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穿成年代文的极品媳妇 作者:桃花露 一句话简介:始于怀疑,陷于爱情,忠于婚姻 ================== 第1章 穿成极品   上辈子没恋爱过的林溪,一穿越就睡了个男人!   对林溪这种从小就被父母娇养的乖乖女来说,实在是太劲爆了。   虽然林溪是颜控,可她有贼心没贼胆,既没有圈叉经验也没有恋爱经验,除了为数不多的小电影和大量的言情小说,她真的宛若一张白纸。   她叹了口气,眯了眯眼看向远处。盛夏,烈阳火一般烤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如同跳跃的火焰一样烫人眼。   她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机械地在大青石上搓洗衣服一边过滤着穿越后的信息。   她原本刚刚参加完高考,被本市一所名牌大学录取,过了一个份外散漫自由的暑假后开学了。   因为她体质比较弱,爸爸给她办了免军训的医生证明。   结果她在军训群里看到小舅舅他们部队的军草,一个哪哪儿都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教官,就忍不住溜去参加军训。   可怜的累死累活了两天,军草没看到,自己反而中暑昏倒被人送回宿舍。   昏迷的时候她感觉有人给自己喂了什么东西,可惜眼睛怎么都睁不开。然后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从身体里拖出来,一阵眩晕就来到另一个阿飘面前。   阿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跟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最后阿飘丢下句“你要死了,好好续命吧”,就把她推进一具高烧不退的身体里。   她这才知道自己居然穿进一本大男主小说里,她是男主的炮灰妈,正文开始她早就死了,作为背景人物活在男主的回忆以及别人的嘴里。   她和原主同名同姓,相貌身体也都一样。   在故事里,她出生于1953年,四个月没了亲娘,爸爸要工作带不了孩子,而奶奶厌恶这个孙女,最后她只能跟着外婆外公过活。   爸爸说等她大一点就接她回城读书,可惜半年后他就再婚,后娘又生了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爸爸自然不会想着把她接回去。   六零年外公去世外婆生病,家里生活困难得很,外婆逼着爸爸把林溪接回城。   而林溪在乡下长大,外婆可怜溺爱她,她自小也没得到正常的教育,性格就不那么讨人喜欢,去了城里更是矛盾不断。   在后妈手里林溪的性格更加孤僻乖戾,亲爸也喊受不了。   前年她和妹妹其中一人需要下乡,因为她学习不好没考上工厂工作,便下乡和外婆住在一起。   下乡以后,她想要个轻快工作。可她学习成绩很差,城里同学还给她起了个诨名“草包美人”,就算下乡跑关系找个老师、宣传员、赤脚大夫之类的工作也不成,比不过乡下读书的同龄人。   没办法,她只能跟乡下妇女一起劳动,可乡下的劳动又累又枯燥,还要承受寄人篱下的压力,有些婆娘还总嘀咕她会被后娘嫁给一个傻子,她的性子就彻底歪了。   为了逃避劳动,为了跟继母和妹妹攀比,为了向亲爸证明自己不靠他们也能回城,她想嫁个有前途能进城的男人。   她皮肤白净,容貌极美,要嫁人那绝对不困难,只是环境有限,在乡下这种地方顶顶好的也就是嫁给公社的干事或者干部儿子之类的。   不少青年都托媒人表示要娶她,还有几个退伍青年在接触她呢。   她自然看不上的。毕竟嫁给这些人只能让她呆在乡下,不能让她回城。   前阵子她从当赤脚大夫的表姐那里得知,县医院接收了一批当兵的病号,他们是在几里外开山挖隧道的部队,来这里体检、治病、休养。   林溪立刻来了主意,她偷偷跑去医院,打算凭着自己的美貌嫁个军官,跟着他吃公家粮、进城当军官家属。   她假装赤脚大夫给义务帮忙,很快就打听到团长级别只有一个叫谢启明的副团长没有结婚也没对象。另外还有一个营长没结婚,可惜矮且不俊,再就是几个连长,也不符合她的审美。   谢启明长得高大挺拔,非常英俊,多少女文工、女护士们都悄悄喜欢他呢,不少姑娘想趁着他住院的时候讨好他。   可惜他旧伤复发,正发烧谢客呢,如果要相亲只能等他出院再说。   林溪一着急就想了个损招,她趁着护士离开的时候,偷偷溜进去钻了谢启明的被窝把他给睡了!!!   至于怎么睡的,林溪不知道,按照那个阿飘的说法她捡了个大便宜!   大便宜个鬼,如果是大便宜阿飘怎么还让给她?肯定是后续剧情太可怕。   果然原主逼着结婚,谢启明不乐意,她就威胁跳楼、跳井。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及时拉住她,她真从三楼病房跳下去。   谢启明气坏了,想给她定个女流氓罪送到劳改农场去。   老院长是他曾经的老领导,给他分析这事儿虽然是林溪耍赖,却还是会影响他的前途。   言下之意,暂且妥协,以后再离婚也可以的。   谢启明想的是反正他要回部队,不带她随军把她晾在家里,让她自己无趣主动离开就行。   原主就赖到谢家,婚礼自然是没的,她也不在意,只管缠着谢启明配合跟继母和妹妹显摆。   谢启明自然不肯配合,他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一走五六年不回家,大有以后都不回来的架势。   原主又急了,生怕他在外面有女人,毕竟谢启明职位高、赚钱多、人又帅,多少女人盯着呢。   不说他家里的表妹,曾经的相亲对象,还有什么女文工、女护士、女老师的,那桃花开得能成十里桃花林!   她就偷偷给谢启明发加急电报,说婆婆病重让他速归。   这一次趁着谢启明回来,她耍了手段成功怀孕了。   等她生了儿子,仗着有儿子就开始作,非要跟着谢启明随军,免得他在外面养小老婆。   77年她非要参加高考,结果以非常低的分数落榜,78年继续考,当然也没成。   而她妹妹却考上大学,还总在她跟前显摆,甚至露出一副只要她愿意勾勾手指谢启明就会成为她裙下臣的得意模样。原主被刺激的有点失常,觉得自己哪儿都比不过妹妹,被继母、情敌们笑话。   她越发要怀疑谢启明在外面养女人。   等上班女性多了,她又觉得自己在家里养孩子,他在外面逍遥快活,自己实在是吃亏,于是她脑子一热要给自己找个情人。   这样作下来谢启明终于受不了要跟她离婚,她又以死威胁,最后真把自己以非常窝囊的姿态作死了。   而谢启明却在摆脱了她的束缚以后,仕途一飞冲天,最后做了大军区的司令员。   林溪则成为了别人暗中谈论的笑料,成为谢启明绝口不提的污点,也成为男主的心魔,大大地阻碍了他的人生发展。   这剧情怎么看怎么操蛋,林溪也不想走。   林溪虽然听阿飘说了之前的一些事情,也接收了之后的剧情,可因为刚穿来还没彻底融合,她对原本的记忆不真切。   她三天前穿来的时候原主刚好也中暑发高烧,和她情况差不多。这几天她尽可能地低调,借着生病悄悄了解一下所处的环境。   好歹把外婆一家人给认全了,只是原主的记忆她还是模糊不清,看来需要慢慢适应才能恢复。   在家里被人用或怜悯或鄙夷的眼神盯着,林溪受不了,所以晌饭没吃她就跑河里来洗衣服,主要是理理思路。   前任阿飘跑了,她试了几个办法都没飘出去,只能暂时住在这里了。   让她心怀希望的是,前任阿飘说只要她把剧情走完,就能回到她穿越前的那一刻。   喵的,走个鬼的剧情,让她对一个百般嫌弃她的男人死缠烂打,给他生孩子,还为了刺激他给自己找情人,最后把自己给窝囊死,让别的女人摘桃子?   她怎么那么贱呢!   管他什么男主不男主的!管他将军不将军的,姐姐我不稀罕!!!   原主没文化,可她有啊,她只需要略做做样子学学习,再想办法找个工作总能养活自己的。   就是……她了解了一下,现在是华国1970年,和她前世的六七十年代差不多。   小时候她听奶奶讲过的,出门要介绍信,吃饭要票和钱,买东西都限购,真的是哪儿哪儿都不自由。   她如果想离家出走,没有介绍信,没有钱和票,那就寸步难行,就算是跑出去最后也会被当成盲流抓回来。   惨是真惨!   她正胡思乱想呢,突然感觉被什么猛兽盯住一样浑身发冷,她扭头看过去,就见岸上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正静静地看向她。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男人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还略转了个身避开她。   林溪寻思可能是村里什么人,她还没有彻底融合身体的记忆,村里人认不全。   她赶紧把外婆的老土布衣服漂洗一下,再用木槌捶干水分,然后装在藤编篮子里,再把自己两件衣服装上,把木槌插在边上,装碱面的小罐子挂在篮子边上。   上了岸,她发现那个男人站在一棵柳树下没走呢。   他穿着绿色的军裤,上面是灰绿色的衬衣,个子高大挺拔,相貌也很英俊。   就是眼神有些过于锋利了,漆黑黑的有点吓人。   林溪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除了她没有第三个人,她试探道:“同志,你是在等我吗?”   也许是原主的某个追求者?   男人窅黑的眸子一眯,露出危险的眼神。   他扬眉,淡冷道:“不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大桃花开新文了。这一次依旧是甜甜的恋爱文。   新文需要扶持,求收藏、求留言、求营养液,么么哒。   ——   阅读指南:   1.再次提醒本文是披皮言情文,不是写实年代文,一丝一毫都不考据,纯粹为言情服务。看写实一些的可以看《七零之悍妇当家》《六零年代好家庭》《七零之彪悍女知青》这几个。   2.这两年作者喜欢写甜文治愈自己,所以本文会甜甜甜。   ——   大桃花的完结文:   《七零之悍妇当家》:英俊严肃的男人,五个优秀的娃娃。   《七零之彪悍女主知青》:穿来就卖儿子,男人是只旅行青蛙?   《七零离婚过小日子》:短文,男主为了守护女主变成喵星人。   《七零男主他嫂子》:带着医疗系统穿成了男主他嫂子,跟他哥天天秀恩爱。   《七零旺家白富美》:娇娇的妖精女主,体贴的兵哥哥,甜蜜一家亲。   《六零年代好家庭》:小夫妻带着空间穿越,吃喝不愁。   《小地主的科举之路》:女穿男考科举。古代生活,考科举的日常。 第2章 怀疑   觉察对方眼神越发不善,林溪立刻紧张起来,“你有事?”   男人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意,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林溪感觉到男人的敌意和轻蔑,心里也不乐意,她挎着衣服篮子拔脚就走。   男人看她俏脸生寒,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走了,他蹙眉,随即抬脚跟上。   林溪扭头轻斥道:“你跟着我干嘛?”   男人冷笑:“现在装不认识,晚了。”   林溪扬声:“我就不认识你,什么装……”   等等,这男人……难道、他是谢启明?   怎么可能!   谢启明对原主厌恶至极,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怎么可能来找她?就因为这个,林溪刚才压根就没往谢启明身上想。林溪刚穿来记忆没彻底融合,还真不认识他呢。   现在看看,他竟然和前世群里看到的军草有几分像。   林溪终归年轻,脸上表情变幻,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   她一扬下巴,一副自信又骄矜的神情,“我会不认识你?你化成灰我都……啊,你干嘛?”她看着男人迫近一步慌忙往旁边躲开。   看着前阵子还死缠烂打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这会儿竟然对自己避之不及,谢启明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审视的眼神。   此时的她眼神清亮、端正,自信而又骄傲,一点都不像在医院里那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歇斯底里又疯狂暴躁,只会无赖又撒泼,跟这会儿判若两人。   谢启明垂眼看她,她把腰背挺得笔直,扬着漂亮的小脸,眼神坚定倔强,没有半点示弱的样子。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敢碰她一下,她会果断地挠回来。   这样的女孩子,骄傲又自尊,怕是不会去死皮赖脸地倒贴男人吧。她为什么之前对他死缠烂打,现在又换上这副凛然不可犯的模样?   谢启明有些想不通,所以他不动声色,暗中观察。   “那个……”   林溪鼓起勇气,想试探他是不是谢启明,如果是那就跟他说清楚之前纯粹是误会……咳咳咳,不是误会,是她不对,婚约什么的作罢,还他自由。   他估计得高兴坏了。   她放慢了脚步,“谢……团长。”   谢启明轻哼,不装了?   林溪看他那反应知道他就是谢启明了,她咽了口唾沫,拿出闺蜜跟小三谈判的凛然架势来。她内心紧张表面故作轻松,“谢团长,之前的事儿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哈。你不用当真的,结婚的事儿也不作数,你……你还是自由……啊——”   她被旁边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笼罩覆盖,他的脚几乎要踩进她双脚之间的位置,吓得她咕咚撞在了旁边牲口院的墙壁上。   “你……你干嘛?”林溪警惕地看着他,把洗衣篮子努力挡在自己和他之间,“谢团长,冷静啊,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谢启明低低地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锁着她,大夏天的硬生生让她觉得后颈直冒凉气。   “婚姻不作数?还我自由?”谢启明啧啧两声,“你当军婚是什么?结婚申请是儿戏?”   林溪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直打哆嗦。这男人的气场太强大,那股子逼人的阳刚之气要把她冲昏过去。   她努力地维持骄傲的姿态,控制自己情绪,替原主立正挨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的错。