别的事,把句子都发错了?”   眼见着林雪涅又开始担心起这个,也担心起那个,当她说出一个又一个的“会不会”时,蓝眼睛的男孩用比平时沙哑了许多的声音极为肯定地说道:“不,你成功了。”   可林雪涅当然不会知道身旁的这个男孩为什么对于这一点如此肯定。   她只以为蓝眼睛的男孩是在安慰他——就好像过去已经做了很多次的那样,总是在她为某件事而烦恼时说出最好的那一种可能。   于是她只是转头看了正在认真开车的艾伯赫特一眼,并说道:“希望如此。”   但一旁的男孩却是在对他说出了“不”之后把油门又踩下去了一些。   艾伯赫特:“你已经成功了,你也已经改变了不止一个人的命运。”   此时的蓝眼睛男孩已经把车开得很快很快,但因为波兰北部的道路根本就不是那种现代的高速公路,于是当他在把车开出了湖区之后,他的车速会使得整辆车都显得特别的颠簸。   而在把车速开到更快之前,他会提醒林雪涅道:“抓好了,用左手抓。”   林雪涅听了他的话,却也在这辆车向着华沙的方向极速奔驰时说道:“你开得太快了!现在可是晚上,会很危险的!”   艾伯赫特:“我得在三个小时内把你送到华沙。”   林雪涅:“如果我们成功了……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你根本不可能把我送到华沙的!”   艾伯赫特:“送得到。”   林雪涅:“可是我在把那封电报发出去之后还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再加上别的时间,我觉得我可能很快就会被‘强制遣返’了。你根本没法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林雪涅终于还是想起她如果过早地回到1943年,然后突然出现在距离元首大本营太近的地方,那她到底会遭到怎样的怀疑。   有关于此的后知后觉让林雪涅才说出了那句话,就被她自己给吓到了。   但不等林雪涅继续沉入到那可怕的想象中,在记忆的再次涌现结束后把车开得飞快的蓝眼睛男孩就已经打断了那些。   艾伯赫特:“来得及的,因为在我们的这个时空,格罗伊茨伯爵没有在爆炸发生时当场死亡。”   林雪涅显然并不明白身旁这个男孩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这个男孩便很快向她解释道:“他的求生意志很强,那让他在飞机发生爆炸的好几个小时后才伤重去世。”   这样的话语让林雪涅一下就忘了害怕,并且还好笑地看向身旁的艾伯赫特来。   她看着这个原本就好看得让她一见难忘,一旦认真地做起事来就更为帅气的这个男孩。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不觉得……你知道的事过于多了吗?”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担心,该来的那一刻也还是会来,并且一旦她回到1943,她这辈子就可能再也见不到身旁的这个男孩了。   因而,林雪涅反而努力让自己不在与对方相处的最后时刻,还去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害怕上了。   她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蓝眼睛男孩的身上,并和她提起了自己早已发现,却还未有真正和对方挑明的事来。   林雪涅:“自从你在慕尼黑给我打了那通电话之后,你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觉得……那些可能是你的爷爷埃尔文告诉你的。   “但是在我的绿眼睛男孩去世的那年,小埃尔文也才只有12岁。而且他还不和自己的哥哥住在一座城市。所以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呢。”   在林雪涅说起这些的时候,蓝眼睛男孩的呼吸被有意识地放慢了起来。   但他的车速却依旧还是那么的快,并让载着两人的这辆车在乡间的道路上不断地颠簸着。   直至最后的离别时刻快要到来时,他也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这件事。   并且直到现在,他的记忆也还是缺失了很大一部分的。   那让他既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却依旧还是不没有弄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会在自己心爱的女孩和他提起这些的时候十分焦急。   但是事情却未有向他既期待又害怕的方向发展。   说出了那番话的林雪涅很快就笑了,她半是责怪,半事无奈地说道:“你啊,为了让我能够放下心来,尽编些骗人的事出来,把你想出来的当成真的来告诉我。”   这样的话语让蓝眼睛男孩那原本已经很快了的心跳又慢慢地平稳下来。   在警报解除后,他反而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从我的爷爷那里听到了很多,也把他留给你的信全都看完了。有时候我也会产生一些‘臆想’,还有些时候我会分不清那些。”   可谁曾想,他的这几句话却反而让林雪涅笑得更厉害了。   那让林雪涅险些没有护好自己伤到的手,并险些就撞到了车门上。   林雪涅:“你在故意逗我笑吗?”   这一下,流露出疑惑表情的人就变成艾伯赫特了。   看到对方居然装得这么像,林雪涅是真的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了。   并且她也不得不说出提示道:“你这是在一本正经地学我说话!在我还以为我的绿眼睛男孩其实是我臆想出来的你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蓝眼睛的男孩在那之后的反应却与林雪涅之前所想的并不一样。   他没有笑,更没有承认那是他的一句玩笑话。   这个男孩看起来就好像被突然而至的利箭伤到了一样,并在那之后又和她一遍又一遍地说起了抱歉。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湖区的最核心位置,并在那一片片的森林中直插华沙。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林雪涅终于让两人之间的话题彻彻底底地从那个绿眼睛的贵族身上挪开。   林雪涅:“艾伯赫特,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其实……真的不用因为在那个圣诞节发生的事一直这么自责下去的。老实说,你其实没有错。当然我也不能说错的人是我。我……”   林雪涅想要和对方说些什么,并且那些话也已经在她的心中待了很久了。   只是她似乎直到现在也没有把那些全都想明白。   于是现在便轮到她身旁的那个男孩向她问出那些也在他的心里待了很久的问题了。   艾伯赫特:“你曾喜欢过我吗?”   林雪涅:“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其实看不出来一个女孩是否真的喜欢你吗?”   当林雪涅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两人在布拉格大学里见到彼此的第二面以及与其相关的情景就仿佛又能鲜活地出现在艾伯赫特的眼前了。   就连林雪涅当时那惊喜的样子也如此的生动。   艾伯赫特:“我认为我应该能看得出来。只是我还想从你这里也得到一个答案。”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知道的,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那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艾伯赫特:“所以呢?”   林雪涅:“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艾伯赫特:“如果我认为它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呢?”   由蓝眼睛的男孩所驾驶的这辆车还在向着华沙的方向飞驰着,而林雪涅也在挣扎了许久后说道:“喜欢过的。”   可蓝眼睛的男孩却没有就此为止。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回答后,他立刻便追问道:“有多喜欢?” 第332章 chapter 333   ‘有多喜欢?’   就连艾伯赫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当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在他的声音和语调里究竟带上了多强的占有欲。   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感情让林雪涅在那么一瞬间里怀疑起坐在她身旁的究竟是谁。   是她的绿眼睛男孩,还是那个在慕尼黑大学学习物理的蓝眼睛男孩。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这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男孩只是在变得成熟之后就和她的恋人更为相像了。   这个男孩似乎真的很着急要得到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他又还按捺着那份情绪, 并控制着自己不去催促对方。   但是先前推进的每一段路程都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们, 留给他们共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而, 林雪涅便在挣扎了一番后给出了坦诚到毫无保留的回答。   林雪涅:“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虽然说……在他出现之后, 有段时间我会觉得,比起你来,他更能满足一个女孩对恋爱的所有幻想,并且他也是让我更舍不得的人。   “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会比我那时候以为的还要更快乐。只是当一个人, 一件事物看起来随时都会失去时,它总是会让人更想紧紧地抓住。”   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向她曾经喜欢过的男孩承认这样的事当然会是很难的。   因为那可能意味着她并不像对方所想的那样好。   并且那也可能意味着她其实只是一个看起来像好女孩的“坏女孩”。   可林雪涅又真的觉得事情并不只是那样, 于是她又和身旁的这个男孩说起了很多。   有关她认为当时的自己是真的以为他们俩是一个人。   有关她认为她那时遇见的蓝眼睛男孩和绿眼睛男孩只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空所长成的两种模样。   而后她又说道:“直到后来你问我他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明白了对他隐瞒那些其实对你们两个都不公平。所以我……我也向他提起了你。”   林雪涅不会知道,她的这些在她看来虽然坦诚却颠三倒四,甚至还没说完后语就已经忘了前言的话究竟会这个男孩的世界带去怎样的冲击。   在林雪涅还在纠结着那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男孩用那种带着离别前惆怅的喜悦说道:“所以我们不论在何时,在何地相遇, 最后都会相爱的。”   可那样的话语却当然不是现在的林雪涅所能理解得了的。   但她还未来得及向对方询问他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一种令她感到心悸的抽离感就已经出现了。   那让她再顾不上其它地大声问道:“我们现在距离华沙还有多远?”   艾伯赫特:“如果你指的是外城, 那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如果你说的是华沙的老城中心,那应该还有几公里。”   听到这个答案的林雪涅立刻就说道:“停车!现在我是真的觉得我们成功了!”   艾伯赫特很快就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上,并急切地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   林雪涅:“有一样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开我!我觉得它现在应该正在向我告别。”   那样的话语让蓝眼睛的男孩立刻就以他最快的速度, 从后备箱里拿出他们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那个带着不起眼拖杆的皮箱。   适合在1943年穿的冬装已经被叠好放在行李箱里了。   而除此之外,艾伯赫特又还从医疗箱里拿出了好多张纱布敷贴,以及用来涂抹伤口的药膏,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行李箱里。   在做完那些之后,他便把行李箱放到了轿车的后备盖上,也拉着林雪涅那没有受伤的手,让她紧紧地抓住了行李箱上的拖杆。   此时的蓝眼睛男孩已经顾不上掩饰任何事了。   他把双手放到了林雪涅的肩膀上,并说道:“听着,雪涅,我在你的行李箱里放了一个大的文件袋。那里面装着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你得一见到你的绿眼睛男孩就把那个文件袋交给对方,好吗?”   林雪涅:“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艾伯赫特:“他的‘第四装甲集团军’,他的‘冬日暴雪’行动。”   但是这样的话林雪涅当然会不明白。   看着她这副疑惑模样的蓝眼睛男孩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并很快解释道:“现在他已经选好他想要走的那条路了。只是他还需要帮助,他需要在他‘突围’的时候能够帮助到他的东西。我让你带给他的那份资料,v2火箭的弹道精校算法和相关的解决方案就会是属于他的那条出路。”   此时的林雪涅已经不会再问对方,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又为什么会能够拿得出这份资料。   当那份抽离感越来越强烈时,她只是问道:“那我是不是要把它再放得更稳妥一点?我担心最后我只能带的走行李箱的拖杆!”   看到对方着急又紧张的样子,蓝眼睛的男孩把人抱到了怀里,并说道:“不用担心,你能把它带走的。”   林雪涅:“因为这是你说的?”   艾伯赫特:“对,因为这是我说的。”   当林雪涅又因为他的这句能驱散一切紧张的话语而笑了起来的时候,艾伯赫特便沉声说道:“等你回去之后,别那么轻易就原谅他。”   林雪涅:“我会的。我会和他好好的提分手的。”   这样的话语让那种既甜又涩的感觉再次从艾伯赫特的心里冒了出来。   随即他松开了林雪涅一会儿,并说道:“但是更别离开他。”   这样的两句前后完全矛盾的话让林雪涅因为疑惑不解而皱起了眉头。但是不等她问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那种抽离感就仿佛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让她每一秒都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无法在这个时空停留多久了。   她抬起自己受了伤的右手来,而后她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随着她的一次次呼吸而不断地在两个时空中来回的晃动了。那就好像被风吹动的火苗一样,并且她也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这样的变化。   “艾伯赫特,我可能……可能要和你说再见了。”   而艾伯赫特用来回答她的,则是一句:“我爱你。”   那让林雪涅不解地摇起头来,并说道:“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   可蓝眼睛的男孩却根本不给眼前的女孩说完那句话的机会,并只是执着地重复道:“我爱你,雪涅。”   林雪涅的身影开始闪烁起来,而这个中间名为“艾德里安”的男孩也在此时再一次地拥住了他所爱的人,并吻住了女孩的嘴唇。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林雪涅忘了挣扎,但在紧紧拥着她的男孩还要越吻越深的时候,她却是在最后的一次闪烁后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这片时空中。   在对于林雪涅来说十分重要的时空溪流被彻底抽离的时候,她便被那因为她而改变了未来的时空以令她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带回了那里。   此时正是另一个时空的日出时刻。   在1943年的1月23日,那个被改变了命运的男人便在斯大林格勒以北80公里处的一个山洞里醒了过来。   他已在漆黑一片的雪地森林里走了近一宿的时间,只在黎明即将到来时躲进了这处山洞中稍稍小憩了一会儿。   阳光照进了他的那双绿色的眼睛。   那让他的眼睛看起来颜色浅极了。它既带着阳光落下后的温暖,却也因为此刻那近乎透明的绿色而带上了乍一眼看起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坚定。   这个贵族青年在睁开眼睛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并警觉地观察期四周来。   当他把随身带着的那把小刀直插在洞口积雪中,并通过太阳照在刀身上所映下的影子以及此时的时间来测算起方位时,他不会知道,这原本应该是他的生命彻底消逝的时刻。   但他却会在离开这个自己休息了片刻的山洞前又打开他从不离身的怀表,在看了怀表内侧的那张恋人的照片好一会儿后,又吻了一下那张被叠了一遍又一遍的,将他带来了这里的电报…… 第333章 chapter 334   当冬日的暖阳在这片凛冬之地完全升起的时候, 绿眼睛的贵族便已经又翻过了一座山了。   但他当然不可能在天亮之后依旧穿着自己的那身惹眼的德国军装在这片雪地森林里穿行。   在天还未完全亮的时候, 他就找到了一家住在木屋里的猎户,并偷偷跑到了别人的家里, 拿了一身他们的衣服, 也把挂在墙上的猎.枪给拿走了。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假扮成当地的猎人。   不过艾伯赫特不太清楚他的这一行为是否能算得上是“偷窃”。   因为像他这样经常在东线活动的军官其实会在身上备一些苏联的货币, 并且他也在那户人家的桌子上压了一些钱。   而作为对于那把猎枪的交换, 他也把自己身上带着的那把苏制手枪留在那里了。   现在,他已经向着德军部队可能会在的方向走了几十公里了。   他必须争分夺秒地向西行进。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德军实行更大规模的撤退前回到德军阵地。   在又走了一个小时后,艾伯赫特稍稍停了下来。   他拿出小刀,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再确定一下自己需要前进的方向。   而装甲部队的轰鸣声也就在此时由远至近起来。   但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装甲部队, 必然不可能是德军的,并只能是苏军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绿眼睛贵族很快站了起来,并在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后通过站姿和形体的变化让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在让自己尽可能地变得不那么起眼后, 他就若无其事地背着猎枪继续向前走去。   …………   “柳德米拉中尉,我记得你会说一点德语?”   “是的,会一点。”   在雪地森林更为茂密的山脚下, 一位苏联近卫军团的年轻军官找到了与他同级的狙击手战友,并向对方发出求助。   “下面的一个排昨天晚上发现了一名德国军官。”   “你们想让我从那名德国军官的嘴里问出点东西?”   “是的, 现在部队正在快速行进中。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战俘,我想我们没必要带着他一路奔向斯大林格勒。”   “我明白了。所以那个德国人现在在哪儿?”   将自己漂亮的金发编了起来的女狙击手在得到了这个委派后很快就问起了那个排的位置。   当那名男性军官向女狙击手指出了地势稍低的一处位置时, 柳德米拉很快就举起了自己的狙击.枪,并通过枪上的瞄准镜看起了那里的情形。   她很快就找到了对方所说的那个位置。   那是一处树木更密集一些的雪地,几名得到了休息时间的骑兵正坐在雪地上休息。   而就在他们围聚着的地方, 一名穿着德国空军制服的军官正被吊在树上。   “那是一名空军军官。军衔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尉。这在德国的空军飞行员里已经是不低的军衔了。”   在说着这句话时,漂亮得让人一见难忘的女狙击手把自己的狙.击枪放了下来。   而过来向她求助的战友显然对此感到十分惊奇。这个男人显然不像眼前的战友一样,对于德军不同兵种的制服和军衔都那么了解。   由于苏联军队在战场上高居不下的伤亡率,他们的下层军官流动性其实很大。   而这名近卫军团的中尉显然也是刚升上来不久,他甚至还从未见到过德国的空军飞行员。   在听到了柳德米拉的描述后,他感到十分好奇地看向自己先前指的那个方向,并向身前的女军官问道:“你在作战时见过德军的飞行员?”   对此,那名已经女狙击手则只是在把枪背起来的时候说道:“我总得知道被我干掉的人里是不是有值得一提的大人物。”   接着,她便在说了一句“我过会儿就去,回见”后往山坡下面走去。   此时,安全地与那些坦克团部队擦肩而过的贵族青年已经走下陡峭的山坡,并来到了那处更便于躲藏,也可能藏着更多苏军部队的森林了。   在走下山坡之前,艾伯赫特就已经凭借着过人的视力看清了苏军的大部队所聚集的那些区域。   因而他也在下山的时候就故意尽可能地绕开那些或正在向前行进,或在进行短暂休憩的苏军部队。   但他即便绕开了这之中的大部分队伍,也很难绕开全部的苏军部队。   当艾伯赫特走进了那片能遮挡住许多阳光的,也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的森林后,他才只是又向前了几公里就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苏联士兵的交谈声。   作为深知帝国战略部署的贵族军官,艾伯赫特自然是懂俄语的。   只是他毕竟不是需要埋伏去到敌人内部的那种间谍,因而他的俄语不可能好到可以让人听不出来他并非俄国人。   在听到了那些交谈声后,绿眼睛的贵族很快就朝着能够绕开这些人的方向走去了。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人用俄语进行的交谈却难免会传入他的耳中。   “弗拉基米尔中尉说,他已经找到一位能说德语的军官了。很快我们就能知道这个德国佬到底是什么人了。”   “据说这个家伙还是个空军军官。”   那显然是抓到了一名德国战俘的苏军小队。   从那些人的交谈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让艾伯赫特缓了缓脚步。   但很快,他还是继续向着能够绕开那些人的地方走去。   可是那些苏联兵的交谈还在继续。   “问话结束之后他们会不会让这个德国佬继续活下去?”   “不知道。”   “可是西蒙诺夫先生的诗里不是说了吗——‘那就杀死一个德国人,保证杀死一个!尽快杀了他!每次看到他,每次都要保证杀了他!’昨天排长还给我们念了这首诗了。他要我们杀死每一个敢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来的侵略者。”   而后交谈声响起的那个方向就沉寂了下来。   那听起来就仿佛是参与谈话的那几个人在安静下来后决定去做些什么了。   又是一会儿之后,一个稍稍被压低了的声音说道:“嘿,那可是战俘。”   回答了那句话的,是一个蕴含着仇恨的反问:“德军难道不杀我们的俘虏吗?”   当绿眼睛的贵族听到这样的话语时,他就已经明白那位被俘的德军军官所可能面临的究竟是什么了。但在这座有着数不清的苏联士兵的森林里,他只是咬着牙快步向前走去。   只是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还是因为在下一刻出现的那个声音而绷断了。   那是一个让艾伯赫特感到熟悉的声音。   一句用带着很重的德国口音说出的俄语。   ——“我们不杀俘虏!”   这当然是错误的。   但从来只是在空中与人决战的战斗机飞行员们却自然是不知道那条臭名昭著的“政委法令”的。并且德国的空军部队在与苏联空军的角逐中也的确遵守了他们的“骑士法则”。   而当艾伯赫特通过声音认出被俘的德国军官正是驾驶着战机带他冲出斯大林格勒合围圈的那位空军中尉时,他也再不犹豫地掉头回去。   他在这片森林里放轻了脚步快速穿行,并跟着即刻响起的吵闹声迅速接近那些人。   当他在树木的掩护下看清了那个苏军的小队时,他也就很快发现这其实是一个苏军的骑兵小队。   决定出手解救那位飞行员的艾伯赫特在靠近他们的同时核对起了马匹,还有这些苏军士兵的人数。   当他确定马匹和士兵的数量一致时,他也就在这次小型混乱的掩护下击倒了站在最外面的那名苏联士兵。   被绑着吊在了树上的那名空军中尉当然会很快发现自己长官的靠近。   于是原本已经不想再继续激怒这些苏联兵的飞行员立刻就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吸引这些士兵的注意力。   他吵吵嚷嚷地说出他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俄语单词,也似乎要与那些苏联人争辩到底了。   在飞行员的帮忙下,艾伯赫特得以更为顺利地从这些情绪激动的苏联士兵背后给他们以突如其来的一击。   他捂住一名士兵的嘴巴,并对方的后颈一个重击。   他用左右手的拇指戳进又一名士兵下巴两边的柔软部分,并在那人努力踮起脚来,却连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的时候保持这个动作地把人往后拖去。   这名曾告诉过自己的飞行员朋友不要拿枪对着他的贵族青年就这样既惊险又轻易地解决了六七名苏联士兵。   而后,还在那里继续和那名德国空军军官争辩,甚至脾气起来之后还用树枝来捅他的几名士兵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属于他们的声音变少了。   于是其中的一名苏军士兵就疑惑地转过头去寻找先前还在他们身后的那几名战友。   很快他就会看到被艾伯赫特击昏的一名士兵现在就靠着一棵松树坐在那里。   那人连忙拍了拍正在用树枝捅人的苏联兵,并没好气地走向那棵松树。   而就藏在那里的艾伯赫特便随着这名苏联士兵的靠近慢慢挪动了位置,保证自己一定躲在那人的视觉死角里。   等到靠近了的那名苏联士兵用脚踢起他的那名已经昏了过去的战友时,绿眼睛的贵族也就立刻伸手勒他的脖子,并带着那人的脑袋往树干上狠狠一撞。   那样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最后两名苏联士兵的警觉。   当他们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给自己披上了苏联人制服外白色袍子的艾伯赫特便姿态放松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喂,弗拉基米尔中尉让我给你们带话。”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还仿佛是才注意到了那几名坐靠在了树干边上的骑兵小队士兵,并在转头看了后面好几眼之后说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在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他动作迅猛地抓住了最后两名苏联士兵的脑袋,并带着两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至此,这个俘虏了德国空军中尉的班便全都倒在了雪地里了。   即便是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飞行员中尉也依旧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居然真的就做到了。   而艾伯赫特已经走到了绑着绳子的树干旁,用小刀替飞行员割断了吊着他的那根绳子。   飞行员:“我真不敢相信,您居然会来救我!”   艾伯赫特:“我只是刚好路过,听到了你的声音。”   由于这名驱逐机部队的飞行员被绑得很牢,并且那些绳子也被这些苏联骑兵小队的士兵绑得很乱很乱,这使得艾伯赫特不得不用小刀把那些结扣一个一个地全都隔开。   而在此过程中,先前还惊喜万分的飞行员已经急切起来。   “快点,我们得再快点!”   “你担心会很快会有人靠近这里?”   “不,我是担心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会很快回来!”   说着,嘴唇已经干裂了的飞行员便很快解释道:“大约是在十几分钟之前,他们这里的一个人骑着马去领食物了!”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停下了动作,因为此时他已经在狂风再次吹起时听到了那藏在了风中的声音。   至于面对着他的那名飞行员,他则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艾伯赫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位置。   原来,那个去到连队的营地领取食物的苏联士兵已经回来了。   只是他并没有骑着马回来,而是因为感觉快要被冻僵而牵着马走了回来。   现在,那个看到自己的战友们躺了一地的骑兵就愣愣地站在那里,而背对着他的艾伯赫特也就在此时转过头去。   那还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苏联男孩,看起来才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已经猜到这里大约发生了什么事的男孩不由自主地拉着缰绳向后退了一步。   只要他翻身上马,并且高声呼救,艾伯赫特和那名被他救下的飞行员就会暴露。   而如果艾伯赫特为了阻止这些而用猎枪打死他,那么附近的苏联部队就会立刻被吸引过来。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那个男孩被人从他身后用枪托猛击了一下。   他倒了下去。而就此出现在了艾伯赫特眼前的,则是那张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漂亮得让人一见难忘的女人的脸。   那正是被他的恋人从柏林放走的“伊莲妮”——代号为叶卡捷琳娜的苏联间谍柳德米拉。 第334章 chapter 335   “为什么你这样的大人物都会带着个完全没用的家伙出现在这里?”   “也许我更应该问一问你打算带我们去哪儿?”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见面时的体验十分不好, 当柳德米拉在距离柏林千里之外的伏尔加河附近区域遇到这个老熟人的时候, 她表现得并不友好。   但是对于艾伯赫特来说,在此时的敌占区遇到“伊莲妮”总会比遇到刚才的那个男孩要好。   起码他还可以试着和这个知道他身份的女间谍进行沟通。   并且, 从对方的行为来看, 她甚至还像是要帮助自己。   被艾伯赫特救了的那名飞行员自然明白, 他们的全国副总指挥是为了救自己, 才会差一点点就陷入无解的危险的。   因而当这名漂亮的苏联女狙击手一开口就是仿佛母语一般的德语,并还表现得和他们的长官早就认识时,这名驱逐机的飞行员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在柳德米拉用“完全没用的家伙”来指代自己的时候,一直都在低着头走路的飞行员还是抬起头来看向了对方。   可柳德米拉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让艾伯赫特安慰他道:“这是她说话的风格。”   此时走在前面的伊莲妮已经冷哼了一声,并说道:“我还能带您去哪儿, 尊敬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我当然只能尽可能地想办法送你们离开这里,回到德军的驻地。”   这时候,已经忍了一路的飞行员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惊奇, 并向他们的长官问道:“她……这位小姐是您安插在苏军内部的间谍?”   柳德米拉:“我是向你们的长官提出过这种想法,说愿意成为替他服务的双面间谍。但很遗憾的是我们没能谈成功。”   在近乎高傲地对那名飞行员说出了这句话后,终于也忍不住了的柳德米拉便走近了这位居然敢假扮成本地猎户, 然后单枪匹马地来到这里的贵族青年。   同时,她还很不礼貌地推了那名飞行员一把, 吩咐道:“去,给我们放哨。”   但那到底是一名德国的空军中尉, 因而他没有即刻就被眼前这位女士的美貌和气势所降服。   他看了艾伯赫特一眼,并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同意后又向柳德米拉问道:“如果我看到有什么人在靠近……”   柳德米拉:“你就用俄语对他们说几遍‘不不不’,然后就可以放他们过来了。”   飞行员:“就这样……?”   柳德米拉:“对, 就这样,然后我就会假装正在和你们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偷.情的。”   闻所未闻!   这样的掩护方式实在是那名飞行员闻所未闻的!   但已经穿上了苏军制服的飞行员还是很快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做了。   在看到那个不相干的飞行员终于跑下坡去,对于绿眼睛贵族的突然出现感到火冒三丈的柳德米拉终于能和对方好好谈一谈了。   在尝试了好几次后,她才终于开口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不能因为雪涅的手里有我们的把柄就像饭后散步那样随意来这种地方乱跑乱逛吧?您这样让我感到非常的困扰也非常的为难。或者我们之中有人对这件事的理解出了错……?”   柳德米拉原本是强忍着怒气说的这番话。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以及他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的一系列反应都让她感觉到了措手不及。   那是因为,对方的反应分明就是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对于她所说的这些似乎并不知晓。   随之而来的,那便是眼前这个男人在气势上的,彻底的变化。   这甚至让柳德米拉在那样一个瞬间有了想要后退的本能反应。   “雪涅和你做了什么约定?”   ——仅仅是压抑着情绪的这样一句话,那就已经让柳德米拉感到自己都要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但她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下来,也让心跳趋于平缓。   这个苏联女孩甚至还露出了微笑,并放慢了语速反问道:“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出柏林的?”   艾伯赫特:“是她帮助你离开的。”   柳德米拉:“对,是她。所以我可不敢让你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雪涅没告诉过你她用来威胁我的话吗?”   当艾伯赫特听到那些意有所指的话时,他的心里当然会闪现过很多可能。   并且那也会让林雪涅的脸不断地在他的眼前闪现。   于是他终于狠狠地抓住了柳德米拉的手,但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向自己展现出了这样强的危险性时,柳德米拉还是脸上笑意未消地继续说道:“那些真的特别精彩。”   艾伯赫特:“她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艾伯赫特以如此语气急切问出的话语让柳德米拉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散了,并且这个聪明的苏联间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并试探着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那让艾伯赫特终于松开了紧捏住对方手的动作,并且他的气势也不再那么的逼人。   这两名都负责过情报,也接受过相关训练的敌对阵营军官似乎都和彼此打起了哑谜。   他们总是在一个人抛出问题时不给出回答,并且直接就向对方提出下一个问题。   更有趣的则是他们似乎也不需要对方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直接能够从所得到的下一个问题里得到他们他们想要的信息。   终结了两人之间的这种奇怪状态的是柳德米拉。   她在眼前的德国军官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时给出了真正像是回答的话语。   柳德米拉:“因为雪涅已经让你知道是她放跑了我,却没能或者说没能来得及让你知道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信息。”   说着,柳德米拉很缓很缓地摇起了头道:“你看起来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确信我不敢告诉我们的情报部门——你其实在暗中反对阿道夫·希特勒。”   当把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柳德米拉甚至咬牙切齿起来。   她后退了一步,动作极快地把背在身后的那把狙击枪拿到了手上,并接着将它举起来瞄准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回轮到柳德米拉气势汹汹地和对方说话了。   她问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请问您把雪涅怎么了!” 第335章 chapter 336   ‘请问您把雪涅怎么了!’   对于艾伯赫特来说, 来自于眼前这个苏联女人的这句质问会比她手中的狙.击.枪更为致命。   当他默不作声地看向对方时, 那双眼睛虽然比此处的冰雪还要更为冰冷,但它却又仿佛能在零下二十多度的苏联都能燃烧起火焰来。   “你觉得我可能会对他做什么?像你现在这样举起枪, 然后瞄准她威胁她恐吓她吗!”   对于绿眼睛的贵族来说, 在这种情况下旁人即便只是对他有了这样的怀疑, 那都会彻彻底底地激怒他。   可柳德米拉偏偏在那之后还反问道:“难道不会吗?”   这个在学生时代就已经练就了精准枪法的苏联女孩抬着手上的那把狙.击.枪, 态度丝毫不松懈,也根本就不被对方轻易动摇地说道:   “毕竟她属于一个有着很强势力的情报组织,不是吗?否则她怎么可能深入保安局大楼?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英国的最重要的五名情报人员分别都是谁?”   这样的信息让艾伯赫特再不愿和柳德米拉就上一个问题继续争论下去。   他追问道:“那天晚上她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   柳德米拉:“她和我说了那五个人的名字,并告诫我,一旦有任何迹象表明你因为苏联的某种举动而受到伤害, 这五个人的名字就会被曝光。她会让我们在英国的间谍网络也彻底被破获!”   艾伯赫特:“所以你把这件事告诉你的上级了吗?”   柳德米拉:“当然没有,所以我才会说你让我觉得非常的为难也非常的困扰!”   艾伯赫特:“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报告上级?”   柳德米拉:“因为就像雪涅说的那样——我没法和他们解释掌握着这条情报的人为什么要不求回报地冒险来救我!”   在这句话被说出口后,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就都陷入了时间停滞一般的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 依旧抬着枪不放松的柳德米拉对这个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痛苦的男人逼问道:“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   可手上根本就没拿着武器的这个男人却是说道:“不,我还没有问完。”   与两个月前的那个早晨有关的一幕幕此刻都在他的眼前快速闪现着。   被他的恋人所译出的那封信在他的铅笔下慢慢显现出来,而开门声和属于那个女孩的脚步声也就此在房子里响起……   艾伯赫特:“她把那5个人的名字写给你了?她把那5个名字写在了她的笔记本上, 还是别的地方?”   柳德米拉:“笔记本上。”   艾伯赫特:“然后她又把那张纸从她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给你了。”   此时的绿眼睛贵族虽还没有回答柳德米拉先前的那个问题——‘请问您把雪涅怎么了!’   但他此刻的反应却是让这位有着很强觉察力的女狙击手意识到,事情可能和她先前所以为的并不一样。   起码她的朋友现在应该还好好的。   又或者说, 她起码还“存在着”。   于是柳德米拉便稍稍收起了一些自己的攻击性,并在迟疑之下点了点头。   一切的迷雾就此被狂风所吹散。   连带着那些白色的窗纱也都不复存在了。   ‘艾伯赫特, 我能明天再告诉你吗?明天,明天我一定就……’   两个月前的那个清晨,他的恋人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并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沓被他用铅笔还原了字迹的纸。   可是他呢?   他居然完全误会了恋人的意思。   ‘雪涅,你让我觉得,你已经被招募了。’   在一切真相大白时,那句让他在说出口的几个小时后就感到了后悔的话语再次浮现。   可他却偏偏想不起来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所爱的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那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无法去想起那些。   可是两人之间的话语却无法在他的脑中停止。   ‘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那明天呢?明天晚上你回来吗?’   在那一刻,绿眼睛的贵族甚至有了耳鸣的感觉。   可在他的眼前,已经把手中的狙.击.枪稍稍放下了一些的柳德米拉却还在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他。   艾伯赫特:“那天早上她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用铅笔描出了你写给她的信。她害怕我用同样的方式得到那五个人的名字,然后尽全力捕杀你。如果我成功了,你就会死。”   柳德米拉:“但如果你失败了,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有关你的情报送出去。”   那样的话,林雪涅为做到这些而尽的一切努力就都会白费了。   同时,她那美好的愿望也就一定无法达成了。   现在柳德米拉也已经弄清了一切了,于是她在转了一个很大的圈之后又向眼前的这个男人提出了她最开始时的那个问题。   ——“所以后来呢,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后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后来我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一直到艾伯赫特和他的飞行员在柳德米拉的帮助下回到德军的营地,并从那里辗转去到曼施坦因元帅位于塔甘罗格的集团军群司令部时,他也依旧无法停止自己内心的这个声音。   他不断地问自己,他究竟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   但每当他无声地说出一个答案,就又会有另外一个答案冒出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告诉柳德米拉,他已经两个多月都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了。   而后,与之相关的记忆就开始往前不断地追溯。   在这三天三夜的过程中,他会想起很多,很多很多。   他的女孩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露出过从心底而发的那种快乐的笑容了。   他甚至在和对方分开之前的没多久才刚刚取得了对方的原谅。   ‘我再也不会给你写信了!’   ‘你让我觉得你既渴望我,又抗拒我。’   ‘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已经不习惯了!’   他爱的那个女孩明明已经在他这里感受到了那么多的拒绝以及逃避,可一旦他向对方诉说出自己内心的彷徨,并乞求一份温暖,那个女孩就会如此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是的,她告诉自己——‘心都已经留在你这里了,我还怎么回去?’   那个女孩竟温柔至此。   可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他告诉那个女孩——‘明晚也不回来了。’   而后,他就不见了整整两个月。   已经坐在了那架运输机上的贵族青年就在这一刻站起身来,他走向飞机的舱门,并在其他随行人员告诉他飞机很快就要起飞的时候依旧走下了飞机。   “我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要打。”   有一件事是值得肯定的——即便此时距离他从柳德米拉那里得到真相已经过去三天又三夜了,他也依旧没有勇气在回到顿河集团军群的大本营时直接给他的恋人打一通电话。   他不知道在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时,他应该首先和对方说些什么。   但当恋人的脸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并且她明媚的笑脸以及悲伤失落时的样子也不断占满了这个男人的内心,他会极为渴望得到一些消息。   无论什么都好,只要是和那个女孩有关的,那么任何消息都是他此时所渴望知道的。   于是他用顿河集团军群司令部内的电话给柏林拨去了电话。   此时他在跳伞失踪后又安全回来的消息才只来得及上报给元首大本营,并且他们“伟大的”帝国元首甚至可能还未有来得及去看曼施坦因发给他的那封报告。   但他却是给位于柏林的帝国中央保安局拨去了电话。   可是在电话还未有接通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您好,由于柏林在最近几天里开始受到持续的日间轰炸,帝国中央保安局已经把办公地点搬到波兹坦了。请问需要我帮您把电话接去波兹坦吗?”   “是的,麻烦了。”   在这样的一个小插曲之后,他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内的副手缪勒中尉的声音才出现在了电话的听筒里。   当对方发现给他打来这个电话的人是自己的长官时,缪勒中尉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位有着很强处事能力的保安局军官的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我……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这一秒就接到了您打来的电话!之前元首身边的陆军副官通知我们,说您在苏军的占领区上空跳伞失踪了,他们都觉得您可能……您可能已经……”   可是此时的绿眼睛贵族根本就不想听这些,并且他也不管自己的副官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他只是问道:“雪涅呢?”   雪涅呢?——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却是包含着无数的问题。   她最近还好吗?   她现在在哪儿?   她知道了我在苏军的占领区上空失踪了的消息吗?   对于艾伯赫特的这个问题,缪勒中尉完全可以说出任何话来回答他。   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是在听到了这样的问题后变得吱吱呜呜起来。   并且缪勒中尉还在顾左右而言他时说出了一堆根本毫无意义的话。   直到艾伯赫特用更为严厉的语气再次问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时,在喜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后又立刻就感到焦头烂额了的缪勒中尉才说道:   “这个问题可能很复杂。在电话里可能很难解释清楚。”   艾伯赫特:“雪涅在轰炸中受伤了?”   缪勒:“这倒没有。但我们……我们好像把雪涅小姐弄丢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当然会很快想起那封由元首大本营给他发来的电报,因而他在努力让自己按捺住焦急后问道:“那是几天之前的事?”   缪勒:“那……那可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在一次很严重的夜间空袭后,雪涅小姐说她要去意大利散心,但……但后来我们发现她根本没去她预订的酒店。”   眼见着电话那头的长官就此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缪勒中尉很快就豁出去道:“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施泰因亲王殿下好好地聊一聊?他是雪涅小姐在离开柏林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第336章 chapter 337   听到了那些消息的绿眼睛贵族动作僵硬地挂了电话。   而当他转身时, 他会发现那名为了提醒他飞机就将起飞的军官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   于是他坐上那架能够把他带回柏林的飞机, 并在数个小时后回到了那间已经和他离开时全然不同到了的公寓。   “就是在我们试图通过顿河集团军群司令部的电话联系到您的那天晚上,英国的轰炸机用上了干扰我们防空雷达的新技术。我们在空袭发生前就得到了预警, 但我们没能在空袭发生前就联系上雪涅小姐。”   灰尘与碎石, 从塌陷的天花板里露出来的钢筋, 还有那东倒西歪的家具。   这原本是一间温馨而舒适的公寓。   可现在, 它却完全变了模样,仿佛它已被自己的主人遗忘了整整几十年。   “那天晚上的空袭非常严重,他们在柏林扔下了数千吨的炸.药和燃.烧弹,那在柏林引发了一场火风暴。但在那天晚上,您的家还没有受到那么严重的破坏。在第二天的上午, 我们还和来这里清理了。但是……”   听着那些叙述的艾伯赫特继续向前走去。   在这间所有的窗户都被涂黑的屋子里,外面的阳光却是与风雪一同涌了进来。   这是因为让他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的卧室几乎就可以说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楼的外墙因为遭到炸药的袭击而被削去了整整一片。   屋子里的梳妆台没有了,那张总是被铺得柔软而舒适的床也没有了。   只剩下最靠近进门处的那个衣柜, 它还开着已经坏了的门,连同内侧的镜子也在冲击之下完全碎成了蜘蛛网纹。   虽说美英两国的空袭所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并不是他们保安局的人所能够左右的,但跟着自己的长官一起走到了那里的缪勒中尉还是会在此刻因为气氛的凝滞而感到手足无措起来。   于是他只能继续向对方说起后来所发生的那一切。   “但是……在这个月开始之后, 美国的轰炸机也加入到了空袭中。他们和英国的空军进行了合作。英国负责在晚上对德国进行轰炸,美国则在白天进行轰炸。然后您的家就被……”   听着那些的绿眼睛贵族一言不发地转身, 并回到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却依旧还在那里的客厅。   他走到了那张被砸塌了一个角的, 并且只要伸手一碰就会“嘎吱”摇晃的桌子那儿。   他扶起了一把椅子,并把上面的灰拍了拍就坐了下去。   而此时他的副手缪勒中尉也连忙跟了过来,并说道:“因为您一直就打算在轰炸变得严重之后让雪涅小姐搬去波兹坦住。所以我已经擅自把您家里的一些东西转移到那里的别墅去了。”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着急的缪勒中尉不小心被那个倒在了地上的垃圾桶绊了一下。   而那些原本被厚厚的灰尘掩盖了的纸片则也就此随着垃圾桶的滚动而更多地掉落出来。   即便只是在这样的光线下,绿眼睛的贵族也能够仅凭借碎纸片上的几个字母就认出那是属于林雪涅的字迹。   于是他的注意力便被那些碎纸片完完全全地吸引了。   他站起身来,并很快走近那里,用手把地上的灰尘轻轻拂去。   而意识到了什么的缪勒中尉则很快退开了好几步,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更应该做些什么。   此时的绿眼睛贵族把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隔绝了,却独独让那些纸片与自己在一起。   当他把那些掉落出来的纸片一块一块地翻到写了字的那一面,他便会知道……那正是他的恋人给他写的一封信。   直到这一刻,沉默了许久的艾伯赫特终于开口,并说道:“雪涅在电台做的那次播音节目,你这里有录音吗?”   对于这个的问题,他的副手缪勒中尉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后,已经跟随了艾伯赫特一阵子的这位军官就在他的注视下立刻明白过来,并说道:“我这就去拿!”   冲下楼去了的缪勒中尉开着车在满是碎石块的柏林街道穿行着,而艾伯赫特则就单膝跪地着,在被稍稍拂去了些许灰尘的地上试着把那些碎片一张一张地拼起来。   可是他喜欢的女孩给他写的这封信太长了,并且那一张张的碎片又被撕得太小了。   这让他根本就没法轻易地把那些纸片拼回它们原来的样子。   并且这当然也就是那个女孩所想要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绿眼睛的贵族蹲在地上迟迟都未有起身。   他就像是一尊雕塑那样待在那里。   他开始猜想他心爱的女孩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做的这一切。   他甚至开始想象那个女孩离开这里时,并关上公寓的门时的情形。   此时,拿上了那份录音的缪勒中尉已经回到了这里。   他未有再去问些什么就直接让和他一起过来的那两名盖世太保摆开播放那份录音的机器,而随着机器开始运转,在轰炸发生的那个夜里安抚了许多人的那个声音也便就此传出。   ‘今天的帝国首都遭遇了英国轰炸机部队的袭击。我们的防空夜战部队就像过去一样守候在了雷达的监控区域。’   那个对于绿眼睛的贵族而言如此熟悉的声音就这样从那台机器里传来。   在听到那个温柔得仿佛清风,却又美得仿佛冬季初雪的声音时,这尊看起来仿佛无坚不摧的雕塑就这样轻易地被撼动了。   他心间的坚冰就此开始融化,但那也让他柔软的心突然一下失去了所有的保护。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拼出了林雪涅在信的结尾处写下的日期。   那正是他声称不会回来的那一天。   他在出发去到元首大本营的八天前。   明白了许多的绿眼睛贵族就这样突然一拳砸在了地上。那把待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但他却是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在地上砸了一拳又一拳。   ‘但是英国人使用的新式干扰技术使得飞行员们无法通过雷达的引导在夜空中找到他们。在空袭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在柏林城里。我和柏林城里的很多人一起目睹了那些,也经历了那些。’   在另外的几名秘密警察都面面相觑着,心中惊慌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缪勒中尉拿着被他带来的大纸板和铁盒走到了艾伯赫特的身旁。   缪勒:“也许您可以把那些纸片放在这块纸板上拼?我还给您带来了铁盒。我们可以把这些先都装起来。”   艾伯赫特动作很慢地抬起头来,并在看了自己的副手好长一会儿时间后才和对方点了头。   缪勒中尉似乎想要帮着他的长官,一起把那些被盖上了好几层灰的纸片收起来。   但那显然是绿眼睛的贵族不会允许的。   在这个下午,他放下了那些还在保安局的波兹坦分部等着他的文件,并只是在那张稍一用力就会嘎吱作响的客厅桌子前,把那封看起来似乎已无法拼好的那封信一点一点地拼了起来。   直至一个小时后,他才拼出了第一句完整的句子。   ——【虽然我曾对你说过,我再也不想给你写信了。可你总也不回来,而我总得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那样做。我更得告诉你,我没有为了救我的朋友就不顾你的安危。】   在他不回家的第二个晚上,他的恋人就已说他“总也不回来”了。   可现在,他却已经整整两个多月都未有见到对方了。   那让艾伯赫特不禁再次打开了他即便进到了地域辽阔的苏军占领区也没有弄丢的那块怀表。   在怀表的里面,则有着他在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内收到的那封电报。   此时此刻,他必须得再次亲吻一下那封被他叠得很小很小的电报才能够继续下去。   而当他又看到怀表内的那张林雪涅微笑着的照片时,他则即刻起身,并在这间已不足够安全的屋子里冲向他的书房。   见此情急的缪勒中尉连忙跟上,并向艾伯赫特询问起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我得找一张大一点的纸,还有一瓶胶水,然后把这些已经拼好的都先贴起来。”   已经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过来帮忙收拾了好几次屋子的缪勒中尉很快就帮着艾伯赫特,一起在这间已经伤痕累累的公寓里找到了对方想要的东西。   于是这位才回到了柏林的长官便又坐回了他先前待着的地方,并心情更为急切地拼起了那封被写就了它的人亲手撕毁的信。   而这一次,他拼出的则是林雪涅在离开的那天匆匆写下的那几行字。   那写在了底色不同的信纸上的几行字。   于是现在他便能够知道了,从这封信被写好,直到它被撕成这些很小很小的碎片,它其实一共存在了有六天那么长的时间。   但在明白了那些之后,他又拼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只是拼出了一些无法独立成句子的只言片语。   那看起来就好像他再也无法把这封长信拼好了。   那么他的女孩呢?   他又是否还能再看到他的女孩?   在拼着这封信的漫长时间里,太多太多的糟糕可能都如入无人之境那般冲入他那对此毫无防护能力的脑中。   而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得最频繁的,则便是他一说出口就让他的恋人彻底地心软下来的那句话。   ——‘我总觉得……你帮我帮得越多,也就会越早离开我。’   而此时帝国中央保安局得到的又一轮日间空袭就将到来的预警也已传递到了缪勒中尉那里。   这样的消息终于让绿眼睛的贵族站起身来。   他让那些秘密警察带好已经重复播放了好几遍的那份录音,而他自己则带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拼好的纸片,并走下楼去。   当他坐进自己的座车的时候,他对早已在那儿等候了他好几个小时的司机说道:“去空军基地。” 第337章 chapter 338   “有一件事是值得我在这次会议上再三强调的。那就是我们一定不能动用夜战飞行员对日间来袭的轰炸机进行拦截。那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我甚至可以肯定地说, 只要一名飞行员形成了夜战战术的固有思维, 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对付得了诸如‘空中堡垒’这样机身上装载有重型火炮的轰炸机。”   在美英空军的轰炸机部队对于首都柏林的空袭已经常态化了之后,即便是在又一轮空袭即将到来的此时, 这些空军部队的高级军官们也依旧没有停止正在基地里进行的这场会议。   路德维希虽然已经退到了后方, 并也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担任技术军官好一阵子了。   可他原本就是被加兰德中将寄予了无限希望的, 战斗机部队新任联队长候选人。   因而, 当他在英国空军使用新型干扰设备的那晚有了如此杰出的表现后,空军元帅米尔希很快便召见了他,并与这位他曾听说过的亲王飞行员进行了一次详谈。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本土防空形势真的已经十分严峻了,因而当路德维希说出了他的那套称得上是胆大至极的作战设想时,米尔希元帅非但没有像其他空军高官那样否定他, 并甚至还承诺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予对方最大的支持。   于是新的夜战联队便就此组成了,而他们的联队长则当然就是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殿下本人。   这也就给了路德维希更多的话语权。   在这场于空军基地内举行的会议中,他便毫无保留地批判了近来德国空军因日间防空的吃紧而把夜战部队飞行员调去进行昼间作战的做法。   而后, 反对的声音也即刻而至。   “我并不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您可能还没有好好地看一看最近直线上升的夜战飞行员牺牲速度。”   “可您自己也是有着出色夜战成绩的飞行员,但您在昼间的阻击任务也完成得非常出色。”   “请问您现在是在翻我这个月的夜间和昼间击坠记录吗?”   当亲王殿下面带笑容地向这会儿正在翻着手头资料的空军军官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与会的很多人都笑了。   而后, 路德维希便在绅士地等待了片刻后说道:“我认为我和大部分的夜战飞行员还是很不一样的。首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驾驶bf-110驱逐机的,但是这款战机已经在不列颠空战中被证明为是性能不够出色的飞机了。它在面对美英两国的战斗机时是完全处于劣势的。”   这样的话还是很能够得到这些空军军官们的认同的。   于是路德维希便在好几人都向他点了头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其次我加入到夜战中的时间也还很短。但是这些夜战部队的飞行员不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偷袭式’作战, 甚至都忘了如何以四指编队的模式来进行配合式作战了。他们的战术根本就不适合用来进行昼间作战。”   就是在路德维希说到这里的时候,外面的一位军官敲门进来, 并走到了路德维希的身后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那几句简短的话语让路德维希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仿佛亲王殿下听到的正是一则让他毫无防备的意外之喜。   而后他就十分抱歉地告诉与会的这些军官们,他需要失陪一会儿。   离开了这间会议室的路德维希才一走到走廊上, 他就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艾伯赫特。   那让亲王殿下在惊喜之下直接快步上前,并重重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艾伯赫特!你太让我惊喜了!他们跟我说你在苏军的占领区上空跳伞后失踪了,因为你跳伞的区域距离德军的势力范围实在是太远了,所以能够安全回来的可能性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在本土防空的形势日益恶化的此时,能够如此突然地看到原本还生死未卜的好友出现眼前,亲王殿下当然是高兴坏了的。   但还不等他说出更多欣喜的话语,在死里逃生后也重重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的绿眼睛贵族就问道:“你能找一间足够安静的房间和我说会儿话吗?我有很多事想要问你。”   这里虽然不是路德维希自己的联队驻地,但是在柏林附近的空军基地里,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是能够很容易就实现的。   在把自己身边的一位技术军官派去之前的那间会议室后,路德维希就给两人找到了一间符合艾伯赫特要求的房间。   而艾伯赫特几乎都等不到好友把门关上就问出了他已经想了好久好久的那个问题。   艾伯赫特:“你知道雪涅去哪儿了吗?”   那让路德维希的动作顿了顿,并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按照雪涅告诉你的副手缪勒中尉的计划,她应该是去意大利散心了。”   艾伯赫特:“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去意大利。”   在看到了好友的反应和眼神表达后,绿眼睛的贵族便说道:“而你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却不愿意告诉缪勒。”   来了,在路德维希向林雪涅说出保证的时候就知道会来的这一刻,这会儿真的就来了。   即便路德维希在此之前就已经对这一刻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了,但他依旧会感到十分为难。   路德维希:“我只能说,我可能知道她去哪儿了,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应该在哪儿。更重要的是,我向她保证了不和你分享这些信息的。”   这样的事实或许是绿眼睛的贵族很难接受的。   但在经历了那样的三天三夜后甚至都还没有稍稍休息一会儿就回到了他在柏林的公寓,而后又匆忙地来到了这里的艾伯赫特还是在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后问道:   “她只是让你瞒着我吗?”   有关艾伯赫特的这个问题,路德维希倒是直接多了,他说:“是的。但我也不能告诉你的副手缪勒,还有曼弗雷德和克劳斯。因为他们肯定都会告诉你。但我想做个信守承诺的人,也不想玩文字游戏。”   艾伯赫特:“所以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了?你决定向我隐瞒一切,哪怕这可能会让我错失去帮助她、保护她的机会?”   路德维希:“很遗憾,我可能得对你说——是的。而且你能够帮到雪涅的地方,她早就已经在出发前都想好了。”   艾伯赫特:“如果我请求你告诉我呢,路德维希?雪涅为了帮我冒了很大的险,我必须……我必须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对于好友所说出的这番请求,亲王殿下自然是感到为难的。   但他的好友既然已经提到了那个女孩,他便也有很多问题想要先问一问对方了。   “艾伯赫特,你让我感到很困惑。”路德维希说道:“为什么之前她在柏林的时候,你可以一周都不回家。可现在,你又可以才一脱险就突然那么着急要见到她了?”   路德维希的这几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彻底改变了。   但是当艾伯赫特不自觉地外放起他的气势时,路德维希也毫不示弱。   在艾伯赫特问他到底知道多少时,亲王殿下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你还记得在你去到元首大本营报道之前的那天,我给你打了个电话吗?”   艾伯赫特:“记得。当时你好像有事要对我说,但最后……”   路德维希:“最后我却什么也没说。”   说出了这句话的路德维希又皱起眉来。   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下,他说道:“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那天雪涅找我,她说她有事要去慕尼黑几天。她说,如果我和你提起她,就让我告诉你她去哪儿了。   “我以为你那时候根本就不在柏林,担心你回来的时候如果找不见她会着急,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当艾伯赫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后来发生什么了。   于是两人之间的话题这就变了,整个人的气势都颓废了下来的绿眼睛贵族问道:“你告诉她了吗?那天我其实在柏林。”   路德维希:“是的,告诉了。”   尽管这并不是亲王殿下希望的,但他的确这样做了。   并且,他也不想向自己的朋友隐瞒这件事。   因而对此感到很头疼的路德维希干脆就把当时的情况全都告诉对方了。   路德维希:“那天雪涅过来找我,说希望我能帮她一个忙。我告诉她,同样的事交给缪勒去做也许会更好。艾伯赫特,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只是想告诉她,我知道你们两个在吵架,但是……但是我显然误会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到底有多深。”   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不想去计较这些了。   他只是问道:“后来呢?她还是坚持要你来帮她的这个忙?”   路德维希:“对。她说这是因为她觉得缪勒不会帮她。但我却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   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路德维希终于直视着好友的眼睛,并十分确信地说道:   “我觉得雪涅当时的样子像是担心把这件事交给缪勒可能会给她招来麻烦。艾伯赫特,她在防备你的副手。但她这么做却不是因为缪勒,而是因为你。” 第338章 chapter 339   对于绿眼睛的贵族来说, 好友的这句话语当然会是绝对沉重的一击。   而更重要的是, 他知道路德维希有辨别这些的能力,并且他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在这种问题上欺骗他。   可亲王殿下的话却还没有停止。   看着眼前那相识多年的好友, 他又接着说道:“雪涅和我描述了一些令她感到恐惧的场景。我告诉她, 只要你还在一天, 这种事就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艾伯赫特:“她也不相信吗?”   有关这个问题, 路德维希倒是皱着眉摇了摇头,他说:“我们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探讨。”   就好像林雪涅所认为的那样,亲王殿下是她值得信任的朋友。   即便艾伯赫特身边的副手会因为长官的吩咐而对她产生怀疑,路德维希也会在关键时刻帮助她。   但路德维希同样也是和艾伯赫特相识了二十多年的至交好友。   因而他也能够从绿眼睛的贵族那里感受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在这样的时候,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眼看着他本以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好友深陷进那一系列的焦急、自责和痛苦中, 亲王殿下到底还是在叹了一口气后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记录本,也拿出了一支笔。   路德维希在那只有巴掌大的记录本上写下了一串和字母组合的数字,并把那页纸撕了下来, 交到了绿眼睛贵族的手中。   “这是……雪涅拜托我帮她弄到的特殊通行证的编号。”路德维希这样解释道。   亲王殿下在艾伯赫特立刻默念了一遍那串数字,并把它牢记心中的时候说道:“我觉得雪涅现在可能正在从波兰回帝国的路上。你可以让边境关卡那里的警察留意一下。”   在过去的好几个小时里,绿眼睛的贵族都在被一种可怕的恐惧感侵袭着。   那种恐惧由来已久, 在持续数年的时间里都一直侵扰着他。   那就好像他向恋人坦诚的那样——‘我总觉得……你帮我帮得越多,也就会越早离开我。’   他担心自己最害怕的事已经发生。   他生怕自己心爱的女孩已不在这个世界。   可路德维希的这句话却仿佛是穿透了乌云的一道光, 让他本已要陷入混乱的意识又再度清明起来。   艾伯赫特:“所以你认为她还会回来?”   路德维希:“是的。”   对于路德维希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去质疑的问题。   可艾伯赫特在问出这句话时的情绪实在是让路德维希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就好像……这个看起来总是坚不可摧的男人原本已经摇摇欲坠, 但只要能够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就又能被激发出无尽的澎湃能量。   于是亲王殿下便又说道:“我觉得会的。”   而后他就得到了艾伯赫特那郑重到了让自己感到有些不适应的道谢。   眼见着拿到了通行证编号的好友就要离开这间屋子,才别扭地说出了“不用谢”的路德维希到底还是叫住了对方。   艾伯赫特很快转回身来, 并等待着对方和自己说些什么。   但路德维希想要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   直至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份沉默而变了又变后,亲王殿下才终于开口说道:“艾伯赫特,我知道你对雪涅有着很强的责任感。你们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于彼此也有着很深的感情。”   艾伯赫特:“你想说什么?”   路德维希才只是说了那样的开头,艾伯赫特似乎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并且他的表情也因此而变得比先前要冷淡了些许。   可亲王殿下却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打算。   看着眼前的这位很可能是因为那个女孩才改变了命运的好友,他说道:“艾伯赫特,如果你不喜欢她了,就好好告诉她。别去伤害她。”   对于这样一句就算再过去很多年都不可能淡忘的话语,绿眼睛的贵族很快就给出回应。   他说:“就算某天我连心跳都停止了,我也不可能停止去爱她。”   三天后,   德国与波兰的边境检查站。   这是一个辗转了数次才乘坐火车从华沙来到了这里的黑发女孩。   她把自己的特殊通行证放到了面前的小窗里,并将其交给了里面的那位边检警察。   此时正值一月的末尾。   尽管这个女孩早已在柏林这样的城市待了很多年,并也习惯了这种寒冷。   但今年的这个冬天也着实是太冷了一些。   而待在没有暖气的火车上旅行,这对于她来说也的确是一种特别“新奇”的体验。   感觉自己可能是着凉了的林雪涅在等待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并且她也因此错过了对方在核对她的通行证号码时的表情变化。   在一瞬间的紧张之后,那名之前还面无表情的边检警察突然就改变了态度。他变得特别特别的礼貌,并还在和林雪涅说话的时候特意凑近了那个小窗口。   “女士,您的这张特殊通行证是新版的。它的编号和旧版的不太一样。”   “那我还能过吗?”   “这我得打个电话和我的上级确认一下,您请稍等。”   “好的好的。”   在和林雪涅说完了那几句话之后,那名边检警察就关上了那扇小窗,并连忙给帝国中央保安局的波兹坦分部拨去了电话。   “喂,您好,请给我接缪勒中尉。”   在接线员接听了电话后,这名警察很快就根据墙上贴着的那份重要通知上的联系人名字。   而后,那位保安局的军官就在数秒后接听了电话。   “我是缪勒中尉,请问你是发现了持有那张特殊通行证的旅客了吗?”   “是的。”   “请向我描述一下她的外貌特征。”   “这是一位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的女士。她看起来……应该是从远东过来的人。面部线条十分柔和……”   “就是她!”   电话那头的缪勒才一听到这样的简单描述就已十分肯定。他甚至险些弄翻了电话,并在对方请求下一步的指示时说道:“尽可能把她留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坐飞机过来,两个小时之内应该就能到了。”   边境警察:“好,我明白了。”   缪勒:“对待她的时候一定要特别的礼貌,并且还要特别的客气。”   边境警察:“是的。”   缪勒:“但你又不能做得太殷勤,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千万不能让那位女士起疑心。”   在向电话那头的军官连连点头后,这位边境警察就挂了电话。   接着他推开了那扇能够隔音的玻璃小窗,并在带上了微笑后对站在外面的林雪涅歉意地说道:“很抱歉,您可能会要多等一会儿了。保管新的信息册的人现在不在。”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雪涅咬了咬嘴唇,并问道:“那我今天……是不是就等不到了?”   当林雪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并拿出了被夹在里面的火车票。   她想要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还能赶上这趟能够带她回柏林的火车。   而小窗里的那位边境警察居然态度十分和善地向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问她把那张火车票拿过来看一看。   林雪涅没有多做犹豫地递出了火车票,而那名边境警察则在看到了火车票上印着的发车时间后说道:“您不会错过这班火车的,我向您保证。”   这一年的边境检查站还和几十年后的很不相同。   它只有一栋栋大小仅数平米的小房子,更甚至有的只能称得上是亭子,仅供边检警察待在其中。   而这名边检警察则居然在对林雪涅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就从他的那间温暖的小房子里走了出来,并对林雪涅说道:“您可以在我们的休息室里等一会儿。也许一会儿就好了呢?”   说着,这名边境警察便招来了一名在旁站岗的,荷枪实弹的士兵,并让那名士兵帮忙林雪涅提着她的箱子,再把她送去警员的休息室。   那名仿佛冰雕一样地站在那里的士兵自然会对于这样的一个指令感到十分困惑。   但是质疑上级的命令不是德意志士兵的传统。   因而那名士兵就很快替林雪涅提起了她的箱子,并把这位看起来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的小姐送去了温暖的休息室。   对于这一系列出乎意料的变故,林雪涅其实是局促的。   虽说她在不到一周之前还在有着重兵把守的狼穴干了一票大的,但当她来到这座位于“旧帝国与新帝国”边境处的检查站时,她却也会因为过关的不顺利而感到有些紧张。   当她一个人在这间温暖的休息室里待了十几分钟后,之前的那名边境警察便在换上了便装后敲门进来了。   林雪涅是带着期待去开门的,但当她看到对方的衣着时,她就明白……她可能还是得再等一会儿。   “我这就能和人换班了。回家前特意过来给您带一本我刚刚看完的侦探小说。”   这样的话可真的是让林雪涅感到困惑极了。   但在对方给她递出了那本书的时候,林雪涅似乎也只能接过它了。   而后那位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边检警察就把被他提来的那壶热水也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猜您可能渴了。后面的架子上有咖啡粉,咖啡壶,还有茶叶。当然,还有杯子。您可以随意。”   说着,那位边境警察就不给林雪涅问出一堆疑问的时间,并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甚至还在离开的时候很贴心地帮林雪涅把门也给关上了!   于是手上拿着一本侦探小说的林雪涅便只能退回暖和的休息室了。   并且,原本还没觉得自己有那么渴的林雪涅在看到了地上的那个热水壶之后,居然还真的就很想喝点热水了。   “不,这样不太好。”   林雪涅摇了摇头,并这样对自己说道。   于是她便坐到了休息室里的椅子上,并翻起了那位待人特别客气的警察给她带来的小说。   而这一翻,那就是不知不觉的一个小时! 第339章 chapter 340   直到林雪涅终于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并发现自己已经翻了好几十页的小说了, 她才一个激灵地站起身来。   她走去窗口那儿往外看了一眼,可外面似乎并没有要给她带来什么通知的人。   那让林雪涅感到了后知后觉的着急。   她又拿出了自己的通行证, 并和那张火车票对照着看。   好容易才买到的那张去往柏林的火车票告诉她——再有一个半小时它就要发车了。   而她的那张特殊通行证?   “没人跟我说过它是新版的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林雪涅终于穿起外套, 并且也戴上围巾和帽子, 冒着风雪推门出去。   可是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她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两个人去询问,可对方却表示她说的事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于是林雪涅只好再去询问距离她这儿不远的一名卫兵,自己是不是能打个电话。   这回,她总算是得到了一个肯定而确切的回答了。   得到了指路的林雪涅踩着地上的雪, 走到了另一间警员休息室外的敞开式电话小厅,并给远在柏林的路德维希拨起了电话。   给电话投了币的林雪涅没有发现,有一辆军官用的座车此时刚好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而此刻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那个人则也就很快打开了车门, 并在下车后焦急地向四周看了起来。   那名在一个小时之前已经换上了便装的边境警察此时又换回了制服,并给那位有着中将军衔的全国副总指挥指了指通往林雪涅先前所在休息室的路。   可有着挺拔身形的贵族青年却是在目光才一从前方的不远处略过,就已经被那个风雪中的背影所吸引了。   那让他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那是一个已经在录音播放器中、他的脑海中、以及梦境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风雪中缥缈地传入他的耳中。   “是的, 麻烦您帮我接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   不等林雪涅把话说完,她就已经被那个贵族青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那甚至让对此毫无防备的林雪涅发出了一声惊叫声, 并在同时转过身去。   然后她就几乎陷进那双充斥着无尽的爱意与思念的绿色眼睛里了。   而与对方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同时响起的,则还有电话那头接线员的声音。   “女士?请问您还好吗?”   突然一下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林雪涅很快又拿起电话听筒, 并说道:“是的,我在。但我现在好像不需要拜托您帮我接线了。”   说着,林雪涅便挂了电话。   如果是在往常, 那么久都没有见到恋人的她肯定会立刻就扑进对方的怀里,并一边抬起头来吻对方的下巴,一边告诉那个青年,自己很想他。   可现在,向自己所爱的人诉说着那些想念的却只有她的绿眼睛男孩。   “雪涅,我很想你。雪涅……”   那声音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可林雪涅却是望着他,并在自己快要压制不住那些情感时低下头来,并转身就要离开。   现在她已经知道那个蓝眼睛的男孩所说的是对的了。   并且,她也已经成功了。   对于她来说,那就足够了。   可一得到她的消息就立刻从柏林赶来了这里的贵族青年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他着急地去抓恋人的手,想要把对方拉回自己的身边。   绿眼睛的贵族所抓到的并不是林雪涅那受了伤的手,但被对方拉了回来的林雪涅却会在想要推开对方的时候忘了那些。   她在努力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时候也用右手去把对方推离自己。   而后她就因为自己手掌外侧的伤口被如此用力地碰到而疼得一下就红了眼睛。   在她下意识地缩回手的时候,察觉到她肯定是受了伤的艾伯赫特立刻就抱住了林雪涅的手臂,并动作很轻很缓地拉开了林雪涅右手的手套。   这下,已经疼了一下的林雪涅不敢再用力挣脱了。   但她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些什么去制止对方。   于是她只能转过头去,不看这个男人。   在看到林雪涅手上的那块还映着些许血迹的纱布敷贴时,这个心疼坏了的男人很快就隔着那块纱布亲吻起了林雪涅的伤口。   随着艾伯赫特的这一动作,那种带着些许的痒,又有些发麻的感觉就从那处被轻柔对待了的伤口开始向着她的身体传递。   那让林雪涅再也无法只是转过头去,仿佛不去看就会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试着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推开对方,而后就又想要走得远远的了。   可是失去了那条时空溪流的她又能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走去哪儿呢。   林雪涅才一推开那个男人,就又被对方紧紧地抱住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说不回来就可以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不回家。   并且她也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上一次见面时还是那么的冷漠,可现在却又会是这个样子。   那让她觉得抗拒极了。   并且这一次的她也是真的对此感到不习惯了。   紧紧地拥住了她的艾伯赫特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说道:“雪涅,我们回去好吗?回去好吗?”   对于恋人所说出的这个提议,林雪涅当然是很用力地摇了头的。   她当然是要回柏林的,可她只是想自己去乘坐那辆一定会拥挤不堪的火车,而不是与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一起,待在舒适而宽敞的地方。   但是这个男人却是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并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后向着他来时的那辆车走去。   而此时跟着艾伯赫特一起来的缪勒中尉则已经在那名边境警察的带路下,拿到了林雪涅的行李,并还向他们挥了挥手。   那让不想发疯一样地拒绝对方的林雪涅只得沉默着把自己缩了起来。   而后,等坐到了车上的时候都不肯松开她的绿眼睛贵族就把她带到了机场。   他们一起坐上了那架运输机,但是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林雪涅都没有对坐到了她对面,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男人说哪怕一句话。   那就好像她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患上了失语症。   即便她想说出些什么,也无法好好地开口。   此时的缪勒已经去到驾驶室和飞行员待在一块儿了。于是整间客舱里就只剩下林雪涅和眼前的贵族青年两个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艾伯赫特望向林雪涅的那种注视会让后者感到十分不自在。   与艾伯赫特的身体不住前倾相反,林雪涅会有意无意地身体紧贴着座椅的靠背,并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触碰到属于艾伯赫特的视线。   但是林雪涅能够这样沉默下去,却不代表此刻就在她眼前的那个男人也能够如此。   “在我就要离开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时,我收到了从狼穴发来的电报。”   说着,艾伯赫特便打开了他的怀表,并从里面取出了那张被他叠得很小很小的电报。   他在林雪涅的面前把那张电报展开。   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可他却还能把这封电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单词,甚至是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向林雪涅念出,或者说是背出这封电报。   可林雪涅却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还想否认她知道这份电报的存在。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又向她描述起了自己在伏尔加河的西侧遇到了“伊莲妮”时的情形。   那让林雪涅总算转回头来,并看向对方。   仅仅是这样视线相触,那就已经让这个男人露出了笑容了。他和恋人说起已经换上了近卫军团军官制服的柳德米拉,也告诉了林雪涅对方如今的狙击手身份。   但当艾伯赫特说起他从柳德米拉那里得到的真相时,林雪涅却是又捂住了耳朵,什么也不想听了。   直至此时,她终于说出了时隔两个月多月后的第一句话。   ——“那又怎么样呢?”   眼见着林雪涅的那双总是能让他的心柔软下来的眼睛又开始被泪水溢满,绿眼睛的贵族着急起来,并请求道:“雪涅,和我说些什么好吗?什么都可以。”   那让林雪涅看了自己的恋人一会儿,却是在自己就要开口的时候又摇起头来。   她说:“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可我……可我现在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当林雪涅不再两手一起捂着自己的耳朵,绿眼睛的贵族便很快抓住了林雪涅没受伤的那只手,并在不住地吻了它好几下后说道:“那就再想一想。慢慢想,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我……”   林雪涅才说了一个词就又听了下来。   但坐在她对面的艾伯赫特却是和她点了头,并以他的眼神和动作鼓励起对方。   于是林雪涅这才勉强继续下去道:“在我离开柏林的时候,空军部的电台负责人联系了我,说希望我能去他们的电台工作。专门在空袭发生的时候进行播音。所以我可能会辞掉报社的工作。”   艾伯赫特:“好,都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在绿眼睛的贵族给出了这样的回应后,林雪涅又低下头来。   她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思索。而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则说道:“我……我想搬出去了。”   这下,她的恋人便不会再很快就点头说“好”了。   可林雪涅却依旧继续说道:“我不希望我们每次发生不愉快就让你不能回自己的家,只是让我占着那里。”   林雪涅的这句话显然会让眼前的恋人感到不理解。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向她问道:“雪涅,什么叫做……让你占着那里。你本来就该在那里的。因为那也是你的家。”   但这一次,林雪涅却再不犹豫。   她是那么认真又那么肯定地道:“艾伯赫特,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而且必定要有一个人为了不去见到对方而离开那儿。该离开的那个也应该是我。” 第340章 chapter 341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眼前的恋人不住地深吸气起来。   但是这一次, 林雪涅不仅不再去躲避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视线, 并且她也不让自己总是在对着这个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心软下来。   她不想再把那些话全都憋在心里了。   因而她在用自己那受了伤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后说道:“有句话我想了一阵子了。我觉得它应该不是气话。我想说,我们……我们……”   咬着嘴唇的林雪涅尝试了好几次, 她想要把“分手”这个词说出口来。   可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她却觉得她好像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词说出口来。   那太难了。   不是因为一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就此结束而感到困难。   而是因为她觉得……起码在此时, 在此刻, 她的绿眼睛男孩是会被她还未说出口的那个词所刺伤的。   那可能会比她手上的那个伤口更疼。   可即便这个男人已经那样伤害了她,她也不忍心也去伤害对方。   但只要她想和对方分开,她就必须说出那个词。   于是她开始在自己的头脑中搜寻一个更为温和的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在驾驶室里的缪勒出声打断了她。   和身旁的飞行员进行了一番交流的缪勒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并在起身过来后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还有雪涅小姐,飞机就要开始降落了。我们现在已经差不多到波茨坦的上空了。”   说着,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的缪勒中尉很快就在强行微笑了数秒后, 又干脆利落地回到了自己先前坐着的位置上。   林雪涅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一下就放弃了之前想要说的那些话,并在看向对方时着急地问道:“为什么是波兹坦?我以为我们的目的地是柏林。”   艾伯赫特:“因为,我们在柏林的家已经在美英两国空军的联合轰炸中损毁得很严重了。”   林雪涅:“可我只要回柏林的!我根本就不想, 也不打算和你一起去波兹坦!”   说着,林雪涅便透过运输机的玻璃窗往下望去, 企图看清地面上的景象。   但坐在她对面的艾伯赫特却很快起身,并给林雪涅系好安全带。   突然的靠近让林雪涅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   她就这样僵在那儿, 并看着她的恋人为她把乱了的头发又理顺了。   而后艾伯赫特就像他先前已经想了很久的那样亲吻了恋人的眼睛。   艾伯赫特:“雪涅,不论怎么样,我们都得先回一趟波兹坦。医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我们得让他们帮你看一看伤口。”   说着, 艾伯赫特的视线便落到了林雪涅受了伤的右手上。   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也跟着对方一起,看向了被纱布敷贴贴着的手。   明白自己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林雪涅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问题上也过于执拗,因而她便在想了一会儿后和对方点了点头。   这样之后,眼前这个贵族青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   并且,他也吻了一下恋人的嘴唇。   但是依旧抗拒着他的林雪涅却没有像过去那样给予他回应。   她只是紧张地坐在那儿,并且什么反应也给不了对方。   飞机很快便开始下降,而艾伯赫特的座车也已在波兹坦的机场等待着他们了。   它把风尘仆仆的一行数人接回了被布置得十分舒适的,门前还带着泳池的别墅。   这并不是艾伯赫特第一次来到这里,可对于林雪涅来说,它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等到座车停靠在别墅的门口时,好容易才找回了恋人的绿眼睛贵族不仅想要把人搀下车。   他甚至还想当着在门口等着他们的医生与护士的面,把人抱进屋子里。   但是林雪涅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并轻轻拽了一下绿眼睛贵族的衣襟。   这样一来,艾伯赫特才打消了自己之前的念头,并转而牵起了林雪涅的左手,把人带到了那位医生的面前,并叮嘱对方要特别小心林雪涅受了伤的右手。   对于艾伯赫特来说,接下来的检查时间便是会让他感到异常焦急的时刻了。   他当然不会认为林雪涅只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受了伤。   因而他特意让那位医生再带上一位年轻些的女性护士,为自己的恋人进行一次检查。   于是白色的帘子被拉起,那位年轻的护士一边检查一边对待在外面的医生和绿眼睛贵族说出自己的发现。   每当那位护士说出一条受伤的痕迹,即便那只是普通的擦伤,抑或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些许,医生都会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至于艾伯赫特,他的反应可就大得多了。   即便是在帘子的后面接受检查的林雪涅也能听到对方加重了的呼吸声。   那让她在紧张之余还有些心不在焉。   “您的背上也有一道伤痕。”   “背上也有?”   “对,不过很浅,而且已经开始恢复,过些天就会好的。”   就在林雪涅试着回忆这些伤痕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儿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艾伯赫特被那位医生请出房间的声音。   对于林雪涅来说,这些其实就是她在2020年的狼穴废墟里翻爬来,又匍匐去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按照她当时的记忆,那些还都是被尖利的石头给勾到和擦到的。   但这些可能过些天就能完全好起来的伤痕对于她的恋人来说,却似乎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大约是在半个多小时后,替林雪涅处理了伤口的那名医生便走出了房间,并和等在了外面的贵族军官交谈起来。   “您的未婚妻身上的其它伤都不严重,而且很快就能好。但值得注意的是她手上的伤。尽管她不愿意多提,但那应该是被子弹近距离划过所造成的伤。   “只要再差一点点,后果就可能会很严重了。幸运的是她在受伤之后有经过及时的处理。否则她的伤口到现在肯定就已经开始溃烂了。”   这并不是绿眼睛的贵族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过的可能。   但这一定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可能。   那让艾伯赫特在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真正接受这件已经发生了的事,并在那之后很快问道:“她的伤口深吗?那会在未来影响到她手指的灵活度吗?”   问出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还不等医生给出回答,便又立刻说道:“我的未婚妻擅长演奏长笛和大提琴,而且她还是一位报社的记者,平时会需要很频繁地使用到打字机。”   医生:“等恢复好了以后,您的未婚妻应该还能能像过去那样演奏乐器和工作。”   艾伯赫特:“那她的手上会留疤吗?她很爱漂亮。”   对于眼前的这位高级军官所问出的问题,医生感到很为难地呼了一口气。   但之后,他还是诚实地回答道:“那应该是肯定的。”   那让感觉自己的心被不断地碾来又碾去的艾伯赫特不由地看向依旧还拉着帘子的那间屋子,仿佛他能够透过那面白色的帘子看到自己的恋人。   而唤回他注意力的,则是身旁那位医生所说出的一些注意事项。   他很认真地听完了那些,并也在里面的那位护士为林雪涅把那些伤口又稍稍处理了一遍之后让他的副手缪勒送医生下楼。   当其余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层楼后,绿眼睛的贵族便推开了那扇本就只是虚掩着的房门。   只见林雪涅此时正坐在了被拉开了帘子的房间那一头,并整理着刚刚穿回去的衣服。   当林雪涅看到艾伯赫特走进屋子的时候,她的动作就停在那里了。   而随着对方的一步步走近,她则又在把衣领也整理好之后站起身来,并带着些许不自觉的生疏问道:“我的行李箱被放到哪儿去了?”   艾伯赫特:“我让人帮你把它放去卧室了。”   林雪涅:“里面有我要拿给你的东西。”   艾伯赫特:“我带你过去。你可能正好会想休息一会儿了。”   原本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的两人因为飞机的降落而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等到他们再次恢复独处时,绿眼睛的贵族却发现自己似乎和对方陷入了相似的境况。   他的恋人原本总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却是在这漫长的分别之后不想再对他说些什么了。   而他,他则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眼前的女孩说,却不知自己此时能先说哪一句,又应该对这个只是低着头,似乎不愿多看他一会儿的恋人先说哪一句。   于是他只好对林雪涅伸出手,他想要牵着恋人的手去到新家的卧室,也像过去那样用拇指轻抚林雪涅的手背。   可低着头的林雪涅却是拿起了挂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并把它抱在手上。   这当然是一个极为明显的,拒绝的信号。   但在这样的时候,艾伯赫特当然不可能连这样的事都去勉强对方。   因而他只能迈出了两步,并等到林雪涅跟上后才缓步向前走去。   他为恋人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让那间宽敞得有原来那间公寓的客厅那么大的卧室展露眼前。   从林雪涅在看到这间卧室的那一瞬间的反应来看,她应当是喜欢这里的。   但她却不及欣赏这里,就已经在房间里寻找起了她的那个皮箱了。   眼见着她就要自己去翻动那个皮箱了,此时恨不得什么事都替她做了的艾伯赫特连忙走到恋人的身前,并为林雪涅打开了她的箱子。   “就是那个文件袋。你得好好地保管它。有人告诉我,那就是你想要的出路。它能够帮到你。”   此时就站在床边却不愿意坐下来的林雪涅很快就认出了蓝眼睛的男孩所说的那个文件袋。   然后她就在绿眼睛的贵族拿着那个厚厚的文件袋站起身来的时候,她便看着对方脱口而出道:“艾伯赫特,刚刚我在飞机下降前想对你说的,是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   但林雪涅话还没有说完,拿着文件袋的恋人就一下靠近了她。   他似乎被属于这个女孩的声音激起了许多许多的情感。   既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说哪一句,那他就先说最重要的那句好了。   感觉自己几乎被那强烈的意愿冲乱了理智的贵族青年才一开口就是一句:“我们结婚好吗,雪涅?下个月就结婚。”   那样的话简直就让林雪涅傻了眼。   但不等根本就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的林雪涅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已经接着问道:“你想去哪儿举办婚礼?布拉格还是德累斯顿?或者我们就在柏林……”   这下,打断对方的人就从艾伯赫特变成林雪涅了。   事实上,现在她是真的被这个可恶又无耻的家伙气哭了。   她一边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敲打艾伯赫特的胸口,一边怒问对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艾伯赫特:“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但那绝对不是胡话。”   说着,已经记住了她都伤在了哪些地方的很快便抓住了林雪涅用来敲他的手,并直接抱住了对方道:“我不希望我以后出门还是只能对我的副官说让他代我照顾好雪涅小姐。我想说的是让他们代我照顾好夫人。”   林雪涅:“你居然还敢说夫人!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刚说的话!”   