我之前太混账,后来得到了报应,高烧大病一场昏迷了一天。醒来后我就想通了,我……我那样是不对的。婚姻应该以感情为基础的,我不能逼着你娶我,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谢启明轻哂,“你不是都扭下来了?”   说着他高大的身形往下俯了俯,那压迫感就更强烈了。   林溪吓得要闭眼了,但是她不允许自己丢穿越人士的脸面,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力图给他威慑力。   可惜在谢启明看来,她就跟被吓坏的小鹿一样,巴掌大的俏脸通红,大眼湿漉漉地瞪着。   那样子,半点威慑力都没,反而可怜巴巴的。   “我、我可以帮你解释。不耽误你正常结婚的。”她非常好心地提供弥补办法。   “是么?”谢启明站直了,垂眼看着她,冷冷道:“也不是不行。”   林溪松了口气,笑道:“我跟你们部队解释一声,都是我……”   “你睡了我,我要睡回来……”他慢条斯理道,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对付女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   “什么?”林溪的脸登时就比晚霞还红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这这……这男人耍流氓?他之前看起来那么严肃冷峻,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跟她说这种话?   “你、你耍流氓!”林溪脸上滚烫的温度退不下去,她用眼神愤怒地控诉他,“你可是堂堂大团长!”   谢启明轻描淡画道:“是你在先,女流氓。”   “卑……鄙!”林溪眼睛都湿润了,眼神愤怒无比。   谢启明更加被她勾起好奇心,心里转了很多个念头。   如果不是打结婚申请组织会全面调查林溪的家庭关系,他会第一时间怀疑她是不是女特务。   啧啧,瞅瞅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文工团的台柱子也没她演技好。   谢启明反唇相讥:“比不过你。”   林溪要气死了!   这个男人他不香了!虽然他很帅,哪哪儿都长她审美点上,可他这么毒舌,这么没绅士修养。   不香,一点都不香!   他这是碰瓷,想赖上她,没门儿!   她被激起了倔脾气,“我就是不想嫁给你了!”   谢启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危险至极,他缓缓道:“晚了,结婚申请批出来,就等于婚姻生效。”   林溪不甘示弱:“那就离婚!”   “你缠上我,以死相逼让我娶你。我打了结婚申请,现在你说不嫁,我再跟部队申请离婚。”谢启明笑了笑,“你觉得部队会同意?到时候以轻慢组织为名,把你……”   他伸出手,修长的中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抓起来送到劳改农场进行改造,那里可不像乡下这么轻松,要去挖煤、砸石头挖大粪!”   林溪捂着脑门一下子萎了,“那、要不就先结、假装结婚,过段时间,再……你再说感情不和申请离婚,这样也不耽误你找合心合意的媳妇不是?”她咽了口唾沫,胆子又大了一圈,“你看,谢团长,我也是为你考虑的,对吧?你放心,我深刻检讨自己,认识到错误,那样死缠烂打是可耻的!”   谢启明大手一探,就把她的篮子抓在手里拎着,“走吧,去跟你外婆说结婚的安排。”   虽然声音略和气了一丝,依然命令感十足。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估计他能一脚踹上,让她麻溜地别浪费时间。   林溪有一种被他押送回来的感觉,这一路上不少人碰到还小声嘀嘀咕咕的,她都没心情理睬。   往家走的时候,林溪一紧张差点没找到外婆家。   不怪她,实在是村子太大,泥草房子都差不多,一排排的还真是不好认。   她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还是谢启明伸手揪住她的小辫子给拎回来,“你去哪儿?”   林溪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外婆家巷子口,赶紧拐进去。   她外婆和两个舅舅家住在一个院里,这会儿已经吃过晌饭,劳力们都去上工锄地,大孩子们去读书,小孩子们满地玩儿。   林溪外婆冯老太正在剁野菜,拿着一把缺口生锈的破刀,咔哒咔哒剁得很有节奏。她脑后挽着发髻,夏天也穿着带斜襟的大褂子,因为小脚走路不方便,裤腿子也用麻绳扎着,免得绊倒。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到了进来的谢启明和林溪。   她看林溪耷拉着脑袋,噘着嘴,脸蛋子通红,而谢启明面色冷然,看起来一点都不温和不好相处。她立刻急了,提着刀就起来,“谢团长,你可别欺负我们小溪。我们孩子虽然有点皮,可心善着呢,你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   外孙女赖上谢启明,之前有干部来说过,她虽然觉得林溪做得不对,可既然对方愿意娶她那就没问题。   她因为闺女早死,对林溪无比怜爱,自觉只要不杀人放火就没什么不对的。   谢启明面对老人家脸色和缓了两分,垂眼看向林溪,“结婚申请下来了,家里的手续简单,后天我来迎亲。”   林溪脸色一白,“怎么就那么急?谁家订婚以后不得过几个月再结婚?”   后天就迎娶,她哪里有时间跑?   谢启明似是看透她一样,“嗯,后天有点慢,那就明天。”   林溪:我淦!你仙人板板的!   虽然我的身体睡了你,可我没印象,啥也没赚到,亏大了。   外婆有点看不懂了,不是自己外孙女缠上人家,人家不乐意嘛?公社干部都来家里敲打了呢。怎么这会儿孙女女婿乐意,小溪不乐意了呢?   谢启明根本不给林溪反抗或者商量的余地,只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既然她很可疑,那就把她弄到身边去盯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给她,“给你压箱底的。”   林溪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他语气中听出那么一丝:拿了我的钱,你就别想跑的坚决。   她瞬间觉得这钱烫手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没收藏过作者的,进专栏收藏一下,拜托,爱你们,二更报答~】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妙、甜妞09、小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舞血飛 18瓶;彩虹棉花糖 12瓶;千金一诺 10瓶;甜妞09 5瓶。 第3章 我来娶你   林溪几乎一晚上没睡着,先是想现代的爸妈,又努力梳理原主的记忆以及给自己去谢家生活做心理建设。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大公鸡就卖力地叫起来,紧接着知了们也一副死了都要嚎的架势开始唱。   林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光线昏暗的泥草屋子里,脑子里有那么一会儿是混乱的。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干什么?   她没有回到宿舍,依然在外婆的小炕上,那么这就意味着——她今天要嫁给谢启明!!!   林溪一个激灵,神游物外的魂儿一下子归位。   她昨晚上为什么不跑?   难道她会束手待毙不跑吗?她当然跑了!   她昨天想暂借谢启明那二十块钱当路费回城躲躲的,结果晚饭后出去溜达就碰到了民兵队长和妇女主任,他俩一个劲儿地盯着她,那架势就是怕她跑路!   气不气人?   谢启明这人太坏了。   她都说不作数,也愿意给他道歉做出补偿,可他居然把被原主缠上的气撒给她,非缠上她要结婚。   行吧,结了婚,她就去作他!   作得他离婚才好呢。   她这样想是因为心里有恃无恐,并没有被迫嫁人的恐慌。   毕竟谢启明是一名优秀的解放军军官,而她和其他老百姓一样对军人有着天然的崇拜和信任,她潜意识里认定他绝对不会欺负她的。   她扒拉一下头发,发现外婆一直都在忙活,老太太昨晚比她睡得还少呢。   外婆早就起来了,正喜滋滋地给她准备嫁妆。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1970年的乡下大家粗粮也就吃个七八分饱的时候,能有什么好陪嫁的?但外婆不愧是能攒家的小老太太,愣是给林溪准备了体面的送嫁面花馒头。   昨天谢启明走后,她就生了面引子,然后去挨家挨户地换细面。半夜的时候,她和面揉面做了六个一斤重的面花馒头。天不亮她就起来蒸馒头,白花花的一锅,别提多漂亮了。   她手也巧,自己用过年大儿子给大队写福字攒下来的红纸剪了红双喜和大饽饽花贴上。   再把林溪的铺盖用一个蓝底白花的大包袱一捆,脸盆、茶缸、梳头用具等收拾上。   外婆还把自己当年结婚的俩樟木黑漆炕箱子陪送给林溪,给她装梳妆用品以及私人物品之类的,都带着小铜锁。   这可把俩舅妈和二表姐给酸得够呛,觉得老太太偏心林溪。   冯老太偏得理直气壮的,“咱们小溪多懂事,嫁人都不用咱们操心,自己就找个好女婿。人家也不要嫁妆,不用你们当舅舅的肉疼,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娘的外甥女出嫁,舅舅们不帮衬谁帮衬?等她后娘来送嫁?还是等她光溜溜嫁出去让全县城的人笑话你们?”   舅舅舅妈们就赶紧说要帮衬的,就当自己闺女一样的。   这么大都养了,难道还差这最后一下?   只是大舅妈几个终归对林溪不要脸不要皮地去县医院赖上谢启明有些不满,觉得丢人得很。   可外婆不管,既然谢家愿意娶,就说明这亲事是光明正大的,没什么丢人的。又不是娶小老婆,自家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送嫁?   她半点都不埋怨谢光明只给一晚上的准备时间,还觉得这样好,免得夜长梦多呢。   大舅妈:“咱们当然喜欢小溪嫁得好。就是太着急了点,这昨晌午刚来通知,今一早就迎亲,也不给咱们时间准备准备。”   二舅妈:“可不怎么的,要是给我们时间,咱们怎么不给小溪准备身衣服鞋子什么的?我说……”她问林溪:“你对象没给你彩礼?咱们这里结婚,至少要给一钩子布,五斤棉花,给女的做一身新衣裳,要是再富裕的那就给双倍……”   她寻思谢启明既然是军官,那可是和城里人一样拿工资的,月月拿钱拿票,多了不起的事儿呢。   林溪亲爸虽然被后妈管着扣扣搜搜的,但是以前两个月也给汇五块七块的呢,现在林溪下乡回来吃得多,林爸反而不给寄钱了,真是有后娘就有后爹!   她又开始抹眼泪心疼林溪,说些煽情的话儿,心里却惦记谢启明给了林溪多少压箱钱,要是把这个钱借出来使就好了。   外婆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新做了一双条绒布鞋?你拿过来给小溪出嫁穿。”   二舅妈一下子急了,“娘,我就那么一双鞋,好几年攒的布袼褙!”   外婆横了她一眼,“今年咱家的布票,就先给你行了吧?当舅妈的还能小气?”   二舅妈还想反抗,只是受不住那小气舅妈的帽子,毕竟刚才自己说了煽情充大方的话呢。   让她生气的是她个子矮但是脚偏大,给比她高的林溪穿倒是正好。   外婆让林溪穿上,“以后有布票了,想着你大舅妈二舅妈。”   林溪原本还想拒绝,但是看着裹着脚的小老太太给自己忙里忙外的,她心里又十分感动。她点点头,抹了抹眼泪,“姥娘你放心,我记着大舅妈二舅妈的好呢。等我去了城里,赶紧想办法找个工作,到时候我就赚工资和票给你们花。”   外婆又看了大舅妈一眼。   大舅妈:“……”   她狠了狠心,对当赤脚大夫的闺女道:“美莲,你头会儿做的那个淡蓝色的褂子,要不……”   林溪大表姐冯美莲倒是大方,她笑道:“行啊。等小溪以后有布票,帮我攒回来啊。”   林溪朝她笑了笑,“多谢大姐,我记得呢。”   这几天她一直故意躲着大家,但是今儿这么一面对面的聊倒是感受真切一些了。   原主和外婆家的人不是很亲,因为外婆太溺爱她,就显得别人对她不够好,至少她觉得不够好。她觉得大舅妈阴阳怪气,不喜欢她,二舅妈尖酸刻薄,更不喜欢她。   大舅家大表姐总是冷眼看她,肯定是在嘲笑她草包,因为当初她也想当赤脚大夫的,但是没考过大表姐。   二舅家二表姐就直接表示对她不好了,嫌她在这里吃喝,占着奶奶的宠爱。   其他大舅二舅哥哥弟弟们倒是正常亲戚,男人本来就和女人打交道少,她又孤僻,感受就不那么深刻。   比起要去非常陌生的谢家,外婆家倒是娘家了,这让林溪生出诸多留恋不舍来。   她搂着冯老太,眼泪汪汪的,“姥娘,你们都别担心我,我去了县里一定好好干,早点让你们跟着我享福。”   冯老太立刻乐得合不拢嘴,跟俩儿媳妇喊道:“看看呀,这小溪想嫁个好人家,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不拖累你们,还能找个好女婿到时候帮衬你们,你们可都得记着点好啊。”   别惦记那几个白面饽饽!   冯家众人:“……”   老太太真是护短没边儿。   吃过早饭,劳力们还得去上工。   “等外甥女婿来了,打发孩子去地里喊一声,我回来送亲。”大舅说了一声就走了,他是生产小队长,要带着社员们上工,耽误不得。   其他人也都踩点儿去上工。   很快家里就剩下林溪和外婆,还有两个小孩子。   外婆把俩小孩子打发街上去玩儿,她把自己的被褥搬出来然后掀开炕席,扒拉开底下层层麦草,拿出一个手帕包来。她解开手帕,露出里面一卷纸币来。   她从里面拿出三张大团结来塞给林溪。   林溪烫手一样缩回去,不肯要。她也知道现在大家都穷,谁家都缺钱。不说谢启明给她那二十块,就连一块钱都是好大的钱呢。外婆给她这三十,不知道攒了多少年的呢。   外婆小声道:“小溪,你拿着。这是你爸寄过来的,头些年你姥爷没还有我生病花了一些,后来的都攒着呢。这一趟你下乡,应该也有补贴的,我听说一个人有两百八十多块呢,不过那钱咱没见着。”   林溪还是不肯要,外婆就佯装不乐意。   林溪只得收下,抱住外婆哽咽道:“姥姥,你等着啊,我一定赚大钱接你去城里享福。”   外婆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使劲活,等我小溪接去享福。”   林溪暂且把三十块接了去,等进城看看找机会干点什么。   也不知道几点钟,看着日头在东南高高挑起来的时候,谢启明来了。   他骑自行车来的,自行车上挂了个扎得很精致的红布球花,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军装青年,都骑着自行车。   外婆立刻打发孩子去喊大舅二舅他们,她又笑眯眯地请谢启明他们进屋坐,吃了晌饭再走。   谢启明:“不麻烦老人家,这就走。”完全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架势。   外婆就让俩小伙子把林溪的东西拿出去放在自行车上,林溪的铺盖卷、衣物、日用品等等。   而谢启明昨天空手来的,今日却给外婆带了礼物,一斤红糖,两斤糖块,三斤桃酥,另外还有一瓶麦乳精、两瓶罐头,都堆在外婆的炕上。   外婆唬得不轻,一个劲地推,“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快拿回去,拿回去,我咬不动,吃不了。”   谢启明:“您老人家拿着。”   训练兵蛋子的霸道语气一出来,吓得外婆不敢推让了,乖乖地把东西推到炕上去,扯过被子盖住不让人看见。   林溪不满地瞪了谢启明一眼,你居然敢吓唬我外婆!   谢启明很无辜,他自觉用很柔和的语气和老人家说话呢。   他看林溪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总归咋看都不是医院里那个疯女人。   他越发觉得这林溪不简单,必须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盯着盯着,就盯出感情来了。哈哈。我小溪绝对的表面颜控,内里慢热。   ————   小天使们,求留言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鲨鲨、蛙声一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灰柿子 100瓶;KW 20瓶;24058599 10瓶;JOJO 6瓶;喵喵喵喵 5瓶;季夏初九 2瓶;   么么哒,爱你们~~ 第4章 见公婆   很快大舅二舅跑回来,满脸堆笑跟谢启明打招呼。   这可是团长啊!要是比起来,那就是差不多县长县革委会主人那么大的干部吧?大舅心里还算计呢,他把自己过年就攒着的丰收烟卷拿出来请谢启明抽,日常他们自己装下脚料烟丝抽烟袋锅的。   谢启明:“抱歉,不抽烟。”   当然他也有准备的,拿出一条大前门拆开给大舅二舅他们。   大前门三角七分一盒,丰收烟卷八分一盒。   大舅二舅他们立刻都把眼睛瞪起来了。好家伙,这城里人拿工资就是不一样!   谢启明不留下吃饭,接了媳妇就要走。   林溪原本还想豁出去作一作,可她总归从小受着高素质教育,又是21世纪大学生,放不下脸和身段来撒泼闹腾。她正犹豫怎么把谢启明糊弄过去呢,就对上了他黑泠泠的眸子。   谢启明好似能看穿她一样,幽深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她就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冷肃而压迫。   没办法,她只能擦擦眼泪,跟外婆抱抱再跟舅舅们告辞。   她先看看那俩青年的自行车后座,居然都装满了东西!   谢启明气结,难不成她还想坐别人的自行车?   他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蹭过来,老大不乐意地往自己自行车后座坐上去。   不想坐?   谢启明轻嗤一声,大手往后一抓,拎着她的手臂就拉到前面来,顺势一推就让她坐在了前面大梁上。   他双手扶着车把,宽阔的胸膛挡在她身后,立刻就把她结结实实地圈在了怀里。   林溪:“!!!”   狗男人有宽敞舒服的后座不给她坐,让她坐前面大梁,想咯死她!   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果然谢启明扯了扯唇角,微微俯首,声音自她头顶低低地传来,“坐在后面那么规矩舒服,你不觉得不适合……”这个女流氓。   林溪:“……”狗男人居然敢说我不配坐舒舒服服的后座?   谢启明你给我等着!   那两个青年看得哈哈大笑,“还是咱谢团会啊。”   谢启明斜睨了他们一眼,“东西装不下,绑在后面。”   林溪的铺盖加上手箱子,再有杂七杂八的,看着不多,要用自行车拿也不容易的。   一个青年帮他把两个箱子绑在后面,然后示意他们启程了。   路上俩青年激动得开始嚎,一首接一首地唱歌,最后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出来了。   虽然听说团长这个媳妇来的不大光彩,可在他们看来,只要团长肯娶那就是好的。如果他不乐意,怕是根本不会来迎亲。   冯家大队隶属于城关公社,就在玉河县边上,骑车满打满算半个多小时也够了。   林溪坐在前面大梁上,努力伏在车把上想离谢启明远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太过浓郁,让从来没和陌生男人这么亲密接触的林溪感觉一阵阵头晕。当他蹬自行车的时候,膝盖和大腿也会时不时地碰触到她,哪怕她再努力往前躲,空间有限也不可能躲到哪里去。   她将头努力趴在手上,一下下地揪自己脸蛋,恨不能把自己给揪成隐形人。   谢启明冷眼看着怀里的少女缩成团,一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架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不清楚一个人为什么会前后性格差别那么大,之前刻薄、任性、孤僻、暴躁,骨子里却又自卑怯弱,为了赖上他丝毫不顾及尊严和脸面。可这会儿她羞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截雪白纤细的颈子连带着耳朵和脸颊都红扑扑的,他碰她一下,她就跟小兔子一样一哆嗦。   她说发烧生了一场病想通了。嗯,他不接受这样的理由,谁没发过烧生过病?也没见谁性格大变的。   有些人经过巨大的创伤,比如家逢巨变可能会性格改变,也一般是变得沉默、成熟、阴沉等等,并不会像她这样变得骨子里自信、张扬而又带着小女人的羞涩。   她并不是怕他,只是……因为他是男人而害羞。   他感觉得出来。   她越是想躲开他,他就越是要状若无意地碰她一下,他自己也没觉察到自己竟然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嫌弃她们矫情又娇气,心眼儿还小,能躲则躲的,就算长大以后同龄人都希冀尽快娶媳妇,他也没有对女人产生什么遐想,反而厌烦有些人没事儿就想往他身上凑。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他躲着别人的,没有别人躲着他的。   前面有段路面因为下雨被大车压翻了,大家放慢了车速,一个青年提醒他,“谢团,咱们走右边。”   谢启明答应着,却车把一斜,压进了边上不平整的车辙,自行车顿时颠簸起来。   林溪被颠簸得面色痛苦,紧紧地抓住车把手,生怕把自己摔下去。   不可避免的,随着颠簸她不是靠在他手臂上就是靠在他怀里,甚至还用后脑勺碰到了他的下巴。   他身上热量惊人,碰触过的地方就如同被点燃了一样灼热,让林溪紧张得不行。   他是故意的!呜呜呜……这人太坏了!一点不像他表面那么正气凛然!   林溪轻轻咬着唇,心里把谢启明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候,对面来了一辆运输的大卡车,带起漫天尘土卷过来。   林溪赶紧闭上眼睛免得迷了眼,突然她感觉头顶被压上一顶帽子替她遮挡了落下来的尘土。她轻轻碰了碰帽檐,咬着嘴唇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别人对自己一点善意就要随口道谢,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了。   谢启明听力好得很,对这声谢谢却很惊讶,随口说谢谢这种事在乡下那是绝对没的,哪怕在城里也并没有这么自然,更何况林溪从前粗鲁无礼。   所以,这个林溪……   谢启明按捺下心里的那一点异样,尽量忽略鼻端窜进来的幽幽香气,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一点距离,不再逗她了。   前面那俩青年还在又唱又吼的,莫名的让林溪觉得这个谢启明可能脾气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冷,应该还是不错的,至少那俩小子敢在他身边声嘶力竭地狂吼。   当然,她不知道人家也可能是平时太压抑,借着婚礼三天无大小发泄一下。   走到一个岔路口,另外一边路上拐来一队骡车,因为上坡,老农嘴里“驾驾驾”,手里甩鞭子赶着骡子加速冲。   那路口也不甚宽敞,那骡子就冲着他们龇牙咧嘴地冲过来。也是赶巧了,脑袋碰到了谢启明的左臂,那长长的骡脸就朝着林溪蹭过来。   林溪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吓得“哎呀”一声就一头扎在谢启明的右手臂上。   谢启明却丝毫不乱,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就跑了出去,只是岔路口的路况更差,车轮胎滑进一道深深的车辙里,自行车往右边一歪。   他人高腿长,脚很自然地就撑地,人车自然无事。可林溪没经验啊,她坐在大梁就跟坐着单杠一样,咯得屁股疼不说,还坐不稳当,这会儿又直接一歪,她就往右后方倒下去。   她吓得惊叫一声,预期的疼痛却换成了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却是谢启明手臂一捞就将她给拖在了臂弯里,并没有摔着她。   这一下,两人就是非常亲密暧昧的姿势了。   她往后倒在她怀里,还死命地抱着他的手臂贴着他,这可太尴尬了!   谢启明没有立刻把她扶起来,反而顿了顿,才不紧不慢地把她和自行车一起扶正,让她重新坐好。   他看林溪不但小脸通红,眼圈都有点红,她睫毛很长很密,这会儿都湿漉漉的一撮一撮的了。   如果不是她死缠烂打,以死相逼让他娶她,看她这样他是真要不忍心了。   他冷哼,这演技,不去文工团亏了!   之后一路顺利,等到了谢家的时候,正好吃晌饭。   这时候全国上下婚礼都比较简单,新人对着伟人像鞠躬,然后给公婆敬茶,一家子吃顿饭就可以了。   而林溪和谢启明的婚姻来的不那么光彩,谢家自然不会正儿八经地办酒席放鞭炮闹洞房之类的,总不能请亲朋来笑话吧。   原本依着计划,只需要打结婚申请其他的就不管了,婚礼也绝对没的,至于林溪在哪里过随她。   谢启明不吭声,谢家也绝对不会主动给张罗,毕竟都觉得吃了苍蝇一样膈应。   可现在谢启明亲自去接她,就说明他勉强认可这个媳妇,谢家再不高兴也得走个过场。   他们得给谢启明面子,一家人吃顿饭。   突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一屋子男女老少都拿眼看她,说不尴尬是假的。   毕竟这是别人家!   林溪拿出转学进新班级的气势来,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收目视前方,淡定地微笑。   可紧张还是紧张的,一紧张不等谢启明开口,她就冲着二老一鞠躬,笑眯眯地叫了一声“谢伯伯,谢伯母。”   谢启明:“……”伯伯,伯母?   呵呵,你自己那么能,拿出你文工团台柱子的演技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谢启明:这女人哪哪儿都是问题,很值得怀疑。   后来的谢启明:媳妇儿哪哪儿都让人稀罕。   ———————求留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水 84瓶;故人长情 40瓶;耳妮 10瓶;季夏初九、murasaki 2瓶;小妖、流冰 1瓶; 第5章 娇气媳妇   谢父谢母原本就对二儿子这门亲事不满,要不是县革委会老主任过来说合,怕耽误谢启明的前途,他们是绝对不认的。   趁着自己儿子生病在床的时候,一个大闺女跑去钻被窝?   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当然,这话不能重提,还得假装没这会儿事儿,只当是医院认识然后相亲结婚的,否则丢不起那人。   可这会儿她竟然不叫爹娘,张口就叫什么伯伯伯母的,谢父还有涵养,谢母就鼻子里哼了一声了。   满屋子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都闭了嘴,拿眼盯着林溪。   林溪呼吸着周围近乎要被冷冻住的空气,依然笑得很完美,她知道他们恨的是原主不是她,所以不对号入座,不找骂,不拉仇恨值。   我叫不尴尬!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足足有两分钟。   林溪也豁出去了,反正在陌生的世界没人认识自己,怎么演都没人知道。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就赖不上她!   她笑得非常甜美,给自己描补一下,“我之所以称呼两位伯伯和伯母,是因为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意见,不会接受我。所以,就等二老接受以后再允许我改口吧。”   她真的不想给年轻轻的自己找公婆啊!   她声音越发的柔美,“我先跟大家道个歉。我之前的行为很欠妥,实在是前阵子发高烧脑子有点……咳咳,就是有点犯糊涂……”她把对谢启明的那套以后可以离婚的说辞又拿出来忽悠谢家人。   不等她说完,谢启明的脸都阴沉下来。   谢大嫂受不了尴尬的场合,她觉得自己比林溪还尴尬呢,赶紧推让打破尴尬的氛围,“来都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林溪从来没这么感激过“来都来了”这句话,她朝谢大嫂笑了笑,感谢她解围。   谢父:“既然结婚就不说那散伙的话,来了就是一家人,该叫什么叫什么。”   谢启明看了林溪一眼。   林溪从善如流,赶紧叫了爸妈。   这时候谢家6岁的大孙子麻溜地给林溪送上碗筷,奶声奶气地说:“二婶,你真好看。”   林溪立刻蹲下跟他道谢,“小朋友你可真友好,你也可好看了。”她伸手跟小男孩儿握握手,“你好,我叫林溪。”   小男孩儿和她握手,“你好,我叫谢清。其实我蛮想叫谢卫国的,你可以把卫国当我小名。”   谢大嫂赶紧制止他的话唠,“谢清,卫国是舅舅的名字。”