艾伯赫特:“我听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了。我只是……只是太着急了。抱歉,雪涅,我不该打断你的。”   林雪涅:“打断也没关系!反正那句话我今天肯定是要说完的!我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要和你分开!要和你分手!”   那样的话让艾伯赫特着急坏了。   但已经把神经紧绷了好多天的这个男人眼下满脑子都是要和恋人结婚的念头,因而林雪涅的那句话也就失去了原有的能量和可怕的破坏力。   而这个男人居然还不断地和林雪涅重复道:“不分手,我们结婚。雪涅,我们结婚。”   当他又要牵起林雪涅的手并亲吻它的时候,林雪涅简直要被气到都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这个被想要和恋人结婚的念头冲昏了头脑的到底会因为自己又把对方惹哭了而再次慌乱起来。而林雪涅那铁了心要挣脱开对方的动作也让绿眼睛的贵族不敢再用力抱着她了。   于是这些天原本就已经很累了的林雪涅终于一下就坐到了被铺得很软的床上,她在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彼此了解的。可我现在是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当林雪涅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终于不再只是躲避来自于这个男人的注视。   她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的眼睛,也让原本已经关闭了的,通往自己内心的道路再次敞开。   她说:“你想对我好的时候可以对我很好。但在你想起来要对我不好的时候,你又可以对我很不好。你简直让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第341章 chapter 342   让一个女孩坐在床上, 并抬起头来看着一个离她很近的男人说话, 这当然会是一件有些累人的事。   而站在她面前的,才刚刚被她挣脱开了的贵族青年也当然会察觉到这一点。   于是他在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向前两步, 在走到了心爱女孩的面前时蹲了下来, 且单膝碰地。   这是一个能让彼此感到更为亲近的距离。   它能把男性在与自己爱慕的女性相处时所展现出的那种攻击性和侵略性都降到很低很低。   艾伯赫特也知道, 在他的女孩生气的时候, 他只要这样看着对方说话,那个女孩就会更忍不住地心软起来。   只是这一次,当这个贵族青年还想像以前那样,抓着恋人的手,在林雪涅说出些什么的时候不断亲吻对方的时候, 他喜欢的女孩却是把自己的手藏到身后去了。   “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看着这个有着宽阔肩膀和强壮身体的男人那样待在自己的身前,她叫住了对方的名字,并在很难过地摇了摇头后说道:“都已经快两年了,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都让我觉得……你已经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了。”   这样的定论当然是艾伯赫特极力否定的。   可是林雪涅却是不为所动了,她根本就不听那些否定, 并接着说道:“在我去到波兰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想这件事了。一开始的时候,那对我来说可能很难, 但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可你别觉得这全是因为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气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给对我时好时不好的机会了。”   艾伯赫特:“不会了,雪涅。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我不想在这样的事上都说出保证。但真的不会了。”   对于这样的话, 林雪涅只是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但在这样的时候,她即便低下头来,也会看到那有双有着金色眼睫的绿色眼睛。   那双眼睛是如此毫无保留地向她诉说着对于她的渴望。   而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也在努力地压制着那份慌乱时对她说道:“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们还深爱着彼此,我们怎么可能还会分开。”   林雪涅:“怎么不可能了!”   眼下,由这个贵族青年说出的所有与“他们不可能分开”相关的话语都能够激怒到林雪涅。   因而她也便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下说道:“反正……反正我们只是男女朋友。而且还是保密状态下的男女朋友!我们怎么就不可能分开了?”   艾伯赫特:“我们有婚约的,雪涅。”   林雪涅:“我们的婚约早过期了!还已经过期很多年了!”   艾伯赫特:“可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有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   林雪涅:“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雪涅的这句气话都让眼前的这个男人笑了。他想起身去吻自己的女孩,但被他吓到了的林雪涅却是立马出声让他待在那里,就在原地不许动。   即便艾伯赫特再想吻他心爱的女孩,他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都违背对方的“命令”。   于是他便只是待在原地,并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向对方说出自己的爱意。   那些用温柔到了无坚不摧的声音说出的“雪涅,我爱你”让林雪涅心慌意乱。   她不住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怎么也不愿意听到那些声音。   而当艾伯赫特说到了“抱歉,雪涅,真的对不起”的时候,林雪涅则气呼呼地把手放下来,并怒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要给自己和我说对不起的机会!”   说着,林雪涅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不管不顾地要去拿她的行李箱。   当她感觉到她现在很想逃离的恋人很快跟上的时候,已经让自己内心的许多情绪都找到了突破口的林雪涅便一下子转过身去,并想到一句就问对方一句地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我特别的不公平?”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绿眼睛的贵族手足无措,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好。   而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反应是如此的“真”,并不带任何的表演成分,林雪涅此刻只有怒上加怒。   于是能够让对方用一只手就轻松抱起来的女孩开始了气势逼人的反击。   林雪涅:“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你都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我问你问题你也老是不回答我。你甚至让我觉得你对我已经失去兴趣了。我身边有那么多的朋友都说你要不是变心了,要不就是出轨了,或者你既对我变心,而且还出轨了!”   说着这些话的林雪涅一句一步地逼近。   看到艾伯赫特不因她的向前而后退,她还伸手去推人。   但是眼前的这个青年却还让她轻易推不动。   非但如此,他还想伸手去抓住林雪涅用来推自己的手。   等到绿眼睛的贵族发现自己下意思的这个动作究竟让眼前的女孩有多生气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并跟着林雪涅的前进的脚步后退了一小步,以及又一小步。   当艾伯赫特开始配合林雪涅的一句一逼近的时候,林雪涅也就继续说道:“可都这样了,我也还是那么相信你。但你呢?等换到你的时候,你连多等我一天再解释都不愿意!你跟我说你会两天不回来,可其实你两个月都没回来!你自己说,做这种事的人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办!”   艾伯赫特:“我……我不知道。”   林雪涅:“我不要你了!不要了!”   说完,林雪涅便很快转头回去拿她的行李箱。   在把皮箱里藏着的拖杆拉出来之后,她一边把行李箱往房门的方向拖动,一边接着说道:“就算我们只谈两个月之前的那件事,就算我把你往最好的方向想,你也要不觉得我蠢,要不觉得我坏,或者干脆觉得我既蠢又坏!”   当林雪涅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绿眼睛男孩着急想要拦她。   但艾伯赫特又担心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可能会弄痛对方,于是最后他只能用自己的背紧贴着房门,不让恋人离开。   而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的林雪涅则也不着急让对方让开,她甚至还在对艾伯赫特笑起来后直接问道:“你选一个吧。”   艾伯赫特:“我只是……只是没有你那么聪明。”   觉得对方说这种话简直是在嘲讽自己的林雪涅连这种咄咄逼人的笑意都绷不住了。   她先是仿佛被点着了的炮仗那样和对方说了一声“够了!”。   而后,她又让贴着门站着的绿眼睛贵族给她让开。   可是对于她的这一要求,艾伯赫特当然不会也去照做。   艾伯赫特:“雪涅,你不能离开这里的。”   林雪涅:“所以你想告诉我,现在我连人身自由都要被你限制了吗!你就是这样欺负人的!”   艾伯赫特:“不,不是这样的,雪涅。”   眼见着心爱的女孩又要对自己有所误会,绿眼睛的贵族连忙抱住对方,并一边亲吻恋人的额头,一边用手轻抚她的背。   他努力地安抚对方,并说道:“在等你回来的时间里,我已经让空中侦查小组去合围圈的西北处侦查过了。在我原本会迫降的那块开阔地带,那里真的有大片的雷场。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你冒险去元首大本营给我发来那封电报……”   林雪涅:“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去元首大本营!”   听着这句急于否认的话语,艾伯赫特都笑了。   然后他便咬了一下林雪涅的耳朵道:“你觉得我会连你写给我的‘信’都认不出来吗,宝贝?”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林雪涅一个激灵地松开了行李箱,并在后退了些的同时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了她被咬的耳朵。   艾伯赫特:“如果不是你,我早在六天前就该死了,对吗?”   林雪涅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却是不回答对方。   可她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了对方一切。   于是艾伯赫特又继续问道:“那么你自己呢?在过去,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保安局的大楼。你甚至还能不让任何人发现地进到元首大本营。但你现在还能做到这些吗?”   林雪涅还是不回答。   那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向这个男人承认,事实的确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   可绿眼睛的贵族却还不打算停止这些话语。   他说:“雪涅,你再也做不到这些了。而且你在出发去到波兰之前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否则你不会去拜托路德维希帮你弄到那张特殊通行证。”   不想再听对方说这些的林雪涅虚张声势道:“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对于林雪涅的这句话,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是——“雪涅,我的确不想让你走,而且我也我不能让你走。”   他向自己心爱的人伸出手去,并在对方紧张地绷住身体时轻触对方的脸庞。   他用双手捧住恋人的脸,并在靠近后和对方额头相贴道:“雪涅,你已经没法在危险发生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了。可你甚至还不觉得那些在柏林几乎天天都能发生的轰炸会可以伤害得到你。”   林雪涅:“我……我可以去阿德龙酒店长租一个房间。那里……那里直到战争结束的时候都还没被毁掉。”   艾伯赫特:“是一整座酒店的每一个房间都没有被毁吗?”   这下,林雪涅又不肯定了。   而她的恋人则就在她陷入了犹豫的时候说道:“别着急做决定,雪涅。你也用不着现在就做出决定。你可以在波兹坦先待一阵子。就算空袭真的蔓延到这里,这栋房子底下的地下室也会比其它地方的更安全。”   这实在是一个很能说服人的说法。   可林雪涅依旧还是不愿意。   她把艾伯赫特捧着她脸的手拉了下来,并坚定不移地把话题又绕到了它开始的地方。   林雪涅:“可我……可我都已经想好了的!这次回来之后,要和你分开一阵子。”   艾伯赫特:“那我们就不待在一间屋子里。你住在这间房间里……”   林雪涅:“那我还不是要把你赶出去!可我都已经在飞机上告诉你了,我不希望我们每次发生不愉快就让你不能回自己的家!”   艾伯赫特:“但我可以去这栋房子里的另外一间房间。”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先前还已经仿佛被点着了的林雪涅便很快安静下来。   她带着些许的疑惑看向对方。   而后者则很快说道:“这里很大,不是吗?如果柏林的情况进一步的恶化,可能还会有朋友想要借住到我们这里来。如果你一定想要和我分开一阵子,我们可以就在这里……‘分开一阵子’。” 第342章 chapter 343   说出了那句话的艾伯赫特不会告诉自己心爱的女孩——在同一栋房子里的“分开”就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 最远的距离了。   他甚至在林雪涅还没完全点头的时候就已经拿过了对方的箱子, 并在把它打开后替林雪涅把里面的东西在卧室里都一件件地摆了起来。   眼见着对方已经要把她的睡衣和裹在里面的内衣都拿去衣柜和床头柜摆好了,林雪涅连忙从艾伯赫特的手上抢下那些。   她把她的那些小衣服全都丢进了皮箱里, 而后就把皮箱合上, 且动作一气呵成地坐了上去。   那让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的贵族青年蹲了下来, 并向她问道:“还走不走了?”   对此, 林雪涅所给出的回答是一句透着勉强的:“我暂时……暂时先待在这里。”   这样的话让艾伯赫特又想去吻眼前的这个女孩。   可林雪涅却是反应迅速地拿起先前已经被艾伯赫特放下了的那个文件袋,并把那个牛皮纸做的袋子推到了对方的怀里。   林雪涅:“记得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它很重要的。”   艾伯赫特:“好。”   记下了林雪涅叮嘱的艾伯赫特又向着那个女孩伸出手去。   但是先前已经碰过壁了的他可不敢再去吻对方了。   因而他只是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恋人的鼻子就又站起身来。   艾伯赫特:“一会儿我会去楼下的书房,进门处对面的那间屋子。你如果想到什么要找我的话,可以去那里。”   林雪涅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又继续说道:“你肯定累了, 可能也饿了。我会让家里的女佣给你送些点心来,你可以吃点东西再休息。”   听着这些话的林雪涅站起身来,点着头把人送到了门口。   等到她的绿眼睛男孩真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林雪涅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但她还是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这间十分宽敞的卧室。   这里就像他们原先在柏林的那间卧室一样,在房间的一头放着很宽又很舒适的床。   在房间的另一头, 有着她喜欢的梳妆台。   而在这两头的中间,铺设着漂亮地毯的地方, 则还放着一张方桌以及两把椅子。   看起来,那就好像是把餐桌搬进了卧室里, 让她可以在这里吃早餐。   如果她还想坐在卧室里看书,在靠近阳台那一边的墙边则还摆着一张长沙发。   再加上卧室的那头连着的浴室,这绝对是一间在装饰时花了很多心思的, 能让人舒舒服服地待一整天的地方。   而在林雪涅走到梳妆桌前,并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已经摆放了很多东西的时候,一阵礼貌的敲门声也就响起了。   “雪涅小姐,我来给您送茶点。”   “请进。”   随着林雪涅的应声,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佣便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了进来。   女佣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托盘上装的东西多到林雪涅都想赶忙过去帮她接一接了。   但对方却是微笑着拒绝了。   这位女士很快把托盘端到了那张方桌上,并把那些茶点一样一样地放了上去。   女佣:“厨房给您准备了咸味饼干、芝士、三明治、巧克力蛋糕和树莓酱配奶冻。另外,格罗伊茨先生还担心您可能会很饿,所以还让我们给您加了一份香肠。”   林雪涅:“谢、谢谢。”   女佣:“我们还为今天的晚餐做了很多准备,所以特意把每一份点心都准备得很小。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林雪涅:“不会不会,我其实还觉得这些有点太多了。”   在林雪涅说出这些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佣还把托盘上的两个茶壶也放到了桌子上。   女佣:“我不太清楚您喜欢喝更淡一点的红茶,还是更浓一点的。所以我把茶泡得浓了些,又给您在旁边准备了一壶开水。这样您就可以自己调试一下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可以去楼梯口那里摇一摇铃,我会听到的。”   在说完了这些之后,女佣很快就带着托盘离开了这里,把整间卧室都留给了林雪涅一个人。   显然,仅仅从女佣的话中就能够了解到,艾伯赫特猜的是对的。   林雪涅的确已经很饿了。于是她拿起叉子后第一个碰的就是那份额外加的香肠。   但是不等已经很饿又也已经很渴了的林雪涅喝完两杯红茶,也把那份烤香肠先吃完,楼下似乎就已经响起了动静。   那让林雪涅放下刀叉,并轻手轻脚地跑去把房门打开,而后好奇地向外张望起来。   只见有几名穿着党卫队制服的队员都抱着一叠一叠的文件从外面走了进来,并去到了艾伯赫特先前曾告诉她的,书房的位置。   而当林雪涅大着胆子走到二楼的走廊上时,她会看到之前缪勒中尉也正好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并且,反应十分敏锐的缪勒中尉还在感受到了来自于林雪涅的视线后十分主动又友好地和她挥手打起了招呼。   于是站在了那里的林雪涅也向他挥了挥手。   在这一刻,林雪涅突然就意识到了先前自己都未有想明白的一些事。   比如说,为什么这些年来艾伯赫特明明都已经升到了很高的官职了,却一直都未有给自己换一个更大的住处。   一旦他们的家变大了,那些和纳粹相关的人和事就会进入到有她在的领域。   可那是之前的艾伯赫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又愿意了呢?   对此感到不解的林雪涅想了一会儿,却未有想明白。   而后她也就又回到了那间还摆着很多茶点的卧室。   * * *   “有关罗斯福和丘吉尔在卡萨布兰卡召开的会议相关内容,我们现在已经收到了。其中的一项作战令现在已经发挥效力了。他们决定发动对于德国本土的24小时连续轰炸,美国空军负责昼间轰炸,英国皇家空军则负责夜间。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那项内容——‘无条件投降原则’。他们表示,在这场已经席卷全球的大战中,第三帝国必须无条件投降。”   在艾伯赫特的办公用书房里,他的副手缪勒向他报告起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而在艾伯赫特的书桌上,则叠放着许多已经处理过的,还有未经处理的文件。   那两名先前把新的文件搬过来的党卫队队员把已经处理好的抱了出去,而艾伯赫特也在书房的门被关上后问道:“他们都是什么反应?”   就好像在这场战争中所诞生的那些新事物一样,“无条件投降原则”也同样是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的词。   它只需要战败的一方承认并宣布自己的战败,而不需要像过去那样,由交战双方的首脑聚在一起进行谈判各项事宜。   并且,战胜的一方也不会承认战败者的原有政府。   这样的新概念无疑会让英美两国的民众在政府的宣传下感到激情澎湃。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现在还未有完全处于下风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将与美英两国所代表的同盟国势力不死不休。   这场战争毫无疑问地将会变得更加残酷。   整片欧洲大陆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也将是前所未有的。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艾伯赫特向缪勒问起“他们”的时候,身为他副手的缪勒中尉当然不会需要自己的长官再说一说“他们”都是谁。   已经就此了解了一些情况的缪勒中尉很快就回答道:“马上就是我们的政权建立10周年纪念日了。戈培尔部长会亲自前往柏林体育宫进行演讲。根据我们的情报来看,他应该会针对同盟国的这一要求进行讲话。戈林元帅则会通过电台进行演讲。”   在向艾伯赫特进行了一番汇报后,缪勒就离开了这里,并回到距离艾伯赫特在波兹坦的新家并不远的保安局分部。   而艾伯赫特则暂时留在了家里处理这些公务。   可他才没看几份在他去到东线时堆积起来的文件,就想起了林雪涅先前交给他的那个文件袋。   恋人在把文件袋交给他时的郑重态度,以及所说出的那番描述让绿眼睛的贵族在打开袋子的时候就对其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但在他喜欢的女孩把他交给自己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法把注意力放到这个据说是他“想要的出路”的文件袋上。   现在,他终于把里面的那份很厚的文件拿了出来。   而仅仅是这份文件的第一页就已经让艾伯赫特一下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因为上面写着——《a4火箭弹道精校方案》   那让艾伯赫特才一看到这行字就用墨水彻底地涂掉了它。   而后,曾在航空公司的研究所里担任过一阵子工程师的绿眼睛贵族便迅速地翻看起了这份方案。   当无法迅速理解里面内容的艾伯赫特把它粗略地翻看了一遍之后,他就立刻把这份文件装回了那个文件袋里。并走过保险销,把东西放到了书房墙体的暗阁里。   接着他便迅速冲上楼,并走到林雪涅的卧室门前敲起了门。   “雪涅,雪涅我现在可以进来吗?我有急事想要问你。”   屋子里并没有很快响起回应。   那让不想冒然进去艾伯赫特在又敲了几下门后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   而后他便听到那属于林雪涅的惊叫声仿佛从卧室内的浴室里响了起来。   这样的声音让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的绿眼睛贵族再不犹豫地冲进门去。   当浴室的门被大力地推开,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进来了的林雪涅被吓了一跳。   她似乎刚刚用热水擦过了身体,在看到突然间冲进来的不速之客时才下意识地抓起了一旁的浴巾挡住自己的身体。   “抱歉……刚刚我在门口,我听到你在浴室里……”   没曾想过要这样冒犯对方的绿眼睛贵族很快和恋人解释起来。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发现了瓷砖地板上的点点血迹。 第343章 chapter 344   在那一刻,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身上什么都没穿, 并只是抓着那条浴巾挡在身前的林雪涅紧张地站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   可是已经发现了那几点血迹的艾伯赫特却是在又把目光放回到了林雪涅的身上后走近了她。   “你……你出去!”   可她的绿眼睛男孩却是不管不顾地走到了她的身前, 并在林雪涅又着急又窘迫的时候拉起了她抓着浴巾的手。   他先是检查起了林雪涅那才被重新处理过了伤口的右手。   而后他就会发现, 新换上的纱布是一目了然的白色, 它并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 并且也没有鲜血从里面映出。   那让着急的艾伯赫特感到十分不解,而在他还想就这样给林雪涅检查起她身上的别的已经结痂了的伤口时,他却是被又羞又恼的恋人重重地一推。   “我让你出去啊!你听不到的吗!”   可即便如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的林雪涅也依旧还是脚下一步都不敢动。   她甚至连身上的肌肉都紧紧地绷着。   由此一来,她的一系列反应都只能指向一个可能了。   可今天之内已经得到了太多个惊喜的绿眼睛贵族却是有些不敢确认   因而他在又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雪涅, 你是不是来……”   不等对方把那个词说出口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可就是对眼下的情形感到很恼怒的林雪涅就已经一下伸手去捂住这个男人的嘴了。   但她却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抓着浴巾呢。   因而在她着急得用两只手一起捂住对方的嘴巴时, 她用来遮挡住身体的浴巾就一下掉到地上去了。   被她捂住了嘴巴的那个男人就此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的目光去描摹恋人的身体。   而当艾伯赫特发现从林雪涅的腿间隐隐透出的那点殷红时,他就彻底明白了。   不等林雪涅把捂着他嘴巴的手放到眼睛上,绿眼睛的贵族就自觉地转过身去, 并解起了自己身上的那间制服外套。   艾伯赫特:“雪涅,你先披上。我……我让人去找你现会需要用的东西。”   而在收下了恋人递来的那件外套后, 披上了衣服的林雪涅则到底还是委屈巴巴地说道:“快一点。还有……你别、别跟太多人说了!我们都会被人笑话的。”   背对着林雪涅的贵族青年一下就因为她的这几句话而笑出声来。   他在离开之前动作很快地转回身来,并趁着林雪涅不备偷吻了她一下。   去给林雪涅找她现在会需要用的东西——这样的事对于过去的艾伯赫特来说应该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而追究其原因, 则是他都不让自己的身边有别的女人。   在如今的帝国,很多高官都会雇佣年轻的女秘书来为自己处理文职工作。   但即便是这样的事,绿眼睛的贵族也会让他身边的一些男性军官来兼顾。   可现在, 他们的家里有女佣了。   并且那还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身强力壮也有着不错教养的女佣。   因而艾伯赫特很快别问对方要来了一些,也让负责为家里进行采购的人赶快外出再去买上些许。   等到他又回到那间卧室的时候,他可不会又那么冒犯人地直接冲进里面的浴室。   他先是在浴室的门前站定,十分认真地咳嗽了两下,而后才又要敲门。   可在里面等得花都要谢了的林雪涅却是在他敲门前就动作飞快地拉开了门。   但她却只是把门拉开了一道缝,并从缝里伸出手来,拿起那个小纸盒就跑。   只是绿眼睛的贵族当然不会为这样的事而感到介意,他甚至觉得此时的恋人可爱极了。   在林雪涅依旧自己一个人待在浴室里的时候,艾伯赫特则靠着门框边上的墙在那儿站着。   此刻的贵族青年似乎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所意味着的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事。   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冲昏他的头脑,那也让这位即便面对最艰险的情况也能够足够冷静的军官竟不知此刻自己该如何是好。   在那种由意外的惊喜所带来的忐忑中,他不禁出声去问浴室里的恋人:“雪涅,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能有孩子了?”   可里面的人却是好久都不给出一个回应。   等到时间都过去几分钟了,她才仿佛刚刚听到那个问题般的生气道:“不能不能不能!没有没有没有!”   而后,终于把自己以及浴室都收拾好了的林雪涅很用力地打开了浴室的门,并气冲冲道:“都分手了还怎么可能有孩子!”   可林雪涅才说完那句话,她就在看到站在门前的贵族青年的样子后愣住了。   因为此刻的他必然不是近些年来林雪涅所熟悉的模样。   事实上,他此时的模样会把林雪涅带回她记忆深处的某个早晨。   那时候的格罗伊茨伯爵还是一个男孩——各种意义上的男孩。   那时候的他还在用“您”来称呼自己喜欢的女孩。   在把对方带回了自己在布拉格的家,又过了纯洁的一晚后,他因为看到对方穿了自己毛衣的样子而完完全全地红了脸。   对,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绿眼睛贵族,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早晨一样。   而在林雪涅看着这样的艾伯赫特都愣住了的时候,对方则把她一把抱了起来,也让时间再次流转起来。   这个男人从两个小时之前起,就满脑子的都是要和自己喜欢的女孩结婚的念头了。   而到了现在,持续的惊喜则让他根本听不进林雪涅说着“分手”的声音。   他把自己喜欢的女孩抱起来亲吻,而后又把人抱到了床上。   等到他把林雪涅按在床上亲吻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的林雪涅都要被他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吓到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在这个男人结束了那个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吻之后努力地推起对方,不让他又接着吻起自己的颈项。   而等到艾伯赫特又要脱起林雪涅的棉质长裙时,着急坏了的林雪涅终于挣动着按住了他的手,并说道:“不可以的……这几天都不可以的!”   这下,她的绿眼睛男孩终于稍稍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并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宝贝,我知道的。”   说着,他还用手指轻轻碰触起林雪涅的眉毛,她的脸颊,以及被他吻得红润的唇。   艾伯赫特:“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林雪涅:“高兴就可以这样胡来吗!”   艾伯赫特:“不,我只是想亲亲你。不做别的。”   林雪涅:“你居然还想了别的?我真的是太难相信了。尊敬的伯爵阁下!你现在的行为简直是在耍流氓。我们都说好了的……说好了要分开一阵子的!我都还没原谅你呢!”   听到这样的话语,已经把恋人压在了身下的艾伯赫特不禁又吻了对方的嘴唇,并在放肆地纠缠了好一会儿恋人的唇舌后用都能让女孩的心融化了的温柔声音说道:“我们都不待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半小时了。”   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   这样的无赖行径让林雪涅再也不想和这个男人说些什么了。   她转过身去,并侧着蜷起身体,用整条手臂一起盖住耳朵,也保护着自己,不让这个男人随意亲吻了。   但绿眼睛的贵族也不气恼,他开始和林雪涅叙说三天前自己在空军部与他们的朋友路德维希之间的那场谈话。   艾伯赫特:“路德维希说他要做一个信守诺言的人,所以他怎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后来我恳求他,不断地努力试图说服他告诉我一点关于你的信息。”   林雪涅:“他出卖我!”   艾伯赫特:“他只是把你手上那张特殊通行证的编号给了我。”   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在帝国与波兰的边境处被堵住的。她一下就坐了起来,却是很重地呼吸着,也咬着嘴唇,但就是气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艾伯赫特:“在把编号给我之后,路德维希对我说,如果我不喜欢你了,就好好告诉你,别伤害你。”   这样的话语让林雪涅不自觉地屏息等待起来。   她在等待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给她的下一句话,以及这个男人就那句话给亲王殿下的回答。   而后,这个男人便说道:“然后我告诉他,‘就算某天我连心跳都停止了,我也不可能停止去爱她。’”   这样的话语让林雪涅不自觉地屏息起来。   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她当然能够知道,那绝不是一句谎言。   这让今天已经因为这个男人而哭过了几次的林雪涅又一次地红了眼睛。但是在今天见到对方之前已经想好了不要再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林雪涅却又在那之后捂住了耳朵,而后整个人都缩了下去,似乎是不愿再被对方扰乱起自己的心神。   但艾伯赫特却是又亲吻起她的黑色发丝,并一遍遍地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诉说起他的爱意。   艾伯赫特:“雪涅,从今天起,我会把什么都告诉你。所有我正在做的,我打算做的,甚至只是在我的脑中闪现过的念头。因为我再也不用害怕你会某天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话语让林雪涅把自己的耳朵又捂得更紧了一些,她仿佛是在以自己的这一动作告诉对方——晚了,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那些了。   但艾伯赫特却不在意。   并且他还继续说道:“你也告诉我很多事好吗?那些以前你想告诉我,可我却不愿意听的事。雪涅,告诉我这个世界原本会有的未来好吗?”   林雪涅依旧没有回答对方,也没有说好或是不好。   但她却把原本用来捂着耳朵的手用去捂住自己的嘴巴了。   绿眼睛的贵族知道,自己的女孩正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晚了晚了,我现在可一点也不想告诉你那些了。   可他非但不因此而觉得泄气,反而还觉得恋人的这个反应可爱极了。   于是他开始把缠绵的吻印在了林雪涅刚刚才露出来的耳朵上。   随着林雪涅的呼吸因此而变得乱了,并且她的胸口也因为那样的呼吸而一起一伏,艾伯赫特便动作缓慢地把她身上穿的那条长裙慢慢地拉了起来,并把它从林雪涅的身上脱去。   接着,他便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就好像他先前告诉林雪涅的那样——我只是想亲亲你。   当失而复得的喜悦,意外之喜的喜悦,以及其它数种不同的喜悦与思念相互交织,他会想要和自己喜欢的女孩肌肤相贴。   他会想要亲吻恋人的身体。   他会想要吻便眼前这个女孩身体的每一处。   于是他让那些吻从恋人的颈项开始一直往下。   那些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满足情.欲而落下的吻一点也不急切。   它甚至都有些慢条斯理了。   那让林雪涅不住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彩色绘画。   几乎每一秒钟,她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嘴唇触碰到了她身体的不同地方,并且对方有力的双手也在她的身上不断地抚.摸着。   当那些慢慢推进的吻就此推进到了林雪涅的肚脐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发烫起来的林雪涅不由地伸出手去,想要把还想继续向下的艾伯赫特推开。   可她的手指才只是碰到那些金色的发丝,她就被对方反抓住了手,并沿着她的手背又一路慢慢地向上吻去。   当来自于绿眼睛贵族的吻又再度回到了林雪涅的唇边。盯着恋人看了好一会儿的艾伯赫特便把他挂在了床头边的怀表拿了起来。   他把怀表打开,并也把那份早已模糊了字迹的电报取了出来。   艾伯赫特把给林雪涅把枕头垫好,而后又把人抱了起来,让她能够靠着床头坐在那里。   而后,他才把那份电报在恋人的面前小心地展开。   艾伯赫特:“在我跳伞之后,我每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打开怀表看你的照片。我亲吻你的照片,也吻你发给我的这封电报。   “因为那能提醒我,这是你给我指的路。所以,它的起点虽然在有着大量敌军的苏占区,也需要我穿行三百公里才能够回到属于德军的阵地。但我一定能回来的。”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些话语,林雪涅也便就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亲眼看一看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才发出去的电报。   而就在林雪涅把那封电报放到了自己摊开的手掌上仔细辨认时,属于艾伯赫特的吻便再度落到了她的眉眼上,以及嘴唇上。   艾伯赫特:“谢谢你,雪涅。谢谢你用这封电报把我带回来。也谢谢你,让我能够有机会去实现那些。”   林雪涅:“去实现什么?”   当林雪涅用那闷闷的声音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便凑到了她的耳边,并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出了那些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话语…… 第344章 chapter 345   ‘你不是和我说过, 杀死元首非但改善不了眼前的局势, 反而还会加快帝国的崩溃吗?’   ‘是的,但如果一味地任其发展下去, 帝国最后也会毁灭呢?’   当林雪涅应空军部的邀请去到他们的广播站时, 被人带去休息室的她会想起那晚艾伯赫特对她说出的话语。   她当然还记得她的恋人对于那位帝国元首的维护之心。   并且在绿眼睛的贵族看来, 阿道夫·希特勒是一个对于他和德意志帝国来说都有着恩情的人。   她甚至还能记得, 就在不久之前,艾伯赫特还十分肯定地对她说过,杀死希特勒对于改善眼前的局势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林雪涅听到艾伯赫特亲口对她说出那样的话语时, 她才会完全不敢置信。   但还未从她那里得知未来究竟会如何的那个贵族青年,此时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纳粹帝国的最终结局。   他说:‘如果阿道夫·希特勒领导下的这个帝国最终只会走向毁灭,那我就应该在还能够选择的时候主动丢弃一些东西, 然后坚守住一些东西。有一句话是每个做过参谋工作的军官都知道的——寸土必争的人,最终必将什么也得不到。’   等待中的林雪涅打开了收音机,她收听起现在正在播放的广播节目, 以此来打发等待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她也会想起自己在听到那些之后便问对方, 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后,和她肌肤相贴着, 并亲密到了毫无间隙的男人便用他那双仿佛能摄人心魂的绿色眼睛看向了她,并说道:‘我现在还什么计划都没有。但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些都告诉你。雪涅,哪怕只是一个想法, 甚至一个念头,我都想告诉你。’   ‘哪怕只是一个想法,甚至是一个念头,我都想告诉你。’   当艾伯赫特所说的这句话,以及他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也都仿佛海水退潮后留下的大理石雕塑那样,如此深刻而清晰地出现在林雪涅的眼前,她的思绪也就被潮水般的掌声所打断了。   那正是从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   今天是纳粹政权上台的十周年纪念日,身为宣传部部长和柏林大区长官的戈培尔此时正在柏林体育宫为聚集在那里的民众亲自进行演讲。   而收音机里所传出的掌声也就是为他而鼓起的。   那个充满了侵略性的高亢声音现在就从收音机里传出。即便是在距离柏林体育宫那么远的空军部,曾在现场看过戈培尔演讲的林雪涅也能够通过他的声音想象到对那个小个子男人此刻的样子。   ‘这是一场阴谋!这是一场针对世界上最优秀的雅利安人种的阴谋!他们企图用无条件投降原则这样的词来吓倒我们。但他们的阴谋必将被毁灭!而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我们必须得一起加入这场战争……’   那些令人眉头紧锁的话语就好像钢珠滚落一般源源不断地落下。   而当戈培尔通过这次讲话向德国的民众们提出“总体战”这个概念的时候,敲门声也就此响了起来。   ‘只有我们每个人都成为巨大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并在同时向着一个目标努力……’   听到了敲门声的林雪涅很快便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到了最小,并对门口的人说道“请进。”   而后那人就打开了这间休息室的门。   那是一位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金发青年,穿着空军制服。   “下午好,雪涅小姐。我们的夜战王牌飞行员伦特少校已经到了。现在距离我们公布的播音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也许您会想在那之前先和伦特少校聊一聊?”   “当然,能麻烦您带我过去见他吗?”   说着,林雪涅便带着她预先准备的播音稿,跟着那位带路的空军人员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在那一路上,她还和对方说道:“我上次在空军基地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位空军上尉。但那里的地勤全都很敬重他。”   这显然是那位负责带路的空军军官会喜欢的话题。   他很快说道:“伦特少校是拥有橡叶骑士勋章的夜战部队头号王牌飞行员。也是继莫尔德斯上校之后最受空军部认可的飞行员。”   当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便不禁笑了起来。   那或许是因为,这让她想起路德维希曾和她提起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的亲王殿下告诉她,自己的贵族血统在空军部队中其实是一个阻碍他前进的东西。   这是因为,相比较于有着世袭爵位的贵族,纳粹的高层从来都会更喜欢平民出身的那些飞行员。   就好像现在,身为亲王的路德维希已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贡献了许多的击坠记录。   并且他所组建的防空战斗机联队也利用他所提出的“潜入敌机机流进行追击”的战术而制造出了令人惊艳的战绩,可曾和林雪涅有过一面之缘的伦特少校依旧是空军部最认可的飞行员。   不仅如此,眼前不远处的那位此时还不满25岁的空军少校还同时是现在最受飞行员欢迎的“夜战王牌”。   但平心而论,这位出身在牧师家庭的青年的确很让人喜欢。   当伦特看到林雪涅的到来时,他看起来很高兴,并还主动和林雪涅握了手。   伦特:“我到了这里之后才有人跟我说,负责对我进行采访的人是您。所以这已经是您的新工作了吗?”   林雪涅:“我觉得事情的确是这样。”   伦特:“这么说您的手里已经有我的资料了?”   林雪涅:“我大概还能把那些背出来了。这里的负责人说我上次的播音效果很好。受到那次临时播音的启发,他们也试着找过一些女孩来进行空袭发生时的播音工作。但后来……”   伦特:“但他们后来发现听众更喜欢您的声音。”   在林雪涅好笑地看向对方时,这位看起来总是波澜不惊的夜战王牌便说道:“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起码,我和我的一些战友都是更喜欢您的声音和语调。”   这是纳粹政权上台的十周年纪念日。   它本该是一个让帝国的人民为之欢庆的日子。   可在1943年的这个冬天,形势却是如此艰难。   那让这座强盛帝国的人民第一次对于未来感到了迷茫。   美英两国宣布对于德国的“无条件投降”原则了。   而深陷合围圈已七十多天的第6集 团军,它们也终于在燃烧了熊熊烈火后最终只剩一些四处飘零的火星了。   当林雪涅与空军部最为认可的夜战头号王牌结束了他们的那档播音节目,帝国元帅戈林那显得有些浮夸的声音也就在电台里响起了。   这位由希特勒钦定的继承人模仿起了荷马史诗里赞颂斯巴达勇士们的诗句,并说道:   “千年之后,德国人将怀着敬畏的心情这样谈起伏尔加河畔的英雄战役:你们到德国来的时候,别忘了说一声,你们已经看到我们长眠在斯大林格勒。为了德国,为了荣誉,为了元首,我们必须这样做。”   在距离旧时代帝国边境五百多公里的地方,听到了那些的绿眼睛贵族很快便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到了最轻。   他才听完了恋人那让他即便身处元首大本营也能够不住地把心放柔的声音。   可戈林的那些话语就立刻把他拽回了冰穴深窟之中。   尤其是在戈林再次提起“为了荣誉”时,他会想要露出讥讽的表情。   也就是在此时,帝国的军需部部长施佩尔出现在了艾伯赫特此时所待的等待室里。   这位希特勒最喜欢的建筑师在看到艾伯赫特时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施佩尔:“尽管最近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糟糕事了,但是能看到你又平安回到这里,我还是感到很高兴。”   原本,来这里带艾伯赫特去到那场以阿道夫希特勒为中心的围炉谈话的,应该是希特勒的某位联络官,或者是陆军副官。   但出于和艾伯赫特之间的私人友谊,身为军需部部长的施佩尔却是亲自来到了这里。   他和这位同样也负责着军械装备的友人说起了1月22日的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事。   那显然已经成为了狼穴中的一个禁忌。   “因为那个谁也没看清脸的女人,元首现在整天都疑神疑鬼的。而且他的失眠也更严重了。他显然害怕那个‘人’还会再次出现。”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施佩尔显得十分忌惮。   并且,他还特意提醒艾伯赫特千万要注意。   而艾伯赫特则在反应稍慢了一拍之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随着元首所在的那间屋子越来越近,曾向那个男人宣誓效忠过的绿眼睛贵族也便能够越来越清晰地听到属于阿道夫希特勒的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   而他那歇斯底里的声音越大,也就越能够让艾伯赫特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几乎以一己之力建造起了整座帝国的男人,他已变得越来越孱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才发现,在v2火箭的问题上我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这让我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想那个坑该怎么圆的问题。   orz……在和我的一个以前当过导弹兵的小伙伴通了大约一小时的电话后我现在终于想到办法了。   好消息是我连后续的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剧情该怎么编排也一起给想出来了。   但是因为设定上做了一个小修改,我还得返回去修文。   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可能明后天会去修。   不过大家也不用重看一遍,反正修改的核心是——蓝艾给绿艾带去的解决方案里主要改进的是v2火箭的射程而不是精度。   知道这一点就足够啦。 第345章 chapter 346   “1月5日的时候, 有人对我说他们坚持不了几天了。过了七天, 从合围圈里出来的将军对我说,他觉得第6集 团军最多也只能再坚持2~4天。   “等又过了12天, 有人对我说, 包围圈内的第6集 团军已经完全丧失补给了, 而且他们还被苏军分割成了三个小合围圈。那些人说他们肯定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但现在, 现在已经1月30日了!他们还在作战!”   当施佩尔带着艾伯赫特走到那间屋子的门前时,他们的帝国元首正好说到此刻依旧还在拥有“斯大林”之名的城市战斗着的第6集 团军。   那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也并不敲响那间屋子的门。   施佩尔虽然也是希特勒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但他和戈林、希姆莱之流却十分不同。   他是一名有着男爵头衔的贵族,出身良好, 并且也从小接受了很好的教育。   原本,他只是希特勒最喜欢的建筑师,但即便是在他被突然提拔为了军备部部长的时候, 他也保持了足够的理性。   也就是说,在他的身上其实是看不到那种越过了理性的狂热的。   那让他很难与希特勒身边核心圈子里的其他人拥有不过的关系。   但这也同样让他能够成为和艾伯赫特更说得上话的“友人”。   “拥有这种军队的德意志帝国,怎么可能会取得不了胜利!只是我们还得付出更大的代价。做出更大的牺牲……”   当希特勒的声音随着他的情绪而明显低落下去的时候, 施佩尔也就适时地敲响了房门。   他告诉被打断的元首阁下,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已经到了。   在门被打开时, 曾在八天前来过这里的贵族青年便再一次地见到了他曾经宣誓效忠过的人。   而后他便会发现,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在温暖炉火的映衬下,那个男人都仿佛在短短的八天时间内变得又苍老了一些。   他的左手呈一种极不健康的状态蜷缩在身后。   那会让他想起在出生时因为助产护士在慌忙下的猛力拉拽而一边胳膊无力的德皇威廉二世。   但即便是从小受这种轻微残疾困扰的德皇,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左手蜷缩时还控制不住地肌肉抽搐。   而当阿道夫·希特勒又看到自己曾经的宠臣时, 他则像多年前的那样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而非姓氏。   “艾伯赫特!”   这种饱含着情感的称呼让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把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到了这个贵族青年的身上。而那也让艾伯赫特在低头轻呼了一声“元首”后走到了那个孱弱巨人的面前。   他原本还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在了即将迎来覆灭的第6集 团军身上的。   可是随着艾伯赫特的到来,当希特勒又看向这些参加了“围炉谈话”的,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追随着他的人时,他的思绪则迅速地被拖回了多年前。   并且他也再一次从现实走到了脱离现实的地方。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已经快两年了,我不去剧院、不听音乐会、也不再看电影了。现在我活着就是为了领导这场战争!”   当希特勒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似乎又要进入失控边缘的高亢。   但很快,很快他的声音就又低缓起来。   “等到战争胜利后,我就立刻从帝国元首的位置上撤下来。我要把时间花在冥想上。每天都花好几个小时阅读,经营我的博物馆……”   那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带上了不切实际的抑扬顿挫。   而当一个已经不再年轻了的人开始不断回忆过去,也开始畅想自己隐退后的生活。   他或许就真的开始老了。   艾伯赫特甚至在这位帝国领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退化”。   他仿佛已经不再是带着德意志帝国在四十多天的时间里战胜了法国,也让整个英伦三岛都人心惶惶的那位帝国领袖了。   他也不再是连续三次在生死攸关的重大问题上猜中英法两国意图的天才政客了。   此刻的阿道夫·希特勒甚至都不如在大选中败给了兴登堡时的他了。   这样的退化让他在已经既成的事实上喋喋不休,并且还用粗鲁的言语来描述那些和他产生了矛盾和争执的高级指挥官们。   那让艾伯赫特简直无法插进他的话语里,更很难向对方去提起他此行的最重要目的。   而后,那还是更常待在希特勒身边的施佩尔找到了让艾伯赫特进入话题的方式。   在那之后,同样负责着武器装备的两人便向帝国元首提出了一件在他们看来十分重要的事。   艾伯赫特:“有情报显示,英国的情报机构已经通过多次在北德沿海一带的侦查,注意到了我们在佩内明德的v2火箭制造基地。在未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佩内明德遭遇盟军空袭的可能性会无限增大。”   接着,艾伯赫特在这个问题上的盟友施佩尔很快就接着说道:“v2火箭的研究已经在近几个月里实现了突破性进展了。如果我们的研究基地在这种时候遭到持续的侵袭,那肯定会极大地影响最后的投产时间。这是非常不利的。”   听到这样的话语,对于v2的任何研究进度都十分关注的希特勒总算被两人从他的隐退生活畅想中拉了回来。   希特勒:“对于这个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   对此,特意来此说明这个问题的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则是:“在帝国地势险峻的中部地区再建一个v2火箭研究中心,以备后患。这样,如果美英两国真的对佩内明德发起以破坏v2火箭研究进程为目的的持续性空袭,我们就可以很快把整个科研组都搬到哈尔茨山区。”   由帝国元首的秘书马丁·鲍曼为他准备的这场炉边谈话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很晚。   而后,深受失眠困扰的希特勒又仿佛不知困倦般地把它一直一直地进行下去。   他仿佛十分抗拒艾伯赫特带来的这个消息,也不远相信第三帝国的空军居然连他们在佩内明德的研究试验基地都会保护不了。   但在施佩尔的劝说下,他又似乎并不那么拒绝在一切照旧的情况下在哈尔茨山区再建一个研究基地。   而随着黎明就此悄然到来,作为柏林卫星城的波兹坦也慢慢迎来了又一个冬日的早晨。   被艾伯赫特留在了这里的缪勒中尉也在此时按响了林雪涅所在别墅的门铃。   但是大清早的过来开门的当然会是艾伯赫特雇佣的女佣。   “雪涅小姐起来了吗?”拿着一封信走进门去的缪勒中尉这样问道。   而家里的女佣所给出的回答则是:“雪涅小姐已经起来了,她现在正在餐厅吃早餐。”   这样的告知让一大早就来到这里的缪勒中尉直接在向对方道谢后去到了餐厅。   这时的林雪涅正在餐厅的长桌前,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虽说为了避免让盟军的飞机因为灯光而在夜间发现德国的城市,帝国的后勤保障部门已经让每一户居民都把玻璃窗给涂黑了。可是在波兹坦,艾伯赫特的这栋别墅却为了能够拥有更好的保温隔音效果而装上了双层玻璃床。   也就是说,白天的时候林雪涅只要让家里的女佣把外面那层的玻璃窗打开,她就能够在不把里层的玻璃窗打开的情况下既享受到温暖的阳光,又不被屋外的凌冽寒风所侵扰了。   当她在这个让人感到心情不错的早晨看到缪勒中尉的时候,她很快就站起身来,向艾伯赫特的这一得力助手露出微笑,并询问对方是否吃过早餐了。   而缪勒的回答当然会是否定的。   缪勒:“大约是在二十分钟前,我刚好看到了从北边来的邮差,他给您带来了一封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从佩内明德寄给您的信。我想您一定会想更快看到这封信的,所以我就干脆先过来一趟了。”   但是缪勒的“您一定会想更快看到这封信”必然是他的错觉了。   当家里的女佣过来餐厅的时候,林雪涅很快就让对方为缪勒中尉也准备一份早餐。   但是收了信的林雪涅却并没有也那么快地就把信给拆开。   她把信放到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算是让那封信不至于因为摆在餐桌上而遭到可能的袭击。   然后,她就继续吃起了她的早餐。   这让站在那里的缪勒中尉简直看傻了眼。   林雪涅:“给你准备的那份早餐虽然还没好,但您不打算先坐下来吗?也许您可以先喝一杯牛奶的。”   缪勒中尉在进到艾伯赫特家的这栋别墅时,他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并且,他也将他个性中的那种热情发挥了出来。   可是在见到林雪涅之后,这位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的小姐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十分和善,但缪勒中尉还是因为对方的一系列表现而感到拘谨起来。   随着煎鸡蛋和烤土豆的香味从餐厅旁边的厨房隔间里飘来,感觉现在的情况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的缪勒迟疑了一下,而后他便动作不是那么流畅地为自己拉开椅子并坐了下来。   一头热地跑了过来的缪勒在喝了两口牛奶后试着问道:“您……现在不打开信看一看吗?”   林雪涅:“不着急,阅读可以等到早餐结束后再进行。否则的话,信纸也很容易被弄脏,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话,缪勒中尉脸上的表情便很快放松下来,并说道:“那您稍微小心一些就好了。如果您现在就把信看完,也许您就可以在早餐结束后很快给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写一封信了。或者您现在就有一封……”   缪勒中尉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觉得眼下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而此时能干的女佣则正好就为他把早餐端上桌了,这也为缪勒中尉缓解了一些尴尬的气氛。   在女佣离开后,重整旗鼓的缪勒中尉就接着说道:“如果您现在就有一封要寄给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信,也许您就可以在早餐结束后把它交给我了。因为我今天下午正好就要去和他会和了。所以,我可以做您的邮差。”   这样的话显然会让林雪涅感到很是疑惑。   她问缪勒:“这是艾伯赫特向你要求的吗?”   缪勒:“什么?”   林雪涅:“问我要一封写给他的信,然后再由你交给他。”   缪勒:“那倒没有。其实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大约还有两三天就回来了。只是我觉得……您或许会有想要寄给他的信。”   林雪涅:“没有。我这里没有。”   说着,已经吃完了早餐的林雪涅就在用餐巾擦了擦手后拿起那封由缪勒中尉刚刚给她带来的信,并在看了一会儿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后语调平淡道:   “我不给他写信的。这件事他知道,而且他也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他写信。” 第346章 chapter 347   在送走了缪勒中尉后, 结束了早餐的林雪涅就带着那封艾伯赫特从北德的佩内明德寄给她的信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此时缪勒的车刚好就发动起来了。   听到了那个声音的林雪涅走到了阳台前的落地窗处, 并站在那个位置目送着对方的离开。   当那辆座车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时,早起之后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的林雪涅也就拉上了窗帘, 并走到了衣柜前。   按照她以往的习惯, 当她待在家里的时候, 她会习惯穿着更为舒适宽松的衣服。   这在过去是完全可以的。因为他们在柏林的那间公寓十分的“私人”。   通常来说, 她也不会在那里接待额外的访客。   可在搬到这里之后,情况似乎就变得有所不同了。   在一大清早的就接待了缪勒中尉后,林雪涅便给自己又挑了一套看起来更正式一些的衣裙。   而后,她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当她用她的绿眼睛男孩特意让人给她准备的眉笔描起眉毛,看着镜中自己的林雪涅还是在叹了一口气后拿起了那封从佩内明德寄给她的信。   在看了信封上那寥寥数语的笔迹好一会儿后, 林雪涅才拆开了信,并从里面取出了信纸。   那显然是一封长信。   而对于林雪涅来说,那也显然已经是她所不适应也不熟悉的, 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因为即便是直到现在,她也只不过是又和对方分开了三天而已。   和之前日复一日的等待相比,这真的是一个太短太短的时间了。   可林雪涅才把那折起来的信纸展开, 她就看到了由艾伯赫特所写下的“想你”。   【雪涅,我又和你分开两天了。我很想你, 而且这份想念也比我能告诉你的还要更深刻。下午的时候,我曾想给你打个电话, 可我又担心你还是那么的生气,以至于不想接我打来的电话。   【我想对你说很多次的抱歉,为过去的两个月里发生的一切, 也为我去到保安局工作后对你所作出的伤害。我还为那天下午的事感到抱歉,那时候的我显然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我甚至语无伦次地冒犯了你。】   当林雪涅看到这些话语的时候,依旧还在生气的她便很快拿起了那支眉笔,并继续描起了自己的眉毛。可动作着急的她却还是看到了信的下一句话。   ——【我冒犯了一个被我冷漠对待了那么久,并甚至已经想要离开我的,深爱着我女孩。】   于是描了老半天也才只描好了一边眉毛描好的林雪涅便又把眉笔放了下来,并重新拿起了那几张信纸。   【我思考了很久。雪涅,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细细地回想了很多遍。即便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也不该轻易地就原谅我。而你的不轻易原谅则也恰好证明了你对我的在意。   【在你的心中,我不该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不该是一个会那样伤害你的人。】   才只是这样的几句话语,就已经让林雪涅陷入了思绪中。而当她猛地回过神来的时候,镜子里自己那只有一边的眉毛画好了样子则就催促着她把自己快些打扮好了。   于是林雪涅几乎是一边读着信,又一边描起了另外一边的眉毛。   同时,她还在读着信的时候用上了现在的德国女性已越来越少用的口红。   在战事渐渐陷入困境的时候,化妆打扮似乎就渐渐变成了不被留守在后方的人们所接受的事了。   可原本只是想描一描眉毛,也把头发再梳得更柔顺一些的林雪涅却是在读起了这封信的时候不禁给自己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口红,又还把口红抹在了手背上。   她把颜色稍艳的口红在手背上抹匀了,而后则又把手背上的口红盖到了自己的两边脸颊上。   【而现在,我只不过是和你又分开了两天,就已经感受到那种“伤害”的滋味了。我看不到你,触碰不到你,我甚至也没法看到你写给我的只言片语。那是你曾经历过的,但我却还没经历那些来自于你的误解。   【可即便是在遭受过那些后,你也不愿对我说出能够伤害到我的那些尖刻的语句。你让我在回忆起那些和伤害有关的话语时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是的,那些全都是属于我的。而每一句由你所说出的话都会让我感到更加的愧疚。】   早就在那个贵族青年离开后发现了他的小秘密的林雪涅走出了她的那间卧室,并去到了“被赶出去”的绿眼睛贵族住的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对于林雪涅来说是不设防的,而即便是放着很多重要文件的书房,对方也在离开前把房间钥匙交给了她。   而现在,手上正拿着那封信的林雪涅便走到了那张有着很大抽屉的书桌前。   接着,她便拉开了那个抽屉。   【雪涅,我最亲爱的雪涅,现在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你回心转意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让你相信,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你能用你那比花朵还要更娇柔的嘴唇对我说出些许的责备吗?除了你认为我不爱你之外,所有来自于你的责备都是我心甘情愿去接受的。】   读完了这封信的林雪涅放下了那几张此刻依旧还十分挺括的信纸。   而后,她就看向了抽屉里所放着的那封依旧还没有拼完的,不仅破碎,并且还因为拍不去的尘土而显得愈发老旧的信。   那正是她在那个男人宣称“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并且“明晚也不回来了”之后写下的信。   并且她也早在离开家的时候就把那封信给撕毁了。   因为那时候的她又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并提醒自己不该再给对方写信。   可现在,她却在这里发现了摆放在家里那么久多没有被收信人拆阅的那封信。   已经被拼好的那部分被对方用胶水粘在了一张更大的纸上,而还未被拼好的部分,则被小心地收在了一旁的盒子里。   林雪涅打开了那个盒子,并试着从里面拿出一两片信的碎片。   而后她就会惊讶于自己撕毁这封信时的决绝。   如果不是那样,她又怎么会把每一块小纸片都撕得这么小,小到她自己都没法把它们放在对的位置呢?   可随后,她又会对于绿眼睛贵族的行为感到生气。   因为……他在那么多天的时间里都没有回家看一看,却在得知房子已经因为盟军的轰炸而损毁得不适宜继续居住时把那些又一片不漏地收了起来,并还在那么忙的时候都抽出时间去拼这封信。   那就好像她对这个可恶的家伙说的一样。   ——‘为什么你总是要给自己和我说对不起的机会!’   对恋人既心疼又生气的林雪涅很快就把那个大抽屉推了回去。   而后她便一下躺到了这间卧室的床上,并让那已经拥有了恋人气息的被子和枕头与自己无比贴近。   但很快,楼下就又响起了门铃声。   那让还没能把自己的思绪平稳下来的林雪涅连忙坐起身来。   她在走去开门的女佣还没发现她已经来到了这里的时候就走了出去。而在来到了走廊上的时候,她则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她在此前还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声音。   那应当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并且,对方还有着十分良好的教养。   “我是格罗伊茨伯爵在陆军军械处的朋友。特意过来拜访。”   男人这样说着。而后他便被前去开门的女佣告知了男主人不在家的消息。   但对方只不过是做了片刻的犹豫而已,接着他便说道:“那我就来拜访一下夫人吧。”   夫人!   对方所说出的这个词让先前还只是站在二楼走廊上的林雪涅根本就没法继续听下去了。   于是她很快走下楼去,并与那个居然说出了“夫人”这个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彼此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路德维希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并且身上的西装也十分得体。   而比他的头发和西装更为让人眼前一亮的,则是他身上的那种贵族气质。   “您一定就是艾伯赫特的……”   “雪涅,雪涅·林。”   在对方说出那句可能会很要命的话之前,林雪涅就已经提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对方便面带笑意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布劳恩,韦纳·冯·布劳恩。我是您的未婚夫在陆军军械处的朋友。”   才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而已,对方就又让林雪涅的表情变了几变。   那实在是让这位一点也不无趣的青年没能忍住地露出了更为明显的笑意。   而后,初次和对方见面的林雪涅便首先抓到了最重点的部分。   “冯·布劳恩……?您是那位毕业于柏林大学的物理学博士,韦纳·冯·布劳恩?”   林雪涅想要问的其实是:“您就是那位火箭研究方面的专家吗?”   但那样问显然就太过冒失了。   但她问出的这句话显然也让布劳恩对她有了另一种误会。   布劳恩:“对,我们其实是同校的校友。但我的大学学业是在柏林工业大学完成的,所以等到我进入到柏林大学的时候,您应该已经毕业了。”   但这样的话就又让林雪涅震惊了。   天哪,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在从林雪涅的表情读到了她的想法后,这位科学家便很快解释道:“您不用过分惊讶,您的未婚夫曾和我提起过您很多次。”   是的,这的确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科学家。   但对方又是“夫人”,又是短时间内几次在林雪涅提起“未婚夫”这样的字眼,这是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有些恼火。   因而她便也在把对方请进家里的时候说道:“那他应该也和您提起过,婚约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在我之后,他还有过一任未婚妻。至于‘夫人’,这里就更是没有了。” 第347章 chapter 348   对于林雪涅所说的话语, 这位火箭专家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相反, 他还在跟着林雪涅走进客厅时不无风趣地说道:“看起来,你们之间可能有了些许的小矛盾。”   林雪涅本来已不想和绿眼睛贵族的朋友说出太多可能会驳了他面子的事了。   可这位火箭专家的话实在是让林雪涅忍不住。   因而, 她便在邀请对方到沙发这里来坐下时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认为, 那可能不只是一些‘小矛盾’。”   在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布劳恩也立马改变了态度。   他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竟让林雪涅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想迅速地结束这个话题, 还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取笑她了。   于是她只好问道:“请问您想喝些茶吗?还是您更想喝些咖啡?”   布劳恩:“可以给我一杯茶吗?”   在得到了答案后,林雪涅很快示意已经候在一旁的女佣给他们泡一壶茶。   而在身为“外人”的女佣离开后,一开始只称自己是艾伯赫特在陆军军械处的朋友的布劳恩便说开门见山道:   “我不知道艾伯赫特是否有和您提起过我们在佩内明德的研究。也不知道您对那些有多少了解。但是三天前艾伯赫特来到佩内明德的时候,他交给了我几份非常重要的图纸。当然,还有一些计划和建议。”   当对方说到这里的时候, 林雪涅便已经能意识到,那很可能就是蓝眼睛的男孩拜托她从2020年带回来的资料,或者起码是那些资料的一部分了。   因而她警觉地看了一眼女佣先前离去的方向。   很快她便说道:“也许您会愿意来我的书房继续这个话题?”   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后, 林雪涅很快便把对方带到了这栋房子里属于她的那个书房。   那并非是艾伯赫特会见缪勒中尉以及其他保安局内秘密警察的书房,而是他特意为自己的恋人准备的,极富浪漫气息的书房。   绿眼睛的贵族显然还记得多年前他把自己的恋人带去基尔见他的外公海因里希亲王时, 那个女孩对于他外公的书房布置有多么的惊艳。   因而他就几乎把那间有着两层楼高度的书房照搬了过来。   美中不足的,是他在短时间内还找不到那么多可以把这间书房填满的书。   但那已经足够让布劳恩这样出身于富有贵族家庭的人都感到足够的意外了。   在带着对方进到这间书房的时候, 去到厨房沏茶的女佣刚好就端着差点来到客厅了。因而林雪涅也就让对方帮他们把茶点端进书房里。   直到书房的房门被关上,并且里面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林雪涅这才说道:“您刚才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像您这样参与机密项目的科学家会更重视保密的环节。”   布劳恩:“所以您果然知道一些事?”   林雪涅:“我……知道一些,但我不确定我知道的是不是……您以为我知道的。”   布劳恩:“您为什么不试着说说看呢?”   这可让林雪涅感到为难了。   她是知道很多关于这位现代航天之父的事。   但艾伯赫特和对方结识的时间节点却是在他与林雪涅有了隔阂之后。   因此,她的恋人其实并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太多与对方有关的事。   这让她更不明白自己应该说什么, 又不该说什么了。   但在布劳恩的鼓励下,林雪涅试着从剔除了艾伯赫特的角度说道:“我知道您在进到柏林大学深造之前就已经是一位对航天事业很有兴趣的科学家了。您对于人类飞向星际空间的设想抱着很大的热情。”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但艾伯赫特不太和我提起他的工作。”   那显然不是对方意料中的回答,却也让布劳恩收起了先前的那种笑意。   在看了林雪涅好一会儿后,这位火箭专家说道:“您说的对,但让人感到矛盾的,是我现在的工作却是制造武器。”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雪涅笑了。   她说:“研究火箭是一件需要极大的人力以及物力支持的事。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涉及到很多战争物资的问题。比如你们肯定会用到的稀有金属。   “我认为,这样的研究肯定需要在国家的支持下才能够真正地进行。但在战争时期,没有谁会为了把人类送上太空这个不足够实际的目的就花费这么巨大的代价的。”   身为火箭专家的冯·布劳恩在彻夜的思考和计算以及论证后,终于明白了格罗伊茨伯爵带来的那些图纸、以及关于新型复合燃料的设想对于他们此时的研究到底有着多大的意义。   因而他立刻便心急火燎地赶来波兹坦,来到对方的家中,并想要堵到那位行程总是很紧的伯爵阁下,打算和对方好好地聊一聊。   但在对方的家中,伯爵阁下心爱的未婚妻却是让他离开了v系复仇武器,并又重新回到了火箭本身。   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对于那位年轻的火箭之父究竟有着怎样意义的林雪涅却还未停止。   她接着说道:“但二三十年后,在我们又重新回归和平的多年之后,人类总是能去到外太空的。我们可以先登上月球,再去到火星。但那就又是一片和时间与空间有关的,更为广阔的天地了。   “布劳恩先生,这个世界的科技在十年之内就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进步,而您还那么年轻。所以,那肯定是您能看到的一天。”   三天后,布劳恩也就把这句话复述给了刚刚从元首大本营回到了波兹坦的格罗伊茨伯爵。   然而可惜的是,由于沿海一带的雷达再次检测到了英国空军的来袭,得到了预警信号的空军部广播电台在绿眼睛贵族的飞机降落前,就已经给他的未婚妻拨去了电话。   显然,他们错过了。   “你的未婚妻说我们可以先去到月球,再去到火星。而且她还说,那肯定是我能看到的一天。”   当冯·布劳恩在餐桌上与绿眼睛的贵族一同举杯时,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后艾伯赫特便说道:“如果她这么说了,那你就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艾伯赫特所说的这句话当然是真的。   可这些听在布劳恩的耳中,却会变了味。   于是艾伯赫特的朋友里唯一的一名科学家就不留情面地嘲笑起了他。   而后,他便问道:“之前我们在佩内明德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想要和她举行婚礼。那个时候你对我说你是认真的。那现在呢?”   艾伯赫特:“我现在依旧还是这样的想法。但在过去的几个月,甚至更漫长的时间里,我都做得很不好。雪涅甚至和我提出了分手。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孩,而且她也总是很心软,但这次不一样,我得重新赢回她的信任。”   布劳恩:“可如果她回心转意了呢?”   艾伯赫特:“那我就会立刻开始准备相关的事宜。”   布劳恩:“但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艾伯赫特:“是的,我知道,而且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说着,正在切着肉排的绿眼睛贵族便说道:“所有党卫队的成员都必须在结婚前提出申请,如果我们选择的另一半不符合‘日耳曼尼亚计划’的标准,申请就会遭到拒绝。但如果在申请遭到拒绝的情况下还执意结婚,就有可能会被开除出党卫队。”   当他把盘子里的那块肉排切成了好几份可以入口的小块后,他便停了下来,并继续说道:“可我还不至于没法让种族办公室批准我的结婚申请。”   布劳恩:“可然后呢?只要你真的举行了婚礼,就不可能不让人知道你亲爱的新婚妻子并不是一个有着金色头发和浅色眼睛的女孩。”   艾伯赫特:“所以我就会迅速地在党内失势。我依旧还存在着,却也‘不存在’了。”   在纳粹党内拥有着如此高地位的绿眼睛贵族是那样的清醒。   并且他也对于自己可能会面对的那一切不存有任何的侥幸。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让眼前的这位科学家感到更为不解。   “从我认识你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和其他的那些纳粹高官很不一样。但我现在还是会为你的话而感到惊讶。毕竟你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和你爱的女孩举行婚礼。”   在说出了这些后,布劳恩便问道:“人真的会在‘死过一次’之后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第348章 chapter 349   或许是因为布劳恩的这种说法实在是很有趣, 艾伯赫特笑着感受了片刻。   而面前的火箭专家也在此时继续说道:“你整整和我们失联了三天三夜。在得知了你的跳伞位置后, 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你还能够活着回来。你离德军所在的战线足足有三百公里那么远。而且苏联还在一直往那个方向调兵。”   艾伯赫特:“那的确是很特别的三天三夜。我在步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带我离开斯大林格勒合围圈的飞行员。然后我冒险救了他,在回去的半路上我们还差点偷了一家苏军的战斗机。但因为担心会在回来的时候被我们自己的战斗机击落, 所以我们最后还是从陆路追上了正在撤退中的德军部队。”   说着, 绿眼睛的贵族就仿佛沉入到了那三天三夜的记忆中。   而当那份经历在他的脑海中由近至远地一路反推, 他的记忆会在回到飞机起飞前的那一刻后, 又追溯到他和保卢斯元帅的那场谈话。   于是他便在布劳恩等待了安静地好一会儿后说道:“但是改变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韦纳,我在一些很重要的事上改变了想法。于是很多在过去让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和必须遵守的原则,现在都开始一个一个的打破了。”   布劳恩:“所以你就决定和你心爱的姑娘举行婚礼了,然后再要一个或者几个孩子?”   艾伯赫特:“是的。对我来说,这场婚礼可能会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仪式。它不仅拥有着婚礼通常蕴含的意义。它还意味着向新的信念宣誓。”   布劳恩固然猜不到眼前的这位即将迅速失势的纳粹高官所说的“新信念”究竟是什么, 并且他也觉得对方不可能再和对方说出与之相关的更多话语。   但他却觉得,这份“新的信念”可能会与他们的v2火箭有所关联。   于是他便问道:“那我们的v2呢?你带来的那些图纸,那些对于发动机细节部分改造的图纸。它们可以极大的增强发动机的推力。那些在弹头上改变装药以扩大爆炸半径的做法, 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的特别。但是你对发动机、陀螺仪的改造,甚至是对于复合型液体燃料的配方改进,那些……那些全都……”   艾伯赫特:“那些全都怎么样?”   布劳恩:“你不是那些连大学都没有念完的官员, 你也不是在大学里主修经济学或者建筑学的那种官员。艾伯赫特,你甚至在航空公司的研究所里工作过。这也是我们能成为朋友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所以你应该明白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艾伯赫特:“是的, 我明白。有了这些,我们的v2就可以在射程上得到极大的提升。而且在打击的精度上也有许多的进步。”   布劳恩:“这些资料看起来就好像你还秘密拥有着一个几千人的研究团队。你把他们全都关起来了, 关在山洞里,以我的设计为基础,进行日以继夜的计算和研究。”   艾伯赫特:“有了这些改进计划和数据分析, v2的射程和精度都能得到多大的提升?”   布劳恩:“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具体的数据得在多次试验后才能一点一点的得出。但如果只是根据理论公式来计算……”   艾伯赫特:“你已经得到那个数字了?”   布劳恩:“如果只是从理论上来说,v2的射程可能从320公里直接提升到550公里,甚至更远。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的数字。因为你在改进计划里提到的那种复合型液体燃料,它对于发动机的腐蚀性很可能会导致v2在空中就直接爆炸了。”   艾伯赫特:“那么打击的精度呢?它又能有多大的提升?”   布劳恩:“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干扰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但是装药的改变可能会把爆炸半径的范围提升好几百米。”   在得到了友人仿佛凭空变出的v2火箭改进计划后,被帝国元首寄予厚望的“毁灭武器”变得更为可怕了。   但是身为总工程师的布劳恩却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   此时空袭警报已经响起,这意味着那队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机队伍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可他们的目标却显然不是波兹坦,而是第三帝国的首都柏林。   盟军的高层显然希望以此种方式来狠狠地打击德意志帝国的士气,那就好像不列颠空战发生时,德国空军对伦敦所做的那样。   听着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空袭警报,看起来很是失意的布劳恩说道:“艾伯赫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看到v2变成毁灭性更大的武器,我其实并不感到高兴。因为我觉得它已经离我最初设计的,能够把人类送上太空的火箭越来越远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它落在了错误的星球。”   尽管这种苦闷已不是第一天存在了。   但这却是年轻的火箭之父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向人吐露心声。   虽然他明白自己的这种矛盾显然违背了帝国聘请他时所希望达到的目的,但他还是把这些心事告诉了面前这位能称得上是他上司的男人。   他以为自己很可能会得到一些严厉的回答。   但面前的贵族青年却是放下了刀叉,并在起身后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过来。   他带着布劳恩餐厅回到了进门处挂外套的地方。   而后,他便在拿起了两人的外套后带着对方从一楼走到了别墅顶层的阁楼。   在关了灯后,他便推开了通往阁楼阳台的窗,让布劳恩和他一起站到了可以望见柏林那个方向的阳台上。   艾伯赫特:“你能看到那些从西面飞来的英国轰炸机吗?”   布劳恩:“我……看不到。”   艾伯赫特:“那就稍稍等一会儿,因为柏林的上空很快就会被照得像白昼一样明亮的。”   说着,艾伯赫特便把他挂在了胳膊上的两件外套里的一件还给了布劳恩。   而在两人把外套穿上后没多久,远方的天空就出现了一抹橘黄色。   艾伯赫特很快说道:“这是英国轰炸机投下的照明弹,用来帮助他们在黑夜中找到柏林的位置。”   这是一直以来都受到了严密保护的布劳恩第一次站在室外看着即将到来的空袭。   可即便那是在距离他们有几十公里处的地方发生的空袭,那也足够让人感到震撼了。   随着那慢慢从天空中坠落的橘黄色越来越多,英国的轰炸机队也就找到了黑夜中的柏林。随即几十上百吨的炸药就被那些轰炸机从空中投下。   那让已经千疮百孔的帝国首都再次地动山摇起来,并且那由剧烈的爆炸所引起的气流也冲至远方的波兹坦。   随着柏林再次开始着火,并且那些高射炮部队也与探照灯部队一起启动,与那些前来过来空袭城市的轰炸机机流一起点亮整座城市,身在阁楼小阳台上的两人也感受到了那种摇晃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这里遭遇了地震一样。   看着这样的景象,身为柏林人的布劳恩所感受到的震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怔怔地看着家乡的方向,并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而身旁那名贵族青年的声音也在此时再度传来。   他说:“这种程度的空袭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了。开始的时候,空袭只在晚上发生。所以柏林的市民只需要挨过晚上就能够度过一个能让他们稍稍喘上一口气的白天。但随着卡萨布兰卡会议的召开,美国空军也加入了空袭。”   艾伯赫特再次推开了通往阁楼的落地窗,并借着银色的月光辨别起了屋内的摆设。   他走向正对着落地窗的那两个沙发,并在坐下来之后打开了摆在圆桌上的收音机。   收音机的频道早就被调好了,因而林雪涅的声音与轻柔的乐曲声几乎是立刻就从音响中穿了出来。   那仿佛就是一次准时的约会,只要轰炸声开始响起,那么属于他恋人的声音就也会响起。   听到了那个柔和女声的布劳恩很快转回头来。   而此刻一阵巨大的爆炸则恰好与那些探照灯一起,让黑夜的天边变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于是年轻的火箭之父也便能够借着那些光亮看清绿眼睛贵族此时的表情。   他的脸上没有痛心,也没有焦急,仿佛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已经让他得到了内心的宁静。   ‘过去,在我采访从东线战场上回来的战斗机飞行员时,他们告诉我,他们中有人习惯在战斗的时候听贝多芬的乐曲。因为那会让他们感到斗志昂扬,并忘却就在不远处发生的爆炸和冒起的浓烟。   ‘但贝多芬显然不是能帮助我们这些身在柏林的人度过难熬长夜的人。在这样的时候,或许巴赫才是我们更需要的那个人。’   当布劳恩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和那个他今天上午才听到过的女声一起传出的,正是巴赫的乐曲。   而艾伯赫特则也在此时说道:“有那么一段时间,空军部是不允许柏林的电台在空袭发生的时候进行播音的。因为广播的无线电信号会可能成为一种极为准确的定位。但后来,他们发现越是在空袭发生的时候,身处轰炸中的民众会更需要那样的声音。哪怕电台里播放的只有秒针的滴答声,那也好过黑暗中的寂静无声。”   布劳恩:“所以他们后来是怎么克服这种难题的?”   艾伯赫特:“他们在很多没人的乡野也建造了许多无线电信号发射塔。”   此时远端的空袭正因为轰炸机机流已经发现了柏林而逐渐扩大规模。   可是当两人听到电台里的那些声音时,先前的那种焦躁的心情似乎就真的平缓了下来。   也就是在此时,艾伯赫特说道:“我原本认为,想要阻止这种无休止的空袭,代号为‘瀑布’的本土防空导弹会更为有效。但现在我已经意识到了v2所具备的实际意义。如果我们能够用它把英国的空军基地击毁呢?如果我们能够把美国在英国的空军基地也击毁呢?”   布劳恩:“那他们可能就会把空军基地建到更远的地方。”   当发现身旁的绿眼睛贵族已经转回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对于国内的一些形势还算有些了解的布劳恩就说道:“他们现在已经设计出了超远距离的重型轰炸机了,而且也已经把这种轰炸机投入使用了,不是吗?”   于是一旁的艾伯赫特便点头道:“所以我们就必须得让v2的射程范围便得更为广阔,广阔到了即便他们把空军基地搬到爱丁堡,甚至是英国国土的尽头,我们也一样能够将其击毁。” 第349章 chapter 350   大约是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 来自于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终于停止, 而林雪涅的播音也就此结束了。   虽说她不过是连续工作了三个半小时,但在深夜进行工作本来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于是林雪涅在起身的时候不禁伸了个懒腰, 并且也给自己捶起了肩膀。   在她的桌子上, 放着很多还未来得及收起的信。   由于现在空袭已时有发生, 并且每次持续的时间还很长, 林雪涅显然不可能写得出那么多的播音稿。虽然空军部的联络人对她的要求是“随便说些什么都好,哪怕给他们放放音乐”,可林雪涅却不想那么的敷衍了事。   因而她便在节目中向她的听众们说出了提议。   她说,如果有人愿意的话,可以给她寄来一些信, 她可以在节目中挑选一些信念出来,然后再在节目中给寄信人以回复。   由于持续的轰炸对于各地的邮政网络也有了很大的影响,因而林雪涅在发出了那个倡议的三天后才开始收到了她的听众们寄给她的信。   并且, 她也在今天的播音节目中念起了这些信件。   虽然节目的反馈还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但她自己觉得……她在今夜的播音应该还不错。   又喝了两口水的林雪涅把这些信和她的保温壶一起收进了大背包里。   背起了背包的林雪涅走出播音室,并去到了她在空军部里的一个小休息室。   她打算在这里先稍稍睡上一觉, 等到天亮后再回去。   她和自己在走廊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但在推开那间休息室的时候, 感到了困倦的林雪涅还是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门上。   而后,她便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看到了那个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人。   ——那是她的绿眼睛男孩。   穿着黑色制服的艾伯赫特就坐在她休息室的椅子上, 并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   那让林雪涅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还没说就向屋子的外面看了一眼。   直到她确认走廊上什么动静也没有,并且也没人看到这里, 她才关上了门,并靠在门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艾伯赫特:“我来接你下班。”   说完这句,艾伯赫特便走向林雪涅,并道:“我到家的时候,你刚刚接到通知过来这里准备播音。我和韦纳一起吃过了晚餐,又听了一会儿你的节目。在把他送回无忧宫酒店之后,我就过来了。”   林雪涅:“可你……可你其实不用这么做。”   艾伯赫特:“那我应该怎么做?”   林雪涅:“你可以……可以在家睡一觉,等到明天上午就也能见到我了。”   当林雪涅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就走到离她很近的位置了。那让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林雪涅和对方瞪起眼睛来。   看到这样的林雪涅,当然明白她意思的艾伯赫特便停下了脚步。   “可我想早一点见到你。也想让你更早些看到我带给你的礼物。”说着,艾伯赫特便向林雪涅伸出手来,并道:“把你的包给我吧。”   就这样,原本还打算在休息室里待上半宿的林雪涅便和艾伯赫特一起回了家。   可即便如此,她对于这个男人也依旧还有着抗拒。   当绿眼睛贵族的座车在这片只有朦胧月光来照明的夜晚缓缓前行时,和恋人一起坐在了后排的艾伯赫特试着去抓住对方的手。   可林雪涅却是在自己的手被艾伯赫特碰到的时候很快抬起手来,并把它放到了另外一边的胳膊上。   但旁边的艾伯赫特却也不介意这些,并只是问道:“我给你备了车和司机,可你去电台的时候却都不用,为什么?”   林雪涅:“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可能让我感到更自在。尽管现在也是空军部的人在每次做节目之前来到你的别墅把我接走,又在第二天的上午把我送回去,但是……”   艾伯赫特:“但是什么?”   叹了一口气的林雪涅看了一眼汽车的后视镜,在勉强看到了司机那认真开车的脸后,她才转过头去,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艾伯赫特,当一个女人处于一段让她感到不那么确定的感情时,她不会愿意大张旗鼓的让每个人都知道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的。”   从空军部的电台回到两人位于波兹坦的别墅,这其实不是一段那么长的距离。   但在没有灯光照明的夜晚,这段路程却会变得相当漫长。   并且,它还会因为一路的沉默而变得更为漫长。   而当他们在接近早晨五点的时候才终于回到舒适的家时,进了温暖客厅的林雪涅才说道:“艾伯赫特,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像那天下午一样的事,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它再发生了。”   这让刚想要帮恋人把外套脱下来的艾伯赫特就站在那里,也不挪动脚步地问道:“那你希望我现在怎么做?”   林雪涅:“我希望你就像之前那样。”   艾伯赫特:“哪个之前?什么时候的‘之前’?”   林雪涅:“我对你说了‘再也不会给你写信’这句话之前。”   这时候的林雪涅已经挂好了外套,并转过身来毫不示弱地看向对方。   她说:“我希望你就像那时候一样,和我的距离不要那么的近。那可能会让我感到更自在一些。”   这当然是一句拥有着很大能量的话语。   它提醒了绿眼睛的贵族自己过去曾做过的很多事,并也在同时让林雪涅回忆起了那时的遭遇。   那让林雪涅在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之后转身走向楼梯。   而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也就在此时追了上来。   他问林雪涅:“然后呢?我们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吗?而且也永远都不和好了吗?”   但林雪涅却并不回答,她甚至也不想去听那个很可能会让她没法再硬起心肠的声音。   可是在林雪涅加快了脚步跑上楼去的时候,她的恋人也根本来不及脱下外套就追上了她。   在林雪涅快要跑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并且她也感觉到对方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后时,她便猛地转过身去,并颇有气势地说道:“你最好记得我那天对你说的!你要是再敢不经我的允许就离我那么近,我就真的搬出去了!”   那让艾伯赫特不止像先前在空军电台的休息室一样停下了脚步,并且他还往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可林雪涅却并没有就此消下气来。   相反,她还向着在外面的时候会让很多人无比惧怕的那个男人逼近了一步。   林雪涅:“把我弄得晕头转向的,等清醒过来后又那么讨厌自己,还一遍又一遍地责备自己,这样的事就这么让你感到得意吗!”   林雪涅的这句话当然会是艾伯赫特想要否定的。   可他还来不及和对方解释些什么,林雪涅就已经说出了一句“我要去睡了!”   于是,在心爱的女孩关上房门前,他竟只来得及说了“晚安”。   可气呼呼地回了卧室的林雪涅却在关上门又打开了灯之后,很快就看到了恋人先前向她提起过一次的“礼物”。   那是一盆被摆放在了她床头柜上的,好大好大的一盆兰花。   在如今的帝国内,物资已经匮乏,几乎每一样他们在生活中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实行了配给制。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人们对于精神的追求也远胜从前。   剧院依旧在演出,音乐会也几乎每晚都会进行。   至于他们对于鲜花的渴望,则更是难以遮掩的。   像这样的一盆美丽的兰花,在战争爆发前就已经足够难得。   而在战争进行到了这样一个阶段时,它则更是能够用“珍贵”一词来形容了。   于是早已感到十分困倦的林雪涅便在此时脚步缓慢地走向那盆姿态舒展的兰花。   而当她走到床边时,她便能够看到那封半边压在了花盆下的信了。   虽说今天的她已经看过也念过很多来自于听众的信了,可这样一封来自于绿眼睛贵族的信依旧会显得如此特别,让她不愿在太阳再次升起后才拆开它。   于是她便拿着信,也不先去洗个澡就直接半躺到了房间内的长沙发上读起了它。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两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在屋外才和对方提起了那个下午的林雪涅一拆开信,就发现艾伯赫特也在信中和她提及了它。   【在我又见到你之前,我把你给我的那封信放到了有着你照片的怀表里。   【在那三天三夜的时间里,我满脑子里都是你。而在回到柏林之后,我就更思念你了。在守着你的消息时,我哪怕只是打个盹,都会在梦里看到你。   【雪涅,我甚至都觉得我可能有些疯了。因为除了想你,我已不愿去做其它任何事。所以等到我真的见到你时,我就彻底失控了。雪涅,我不是想为那天的自己找一个理由,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时候的我是怎么做了这么愚蠢的事。】   当林雪涅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些句子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想要抬起头来看一看那盆就摆在了她床头柜上的兰花。   许久之后,她才站起身来,并给自己拿上睡袍,去到浴室洗一个能让人精神放松的热水澡。   【抱歉,雪涅。真的很抱歉。因为我又给了自己一个向你说抱歉的机会。   【雪涅,我最亲爱的女孩,你当然可以在面对我的时候继续紧抿嘴唇。但我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剥夺和你面对面说话的权利?   【雪涅,我现在已经很明白了。我很明白过去我让你只能够写信和我沟通,那究竟会带给你多大的伤害。我得为此再和你说一百次,甚至是一千次的抱歉。   雪涅,……】   林雪涅在去到浴室之前,把这封信留在了外面的一个半开放式的小衣帽间里。   但这也让她在洗完澡出来时又看到了对方在信上写下的那么多个“爱”。   于是她便拿着信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一边把这封信又读了一遍,一边在看着那盆兰花时陷入了梦乡…… 第350章 chapter 351   在二月的波兹坦, 早晨六点还不是一个能完全走出黑夜的时间。   此时的林雪涅或许已经沉入有那盆兰花, 也有着送花人的梦境中了。   但是送出了这盆兰花的贵族青年,他却还没有沉入有着心爱女孩的梦中。   这是因为他又做到了卧室里的那张书桌前, 并在拉开了抽屉后取出了还未完全拼好的信, 以及那些装在了盒子里的碎纸片。   尽管此刻的他已经找回了写下这封信的恋人, 并且这封信也不再可能是对方留给他的最后话语, 可他依旧还是想要把这封信拼完。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真正地回到从前。   他把那些信的碎片全都从盒子里倒出来,而后就寻找起了仿佛相近相连的只字片语。   最先被拼起来的,是那些有着棱角的,信的边缘。   尽管有些纸片上可能根本就一个字母, 甚至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可这个男人依旧执着着,想要把它们全都拼回最初的位置。   直至此时, 艾伯赫特想要把这封信完全拼好的原因已经与他才从东线回来的那一天不同了。   并且他希望借此达成的目的也不一样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仅希望把那些字句全都拼回来。   他还希望这封信可以在他的手中变得整齐如初。   然后……然后他可能会把这封被他拼好了的信拿给最初写下它的人看。   他会告诉对方,他想要把这封信永久地保存着, 并让自己一直都记得恋人写下它时、以及撕毁它时的心情。   窗外传来“叽喳”,“叽喳”的声音。   那是充满着生机的, 让人在这样的困难时刻依旧还能对未来燃起希望的声音。   原本正在全神贯注地拼着那封信的艾伯赫特在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后起身走去窗前,并在拉开了里层的透明玻璃窗后也推开了外面的那层被涂黑了的玻璃窗。   当冷冽的空气就此涌入温暖的房间时, 他也就与窗外的几只小鸟不期而遇了。   那几个小家伙似乎被突然打开的窗户吓了一跳,并很快向远处飞去。   在40公里外的柏林遭遇了那样的一夜空袭后,这些小家伙们依旧还像过去那样, 在天快亮时造访了他的家。   当繁重的工作和文件企图把他压垮的时候,这个男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鸟儿在天快亮时所发出的“叽喳”声和鸣叫声的。   因为那会让才要沉入睡眠的他又被叫醒一次。   可在今天早晨,他却会因为能够再看到这些小家伙们的时候感到很高兴。   当艾伯赫特在那冷冽的寒风中看到远处渐渐亮起的天际时,他会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开始好起来了。   而后他便再次关上窗,把窗前阳台处的那个小小的地盘还给鸟儿们。   在把又拼出了一句句子的那封信再次收起来后,他就去到了卧室的床上。   他的怀表被打开着挂在了床头的架子上。   于是他一走进那里便能够看到盖子里的那张恋人的照片。   可当他又想要习惯性地再吻一吻那张照片时,他却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并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生气的。”   在呢喃着这句话的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想起了自己上一次激怒对方时的情形。   