这小子人小鬼大,也不知道随谁。   谢清哎了一声,附耳对林溪道:“二婶,你小心我那个表姑,听我爸妈说她一直想嫁给我二叔呢。”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旁边的谢大哥和谢大嫂还是听见了。夫妻俩脸都红了,谢大嫂赶紧把他给拎出去,生怕他胡说八道得罪人。   林溪朝他挥挥手,“多谢啊。”   她刚站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拎住衣领送到一张长凳前坐下。   堂屋摆了一张八仙桌,男女老少有十来口人,自然坐不下。谢大嫂就领着小孩子在一旁的矮桌和矮凳上吃饭。   林溪被迫坐在谢启明身边,她左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看起来和谢启明有两三分相似,估计是他妹妹。   再过去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青年,穿着月白色的衬衣,梳着两条一揸长的小麻花辫,细眉淡眼的,看着非常娴静。   嗯,应该是谢清说的表姑。   姑指的是爸爸这边的姊妹,堂的表的都可以,不过既然想嫁给谢启明那应该是表的,堂的算本家自然不行了。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塞给她一个二合面馒头。   林溪握着那个拳头大的馍,再看看桌上,有两盆时令蔬菜,并没有肉和鸡蛋,甚至都没有多少油星。其中一盆估计是茄子和什么瓜类一起乱炖的,另外一盆是绿色的叶子菜,但是火候太大时间太久,都有点黑了。   她顿时没了食欲。   前世她家里虽然没有矿,但是作为独生女,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银行高管,从小到大吃得喝的穿的那也是非常好的。   反正穿来以后这几天她真的没怎么吃东西,不是故意的,纯粹是胃口娇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娇气还能直接带入这身体,简直有毒。   她把手里的馍掰开,一小口一小口吃得非常斯文优雅,就不怎么动筷子吃菜。   谢启明虽然没说话,却一直留意着她。   有些动作可以演戏,但是这种骨子里带出来的娇气却不是能演出来的。   她给他的感觉,不是一个在后娘手里长这么大的女孩子,倒像是千娇万贵地养大似的。   看来结婚申请只查履历和出身不行,下午他得去革委会给她学校打电话,针对她现在的表现再详细问几个问题,履历之外的信息,只能从她老师和同学嘴里问到。   表妹捅了捅谢小妹,让她看林溪那娇气的样子,跟喂鸟一样呢,城里人都这样?   谢母直接不乐意了,逮一筷子菜冷哼一声。   谢大嫂起来看见还说呢,“他二婶你吃菜啊,今儿为了你来我特意多加了一勺豆油呢。”   林溪道谢。她拿着筷子却不动,前世她和别人吃饭习惯用公筷,这会儿和一群陌生人在盆里搅和莫名有点抵触,她需要调整一下尽快适应环境。   她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就闻到一股没有熟透的豆油味儿,带着一股子豆腥气。如果是前世她绝对会放下不吃的,这会儿她忍着吃下去了。   对面的谢母看她那副样子更生气了,怎么的,还委屈你个女流氓了?嫌我家饭不好?你别缠上我儿子啊!   林溪勉强把半个馍吃下去又喝了半碗水,那碗也没刷干净,有一股怪味儿。   因为她这个外人加入,桌上谢家众人一开始还拿捏放不开,现在看她不吃了,他们立刻把筷子抡得像车轮,那叫一个壮观。   林溪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两盆菜风卷残云般被消灭了。   这几天她穿来以后,为了低调故意躲着大家,吃饭都是单独吃,所以没见识过这么狂野的一面。   谢启明余光瞥着,看她眼睛越瞪越大,嘴巴都合不拢了,一副受惊的样子盯着菜盆,便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馍,惹得她立刻拿眼瞪他。   他唇角微微扯了扯,低声道:“吃完可以去收拾东西。”   林溪哦了一声,很有礼貌地让大家慢慢吃,她则起身走到院子里。   谢家是砖瓦房,比乡下的泥草房子要高大宽敞许多,而且因为他们家条件好,所以自家一个院子,不需要和别人家挤在一起。   北边三间正房。正房两明一暗,中间是堂屋,北边隔开当厨房,南边当饭厅。   院子里带着一处东厢,有一间半,南边还有个杂物棚子,放柴火煤炭之类的。   院子并不宽敞,他们还是辟了两个小菜畦,种了一些葱蒜青菜等。   堂屋里表妹瞥了谢启明一眼,轻轻地抿着唇,凑到谢小妹跟前小声道:“你可盯着点,别给咱二哥丢人。”   谢小妹往外看看,林溪已经找到她的铺盖卷在东厢屋里了,正推门进去。   东厢原本是她和姐姐们住的,为了给二哥临时结婚腾地方,她就搬到东间和爹娘一个炕了,三哥则去南屋凑合一下。   谢小妹却对林溪印象不错,觉得她不像娘说的那么夸张,估计娘故意的。   她回头笑道:“秀芳姐,你多住几天呗?”   赵秀芳又看了谢启明一眼,微微垂下头,小声道:“已经住了两天,也不好多住,家里有活儿呢。”   说着要走,语气却又恋恋不舍。   谢小妹:“那就再住两天。”她对谢母道:“娘,我们过两天是不是去给我二姐搬月子啊?”   这里的习俗,闺女出了月子要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几天,俗称搬月子。   谢母跟谢父嘀咕两句,道:“让你二哥去搬。”   谢大嫂就道:“娘,那他二婶不得回门?”   谢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大儿媳这是咋了,怎么那么乐意给这个女流氓说话?是不是自己家人?   回门,回什么?给她脸!   谢父道:“既然老二按礼数把人家接进来,那该回门还是要回的,不能让人挑理儿。”   谢母撇嘴,“那就顺便把秀芳送回去,老二再去舅舅家走一趟。你大舅小时候最稀罕你,你读书的时候吃不饱,他自己舍不得吃省下窝窝头给你填肚子。”   谢启明嗯了一声,没多说。   谢母又嘱咐,“之前不是给你二十块钱?你带着给你大舅买点什么。”说给儿子结婚用的,可她觉得儿子不会给女流氓花钱的。   谢启明:“…………”那钱他给了林溪。   他点点头,“嗯。”   他放下筷子端着自己的茶缸去东厢看林溪。   赵秀芳看着他高大俊挺的背影,委屈得要掉泪了,她专门为他来的,可他居然都没怎么理睬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继续双更~ 第6章 不亲密?   谢母看在眼里咳嗽一声,“行啦,时候不早了,都赶紧上班去。”   赵秀芳轻轻咬着唇,她这两天都跟着谢小妹去幼稚园的,但是今儿她不想去了,她要留在家里。   她让谢小妹去上班,她主动收拾碗筷,故意端到东厢窗外去刷碗。   透过开着的窗户,她看着谢启明站在屋子里,跟坐在炕沿上的林溪说话。   明明是一个女流氓,表哥怎么就把她给娶回来了?   前几天表哥的态度还是很冷的,拉着脸不许任何人跟他说这事儿,谢母猜测他是想把女流氓晾在那里不搭理,让她自己没脸就拉倒了。昨天他去找女流氓的时候,脸还是冷冰冰的,她和谢小妹猜测他是去跟女流氓说清楚的,结果回来他就说要娶人家了。   家里人虽然不理解,可他向来自己做主,这会儿又是副团长在外面说一不二的,谢父也没质疑,谢母也只能随他。   刚才林溪跟着他进来的时候,赵秀芳感觉自己眼珠子都酸疼。   从小大家都开玩笑说让她给谢启明当媳妇,她心里不知道多美呢,因为二表哥长得最高最俊最能干。虽然他不爱说话,不喜欢在女人堆里掺和,可她觉得这样的他更加有男子汉气概。   结果自己守着守着,被一个女流氓摘了桃子,呜呜……气死她了。   她那怨恨的眼神都要化为实质朝着林溪刺过去了。   屋里的林溪打了个激灵,抬眼看过去,就看到窗外的赵秀芳匆忙低头走了。   林溪收回视线,略紧张地抓着炕沿,看了旁边的谢启明一眼。   谢启明并没有要对她好一点的意思,反而更加怀疑她。她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明明手足无措却依然保持着淡定的样子,这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来支持。   至少他家这些女人做不到。。   他决定再给她施加一点压力,“你休息一下,晚上带你出去请战友吃饭。”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长腿故意往前蹭了蹭,碰到她放在炕沿上的手。   果然,她被烫到一样立刻往边上躲开了。   如果不是自己经历了那事儿,这会儿谁要是跟他说,这女人死皮赖脸往他被窝里钻逼他娶她,不娶就跳楼跳井,谢启明绝对说他造谣。   可他的记忆没骗她,就是这个女人。   他眼神冷冷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转身走了。   等他转身出去,空气里还残留着他造成的压迫感呢。   林溪深吸一口气,她有点弄不明白谢启明为什么一定要娶她。不过她考虑了一下,谢启明刚打了结婚申请,立刻说离婚的确不合适。那么他碍于面子或者规定不得不娶她过来也情有可原。   不过他完全可以像原剧情那样把她丢在外婆家不去管,她不会跟剧情那样自己贴上来赖着他,那么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他要离婚那也完全可以的吧?   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难不成是要报复她?   原剧情原主贴上来,谢启明对她可一点都不好,他家人就更不用说了。结婚之后他就走了,一个女孩子死皮赖脸待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家庭里五六年,想想都窒息!   不行,她得等谢启明回部队以后就回外婆家,守着外婆总比守着陌生人好。   她麻溜地把东西收拾一下。   这屋子一间半,北边山墙下面是盘炕,炕前到南边山墙还是很宽敞的,窗下一张小书桌,后窗那里一个黑漆衣柜,南墙那边排了两个粮食缸。   可惜这炕不大,她的被褥放上以后就占了不小的地方。   她没看到谢启明的铺盖,寻思他应该不在这里睡。他肯定不稀罕碰她,那她就可以一个人睡,这是好事!   她又找到电灯拉绳的位置,免得天黑了摸不着。   收拾完她又想去厕所。她从窗户瞅过了,谢家没有厕所,她出门找个小孩子一问就知道厕所在哪里。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她还听见几个大妈在替谢启明惋惜呢。   哎,也怪不得别人,谁让原主闹得动静太大,医院不少人知道,领导想封锁消息也封锁不住。   一下午林溪呆在房间没出去,也没人来管她,不过赵秀芳故意和谢母说笑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过来。赵秀芳话里话外都在显摆她和谢启明的亲近关系,一直说小时候如何如何,把谢母哄得非常开心。   林溪望着玻璃上的裂纹看了一会儿,心道你要是有本事,就赶紧把你表哥的心捞去给我自由,这才好呢。   她在书桌抽屉里寻摸了一下,找出一本前后都掉页的书,竟是本《鲁迅全集》,便坐在窗下看起来。   下午四点半多谢启明从外面回来,走到东厢窗外的时候发现窗下的林溪正看书入迷呢。   他微微蹙眉,站在那里悄悄观察她。   按照他的调查,林溪是个“草包美人”,八岁读一年级,成绩年年不及格,学的不如忘得快。   看书?书看她差不多。   可这会儿她看得津津有味,断然不是装出来的。   他曲起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敲了敲,下一刻看到她扬起的小脸,一双大眼无辜又茫然地瞪着他,有一种单纯又天真的气质,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傻看什么?”他不无讥讽道。   窗户里那双纯真无害的眸子不出意外地燃起了小火苗,“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林溪气呼呼的,人参攻击不能忍!   谢启明也不让着她,淡淡道:“我家里的可不就是你,可见你双重傻。”   林溪差点炸了!   林溪对谢启明颇为怨念,便也不肯给他好脸色。   谢启明也不在意,他跟谢母说了一声,带上钱和粮票招呼林溪出门。   林溪把原主那个带补丁的挎包背上,顺手把自己没看完的那本书塞进去。   谢启明:“这么爱学习?”   林溪:“看书总比看某些人好。”   谢启明啧了一声,小丫头不发疯了,却浑身插满尖刺。   他领着林溪去了国营饭店,给她点了一大碗肉丝面,里面多卧一个鸡蛋,另外还有一盘凉拌海带丝,一盘白糖拌番茄。   林溪纳闷地看他,“干嘛?”   谢启明:“你先吃。”   林溪不解地看他,这是干嘛?怕她在朋友面前丢人,先让她吃完打发了她?随即她就联想到其他的,家里有个那么贤惠的表妹不动心,怕是外面有更好的?成,那她得配合。   她真的饿了!   林溪打小肠胃弱,父母和四位老人也讲究,就给她养出了不少以前看似不起眼,这事儿却非常打眼的习惯,比如不管多饿吃饭的时候都不会狼吞虎咽,更不会吧唧嘴。   谢启明看她右手拿着筷子挑面条,左手捏着调羹,很自然地翘着兰花指。   谢启明平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一个女人吃饭,她优雅斯文的样子比电影里那些资本家、地主婆还有派头。   吃到中间的时候,她还摸了摸口袋,习惯性地要摸面巾纸。   那自然是摸不到的。   看她小脸露出失望的神色,谢启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林溪立刻堆起假笑,“多谢,不用了。”还得给你洗,哼!   她虽然很饿,可这一大碗面条也实在是实惠,她感觉自己可以吃一整天。   她勉强吃掉一半面条,番茄倒是都吃光了,海带也吃上几筷子,然后就不肯再吃。   浪费是不行的,她想了想,下意识就要招手问问能不能打包,又意识到不对赶紧摁住自己的手。   谢启明把她的碗端过去,拿了双筷子就开始吃。   林溪:“!!!”她伸手拉着碗沿儿想抢回来。   谢启明蹙眉,看她,“你没吃饱?”他以为她吃不下了呢。   林溪脸颊红红的,“那个……这是我吃过的,你……想吃再要碗。”   谢启明:“没关系,我不嫌弃。”   林溪本来吃面热得鼻尖额头都是汗珠,这会儿直接流下来了。她坚持:“不行,咱俩没……没那么亲密的关系。”   谢启明嗤了一声,大手扶着桌沿猝然靠近她,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睡都睡过,你说没亲密关系?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怎么睡的?”   他靠她有点近,鼻息喷在她耳朵上,把她耳朵烫得红彤彤的。林溪的脸更是要撑裂一样红得要滴血,“你、你、耍流氓!”   谢启明:“嗯,对女流氓不算。”   林溪那双侬丽的大眼蓦地就氤氲上了水汽,可她偏不能痛快地反驳,就很气。   谢启明看她又是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顿时不好继续逗她,这女人演技太厉害,眼泪说来就来,就算知道她是装的他也不好再欺负她。   他把面和她剩下的菜都吃完,起身,示意她跟上。   林溪赌气,“我吃饱了,我要回去。”   谢启明:“还没请客。”   林溪:“你先把我撑饱了,压根就没想让我跟你朋友吃饭!”   谢启明顿了一下,垂眼看她,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你想和我朋友吃饭?”   他要见几个转业搞通讯的战友安排点事儿,包括查她的信息。在表面的家庭关系之外,尽可能地查关于她的事情,她的朋友、人际交往、学习、生活习惯、说话习惯、学习习惯等等。   林溪:“才不稀罕。”   谢启明:“走吧。”   他不回家,她这会儿一个人回去不定遭多少白眼呢。   林溪只好跟着他。   他人高腿长的,一步顶她三步,她尽可能地加快步子跟着他。   林溪发现这县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这么一条大街,还是土路,两边倒是一些铺子。可能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工厂、有电灯、有商业街了。   走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林溪看了看居然是电影院门口。   他要请她看电影?她立刻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不是还要请客?不用请我看电影。”   谢启明低笑一声,“想我陪你看电影?”   林溪脸又红了,“你别瞎说,我才没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他怀疑,你看他嚣张,你看他欺负媳妇,你看他“咕咚”掉下去……快,给他把坑刨深点。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2个;绵羊Ch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脸深沉吐烟圈=_= 70瓶;随波逐流_sunny 20瓶;千金一诺、元予安。 10瓶;百妥妥 5瓶;我家有萌宝、季夏初九、murasaki 2瓶;小妖、毛猫 1瓶; 第7章 欺负她   谢启明走到一旁的窗口,敲了敲木板窗户,里面传来他弟弟谢启成永远没有情绪的冰冷声音,“《暴风骤雨》、《江姐》,没票!”   谢启明:“给你嫂子来两张票。”   “二哥?”谢启成那张面瘫脸就从窗洞里钻出来,因为谢启明太高他看不见,一眼就看见林溪那张羞涩又漂亮的脸蛋。   他朝林溪扯了扯嘴角,“嫂子,看电影啊。”   林溪其实不想看,但是谢启明显然不想带她会朋友,也不想让她回家膈应他娘和表妹,她挤出一丝笑来,“麻烦你。”   谢启成:“还有半小时才开场,嫂子你进来等吧,这里有杂志报纸打发时间。”   谢启成对别人都爱答不理的,但是对谢启明不一样,连带着对谢启明家的女流氓也不一样。   林溪感受到他的善意,立刻就不搭理谢启明了,笑得份外灿烂,“谢谢你。”   她也不和谢启明打招呼,抬脚就跑进里面的卖票间里。   谢启明看她跟小兔子一样蹦进去,跟在自己面前大不一样,忍不住扬了扬眉,这是离了他更高兴?   他跟谢启成说了两句便走了。   谢启明一走,林溪就松了口气,她朝着谢启成笑了笑,便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书。   谢启成也没说话,他习惯不搭理人,冷场是他的常态,但是他忍不住偷偷打量林溪。   他发现她比见过的很多人都懂礼貌,而且文绉绉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劲儿,绝对不像个轻浮、死皮赖脸的女流氓。   他拿了几本杂志故事给她,“你喝水吗?”   林溪摇头,“谢谢你,我刚才喝了很多。”   谢启成:“那你嗑瓜子吧。”他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小包五香瓜子递给她,又拿了一个袖珍小茶缸递给她,“新的。”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哥对她都没这么好。   谢启成脸微红,却梗着脖子当没事儿一样,扭头过去继续看他的报纸。   很快又有人来电影票,谢启成都根据心情来应付,要么就恶声恶气,好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声音冷冷的。   林溪悄悄观察他。   根据原书的信息,男主的跛脚三叔在以后也是个人物,他为人孤僻阴沉却很有手段。他的脚是小时候骨折治疗不及时不彻底留下的病根。后来一直被小孩子们嘲笑瘸子,导致他性格越来越内向自卑,大了以后也不爱和人打交道,一直未婚。   现在看他和自己说话倒是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就那么孤僻了。   林溪捏着那包瓜子,小声道:“你为什么不卖票给他们?”   谢启成:“电影票都是按单位发的,限量供应,计划分配。”   林溪不是很懂,她试探道:“我觉得你这个工作挺好,你跟领导申请一下,顺便卖点糖水、瓜子、花生豆、五香豆之类的,不是也能赚点钱?”他忙不过来她可以帮忙啊,这样她就有个工作了。   谢启成一本正经道:“嫂子你怎么满脑子资本主义?这可是要被割尾巴的。”   林溪:“什么资本主义,你自己没把文件学透不要瞎说。我这是社会主义的城市建设,社会主义的人民幸福感提升手段,哪一条都跟资本主义没关系。”   谢启成扭头看她,“不就是为了赚钱?”   林溪:“那是钱吗?那是一批人民为另一批人民提供服务的劳动价值!”   劳动价值可以用钱来量化。   这对谢启成来说有点超纲,他完小毕业,初中闹运动没正经读。   他辩论不过就沉着脸不说话了。   差不多时间到了,林溪就拿着瓜子和小茶缸溜去放映厅看电影。   对于她这个经历过现代全方位高质量娱乐信息包围的现代灵魂来说,这时候的电影真的不够看的,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   看电影的时候她很注意,虽然带了瓜子却并不吃,她旁边那两对搞对象的就很不客气,嘎巴嘎巴磕得跟老鼠一样,那脆脆的声音,让林溪头皮发麻。   等第二场电影的时候,林溪就用小茶缸接眼泪了,哭得不行。   等电影放完,她端着茶缸揣着瓜子,赖在座位上不想动弹。   她不想去谢家,那不是她家。   她也不想去冯家,那也不是她家。   她想自己家。   阿飘跟她说走完剧情她就可以回到宿舍,那这两个时空应该是互不干涉的,现在她在这里,现代她应该还在睡觉?反正不要爸妈伤心就行,她只当自己做一个长长的梦好了。   “怎么还不走,这是等谁呢?”谢启明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林溪蹭得站起来,“反正没等你!”   搞得好像自己在等他一样。   谢启明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气呼呼地走在前面,笑了笑,抬脚跟上去。   回到家,林溪一进门就往东厢去,刚进去就顺手关门。   后面跟着她的谢启明没料到她会随手关门,门扇拍过来他下意识抬手肘挡了一下,长腿却照常迈了进去。   前面的林溪就被他直接用门扇拍在了门后的墙壁上!   林溪撞在墙上,忍不住呼痛,“谢启明,你要杀人!”   谢启明顺手带上门,抬手在林溪身后摸到灯绳拉开电灯,垂眼看她,“没磕坏吧?”   他拉灯绳的左手还撑在墙壁上,右手握住她尖尖的下颌扭开她的头看看后面,并没什么。   林溪:“!!!”   他这么捏着她跟摆弄布娃娃似的算怎么回事?   她拍他的手,推他的手臂,让他起开。   谢启明不但没起开,反而用了一点力气就将她摁回墙壁上去,右手撑在她肩侧垂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身材高大,气场十足,这样专注盯着她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   林溪紧张得不行,他想干嘛?   她咽了口唾沫,“谢、谢启明,我们说好的,暂时假装结婚,等过了风头就离婚,你、你就自由了……”   谢启明眼眸深幽,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绪,他扯了扯唇角低笑一声,“那不成的,我这个人不吃亏,你睡过我,我是一定要睡回来的。”   他左臂撑在墙壁上挡着她,右手就捏上她颈下第一颗扣子,开始慢慢地解扣子。   林溪:“!!!”   她抬手推他打他,却被他单手利索地捏住手腕,两手拉高压在了头上。他右手依然捏在她的扣子上,不疾不徐慢慢地解开第一颗扣子,然后往下滑落开始解第二颗。   林溪:“你、你停下!”她脸颊通红,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描绘出曼妙的曲线。   谢启明垂首,靠得她很近,“停下?你确定?你当初钻我被窝的时候可没让我停下,你自己……”他黑眸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没停下!”   林溪浑身滚烫得要炸开了,他灼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烫得她要化掉是的。她吓得闭上眼睛,大着胆子道:“你、你占我便宜,还说流氓话,你、你一个大老爷们,你要是不同意,那时候你、你推开就是,哪里……哪里就……”   耳畔传来谢启明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要么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么是个深不可测的女特务。   他不动声色,且看她接近自己是要什么再说。   他修长的手指终于把第二颗扣子解开了。   虽然两人姿势暧昧,可他的手指却并没有碰到她颈下的肌肤,小臂也绷着肌肉,没有碰到她起伏的胸口。   “我要睡回来。”他再一次一本正经地强调。   昏暗的屋子,狭窄的空间,她被他锁在宽阔的怀抱里,密密实实的逃不掉。她身上那种幽幽的少女体香就更加浓郁了。   林溪抬了抬头,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瞪着他狠心道:“也罢,你睡回来咱们就互不相欠,等过去这阵子就离婚。”   反正他哪哪儿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睡一觉就当包了个小鲜肉!   谢启成笑起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忍住,“好。”   他捏着她细瘦的手腕,垂眼看她泪汪汪的大眼,清纯又干净的女孩子,从骨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喉结上下滚动,微微俯首,唇停在距离她脸颊非常近的地方,近得已经碰触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带起一阵过电般的战栗,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一路蔓延,沿着神经抵达大脑,然后顺着脊柱向全身扩散。   他停在那里不肯继续,对林溪的折磨就更加要命,她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自己要缺氧晕过去了。   她紧张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额头的汗珠也滚落下来。   她咬咬牙,踮脚想去亲他。   谢启明却低笑一声退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团长,忘了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   —— 第8章 馋媳妇   如果他不愿意,就算美貌如她想钻他的被窝也并不会发生什么。   毕竟从14岁进军校以后,也不缺漂亮女人在他周围晃悠,他从没多看一眼,长大以后也没想过要结婚。   不过看她这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那天在医院发生了什么,真以为他们睡过了。   这可真有意思。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你休息吧。”   说完他就拉开门走了。   林溪一怔,随即浑身陡然一松,靠着墙壁滑落在地。   她抱着自己思索了一会儿,恢复了淡定若无其事地起来去拿衣服、打水进屋擦洗一下,然后换上干净的背心,把换下来的背心内裤麻溜洗完晾在另一头。   洗衣服也是她穿越来才学会的。   林溪穿着背心和短裤上炕,练习了一会儿瑜伽呼吸让自己心静下来。然后一夜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赵秀芳站在林溪的窗外,惊讶地道:“表……表哥呢?”她转身对出来的谢小妹道:“海棠,表哥他……他昨晚没在家睡觉。”   她语气是惊呼的,眼睛里却是难以掩盖的惊喜和幸灾乐祸。   谢小妹也瞪圆了眼睛,二哥把林溪娶回来,但是新婚之夜没和她睡觉,他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真的想娶她,就是要报复她?   要谢小妹说二哥有什么特点,她觉得最大的特点就是记仇,小时候谁欺负他的,以后他都一个个找补回来。   林溪对他耍流氓,他要报复回去?也不对啊,报复的话直接不娶她不是更爽?   而且二哥虽然记仇,可他从不对女人使劲啊。   谢小妹看不透了,她转身跑去屋里跟谢母说。   不出五分钟,全家都知道昨晚上谢启明没在林溪炕上睡了。   