是的,他在外出许久后深夜回家。   可那之后,他却没有叫醒已经睡着了的恋人和对方说些什么,而是首先找起了那个女孩写给自己的信。   如果林雪涅会因为自己明明就在屋子里,可恋人却还是要先去看那封信而生气。那么,她现在就一定会相似的理由生气。   于是这么想着的艾伯赫特便直接躺到了床上,并也在关上了小灯后很快沉入睡梦。   随着太阳的渐渐升起,美丽而宁静的波兹坦小镇终于能够在人们的眼中显现出它的原貌来。   而直到时间接近中午的时候,在前一天的晚上工作到了凌晨三点半的林雪涅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当林雪涅慢慢地睁开还带着些许困倦的眼睛时,她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摆放在了床头柜上的那盆兰花。   那让她一下就想起了与昨夜有关的种种。   而后,在她又看向墙上的挂钟时,她会惊觉此时竟已这么晚了!   可这栋别墅里,居然也没有任何声音来把她吵醒?   没有女佣在外面的走廊上打扫的声音,没有别墅的大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甚至也没有人在别墅外扫雪的声音!   心中存着疑惑的林雪涅去到浴室很快地冲了个澡。   而后,她也顾不上给自己换一身更正式些的衣服,并直接就在睡裙外披了一件长外套就走出了卧室。   她一路下楼,一路四处张望。   可她却并没有在这栋这么大的房子里看到任何人的存在。   而直到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她才听到了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这让她不禁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不等林雪涅犹豫明白自己是否要走向那间书房的时候,昨晚被她“恶语相加”的那个贵族青年就已经从开着门的书房里走了出来。   在和对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雪涅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样,连一步都挪不开。她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也当然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直到……她听到那个男人用依旧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声“早安”。   “今天房子里都没人。”依旧带着些许尴尬的林雪涅这样说道。   对于她的这句话,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复则是:“我让他们今天都别过来了。怕吵到你。”   林雪涅:“但是……但是我也不该睡到这么晚的。”   艾伯赫特:“我还想和你好好地独处一下。毕竟上次你才回来,我就又去到别的地方了。”   说着,艾伯赫特便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   但他也没有走得太近,并在距离林雪涅大约还有一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并笑着问道:“一臂的距离?”   ‘一臂的距离’——那就是林雪涅之前在“威胁”以及“恐吓”对方的时候说出的,允许对方靠近自己的最近的距离。   在这样的早晨乍一听到这句话,林雪涅脸都要红了。   但她还是在那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就又问道:“是你的手臂那么长的一臂,还是我的?”   那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她的话语。可那停在林雪涅的耳里,却是让她脸也红,耳朵也痒了。于是她只好低着头说道:“你的。”   这可真是让她先前提出的那个要求又变得更严苛一些了。   但她的恋人只是在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后再靠近了对方些,并就停在了林雪涅所允许的最近距离说道:“我之前准备了些用来做松饼的面糊。现在就去给你煎松饼,好吗?”   那让低着头的林雪涅抬起头来,并在看到了对方对她笑着的样子时点了点头。   于是得到了回答的艾伯赫特这就要去到厨房,并准备亲自给他喜欢的女孩做一顿早餐。   但是在他走进厨房之前,好几次尝试去说些什么的林雪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可是当艾伯赫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让绿眼睛的贵族不得不走回来,并问她怎么了。   但林雪涅还是什么都不说。   艾伯赫特:“雪涅,我已经像你昨晚说的那样,和你的距离不那么近了。”   林雪涅:“可你明明知道我说的‘距离’不是这种距离!我指的是那种……那种……”   眼见着她即便是在想要和对方分手的时候也依旧还喜欢着的人是那样认真地看着自己,林雪涅就真的没法说出那些话语了。   可那些话语恰恰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希望听到的。   于是艾伯赫特便说道:“别害怕,也别担心。雪涅,你不想也不愿说出的那些,恰好是我希望听到的。我得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雪涅:“我……我希望你……”   艾伯赫特:“对,别害怕。我不会咬你的。”   那样的话险些让内心正极度挣扎着的林雪涅笑了起来,而后她就在艾伯赫特的鼓励下说道:“我希望你还像之前那样冷落我,因为我现在就想那样对你。而且我还想……还想有事没事都和你发一通脾气……”   听着这样诚实的回答,艾伯赫特都笑了。   而后他便向林雪涅伸出了手。   这或许是因为,在他上次那样不经允许就把对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亲吻了不止一遍之后,还没原谅他的恋人已经不允许他随意地靠近了。   于是他不能还像以前那样,不多做询问就牵起恋人的手。   他只能……只能先伸出手,并等待对方自己把手交给他。   而这次的他也在等待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后,终于得到了林雪涅的回应。   当林雪涅把手放到了艾伯赫特的手心后,这个男人也便拉着恋人走到了客厅里的沙发前。   在坐下来后,艾伯赫特便说道:“雪涅,你想什么时候和我发脾气都可以。不用等到我做错了事才那样做。”   林雪涅:“可你现在简直就是在让我做坏人!”   这可又是一条全新的控诉了。   那让艾伯赫特感到十分费解。   于是林雪涅也不侧坐着面对对方了。她气呼呼地坐正了,并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林雪涅:“不管什么时候,你在人前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对我很好。然后你又在关起门来的时候偷偷地对我不好!等到我生气了,对你发脾气了,别人就都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他们都会觉得我是个特别特别糟糕的坏女人。”   在林雪涅又被自己说的这些很可能已经发生的事气得不行的时候,先前已经碰触到了对方的艾伯赫特就又抓住了林雪涅的手,并把它放在唇边亲吻。   艾伯赫特:“雪涅,现在我们已经‘关起门来’了。你可以趁着现在也做些对我很不好的事。你可以把我给你煎的松饼一块块地都丢在地上。你还能把我送你的兰花从窗口丢出去,然后再告诉别人,那是我在和你吵架的时候丢的。”   在艾伯赫特才只提到丢松饼的时候,林雪涅还能勉强赞同他的说法。   可当绿眼睛的贵族提到要把那盆兰花都从窗口丢出去的时候,林雪涅彻底绷不住了。   她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并问道:“兰花那么好看,我干嘛要丢它!”   可这样的怒问却反而让艾伯赫特打心底里的高兴起来。   他问道:“所以你喜欢我带给你的礼物,是吗?” 第351章 chapter 352   “所以你喜欢我带给你的礼物,是吗?”   林雪涅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她又不想真的和对方承认,可她也没法做到口是心非。   于是她就这样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而她的恋人却偏偏还在她的眼前把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当林雪涅气呼呼地又靠到了沙发靠背上的时候,艾伯赫特也就能够知道她的回答了。   那让心下高兴的绿眼睛贵族更靠近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一些,并说道:“别因为你想用更冷淡的态度对待我就感到自责。雪涅,你也不用因为我现在对你不那么坏了就内疚。你应该这样对我的,毕竟我曾对你做了那么多相似的事。”   林雪涅觉得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明明说的都是些让自己对他坏一些的话。可那些听在耳里,却是让林雪涅感到更为矛盾纠结了。   于是林雪涅脱了拖鞋,并把两只脚都放到了沙发上。   她蜷起膝盖来,并再转过身去,让自己能够背对着那个可恶的家伙。   可身后的艾伯赫特却依旧还待在那个离林雪涅有些近,却没有近到了能够引起她警觉的对方,并说道:“我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才这么做的。雪涅,我只是想要为你做这些。”   依旧不愿意听的林雪涅抱起膝盖来,并要把自己的下巴甚至是脸颊都藏在膝盖和身体之间的那个缝隙里。   也就是在此时,她听到那个会让她的耳朵忍不住去捕捉的声音对她说道:“但有一件事是我想要请求你的。”   艾伯赫特没有很快就说出他的那个请求。   于是林雪涅也就在等了一会儿后又抬起头来,甚至让自己的身体和脑袋都转回去了一点。   那样的动作仿佛是在问对方,到底想要请求她做什么。   而后艾伯赫特就望着林雪涅的那双眼睛,并说道:“我想请求你,不要认为我不爱你,或者认为我起码不像我说的那样爱你。”   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很快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的又要背对起对方来。   可艾伯赫特的下一句话也就在此时追赶而至。   艾伯赫特:“至于别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让林雪涅咬了咬嘴唇,并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近人情了一些后把脚又放到了地上,而后道:“那如果我要求你不许看我呢?”   那样的要求简直让艾伯赫特都无奈了。   他很快便说道:“雪涅,你太为难我了。”   林雪涅:“那或者我要求你再也别来空军部的广播站找我,也不再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算在大街上看到我也不打招呼呢?”   面对林雪涅所提出的这一连串的要求,艾伯赫特只是笑着看向自己的恋人。   但即便如此,林雪涅也能够知道,他对于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一连串要求的回答都是——“你太为难我了。”   于是林雪涅心中一喜,却是脸上依旧一副很不愉快的表情,并说道:“什么都不行?那你刚才还乱说?”   艾伯赫特:“雪涅,你还能记得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吗?”   林雪涅:“哼哼,你刚刚说的是——“至于别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也就是说,除了觉得你不爱我,我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   原本还感觉自己应该占据了一个高点的林雪涅话还没有说完,就意识到了问题。   于是她很快就停下话来,并抓着头发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绿眼睛的贵族也就在此时说道:“我刚刚说的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我,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然后我就会抓住你的手,把你抱在怀里,然后告诉别人,这就是我心爱的女孩。”   这样的情景描述简直让林雪涅恼羞成怒,她很快站起身来,并用沙发上的靠垫砸了对方一下,说道:“我要把你做的松饼扔到地上!你煎好一块我就扔一块!”   用棉花填装的靠垫伤不了人。并且艾伯赫特也觉得,他喜欢的这个女孩再怎么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也还是伤不了人的。   于是对于林雪涅的那个动作,他根本连挡都没挡,并在他那金色的头发稍稍乱了些许之后也站起身来。   这时候林雪涅还没松开她手里的那个沙发靠垫,并且她那凶巴巴的样子也仿佛随时都能给对方再来一下似的。   她肯定不会知道,她现在的样子究竟会让眼前的这个青年有多想立刻就把她抱到怀里,并亲吻她的眉眼和嘴唇。   但是依旧还记得她那句威胁的艾伯赫特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并接着抓住那个沙发靠垫的机会也抓住了她的手,并说道:“那你可得先吃一些松饼,等到吃饱了再来扔它们。否则,你会饿到的。”   这句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话听在林雪涅的耳里简直就像是在调戏人。   于是怒气直升的林雪涅干脆连兰花都不要了,并扬言道:“我还要把你送的兰花从窗口丢下去!”   被林雪涅抓在了手里的沙发靠垫掉到了地上,而后艾伯赫特便抓着她的手,并把它们抬起来,亲吻林雪涅那还结着痂的伤口。   艾伯赫特:“那我就再去找一盆更漂亮的兰花送给你,然后准备好花种,等天气暖和了就给你在花园里种上很多很多的花。”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甚至感觉到自己连心房为之轻轻一颤了。   于是她的那些因为抗拒对方靠近自己、更拒绝对方亲近自己而努力筑起的高墙便因为这样的轻颤而裂出了一道道的缝。   可那个男人还要用那种既温柔又着迷的目光看着她,并向她问道:“雪涅,我可以吻你吗?”   从没像许多人那样觉得这双绿色的眼睛可怕,并且还一直都认为它漂亮极了的林雪涅好容易才摇了摇头。   可是那一句句的“我爱你”又随即在她的耳边重复起来。   但那个男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企图去做林雪涅已经拒绝了他的事。   他都没有吻林雪涅一下就去到了厨房,并真的就像过去那样,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做一份早餐。   可是看着他的离开,也听着那些从厨房里传出的动静,林雪涅却感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失落。   她把落在了地上的靠垫捡了起来,并也把那个刚刚被她用来砸了对方一下的靠垫抱在了怀里,就这么发起呆来……   刚刚从狼穴回来的艾伯赫特其实有很多事要做。   又或者说,在他从伏尔加河以西的苏占区死里逃生回来后,他就有了一堆堆的需要处理的事。   但过去总是在保安局的办公室里处理这些的艾伯赫特现在却是把那些都带回家来处理了。   并且,待在书房里处理那些的绿眼睛贵族还把自己书房的门给打开了。   只要林雪涅路过,他就能够看到对方。   尽管他喜欢的女孩当然不愿意也待在他的书房里进行自己的工作,但只要想到他们现在都待在这座温暖的别墅里,那都能让这个男人有一份全然不同的感受。   傍晚的时候,缪勒中尉来了这里一次。   他是来取走已经被自己的上级处理好的文件的。   并且,他也带来了一些需要向对方报告的消息。   那让林雪涅在给两人端去了红茶和简单的餐点后便躲去了她在楼上的房间。   直到黑夜又再度到来,林雪涅便泡了一个热水澡,也在给自己换上了睡袍后坐在屋子里的长沙发上看起了那些由她的听众给她寄来的信。   她需要从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中挑选出一些值得在她的节目中朗读的。   等到都挑选好了之后,她就得坐到方桌前,并拿出空白的纸,在把它们裁成小块后写上简要的回复,而后再把那些回复的思路与信的原件一起塞回信封里去。   这样的工作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对于林雪涅来说,却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在她的绿眼睛男孩离开波兹坦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在一个小时里写下对于六七封,甚至是七八封信的简要回复,并在播音节目开始之后根据这些简要的内容很快扩展出更多的话语。   但是现在,只要一抬起头来就能看到那盆兰花的林雪涅却是根本无法沉下心来。   那甚至让她在两个多小时候也才只写下了对于四封信的回复。   并且,即便只是四封信而已,当她在回过神来后又重新阅读起了自己写的那几点回复时,她还会发现自己写的那几句句子根本就不通顺。   那让林雪涅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站起身来。   她决定今晚不再接着进行这样的工作了。   于是她便站起身来,在出了自己的这间卧室后走下楼去。   她打算去到艾伯赫特为她准备的那间书房里看一看,并选上一两本书阅读。   可是走下楼之后又去到属于她的那间书房,那怎么可能会不经过艾伯赫特现在所在的那间书房?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终于在自己的副手离开后又听到了那个仿佛挠在他心上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既不快也不满的脚步声,却是每一步都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犹豫。   而这个开着门工作的男人则能通过那些声音就判断出拥有这种脚步声的女人的体型,甚至是想象到她走路时的模样。   当脚步声经过他的门前时,已经认真地听了这个声音好一会儿的艾伯赫特便抬起头来,并对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他的那个女孩笑了一下。   接着,林雪涅就很快低下头来,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敢飘往那个方向了。   她在装修得极为浪漫的书房里磨磨蹭蹭地挑了好几本书。而等她又离开那间书房的时候,她则欲盖弥彰地打算从另外一条路绕路上去了。   但这一次的她却是又忘了,被她冷落了的恋人现在所在的房间从方位上来说,正好就处在她的卧室和书房的之间。   也就是说,她无论从哪条路回去都会再经过那扇打开的门的。   于是当她又一次的看到了对方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维持起码是表面上的淡漠了。   林雪涅脚步飞快,并抱着书好像逃一样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可是好容易才回到了那片自己的小领地之后,她又会发现自己连先前的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都维持不了了。   当她躺在床上翻起了那几本书的时候,她满脑子里都是刚刚对她笑了一下的那个男人。   即便她直接让自己整个人都躺了下去,并用双手把书高高地举起来看也根本无法挥散去那些。   于是她干脆就放下了书,打算一早就睡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空袭到来的那些天里总是连续地深夜工作让她已经不习惯这么早睡了,又或者……太过想着一个人就会无法入睡。   总之关上了灯的林雪涅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努力了好久也无法睡着。   而当她听到艾伯赫特那走上了楼梯的脚步声传来时,她则更是一下就在黑暗中坐起身来。   原本才隐隐有了那么点的睡意就这样轻易地被那些已经有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彻底地驱散了。   坐起身来的林雪涅就好像今天中午时的那样——蜷起膝盖来,也抱着旁边的那个枕头,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而在咬着嘴唇矛盾又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她终于掀起被子起身床上拖鞋,也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林雪涅努力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属于艾伯赫特的那间屋子,并也在又是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打开了那扇房门。   而后她便能看到正站在床边脱着上衣的绿眼睛贵族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停住了动作。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鼓起勇气来,也在加快了脚步后走向对方。   “雪涅?”   就这样,叫出了恋人名字的艾伯赫特还来不及转身就已经猝不及防地被那个女孩从背后抱住了。 第352章 chapter 353   尽管这个男人已经觉察到了恋人的靠近,并且他甚至还在对方轻轻地打开他的房门之前就已经发现那一连串的细小声音。可他依旧还是会对此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而当他被那个女孩从背后抱住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像是被对方一下子撞到了心上。   但那带给他的,当然不会是疼的感觉。   只是他的呼吸却肯定会因此而乱了。   被躲着自己也排斥着自己已有好多天的恋人这样从背后主动地抱住,那样的经历让这个贵族青年几乎要抑制不住心底的某种冲动。   但他还是在小心地调整了呼吸之后慢慢地转过身去,并问道:“怎么了?”   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上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的林雪涅在轻蹭了好几下之后才说道:“我觉得好累……”   听到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很快捧起恋人的脸,问道:“是播音的工作累到你了吗?”   林雪涅摇起头来,并道:“是每天都要对你板着脸,还要凶巴巴的,这样好累。”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就已经不再是她口中所说的“凶巴巴”的模样了,并且她也没再摆出那份攻击性十足的模样,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要再敢不经同意就靠近她,她就能凶得从山坡上摔下去了。   在说出下一句控诉的话语时,她收起了近些天来她一直向对方露出的那种表情,而后……她就向对方表露出了那种苦闷和委屈。   林雪涅:“可你之前为什么就能铁石心肠那么久呢?艾伯赫特,你真的对我特别特别不好。”   这当然是一句简单到了不行的控诉,但它说的却都是林雪涅心里最强烈的情绪。   因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里特别难受的林雪涅几乎是立刻就连睫毛都湿润了。   听着这些的贵族青年感觉自己连内脏都要纠起了。   他捧着恋人的脸,并不断地亲吻起了林雪涅的眼睫。   他知道林雪涅不想再听到自己对她说出太多的“抱歉”,于是他便不说这些了。   但在他落下的每一个亲吻中,却又仿佛都带着“抱歉”的声音。   好一会儿之后,他开始说道:“是我不好。不论在什么时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该那样对你的。雪涅,我很后悔了。真的。我很后悔了。”   听着这些话语的林雪涅往后躲了些许,并在那些柔情的吻因此而停下之后说道:“我觉得一直这样对你我好累,但我又不想现在就原谅你了。”   艾伯赫特:“那你决定好了要怎么办了吗?”   说着这句话的艾伯赫特笑了起来,而那温柔的语调则更是让根本什么都没想好就已经过来了的林雪涅又感觉到晕头转向了。   林雪涅:“我……我……”   林雪涅把这个词重复了好几遍也没说出个下文来。   但就在她眼前等着她的恋人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并长时间地用那种目光看着她。   等到林雪涅都又低下头去了之后,艾伯赫特才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让自己喜欢的女孩不要着急,他会一直一直地在这里等着的。   这样之后,林雪涅才又抿了抿嘴唇道:“我打算通知你,明天我不会那么对你了。但也只有明天。”   艾伯赫特:“那后天呢?”   这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被说出后让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样的语句像极了两人在分别两个月之前所说的最后两句话。   可现在,问出这个问题以及扮演“审判者”这个角色的人却是和那时完全对调了一下。   那让以为对方是故意这么问,以让心软的自己说出违心答案的林雪涅很快又生起气来。   但不等她说出些什么,已经通过林雪涅的反应意识到她可能想到了些什么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吻住了她的嘴唇。   于是开始时的挣扎就在用温柔伪装起来的索取之下变成了被动且迟疑的接受。接着,艾伯赫特才在又纠缠了一会儿恋人的唇舌后松开了对方,并解释道:“雪涅,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真的想知道,后天你会怎么对我。”   这样一来,林雪涅才在火气消散了些许后说道:“后天……后天当然也要凶巴巴地对你。”   艾伯赫特:“那你打算在明天才给我的“特赦”,能不能从现在就开始?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的这时候。”   当艾伯赫特在林雪涅给出那条“通知”之后说出这样的询问,他的暗示就已经很明显了。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卧室里,他们中的一个刚打算脱去自己的衣服,就连上衣的纽扣都已经解开了三枚。   而另一个……她则早已洗好了澡,穿着睡袍,并且发间还带着洗发水的芳香。   可绿眼睛的贵族却似乎还担心撞到了他心上的女孩没能完全体会到他的暗示。   因而他便和恋人耳鬓厮磨起来,并用嘴唇贴着对方的耳朵接着说道:“等到明天这个时候约会结束之后,我就把你送回你的房间。”   被艾伯赫特这样对待了的林雪涅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轻颤起来。   可是经过了上一次之后,艾伯赫特已经学乖了。他不想让对方在清醒过来之后感到既后悔又自责,而后就把他推到更远的地方。   因而,在得到允许之前,他不会再做出太过的动作。   但在这样的时候,只是被他轻轻拥着的林雪涅已经读觉得身体有些发软了。   在艾伯赫特等待了许久之后,不敢再一直看着他眼睛的林雪涅才问道:“明天你想要……怎么约会?”   艾伯赫特:“我们可以在游泳池里放上水,然后等泳池结冰之后,就在上面滑冰。在等待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演奏一会儿曲子,然后我再给你画一幅画。   “虽然几个小时的时间肯定不够画画,但是画画不需要离你很近才可以。所以我们可以等到后天,大后天,甚至是等到下个星期也一直接着画下去。”   那样的描述显然是能够打动林雪涅的。   并且那些也都是他们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事了。   因而,林雪涅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不仅是对于那些“约会”的赞同。   它同样也是对于艾伯赫特所要求“特赦”的赞同。   于是得到了这个信号的绿眼睛贵族又接着问道:“雪涅,陪我一起去洗澡好吗?”   林雪涅:“可是……可是我都已经洗过了。而且我的头发也好容易才干了。”   艾伯赫特:“所以我们得小心一些了?我们得小心别弄湿你的头发,也小心别弄湿你手上的伤口。”   对于这样的提议,林雪涅最终选择了点头同意。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便在他的浴室浴缸里放起了热水。   因为暖气开得很足的关系,此时的浴室里已十分暖和。   而在等待足够多的热水流出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已经把两条大浴巾都挂在了暖气管上。   接着他就把林雪涅轻轻推到了暖气管那儿,并动作缓慢到了让人觉得难耐地解开了恋人的那条系在了浴袍外面的腰带。   而被林雪涅穿在了睡袍里面的,则是一条以这个时候的眼光看来惹火得过分的棉质吊带睡裙。   那把女孩身上的美好线条显露得一览无遗。   在恋人的眼睛里看到的那种渴望,让的确已经对这些不那么习惯了的林雪涅感到紧张起来。   她低下头来,并甚至就要告诉对方,别这么看着她。   可是在那之前,她的恋人就已经吻住了她的唇,并同时用手掌抚摸起了她的身体。   而在原本就不长的睡裙因为这个男人的动作而被拉起后,她的皮肤很快就快就毫无阻隔地感受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她的绿眼睛男孩不断地亲吻着她,也仿佛调.情一般地勾动起她的唇舌,却还要在同时抓着她的手,让她帮忙脱去那间衬衣以及他身上的长裤。   当两人又短暂地分开了那么几公分之后,盯着林雪涅用欣赏且着迷的目光看了好一会儿的艾伯赫特便把人抱了起来。   他先是一脚跨进浴缸里,在确认里面的水温合适之后就先把恋人轻轻放到了浴缸里,而后才自己也坐了进去。   在刚开始的时候,林雪涅还显得有些紧张地缩在了浴缸的另一头。   可是很快,艾伯赫特便在热水慢慢往上升了之后就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让他的女孩用左手给他擦伤肥皂,清洗身体。   至于他自己,则接着浮在水面上的泡沫的遮掩,又一次地熟悉起了恋人的身体。   他让恋人身体发软地趴在他的身上,仿佛借着这次时间并不太长的洗浴把什么都做了,又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用清水冲去两人身上的那些泡泡,把已经被暖气管焐热了的浴巾披在了林雪涅的身上,也替她擦去皮肤上的那些水珠。   在艾伯赫特也替自己擦起身体时,林雪涅便用手触碰起对方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   她用自己身上那条毛巾还干着的地方给艾伯赫特擦起了头发,而属于对方的亲吻也就在此时到来。   艾伯赫特:“我开始觉得把外层的窗户涂黑是个不错的主意了。”   林雪涅:“为什么?”   艾伯赫特:“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不用又帮你把衣服穿上了。”   说着,艾伯赫特便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并就这样把林雪涅放到了床上。   先前被盘起的头发就这样散开在了床上,那也让林雪涅发间的香味再次弥漫在了艾伯赫特的鼻尖。   于是亲吻就这样再次开始。   他吻了恋人的嘴唇一次,一次,又一次。   并且他那有力的双手也开始用并不轻柔的力道抚.摸、揉.弄起对方的身体。   而仅仅是只是在经历了浴室里的那一切之后,林雪涅的身体就已经在期待着艾伯赫特的进入了。那会让她在被恋人持续的撩动后连眼睛都湿润起来。   等到林雪涅开始不自觉地蜷起膝盖,并且也在小口喘息着的时候用迷离的目光看向正在对她做着这样又那样的事的恋人时,艾伯赫特也便缓缓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最开始的时候,艾伯赫特的动作是很缓慢的。   他怕自己会弄疼依旧还有些紧张着的恋人。   可随着默契被渐渐寻回,他开始释放那些被理智所牢牢绷着的疯狂。   不仅如此,他还希望身下的这个只是发出了隐忍声音的女孩也陷入到和他相同的疯狂。   于是他不仅只是向对方索取,他还开始给予。   他凭借着自己对于恋人的了解,不断去触碰、去撞击林雪涅身体身处的那些隐秘位置。   他甚至还把林雪涅的一条腿抬了起来,而后又在她的双.腿因此而分得更开后用拇指去触碰两人的身体连接处,并还在那里不断地打着圈揉.弄起来。   那简直把林雪涅给弄疯了。   她的身体开始难以意志控制地抽动、挣扎起来。可她却又偏偏还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并在一下又一下的猛吸气后终于发出了那些让她的恋人期待了好一会儿的声音,也最终因为深陷进情.欲的漩涡而连艾伯赫特的名字都叫不好了…… 第353章 chapter 354   直到林雪涅因为主导着这一切的恋人攀至愉悦的顶峰而慢慢平复下她的喘息,她会看到恋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让她的心跳再次乱了起来的迷人模样。   艾伯赫特那漂亮的金色发丝依旧还和他们在布拉格跳了第一支舞的时候一样,没有因为时间的魔力而染上更深色的棕。   在他抱着林雪涅走出浴室的时候,那些金色的发丝还是未及擦干的。   而现在,艾伯赫特的发丝末梢已经有些干了,可他的发根却似乎因为那些汗水而变得更湿了。   林雪涅向着那些让她很喜欢的金发伸出手去,而在她在指尖上轻轻绕着那些金发的时候,她的恋人也便抓住了她的手,并侧过脸去亲吻。   接着那些吻便又到了她的嘴唇上。   眼见着这个家伙又要越吻越深,林雪涅便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   林雪涅:“快出去。”   依旧深陷在那美妙之处的绿眼睛贵族自然明白对方所说的“出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这显然不是让他那么愿意遵从的“命令”。   他一边替林雪涅把乱了的头发又轻轻理顺,一边说道:“多待这么一会儿都不行?”   回答他的,是林雪涅理直气壮的一句:“不行。”   那让艾伯赫特都被逗笑了。   他刮起了林雪涅的鼻子道:“宝贝,你太霸道了。之前你让我停了那么多次我都听你的了。你也该,听我的一次。”   林雪涅:“我……我没有让你停那么多次!”   艾伯赫特:“嗯,也就停了三四次,因为你太快乐了。”   当这样的调侃被恋人所说出,林雪涅就只能羞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眼见着自己的女孩再被逗弄下去就得生气了,艾伯赫特便只得又让着她,并退了出来。   可在那之后,他也推着林雪涅的腿,让对方把腿并拢。   这实在是一个目的太过明显的动作了,即便艾伯赫特不说些什么,林雪涅也能够在一会儿之后明白到他的意思。   但绿眼睛的贵族还是在林雪涅脑袋完全懵了的时候说道:“如果有些小家伙不够聪明,跑去了反方向,你就得负责让它们不至于跑出来。”   这样一来,反应何止慢了几拍的林雪涅总算明白过来了!   并且那也让先前在点头时没能想到那么远的林雪涅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感觉到先前还无比放松着的恋人居然紧张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艾伯赫特很快就让人侧着身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艾伯赫特:“害怕了?可是我记得你明明对我说过,很羡慕克劳斯的夫人。因为她和克劳斯有好几个孩子,克劳斯不在的时候,她还可以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林雪涅:“可是我……我现在……还没想好……”   艾伯赫特:“还没想好要不要孩子?还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和我有一个孩子?”   这实在是一个让林雪涅现在一点也不想回答的问题。   因而她只是扒着恋人那有着强健肌肉的胸膛,摇着头表示:“不跟你说。”   感受着那种主动靠近的绿眼睛贵族也就摩挲起了恋人背上的皮肤,在一会儿之后说道:“坐上来一点?”   对于这样的提议,林雪涅还是摇了摇头。   而随着艾伯赫特摩挲着她背上皮肤的动作越来越往前,并且他那带着茧子的手指也就要从林雪涅的身侧触碰到那柔软的部分,林雪涅便就自己主动地又坐起身来了一些。   不仅如此,她还把手放在了恋人的肩膀上借力让自己更起来一些。   眼见着恋人那不老实的动作还要再接着追上来,林雪涅便噘着嘴说道:“你说,之前你……你在那时候的……手上的动作是从哪儿学来的。”   艾伯赫特:“手上?雪涅,我想我手上的动作应该有很多。所以你问的到底是哪一个?”   说着,他还光明正大地把另一只手放到了林雪涅的胸口上。   那让想要好好问他话的林雪涅连忙把他的手拿开,并说道:“就是……就是那时候你的拇指……”   艾伯赫特:“雪涅,你还是说得不够清楚。你得让我知道,到底是大拇指还是小拇指。”   说着,就是存着那种心思的艾伯赫特便翻身又把恋人压到了身下,并把他宽大的手掌放到了林雪涅的一侧肋部,并动作缓慢地向上攀,直至他抓住了恋人先前不让他碰的地方。   林雪涅:“你……你还说不说了!”   不敢真把人给逼急了的艾伯赫特不再接着欺负他的恋人,并很快凑到了林雪涅的耳边说道:“是我在一本法语书上看到的。”   林雪涅光是听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在自己的耳边,用那样亲昵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够能脸红的了。而她如果再一想起对方从那本书上到底学到了什么,又是怎么在自己身上用到的那些,她就更是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烧了。   而后她不依不饶地问道:“哪里来的法语书?”   艾伯赫特:“那是底下人从法国收缴上来的一本书。审核部门在对它进行了阅读后把它定为了需要封禁的书。”   看着林雪涅脸上的好奇,艾伯赫特便不需要对方问自己就直接说道:“审核部门觉得那本书里宣扬的一部分和情爱有关的内容很不好。”   林雪涅:“不好在哪里?”   艾伯赫特:“他们似乎觉得一切的情爱都应当是以生育为目的的。并且男人也不该对自己的妻子做出那些仿佛是在亵.玩对方身体的动作。那样的行为可能不亚于羞辱。”   说着,艾伯赫特便又道:“但你真的会这么觉得吗,雪涅?你明明很喜欢。你喜欢我在进入你的时候也去揉一揉……”   这下,林雪涅就又该捂着恋人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了。   但很快,她就松开了对方,并在撑起身体主动吻了一下艾伯赫特的嘴唇后说道:“你不用连这些都一本正经地跟我说。笨!”   听到恋人居然在这样的时候对她说出了“笨”这个词,绿眼睛的贵族实在是觉得有趣极了。   于是他又吻了吻林雪涅那此刻已十分艳丽的嘴唇,并直接把放在了林雪涅腰上的手往下探去,打算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告诉对方他发现的“秘密”。   但是这样的动作却是一下子就让还处在那种余韵中的林雪涅有了很大的反应。   她都还没让她的恋人真的碰到那里就弹着坐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简直连她自己都没预料到,而当这样坐起身来的林雪涅又对上了恋人的眼睛时,她就干脆用枕头垫上了床头的栏杆后拉上辈子屈起膝盖来,不让对方再能乱摸乱碰了。   可很快,林雪涅便在看到床上的被子都被她扯到了自己这里来了之后因为恋人的□□模样而叹了一口气。   林雪涅:“你……冷吗?”   艾伯赫特:“冷。”   在得到了艾伯赫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的这个回答后,林雪涅便整理起了被子,并在把它都扯好也铺开后把被子又再度拉起。   这回,她就好像披披风那样的把被子披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并也在同时侧坐到了恋人的怀里,把她自己以及那份体温都一起带给了对方。   虽说这间屋子还没有暖和到可以让人不盖被子,但它毕竟也不会有多冷。   可林雪涅就是在坐好之后还要很仔细地替用被子把恋人的背也都给卷上了。   而当她做好这些的时候,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的贵族青年也就低下头来和她接起了吻。   但那样的一吻显然还不是能够让艾伯赫特感到满足的。   在这样的晚上,他会很想得到由他喜欢的人主动给予的吻。   于是他就也十分诚实地向林雪涅索要起那些来。   这样一个本该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就此变得愈发甜蜜起来。   当艾伯赫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这个本该在很多年以前就成为他妻子的女孩时,他会在不禁又一次地拥吻住了对方的时候说道:   “雪涅,你在巴黎见到元首的那一次,不该和他说希姆莱的坏话的。你该和他说我的坏话。”   林雪涅:“那你倒是教教我,告诉我应该说些你的什么坏话?”   艾伯赫特:“你该告诉元首,在警卫旗队里有一个道德败坏的军官,他不仅把你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还你在一起了那么多年也不对你负责,更不愿意和你举行婚礼。如果你现在再遇到元首,你还可以告诉他,眼下你们可能就要有孩子了,那个恶棍也还是不打算负起责任。”   这样的话语原本是艾伯赫特用来调侃他自己的。   但此时此刻,这些让林雪涅听在心里却是有了别样的看法。   她伸出手来,并且动作不重也不轻地在这个贵族青年的脸上拍了一巴掌。   但那当然不是人们通常能见到的那种巴掌。   林雪涅“打”对方的这一下看起来,倒更像是要瞧瞧恋人那张俊美的脸是否能占满她的整个手掌。   而后,她便态度慵懒却很有气势地说道:“大胆,你居然敢骂我。”   那让她的恋人在怔愣了好久之后才意识到她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并且,林雪涅也显然在告诉艾伯赫特,现在不想负责的人可不是他,而是自己。   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太有趣了,并且对于艾伯赫特来说,它还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妙。   这句话所带上的魔力让艾伯赫特不禁又在恋人美妙的身体上点起火来,并还要同时在林雪涅的耳旁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对我负起责任来,嗯?”   这可太不得了了。   林雪涅这才意识到她又一个不小心就把火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她连忙保护起自己的耳朵,并猛力摇起头来,表示她什么时候都不愿意负起责任来。   但是“恶棍雪涅”在这个身强力壮的对象面前实在是势单力薄。   她保护好了耳朵就保护不了其它更为要命的地方。   在左挡又右挡之后她觉得这样可能不行,她不能总是在这里被动防御,她也得主动进攻!   但是她琢磨着自己在正式采取进攻前怎么也得先通知对方一番。   可没曾想,她那一本正经却又气势不足的通知干脆就让已经再次蓄势待发了的恋人彻底不打算放过她了。   于是她那聪明的恋人就干脆以行动来让她更深刻地理解了一下……那本法语书上的内容。   等到林雪涅再次因为“太过快乐”而在艾伯赫特的怀里不住地一颤一颤起来时,她便听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又用那种仿佛能蛊惑她的声音对她说道:   “雪涅,我们结婚好吗?” 第354章 chapter 355   脑袋似乎还在一片混沌中的林雪涅就这样半睁着眼睛,并听着那轻柔地从耳边传来的,充满着诱惑力的话语。   把她抱在怀里的那个人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那让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这句话里所带上的虔诚。   可是它又比虔诚多了一丝柔情,以及仿佛潮水般向她涌来的爱意。   林雪涅险些就要这样答应了。   可她的意识却是很快醒来,并向她释放起了一次更强过一次,拒绝的信号。   于是林雪涅终于捧起对方那埋在她的耳边以及颈项边的脸,并在对她的绿眼睛男孩露出了很甜美的微笑后又特别无情地摇起了头。   才又陪着恋人洗了一次澡就又冒出了很多汗的林雪涅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实在是松得一点力都使不上。   在这个时候,最适合做的事就是再稍微用热水冲一把就睡觉了,又或者……再不讲究一点,她还可以就这样睡了。   可她的恋人居然在这种时候给她提出这样的问题,尽管他可能并非是有预谋的,但这也实在是太狡猾了!   已经回过神来了一些的林雪涅费力地撑起身体,并在艾伯赫特也跟着很快又贴近了她之后说道:“不结婚。”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   他反而还用自己那对于异性来说很有吸引力的身体无比地贴近了对方,并还想接着吻林雪涅。   那让林雪涅都被逗笑了。   她低下头来,不让艾伯赫特亲吻,并还在同时再次摇起了头,说道:“不结婚,和你结了婚之后都没法离婚。这种婚能随随便便就结吗?”   艾伯赫特:“原来你已经想到了在和我结婚后又离婚的事了吗,小恶棍?”   林雪涅哼哼了一声,然后就用她右手的食指点着恋人的眉心处,并使上了那么一点的力,把对方推开了那么一些,杜绝对方在她把话说完之前再有这么近距离吻她的机会。   林雪涅:“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观察期,还在观察期的人是没资格提这种事的,“道德败坏的”军官阁下。”   接着,两人就都被他们用来称呼彼此的话给逗笑了。   于是他们又吻起了自己深爱着的人的嘴唇。   但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亲吻却并不完全是艾伯赫特主动的。   在他靠近起了林雪涅时,他爱的女孩也靠近了他。   甚至在亲吻进行的时候,属于林雪涅的那双柔软而纤长漂亮的手也放到了艾伯赫特身上的那些很让她着迷的地方。   等到那一吻结束的时候,艾伯赫特的那句很关键的问题也就到来了。   他问林雪涅:“可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呢?你忍心让那个小家伙成为私生子吗?”   这一下,柔情与甜蜜就都暂停了。   两人也都在这个温暖的夜晚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先前还很开心的林雪涅在听到了“私生子”这个词的时候甚至还咬起了嘴唇。   尽管林雪涅在回来之后就已经因为身体的各种变化意识到……她或许也可以在这个时代和她爱的人孕育生命了。   可那毕竟只是一种可能,并且她也已经和恋人一起度过了太多没法拥有孩子的时间了。   因而,当她在今晚和眼前的男人点头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很快就想到那么远。   而在恋人向她提到了这一点之后,她在闷闷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要从床上起身来。   但艾伯赫特却是很快拉住了她,并问她要去哪儿。   林雪涅:“我……我要去浴室,洗、洗个澡……”   听到这句话,绿眼睛的贵族很快就把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并说道:“不许。”   就在林雪涅要因为他的这句那么绝对的话而闹起脾气来的时候,艾伯赫特便又说道:“那些都已经在你身体的很里面了,你不仅没法把它们抠出来,而且还会弄痛自己。”   林雪涅:“算、算你都知道了!你……”   林雪涅既紧张又害怕的样子让艾伯赫特不禁在她的眉眼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吻,并也不断地安抚起了她,让她不要生气,也不要害怕。   可林雪涅还是不开心,并在情急之下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和我结婚意味着什么!我又不是雅利安人!我也没有金头发和浅色的眼睛。”   艾伯赫特:“我知道。雪涅,我当然知道。关于这些事,甚至是你说的那些后果,我都比其他任何都更清楚。”   林雪涅:“那你还……还想……”   对于林雪涅的这句话,艾伯赫特最先回以的,是一个亲吻。   而后他才说道:“可是雪涅,如果一个男人连他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娶,那他该有多失败?无论他手上的权势有多大,他都是失败的。”   林雪涅看着艾伯赫特。   此刻她是如此轻易地就能看到那双绿色眼睛里的认真与坚定。   于是她也便能意识到,在她与这个男人复又重逢的那一天,对方和她提出的想要与她结婚的念头,也并非是在一时冲动之下所说出的,根本就没去想要如何实现的“胡言乱语”。   但这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说不出的反常。   林雪涅:“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发现我们又可能会有孩子了吗?可是……”   艾伯赫特:“不,在那之前……”   由于太过急于要和对方否认那种可能,绿眼睛的贵族甚至在对方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抢先开了口。   而在林雪涅无奈地笑着停下后,他又很快用手指摩挲起了被他抓着的,林雪涅的手。   他让恋人先把她之前想到的那些全都告诉自己。   林雪涅:“你看,相同的事你在好多年前就已经做过了。那时候你才只有22岁。在我们有了第一次的亲密关系之后,你就说想要娶我了。为了这个愿望你甚至对你的外公说,你愿意放弃原本可能从他那里继承到的很重要的东西。”   艾伯赫特:“在后来的年岁里,我们也发现,我为了和你订下婚约而放弃的那些东西原本就已经微不足道了。”   林雪涅:“可是艾伯赫特,可能到来的孩子是让你那时候这么着急就和我订下婚约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是现在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也没等来那个小天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未来我们也还是等不到那个孩子呢?”   艾伯赫特:“雪涅,你想说什么?你又在想些什么?”   绿眼睛的贵族是真的没能想到,他爱的女孩怎么会对他有这么深的误解。   他让林雪涅面朝着他坐到他的身上,并也让他们都能够把彼此的表情以及神态都看得一览无遗起来。   接着艾伯赫特就又问道:“你认为,如果没有孩子我就不会这么想要和你结婚了吗?”   这个问题让两人都笑了。   但艾伯赫特的笑是充满着爱意的,林雪涅的却是后知后觉的。   绿眼睛的贵族抓起林雪涅受过伤的右手,并在亲吻起了对方小拇指下方的那块结痂时说道:“告诉我,雪涅。不要怕你的话会伤到我。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对我有那样的看法。”   听着这样的话语,坐在了艾伯赫特身上的林雪涅便向前倾身,并让两人的皮肤毫无阻隔地相贴起来。   她搂着艾伯赫特的脖子,并且也把脸靠在了这个让她感觉到了如此安全的男人的肩膀上。   而后,那显得有些闷闷的声音便就此缓缓而出。   林雪涅:“从我又回来的那一天起,我们就都知道,在现在的帝国,我们这样的一对几乎就已经不可能再完成过去的婚约了。然后,我们就又在一起待了五年。   “五年那么长的时间你都没和我再提过要结婚的事。为什么偏偏到了现在,你就变得这么执着,又那么不计后果了呢?除了我们又可能有孩子了这一点,我真的好难找到让你一下又改了主意的事。” 第355章 chapter 356   实际上林雪涅并不会被这样的想法以及认知所伤到。   因为她太明白在偌大的第三帝国中,一个属于党卫队的军人想要娶她这样一个非雅利安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么巨大了。   那并不是“为什么不如何做”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并且问题的答案也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显而易见。   但是向她的恋人提出这个问题,这却是一定会伤害到对方的。   因为那会再次提醒艾伯赫特,他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   可在此时,在此刻,林雪涅却在两人的身体和心灵、甚至是灵魂都无比靠近的时候向她的恋人提起了这个问题。   她感到太困扰了,并且由艾伯赫特所提出的结婚的想法也因为被提出的时间而让她更为感到疑虑重重。   很快,依旧还在用手摩挲着她的肩膀以及背部皮肤的绿眼睛贵族就向她反问道:“所以你认为,在我看来,就连一个那么不确定的小生命都会比你更重要吗?”   听着这样的话语,林雪涅更不解了。   原本靠在对方的身上,并用手搂着艾伯赫特脖子的她又坐起身来,并看向她的恋人。   直觉与理智都告诉她,她在恋人的心里当然是更为重要的,可她依旧会难以理解——如果事情真的如此,艾伯赫特又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向她提出如此强烈的,结婚意愿。   艾伯赫特:“雪涅,看着我。”   林雪涅点了点头,表示她会好好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的。   而后,她的恋人就说道:“对我来说,孩子本身并不是那么重要的。让它变得重要的,是你。因为那是你和我的孩子,并且它也能给我们带来更紧密的联系,所以它才会变得很重要。”   听到这里,林雪涅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但又说不上来自己明白了什么。   因而她看起来依旧还是说不出的疑惑。   看见恋人的这副模样,艾伯赫特很快就说道:“吻我一下,雪涅。”   依旧还想不明白的林雪涅磨磨蹭蹭地又贴近了她的绿眼睛男孩,并在对方又对她说道“宝贝,快吻我一下”的时候才吝啬地吻上了恋人的脸颊。   而后艾伯赫特便借着这个机会把人又用力地抱到了怀里,并说道:“如果你都没法让我下定决心和你结婚,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孩子又怎么能?”   林雪涅:“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艾伯赫特:“雪涅,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也被改变了很多。”   就这样,绿眼睛的贵族和她的恋人说起了自己在那凛冬之地遭遇的种种。   他从自己在狼穴接到那条全然不顾实际情况的指令说起,他说起了自己在顿河集团军群所看到的那些远远超乎他想象的景象,那让他完全转变了的斯大林格勒,以及忠于了希特勒一辈子,却在最后时刻选择了违背命令向苏联投降的保卢斯。   但不等艾伯赫特说出他心底的信念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林雪涅就已经开口。   林雪涅:“虽然我从没真的和你说过,而且你也从没问过我,但你已经从我这里知道,第三帝国最后肯定会走向毁灭了,对吗?”   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并且他还说道:“雪涅,尽管我从不让你对我说出那些,但相信我,我已经从你那里了解到太多太多可能的未来了。所以我……所以我才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不敢那么靠近你。”   并不想让对方又和自己说出抱歉的林雪涅很快就又主动地靠近了艾伯赫特,并还吻了两下他的嘴唇。当这个对她从来就有着很强渴望的男人又要把这个吻变得很深的时候,林雪涅连忙就后退着逃开了。   接着,她便在那个男人就要禁锢住她的时候说道:“那我现在就也有一个故事要和你说了。那是在我知道的那个未来里发生的事。”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又一次地强烈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原本应该已经死在了寒冷的苏联的。   那会让她忍不住想要更温柔地对待这个男人。   林雪涅:“在纳粹德国战败的那个月,首都柏林被苏军和盟军由东西两线同时包围。当帝国元首在柏林的地堡里听到清晰的炮声时,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千秋大梦再也不可能实现了。于是他决定自杀。”   说着,林雪涅便抬起头来吻了吻艾伯赫特的下巴,并在她的恋人因为这份提前预知的未来而呼吸粗重起来的时候继续她的话语。   林雪涅:“但在开枪自杀之前,他做了一件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他和自己的情人爱娃小姐结了婚,并让爱娃小姐顶着希特勒夫人的名字和他共同赴死。但你觉得,他是出于对爱娃小姐的爱意才这样做的吗?”   这是一个对于艾伯赫特来说比想象中更难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连现在的阿道夫·希特勒都不了解了,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林雪涅所说的那个未来,究竟是多么久远以后的未来。   因而他也便无从去猜测,那时候的帝国元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在一切都即将化为焦土的时候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而艾伯赫特在这种巨大震撼之后的迟疑也让林雪涅不禁感到好笑起来。   林雪涅:“因为对于情人的爱而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把自己的姓氏给予对方,并想要和对方以夫妻的名义共同赴死——你觉得这真的像是你认识的那个帝国元首吗?”   艾伯赫特:“不,这不像他。他不会这样去爱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林雪涅:“对,所以这不是出于爱。而是因为信念的轰然崩塌。”   眼见着艾伯赫特还是不足够理解那些,林雪涅便终于说到:“在第三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你们亲爱的阿道夫是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凡人来看待的。他赋予自己神话般的属性,也相信自己的存在是具有神圣性。所以他只能娶德意志为妻,而绝不可能去娶任何一个凡人女子为妻。”   说完这些之后,林雪涅等了好一会儿。   她需要等待她的恋人先接受她所说出的那个未来,并在那之后理解她所说的话。   而在她的恋人又用自己的那双绿色眼睛望向她的时候,林雪涅便问道:“那你呢,我亲爱的?你又是因为什么样的信念改变,而决定要不顾后果地在我名字的后面再加上你的姓氏?”   听着这个仿佛是最终审判被下达前最后一个问题的话语,绿眼睛贵族的呼吸变得深沉起来,就连他的喉结也上下挪动起来。   可林雪涅却偏偏还要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打断他,并提醒道:“艾伯赫特,你得想清楚了告诉我。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听你说一次。”   那让艾伯赫特再也无法只是靠着床头的栏杆坐在那里了。   这显然是一个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时刻。他也不能以那么舒适的姿态对恋人说出他的回答。   因而艾伯赫特翻身起来,并动作温柔地把林雪涅放到了被枕头垫得很舒服的地方。   而他自己则仿佛要对心上人发下誓言的骑士。   艾伯赫特:“雪涅,对于我来说,属于过去的信念已经崩塌了。我不想再为了这个帝国做一台强迫自己停止去思考的机器了。我也不想再让元首的每一句话都成为对于我来说的最高指令了。我想要寻回曾经的信念,我想要把那些对于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找回来。   “我还想要想起我希望看到的,德意志帝国真正的模样。但是只把这些都放在心里是没有用的。雪涅,我必须得做些什么,告诉自己这一切真的已经开始了。”   林雪涅:“所以,你就挑中了我?”   艾伯赫特:“不,这种说法太轻佻了。”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又愈渐靠近对方了。   可被他如此逼近了的这个女孩却没有选择再一次地以后退来躲避。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便在抓住了她的手后说道:“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是我在22岁以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实现的事。可你都已经答应我了,我却还是让所有人都用“雪涅小姐”来称呼你。   “雪涅,我把一件早就该达成的事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在我想要寻回什么,也去改变什么的时候,和你结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就是最让我迫不及待的要去做的事。”   眼见着林雪涅的眼睛里又出现了与犹豫相关的情绪,艾伯赫特便停止了那些让他都急切起来的话语。   在又望了林雪涅好一会儿之后,他说道:“记得吗,在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和你说了这句话了。虽然那个时候我都还没能把这些都想明白,但是最重要的事总是最先被想到的。”   而后,他便用那种为对方着迷到连心都要为其揉碎的目光看向自己心爱的女孩,也把那时候对林雪涅问出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结婚好吗,雪涅?下个月就结婚。” 第356章 chapter 357   “我们结婚好吗,雪涅?下个月就结婚。”   当林雪涅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很乱很乱。   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分辨她的恋人说这句话时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那时候的她既想要和对方说出控诉,却又不愿再和他敞开心扉的说话了。   而这句明明应该带着无限甜蜜的话语,则恰好成为了激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隔多日,当她再次试图回想起那时候的艾伯赫特时,她会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24岁的那年就被总参谋部派去了阿道夫·希特勒的身边,又在往后的近十年时间里都和所有人隐藏了自己内心的这个男人……他竟也会有这么不着调的表现。   眼见着这个等待着她判决的男人还在距离她那么近那么近的地方,带着藏不住的紧张如此期待地看着她,回想起了那天的林雪涅说道:   “你啊,那时候真的气到我了。我生气得都快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哪有人像你这样,在把人丢下了那么久之后又在突然出现的那天和女朋友求婚的。   “你简直让人觉得你有恃无恐,也好像完全不觉得我还有可能会离开你。”   说着这些话的林雪涅用手指轻触起了恋人的脸庞、他的颈项、他的锁骨、以及他的肩膀。   在那些轻柔的碰触到来时,艾伯赫特便说道:“雪涅,对于我来说,你真的太重要了。我不是不觉得你还有可能会离开我,而是根本就不敢去想那样的事。”   听着恋人说出这些毫无保留的话语,原本还只是完全躺靠在被竖起的枕头上的林雪涅坐起身来,并在又靠近了恋人一些后问道:   “你就是这么两手空空的求婚的吗?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就这样什么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以及话中所蕴含的更深一层的含义就这样在那一瞬间把艾伯赫特整个人都弄懵了。   直到林雪涅无奈地笑着说到“那你让我要怎么答应你”的时候,这个男人才反应过来,并很快说道:“戒指,戒指在我们的房间里。花……那盆兰花可以吗?”   林雪涅:“什么?你把戒指放在哪儿了?”   艾伯赫特:“就是你现在住的那间卧室。”   林雪涅:“什、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因为这种过分巨大的喜悦而晕眩了好一会儿的绿眼睛贵族这才连忙翻身起来。   他先是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睡袍给自己披上,而后又很快跑去浴室把林雪涅先前穿着过来的浴袍给取了出来。   艾伯赫特给一脸懵的恋人穿上睡袍,也给她系上了腰带,而后就在对方还在盯着他猛看的时候把人打横抱起。   艾伯赫特:“虽然你还没答应我,但是戒指我已经定做好了。”   林雪涅:“我问的不是你为什么已经把戒指准备好了!我说的是你居然把它藏在了我待的房间,可我居然都还不知道!”   在被恋人抱着走出房间的时候,林雪涅问出了这样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可高兴得根本就很不对劲了的艾伯赫特却是只回给了她一个吻!   林雪涅:“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我的房间了!”   艾伯赫特:“你也趁我不在的时候进到我的房间看了我的宝贝了。”   林雪涅:“你房间里哪有什么宝贝!就有几件破衣服!”   艾伯赫特:“你写给我的那封信,那封被你撕碎的信,它就是我的宝贝。”   林雪涅:“你又来!还记得我上次和你发火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时艾伯赫特已经抱着人走到林雪涅现在住着的那间屋子了。   他把人放在了梳妆台前,并在那之后抬着恋人的下巴亲了一下她的嘴唇,说道:“雪涅,你说得对,信不是我的宝贝,只有你才是。”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不禁又要把这个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了的男人推开了。   但很快,令她跌破了眼镜的一幕就又出现眼前了。   这个以往做事很靠谱的家伙居然从她梳妆台的最后一格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精美的小盒子!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居然把戒指放在这里?”   艾伯赫特:“对,因为我怕把它捧到你的面前你会不愿意接受。”   林雪涅:“那你把它放到这里我就会接受了吗!”   艾伯赫特:“你会把它拿到手上。”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不用求婚了,因为我现在又不愿意了!”   那么,林雪涅最后同意了吗?   是的,她同意了。   在她的恋人又哄了她半个晚上之后,她终于还是答应了。   但因为折腾了一整个晚上的缘故,早上才入睡的她一直睡到了下午才起来。   而在那个时候,被注入了满池清水的游泳池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滑冰场了。   就连她的滑冰鞋也被送来了。   她的恋人把自己在昨晚和她描述过的景象全都一幕一幕的实现了。   他们一起在结了冰的游泳池上滑冰,一起合奏了曲子。   并且,绿眼睛的贵族还给她画了又一幅油画的草图。   等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艾伯赫特把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的恋人送回了那间卧室。   可他自己却也没有很快离开。   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又握紧了恋人的手,并问那个总是会对他十分心软的女孩,今晚是否能让他留下来。   林雪涅对此所给出的回答是挣脱开他的手,以及关上房门。   但是很快,房门就被再次地打开了。   可不等再次打开了房门的林雪涅说些什么,这个冒失的贵族青年就已经拥吻住了她……   在这个有着狂风与飞雪的二月,由两人所发出的婚礼请帖就这样无惧硝烟的弥漫,也无惧那些炮火飞向了他们分散于欧洲各处的友人。   在北非战场、东线战场、以及饱受轰炸侵袭的柏林,这些地方都有人收到了那封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的结婚请帖。   来自德累斯顿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终于要在春天的布拉格,与来自于那里的雪涅·林完婚了。   艾伯赫特原本就不打算向任何人隐瞒这件事。   因而他甚至还在林雪涅曾经供职的《施普雷河日报》上刊登了他们即将结婚的消息。   在战争爆发的年代,许多人都会因为生命变得更加脆弱甚至是转瞬即逝而更为勇敢地追寻自己的爱情。   并且,即便是毫不相识的人,他们也会因为看到这样的消息而为那些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发出祝福。   但在气氛阴森的狼穴,情况却并非也是如此。   在这天的夜里,照例是在那间有着壁炉的屋子里,也照例是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与他的秘书马丁·鲍曼与其他正好在今天到来的访客。   他们就这样围聚在一起,听着元首阁下越来越絮絮叨叨的话语。   希特勒:“今天下午,格罗伊茨副总指挥过来了一趟。他在过来狼穴之前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亲自过来告诉我他的婚讯。我问他打算迎娶哪个美丽的姑娘。他说,他打算迎娶那位我曾见过的雪涅小姐。”   在希特勒说出这些的时候,在今天下午代表元首接受了艾伯赫特的结婚请帖以及那份《施普雷河日报》的鲍曼就已经神情严峻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这绝不是一个能够让他们的帝国元首感到高兴的消息。   希特勒:“雪涅小姐,那是一位让格罗伊茨副总指挥迷恋了很多年的小姐。他们也应该在十多年以前就已经相识了。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虽然他们之间也发生过一些问题,但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一直都忠于着这位小姐。”   直到帝国元首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参加了这场围炉谈话的访客就都已经嗅到了不对劲了。   因而谁也没有在这样的时候就开始说些什么。   他们只是等待着,等待着这位总是能够把围炉谈话从夜里一直进行到后半夜的帝国元首把所有他想到的话都继续说下去。   希特勒:“那么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和那位雪涅小姐举行婚礼呢?因为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拥有日耳曼血统的雅利安人!迎娶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一名党卫队成员应该做的事,更不是他这样的指挥官可以做的事!”   当希特勒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把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的那份结婚请帖与《施普雷河日报》都丢到了地上。   而他那原本还稍稍受到些许控制的情绪则也在此时开始失控。   他开始愤怒,也开始悲伤。而当这两种时而相斥又时而相似的情绪开始在他的身上进行凶狠的搏斗,他的那双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   对于不常见到希特勒的人来说,这样的反应当然是会令他们感到手足无措的。   可实际上,在斯大林格勒一役的结局到来之后,受到如此重击的帝国元首就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那并不仅仅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愤怒,而是情绪的全面失控。   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在他极为信赖的秘书——马丁·鲍曼把自己的妻子分娩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这位第三帝国统治者的第一反应甚至是热泪盈眶。   在参加这场围炉谈话的访客们的注视下,帝国元首说出了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的,最无法接受的那一部分。   他说:“在过去的那么多年时间里,他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没有与一名非雅利安人结为夫妻。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可在他从斯大林格勒回来之后,他就变了!他再也不是在剑柄上装饰有金橡叶和绿宝石的锋利宝剑了!   “他背叛了他的理想!他失去了他原本强大的信念!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他也不再愿意像我一样,为了最终赢得这场胜利而压制住自己个性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他背离了我们!他这个懦夫!骗子!” 第357章 chapter 358   在北德的佩内明德V2火箭研究基地,有一通电话被拨往了波兰境内的一处小型空军基地。   那正是V2火箭的总工程师冯·布劳恩拨给他的上级兼友人,格罗伊茨伯爵的。   布劳恩:“艾伯赫特,我这里已经做好了火箭发射的准备了。等我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可以进行发射前的30秒倒计时了。”   艾伯赫特:“30秒倒计时之后,V2会先垂直上升到两万五千米至两万九千米的高度,然后再按照最新型陀螺仪的控制,让V2一直推进到大约五万米的高度。”   虽说布劳恩才是V2火箭项目的总工程师,但显而易见的是,原本被派来负责最新陆军武器装备的艾伯赫特已经在这个项目中有了很深很深的参与度。   更由于艾伯赫特不像是其它的纳粹高官一样,在佩内明德只负责发号施令,因而当他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布劳恩会有一种与友人分享了成果的喜悦感。   布劳恩:“等到一分钟之后,V2的内部发动机就会被关闭,它会在继续上升到了九万七千米的高度后开始通过惯性下落。”   艾伯赫特:“对,然后现在这个世界上所存有的任何一种武器就都无法阻止它了。”   两人就好像在对暗号一样地在电话里说出了这些。   而当艾伯赫特说到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武器都会无法阻止它的时候,开始时的那种雀跃与兴奋就会消散许多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由布劳恩所传递出的紧张。   布劳恩:“艾伯赫特,我觉得你还是得小心一点,在V2开始下落之后,它只需要大约8分19秒的时间就可以到达预设的目标地点了。”   艾伯赫特:“对,这个结论我们在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布劳恩:“我还是觉得你现在的位置距离第一发V2的打击位置太靠近了。你距离那里才只有35公里。但我们都知道,纯粹使用惯性制导的精确度可能还不如……”   可布劳恩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艾伯赫特就已经打断了他。   艾伯赫特:“35公里的确是一个能明显感受到爆炸余波的距离。但无论用哪一种制导方式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偏差。”   在艾伯赫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对V2有着绝对了解的布劳恩便又把呼吸放缓了些许。   听到对方呼吸的改变,艾伯赫特便又说道:“开始发射倒计时吧,韦纳。我就在这里听着你们的倒计时。”   在这样的一句话语之后,布劳恩就放下了电话,却并不把电话挂断。   而V2火箭发射前的三十秒倒计时也便在此时快开始。   当守在电话那头的艾伯赫特听到了十秒倒计时的时候,他就又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块怀表。在目光紧盯起上面的秒针时,他也会同时看向表盖内侧的,林雪涅的照片。   而等到他听到“发射”一词从电话听筒里出现的时候,他也就挂了电话,并与随行的一名侦查人员一同走向瞭望塔的外圈走廊。   在瞭望塔之下的机场跑道,侦察机也已准备就绪,只要绿眼睛的贵族一声令下就随时可以起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知道他们此行目的的人都在向着V2火箭打击地点的方向焦急张望,并等待着那发几乎是从天外而来的“复仇武器”进入他们的视野。   六分钟……   七分钟……   七分三十五秒……   站在艾伯赫特身旁的那名侦查人员此时已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发喘起来。   也就是在此时,那枚即便是在如此明亮的天空中也显得如此耀眼的V2火箭就从高空出现,并仿佛流星坠落天幕一般越来越靠近。   在那一刻,他们或许会忘却那其实是一枚可以让所到之处都变作焦土的可怕武器。   而后,看似不急不缓地坠落,却实际拥有着三千五百多公里时速的V2便重重地击落在了他们预设的打击地点。   “轰!”   由爆炸所产生的可怕冲击波就此以V2火箭坠落的地点开始向外呈波浪形扩散。   于是树木被击倒,而强大的风浪甚至还席卷到了艾伯赫特所在的瞭望塔,使得站在瞭望塔上的艾伯赫特有了一种剧烈的摇晃感。   被灼热的风浪席卷起来的那些树木枝叶使得距离爆炸地点并不是那么遥远的绿眼睛贵族甚至还需要抬起手臂来遮挡那些。   而等到那一切都渐渐地平静下来的时候,艾伯赫特便也很快冲下瞭望塔。   他需要乘坐侦察机,去到爆炸地点的上空亲自查看一番。   并且,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等待V2到来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七小时后,   波兹坦。   在那栋充满着温馨与浪漫感的别墅里,林雪涅正在一楼的那间摆放了很大试衣镜的房间里。   那也是她在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让被请来的医生对她进行检查的房间。   这是一件基本没放什么家具的房间,却是空间不小,也有着漂亮的水晶吊灯。   按照艾伯赫特的话来说,虽说跳舞在如今的第三帝国已经不是一件会被允许的事了,但他还是会想要留下这样一个地方,在没人的晚上和他心爱的人一起跳几支舞。   曾为许多女演员做过裙子的裁缝为林雪涅带来了根据她的要求制作的结婚礼服,而被邀请成为伴娘的那些女孩也特意在今天来到了这里试衣服。   当那名裁缝给女孩们拿出伴娘服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够惊喜的了。   而在林雪涅的那条设计绝对“新颖”的结婚礼服被拿出来的时候,她们则更是激动极了。   接着,林雪涅便抱着她的那条裙子跑去了临时推来这里的帘子后面。   或许是为了倡导战时的节俭,无论是伴娘的礼服还是林雪涅自己的结婚礼服,林雪涅都没有让裁缝采用需要用到更多布料的传统设计。   她给伴娘们准备的,是色调唯美的短裙。   而她自己的礼服……则用上了后世才有的贴身剪裁,并且绝无现在的大部分新娘都会用到的大裙摆。   当穿上了这件结婚礼服的林雪涅拉开了白色的帘子,并走到那些女孩们的面前转上了一个圈,也让人看到她特意露出的,仿佛蝶翼一般的背部肩胛骨时,她的伴娘们就都为这样的设计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叫声。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于艾伯赫特的座车开进别墅的声音已经十分熟悉的林雪涅就又用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那个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她连忙把食指放到了嘴唇上,并快速地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这样之后,无论是屋子里的女孩们,还是按照林雪涅的要求为她做出了这身礼服的裁缝就都在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后听到了那辆座车停在了别墅门前的声音。   那让林雪涅一下着急起来,并对屋子里的女孩们说道:“快快快!都帮我去门口堵着,我可不能让艾伯赫特提前看到我这件礼服的款式!”   林雪涅的这句话让各自都得到了一条漂亮连衣裙的伴娘们行动起来,并且该拉起窗帘的拉窗帘,该去门口堵着的也很快就准备就绪。   而看到了这样一幕的裁缝本人则示意林雪涅赶快过来,让他再进行最后一次的量身。   裁缝:“您的想法十分特别,并且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也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更好一些。”   座车的车门被打开后又被关上的声音已经从窗外传来,于是身负使命的女孩们则也就更摩拳擦掌起来。   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根本不愿意挪开眼的林雪涅则显然兴奋极了。   在裁缝向她问起感觉又哪里还可以再稍稍改一改的时候,她又转了个身,并也转回头来看向自己的背部,更试着在穿上了高跟鞋之后走起几步来。   林雪涅:“嗯……我感觉腰和臀这里,可以再收紧一点。如果只是正好宽松一点的话,还不如完全贴身,不然看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裁缝:“那样的话,您就不能在未来的几天里再胖哪怕一点了。而且您也得尽力不要瘦了。否则这条礼服就不会像您想要的那么合身了。”   当裁缝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敲门声便也就响了起来。   而随后响起的,则是刚刚到家的绿眼睛贵族声音。   可还不等林雪涅应声,早依旧已经候在了那里的女孩们就抢先发话了。   “准新娘说了,您现在还不能进来!”   “对对对,我们都还在试裙子呢,您得再等一会儿。”   这几位伴娘虽与林雪涅的关系不错,但她们和林雪涅之间到底没有像伊莲妮那样的亲密关系,因而即便是在林雪涅与艾伯赫特的婚礼即将举行的消息已经登报的现在,她们也不是都见过那位已经与林雪涅交往了很多年的,来自萨克森的青年。   至于艾伯赫特的身份,她们则更只是有着一些模糊的了解。   因而在说出这样的话后,伴娘里很快就有人倒戈,并问林雪涅:“雪涅,你什么时候能好?我很想看看你的格罗伊茨先生到底长得什么样了!他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帅气,又特别特别的俊美迷人?”   正在关心自己礼服尺寸的林雪涅哪能让人在和艾伯赫特只隔着一扇门的时候,就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格罗伊茨先生”现在就已经够得意了,要是还让他知道自己平时都是怎么和人说起的他,那他可不得又要得寸进尺了!   因而林雪涅很快就着急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这下,伴娘们不倒戈了,她们转而无情地笑话起林雪涅来。   于是这间能够用来跳舞的房间里就顿时间被女孩子们的笑闹声所充斥了。   很快,用心工作的裁缝就为林雪涅做好了婚礼前的最后一次量身。   而还需要最后再改一次的结婚礼服也很快就被林雪涅脱了下来。   当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林雪涅终于又换回了她先前穿的那身衣服后,房间的门也终于就被打开了。   而后,这些女孩子们在看到艾伯赫特时的表情,也就足够表明她们是否完全认同准新娘对于准新郎的描述了。 第358章 chapter 359   为了感谢这些朋友们的前来,林雪涅还特意让家里的女佣准备了晚餐前的下午茶。   在已经实行了战时配给制好些年的第三帝国境内,这样一顿不需要受邀者自己准备茶叶和咖啡的下午茶已经足够称得上“隆重”了。   在这样的下午茶时间里,才只是第一次见到准新郎的伴娘们自然会对其充满了好奇。   而艾伯赫特身上那套制服的领章,也理所当然地会让从事新闻业相关工作的伴娘认出他的军衔。   只不过一次性就揭开谜底,这对于林雪涅的这些朋友们来说可能还是太过刺激了一些。   因而明白恋人想法的艾伯赫特便不动声色地让这些未婚妻的友人们误以为,他只是负责军事装备的一名技术型军官。   这顿下午茶的气氛原本是十分融洽的。   直到……有人在不经意间说到——“要是伊莲妮也能来就好了。”   但是这句话才一出口,屋子里的气氛便瞬时就凝滞了许多。   就连说出这句话的人自己都很快明白她说错了什么。   在伊莲妮失踪后,秘密警察很快就搜查了她的住处,也把与她有着私人关系的朋友带走盘问了一圈。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想要意识不到问题也会很难。   但是在幸福的,并让人全然放松的时刻,把那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当成了朋友的单纯女孩还是会不由地想起她来。   但幸好,幸好这栋别墅的男主人很快便在准新娘也陷入了怔愣时自然地转移开了话题,也向并不熟悉布拉格的伴娘们描述起了那里的美妙春色。   他甚至还向几位伴娘提前介绍起了被他邀请的伴郎们。   “你们可能听说过战斗机联队的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他会在那天以伴郎的身份参加我和雪涅的婚礼。”   听到了这个名字的伴娘们显然感到不可思议。   但那并不是因为她们不知道林雪涅和亲王殿下认识,而是因为亲王殿下至今未婚的消息!   林雪涅:“对,来自巴伐利亚的施泰因亲王现在还未婚,而且……他甚至还是单身。”   接着,艾伯赫特又向姑娘们介绍起已经确认接受了邀请的,他的另外两位伴郎——在北非战场上服役,且战机斐然的曼弗雷德、以及他在军械装备部门的同事冯·布劳恩。   而后,林雪涅就又做出了补充。   林雪涅:“还有很受欢迎的夜战飞行员伦特少校。我也邀请他了,但他就不是未婚人士了。艾伯赫特想在婚礼的仪式上请他的军官朋友用各自的佩剑给我们搭一座“剑桥”,但他请到的朋友加在一起正好是单数,所以我就请伦特少校也来帮忙了。”   如此一来,林雪涅和艾伯赫特的这场婚礼虽然阵仗不大,也没有什么豪华晚宴,但婚礼的受邀宾客却绝对能称得上是“星光熠熠”了。   在下午茶结束之后,林雪涅便把她的这几位朋友全都送走了。   这样一来,她的时间就又完全属于偷走了她的心的这个男人了。   她让已经外出忙了一天,并显然是从很远地方回到柏林的绿眼睛贵族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   而后,她便坐在了卧室里的那张方桌上,动作轻柔地用毛巾为恋人擦起了头发。   林雪涅:“你今天回来的时候,脸上好多灰。”   艾伯赫特:“今天我们又对V2火箭进行了试射。爆炸发生的时候我就在最近的空军基地,在乘坐侦察机进行了空中巡视之后,我还坐车去到爆炸发生的地点仔细查看了一会儿。”   林雪涅:“所以你在回来的时候就变成大花猫了。”   说着,林雪涅便拿开了毛巾,并用手指在恋人俊美的脸庞上划了好几下,仿佛是要划出几条长长的猫胡子来。   而在她把手指拿下来之前,艾伯赫特就已经抓住了她,并问道:“猫?你认为用这种动物来形容我真的合适吗?”   林雪涅:“爱咬人、爱舔人、还喜欢蹭人,你说像不像?”   艾伯赫特:“那你呢?你喜不喜欢咬人,喜不喜欢舔人,又喜不喜欢蹭人?”   当绿眼睛的贵族向林雪涅连着问出这几个问题的时候,他便站起身来,并把刚刚还在替他擦着头发的恋人完完全全地推到了这张方桌上。   艾伯赫特解开恋人身上那件衬衣胸前的纽扣,并也用嘴唇贴碰起了她柔软的皮肤。   可林雪涅却是很快扭动起来,并说道:“快拉我起来,这张桌子躺着一点也不舒服!”   虽然这样把人按在桌子上亲吻的感觉很让这个贵族青年喜欢,但他的妻子既然都已经开了口了,他当然也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宠溺的态度,并把人抱到了一旁的长沙发上。   但在满足了恋人的一个要求后,他也向林雪涅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要求林雪涅在这座可以让三个成年人舒适地并排坐着的长沙发上,无限地贴近自己。   于是上衣的衣领已经在先前被解开了的林雪涅便只好按照恋人的要求,侧着身靠在了他的怀里。   艾伯赫特:“你为什么不问我V2的试射情况怎么样?”   林雪涅:“因为这可是保密部门的机密,你如果不跟我主动说起,我又怎么能知道,你愿意和我说起这些呢?”   林雪涅说出的这句话当然不是认真的。   并且她说话时那故意做出的一本正经也同样在告诉对方,她这是在揶揄恋人在堪称漫长的那段时间里所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的“前科”。   艾伯赫特:“你是想把晚饭前的这些时间变成专门划拨给我的认错时间吗?”   林雪涅:“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不错。”   艾伯赫特:“那你应该也会很喜欢我的下一个提议。比如我在和你不停认错的时候也对你做一些可能会把你弄哭的事,而且在你一定要我停下的时候也不停下来。”   当已经和恋人一起办理了结婚证书的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开始意味明显地把放在林雪涅腿上的手慢慢上移。   而当咬着恋人的耳朵说完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把手探到林雪涅的裙子里的时候,瞬间就泄了气的林雪涅连忙就坐直起身体,并且她也炸毛一般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林雪涅:“艾伯赫特,你的认错态度太不诚恳了!”   因为林雪涅说出的这句威力很大的责备,在她答应了求婚后似乎什么都能答应她的艾伯赫特便很快拉起她的手,并在心爱的妻子的手背上印下了一吻。   在做完了这些之后,艾伯赫特才按照林雪涅所希望的那样,在她询问之前就主动说起了V2火箭的试射情况。   艾伯赫特:“在今天的试射之前,我们更换了V2的制导系统,把原先很容易受到地面干扰的无线电制导换成了惯性制导。但就好像我们在事先预料到的那样,惯性制导虽然可以在发射过程中完全不受到干扰,但它的精确度也会更低一些。”   林雪涅:“在换上了更精准的陀螺仪去控制二次推进时的角度后也还是这样吗?”   艾伯赫特:“比原先要好一些,但我们今天的试射结果还是和设置的坐标有了2.3公里的误差。不过也有让人感到欣慰的地方。就是更换弹头的确会让爆炸的半径和影响范围有很明显的增长。”   林雪涅:“你们用上子母弹弹头了!”   艾伯赫特“对,“子母弹”,我很喜欢你想出来的这种称呼。”   林雪涅:“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这种弹头它就叫子母弹。母弹爆炸的威力引发子弹的二次爆炸,这种子弹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影响面积却很大,对人体的伤害就更大了。”   当林雪涅认真地说起这些来的时候,抱着她的艾伯赫特便也专注且着迷地看向了她。   那让已经对这个男人十分了解了的林雪涅很快就能从那双眼睛里明白到……她的艾伯赫特很想吻她。   于是她便在那样的一个吻到来之前坐直起了身体,并一手搭着艾伯赫特的肩膀,将来自于她的吻送到了对方的唇边。   那是一个持续时间很长的吻,似乎在两人的关系又一次地稳定下来之后,这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就不再青睐那种野蛮的吻了。   他开始喜欢用亲吻把人缠得都没法好好呼吸。   但偶尔他也会引诱恋人自己到他的身上来。   而在那样的一吻结束后,他便拥着他的准新娘,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雪涅,我现在又觉得,杀死元首改善不了眼前的局势了。”   看着恋人疑惑的神情,一旦下定决心就让自己的思维在跨越了曾经的禁忌后向外无限延展的艾伯赫特又接着说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艾伯赫特:“元首钦定的继承人戈林、希姆莱、戈培尔,甚至是马丁·鲍曼这样根本就不为帝国做出些什么,却凭借着元首私人秘书的身份得到很高党内地位的人都也不能留下。我必须把他们全部清除,这个疯狂的时代才有可能会结束。”   尽管那件震撼了整个第三帝国的“七月密谋案”的主谋原本最想要达成的目的也是与此如出一辙的,可当林雪涅真的从艾伯赫特的口中听到这些,她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呼吸紧张起来。   林雪涅:“你想用V2去打元首大本营吗?用上那个移动发射架?”   对于林雪涅所说的这个曾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是又很快否决了的想法,艾伯赫特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艾伯赫特:“不,狼穴太大了。它的占地面积远远超过V2的爆炸半径。而且里面的防空设施也很完善,元首甚至还总是喜欢待在地窖里。而且我说的那几个人也很难同时聚集在狼穴。一旦行动失败,或者只是不够成功,得到的结果都会是糟糕到不可想象的。”   林雪涅:“就好像我对你说过的“七月密谋”。”   艾伯赫特:“对,就好像你说过的“七月密谋”。他们会用细钢丝吊死每一个可能和这项行动有关的人,也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我这个主谋。”   这些明明是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可当林雪涅听到艾伯赫特把这一切都叠加到了他自己的身上时,她却会连放在对方后颈上手都紧张起来。   那让艾伯赫特很快就安抚起了她,并说道:“别害怕,雪涅。我知道这些,所以也就不会事情还没有把握的时候就轻易出手。更不会让V2射向狼穴。”   林雪涅:“可你也不能因为等待太久而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我们的朋友克劳斯就是这样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时机都错过了,才好像自杀一样采取行动。”   面对林雪涅所说的话语,艾伯赫特很快便答应下来。   而后,这个担心恋人,担心得不知该怎么办的女孩就又接着说道:“你得记得,一旦过了今年的夏天,等到秋天来了之后,第三帝国就会开始走向溃败前的垂死挣扎了。那会是一个很疯狂的过程。所有的参战国都会在这个过程中又牺牲掉很多人。”   她爱的这个男人再次点头应下。   可林雪涅却是似乎不满足于此,她和自己的恋人说出了一条又一条的叮嘱。   而后,她的绿眼睛男孩便在她连眼睛都红了起来之后拥住了她,并还把她慢慢地压到了身下。   在又亲吻起了心爱人的眼睛时,艾伯赫特说道:   “雪涅,我现在其实一点也不害怕。我也不觉得我们是前途未卜的。我只是……我只是特别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甚至是每一个小时。”   就好像艾伯赫特向林雪涅所说的那样,他现在特别的珍惜与自己的准新娘在一起的时间。   虽说他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就再次遇到了自己的梦想中人,但在往后的十七年时间里,他却不仅有着失去了对方的六年韶华,还有着将最爱的人推离自己的错误时光。   当他如此亲近着这个女孩时,他总觉得……他们本应有更多如此亲密的时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林雪涅如此温柔地给予的时候,他也还是想要向身下的人索取更多。   他本能般地想要从林雪涅的身上得到更多,却也说不清他要得到多少才算是足够了。   并且他更想要给到对方很多。   他的爱意,他的迷恋,他的心跳与体温。   他甚至想要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到这个女孩。   被林雪涅所枕着的沙发靠垫因为艾伯赫特那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的动作而慢慢往下滑去。   而在林雪涅看向那个靠垫,并还想伸手去拿的时候,不满于她的视线离开自己的绿眼睛贵族便直接把恋人的腿缠到了自己的腰上,而后就一下把人抱了起来。   身体的重量就这样突然压下,那也让艾伯赫特进入到了恋人的身体更深处。   那种巨大的冲击感让林雪涅连忙更抱紧了对方一些,并且还让自己的双腿更为用力地缠住艾伯赫特的腰,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让对方不要碰到那么深的地方。   可是才只不过是几下动作而已,她就让站在那里根本都没动的恋人搅得她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她连忙向对方摇起头来,并带着那仿佛支离破碎的语调说道:“别、别让我滑下去。”   于是又一轮的猛烈侵袭也就与又一次的深吻同时到来。   而在林雪涅的意识都开始随之飘起来的时候,家里的女佣为了提醒他们晚饭时间已经到了的摇铃便响了起来。 第359章 chapter 360   由于艾伯赫特的过火表现,林雪涅在摇铃声响起的一个小时之后才真的从那种状态中恢复过来,并下楼去吃饭。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不喜欢留无关的人在家过夜的艾伯赫特就已经让他们在把晚餐又热了一遍后都离开了。   因而艾伯赫特就干脆更出格一些地直接把才换好了衣服的妻子抱下楼去了。   由于林雪涅实在是不知道她应该怎么评价艾伯赫特先前的表现,因而她就只能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饭,却不说话了。   可是还没吃饭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的艾伯赫特却还要问,她是不是又害羞了。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可才把一块烤得鲜嫩多汁的肉放到了嘴里呢!   于是她不得不放下刀叉,并捂着嘴好一通乱嚼,在边瞪着恋人边把那口肉咽下去之后,林雪涅才说道:“他们肯定都知道我们刚才在楼上做什么了!”   艾伯赫特:“那我难道得让人觉得,我从来都不对你做些什么吗?”   在反问出了这个问题后,艾伯赫特不等林雪涅说话就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回答道:“这应该不太好。”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很快就脱了拖鞋踩了他一下。   可这种根本弄不疼人的碰触却是反而让艾伯赫特笑了起来。   很快,他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林雪涅可能会感兴趣的地方。   艾伯赫特:“还是不打算让我知道你打算在婚礼那天穿的礼服是什么样的吗?”   可是想好了要对这件事严防死守的林雪涅却只是摇头,连一个词都不打算提前告诉对方。   不仅如此,林雪涅还把她对于恋人的“不公平”继续发挥起来。   ——对于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连“哼哼”的一声都不给。而对于她想要知道的事,她哪怕不让对方睡觉也得在当晚就得弄个明白。   晚餐之后,她就在爱人不解的目光下给两人都煮上了一杯咖啡。   艾伯赫特:“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还喝咖啡?”   林雪涅:“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我打算呀……如果你今晚答不上来就不让你睡了。”   艾伯赫特:“那我们……去楼上喝咖啡?”   林雪涅:“不!我就要在餐厅问你!”   林雪涅的原意是——她认为楼上的卧室对于今天的她来说已经很凶险了!她可不能再在还有问题没问清楚的时候就被对方带歪了。   但是如此正经的想法在遇到了艾伯赫特若有所思的微笑后,就又有了全然不同的解释。   那让林雪涅脸都红了。   而艾伯赫特也明白今天他可不能再惹到他的准新娘了。   于是他在林雪涅羞恼得又要捂住他的嘴之前便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林雪涅:“我想知道……你的“密谋”。”   艾伯赫特:“一个人是没法“密谋”的,雪涅。我只是有了一些想法。”   林雪涅:“那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和我“密谋”?”   在带着期待和忐忑说出了这句话后,林雪涅似乎又怕她的准新郎笑话她,因而她又抢在对方之前说道:“你可别笑我。起码,我知道好多失败的例子,如果你的想法和那些失败的做法很像,我肯定就能告诉你了。”   艾伯赫特:“我不会笑话你的,雪涅。对于我来说,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妻子。”   听着这样的称呼,林雪涅很快就身体前倾着靠近了对方,并还咬了一下艾伯赫特的嘴唇。   但她却在咬了对方一口后就很快又退了回去,不给这个家伙把那变成又一个吻的机会。   只不过在这么做了之后,林雪涅又还主动把她的手放到了艾伯赫特的手边,似乎是在告诉这个男人——她暂时允许对方拉着她的手说话。   那让艾伯赫特笑得不行,却也照着准新娘的示意拉起了她的手。   艾伯赫特:“一旦拥有第三帝国最高权力的那几个人在同一时间受到袭击并因此而去世,东线的战场上一定会出现巨大的混乱。同时盟军也肯定会伺机在西线开辟他们的“第二战场”。所以,我得在利用V2造成第三帝国的重大权力更迭的同时也在西线给予盟军足够的震慑。”   林雪涅:“然后……你会努力促成和盟军之间的和谈?”   艾伯赫特:“不,我们应该和谈的对象不是盟军,而是苏联。”   当林雪涅从她的准新郎那里听到这样的话语时,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没错,她是知道艾伯赫特一直都很反对甚至是方案那些总是在仗还没打完的时候,就已经在后方做小动作,想要绕开希特勒和盟军美英进行和谈的军方高官。   但她还是很难想象,出生于德意志帝国的艾伯赫特会放弃美英,去和苏联进行谈判。   毕竟,在阿道夫·希特勒开枪自杀之后,接管了帝国最高权力的海军元帅邓尼茨即便是在帝国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也会想要先和美英达成和平条约,而后再转回头去与东线上的敌人决一死战。   而现在都还只是1943年的春天呢!   艾伯赫特:“如果仅仅是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我们对待英国的态度太过尊重和软弱,对待苏联的态度又过分的绝对和无情。如果我们能够把对待这两个国家的态度稍稍调转一下,这场仗可能根本就不会打到今天的这一步。至于和盟军达成“和解”,这就更是一种完全不务实的想法了。”   艾伯赫特的话语是如此的绝对,以至于林雪涅会忍不住立刻问他为什么。   对此,她的准新郎则反问道:“无论是美国还是英国,他们都在不列颠空战后就几乎没有付出过任何的代价了。一个都没有在战争中真正流过血的人,他怎么可能在面对自己的敌人时做到不傲慢?”   这番话语让林雪涅在耐着性子想了好一会儿之后便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她还顺着艾伯赫特的话说下去道:“但苏联就不一样了。他们虽然在斯大林格勒战役后俘虏了第6集 团军的九万残兵,但在那之前……”   艾伯赫特:“在那之前他们已经被我们俘虏了数百万的士兵了,甚至于斯大林自己的儿子也在最初的那几个月里就被俘虏了,至今还被关在我们的战俘营。”   林雪涅:“他们……他们流了很多血。可他们的心中也会有更强烈的仇恨。艾伯赫特……”   准新郎的话语依旧还是让林雪涅感到困惑。   但她的绿眼睛男孩却是那样的肯定。   艾伯赫特:“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东西了。斯大林虽然疯狂,但他也是一名追求实际的政客。他更会害怕在这场战争中把实力消耗殆尽,而后又让美英两国收割了一切战果。   “只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西方盟友在一次震慑下就又摇摆不定起来,为了避免被拖入和我们的持久战,苏联就很有可能愿意和我们达成暂时的和解。”   这样的话语很快便冲破记忆中的云雾,并直击林雪涅曾看到过的那些资料。   那几乎要让她一下跳起来,而在艾伯赫特疑惑地看向她的时候,林雪涅则连忙抬起手来,示意对方稍等一等,让她能把那些全都想起来。   在数十秒后,用力呼吸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才说道:“因为盟军老也不在西线开辟早就和苏联说好的第二战场,在1942年的……12月,还有1943年的夏天,苏联曾经先后通过他们在中立国瑞典的代表以及他们在德国的情报人员提出了想要和谈的意愿。”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雪涅又很快补充道:“起码在我待的那个未来,事情是这样的。”   但这显然是艾伯赫特所并不知道的,因而他很快便向林雪涅确认道:“你能肯定吗,雪涅?”   林雪涅:“肯定!这是我好久以前看到的,之前我好像都已经忘了,在你和我提起这些之后,我才又想起来了。”   艾伯赫特:“他们找到了里宾特洛甫?然后呢?”   眼见着林雪涅又开始努力回忆,艾伯赫特便很快提醒道:“雪涅,帮我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的结果我们都知道,所以你得让我知道过程。”   这一次,林雪涅的回忆就比先前容易多了。   然而难的却是把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在她的准新郎面前说出口来。   林雪涅:“你们亲爱的阿道夫立马就拒绝了。但是里宾特洛甫支持对苏联人给以回应。然后……然后阿道夫就说,他今天和苏联达成协议,可能明天就又对苏联发起攻击了。他就是这么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他宁愿不回复。”   这样的话语让绿眼睛的贵族不禁深呼吸起来。   尽管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做出了要毁灭希特勒对于帝国的完全统治了,可出自林雪涅之口的这些话语却还是会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然而那还不是全部。   已经想起了那些的林雪涅很快就顺着记忆的蔓藤继续往下寻找,并很快又找到了与之相关的又一件事。   林雪涅:“再然后,他好像是又对自己当时不对苏联的和谈建议做出的行为感到后悔了。他对戈培尔说,他一定要在取得又一个对苏战争的阶段性胜利后才和苏联人进行和谈。   “但后来的事,你也已经知道了。再也没有什么阶段性胜利,苏联也再没有和帝国提出过和谈的建议了。”   林雪涅当然能够感受到自己所说出的那个未来究竟让她爱的人有多么的情绪低落。   因而她很快就把椅子往艾伯赫特那里又挪了些许,并把脑袋贴到了他的怀里。   当林雪涅感受到恋人的情绪因为她的这番举动而开始慢慢好起来,并且对方也开始伸手轻抚她的长发,她又一次地出声问道:“如果德意志能真的跟苏联讲和,你还会打算让帝国和美英继续打下去吗?”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是——“不,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继续打下去了。” 第360章 chapter 361   “不,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继续打下去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艾伯赫特停下了轻抚林雪涅黑色长发的动作,并也在他的准新娘因此而抬起头的时候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雪涅,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已经看得太远了吗?我都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通过V2来达成最重要的那一环,你却已经在问我之后打算怎么办了。”   这样的话语显然一下就把之前还既认真又紧张的林雪涅给逗笑了。   而先前的那种过于沉重的气氛也因此而消弭。   林雪涅很快喝完她杯子里还剩下的那一小口咖啡,并也拿起艾伯赫特还没喝完的咖啡,把杯子递到了恋人的唇边。   而等到绿眼睛的贵族喝完这一小杯咖啡的时候,她也就拉起了对方的手,带着人向楼上的卧室跑去。   艾伯赫特:“不担心我在回答你的那些问题的时候又对你做很多事了?”   林雪涅:“我想……表扬你。也想在和你说话的时候,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了。”   艾伯赫特:“表扬我什么?”   林雪涅:“表扬你不像把克劳斯推出去当杀手的那些人一样,事情都还没做呢,就已经把事成之后的权利分配都想好了。   “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连谁去做外交部部长这种问题,都已经在克劳斯出手之前就全给讨论好了!”   林雪涅踩着有些发飘的步子跑上楼去,而就在她才把去到两楼的楼梯走了一半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艾伯赫特打横抱了起来。   等到艾伯赫特把他的女孩抱到了卧室门口的时候,林雪涅就稍稍松开了恋人一些,伸手去打开了房门。   当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密时,即便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默契配合,它都能让人感受到愉悦。   抱着自己妻子的艾伯赫特在走到了沙发旁的时候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仿佛是在问对方:是要待在这里吗?   对此,林雪涅很快摇了摇头,并指了指屋子另一边的大床。   但这显然给了艾伯赫特错误的暗示,也让晚饭前才与准新娘度过了一段美妙时光的准新郎在把人放下之后打算再次脱起自己的衣服。   这样的行为就让林雪涅很是无奈了。   她向艾伯赫特伸出了一根手指,并在那之后一边摇着头,也一边摇起了她的手指。   那让艾伯赫特很快双手撑着床的俯身下来,并一边吻着林雪涅的唇,一边问她到底想要自己怎么做。   对此,林雪涅这就拉了一下艾伯赫特的衣领,并对他说道:“你,坐到床头去,记得给自己的背上垫一个枕头。”   对于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艾伯赫特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疑问就很快照做。   而在那之后,林雪涅则让自己的一边膝盖跨到了艾伯赫特身体的另一侧,并就此坐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在艾伯赫特的双手从林雪涅那有着漂亮线条的腰一路往上挪的时候,林雪涅却是抓住了准新郎的手,并把它们全都按在了床垫上。   林雪涅:“我有正经话要和你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乱动了,明白吗?”   艾伯赫特:“那我可以让你先吻我一下吗?”   这个要求虽然一点都不过分,可林雪涅还是作势想了一下,而后才在把对方的两只手都压到了她的小腿下面后才俯身吻了这个男人一下。   但这么浅的一个吻显然是无法让对方感到满足的。   当林雪涅结束了那个吻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艾伯赫特便仿佛意犹未尽般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那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并且,她也不得不在开始说话前又给了对方一个更深的吻。   但是不等这个吻结束,林雪涅就已经感觉到她的未婚夫又“乱动”了。   那让林雪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并在跪起身来后带着些好笑的无奈问道:“你要不要再去洗个澡?”   当林雪涅从一个更高地方看向她的恋人时,她会发现自己又能从她的绿眼睛男孩身上找到那种纯粹又美好的感觉了。   而当那双绿色的眼睛向上看着她,并让那金色的睫毛随着一次次的眨眼而一次次地划出漂亮的弧度,被这样注视着的林雪涅便会觉得……这个男人无论做了什么事都可能会被她原谅了。   在林雪涅看着这样的未婚夫,并又要陷入失神的时候,她便听到对方调侃她道:“我觉得你可能无师自通了某种刑罚。”   这样的话再次逗笑了林雪涅。   并且,这一次的林雪涅还笑得全身都轻颤起来了。   但在感觉到恋人那被她压在了小腿下的双手又开始动了起来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很认真地提醒道:“别乱动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想法想对你说。”   说完之后,林雪涅还用上了审视的目光,并问道:“艾伯赫特,你现在能明白我都在和你说着些什么吗?”   艾伯赫特:“虽然这的确有一点难,但我会让自己保持清醒的。”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林雪涅总算往后坐了一点,并进入到了她的正题。   她说:“如果你把你们亲爱的阿道夫、戈林、希姆莱、戈培尔,甚至是马丁·鲍曼都一起给解决了。那帝国权利中心的几个人里,就只剩下里宾特洛甫了。   “但他肯定赢不过你。那就更不用说,你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能得到军队的支持。但是亲爱的,你一定得制造出一个“反叛者”,而不能自己去做那个“政变者”。”   当林雪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艾伯赫特的眼神就很快变了。   他坐直了身体,并且整个人也变得无比的认真起来。   而林雪涅也在他坐直起来的时候很快转到了对方身侧的位置。   以一种如此温柔的态度说出了这番话语的林雪涅显然还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因而她很快便在面对着她的绿眼睛男孩时接着“翻译”道:   “V2火箭作为帝国最强大的飞行武器,当然不能是因为出了故障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的。那会影响你在这之后把V2当做稳定前线战局的决定性武器。   “帝国的元首和他最忠实的信徒们肯定是被某个人用V2火箭杀死的。但这个人也当然不是你。”   艾伯赫特:“你希望我把整件事都嫁祸给某个人?”   林雪涅:“当然了!”   虽说林雪涅不懂权术,但她却有着比起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要更为广阔的视野。   因而她便在她深爱的这个男人还把一切的想法都停留在V2火箭的完善时为对方想到了这些。   林雪涅:“一定得要有这样的人让民众发泄怒火。而且这个人也一定得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才这么做的。他不能像你一样,是因为对于由希特勒统治的这个帝国彻底失望,也因为意识到这场战争只会让德意志走向毁灭才这么做的。”   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因为林雪涅的话语陷入了沉思,并显然开始思考整件事的逻辑以及可行性。   可已经把中间的这些环节全都想通了的林雪涅却还接着抛出了更多。   林雪涅:“艾伯赫特,德国人天生就不喜欢政变,更讨厌那些“不合法”的事。就连阿道夫·希特勒都在吃了啤酒屋政变的亏之后,明白他一定得以合法的手段去夺取德意志的最高权力。   “你好好想一想,这可是对什么都能异想天开的阿道夫。可哪怕是在纳粹党都快要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也依旧坚定这一点。所以你怎么能去做那个以非法手段推翻纳粹统治的人?”   对于林雪涅指出的这一点,绿眼睛的贵族摇起了头。   他在看着自己的准新娘时皱起了眉头,并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没有想过让人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使用V2火箭来达成目的也就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提升成功的可能性,以及隐藏真相。如果事情不幸败露,这样做还可以尽可能地减少会被牵扯到的人数。”   林雪涅:“可你是想要在行动成功之后,以你的想法来影响整个帝国的下一步行动的,对吗?”   艾伯赫特:“是的,但那会很难。”   说着,艾伯赫特把手放到了林雪涅的脸颊上,并在用拇指轻轻摩挲起了心爱人红润的脸颊时带着忧心说道:   “以我现在的职责范围、权利、以及在党内的声望来看,我是能够让V2对英国的军事基地而不是伦敦发起攻击。但我做不到让帝国与苏联进行和谈。   “甚至于我接下去还想要做的很多事,要真正实行它们也都是需要前提的。”   在艾伯赫特说起这些的时候,林雪涅抓住了他用来摩挲自己脸颊的手,并还在主动地用脸颊轻蹭起对方之后吻了吻心爱人的手。   那会给艾伯赫特的心带去美妙且轻柔的触碰,也让这个男人不再紧锁着眉头。   于是他终于又笑了起来,并在把林雪涅搂到了更近一些的地方后再次亲吻起了心爱人的嘴唇。   对于林雪涅来说,这样的一个吻居然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并也让她在被吻了之后又低下头来了。   艾伯赫特:“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让我都没能来得及好好想一想。想想那些可能和迈出第一步同样重要的事。”   林雪涅:“那你想得也太慢了,从你离开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快两个月。”   艾伯赫特:“在还没把你找回来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办法去想别的。”   林雪涅:“那……把我找回来之后呢?”   艾伯赫特:“我开始想怎样才能让你原谅我。再接着,我开始想我们的婚礼。”   林雪涅:“不务正业!”   这么说了之后,林雪涅又让艾伯赫特快想想,快好好想想。   在被林雪涅打开了视野后,原本还只是专注于V2火箭的艾伯赫特开始思考那些原先他以为还很远,但实际却已经很近了的事。   艾伯赫特:“想要达成那些愿想,我得首先做到能调动整个帝国的资源。军事上的、经济上的、政治上的。我还得让我的反对者迫于压力而不得不暂时听命于我。但那显然是现在的我无法做到的。   “即便我和你提起的那几个人全都死于同一场爆炸中,我也只能够拥有并不足够的话语权。光是解决其他的权利争夺者,就会耗去很多的资源和最为宝贵的时间。   “所以我需要有一件功绩,让我得到足够的声望,也为我铺平通往最高权力的道路。”   当林雪涅听到艾伯赫特把那些一条条地说出来的时候,她会着迷于心爱的人那专注的神情,以及他魅力非凡的样子。   而属于艾伯赫特的声音则更是从林雪涅的耳朵进到她的心里,并勾着她想要依偎到对方的怀里。   于是她便真的这么做了,并在那之后听到了那句勾动起了她心魂的话语。   ——“我得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并平息这场灾难般的“叛乱”。”   在心魂被勾动的余音慢慢停歇,林雪涅也便反身勾动起了她的绿眼睛男孩。   林雪涅:“我好像已经帮你想好那个倒霉蛋该是谁了。你觉得……希姆莱怎么样?” 第361章 chapter 362   V2火箭的研究项目是由党卫军的工程机构负责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曾在一家航空公司的研究所任职的艾伯赫特才能够以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身份,把权利渗透进佩内明德研究基地。   可既然艾伯赫特能够做到这一点,身为党卫军全国总指挥的希姆莱自然也能做到这一点。   与艾伯赫特得到了火箭项目总工程师冯·布劳恩的支持所相对的,则是希姆莱所拥有的火箭项目负责人多恩伯格少将的忠诚。   在V2火箭于短时间内再次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后,多恩伯格少将便想要立刻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希姆莱。   然而这位火箭项目的负责人却是一连两天都没能找到自己的上级。   所以,这样一个在第三帝国内举足轻重,并且还在日益扩大着自己的权利以及势力范围的男人,他到底去了哪儿?   事实上,他去到了位于慕尼黑以西的霍亨林登。   在这座巴伐利亚小镇的附近,有一栋孤零零的林间别墅。   13个月之前,他的情妇终于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之后,打算和这个纯种的雅利安女人再一起生下好几个孩子的希姆莱便把情妇与他的私生子都安置在了这里。   这或许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因为希姆莱的合法妻子以及两人的独生女就住在距离情妇所在之处不到七十公里的格蒙德。   想要从情妇那里去到妻子那里,他只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并且他也可以十分轻松地在一天之内往返于两个女人那里。   他可以在比他小十二岁的情妇那里迎接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儿子的出生,也可以同时写信给比自己年长七岁的妻子,并在信中写下很多遍的“爱你”以及他的亲吻。   显然,他不是因为不再爱那位完全符合他世界观的妻子才去寻找年轻貌美的情妇。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作为“必须尽可能地留下更多优秀后代的党卫队成员”,这个外表仿佛乡村教师一样男人认为——他肯定得和血统足够纯粹的女人生下更多的孩子。   而他的妻子,那个身材高大且微胖的女人,她早就因为难产时不得不进行的剖腹产手术而不能再怀孕了。   在这个宁静的午后,从情妇那里离开的希姆莱走出了林间的别墅,而他的情妇则抱着两人那才只有13个月大的儿子,站在别墅的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乘车离开。   希姆莱才一回到正停靠在慕尼黑郊区的专列火车,他就得到了自己的下级——火箭项目负责人,多恩伯格少将正在到处找他的消息。   很快,他便与多恩伯格少将取得了联系,并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下级那里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在去到东线两个多月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回归之后,V2已经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把射程从320公里提升到了490公里了。   并且,在这位拥有火箭领域内四项专利的党卫军少将已经跟不上了的领域里,他们的总工程师还在把V2的射程进一步地向上推。   这意味着,只要这位少将所提出的“便携式移动发射架”也能够得以实现,那他们就能够把V2运用到近乎可怕的地步。   但是多恩伯格少将找到希姆莱足足花了两天时间。   这使得装备部部长施佩尔在希姆莱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那么,现在就有一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了。   ——施佩尔和艾伯赫特是彼此间有着不错私交的朋友。   所以他是否会借着这个机会帮助艾伯赫特找回一些来自于帝国元首的信任?   这样的可能当然不会是希姆莱愿意看到的。   因而他立刻就设法通过通信兵去找到施佩尔。   不巧的是,施佩尔此时正在因为盟军的空袭而遭受到了极大破坏的鲁尔工业区。   他正在那里查看军工工厂。   但这同样也是让希姆莱感到幸运的一点。   因为这意味着施佩尔现在还没能来得及亲自去把这个消息带给帝国元首阁下。   傍晚时分,回到了下榻酒店的施佩尔接到了来自于希姆莱的电话。   那个说话时声音并不张扬的男人对他说道:   “喂,晚上好,部长先生。我已经听说了关于V2火箭的重大进展了。我认为,作为佩内明德火箭研究基地的负责人之一,我有必要和您一起向元首报告这个消息。   “同时我也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想要给到您。鉴于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婚礼就要举行了,尽可能地不去打搅他的蜜月生活或许会更好一些……”   1943年3月21日,   柏林。   这是春分到来的一天,也同样是辛勤劳动了一周的人们能够得到短暂休息的时候。   作为第三帝国的夜战头号王牌飞行员,伦特少校带着他的空军礼服以及军官佩剑登上了一架会在数分钟后飞往布拉格的运输机。   而在他拎着包登上飞机的时候,他会看到自己认识的一名空军军官已经坐在上面了。   ——那正是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上校。   “施泰因亲王。”   “伦特少校。”   在看到了伦特之后,亲王殿下很快便主动示意对方坐到自己的旁边来。   路德维希如今已是一名战斗机联队的联队长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会不那么介意伦特对于他而言的,竞争对手的身份。   只不过两人虽然都知道彼此,也在公开场合见过面,却是从未有在私下遇到过。   那让他们在互相打了招呼后的好一会儿之后都没找到下一句话。   路德维希是没想到要与对方交谈,伦特则是干脆不知道自己应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但当飞机开始升空,并且这架运输机上的其他军官也开始聊起天来,十分敬佩对方的伦特却是主动开起了口。   伦特:“我的目的地是布拉格,您呢?”   路德维希:“也是布拉格。有一场婚礼要去参加。所以我把我的空军礼服和佩剑都带上了。”   说着,路德维希便转过头去看向对方,并问道:“你呢?”   伦特:“我……也有一场婚礼要去参加。”   路德维希:“我要参加的那场婚礼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的。我们认识了有差不多二十年了。至于婚礼上的新娘,我们也已经认识很久了。她还和我一起念过大学。”   伦特:“我要参加的那场婚礼,新娘是我最近才认识的一位朋友。她……”   路德维希:“她怎么了?”   伦特:“她是一位声音很好听的播音员,我的很多战友都很喜欢听她的节目,也很羡慕我能受到邀请。”   听到伦特的这句话,路德维希笑了,并问道:“你的那位朋友就是雪涅吧,看起来我们要去参加的是同一场婚礼。”   在伦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后,路德维希很快就向对方伸出手去,并和伦特少校握起了手。   但是这位秉性正直也不擅说谎的驱逐机部队大队长这会儿却是看起来很不对劲,也一副受到困扰,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此,路德维希大方地问起他怎么了。   关于亲王殿下的这个问题,伦特当然是很快就想到自己该回答些什么了。   但他却是感到很矛盾,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那样的话说出口来。   看到自己其实并不熟悉的这位夜战王牌如此纠结,本来也就不会好奇心过重的路德维希便不再试图去询问了,并在显得略有些无聊的空中路途中翻看起了被他带着的一本书。   可是那样之后,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的伦特却反而开口了。   伦特:“之前我一直以为您和雪涅小姐是一对彼此爱慕着的恋人。我为我的误解向您表示歉意。”   头一回听到了这种话的路德维希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失礼,并还在合上了自己的书之后开始和对方解释起了他和那对新人之间的关系。   路德维希:“我第一次见到雪涅的时候还没成年,但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听今天那场婚礼的新郎,艾伯赫特说起她很多次了。”   伦特:“您是说……那时候您还没有成年?那雪涅小姐那时候可能才只有……”   路德维希:“她……她的年纪其实和我差不多大。”   在考虑了很久之后,路德维希才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回答。   但即便如此,伦特也还是吃了一惊。   因为今年才只有25岁的他分明觉得那位曾是记者的播音员小姐得比他还要小上了好几岁。   对于回答这个问题已经算得上是驾轻就熟了的路德维希很快就老生常谈道:“她的确是看起来比较年轻。”   在那之后,路德维希就继续说起了林雪涅在多年前和他一起在柏林大学念书的事,以及远赴东线战场做战地记者的事。   当然,这之中还穿插了一些林雪涅和他的朋友艾伯赫特之间的爱情故事。   这些事让伦特觉得有趣极了,并且也给他还原出了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准新娘。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很看不上彼此的,还总是吵架。比较幸运的是我的那位朋友还从没因为这样的事来教训过我。但后来,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很好了。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   当伦特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内心的警报总算是解除了。   并且这一次他还由衷地因为自己对于两人的误会而向路德维希又道了一次歉。   可没曾想,在放松下来的伦特又说了一次“抱歉”的时候,一旁的战斗机联队长,施泰因亲王上校却是给了他平地一惊雷。   ——“不过,我的确是喜欢她。”   在说完这句话后,路德维希似乎还担心对方会误以为他觊觎好兄弟的未婚妻已有很多年,因而就又很认真地给加上了一句:“最近才发现的。” 第362章 chapter 363   在这个问题上,亲王殿下从未越界,也不打算越界。   因而,承认对于路德维希来说并不会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路德维希:“我认识她的时候还在毛躁的叛逆期。按照她的话来说,我的叛逆期还持续了很多年。当然,那时候的她也不是我心目中理想女性的样子。我甚至都不明白我的朋友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姑娘。她……”   当路德维希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应该是想要和身旁的夜战王牌“稍稍的”数落一下那时候的林雪涅的。   那就好像他在才认识曼弗雷德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但是等到这一年的路德维希试着去回想那年的林雪涅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数不出来属于那个女孩的,让他不喜欢、或者是仅仅让他觉得可以调侃的地方了。   于是亲王殿下这就结束了才刚刚开始的那个话题,并在看向了伦特戴着的那枚结婚戒指时说道:“说说你和你的妻子吧,伦特少校。作为一名王牌飞行员,你可真让我感到惊讶。”   作为一名出身于牧师家庭且成长环境十分单纯的年轻人,伦特实在是没法就亲王殿下刚刚说的那个话题说出些什么。   并且,除了自己的妻子外,还没喜欢过其她任何女孩的伦特更是无法理解路德维希的那种心情。   但是当两人之间的话题转向伦特的妻子和家庭时,这位夜战王牌就感到自在多了。   伦特:“您对什么感到惊讶?”   路德维希:“你还那么年轻,但你却已经结婚了。”   伦特:“准确地说,我和我的妻子是在前年的9月举行婚礼的,而且现在也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   这下,就该轮到路德维希感到不自在了。   并且在先前,路德维希让伦特感到不自在的时候,他也才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可到了伦特让路德维希感觉到不自在的时候,这位一早就当了爸爸的夜战王牌却是完完全全地说个不停了。   在这种可怕的攻势之下,不好全然对人不理不睬的路德维希只得勉力提问几句。   他问伦特:你的妻子会不会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偶尔会让你感到不可理喻的小女人了?   伦特说不,并表示他的妻子一直以来都是最善解人意的。   路德维希又问伦特:你会每次只要一想起来很快就能回家去看妻子了就感觉到高兴得不行吗?   伦特疑惑,并反问亲王殿下,都要去见妻子了,为什么还会感到不那么高兴?   在遭遇了两连击后,路德维希不得不硬着头皮再问伦特:婚后你们还对彼此想说的那些话题总是那么感兴趣吗?   对此,伦特总算沉默了片刻,却是在亲王殿下总算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飞船诚实地表示,他会和妻子一起谈论圣经,以及德国飞行员们的牺牲精神。   这样的回答简直要让路德维希感到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把自己代入到这种生活中,去想象哪怕一瞬间就觉得这简直太可怕了。   因而亲王殿下只得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去他和一旁的伦特少校都能接受的地方了。   是的,空战。   那当然是第三帝国的空中本土防卫战。   现在,美军的B-17与B-24重型轰炸机开始不断地在白天光顾德意志的上空。   因而路德维希所指挥的防空战斗机联队也就逐渐由夜间作战转至昼间作战了。   但是作为夜战部队的头号王牌,更擅长驾驶驱逐机的伦特依旧还是坚守在了他最擅长的领域。   也正是因为如此,路德维希与伦特在夜间战绩上的较量便就此提前结束。   但是两人在英国空军使用“窗”式干扰的那个夜晚并肩作战的经历却依旧还是让伦特感到难以忘怀的。   伦特:“如果地勤能够知道您在那晚之前还从来没有进行过哪怕一次的夜间任务,甚至也从未接受过任何相关的训练,我们肯定不会允许您驾驶那架Bf-109从机场起飞。”   路德维希:“你们担心冒失的飞行员会把我们自己的驱逐机撞毁?”   伦特:“当然,毕竟这种事过去也常有发生。而且也没有飞行员第一次进行夜间飞行就直接去到那么混乱的战场。”   路德维希:“可那个时候整座柏林城都已经被点燃了,天空看起来很明亮,不是吗?”   伦特:“所以您不觉得夜间作战的感觉很像是在一间黑屋子里打苍蝇?”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伦特早就心知肚明。   毕竟他曾在路德维希第一次出现在柏林的夜空时就已经与他一同作战了。   可至今对此充满了疑惑的伦特依旧还是想当面向亲王殿下问出这个问题。   伦特:“我在夜战部队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已经被调来了。那时候我还是一名只在挪威参加过战斗的新手。为了适应夜空,我花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路德维希:“但你花那么多的时间适应的是那种全黑的夜空。等到我在晚上升空作战的时候,帝国的夜空已经和你刚刚加入夜战部队的时候不一样了。”   当路德维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帝国的防空形势一步步地从当时走到了现在的伦特便很难继续维持他脸上的微笑了。   伦特:“在我刚开始执行夜间作战任务的时候,天床防空体系还很可靠。我们也能够在英国的轰炸机部队进入到帝国的城市之前就把他们击落大半。但就好像您说的那样,现在帝国的夜空已经和那时候很不一样了。”   在那个时候,伦特才刚刚在夜战部队中崭露头角,也因为自己的战绩怎么也比不上那些昼间战斗机飞行员而感到苦恼和沮丧,甚至还萌生了退意。   在那个时候,当他从驱逐机上往下看去的时候,他能够看到的只有那一条条用来为他们指引方向的探照灯光束。   可现在,当他在夜间的时候升空作战,他开始需要变得比以往更小心。   因为在整座城市都着起火来的时候,不仅那些更为密集的轰炸机机群会变得更容易找到,就连他自己……也会直接暴.露在那些重型轰炸机的强大火力中。   而一想起这些,伦特就又会对身旁的这位提出了一系列防空战术的亲王殿下感到好奇起来。   伦特:“但我还是觉得很疑惑。在我跟着您一起追击那些轰炸机机流的时候,您是怎么发现那架想要偷袭我的“蚊”式战斗机,还向我发出了示警的?那个时候我们飞行的夜空已经很暗很暗了。”   路德维希:“这可能……是一种感觉。”   伦特:“您是说,那是您的作战直觉?”   路德维希:“不,起码那个时候我凭借的不是作战直觉。我只是“看到”了。”   当路德维希的思绪被一旁的伦特少校带回了那个晚上时,首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就是自己驾驶着Bf-109在空中进行了一次翻转后往下看去时的那一幕景象。   让他花了那么多年才弄明白了心思的那个女孩就站在机场的跑道上,并仿佛身披着柔美的月光。   而后,亲王殿下便说道:“那可能是月光精灵的馈赠,在每一个天气条件适宜飞行的夜晚,我能够凭借月光看到的夜空都会比其他人看到的要明亮很多很多。”   “月光精灵?”并不明白亲王殿下意思的伦特在听到了这个奇怪的词组后好笑地问道:“不是月光女神?”   对此,路德维希很快摇了摇头,并在望向窗外那越来越近的布拉格城市景象后说道:“对,不是月光女神,是月光精灵。”   作为拥有着伏尔塔瓦河的中世纪名城,布拉格原本就拥有着令人一见难忘的美。   而在第三帝国的多座美丽城市都遭遇空袭以及可怕的破坏后,再来到这座依旧完好无损的城市则更是会让人流连于它的美好。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在布拉格城堡东南方的阶梯花园开始慢慢苏醒,并绽放出令人心动的色彩。   而那也就是这场婚礼举行的地方。   在距离这座阶梯花园不远处的伏斯特恩堡宫,准新娘正在伴娘们的帮助下进行最后的准备。   伴娘们把精心挑选的那几条头纱一条条地放到了准新娘的发顶,可想要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准新郎面前的林雪涅却是直到这个时候都还在左右为难着。   梳妆室的门也就在此时被敲响。   过来帮忙的伴娘们很快就高声问起门口的人是谁。   而回应他们的,则是一个让她们说不出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的男声。   “请问新娘是在这里吗?”   原本还坐在梳妆台前照着镜子的林雪涅几乎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站起身来,并对她的朋友们说道:“是路德维希!”   就这样,她都没能来得及回答对方就拉起了裙摆,并在光着脚跑到了门口后才想起了一件特别关键的事。   她向与她仅有着一门之隔的亲王殿下问道:“艾伯赫特和你在一起吗?”   对此,亲王殿下的回答是:“没有,不过伦特少校和我一起来了。因为昨天的天气不好,所以我就和他乘坐了……”   路德维希话还没有说完,新娘梳妆室的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而后他也就因为看到了穿着那条贴身礼服裙的林雪涅而停止了所有的话语。   眼睛里闪现了惊艳的路德维希在那个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言语,而再次看到了他的林雪涅则因为太过高兴而直接拥抱住了他。   愣住了一会儿的亲王殿下则似乎还想像以前那样,在与林雪涅拥抱的时候把手放到她的背上。   但那样一来,他就因为直接触碰到了对方背上的皮肤而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弹起手来。   那让之前没能想到这一点的林雪涅感到一阵好笑,并也在同时松开了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还有伦特。真的很高兴你们能来我和艾伯赫特的婚礼。”   当林雪涅面对路德维希的时候,她高兴得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但当她又看向了伦特的时候,她却只是笑着和这位夜战王牌握了握手。   林雪涅:“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好想请绅士们帮个忙。”   不等路德维希在回过神来之后又和自己说些什么,正在犯着难的林雪涅便很快转身提着裙子跑去了梳妆台那里。   而路德维希也因此看到了被林雪涅完全展现出来的那片皮肤白皙又有着漂亮线条的后背。   随着林雪涅的小跑,她的两侧肩胛骨便轻轻地动了起来。   因为裙子的完全贴合而显露无疑的腰部,甚至是臀部的线条则也一起把人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可那当然不是因为情与欲的牵动。   而是能够把男人和女人的注意力都完全吸引的,纯白的美感。   从伴娘的手中接过了那几条头纱的林雪涅很快就又跑了回来,并对路德维希和伦特说道:“你们能不能帮我挑一挑?我到现在都还没决定到底要用哪条呢!也许你们会比我更明白艾伯赫特会觉得哪条更好看一些。”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朋友们已经帮她把那三条头纱一条一条地放到了已经做好了漂亮盘发的发顶。   作为与林雪涅还不是那么熟悉的婚礼受邀者,其实并不能发现那三条头纱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伦特十分礼貌地表示它们都很漂亮。   可路德维希却让林雪涅把那三条头纱里的两条又试了一次,而后便在花费了片刻的时间来决断后从中挑出了一条。   路德维希:“我觉得你今天戴这条可能会更美一些。”   林雪涅:“多谢!”   在亲王殿下做出选择后,先前已经头疼了好一阵子的林雪涅就干脆利落地把那条头纱披到了头上。知道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为这两位空军军官介绍起了她的伴娘们。   而当第一次见到伦特的伴娘们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时,林雪涅则走近了路德维希一步,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问你准定能行。”   终于选定了头纱的林雪涅连忙向两人说了一句“请原谅”,而后就转过身去,远远地看向梳妆室里的那面全身镜,并还看着镜子转了两圈。   当林雪涅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路德维希也会在同时失了神一般地看向那面镜子。   但和他一起过来伦特少校当然能够明白,亲王殿下真正想看的其实不是那面镜子,而是镜子此时映出的那个人。   可除此之外,他却是连碰触到那个女孩裸.露着的背部也会仿佛被烫到一般地弹起手来。   这会让伦特少校明白,为什么亲王殿下可以如此坦然地说出他的那份感情。   那也同样会让伦特不禁深呼气了一次。   而林雪涅却也在此时又转向他们,说道:“我还有一个……小请求。”   在林雪涅表情灵动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位空军军官都很快向她点了头。   而后她便带着感染力很强的幸福感以及快乐说道:“待会儿你们看到艾伯赫特,可千万别告诉他我的礼服款式!我想把给他的惊喜留到最后。” 第363章 chapter 364   “我想把给他的惊喜留到最后。”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语气、以及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介于纯洁俏皮与温柔恬静之间的气质都让她拥有了一种能够让人心动的魔力。   而当前来看新娘的两名战斗机飞行员转身离去时,林雪涅则也在披上了头纱后又回到了那面全身镜前。   于是梳妆室的房门也就此被关上。   当伦特听到房门被推动的声音时,他又转身看了屋子里的林雪涅一眼。   而在房门终于被关上之后,第一次看到林雪涅如此惊艳模样的伦特便不禁向比他更先转身的亲王殿下问道:   “您的那位朋友,萨克森的格罗伊茨伯爵,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依旧还沉在刚才那一幕中的路德维希显然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真正回过神来。   但那却并不影响他记得伦特在这之前问出的问题。   路德维希:“虽然别人不一定也这么认为,但我觉得艾伯赫特还是个挺不错的家伙的。他的责任心很强,是个值得信任的家伙。”   伦特:“格罗伊茨伯爵参加的……是什么军种?”   路德维希:“应该算是陆军吧。不过他也能开战斗机,技术还算不太糟糕。”   伦特:“能够驾驶战斗机的陆军军官?那应该是很少见的了。”   路德维希:“对,绝对少见。不过你还是趁着婚礼还没开始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供新郎以及他的伴郎使用的准备休息室。   这一回,路德维希在看到休息室的门只是虚掩着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那和他先前进到新娘梳妆室时的态度全然不同,而这间休息室里的气氛也显然会让和其他人都不认识的伦特感到更为习惯。   在这间宽敞的休息室里,有一名身着黑色的礼服版制服的军官正背对着他们在和一名空军少校,一名陆军上校,以及一名只是穿着西装的青年聊着什么。   但不等伦特去弄明白这场婚礼中的绝对主角究竟长得什么样,又拥有怎样的军衔时,这名夜战明星的目光便会无法控制地被旁边不远处的那位长者给吸引了注意力。   长者穿着陆军军服,并且此时正在与一位带着孩子的尊贵夫人进行着交谈。   即便伦特现在还不能看清那位长者的领章以及肩章,他也会因为对方手上的把红色的元帅权杖而明白长者可能的身份。   也就是在此时,那名正在和新郎聊着的空军少校已经发现了他们,并向着路德维希挥起手来。   于是在伦特进门后还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格罗伊茨伯爵便也转过身来。   那会让他的党卫队军官身份以及中将的军衔在来者的眼中一目了然。   但是在那之前,伦特就已经认出他究竟是谁了!   路德维希当然能够明白身旁的伦特少校所受到的,究竟会是多大的冲击力。   于是他便忍着笑对伦特说道:“我知道,你属于战斗机飞行员里比较反感纳粹党的那个群体。但我刚才向你介绍他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说了——其实,他还是个挺不错的家伙。”   伦特少校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而脑袋里转了几十上百个弯。   他显然想起了林雪涅的眼睛与头发的颜色,以及她那与日耳曼人截然不同的柔和五官。   因而伦特很快就在亲王殿下对他说出解释后问道:“他、他怎么做到的!”   路德维希:“你是指他做到的哪件事?”   不等伦特回答亲王殿下向他问出的这个问题,今天这场婚礼的又一位绝对主角就已经和他的两位朋友一起走到了伦特的面前。   “艾伯赫特,这位就是我们的夜战部队头号王牌飞行员,伦特少校。”   路德维希很快就为好友介绍起了这位重要的受邀来客。   而后,来自北非战场的克劳斯、曼弗雷德,以及特意从佩内明德飞过来的火箭工程师也就各自介绍起了他们自己。   这可真是一个让伦特感到难以理解的小群体。   除了最中间的那位穿着黑色礼服的新郎,聚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全都是如此的光明,并且对于帝国有着堪称杰出的贡献。   但当他看到对他笑了起来的那位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时候,那种冰雪消融的感觉会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因为他真的无法相信记忆中的那个分明生得高大俊美,却气质冷峻得让人不愿靠近的男人和眼前的这位准新郎是同一个人。   那会让伦特不知道他该怀疑的究竟是自己的记忆,还是看到了这一切的眼睛。   这是一场仅邀请了几十名宾客的婚礼。   但在背后议论它的人,即便只是在阴森的元首大本营里也会不止有几十上百。   准新郎的名字被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提起,而“雪涅”这个名字也在冬天都已过去的初春时节被再三提起。   这些人已在位于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生活了很久。   并且,除了拥有很高军衔以及重要职务的人,其他人都很少会得到离开大本营的机会。   但在这一天,那份来自于帝国首都的《施普雷河日报》却是在很多人的手上都出现了。   虽说准新郎似乎并不打算隐瞒他就要与心爱的女人完婚了的消息,但直接让他的职务以及军衔出现在报纸上也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因而,他只是把自己的全名以及继承自他父亲的伯爵头衔印在了那份报纸的公告板块。   但只要是对他稍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那位来自萨克森的格罗伊茨伯爵就是他们做事雷厉风行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在就要进入狼穴的军用车辆里,在加上了迷彩网罩的训练营地里,在元首的那一座钢铁堡垒里,“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名字被人屡屡提起。   并且,他们之中似乎也有人知道那位“雪涅·林”的身份。   “那位小姐就是空军部特聘的播音记者。我的侄子在寄给我的信里提到过她。说柏林人现在都非常喜欢在空袭发生的时候听她的节目。”   “所以她到底是谁?”   “据说她以前在《施普雷河日报》做过战地记者。但她好像不是雅利安人,而且也绝对不是有着金头发和蓝眼睛的那种女人。”   当海因里希·希姆莱乘坐他的欧洲专列再一次地来到狼穴的时候,被他派到了帝国元首身边的联络官便陪着这位全国总指挥进到了钢铁堡垒。   而这一路上所听到的窃窃私语则显然让希姆莱感到心情很不错。   作为帝国内唯一的一位“党卫队全国总指挥”,希姆莱的地位自然是绝对的。   但是在他之下,又有着不止一名的“副总指挥”。   就好比那位曾被他派去奥斯维辛集中营视察,却反而因为受到了惊吓而从此经常被幻觉缠身的波兰贵族。   那位波兰贵族也是一位“全国副总指挥”。   他与那位来自萨克森的伯爵虽然官衔一样,然而所负责的具体事务、权利、以及在党内的地位却是很不相同的。   原本,希姆莱是很想把艾伯赫特培养为像莱茵哈德那样的亲信的。   可是从某一天起,他们却成为了彼此间有着竞争关系的上级与下级。   而在莱茵哈德遇刺身亡之后,希姆莱则更是能够感受到他的那位“外甥”加快了扩张地盘的速度。   这自然会让对于权力有着极大渴望的希姆莱加深对于“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敌意。   那位很懂得察言观色的联络官在注意到了希姆莱的反应后,便适时地开口说道:“据说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只邀请了不多的人去参加了他的婚礼。”   这显然会是一个让希姆莱很感兴趣的话题。   但他却还要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他轻柔语调中带上的那丝得意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希姆莱:“可能原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敢于冒险过去。”   联络官:“请原谅?”   希姆莱:“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娶的是一个从远东地带过来的女人。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人敢于为了他去冒触怒元首的风险。”   希姆莱是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并还在去到元首办公室的路上接着说道:   “我早就已经劝过他了。但我的这位“外甥”从小就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这一次他干脆用十一年来得到的一切去交换和那个女人结婚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他的办事能力其实不错。但他再也不会得到重用了。”   虽说希姆莱的这名联络官平日里一直都待在帝国元首的身边,可即便如此,希姆莱现在提及的这个话题对于他来说也还是太敏感了一些。   因而联络官只是谨慎地表示:“这个决定的确是有些不理智。”   于是希姆莱便在看了他的这位联络官一眼后问道:“受邀前去参加婚礼的都有谁?”   联络官:“据说负责柏林空防的施泰因亲王上校会去参加婚礼。北非战场上的曼弗雷德少校,还有隆美尔元帅的参谋官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伯爵上校,他们都为了前去参加婚礼而提前申请了假期。”   听到这几个自己早有耳闻的名字,希姆莱哼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   因为他的联络官又说出了帝国元首的宠将——刚刚获得了第26枚双剑骑士勋章的党卫军上将迪特里希的名字。   这个最早的时候看起来如此笨拙,却在之后屡建战功的将军曾是艾伯赫特的上级,并且也是艾伯赫特与希姆莱之间矛盾激化的导火索。   在绿眼睛贵族婚礼举行的这一天,迪特里希终于没有辜负自己这位老下属的信任,并在东线战局趋于稳定的春天亲自去到了布拉格。   而除了迪特里希这位党卫军上将之外,在东线战场上有着极高的威望、并在开春之前帮助德军最终守住了顿涅茨克的曼施坦因元帅同样也受邀去往了布拉格。   可想而知,当希姆莱听到了那两个名字的时候,他的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究竟会露出怎样恼怒的表情。   他的联络官很快低下头来,并也以此来让自己正好错过来自于希姆莱的视线。   在艾伯赫特把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刊登到报纸上的时候,他曾假惺惺地向对方劝说道:艾伯赫特,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能让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而现在,这句话恰好就回应到了希姆莱的身上。   ——在这个世界上,事情的确不是他想怎样,就会怎样的。 第364章 chapter 365   在阳光明媚的布拉格,那间距离阶梯花园不远的新娘梳妆室再次被人敲响了门。   伴娘们依旧还像上一次的那样高声问起来人是谁。   而这次回答她们的,却是一个听起来威严得多的声音。   那让已经一切准备就绪的林雪涅的把她的视线从窗外的美丽景象那儿拉了回来。   紧接着,曼弗雷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雪涅!雪涅快开门,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可是听着曼施坦因隔着门喊出的话语,林雪涅却是给了她的伴娘们一个现在还不许开门的信号,并在穿着高跟鞋亲自走到了门前之后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都有谁?”   曼弗雷德:“全体伴郎,还有一位元帅!”   在此之前已经来过了一次的路德维希当然知道让林雪涅犹豫着不愿意开门的原因是什么,因而他很快就说道:“放心吧,新郎没跟来。”   在听到了这样的话之后,林雪涅才很快打开了门。   而后,那位身上有着老普鲁士气质的陆军元帅就与全体伴郎们一起出现在了林雪涅的眼前。   林雪涅:“我的天……你们居然真的带了一位元帅过来!”   或许是因为那位元帅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硬”了,这回林雪涅的伴娘们就没有又像上一次的那样很快围过来了。   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雪涅的曼施坦因元帅就夸赞起了准新娘的美艳动人。   对,没错。   像曼施坦因元帅这样出生于军人世家的贵族当然会知道,在第一次见到对于他们可能怀有敬畏心的年轻女孩的时候,夸一下对方的美貌总是能够让两人快速拉近距离的。   果不其然,当那句“美艳动人”从曼施坦因元帅的口中说出之后,不仅是林雪涅,就连她身后的伴娘团都偷笑了起来。   曼施坦因:“刚才新郎在和我聊天的时候问我,等到你们有了孩子之后,我是不是愿意做孩子的教父。”   被一位元帅当着三位伴郎的面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语,这实在是让林雪涅觉得羞得不行。   林雪涅:“我们今天才要结婚。他想得……也太远了。”   曼施坦因:“相信我,雪涅小姐。你的新郎想得一点也不远。”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那您……同意了吗?”   如此一来,平日里待部下总是很严厉的曼施坦因元帅总算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用来表自己个性中幽默的一面。   曼施坦因:“我对新郎说——“如果你的妻子不嫌弃我的年纪太大的话,我是很愿意的”。”   这样的话立马就让伴娘团里出现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的动静,而被对方如此点了名的林雪涅也更是哭笑不得了。   林雪涅:“不会的。这是一件多荣幸的事呀。”   在七双眼睛的盯视下,林雪涅最终只得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而后,她便发现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   她之前还在说呢——她的新郎在结婚的当天就考虑了孩子的教父问题,这实在是想得太远了。   可现在,她却是自己亲口帮忙定下了那个孩子的教父!   但还没等被绕进去了的林雪涅完全想明白这件事,曼施坦因元帅就再次开口道:“然后新郎就又问我,是不是能在新娘的父亲缺席婚礼的情况下帮你们一个忙。他说,如果我能够代替新娘的父亲来把新娘带到他的身边,那他的新娘就不会过于紧张了。”   当林雪涅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总算能够明白曼弗雷德之前说的那个“大惊喜”到底是什么了。   她甚至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在这种西式的婚礼里,新娘总是要由她的父亲拎到新郎面前的。   可是林雪涅的父亲却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一年的布拉格。   于是艾伯赫特曾提起过要让他的继父出马,帮他把妻子领到他的面前来。   但对于艾伯赫特的这一提议,林雪涅却是拒绝了。   因为她只不过是把这样的画面稍稍想了一想就觉得那实在是有些奇怪。   尤其艾伯赫特的继父看起来本来也就不像他的“爸爸”。   于是在他们已经决定好的仪式里,林雪涅会在伴娘们的陪伴下自己走到新郎的面前。   然而,把这样的流程说出来固然是容易的。   但当林雪涅真的站在窗台前看着已经被布置好了的婚礼现场时,她却当然还是会紧张的!   毕竟……他们的婚礼上来了那么多的军官。   而她居然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自己走向她的新郎!   这好像就真的太大胆也太主动了一些,让她看起来好像是那种好容易才追到了新郎的那种新娘。   可现在,依旧还在新郎休息室里的艾伯赫特却是给她派来了这样一位气势逼人的元帅先生。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的林雪涅在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会儿后便追问道:“那后来呢?您同意了吗?”   曼施坦因:“我说,“这回我的年纪倒是合适了。只是你的新娘可千万别觉得辈分错乱了才好”。”   听到和上一句话如此呼应的下一句话,林雪涅在楞了一下之后直接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这是林雪涅第一次见到这位帮助第三帝国在四十多天的时间里拿下法兰西的元帅,但这也是艾伯赫特请来的三位伴郎第一次见到这位“名声在外”的元帅。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应该是一位十分“厉害”的军官。   因而当曼施坦因、路德维希以及冯·布劳恩才一见到对方的时候,这些青年才俊的表现还是很局促的。   可没曾想,这位比他们整整年长了一辈的元帅居然才只是三两句话就能把他们逗笑到了这种程度。   但是伴郎们还乐着呢,元帅先生就已经在看了看表后催促起他们来。   曼施坦因:“阁下们还在等什么?时间都已经快到了。你们打算也留下来给雪涅小姐当“伴娘”吗?”   这下,三位伴郎就笑不出来了。   但林雪涅的几位伴娘却是都快笑岔气了!   在三人中和林雪涅最不熟悉的冯·布劳恩也和林雪涅说了“待会儿见”之后,伴郎们就连忙一起小跑着再次回到新郎的休息室了。   此时的绿眼睛贵族正在和他的母亲、弟弟、以及继父说着话。   而被曼施坦因元帅催促着来到这里的曼弗雷德也觉得自己心急火燎了,并也让艾伯赫特快点去到花园。   那让艾伯赫特又看了看他一直都随身带着的那块怀表。   事实上,现在离原定的婚礼举行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   但是对于那一刻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了的艾伯赫特却觉得,他的确可以提前那么久就下去等待他的新娘了。   于是他很快和母亲一家说出了暂别时的话语,并把一会儿要在婚礼的仪式上用到的对戒交给了更为仔细也更为稳重的路德维希。   那样之后,他便在走出这间休息室的时候向他的伴郎们问道:“怎么样,雪涅对于我的这个临时安排喜欢吗?”   曼弗雷德:“她特别喜欢了!而且曼施坦因元帅和她相处得很好。伴娘们也都没被吓到。”   艾伯赫特:“元帅和雪涅处得很好?”   当艾伯赫特重复起曼弗雷德的这句话时,他都发笑了。   但曼弗雷德却似乎依旧还是没能意识到他说的话到底哪里不对了。   因而好容易才在北非升至校官的曼弗雷德便反问新郎,他说的这句话怎么了。   在这样的时候,依旧是和曼弗雷德当了多年室友的亲王殿下在艾伯赫特回答之前就代替对方说道:“元帅和雪涅处得很好,他没有欺负雪涅,也没有和雪涅吵架。他们两个成为了一对好朋友。”   当曼弗雷德听到这样的话时,他的整张脸都苦了下来。   而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人的冯·布劳恩则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接着,布劳恩就对艾伯赫特说道:“雪涅小姐今天美极了,她身上的那条结婚礼服的款式我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它……”   “咳咳。”   不等布劳恩向艾伯赫特描述起林雪涅身上那条裸背长裙的款式,亲王殿下便做得十分明显地大声咳嗽起来。   于是布劳恩停下话来,并不解地看向他。   但布劳恩停下来了,曼弗雷德却是没有停下来。   在北非的沙漠里根本就找不到姑娘的曼弗雷德一想起那条贴身长裙在林雪涅身上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都要在发亮了!   曼弗雷德:“对对对!我以前只知道雪涅的身材挺不错的,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好。这条裙子把……”   曼弗雷德走到了艾伯赫特的身旁向新郎描述起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但他又是在最关键的话还没说出口来的时候就被反应迅速的亲王殿下一把捂住了嘴巴。   这样一来,对于自己的新娘到底会在今天的婚礼上穿成什么样已经好奇了很久的艾伯赫特便只能把目光放到路德维希的身上了。   路德维希:“刚刚我带伦特少校去和雪涅打招呼的时候,她拜托我们两个别和你说她的礼服款式。刚才她虽然忘了再拜托一遍了,但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改了主意了?”   艾伯赫特:“你想得很对。她应该还是想要把给我的惊喜留到最后。”   “我想把给他的惊喜留到最后。”   当艾伯赫特说出自己的那句猜想时,林雪涅披着那条头纱,并带着欢喜与雀跃对他说出那句话的样子便又出现在了亲王殿下的脑海中。   那让路德维希又是在片刻的失神后才回过神来,并说道:“对,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再多一点期待,因为她今天真的很漂亮。” 第365章 chapter 366   路德维希的这句话让曼弗雷德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他来。   曼弗雷德:“哈哈!你终于也愿意承认雪涅很漂亮了!你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和我说的雪涅吗?”   路德维希:“你想说的是距离现在有多久的以前……?”   曼弗雷德:“我还没见到雪涅的那个以前!”   路德维希:“好了,曼弗雷德少校,你可以不用说了。”   曼弗雷德:“那时候你跟我说雪涅毫无女人味,无趣,一点也不可爱……”   路德维希:“少校先生,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的言论到底有多无礼吗!”   一路走向了那片阶梯花园的两位伴郎说着说着就似乎又要吵起来了。   而带着副官一起来到了布拉格的迪特里希上将则坐在临时搭起的小亭子里,喝着加了薄荷叶的水,也头疼地背起了曼施坦因元帅交给他的证婚词。   对,那就是曼施坦因元帅原先准备的证婚词。   由于林雪涅并非教徒,因而艾伯赫特便舍弃了传统的教堂。   但除了把这片曾出现在他的婚礼一画中的阶梯花园选做婚礼举行的地方之外,他也未有请到一位神父来给他们证婚。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他是想要请曼施坦因元帅来为他们进行证婚的。   但现在元帅都已经很乐意地承担了又一个重要的角色了,证婚人的角色也就只能由别人来扮演了。   而作为艾伯赫特曾经的上级,迪特里希上将就会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迪特里希上将现在虽然打仗比过去有章法多了,可临时背下一段话来对于他来说也还是太难了一点。   于是艾伯赫特在经过了他的时候特意走到了那间亭子里,并说道:“您用不着一定把曼施坦因元帅准备的证婚词都背下来的。因为那些原本也就不符合您说话的语气。”   “是吧?”对此正感觉到棘手的迪特里希又喝了一口薄荷水,并说道:“我也觉得,他准备了那么多,可其实真的用得上的就这么几句话吧。而且这些听起来也太不亲切了。”   不远处,那位和艾伯赫特一起经历了生死三夜的驱逐机飞行员正在和伦特描述他们在苏占区里的险象环生。   艾伯赫特十分倚重的那几名特种部队指挥官在与另外几名曾和他们一起作战的陆军军官一起交谈。   而林雪涅请来的那些女孩们则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并将那些才只是短暂地离开了战火硝烟的年轻军官们吸引向了她们。   距离婚礼开始还剩下二十分钟,还剩下十五分钟,十一分钟……   随着仪式举行的那个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艾伯赫特已经无法只是坐在属于他的前排座椅上等待了。   他站起身来,于是他的那三位伴郎也就同他一起站了起来,并看向新娘将会出现的那个方向。   艾伯赫特:“你们说,雪涅有没有可能提前出来?”   曼弗雷德:“你想要一个女人在面对一个男人的时候提前到?”   冯·布劳恩:“我们是不是下来得太早了一点?”   路德维希:“左右也只剩下十分钟了,站着等会儿吧。”   曼弗雷德:“那我们一起给艾伯赫特数到600?”   在说出这样的提议后,曼弗雷德就直接开始从“1”开始数了。   但是好容易等到路德维希和冯·布劳恩也加入到了数数的队伍里,艾伯赫特就喊停了。   艾伯赫特:“路德维希,戒指,我托你保管的对戒还在吗?”   路德维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并很快说道:“在。”   艾伯赫特:“能把它拿出来打开看一看吗?”   随着时间的临近,原本十分稳重的艾伯赫特都担心起了这个和那个。   于是亲王殿下便在他的要求下把放在了上衣内侧口袋里的戒指盒拿了出来,并打开盒子让新郎能看到里面的戒指。   而在艾伯赫特和路德维希一起进行这个小插曲的时候,尽职尽责的火箭工程师也未有停下他的数数。   这个时候他已经数到“43”了,但新郎却是又对他做出了要求。   艾伯赫特:“韦纳,你能从557开始倒数吗?”   但是布劳恩却是没有如此简单地就应下艾伯赫特的要求,并反问道:“如果我从557开始倒数,你真的觉得我可以每一秒都说完一个数字吗?”   这下,已经把纸条藏在了手掌中的迪特里希就很看不过去了,他向艾伯赫特问道:“你在指挥营里等消息的时候就是这么等的吗?”   曼弗雷德:“伙计们伙计们,都稳住,现在只剩下七分钟了!所以我们只要再数430下,雪涅就该出来了!”   布劳恩:“七分钟数430?您对数数的速率有这么精确的控制吗?”   路德维希:“少校先生,我记得你和我一起在大学里学的好像是经济学?”   曼弗雷德:“好了好了,现在只剩下六分二十秒了!”   路德维希:“所以您能给我算算你得数多少下才能到六分二十秒吗?”   曼弗雷德:“还有六分三十秒!”   布劳恩:“为什么会越数越多?”   曼弗雷德:“因为我刚刚看到秒针走到二十秒的地方就以为还有六分二十秒了!我应该拿60减去20的!”   听到几位伴郎中出现这样的对话,还在犹豫待会儿究竟是直接把证婚词背出来,还是照着手掌念的迪特里希不得不借着咳嗽的声音来掩饰他的笑声。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会发现自己曾经的麾下爱将已经站直了身体,并且把目光完完全全地放在了前方的不远处。   那是因为绿眼睛贵族的新娘终于还是没有让他等到最后一秒才出现。   头上披着婚纱的新娘把手放到了那位陆军元帅的手臂上,并开始慢慢向着新郎走来。   她身上的礼服裙是在场的人都从没见过的款式,并一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就引起了赞叹的呼声。   新娘的个子并不很高,但是比例却很好,当她穿着在裙摆下显得有些若隐若现的高跟鞋一步步走近时,那曼妙的曲线便能够在贴身的礼服下显露无疑。   而当林雪涅走过最后一排宾客的时候,从正面看来甚至只是露出了锁骨的礼服裙会让人们又发出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至于新郎,新郎则完全愣住了。   他就那样看着自己深爱了那么多年的那个女孩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仿佛属于那个女孩的每一步都触碰到了他的心尖上。   在那一刻,他会想起很久以前的过去。   他会想起自己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在布拉格的小巷里又看到对方的那幕场景。   他同样也会想起两人在查理大桥上的不期而遇。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喜欢上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孩了。   可现在,他又会因为那片雪花又飘到了自己的掌心而不禁放柔了呼吸。   不,这一刻的他根本连呼吸都不敢了。   这让他冒失得甚至在曼施坦因元帅把新娘的手交到他的手上时才意识到元帅阁下的存在,而后很快对那位曼施坦因元帅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但那也只不过让艾伯赫特把目光从他的新娘身上挪开了仅仅一秒的时间。   他那几乎能让人感受到灼热温度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因为那层头纱而更添一份朦胧感的林雪涅,并在抓着对方的手好一会儿之后开始亲吻新娘的手背。   那让站得离他们很近的,并且正对着所有宾客的迪特里希上将露出了非常不赞同的神色。   但在开口说些什么之前,他还是记得征求一下自己的上级——曼施坦因元帅的意见。   “元帅,您觉得新郎这样真的好吗!”——迪特里希用自己的神情以及肢体来向旁边不远处的曼施坦因元帅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   对此,曼施坦因则挥了挥手,示意那位党卫军上将自己决定就好。   而就是在两位高级将领进行这样的无声沟通时,绿眼睛的贵族已经掀起了新娘头上的头纱,并似乎激动得就要吻她了。   “咳咳!”   才一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的迪特里希连忙用咳嗽来提醒,可平日里反应很快的艾伯赫特却是仿佛根本就没听到那些声响,并还着迷地看着自己的新娘。   于是迪特里希上将终于在他把手放到了新娘的侧颈上,并还要更靠近对方时忍无可忍地说道:“格罗伊茨中将,我恐怕你现在还不能亲吻新娘。这不符合婚礼的流程!”   当迪特里希用他的洪亮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宾客都再没能忍住地大笑起来。   这样一来,就连“不守规矩”的新郎都笑了。但他还在稍稍后退了一些的时候拉起新娘的手又吻了一下。但那就让宾客们笑他笑得更大声了。   简短的仪式就此开始。   作为证婚人的迪特里希说起了经由他删减过后的证婚词,并也向这对新人分别问出了那句经典的“你愿意吗”。   林雪涅的回答是温柔而坚定的。   而艾伯赫特的回答则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那份强烈爱意的。   他甚至在迪特里希还没把话问完的时候就抢先说了“我愿意”。   在迪特里希没好气地表示他话还没有问完的时候,只是飞快地看了证婚人一眼就把全部的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新娘的身上。   “都愿意。”   在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位曾经的部下这么不满意的迪特里希终于说道:“那你们就交换戒指,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作为证婚人的迪特里希显然是对新郎太不满意了。   但他们的婚礼本就已经够简短了,如果再来一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也就太过儿戏了。   于是最先被定下的证婚人曼施坦因元帅只得再从一旁走到迪特里希的旁边,代替这位党卫军上将把先前他向新郎问出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下艾伯赫特总算在无奈又好笑的林雪涅的督促下,乖乖的又说了一遍“我愿意”,并与她的恋人交换起了戒指。   接着,那便是忘情的拥吻。   林雪涅原本不想在婚礼上都只是让她的新郎做完全主动的那个人的。   可是当她的绿眼睛男孩吻上她的嘴唇时,她却发现她就仿佛被潮汐缠住的小小溪流,而当搂着她的艾伯赫特触碰到她那裸.露着的后背时,他便更激动了。   可此时来自受邀宾客们的祝福已经响起了好一会儿了,那让林雪涅不禁用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轻轻推了他两下。   明白自己如果再这样吻下去,肯定会在婚礼上就把对方惹生气了的艾伯赫特只得结束了这个吻,并在鼓着掌的宾客们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时候说道:   “宝贝,转一个圈给我看看。”   林雪涅:“现、现在……?”   艾伯赫特:“对,就现在。”   可是都被吻得有些脚下发飘了的林雪涅却是在才说出了那句“我愿意”的几分钟后,就向她的新郎摇起了头。   这个时候,就轮到曼施坦因元帅来为曾帮他解除过奇尔防线危机的新郎做主了。 第366章 chapter 367   手上依旧还拿着红色权杖的曼施坦元帅因抬起他的权杖。   元帅阁下以此来示意宾客们安静下来,不要再鼓掌了。   而光是这个动作,那就已经让已经了解到今天的婚礼上究竟来了多么重量级的一位高级将领的宾客们捧腹大笑起来了。   那甚至也让已经握着各自的佩剑从前排的座位上起身的年轻军官们停下了脚步,并饶有兴致地想要看一看这位陆军元帅到底想做什么。   曼施坦因:“刚刚我听到了新郎对新娘说的一句请求。”   这句在寻常的婚礼仪式上怎么也听不到的话当即就引起了所有宾客的兴趣。   而已经猜到了元帅阁下到底要说些什么的林雪涅则在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就窘迫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新郎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这会儿她都有些想跑了。   曼施坦因:“想必在我把美丽的新娘带到新郎面前的时候,大家就都已经看到了她的礼服裙有多漂亮了。但新郎却似乎还没看到。或者说,他好像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了。所以他在亲吻了他的新娘后,对新娘说——“宝贝,转一个圈给我看看。””   在曼施坦因说出“对新娘说”的时候,大家的好奇心就便完全被吊起来了,一些军官甚至还在人群中向元帅阁下发问,问他新郎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而当元帅阁下在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出那句“宝贝”时,疯笑声也就立马传来。   虽然战争还在继续,但这可真是他们参加过的最欢乐的婚礼了。   许多人在听到“宝贝”那个词的时候还能勉强站直了身体大笑,而在听到那句“转一个圈给我看看”的时候,他们就真的笑得都前俯后仰了。   因为刚才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林雪涅的那个摇头动作的。   于是一个悲伤的答案也就很快从曼施坦因元帅的口中说出了。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之前感觉自己好像拿那位曾经的部下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迪特里希立刻就带头鼓起了掌。   而等到那掌声又渐渐停止之后,曼施坦因元帅才又把视线转向了艾伯赫特,并说道:“格罗伊茨伯爵,你能把你刚才问新娘的那个问题再说一遍吗?这次你得大声一点。”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到了刚刚对彼此发下了誓言的新郎与新娘的身上。   面对这样的情形,今天高兴坏了的新郎可一点也不怯场,可他的新娘却是都打算要“恐吓”他了!   但是再听话的猛兽也有想要把自己的主人压在身下好好亲近一番的时候,而今天的艾伯赫特也是如此。   于是林雪涅就只能在这个家伙真的要把“宝贝”这个词说出口之前,用她那已经戴上了结婚戒指的手按住了艾伯赫特的嘴巴。   而后,她就在过来的宾客都不住地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笑起来的时候把食指放到了嘴唇前,对她的新郎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等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又向她笑了起来的时候,她才稍稍向后退了两步,并在来自于那些宾客的掌声变得逐渐整齐时开始转起圈来。   她跟着那些掌声所带起的节奏一连转了三四圈,而就在她停下来对自己的新郎微笑的时候,她会比其她的新娘还要更为大胆地问她的新郎:   “好看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她的绿眼睛男孩得在看愣了之后的好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好看。”   在这样的时候,他似乎连赞美对方的话都想不起来了。   而那些被特意邀请来的年轻军官们此时则已经在花园的阶梯上站成了面对面的两排,并在他们的中间留出了一个能够让两人走过的通道。   于是也已经准备好了佩剑的路德维希便叫出了依旧还在那里愣着的艾伯赫特的名字,并示意对方,他们那里已经都准备好了。   这样一来,艾伯赫特便在和亲王殿下点头后再次抓住了新娘的手,并在与对方十指相牵后说道:“这场婚礼还有一个很棒的环节。”   “我知道。”对此,林雪涅是真的笑了,并提醒道:“伦特少校还是我请来的。”   真的已经高兴得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的艾伯赫特这才反应过来,并道:“我想抱你过去。”   这下,林雪涅就没有又和他摇头了。   她可真是怕了对方请来的元帅阁下了,也不想让刚才已经来过一次的情形再重复一次了。   于是她这就主动地搂住了艾伯赫特的脖子,并让她的新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但是在艾伯赫特就这样抱着她走向花园的另一条阶梯时,林雪涅依旧还是会在看到了那每一节都很高的楼梯时说道:“这些阶梯都好高,你要不……还是背我上去吧。”   艾伯赫特:“你肯定不会觉得穿着这条裙子被我背着会很好看的。”   林雪涅:“可是……可是……”   艾伯赫特:“放心,这肯定不是我们走过的最难的一条路。”   当说完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在第一节 石阶前停下来的时候,搂着他脖子的林雪涅便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而她的绿眼睛男孩也就这样开始向上走去。   在艾伯赫特走完了那几节楼梯的最后一格时,和克劳斯一起站在了最上面的路德维希便与对方一同抽出了他们的佩剑,并在把佩剑举起后让两把剑的剑尖相交。   于是接下去的那几名带着佩剑,并且胸口也都佩戴着战功勋章的军官们便都依次抽出了他们的佩剑。   那实在是神圣的,并且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幕景象。   由林雪涅请来的摄影师也在此时为那些军官都又拍下了好几张照片。   而在那道“剑桥”被搭成的时候,艾伯赫特也便抱着与他相恋已有很多年的妻子走到了路德维希与克劳斯的面前。   他向受邀前来,并也向他送出了祝福的这些朋友们说出“谢谢”,并也把林雪涅放了下来。   绿眼睛的贵族牵起新娘的手,并十分小心地带着她从这顶拱桥下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他们每走下去一步,就会收到来自于两位军官所送出的祝福。   于是他们便也在对这些人说出感谢后又往下再走一步。   但在林雪涅就要被她的丈夫带着走完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她却是停了一下。   因为那节楼梯的确是太高了,那会让穿着高跟鞋的林雪涅感觉有些犹豫。   可不等林雪涅做好心理建设,艾伯赫特便把她一下抱了起来,并轻松地走完了最后一节楼梯。   曾是林雪涅同事的那位摄影师提议让那些军官们先别把佩剑收起来,他想要为新郎和新娘拍一张在“剑桥”下拥吻的照片。   于是闪光灯亮起,并将这场在春天的布拉格举行的婚礼永远地留在了胶卷里。   但这张照片却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的报纸上。   当有关于这场婚礼的,让林雪涅最喜欢的这张照片被洗出来的时候,她也就和已经成为了她丈夫的绿眼睛贵族一起,在他们的房间里把那封信的最后几块全都拼上了。   尽管林雪涅依旧还是有些不明白她的绿眼睛男孩为什么会认为这封信有这么重要,但艾伯赫特却是那样的坚持。   他说,要用红色的天鹅绒给林雪涅做一面照片墙,专门用来摆放两人在婚礼时拍摄的照片。   而他好容易才拼好的这封信就要安放在一个特意定做的玻璃框里,就放在那面照片墙的后面,只要他抬起有着玻璃框的照片墙,就能看到下面的那封信。   他说——“我得永远都记得我曾怎样伤害过你。”   两天后,专门负责在夜间十分对第三帝国进行轰炸的英国皇家空军机群再度光临了柏林的上空。   于是林雪涅的声音也再度如约而至,并通过空军部的电台传进每一台正在收听着她节目的收音机里。   “四天前的白天,美国空军的空中堡垒又来“光顾”了柏林,可我却失约了。这是因为我和我的未婚夫在那天去到我们相识的布拉格举行了婚礼。   “我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并且我们的婚约也是在很多年前就订下的。但因为很多原因,我们一直都没有真正地完成这场仪式。但是现在,我们终于还是走出了很重要的这一步。”   当林雪涅在播音室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口中的“未婚夫”就站在与她有着一面玻璃之隔的音控市里。   在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绿眼睛男孩是如此专注地看着她,于是感受到了那份注视的林雪涅也抬起头来,并在对他露出了微笑后说道:   “我把这个属于我个人的消息带给大家,就是想要告诉所有能听到我声音的人——形势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是要去追求幸福,对未来抱有希望,并更珍惜眼前正在度过的每一天。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明白——在战争发生的时候,“明天”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幸拥有的。所以我们既应该怀着对于明天的希望,又不让正在发生的今天留下任何的遗憾。   “因为这样的事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再次落下橙色的照明弹,而那一束束探照灯的灯光也随之亮起。   由于英国空军的一架装备了“H2S雷达”的轰炸机在两月的时候被击毁在科隆附近,得到了这台雷达的德津风根公司便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研究出了反制的雷达。   这种反制雷达能够通过英国轰炸机的机载雷达信号把这些恼人的轰炸机全都显示在屏幕上。   现在,装备着这些反制雷达的驱逐机就在柏林郊区的空军基地里准备就绪。   在今夜,不仅有身为夜战部队头号王牌的伦特在空军基地里等待着英国轰炸机的到来,即便在黑夜到来的时候也依旧习惯驾驶着Bf-109战斗机的施泰因亲王殿下也带着他的联队守候在空军基地了。   他们将采取让装备有反制雷达却更为笨重的Bf-110驱逐机与性能更为优越,却没有报幕员和尾炮手的Bf-109战斗机联合作战的战术。   于是作为防空战斗机部队里最为重要的两位校级军官,伦特便与路德维希一起,又迎来了需要他们两人同时出击的任务。   在等待出击前的最后准备时间里,他们已经换好了飞行夹克,并带着各自的部下坐在了漆黑一片的等待室里。   在这样的夜里,他们虽没有灯光为伴,却能够听到从收音机里传出的那个柔和且让人感到紧张之情被安抚了的女声。   “在我成为一名播音记者后不久,当时还是我的未婚夫的丈夫就向我抱怨。他说我总是在节目里念别人写给我的信,也只在节目里回复那些来自于陌生人的信。   “这让他觉得我对他很不公平。他希望我也能在节目里读一读他写给我的信,并哪怕只是给出他一两句话那么短的回复。”   听着这样的话语,一名才刚刚从飞行学校毕业不久的飞行员简直不敢置信,他说道:“雪涅小姐怎么这就已经结婚了!我给她写的第三封信前天才寄出去你的!”   那样的话语让出席了那场婚礼的路德维希和伦特都笑了。   听着外面的那些声音,他们甚至都不用再看一眼手表就能够知道出击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   于是两位王牌飞行员便站起身来,且提醒他们各自的部下,该准备出击了。   需要两名机组成员的Bf-110与仅需要一名飞行员驾驶的Bf-109在机场的跑道上飞速而过,并在得到了足够的速度后开始缓缓升空。   机身上绘有施泰因家族家徽的那架Bf-109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那就好像驾驶它的人第一次在夜晚出击时的那样。   只是给予亲王殿下馈赠的月光精灵却不再像那晚时的一样,站在机场的跑道上抬起头来望着他了。   但那个女孩的声音却似乎依旧还在他的耳边。   并且,当他望向遥远的天际时,他会发现那座城市的轮廓已经在他的视野中了。   “施泰因上校,英国的轰炸机机流大部队距离柏林已经只有大约五十公里了。这次来的大约有500至700架敌机,高度4700米。”   伦特少校所给出的数据从联络频道里响起。   于是路德维希便很快回答道:“收到,请派出两个驱逐机中队作为向导,和我一起前去截击他们。”   当一些远离柏林的广播电台开始在播音室里进行极为夸张的“沉浸式空袭播报”,并在播音室里通过用皮鞋拍打地面、以及隔掌敲话筒等一系列方式来拙劣地模仿空袭发生时的爆炸声时,更多人都收听起了真正属于柏林的播音。   而在距离帝国的首都柏林有好几百公里那么远的狼穴,已经十分排斥去接触外界的帝国元首也坐在他那装饰简朴的房间里,并听着从广播里传出的女声。   那个女声带着一种在德意志帝国里少见的温柔。   而在温柔之下,它又能让人感觉到声音主人的坚定甚至是执着。   她念完了由她的新婚丈夫在两人举行婚礼之前写给她的一封信,并也在她的节目中说出了对于那封信的回答。   这是用同一个声音说出的,属于一对恋人的话语。   可即便是凭借那些句子里所透露出的感情,人们都能够分辨出哪一句话是属于林雪涅,而哪一句话又是属于她的丈夫,那位来自于萨克森的“艾伯赫特”。   “在你的心中,我不该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不该是一个会那样伤害你的人。”   战乱年代的爱情总是那么轻易的就能打动到很多人。   尤其那位有着绿色眼睛的“艾伯赫特”写给自己未婚妻的信还绝无任何空洞乏味、抑或公式化的话语。   他对自己深爱着的那位女孩说起了很多,却又不敢说出那最常见的“爱你”以及“亲吻”。   “而现在,我只不过是和你又分开了两天,就已经感受到那种“伤害”的滋味了。我看不到你,触碰不到你,我甚至也没法看到你写给我的只言片语。那是你曾经历过的,但我却还没经历那些来自于你的误解。”   虽说林雪涅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新婚丈夫不需要唯独把这封信挑出来念给全国的听众听,可他就是那么的坚持。   这或许是因为他希望让人知道自己曾经的伤害。   又或者,他依旧还是想要听到自己的妻子在一个这么公开的场合亲口对他说出原谅。   现在,他终于成功了。 第367章 chapter 368   布劳恩:“你的夫人在周四做的播音节目,我听了。”   艾伯赫特:“你听了,所以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布劳恩:“我觉得那期节目比我这辈子听到过的任何一期广播节目都要更精彩。”   这是位于北德的佩内明德火箭研究基地。   在婚礼举行后,对于这个项目有着极大助力的绿眼睛贵族根本来不及休婚假就返回了工作岗位。   当然,这可不是他的那些竞争对手所愿意看到的。   现在他与自己在那场婚礼上的伴郎兼他在佩内明德基地的工作伙伴布劳恩一道,查看起了经过加固后的隧道,并也在其后返回了对方的研究室。   当两人在暂别数日之后又再度聚首,林雪涅的那期广播节目则自然会成为让这位火箭专家十分感兴趣,甚至是有些跃跃欲试的话题。   他毫不留情地调侃起了对方,并声称自己已经让人把那期的节目录下来了,等到他一想起来就能找机会把林雪涅念的那封信给完完全全的记录下来。   但在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后,自己主动要求恋人在节目中念出那封信的绿眼睛贵族却还会一点都不害臊地笑着表示:   “你确定你真的能把那封信完完全全地记录下来吗?雪涅虽然答应了我会把那封信都念出来,但她最后也只是念了一点节选而已。”   而就在布劳恩震惊于自己的朋友在面对妻子的时候居然是这样一副面孔,并且他还对此引以为傲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那是布劳恩的一位助手,他在得到应允后把摆放了咖啡、牛奶以及方糖的小推车推了进来。   在被这样一位科研人员递上了咖啡的时候,艾伯赫特自然会在向对方表达谢意的时候多看对方一眼。   而后,那一眼便让艾伯赫特多看了那么几秒的时间。   布劳恩自然知道他的朋友在看什么。   因而,在他的那位助手和两人点了点头,并离开之后,布劳恩便说道:“前天美军轰炸机过来空袭的时候,我之前的那位助手正好在外面。他受了伤。”   艾伯赫特:“严重吗?”   布劳恩:“不算太乐观,三个月之内他应该是回不来了。”   显然这已经不是佩内明德第一次遭遇美军轰炸机的空袭了。   早在V系武器的项目还没有进入成熟阶段的时候,帝国的宣传机器就已经把它作为一种承载着仇恨的“复仇武器”来宣传了。   那样的宣传不禁提振了德国民众的士气,也让盟军对于传说中的“复仇武器”感到十分忌惮。   在德国逐渐丧失空军的优势后,盟军似乎已经在通过排查后了解到这座神秘的研究基地一定就在北德的某个地方。   但可以确定的是,起码到现在为止,盟军也还是没能确认这座研究基地的具体位置。   可这并不会影响美军轰炸机在白天的时候对整个北德进行地毯式的试探性空袭。   当他们越来越确定V系武器的研究基地就在佩内明德,那么这座宁静岛屿所受到的袭击也就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这件事当然会让整个项目团队感到十分头疼,甚至是恼火。   但他们却不会觉得束手无策,更不会心生畏惧。   这是因为位于哈尔茨山区的另外一座研究基地已经竣工在即。   很快,他们便能够搬迁去到位于帝国中心的,更为安全的地方了。   但这还得归功于艾伯赫特这位党卫军的副总指挥在此前向帝国元首所递交的提议。   那样的提议太有预见性了,以至于布劳恩这位V2的总工程师会在此时此刻因为想起了它而不住地笑了起来。   布劳恩:“之前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想得太远了,认为我们虽然在北德的沿海,却是在德国的内侧,盟军的侦察机想要过来不会那么的容易。但现在才只不过是过了两个月,他们就已经连重型轰炸机都开过来了。”   艾伯赫特:“但你还是支持了我的提议。不仅如此,你还说服了你的上司多恩伯格少将也一起支持了我的提议。”   布劳恩:“那是因为我们觉得借机多拿到一个实验基地总是不错的。”   当布劳恩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就逗笑了,并且他们还各自都伸出手来,和彼此拍击了一下后瞬时握起手来。   既然盟军的轰炸机所带来的阴云已经影响不了他们太久了,那么整个研发团队也就不会因为担心被盟军更快发现而有意识地降低实验的频率了。   而当艾伯赫特问起对方——用上了新型耐腐蚀金属所制成的发动机什么时候才能给V2的弹头装备的时候,布劳恩给出了并不让对方过分惊喜,却已是不错的答案。   ——“十天之内。”   但这样的一个回答却并不是艾伯赫特今天来这里所最想得到的一个。   于是,在布劳恩给出了这个回答之后,他很快就在这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研究室里说出了另一个方向上的提议:   “既然用无线电来引导V2的落点会很容易就遭到干扰,使用惯性制导的精准度又会不如不受干扰时的无线电制导,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给V2同时装上两套不同的制导系统?在不同的情况下,可以选择不同的制导方式。”   艾伯赫特眼前的这位火箭专家固然是聪明,可他却显然没能明白他的真正意思。   因而布劳恩便在喝了一口加了些许牛奶的咖啡后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足够合理的改进方向。虽然我的上司多恩伯格少将很喜欢使用无线电制导的方式,也认为它拥有更高的精准度。但这总归是一项会被淘汰的技术。”   当布劳恩说起现阶段看起来精准度更高的无线电制导时,完全明白这些的绿眼睛贵族笑了。   可是认真的布劳恩却还在继续。   布劳恩:“无论是战场还是城市或者工业地带,这些地方都是有着复杂的地面无线电环境的,使用这种制导方式太不可靠了。惯性制导才应该是我们未来主要的研究方向。”   在布劳恩说完这番话后,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冒险的艾伯赫特用他的那双绿色的眼睛直视坐在他对面的这位火箭专家,并问道:   “那如果我的目的,只是希望在一颗V2的弹头上,可以同时拥有两种可供选择的制导方式呢?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出选择,看看到底该让那颗V2弹头按照哪些人输入的坐标下坠了。” 第368章 chapter 369   在汉诺威郊外的铁轨处,佩内明德火箭研究基地的总负责人多恩伯格少将正等待在那里。   属于他的上司,党卫军全国总指挥海因里希·希姆莱的欧洲专列即将在数分钟后经过这儿。   他需要在此处上车,并在那辆欧洲专列上与对方进行一次详谈。   作为斯大林格勒战役后隐隐有要取代戈林成为帝国二号人物的纳粹高官,希姆莱和他所宣誓效忠的帝国元首成为了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对苏战争开始后,希特勒就开始把自己关在位于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之中。   而希姆莱,他虽然也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很具有神圣感的大本营,但他本人却更喜欢乘坐他的专列,并出没于欧洲大陆的多个地方。   在一年的时间里,他甚至可以在火车上待上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那就好像是过去的欧洲帝王一样,总是乘坐在马车上巡视自己的王国,并以此来加固自己的权利。   但不同的是,他的行进路线却并不是公开的。   也并不是他的每一名部下都能够及时地找到他。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恰恰显示出了他与帝国元首相似的多疑。   现在,这列党卫队全国总指挥的欧洲专列就停在了多恩伯格少将及其随行人员的面前,并在对方上车后再次在铁轨上行驶起来。   “请原谅,尊敬的全国总指挥阁下,但我真的不认同您想要让格罗伊茨顾总指挥离开火箭研究基地的想法。”   这位佩内明德的总负责人几乎才一坐下来就对希姆莱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多恩伯格少将虽然拥有对于希姆莱的忠诚,但如果某件事牵扯到了V2的研制速度,那他是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否定的看法的。   但随之而来的事也会是十分肯定的——得到了这样一句否定的希姆莱绝不会继续对他笑脸相迎。   希姆莱:“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多恩伯格少将。你该记得你在成为一名科学家之前,就已经是一名职业军人了。”   多恩伯格:“但是您交给我的任务是尽快研究出拥有更大威力的V2火箭。可您现在的打算明显和您之前下达的命令相悖了。我有责任告诉您这个事实。”   希姆莱:“我只是告诉你我打算撤换下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他娶了一个非雅利安人,已经不是值得元首信任的人了,也不再拥有协助V2项目进行的资格了!”   先前还笑容可掬,看起来颇为亲切的希姆莱就此对自己的这位部下吼了起来。   但是多恩伯格少将到底不同于其他只是挂着军衔的科研人员。   他是真正参加过上一次世界大战的人。   因而,在面对一下就被激怒的长官时,他不会轻易就被吓到,并也能够保有和对方据理力争的魄力。   多恩伯格:“是的,是的。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如果您希望的话,您完全可以再派一位您认为值得信任的官员过来这里。可您真的不能把格罗伊茨副总指挥调离我们的火箭实验基地。他真的太重要了。”   可是多恩伯格少将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说服希姆莱,反而还让这位长官对他有了别样的猜忌。   但这样之后,希姆莱反而看起来不那么火大了,并在眯起了眼睛后说道:“你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和你相似的地方。他让你对他产生了同情和怜悯。这可真是最卑劣的人才会动用的招数。”   多恩伯格:“您难道没有发觉我们在这两个月里的进展已经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了吗?”   希姆莱:“我当然发现了。你们把V2的射程从320公里一口气提升到了490公里,这是已经得到了元首肯定的成绩。”   多恩伯格:“但那都是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从东线战场上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在那之前我们已经止步不前很长时间了。”   当多恩伯格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可这对于希姆莱来说,那却是荒诞的,以至于使他都在自己的这位部下面前发起笑来。   希姆莱:“有意思,这实在是很有意思。你也许想告诉我,之前上报的那些信息都是真的?只是在大学里学习过机械工程和物理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真的能解决把你们都难住了那么久的问题?”   多恩伯格:“尊敬的总指挥阁下,我当然就是这个意思。”   希姆莱:“你确定我们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不是把冯·布劳恩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了?”   多恩伯格:“当然不是!我了解布劳恩,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希姆莱:“绝对不是怎样的人?绝不可能被人以任何东西打动,并把属于自己的研究成果拱手相让的人?”   正当希姆莱要去讥笑眼前这位火箭工程负责人的浅薄看法时,对方给出了一个他所未能料到的说法。   多恩伯格:“他绝不是明明被人侵占了研究成果却还能这么高兴的人。当他从格罗伊茨副总指挥那里拿到了那份报告的时候,他高兴坏了,甚至不顾美军已经开始在昼间对柏林发起空袭也一定执意要去再见对方一面。”   当看到咄咄逼人的希姆莱终于陷入了游移不定的沉思,多恩伯格少将便连忙接着说道:“而且克劳恩很喜欢在取得突破和遭遇瓶颈的时候去找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好好地聊一聊。”   火车开过那一节节车轨时的动静有节奏地响起着。   而作为希姆莱下属的多恩伯格少将也在此时选择了更为迂回,也让上级更为喜欢的说话方式。   他说:“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婚礼才刚刚过去了几天时间,我们为什么要那么急迫呢?为什么不能让他多为您所用一会儿,等到V2足够完善了,再把他一脚踢开呢?   “不管怎么说,V2也是属于我们党卫队的项目。如果V2被空军部负责的V1超越过去,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到时候我们能得到的资源和支持肯定会不如现在的。   “至于三个月内就把原本只是经过基础开发的哈尔茨山变成我们的新基地,这种事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了。”   这一下,希姆莱就真的是被打动了。   只是他心中依旧还存有着疑惑,并问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在火箭问题上真的能对你们有这么大的助力?他可只是在航空研究所上班的时候完成了机械工程和物理的硕士课程。”   对此,火箭项目负责人所给出的回答自然是万分肯定的。   多恩伯格少将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确是在理论方面稍有欠缺,但拥有这种学历和工作经历的人原本就已经足够被招进我们的研究基地了。而更重要的,是他在火箭改进上的思路,好像他从来都只会想到最正确的那个方向。还有他对于那些数据的计算能力……”   坐在自己的专列上的希姆莱陷入了沉思。   而在佩内明德的研究基地,V2项目的总工程师布劳恩也正因那位绿眼睛贵族的叙述而流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   艾伯赫特:“根据我的情报,负责对帝国的本土进行轰炸的美国第八航空队就驻扎在距离伦敦不远的美军基地里。只要能够通过V2把那座基地炸平,白天的德意志帝国就会得到很长一段的喘息时间。但你认为我们的上级会命令我们把V2投向哪里?”   这不是布劳恩所擅长的领域。   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应该是伦敦,而不是伦敦附近的那个美国空军基地。   但听到眼前这位好友所说出的话后,他又犹豫了。   于是他诚实地摇头,并把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提出它的人。   布劳恩:“他们会命令我们把V2投向哪里?”   艾伯赫特:“伦敦。”   或许是因为觉得对方可能还是不肯定,因而艾伯赫特很快便在他的那句回答后面又加上了一句——“伦敦的市中心。”   这下,设计出V2的布劳恩彻底沉默了。   并且他也陷入了极为艰难的挣扎中。   但在他向对方问起什么之前,他的朋友就已经在看了他一会儿后继续开口道:   “因为你的A4火箭已经不是它最初的样子了。在被改名为V2之后,我们就都知道,它不再是用来把人类送上太空的火箭了。它变成了被我们用来向盟军复仇的武器。”   布劳恩:“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想要我给V2加入两套制导系统的原因。”   艾伯赫特:“因为这个帝国里的很多人已经失去理智了,但我们却还没有。我们知道阻止空袭在德国继续蔓延和扩大的方法是消灭盟军的空军基地,而不是去伤害他们的平民。”   当布劳恩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好友的意思了!   这个男人想要的,是在关键时刻关闭上级命令他们使用的那套制导系统,转而使用另一套制导系统,并输入另外一个坐标! 第369章 chapter 370   先前就已经因为好友的那番话语而感觉到了莫名紧张的布劳恩一下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离开的那个位置,并深呼吸着走动了一会儿。   可当他再度转回头来看向艾伯赫特的时候,却是依旧未有消去那份惊魂未定。   “你疯了吗!”   布劳恩显然是担心两人之间的对话被什么人偷听到,更担心会有人以什么特殊的方式来获取到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   因而当他说出那句话语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的绿眼睛贵族却是显得平静得多。   他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并说道:“自从我们打掉了位于空军部的苏联谍报网之后,我加强了像你这样的科研人员的信息安全。并且我也能够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偷听到我们之间的这场谈话。”   在布劳恩的呼吸稍稍放松下来一些后,艾伯赫特又道:“设计火箭是你的强项。保证情报和信息的安全则是我的工作。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这间研究室很安全。”   得到了这一保证的布劳恩总算坐了回来,可他却还是只敢压低着声音说话。   布劳恩:“艾伯赫特,我得告诉你,你现在的想法非常危险。尽管我同意你刚才的一些观点,也认为这个帝国里的很多人现在已经不拥有理智了,但我现在也对你有了新认知了——你看起来也没比那些已经疯了的人好多少!”   这位现在才只有31岁的火箭之父是心甘情愿地为纳粹帝国制造“V”系复仇武器的吗?   不,当然不。   他的梦想从来就只是制造能够把人类送到外空去的火箭。   并且他最初同意被纳粹招募,想的也只是能够得到更多的,让他用来研究火箭的资金和资源。   只是当他真的来到这里,火箭就不再能够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升空了。   可即便他是如此的压抑着,他也依旧会怒斥好友的这份“疯狂”。   因为他毕竟还从未想过要去做“违法”的事,并且他也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不仅是他自己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他还希望他的朋友也能够平安度过这场战争。   但是面对布劳恩的怒斥,艾伯赫特却只用一句话就止住了他原本还想继续说出的话语。   艾伯赫特:“韦纳,告诉我,你想让你设计的火箭被人错误地使用,并坠落在成千上万的,甚至是更多平民的头上吗?”   那是布劳恩心中的一个痛点。   他也曾对自己的这位好友流露过那份感情。   作为V2火箭的总工程师,从小就有着太空梦的布劳恩对于自己所设计出的火箭是感到无比自豪的。   但他也对艾伯赫特说过——“那种感觉就好像它落在了错误的星球。”   布劳恩也试着让自己的意志信服他的上司以及这个国家的宣传部门所说的“复仇理论”。   并且他也以为,当他看到德意志帝国的土地因盟军的空袭而燃起大火的时候,他的心中也能够充满对于美英两国的仇恨。   可当他在波兹坦的那个顶层阁楼里看着柏林遭遇空袭的夜空时,他却会想到更多。   那是他所设计出的火箭“落在了错误的星球”时的景象。   那是从五万米的高空跌落的,重达一顿的炸药,它的所到之处,必定是一片焦土。   布劳恩的眼前仿佛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情景,并也因此而很快挪开了视线。   布劳恩:“问题的关键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样的。”   艾伯赫特:“可是美国第八航空队的空军基地距离伦敦很近,不是吗?而且我们的V2本来就具有很大的误差。几公里的误差原本就在它的正常偏差内。”   布劳恩:“可是美国的空军基地是很大的,我们不可能寄希望于用一枚V2就摧毁它。”   艾伯赫特:“所以你认为,元首会让我们在准备就绪后只是向伦敦的市中心发射一枚V2吗?他会命令我们同时向伦敦发射很多枚V2。”   