谢清还迷迷糊糊的,被谢大嫂逮起来穿衣服洗脸,等会儿让他跟着小姑去幼稚园。   他听见二叔不在林溪屋里睡,他揉着眼睛道:“奶,我二叔不去,那我晚上能找二婶睡觉吗?”   谢大嫂拍了他一巴掌,“浑说啥呢。”   谢清:“咱屋里被谢敏和黄小顺尿得可骚了,熏得我天天头晕恶心的,二婶身上香香的,我想找二婶睡。”   谢母怼他脑门一指头,“那是个扫把星,你离她远点。”   谢清:“奶,你封建迷信!犯错误!”   谢母脸色一变,没好气道:“你这个小东西,胡说八道的,赶紧洗脸上茅房准备吃饭。”   谢清蹬蹬跑去东厢窗外,踩着窗下的土坷垃喊道:“二婶二婶,奶说你是扫把星,我批评她了,你才不是呢,你是香香二婶。”   林溪:“……”   谢母:“…………”你这个兔崽子,老娘打不死你算老娘无能!   林溪也起来了,她自然听见的。   昨天进门她代替原主给谢家人道歉了,她不欠谢家的,所以她不觉得矮人半截,自然不会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不过她对谢启明爹娘的印象并不坏,老人家不了解她的为人,先入为主用原主的印象来看她也没错,等过阵子知道她是什么人就好了。   她愿意给他们机会了解她。   她趴在窗户上,探头出去摸了摸谢清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你咋这么可爱呢,你这小嘴这么甜,小人儿这么有是非观念,等过年的时候灶王爷上天言好事都得好好夸夸你。”   这可把谢清美得不行。   谢母被这缺心眼大孙子气得直望天,都忘记要干嘛了。   谢父起来先要打太极拳,出去遛弯再回来吃饭。   谢母没好气喊道:“看看老二去哪里了。”   谢父:“他老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有媳妇的人了,我也不能给他栓裤腰带上。”   谢母:“他那媳妇,那是个媳妇吗?”   林溪从屋里端着脸盆出来,笑眯眯的,“妈,你看我当媳妇不成,要不就当闺女?”   谢母翻了个白眼,“要不起!”   赵秀芳撇嘴,轻哼一声,不客气地瞥了林溪一眼。   林溪也不羞恼,她打水洗脸,对站在那里冷眼看她的赵秀芳小声道:“你表哥但凡看上你,早几年就娶你了,既然没娶你,就是看不上你,你再上赶着也没用,谁让你脸皮不够厚呢?”   真是可惜了了,你要是脸皮厚点,不就没原主什么事儿了吗?   既然赵秀芳有那心思,林溪也不替她考虑什么近亲不好结婚的事儿,反正人家自己乐意。   “你、你……”赵秀芳脸都气白了,一跺脚,“耍流氓,不要脸!”你以为都是你呢!   林溪撩水洗脸,“你敢说你不想对你表哥耍流氓?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呗?”   嘿嘿,气不死你!   赵秀芳果然气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是又羞又气又悔,她才没那么不要脸不要皮呢!   谢母也听见了,这女流氓就是个女流氓,真是个不要脸的,就敢大白天这样说别人呢。她道:“做人媳妇的,也不能就坐在那里等饭吃,赶紧过来帮忙做饭。”   林溪立刻笑道:“好呀,我最会做饭了,以后全家的饭就交给我做!”   你们做的那叫饭?你们做的那叫猪食,那么难吃!   其实早上也没什么好做的,顶多把昨天的主食热一下,然后熬个红薯粥或者玉米面粥之类的。   林溪穿来的这几天已经学会了生火烧大锅灶,至于做饭,她前世虽然不做,可她会啊。毕竟也上过很多手工课、陶艺课、家政课嘛。   谢母倒是也没让她烧火做饭,她把控着家里的厨房和一切吃食,别人做什么都不合她的意,与其别人来糟蹋她的厨房,不如自己做。她也不想让林溪就那么闲着,就让她去捞咸菜切咸菜。   林溪很乐意帮忙。她根据谢大嫂的指点找到了墙根的咸菜缸,推开上面压着的石板找个笊篱捞了两个咸菜头出来,再把盖子推上,然后去瓦盆里洗咸菜,之后再切丝、淘洗两遍。   谢母看见立刻叫了一声,“老天拔地的,你说你这个媳妇,怎么这么浪费?这咸菜咸菜,不咸那还是咸菜?这盐不要钱?还是水不用力气呀?这要是过去那几年,当婆婆的看着儿媳妇这么浪费,一擀面杖就抽上了。”   林溪吐吐舌头,“对不起啊妈,我第一次不知道,您说了我就知道了,下一次不淘洗这么干净了。”   谢母还准备着林溪顶嘴,她好借机发挥好好骂一顿给二媳妇立个规矩呢,结果林溪立正挨打一点都不顶嘴,反而让她一愣。   而且她居然还说“您”,这是什么?好像只有对那些领导才这样说呢。这媳妇把自己当领导?   谢母心里嘀咕,看林溪刀功不咋地,咸菜丝切得也是宽窄不已,不过她也不好发作。她就把林溪掉在地上的两根咸菜丝捡起来,在手上蹭了蹭便塞自己嘴里去,提醒林溪注意着点别浪费了,然后只管忙自己的去。   林溪吐吐舌头,把水盆里的咸菜丝捞出来沥水收在小盆里,又在那里说嘴,“这要是烧点油,剪点红辣椒进去,嗤啦一声,炸个红彤彤黄灿灿的辣椒油泼在咸菜上,那可香呢。没辣椒油放点五香油也行。”   前世她外婆最会做这种家常小菜了。   赵秀芳嗤了一声,嘀咕道:“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呢,还辣椒油泼上。”   她本是个安静本分也好面子的乡下村姑,断不会主动和人起冲突的,只是她被林溪刺激得有些坐立难安,心绪不定。什么叫自己如果胆子大点把表哥给……可、要是自己真的那样,那表哥是不是……是不是也会像对林溪这样把自己娶进门?   不经意的,她对上林溪的眼神,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样心里一咯噔,臊得她脸颊通红赶紧躲开林溪。   这时候谢启成从南屋出来,他因为跛脚性格自卑又过分自尊,一张俊脸看着特别臭,对谁都冷冷的。   林溪却不怕他,她笑道:“弄点毛豆,用大料花椒辣椒之类的炖煮,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等毛豆非常有嚼劲了,加上点萝卜干,那吃起来可带劲呢。一共也要不了多少本钱,放在电影院那里让大家买去吃,不知道多能提升咱们工农阶级电影时候的幸福感呢。”   瓜子太贵,很多人买不起。   可五香豆便宜啊,一锅料水可以一直煮呢,关键是好吃啊,越嚼越香呢。这也是外婆前世常做的,她不知道多爱呢。   谢启成很心动,心里还盘算一下如何做,成本如何,如何说服领导,自己能赚几个。只是他依然臭着脸不接茬,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一只健康的脚。   吃早饭的时候谢启明也没回来。   对林溪来说,他不在更好呢。她勤快地帮忙摆碗筷,偷偷地闻了闻,还是有点奇怪的味道,她端着一摞碗去外面水台那里再刷刷。其实这时候吃饭也没有什么油水,奇怪的味道无非就是日积月累,又没有洗涤精一类的东西清洁。   她去菜畦里掐了几个大的菜叶子,拿过来当洗碗布,仔仔细细地把几个碗又洗了一遍。   谢母看见阴沉的脸都舒缓了一分,赵秀芳却来气了。   这碗是她刷的!   林溪这不是故意让她难堪么?   “二姨……”赵秀芳委屈得很。   谢母:“准备吃饭了。”   饭桌上大家都发现饭碗比从前干净许多,以前碗的外沿总有干在上面的渣滓,洗的时候没有用力刷洗所以一直干在那里,还有一股子味道,这会儿倒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大人们谁也没说。这家可是谢母管着呢,要说以前不干净,那不是找骂么。   谢清呼噜呼噜地喝粥,吃了一口咸菜,大眼都眯起来,“哇,奶,今天咸菜好吃。你加什么啦?”   谢母哼了一声,“不就是咸菜头,哪里就好吃?”   谢清:“今天好吃,甜丝丝的,不苦也不臭啦。”   林溪把咸菜切开以后又淘洗了两遍,上面的苦涩、多余的咸味儿就清洗掉了,露出咸菜本来的清香,口感自然好了很多。   而之前谢母做咸菜,如果不是表面粘了白白的浮沫子,她一遍都不想洗呢,恨不得越咸越好,下饭还省咸菜呢。   虽然大家都没明说,但是肉眼可见的,今早上咸菜吃得多。   谢大嫂和谢海棠对林溪的态度也更和善起来。   一直拉着脸的谢启成脸色都和缓了不少。   他们真的吃够了谢母做的饭。现在家里大人几乎都赚钱,谢启明工资津贴都不少,家里完全可以吃得好一点,可谢母偏觉得吃饱就不错了,还要多好?太恣意了少不得老天爷要收回去。家里的香油、酱油、猪油以及各种好吃的,非要藏着不吃,等到长毛霉变才拿出来一边肉疼一边吃掉。   这会儿就几根咸菜,谢母已经肉疼得不行。经历过三年困难期,那时候树皮草根都吃不到三分饱,这会儿吃饭都能吃七八分饱,还讲究好吃?怎么那么能享受!她一个劲地拿眼剜林溪,怪她把咸菜弄好吃了,又轻斥谢清,“少吃咸菜,咸!”   这小子粥碗里咸菜比粥都多了。   谢清嘿嘿一笑,“奶,二婶又俊又勤快,做饭还好吃,真好。”   林溪投桃报李,跟他道谢,“要是加两滴香油,那就更好吃啦。”   谢母:“……”看把你馋的!你这个馋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让收藏和留言来得更猛烈点么~~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崖放鹿、murasaki、小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少 30瓶;5027夜、妖月、燕儿飞 20瓶;夏天微雨、彭彭彭彭阿笪、千金一诺 10瓶;JOJO、季夏初九 2瓶;Blue、小妖、murasaki 1瓶; 第9章 想要工作   赵秀芳更是一万个不服气,难道自己没她做饭好吃没她勤快?   林溪看谢父脸色平和,看起来心情不错,便轻笑道:“爸,我好歹也是个初中生,可不好意思闲着吃干饭。”   谢父是纺织厂的副厂长,谢大哥是会计,大嫂是车间工人,谢海棠是纺织厂幼稚园的老师。林溪寻思着自己也可以去纺织厂找个活儿干,如果能坐办公室写写画画最好了。   谢父没想到林溪会主动要求工作,毕竟之前在医院里闹腾的时候,她说要谢启明养着她的。这会儿他发现这闺女彬彬有礼又讲卫生又勤快,半点不像医院那个女流氓。他之前没见过林溪,现在对她印象不错,态度也就很和气,“行,我留意着,哪里要是招工你去考考试试。”   谢海棠道:“爸,我二嫂不得跟着二哥去随军?”   谢母没好气道:“随什么军?去丢人?”   林溪立刻附和:“妈,您说得太对了。我不随军,我替二哥在家里尽孝。”   她说得特别真诚。只要不让她和谢启明待在一起,怎么都行。   谢母有心刺弄她,想等她顶嘴自己趁机发作,可林溪一直笑眯眯的处处附和奉承她,一口一个您,让她无从下刺,真是……可把谢母憋得不轻。   赵秀芳听见林溪不随军,心里又暗暗高兴了。   林溪瞥了她一眼,心道你加把劲啊,早点对你表哥耍流氓,然后我借题发挥让他赶紧离婚还我自由。   赵秀芳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忐忑得很。   吃过饭,一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转眼就剩下谢母、赵秀芳和林溪,没上学的小豆丁也去街上玩。   林溪则先洗洗自己的衣服,等她洗完衣服,一转身看到谢母的脸沉得要滴水了。   “你说你,洗个衣服用一缸水?这还够你祸祸的?”她想不通林溪洗了两件衣服,怎么就用了好几盆水!   林溪也不恼,认错态度十分好,“妈,您别激动,我去挑,我立刻去挑!”   反正这会儿她也没工作,吃白饭呢,挑水……挑不动也得挑,那是应该的。   虽然住在城里,但是还没有自来水,都要去外面井台挑。   林溪就拎着水桶和扁担去挑水。   她看几个小孩子在那里玩儿,忍不住过去玩了一会儿,套套话,把谢家的人物关系弄弄清楚。加上剧情了解的,还有这两天从家里人嘴里听到的,林溪差不多有了一个大概认识。   一边琢磨着谢家众人,林溪就到了井台边上。   这时候大家都上班去了,井台这里没人排队,要是早晚过来那人是很多的。   林溪看了看,井台两米见方,水倒是不深,看着也就三米左右的深度,只是没有电影里演的辘轳,那她怎么打水呢?   一个带孩子的老婆子看她站在那里发呆,就呲着漏风的牙花子指挥她,“扁担勾着桶,吊下去,摆呀摆摇呀摇,提上来。”   林溪朝她笑:“谢谢呀!”   老婆子听见有人说谢谢,觉得很新鲜,笑得露出没牙的牙花子来,又赶紧捂着嘴。   林溪比划了一下,用扁担勾着水桶往下放,却觉得不靠谱,感觉会把水桶掉下去。   老婆子急了,就转身回家拿了带铁钩的绳子过来给她用。   林溪忙道谢,按照老婆子说的把水桶勾上丢下去,噗通一声,水桶砸在水上歪了。她摆呀摆,摇呀摇,可那水桶就在水面上打转,它就是不装水!   真是有脾气啊!   林溪累得要命也没打到水。   赵秀芳站在不远处偷看,又好笑又解气,同时又难过,自己比这个林溪又勤快又能干脾气还好,怎么的表哥就娶了个女流氓呢!   几个小孩子排成圈围在井台下面给她加油打气,指挥她,“往左、往右!”最后急了直接帮她把水桶弄歪打水。   林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水桶给灌满了,双手交替往上拎水。   那水桶在水里的时候没有什么重量,可一旦离开水面,一桶水给人的感觉就超过了两桶水的重量!   林溪一个不提防,被拽得连人带桶都往井里趴,吓得她呀一声。   身后一只大手及时拎住了她,把她拎回来站好,另一只大手动作更快,及时地抓住往下飞滑的绳子尾巴,两手倒腾把水桶轻松提了上来。   谢启明把水提上来,瞥了她一眼,淡冷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跳井呢。”   林溪:“你才跳井呢,我积极向上貌美如花好青年,长命百岁!”   想起他昨晚上欺负她的事儿,她就想把他踹到井里去。   谢启明轻哼,“积极向上,弱不禁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嗯,好青年!”   林溪:“你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那是前世,这个身体并没有弱不禁风,不需要免军训的那种!   谢启明扯了扯嘴角,下巴点了点井台旁边的一个菜畦,“你瞅瞅那是什么?”   林溪就看到那边菜畦里架着菜架子,上面爬着一些瓜秧子,吊着几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瓜。   这是当地的品种,当地人自然知道,可林溪……她不知道。就算现代的那些蔬菜,她也并不能全部叫上名字来。很多她只是见过做熟盛在饭桌上的样子,可没见过长在瓜秧子上的模样。   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给她小声提醒。   可林溪她听不清啊。   她把头一扭,傲然地瞪着谢启明:“你、幼稚!”