当艾伯赫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受到了许多启发的布劳恩陷入了沉默。   他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并显然犹豫了起来。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便接着说道:“英国和德国,我们两国实际都遭受过很严重的空袭。但是有谁因为遭遇空袭就屈服了吗?飞行武器非但不能摧毁一个国家的工业,更不能让他们的人民屈服。它反而会让普通民众走出摇摆不定,并且更为紧密地一致对外。”   艾伯赫特此时所说出的这些话语无疑已经触碰到了一个更为危险的领域。   他开始质疑,甚至是直接否定帝国最高层所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   即便是之前已经产生了动摇的布劳恩,他也在此时又一次地缩回了那道安全线内。   他对艾伯赫特说道:“停、停下吧。我们别再说这些了,艾伯赫特。”   但是等到对方真的如他所要求的那般停止那些话语,布劳恩却又会陷入另一种无所适从中。   于是他又开始思考,并在片刻后说道:“这里不止我一个火箭专家。即使我们真的能说服所有人,也给V2撞上两套完全独立的制导系统,我们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背着我们的上级让V2去到另外一个地方。”   艾伯赫特:“不,你做得到的。”   布劳恩:“我做不到!这里虽然是佩内明德研究基地,却也是党卫队的地盘!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不止一名效忠于希姆莱的人。他们有的人甚至也是拥有好几项火箭专利的科研专家。”   艾伯赫特:“但V2是你设计的,只有你才对V2的全部都了如指掌。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了解它的一部分。”   布劳恩:“是你太高看我了。”   当布劳恩都已经说到这句话了,艾伯赫特自然也不能再对他逼迫下去。   他用自己的那双让很多人都觉得太过冷冽了的绿色眼睛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而后才在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这也只是我的一个设想。”   说着,艾伯赫特把他的杯子里还剩下没多少的咖啡喝完,并起身道:“我去给雪涅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再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对于艾伯赫特的这句话语,布劳恩总算点了头。   他看着自己的好友走向这间研究室的门口,并在拿起外套也推开了那扇门的时候还不忘转身对他说道:“在哈尔茨山的新基地建好之前,你得小心。要注意空袭警报。”   布劳恩再次点了点头,而后就在目送着对方离开后重重地坐到了原先的座位上。   此刻正背对着那扇门的布劳恩其实并没有他在先前那般的坚决。   他甚至在心中问起自己——我真的做不到吗?   但很快,就连那样的疑惑都被他赶出了自己的大脑。   而在研究基地的走廊上,绿眼睛的贵族就如同他先前所告诉对方的那样,走到了一台电话机前,并向自己在波兹坦的家中拨去电话。   他想要告诉自己的新婚妻子,他很快就会回去了。   同时,他也在才离家没一会儿之后,就又想再听到属于林雪涅的声音。   仅仅是想到新婚妻子叫出自己名字时的声音,他似乎就能够远离被那位火箭专家拒绝所带来的情绪了。   但是下一刻在电话那头出现的,却只是他们家女佣的声音。   这样的反差会让艾伯赫特感到有些失笑,接着他便在叫出了那位女佣的名字后问道:“夫人现在在家吗?”   而后他所得到的,就又是一个否定的答案了。   ——“夫人现在不在家,她去柏林了。”   艾伯赫特:“她怎么会去柏林的?”   女佣:“夫人说想去看看柏林现在的情况。不过缪勒中尉派了人陪着夫人一起去了。”   柏林南郊,   一处农田外。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些交给我的信息。收了我的钱,做事就是这么马虎的吗?我知道现在大家都不容易,所以你们就得更认真地对待这份工作啊。”   作为在每一次的夜间空袭发生时都会在空军部的广播电台坐镇的播音员,林雪涅会需要知道柏林城内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些每天都在发生的事。   可现在她已经住在波兹坦了。   并且时不时到来的昼间空袭也让她的新婚丈夫不希望她老是往柏林跑。   因而林雪涅就听从了艾伯赫特的建议,雇了一些消息提供人,让这些人代替她去看到和听到那一切,并把那些他们在柏林的所见所闻都写下来交给自己。   可她显然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所能给她提供的“纪实文学”。   一些语句上的不通顺和文法上的错误已经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了。   有那么两三个人交给她的文章还让她产生了很深的疑惑。   凭借一些细节上的错误,她甚至都怀疑有些人根本就没在近一周的时间里进过柏林城。   因而林雪涅不得不在婚礼的数天后再进一次柏林。   她觉得,艾伯赫特给出的提议虽然好,但实际的效果却真的是不太好。   并且,她还是得自己进到柏林,并亲眼看到也亲耳听到才可以。   再不济,她也可以找到那些现在也依旧住在柏林,或是每天都还会在柏林工作的“线人”。   但在此之前,她还是得把自己现在雇的那些蹩脚的“线人”都集合一次,把真的完全不行的那些人给解雇了,再把一些起码能做到诚实,并且只是关注的重点有所偏差的人留下来。   她打算带着那些还能继续雇佣的“线人”一起进到柏林,并边看边教他们。   在她把那些“线人”教给她的报告一封一封地念出来,告诉一些人他们为什么会被解雇,又告诉另一些人他们为什么会被留下后,该走的人就原地解散了。   之后,林雪涅没有选择她来时所坐的那辆车,而是让人帮忙把她的那辆自行车搬了下来。   她打算和那几名她还打算继续雇下去的“线人”一起,骑着自行车进到柏林城。   虽说被缪勒派来的那几名秘密警察已经根据林雪涅的要求换上便装了,但是那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历的轿车也还是太惹眼了。   因而林雪涅便要求那辆被她嫌弃了的轿车只得远远地跟着他们,远到不能让人看出他们在跟着的是谁才可以。   这样一来,跟着林雪涅的那两名秘密警察就只能一个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另一个则给林雪涅骑着她的自行车,让他们头儿的夫人能够只是不费力气地坐在自行车的后排。   很快,他们便经过了一片番茄田。   在那里,一个男人似乎正向两个年轻女孩出示着一张证件。   “我是替物价控制委员会工作的。刚刚那个人卖你们五角一磅的苹果,这个价格超过了规定……”   看到了这一幕的林雪涅让替她骑着车的秘密警察停一下车,并拍下了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那两个女孩一听说对方要她们上庭作证,去控告先前卖她们苹果的可怜农夫,就立马摇着头掉头跑路了。   当那两名学生发现他们的“雇主”在路上停了下来的时候,他们很快就掉头回来。   而那名大约三十来岁的女性则一开始就没骑得太快,便直接停在了那里。   今年刚好18岁的女学生性格比较活泼,因而她就在比她小了半岁的男孩还在那里看着的时候推着车走向林雪涅,问道:   “您在看什么?这也是需要您记录的事吗?”   林雪涅:“对,那两个女孩不愿意替物价控制委员会出庭作证,正在编假身份糊弄对方呢。”   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风声就把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带了过来。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开车带你们去附近的各个农场转转,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把蔬菜和水果以违反了规定的高价卖给你们。”   “他这是在钓“鱼”。”——也走了过来的那个17岁男孩这样说道。   林雪涅:“对,他自己长得太不好欺负了,所以想要让那两个小姑娘帮他去钓鱼执法。”   那么,这两个小姑娘又会怎么回答那个明显是在替政府做事的男人呢?   她们之中更为泼辣的那个很不客气地说道:“您可算了吧!”   这可让林雪涅和那两个学生都“扑哧”一下地笑了起来,就连更远处的那位三十多岁的成熟女性都笑着转过头去。   但正帮林雪涅扶着那辆自行车的秘密警察却是表情十分尴尬。   这时候那个替物价控制委员会做事的男人就发现林雪涅他们了。   他先是被两个小姑娘唬了,而后又被远处的那几人给围观了,这让他的心情很是不好。   但是对小姑娘和男学生发脾气可不是他愿意的,于是他只能对最无辜的那位秘密警察很有气势地“嘿!”了一声,并似乎还要上前来理论一番。   见到了这一幕的林雪涅很快就从被派来保护她的秘密警察那里抢过自行车,并对她的线人们说道:“快跑!”   然后……林雪涅就和她的线人们一起骑着车跑了。   至于被林雪涅抢过了自行车的秘密警察,他则破天荒的第一次因为后面有个物价控制委员会的人在追而跟着局长夫人的自行车跑了起来。   并且实在是对此很不理解的盖世太保还一边跑着一边向林雪涅问道:“夫人,我们为什么要跑!”   这时候的林雪涅似乎还没有发现问题,并在更为卖力地骑起车来的同时斗志满满地说道:“因为我们需要更快地向柏林进发!” 第370章 chapter 371   “向着柏林进发”的林雪涅很快就带着她的这个小队经过了柏林南部最为重要的中转车站,科特布斯。   由于身为第三帝国首都的柏林总是会和汉堡这样的工业重镇一样,遭到盟军的猛烈打击,因而许多柏林人都试图离开这座城市,哪怕只是去到更为安全的城市短暂地“度假”几天,并睡几晚的安稳觉。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林雪涅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人满为患的车站。   人们都显得比过去更为沉默了。   但是热心的希特勒青年团团员们却成为了与这些旅客们全然不同的一道色彩。   当他们看到需要帮助的女士与老者时,会十分主动地帮这些人把行李扛到各自需要去到的站台。   在林雪涅他们穿越铁轨的时候,有一个带着两个女儿的母亲也正在拖着笨重的行李越过铁轨。   但她们却是晚了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并只能懊恼地看着那辆开往莱比锡的列车缓缓驶离站台。   在火车开走后,几名希特勒青年团的团员越过铁轨,并很有礼貌地替她们提起了行李。   “她们是“轰炸灾民”。”   当那辆跟着林雪涅他们的轿车堪堪在绿灯亮起后开过铁轨的时候,一直跟在林雪涅身旁的那名秘密警察便在认出了那对母女身上佩戴着的某个标志时这样说道。   而随后,那位母亲和她的两个女儿就被请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正在林雪涅对此露出疑惑的神情时,跟着她来到了这里的那位女士便也开口道:“那些孩子们可能会请她们去给轰炸灾民准备的特殊候车室。”   林雪涅:“那里面会有什么特别的?”   女士回答道:“一些免费提供的,很不错的食物。”   林雪涅:“你怎么知道的?”   女士又道:“前几天我把我的儿子送到莱比锡的舅舅家的时候就进过那儿。”   林雪涅:“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写进给我的报告里?”   那位嘴角有些往下的女士似乎被林雪涅问倒了。并似乎在用她那往下耷拉的嘴角告诉林雪涅——这实在是一些都很寻常的事。   但在林雪涅的眼里,这些都是可以在节目中和人分享的点滴。   于是她很快就跟着去到了那间特殊候车室,并在出示了她在广播电台的通行证之后也得以进到了那间候车室。   在里面执勤的依旧是那些希特勒青年团的成员。   他们很努力地在这间候车室里营造出更为温馨舒适的环境。   并且,这些尚不满18岁的青少年还主动给每一个来到了这里的轰炸灾民都分发了一份热气腾腾的三明治和浓汤。   他们把烤热了的长条形面包切开,并在里面涂抹上了厚厚一层黄油,最后再把一根外表烤得刚好有些焦的香肠夹进面包里。   这样的三明治或者说是热狗看起来实在极了,以至于林雪涅觉得她得分两次才能吃完一份。   可无论是黄油还是香肠,它们在现在的柏林都已经不是随意能吃到的东西了。   对林雪涅的身份感到好奇的青年团成员们告诉她,这些都是“人民福利会”准备的。   他们还告诉林雪涅,如果她现在就去到柏林城里受灾严重的地方,她还能看到人民福利会组织的“户外厨房”。   所谓“户外厨房”,便是摆在街道上的一个个移动大棚。   里面会给所有往来的路人提供热汤,咖啡,以及香烟。   而这些人在空袭后向柏林人所提供的,全都是现在的商店里所买不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虽然能够让刚刚承受了可怕灾难的人在这个依旧还很凉的天里暖一暖身子,可再次进到了柏林城内的林雪涅却无法感受到温暖。   在移动厨房的附近,那些被炸成了残垣断壁的焦黑墙体上,有着许许多多用粉笔写出的留言。   “最亲爱的X先生,我很好,还活着。现在借住在A太太的家里。”   “躲在这间地窖里的人都得救了。”   “我的莉娜小天使,你在哪儿?爸爸很担心你。”   看到了那些用粉笔写出的留言,林雪涅不禁翻过这些已经经过了清扫,且不会妨碍到街道的碎石瓦砾。   如果她看到哪条留言后面已经有了回复,她就会感到高兴,反之则会落寞。   她感觉自己那原本就很容易受到触动的情绪在今天变得更加不受控制了。   当她看到寻找莉娜小天使的那条留言后面已经有了充满着童稚的回复时,她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来。   而等到她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她则更是感到有些头晕。   一直都关注着她的那名秘密警察很快上前扶了她一把。   那让林雪涅在一步步走下那些瓦砾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感觉我可能是有点饿到了。这两天我都不怎么觉得饿,所以……”   林雪涅才说完这句话,她就看到那些负责抢修城市的后勤人员从旁边的一个才清理出来的地窖里抬出了一个死人。   那具尸体上原本是盖着一层布的,但由于担架被城市后勤人员抬出的时候走了下坡,因而白布很快就从尸体的头部滑落下来。   那让刚感觉缓过来了些的林雪涅立马感觉到反胃起来。   虽说扶着她的那位秘密警察在看到这一幕后很快替她挡住了视线,但林雪涅还是看到了那显然被埋了好几天的,死人的脸。   猛然上涌的恶心感让她立马转过身去,并弯下腰干呕起来。   这一回,长相让人觉得并不亲切的女士便先于那两位学生走了过来,并扶着林雪涅问她还好吗。   恶心的感觉虽然来得十分猛烈,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很快觉得好些了。   林雪涅向过来关心了她的那位女士道了谢,而对方则在看到第二第三具尸体也从那个地窖里抬出来后直接扶着林雪涅“户外厨房”的棚子走去。   “您想去那里喝点热汤吗?”   “我其实……喝点热水就好了。那里的汤闻起来味道太浓了。我可能就想吃点包里的巧克力。”   在感觉稍微缓了一些之后,林雪涅就停了下来,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半板巧克力。   当她给自己掰下一些,也分了一小块给旁边的那位女士的时候,她看到了正在前面的转角处整队集合的孩子们。   林雪涅很快便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位力气很大的女士,并似乎是想要再一次地从对方那里寻求到一个答案。   但是在对方开口之前,受缪勒中尉之命照看着她的又一名秘密警察就在走上这片瓦砾的时候向她问道:“您是在看那些孩子们吗?”   林雪涅很快点了头。   于是那名开车跟着他们辗转了好几个地方的秘密警察便立刻回答道:“城市里受到空袭的情况太严重了。所以孩子们就被集中起来,送到更安全一些的乡下。”   原来,这就是林雪涅在之前就已经听说了的,为了让第三帝国内的孩子们能够尽可能地在空袭中存活下来的“行动”。   但是真正地看到这样的景象,和仅仅是听说起那些的感受完全不同的。   当林雪涅听到那些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充满着希望的,与朝日有关的色彩。   可现在,看着那些怀着复杂的情感拥抱了自己的孩子,也蹲下来和他们诉说着什么的母亲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又被刺痛到了。   林雪涅:“等到战争结束后,这些孩子还能找到他们的父母吗?”   秘密警察:“当然能。而且他们全都会被照看得很好。”   林雪涅:“可如果……等到那时候他们的父母就都不在了呢?”   这一下,站在林雪涅身边的两位秘密警察就都无法回答她了。   倒是那位女士给出了一个近乎无情却就是真相的答案——“那他们就找不到了。”   这时候,那些在柏林城里出生的孩子已经整队完毕了。   并且他们也和把他们带来的母亲们道了别。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在两年半以前就已经打响,可是柏林的孩子们却只是在一年半以前在开始懵懵懂懂地明白战争的模样。   而现在,他们也即将带着这份懵懂跟随带着他们的老师一起,去到更为安全,却也远离了自己母亲的乡下。   一位母亲哭泣着喊出了自己孩子的名字,而林雪涅也在此时感觉到眼前一黑地失去了意识。 第371章 chapter 372   那是一架由佩内明德旁的格赖夫斯瓦尔德机场起飞的飞机。   它飞过第三帝国的首都柏林,并向着波兹坦而去。   当坐在那架联络机上的贵族青年能够从窗口看到波兹坦的城市景象时,他便收起了那份先前他一直在看着的地图。   十分钟后,他所乘坐这架飞机便停在了距离他的家最近的那座机场。   而这个男人下飞机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前来接他的司机:“夫人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   司机先是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随后,他便陷入了一种有些忐忑的情绪。   那反而让他的上司很快向他问道:“怎么了?”   这一回,绿眼睛贵族的司机就没有像先前回答得那么快了。   他在慢了大约一两秒之后才回答道:“夫人在柏林察看的时候晕倒了,缪勒中尉现在正在赶去医院陪她做检查的路上。”   这样的回答当然会让艾伯赫特面露焦急之色,并让他的司机现在就送他去林雪涅所在的那家医院。   但是林雪涅的情况会有那么糟糕吗?   其实真的没有。   那时候的她真的只是晕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但她醒过来之后,被缪勒中尉派来保护她的那两名秘密警察就二话不说地把她送去医院了!   这可实在是太尴尬了。   在被送到医院之后,她也就只能配合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并且医生还会问起她一堆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的问题。   比如她上一次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但是林雪涅又不好告诉对方,上一次的生理期虽然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但是上上次有生理期……好像已经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她的生理期一直都不准。   等到那些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之后,林雪涅终于在把身上的衣服又理了理之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帘子。   但是那条白色的帘子才只是被拉开了一小道缝,她就会看到好像噩梦中的人物一样站在帘子后面的缪勒中尉。   那让林雪涅松开了拉起帘子的手,并仰天叹了一口气。   而后她便不蜷坐在医院的床上了。她站起身来,并一下拉开了帘子,摆出保安局局长夫人的架势,并扬起下巴来说道:   “缪勒中尉,您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得和您约定一下。”   可没曾想,缪勒中尉的反应居然奇快无比。   他带着些许的谦恭,并也在语气上和林雪涅拉开了距离道:“真是太抱歉了,夫人。但是我真的不能在我的长官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您做私人约定的。”   林雪涅:“缪勒中尉!请你不要还没听到我要说的话就拒绝我好吗!”   缪勒:“那您请说。”   林雪涅:“你能在听完之后再考虑一下吗?考虑一下是不是真的不能和我做这个约定?”   缪勒:“您真的太为难我了。”   林雪涅:“我只是希望如果我没有什么毛病,你就别把我晕过的事告诉艾伯赫特了。我真的只是晕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因为我今天午饭吃得太少了。我是饿的!是因为低血糖才晕的。下次我会注意的。”   可林雪涅的话都已经撂下了,缪勒却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为林雪涅做检查的那位医生在把门敲响后走了进来。   他看了缪勒一眼,并问道:“请问您是这位夫人的丈夫吗?”   这下,先前还油盐不进的缪勒立刻就惶恐万分了。   “不不不,当然不,我怎么可能会是!”   缪勒在一句话里统共说了五个“不”,并且还声未至,头已摇。   这样的反应看在年长的医生眼里着实有些古怪了,并且那也让林雪涅感觉到十分古怪。   她看了看表现得好像是她“奸夫”一样的缪勒,并在咳嗽了两下后表示道:“他是我丈夫的副官,您吓到他了。”   这样一来,医生就笑了。   但是这样一来,恍然大悟了的缪勒也更为惊恐了。   而医生则说道:“请问您的丈夫方便过来吗?我想要和他单独谈谈。当然,他如果人不在柏林,甚至现在正在前线,我也能和直接和您谈一谈。”   这样的话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狐疑极了。   她带着那份显而易见的疑惑,向医生问道:“请问我……是生了什么病吗?”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林雪涅感到很熟悉的脚步带着与以往不同的焦急由远至近。   那让林雪涅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紧张了。   而且,林雪涅还绷直了身体,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怎么他一不在,自己就进医院来了。   很快,穿着黑色制服的绿眼睛贵族就出现在了这间屋子的门口。   当他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还完完好好的时候,他便快步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用力地拥住了她。   而后他便马上转向屋子里的医生,向对方询问自己的妻子怎么了。   感觉自己起码是看护不当的缪勒中尉紧张极了,他生怕医生下一刻就会说出什么特了不得的词。   事实上,在面对神情紧张的艾伯赫特时露出了微笑的医生的确是说出了一句十分了不得的话。   但那却并不是缪勒中尉先前所以为的。   医生说:“恭喜您,中将。您的夫人怀孕了,大约是六周左右的样子。”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完完全全的懵了。   在她的恋人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给砸中,并且一旁的缪勒中尉也转惊为喜说出道贺的话语时,懵得厉害的林雪涅就把一句能量更大的话脱口而出了。   她说:“可是我们上周才刚刚结婚的!怎么就已经怀孕六周了?”   于是这间屋子里原本还和乐融融的气氛就突然凝滞了,医生的神色变得迟疑起来,并且才刚刚替自己的长官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的缪勒中尉也再度惊恐起来。   直至艾伯赫特被逗得发笑起来,并在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后问道:“你说呢?”,这间屋子里的气氛才又恢复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林雪涅的脸就得红得很厉害了。   并且几分钟之前还聪明得不得了的她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在林雪涅又吱吱呜呜了起来之后,医生终于还是打断了这对新婚夫妻,并对艾伯赫特说道:   “有些注意事项我得告诉你们,不过您的夫人似乎特别的害羞。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先单独谈谈那些,然后再由您在回家后把这些告诉给您的夫人。”   对于这样的提议,艾伯赫特当然很快就说好,但在跟着医生离开之前,他还又抱了林雪涅一下,并带着能让林雪涅在此时心脏猛跳起来的微笑说道:“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好吗?”   这样之后,艾伯赫特还一定要等到林雪涅点头才在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后跟着医生一起离开了。   然而等到艾伯赫特都走了,林雪涅也还是懵着,即便是听到了缪勒中尉的道贺也迟迟不能反应过来。   她退回到了自己刚刚坐着的那张床那儿,并在坐了上去之后疑惑地在心里问起自己来。   “怎么会这么快呢……”   即便是在回到了家之后,林雪涅也依旧还是觉得自己想不明白。   是的,他们的确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可他们的婚礼在上周的时候才刚刚举行啊!   并且……并且属于她的时间也在两个多月前才刚刚又向前缓速推进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林雪涅会觉得这样的事她虽然已经期待了很久了,可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林雪涅还是被惊到了。   那会让她想起在婚礼举行的那天,特意从东线战场上赶来的曼施坦因元帅和她说起的那些话语。   “刚才新郎在和我聊天的时候问我,等到你们有了孩子之后,我是不是愿意做孩子的教父。”   “我们今天才要结婚。他想得……也太远了。”   “相信我,雪涅小姐。你的新郎想得一点也不远。”   当林雪涅又想起曼施坦因元帅在说起那些话语时嘴角边的笑意,她就在时隔了那么多天之后又羞窘了起来。   而此时的艾伯赫特则刚好也洗完了澡,并给自己换上了一套更为舒适的衣服。   从浴室里出来的他很快就走到床边,深吻了一次正坐在那里发呆的林雪涅。   当那个吻结束之后,他又高兴地看了已经成为他妻子的林雪涅好一会儿。   林雪涅:“我……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艾伯赫特:“不明白什么?”   林雪涅:“怎么会……怎么这么快……”   被林雪涅逗笑了的艾伯赫特再次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并在她的身前蹲下来,把林雪涅穿的睡裙裙摆慢慢往上提。   等到林雪涅那现在还十分平坦的小腹不受遮挡地出现眼前的时候,艾伯赫特也就十分温柔地吻了吻那里。   艾伯赫特:“还好你答应我求婚的那天晚上,我没有让你去洗澡。否则现在住在这里的可能就不是这个小家伙了。” 第372章 chapter 373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语,就让林雪涅想起了很多很多。   她羞得立马往床中央退了好一段距离,也不让和她有着这种亲密关系的男人再继续亲吻她的小腹了。   可是绿眼睛贵族的吻又会追着她,并又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艾伯赫特原本就特别特别的宝贝林雪涅。   在得到今天下午的这个消息后,他就更是连让林雪涅用手肘撑着身体都会怕她累到脖子。   因而,他得在给林雪涅用枕头把身体和脖子都给垫好了才接着和她说起话来。   艾伯赫特:“我今天一下飞机就听说了你在柏林晕倒的事,我真的很担心你。”   林雪涅:“我真的只是晕了一小会儿。而且我觉得这很可能是饿的。”   艾伯赫特:“那以后就多吃点。”   林雪涅:“不能的不能的!要是胖得厉害,对宝宝也不好。”   说着,林雪涅就和她的新婚丈夫细数起了现代医学的一些研究成果。   比如婴儿出生时体重过重可能会引起哪些风险。   等到她把那些都数完了,她才不躺着了,并又坐起身来,和艾伯赫特总结道:“总之……太轻不好,太重了也不好。”   说着,医生口中“特别害羞”的林雪涅便在看了对方一会儿后主动地吻起了她的绿眼睛男孩。   艾伯赫特:“我们都太粗心了。你最近已经特别容易困倦了,而且也不想好好地吃东西。”   林雪涅:“谁想到它这么多年都不来,等到……等到那之后又……”   实在是不想把那些都说得很明白的林雪涅停了一会儿,而后马上就换了一个话题道:“医生后来又和你说了什么?”   艾伯赫特:“挺多的。在他知道我平时还能一直回家之后,他就和我说了很多。不过有一条他让我要特别注意。”   林雪涅:“是什么?”   艾伯赫特:“这两个月我们就都不能做太亲密的事了。”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愣了一下,而后就干脆隔着衬衣咬了艾伯赫特的肩膀一下了。   可是她的新婚丈夫却丝毫不介意,并还调侃了她一句道:“嗯,这种程度的亲密事倒是可以的。”   林雪涅:“艾伯赫特!”   艾伯赫特:“但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因为在去到佩内明德之前,我们还……”   林雪涅:“不说了!”   艾伯赫特:“而且婚礼那天的晚上我们也特别的激烈。”   这下林雪涅不光要咬人了,而且她还得扑过去咬人。   根本就不打算做出任何反抗动作的艾伯赫特便十分顺着她的仰躺到了床上,并还要在同时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让她小心着点,别在床上都摔了。   很快,两人便展望起了并不远的那个未来。   艾伯赫特说,他的小妻子以后可不能再因为觉得没胃口就不好好吃东西了,她起码也得每隔两个小时就稍微吃一点东西。   艾伯赫特还说,他的小妻子在柏林晕的哪怕只有几十秒,那也是一个坏“前科”,所以以后自己不在的时候,她的身边一定要有人陪着。   当绿眼睛的贵族把这些关心的话语以及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地说出来的时候,林雪涅还好像小猫似的点头又点头。   可很快,她又觉得她的新婚丈夫特别特别坏了。   因为这个家伙居然觉得她根本就没好好记住这些,于是这会儿就要拉着她去到书房,把刚刚自己说的那些一条一条地默写下来!   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好好记住呢!   感觉到自己被怀疑了的林雪涅撸起袖子就写。   但当她写到第五条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些什么。   林雪涅觉得很为难了,她噘着嘴抬头看向恋人,似乎是想问对方——我写的这些还对吗?   可是这会儿的艾伯赫特却是像极了看着学生写作业的老师,嘴边带着些许的笑意,却是不告诉桌前的这个女孩,她写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于是林雪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   可她对于各项信息的记忆力是真的不如她爱的这个男人。   要知道,这个男人最早的时候可是搞科研的,在半路参军之后又去做了情报工作,他可以一连说出上百个名字都不带出错的!   至于林雪涅,她对于文字的记忆都只是记个大致的内容、意思和情感就差不多了。   于是越写越觉得自己记岔了、记漏了的林雪涅就觉得特别心虚了。   她开始闹脾气,并把笔一扔就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嫌我笨!”   可是这一回的艾伯赫特却没有立马就来哄她,而是戳穿道:“我们聪明的格罗伊茨夫人要开始耍赖皮了。”   林雪涅:“我就是要耍赖皮了,怎么样?”   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样的艾伯赫特先是吻了吻林雪涅瞪着他的眼睛。   而后,他就把林雪涅的纸和笔都挪开,并在林雪涅觉得自己要得救了的时候转而在她的面前放上了她右手边的那台打字机。   林雪涅:“……”   在这一刻,林雪涅已经能够猜到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但是真的听到那样的话从艾伯赫特的口中说出来,这种冲击力还是完全不同的。   艾伯赫特:“现在我再把刚刚说过的那些一条一条地重复一遍。但是这次你就得在打字机上把这些都打下来了。”   林雪涅:“你还要拿我当你的小秘书!”   这下,绿眼睛的贵族是真的得好好地哄一哄他的新婚妻子了。   于是堂堂中将只得自己用打字机把那些注意事项都一条条地打出来。   而终于高兴了的林雪涅则坐在桌子上吃着苹果派,并在开心了之后也喂认真打字的艾伯赫特吃一口。但那样的动作当然会让被投喂的那一个感到无奈又好笑。   等到林雪涅特别享受地把那块苹果派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艾伯赫特便也替她把那一条条的注意事项全都打出来了。   并且,绿眼睛的贵族还说,要把这张注意事项贴到新婚妻子梳妆台前的镜子上。   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愁啊,她愁得就快要连最后的两小口苹果派都快吃不进了。   但是她的绿眼睛男孩都已经替她把这些都打出来了,她也就只好点头又点头了。   看到心爱人勉强同意的样子,真的是已经对她喜欢得不行了的艾伯赫特便很快把人从桌子上抱下来,并让林雪涅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样一来,侧着身子坐在了艾伯赫特怀里的林雪涅必然会有一个与对方无比贴近的距离。   于是她也干脆靠到了艾伯赫特的胸膛上,并问道:“怎么你去了一趟佩内明德,回来之后的心事反而比去之前的时候还要重了呢?”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感到十分惊奇,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心上人,并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林雪涅:“刚刚你打字的时候。不然我干嘛要喂你吃苹果派呢。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嘛!”   说着,林雪涅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确定上面已经没有了苹果派的味道后才吻了一下这个男人的侧颈。   被怀里的人这么冷不防地印上了一个吻的艾伯赫特笑了。   当他稍稍低下头来一点,并在对上了那双望向他的,带着笑的眼睛时,他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不再试着掩饰自己的那份心事。   艾伯赫特:“你带给我的那些资料里的东西,我已经慢慢地把它们都交给韦纳了。从最简单的完善方向,到设计图纸,再到那些数字。等到最新的合成金属发动机也通过耐腐蚀的测试,并投入实验,我就会没法带给V2更多的东西了。”   林雪涅:“那你……还想带给V2更多的东西吗?”   艾伯赫特:“不,因为技术的革新是没有尽头的。”   艾伯赫特拿起了林雪涅那已经留下了伤疤的右手,并顺着妻子的小拇指一直吻到了那里。   艾伯赫特:“在上次大战的时候,我们的空军驾驶的还是用木头做的飞机。但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我们就已经拥有能够在发射时推进到五万米高空的飞行武器了。再过二十年,技术还会变得更不可思议。”   林雪涅:“所以……困扰你的到底是什么?”   艾伯赫特:“是你带给我的那些资料上反复提及的一个数字。资料上说,一旦把上面提及的所有问题都克服,V2的最大射程就能够达到538公里以上。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数字的意义。”   林雪涅:“我带给你的资料有那么多,你把它们全部看完都花了好久,上面出现了几次同样的数字为什么就会让你这么在意了呢?”   艾伯赫特:“因为它们不是装在行李箱的那堆数字资料和图纸,而是装在那个文件袋里的,最重要的核心内容。我相信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同一个数字在里面重复了好几遍。”   说着,艾伯赫特便再次提起了对于“那个人”的好奇。   那是一个他已经向自己心爱的女人问过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得到了回答的问题。   而现在,他便锲而不舍地向林雪涅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宝贝,告诉我他是谁好吗?”   这一次,林雪涅的态度就没有那么的坚决了。   艾伯赫特当然看出了她心里的那份摇摆不定。   因而他便接着问道:“他是你们那个时代的科学家吗?但你又是怎么让他这样帮你的?”   被一个艾伯赫特问起了另外一个艾伯赫特的感觉是古怪的。   并且那之中牵扯到的事又让林雪涅感觉很难和她的新婚丈夫解释这些。   可林雪涅又觉得,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瞒着对方了。   因而她没有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表达。   她在想起了那个蓝眼睛男孩的时候向眼前的爱人摇了摇头,并在艾伯赫特又说出了好几种猜测后说道:   “他是一个……慕尼黑大学的学生。物理系的大学生。” 第373章 chapter 374   “他和我一样,都知道你的事……”   “通过他,我才能知道你原本是会在离开斯大林格勒合围圈的时候,因为飞机降落在苏军的雷场伤重去世的……”   “他是你的弟弟小埃尔文的孙子。”   坐在了绿眼睛贵族怀里的林雪涅一句一句地说出了和那个蓝眼睛的男孩有关的事。   她告诉对方,在她和小埃尔文所处的那个未来,自己并没有在1938年的时候回到恋人的身边。   于是属于那个时空的绿眼睛贵族就一直一直地给她写信,却是到死都没能够把那些信交到收信人的手上。   明明所爱的人现在就好好地在自己的眼前,并且他们也在一周前才刚刚举行了婚礼。   但只要林雪涅一想起那些信里的内容,她依旧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睛。   她很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她与蓝眼睛男孩在肯琴的那段时光,并继续把艾伯赫特想要知道的都说给他听。   但那之后的事她才只不过又开口说了几句,她就还是忍不住地说道:   “如果不是小埃尔文的孙子把那些信带给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了那些事……我才没可能那么容易就又对你心软,更不可能一下就答应了你的求婚。”   可此时的艾伯赫特就已经十分敏锐地抓住到了她话中的那些信息,并问道:“所以小埃尔文的孙子就是你曾经的小男朋友,对吗?”   有关自己心爱的人的过去,艾伯赫特几乎都不会去提起。   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全然不记得那些了。   事实恰好相反,直到此时他也依旧记得,在德累斯顿的那个圣诞夜与自己相遇的这个女孩,她原本是和另一个“朋友”约好了的。   只是他们吵架了,于是自己这才能够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的门口与这个女孩不期而遇。   而现在,他更是仅凭借着新婚妻子的神色与表情就能够知道,他猜对了。   绿眼睛的贵族把怀里的人抱了起来,并把人放到了这张很大的桌子上,也在把打字机挪开后让林雪涅慢慢地躺倒在了桌子上。   艾伯赫特:“宝贝,你把我迷倒了,也把那个比我小了九十多岁的男孩迷倒了。看起来我得小心每一个姓格罗伊茨的男孩,尤其得警惕我的弟弟小埃尔文。”   林雪涅:“可是、可是小埃尔文现在根本就不姓格罗伊茨啊。”   是的,林雪涅提醒了这个男人。   他现在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并且他也根本就没有死在那片凛冬之地。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   于是他又看了好一会儿这个让自己越看越觉得喜欢的人,并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埃尔文的孙子,他是怎么才舍得让你来到我这里的?”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一个与他十分相似,却是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就此在林雪涅的脑中响起。   “我爱你,雪涅。”   那让林雪涅感到茫然无措。   但很快,很快她的绿眼睛男孩就又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这个已经成为了她丈夫的男人说道:“雪涅,别在看着我的时候想着另一个男人。”   那让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的林雪涅很快就为自己辩解道:“是你让我想的!”   但是艾伯赫特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并说道:“所以是我不对。”   那样的话语反而让林雪涅愣住了。   她试着转了一下被艾伯赫特抓着的手腕,却是发现自己依旧还是挣不开对方。   于是她只能又看向属于这个时代的艾伯赫特。   她的眼睛甚至还湿润着。   而这也是因为此刻正压着她的这个男人而闪现的泪意。   看着这样的林雪涅,艾伯赫特不禁亲吻起了她,并说道:“你都已经做出选择了。你回到了我的身边,答应了我的求婚,和我一起举行了婚礼,甚至还怀了我们的孩子。”   他用这些话语一句一句地挤开了林雪涅脑中的蓝眼睛男孩,也让由那个男孩所说出的“我爱你”不再如先前那样清晰。   这个男人把让他十分在意的数字暂且放在了一边,并在他特意为林雪涅布置的这间书房里解开了自己心爱女孩胸前的绑带,也让那些亲吻越来越往下。   直至那条裙子完全从林雪涅的胸前褪下,直至他将那些吻再度贴到了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地方……   在距离德意志帝国上千公里的马祖尔湖区,一架搭载着V2火箭总工程师冯·布劳恩的运输机降落在了这里的湖畔机场。   而在飞行控制中心的军营旁,一辆梅赛德斯敞篷车正在等着他。   “冯·布劳恩先生,下午好。”   坐在那辆敞篷车里的不仅有着一位党卫军的司机,还有着被帝国元首特意派来机场接他的,元首的陆军副官。   在介绍完了自己的身份,也与布劳恩进行了简单的问好后,这位元首的陆军副官便十分友好地说道:“元首已经在他的办公室里等您了。”   是的,他们即将去到的地方就是位于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   这是布劳恩第一次受到征召来到这里,并且他也将拥有直接去到元首办公室的这一殊荣。   敞篷车很快便驶离了湖畔机场,并驶入蜿蜒的森林公路,带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接近拥有帝国最高权利的那个男人。   布劳恩:“一会儿我见到元首应该先和他说些什么?我要向他行元首礼吗?”   陆军副官:“不,绝对不用。您就向平时那样和他问好就行了。元首在面对他喜欢的人时,态度是很随和的。”   布劳恩:““下午好,元首阁下”,就这样说吗?”   陆军副官:“对,就这样。”   岗哨前的横木一道道地为他们升起,而后希特勒身边的陆军副官也就在带着火箭总工程师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后敲响了那扇看起来如此平凡的办公室房门。   “咚咚。”   那两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就仿佛是布劳恩自己的心跳一样。   而后,布劳恩就在陆军副官说出了他的名字后听到了简短的“请进”。   那是一个和布劳恩的想象不符,并且与那些演讲录音里也有着很大不同的声音。   一个因为带上了奥地利口音而显得更为轻柔的声音。   而后那扇房门便被打开,也让布劳恩看到了一间简单得堪称简陋的办公室。   布劳恩曾听说帝国元首喜欢在他的办公室里摆满鲜花,他更曾经听闻帝国元帅戈林的家里究竟是怎样的富丽堂皇。   就连他的好友艾伯赫特在波兹坦的那套别墅,都温馨又典雅得仿佛远离了战火的喧嚣。   可是他们的帝国元首,拥有德意志帝国中最高权力的这个男人,他却在一间只有着两张桌子,一张沙发和几张椅子的房间里工作着。   在战争还未开始时的第三帝国,可能连一个保险公司的高级雇员都会有一个布置得比他更为舒适的办公室。   而现在,拥有这间办公室的人便态度十分温和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并还在他的姓氏后面加上了“博士”。   他与布劳恩态度亲切地握手,并邀请对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进行一次长谈。   帝国元首虽然人在远离佩内明德千里之外的狼穴之中,但他对于和V2相关的那些数据,甚至是近几次的实验所取得的不同突破都了若指掌。   他甚至还用十分关切的口吻向布劳恩问候起那位在空袭中不幸受伤的助手。   那些简直让布劳恩感觉到不可思议又受宠若惊。   阿道夫·希特勒,这位在第三帝国的地位仅次于上帝的帝国元首表现出了一种带着悲伤的坚忍。   但同时,他又满怀斗志。   他甚至像是一名意志坚定的斗士,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可以击垮、甚至只是动摇他心中的信仰。   于是会被动摇的,就只能是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凡人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在主动提起了佩内明德受到的那些空袭之后,希特勒这样说道。   他的那双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布劳恩,并且语气愈渐强硬道:“等到哈尔茨山的地下防弹城堡竣工之后,一切都会好的。你们可以不受盟军的影响继续完善帝国的复仇武器,也再不会有帝国的科研人员因为那些该死的轰炸而受伤了!”   只有当阿道夫希特勒因为提及盟军的轰炸而变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布劳恩才能够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曾作出那一场场慷慨激昂的演讲的纳粹党党魁。   但很快,希特勒又在布劳恩的面前恢复了他亲切的语调,并向帝国的火箭专家问道:“布劳恩博士,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也许您的团队,或者您个人会有一些需要我帮你们达成的事。您可以向我提一些要求。”   当希特勒对布劳恩说出这样的话语时,从小就家境殷实,并只是醉心于火箭研究的后者会不由地想起那个绿眼睛的贵族。   他会想起自己的那位友人在数天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语。   “可是美国第八航空队的空军基地距离伦敦很近,不是吗?”   “英国和德国,我们两国实际都遭受过很严重的空袭。但是有谁因为遭遇空袭就屈服了吗?”   这真的是一种让人感到心跳重得都有些胸口发疼的体验。   帝国的最高权力拥有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的脑中却不断地想起着那些反叛的话语。   那让布劳恩不得不极尽所能地掐断那些过于刺激的回忆,并只是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些此时能够用上的语句间。   而后,他便在阿道夫的鼓励目光下开口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是我的上级,他也是对于V2火箭的近期进展有着很大帮助的,我的工作伙伴。”   听到了这些的帝国元首不见丝毫的神色变化,并只是在点头后示意自己的火箭工程师继续说下去。   因而布劳恩便接着道:“从他那里,我听说了一些事。他说负责对我们的火箭研究基地进行空袭的就是美国第八航空队。而美国第八航空队的空军基地就在距离伦敦很近的一个地方。”   希特勒:“让我猜猜你想说的。”   通常来说,当帝国元首向他倚重的那些人询问他们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所得到的都会是一些个人的要求,或是一些战争资源的索求。   可布劳恩所说的这些话语却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并且那也让希特勒改变了对于这位科学家的看法。   于是他问布劳恩:“你希望我去替你的科研团队找美军第八航空队复仇?”   布劳恩:“尊敬的帝国元首,我是希望……等到V2火箭更为成熟之后,可以先把它用来打击第八航空队的空军基地。那样……”   但不等内心忐忑的布劳恩说出之后的话语,阿道夫希特勒的脸上就出现了对他颇为满意的笑容。   伟大的帝国元首伸出他先前背在了身后的那条蜷曲着的手臂,并两只手一起用力地拍了拍布劳恩的臂膀,说道:   “您真是让我太惊讶了,布劳恩博士。没想到您除了是一位物理学天才之外,还是一名有着顽强斗志和坚定决心的战士!您也像我一样,想要向那些人发起复仇!” 第374章 chapter 375   从帝国元首对布劳恩说出了那句话开始,这位V2火箭的总工程师就觉得自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那有些像是人们醉酒后看到的情景,但又比那更为扭曲。   他显然还神志清醒着,却又觉得自己眼前的那一切都仿佛是幻觉一般。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该如何解释——为什么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看似正常的人都有着超出了实际的疯狂?   在希特勒激情澎湃地说出了对于布劳恩的夸赞后,伟大的帝国元首就邀请这位年轻的总工程师与自己共同出席一场有着好几名纳粹高官出席的晚宴。   对于原本打算在黄昏时分就乘机回到佩内明德的火箭工程师来说,这当然是计划之外的一项安排。   并且他也借此机会第一次见到了除去好友艾伯赫特以及海因里希·希姆莱。   于是他也便能够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好友艾伯赫特与这个圈子究竟是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当他看到帝国元帅戈林、党卫军全国总指挥希姆莱、以及宣传部部长戈培尔在席间的高谈阔论时,绿眼睛贵族的声音便会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中。   ——“这个帝国里的很多人已经失去理智了,但我们却还没有。”   希姆莱:“佩内明德的V2研究基地最近因为盟军的骚扰而不得不放慢了角度。但只要哈尔茨山的新基地建好,我们就能很快借助那些从各地的集中营押来的犯人源源不断地制造V2火箭。”   戈培尔:“使用犯人来制造机密军事武器这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希姆莱:“是的,因为犯人是没有给家人写信的权利的,这样就不怕秘密会泄露。而且他们的数量也足够多,还能很便宜。”   在希姆莱说出这句话之后,又一名参与了这场宴会的高官还语调轻松地开口道:“等到不需要他们的时候,还能够就地掩埋,反正那里也有足够的地方。”   在那名高官说完这句话后,整张餐桌上都没有人发笑,这证明他们还不至于觉得这样的一幅画面是好笑的。可参与了这场晚宴的很多人却是在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餐桌上的食物无疑是可口的。   但听着这种话题的布劳恩却觉得他的胃部有些痉挛。   只不过有着良好教养的布劳恩尚且还能够掩饰自己的这份不适,帝国元帅戈林却是就差把不高兴这个词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他原本是希特勒亲自选定的继任人,并且也在这场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让第三帝国的空军建下赫赫战功。   但在不列颠空战之后,戈林的表现就开始很难让帝国元首感到满意了。   而斯大林格勒战役的结局也让戈林在希特勒那里失势不少。   眼见着饭桌上的每个人都在谈论由党卫军的工程部门所领导的V2项目,对此感到不满的戈林便忍不住地开口提起了空军部负责的V1。   戈林:“我觉得还是可以再多制造一些V1。V2的效力当然是不错的,但一枚V2的全重得有13吨,最后发射出去的那枚弹头却只有1吨。这也太浪费了。但V1就不一样了。”   也就是在此时,话题被引到了餐桌上的那位年轻的工程师身上。   那是马丁·鲍曼,帝国元首的秘书。   他虽不握有实权,却因为能够决定希特勒究竟见谁抑或不见谁而拥有了极大的权利。   鲍曼说:“不如让布劳恩博士来说一说吧。毕竟V1和V2都是他设计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瞩目让布劳恩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很干很干,那甚至都让他觉得自己可能连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但他最后所做的到底还是比他所感受到的要好了很多。   在来到这里之前,布劳恩就已经知道了后来居上的希姆莱与戈林之间的权利斗争。   因而他自然不可能简单地说这两种“V系”武器究竟哪个更好。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这么轻易地就得罪这两人之中的一个,更因为他不想自己在今晚之后就被划归到他们中的一方去。   于是这位从不惧怕与人交流的天才物理学家就在一群帝国的高官面前,十分客观地解读了两者之间的不同,已经它们所适用的不同情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布劳恩只得压抑着那种不适,并完全从武器的角度来解读自己原本想要用来把人类送去太空的火箭。   但在那之后,这些高官却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似乎是在笑火箭专家的“狡猾”,也在笑鲍曼的诡计落空了。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到这位V2总工程师的内心感受。   并且身为柏林大区长官的戈培尔更是直接关心起了改进后的V2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投入使用。   戈培尔:“他们都已经快把柏林炸成马蜂窝了!我们的首都几乎每天都在死人,还有那么多的人都没有房子住了,但我们却还不能够复仇!还记得V的意思吗?是复仇!V2也好,V1也好,不管哪个都好。我现在就盼着你们快点把伦敦炸平!”   随着那句“快点把伦敦炸平”一出口,整个晚宴的气氛就被推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就在这些高官们都叫嚣着要把伦敦炸平,让盟军付出代价的时候,帝国元首举起了那杯专门替他酿造的无酒精啤酒,而那些声音也就在此刻猛然停止。   希特勒:“我现在更关心的是多恩伯格少将提出的移动发射架到底什么时候能完成。一旦帝国的V2能坐上移动发射架向着东边推进,我们就能在取得一次阶段性胜利后,把V2推到前移的阵地上,然后轰平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   因为这句话语,整间宴会厅里都疯狂了起来。   就连布劳恩都觉得自己无法继续保持神智的清醒了。   仿佛他喝下的不是葡萄酒,而是能够使人出现幻觉的植物的汁液。   连带着那水晶吊灯落下的灯影都扭曲了起来……   * * *   今夜的柏林天气很好。   没有云,没有风,也没有雨。   在往常,柏林人总是很害怕这样的天气。   因为这就是适宜轰炸机飞行的天气。   可是今晚,在前一次的轰炸任务中遭到了惨重损失的英国皇家空军却没有来。   于是相爱的人可以相拥着入睡。而恋人身在远方的女人们,她们则能够享受一个安稳的夜晚,并在写完一封寄往前线的家书后睡个好觉。   只是受到轰炸后遗症困扰的人可能会在半夜的时候突然发出尖叫声,扰得邻居无法安稳地一觉睡到天明。   而在宁静的波兹坦,在那栋温馨又典雅得仿佛远离了战火喧嚣的别墅里,绿眼睛的贵族则抱着他怀孕了的妻子,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直到他的妻子都挠着他的肩膀,并让他快点睡觉了,他才停止。   月亮高高地挂到了天顶,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等到太阳又再次升起的时候,缓缓苏醒的绿眼睛贵族就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后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可他怀里的人却是睡得死死的,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艾伯赫特便动作很轻地去到浴室冲了个澡,并在披上了浴袍后给林雪涅写了一张便签条放在了床头柜上。   ——【亲爱的雪涅,我去楼下的书房了。】   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了的艾伯赫特去到了楼下的书房,并继续看起了那些他早已经都看过了一遍的,由他的妻子从时空的另一头带回来的那些资料。   现在他已经能够知道,为他整理出了这些的,是一个知道他此时处境的人。   并且,他还能够从装在那个文件袋里的,完全由对方所写出的类似于说明目录与总纲的文字感受到,那绝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孩。   他甚至都不能用“男孩”一词来形容那个人。   因为他在那些文字中所感受到的,是分明是一个已经十分成熟的灵魂了。   并且这个“男孩”不仅已十分成熟,还会让他在很多时候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有时候,他甚至会以为这是他自己写出的内容。   因而,他才会更无法忽略从那些文字的细节之处所显露出的暗示。   艾伯赫特再次打开了那个文件袋,并重新阅读起了那足足有上百页的,虽已写得十分简单明了,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无法理解的内容。   “有人告诉我,那就是你想要的出路。”   林雪涅在把这些东西交给他的时候所说的话语再次在艾伯赫特的脑中响起。   而后,绿眼睛的贵族也就翻到了那四个出现了538公里这个数字的页码。   他突然想要找出一个圆规,用来看一看538公里分别都能从哪里到哪里。   也就是在此时,那个穿着白色睡袍的美丽身影出现在了他的书房门前。 第375章 chapter 376   “你起来得好早。”   林雪涅仿佛还没睡醒,边伸着懒腰边揉眼睛。   看着眼前人分明还没睡醒就跑到了楼下来找自己的样子,觉得她此时可爱极了的艾伯赫特便起身走到了对方的身前,并还想要吻一吻他的妻子。   可林雪涅却是低下头来躲开了他的吻,并蹭了蹭艾伯赫特的胸口,笑着说道:“我还没刷牙呢。”   觉得自己的绿眼睛男孩的怀里特别有安全感的林雪涅就这么抱着他靠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在又醒过来了点之后问道:“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艾伯赫特:“我想找一个圆规。”   听到了这个词的林雪涅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想家里的圆规到底放在哪儿。   但是她那里肯定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至于艾伯赫特的书房,她又真的是不熟悉,于是她也就想不到了。   可是这会儿的林雪涅又是真的还没好好地醒过来,于是她也就连自己对这间屋子都不熟悉也没能想起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的艾伯赫特不禁替她把头发往耳后理了理,并在吻了吻她的额头后问道:“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   对此,林雪涅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去洗个澡,然后……给你做早饭。”   不等绿眼睛的贵族说出不需要自己的妻子这么劳累的话语,林雪涅就说道:“而且我自己也想吃了!我腌了一点牛胸肉,外面地里的生菜也长得很好了,正好可以拿它们来做三明治。我还可以在三明治里加上酸菜和腌辣椒!我从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末了,林雪涅还给加上了一句:“就算要睡,我也得吃完再睡。”   那让艾伯赫特笑了,并说道:“那你现在就上去洗澡,我去外面给你摘一颗生菜回来,再把面包烤上,好吗?”   这下,林雪涅总算点了点头,并转身走出了书房。   而艾伯赫特则一直看着她走上了楼,并进到了卧室才去到别墅外的菜地里,摘了一颗很大的生菜回来。   在那之后,他也就就在被打断了片刻后回到自己的书房,并找到了圆规。   艾伯赫特拿出了一张欧洲地图,并首先确定了538公里在这张地图上究竟是多长的距离。   接着他就在把圆规也打开了这么大的半径后以佩内明德火箭研究基地为中心画出了538公里的射程所能够包含的范围。   那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了。   只可惜,从佩内明德的火箭发射基地打出去V2却只能打中第三帝国自己的领土、大海、仆从国、占领区,以及中立国瑞典。   于是他又把是视线放到了其它几处有能力发射V2的加固军事基地。   在德国的西面,那里原本就只是德国赖以生存的工业区,并且也因为太过靠近英吉利海峡而遭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空袭。   于是剩下的理想地点,英国就是法国德占区里的那几处加固军事基地了。   但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此时的林雪涅已经简单地冲了个澡,并在醒了神之后脚步轻快地跑下楼来,去到了厨房后用法压壶给自己和艾伯赫特都泡上了一杯咖啡。   林雪涅端着闻起来很香的咖啡走到了艾伯赫特的书房,并在亲了对方一口后说道:“亲爱的,我在厨房看见你摘回来的生菜了。”   艾伯赫特:“那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这下,林雪涅终于点了头,并在放下了咖啡后凑近了艾伯赫特一些。   而后这个贵族青年就温柔地吻了他的新婚妻子。   在那一吻之后,艾伯赫特说道:“我记得你把这些交给我的时候对我说过——“有人告诉你,那就是我想要的出路。它能够帮到我”。”   林雪涅很快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又问道:“你还能想的起来小埃尔文的孙子那时候都是怎么说的吗?”   这其实是一个让林雪涅感到有些局促的问题。   但她能够感受得到,艾伯赫特在做的,并不是吃醋那档子事。   并且,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来说也很重要。   于是林雪涅想了一会儿,并说道:“他说,这是你的“第四装甲集团军”,你的“冬日暴雪”行动。”   “你的第四装甲集团军。”   “你的冬日暴雪行动。”   再没有什么话语能比这些更能在此时让艾伯赫特感到震撼的了。   而看到了新婚丈夫脸上神色的林雪涅便也就知晓,自己把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接下去,他所需要的就只是一个足够安静又独立的思考空间了。   于是林雪涅又吻了一下他的眼睛,便在带上了书房的房门后离开了。   “第四装甲集团军”与“冬日暴雪行动”,这是两个对于艾伯赫特来说有着非凡意义的词。   并且他也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两个词来形容这些与V2火箭有关的资料。   在保卢斯将军的第六集 团军深陷斯大林格勒合围圈的时候,正是保卢斯的上级曼施坦因元帅派出了第四装甲集团军向着斯大林格勒的方向正面突围,并同时发起了代号为“冬日暴雪”的行动计划,旨在解救被围的第六集团军。   也正是参与这场行动的那一个多月,让他彻底地改变了心中的信仰。   所以第四装甲集团军和冬日暴雪行动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深陷绝望时的一道曙光。   只要他能足够的勇敢,并抛弃一切的怯懦,破釜沉舟地向前突围,他就能够与前来接应他的援军汇合。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的那个目的,它究竟是什么?   当绿眼睛的贵族在心中向自己这样问道的时候,第一个在他的眼前闪现的,就是那个站在演讲台前仿佛拥有魔力一般的男人。   那个在贝尔格莱德革命爆发后叫嚣着要毁灭那座城市的男人。   那个他下达命令,要保卢斯一定不能听命于曼施坦因元帅,并坚守在斯大林格勒的男人。   那个正在带着德意志帝国走向毁灭的男人。   当黑夜中仿佛孤岛一般的斯大林格勒与柏林燃烧时的景象也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绿眼睛的贵族就能够知道,他不应该再把V2的目标放到远方的英吉利海峡了。   于是他看向哈尔茨山区正在修建着地下防弹城堡的地方,并把它作为中点,再次以538公里为半径向外画了一个圆。   当那个用铅笔画出的圆首尾相接的时候,绿眼睛贵族手里的圆规就倒了下去。   他看到鹰巢所在的贝希特斯加登赫然就在由哈尔茨山区发射出去的V2火箭射程内。   现在,他终于明白资料中反复出现的那个538公里的意思了。   那个男孩的意思,是让他把帝国元首及其最邪恶的亲信一起诱骗到曾经的帝国权利中心,位于贝希特斯加登的鹰巢。   而后,用以“复仇”为名的V2火箭将他们都一举歼灭。   那是这个时代最为恐怖的飞行武器,只要在火箭发射之前就关闭它的无线电制导设备,那么在它开始升空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人以及任何事物能够改变它下落的轨迹。   意识到了那一切的绿眼睛贵族完全愣住了。   并且他也被那一枚枚V2火箭重重击向鹰巢的盛大景象震撼得一时间根本无法回过神来。   而就在他开始用橡皮擦去地图上的那些铅笔的痕迹时,书桌上的那台电话机便响起了铃音。   “铃铃铃!”   “铃铃铃!”   这样的急促铃音扰得绿眼睛的贵族心烦意乱。   它让正陷在那阵爆炸所产生的危险热浪中的艾伯赫特动作更为急切起来,但就在他快要忍着这阵电话铃音,快要把地图上的铅笔痕迹擦完的时候,铃音却是停止了。   但那并不是因为给他打来电话的人有这么的不耐烦,才一会儿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铃音的戛然而止,是因为厨房里的林雪涅代他接起了这通电话。   大约是在两三分钟后,林雪涅走到了他的书房门口,并敲了两下门。   “艾伯赫特,你现在在忙吗?”   当那个能让人感觉到心情宁静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的时候,那种急躁的心情就被平息了许多。   他出声让妻子开门进来。   而后,围着围裙的林雪涅便在打开门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林雪涅:“是布劳恩给你打了电话,他好像很着急。我跟他说你正在外面给我摘生菜呢。你要不要……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他说他现在就在佩内明德的研究室里。”   艾伯赫特:“好的,我现在就给他回个电话。”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紧锁的眉头,以及那凝重的神色。   于是林雪涅又对他笑了一下,说道:“三明治一会儿就好了,我把它摆的好看一点再端给你。”   这下艾伯赫特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一些。   而林雪涅也在转身离开之前又对他说了一声“我爱你”。   这就仿佛是在焦土之上洒下了清甜的泉水,更让这个男人也在对着心爱的人笑起来后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得到了这个回应的林雪涅很快就在轻轻地带上了门后又回到了厨房。   现在,被她刷上了一层黄油的面包已经被烤得很香很脆,而已经腌制好了的牛胸肉也被她切成了一块块的薄片。   她把烤好了的吐司面包拿了出来,并先在面包上铺上一层刚刚洗净的生菜,又在生菜上铺了好几层的牛胸肉。   用来让味道变得更带劲的德式酸菜以及被切碎了的腌辣椒就被填在了四片牛胸肉的中间,而后就又是一片生菜,一片烤吐司。   林雪涅把做给艾伯赫特的那份三明治用三片面包铺了两层夹心,而做给她自己的则只是用两片面包铺了一层夹心,却是加入了更多的德式酸菜和腌辣椒。   而就在林雪涅用牙签把三明治串上,打算就这么把它们一切四的时候,她就听到了恋人快步上楼去的声音。   但她只是稍稍停了一会儿动作就很快把下刀切三明治了。   如果是在平时,林雪涅会觉得把三明治切成这样就已经可以吃了。   但思及自己刚刚已经跟艾伯赫特说了会把三明治摆得好看一点,林雪涅就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接着她便拿出了更大一些的盘子,并让小块三明治的面包皮那一边倒在了盘子上,也让看起来十分美味的馅料可以完全露出来。   嗯,这样就好看一点了。   接着林雪涅就又切起了昨天摘了却没吃的番茄。   她打算在小块三明治间隔着的地方摆上切好的番茄。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去到了楼上穿好了那身黑色制服的艾伯赫特走到了厨房。   他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说道:“我得现在就去一趟佩内明德研究基地。”   林雪涅:“有什么急事吗?”   艾伯赫特:“韦纳和我提起了新的合成金属完全暴.露在高效液体燃料里的耐腐蚀实验。”   林雪涅不解极了,并问道:“就这样……?”   此时的艾伯赫特已经整理好了衣领,并林雪涅的身后吻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的妻子。   艾伯赫特:“那是我们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比对出了结论的问题。但他现在又在电话里和我重复了一遍他对我说过的话。这就说明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要和我商量,却又担心电话线路被人监听。”   林雪涅:“那……三明治还吃不吃了?我花了好久才做好的……”   看到艾伯赫特连头发都来不及好好地往后梳去就说要出门,林雪涅便几乎是可怜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让艾伯赫特看向了那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好的三明治,并在那之后就缓了缓呼吸,并说道:“我觉得韦纳应该不会介意我吃完早餐再去找他的。”   听到这句话,林雪涅终于喜上眉梢,并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如果你能给他也带去一份三明治的话,他可能就会对这个问题更宽容一些了。”   说着,林雪涅还捏住牙签提起一串切块三明治,并把它放到了艾伯赫特的嘴边问道:“你试试,看它够不够用来贿赂你的火箭专家朋友。”   对此,艾伯赫特没有直接咬上一口林雪涅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想着的三明治,而是在抓住了她的手之后先亲了亲做出三明治的人,而后才咬了一口三明治。   当那份浓郁又酸辣的味道在他的齿颊间蔓延开,之前的焦急就被驱散了大半。   那也让艾伯赫特失笑着点了点头,并道:“我觉得它完全足够了。不过,韦纳可能会觉得这份太酸也太辣了。”   最终,林雪涅在吃了一块她做给自己的牛胸肉三明治之后,就又给远在佩内明德的火箭专家也做起了可口的早午餐。   而艾伯赫特则在给波兹坦的机场打完了电话后,就被林雪涅给吐司面包刷上黄油的样子给吸引了。   他就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了温馨的早餐时光,并也带着那份透着暖意的三明治带上了飞往佩内明德的联络机。   那或许正是让艾伯赫特没能料到的,能够把整宿未眠,又极度惊惶的布劳恩从扭曲的幻境中带回人间的香味。 第376章 chapter 377   与佩内明德同样地处北德的柏林距离那里其实并不远。   于是作为柏林卫星城的波兹坦距离那里也不会太远。   当艾伯赫特带着那份刚做好的三明治坐上已经等待在军用机场的联络机,他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就抵达佩内明德研究基地旁的那座机场。   那是一个还不足以让被麻布包着的三明治冷却的,并不太短也不会太长的时间。   因而当艾伯赫特敲门进的布劳恩的研究室时,他便自然而然地和此刻正背对着他的布劳恩说道:“你打电话来的时候雪涅正在给我做早餐,所以她就和我提议,说要也给你准备一份。”   今天的布劳恩显然是反常的。   明明是他在一大清早的时候就给艾伯赫特打了电话,并以那种特别的方式提醒对方,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对方商量。   可当艾伯赫特真的在两小时之内赶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态度却看起来这么的冷淡。   在艾伯赫特敲响他的研究室房门时,他明明就在里面,却也不应声。   而当艾伯赫特在布劳恩的助手的提醒下推门进来之后,这位火箭专家却也只是面朝着窗外的大海,既不转过身来,也不开口说些什么。   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能够让艾伯赫特相信,自己的这位朋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因而他并不被对方的这种冷淡反应而激怒,并反而接着说道:“是腌制过的烤牛胸肉做的三明治。里面还加上了德式酸菜和一点点切碎了的腌辣椒,很开胃,也很好吃。它现在可能还是热着的。”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便把林雪涅给他准备的那个篮子掀开了些许,似乎是为了看看这份三明治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还是热着的。   而这也让那些香味一下就在布劳恩的研究室里飘散开了。   当混合着黄油与牛胸肉的鲜香味,以及酸菜和辣椒的风味都慢慢飘到了布劳恩的鼻尖时,这个一宿没睡,并在天才亮的时候就找了个借口逃回了佩内明德的男人就不受控制地咽了一口口水。   于是那也让正用大拇指按动着同一只手上的另外几根手指,并以此来释放那种紧张以及不安的男人终于没能忍住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可这样的一个前言不搭话语的问题显然让绿眼睛的贵族感到很疑惑。   于是布劳恩便转过头来,让对方在看到他憔悴的脸色时说道:“你和那么多疯子在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你听着他们给你下达的一个又一个指令,而且你还得去执行那些。但你却还能让自己不受影响,或者说,你起码还能让自己像是一个正常人。”   当艾伯赫特看到布劳恩那惊魂未定的样子时,他就已经能够猜到自己的这位朋友可能遇到什么了。   于是他走到了布劳恩的桌子前,并在放下了那个篮子后说道:“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布劳恩:“那你就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布劳恩急切地走回自己的桌子前,艾伯赫特也就能把他眼睑处很重很重的黑眼圈看得更为清晰了。   哪怕是在V2火箭的研究和改进让整个研究基地都变得特别繁忙的时候,这位有着良好出生的火箭工程师也从未让自己看起来如此不修边幅。   此时的他甚至连自己的衬衫衣领都未有翻好,那就更别去提他往日里的翩翩风度了。   今天上午的布劳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整夜空袭的人,惊魂未定之下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   艾伯赫特:“你首先得记得,你到底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艾伯赫特把翻起了盖在的竹篮推到了布劳恩的面前,并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想要以此来把属于自己的镇定传递给对方。   艾伯赫特:“然后你得学着向自己提出很多问题。”   布劳恩:“提什么样的问题?”   艾伯赫特:“比如说,如果你的上级交给你一个任务——他让你去做这件事符合我们国家的法律,却不符合你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也不符合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那么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显然艾伯赫特所说出的这句话本身就已经超出了布劳恩的认知了。   而绿眼睛的贵族也就在自己的好友陷入了沉思的时候说道:“吃这份三明治你可能会需要一杯茶,我去找你的助手给你泡一壶。”   这一下,布劳恩总算是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又问道:“还需要加奶和糖吗?”   “不。”在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后,布劳恩又在露出了苦笑后补充道:“今天不想要了。”   这份由林雪涅所做的三明治显然拥有着在此时非常吸引布劳恩的香味。   那也让受惊之后又饥肠辘辘的火箭专家在红茶被端过来之前就咬了一口用牙签固定住的三明治。   它当然是很美味的,但这种不仅放了酸菜,还加上了腌辣椒的风味却是让布劳恩张开了嘴,也用手掌给自己扇起了风。   布劳恩:“你们早上就吃这么辣的三明治了?”   艾伯赫特:“雪涅说她从昨天睡觉之前就开始惦记着这个了,所以今天早上就算再困也要吃完了它才去再睡一会儿。”   听着这句话,和林雪涅的交往其实很浅的布劳恩被逗笑了。   而后艾伯赫特就又说道:“而且这已经是我让她少放一点酸菜和辣椒之后的成品了。我说你可能会更喜欢这样的。”   布劳恩:“对,你说对了。不过这可不是因为它已经不够酸和不够辣了,而是因为它已经够酸和够辣了。它让我觉得找回了一点精神,又和咖啡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面对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好友,艾伯赫特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他想了一会儿,并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雪涅怀孕了。”   这下,布劳恩看起来就更高兴了。   在陷入看似无望的困境时,哪怕是一点属于别人的好消息,那也能让人感到很快乐。   而那壶能够帮助布劳恩把这份三明治好好地吃完的红茶也就在此时被布劳恩的助手端了进来。   但是滚烫的开水泡出来的茶可不能马上就喝。   于是布劳恩只得慢慢地吃这份味道很带劲的三明治,并在同时等着被倒出来的那杯红茶稍稍凉上一些。   布劳恩:“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艾伯赫特。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但我也会为你感到担心。”   艾伯赫特:“为什么?”   布劳恩:“因为这不是一个好的时间,我或者可以说……这不是一个好的时代。就好像我,我其实是不愿意现在就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然后和她结婚组建家庭的。我害怕这种美好又脆弱的东西会在战争中破裂。”   艾伯赫特:“所以你就认为自己一定能活到和平到来的那一天吗?”   这样的问题让布劳恩怔愣了一下,而后还在吃着那份三明治的火箭专家就直接被呛到了。   随后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因为昨天的那场晚宴而被吓得不清的布劳恩这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他问艾伯赫特:“所以你也认同雪涅有关这件事的看法?”   布劳恩所说的,正是林雪涅在那次节目中所提出的看法。   ——【在战争发生的时候,“明天”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幸拥有的。所以我们既应该怀着对于明天的希望,又不让正在发生的今天留下任何的遗憾。因为这样的事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因而艾伯赫特会回答他:“我只能告诉你,我娶的恰好就是我的梦想中人。”   在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之后,布劳恩便笑着把手里的最后一块三明治吃完了。   他慢慢地品尝完了这份由一个沉浸在无比幸福中的女人做的早餐,并在那之后主动地向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出道歉。   布劳恩:“我得为我在上次和你见面时说出的话向你道歉。我不该拿你和那群人做比较的,艾伯赫特。他们是真正的疯子,是恶棍和恶魔。但你,我的朋友,我觉得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可布劳恩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他在眼前的这位贵族青年接受了他的道歉后又审视了对方许久许久。   而后他才又说道:“可你的妻子现在已经怀孕了。只要再安然度过不到九个月的时间,你们的孩子就会出生了。所以我很想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还能像我们上次见面时的那样勇敢?” 第377章 chapter 378   “现在的你,是不是还能像我们上次见面时的那样勇敢?”   对于艾伯赫特来说,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说它有趣,是因为这意味着布劳恩的内心已经有所改变。   但它却并不是一个足够好的问题。   因为……在艾伯赫特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完全错误了的问题。   艾伯赫特:“我觉得你完全问错了,韦纳。你不该问我是不是还能像上次见面时的那样勇敢。”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他会想起自己深爱的那个女人在答应他求婚时的样子。   他会想起那个女人穿着结婚礼服在他的面前转圈时的样子,他会想起来自于对方的很多次亲吻,以及医生告诉他们那个喜讯时……妻子傻愣愣的模样。   艾伯赫特:“你应该问我,为了我和雪涅的孩子,我可以比过去勇敢多少。”   在说出了这个“正确的”问题后,艾伯赫特便不等布劳恩把这句话再问他一遍就直接说出了答案。   他说:“我希望那个孩子可以不用在灰霾的天空下长大,希望他不会在夜晚或者白天听到空袭的声音。我希望他能够快乐、幸福、不去畏惧任何人和任何东西。我还希望他能看到有着美丽灯光的城市夜景、希望当他能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可以向我们描述柏林真正的样子。”   这并不是艾伯赫特或者布劳恩这样经历过上一场世界大战的德国男孩拥有的童年。   但在1929年的黄金年代,这就是每一个柏林的孩子都能够轻易拥有的。   可现在,在他们满心以为迎来了一个千年帝国的数年之后,这却成为了需要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有着如此的勇气才有可能拼得的明天了。   如此对比会让布劳恩不禁想起眼前的这个男人先前所说的话语。   ——“你首先得记得,你到底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他也想说:我们得记得自己曾拥有过的昨天,也知道我们想要拥有的,是怎样的一个明天。   但是年轻的火箭之父却把这句话藏了起来。   那可能是因为此刻的布劳恩认为,即便他们能够通过更改制导方式而细微地改变V2落下的坐标,他们也无法真正改变帝国的明天。   于是他把这句话与那些无奈一起藏进了自己的心里,并转而说道:“在等你过来的这些时间里,我很认真地思考了你之前和我提出过的设想。”   这样的开场白让艾伯赫特身体本能地想要紧绷起来。   可是很快,身体的本能却输给了意志的控制。   他让自己的身体呈现出了全然放松的姿态,并依旧凝视着布劳恩的眼睛。   而后,决定与他一同去做那件危险之事的火箭工程师便说道:“为V2按上两套制导系统的确是我能做到的事。在瞒着其他所有人的情况下通过改变预设的制导方式去去更改V2的打击坐标,这也是我能够设法做到的。”   就这样,V2火箭的总工程师、后世的火箭之父在半知情半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绑上了绿眼睛贵族的战船。   这看似只是艾伯赫特“冬日暴雪”计划中的开始。   但一切又似乎早在这个时刻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很多时候,一份伟大的计划不需要事事都由其制定者亲力亲为。   但这位制定者一定要足够了解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那几个人。   然后,他就能够提前预料到可能发生的那一切,并引导着那些关键之人自己沿着星体运行的轨道,并转动到那个交汇点。   *   3月末,身为党卫军全国总指挥的希姆莱接到报告,由党卫军的工程部门所领导的V2火箭再次取得突破性进展。   最新型的V2或可装载完全独立的两套制导系统,以应对不同的对地打击情况。   并且,在换上了耐腐金属发动机后,运用了新型液体燃料的V2火箭还在有效射程突破了500公里大关后直接上升至520公里的有效射程。   由于新加入的无线电制导系统能够将V2火箭在不受干扰情况下的精准度大大提高,因而这枚破坏力惊人的飞行武器就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直接向伦敦的唐宁街发射了。   希姆莱在向希特勒进行报告时慷慨激昂地表示:“尊敬的元首,由于金属移动发射架的技术现在也已经达成,因此V2现在不仅能够轻松地打到英国本土,还能够把曼彻斯特也纳入我们的击打范围了!”   可对此感到很不服气的戈林却又是坐在一旁,对自己的这位竞争对手发出了冷嘲热讽。   戈林:“都能打到曼彻斯特了?那也就只有英国的军方才能知道你们到底是打中曼彻斯特了,还是弹头在空中就已经像放烟花一样自己解体了。听说这种情况以前也在你们的实验中出现过很多次了吧?”   而后戈林就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及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希姆莱铁青的脸色。   *   三天后,在柏林班德勒街的“国防军陆军总司令部”递交了暗号为“女武神”的紧急计划。   由于战争的持续恶化,德意志帝国的青壮年男性不断地被派往遥远的东线战场。   这使得帝国不得不吸纳大量自于东西部占领区的外国劳工,以用来维持帝国的工业产能。   直到1943年的4月,在战争打响前总共就只有八千万人口的德意志帝国已经迎来了数百万之多的外国青壮年劳工。   国防军担忧这些外国劳工迟早会在某个时刻从帝国内部发起大规模的颠覆活动。   因而他们便设计出了这样的紧急计划——在紧急情况发生时,后备部队可及时调派军力进驻并围守首都柏林。   当日,帝国元首即批准了这项计划。   *   四月,哈尔茨山区内的地下防弹城堡正式竣工,由各地的集中营收集来的青壮年囚徒开始在这座地下城堡的隧道里紧急制造起了一枚又一枚重达13吨的V2火箭。   随着这些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能活到哪一天的囚徒们在一枚又一枚的弹头上刻下德语的“复仇”一词,位于北德佩内明德的火箭研究基地也向这里开始了规模庞大的搬迁。   精密的仪器与被拆卸下来的火箭制造工具一起,被一件件地装上了火车车厢。   而作为V2火箭的总工程师,布劳恩也与他的“实验室”一道坐上了火车。   当这列伪装成了民用火车的列车鸣起汽笛,一队美国的空中堡垒重型轰炸机也就由西向东飞来。   他们将上千公斤的烈性炸药以及燃烧弹丢向佩内明德研究基地所在的那座城堡。   由此所掀起的气浪甚至让火车两旁的树都随之狂乱地摇动起来。   看着这样一幕情景的布劳恩便抬起了火车的车窗。   他向着窗外探出脑袋,并转头看向佩内明德研究基地所在的方向。   但当他看到那些由爆炸所引起的火光时,他仅仅是在片刻的迷茫后就又坚定了眼神。   *   四月上旬,   希姆莱在乌克兰的指挥部,黑格瓦尔德。   “戈培尔、戈林、马丁·鲍曼、甚至是愚钝的里宾特洛甫,他们全都不相信我们的V2火箭能够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取得这么多次的突破性进展!他们也全都妒忌我们的V2项目可以得到这么巨大的支持!”   在与自己的幕僚们一起会面的时候,希姆莱大发雷霆。   这位权利日渐滔天的党卫军全国总指挥在戈林失势后迅速夺取前者的权利,并逐渐成为第三帝国内仅次于希特勒的二号人物。   与吃穿用度极尽奢华且耽于享乐的戈林相比,希姆莱唯一渴望的就只是权利而已。   在V2迅速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时,金钱、人力、以及物力,只要是对于V2的研发有益处的东西,那些都被不计代价地送往了火箭研发基地。   可想而知,这枚被帝国元首寄予厚望的火箭必定也承载着希姆莱对于权利的渴望。   但直至今日,帝国内部的权利斗争已经日渐严重。   作为帝国权利的争夺者,戈培尔,戈林,甚至是鲍曼以及里宾特洛甫,他们对于V2的心情自然也是极为矛盾的。   这些人既希望V2能够成为帮助帝国翻盘的神奇武器,又不希望主导着V2项目的希姆莱能够借势而起。   他们宁愿把这份功劳算在军备部部长施佩尔的头上。   于是希姆莱便把这些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人全都一个一个地数落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正视戈林所说的话语。   第三帝国在英国本土不具备成熟的情报网,并且他们也根本就难以知晓在英国所发生的事。   而那些不利于战局的事,大不列颠帝国也不可能向外大肆宣扬。   那就好像在法国即将战败的时候,英国的民众也对海峡对岸的战局以及英国远征军的命运毫不知情。   所以,最大有效射程已经能够达到520公里的V2火箭究竟是打中了英国重要的工业城市曼彻斯特,还是在半空中就爆炸了,有关这一点他们根本就无从论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希姆莱幕僚团里的一名成员说出了绝妙的提议。   这位幕僚说:“我们为什么不从新修建的哈尔茨山区地下防弹城堡向外发射V2火箭呢?马上就是元首的生日了,我们可以借此来为元首举行特殊的庆祝活动。”   所谓的特殊庆祝活动,就是在帝国元首生日的当天举行大型的V2试射仪式。   从哈尔茨山区的11点钟方向延伸出去,在520公里的射程范围内,那里就是第三帝国的占领国挪威。   他们可以邀请被德意志征服了的国家的外交官,以及那些第三帝国的盟友们一起去到那里,并在不同的近海观测点欣赏V2在黑夜中坠落大海的模样。   “如果这件事是在晚上发生的,那么我们的侦查人员,以及空军部的侦查人员就一定能够把V2究竟打到了哪里看得很清楚。并且这也能很好地震慑住那些正在摇摆不定的盟友。这样,元首就能够知道,我们的V2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那名提出了这个建议的幕僚信心满满地如此说道。   所以这真的是他自己想到的绝妙点子吗?   不,这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在与他见面时所以首先提出的,完全符合希姆莱以及帝国元首的喜好与审美的主意。   可毫无疑问地,它被希姆莱的这名幕僚据为己有了。 第378章 chapter 379   四月的波兹坦开始由冷转凉。   在白雪化尽之后,繁花开始渐渐长出。   而在艾伯赫特与林雪涅的那栋别墅前,绿眼睛的贵族在还未求得恋人的原谅时所承诺的花园也已经很美很美了。   那时候的林雪涅说:“我还要把你送的兰花从窗口丢下去!”   于是为她准备了这栋房子的艾伯赫特便道:“那我就再去找一盆更漂亮的兰花送给你,然后准备好花种,等天气暖和了就给你在花园里种上很多很多的花。”   现在,屋子的男主人就在黄昏到来时站在了卧室的阳台上,听着鸟儿在不远处发出的鸣叫声,也看着口渴了的小鹿从树丛里翻进他们的别墅区,并去到游泳池那里偷上一口水喝。   在他的身后,被他关上了的落地窗就在此时又被从屋子里面打开了。   而后一件衣服就被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艾伯赫特根本不用回头就能知道,为他披上了衣服的正是他的妻子。   于是他很快就拉住了林雪涅那把衣服搭到了他肩膀上的手,并亲吻了一下她戴着戒指的无名指。   林雪涅:“亲爱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艾伯赫特:“可我现在还不想吃。”   林雪涅:“那我让他们都先回去?等一会儿你想吃了,我再帮你把晚餐热一热。”   听到妻子语气温柔的提议,绿眼睛的贵族差一点就同意了。   但很快,他就在林雪涅要转身下楼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说道:“雪涅,你先去吃一点吧,不然你会饿到的。”   林雪涅有关这句话的回答是带上了俏皮的,她说道:“我才是真的不怎么想吃呢,两个小时之前我才吃过了茶点。”   说着,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的走近对方,并搂着艾伯赫特的脖子问道:“你是想自己站在这里想心事呢,还是想让我陪着你一起在这里待着?”   对此,艾伯赫特所给出的回答当然是无比诚实的。   他搂住了林雪涅的腰背,并道:“我当然是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在这里待着的。”   林雪涅:“真的不会影响到你?”   艾伯赫特:“不会,我也只是有点心烦意乱。”   林雪涅:“那我去给你拿点我下午吃的芝士和香葱饼干!”   说着,林雪涅就松开了搂着对方脖子的手。   可她的新婚丈夫似乎还不愿意松开她,于是林雪涅只得好笑地把这个家伙的手拿开,并仿佛哄人一样在离开的时候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离开后的林雪涅在稍稍过了一会儿后才回来。   并没有打算逞能的她只是端着摆放了饼干和芝士的盘子。   至于给艾伯赫特准备的白葡萄酒以及她自己要喝的热水,她则全都交给了很快就能离开的女佣。   此时的夕阳正好,它把波兹坦的云染成了很美的紫红色。   这份美景让原先只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远端风景的艾伯赫特把卧室里的那张方桌,以及两把椅子都搬到了阳台上。   而林雪涅则很快端着盘子跟上,把芝士和想从饼干,以及葡萄酒和热水都摆上了桌。   不仅如此,她还把摆在了她梳妆台前的那个只插了一朵小花的花瓶也给拿了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地方实在不够,这份美景都让林雪涅想指挥着她的绿眼睛男孩把沙发都给搬出来了。   但这样一来,卧室外的阳台就与先前完全不同了。   连带着艾伯赫特的心情也与刚才很不一样了。   那些让他感到烦心的事依旧还在,但他却会在品尝起了林雪涅说好吃的芝士后又能露出微笑了。   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和妻子一起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的绿眼睛贵族终于开了口。   艾伯赫特:“我总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过于快了。以至于……我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该行动了。”   这时候的林雪涅已经在脱了拖鞋后把两只脚都踩在了椅子的外沿上。   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就把手伸向一旁的艾伯赫特,而后她的绿眼睛贵族就会把摆放在身旁桌子上的水杯还有饼干盘一起拿给她。   而当她听到了对方那带上了些许忐忑的声音时,她则笑了起来。   艾伯赫特:“宝贝,你又想到什么了?”   林雪涅:“我想起了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近些时间以来,林雪涅总觉得自己变得特别特别的喜欢粘着对方了。   而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抱住了艾伯赫特的手臂,并在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时候说道:“你对我说——“作战时,机会总是一闪而逝。等到你把一切都准备就绪时,你的敌人往往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当绿眼睛的贵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呼吸明显乱了那么几秒的时间。   而在那个时候,他所感受到的则是一种恍然大悟下的妙不可言。   于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目光紧盯着对方的林雪涅便能够明白了——这句话放在现在这个时候是放对了!   而后她就在她的绿眼睛男孩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看向了她的时候主动地牵起了艾伯赫特的手。   林雪涅:“别那么紧张,艾伯赫特。你可以稍微有一点紧张,但不能这么紧张。你最近已经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   艾伯赫特:“我……”   这可真的让艾伯赫特不知道自己该在此时说些什么了。   一方面,他是真的很想让自己的妻子放心下来。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觉得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女孩才是真正在安抚着对方的那个人。   在艾伯赫特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向对方全然坦白自己内心的不安时,林雪涅已经在松开了他的手之后慢慢用双手一起从他的肩膀开始往上攀,并在触碰到了心爱人的脸颊后让两人额头相贴起来。   林雪涅:“你得放松一点,紧张可帮不了你的忙。”   说着,林雪涅就又因为想到了一个特别不好的反面例子而笑了起来。   这下艾伯赫特便不会只是问她想到什么了。   他开始亲吻自己的妻子,并用那带着温情与柔情的声音说道:“告诉我,把你脑袋里的那些奇思妙想都告诉我。”   林雪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们亲爱的元首阁下也是在去到了狼穴之后才变得越来越糟糕的。以前他总是不喜欢把时间全都花在公务上。他喜欢去听音乐会,去看歌剧,他还喜欢看书和冥想,给建筑做设计。”   林雪涅所说的,正是艾伯赫特所了解的那个阿道夫·希特勒。   那是决定对苏联发起侵略之前的那个希特勒,也是帮助德国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就摆脱了经济困境,并让德意志重新从孱弱变得强大的那个帝国元首。   林雪涅:“那时候的他把整个欧洲国家元首都当成了猴子一样耍。但当他开始把自己喜欢做的事全都放下了,强迫自己规律地生活,在每天的固定时间批示公务,变得神经紧张……”   艾伯赫特:“他就让整个帝国和他一起一落千丈了。”   着迷地望着那双绿色眼睛的林雪涅笑了,并轻声道:“对。”   直到这一刻,艾伯赫特会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然完全被眼前的这个人安抚了。就连头顶上的那个一直扯动着他头皮的力量都骤然轻了许多。   而在感受到林雪涅开始用手指替他揉起了太阳穴的时候,他便开始闭上了眼睛和林雪涅说起那些在先前让他感觉到心烦意乱的事。   艾伯赫特:“几天前,在我的特意安排下,我偶遇了希姆莱的一个幕僚。他不是希姆莱的幕僚里很受重用的一个,却有着很强的野心。”   此时外面的风已经不那么的温柔了。   而随着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都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整个波兹坦也就变得不像是有人生活的地方了。   那些风把林雪涅的头发吹到了艾伯赫特的脸上,而当林雪涅收回替对方揉着太阳穴的手,并试着把头发藏到衣服里去的时候,艾伯赫特便也睁开了他的眼睛。   艾伯赫特:“我们回去吗?”   听到了这个询问的林雪涅很快就点了点头。   于是艾伯赫特便在起身的时候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并向着卧室走去。   可是林雪涅却是着急地说道:“饼干!饼干放在外面没人管的话,很快就会被鸟啄了的。它们之前就啄过我的蛋糕!”   几乎是一听到这样的抱怨,艾伯赫特便能想到那有趣的画面。   于是他便抱着自己的妻子,只是站在那里,不把人放下来,也不走进去,并道:“那你也“啄”我一下,啄完之后我就去把那些吃的,还有桌子和椅子全都收进来。”   听到自己又被比做了抢蛋糕吃的小鸟,林雪涅便撅起了嘴。   但她可犟不了多久,因为那些鸟儿们已经飞过来了。   她飞快地“啄”了一下艾伯赫特,而后就立马指使对方快点去收东西!   等到艾伯赫特把他先前搬去了外面的那些东西全都收回来的时候,他会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种牵扯着他头皮的紧张几乎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他的妻子却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并在把涂黑了的窗户全都关上之后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当那些柔和的光在艾伯赫特的眼前映出林雪涅的背影,他会有一种连心都被照亮了的感觉。   而后把自己的长发理顺了的林雪涅便转过身来,并在走向他的时候问道:“希姆莱的那个幕僚,后来怎么样了?”   艾伯赫特:“他听我说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林雪涅:“绝妙?你确定这真的是一个“绝妙”的点子?”   艾伯赫特:“对于我来说,的确如此。因为这给了我们一个在特殊的日子从哈尔茨山区发射不止一枚V2的理由。”   在林雪涅一步步地走向了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被她靠近了的这个男人也伸出手来搂住了她。   随后她便被艾伯赫特抱着坐到了卧室里的长沙发上,也靠进了对方的怀里,听这个坏心的男人说出了他的那个“绝妙的点子”。   当听到最后的时候,她甚至都跪起身来,并面朝着艾伯赫特不敢置信地说道:“你居然说你打算这样在挪威的近海放一排的V2?你以为那是烟花吗!”   艾伯赫特:“对于元首来说,那可是比烟花还要更漂亮的东西。他喜欢残酷的美感。”   林雪涅:“你觉得他会把你出的这个主意当成是他自己的想法进谏给希姆莱?”   艾伯赫特:“从他当时的表现来看,我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林雪涅:“快快快,你快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感觉心痒痒的林雪涅一口气说了四个“快”。   并且,她还在心急之下跨坐到了艾伯赫特的腿上。   这让她在艾伯赫特的视线跟着慢慢往下挪的时候感觉到不好意思起来。   但这个时候再把腿挪回去,那表现得就有些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于是她只好像先前艾伯赫特让她做的那样,又“啄”了一下对方的脸。   这显然是一个足够正确的暗号,而艾伯赫特也很快在那之后给出了她想要的回答。   艾伯赫特:“因为在我和希姆莱的那个幕僚说起这个设想的时候,他明明很受启发,却又要在那之后和我表达他对这件事的不认同,说他的上司希姆莱可能不会喜欢这样的提议。这就说明他一定会尽快找机会去和希姆莱提出这个想法。毕竟,他得赶在我之前。”   听到了这里,林雪涅就能够明白过来了。   然而被她跨坐在了身上的艾伯赫特那带着笑意的样子实在是让林雪涅觉得对方真的是在揶揄自己。   于是她便干脆动作很大地点了点头,并反过来调侃起对方道:“嗯,我记下来了。以后你要是又忘了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事,我会再提醒你的。”   可对于这样的调侃,艾伯赫特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他甚至还顺着林雪涅的话接下去道:“宝贝,那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想想一个问题?”   林雪涅哼哼了两声,而后大方道:“你说说看。”   可没曾想,她的绿眼睛男孩居然问了一个让人特别羞恼的问题。   