她一甩头,昂首挺胸地走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说!这种常识有什么好考的?她就说不知道,别人也不信。   谢启明却从她脸上看到了心虚,她就是不知道。   如果她认识,早跳上来喷他一脸了。   真是有意思!   谢启明挑着水桶步子都比林溪大,几步就越过她走到了前面,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给她。   等在那边的赵秀芳欢喜地跑上前,“表哥,你回来啦?”   谢启明唇角勾起来的弧度压了回去,淡淡道:“躲着看你嫂子笑话呢。”   赵秀芳神色一僵,“不、表哥,你别听她瞎说,我没有。”怎么护上了?她不是女流氓吗?你不是被逼的吗?   谢启明却没别的话说,径直往家走了,留下赵秀芳在那里发呆,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煞是好看。   林溪看到赵秀芳蹦出来,她下意识就停下脚步,想给赵秀芳制造机会,还用眼神鼓励她加把劲呢。   赵秀芳没好气地瞅着她,越发酸溜溜了。   谢启明走到门口,微微回头,看着躲在一边鬼鬼祟祟的林溪,朝她点了点下巴,“回家。”   林溪撇嘴,不乐意地上前,在他前面推门回家。   谢启明在她后面进去。   赵秀芳心里酸得都要腌酸菜了。   等赵秀芳进了门里,却见林溪站在东厢门口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奸诈的样子,她心里又是一个激灵。   谢母看儿子回来,逮着他说明天去大舅家、二姐家、林溪外婆家的事儿,分别准备了几样礼物,絮絮叨叨地说这个多那个少,什么人情什么的。   谢母对儿媳妇的来历不喜欢,自然不会像对待大儿媳妇那样认真郑重,却也准备了两斤细面,对乡下来说那可是好东西。   谢启明不耐烦这些人情往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嗯,实际根本没往脑子里记。   他一瞥眼看见林溪站在那里小脸露出狡猾的模样,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让她过来。   林溪嘟嘴,你唤小狗呢你算老几!   她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对着谢母,笑眯眯地问:“妈,您有什么吩咐?”   这模样,真是让谢母想训她都没话训了。   谢启明看她后颈黏着块草屑,便抬手帮她拿下来,感觉手下的人儿哆嗦了一下,笑了笑,“你听娘交代,这些都是你的事儿。”   林溪猝不及防被他那么摸了一下,他大手掌心烫得她过电一样一个哆嗦,浑身都要麻了。   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动手动脚。   谢启明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让她专心听,还顺势揪了揪她的小辫子。   谢母没好气地交代了一遍,问林溪,“记住啦?”   林溪记个毛线呢,她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大手上呢。他掌心粗糙,还故意摩挲她,粗糙的指腹带起阵阵过电的战栗感,她就悄悄抬脚踹他。   谢母看林溪小脸涨红的模样,问了一遍,“说给我听。”   林溪:“!!!”不待当堂考试的!   谢启明把东西都一股脑拿过去,“行啦,记住了。”   谢母轻哼,这二小子打小和别人不一样,他一肚子主意,又皮又坏。虽然现在比小时候稳重很多,可一肚子主意呢。谢母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对这个女流氓是什么想法,临去迎亲之前她问过,他还说只管当她是儿媳妇呢。   虽然她跟林溪才接触这么短时间,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闺女看着不像是个会耍流氓的女孩子。   刚才二小子摸她脖子,她脸都红了,那羞涩的样子不像个经人事儿的。   至少,不像个敢爬男人床钻男人被窝的。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准呢。   谢启明拎着东西带着林溪回房间,丢给她让她收拾。   林溪一副梦游的样子嘟囔:“你二姐要过来,还给她送什么?你大舅是重要的亲戚,大头儿都给他。我这个女流氓的娘家,没什么,少许意思一下就行。你那个表妹……”她歪头瞅着他,似笑非笑。   谢启明啧了一声,抬手拽了拽她的小辫子,“我表妹多得很,你不用阴阳怪气。”   林溪做了个鬼脸,把东西一丢,“哎,累死我了,我得歇会儿。”   谢启明:你干什么累死你了?哦,玩水桶了。   林溪看他不走,自己不好太随意不顾形象,就问他,“那个、请问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谢启明看着她,眯了眯眼角,“你很想跟我去?”   进部队是她的目的?   “那没有的!”林溪赶紧摆手,“你只管早点去,家里放心交给我。”   等他一走,她就去外婆家,嘿嘿。   她那得意的笑模样被谢启明尽收眼底,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神情来。   原本英俊冷漠的脸就有那么几分不羁的意思。   林溪心头一跳,她发现谢启明不像表面那么严肃古板,相反,他有时候会从骨子里透着一种不规矩。   坏得很! 第10章 两个她?   午饭的时候,上班的都在厂子里吃食堂,昨天因为谢启明结婚才回来聚餐的,今儿没什么事儿自然大部分都不回来。   谢大嫂要回来照顾孩子,就打了一份土豆丝和一份黄豆烧肉,当然并不会真的有大块的猪肉,只能看到几细条猪皮。   谢母一看就不乐意了,嘟囔半天说多余打个肉菜,家里不是没有菜,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   其实在林溪进门之前,因为谢启明在家吃饭,谢大嫂也会打肉菜回来,那时候谢母还挺高兴呢。这会儿林溪在,她就觉得不能为女流氓特意打肉菜,搞得好像他们家多待见她似的。   原本她计划着等林溪来了,那是要好好地斥责数落她一顿,让她在这个家抬不起头来的。   谁知道二小子对她并不冷,还有点关照,那别人自然就不好对林溪不客气了。   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好打二儿子的脸,加上林溪嘴甜,对她领导一样恭恭敬敬她更不好发火,可心里终归憋着气呢。   憋屈啊!   都没法跟亲戚邻居们诉苦!   就冲着自家二小子的条件,那相貌,那个头,那本事,就找个城里首长家的闺女也没得问题啊。   怎么就被个女流氓给赖上了!还给她打肉吃,咋那么大脸呢?   不过等吃饭的时候,人家林溪压根就没去碰那肉,只吃窝头、红薯、咸菜,谢母看她缩在一边委委屈屈的样子又有点不得劲。   谢母就纳闷了,自己这是毛病了,一个女流氓有什么可怜的?   她一边心里生气憋屈,一边让林溪吃菜,“吃块肉,又不是来劳改的!”   林溪立刻扬起甜美的小脸,彩虹屁不要钱地往外蹦,“妈,您可真善良大方,不说我那后妈,就亲妈那一般也是重男轻女偏心儿子,舍不得给媳妇和闺女吃喝的。您就不一样,您跟大领导一样公正严明!”   她对谢母没逮着自己斥骂数落,也没借口磋磨自己还是挺感激的,有意见是应该的,毕竟大家还不了解彼此嘛。   谢母:我才不是被人家夸两句就上天的,你再夸我也瞧不上你,女流氓!   谢大嫂则笑起来,“他二婶真会说话,不愧是市里长大的学生,就是有文化。”   赵秀芳忍不住撇撇嘴,她干笑一声,“听说你年年不及格?”   林溪瞥了赵秀芳一眼,“你还真信啊?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就是单纯。我跟我后妈生的妹妹一个班级呢,我要是考过她,我回家能有好日子过?”   真实情况她不知道,反正不耽误她瞎说,他们还能去求证不成?   谢启明垂眼看她,他还真让人调查求证过,林溪读书的时候就是个……要说忌惮后妈,那考个倒数第二也行啊,可她每次都倒数第一。   吃过饭,赵秀芳挤开林溪抢着洗碗,生怕林溪又表现。   林溪便拿着笤帚把饭厅和屋前扫了扫,一抬眼看谢启明在厢房门口叫她。   林溪就丢下笤帚跟过去,“什么事儿?”   谢启明递给她一个本子和一支英雄牌钢笔,“帮我记一下账。”   林溪:“你自己不会写?”   谢启明睁眼睛说瞎话,把大手递到她跟前十指动了动,“手指头疼。”   林溪撇撇嘴却也乖乖替他写,当写到媳妇儿压箱底的时候,她忍不住脸红了,“那二十块我还给你的。”   谢启明没理睬,继续念买给林溪外婆的东西,以及他请客吃饭的花费,还有别人随礼给他的等等。他一边说,走到林溪身旁去看她写字。   她的字很好看!   在谢启明看来,这是练过书法的成果,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学生能写出来的。   谢启明已经看过林溪下乡自己填写的表格,那字……惨不忍睹。   她垂首写得很认真,坐姿非常标准,微微低头,那一截雪白的颈子就在他眼前散发着柔润的光泽,仿佛在勾引他一样。   他想摸,却克制住了。   写完以后,林溪没听见声音,就扭头看他,“还有……吗?”   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危险的东西,他的眼神有些灼热,带着几分……欲/望。   她一下子想起昨晚上的亲密接触,下意识地握紧了钢笔。   谢启明却移开视线,又念了几个物品名称和价格让她写下来,除了谢母给的,他还要另外给林溪外婆买点吃食。   下午谢启明带着林溪去县里的百货商店,让她需要什么就买什么,他出钱。原本按照调查结果,林溪应该是贪财的。她在城里跟着爸爸和后妈的时候,身上没什么钱,嫉妒妹妹弟弟都有钱就她没有。为了跟爸爸要零花钱有时候会撒泼哭闹,最后后妈就会给她一毛钱安抚她。   可跟着他进了百货商店的林溪,根本没多少兴趣。   她只背着他买了女性卫生用品,还用钱和票买了一个女式背心,没有再买别的。   这跟她以前断然不同的。   谢启明站在皮鞋柜台前,看了一眼,对林溪道:“买双皮鞋。”   林溪摇头:“不用不用。”   她就是做个梦,一个过客而已,等回去现代她多少皮鞋随便穿呢。她看得出来,这柜台的皮鞋根本不怎么样,款式老土,可能质量不错,但是皮子很一般。   谢启明以为她瞧不上,微微颔首,“下一次去市里或者省里买。”   林溪:我没那个意思哦。   谢启明把买来的东西拎着,又领着她去国营照相馆照相。   林溪更抗拒了。   谁要和他照相!又带不回去!   看她那么抗拒照相,谢启明的眼神就更加深沉,按照调查,林溪曾经非常想拍照,后妈以一寸照片就要五毛钱为由拒绝了。结果,家里所有人都有单人照,就她没有,她恨得要命,发誓以后要拍很多照片气死他们。   可这会儿,她居然不想拍照,而且不像是故意拿捏,是真的不感兴趣。   谢启明还是带她拍了双人照,又让她自己拍了一张单人照。   在林溪拍照的时候,谢启明站在照相师傅的身后,就那么看着坐在那里微微笑着的林溪,他都肯定她和从前的林溪判若两人。   从前的林溪自卑胆怯,照相是躲闪不敢看镜头的,档案上的一寸照片都阴郁丧气,断然没现在这般自信明媚。   谢启明有些想不通。   哪怕她如愿以偿嫁给自己这个条件好的长期粮票,也不至于开心得一下子改变了本性。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演技好?隐藏深?她图什么?欲擒故纵?   往家走的时候,谢启明略思考了一下用刑的效果,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断了。只要一想,他脑海里先浮现出她大眼泪汪汪无辜又茫然地控诉他的样子。   经过国营饭店的时候,那里刚好出炉了大大的二合面菜包子,里面有蘑菇非常鲜甜。林溪馋得咽了口唾沫,有些走不动道。她有钱,但是没票,人家不卖给她。   谢启明掏出钱和粮票给她买了一个大包子,那包子大得跟她脸差不多。   林溪捧着大包子,笑得跟个孩子一样,“谢谢你,等我以后赚了保管还你,请你吃更好吃的。”   谢启明静静地看着她,有点看不透她,把她想得太深沉,她又破绽百出,把她想的太单纯,又会进入死胡同。   她抬头朝他笑:“我咬过了,就不和你分享了啊。”她真的好饿,在家里没吃饱。   一个大包子吃完,林溪意犹未尽地咂么一下嘴唇,从前什么好吃的都吃腻了,甚至有时候矫情地不肯好好吃饭,害得老爸心肝儿长心肝儿短的,恨不得摘个星星给她吃。   她想爸妈了。   谢启明看她吃完包子以后,本来还笑得跟孩子一样开心,这会儿又微微嘟着嘴,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眼睫,一副落寞失意的样子。   他胸口某处忍不住软了一下,想安慰她。   随即他又警惕,她这是……在勾引他?想让他心软心动?   他蹙眉,她难道想让自己对她死心塌地?   谢启明立刻把那点心软收回了,把自己原本冷硬的心再提升两个硬度,自觉非常冷硬,断然不会被女流氓女特务之类的趁虚而入。   林溪吃过大包子肚子里不饿,就回到房里看书了。   晚饭她出来只啃了两个红薯,喝了一碗稀饭。吃过饭她就洗漱,回到房间擦洗一下,准备早早上炕睡觉——她每天晚上都诚心诚意地祈祷,也许第二天一睁眼就回到宿舍里了呢。   这就跟买彩票一样,哪怕不可能,也有个盼头和念想。   她刚躺下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谢启明推门进来。   林溪吓得蹭得坐起来,他怎么来了?   谢启明已经洗过澡,穿着背心和布料做的四角短裤,他的头发还在微微滴水,整个人热气蒸腾,气势十足。   他个子高大,走过来的时候炕上的林溪视线正好落在他腰间,忍不住偷看了一下,结果吓得眼神被烫到一样赶紧瑟缩回来。   她真的没有跟陌生男人一起睡觉的嗜好!   谢启明长腿一迈上炕,放好枕头,躺在她的外侧,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11章 夸媳妇   林溪悄悄地往里让了让。   这个炕就不够宽敞,他那高大的个子,白天看着挺高躺下以后目测更高,而且他肩膀很宽,再加上两条健壮的手臂,平躺以后占去大半的位置。   林溪让到了里面,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手肘,她跟被烫到了一样立刻躲开。   谢启明突然翻了个身,枕着他的左臂,侧身看着她,“你在怕什么?”   林溪咽了口唾沫,嘴硬道:“我会怕?”   我穿越都不怕,我会怕你?   她躺下去背对着他,指使他,“关灯。”   