他问:“昨天你做了小猫,今天做了小鸟。明天你会做什么,嗯?” 第379章 chapter 380   “昨天你做了小猫,今天做了小鸟。明天你会做什么,嗯?”   当艾伯赫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可憋闷了。   她心想:前些天你还只让我做小秘书呢,这两天就干脆让我做动物了!   可艾伯赫特放在最后的那个“嗯?”却偏偏还让林雪涅觉得特别痒。   不仅心里痒,就连身上……都在他不轻不重也没拖长音调地问出了那个音节后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于是羞恼之下,林雪涅干脆说道:“明天要做小狮子,咬断你的脖子!”   这可真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回答了。   艾伯赫特打量了自己的妻子好一会儿,然后才很是认真地说道:“那你可得用力一点了。”   这样的话让林雪涅立马就扑到了绿眼睛贵族的脖子边,并“啊”的一声把嘴长得老大了才咬起了对方的脖子。   可就好像艾伯赫特先前就已经预料到的那样,他的妻子根本就不舍得用力咬他,而这会儿林雪涅咬他的力道则更是连留下一个压印都做不到。   因而那反而让她的这个动作带上了调.情的意味。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雪涅可尴尬了,于是她只得在怀里那个宝宝的父亲把手放到了她的身上时故意闹起了对方。   直到她都在沙发上又把头发给翻乱了,她才躺在了艾伯赫特的怀里,并为自己之前的那一连串动作而感到好笑起来。   抱着她也小心护着她,不让她一个不注意就滚下沙发去的艾伯赫特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顺着头发。这样的动作仿佛还真的就把她当成了小猫似的。   也就是在这样躺了好一会儿后,林雪涅把手按在了沙发上,并撑起自己的身体,小心避开着艾伯赫特向上挪动了些许距离。   当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她心爱的这个男人就坐起身来了些,并又与她接了一个吻。   而在那样的一吻后,林雪涅就说道:“亲爱的,我总觉得,你肯定会成功的。所以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也一点都不觉得紧张。”   艾伯赫特:“这只是你的一种感觉吗?”   林雪涅:“这可能……不只是一种感觉。”   林雪涅看着眼前的这个如此吸引着她的男人,并在吻了他好几下之后说道:“如果算上你十岁的时候掉在伏尔塔瓦河里的那一次,你其实已经逃脱了三次必死的命运了,对吗?”   如果他没有在十岁的那年遇到从查理大桥上纵身跳下的林雪涅,他可能早已被淹死在冰冷的河水里了。   如果获悉了他原本命运的林雪涅没能从狼穴里给身在斯大林合围圈内的绿眼睛贵族发去那封“命令”,那他也早已死在苏军所制造的那片雷场中了。   而如果林雪涅没能放走被他抓捕到的苏联间谍柳德米拉,那么得不到那个苏联女孩帮助的格罗伊茨伯爵也会死在苏军的包围中。   可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这三次变故的林雪涅却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因而她完全可以说,自己心爱的人所逃脱的,是三次“必死”的命运。   认同这一点的艾伯赫特向她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林雪涅便笑着说道:“所以你的那些敌人们怎么可能赢得过你?艾伯赫特,你挣脱了时空的“枷锁”。你已经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而后,在艾伯赫特的眼中永远都需要他保护,也让他认为这个世界上不该有人忍心去伤害的林雪涅便再次靠进了他的怀里,并且轻声说道:“别害怕,有我在呢。”   这种与之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的话语让艾伯赫特在这个暴风雨前的宁静夜里感觉到心都柔软了。   他轻轻地揉了揉这个女孩的后颈,并问道:“那你呢?你害怕吗?”   林雪涅回答道:“可能有一点怕,但你在呢。”   在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艾伯赫特便诚实地表达起了自己的内心道:“雪涅,我想吻你。”   于是靠了他怀里的林雪涅便抬起头来,带着些许的害羞对他笑了起来。   而后那些柔情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嘴唇上,一下又一下。   很快,他便不满足于把自己的妻子按在沙发上亲吻了。   艾伯赫特再次把这个让他爱得不行的人抱了起来。   这一次,他打算把人带到床上去。   而已经明白了这个男人此刻对自己有多么渴望的林雪涅,她则在被放到了床上后就很主动地去和对方接吻。   不仅如此,她还在帮对方解开了衣服的纽扣后慢慢地低下头去。   她打算像这个男人曾取悦她那样的去取悦对方。   但是绿眼睛的贵族却在她的嘴唇就要触碰到那里的时候抬起了她的下巴,并又吻了吻林雪涅的嘴唇。   艾伯赫特:“不需要的,雪涅。你不需要这样做的。”   这样的话语让林雪涅感觉疑惑起来。   而艾伯赫特那带着蛊惑的声音也就很快贴着她的耳朵传了过来。   艾伯赫特:“宝贝,我需要你把衣服先脱了。”   林雪涅虽然牢牢记得先前医生通过她的新婚丈夫传递给她的话,但她也还是照着艾伯赫特所说的做了。   她在艾伯赫特的面前一件一件的,慢慢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由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喊停,林雪涅只能把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脱了。   而后她就被这个只是把衣服脱了一半的男人抱着坐躺到了垫着枕头的床头板上。   艾伯赫特:“把腿张开。”   先前林雪涅在把衣服全都脱完的时候就已经很犹豫了。   而现在,来自于艾伯赫特这个要求则更是让她有些排斥了。   她不得不提醒道:“可是医生让你告诉我了……”   艾伯赫特:“放心,我不会进去的。”   虽说男人在这种时候说出的这种保证通常来说都是不可信的,但事关两人的小宝宝,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又在他们的第一次时如此绅士,因而林雪涅便在犹豫之后选择了相信对方。   她在艾伯赫特的面前带着些许的忐忑张开了腿,也把自己身体最隐秘的那个部分展露在了对方的眼前。   而后,她的绿眼睛男孩便拉起了她的两只手,并在手掌上亲吻了起来。   就在林雪涅怎么也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想怎么做的时候,这个男人便对她说道:“宝贝,吻一吻你的手掌。”   听着这样的话语,林雪涅就在自己的呼吸变得很深也很长之后照着艾伯赫特所说的做了。   也就是在下一秒,她便似乎明白了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了。   艾伯赫特拉着她的手握住了她先前想要以唇和吻来取悦的地方,并带着她把手稳在了自己小腹最下方。   接着他开始缓缓地向前,一下又一下地,就仿佛正在进入这个女孩的身体一样。   那让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艾伯赫特在自己的身上找寻快乐的林雪涅睁大了眼睛。   她从来就知道和她互相喜欢上的,究竟是一个怎样迷人的男孩。   但这一刻的艾伯赫特,他那金色的发丝和线条冷硬的眉眼虽然依旧还是那样带着禁欲的气息,可当他随着那些律动一下又一下地靠近自己,他那带着难耐的模样简直性感到了骨子里。   然后他低下头来,再次亲吻林雪涅的嘴唇。   他问林雪涅:“宝贝,能发出一点声音吗?”   林雪涅:“什、什么样的声音?”   艾伯赫特:“张开嘴,大声一点的呼吸就好。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林雪涅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艘小船,在汪洋的大海中不断地摇曳着。   那些海浪看起来虽然吓人,却根本就不舍得打翻她。   而在这片大海中,她则只能用自己的目光去追寻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去盯着他的眼睛、鼻子、或嘴唇。   每当她想要这个男人来吻她了,她就让自己的喘息声变得更吸引这个男人一些。   直至,直至她的绿眼睛男孩在她的皮肤上释放出自己…… 第380章 chapter 381   “我得到了一个秘密。”   ——这是克劳斯在和自己的朋友路德维希进行密探时的开场白。   北非军团的陆军上校,施陶芬贝格伯爵因为好友的婚礼而提前申请到了假期。   或许是因为他的上级隆美尔元帅在挥别非洲时就已经料到北非军团的末日很快就将到来,因而他特意给了自己很喜欢的这位陆军上校一个长假。   而现在,因为这个长假而暂时留在了柏林的克劳斯却似乎并不打算好好地放松一下身心。   在这个下午,他找到了依旧在随时待命状态中的路德维希,并说出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   克劳斯:“我得到了一个秘密。在4月20日的时候,那些家伙全都会聚到一起,为我们亲爱的的元首好好地庆祝一下生日。”   路德维希:“知道吗,克劳斯,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克劳斯并没有马上把话接下去,而是喝了一口亲王殿下用来招待他的,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则依旧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这位朋友。   他仿佛是在即将吐露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前,对眼前的这个人进行最后的评判。   数十秒之后,克劳斯才说道:“有一个组织来接近我了。”   有时候,仅仅是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就能够让足够了解的两个人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而亲王殿下也在看了自己的这位好友好一会儿后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你说的是哪伙儿人。”   这显然是克劳斯在此前所未能想到的话语,他很快就开口要说些什么,但路德维希却是抢在了他之前说道:“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群足够正确的人。和他们在一起做事是十分危险的。”   克劳斯:“我知道,而且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路德维希的那句话语似乎浇灭了克劳斯之前的那份过于激动的热情。   但他也因此而沉入了更为理性的思考。   克劳斯:“他们的野心很大,却又缚手缚脚。我们在上一场大战落得失败下场的方式也一直都在勒着他们的脖子。他们一直都记得兴登堡元帅的那句话——“德国陆军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所以他们当然会不想成为在这场大战中成为捅下这一刀的人。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也不做。”   对于克劳斯的这番话语,路德维希既没有表达肯定,也没有表达否定。   相比起自己的这位好友,亲王殿下的态度显然更为保守。   在看着如今已经变得十分激进的克劳斯好一会儿之后,亲王殿下说道:“我们当然没有什么也不做。”   这种近似于否定的态度让克劳斯变得再度激动起来,他说道:“我知道,路德维希。我知道你为帝国的防空空战做出了很多。你组建了一个专门用来对付美国第八航空队轰炸机的战斗机联队,就连地面的高射炮部队都说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疯狂的飞行员。但……”   等到克劳斯说出了那个“但”的时候,他放慢了语速,并接着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依旧是不够的?”   路德维希:“我从没有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已经足够了。但是克劳斯,我依旧还是认为,和一群错误的人在一起做事,即便这件事本身是正确的,它也会变成错误的。”   但那却是让这位非洲军团的参谋官上校笑了。   他反问道:“所以你想说,纳粹党在阿道夫·希特勒加入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接着,克劳斯便不等好友说出回答就已经继续说道:“既然阿道夫能够改变纳粹党,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他们了呢?”   对于克劳斯在此时所展现出的野心,路德维希试着说道:“那可能会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它会让你的行动难度增加很多很多。”   但对于他的这句话,克劳斯却只是说出了一个名字。   “艾伯赫特。”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克劳斯说道:“你认为我有可能把艾伯赫特争取过来吗?”   试着去拉拢一个党卫军的高官,并让其加入到反对希特勒的阵营中。   这样的事光是去想一想都会是需要勇气的。   更何况,克劳斯还在想到了这件事之后还真的有打算要去把它付诸现实。   但即便他们彼此之间有着那么多年的深厚情谊,施陶芬贝格伯爵还是会在此刻陷入一种矛盾的复杂心情。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并在转身背对着亲王殿下后说道:“这可能会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他再和其他的SS不一样,也毕竟是一个SS,曾向我们亲爱的元首发过誓。”   可是对于克劳斯的这个观点,路德维希却是十分不认同的。   路德维希:“这可不一定,克劳斯。有件事你可能不一定知道,但是在帝国的高层,它已经算不上是一个秘密了。”   随着克劳斯的疑惑转身,路德维希说道:“早在1932年的时候,艾伯赫特就已经是国防军参谋部的参谋官了。克劳斯,他甚至是一名比你还资深的“参谋官”。并且他也是被国防军的总参谋部派到元首身边的。但即便是这样,元首也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没有杀他。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实在是一件让克劳斯感到始料未及的事。   但当他在真正地得知了这些之后,他又会觉得这些实在是与他们的这位朋友相称极了。   而当他面对亲王殿下所提出的那个问题时,他则说道:“这意味着他要么是一个值得我全心信任和听命的人。要么就是一个真正的魔鬼,需要和我们亲爱的元首一起被毁灭。”   舍瑙镇,   白雪之隅。   【贝尔格瓦尔德,1943年4月11日。   【我的小妈妈!   【刚才得知有一辆车要出发去慕尼黑,我不想让它不带一封信和一些东西就这样空手而去——我看完了这些书,有几本写得非常好,你也可以读一读。】   党卫队的全国领袖希姆莱坐在他给情妇海德温建的别墅里,假装他正在自己位于贝希特斯加登的指挥部里给自己的妻子写下这封信。   那个比他的妻子小了19岁的情妇抱着两人的孩子走了过来,并从他的桌子上收走了已经喝空的咖啡杯。   这个从没想过要得到很多东西的情妇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情人明明在她这里,却还要给自己的妻子写下那一封封的书信。   并且这也是让希姆莱对她感到十分满意的一点。   诚然,无论是他的妻子玛佳,还是他的情人海德温,这两个女人都拥有着他所喜欢的金头发和蓝眼睛。   但对于这样一个还曾打算在奥斯维辛建立农业基地的男人来说,比起温柔体贴又需要人小心呵护的情妇海德温,他似乎还是更喜欢像她的妻子玛佳一样,能够拿起锄头去到东部战斗的彪悍农妇。   只是与他的妻子相比,他又更愿意和曾是他秘书的海德温吐露心事。   希姆莱:“V2的成功让元首很高兴。自从斯大林格勒丢了之后,他已经很少这么高兴了。最近的艾伯赫特也老实多了,他还和我提议可以在鹰巢为元首庆祝生日。元首以前很喜欢在贝希特斯加登欣赏上萨尔茨堡的风景的,但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海德温:“这真是个好主意。元首总是待在他的地堡里,这太可怜了。”   希姆莱:“嗯,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海德温:“也许他只是意识到,他总归还是要有你的支持才可以。毕竟,毕竟在他娶了一个非雅利安人之后,很多事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希姆莱:“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自从莱茵哈德死了以后,我就觉得少了很重要的一条手臂。”   说着,希姆莱就从海德温那里接过了两人的儿子,并把那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放到了地上,让他自己去玩。   希姆莱:“如果莱茵哈德还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帮到我很多。这个男人有着全帝国最冷酷无情的心,他可以为我做到寻常人做不到的很多事。而且他还有着从不出错的直觉。   “之前我们怎么都没查到艾伯赫特的小秘密。但是莱茵哈德却坚信艾伯赫特一定有问题。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出于嫉恨才这么说的。”   在说完这些之后,把思维投向了远处的希姆莱就又想到了很多。   “我还是得再去查查那些帝国内的不安定份子。”说着,希姆莱便又絮絮叨叨起来:“一旦V2投入使用,战局就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看着儿子的爬远,这个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的女人便在她的情人说出了很多之后道出了自己对于帝国前途的忧心。   她问希姆莱:“V2真的能做到吗?它真的能改善我们的战局吗?最近我一直都在和莱茵哈德的夫人莉娜通信。她和我说起了北德遭受的轰炸。情况真的太糟糕了,柏林,科隆,还有汉堡,这些经常遭到空袭的城市里都已经没有五岁以上的孩子了,那些孩子都被送到乡下去躲避轰炸了。”   说着,这个莱茵哈德口中的,“与她说话会让人觉得手脚很暖”的女人便担心地说道:“我感觉到很害怕。我也不知道帝国是不是真的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我想保护我们的……”   希姆莱:“海德温!”   这个因为战局的紧张而已经对每个人都感到不满意的男人十分严厉地叫出了情妇的名字,并在随后再次重申了他有关“上帝会把胜利交给德国人”的信念。   只是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却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自己早已对于德国人是否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产生了十分深刻的怀疑。   几个小时之后,他便离开了白雪之隅,也离开了距离贝希特斯加登不远的舍瑙镇,并去往了他的指挥部贝尔格瓦尔德。   而在希姆莱离开后,一位邮差也便按起了白雪之隅的门铃。   这名长得很精神的邮差给别墅的女主人带来了一封来自于莱茵哈德的遗孀莉娜写给她的信,并也从海德温那里带走了一封她打算寄给莉娜的信。   但这名邮差却并没有把这封被希姆莱的情妇交付的信送去莉娜位于布拉格的家,而是在回到了一处秘密地点后打开了海德温封好的信,并在把信上的内容进行了伪装后,以电报的形式发送了出去。   而在数天之后,他则就能够收到由他的上级寄来的,“莉娜”写给海德温的回信…… 第381章 chapter 382   一封由保安局的秘密警察发回的情报被交到了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手上。   而这封情报则正是关于他的上级——党卫队的全国总指挥希姆莱的。   “在从贝尔格瓦尔德离开后,总指挥把保安处的一位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招到了他的欧洲专列上。”   把那封装在信封里的秘密情报交到艾伯赫特的手上时,情报官简要地说明了一下里面的内容。   这使得艾伯赫特没有让对方即刻就离开,而是直接阅读起了装在信封里的这份情报。   当艾伯赫特读到希姆莱召见那个名为瓦尔特·施伦伯恩的外交事务官员的细节描述,他便在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密切关注这个人随后的行踪。把他之后去了哪儿,又都见了什么人都告诉我。记住,这次的任务得特别特别的小心。”   情报官:“是!”   得到了指示的情报官很快就离开了。   紧接着,他的副官缪勒中尉便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来自北非军区的陆军上校施陶芬贝格伯爵想要见他。   艾伯赫特:“他在哪儿?”   缪勒:“我让他在您的座车里等您了。”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绿眼睛贵族很快就向身旁的副官点了点头,并和对方一起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在属于艾伯赫特的座车停在了保安局大楼附近的隐秘处,依旧还在假期中的克劳斯则正坐在后排的座椅上等着自己的好友。   随着车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急切地想和自己的友人好好地谈一谈的克劳斯便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克劳斯:“我想我应该感谢你。因为要回国参加你的婚礼的缘故,我提前得到了假期。”   当艾伯赫特在办公室里得知他的好友克劳斯居然跑来保安局找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反常。   而对方在见到他时所说的第一句话,以及那说话的方式则更是让绿眼睛的贵族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因为艾伯赫特依旧还清楚地记得,对方在来到布拉格参加他的婚礼时还和他抱怨过,说北非军区现在的情况非常的糟糕。   那时的克劳斯还说过,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让在参加完了这场婚礼后就即刻返回北非。   这种前后的反差让艾伯赫特选择了更为保守地说出了试探的话语道:“看起来你改变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克劳斯:“对。在北非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满脑子里都是局部战局的形势,我想的是如何帮助北非军赢得一场场很小很小的胜利。   “但在回到柏林之后,我就能够有更多用来思考其它事的时间了。然后我才会发现,那些事其实比这一场场的小战役要重要得多得多。”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分明是三人之中最先参军,却偏偏对于身旁的好友如何卷入权利漩涡一无所知的伯爵阁下才终于转头正视了艾伯赫特。   那应当不仅仅是在审视对方,更是在向对方展现自己的内心。   在好一会儿之后,克劳斯才对丝毫没有躲避他视线的绿眼睛贵族说道:“艾伯赫特,我们之间只相差了不到一岁。比起路德维希,我想我们的成长轨迹应该更相似。我们都是一样,在保守的上一代还在对纳粹党以及元首持怀疑态度的时候就认同了他们。我们都曾认为那个奥地利人会是能够拯救德意志的“天选之人”。”   当克劳斯说出“曾认为”这个词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了艾伯赫特,他不再那样认为了。   而他自己显然也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笑了。   下一刻,他便毫不掩饰地说道:“但现在,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这种看法了。那你呢,格罗伊茨伯爵?你曾经被总参谋部秘密派往亲爱的元首身边。为了自己肩负的使命,我想你肯定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了自己不愿去做的事。现在你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吗?”   艾伯赫特:“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前,我想我首先得弄明白,你究竟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以及什么样的立场过来找我的。”   克劳斯:“这可能取决于你,取决于你想要你什么样的身份、以及什么样的立场来面对我。”   艾伯赫特:“克劳斯,我假设你现在是在对我进行某种试探。那么我就得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是十分危险的。”   克劳斯:“因为我居然企图对一个SS诉说自己对于帝国元首的怀疑吗?”   如果说克劳斯此时所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并且纯粹狂热的党卫队高官,那么他的此番言论就已经因为过界而令他变得处境危险。   可艾伯赫特虽然并不是那样的一个人,却也不想在那个如此重要的时间点之前与克劳斯,并由其不想与他背后的那个反抗组织有过多的牵扯。   于是这种矛盾便让他表现出了一种罕见的犹豫。   而正是这份犹豫使得克劳斯选择了更为大胆的举动。   克劳斯:“当我身处战场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地履行我作为一名军人的职责。但当我回到家里,我会去思考,如何把让我们身陷在无休止的战争中的罪恶之源清除出去。艾伯赫特,现在我们正好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如此的话语与绿眼睛的贵族从自己的妻子那里得知的情况全然不同。   眼前的这位好友显然是打算在远早于1944年7月的现在就有所行动!   克劳斯:“4月20日的那天,是元首的生日。并且他也会和他身边的那群魔鬼一起……”   艾伯赫特:“克劳斯!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   当施陶芬贝格伯爵说到这里的时候,艾伯赫特终于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又有着怎样危险的企图了。   那简直让他感到背后直冒冷汗!   为了4月20日的那场计划能够不伤害到他认为重要的朋友,就连身为装备部部长的施佩尔他都已经想方设法地调离贝希特斯加登了。   如果说射向鹰巢的V2会连与他有着相同目标的好友也一同毁灭,那绝对会是让他抱憾终身的事。   因而他试着表达自己的真正立场,并企图把面前的好友稳下来。   艾伯赫特:“克劳斯,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并且我甚至也可以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甚至是愿想。但我更不支持你对于这次行动的企图。”   艾伯赫特在他的这两句话中所表现出的,是一种混合着自相矛盾的焦急。   但那也让克劳斯感到十分困惑。   近几个月来,由这位北非军区陆军上校所代表的年轻军官团体已逐渐为哈尔德将军的反抗组织注入新的活力。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从施泰因亲王的口中得知了被好友隐藏了多年的身份。   至于绿眼睛的贵族曾担任的反抗组织保护人的角色,那则更是绝密中的绝密。   因而就算是为了好友在纳粹党中的地位以及权力,这位来自于符腾堡的伯爵都愿意冒着自己很可能会暴.露的风险去努力把对方争取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于是,当眼前的这位党卫队全国副总指挥流露出这种矛盾以及明显的破绽时,他会试着循循善诱道:   “如果你完全可以理解我的心情,甚至是愿想。那你应该明白,这种绝妙的机会很可能会是绝无仅有的。我们伟大的帝国元首,帝国元帅戈林,甚至是总喜欢四处乱窜的希姆莱,那些人全都会聚集在一起。而那个地方甚至都没有钢筋护板。你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艾伯赫特:“我找不到了,甚至任何人都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此时的绿眼睛贵族分明是在说着认同对方的话语,可他那逐渐显露出的强硬态度却是让克劳斯感觉到了一种自己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危险感。   而艾伯赫特也的确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便话锋一转道:“所以那些负责为鹰巢进行警戒工作的人也都会知道。不用等到4月20日的当天,防空部队、战斗机部队、还有地面的装甲部队,这些部队全都会把整个贝希特斯加登防卫得彻彻底底。”   克劳斯:“我猜这些话还不是你想要对我说的重点?”   艾伯赫特:“是的。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天的鹰巢绝对不可能是你带着延时的烈性炸药就能蒙混进去的地方。如果选择在那天行动,你提前暴.露的可能性会比其他时间还要高出一百倍,甚至更多。”   当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已经从对彼此的试探变为了一种无声的交锋。   接着,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情况下也会愿意放手一搏的克劳斯便对好友说道:“多谢告诫。”   但这句话中所蕴含着的某种可能却让艾伯赫特感觉到……在他仿佛仅凭着双手双脚攀在悬崖上的时候,他的脚上又被悬挂了一块巨石。   眼见着好友已经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打开了车门走下车去,艾伯赫特不得不立刻也打开了他所在的那一边的车门,并再次叫住了对方。   当艾伯赫特在情急之下叫住对方的时候,他叫出的是对方的名字——克劳斯。   但当这位北非军区的陆军上校为此而停住了脚步的时候,他则又将对于好友的称呼变更为“施陶芬贝格伯爵”。   他说:“施陶芬贝格伯爵,请你一定不要去做不理智的事。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会找人一直看着你的。” 第382章 chapter 383   一列有着舒适的内部构造,以及完备设施的火车在铁轨上缓速前行着。   那是克劳斯口中“总喜欢四处乱窜的”党卫军全国总指挥海因里希·希姆莱的欧洲专列,他的移动指挥部。   现在,他就在充当了会议室的那节车厢里,与他的幕僚——保安处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瓦.尔特·施伦伯恩进行密探。   希姆莱:“去到瑞典之后,要非常非常的仔细和小心。作为中立国,瑞典现在已经成为了各国间谍在欧洲的的活动中心了。那里一定有着很多属于不同势力的耳目。除了我们的瑞典中间人,还有那名美国外交官,尽可能别让其他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   瓦.尔特:“是的,总指挥。我预计会在离开帝国之前就进行变装,也改变身份。在进到瑞典之后,我也会以当地人的身份进行活动。”   希姆莱:“虽然我们打算给美国人带去的,是和平的意愿。但是美国人向来就高傲,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打算理会我们的友好示意。但是不要着急,你可以先给他们一个诱饵。”   瓦.尔特:“您认为,我抛出一个怎样的诱饵会是足够妥当的?”   希姆莱:“你可以告诉他们——为了替帝国元首庆贺生日,我准备了一场足够盛大的“庆典”。美国可以在那场庆典之后再考虑,是否要通过我来和帝国提前达成和平条约。但我肯定不会愿意等待太久。”   这名在保安处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并不只是从属于希姆莱的下级。   身为对方幕僚团里的一员,能够在如此时刻被委以这种机密重任的,瓦.尔特必定与希姆莱之间有着更为紧密的关系。   在得到了希姆莱的指示后,他没有直接全盘接收,而是问道:“总指挥,请问您所说的“盛大庆典”是否是V2的试射仪式。”   希姆莱:“试射仪式只是庆典的一部分。在当天晚上,我们还会有很多枚射向伦敦的V2火箭。但这件事你就不用和那名美国的外交官透露了。你甚至也不用向对方透露我们打算做的,是对于复仇武器的启用和试射仪式。”   瓦.尔特:“可是总指挥,我不明白。一旦V2正式启用,整个战局都会得到巨大的改变。我们完全还有极大的可能去取得最后的胜利。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提前绕开元首阁下,去试着和美国人进行和谈?”   这样的质疑仿佛在顷刻间就激怒了希姆莱。   他那平凡而亲切的表象被撕破,并在火车驶过车轨的那些响声的遮盖之下向对方吼了起来。   希姆莱:“难道你在做每件事之前都要向我问清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在前线的战局变得不顺利之后,希姆莱便也跟着变得日渐紧张起来。   虽说他在打给自己妻子的每一通电话中所露出的都是带着笑意的、乐呵呵的声音,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看谁都不是那么的顺眼了。   他把向他提出了质疑的瓦.尔特一顿臭骂,并很快就把对方赶下火车去。   但随后,他又会在回到了布置得极为舒适的休息室之后陷入久久的沉思。   他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地就被自己的部下激怒,实际上是因为对方所问到的……正是他所不愿面对,却又逃脱不开的问题。   ——伟大的帝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在战事不顺后所表现出的那种近乎病态的固执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事实上,他并非认为德意志帝国无法取得这场宏大战争的最终胜利。   他只是认为德国人已不可能在元首的领导下赢得这场战争。   哪怕他们很快就能拥有射程近乎恐怖的V2,身为党卫队全国总指挥的希姆莱也依旧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这种一直都在他的心中萦绕不去的不安,却似乎掩盖了他的另外一种不安。   而缺乏了莱茵哈德的助力,希姆莱则更是无法自己就发现那些让他感到不对劲的事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便在自己的移动指挥部上交代了方向全然错误的命令。   他招来自己的一名部下,并说道:“从4月18日开始,加强贝希特斯加登附近的警戒。再多调集一个防空师到贝希特斯加登的附近,以防止元首在生日那天遭到盟军的空袭。”   波兹坦,   帝国中央保安局临时总部。   缪勒:“都已经安排好了,等到行动的当天,那名被当做劳工招到了柏林的波兰教师就会被伪装成了抵抗组织的队员带去袭击电台,并在占领我们的电台后进行“爱国主义演讲”。所有参与行动的队员都会使用英制的武器。”   由于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都已经分别战死在克里特岛和东线战场上,绿眼睛贵族身边的这名副官对于帝国元首所抱有的忠诚实际已不像先前的那么坚定不移了。   可即便如此,在短时间内进行如此巨大的转变依旧还是让这名保安局的军官感到内心十分的忐忑。   而作为他的上司,绿眼睛的贵族自然能够发现缪勒此刻的内心挣扎。   于是他便说道:“缪勒,为了不让德意志的血流干,为了让盟军无法在我们的土地上进行登陆,为了让战争尽早停止,我们别无选择,也必须这样做。”   这样的话语让缪勒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不再摇摆不定。   它依旧还悬挂在那里,只是因为过于沉重而无法在风中不断地摇晃。   在缪勒干脆地点头后,艾伯赫特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似乎还想对自己的这位副官说些什么,但他的一名警卫员已经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的车已经准备好了。里宾特洛甫部长的飞机也已经抵达柏林了。”   这样的话语让艾伯赫特很快就向门外的人给出了肯定的应答。   而后,即将出发去与身为外交部长的里宾特洛甫以及希姆莱进行会面的绿眼睛贵族就又对身边的副官开口说道:   “缪勒,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成功。但只要我们成功了,这场战争或许就可以在三个月之内暂停。”   缪勒:“三个月之后呢?帝国又会怎么样?”   艾伯赫特:“可能会迎来与美英沉默对峙的冷战。我们不再对彼此开火,但战争却会以另外一种形势展开。”   说着,绿眼睛的贵族便在对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后离开了自己的这间办公室。   目送着他离开的缪勒很快便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把对方刚刚交给他的一些文件搬离了这里。   而离开后的艾伯赫特,他则在走下楼去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名怀里抱着厚厚传单的队员。   那名队员怀里的传单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抬着这些传单一路走上楼梯。   这也使得他在走得很快的时候被风吹起了那么一两份传单。   被这些传单吸引了注意力的绿眼睛贵族很快就一手接住了已经被吹起来的一份传单,并还用另外一只手为对方按了一下还要被吹起的更多传单。   “这是美国的轰炸机在昨天白天的时候空投下来的传单。”那名抬着这些传单上楼的队员如此说道。   而艾伯赫特则在仅仅那份传单上的头两句话之后就问道:“这是他们自己写的德语文章?”   队员:“不,这是他们印制的……白玫瑰组织的宣传文章。”   眼见着身为保安局局长的贵族青年对于自己所说的“白玫瑰”一词表露出了疑惑,这名队员便接着解释道:““白玫瑰”是一个由我们本国的大学生组成的反叛组织。他们专门在大学里散发这样的反叛传单,还会在街道上写上宣传标语,甚至号召德国人去刺杀元首。”   艾伯赫特:“那你们抓到这伙学生团体了吗?”   队员:“已经抓到了,他们的头领分别是苏菲·绍尔和她的兄长汉斯·绍尔。一个多月前他们就经人民法庭的审判被斩首了。”   说罢,这名队员就在得到了上级长官的点头后接着离开了。   可是绿眼睛的贵族却没有归还手中的那份由盟军的飞机所投下的传单。   苏菲·绍尔,这是一个在他的记忆中留有印象的名字。   在一个有着明亮月光的夜晚,他与好容易才回柏林一次的施佩尔共进晚餐,并一直到深夜才得以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这样的一份传单飞到了他的车窗外,并撞上了他座车的窗玻璃。   他甚至还能记得那张传单上的标题:《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我们的战士正在东线承受着痛苦!》   “你叫什么名字?”   “苏菲……苏菲·绍尔。”   那是一张即便在没有灯光的夜里也能显得色彩鲜活的,还很年轻的脸。   她看起来甚至才只是与自己深爱了很多年的女孩差不多大。   并且他也记得自己在当晚对那个身上有着很强男孩感的女孩说的话。   他说:“我认为,勇敢不是当你在认同某件事的时候说你认同,而是在大部分人都认同某件事的时候,你却能对所有人说出你的不认同。”   现在,勇敢地说出那份不认同的短发女孩已经和她的兄长以及同伴们一起死在了绞刑架上。   那会让他想起被他的部下所逮捕,并且也最终由他所送上断头台的茨默教授在临终前所写下的那些诗句。   【在不智之举发生的那些年代,   【最杰出的头颅被利斧砍下。】   艾伯赫特总觉得自己还有时间。   留在北非的那数十万军队还没有因为元首的错误判断而全军覆没,并且东线战场也还因为春季所带来的泥泞期而无法展开战斗。   所有对于他们来说糟糕透顶的事都会在5月10之后才相继发生。   可事实上,在他所耽误的每一分钟里,都会有不止一条生命被熄灭火焰。   缓步下楼的绿眼睛贵族看向那封由德意志人写就,并最终经由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印制被散布下来的传单。   【我最亲爱的德意志人啊,无论您是一位父亲、一位母亲、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女儿,我都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您。   【在残酷的东线战场上,已经有超过200万最优秀也最勇敢的士兵战死了。而在我们的西边,盟军也正在对我们虎视眈眈。   【身为一名德意志人,我无法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身为一名德意志人,我更想把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看着这些字句的艾伯赫特面色如常地走下楼去,却是在坐进了自己的座车时握紧了手中的这份传单。   【我们必须在盟军打到我们的家门口之前,自己去终结那些罪恶。】   当这份传单被握紧的时候,纸张因为皱起而发生的声音竟是像极了那天夜里它们撞到了这辆座车窗玻璃上时的声音。   但是这一次,绿眼睛的贵族再不会让自己的司机停下车来,并去找寻那个冒失的家伙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开车。”   最终,他只是这样说道。 第383章 chapter 384   瑞典,   斯德哥尔摩机场。   “柳德米拉同志,见到你我感到很荣幸。”   那是一名有着金棕色头发,并且脸部线条十分硬朗的男子。   他开着车,并独自来到机场,迎接这位在苏联国内已经逐渐声名鹊起,却从不让报刊以及宣传部门使用其照片的女狙击手。   而这位女狙击手之所以不愿意在报刊和明星片上露出真容,则是因为她还曾是一名在敌国的首都潜伏了多时的谍报人员。   柳德米拉与前来接应她的这名上级握了握手,而后两人就一起坐上了车。   上级:“真高兴你能过来。我们废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你的上司,让他同意把你暂时借给我们。”   柳德米拉:“现在还在泥泞期,我们和德军部队都已经按兵不动很久了。两边都在等着泥泞期结束再继续冬天没打完的仗。”   上级:“是的,我们已经得到情报,德军正在酝酿着一场规模极大的作战行动。一旦行动开始,那就必定又是一场硬仗。”   这辆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车缓慢地驶出机场,并向着斯德哥尔摩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酒店而去。   这是二战时期的瑞典。   作为北欧四国中唯一一个还在保有中立国地位的国家,瑞典的首都在经历了战乱的人看来,那简直就仿佛是天堂一样。   这里没有轰炸机的轰鸣声,街道上的房子也都完好无损。   在道路的两旁,露天的咖啡馆里坐着很多神情悠闲的人。   并且这里也不像是巴黎或是罗马,没有物资方面的短缺,市民也不需要在商店门口为了一点点必要的物资就大排长龙。   上级:“我们在德国内部的情报网几乎都已经被攻破了。自从德国对我们发起了侵略战争后,负责把情报传回国内的电台操作员一直都需要长时间地发送电报。这也给了德国的电台定位专家很多抓到他们的机会。”   柳德米拉:“如果每次发送电报都需要动辄数个小时,那被德国的反间谍部门一举攻破情报网可能也只是时间问题。”   上级:“我听说你潜伏在柏林的时候一直坚持不让在柏林的上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的做法很聪明,也很有预见性。”   在驾车驶入市中心后,好容易才从近卫军团把这个前谍报人员借出来的男人很快就把车停在了他们下榻的那间酒店前。   而随着面带着微笑,仿佛瑞典本国游客般的两人进到酒店的房间,男人才接着说出了这次要柳德米拉前来配合他的任务具体内容。   上级:“早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和美英双方就都已经提出了开辟第二战场这件事。在去年的5月,莫洛托夫同志先后访问了英国和美国,为的就是和他们商议开辟第二战场的具体时间。那时候美国和英国声称会在1942年的8月或者9月登陆法国的德占区。”   在苏德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连同德国的盟友意大利在内的许多国家都感觉自己被人迎头一击了。   由于苏联在苏芬战争时所展现出的军事实力实在太过拙劣,因而几乎绝大部分的人都以为苏联这个庞大的国家也会迅速地倒在第三帝国的坦克压境之下。   但是随着苏联在德意志的闪击战之下顽强地坚持了一个又一个月,同盟国开始意识到苏联这个可能的盟友所拥有的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于是来自于美英两国的物资与武器被源源不断地运往苏联。   可仅仅只是在北非战场上与隆美尔打出了绅士之战的美英根本就无法理解在东线战场上所上演的那一场场血战究竟有多么的残酷。   以至于在苏联方面的一次又一次请求下,他们也不愿意过早地冒险登陆法国。   上级:“但很快,丘吉尔就在意识到这样的事根本实现不了后,于去年8月,他们原先和我们约定好了要开辟第二战场的时间去到了莫斯科。斯大林同志亲自接待了他,并问他们是否在法国海岸的任意一处进攻都不可以。”   在那个时候,斯大林所希望的,并不是让盟军即刻向柏林发起进攻。   他只是希望用盟军在法国的一次登陆作战换来德国兵力的西调,这就能够结局苏联在那一年的夏季所经受的燃眉之急。   1942年的8月,那时候保卢斯的第六集 团军正在向他们的斯大林格勒发起猛攻。   但无论丘吉尔把话说得再委婉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美国与英国的军队不能或者说不愿在那一年的夏天对法国海岸发起登陆作战。   在1942年的8月,丘吉尔和斯大林约定,将在1943年的春天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登陆战。   届时,将有一百万的美军部队被编为27个远征师。   同时,还会有21个英国远征师与这些从美国远道而来的军队一起联合作战。   可现在,已经是四月了,西欧的春天早就已经到了,但约定好的盟军登陆部队却连影都没见到。   原本就生性多疑的斯大林对于美英的怀疑一天更甚一天。   上级:“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美英两国可能根本就不打算把我们当成共同作战的盟友。他们只是希望把我们拖入和德国的持久战。等到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全都在这场战斗中彼此消耗殆尽,他们就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柳德米拉:“所以斯大林同志希望我们能够在那之前就和德国再次达成和平条约?”   上级:“我们只是打算先与德国的外交官彼此试探一番,看看是不是存在着这种可能。战争中不会有永远的敌人。柳德米拉同志,我们已经有超过1100万的战士倒在了前线的战斗中了。如果德国能够同意退回1919年时的那道边界,那么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我们愿意接受的。”   作为在前线与德军厮杀已久的苏联军人,这样的可能或许会是让这个正处于妙龄的女孩感到怅然若失的。   但如果能够让这场原本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又会再多死多少人的战争即刻就结束,也许她是愿意暂时放下手中的枪与心中的仇恨的。   而就是在此时,正从酒店楼下的街道上走过的一个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觉察力十分敏锐,并且记忆力也远超寻常人的金发女孩很快地和正在与她交谈的上级说了一句“请原谅”,而后就躲在了窗帘之后观察起了那个人。   柳德米拉:“我们要见的那名德国外交人员,是保安处的官员?”   这样的话语显然让她的上级感到有些疑惑。   但很快,上级就说道:“我想那应该是德国的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派出的一名外交人员。”   柳德米拉:“但我刚刚看到一名在保安处的官员走进对面的那家酒店了。”   上级:“你确定那是保安处的人吗?”   柳德米拉:“确定,他虽然经过了乔装,但是他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还是那样。我的记忆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错。”   上级:“所以这是保安局的局长格罗伊茨派来的人?”   柳德米拉:“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全国总指挥希姆莱派来的。而且我更相信这是希姆莱派来的人。”   上级:“为什么?”   柳德米拉:“因为那个人是在保安处里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既然他不是负责和我们接头的德国方面外交官,那您认为他可能是来这里见谁的?”   柳德米拉眼中所闪现的自信让她的上级迟疑了片刻。   在那之后,这个潜伏在了瑞典,有着外交与谍报双重身份的男人便示意此次行动的搭档说出她的看法。   而后,那个有着绿色的眼睛,并且外貌出色到了让人一见难忘的男人就出现在了柳德米拉的脑海中。   她曾冒名顶替了瑞典的德裔贵族伊莲妮小姐,并通过与那个男人的恋人之间的关系近距离观察过对方。   她敢说,在所有的苏联谍报人员之中,她一定是与那个男人接触得最深的一个。   于是这位已不愿收敛起身上英气的狙击手小姐笑了,并道:“就我与保安局局长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接触来看,他是一个对于和盟军合作感到深恶痛绝的人。”   上级:“你打算去到对面的那间酒店?”   柳德米拉:“是的,明天下午和德国外交官的会面当然很重要,但我不可能看着这么重要的情报就从我的眼前溜走。我得知道这名保安处的官员来斯德哥尔摩到底是见谁的。”   上级:“可我已经和你在近卫军团的上司做过保证了,我说你这次来参与的会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行动。”   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与柳德米拉接头的上级感觉到有些措手不及。   可面前的这个有着德国血统的狙击手小姐却似乎在短短的数十秒时间里就给自己又披上了伪装。   她眉宇间的感觉变得柔和了下来,并且她的嘴角也带上了娇俏的微笑。   柳德米拉转头道:“所以您就不能和我一起去了。在这种时候,我一个人行动显然会更安全。” 第384章 chapter 385   柏林,   党卫队的一处聚会地点。   这显然是一场十分难得的聚会。   在战争发起后就鲜少回到柏林的希姆莱、现在已经搬到了波兹坦的格罗伊茨伯爵、还有第三帝国的外交部部长里宾特洛甫,这样三名在帝国之中身份显赫的高官在柏林进行了一次会谈。   而三人此次的会谈主题,则便是即将在帝国元首生日的那天举行的,展示V2火箭最远射程的试射仪式。   里宾特洛甫:“元首很喜欢在4月20日的当天邀请我们的盟友来观看V2试射仪式的提议。”   首先开口的,是刚刚从狼穴回来的第三帝国外交部部长。   这是一个通过迎娶香槟酒厂厂主的女儿慢慢走上从商之路的男人。   里宾特洛甫会说多国外语,并且早在与身为纳粹党党魁的阿道夫·希特勒搭上线之前,他就已经帮助自己的岳父把香槟酒的生意做到国外去了。   只是这样一个善于经商的人却给很多人留下了“蠢笨”的印象。   里宾特洛甫:“自从我们在斯大林格勒失利之后,我们的一些盟友就不太愿意像之前那样给予我们足够多的帮助了。匈牙利、斯洛伐克、意大利、还有克罗地亚,他们都把自己在东线战场上的部队撤回去了。虽然这几个盟友的军队在前线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元首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引起我们重视的信号。”   从里宾特洛甫的口中所说出的,绝对是一个能够让第三帝国感到十分头疼的问题。   但是向元首提出了那个建议的希姆莱却是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希姆莱:“那你给我们的这些盟友发出邀请了吗?”   里宾特洛甫:“发了,除了这几个已经当了逃兵的盟友,我还给我们最坚定的朋友——罗马尼亚和芬兰也发去了邀请。现在我已经收到了芬兰、罗马尼亚、意大利和斯洛伐克给我发来的回复。他们都对这份邀请感到十分荣幸,并表示会派出部长级的官员来到我们在挪威准备的观测点。其它几国虽然还没有发来回复,但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拒绝的。”   在向伦敦发射数颗V2火箭的同时也朝着挪威的西海岸发射不止一颗的V2火箭,这件事的意义或许已远远超过了向元首证明V2的稳定性与最大射程本身。   向伦敦发射V2火箭,这是为了向美英两国展现第三帝国最新的装备研究成果,并以此来给那里的人民带去尽可能多的恐惧。   而从哈尔茨山区的研究基地向挪威的西海岸发射V2,这则是为了震慑帝国在欧洲的那些盟友们。   他们需要向那些并不坚定的盟友们展现第三帝国可怕的军事实力,并以此来告诉那些跟着德意志一起向苏联发起进攻的国家——你们最好不要因为一次失利就动起了转变阵营的心思。   艾伯赫特:“但是这样一来,里宾特洛甫部长就会因为去到挪威的观测点接待这些盟国的部长而错过元首的生日了。”   艾伯赫特所提出的这个问题乍一听起来似乎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那却显然会让里宾特洛甫感到十分在意。   这或许是因为,在第三帝国内,能够决定一个人地位高低的,并非他所担任的职务名称,而是他所拥有的权利。   那么,他们如何才能抢夺到更大的权利呢?   ——当然是想方设法地做到让帝国元首足够满意。   试想一下吧,这些围聚在希特勒身边的宠臣们全都在想方设法地为帝国元首更好地庆祝生日,并都会在4月20日的当天出现在位于贝希特斯加登的鹰巢。   可是身为帝国的外交部部长,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本就已经失势不少的里宾特洛甫却要因为忙于接待那些盟国的部长而去到遥远的挪威。   这或许会是一件让里宾特洛甫感到高兴不起来的事。   也就是在此时,艾伯赫特说道:“或者,我可以为你代劳。”   里宾特洛甫:“你……?”   艾伯赫特:“是的,我猜想我们的那几个盟国也不会只是把外交部部长派来。也许他们会把装备部部长,或者军需部部长派来。在看到V2的威力后,这些人肯定会感到十分惊骇,然后他们就会提出很多问题。”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到这里的时候,里宾特洛甫就很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里宾特洛甫:“但我对V2的了解其实是十分有限的。”   艾伯赫特:“是的,原本施佩尔部长或许会是最适合去挪威接待我们的这些盟友的。因为整个V2的项目他都有全程参与。但是施佩尔部长得先在瓦尔拉城堡主持V2研发人员的授勋仪式。而且在那里的V2发射仪式也得由他来主持。”   当绿眼睛的贵族说起与他有着不错私交的装备部部长施佩尔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的希姆莱。   作为这个男人名义上的下级,才“老实”了几天的艾伯赫特居然在里宾特洛甫的面前如此怠慢对方,这实在是一件让党卫队的全国总指挥感到很不悦的一件事。   但是在最近的一年多时间里几乎已经看谁都不满意的希姆莱却是按捺着,并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想看看曾经还会叫自己“舅舅”的这个贵族青年还会说些什么出来。   果不其然,在赞叹完了施佩尔之后,绿眼睛的贵族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也对V2有着足够的了解。我甚至可以说,我是负责这个项目的人员中,对于V2的了解仅次于冯·布劳恩的人。4月20日的那天我正好不必去鹰巢,我认为让党卫队的全国副总指挥去接待这些盟国的部长应该也是不错的安排。”   身为外交部部长的里宾特洛甫几乎被自己的这位同僚说动了心。   但不等他点头说好,希姆莱就已经发出了嘲弄的声音。   希姆莱:“艾伯赫特,元首生日的那天,你应该不是正好不必去鹰巢,而是正好不能去鹰巢吧?”   这样一来,就算里宾特洛甫再怎么“愚笨”,他也该听出希姆莱话里的意思了。   但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他没有很快把话接下去,而是略过了刚刚出了主意要给他解决难题的绿眼睛贵族,并转向希姆莱道:“海因里希,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希姆莱:“我认为在V2试射的那天只派艾伯赫特去接待那些部长是不合适的。毕竟,艾伯赫特只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全国副总指挥可是有很多个的,比如被我派去了元首身边的费格莱茵,他名义上的职务就也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可他充其量也就只是个联络官而已。”   把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的绿眼睛贵族拿来和同样有着全国副总指挥头衔,却是毫无实权的费格莱茵相提并论,这对于前者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但是希姆莱却还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对被羞辱了的贵族青年再次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而面对这样的挑衅,绿眼睛的贵族似乎则只能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   在这样的视线交锋之后,希姆莱便态度随意地说道:“艾伯赫特,你好像忘了一点。施佩尔部长虽然对V2的项目投以了很多的关注,但归根结底,V2到底还是我们党卫军的工程部门负责的。”   当希姆莱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艾伯赫特是正大光明地直视着对方的。   而里宾特洛甫则是不太确定地把自己的注意力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转移。   艾伯赫特:“您说的这件事,我没有忘记。所以我才会认为,我可以代替里宾特洛甫部长……”   但是这一次,艾伯赫特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希姆莱语调轻柔地打断了。   希姆莱:“这样吧,我们把V2的试射往前提一天。这样,作为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我就能和里宾特洛甫部长一起去到位于挪威的观测点接待我们的盟友了。在试射成功之后,我们再在第二天的早上一道乘坐飞机,赶在元首起床前返回鹰巢。”   当希姆莱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艾伯赫特的心中会抑制不住地擂起鼓来。   按照他的打算,他原本还得再费好些力才能带着对方兜进他所为对方设置的圈套。   可现在,这位第三帝国中的二号人物却是如此轻易地就表现出了他在帝国内的权力之大。   感觉到所有问题都被解决了的里宾特洛甫高兴得都快要鼓起掌来了,而艾伯赫特则依旧处于一种无法言说的怔愣之中。   但那却是被希姆莱解读出了别的意思。   对于权利有着无尽渴望的这个男人将绿眼睛贵族的这种怔愣理解为了“落寞”。   于是他又假惺惺地说道:“当然,我们还是很需要一名技术官员和我们一起去挪威的。艾伯赫特,你放心,我一定会向我们的盟友好好地介绍你的。”   就在希姆莱用这种带着恶意的轻柔语气对艾伯赫特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后者的情报官则刚好得到了对于两者而言都很重要的消息。   在希姆莱的口中,可怜的艾伯赫特“只是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   但也正是这位副总指挥,他的人此刻已经在瑞典,对刚刚与美国外交官结束了谈判的瓦.尔特实施了成功的抓捕。   在中立国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擅长在暗处隐蔽的柳德米拉刚好目睹了整件事的全过程,也拍摄下了希姆莱的幕僚瓦.尔特与美国外交官进行谈判,并在随后被四名特工逮捕的照片。   这组照片中所蕴含的信息让她怔怔了许久都难以回神。   但在数分钟后,盯着手中那台相机长达几十秒的柳德米拉迅速离开自己的隐匿地点,并回到了焦急等待着的上级那里。   她说:“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上级汇报!德国国内的政局极有可能在近期出现动荡!” 第385章 chapter 386   波兹坦,   林间靶场。   “砰!”   “砰!”   “砰砰!”   随着林雪涅举起在这个时代已能算是十分轻便的手.枪,并在瞄准了摆在她前面五米、十米以及十五米处的枪靶后开.枪,那一阵阵的砰砰声就响了起来。   这个地方说是林间靶场,不如说是她给自己建的“游乐场”。   由于近来帝国在与英国皇家空军的防空作战中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以前总是会在英国空军夜袭柏林的时候去到电台播音的林雪涅便比前阵子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既然晚上不必总是午夜之后出去工作,并直到凌晨四点才能回来,那么她的白天也会变得更为充裕。   于是林雪涅让人给她扎了几个稻草人,而后又自己在白纸上画出许多枪靶来,把这个原本显得有些单调乏味的靶场布置得好像丛林游击战的模拟战场似的。   等到她带上艾伯赫特送她的手.枪以及子弹,也拎上装着野餐的竹篮,她就起码能在这里打发掉半天的时间。   在打完了一轮之后,林雪涅便把□□放回到面前的桌子上,并去到前面的稻草人那里查看纸上的弹孔。   也就是在此时,她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让她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在随后看到了从驾驶座上向她挥手的路德维希,以及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的克劳斯。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对方的林雪涅很快便向动作很大地也向两人挥起了手。   而后,她就在看清了副驾驶座上的克劳斯后发觉了些许的不对劲。   正处在假期中的北非军区陆军上校看起来面色有些沉,并只是在她笑着和两人挥起手后才露出了些许浅淡的笑容。   路德维希:“我们正好打算去看看你,但是你家的女佣说你现在应该在这里。”   林雪涅:“对,今天天气很好。但如果只是出来野餐,那可能就太无聊了。”   随着林雪涅的这句话语,路德维希也便转头看向了那几个其它的靶场里绝对没有的“微笑稻草人”。   林雪涅给稻草人的脸上加的笑脸以及她在枪靶上画出来的一圈又一圈的爱心显然是逗笑了克劳斯。   这位常年在北非军区作战的陆军上校很快就问道:“你觉得你打得怎么样?”   林雪涅:“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我可能也就……勉勉强强得个三分吧。”   如果这会儿在自己面前的只是普通人的话,林雪涅也许就说自己能有六分了。   可无论是路德维希还是克劳斯,他俩都是正正经经的职业军人。于是她的那点小枪法也就只能“勉勉强强得个三分”了。   但林雪涅都这么说了,这两位上校却还是饶有兴致地走到了几个稻草人那儿查看起了她刚刚打的环数,并还问她刚刚一共打了几枪。   这可真是太让林雪涅感到不好意思了,但在两人的认真相望下,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的林雪涅还是把答案告诉了他们。   但随着克劳斯的那句“不错,看起来已经和曼弗雷德差不多了”被说出口,林雪涅就直接被这个一本正经的笑话打得笑出声来了。   林雪涅:“曼弗雷德的枪法这么糟呢?”   克劳斯:“挺糟糕的,否则你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明明他的飞行技术这么好,战绩却被停了那么久没飞的路德维希都甩在了后面。”   听到了这句话的林雪涅不禁看向了亲王殿下,而后在战斗机部队总监部工作了好一阵子的路德维希便在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后说道:   “曼弗雷德的准头的确有点问题。战斗机部队总监部会对战机飞行员的各项数据进行分析。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飞行员每耗费多少发弹药才能击坠一架敌机。迄今为止成绩最好的是北非战区的马尔塞尤,他每击坠一架敌机平均只需要用到6.5发弹药。”   林雪涅:“那我们的曼弗雷德……?”   路德维希:“23.7发。”   两者间相去甚远的数字差直接让林雪涅给笑崩溃了。   但随后,她又会对亲王殿下的成绩感到十分好奇。   当林雪涅带着微笑并好奇地看向路德维希的时候,后者便大大方方地说出了答案:“8.3发。”   但是在林雪涅对路德维希的这一成绩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的时候,克劳斯便很快地泼了冷水。   克劳斯:“但是他的好准头也仅限在用战斗机上的机关枪的时候。”   路德维希:“那是因为我已经很习惯在射击的时候提前计算我自己的运动偏移了。你让我在平地上站着射击我会反应不过来。”   当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便也回到了林雪涅摆放着几把手.枪的木桌子前。   而后,克劳斯的目光就被其中的一把他还从没见过的手.枪给吸引住了。   林雪涅:“这把是艾伯赫特派人去荷兰骗回来的英制手.枪。”   克劳斯:“我可以试试看吗?”   林雪涅:“当然!”   在克劳斯检查弹夹的时候,林雪涅也说起了这把手.枪的来历。   林雪涅:“艾伯赫特说荷兰那里的间谍活动情况很猖獗,但他们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在那里活动的盟军间谍。在把那些人策反之后,他们就让反水了的盟军间谍给英国的情报部门发电报,说是招到了新间谍,急需武器。”   在林雪涅说出了这些话的时候,克劳斯已经在完成了三次快速射击后愣住了。   那并不是因为手.枪在射击时所发出的声音太大,而是因为这把手.枪在射击时的完全静音。   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甚至让克劳斯都没能注意到好友的妻子刚刚和他说了些什么。   而早就料到了对方可能是这种反应的林雪涅则在那之后笑起来道:“这是一把消.音.枪,可以做到在射击时完全静音。不过它的准头有点问题。艾伯赫特说这是因为他们把武器做得太粗糙了。”   眼见着克劳斯在自己说完了这些之后还看着手中的这把枪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林雪涅便说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这显然是一个让克劳斯感到十分吃惊的提议,以至于他在林雪涅开口后便连忙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确定?”   林雪涅:“确定!这种英制的消.音.枪家里还有一把,所以我可以把我的这把给你嘛!”   说完,林雪涅还担心亲王殿下觉得她厚此薄彼了,因而她连忙就转头对路德维希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并以此来提前表示她能送的就只有一把。   但路德维希显然也并不在意这些,并在带着克劳斯来了这里好一会儿后才提起了他们真正的来意。   路德维希:“因为一次不太愉快的会面,克劳斯对艾伯赫特有了一些让我感到不认同的看法。但是我说服不了克劳斯,所以我就只能带着他来找你了。”   这样的说法让林雪涅看向两人的目光带上了一些好奇的探究。   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的林雪涅靠上了身后的桌子,并等待着路德维希接着把话说下去。   路德维希:“我对克劳斯说,有关艾伯赫特的一切你都知道得很清楚,并且我们的朋友也不会向自己的妻子隐瞒任何事。”   这样的话逗笑了林雪涅,并且她也在哼哼了两声后说道:“那我只能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了。如果是在半年前,我可以说你讲的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克劳斯:“所以你确信你对现在的艾伯赫特是完全了解的?”   林雪涅:“对,我可以这么说。但我不确定你想从我这里知道的是不是我能说的。”   克劳斯:“那就已经足够了。”   “那就已经足够了”。   ——随着这句话语,施陶芬贝格伯爵便尽可能地在最大程度上还原了让他在那天的下午与艾伯赫特不欢而散了的谈话。   而林雪涅对此的反应则是完全出乎了克劳斯甚至是路德维希的意料的。   林雪涅:“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错,那么你是在向艾伯赫特暗示你打算在4月20日的那天去到鹰巢对你们亲爱的元首做些什么,而且你也的确想要这么做?”   一名国防军的陆军军官有这样的企图这绝对会是在寻常人那里引起强烈反应的。   但林雪涅的反应却又似乎还与那有所不同。   但在克劳斯为此与路德维希交换一个眼神之前,林雪涅就已经反应直接地说道:“克劳斯,你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这么做。”   当林雪涅一连说出了三个“绝对”,克劳斯也便很快问出了“为什么”。   在这样的时候,他显然对林雪涅也产生了怀疑。   但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并很快说道:“克劳斯,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我给你的建议是——请你把一切都放在4月20日之后。”   和艾伯赫特所给出的模棱两可的暗示相比,林雪涅的这句话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直接了。   可很快,她便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意识到了自己所给出的信号实在是太过准确且强烈了。   因而她就连忙又给加上了一句:“但我也请求你千万别把我的这句话说给其它任何人听,尤其是不能说给那些过来接近你,并希望你在4月20日的那天做些什么的人。”   但她这样的话显然会给克劳斯带去极大的不悦。   可林雪涅到底是一位女士,于是做派十分绅士的克劳斯便没有即刻与她不欢而散,并在路德维希的盯视下说道:“我假设你可能并不知道,这样的话语对于那些和我一样的军人来说是一种羞辱。”   林雪涅:“羞辱?我只是非常诚实并且直接地说出了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就连我都能知道,你们打算去刺杀元首,然后再通过“女武神”行动计划接管整个帝国。所以你认为你们的这个组织还有任何的紧密性可言吗?” 第386章 chapter 387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那是克劳斯愤而驾车离开的声音。   林雪涅的那句话似乎把他彻底给说蒙了,以至于他根本都不记得自己开走的这辆不是他的上校座车,而是载他过来的亲王殿下的!   如果说林雪涅之前的话语还只是让克劳斯觉得她在“羞辱”与他志同道合的那群军人的话,那么林雪涅在刚刚所提及的那些话语就会让他觉得——好友的妻子已经把包含他在内的这些人全都给羞辱了!   并且不仅如此,驾车离开的克劳斯还会在离开波兹坦的那一路上不断地去想——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把如此完整的计划都给全部泄露出去了?   那天下午他去找好友的时候,身为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的艾伯赫特又是否已经知道这些了?   所以声称会派人看着他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是否又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一堆又一堆的问题简直要把施陶芬贝格伯爵阁下冲击得都无法正常思考了。   而在被他甩在了很后面的林间靶场处,这辆开远了的座车的主人则只是和刚才对他说出了这番话的格罗伊茨夫人一起,就站在那里看着汽车的驶远。   林雪涅:“克劳斯好像很激动。”   路德维希:“他难道不该激动吗?你已经把我都给吓了一跳了。”   林雪涅:“那你看起来好像倒还挺冷静的。”   路德维希:“还好吧,战斗机飞行员都这样。”   说罢,两人就都做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又是在那之后相视一笑起来。   林雪涅:“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回去?”   路德维希:“这里离你住的地方不算近,总会有过来接你的人吧?到时候我搭个顺风车就好。”   林雪涅:“那我请你喝杯茶吧?反正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就这样,两人便如此轻易地又达成了一个默契。   亲王殿下夸赞起了林雪涅的善解人意,并且后者也欣然应下。   于是两人一起回到了刚才那张桌子前。   而作为男士的路德维希也十分主动地帮忙把放在了篮子里的野餐布铺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而等他拎起了热水壶的时候,林雪涅则也已经把带着的茶叶放进了茶壶里。   随着热水被注入了茶壶里,那股让林雪涅很喜欢的,带着橘子味的伯爵茶茶香从茶壶里冒出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这股香味的林雪涅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被这股香味给迷倒了。   那不禁让亲王殿下感到一阵好笑,并要给属于林雪涅的那个茶杯里倒起一杯茶。   但林雪涅却是连忙阻止了路德维希的这个动作,并说道:“我现在不喝茶的。这些茶叶就是我带着给自己闻一闻的。”   说着,她就自己提起热水壶来,也给加了一片柠檬的杯子里倒起了热水。   这种反常的举措让路德维希疑惑地看向了她。   而林雪涅则说道:“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会从一个精灵变回凡人。””   对此,路德维希所给出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但他依旧还是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的意思。   于是林雪涅便在阳光下露出了带着幸福与和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并说道:“我和艾伯赫特有孩子了。不过它现在还很小,才只有两个月。”   这对于路德维希来说,是一个绝对会让他感到猝不及防的消息。   即便是在林雪涅直白地点出了克劳斯他们的行动计划时,他也未有如此的反应。   看出了对方内心所想的林雪涅很快便说道:“你也被吓到了,对吧?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大概也就和克劳斯刚才那样差不多。但是现在我的指甲和头发都已经开始长长了。婚礼的时候,曼施坦因元帅说艾伯赫特邀请他来做我们未来孩子的父亲。那时候我还觉得他想得太远了。但如果我那时候就知道……”   路德维希:“那时候就知道的话,你会怎么样?”   林雪涅:“我会说,比起曼施坦因元帅,我还是更希望让你来做孩子的教父。毕竟,曼施坦因元帅虽然很好,可他实在是离我们太远了。”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美好的未来,林雪涅一口气说出了好多话,但亲王殿下却是沉默了许久。   可在那之后,他便对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说道:“但你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林雪涅:“你是在向我暗示……你已经同意做第二个孩子的教父了?”   路德维希:“或者你可以说,我已经向你明示了。”   林雪涅:“那我们就说好了!”   说着,林雪涅便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而看到了她的这个动作的亲王殿下也很快抬起手来,和对方又像当年的那样击起掌来。   或许林雪涅现在所经历的这些就正好应和了她在婚礼之后所做的那期节目中所说的。   ——【形势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是要去追求幸福,对未来抱有希望。】   并且,现在的她还想说——在追求幸福的这个过程中,她会感受到现在所过的每一天都不是等待黎明时的煎熬。   即便最坏的日子还没过去,可她依旧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两人先前还打算即刻好好谈一谈的正事就这样被属于新生命的小插曲打断了许久。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林雪涅才想起了要和对方解释的事,却也不知道她是否应该为了这份打断而向对方说一声“抱歉”。   于是两人只是又笑了起来。   接着,林雪涅才在把话题又扯回来后说道:“刚刚我和克劳斯说的事,不是他们内部有人泄露出来的。而且那也不是艾伯赫特查到的。但我肯定也不是在故意污蔑克劳斯的那些朋友。你可以把这些当成是我在还能使“巫术”的时候看到的。”   或许是因为担心对方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扯了,林雪涅便着急地又接着说道:“是真的,有好多跟他们的那次行动毫无关系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路德维希:“那你愿不愿意和我来好好地沟通一下,我的朋友艾伯赫特打算在4月20日的那天做的事?”   显然林雪涅在之前对克劳斯所说的那番话已经很直白了,并且那显然也很能够在4月20日之前把的确有胆量去刺杀希特勒的施陶芬贝格伯爵镇住了。   可对于由哈尔德将军主导的反抗组织持观望态度的亲王殿下却要求她还要再直白一点。   那就让林雪涅感到很为难了。   看出她的内心有多摇摆不定的路德维希也不直接劝说,而是说道:“考虑到现在距离4月20日已经很近了,可我还是完全没听到任何的风声,这就说明我们的朋友艾伯赫特其实并不打算让我们参与他的这次行动。”   路德维希与林雪涅之间从没有过任何试探。   他们总是和彼此直来直去的,而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在亲王殿下说出了他的判断后,他便十分大方地看向了林雪涅,仿佛是在直接问她,到底是还是不是。   于是不想连这种问题都回避的林雪涅便点了点头。   而后路德维希便说道:“那你就得好好想想了。我在前阵子才刚刚给他当了伴郎,而且从那之后就一直待在柏林。雪涅,即便我和艾伯赫特的这次行动毫无关系,我想我也不会是“毫无关系的人”。如果这时候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我是不可能不被牵累的。”   在路德维希说出了自己会被牵累的可能时,林雪涅着急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那或许是绿眼睛的贵族早就想好的安排。   但是亲王殿下却似乎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   他抬手止住了林雪涅,并接着说道:“所以,我得在这之前就知道4月20日的那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最该做的是什么。” 第387章 chapter 388   哈尔茨山区,   V2研究防弹基地。   在那些从山体中开辟出来的地下隧道里,10枚V2火箭的装运正在进行着。   从各地的集中营里挑选出来的,有着强壮体格的囚徒们将重达13吨的V2火箭一枚一枚地运上火车。而作为V2项目的总工程师,冯·布劳恩则在不远处的隧道平台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中仿佛擂起了鼓,并连胸口也对此感到起了不适。   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敢太过靠近人群,因为他生怕有人会看出他内心的慌乱。   是的,这些即将被运送至瓦尔拉城堡的V2全都已经是被他更改了制导方式了的。   它们将不会坠落在有着密集人口的伦敦市区,而会被用来毁灭伦敦附近的美国空军基地。   可是和他共同密谋了这个大胆计划的绿眼睛贵族此刻却不在这里。   这让只是一名科学家的布劳恩感觉紧张极了。   他仿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也无法让自己的脚只是站在原地,而不去进行无意义的动作。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很担心,或者说是害怕有人在下一秒,下一分钟,甚至是下一个小时发现他对这10颗V2所做的事。   他甚至开始想象起了自己可能因此而遭遇到的残酷对待。   在这样的时候,隧道里的每一个响声都会成为布劳恩想象中的,他自己的惨叫声。   于是他挪开了眼睛,仿佛只要这样就能不去看想象中的那些可怕的画面。   此刻的火箭之父分明是在由他所主导的研究基地里,可他却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并也不敢回研究室。   因为他生怕自己在那一路上所遇到的熟悉自己的人会发现他的反常。   并且他也害怕自己的助手在看到他回去之后就很快给他送来热茶。   如果有人打算在这个时候过来和他稍微聊两句与V2有关的话题,那他很可能就会紧张到觉得恶心了。   也就是在布劳恩的脑袋里出现了这样的想法时,一个显得略有些阴沉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来。   “布劳恩博士,计划运送去瓦尔拉城堡的10枚V2已经装载完毕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布劳恩险些跳了起来。   事实上,他都已经垫了一下脚了。   但很快,稳了下来也把脚跟放回了地上的布劳恩就转身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特斯曼博士。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带给我。”   带着一种略有疏离感的矜持,布劳恩说出了这句话语。   随后,他便在向那个仿佛都不会笑的同僚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了。   在这种极度心虚的情况下,布劳恩被往日里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同事如此吓了一跳。   于是他这会儿就真不打算回办公室了。   在特斯曼的盯视下离开的布劳恩决定去到储藏有另外八枚V2的仓库再进行一番查看。   他显然是想要以额外的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同时减少自己与人接触的机会。   而储存有V2的库房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拥有进出权限的人很少。   并且,重达13吨的V2虽然每一枚都很巨大,可属于它们的每一寸却都是布劳恩所熟悉的。   进到了库房的布劳恩攀上了楼梯,并也查看起了那些可供人员操控的地方。   而后,手里拿着记录板的火箭之父也就愈渐靠近了那个真实。   ——当他出于心虚的原因而首先查看起了制导系统的设置选择装置时,他会发现自己眼前的这枚留在了哈尔茨山,并即将在明晚发射的V2是通过了他所涉及的隐秘切换系统被调在了惯性制导而非无线电制导系统上的。   在发现了这一点的那个瞬间,布劳恩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而意识思维随着晕眩的到来而快速运作起来,他会首先怀疑工程师弄错了需要被运走和需要被留下的V2火箭。   于是一手设计出了V2的布劳恩便在直接发起喘来之后快步走了起来,并前去检查另外的七枚V2。   但是很显然,被留在了库房里的这八枚V2,它们全都是被调在了惯性制导系统上的!   慌乱之下的布劳恩连忙要跑回自己的研究室,并想要与绿眼睛的贵族取得联系。   他想要问对方——应该被运往瓦尔拉城堡的V2全都被留在哈尔茨山了,而应该留在哈尔茨山的V2则很有可能全都被运往瓦尔拉城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怎么办!   但布劳恩才只是往下冲到了一半,他的脑袋里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于是他停下脚步,并后知后觉地转头又看向身后的那八枚所到之处将会是一片焦土的V2。   而后他抓紧了手上的记录板,并放缓了脚步走向距离他最近的那颗V2,并查看起了已经预设好的,V2将会在惯性制导之下降落的三维坐标。   但就是在布劳恩抄下了第一颗V2上所预设的坐标时,他产生了一种在此情况下让他觉得极为恐怖的感觉。   ——他觉得,有一个人正站在他身后的某个暗处看着他……   与此同时,一名通过丹麦入境的德国人在四名保安局特工的押解下回到了柏林的卫星城波兹坦。   那人正是在与美国的外交官进行密探后当即被捕的保安处官员——瓦.尔特·施伦伯恩。   这名被希姆莱派去瑞典的幕僚虽然自己就属于德意志帝国内令人闻风丧胆的保安处,但他到底只是一个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并也显然对于这个部门的行事作风没有足够且全面的了解。   当他被人施加了伪装,打了大剂量的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之后,坐在轮椅上被假扮成他儿子的特工推着入境的瓦.尔特甚至都没有办法做到向什么人示警。   而在进入德国之后,他则更是被人用黑布蒙住了头,也带上了手铐。   如此的长途跋涉让瓦.尔特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思考。   有关主导了这次抓捕行动的人究竟是谁,他想到过戈林,想到过由海军上将纳里斯担任首脑的情报组织阿勃维尔。   并且,元首很可能已经知晓了他们此次行动的恐惧感也在那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于瓦.尔特的心中萦绕不去。   可最终,当他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内,并也听着那串很可能会决定他命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被一把掀起了黑色头罩的瓦.尔特却是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兼帝国中央保安局局长,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   这种程度的意料之外甚至让瓦.尔特感到有些懵。   随即他便发起笑来,并在一连串的由低转高的笑声后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您不该找人逮捕我的。”   说着,还没有从肌肉松弛剂所带来的效果中恢复的瓦.尔特便在止住了笑声后说道:“因为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面对眼前这个人的狂妄自大,绿眼睛的贵族并没有轻易地被激怒,并向身旁的那名情报官动作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那名制服笔挺的情报官便很快翻开文件夹,并把瓦.尔特在瑞典语美国外交官密会的照片放到了桌子上,并在瓦.尔特的眼前一字排开。   艾伯赫特:“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们的立场才有可能是一致的——派你去瑞典和美国外交官进行和谈是元首本人授意的。但那样的话,你的级别就显然会让这次行动变得很不具有诚意了。”   “级别”,那是希姆莱在艾伯赫特失势之后就很喜欢用来羞辱他的一个词。   总指挥阁下似乎是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对方——你虽然出身高贵,也拥有战功,懂得如何打仗,甚至还有着极为高明的手段,可眼下你虽然才只有35岁,就已再不可能向上晋升了。不仅如此,你还会越来越向下层跌落。   而现在,这个词也被艾伯赫特用来与希姆莱所属的那个阵营划清界限。   在那之后,艾伯赫特又接着说道:“但即便如此,负责逮捕你的特工也一直等到你们的密会结束后才开始行动。在那之前,他们还对你们的谈话进行了录音。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那么这些就足以让你在元首的面前洗刷一切嫌疑了。”   如果说眼前的这个人才只是拿到了他与美国外交官见面时的照片,那么凭借希姆莱的受信任程度,这件事很可能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可这名和希姆莱之间还有着一层微妙关系到贵族青年却告诉他,自己不仅有照片,还有录音。   那让瓦.尔特不禁虚张声势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我奉劝你最好不要随意去揣测你不懂的事。”   艾伯赫特:“是吗?听起来你似乎希望我现在就给元首打一个电话,向他请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88章 chapter 389   当这名被希姆莱派去了瑞典的这名专员听到绿眼睛的贵族用如此平淡的语调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他彻底慌神了。   没错,在被带回德国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希姆莱的这名专员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并非刻意被营造出的恐惧感。   但是眼前的这个青年,他却并没有故意表现出那种冷酷。   可他又仿佛是一个看着与自己的位置极不对等的,拙劣的人在那里虚张声势。   这也给了瓦.尔特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在意他究竟是经由谁的授命去与美国人进行了谈判,也毫不畏惧帝国的二号人物所代表的势力。   艾伯赫特:“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直到这一刻为之,我还没有把你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告诉元首。因为元首最痛恨的,不是无能,而是背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有兴趣从你这里拿的,就只有你的命而已。”   在英德两国通过丹麦这样一个没有足够军事实力的小弱国进行对峙的时候,英德双方都希望能够在不动用军事实力的情况下就把丹麦争取到这里来。   而当德国得知英国已经在开始对丹麦做出各种威胁的时候,他们也派出了专人去对这个国家进行恐吓。   那个时候,他们所动用的手段,就是给丹麦的高官播放华沙被毁灭的纪录片电影。   在慕尼黑协定签订之后,戈林本人也在希特勒的授意下通,过言语而直接就把捷克的总统吓得晕过去了。   现在,绿眼睛的贵族则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向希姆莱的这名亲信描述了一副绝对可信又真实的画面。   艾伯赫特:“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被送上人民法庭。考虑到你在保安处只是负责对外事务,可能并不了解那些,我觉得我可以帮你现在就预习一下整个流程。”   人民法庭虽被冠以“法庭”之名,但是被送到了那里的人却绝对得不到称得上公正的判决。   所谓的法官只会在庭上对嫌犯极尽所能地羞辱,并且甚至也不会给站在被告席上的人以真正说话的机会。   然后判决下达,嫌犯会在当天就被处决。   艾伯赫特:“一般来说,被送上人民法庭的人都会被斩首。这个你可能已经很了解了,他们会把你送上断头台,你会像路易十六那样被处决,但你肯定不会享有一个那么开阔的空间。你会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由于那间屋子是完全没有窗的封闭式空间,所以里面的气味也可能会让你不太喜欢。”   当艾伯赫特以如此平静的语调描述到了这里的时候,在18个小时之前才被打了镇静剂的□□便感觉到恶心反胃,并还有了干呕的冲动。   可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说到这里之后话锋一转道:“但那只是用来对付那些比较普通的犯人的方法。如果是让元首感觉到痛恨的背叛者,他们就不会那么走运了。最有可能的,是被人打上一针强心剂,然后用细钢丝圈住脖子吊起来。这样你可能就会得等上好几个小时才奄奄一息地死去。”   这就是希特勒用来对待背叛者的方法。   对于这些,艾伯赫特已经能够做到足够的平静以及足够的坦然。   可那却不是瓦.尔特在去到瑞典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   也就是在这名保安处的官员因此而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的时候,艾伯赫特便说道:“但你其实不需要对这些感到这么害怕。因为我不是元首,除了你的命之外,我也还有别的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的东西。”   当瓦.尔特对上了那双让他感觉到手脚冰冷的绿色眼睛时,他便已经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了。   那让这名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员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喉结,并有些艰难地说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没有被瓦.尔特直接说出了名字的“他”是谁?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并且那也不是艾伯赫特愿意和对方绕来绕去的一个问题。   于是他便说道:“那不如我现在就把你客气地放了,再由你自己去找到希姆莱,告诉他——你真的没有背叛他。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当艾伯赫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这次对峙就已经完全能够看得到结局了。   但就是在瓦.尔特试着动一动自己的嘴唇的时候,这间屋子的门被敲响了。   过来找绿眼睛贵族的,是他的副官缪勒。   缪勒在艾伯赫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布劳恩博士有急事找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   那让艾伯赫特点了点头,并对缪勒说道:“在瓦.尔特还没想明白之前,先帮他回忆一下他在瑞典和那个美国人都说了些什么。”   缪勒:“是!”   就这样,艾伯赫特离开了这间屋子,并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伯赫特:“喂,我是艾伯赫特。”   随着艾伯赫特的声音响起,依旧还在电话的那头等待着的火箭专家便再也无法强撑下去了。   如果说缪勒先前从他的声音里听到的,是害怕,那么艾伯赫特听到的,就是惊恐万分了。   布劳恩:“有人在跟踪我,他想要杀了我。”   艾伯赫特:“为什么?”   布劳恩:“因为我刚刚去查看了V2的仓库!我发现留在那里的八枚V2全都被调在了惯性制导的端口!我又去记录了坐标参数,然后……”   随着布劳恩用近乎失控的声音说出了先前所发生的事,他那已经反锁起来的研究室就极为突然地出现了一个,两个,又三个的弹孔。   那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枪射击了门锁,可除了门被击穿的声音,他却根本听不到哪怕一声的枪响。而这样的细微动静也根本就不可能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力。   随着被破坏了门锁的研究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慢慢地推开,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的布劳恩用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哽咽的声音说道:“他已经来了。”   而后,手中握着一把英制□□的矮个子男人就出现在了布劳恩的面前。   那恰恰就是先前从他的背后叫住了他的特斯曼博士。   在那一刻,布劳恩就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活不到下一分钟了。   可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仿佛天籁一般传来。   他的好友对他说道:“叫一遍我的名字。”   “艾伯赫特。”   ——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布劳恩在对方说出了指令后立刻就照做了。   听到了这个称呼,手上握着那把枪的特斯曼博士竟皱起眉来。   而属于绿眼睛贵族的下一个指令也就在此时传来。   艾伯赫特:“让他过来听我的电话。”   属于好友的上一条指令就足够奇怪的了,而现在,他所说的这句话就更是让布劳恩感觉到荒诞了。   可在此时此刻,火箭专家似乎已别无选择。   于是他就用那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和他们一直都不对付的持枪者,并在张了张嘴后说道:“艾伯赫特说让你来听电话。”   可是对于他的这句话语,特斯曼并没有在表露了讥笑后直接开.枪射击,并反而用那阴沉的声音说道:“把听筒放到桌子上,后退。”   在特斯曼说出了这个要求的时候,布劳恩就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但当他真的听到电话那头的好友对特斯曼所说的话语时,他还是会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另一个幻境。   一个和他在狼穴的晚宴上所看到的相似,却更为怪诞的环境。   电话那头的艾伯赫特说:“韦纳是我们这边的人,别伤害他。” 第389章 chapter 390   【韦纳是我们这边的人,别伤害他。】   在说完这句话后,绿眼睛的贵族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把这段通话记录以及监听录音全都处理完全。   而后他便再次动身飞往哈尔茨山区的地下防弹基地。   一直到他敲响属于布劳恩的那间研究室的房门,他一共花了一个半小时。   从波兹坦到险峻的哈尔茨山基地,只花费一个半小时就已经相当快了。   可对于正经历着可怕煎熬的V2项目总设计师布劳恩来说,那就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尤其他还需要和那个手里拿着枪的,并且在几分钟之前还想要杀了他灭口的同事共处一室。   而在对于彼此的互相盯视之中,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也足够过去只是醉心于火箭研究的布劳恩想明白一切了。   而后,敲门声响起。   那是一阵有着特定节奏的敲门声,听起来那就好像是艾伯赫特与这个特斯曼约定的暗号一般。   在这间屋子里盯了布劳恩那么久之后,特斯曼总算收起了枪,并去到研究室的门口,挪开用来顶住那扇坏了的门的桌椅。   直到特斯曼博士离开,并且那几张桌椅也被绿眼睛的贵族再次摆回原处,已经憋闷了好久的布劳恩终于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却还不知自己是否应该上前逼近对方。   最终,布劳恩重重地用拳头敲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并压低了声音道:“他居然是你的人!他给你使过那么多的绊子,找了我们那么多的麻烦,但他居然是你的人!”   艾伯赫特对此的态度,是与布劳恩的情绪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的。   他似乎有意无意地想要让自己的情绪去感染对方,让此刻过于激动的布劳恩能够稍稍冷静下来一些。   绿眼睛的贵族说:“反正这样的事希姆莱总会找人来做的。既然如此,不如让我的人来帮他这个忙。”   布劳恩:“你欺骗了我,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你在我们的项目里,就不是一个对于权利斗争应付不来,势单力薄又想要有所贡献的高官。而且你让我在改良后的V2里增加那个设置也根本不是为了去打美军基地。可我居然相信了你……”   布劳恩口口声声地说着对方欺骗了他,但是此刻感到手足无措也脑袋里一片混乱的火箭专家却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向对方所传达的,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他希望早已被他当成了朋友的这个贵族青年没有欺骗他。   而后,艾伯赫特便在他停下了那些话语之后开口说道:“我更倾向于说,我没有向你完全地坦诚一切。”   布劳恩:“那你就现在把剩下的那些全都说出来!”   艾伯赫特:“被送去瓦尔城堡的那批V2火箭,它们的确会落在美国第八航空队的空军基地上。这不仅可以破坏美军在近期的轰炸计划,也可以帮助我暂时地震慑住盟军。而剩下的那八枚依旧还留在哈尔茨山的V2……”   布劳恩:“他们会落在贝希特斯加登。”   艾伯赫特:“确切地说,它们全都会落在鹰巢。”   艾伯赫特的主动承认以及他计划的大胆程度全都让布劳恩在这一刻失去了对自己声音的控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态度温和地问道:“我能占用你十几分钟的时间吗?”   在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提心吊胆之后,听到了这个问题的布劳恩简直回不过神来。   那让艾伯赫特足足等了几十秒的时间才得到了一个后知后觉的点头回答。   艾伯赫特:“那就先请坐吧,我想要和你讲述一个故事。一个让我对帝国的高层有了巨大转变,并决定铤而走险的故事。”   被惊吓得有点彻底的布劳恩虽然向好友点了头,可他还是脑袋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对面的绿眼睛贵族先行坐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执行的动作。   而后,两人就这样相隔着三米的距离各自坐了下来。   于是绿眼睛贵族那仿佛能把人带到过去的声音也就此缓缓传来。   艾伯赫特:“那是在去年的12月,我被元首派去东线的南翼,顿河集团军群……”   当艾伯赫特向被蒙在了鼓里,对于他的这场计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火箭专家说起那个极寒之冬的时候,身在波兹坦的林雪涅也在向他的另一位朋友说着同一个故事。   此时冬天早已过去,四月的波兹坦虽还带着凉意,但在有着温暖阳光的午后,坐在草地上与朋友野餐已经能够成为了一件足够惬意的事了。   林雪涅:“在经历了那些之后,等到艾伯赫特又回到柏林,也带着我来到波兹坦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他决定在帝国被彻底毁灭之前去做些什么。   “如果事实是他根本就无法实现所有的愿望,那就在还能够有选择的时候主动丢弃一些东西,然后坚守住一些东西,试着去做到最重要的那一两件事。因为……”   路德维希:“寸土必争的人,最终将会什么也得不到。”   当林雪涅从路德维希那里听到了与艾伯赫特那时所说的近乎相同的话语时,她会猛一下转头去看对方。   路德维希:“这么说,艾伯赫特当时也和你说了这句话了?”   在从身旁的黑发女孩那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后,肩负着柏林空防重任的上校亲王便说道:   “这是每一个经受过战术训练的军官都学到过,也都能说得出的守则内容。但可惜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上到战场之后还记得这些。而我们的帝国元首,他虽然参加过上一场大战,却只是个陆军下士,也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   亲王殿下虽在整个第三帝国中最“干净”的军种服役,却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些能够灼伤他内心的景象。   他反对这场战争。   又或者说,他反对的是这场战争所向他呈现的,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的残酷景象。   于是他便在林雪涅说出了那些后再次皱起了眉头,并问道:“对于艾伯赫特来说最重要的那一两件事,是什么?”   林雪涅:“他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让人看不见希望的战争。甚至是即刻就结束它。”   路德维希:“那他想到办法了吗?”   林雪涅点了点头,并道:“他决定杀死帝国元首,还有希特勒的那些近臣们,并通过“女武神计划”夺取帝国的控制权。”   当路德维希看到林雪涅向自己点头时,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打算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一个惊世骇俗的计划了。   可没曾想,之后他听到的这些居然是如此的耳熟,耳熟到了和这个女孩先前所点出的,属于克劳斯他们的计划几乎完全一样了!   亏得亲王殿下现在是坐在草坪上的,否则他在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该踉跄了。   但现在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林雪涅没能忍住地笑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有些混乱了的亲王殿下不禁问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对此,林雪涅摇起了脑袋,并说道:“没开玩笑,是认真的!”   路德维希:“那这不是和克劳斯他们打算做的一模一样吗!”   林雪涅:“光听概括好像是挺像的。”   路德维希:“是一模一样!”   林雪涅:“好吧好吧,光听概括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可在我看来,艾伯赫特的计划和克劳斯那边的计划无论是核心想法还是最终的行动过程,两者都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可光是这样的话显然是说服不了亲王殿下的。   于是林雪涅只得笑着接下去道:“首先,克劳斯那边的反抗组织是从1938年的时候就开始想着要谋反,却是一直到今年的这个月也还是没能真的把设想付诸行动。我可以说他们优柔寡断,也可以说他们的勇气和决心都不足够。总之他们瞻前又顾后,也根本把握不住最正确的时机。”   路德维希:“其次?”   林雪涅:“其次他们打算自己扮演反叛者的角色,也不打算在事成之后隐瞒这些。而在这一点上,艾伯赫特却是和他们截然相反的。”   当路德维希的脸上出现沉入了深思的表情时,林雪涅便迅速把话转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要点上。   林雪涅:“希姆莱原本会在艾伯赫特动手的时候也留在元首的身边的,但艾伯赫特想办法不动声色地把他调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路德维希:“为什么?”   林雪涅:“因为只有那样,艾伯赫特才有可能名正言顺,并且也顺势而为地接管整个帝国的指挥权。亲手除去作为叛徒的希姆莱可以让他得到整个帝国的支持。”   这时候过来接林雪涅回家的汽车已经行驶到了他们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了。   而林雪涅也在此时又说道:“而对于我来说,相信艾伯赫特而不是克劳斯还有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原因。”   路德维希:“我猜,这可能是因为,艾伯赫特是你孩子的父亲。”   林雪涅:“不,这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克劳斯的行动一定会失败。但是艾伯赫特,他在我知道的那个未来已经死在1943年的1月了。也就是说,他将会是拥有无限可能的那个人。” 第390章 chapter 391   “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这又真的值得吗?”   ——在哈尔茨山的防弹地堡里听完了那个故事后,布劳恩终于在挣扎了许久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而艾伯赫特则在那之后说道:“对于我来说,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随着布劳恩再次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绿眼睛的贵族便在露出了笑意后说道:“确切地说,我别无选择,我也一定得这样做。”   可作为被蒙在鼓里一手帮助对方达成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环的火箭专家,布劳恩却依旧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在这个最后时刻劝说对方不要那么做的想法。   他提起了一定会让艾伯赫特的心为之柔软下来的那个名字。   布劳恩:“那雪涅呢?你那么爱的女人,她知道这件事吗?你又是否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令布劳恩所料未及的,是面前的好友在他提起了林雪涅的名字后反而露出了更能够让他的情绪被感染的笑容。   艾伯赫特:“雪涅已经做出选择了。她说如果我能够幸存下来,她就和我一起在变革后的德意志迎接未知的未来。如果我不幸没能成为存活下来的那一个,她也愿意欣然地和我去到那片永恒的寂静之地。”   此时先前离开的特斯曼博士已经带着修锁的工具回来了这里,并打算替这间研究室的拥有着修好被他打坏了的门锁。   那让艾伯赫特在听到卧底博士的敲门声后把顶着门的桌椅都挪开了些许。   但是在艾伯赫特再次走向布劳恩的时候,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这种抉择,也未有真正置身于朝不保夕的战争恐惧中的火箭专家却似乎还是没能从那份震撼中回过神来。   或许是因为那句从一个温柔却又坚强的女性口中所说出的话语美得有过分了,在先前受到了许多惊吓的布劳恩竟感觉到自己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那让他忍不住地问道:“可你真的,真的忍心让这样的事发生吗?”   艾伯赫特:“当然不忍心。所以我必须得赢下这一仗。”   说完,艾伯赫特便又对好友轻声说道:“把你牵扯进这件事里,我感到很抱歉。但是韦纳,我的确不是纯粹抱着利用的态度来接近你的。在我的心里,你的确就是我的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布劳恩:“就好像你也把施佩尔部长当成了朋友,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在V2发射的那天把他调离贝希特斯加登?”   艾伯赫特:“对。”   说着,艾伯赫特又看了一眼依旧还在修着门锁的特斯曼博士。   这位身材矮小也少言寡语,却有着一颗狂热之心的博士此时根本就没向布劳恩多看一眼。   可艾伯赫特却依旧怀疑对方很可能会在自己离开后对布劳恩做出无法挽回的危险举动。   因而,他便在向对方点了点头后拿起了布劳恩的外套,也提起了对方已经收拾好了的简单行李,并说道:“走吧,我送你去机场。你该出发去瓦尔城堡的临时发射基地了。”   但沉入了又一种思绪的布劳恩却还没能意识到好友对他的保护。   他只是在这个经历了一系列观念颠覆的下午,对眼前的贵族青年点了头。   他们一起穿行过这条建造在群山之中的隧道,也在坐上了车之后沿着艾伯赫特来时的那条路一起去到距离这座防弹地堡最近的机场。   而这一路上,两人却是沉默得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彼此说。   只不过,相比起更可能会在对方离开后就彻底暴.露的艾伯赫特,布劳恩却是更有想要和对方说些什么的欲.望。   但是每一次他转过头的时候,正视着前方的绿眼睛贵族却都没有看向他。   随着他们不断穿行过那些山间隧道,机场也就越来越近了。   但即便是机场的指挥塔台,甚至是停在跑道上的飞机都已进入到了布劳恩的视线中了,艾伯赫特也依旧没有向布劳恩说起希望对方替自己隐瞒这些的话语。   在负责接送往来人员的梅赛德斯汽车停下之后,车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为了身边的这位好友而特地从柏林赶来这里一趟的艾伯赫特依旧沉默着,他走在了布劳恩的身旁,并真的就如他所言一般,只是想把布劳恩送上飞机。   而在哈尔茨山的劲风吹乱了布劳恩的头发时,这位对于V2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的火箭专家终于没能忍住地开起口来。   布劳恩:“艾伯赫特,你的这个计划很大胆,执行这种计划所需要的勇气也完全不亚于乘着我设计的火箭冲向大气层。但这个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却还有着一个问题。”   布劳恩的这句话让艾伯赫特停下了脚步,并郑重地看向他。   而后,火箭之父便说出了等同于把自己完全归到对方那一边的话语。   他说:“如果你想通过惯性制导最终让这八枚V2全都落在贝希特斯加登,那你怎么也得在那里再放一个无线电三角定位。只有这样,行动开始之后的无线电引导情况才能够有迹可循,而不会让任何人去怀疑有人在火箭试射的那天变更了制导方式。”   在说完这句话后,早已把外套穿在了身上的布劳恩就给了对方一个告别前的拥抱,并说道:“保重。”   而艾伯赫特所回以的话语则是:“在一切稳定下来之前,别回柏林。”   离别之前,对于第二天的行动至关重要的两人再次互道珍重。   只是由布劳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所负责的那项内容已经完成,而属于绿眼睛贵族的那最关键的一仗则还没有按下24小时的倒计时。   在波兹坦的那栋别墅里,明白那一切很快就会发生的林雪涅正站在她的梳妆台前。   只是她并没有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没有在摆弄着她的化妆盒。   事实上,此刻的她正在用软布擦拭着恋人送她的那几把小手.枪。   当恋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似乎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能够稍稍缓解心中的那些紧张感。   而在把那几把放在了天鹅绒垫子上的手.枪全都好好地擦了一遍之后,林雪涅的脑海里又会不自觉地回想自己学习射击时的情景。   那个拥有一般德意志血统的苏联女孩教她射击时的情景,以及她的恋人教她时的情景。   当她把那些自己原以为早就忘了的那些画面全都想起来的时候,她会试着冥想整个射击的过程。   此时的林雪涅太专注了,以至于她都没能听到恋人回来的脚步声,以及两人的卧室被对方轻轻打开时的声音。   在林雪涅尝试起了重复快速举.枪的动作时,她的爱人也便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她。   伴随着林雪涅又一次的举.枪动作,绿眼睛的贵族便从她的身后拥住了她。   那熟悉的气息以及触碰到自己时的感觉让林雪涅根本连反抗的条件反射都提不起来。   在这一刻,她的呼吸突然就乱了,而那带着暧昧语调的声音则还贴着她的耳朵响了起来。   “你举枪的时候,肩膀还是太僵硬了。那会让你的速度变慢,也降低你的准头。”   这种用嘴唇贴着耳朵的说话方式让林雪涅根本就控制不住身体地一个激灵,并在那之后立刻转过身去。   她想提醒对方,不要在她手里拿着枪的时候这么吓唬她。   但她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已经因为这个贵族青年看她时的目光而放柔了呼吸。   两人的目光就此相缠了好一会儿。   林雪涅:“你……你不能在我……”   艾伯赫特:“宝贝,你连子.弹都没装。”   艾伯赫特的这句话有些弄懵了林雪涅。随即她便连忙把弹夹退了出来,而后就发现里面真的一颗子.弹都没有。   这可让林雪涅感觉窘迫坏了。   但她的绿眼睛男孩却还在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后说道:“而且你也还没把枪上.膛。”   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的林雪涅这就难为情地把手.枪放回了有着天鹅绒垫子的盒子里。   而后艾伯赫特便态度亲昵地再次拥住了她,也亲吻起了心爱之人的眉眼。   当那两个轻柔的吻结束后,再次睁开了眼睛的林雪涅便也抬起了手,搂住了艾伯赫特的脖子,并把属于她的吻送到了对方的唇边。   他们用亲吻与轻抚缠了彼此好一会儿,而后才去到了舒适的长沙发那里。   艾伯赫特:“他们说你下午又去靶场练枪了。”   林雪涅:“而且我还在那里遇到了克劳斯和路德维希,也和他们都聊了好一会儿。”   绿眼睛的贵族并不很快说话,他只是带着笑意看着侧坐在他身上的妻子,并等待对方继续告诉自己些什么。   而后,林雪涅便咬了咬嘴唇道:“克劳斯对你有了好多误解,所以我就和他暗示了一点事,让他就算要有什么行动也得等到4月20日之后再做,也让他别去把这些告诉那个反抗组织里的任何人。”   可艾伯赫特却依旧只是用温柔又充满着爱意的目光看着她。   林雪涅:“你还笑!我也把全部的事都告诉路德维希了。我是觉得他们俩都是我们认识的最可靠的人了,可我……我还是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告诉了他们这么多。”   说起这些的林雪涅是感到了自责的。   可她的绿眼睛男孩却是说道:“我也把全部的事都告诉韦纳了。他看起来吓坏了。”   虽然没有提前约好,可他们却是在今天的下午都做了相似的事。   这份不约而同的默契让林雪涅心里的忐忑顷刻间就消散了,并还和心爱人一起笑了。   原本还只是侧坐在了对方身上依偎着这个人的林雪涅很快就在艾伯赫特的肩膀上借了点力,并分开了膝盖正对着艾伯赫特坐到了他的腿上。   如此一来,她就能轻易地亲问到这个人的眼睛,脸颊,还有嘴唇了。   林雪涅:“这么说,我们是都破罐子破摔了?”   艾伯赫特:“我更倾向于把这说成是在关键时刻就要到来的时候,把事情告诉应该知道这些的人。”   林雪涅:“嗯,还是你说的话好听。”   随着林雪涅意味深长地在“嗯”了一下之后说出那些话语,原本还被她骑在了身上的这个男人便一下起身。   他抬起了林雪涅的腿,而后便翻身把人压在了沙发上,也不断地亲吻起了她。   那些亲吻让林雪涅发起笑来。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在艾伯赫特停下了动作并如此认真又着迷地看着她的时候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并再次和她的绿眼睛男孩接起吻来。   艾伯赫特:“希姆莱想在导弹试射成功后带着喜讯去见元首,并未元首庆贺生日。”   林雪涅:“所以?”   艾伯赫特:“所以行动日期会提前一天。明天,我就得去挪威了。”   林雪涅:“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去柏林和你会合。”   林雪涅是如此自然地接下了艾伯赫特的这句话。可那种温柔却又如此坚定的目光却会让这个贵族青年感觉心都被绞痛了。   在这个时刻,他会想起布劳恩在今天下午的时候问他的那个问题。   当时的艾伯赫特把林雪涅早就已经做出的决定告诉了对方。   可当一切将近的时候,他又会心生犹豫。   林雪涅:“怎么了?”   感觉到了艾伯赫特心中矛盾的林雪涅坐起身来了些,也用右手的指腹轻轻触碰起爱人的脸颊。   那份让人如此贪恋的温柔让艾伯赫特在踌躇了好一会儿后离开了沙发。   而随着这个身材高大又有着俊美外表的男人在沙发前抓着林雪涅的手单膝碰地起来,原本还只是靠在了沙发一侧扶手处的林雪涅不禁正坐了起来。   她用没被对方抓住的手理了理长发,而后便再次用轻柔的语调重复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艾伯赫特对此所作出的回应,是一个请求。   他问林雪涅:“雪涅,我把你送去瑞士好吗?” 第391章 chapter 392   “雪涅,我把你送去瑞士好吗?”   这是一句能够打破两人先前那种气氛的话语。   那甚至让林雪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而在她的那种很不肯定的注视下,艾伯赫特带着些许的着急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雪涅。但是这里太危险了。而且一旦希姆莱意识到这些全都是我的手笔,他很可能就会马上派人来抓你。在我的敌人里,没有谁比他更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艾伯赫特说出了许多话语。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太害怕那样的事可能会发生了,这个男人一口气说出了很多很多。   而眼前的这个正被他请求着的女孩,她原本能把对方的这些担心一句一句地驳回,可她却只是耐心地倾听着那些,并在随后笑起来道:“你担心我会出事。”   “是的,我担心。”   这个男人是如此不加掩饰地向他心爱的女孩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怯懦,并道:“我也不想在得到了一切的同时又失去了所有。那样我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男人。”   但林雪涅却是否定了他的这句话。   “你错了。”   说着这句话的林雪涅又靠前坐了一些,并也抽出了自己被对方抓着的手,转而捧住了爱人的脸。   林雪涅:“在这个世界上,这么不幸的男人有很多个,比他们更不幸的女人,则还有更多个。”   林雪涅望着艾伯赫特的那双如此令她着迷的眼睛,并在亲吻了一下那双眼睛后说道:“你会担心我,可我对你的感情也是同样的。所以你怎么能在你可能会遭遇危险的时候把我送去那么远的瑞士,让我一个人在那里担心受怕,也比所有人都更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呢?”   艾伯赫特:“不,这不一样的,雪涅。我……”   在绿眼睛的贵族还想要向自己的妻子解释这两者的不同时,他心爱的人却是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并以此来让他停下那些话语。   而后,林雪涅便与他额头相帖起来。   林雪涅:“而且,你和冯·布劳恩的关系那么好。鹰巢出事的时候你又恰好不会在那里。现在你还要在女武神行动开始前就把我送出柏林。   “你甚至也不想让我留在波兹坦。你让别人怎么相信在鹰巢发生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亲爱的,我必须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为了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也待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林雪涅决定留下来。   而为了这个男人的计划能够最终成功,她更决心要留下来。   绿眼睛的贵族深知她所说的是对的。   他的确能够在今晚就把怀着孕的妻子送去瑞士,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去把对方接回来,但他的这个举动也必定会给日后留下无法拔除的隐患。   可是……   有关“可是”的那些想法在艾伯赫特的脑中不断地浮现,但在他还身陷于那些混乱想法的时候,林雪涅却已亲吻起了他的嘴唇,并说道:“艾伯赫特,我想……想要你亲亲我。”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原本还单膝碰地着的绿眼睛贵族便抱着他心爱的女人站起身来,并带着对方一起走向了那张柔软的大床。   他动作温柔地解开林雪涅的衣扣,也如她想要的那般给予亲吻。   而后林雪涅便也试着解开艾伯赫特的衬衣,并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也想亲亲你。”   这是一个对于很多人而言的不眠夜。   在自己的家中看着妻子哄着孩子入睡的施陶芬贝格伯爵,他的内心是焦灼的。   尽管过了今夜,他还需要再等一个夜晚才能等到4月20日,可他却会不断去思考,也试着去猜想那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而路德维希则坐在书柜旁的单人沙发上久久沉思。   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巴伐利亚的施泰因亲王接到了由空军元帅米尔希打来的电话。   那正是路德维希曾告诉过林雪涅的,有着一半犹太血统的空军要员。   路德维希:“喂,我是施泰因上校。”   米尔希:“施泰因上校,我有一个很好的消息和一个很坏的消息要带给你,你想先听哪个?”   路德维希:“我先听坏消息吧。”   米尔希:“给到你的禁飞令终于还是下来了。”   由于路德维希在近两个月的防空作战中所取得的突出表现,空军部打算将他提拔为空军准将,并命他接管负责守卫柏林的防空师。   作为一名正活跃在民众视线中的王牌飞行员,接管如此重要的职务当然也会伴随着的禁飞令的到来。   当战斗形势不再乐观,帝国会担心那些或拥有特殊才能、或在民众心中有着崇高地位、或肩负重大使命的王牌飞行员命陨天际。   然后他们就会对那些飞行员下达禁飞令,使得他们再不能够驾驶战机升空作战。   米尔希:“因为加兰德中将还身在其位的缘故,在考虑你的晋升问题时,我们是有想过将你提拔为夜间战斗机总监的。这也是理论上的战时王牌飞行员能升任的最高职务。但后来你和你的JG—200联队显然更多地在昼间进行作战了。”   路德维希:“而且因为地面防空部队的不听指挥,我的飞行员损失得很严重。”   米尔希:“是的,因为高射炮部队和你们的衔接总是有很大的问题,很多时候你的飞行员都会在击落了美军的敌机后又被我们自己的高射炮击落。空军部决定破格让你来接手柏林防空师的指挥权,也是希望能够改善这个问题。施泰因亲王,德国空军已经经受不住这么大的损失了。”   海岸雷达再次接收到了来犯空军的信号。   只是这一次的英国皇家空军却是在损失惨重的数次行动后,终于解决了困扰他们已有好几个月的重大问题。   他们终于发现德国人是通过他们自己的“H2S”机载雷达来提前探测到了英国空军的动向。   于是英德两国空军之间的“雷达战”便再一次地“升级换代”了。   只是在这队向德国本土发起了又一次试探性空袭的英国轰炸机机群飞跃德国海岸时,在波兹坦的别墅里与彼此相缠的那对爱人却并不知晓——时隔数周的夜间空袭又将到来了。   跪坐在艾伯赫特身旁的林雪涅有些懵懵地看着气息有些发喘的爱人,并且她的呼吸仿佛被对方感染了一般地戴上了些许的喘意。   背靠着枕头坐在那儿的绿眼睛贵族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稍稍平复了些欢愉之后的余韵,而后他便用目光紧紧锁住了眼前的人。   当他把视线定格在了林雪涅那格外晶莹的嘴唇上时,他便猛地抓住对方,并把人压到了身下,用拇指轻轻触碰上心爱的人嘴唇上沾到的那些零星白点。   他把那些在林雪涅的嘴唇上揉开,并随后用两指探入那双柔软的唇。等到他的手指把心爱人的牙齿也轻轻拨开的时候,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吻也在之后很快到来。   而这一次的吻可就不像往常的那样温柔了。   连他手上揉着对方身体的动作都会显得粗.暴了些许。   可在两人如此温存的时候,恼人的电话铃却是响了起来。   林雪涅试着攀上艾伯赫特的手臂,似乎是以此来提醒对方——她该去接电话了。   但是属于艾伯赫特的,在某些时候会被格外放大的占有欲却会让他不那么情愿。   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在这种时候去听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哪怕那只是一个隔着听筒的,顺着电话线而来的声音,他也不愿意。   可随着电话铃的继续响起,林雪涅又还轻轻地重复起了他的名字。   这让艾伯赫特只得自己接起那个电话。   而后,电话那头的声音便礼貌地告知了英国皇家空军的空袭很快又将到来的消息。   趁着对方还没表达不满,林雪涅很快就在坐起身来后凑近了电话,并说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来。”   这下,绿眼睛的贵族就很不高兴了。   那让林雪涅不得不依偎在对方的怀里,并用最温柔的声音哄起了对方。   艾伯赫特:“雪涅,我们不去了好吗?”   可对于这个试探性的问题,林雪涅却是轻轻地吐了一下舌头,并带着些许调皮地摇起了头。   于是她的心上人便咬住了她的嘴唇,而后又用力地亲吻起她来。   如果说,对于V2火箭的真正落点有所了解的人所度过的,都是更为寂静也更为隐忍的一个不眠夜,那么在贝希特斯加登,那里的人所读过的就又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不眠夜了。   曾经的帝国权利中心又再次热闹起来。   而在帝国更西边的位置,在距离英伦海峡已经很近了的瓦尔拉城堡,那里则已经为即将在第二天的夜里所举行的发射仪式而忙碌了起来。   至于挪威,这个沦陷国的首都则迎来了众多德意志帝国的盟国所派来的部长级官员。   待到一晚的休整之后,纳粹帝国的外交部部部长里宾特洛甫就会把他们一同带往已经布置好了的海岸观测点。   正如纳粹帝国的元首所希望的那样,他想要借此机会去提醒这些意志并不坚定的盟友们。   ——亲爱的盟友们,不要摇摆不定,因为第三帝国依旧还是最终将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第392章 chapter 393   下午六点,   挪威。   “意大利的领袖贝尼托·墨索里尼、斯洛伐克的约瑟夫·蒂索神父、匈牙利的霍尔蒂·米克罗什上将、罗马尼亚的杨·安东内斯库元帅、克罗地亚的安特·帕维利器、保加利亚国王鲍里斯三世、还有芬兰的卡尔·古斯塔夫·曼纳海姆元帅,我们的这几位朋友派出的部长级官员现在都已经到了。”   在希特勒54岁生日之前的这个下午,希姆莱终于在更换了好几种交通方式后,于这天的下午五点半抵达了位于挪威西海岸附近的这座乡间别墅。   但是作为纳粹帝国外交部部长的里宾特洛甫,他则在前一天的晚上就已经到了奥斯陆了。   现在,他便在终于等到了对方后,和隐隐已经取代了戈林、并成为了帝国内二号人物的希姆莱介绍起了今晚的来宾。   在听完了这些名字后,能够一次记下几十个名字也不带出错的希姆莱便问起了他的“外甥”。   希姆莱:“那我们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呢?”   里宾特洛甫:“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到了。现在应该正在宴会厅里接待这些盟国的部长们。”   “愚笨的”里宾特洛甫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个信息可能会收获希姆莱的不快。   而现在已经对谁都不怎么满意了的希姆莱则在那之后冷哼了一声,并道:“今晚来的这些部长我一个也没见过。等我结束讲话之后,记得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介绍给我。我们得试着摸清他们所代表的盟国的意图。”   听到这里,里宾特洛甫算是明白了。   全国总指挥不仅打算抢下过去由他们的帝国元帅戈林所负责的诸多事务,而且也打算像曾经的帝国元帅那样——以帝国二号人物,或者说是元首的继任者的身份去接触那些对外事务。   这当然会让里宾特洛甫感受到一种由于领地被侵犯所带来的不快感。   但不等里宾特洛甫有对这些做出表示的机会,两人便已经走到了城堡里的宴会厅了。   等到希姆莱推开宴会厅的大门,并走上特意为他准备的演讲台,这些在各自的国家里担任要职的绅士们便都把目光或快或慢地放到了他的身上。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正在与芬兰的装备部部长进行交谈的艾伯赫特。   他在向对方点出了希姆莱的身份后便首先为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鼓起了掌。   而等到满场的掌声响起又落下,这位也拥有着出色演讲才能的纳粹高官便在简短的开场白之后说明了第三帝国邀请他们在今晚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介绍起了能让德意志人为之自豪的V2火箭。   这可真是一场能称得上精彩的演说。   希姆莱首先吹嘘起了V2那“近乎无限”的射程。   而后他便用极为夸张的口吻介绍起了V2的巨大破坏力,并称——“就算是一辆装甲车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都能毁灭一个小村庄,更何况是汇集了第三帝国最尖端智慧的V2火箭”。   他还表示英国作为德意志的敌人,将在今晚就承受来自于他们的复仇之火。   “就在今晚,伦敦将遭到灾难性的打击。也许那座城市会燃烧起来,也许女人和小孩的哭声会从城市的废墟里传出来。”   当说道这里的时候,希姆莱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变得激亢起来,并且伴随着手上的动作音调升高地大声道:“但这就是彻底触怒第三帝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样的一句话做到了足够的让人为之心神皆颤。   在希姆莱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这个即便身穿着制服也看起来和普通的乡村教师没什么两样的男人便停下了片刻,并与在座的每一位受邀宾客都对上一次视线。   那当然会让原本就鸦雀无声的这间宴会厅里变得更加气氛紧张。   但就在一些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的绅士们睁大了眼睛的时候,希姆莱就又露出了看起来十分亲切的笑容,并成功地把前一秒的“被恐吓者”成功地变为了“被拉拢者”。   他说出了对于这些盟友们的感谢,也邀请这些部长们在明天与自己一同前往帝国元首所在的贝希特斯加登,参加希特勒的生日宴会。   当希姆莱再次用自己的目光扫视起在场的每一个人时,他会看到距离他不近不远的绿眼睛贵族因为听到了手下的消息通报而神色冷峻地皱起了眉头。   希姆莱那短暂却有着足够震撼力的演讲在得到了满场的掌声后结束了。   而经由他的扶持才得以在纳粹党中起步的贵族青年则在那之后就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找到了他,仿佛有话要对他说。   于是希姆莱也在向第三帝国的那些朋友们发起谈话之前分给了对方五分钟的时间。   艾伯赫特:“有几名得到了英国间谍帮助的波兰劳工攻击了我们在柏林的电台,也通过那个电台发表了煽动性演说。我担心帝国内的外国劳工可能还会有一系列的暴力联动,得先回去柏林。”   正在得意时的希姆莱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就咬牙切齿起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眼前这个有着不错手段的副总指挥会是如此的顺眼。   希姆莱:“一定尽快解决掉那些不安定的份子!绝对不能让帝国的后方在元首生日的那天出了什么差错!”   艾伯赫特:“是。”   在得到了这样的指示后,绿眼睛的贵族虽然没有让自己的脸上出现笑容,却是不约而同地与希姆莱一起,把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缓和起来。   而后,艾伯赫特便用稍高一些的声音说道:“那我就先去到瓦尔拉城堡,出席和V2的发射仪式一起举行的授勋仪式了。”   在得到了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借口后,不愿让这些盟国的部长级官员们得知帝国后方异动的希姆莱便再次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并道:“去吧。”   晚上九点半,   瓦尔拉城堡。   当黑夜开始降临的时候,这座城堡里就开始了一场由军备部所主导的盛大晚宴。   这是一场负责V2项目的科研组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的庆功宴会,并且这也将是他们把必定会让世人为之惊叹的十颗V2火箭发射出去的夜晚。   作为V2的总设计师,布劳恩此刻正与自己的上司多恩伯格少将还有另外两人一起,正准备接受由军备部部长施佩尔亲自给他们授以勋章。   那正是非战斗人员所能够得到的最高勋章——战时服役骑士十字勋章。   在这样的时刻到来之前,布劳恩原以为自己会因为心下紧张而露了馅。   毕竟,他在发现属于艾伯赫特的惊天秘密之前,哪怕连让该去到伦敦的火箭落在更远处的美军基地都能够让他慌忙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现在,他却是如此镇定。   他甚至还能够在施佩尔亲自给他戴上那枚勋章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实在是一场足够令人震撼的密谋了。   当布劳恩意识到他正置身于此的时候,他会惊叹起自己的渺小。   哪怕那已经被搭载到了发射架上的V2正是由他所设计并完善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即将发生的那场奇迹中究竟是有多么渺小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不再紧张了。   作为装备部部长的施佩尔替布劳恩带上了那枚勋章,并也代表希特勒以及整个第三帝国为布劳恩所做的贡献而表达谢意。   而后,雷霆般的掌声响动起来。   在现场的气氛攀到了顶峰的时候,城堡内的灯光也就突然全部熄灭了。   整间宴会厅都陷入了完完全全的黑暗之中,而在大厅的尽头,巨大的幕布则被缓缓地拉开。   “就要开始了。”   当室外的漆黑景象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时,坐在宴会厅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就要开始,他们的V2就要发射,并向着伦敦而去了。   狂风在草坪上肆虐着,而被金属支架固定着的V2火箭也在喷出燃起的同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那一刻,整栋城堡都被照亮了,而随着引擎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黑夜中的耀眼光芒也开始闪动起来。   这不是布劳恩第一次看到火箭发射的场景,但是在今夜,这样的一幕场景却带上了无与伦比的神圣感,更让布劳恩紧捏起了他放在西装口袋里的那一小管□□。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V2火箭冲上云霄,并也仿佛就要冲向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这种无与伦比的震撼感竟让作为设计者的布劳恩不禁流下了泪水。   这不是今晚在瓦尔拉城堡发射的唯一一颗V2。   他们也将V2的发射仪式变为了一场盛大的表演。   他们发射一颗V2,而后把幕布放下,互相干杯,喝光杯子里的香槟酒,而后继续授勋仪式。   每发射一枚火箭,施佩尔就为一名受勋者颁发勋章。   掌声与欢呼声在这份光与暗的转换间不断响起。   而后布劳恩就会发现,他绝不是唯一一个在今天晚上留下了泪水的人。   这些分明都是往日里克制且矜持的科学家,可他们却偏偏都在今晚放纵起了自己的情绪。   而在瓦尔拉城堡内的气氛再次攀向一个新的高峰时,身为军备部部长的施佩尔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位于贝希特斯加登的鹰巢打去了电话,也把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知给帝国元首。   当布劳恩听到施佩尔告诉希特勒——“瓦尔拉城堡的十枚V2都已发射完毕”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捏起了手里的香槟酒杯,可他却还要小心翼翼着不让酒杯的颈部被自己捏断。   而在他如此专注地看向正和帝国元首通着电话的施佩尔时,他会听到从电话的听筒里音乐传来的,属于那个矮个子男人的话语。   希特勒说:“很好,让哈尔茨地下城堡的试射也开始吧!”   听到了这句话的布劳恩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并在看向了手中的香槟酒杯后把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而后,电话被挂断,宴会厅内的人们也继续碰杯狂欢。 第393章 chapter 394   “滴答”,“滴答”。   那是秒针转动的声音。   身在波兹坦的林雪涅穿着轻便的衣服坐在卧室内的长沙发上。   她的手在用软布擦拭着已经装上了子.弹,却未上膛的手.枪,似乎想要用擦枪的动作来缓解内心的焦急。   但她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那几乎一动不动的时针,仿佛要到地老天荒才能稍稍挪动一点点位置的分针,以及那动起来会搅得她的心都有了窒息感的秒针。   而在时针渐渐走过数字“9”,而分针也从数字“5”转动到了数字“6”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电话铃响。   “叮铃铃!”   那让林雪涅等待了多时,却又是突然想起的电话铃音险些在真正到来的时候让她直接把枪都给扔了。   可随后,她就很快拿稳了她的绿眼睛男孩交给她防身用的手.枪,并冲去了床边接起电话。   从电话的听筒里响起的,是缪勒的声音。   而他所说出的,也是在事前就已约定好的话语。   缪勒:“夫人,因为柏林的电台被外国劳工袭击,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已经提前回来了。因为副总指挥担心您这里可能会遭到□□劳工的定点袭击,所以我们很快就会派出一队人马过来保护您了。”   这句话意味着绿眼睛的贵族现在已经回到了党卫军的指挥部,并且行动也即将开始了。   在给出了简短的回复后,林雪涅又理了理头发,并走到衣架那里拿起外套和放在衣架底下的小皮箱。   可随后,电话铃音就再次响起了。   那让林雪涅感到有些不太确定。   但她还是快步走向摆放着电话的床头柜,并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接起了电话。   林雪涅:“喂?”   从电话的那头传来的,是一个林雪涅认识的声音。   它属于空军电台的一名军官。   而对方在此时给她打来电话,也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今夜又将会有空袭到来。   空军少尉:“格罗伊茨夫人,在经过了昨晚的试探性进攻后,英国空军很可能已经发现我们的反制雷达对他们失效了。所以他们在今天晚上派来的轰炸机机群数量十分庞大。”   林雪涅:“大约会有多少架?”   空军少尉:“可能会有上千架,但就从现在的雷达探测结果来看,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些飞机的目标到底是北部的哪座城市。”   “滴答”,“滴答”。   秒针继续越过分针,并且也随着那沉重脚步的靠近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在柏林的党卫军指挥部大楼里,绿眼睛的贵族在依旧还完好着的一件办公室里打开了他一直以来都随身携带着的怀表。   在怀表表盖的内侧,有着一张他的妻子在很久以前拍摄的照片。   那时候的林雪涅似乎还没有现在的那么漂亮,眼睛里也带着更俏皮的天真。   当艾伯赫特盯着照片上的妻子久久没有动作的时候,他等待的那个敲门声也就在此时响起。   他的一名部下来报道:“报告,被袭击的电台已经夺回,那名波兰劳工和他的同伙也都已经在袭击中丧命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绿眼睛贵族合上手上的怀表,并站起身来道:“过了今晚的12点,就是元首的生日了。在这种时候,再小心也不为过。为防止可能的□□,首都柏林现在就开始进入戒严状态。”   “滴答”,“滴答”。   秒针继续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转动着,也将分针再次往后挤了一格。   在柏林郊区的一栋房子里,前陆军总参谋部参谋长哈尔德将军正与数位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在那里密会着。   就连波兹坦的执政长官,有着俾斯麦这个姓氏却只是个平民的戈特弗里德也在那里。   当克劳斯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他就听到哈尔德将军说道:“这次不行动也好。毕竟希姆莱今晚不在贝希特斯加登。如果不能够在刺杀元首的同时也把希姆莱这个恶魔解决掉,那一定会后患无穷。”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气氛实在是太沉闷了,克劳斯试着在把收音机的音量调低后打开收音机。   可他所听到的,却是一片寂静。   这种奇怪的情况让克劳斯感觉到十分反常。   而不远处的戈特弗里德则在发现了克劳斯的动作后说出提醒道:“今晚九点之后,帝国内的电台就已经静音了。因为晚上会有V2火箭的试射,怕国内的无线电会干扰到它。所有电台都已经提前得到通知,他们德等到V2的试射结束之后才能恢复播报。”   说着,此时正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便谈论起了数小时之前波兰劳工袭击柏林电台的事。   但那却让本以为明天才可能会发生些什么的克劳斯有了一种十分不对劲的预感。   他总觉得,总觉得现在可能已经发生什么了……   而在四百多公里外的挪威沿海观测点,已经等待了多时的各国部长级官员却只是看到了黑夜中风平浪静的大海。   没有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焦土的恐怖武器。   没有划开了天际的耀眼光芒。   他们甚至也没有听到在附近的某一处发生了爆炸的声响。   不知是因为四月下旬的挪威天气依旧十分寒冷,还是因为希姆莱脸上的亲切微笑实在是已经保持了太久太久了。此刻这位第三帝国二号人物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但笑容似乎却还定格在了那里。   眼见着身后的那些盟国的部长们已经开始了彼此间的窃窃私语,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还对这些人连哄带吓的希姆莱转过身来,并说道:   “火箭研究基地那里的信号可能有些延时。请各位稍安勿躁,我先去给那里打一个电话。”   随着希姆莱说出了这句话语,那些先前还在窃窃私语的中欧各国部长们就都对他露出了微笑。   而后,希姆莱就这样三步一回头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城堡。   “喂,给我接V2火箭研究基地!”   感觉到自己因为部下们的失职而遭到了难堪的希姆莱几乎是怒不可遏地让通信军官帮他把电话接到哈尔茨山的底下防弹城堡。   而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连去哈尔茨山的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那让希姆莱的愤怒顿时就有了发泄的豁口,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让你们准备的那八颗V2火箭到底发射没有!”   这样的质问让电话那头的接线员颇有些感到一头雾水。   但很快,那人便回答道:“发射了啊,我们从20分钟之前开始发射V2火箭,直到5分钟之前就已经把八颗V2全都发射完毕了。”   这让希姆莱继续问道:“你们不是说V2的速度很快吗?几分钟就能打到挪威?”   接线员:“如果不是发生了V2在空中解体这种事的话,它的确应该在发射的十分钟后就抵达挪威西部沿海地区了。”   听到这句话语的希姆莱才要因为V2也许会在空中发生解体的这种可能而发火,就意识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希姆莱:“你们为什么会把V2发射得那么快?”   对此,接线员更是疑惑,并道:“不是您下的命令吗?您说为了让前去观看的各国部长在短时间之内就感受到足够的震撼,所以要尽可能快地把V2火箭全部发射完毕。”   当希姆莱听到这句话语的时候,巨大的不安甚至是恐惧感便瞬间侵袭了他。   远处,里宾特洛甫还在与罗马尼亚派出的部长闲谈着,而电话听筒里则不断地传出那名接线员所发出的疑问。   而后,希姆莱便在转向了那片依旧寂静无声着的大海时让手中的电话听筒掉落到了地上。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音响起的声音终于打破了由秒针所发的“滴答”声。   当第三帝国的多个部门同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音时,身在党卫军指挥部的绿眼睛贵族便接起了其中的一股声响。   紧接着,远处的爆炸声以及男人的嘶吼声便都从电话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报告!贝希特斯加登遭到不知名飞行武器的袭击!防空师虽在爆炸前就已得到了预警,但根本就毫无拦截的能力!”   伴随着那混合着哽咽的,近乎咆哮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响起,先前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格罗伊茨伯爵终于睁开了那双带给人冰冷感觉的绿色眼睛。   他问道:“鹰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元首和最高统帅部还安全吗?”   电话那头的军官大喊道:“我们和去到了鹰巢的近卫队还没恢复联系!”   艾伯赫特:“那就让探照灯部队打开探照灯,先确定鹰巢的情况。”   于是原本用于照亮天空的探照灯便依次打开,侦察机色随着为了保护鹰巢而升空的战斗机一起,盘旋在了美丽的贝希特斯加登的上空。   随着嘈杂的声音一阵阵地响起,挂钟上的分针也便趁人不备地又顺着秒针转动的方向挪动了一格。   而后,一个濒临崩溃的声音就如此清晰地传来。   电话那头的军官对绿眼睛的贵族吼道:“整个山顶都不见了!”   那是原本如同人间仙境一般的上萨尔茨堡,在被一片青山环绕的地方,原本有一座灰色的别墅坐落在其中一座山的山顶。   可现在,在那座别墅栖息着的山顶却是什么都没了。连带着半座山体也都消失了一半,只留下半山腰处那被折断了一半的树木还在倔强地屹立着。   那并不是血淋淋的一幕,因为在如此令人心声震撼的场景中,人类哪怕死亡也无法在这之中留下过多的痕迹。   随着那座经历了严重损坏的山体被数个方向上的探照灯所照亮,侦察机上的飞行员迅速通过无线电系统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告知控制台。   而坐在后排座位上的侦查员则立马抬起了手中的徕卡相机,拍摄起了眼前令他们心生恐惧的一幕。   在不远处的贝希特斯加登,如此的情景令通信部队更为不知所措地把此时发生在鹰巢的恐怖事件报告给帝国的各个可能与此相关的重要部门。   国防军司令部、柏林卫戍司令部、陆军总司令部、党卫军总指挥部……   神经几乎要被绷断了的通信军官几乎是每想到一个部门,便把电话拨向那里。   几乎所有人都在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也几乎所有人都企图在这个时候找到一个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人。   也就是在这个混乱的恐惧之夜,一个声音如此清晰地传来。   它穿过了由爆炸所引起的大火,穿过了那些军官在崩溃之下大喊出的“怎么办”,并传到了每一个想要听到它的人的耳中。   那个声音冷静得不带有一丝颤抖地响起道:   “帝国元首与其最高统帅部被不明势力袭击,或危在旦夕。作为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留守在首都柏林的最高官员,我宣布立刻启动应急预案“女武神”计划,并暂时接管第三帝国与其在所有占领区和所有战线上的指挥权。” 第394章 chapter 395   “柏林防空师宣布跟进“女武神”计划。”   “陆军总部宣布跟进计划!”   “柏林后备部队跟进计划!”   “克拉普尼茨坦克训练学校收到命令!”   根据国防军陆军总司令部所设计出的“女武神”计划,在帝国内部发生骚乱、或出现大规模颠覆活动的时候,驻守在柏林的后备部队应立刻调派军力进驻。而军官训练学校则负责把手外围。   并且,若领袖不幸遇难,那么这些帝国的军人们则会即刻因元首的死亡而解除其效忠领袖的誓言。   现在,元首很可能已经遇害的消息从鹰巢传来,而女武神的暗号也已经出现。   在柏林防空师首先宣布了跟进这项计划后,对于这项行动来说至关重要的那些人也在午夜到来的时候陆续宣布了跟进。   直至此刻,他们依旧觉得——对鹰巢发起了这起恐怖袭击的,如果不是英国人,那就一定是美国人。   这些帝**人更认为,在可能的混乱到来之前,他们必须行动起来,围守柏林。   凌晨两点半,蓝眼睛的男孩在睡梦中再次听到了那些话语。   并且这一次,就连说出那些话语的人的面孔都变得如此清晰,并随着那些开始相互交叠的话语而在他的脑海中猛烈地撞击着出现。   那让他在深夜的睡眠因此而变得越来越浅之后猛然惊醒过来。   当蓝眼睛的男孩惊喘着从床上坐起身来的时候,和他共住一间宿舍的室友约纳斯也就因为他的这份动静被吵醒了。   约纳斯:“艾伯赫特?又做噩梦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约纳斯根本都没睁开眼睛,就这么问了一句。   可是坐起身来后把枕头垫在了床头上,并也陷入了沉思的艾伯赫特却是并没有即刻就给出一个回答。   于是那个有着黑色小卷发的物理系男生就从床上翻了个身,转过来看他的室友。   而艾伯赫特则在通过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动静后说道:“不算是噩梦。”   约纳斯:“那你刚刚醒过来时的动静也真是怪吓人的。”   这样的话语让蓝眼睛的男孩不禁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室友,并沉思着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梦到的那些画面并不可怕。”   约纳斯:“和我说说你都梦见了什么?”   艾伯赫特:“一些人……一些我在很久以前见过的人。”   说着,他的眼前便闪现过了一些让他有些抓不住的画面。   那是……过去的他。   他穿着制服,身上佩戴着战功勋章。   而后,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近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而他也就此转过身去……   但是那些模糊的画面却只是在他的眼前闪现了那么一下就因为室友的问话而消失不见了。   约纳斯:“你和你的……前女友?或者你更希望我直接喊她雪涅?你和雪涅怎么样了?你们上次一起去了波兰之后算是复合了吗?”   艾伯赫特:“她回布拉格了,我在这里等她。”   说着,艾伯赫特看了一眼被他挂在了床头栏杆上的那块外壳破损严重的怀表,并在拿起它的时候说道:“你接着睡吧,我一会儿也接着睡了。”   当原本还想再稍稍关心一下自己室友的约纳斯听到这句话语,他便又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窝进了被子里,并说道:“那晚安吧,我们明早见。”   随着整间屋子又恢复了完全的寂静,坐在了那张单人床上的蓝眼睛男孩便打开了这块已经有块已经有九十多岁的怀表。   在窗外的月光下,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因为一场可怕的爆炸而裂开了的表面玻璃。   但透过那些玻璃的裂痕,他还是能看见怀表上的时间。   它永远停在了属于这个时空的绿眼睛贵族去世的那一刻。   在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后,蓝眼睛的男孩又看向了表盖内侧的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温柔极了。   时隔那么多年,她也依旧还是让怀表的主人感到魂牵梦萦的模样。   艾伯赫特就这样坐在那里着迷地看着这张照片,直到月亮的位置都改变了,他才把自己的视线从照片中心爱女孩的眉眼与笑容上挪开。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也在这个黎明都还未到来的时刻收拾起了简单的行李,并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给室友留下告知自己去向的纸条,而后便背上包出发去往机场。   他打算乘坐那班在早上六点半出发去往柏林的飞机。   当他登上飞机时,天也就渐渐地亮了起来。   直到他在早晨的七点半抵达首都柏林,他会看到渐渐明媚起来的暖阳。   可那些阳光却没法也让他的心也温暖起来。   这可能是因为,他此刻正要前往的,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想起快乐的地方。   那是柏林郊区的一座军人公墓。   这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这的确是属于这个时空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最后栖身的地方。   他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找到了那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墓碑。   这是因为他当然没法也记得自己的遗体被下葬时的情形。   并且,他们的朋友曼弗雷德还曾在68年之后,为了保护好友的墓地而对其进行了一定的掩饰。   当他终于找到那块如此简单的墓碑时,他会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失落。   那种失落也使得蓝眼睛的男孩在带着那么多的话语来到这里后却沉默了许久许久。   而后,等到那寒冷的风以及鸟儿的叫声开始不断地提醒他时间的流逝,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我知道,在去世很多年之后又来到自己的墓前——这样的事不是很多人都能遇到的。”   但在想要自言自语的时候,回来找到过去的自己,这或许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我必须送她去狼穴。我必须带她去送出那封能改变一切的电报,也把有关V2的改进方案交给她。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和帮助,那项计划是不会成功的。”   在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孩送回到风雨飘摇的1943之后,这个男孩又想起了很多很多。   并且,他想起的事越多,就越会觉得……那并不是全然陌生的记忆突然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脑中。   这种感觉更像是当他在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后,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记忆便开始慢慢回来了。   “在我的心里也有一种感觉,即便我这样做了,她最后也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她甚至……还能把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带给我。但我依旧觉得我可能做错了。”   是的,在把林雪涅送回到了1943年的华沙城郊后,这种感觉就开始慢慢在他的心头浮现,并也越来越强烈。   他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让他有了这种想法的那些记忆。   当寒冷的风再次猛烈地刮起来的时候,那份模糊的记忆就再次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它看起来像是一场规模盛大的新闻记者会。   “德意志与苏联,我们在过去的23个月时间里结下了血汗深仇。我们彼此仇恨着,却也彼此了解。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国家知道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多少了。为了不在这场战争中失去更多,我们最终决定一同走向和平。”   他想起来了,穿着那身制服的他身旁坐着的,正是苏联的外交部长莫洛托夫。   当他以德语说出了这份震惊世界的“和平宣言”后,一旁的莫洛托夫也用俄语说出了相似的发言。   他不再接着提起苏德之间的仇恨,也不再去提起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幸存者们。   这位列宁的战友中最能审时度势的苏联政治家说起了他们不愿再接着失去的东西。   那些记者们的照相机从未有一刻是停止按下快门的,并且闪光灯也在礼堂中不断地亮起。   可那个女人的脚步声却又从他的身后响起了。   那让蓝眼睛的男孩从这场新闻记者会上抽身出来,并跟着1943年5月的德意志帝国新任领袖一起转过身去。   但他却只能看到那双白色的高跟鞋。   “雪涅……?”   深陷于那份记忆中的蓝眼睛男孩不确定地叫出了他如此渴望在下一秒见到的那人的名字。   然而记忆的闪现却又在此时突兀地停止了。   于是蓝眼睛的男孩便又去触摸那块对于他而言如此珍贵的怀表。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次打开那块怀表,并凝望起表盖内侧的那张黑白照片。   他闭上了眼睛,并在脑海中回忆起与之相关的每一幕美好记忆。   那么身在1943年的林雪涅,她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   她正坐在一辆由绿眼睛贵族的副官驾驶的座车里,而被艾伯赫特派来保护她的卫队则正骑着摩托车,或在前面为他们开路,或在座车的两旁与后面进行着护卫。 第395章 chapter 396   缪勒:“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已经宣布接管整个帝国的指挥权了,在施泰因亲王准将的柏林防空师宣布跟进“女武神”计划之后,陆军总部也在施陶芬贝格伯爵的说服下宣布了跟进。”   林雪涅:“克劳斯在陆军总部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缪勒:“对于这一点,我也感到很惊奇。但这样的事的确是发生了。但现在还有一些留守在柏林和柏林附近的高级将领对这件事抱着观望态度,他们不愿意真的响应副总指挥的命令,把自己负责的部队即刻开进柏林。”   能够决定这场战争是否能够即刻终止的关键时刻已经开始。   作为艾伯赫特身边最为信任的得力部下,不久之前才离开了指挥部的缪勒难掩他的紧张。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上司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发出那样的命令时都如此冷静。   他更不知道,在让八颗V2火箭一起飞向鹰巢之后,自己的上司为何还能拥有如此令人信任的声音,并让这些彷徨无助的人与他“同仇敌忾”。   林雪涅:“那艾伯赫特现在就只能坐在指挥部里等着了吗?”   缪勒:“他还派了人去了塞默灵的医院,向正在那里休病假的隆美尔元帅下达了命令。他让隆美尔元帅即刻飞往北非,把北非军从突尼斯撤至西西里岛。”   林雪涅:“什么……?”   缪勒:“塞默灵,那是奥地利的一个小镇,在维也纳的西南边,隆美尔元帅现在正在那里进行疗养。”   林雪涅:“不,我是问他为什么现在就把隆美尔元帅派去北非。”   缪勒:“因为隆美尔元帅在秘密回国之前就已经多次建议元首把北非军撤回来。他认为北非已经完蛋了,继续留在那里只是自取灭亡。但他却因为过于悲观的看法而遭到了元首的厌弃,也被秘密解除了他在北非的一切职务。但是对外,元首则一直宣称隆美尔元帅依旧还在北非。”   通过林雪涅所带来的消息,艾伯赫特已经知晓北非军团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二十天的时间了。   如果放任他们继续留在那里,并全然接受着阿尼姆和凯塞林两人的指挥,那么整个北非军团最后全都会走进盟军的战俘营。   到了那时,他们便会在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的不到三个月后再经受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   因而艾伯赫特决定在他宣布接管帝国的在所有战场上的指挥权后即刻就让隆美尔元帅再次返回北非。   如此一来,即便隆美尔在北非的继任者阿尼姆不愿意服从艾伯赫特的命令,拥有绝对威望的隆美尔也能够有办法带着北非军走出困境。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隆美尔就肯定已经上了“贼船”了。   缪勒:“副总指挥说,以他对隆美尔元帅的了解,就算这项命令可能对隆美尔元帅的前途造成难以想象的严重影响,但为了北非军能够幸存下来,隆美尔元帅也一定会尽其所能。   “这样的话,一旦副总指挥没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总指挥分出胜负,隆美尔元帅的支持就会成为他的很大一个助力。”   林雪涅:“但那样的支持……等它真正能到的时候,就太晚了。”   在说出这句话语之后,由缪勒所驾驶的这辆座车就陷入了全然的沉默。   坐在后排座椅上的林雪涅把握起了拳头的手抵住了嘴唇。   当她陷入到了不安的焦虑中时,她就用牙齿轻轻咬起了手指的指背。   随着座车在近乎漆黑的道路上向着很快就要进入到戒严状态下的柏林缓缓前行,她也慢慢做出了决定。   但即便是在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她也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地把它说了出来。   林雪涅:“我不能现在就回柏林。我得去电台。”   缪勒:“您在……说什么?”   猛一下听到了这句话的缪勒险些踩下了刹车,并在那之后转过头去看向坐在了他斜后方的林雪涅,企图在黑夜中稍稍看清一些对方此时的表情。   林雪涅:“艾伯赫特现在需要支持。而我的节目作为空袭发生前的预警信号,收听率在有些时候甚至能和国防军点歌音乐会持平。所以,在所有电台都还保持着静音状态的时候,如果我的节目突然出现了,你认为全帝国会有多少人选择过来听这档节目?”   缪勒:“很多……很多很多。”   林雪涅:“所以我得去电台。在希姆莱带着人回到柏林之前就让人知道——鹰巢遇袭,元首危在旦夕。而原本应该也在鹰巢的希姆莱却在元首生日的前一天去了别处,并且他的人还在那之前就和美国的外交官进行过了私下的联系。”   缪勒原本已经被这幕由林雪涅所描绘的情景所打动了。但是很快,他就找回了理智,也强迫自己再次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交给他的任务。   “不……”当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缪勒还带着些许的不肯定,但很快,他就立刻坚定了立场,并说道:“这太危险了!”   林雪涅:“所以你认为让民众突然之间就去接受转折这么大的消息,这真的是个很好的做法吗?在前一晚他们突然发现所有电台都静音了,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或者更晚些的时候,他们就突然被告知了一系列令人震惊到仿佛是在做梦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缪勒的反应让林雪涅觉得,她这样的表述还是太笼统了一些。于是她便用极为夸张的用词帮对方梳理了一遍思路。   林雪涅:“他们会先听到这样的消息——即将迎来生日的元首死了。让大家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帝国元帅戈林死了。就连最高统帅部也一下子全都没了!”   这些本来只是已经是存在于他们的计划中的,必须实行的内容。   并且这种可能也已经在缪勒的脑海里牢牢地扎根了。   但在林雪涅以这种方式把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再次诉说一遍的时候,缪勒还是会想起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时的惊骇。   可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因为民众会在听到那些的同时又得知,下手杀害这些人的正是元首身边最为忠诚能干的党卫军全国总指挥希姆莱。   林雪涅:“可他们还来不及惊慌失措,就又会听到广播里的那个人说——但是希姆莱现在也已经被身为副总指挥的格罗伊茨伯爵处决了。   “这样一来,在他们的固有印象里还是个无名之辈的格罗伊茨伯爵,他还可能像是一个英雄那样的出现在民众的视线中吗?当民众们看到艾伯赫特的时候,只会感觉到惊慌失措!”   直到此时,原本还态度十分坚定的缪勒终于摇摆不定起来。   缪勒:“所以……所以……”   林雪涅:“我得在一切还未成定局的时候,就把正在发生的这些事说出来。”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她竟觉得自己不再像先前的那样紧张了。   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由波兹坦通往柏林的道路是那样的寂静,仿佛除了这辆座车与周围那些摩托车的引擎声之外,就再听不到其它了。   而缪勒的内心也在此时产生了极为激烈的冲撞以及挣扎。   此刻,他已把艾伯赫特向他下达的命令放到了更靠后的位置,并真的开始思考林雪涅所说的话语。   当他再次游移不定地和林雪涅强调起了这真的很危险时,林雪涅反而不再害怕了。   她说:“柏林就要遭到千机空袭了。海岸雷达的控制中心已经说了,这次轰炸的规模会特别的大。所以,我们又怎么能说去到柏林一定会比去到电台更安全呢?”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缪勒终于说出了认同。   在那一刻,他也放下了先前的那种摇摆不定,并道:“您是对的。”   接着,林雪涅便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我觉得,我不应该只是想着待在哪里才更安全。缪勒,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艾伯赫特的行动失败,哪里都会是危险的。”   缪勒:“但是希姆莱总指挥身边的人肯定能知道电台的位置。他也知道您和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关系。一旦您的声音在电台出现,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找您。”   林雪涅:“可在那之前,他肯定会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艾伯赫特会只是这样把我放在电台吗?”   对于缪勒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而对于希姆莱来说,这则更是一个值得头疼的问题。   自己曾经的部下,海因里希亲王的外孙,他是否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置于险境?   让那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电台,这又是不是一个用来引诱他上钩的陷阱?   在这样一个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只能够凑出一点兵力的希姆莱应该怎么安排他的部队,这绝对是值得他好好考虑一番的问题。   而原本还在向着柏林挺近的车队也就在此时背离了绿眼睛贵族的指令转向,并开往空军部在柏林外围的隐藏电台。   假如,希姆莱认为电台那里有着重兵把守,那他就会把自己原本就不多的部队再分许多开往电台。那样,身在柏林的艾伯赫特想要取胜就会更容易。   可如果希姆莱只派出人数不多的队伍过来,那依靠空军电台本身的防卫兵力,或许也能够让他们脱险。   又或者,林雪涅会能来得及在这两种情况发生之前就先行离开电台。   这或许是艾伯赫特曾告诉过林雪涅的——在一场两军实力相当的关键战役中,必定得有那么几支身在关键位置上的部队去冒一些险。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为主力部队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把这几句话记在了心里的林雪涅还没能敢去想她可能会在之后遇到的危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的确,事实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在千机空袭到来的时候,整个柏林城没有哪一处会是绝对安全的。对于他们而言的危险也早已无处不在。   可她也没有告诉爱人的副官: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是她的绿眼睛男孩在的地方,就是让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但她还记得自己对艾伯赫特说过的话语。   ——“别害怕,有我在呢。”   于是在这个安静得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的夜里,那个在许多次空袭到来的夜晚安抚了无数人的声音也就将在空袭到来之前再次出现在电台里。   她即将,即将打破这片深夜的寂静。 第396章 chapter 397   挪威,希姆莱的欧洲专列。   火车的车轮驶过一节节铁轨的轰隆声随着阴雨的飘落而一阵阵的响起。   此时已是四月的下旬了,可地处欧洲北部的挪威却依旧还阴冷着。   而在希姆莱此时所在的那节车厢里,温暖的室内却似乎比外面的天气还要更为阴沉。   身为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希姆莱此时正沉浸在一种面无表情的沉思中。   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则似乎有些局促。   在这种诡异的沉默气氛中,和希姆莱共处一室显然让里宾特洛甫觉得很不自在。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宁愿留在海边的观测点,去应付那些满腹疑问的部长们。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那可能是因为……里宾特洛甫此时已经对希姆莱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他想要好好地观察一下希姆莱脸上的表情,却又有些不敢这么做。   就是在里宾特洛甫再一次地尝试着去偷偷看一眼对方的时候,希姆莱便在久久的沉默后说出了咬牙切齿的话语。   希姆莱:“这不是真的。”   希姆莱的这句话语成功地把这间车厢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他。   但无论是里宾特洛甫,还是希姆莱自己的参谋官以及幕僚,他们都没能在抬头看向他之后就一直让自己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诚然,希姆莱现在的确没有吼起来地骂人了。   但他现在的情况却是让人更感到提心吊胆了。   在说出了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之后,希姆莱又在好一会儿之后才接着说道:“元首和最高统帅部不可能出事。把整座山的山顶都轰平了的神秘飞行武器更不可能是我们的V2。”   这下,里宾特洛甫彻底坐不住了。   他问希姆莱:“那既然我们的V2没有飞到挪威,它们又是去了哪儿呢?”   或许是因为希姆莱和他身边的那几名军官看里宾特洛甫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吓人,这让第三帝国的外交部长感觉到很紧张。但在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后,他还是向对方问出了十分关键的一个问题。   里宾特洛甫:“那可是八颗“所到之处必是一片焦土”的V2。既然他们没去挪威,也没落在贝希特斯加登,那它们去哪儿了?为什么各地都没有人上报这件事?”   希姆莱:“它们都在空中就解体了!”   “他们都在空中就解体了”——这可真是像极了戈林在先前用来挤兑希姆莱的话语。并且那句话在当时也引起了希姆莱的极大不满。   可现在,他却是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下自己吼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后,他就在身边人的注视下稍稍平复了一些自己的呼吸,并用好容易才平缓下来的声音道:“这肯定是艾伯赫特的阴谋。”   尽管已经恨得快要发狂,但希姆莱还是用近乎轻柔的语调用“艾伯赫特”这个更为亲昵的称呼提起了自己曾经的部下。   应该说,希姆莱的直觉的确很准。   可他的这番判断落在里宾特洛甫的眼里,却是觉得他简直就已经疯了。   里宾特洛甫脱口而出道:“他只是个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   希姆莱:“所以他怎么就敢发布那样的命令!”   里宾特洛甫:“因为柏林才发生了外国劳工袭击德国电台的事,元首的贝希特斯加登就被袭击,作为留守在柏林的党卫军高官他必须保证首都的安全。”   希姆莱:“你这个蠢货!”   作为第三帝国的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的“愚蠢”是很多人都曾在私下讨论过的。   在德国还没有挑起战争的时候,去到英国出访的里宾特洛甫竟还在向人打招呼的时候直接行纳粹礼,也让人一定要在他下榻的酒店插上许多面的万字旗。   可即便如此,也从未有人当面用和“愚蠢”相关的词来斥责过他。   就连希特勒都没有这样做过。   此时此刻,希姆莱身边的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妥,可希姆莱却似乎并不想为此向对方道歉,并还在停顿了数秒后继续说道:   “贝希特斯加登遇袭,今天晚上待在鹰巢里的人很可能全都已经遇害了。元首,戈林,戈培尔,他们全都在那里。还有最高统帅部的人!你仔细想想,在帝国内能有话语权的人一共还剩下几个?艾伯赫特这是要武装夺权!”   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的希姆莱很快就转变了思路,并向身边的人问道:   “我们的部队现在都在哪里?他们现在距离柏林都有多远?”   在听到这句话语后,希姆莱的军事参谋便立刻让人去到被充当了地图室的车厢。   在那里,有着每天更新一次位置的党卫军兵力分布地图。   很快,军事参谋的副官便抄录了15小时前才更新过一次的信息,并跑着穿越了多节车厢,回到了全国总指挥所在的地方。   参谋副官:“第一党卫装甲师——“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第二党卫装甲师——帝国师、第三党卫装甲师——骷髅师。这三个师现在正在库尔斯克附近,曼施坦因元帅的麾下为“堡垒行动”进行准备。”   与国防军的部队相比,党卫军的部队向来就拥有更好的装备。   而部队的战斗力强弱则几乎也能和部队名称前的数字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党卫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三个师现在都在东线战场的库尔斯克附近,被置于曼施坦因元帅的南方集团军群的管辖之下。   而曼施坦因……他则是艾伯赫特的那场婚礼上的证婚人之一。   可想而知,除非元首亲自下令,否则在这场乱局之中,曼施坦因甚至都可能会拒绝把这三个师的指挥权归还给身为党卫军全国总指挥的希姆莱。   希姆莱:“继续说下去!”   参谋副官:“第四党卫警察装甲投掷弹兵师,这个师的一小部分现在在执行对于列宁格勒的封锁任务。他们的主力部队在2月被调往法国准备进行升级。”   希姆莱:“那警察师的主力部队现在到底在哪儿了!”   参谋副官:“还不清楚,我得用无线电和他们的师长进行确定。”   听到这样的回答,希姆莱的嘴角甚至因为过于震怒而抽搐起来。   那让一旁的军事参谋即刻示意自己的副官,赶紧念下去。   于是参谋副官立刻高声说道:“第五党卫装甲师——维京师现正在哈尔科夫、第六党卫山地师——北方师,他们在苏芬边境的奇士丁其,距离柏林十分遥远。第七党卫……”   这名参谋副官从第一念到了第二十,但事实就好像提出“女武神”计划的德国陆军总部曾担忧的那样。   这些整编的部队全都在距离帝国很远的地方。   一旦帝国内发生规模极大的颠覆性活动,那么看似无比强硬的第三帝国就会即刻陷入摇摇欲坠的状态。   而在党卫军的这些整编的师团里,即便是距离柏林最近的第八党卫骑兵师——“弗洛里安·盖尔”师,他们也远在华沙。   这显然让希姆莱的表情凝重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希姆莱只得顺着“女武神”计划的制定者们的思路,去想方设法地尽快拼凑出一支可以挥师进军柏林的部队。   希姆莱:“去查查他们的后备部队现在都在哪里,又是不是有部队现在正在柏林附近受训!我们一定得尽快回柏林,去解除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那些支持者的武装。必要的时候,动用最强大的火力!这件事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也就是在此时,希姆莱移动指挥部上的一名通信军官在敲了敲车厢的厢门后走了进来。   这名通信军官显然有很重要的消息要立刻向希姆莱汇报,可他的眼神中却又带上了些许的惊恐。似乎是担心自己在说出这份情报时,会被总指挥的怒火所殃及。   因而那名军官下意识地就想要把消息先告诉一旁的军事参谋,但这样的做法却反而让他提前遭到了来自于希姆莱的训斥。   于是他只得立刻说出自己刚刚收到的电报。   通信军官:“柏、柏林刚刚向外发送了电报。他们……他们称对于鹰巢的袭击事件,您可能具有重大的嫌疑。”   当通信军官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先前已经把自己伪装成了空气的里宾特洛甫坐直了身体,并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然而可惜的是,敲门进来的这名通信军官显然并不打算直接把整份电报的内容都口述出来。   他只是开了个头,就把他记录在了纸上的内容递给了希姆莱。   随着希姆莱快速地看起了这封由柏林向外发出的电报内容,车厢内的气氛也越来越阴郁起来。   但是隔壁的车厢内竟在此时传出了音乐的乐声。   那几乎要让读完了整封电报的希姆莱发起狂来。   希姆莱:“是谁!是谁在隔壁放音乐!!”   说出了这句话的希姆莱已经先自己的幕僚一步,前去推开了通往同一节车厢的另外一件屋子的门。   那显然让正待在那间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但很快,穿着军装制服的情报官镇定了下来,并解释道:“总指挥阁下,我们正在监听帝国内的电台。一直到数分钟之前,帝国内的所有电台还都处于静音的状态。但是……”   情报官没有选择继续解释,而是把收音机的音量在调轻之后又重新调响。   而后,贝多芬的乐曲就从收音机里穿了出来。   情报官:“那是空军部的一个电台。专门在帝国遭遇夜间空袭的时候进行播报,无论是在帝国内,还是在军队内部都很受欢迎。它和专门让人了解士兵战时生活的国防军点歌音乐会正好相反,关注的是正在帝国内的平民生活。”   情报官才介绍完了空军部负责的这档节目,一个让人不自觉地缓和了紧张呼吸的女声也就在此时从收音机里传来。 第397章 chapter 398   柏林东区,   一座公寓楼。   那是一个电台操作小组,并且所有成员均为女性。   她们监听着由柏林向外频繁发送的无线电,并截获那一封封飞送的电报。   在其中的一份电报被完整地译出后,她们就连忙把电报交给了由总部临时调派过来的上级。   ——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大放异彩的前谍报人员,柳德米拉上尉。   而此刻被交到了柳德米拉手中的那封电报,则正是由艾伯赫特命人向各级部门发送出去的那一封。   那个已经宣布暂时接管了第三帝国在所有占领区以及所有战场上指挥权的男人,他称帝国的二号人物海因里希·希姆莱曾在数日之前曾派遣自己的亲信去往瑞典与美国的外交官进行谈判。   这是一次完全越过了元首本人的“和平试探”。   并且希姆莱的亲信还在谈判中提及——“为了替元首庆贺生日,希姆莱准备了一场足够盛大的“庆典”。”   关于这些,他手中已握有着足够的证据。   又因为希姆莱是元首身边的心腹中唯一一个主动请求在今晚离开贝希特斯加登的人,他怀疑在鹰巢发生的袭击事件很可能是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与英美共同促成的阴谋。   他甚至给所有的地方长官以及高级军官下达命令——在总指挥阁下洗清嫌疑之前,请不要接受希姆莱的指挥。否则他们将会承担难以想象的后果。   当柳德米拉读完了这封电报的全部内容,她原本就已紧张起来了的呼吸声就变得愈发的深沉了。   看来,她先前的判断已经被证实为是完全正确的了。   只是这个对于政治和情报有着灵敏嗅觉的美丽女性,她虽已想到德国国内的政局极有可能在近期出现动荡,可她却无论如何也都没能想到,这次的“动荡”竟会升级到这样的高度。   那几乎已经到了颠覆政.权的级别了。   而今晚所发生的这些则更是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但很快,她就语调冷硬地下达了命令:“马上把这封电报传回莫斯科!柏林今夜必定会有大乱,他们的电台定位专家和巡逻小组还能在今晚出动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是!”   这是一批从军队中招募的女性谍报人员。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的年纪虽然都还很小,却已足够的沉着冷静。   接到了命令的电台操作员立刻就向莫斯科发送起了电报,而负责监听的女孩则在听到了又一段无线电电波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很快,那个女孩就向柳德米拉报告道:“上尉,有一家德国的广播电台已经恢复了。”   说着,负责监听的女孩就把耳机插上了一旁的收音机,并在把收音机调到了那个频道后把耳机递给了柳德米拉。   而后曾化名为伊莲妮潜伏到了第三帝国的柳德米拉便会听到她即便身在苏联时也常能听到的声音。   这个声音属于她在德意志帝国所认识的,与她关系最要好,并且也可能是在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后唯一不改往日情谊的朋友。   【大约是在45分钟之前,我丈夫的副官来我的住处接我。因为今夜的帝国发生了很多大事,而今夜的柏林更是还会发生很多事。而我则可能会因为我的丈夫决心履行自己的职责而遭遇危险。   【但就在我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接到了空军部的控制中心打给我的电话。他们说有一队英国人的轰炸机机流刚刚通过了我们的海岸警戒线。】   当柳德米拉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在咬紧了牙之后骂了一声。   她一边把自己的狙.击.枪和子.弹全都放进了大提琴的琴箱里,一边向她的组员说出解释。   柳德米拉:“正在进行播音的是柏林的一名关键人物的妻子。但她现在的行为会让她遭遇非常可怕的危险。”   “您要去保护她吗?”在刚才把耳机递给了柳德米拉的监听人员这样问道。   而后,这个在战场上曾狙击过上百人的女孩便极为肯定地说道:“是的,不管在什么时候,活着的她都比死了的她对我们更有益。如果让她不幸被希姆莱的人抓到,那就是最糟糕的事了。”   在迅速收拾好了武器箱后,柳德米拉便看向了被她带来了柏林的一对外表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女子双人狙击小组。而后者则很快向她点了点头。   那两名并不会说德语的女狙击手用俄语低声对她说道:“我们会保护好她们的。”   这让柳德米拉也对她们点了点头,而后用整个小组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记得,最多一个小时。在开始向莫斯科发送电报的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就必须得转移地点了。”   对于柳德米拉的这份叮嘱,所有人都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是一个在暴.露了身份后又再次潜伏回了柏林的前谍报人员。   而现在,她则在背上了装有狙.击.枪和子弹的大提琴琴箱后和她所率领的这个小组一一拥抱。   接着她便拎起了收音机后再不转头地快步下楼。   她把收音机放到了自行车前的篮子里,并在戴上了耳机后骑上自行车,向着那座空军部的电台而去。   【事实上,我也曾犹豫。我甚至还坐上了我丈夫的副官开来接我去柏林见他的那辆座车。但在挣扎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要过来这里。我得亲口把柏林即将再次遭遇夜间空袭的消息带给你们。我也想让你们在这个过于寂静的夜晚得到些许的慰藉。   【但我如果真的在今晚遭遇了不测,那么加害我的人一定只能是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海因里希·希姆莱阁下。】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   奥拉宁堡。   那是一间属于党卫队女性队员的临时公寓。   在这个帝国内绝大多数的电台都静音的深夜,装甲车与坦克车压过地面以及那军靴踏在石砖地面上的声音吵醒了这间公寓的主人。   于是浅眠的金发美艳女人便在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后迅速起身。   在披上了外套后,她走到了临街的窗边,并动作很轻地推开了涂黑的窗户。   这是个天气好得不见一朵云的夜晚。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外表十分出彩的女人才得以借着月光看清正从街上通过的那些士兵的装束。   那是他们党卫军部队的制服军装。   但想要确定这些人到底是党卫军的哪个部队,还得先辨认出他们的部队徽章。   从这种不同寻常的夜间调兵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女人立刻取下了悬挂在卧室墙上的狙.击.枪,并通过枪上的瞄准镜寻找起了这支部队的徽章。   片刻之后,她便在又一辆G型SdKfz坦克经过时看清了这支部队的徽章。   他们是属于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的个人贴身护卫部队——党卫军全国领袖突击旅!   而就在这名党卫军的女性队员通过部队的徽章来确认了他们的身份时,她屋内的电话也响起了铃音。   那让她很快放下枪,并走去接起电话。   “您好,我是塞西莉娅。”   “塞西莉娅,全国领袖有话要亲自对你说。”   这样的话语显然是出乎塞西莉娅的意料的。   但不等已有好几年没有在私下见过希姆莱的塞西莉娅做好准备,全国领袖的声音就这样让她感到猝不及防地从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希姆莱:“塞西莉娅,是我,希姆莱。”   属于希姆莱的温和声音几乎是一下子就让这个女人回忆起了许许多多对于她来说已不真切的过往。   那是在1938年,当时的她还是个像玫瑰般娇艳的女孩,却比一同受训的男人们还要更为好胜。   而后,她的美貌、好胜心、以及对于元首的狂热崇拜便让全国领袖一眼相中了她。   全国领袖想要把她介绍给她在受训时曾听很多人谈论过,并且也让她无比崇拜的男人。   而后,她那与绝大部分的德国女孩都不相同的经历,以及和攻击性并存的魅力就让对方注意起了她。   但美妙的经历来得很快,去的也很快。   从他们相识、订婚一直到解除婚约,一共也只用上了不到十个月的时间。   而自从她与现在已经成为了党卫军全国副总指挥的那个男人解除了婚约,全国领袖对她的关注也就一降再降。   直到后来,她甚至险些保不住自己在帝国中央保安局里的位置。   因为在纳粹的意识形态中,女人不该代替男人去“打仗”。   哪怕她再优秀,她的上级也认为她顶多就只能去去关押女犯的集中营担任某个职务。   但幸好,幸好她的前未婚夫在那个时候帮助了她。   可在那之后,她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晋升。   那些纷扰的回忆让这个女人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那般地说道:“是的,尊敬的总指挥阁下。”   希姆莱:“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得带给你,元首和他的最高统帅部在鹰巢受到不明飞行武器的袭击,很可能已经身亡。” 第398章 chapter 399   【元首和他的最高统帅部在鹰巢受到不明飞行武器的袭击,很可能已经身亡。】   当这样的一句话语从电话的听筒里传出的时候,党卫军全国领袖突击旅的后备部队在街头秘密行军的声音就仿佛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属于塞西莉娅的世界里顿时满是她的呼吸声,以及从电话的那头所传来的风声了。   塞西莉娅:“请原谅,您……您说什么?”   在这句话被说出的时候,对于自己所认定的事十分执着的女人就一下红了眼睛。迷茫与发自内心的惊叫声也就在此时充斥了她的情绪。   希姆莱:“这是真的,今天我们对八颗V2火箭进行了超远距离的试射。但是它们没有落在计划中的挪威沿海,而且反而很可能就落在了贝希特斯加登。如果袭击了鹰巢的就是我们的V2火箭,那么今天晚上待在那里的所有人都可能会尸骨无存。”   塞西莉娅:“可那不是我们自己的秘密武器吗!为什么它会落在元首的行宫?”   希姆莱:“这可能就得去问我们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了。他在试射仪式开始前的两个小时借故离开了我的身边,并秘密回到柏林。现在他已经和那帮贵族一起行动,并企图把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但是塞西莉娅,你认为我和他谁更可信?”   塞西莉娅:“您是元首身边最为忠诚又可靠的战士。”   希姆莱:“但可惜的是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却在好久以前就已经背弃了我们的信仰。”   想要煽动一个女人对于她求而不得的前未婚夫的仇恨,这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可是个性强硬的塞西莉娅却偏偏在于对方相识之前就已十分崇拜那个男人。   因而在这个时候,她沉默了起来。   她似乎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在元首很可能已经遇害之后,她必须在自己的前未婚夫和顶头上司之前选中一个去信任,并同时去怀疑和憎恶另外一个。   塞西莉娅:“也许……也许是其他什么人做了这样的事呢?”   希姆莱:“塞西莉娅!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已经腐蚀了帝国的很多优秀军人了,难道连你也选择被他蛊惑吗!”   当塞西莉娅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动摇和怀疑之后,希姆莱的声音就立刻严厉了起来,仿佛先前的亲切与沉痛伤感根本就从未存在过一样。   希姆莱:“你听过他的非雅利安妻子在空军部的电台里做的那些节目了吗?”   塞西莉娅:“是的,我听过。我曾经依靠她的节目来确定空袭可能到来的时间。”   希姆莱:“那告诉我,你现在还在听那档节目吗!”   塞西莉娅:“不了。”   希姆莱:“为什么!”   塞西莉娅:“因为我认为那个女人在她的节目中传递出的观点和能量太过软弱了!那是我厌恶的东西!”   希姆莱:“是的,所以那个女人在企图腐蚀民众的意志。”   希姆莱就仿佛面对面地和自己的部下们进行训话那样同塞西莉娅对话着。   当塞西莉娅心中的天平向着他的方向愈渐倾斜的时候,希姆莱就又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起来。   希姆莱:“在那个女人的影响下,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变了。他变得极度畏惧战争。他开始对敌人软弱,对自己的朋友、下属和上级残酷。现在你再想一想,我和你的前未婚夫,究竟哪一个才更值得信任,哪一个更不可能对于元首如此狠心。”   全国领袖突击旅向着柏林进军的脚步声依旧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缥缈着,但那些脚步声却又仿佛能够踩在这个女人的心脏上一样不断地牵拉着她的心神。   片刻之后,她说出了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塞西莉娅:“您是我们的全国领袖,在混乱发生的时候,我会执行来自于您的每一个命令。”   希姆莱:“哪怕我要求你把手中的枪对准我们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   作为一个从来不懂得拐弯的人,塞西莉娅无法做到对于上级说出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   因而,面对希姆莱的询问,她便沉默了起来。   但电话那头的希姆莱却没有再次严厉地叫出她的名字,而是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   “那你就跟着我派出的冲锋队队员一起去空军部的电台走一趟吧。我不能完全信任冲锋队,但我可以信任你。我要你们把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的非雅利安人妻子带到我的面前。我要让她当着艾伯赫特的面,对德意志人说出她的忏悔!”   空军部防空电台,   走廊。   “难以置信,我对这些简直感到难以置信!”   在寂静的走廊上用军靴踢踩着地板的,是空军部的新闻主管。   他原本正在一处会议地点,和自己的同事们连夜开会讨论他们应该如何应对今夜帝国内的形势。   但在他们依旧还是没能和戈林或是戈林身边的人取得联系,并且也还未商议出空军在今晚的立场时,他就已经听到了在他们空军部自己的电台里出现的那番言论!   新闻主管:“她一直都很懂分寸,又有伦特的力保,但她在今天晚上的行为却显然辜负了我们对她的信任!她以为自己嫁给了党卫军的全国副总指挥就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把我们空军部也发展成党卫军的地盘吗?”   连夜赶来的新闻主管显然对于林雪涅正在节目中说出的那番话语感到十分不满。   由于林雪涅在他们的地盘上,利用空军部电台的渠道说出了对于党卫军全国领袖的“指证”,这使得空军部在这件事上已经陷入了严重的被动。   尽管空军部的新闻主管现在已经怒不可遏了,可他身边的那位年轻的电台负责人却还是很快说道:“可柏林的防空师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宣布了跟进“女武神”计划了。”   新闻主管:“那也只是柏林的防空师!区区一个今天才新上任的空军准将而已,他根本代表不了我们帝国的空军!”   在说完了这句话语后,新闻主管又对身旁正跟着他一起上楼的电台负责人说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在戈林元帅的命令没有给到之前,我们一定不能够表现出立场!因为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今天晚上会在柏林发生的,完全就是党卫军内部的一场斗争!我们不应该被卷进去。”   电台负责人:“可是……可是雪涅的那番话肯定已经让全国领袖对我们有所误解了。”   新闻主管:“那就消除误解!”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新闻主管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并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这名部下。   新闻主管:“我出发之前不是让你立刻终止她的节目了吗?我还让你立刻出面向听众们做出解释,说雪涅说的那些全都是未经证实的消息,也不代表我们空军部的立场。难道你都没有照做?”   这下,彻底没辙了的电台负责人只得硬着头皮承认这件事了。   电台负责人:“因为柏林防空师的师长施泰因亲王在您之后又给我打来了电话。亲王说,不许停下格罗伊茨夫人的节目,这是他的命令。考虑到我们现在还不能联系上米尔希元帅,现在在柏林的所有战斗机飞行员又都是施泰因亲王的部下……”   如此一来,空军部的新闻主管所可能给出的反应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但就是在怒火中烧的新闻主管和自己的这名部下强调起了他们根本就不打算跟进这场“内斗”的时候,奇怪的声音便出现了。   它听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零星枪声。   那让这两名空军部的军官很快就在对视了一眼后把手放到了配.枪上。   与此同时,负责保护林雪涅,并原本应当已经把她护送到了柏林的缪勒中尉此时正在这座从平地向地下建造的电台里打着电话。   他虽已被林雪涅所说服,也认为对方在今夜掉头来到空军部的电台是有着重要意义的,但此刻的他却依旧感觉到了十分的不妥。   在空军部的新闻主管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在这个寂静之夜里有了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   于是他便很快和自己所忠于的长官现在在的指挥部进行了联系。   可是艾伯赫特身边的人却告诉,缪勒——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现在正在和那些不愿意跟进的将军们进行谈判。   电话那头的军官显然也听出了缪勒声音里的焦急,并说道:“很抱歉,缪勒中尉。但我们现在真的不能让副总指挥出来听你的电话。这会让那些将军们对他是不是真的能掌控局势产生怀疑的。”   缪勒:“那就找能调人支援我的人过来听电话!听着,我没把夫人送去和副总指挥约定好的地点!她现在在空军部的电台!夫人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你们必须给我们一点支援,能明白吗?你们必须……”   但缪勒还没说完他的强调,枪声就已经从远处响起了。   直到正在焦急地和人说着话的缪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快速接近着这里的枪声就似乎距离他只有几百米了。   缪勒:“该死的!他们已经来了!一定是希姆莱的人!他们已经来了!”   在这样骂了一声之后,缪勒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就直接拔出了配枪冲出门去。   而未被挂断的电话那头却还不断地传来声音。   “缪勒!缪勒你还在听吗?过来袭击你们的大约有多少人?他们配备的是什么装备?缪勒!”   可随着枪声的越来越近,电话那头的声音却突兀地停止了。   那是因为,有人剪断了这座电台向外链接的电话线。 第399章 chapter 400   “德意志军队的军纪是如此的严明,未经上级允许就私自撤退是一条绝对严重的重罪。它很可能会致使下达撤退命令的指挥官被送上军事法庭,甚至是被送往刑场。   “在41年的12月,我们尊敬的帝国元首也是下达了“一步不退”的命令才止住了莫斯科城下的溃败,使德国免于遭受1812年拿破仑式的惨剧。”   坐在播音室里的林雪涅虽已感到十分紧张,但她还是字句清晰地说出了那些话语。   从她坐在这里并开始说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知道,对她而言还前所未有过的危险很可能就会开始奔向这里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仿佛对那些有着感知的林雪涅还是会感觉到越来越紧张。   在她的心中仿佛有一根皮筋被紧紧地绷起,并且那根皮筋也随着那一分一秒的缓慢流逝而被越绷越长。   而后,电台的一名防卫人员向她身边的卫队成员大声示警的声音传来。   那让仿佛明白了什么的林雪涅一下就被绷断了心中的那根皮筋,它打在林雪涅心上的疼痛感甚至让依旧还在说着话的林雪涅立刻就愣愣地红了眼睛。   但她只是怔愣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   紧接着她就语速更快地继续说话。   林雪涅:“但是在五天前,原本应当是元首身边最忠诚也最勇敢的战士,海因里希·希姆莱总指挥阁下却派遣了身边的一名叫做瓦.尔特·施伦伯恩的保安处官员去到瑞典,与美国的外交官进行完全绕开了元首的谈判。”   此刻播音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而走廊上的枪声也与门口卫兵的说话声一起清晰地传来。   卫兵:“夫人!他们已经进来了!您必须得跟我们……”   那名被绿眼睛的贵族派来保护她的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子弹击中,并朝着她的这间播音室倒了下来。   在看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一幕后,刚刚已经在林雪涅的眼睛里转了又转的眼泪彻底涌出来了。   但在下一刻,她却是咬紧牙关拿起了播音用的话筒,并躲在了桌子底下,一边给自己带来的枪把子.弹上.膛,一边继续说道:   “我想再次提醒大家的是,如果我在今晚不幸遇害,那绝不是因为外国劳工的□□,而是因为我的丈夫,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刚刚宣布接管了帝国在所有占领区和所有战线上的指挥权。因为他决心与叛国的罪人战斗到底!”   林雪涅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地从数百万台分散于欧洲各地的收音机中响起。   而后,随着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响起,电台便在无数围着收音机的人发出了倒抽气的声音时突然静音了。   在这个月朗星疏的夜里,空袭所带来的爆炸声再度成为了听觉世界里的唯一。   柏林,   党卫军指挥部。   “元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长期服用数十种的药物,现在他也每天都需要服用大剂量的镇静剂去对抗焦虑。你们认为他还能坚持多久?”   “过不了太长时间,党卫军的全国总指挥就会接替他成为新的帝国首脑。如果罗斯福总统足够有远见,就应该今早和希姆莱总指挥进行谈判。”   “我也不是要您一定现在就给我一个回答。您为什么不等着看看元首生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总指挥阁下为元首的生日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庆典。”   “是的,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庆典,全世界都会知道,你们也一定都会很惊讶的。”   “罗斯福总统可以在那之后再作考虑。”   用窃听器录下的那场谈话在这间尚还完好的屋子里被播放着。   而被邀请来此的国防军高级军官们则都面色凝重着,一言不发。   直至那份录音被播完,这间屋子也就陷入了与外面的轰炸声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死一般的寂静。   但邀请他们来到这里的绿眼睛贵族却不会放任这些将军们就此沉默下去。   他看向将军们的眼睛,并以此来进行与他们的无声对峙。   而当艾伯赫特看向柏林卫戍司令时,对方则终于开口道:   “我还是觉得这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并且我们既不认识这位保安处的官员,也不认识那位美国的外交官。既然如此,也就没法弄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发生在那两个人之间的密探了。”   在柏林卫戍司令起了这样的一个头之后,另外一名身在柏林,也在首都的附近拥有一定兵力的将军也很快说道:   “即便这就是保安处的那位官员,我想您也很难证明他就是受了希姆莱的指使才去和美国接触的。这是一项十分严重的指控。”   这些掌有兵权的将军们原来已经宣布会跟进“女武神”计划了。   可在他们得知自己的部队在围守柏林时将会遇到的很可能是希姆莱的部队时,他们就又犹豫了。   这些将军们甚至还想要即刻就宣布自己决定退出这项行动。   而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们能够答应眼前这个贵族青年的唯一请求,或许也就只是应邀来到对方的党卫军指挥部了。   但面对这样的质疑,艾伯赫特却是不见丝毫的慌乱。   艾伯赫特:“那我们不妨思考一下,鹰巢遇袭,倘若待在那里的高级官员全都不幸遇难,谁最有可能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又有谁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理应在场却离开了?”   在抛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柏林后备部队的指挥官弗罗姆上将便很快说出了又一个名字。   “施佩尔。”弗罗姆上将说道:“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来推断,装备部部长施佩尔也有着很大的嫌疑。毕竟你认为袭击了鹰巢的是V2火箭,而V2火箭则是他负责的项目。”   艾伯赫特:“是的,所以在得知袭击了鹰巢的很可能就是V2火箭之后,施佩尔部长惊慌不已,并一直就和V2的研发团队坐在了同一间宴会厅里。”   这样一来,有着锐利目光的弗罗姆上将就想要把矛头对准眼前的这位党卫军的副总指挥了。   但绿眼睛的贵族显然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并先一步地说道:“但是希姆莱总指挥则在事情发生后就即刻把盟友国的各国部长丢在了挪威,然后带着外交部长陷入了失联。”   原本已经对准了艾伯赫特的矛头就这样轻易地偏离了方向。   而艾伯赫特则也在那之后使出了更厉害的杀手锏。   他说:“我知道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也曾通过各种手段和美英两国联系过。但在过去,我为了保全德意志军人的荣誉而想方设法地掩盖住了那些。”   那样的话一说出口就让整间屋子里的气氛完全变了。   这里不是怀疑者,便是把自己伪装成了怀疑者的被怀疑者。   但如果这个贵族青年真的想说,他们的伪装又能持续多久呢?   艾伯赫特:“我相信那些绕过了元首私自和敌国联系的将军们只是举棋不定者,而不是背叛者。但如果这些人在今天晚上过于维护和同情很可能已经叛国的希姆莱总指挥,那我就要怀疑他们和美英两国联系的初衷了。”   直至此时,艾伯赫特所说出的,就已经能算得上是威胁了。   可偏偏这几位将军里,的确有他曾在1938年的那个下午,在柏林郊区的建筑里见过的“老熟人”。   于是他开始用那双冰冷的绿色眼睛缓缓地看向这些将军们,却并不只是看向他手中握有确凿证据的将军。   在这种几乎要让人感到窒息的气氛中,房间内的电话响起了铃音。   那既让真的曾与美英两国联系过的将军感到心惊肉跳,又觉得仿佛松了一口气。   “喂,我是格罗伊茨。”   先前恼人的轰炸声已不知在何时远离了他们。   那也让从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变得尤为清晰。   那人显然是一名接线员,并在绿眼睛的贵族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后说道:“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有一个自称是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的男人,他通过奥斯陆的党卫军分部和我们取得了联系,他说想要和您通话。”   艾伯赫特:“接进来。”   很快,属于里宾特洛甫的慌乱声音就在下一刻响了起来。   “艾伯赫特!”   这并不是里宾特洛甫第一次用贵族青年的名字来称呼他。   但这绝对是里宾特洛甫对于这个绿眼睛贵族所发出的,最为真情实感的一次呼唤。   艾伯赫特:“是的,是我。”   里宾特洛甫:“希姆莱已经疯了!他要带人来柏林杀你!他把他的欧洲专列丢在了奥斯陆,乘坐运输机冒着英国皇家空军的空袭过来了!他还说要像屠夫宰杀畜生那样把你挂在钩子上,让柏林人都来看你痛苦挣扎的过程!”   艾伯赫特:“那您呢,您现在还安全吗?”   惊魂未定的里宾特洛甫所说出的,明明是对方所可能遭遇的危险。   可正站在党卫军指挥部里的艾伯赫特却是说出了对于里宾特洛甫的关心。   那种镇定的声音让先前的那种诡异的气氛瞬时就改变了。   连带着电话那头的里宾特洛甫都被安抚了许多。   里宾特洛甫:“我还好,他把奥斯陆的党卫军分部里的人都带走了,我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但你就不一样了,希姆莱已经调集了全国领袖突击营的后备部队!这个突击营有一半的人现在就在奥拉宁堡进行秘密的换装!他们还有坦克部队了!”   艾伯赫特:“我明白了,谢谢您的告知。我会想办法阻截他。”   里宾特洛甫:“还有!还、还有!”   艾伯赫特:“什么?”   里宾特洛甫:“我冒这么大的险给你打这通电话,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和希姆莱不是一伙的!”   艾伯赫特:“我明白。请您一定注意安全,天亮之后我会派人去奥斯陆接您的。”   这通短暂的电话很快就结束了。   柏林卫戍司令曾在数分钟前告诉艾伯赫特,他们并不认识保安处的那名官员,更认不出这个人的声音。   可现在,他们却是都听到也都认出了里宾特洛甫的声音。   元首及其最高统帅部所在的鹰巢已经被完全轰平。   而有着极大嫌疑的全国领袖则已经“疯了”,并疯狂地想要惩罚眼前的这名贵族青年。   那么,希姆莱会约束自己,不让怒火去去灼烧他们这些已经宣布了跟进女武神计划的人吗?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   所以现在他们应当选择退出,还是选择支持这两者之中的某一个人?   在1938年的那场由前国防军总参谋长所主导的密谋会议上,曾见过艾伯赫特的柏林卫戍司令就此作出了选择。   他选择继续跟进计划。   而后这些原本就已经宣布了跟进女武神计划的将军们就在艾伯赫特的注视下陆续选择了继续跟进。   眼见着那些对于最终的胜负有着重要意义的将军们都先后做出了抉择,艾伯赫特那站在门口已经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亲信终于在敲门后进到屋子里,并把林雪涅所在的电台已在数分钟前就遭遇了袭击的消息告知了他…… 第400章 chapter 401   柏林郊外的机场,一架机身上有着施泰因亲王家徽的Bf-109战斗机正停在机场的跑道上,等待着地勤为他做好起飞前的最后准备。   而临时为他担任起了僚机角色的三架战斗机也同时在跑道上等待着起飞的命令。   也就是在此时,控制中心的一名军官通过机上的无线电对讲系统联络起了那架有着惊人战绩的战斗机拥有者。   控制中心:“施泰因准将,党卫军指挥部的格罗伊茨副总指挥现在正在和我们进行通话。他希望向您本人发出请求。”   路德维希:“他要说什么?”   控制中心:“他请求您派出一队四机编组的战斗机小队,尽快飞抵空军部的电台支援他派去保护他夫人的卫队。格罗伊茨副总指挥说,党卫军的支援部队已经在路上了,但他十分担心地面部队会来不及。”   路德维希:“告诉他,我已经在机场的跑道上准备起飞了。预计四分钟后就能够抵达空军部的电台。”   看到为他进行起飞前最后准备的地勤已经开始小跑着后退,并也在同时向他挥起了可以起飞的旗语,路德维希很快说出了这样的答复。   于是由他所亲自率领的这队四机编组的战斗机小队便也就在跑道上滑行起来。   当控制中心的那名军官表示自己已经把话转述给了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并且他们之间的通话也已经结束后,路德维希不禁在战机开始升空的时候语气凝重地问道:   “雪涅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对于亲王殿下的这个问题,控制中心的军官直言不讳道:“不太好,我们的电台已经在3分钟前就完全静音了。而且在电台静音之前,那里还曾传出过很激烈的枪响声。”   路德维希:“所以雪涅现在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劫持了。这不是只出动战斗机就能完成的任务。”   可话虽如此,路德维希还是在驾驶着战机缓缓升空的时候控制着机身进行了一次翻转。   但就在路德维希掉头转向空军部电台所在的方向时,由雷达所控制的探照灯却是从远处照亮了机场的上空。   这意味着有敌机正在经过这个区域!   而后数枚巨大的□□就从惠灵顿轰炸机的弹仓内被投掷下来!   “糟糕!是英国的轰炸机!他们发现了这座机场!”   路德维希的一名僚机飞行员在通讯频道内大喊了一声,而后炸.药落在了机场跑道上的轰鸣声就猛然响起。连带着爆炸所产生的气流也让正在升空中的四架飞机都陷入到了剧烈的颠簸中。   而未等他们找回对于战斗机的控制,跟在第一枚□□之后落下的第二、第三、第四枚炸.弹就在附近的草地上爆炸了。   “我们……我们需要先把机场上空的那几架惠灵顿解决掉!”   三名僚机飞行员中的一名在通讯频道里这样说道。   而后他就大声呼唤起了高射炮。   但施泰因亲王的声音却紧接着在地面控制中心能够听到的通讯频道里响起道:“不能让高射炮支援我们。我们飞得太低了,会被误伤的!先散开!”   而后,更多的爆炸声便紧接着继续响起……   在那座几乎已经沦陷了的空军部电台,情况也像极了这座空军基地此刻所正在遭遇的。   无论是那座下沉式建筑的内部,还是外部,枪声都在不断地响起着。   在挂了电话后,缪勒立即就去到了林雪涅的播音室所在楼层,并赶在那伙冲锋队的人抓到对方之前把人给救了出来。   但他们好容易才撤退至地面上,却发现在电台的外面也有相当多的部队在等待着他们。   面对这些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素养都不如他们,却是有着很多人数的冲锋队队员突放冷枪,缪勒所带领的这支卫队又立刻损失了好几人。   现在,眼见着在他们过来的那条路上掩护他们的队员就要支撑不住了,想要在短时间内突围出去又已不可能。   几乎陷入了绝境的缪勒在看到了不远的一辆摩托车后,做出了铤而走险的选择。   他向紧跟在身后的林雪涅问道:“您会骑摩托车吗?”   被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的林雪涅先是点了点头,而后便很快犹豫着摇起了头道:“我只是在很久以前骑过摩托车。但那真的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缪勒:“那您就是会骑摩托车。”   说着,缪勒便把身上的那件能够让他在黑夜中更不起眼的制服外套脱了下来,并把它披到了林雪涅的身上。   缪勒:“夫人,一会儿我让你跑之后,您就去骑上那里的摩托车,趁着他们包围我们的部队还没完全闭合,我们一起掩护您冲出去。”   听着这句话的林雪涅飞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辆摩托车。   而缪勒也在此时接着说道:“施陶芬贝格伯爵已经带着人在从这里通往柏林的城郊外围守着了。从这里骑摩托出去,二十分钟内就能看到他。”   林雪涅:“那你呢?”   在林雪涅不假思索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后,缪勒沉默了两三秒的时间。   那种几乎已经诉说了答案的沉默让确定了摩托车位置的林雪涅猛地转回头来,带着惊疑不定和难以置信看向他。   而缪勒也在和林雪涅对上了视线后说道:“您跑得越快,我幸存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缪勒便不再给对方质疑自己的时间,并指挥起了和他们一起过来的卫队,向面前正在蠢蠢欲动地逼近着的冲锋队的队员开起火来。   缪勒:“就是现在!”   当缪勒与他们依旧还残存着的部队以这种完全不计后果的方式开始向前面的冲锋队开火,当面上的这些人就一下被压制住了火力。   而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在这个黑夜中突然变得无比显眼的缪勒也在此时示意林雪涅行动。   眼前的这一幕让林雪涅再也无法把如此宝贵的时间花在犹豫上。   穿着那件黑色制服外套的林雪涅冲向一旁的摩托车。   但在她回头看那一眼的时候,她就会看到那个对她说出“您跑得越快,我幸存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的青年已经中弹了。   可他却依旧还执着地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如此的一幕让林雪涅咬着牙,冲到了那辆摩托车前。   但当林雪涅扶起那辆摩托车,并试着发动它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法把这辆摩托车发动起来。   而后,她身后的交火声开始渐渐平息,甚至有人对着自己的同伙高喊起来。   他们说:“停止射击!抓活的!”   在激烈的枪声渐渐平息之后,那种重归寂静的感觉简直要让人心生绝望。   这样的时刻让林雪涅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出抉择。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当继续试着发动那辆摩托车,还是直接把她的绿眼睛男孩送她的手.枪拿出来。   但就在那些人跑着冲向她,也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阵很强的风便从她的头顶向着地面袭来了。   那是四架Bf-109式战斗机!   这四架Bf-109显然是为了支援地面而来的。   他们飞得低级了,以至于林雪涅感觉自己都快能看清驾驶舱里的飞行员长得什么样了。   可是风太强了,那让林雪涅都没法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好好地睁开眼睛。   而不等她看清那几名驾驶员的模样,战斗机的机.关.枪操纵杆就已经被按下!   它们从林雪涅的头顶慢速飞行而过,并用机关枪向着她身后的那些对她穷追不舍的冲锋队队员开始了扫射。   当那些枪声响起的时候,林雪涅吓了一大跳,她唯恐战斗机在进攻那些追着她的人时也会打到她。   但随着那四架战斗机散开,并且飞在左右两侧的两架战机在前面调转的方向,开始向着外围的那些人发起进攻,她会看到先前替她解了围的那架战机机身上的喷绘图案。   ——那是施泰因亲王家的家徽。   在那一刻,她几乎喜极而泣,并看着在空中绕着她盘旋的亲王殿下,几乎连动都要不会动了。   但就在林雪涅以为危险已经解除,并开始向坐在驾驶舱里的路德维希挥起手来的时候,又一个可怕的变故发生了。   一枚子.弹从远处的□□里被射出,并打穿了驾驶舱的玻璃,也划破了路德维希的侧颈。   他所驾驶的那架Bf-109几乎即刻失去了控制。   眼见着这架四指编队中的长机就要向着地面撞去,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的僚机飞行员不禁在通讯频道里呼喊起来。   僚机飞行员:“施泰因亲王!您怎么了!”   路德维希:“见鬼!有人瞄准了我的驾驶舱!我必须得拉高!”   僚机飞行员:“敌人在哪里?”   路德维希:“我感觉不出来!”   说着,路德维希便放下了被他用来捂着侧颈的手,并尽最大可能地把飞机向上拉高。   但是在他努力找回对于战机的控制时,那仿佛幽灵出没一般打出的子弹却是接二连三地又击中了他的驾驶舱玻璃。   而就是在这架有着惊人战绩的Bf-109就要完全失去控制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射出的子弹终止了这场恐怖的乱局。 第401章 chapter 402   躲在隐蔽的高处射出了这枚子弹的猎人虽不是来自于西伯利亚,但她所带来的威胁却也同样致命。   当她在那四声枪响之后找到了与她有着不同立场的女狙击手时,她是如此的沉着冷静,在开枪时也没有受到任何情绪的干扰。   而后,只一枪,她就能通过瞄准镜看到那个和她一样有着金色长发,却穿着党卫军制服的女人向后倒去。   她们此时相隔的距离太远,以至于像柳德米拉这样经验丰富的狙击手也无法精确瞄准。   她甚至也无法通过瞄准镜看清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德国女狙击手的样貌。   但仅凭借对方模糊的样子,她便能够知道,那肯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于是柳德米拉不禁在击中对方之后轻声说道:“没人教过你同一个狙击点只能开一枪吗,甜心?”   在解决了敌人的那个狙击点之后,柳德米拉便迅速离开了自己先前所在的那个位置。   当她离开那栋房子的时候,她会看到那架有着盾形家徽的Bf-109战机已经转危为安。   而被林雪涅扶起的那辆摩托车也终于发动了起来。   于是她很快从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帆风顺”,并在路边摘下了几朵白色的小花,用打开了的手电筒和石块把它们一起压在了被一栋房子挡着的路边。   在短短的十分钟里,林雪涅已经历了数次劫难,并还看到两个和她有着亲近关系的人险些或已因为她而遭遇不幸。   而现在,她则不需要正坐在战斗机机舱内的路德维希再给出她提示,就骑上了好容易才发动起来的摩托车。   她还记得缪勒先前所对她说过的话。   ——克劳斯已经带着人在从这里通往柏林城郊的外围守着了。从这里骑摩托出去,二十分钟内就能看到他。   于是失去了卫队保护的林雪涅就自己骑着摩托车,向着柏林的方向而去。   和路德维希一起来到了这里的三架僚机里的两架都留了下来,在空军的电台上方不断盘旋着,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也似乎是在保护着可能依旧还活着的那些卫队队员。   可路德维希和他的另一架僚机却是在地空中慢速飞行着。   他们仿佛是要护送林雪涅去到正燃烧着的柏林。   战机在低空慢速飞行的声音让林雪涅深呼吸起来。   她似乎不再害怕了。   而当她骑着摩托车路过被手电筒照亮的白色小花与写在了纸上的那句“一帆风顺”时,她则突然意识到……原来刚刚替他们解了围的人正是那个现在理应在苏联的女孩。   “柳德米拉。”   当林雪涅在心中轻轻呼喊起对方的名字时,她会发现自己已然热泪盈眶。   然后她也会感觉到不那么的孤独了。   因为在这片黑暗之中,她还有一个朋友在暗处静静地保护着她。   尽管她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在哪儿,但她却知道,对方一定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而后她再次抬起头来,并望向那座燃着火光也正冒着硝烟的城市。   英国皇家空军对于柏林的空袭还在继续着,并且那可怕的爆炸声也还在一阵阵地传来。   可她却是骑着摩托车,迎向那片火光、迎向希望、迎向新生、也迎向那片随时都能夺去许多条生命的危险之地。   一座已经经历了轰炸的房子在地面上摇摇欲坠着,并在林雪涅骑着的摩托车快要经过它的时候想着路面的这一边倾斜起来。   可战机的机关枪声却在这一刻再次响起。   为了送林雪涅这一程而已经在空中翻转了好多次的战机击中了那栋早已没了屋顶也无人居住的房子的楼顶,并让它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此时由克劳斯所带领着的,由军官学校的候补军官所组成的队伍已近在眼前。   于是带着伤护送了林雪涅一路的亲王殿下便也终于拉高了自己的座机。   控制中心的军官从战机的无线电通讯频道里给他带来了柏林空战的最新情况。   那名地面军官说道:“英国空军在今天晚上的第一波轰炸机机流已经开始撤退了了。”   于是正驾驶着战机返回战场的路德维希便说道:“把对高射炮部队的无线电联系接到我这里来,准备追击。”   这架为了保护正骑着摩托驶向柏林的林雪涅而把速度放到了最慢的Bf-109终于再次提速,而两边的景象也随之开始迅速后移。   这像极了2020年的那列从柏林的郊区驶向市区的轻轨。   而当现代柏林的景象缓缓出现在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时,柏林在那一晚的景象也会随之出现在拥有这双眼睛的男孩的脑中。   许多街道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很多原本精致又典雅的公寓楼在几个小时之内变为了一片废墟。   在属于那一晚的记忆中,曾经的他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接到电话。   那是设法联系到了他的,被他派去空军部的电台进行支援的部队。   “我们发现缪勒中尉了,他应该中了好几枪,伤势严重,但并不致命。医生说能救得回来。”   那夫人呢?   ——蓝眼睛的男孩在自己的心中问出了这句话。   可他却听不到从记忆的那头响起的声音。   那仿佛就好像是突然静音了的电台,虽然还在继续发生着些什么,可那一切却都让他无法听到了。   此时这列轻轨列车已经开过了南十字火车站。   一列在发车后就开始不断加速的火车超过了他们的轻轨列车。   可这列轻轨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行驶。   它带着车上的旅客们穿过了柏林的三角线公园,也经过了著名的恐怖地形图。   而后,波兹坦广场站就到了。   在那一站下车的艾伯赫特顺着莱比锡大街来到了昔日著名的,居住着许多政要的威廉大街。   他需要在抵达威廉大街后一路向北走,去到距离巴黎广场很近的那个地方。   但在那之前,他的目光会被不远处的查理检查站所吸引。   这是1945年之后,一直到1989年德国统一前的东西柏林分界线。   这只是一座城市而已。   但在战后的那些年里,想要从这座城市的东边去往西边,抑或是从它的西边去往东边,却会需要用到护照。   并且,在护照上也一定要有签证才可以。   而现在,柏林墙已经被拆除,可昔日的查理检查站却被当做了这座城市的永痕印迹被留了下来。   而在它的东面以及西面,则竖着两块巨大的灯箱牌。   它们让人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来到这里,都能一眼就看到。   在东边的灯箱牌上所展示的,是一个穿着东德制服的,有着强烈布尔什维克气息的军人的照片。   而在西边的那块灯箱牌上,有的则是一个穿着西德制服的,气质也更为“西欧”的年轻士兵的照片。   这是与艾伯赫特记忆中的那个“未来”截然不同的“过去”。   而在这个象征着冷战以及分裂的地方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便再次向着北边走去。   同时他也伸手触摸起了那块被他视若珍宝的怀表。   他把早已不再转动的怀表紧紧地握在手中,并向着格罗伊茨伯爵的部队与希姆莱的全国领袖突击旅发生激烈交火的地方走去。   而当2020年的柏林与1943年的柏林在他的眼前与记忆中激烈地交织时,他便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呼唤起了心爱女孩的名字。   ——“雪涅,回来好吗?回到我身边来。” 第402章 chapter 403   “好了,雪涅。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在柏林的外围,骑着摩托车从远端飞驰而来的林雪涅被把守着这里的坦克军官学校候补军官们团团围住。   那让依旧还惊魂未定的林雪涅吓坏了。   但就在她牢牢地抓着摩托车的把手,既紧张、又如此的不知所措时,身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的克劳斯就分开了那些候补军官们,并走到了林雪涅的面前,用尽可能轻柔的语气对她说出了安慰。   当他向林雪涅重复起第三遍“雪涅,你已经安全了”的时候,林雪涅终于一脚跨离了这辆摩托车,并在松开了车头的把手后动作僵硬地抱住了和她已相识多年的这位朋友。   她仿佛在被魔障了之后又突然回神的人,在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林雪涅:“在电台那里,电台那里死了好多人……缪勒也……”   克劳斯:“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别担心,雪涅。艾伯赫特已经派医疗小组过去了。可能他们都只是受伤了。他们都会被治好的。”   林雪涅:“还有路德维希,有人埋伏在暗处狙击了他,他的战机被击中了……他可能还受伤了……”   克劳斯:“但他后来还一路护送你过来这里了,记得吗?”   克劳斯的这句话语让林雪涅松开了对方,并和克劳斯猛点头起来。   但很快,林雪涅就又犹豫起来。   林雪涅:“可我……可我还是担心他。”   克劳斯:“路德维希已经去指挥对于英国轰炸机机流的追击了。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如果他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不会继续追击的。对吗?”   这样之后,林雪涅终于被说服了。   但她却依旧还有些茫然。   于是克劳斯便问她道:“你有受伤吗?”   听到了这个问题的林雪涅后知后觉地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又碰了碰腿,而后便说道:“应该没有。”   “那就好。”在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后,克劳斯便在看了看柏林市区的方向后又对林雪涅说道:“听着,雪涅,我现在得带着这支部队离开了。但我大约可以留下二十个人来保护你。”   这样的话语显然会让才刚刚逃出了险境的林雪涅又惊慌起来。   林雪涅:“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克劳斯:“大约是在十分钟前,刚刚从希特勒青年团提上去的全国领袖突击营后备部队从奥拉宁堡的方向挺进了柏林。而且希姆莱可能就在这支部队里面。”   林雪涅:“你们的阻击失败了?”   克劳斯:“确切地说,那里根本就没发生交火,负责守在那个方向上的部队不敢向希姆莱开火。”   有关今晚的种种可能,林雪涅实际已经在独自一人的等待中想过很多很多了。   但当这些真的发生时,它还是会让人感到心里乱得厉害。   太多太多糟糕的可能还来不及被她抓住就一个又一个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而克劳斯的话语却还没有停止。   这位已在北非服役多年,却也依旧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境况的高级参谋对林雪涅说道:“根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现在这支突击旅已经向着巴黎广场逼近了。但是艾伯赫特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手。他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我必须带着这些军官学校的学生去支援他。”   眼下的情形无疑已经十分紧迫,可克劳斯却因为艾伯赫特的嘱托而在这里又等待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现在林雪涅既已毫发无损地来到了这里,克劳斯便不能再在这里停留更多的时间了。   不等林雪涅说出同意,他就开始点出那些要留在这里保护她的人。   可好友的妻子却是在这个过程中就打断了他。   从惊慌未定的状态中稳下了些许的林雪涅说道:“我不能留下来,我得和你们一起走。”   这样的提议显然是克劳斯在此前都没想过的,因而他很快便提醒道:“雪涅,我们要去的是战场,而且那还是巷战的战场,它会非常非常的危险。”   林雪涅:“可是刚才在电台里,那么多人保护我都险些没能护住我,你只留下20个人又有什么用?”   克劳斯:“那我给你留25个人?他们可以在高点建几个重型机枪的火力点。”   林雪涅:“但是艾伯赫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不是吗?你该把这些人都用在最该用的地方。”   克劳斯:“雪涅,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雪涅:“我就跟着你走,我不想被留下来。克劳斯,我很害怕,我想去艾伯赫特的身边。万一他有什么意外,我不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林雪涅的这番话彻底让原本心中已有了决断的克劳斯陷入了矛盾的挣扎。   但不等他看着林雪涅的眼睛说出自己对于她这番请求的回答,炮声就已经从北面传来了。   那是全然不同于轰炸的声音,并且那也意味着分属于两个不同阵营的德意志人已经朝着彼此开起了火。   它当然会让此时还在柏林西北部城郊的克劳斯感到心神不宁。   而林雪涅则在此时哽咽着再次对他重复起了自己的恳求。   终于,存在于克劳斯脑中的两股念头决出了胜负。   他在转身走向自己的装甲指挥车时对林雪涅招起手来,并说道:“过来!你就坐在我的后排位置。如果你出了事,我肯定在你之前就死了,那样我就不用头疼怎么和艾伯赫特解释了!”   由于希姆莱的部队已经挺近了柏林,因而那些把手着柏林外围的部队也开始向着柏林的政治中心——威廉大街聚集。   而在距离柏林并不很近,却也不是太远的空军电台,躺在那里的伤员们终于等来了从波兹坦调派过来的医疗小组。   印有着红十字标记的卡车开进先前发生了激烈交火的地方,而身穿白色外袍的医疗小组成员们则在卡车停下后就迅速冲向了有着许多人躺着的地方。   他们不管躺在地上的究竟是穿着黑色制服的党卫军队员、穿着浅色制服的空军部人员、抑或是穿着褐色制服的始作俑者,并只是在判断了这些人是否还活着、又是否还有抢救可能之后便对其进行起了急救措施。   等到火速前来的医疗小队在带着伤员们离开后,一个肩膀受伤,背上却还背着□□的女人就捂着伤口、脚步踉跄地来到了这个只留下了一地尸体的地方。   肩膀上的伤势让她无法像来时那样地骑着摩托从狙击点来到这里,于是她只能带着伤一点一点地走过来。   可医疗小组的到来却又让她迅速地隐蔽起来。   是的,她还不至于明白不了——在这种时候,有能力派医疗小组过来的,只可能是曾经和她订下了婚约,却又在所爱之人再度回来时和她解除了婚约的那个男人。   可是总指挥交给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又怎么能就此脱离这场战斗!   这是一个个性十分强硬的女人,并且这也是在帝国中央保安局工作了多年的女人。   但从没有任何人教过她,当面对这种局势的时候她又应当怎么办。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就这样撞入她的视野,这之中还有在出发时还和她说过话的人,而那竟都是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中的同胞。   并且先前她也差一点就亲手杀了巴伐利亚的施泰因亲王。   那些都是帝国最优秀的年轻人!   但他们却在这个错误的时间,因为错误的原因而死在了错误的地点。   随着远处的炮火声一阵阵地响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愤怒涌上了这个女人的心头。   不应该的。   她是如此不甘地对自己说道——这些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而在一辆废弃的军用敞篷车里,无线电的通讯频道里再次响起了时强时弱的声音。   有人在通讯频道的另一头再度尝试起了和他们取得联络。   于是塞西莉娅松开了捂着伤口的右手,并一把抓起了对讲机。   塞西莉娅:“这里是塞西莉娅。”   联络官:“塞西莉娅,请报告冲锋队第四突击小队的情况。”   塞西莉娅:“柏林防空师师长施泰因亲王亲自率领了一队四机编组的Bf-109战机支援了他们。我们被歼灭了。任务失败。除了我隐藏在狙击点之外,其余成员可能都已经死了。”   联络官:“总指挥不会乐于听到这个消息的。”   塞西莉娅:“是的。但格罗伊茨总指挥的夫人已经被救走了,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和那些叛乱者的大部队会合了。”   说着,一种仿佛岩浆般慢慢涌动的情绪就从这个狂热地崇拜者希特勒和纳粹思想的女人心中慢慢溢出。   塞西莉娅:“今天晚上发生的这场惨剧是个完完全全的错误。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德意志人居然爆发了这么严重的内斗。”   联络官:“格罗伊茨副总指挥显然早有准备,他已经开始了对于全国领袖的污蔑了。现在元首和最高统帅部已经确认遇难了。一旦今晚之后我们没能赢下这场仗,谁也想象不到帝国会变成什么模样。”   塞西莉娅:“那将不再是属于我们雅利安人的帝国,而是一个雅利安人和其他种族混居的下等国家!”   当塞西莉娅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万念俱灰。   这或许是因为,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像施泰因亲王那样有着优等血脉,并对帝国有着杰出贡献的人居然也因为要保护一个无足轻重的非雅利安人而差一点点就死在了她的手上。   又或者,这是因为她又想起了自己在最终决定开枪前的那种痛苦挣扎。   在这一刻,她似乎对过去自己所熟悉的世界说出了告别。   她说:“格罗伊茨副总指挥该下令向希姆莱总指挥的部队开火的。他背叛了自己曾经的誓言,也背弃了我们的梦想!”   而后,滚烫的泪水就从她的那双饱含着仇恨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她说:“我要去纠正这个错误。” 第403章 chapter 404   作为今夜这场行动中最关键的人物,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伯爵此时正坐镇在威廉大街上的党卫军指挥部里。   在今夜之前,他还不是这个铁血帝国中为大部分人所知的纳粹高层。   但在今夜之后,他的名字即便是在整片欧洲大陆上,都会变得让人心生忌惮。   在英吉利海峡的那一头,英国首相丘吉尔和他的数名内阁成员、以及身在英国的美国外交官正因为在第八航空队所驻空军基地受到的可怕袭击而连夜召开着会议。   而在绿眼睛的贵族此刻所坐镇的党卫军指挥部里,危险以及可怕的袭击则正发生着。   坐在那间简陋办公室里的艾伯赫特甚至能够听到从好几个方向响起的火炮声。   由于他在最后关头才说服那几名手中握有兵权的将军们加入到他的阵营来,因而在希姆莱的全国领袖突击旅开始对他所在的威廉大街进行包围的时候,那些将军的兵力也在更远端的外围包围起了希姆莱的突击旅。   在这样的时候,原本就已经在这个内圈里的,属于艾伯赫特的部队需要不断地向外去挤压那些突击旅的部队,并在与外圈的部队一同向他们释放压力时也撕开他们的包围,并做到分块围歼他们。   但是那么一点人所需要承担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那就更不用说,被包围的部队总是会处于不利的态势中。   如果他们在外圈的部队一举击溃希姆莱的部队之前就已经失守,并让对方扑灭在威廉大街上树立起的这盏灯,那么最终的结局一定将是灾难性的。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栋指挥部的大楼都地动山摇起来,而艾伯赫特所在的那间指挥所的窗玻璃就被完全地震碎了。   在那些碎玻璃随着因爆炸而产生的气浪被掀卷进这间指挥所的时候,艾伯赫特身边的一名参谋官便立刻扑到了他的身上,并替他挡起了那些变得无比锋利的玻璃。   而艾伯赫特则在此时高声说出命令道:“快把幕布放下来!别让指挥所里的灯光传出去。”   指挥所里的另外两人在听到了这句话后才很快顶着爆炸的余波,去把充当了窗帘的沉重幕布从上面拉了下来,并用金属固定杆把它固定在了离地面只剩那么一小截的墙边。   这样之后,临时指挥所里才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绿眼睛的贵族扶起了刚刚扑在他身上替他挡了那些碎玻璃的参谋,并替他拍了拍制服。   而当他看到对方被划破的眉骨时,则十分郑重地向对方道了谢。   此时,被那几名将军留了下来的高级参谋官已经凭借着刚才的那阵爆炸,推断起了突击旅的最新位置。   但艾伯赫特却是很快说道:“不,那不是坦.克.炮。坦.克.炮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而且位置也不对。这些还都只是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后备部队,他们向着这里推进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作为曾真正在前线调兵打仗过,也成功帮助曼施坦因元帅守住了奇尔防线的党卫军军官,艾伯赫特的这番推论很容易就会引发不止一名高级参谋的认同。   于是他们开始检查起这支党卫军的突击旅所可能使用的武器。   很快,一名高级参谋就说道:“可能是88毫米的高射炮。这原本是他们的防空装备,但如果把这种高射炮放平了。它的威力会很可怕。北非军区的隆美尔就一直都很喜欢这样使用它。”   在这些作战参谋又研究起柏林城里的敌我势力时,这间屋子里的电话铃便响起了。   艾伯赫特很快接起电话,而从电话的那头所传来的,则是一个他们所期望的好消息!   “报告!柏林卫戍部队已经在全国领袖突击旅的左翼撕开了两个口子,并在内侧护卫部队的帮助下开始对敌实行包围!”   这样一来,这间屋子里的人就都松了一口气。   而拥有了这些部队的直接指挥权的艾伯赫特则也在此时下令道:“外围部队尽快通过打开的那两个通道进入内侧的包围圈,加强被围部队的机动性和战斗力。”   随着身在外圈的部队在全国领袖突击旅的侧翼打开了两道豁口,形势瞬时就被逆转。   虽说被艾伯赫特用来从城外包围希姆莱所率部队的,同样是未有经历过太多场战争的后备部队、甚至是军官学校的学生,但双方指挥官的素养不同却也决定了这场战斗的最终结局。   作为在上一场大战中志愿参军,却是还没来得及上战场就已经得到了德国战败这一消息的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的作战指挥素养甚至比希特勒都差了一大截。   而在这场对他来说生死攸关的战斗中,他又不愿相信扩建部队时从骷髅师以及帝国师里调来的指挥官。   在轻易上钩之后,他便在这座让他喜欢不起来的城市里横冲乱撞起来。   而在侧翼被人包围后,他甚至还意识不到这究竟是一个有多么关键的转折。   最黑暗的夜晚已经慢慢过去,而当夜色变得越来越浅,并且光明也越来越多地透进来时,那一台台被空投下来的,顶上系着小降落伞的收音机便也慢慢落在房屋的屋顶上、街道上、甚至是希姆莱的坦克部队装甲履带上。   被派往瑞典的瓦.尔特背叛了他。   那位保安处的军官眼看着希姆莱大势不再,便不需要艾伯赫特身边的人用枪顶着他就在播音室里说起了希姆莱那“处心积虑的叛变”。   【事后我一直在想,希姆莱所指的“庆典”到底是什么?那就是V2的试射吗?】   【因为他的暗示太含糊了,以至于我在和美国的外交官进行谈判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只能说得比希姆莱更含糊。】   【现在想起来,所谓的“庆典”指的应该就是把本应发往挪威的毁灭武器打向鹰巢,让帝国内所有比他职位更高的人都死在元首生日前的这个晚上。】   这些曾向元首宣誓效忠的突击营士兵们原本就不理解这场仗究竟为什么会发生。   而当他们听到从收音机里传出的这些只言片语时,就更迟疑了。   这让正坐在装甲指挥车里的希姆莱愤怒极了,他把头探出了窗外,并大吼道:“给我射击!向着这些收音机射击!这些都是污蔑!是叛徒用来扰乱军心的武器!”   就是在这个时候,战斗机飞过头顶的剧烈风压便吹乱了这些年轻士兵的头发。   而后他们便看到了机身上绘着盾形家徽的那架Bf-109。   它与一整个中队的Bf-109战斗机一起盘旋在了这片区域的上空。   而伪装成了全国领袖突击营士兵的特种部队队员也在此时带头扔下了自己的枪,并大声说道:“我们投降吧!这样的牺牲不仅毫无意义,还愚蠢透顶!”   当好几个人都先后喊出了这样的话语,不愿去做第一个“投降者”,却也不愿死战到底的年轻士兵就开始陆续放下了自己的枪…… 第404章 chapter 405   在蒂尔加滕公园的东边, 施陶芬贝格伯爵率领的那支原本把守着柏林外围的部队经过了波兹坦广场,并缓缓向着巴黎广场的方向推进。   投降了的突击营士兵被收缴了武器, 并把双手放在了后脑勺处跟着他们慢慢走着。   而骑着摩托车的己方士兵们则把这一边的房子一栋一栋地检查过去, 确保没有隐匿在屋子里的希姆莱支持者会从哪扇窗户里突然放出一枪。   这场战事似乎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关头了。   于是坐在了装甲指挥车里的克劳斯便也从车上走了下来,并看着前面正在检查房屋的摩托化步兵,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此时的天将亮,却还未亮, 那让整条街道看起来都人影绰绰的, 却又让人看不清每个人的样子。   下了车的克劳斯给自己点起了烟, 却是在看到了一旁的林雪涅后很快就把烟丢到了地上踩灭了。   这样的动作让林雪涅看着克劳斯笑了起来,并向对方道了声谢谢。   克劳斯:“我听路德维希说……”   克劳斯的这句话还没说完, 前面勃兰登堡门的方向就又传出了枪炮声。   那听起来就像是狂热的全国领袖突击营为了保护他们的领袖而发起了最后的反击。   这样的声音让林雪涅反应迅速地抱着脑袋缩了起来。   而随着一阵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响起的炮声, 一名正骑着摩托向前推进的士兵就被炸了个正着。   由于此时的天色还未有完全亮起来,当那枚火炮让前面的摩托在爆炸后烧了起来的时候, 这样的情景会变得极为震撼。   那让透过前面装甲挡板处的一小道玻璃看清了这一情形的林雪涅不禁大声向克劳斯问道:“我们的这辆车只在前面有装甲挡板, 上面却没有, 这样真的能安全吗!”   克劳斯认真道:“我觉得应该不能。”   说着, 克劳斯立刻就爬上了装甲车,并向缩在了里面的林雪涅伸出了手。   意识到了对方意图的林雪涅很快便把手交给了对方,并让克劳斯把自己从装甲指挥车里拉了出来。   克劳斯:“前面的战斗还没停止, 你再跟着我一路向前会很有可能被流弹伤到。趁着天还没亮,你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是一个让林雪涅十分认同的建议。   她看了一眼已经被克劳斯的队伍检查过了的楼房, 并指了指其中的一栋道:“我觉得我可以去那栋房子里躲起来。里面的人都已经被疏散了, 而且从那里还可以看得到巴黎广场。”   克劳斯:“好, 我让我身边的副官留下来保护你。”   林雪涅原本已经要应下对方了,但在克劳斯提及“副官”一词时,她的眼前却闪现起了缪勒先前为了掩护她而中枪的情景。   当她再次想起缪勒在中弹后依旧不愿倒下时的样子时,她便向克劳斯摇起了头。   她说:“我不想再让什么人把他的副官留下来保护我了。”   那让克劳斯愣了愣神。   可随后,他便很快想明白了那句话。   克劳斯:“也好,这一带都已经检查过了,还有人在附近守着。你留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听到这句话的林雪涅笑了,并还亮了亮她先前已经开过了两枪的手.枪说道:“而且我手上也还有武器!”   克劳斯:“好吧好吧,你也是能保护好自己的。”   趁着将散未散的夜色,克劳斯把林雪涅带去了她要去躲着的那栋楼,并还把自己制服口袋里的望远镜拿了出来。   克劳斯:“这个给你。一会儿,等艾伯赫特取得胜利的时候,你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   接过了望远镜的林雪涅很快向对方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上了这栋已经因为遭受轰炸而连屋顶都没有了的公寓楼。   随着克劳斯又重新坐上他的装甲指挥车,冒着炮火前行,林雪涅也小心翼翼地爬上楼去。   她得小心地爬到这栋房子的最顶层,而后她的视线才能不被前面的那么多栋房子遮挡,也才能够看到远处的勃兰登堡门和巴黎广场。   一开始的时候,林雪涅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那让她在一步步上楼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也竖起了耳朵。   并且,她还会努力地让自己在走路时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也一直都把手放在了手.枪的枪柄上。   但在她找到了一扇全然破碎了的窗户,并也让自己躲在窗框边上后,她却会因为从窗外飘散进来的小雪而感到惊奇,并甚至忘了去紧张。   而后,她便伸出手来。   她让从窗外飘来的雪花落在她的手掌上,也看着那片雪花在她的掌心慢慢融化……   而在2020年,已经迈入了冬季的柏林也开始飘起小雪。   一个戴着蓝白色帽子的小女孩看着从天空飘落的雪,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她用戴着手套的小手去试着抓住飘落下来的雪花,而后便高兴地和牵着他的父亲以及一旁的母亲说起了什么。   这样的情景落在了一双蓝色的眼睛里。   那让有着独特气质的男孩停下脚步来,并只是望着那个小女孩,还有牵着她的那对年轻的夫妻。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个曾在他的脑中出现过很多次的脚步声又再度响起。   “咚”、“咚”。   白色的高跟鞋轻踩在地板上,发出了一串好听的声音。   可当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总是希望看清记忆中的那双高跟鞋究竟属于谁的艾伯赫特却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抗拒着那个声音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声音有着这样的感受。   但很快,再一次地来到了威廉大街上的他便想起更多,他甚至能够在那个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看清对方的样子了。   那并非他先前以为的林雪涅,而是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女人,她仿佛一朵生长在寒冷地带的白色花朵,纯洁却又无比的坚韧。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艾伯赫特终于意识到,曾反复出现在自己回忆中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是柳德米拉,曾经以瑞典德裔贵族的“伊莲妮”的身份潜伏到了他们身边的苏德混血。   记忆中的这个女孩在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后就低下了头,仿佛在逃避着来自于他的注视。   她说:“莫洛托夫部长今天下午就要乘机返回莫斯科了。所以我也得离开了。”   而后,曾经的他就向那个女孩问道:“关于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柳德米拉:“我还没有想好,这份和平是我们已经期盼了很久的,但等到它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又会觉得很突然。可我……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再去碰□□了。”   属于他的声音似乎在这个时候沉默了一会儿,并在那之后说道:“这样也好,可以让你更好地感受到和平。”   可随后,他却是看到了一双悲伤的眼睛。   “不,我是无法从自责中释怀。我应该在电台外第一次看到那个女狙击手的时候就把她一枪毙命的。但我却没能做到。我甚至也没能在那两下枪响之后足够快地发现她。如果不是那样的话……”   随着这句话在蓝眼睛男孩的闹钟出现,无数的画面,以及无数的话语因为大坝的轰然倒塌而仿佛海啸一般地向着他冲涌而来。   而后“砰”的一声枪响便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砰!”   在1943年的这一头,枪声在巴黎广场上响起。   这样的一声枪响让林雪涅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那却并不是她心爱的人被伤害到了的声音。   透过那副望远镜,她看到成为了阶下囚的希姆莱被押到了绿眼睛贵族的面前。   而后,她的男孩便不带有丝毫怜悯地一枪解决了那个人。   看到了这一幕的林雪涅刚要全然放松下来地呼出一口气,便听到了从楼道里传来的声音。   这让林雪涅在静下心神来倾听之余也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以免过于重的心跳声会影响到她对于那些声音的判断。   很快,她便意识到,那应该是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属于一个女人的呼吸声。   拥有这个声音的女人仿佛已经很累很累了,但她却依旧还执着着,执着着爬上这一楼。   那让听到了这个声音的林雪涅不动声色地用窗帘遮挡起了自己。   但那个有着沉重脚步的女人却显然是从另外一边的楼梯走上来的。   因而,她也便没有进入到林雪涅所在的这个房间。   她去到了隔壁的那间屋子,并进到了与林雪涅仅有着一墙之隔的地方。   随着一阵钢铁被放到了水泥石砖上的声音,一根黑色的枪管也就从隔壁房间的窗台处伸了出去。   那让林雪涅睁大了眼睛,却连呼吸都不敢。   当她拿起手上的望远镜,并调整到枪管向外伸去的方向时,她那已经冒出了冷汗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而后她就看到了和许多年轻军官一起站在巴黎广场上的,她的绿眼睛男孩。 第405章 chapter 406   此时失败者已经倒下, 而依旧还站在那里的,则只有留下来的胜利者。   因而那把架在窗台上并缓缓伸出的狙.击.枪所瞄准的, 便只可能是胜利者中的一个。   更甚至……它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人群中最显眼, 也拥有最出众外貌的那个。   当林雪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也就松开了能够让她隐藏其中的厚重窗帘, 并在站起身来后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向那扇半掩着的房门。   在开始的时候,她因为担心自己的脚步会发出声音而走得极为小心。   可没走两步, 她就因为生怕自己会来不及, 并眼睁睁地看着那可怕的一切而脱了鞋, 并只穿着袜子快步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那是一个有着曼妙身材的女人。   她的左边肩膀受了伤,因而她几乎只能用一只手来操纵□□, 这使得她需要花费比往日里还要多的多的时间才能够瞄准目标。   但在手上握着枪的林雪涅走到这间屋子的门口时, 她也已经做好了狙击的准备了。   可是快步走到了这里的林雪涅踩下一节坏掉的木板时所发出的“嘎吱”声却是惊扰到了她。   她花了大约半秒钟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行动是否还要继续,而林雪涅则在此时便举起了手里的枪。   “砰砰!”   那是两声响起的时间非常接近的枪声。   可林雪涅瞄准的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大腿, 而手中端着□□的女人所瞄准的……却是她心爱人的脑袋。   可先开枪的那个人却是林雪涅!   因而原本致命的那枚子弹偏离了狙击者心中的那道轨迹, 并射中了距离绿眼睛的贵族三米处的另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一发冷枪让绿眼睛贵族身边的人全都把他围了起来, 并寻找起了这个狙击手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个心中满是仇恨的女人显然再也不可能狙击到那个即将改变这个帝国的男人了。   而后, 一个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声音便从她的身后响起了。   “把枪放下!”   这当然是属于林雪涅的声音。   此时她还没能认出背对着她的这个人,正是她在数年前曾见过的塞西莉娅。   可那个女人却已通过她的声音认出了在背后给了她一枪的人。   而同样的,林雪涅做不到就这样要了一个已经身中两枪的女人的命。   但对方却是将对于她丈夫的满满恨意转嫁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塞西莉娅放下了手上的那把很长, 又让现在的她难以灵活操控的狙.击.枪,并沉声说道:“您刚刚不应该打我的大腿, 应该打我的手臂。”   这样的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林雪涅一个愣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放下了手中□□的塞西莉娅在猛的一个转身时抽出了腰间的□□。   而后, 那就又是两声响起的时间十分接近的枪声。   可这一次,先开枪的人却是塞西莉娅。   她打中了林雪涅的胸口。   那枚子穿过了她的胸骨,并打中了被胸骨保护着的心脏。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并且它也让林雪涅感到不可思议。   即将和心爱的人一起迎接美好未来的女孩仿佛不相信这样事真的就发生了。   她在巨大的疼痛来临前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按上了中弹的胸口,并在触摸到那片温热的液体时摇着头说了一声“不”。   而曾经还帮助过她的这个女人却是冷漠地看着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并在她倚着墙慢慢地往下倒的时候一言不发地举起了枪。   但在她按下扳机之前,第五声枪响就从很远的地方响起了。   于是施暴者被打穿了头骨,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可一切似乎都已于事无补,随着属于柳德米拉的高喊声从远端响起,感觉到自己再也使不上力了的林雪涅便倒在了地上。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不断地溢出,让她的视线过早地模糊起来。   她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但她却也无法阻止生命的快速流逝了。   随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掌心有着滚烫温度的人抓住了手。   “雪涅,雪涅……”   那个声音属于她心爱的男人,可是相识那么多年,她却还从未听到这个男人用这么慌乱的声音对她说话。   在这个时刻,绿眼睛的贵族终于失去了他一贯以来的冷静,并向身旁的人大声呼喊起了医务兵和医生,并质问医务兵为什么还不来。   但在那之后,当他转向他都不敢抱住的恋人时,他又会以最轻的力道去请问对方的眼泪。   艾伯赫特告诉林雪涅——别害怕,因为他就在身边。   可实际上,真正害怕的却是他自己。   而当林雪涅好容易才吃力地叫出他的名字,并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是一开口就是一句“抱歉”。   林雪涅:“抱歉,我……我明明答应了你的……”   艾伯赫特:“不,别说这些。雪涅,别说这些。你会好起来的。”   林雪涅的心脏依旧还在跳动,可是伴随着她的每一次心跳,属于她的血就会从那个致命的伤口中涌出更多。   于是艾伯赫特不得不替她按住伤口,可林雪涅却是皱起了眉头,并轻轻地唤起了疼。   艾伯赫特:“忍一忍好吗,雪涅?医生很快就会来了。”   听着这些话,林雪涅忍着疼地点了点头。可她的呼吸却是慢慢地弱了下去。   她是如此努力地看着就在她眼前的绿眼睛贵族,似乎想把他的样子记得很牢很牢。   她感受到有一滴属于对方的眼泪落到了她的眼睛里,然后她就试着安慰起对方,并告诉她的绿眼睛男孩,不要哭。   “别离开我,雪涅。求你了,别离开我。求你了。”   艾伯赫特抓着妻子的手,并不断地重复起了这句话。   那让和他同样站在了这间破败屋子里的军官们都不忍地挪开了眼。   又是一阵狂风吹起,它把窗外飞舞着的雪花吹进了屋子里,而阳光也终于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感受到那片雪花落到了自己脸上的林雪涅轻声对眼前的人说道:“我……觉得……很疼,你亲亲我……好吗?”   此时又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底楼传来,那正是终于赶来这里的医务兵。   而听到了这句话语的绿眼睛贵族则俯下身去,亲吻了他深爱着的女孩。   但属于林雪涅的呼吸也就在那一刻停止了。   感受到了可怕恐惧感的艾伯赫特不断地说起了“不”,而当他终于试着搂住对方的时候,这个原本真实存在着的女孩却是地在他的怀里渐渐地消失了。   她原本就不是在这个世界出生,也必然会在心跳停止时再度“离开”。   赶来这里的医务兵正好就看见了这令人惊骇的一幕,被这个在今晚赢得了一切的男人抱在了怀里的女孩变得越来越透明,也越来越不“真实”。   而随着她的消失,原本卡在她心脏上的子弹落了下来。   再然后,那些浸透了艾伯赫特黑色制服的血液也开始慢慢消失。   在天亮时失去了所有的这个男人试着握紧双手,却最终连他手上的那点红色血液也无法留住……   可是原本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林雪涅却是在遥远的时空另一头又恢复了感知。   她感觉到周围响起了尖叫声,并且刺骨的寒冷也侵袭了她的身体。   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正在离她越来越近,而一件带着温暖体温的外套也就在此时被盖到了她的身上。   她试着睁开自己的眼睛。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张让她感到很熟悉的脸。   感觉到自己似乎又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林雪涅试着抬起手,并在触碰到了这个男孩的脸时很不确定地问道:“艾伯赫特……?”   “对,是我。”   男孩这样低声地回答了她,并在那之后倾身贴住了林雪涅的额头。   当两人额头相贴时,林雪涅便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滚烫的泪水。   ‘我应该在电台外第一次看到那个女狙击手的时候就把她一枪毙命的。但我却没能做到。我甚至也没能在那两下枪响之后足够快地发现她。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如果不是那样,雪涅就不会死。’   ‘不,雪涅没有死。她只是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回到她出生的地方去了。’   曾经让这个男孩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记忆就这样鲜亮起来。   原来,不是他想不起与心爱女孩的“未来”,而是他不愿让自己想起。   因为那些真的太沉痛了。   当面对那位苏联女狙击手的辞行时,他是如此肯定地告诉对方,他所爱的人没有死。   ‘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在我的怀里消失了,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所以她只是回去了。   ‘但我相信——只要我能一直记得现在的心情,只要我能每天都比过去更爱她,只要我能够等待下去——那我总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她。’   在听到这句话语之后,逃避了他的视线已以后好一会儿的女狙击手便终于没能忍住地流下了眼泪。   女狙击手在擦去那抹泪的时候问他:‘那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而后呢?   他是怎么回答的?   ——‘可能得等到我幼弟的孙子都长大成人。但我肯定能再见到她的。’   救护车停了下来,而那些医护人员也很快地从车上冲了下来,并争分夺秒地把胸前满是鲜血的林雪涅抬上了担架。   但这一次,艾伯赫特终于握住了林雪涅的手。   他也再没有让失去了意识的心爱之人消失在他的眼前。 第406章 chapter 407   “患者虽然已经昏迷了四天了, 但奇怪的是我们在她的身上其实没有找到伤口,她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明显看到的损伤。可那天在她衣服上的大量血迹的确又是她的, 而且她也的确出现了失血过多的症状。”   那是在柏林的一间医院里。   负责为林雪涅进行治疗的医生看着她的病例, 并对就坐在他对面的男孩说出了这句话语。   随后,医生就又问道:“在你发现你的女友之前, 她有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求助吗?”   “没有。”已经应付了一遍警察的艾伯赫特很快就把他已经说过的话语又重复起来道:“我们是异地恋。在和雪涅一起去波兰旅行之后,我就回慕尼黑了。我们约好了那天在柏林见, 但是……”   “我明白了。”   不愿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再回忆起那些的医生很快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 他就笑了起来, 并安慰道:“幸运的是,她怀着的孩子们都还好好的。”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林雪涅的医生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变化, 以及那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   林雪涅的医生当然不明白他所随口说出的消息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有着多大的意义。   他只是看着手上的那份病例,并说道:“胚胎看起来很稳定。在对她进行了几天的观察之后, 我们也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现流产的先兆。”   说完了这句话的医生又放下了手上的病例, 并且他的目光也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上了。   而后, 他便会陷入这一刻的失神。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它看起来有一种超越了时代的特殊感。   它明明属于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又仿佛饱含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而从那双眼睛里所溢出的情感,则更是深沉得仿佛能把站在他面前的人淹没一般。   当这名已经并不年轻了的医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便会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呼吸好一会儿了。可就算这样, 他也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拥有这双眼睛的年轻人似乎无法相信自己还能听到这样美好的消息。   他甚至也不敢让自己如此轻易地就沉入巨大的喜悦之中。   即便是想要向对方确认的话语,他都得在调整了好一会儿的呼吸后才用尽力平静下来的声音彬彬有礼地问道:“请原谅, 您是说……孩子们?”   这反而让医生感觉有些被怔住了。   医生在这份注视持续了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并在低头又翻了两下病例后说道:“是的, 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一对很健康也很顽强的异卵双胞胎。”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先前的失态,医生很快就带着笑意问道:“我想,你应该就是这对双胞胎的父亲吧?”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艾伯赫特便不由自主地沉入了那些久远的记忆。   他想起了独自等待的那一个个白天与夜晚。   并且,他也想起了过去的自己看到那些于父母在一起的,活泼的孩子们时的心情。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露出了已有许久未见的笑容,并带着那种说不清的感慨与感动告诉医生——是的,他就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   医生:“看来,我得对你说恭喜了。”   这样的第一天,艾伯赫特真的已经等待太久太久了,那让他高兴得简直举足无措。   在这份巨大的惊喜来临之时,他不禁和眼前的这位医生一遍又一遍地确定起来。   在又得到了三次不厌其烦的肯定回答后,艾伯赫特便站起身来,对眼前的医生说道:“我、我得去看看雪涅。我……我已经又有好一会儿没看到她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医生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但很快,他便向眼前的这个已经如此急切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在艾伯赫特如此急忙地走向的病房里,已经昏迷了四天的林雪涅正躺在病床上。   她那在1943年的柏林遭受了可怕伤害的身体正在进行着快速的自我修复,而那也是她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醒来的原因。   两个跟着她从另一个时空的1943年偷渡而来的小生命则安静地待在她的身体里,向她传递着无声的能量。   它们乖极了,不再像过去那样让自己的母亲会偶尔感到不适,却还让林雪涅能够在昏睡中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而在她的病床旁,艾伯赫特的堂姐梅拉尼正坐在那儿手里抱着一本书守着她。   病房里的暖气似乎有些过于热了,因而梅拉尼便放下书来,走到窗边把紧闭的窗打开了很小很小的一道缝。   等到开了一点窗的梅拉尼又转回身去的时候,她便看到林雪涅已经睁开了眼睛,并迷茫地试着撑起身体。   她向自己的周围看去,而在看到了梅拉尼这样一个属于2020年的人时,她则陷入了一种后知后觉的不敢置信。   但是梅拉尼却没法知道林雪涅为什么会在看到自己时露出那样的表情,并只是在快步走向对方时说道:“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堂弟就该发疯了。”   林雪涅:“艾伯赫特……?”   梅拉尼:“对啊,当然是艾伯赫特!难道还是害你们分手的那个小混蛋吗?”   在梅拉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未完全意识到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的林雪涅不禁伸手去摸自己先前中枪的位置。   可她却没有摸到那个可怕的,让她感受了一次死亡的空洞。   但那怎么可能呢?   来自于胸口的痛感是那么的强烈,又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她所爱的那个人替她用力地按着伤口时,她还会轻轻地和对方抱怨起疼。   她甚至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迎向了死亡,却为什么还能再次醒来。   于是她解开了两颗衬衣的衣领处的纽扣,并试着伸手去触碰她被那颗致命的子弹击中的地方。   可她却也只能触碰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而当她试着去回忆意识失去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时,她的绿眼睛男孩向她说出的请求就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来。   ‘别离开我,雪涅。求你了,别离开我。求你了。’   那样近乎绝望的声音让她的眼泪不禁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这间病房的门也就在此时被打开了。   那个与记忆中的人如此相似却又有着细微不同的男孩也就在下一秒撞进了她的视线中。   当林雪涅看到有着蓝色眼睛的那个男孩望向她的眼神时,她似乎就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明白自己是真的经历了一次死亡,也因此而再度回到了自己出生的这个世界。   她明白自己再也无法凭借强大的意志去左右自己所在时空,也再也无法回到她的绿眼睛男孩所在的1943年了。   她甚至……甚至还明白了她在这个男孩身上几次感受到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   但那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对于那些毫不知情的梅拉尼走向自己的堂弟,并在和对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而在病房的门被关上时,已经等了这一刻太久太久了的男孩则似乎也不知所措起来。   但在林雪涅低下头来,用手掌的掌跟擦起自己那控制不住地往外涌的眼泪时,他开始走近自己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的女孩。   他走向林雪涅的每一步都像极了在那间破败的房子里恳求她不要离开的青年。   可在他的身上,又还留有着林雪涅在火车上偶遇的那个男孩的影子。   ‘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我也只能在原地等你。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再等你多少年。’   ‘你不用想方设法地把他带回我们的这个时代,你也不需要总是在看到我的时候想起他,想着如果他也像我一样出生在和平年代,又生活在和平年代就好了。’   多年前的那场意象对话中的话语又在林雪涅的脑海中浮现起来。   但那也不是她想听到的。   于是她一边哭着一边摇起头来,并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道:“不,不是这样的……”   林雪涅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在为何而哭泣。   那是因为她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永远都只能在原地等待着她的绿眼睛男孩?   还是为了对方独自在另一个时空等待她的那么多年?   当林雪涅迷失在那片情绪的迷宫中时,她的男孩便抓住了她那沾着许多泪水的手,并在轻柔地吻了吻她的掌心后又亲吻起了她的眼睛。   “雪涅,我很想你。”   当有着蓝色眼睛的这个男孩再次向她重复起了这句话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很想”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她还是在鼓足了勇气后对眼前的这个人摇起了头。   林雪涅:“不,你们明明是两个人。我好容易才分清楚的。”   这句话是如此的轻柔,但一片用声音做成的羽毛也拥有着无比锋利的一面,能够轻易地就刺伤这个已经过分坚强的男孩。   是的,她若不认为自己所遇到的蓝眼睛男孩和绿眼睛男孩是两个人,她就会无法再次回到属于过去的那个时空。   可她若还认为这个处处都让她感到熟悉的男孩和恳求她不要离开自己的男人是两个人,她就会永远都无法接受对方。   艾伯赫特当然明白这一点。   但他却没有执着地去纠正对方。   他只是在林雪涅固执地向他不断摇头时对自己深爱着的女孩说道:“我们去基尔好吗?去看看‘小埃尔文’。”   而后,林雪涅才终于向他点了头。 第407章 chapter 408   当林雪涅回到2020年的柏林时, 她身上穿的还是在更暖和的季节才会穿的单薄衣服。   但在她出院的那一天, 她却是穿上了艾伯赫特替她准备的一整套新冬装。   她先是用对方的手机和已经又是好一阵子没能听到她声音的家里人取得了联系, 而后才跟随那个与她所爱的人如此相似的男孩一起踏上了去往火车站的路途。   来自于林雪涅的支援让身在布拉格, 并且明显已经快要顶不住了的海莲娜松了一大口气。   但对于海莲娜的一连串疑惑,现在的林雪涅却是无力给出回答。   从1943年的1月下旬, 一直到1943年的4月20日早晨, 她明明只是又在那个时代待了短短的三个月的时间,但当她再次回到时间的这一头时,她却会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她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出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人。   可当死亡降临,在心爱人的怀里停止了心跳的她却又来到了一个让她感到全然陌生的时代。   但在这节车厢里,身上有着与时代完全疏离的气息的,却并非只有她一个。   那个人仅凭着那让她无比熟悉的呼吸声,便能够让林雪涅想要像过去一样地靠到对方的怀里。   可她却偏偏连那个人想要扣住她手的动作都拒绝。   而乘坐火车旅行则偏偏又是能够让人模糊了时间分界的方式。   从柏林前往基尔的这条路看起来与七十多年前的样子是那么的相似, 以至于林雪涅都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回到了让曾经经历过战乱的人无比珍视的和平年代。   可每当这样的怀疑从她的内心升起, 她又会看到那些站在火车站台上的, 穿着现代着装的人们。   于是坐直了身体的林雪涅便只能又往后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在这样的时候, 她会很想开口去问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孩——他爱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可这样的话语却是每每都在到了嘴边之后又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因为, 那明明是她的绿眼睛男孩在失去了她之后所体会到的点点滴滴, 可她却是连去听一听那些的勇气都没有。   而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孩也没有主动去提起那些。   他只是默不出声地坐在那里,仿佛只让他与身边的女孩呼吸着同一间包厢里的空气, 那都已能够让他感到满足。   可在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即将结束,并且这列火车也终于慢慢地驶入基尔站的时候, 艾伯赫特却是在林雪涅站起身来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这种猝不及防的碰触让林雪涅僵在了那里。   可这个身材高大, 也有着俊美外表的男孩却是如此温柔地对她说:“我得抓着你。雪涅, 我不想又把你弄丢了。”   这只是一句如此简单的话语,可它却让林雪涅觉得自己的眼睛又热了起来。   可她又还无法面对这个男孩看向她的那种眼神,因而她只能低下头来,并任由对方牵着她走出车厢。   艾伯赫特是如此珍惜地牵着林雪涅的手,并且他几乎是在狭窄的火车过道上没走几步路就要转头看对方一眼。   而等到他们走到了这节车厢的出口时,艾伯赫特甚至连让林雪涅自己走下楼梯都不舍得,并在先走下车之后把她轻轻一抱地带了下来。   那让林雪涅呼吸一个不稳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而后,把她带到了旁边一些的艾伯赫特便在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对她笑起来道:“走吗?”   对此,林雪涅只能点点头,而后便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向车站外的出租车停靠点走去。   这还是林雪涅第一次来到2020年的基尔。   尽管与上个世纪相比,这座位于德国北部的海军重镇并没有遭遇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当林雪涅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象时,她还是会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时空两端的不同。   而后,当她想到自己会在按响了一栋房子的门铃后,看到已经白发苍苍了的“小埃尔文”,她又会感到很紧张。   艾伯赫特通过林雪涅那被他牵着的手感受到了这份情绪,而后他就看似不经意地开起了口。   他说起了许多在这个时代的埃尔文身上发生的事。   当他说到了埃尔文从阿根廷又返回到已属于西德的西柏林时,那位经历了二战时代的老人所居住别墅就近在眼前了。   于是门铃被按响。   当那位在此之前已经接到了孙子电话的老人打开房门时,他会因为眼前的这一幕怔愣在门口。   不再以“爷爷”来称呼对方的艾伯赫特像朋友那样地叫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并在上前一步拥抱对方的时候也不愿松开牵着林雪涅的手。   面对埃尔文看着林雪涅那不敢置信的目光,艾伯赫特向他解释道:“我遇到了一个叫雪涅的女孩,想带她来看看那幅画。”   这样的话语让已经十分年迈的埃尔文在盯着林雪涅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并在邀请这位和自己的兄长的心中挚爱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孩快些进到自己的屋子。   但当林雪涅与艾伯赫特一起站在他的眼前时,那种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了。   它不仅让老人险些没能向跟他礼貌地打了招呼的林雪涅点头,并甚至直到两人一起走上楼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那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喜欢喝什么茶,又是不是愿意在他这里吃些点心。   而进入了这栋陌生别墅的林雪涅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把自己的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并抬起头来,看着处处都透露着温馨气息的屋子。   林雪涅知道这栋房子里可能藏着许多与另一个时空的艾伯赫特有关的很多秘密。   也正因为这样,她会说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更期待还是更害怕。   但是当艾伯赫特把她带进了藏有那幅画的房间时,轻轻地动起了手指的林雪涅会感到牵着她的这个男孩或许会比她还要更紧张。   那是因为,他在打开了那间房门时会不自觉地握紧了林雪涅的手。   可感觉到了那些的林雪涅却只是抬了抬下巴,而并没有说出些什么。   有着年轻外表的男孩把自己心爱的人带到了他前一次来这里时摆在了那幅画前的沙发长椅上。   这对于艾伯赫特来说,仿佛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仪式。   那让他不禁在林雪涅坐到了沙发长椅上之后在对方的面前蹲了下来。   直到他的一侧膝盖碰到了地板,他便又吻了一下林雪涅的手。   当他完成了这个心中的仪式之后,他才在紧盯着林雪涅的同时重新起身,并走到那幅画前,拉开了遮挡着它的幕布。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在两人分别的六年时间里所绘制的……他想象中婚礼便又再一次地出现在了林雪涅的眼前。   只是当它再次出现时,这幅距离此时已有八十多年的画作上会多了一些细细小小的,岁月经过的痕迹。   对于这幅画的出现眼前,林雪涅的心中明明已经有了防备,可当她真的看到这幕存在于她的绿眼睛男孩的幻想中的场景时,她的心还是会被那种强烈的思念狠狠地击中。   这里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可偏偏,偏偏这个站在她眼前的男孩却是以更为年轻的样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当林雪涅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便反而在用手指的指腹轻轻地擦了一下眼角时笑了。   “艾伯赫特。”   她终于在意识再度清醒后又当着这个男孩的面叫起了他的名字,并让堵在她心里的那些情绪从那个小小的缺口里缓缓地挤出。   “我的心里很难过。是真的很难过。”   看着就站在那幅画旁的男孩,林雪涅就以这样的两句话语作为开端,向对方诉说起了她此刻的心情。   林雪涅:“这真的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明明我前天晚上还和他在一起,我们还……我们还那样亲密着。我甚至觉得他求我不要离开他的事就是在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但是……但是……”   林雪涅明明已经不想再这样一说起话来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但这一刻她却是连顺畅的呼吸都有些做不到了。   眼见着林雪涅哭得这样伤心,好容易才又等到了她的男孩便立马在房间里替她找起了纸巾。   而林雪涅的话语却并没有在此时停下。   林雪涅:“可等到我再一醒来之后,我却好像睡了足足有好几十年。我错过了他的一切。他都那样求我不要离开他了,可我又、我又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但我明明都已经答应他了。”   当林雪涅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艾伯赫特地给她的纸巾。   而这个男孩还在同时用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此相似的声音对她说出了安慰。   艾伯赫特:“是的,你答应他了。所以你留了下来,没有在行动之前就去到瑞士。在最危险的情况发生的时候,你还坚持要去到他在的地方。你想和他一起等来一个‘明天’,无论那个‘明天’是好还是坏。雪涅,你已经做到了你向他承诺的一切。”   当林雪涅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用力抱住了眼前的这个男孩。   这样一个迟到了很久的拥抱竟让艾伯赫特感到有些失神。   他试着轻轻碰触了一下怀里这个女孩的背,又在把手收回了一会儿后才也轻轻地回抱住了对方。   可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的女孩却说出了一句让他感到啼笑皆非的话语。   她说:“我在婚礼上穿的裙子明明不是那样的。”   而后,男孩笑了,并在那之后回答道:“是的,我知道。婚礼举行的那一天,你得比这幅画上的样子还要美很多很多。所以我打算把真正的那场婚礼画出来。还有那些在婚礼上拍下的照片,我想要把那些都画下来。”   【所以我打算把真正的那场婚礼画出来。】   随着艾伯赫特说出这样的话语,原本还把头埋在了他怀里的林雪涅僵住了身体。   因为说出了这句话的男孩显然是在告诉林雪涅——他不仅拥有和那个有着伯爵头衔的绿眼睛贵族有着相似的外貌和声音,他也不仅仅只是拥有着那个青年的记忆。   他想要告诉自己心爱的女孩——自己就是被她留在了1943年的那个男人。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林雪涅慢慢松开了对方,并在再次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后睁大了眼睛看向对方。   “在你问到了我的全名后,我看到了你让时空为你破碎出一条通道的样子。从那天起,我的脑袋里就开始出现许多记忆。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但后来,我发现那些都让我感到熟悉极了。那些都好像是被我丢失了的,原本就属于我的记忆。   “渐渐地,我迷失了自己。有时候我觉得我是艾伯赫特·艾德里安·格罗伊茨。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是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出生在1908年的萨克森贵族。但更多时候,我甚至连我究竟是哪一个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都分不清。”   眼前的男孩所说出的这番话语实在是蕴含着太多太多的信息了。   那让林雪涅在一时之间都没法想明白。   在这一刻,她终于止住了眼泪,并带上了些许的喘息问对方,为什么要说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一个”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   男孩没有很快就回答对方,他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封信,并把那封信交给了自己所爱的女孩。   林雪涅半是迟疑,半是怀疑地接过了那封信,并在把那封信才读了两三行之后就说道:“那是他在斯大林格勒合围圈里写给我的信,他……”   艾伯赫特:“‘他’应该在写完了这封信之后就登上了那架会降落在雷场的飞机了,对吗?所以这不是我从那些铁盒里找到的信,它是在你来华沙找我的那个晚上,我默写出来的。而且埃尔文也根本就不知道那么多和他的兄长有关的事。”   当林雪涅听到这些的时候,她不禁把这封自己还未有读完的信放回了信封,也慢慢地向后退去。   可眼前的这个男孩却还没有停止他的话语。   艾伯赫特:“但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法告诉你这些,因为我甚至都弄不清我是谁。我只知道我曾经失去过你,我甚至还失去了你不止一次。”   林雪涅:“你想告诉我,你就是在这个时空的过去等了我10年都没等到我回去的那个艾伯赫特?”   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没法只是坐在沙发长椅上了。   她站起身来,并且身体还不住地发着抖。   眼前的这个男孩向她摇起了头。   可林雪涅的心跳却没有就此平稳下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即将听到的,是一个会让她更为惊骇的回答。   于是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也站起身来的男孩便沉入了最让他感到绝望的记忆,并在看向心爱的女孩时和她重复起了那几句让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的话语。   ——“别离开我,雪涅。求你了,别离开我。求你了。”   当这个在暗色的房间里让林雪涅看清他眼睛颜色的男孩用与她记忆中完全相同的神情甚至是语调说出那几句话语的时候,林雪涅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想要告诉对方,不许再说这几句话了,却是一开口就泣不成声了。   因而她只能在情绪不能自已的时候转过身去背对起了对方。   在尝试了数次之后,她才近乎固执地告诉那个男孩:“你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你也不许再在我面前假装是他了!”   当艾伯赫特第一次对林雪涅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爱的人想要答应他,却是无法答应他。   而当他在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久之后再度向对方说出这句话语的时候,他深爱的女孩却是干脆狠心地拒绝了他。   不仅如此,情绪失控之下的林雪涅甚至还要即刻就离开他。   当林雪涅向着门口小跑过去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个男孩叫住了她。   他问林雪涅:“为什么你要把你意识空间里的那个‘我’等同于我呢?为什么你不能把向‘他’问出的话再向也我问一遍呢?”   ‘现在的雾气太重了,滑板道上都是湿气,我可能没法滑滑板给你看了。’   ‘那你能拉大提琴给我听吗?现在的天气和大提琴的音色很相称。’   ‘雪涅,我不会拉大提琴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可能也不会。’   这是曾发生在林雪涅的意向空间里的对话,并且她也正是凭借着这几句话分清了闯入她生命中的两个艾伯赫特。   那么如果她真的把那句有关大提琴的问题再向她身后的那个男孩也问一遍呢?   现实中的蓝眼睛男孩是否也会给出与之相同的答案呢?   有关这一点,林雪涅的心中似乎已经明了,但她却是拒绝向对方问出这句话。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被激怒了,并高声说道:“这太荒谬了!”   但已经从海莲娜那里得到了林雪涅那次意象对话文字记录的艾伯赫特却是说出了林雪涅意向中的蓝眼睛男孩曾说过的话语。   “你只需要自己回到这里。然后你就会发现,你所希望的一切,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但林雪涅却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冲出门去。   她身后的男孩原本还想去追。   可那个男孩却又害怕她会因为走得太急而从楼梯上摔下去,因而只能站在原地。   那就好像他在1932年的布拉格被留在了那座犹太教堂的外面,也好像他在1943年的那栋经历了空袭的房子里,在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后却只能再度被留在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   林雪涅在冲下了两楼后,就因为生怕吓到跟随她一起回到了这里的小生命而抓住扶手,并慢下了脚步。   而后,她便会看到因为她的临时造访而特意换上了一套正式服装的老人。   穿上了西装的埃尔文看起来精神多了,他似乎因为林雪涅在这个时候就冲下楼来而感到十分惊讶。   埃尔文:“雪涅小姐?我刚刚给附近的蛋糕店打了电话,让他们送一套下午茶过来。您喜欢喝茶吗?还是说,您喜欢喝咖啡或者是果汁?”   林雪涅:“我……我不……”   林雪涅明明刚刚还如此狠心地拒绝了被她留在了原地的那个男孩。   但当她看到明明一个月之前还是个孩子,可此时却是已如此年迈的埃尔文时,她会不禁放柔了呼吸,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尤其对方甚至还在面对如此年轻的她时用上了“您”这样的称呼。   “埃尔文。”林雪涅试着叫出对方的名字,并在那之后问道:“您能告诉那家蛋糕店,别送下午茶过来了吗?或者……您能让他们不要送我的那份过来吗?”   埃尔文:“您要走了吗?”   林雪涅:“我……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件行李忘在火车上了。我得、我得回去车站找。”   当看到林雪涅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时,老人就仿佛猜到了什么。   于是对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充满了善意的老人并没有说出她可以让自己的孙子陪她一起去找,而只是走到进门处替林雪涅拿起了她的外套。   老人说:“外面又下雪了,我送您去火车站吧。” 第408章 大结局   因为“雪涅”的到来而特意换上了西装的老人带着这个让他感到无比惊奇的女孩一起去到了车库。   当汽车从这栋别墅的门前开过时,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雪涅低下了头。   她仿佛生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 与屋子里的那个男孩视线相交。   但即便如此, 她也还是会不自在地动了动先前被对方牵了好一会儿的手。   而当漫天的雪花慢慢飘落在她所乘坐的这辆汽车上时, 打开了雨刷的埃尔文便开口和身旁的女孩说起话来。   埃尔文:“请原谅,雪涅小姐。刚刚我的孙子吓到您了吗?”   这样的一句话显然会让林雪涅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后, 对他们产生了误会的埃尔文便解释道:“那幅画是真的。它在我开始记事之前起就已经在了。这不是一个恶作剧。它是和我同母异父的兄长画的, 一场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婚礼。”   每当埃尔文想起他的那位英年早逝的兄长,他的心中都会有许许多多的感慨。   埃尔文:“虽然他平时总是寡言少语,也不怎么喜欢表达自己的内心,但我可以说,他肯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很多人都说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我知道,他也有很温柔的一面。但他也是一个有着很多遗憾的人。”   当埃尔文说到这里的时候, 他便又回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小男孩时的记忆。   身材高大又看起来无比可靠的兄长站在那幅画前久久沉思, 而他则站在兄长的身旁, 在拉了对方的衣摆好一会儿之后被对方用手掌摸了摸有着金色柔发的脑袋。   而当埃尔文陷入回忆时, 林雪涅便也吸起了鼻子。   很快, 埃尔文便笑了起来, 并说道:“艾伯赫特和他长得很像。在艾伯赫特还很小的时候,他发现了我珍藏的这幅画。他很喜欢这幅画, 每次看着它的时候都好像能看入迷。他还喜欢在大人都睡着之后一个人偷偷地去看这幅画。但直到有一天,他在看着那幅画很久之后开始嚎啕大哭。后来, 我就把这幅画藏起来了。”   说着, 想起了那一幕的埃尔文实在是感到忍俊不禁。   他说:“我可不想让调皮的小男孩把鼻涕和眼泪都弄到那幅画上。但没想到, 等他长大之后,他就又想起这幅画了。我猜,那肯定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叫‘雪涅’的女孩。”   当埃尔文说到这里的时候,也跟着他的描述想象起了那些场景的林雪涅便又是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面对突然就已变成了一个老人的埃尔文,林雪涅不得不向对方说出她那蹩脚的解释。   林雪涅:“我……我既学音乐,又学历史和文学。我……我特别容易……容易哭。”   听到这样的话语,老人则笑着说他不会在意的。   基尔原本就是一座很小的城市。   当埃尔文开着车送林雪涅去火车站的时候,他们便会在几分钟之内就抵达那个目的地。   而当车停下来的时候,埃尔文会非常坚持地要走下车来,替这个名字叫做“雪涅”的女孩打开车门。   当埃尔文从自己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把伞递给林雪涅时,他便突然问道:“您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对此,林雪涅根本没来得及想就和对方点了点头。   当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她会感到十分窘迫。   可早就猜到了答案的埃尔文却是并不在意,而是问道:“那您打算去哪儿呢?”   这样的问题让林雪涅陷入了一阵迷茫。   而当那么多那么多的画面以及过往都在她的眼前一一闪现之后,她终于给出了回答。   “布拉格。”说着,林雪涅努力地向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并说道:“我住在那里。”   听到这样的回答,埃尔文这才恍然大悟,并问道:“您就是让艾伯赫特在火车上见过一面之后就直接追去了布拉格的那个女孩吧?”   当林雪涅说出“布拉格”这个地名时,仿佛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   而埃尔文所问出的这句话则让她又想起了一切开始时的那一天。   那怎么会让她的心中不感慨万千。   雪花继续从天空飘落,当林雪涅轻轻地拂去一片落在了她眼睫上的雪花时,她便对眼前的老人笑了起来,并说道:“对,是我。”   说罢,她便对与绿眼睛的贵族有着深厚血缘,也联结着过去与现在的老人挥手说了再见。   但是走进了火车站的林雪涅却是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因为直到她走到一台自动售票机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随身带上一些这个时代的钱的习惯了。她甚至,甚至也早就弄丢了自己的手机。   但是在她叹着气把手插进口袋里的时候,她却是摸到了一张小小的卡片。   这是一张上面印有艾伯赫特名字的银行卡,而用来包着它的白纸上则写着卡片的密码。   看着那张纸上写着的数字,林雪涅又会因为眼泪的涌出而感到视线有些许的模糊。   那并不是她的生日,而是她和那个男孩在开往布拉格的火车上相遇的日期。   她用这张卡片给自己买了一张从基尔去往布拉格的火车票。   她独自一人地坐在站台等待,也两手空空地再次坐上了火车。   这是一趟会途径汉堡,并在开往布拉格的这一路上经过柏林与德累斯顿的火车。   林雪涅就这样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白天,到黑夜。   而随着那些对于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从窗外一幕幕地出现,又一幕幕地消失,有关那个时空的记忆便也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地闪现。   她有太多声再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也有许许多多的朋友没能来得及感谢。   她更有数不清的约定未有实现。   可是一切的结局都似乎比它的开始要来得更为突然。   当林雪涅在深夜再次回到布拉格时,那些满溢在心中的感情已让她感到胸口生疼。   那种感觉就好像夺走了一切美好憧憬的子弹就此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心脏上了。   对于每一个下一分钟的迷茫让林雪涅选择了再度回到布拉格。   可恰恰是她对布拉格的熟悉,让她每多看这里一眼都会感到更难过。   老式的红色有轨电车把她从火车站带到了位于伏尔塔瓦河另一端的城堡区。   下车后,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她所租下的那个阁楼公寓。   她本以为只要她打开公寓的房门,便能得到刹那的安静,但当她进到那满是回忆的小公寓房时,她那已经盛不住了的泪水又会滴落下来。   那可能是因为……在这一刹那,她会想起那个才只有19岁的绿眼睛贵族端着装有很多东西的脸盆敲响她卧室房门时的样子。   太多太多的回忆都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而每当她在心中念出艾伯赫特的名字,她又会不住地去想,在她离开之后,她的男孩又会怎样度过没有她的一天又一天。   ‘然后我告诉他——就算某天我连心跳都停止了,我也不可能停止去爱她。’   当艾伯赫特曾经说过的话语在林雪涅的脑海中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会如此深刻的意识到——她的男孩说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是的,在七十五年之后,那个蓝眼睛的男孩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眼神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那又怎么样呢?   它改变不了任何已经成真的过去。   午夜的钟声再度响起。   只是它再也不会是能够连接现在与过去的魔法时间了。   从床上坐起身来的林雪涅不禁摸了摸此刻依旧还很平坦的小腹,并轻轻地告诉正安静地待在里面的小生命——我真的好想你们的爸爸。   可她却也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那种在夜晚来临时会变得格外强烈的思念让林雪涅再也没法只是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间安静得让人害怕的屋子里了。   她想要出去走走,去她曾经和她的男孩走过的地方散散步。   于是她再次穿上外套,从她书桌旁的小抽屉里拿上一些捷克克朗,并带上钥匙走下楼去。   她从城堡区一路向上,走到两人曾去过很多次的布拉格城堡,并一个人躺在圣维特大教堂门前的空地上看着在灯光点缀下的哥特尖塔。   而后,她便从城堡门前的小道一路向下,来到他们举行婚礼的那座阶梯花园。   婚礼上那欢喝的声音似乎还耳边,但是寒冷的冬季却让那座美丽的花园里不见了娇艳的花朵。   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林雪涅在紧闭着的黑色铁门前站了好久好久。   当一辆小轿车从她的身后驶过,她也就转过身去,顺着这条被路灯照亮了的美丽道路往下走去。   她只需要在回到那条有着地铁站的大路后再往前走不久,就能在拐弯之后就看到这座城市特意为弗兰茨·卡夫卡建造的博物馆。   这并不是一间气派又独立的建筑。   它隐藏在了很长却又很矮的围墙身后,只是在那道窄门的门前向外挂了一张卡夫卡的照片。   那样的布置仿佛是在告诉所有来到这里的人——照片上的男人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他只不过是曾经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那么多人里比较不那么普通的一个。   看着照片上的那张让自己十分熟悉的脸,林雪涅不禁在对他说了声“再见”后转身离开。   此时,查理大桥已经离她很近了。   而当林雪涅经过了一家正要打烊的花店时,她会不自觉地被里面的兰花所吸引。   摆放在橱窗里的那几支兰花和她的绿眼睛男孩曾送她的一模一样。   那让林雪涅忍不住进店买上一支兰花,并把它拿在手上,向查理大桥继续走去。   此时虽已很晚很晚,但这座城市却依旧还未有入睡。   远处的大桥灯火通明,甚至还人头攒动,充满着游人的气息。   这样的查理大桥和林雪涅记忆中她最熟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但它依旧是那个绿眼睛的贵族曾在午夜时分与她猝不及防地相遇的查理大桥。   它也同样是那个男孩换上了时髦的夹克,并倚着摩托车等待着她的查理大桥。   对于林雪涅来说,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手捧着那对她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兰花走向那座大桥会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但她还是在深深地呼吸了几次之后迈出了脚步。   而后,她就会被一段悠扬而美妙的乐曲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   那是由音色绝妙的大提琴所演奏出的,巴赫的乐曲。   当林雪涅听到那段乐曲的时候,她便感觉自己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这是因为,此刻传入她耳中的,正是她在电台公布她的婚讯时,由她所爱的人在现场为她演奏出的那首曲子。   并且,那不仅仅是同样的乐曲,还是同样的演奏风格和方式。   就连被使用的那把大提琴,听起来都仿佛是她所熟悉的那一把。   只是这首乐曲的演奏者似乎有比那时的艾伯赫特还要更为高超的演奏技术。   如此乐声让林雪涅在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后就快步向前走去。   但它实在是太美妙了,以至于在午夜时分的查理大桥上都吸引到了那么多的人驻足倾听。   那让林雪涅可以地在这座并不很长,却也一点都不短的桥上极为轻易地就找到提琴演奏者所在的地方。   可那也同样会让坐在椅子上的提琴演奏者被把他围住的人群遮挡了身影。   于是林雪涅不得不小心地护着自己的小腹挤进人群。   而后,她便会看到那个与她不期而遇的男孩就在此时刚好抬起了眼。   那让美妙的乐曲中断了那么一拍。   可很快,这个看起来还如此年轻,却已能赋予一首乐曲如此情绪的男孩就把这首他还没有演奏完的乐曲巧妙地衔接到了另一首曲子上。   那正是曾让林雪涅吹着吹着就哭了的《Somewhere in Time》。   是的,他就是在今天的下午被林雪涅那么狠心地留在了原地的男孩。   但他却没有把自己打扮成上世纪时的绅士,更没有以那样的方式让林雪涅再一次地怀疑起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他穿上了两人第一次在火车上相遇时的那套衣服,并甚至还把滑板也放在了自己的脚边,用以向对方强调自己究竟是谁。   可他同样也带上了好容易才从埃尔文那里借到的,这把曾让林雪涅如此小心翼翼地触摸过的大提琴。   男孩仿佛是在以这样的方式重现林雪涅意象对话中的场景。   在那个时候,身为引导着的海莲娜对林雪涅说:再问他一个问题。在问这个问题前,你可以先想一想,有什么是你的绿眼睛男孩身上能有,但是蓝眼睛的艾伯赫特身上却没有的特质。   在那之后,林雪涅便向她意向空间里的那个会滑滑板的男孩说道——‘那你能拉大提琴给我听吗?现在的天气和大提琴的音色很相称。’   可林雪涅却没有给真实世界中的艾伯赫特一个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机会。   唯美且带着些许伤感的乐曲依旧还在不断地传出。   但在林雪涅出现后,美妙乐曲的年轻演奏者便再也无法让自己的视线看向别处了。   这份眼中再无其他的注视让周围的人群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手上捧着一支白色兰花的年轻女孩。   于是原本还挤在她身旁的人便很快自觉地给她让出空间,并也给两人鼓起掌来。   在这样的夜色中让林雪涅看不清眼睛颜色的男孩没有选择起身,而是继续在原地演奏着那首乐曲。   他没有开口说话,却是让来自于他的注视与乐声代替他说出了所有想要说的话语。   ‘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我也只能在原地等你。’   他曾主动靠近过对方很多很多次。   但这一次,他必须得让他所爱的女孩自己走到他的面前来。   那仿佛是两人之间的一个从未说出口的约定。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   回来吧,我真的已经等了你太久太久了。   回到我身边来吧。   这一次,你再也不需要分隔开时空才能走到我的眼前了。   当男孩演奏完了一遍这首曾打动了无数人的乐曲,他就开始了对于这首乐曲的第二次演奏。   但是这一次,从他的指尖传出的乐曲再没了让人唏嘘的惆怅与伤感,而是将来自于他的等待与从未改变过的爱意全都捧到了女孩的耳旁。   雪花又再次从天空飘落。   那像极了林雪涅离开他时的那一天,像极了他们最终重逢的那一天,更像极了林雪涅的名字。   这不是两人之间曾相隔的,最远的距离。   但它却是最需要林雪涅鼓起所有的勇气才能走完的距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在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后对眼前的男孩露出了笑容。   而后,男孩的脸上就也露出了一抹虽然很淡,却格外的能够打动人的微笑。   他已不仅仅是眼前的女孩深爱着的那个人了。   因为他已独自等待了太久太久,甚至还在漫长的岁月中改变了身份。   但他依旧还是在破败的屋子里恳求林雪涅不要离开自己的那个人,等待着两人之间的再一次重逢。   属于女孩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可这一次,一步步地走向了艾伯赫特的却再不是那仿佛能扼住他喉咙的白色高跟鞋了。   那是一双看起来很暖和的短靴。   它分明是踩在了白色的雪上,却又仿佛每一步都轻轻地碰在了他的心上。   而后,大提琴的乐声便在掌声中停止了。   这个俊美得让人一见难忘的男孩终于没等到他所爱的女孩走完最后一步就放下琴弓,并抓住了她的手。   在午夜的布拉格,他又一次地对林雪涅说出了那句莽撞的话语。   ——“我们结婚好吗,雪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