谢启明却没动,他从后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少女的娇躯玲珑有致,线条从肩膀往下,等到了细细的腰身便塌下去,然后又在胯部勾上来,再顺着腿部线条下去。   目光顺着她的曲线看过去,让他感觉有点心跳加速。   之前还讨厌这个女人讨厌得不行,看都不想看,甚至她跳下去的时候他也只是本能拉住她,这会儿让他居然……   他微微蹙眉,翻了个身背对她睡觉。   他翻身的动静有些大,带着某种决绝的意思。   林溪听出来了,暗自庆幸他没有动手动脚,等明天她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已经睡回去,她不欠他的了?   一开始因为谢启明躺在身侧让她紧张得睡不着,后来看他非常规矩,躺在外侧一动不动,林溪也就不紧张了很快便睡着。   谢启明有自己严格的时间表,有训练的时候四点钟起,休假的时候也会在四点半到五点钟醒过来。   他一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臂弯里沉甸甸的,什么东西弄得他身上酥酥麻麻的,他睁眼就看到林溪跟只小猫儿一样拱在他怀里。   她枕着他的左臂,一只小手揪着他的背心,一直小手摸着他的脖子,一条纤细修长的腿则跨在他腰上。   谢启明:“……”   果然是女流氓!   他都没碰她一下,她倒是来占他便宜!   他浑身发热,两个耳朵红得跟被烫熟了一样比高烧的时候还难过,   他摁下心头的那点异样,不客气地把她的手臂拉下来,再把她的腿怼开,将她整个人推开一点。   睡得正香的林溪无意识地往他身上扒。   她从小抱着□□娃娃习惯了,来到这里没了娃娃都睡不踏实,昨晚上好不容易娃娃回来了,睡得格外香。   谢启明索性翻身下地,把自己的枕头给她抱去,看她夹着他的枕头睡得心满意足,他脸都烫红了。   谢启明站在炕前看了她一会儿,她倒是睡得香甜!   他恨恨地转身走了。   等谢家人都起来以后院子里就叮叮咣咣的,林溪也睡不着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嘟囔:“爸,热死了,我要吃雪媚娘。”   恰好谢启明推门进来,看了她一眼,“什么是雪媚娘?”   林溪一下子睁开眼,呆滞了两秒钟回神,眼里露出揶揄的眼神斜睨他,“消暑利器啊,不知道?”   谢启明呵呵,“起来吃饭,一会儿送你回门。”   林溪爬起来洗漱,胡乱吃了点早饭,然后就要出门。   谢母已经帮忙把东西都装好,放在两个包里让谢启明背着。   赵秀芳眼圈红红的,“二姨,等忙完了我再来看你啊。”   谢母:“家里没事你就来,跟海棠作伴。”   林溪轻嗤一声,装啥啊,谢启明不在家你保管不来的。当然,你随便来,这是你们家,我是路人甲。   因为要带着林溪还得送赵秀芳,谢启明就不骑自行车。   赵秀芳咬着嘴唇,为什么不骑车啊?那天迎亲表哥不是把林溪放在前面大梁上么?今儿她坐后面,林溪坐前面,不是也可以吗?   可她不敢跟谢启明说,虽然她喜欢谢启明,亲戚们也打趣过,她娘和二姨也说过,但是谢启明小时候就对此一直嗤之以鼻。而且谢启明在她面前一直都挺严肃的,让她不敢随意跟他说笑,更不敢自己往他眼前凑,每次都要拉着海棠才行。   她细声细气地对谢小妹道:“海棠,你今儿休息,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谢海棠日常在幼稚园被孩子们闹得头昏脑胀,一听说出去走走,她也来了兴致,谢母自然不反对。   一天要走四户亲戚,根本没时间玩儿,还真是出门走走,时间都花在路上的。   一行四人背着包出门了。   这大热天的,林溪都郁闷了,明明有自行车干嘛要步行啊?你们愿意走你们就走呗,我可以骑自行车啊!甚至让谢启明和表妹一起走,她跟海棠骑自行车也行啊。   得亏县城不大,顺着那条大街走出去,然后就上了外面下乡的路。谢二姐和冯家大队最近,然后就是一个岔路口去大舅家,再过去就是去赵秀芳家。   这时候乡下人的交际有限,为了能够互相帮衬,儿女亲家基本都在周围村子里,所以路程都不远。   谢启明想试探一下林溪的体力如何,结果这一试探就发现林溪是个渣渣。   按说她下乡也有两年,日常得跟着生产队上工,身体再不济也不至于这样娇气——才半小时她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乜斜了她一眼,瞧她那娇气样儿。   林溪觉得身体素质还行,但是自己这灵魂不行,吃不得苦受不得累,都怪日头毒辣辣的太晒了。   那边赵表妹也开始试探着撒娇,要回家以后见不着表哥心里难过,就豁出去说自己累,肩上的包要背不动了。   谢海棠:“姐,我帮你背,我不累。”   赵秀芳:“你也是女孩子,怎么能不累呢?你看她都累成什么样了?”她撇嘴,鄙夷地看着林溪那一副恨不得谢启明背她的架势。   谢启明就默默地把妹妹和表妹的包接过去拎在手里,又回头看林溪,示意帮她背着包。   林溪硬气得很,“我不累!”   谢启明嗤笑一声,顺手就把那俩包挂在林溪肩头上,“不累就背着吧。”   沉甸甸的下坠感压得林溪叫了一声,“谢启明,你有毒!”   谢启明居高临下地看她,这大热天走了这半天路,他脸上居然没有一滴汗,再看看林溪真的要汗流浃背了,狼狈得很。   谢启明朝她伸手,林溪就把自己的包一起推给他。   他把林溪的包背在肩上,把俩妹妹的拎在手里,示意她们继续走。   等到了冯家大队路口的时候,林溪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摆摆手,“你们去……去吧,我直接去外婆家了。”   谢启明挑了挑眉,眼神落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凉凉地道:“新婚小夫妻走亲戚,你让我自己去?”   林溪:“那怎么啦?你体力好,可不就得你去?”难不成还让我奉陪?哼,反正早晚要离婚的,装什么!   谢启明一把将她拎起来,“先送表妹,最后去外婆家。”   林溪哀嚎一声,被谢启明拎着往前走。   前面的赵秀芳看见,心里酸得不像话,她也想让二哥拎着走,她也想让二哥用那样不见外的语气跟她说话。   谢海棠喊道:“嫂子,等到了大姨家有好吃的。他们大队有油桃,酸酸甜甜可好吃啦。”   林溪立刻来劲了,挣开谢启明:“走着!”   他们把赵秀芳送到家,也不留下吃饭,说几句话喝两碗水,林溪啃了两个桃子,略歇歇脚又上路了。   林溪回头瞅瞅赵秀芳依依不舍地送到村口,那个委屈那个望眼欲穿啊,她都不忍心了。她咔嚓啃了一口油桃,对谢启明道:“你看你表妹,多情深义重啊。”   谢启明淡淡道:“你最好也有情有义。”   林溪嗤了一声,“那不行的,我这个人最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   谢海棠在一边听着,忍不住笑,她觉得林溪很好玩。   谢启明和谢海棠俩人饿了,他们就加快了步子,林溪跟不上,最后又被谢启明给拎上了。   林溪挣扎了几次都没用,就开始破罐子破摔耍赖,又要喝水又喊饿,就不想走了。   谢启明突然笑了一声,“你这是……想让我背?”   林溪心里很想,对上他藏着危险的眼神立刻警觉了,嘴巴硬气得很,一扭头,“不稀罕!”   谢启明就在她后颈上轻轻拍了拍,“那就快走。”   终于到了大舅家,可给林溪累蒙了。   不过也看出这身体素质不错,这么个走法都一点问题也没,要是搁她原本的身体,早晕七八回了。   林溪跟在谢启明身后只当会笑的人形挂件,让叫人就叫人,把乖巧小媳妇演得出神入化。   大舅几个对一直不肯找对象的谢启明突然火速结婚都很惊讶,一个劲地问怎回事。   大舅妈还有些埋怨,“怎么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一声,亲戚们怎么不得去参加婚礼,你们自己悄木声的结婚,多冷清呢。”   林溪躲在谢启明后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会儿谁爱尴尬谁尴尬,反正她不的。   谢启明:“以前没那心思,前阵子在医院看到她突然就想结婚了。”他扭头看林溪,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笑道:“她有文化长得俊俏,性格温柔,做饭好吃,怕人家抢了去。”   林溪:“!!!”谢启明果然有毒!   谢海棠就捂着嘴偷笑,人家问她,她就连连点头帮着夸林溪。她甚至觉得二哥可能和林溪之前就有眉眼官司,否则就二哥这脾气,娶了人也未必会待人家好。看他现在对林溪多好啊。   大舅妈遗憾道:“以前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找媳妇了呢。”她一直想把娘家侄女介绍给谢启明的。   吃过饭三人休息一下就告辞。   大舅妈还给装了一兜子青苹果,还有一些枣子,林溪午饭也没吃太多,这会儿就咔嚓咔嚓吃枣子啃苹果。   到了谢二姐家村口,谢启明看着林溪,她居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半点都没有异样。   谢启明:“你要去吗?”   林溪:“看你安排咯,你让我去我就去,你要不稀罕我去,我就在这里吹风纳凉等你们。”   谢启明:“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林溪四下里看看,村口几棵大杨树大柳树,一条村河蜿蜒环绕,村子外面一片绿荫拱卫着那些泥草房子,和别的村没什么区别啊?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谢启明神色略有点复杂。   他提醒她,“这是林家屯。”   林溪:“林家屯怎……呵!”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是她亲爸的老家啊,她立刻翻了个白眼,“谢启明,你拐弯抹角什么意思?林家屯又怎样?我稀罕么?”   她之前茫然无辜,现在机灵鲜活,谢启明就知道她压根儿没认出林家屯。   林家屯对她可意义非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和留言,求收藏~~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顾 21瓶; 第12章 他是我男人!   毕竟林溪刚下乡的时候,可是来林家屯闹过的,还骂她奶奶是个老不死的,气得她大伯要拍死她。   他看了她一眼,“你去树荫下等,我们接上二姐就出门。”   林溪有点讪讪的,不进去最好了。她的确不知道这是林家屯,也的确不太清楚原主和林家屯的恩怨。   毕竟这些东西剧情里没说嘛,而且她拥有的原主记忆时灵时不灵的,真的不怪她。   林溪坐在大石头上吹风,下面是一条清凉凉的河,小风凉丝丝的别提多舒服了。   这时候几个大辫子女青年挎着筐子过来下河洗衣服,她们叽叽喳喳的说些新鲜事儿。   开始在说哪个青年多俊多高,然后就说到了某嫂子的娘家弟弟,也就是谢启明。几个女人把谢启明好一顿意淫,她们还不知道他被女流氓赖上结婚的消息,毕竟这时候消息闭塞,乡下传播信息多半靠嘴,没那么快。   从谢启明身上说到工资国家粮,又说到城里,就拐到其中一个女人的身上。   “珠珠,你二叔家在市里呢,你去过吗?你那个市里的妹妹是不是打扮得可洋气了?”   “对啊,他们是不是顿顿吃白面?天天吃肉?”   “你那个妹妹穿裙子吗?是不是穿皮鞋?”   林珠略矜持却难掩骄傲地点点头,“是啊,他们城里可好了呢,有电灯,大街都是笔直干净的,没有我们这些牛粪马粪狗屎什么的,下雨也不会拔脚走不动路。我二叔家可干净了,我那个二婶把地面都擦得锃明瓦亮的。”她摸了摸头上的玻璃发夹,“这个就是她给我买的。我妹妹啊有一盒子。”   八卦来八卦去的,可就八卦到林溪身上了。   有的同情她没了亲娘,有后妈就有后爸,有的则笑话她白痴草包。   林珠:“她也是不争气,在市里住了那么多年,也上学的,结果下乡来还不如个乡下女学生。真是蠢死了。”   讥讽声此起彼伏的。   突然,“噗噗”几声,她们的脑袋被什么砸了一下,林珠抬手摸了摸,竟然是一个枣核,还有个苹果核。   她们怒了,“谁?”   一扭头她们就看到岸上双手叉腰的林溪,她扯着嘴角,一脸的骄纵傲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们。   林溪啐了一口,“我说你们,一群没出嫁的大闺女,在这里嘚吧嘚吧地肖想别家男人,说人是非,是不是觉得自己怪贵的呢?”   “你、你算老几,管我们?”一个女青年忍不住骂回去。   林珠多看了两眼,一下子认出来,这……这是林溪?   她蹭得站起来,“林溪?你……你怎么来了?”   林溪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不来,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堂姐在这里嚼我舌头呢?说我草包,你认识几个字啊你说我草包?”   “你、你就是考试不及格,你就是考公社的老师没考上!”有人不服气地怼她。   林溪:“我没考上,不过是我不想考而已。你想考都捞不着去不是?你读了几天书?一年级?还是三年级?我看怕是三天都没读吧。你知道你自己名字怎么写吗?要不你先背背一年级的课文来听听?就你这样的,让你进城你知道先迈哪只脚吗?”   几个大闺女被林溪给呛的哭了三个,一边哭一边抹泪一边跺脚。   林溪:“林珠你别跑啊,等着我给你贴一张大Z报的,就你背后嚼舌头,做小人,这就是封建残余,需要狠狠地批评!”   林珠也被她又吓又气地哭了。   乡下信息闭塞落后,城里66/67年都过去了,这会儿他们有些人才知道呢,当然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道听途说呗。   可那些吓人的事儿却听说了的,因为之前被架喷气式的那些富农又被拉出来继续架了呢。   林溪给她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嘴巴还没说过瘾呢,就继续道:“我警告你们啊,以后不要再肖想谢启明了,他现在是我……”她犹豫了一下是说丈夫还是说什么的,最后用了当地人惯用的词语,“他是我男人了,你们都把眼珠子放回自己眼眶子里去!”   霸气十足!   什么?   林珠等人急了,尤其是林珠,她的确对谢启明有想法的。   谢二姐一直操心二弟的婚事,在婆家这边也没少吹,虽然觉得这里的人配不上自己二弟,但是不耽误她吹牛。而且有时候她拿自己二弟当幌子,在妇女和女青年堆里也刷了不少存在感,让一群年轻的女青年围着她转都争着讨好她,那也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儿呢。   林珠日常可没少在谢二姐跟前讨好卖乖,送了不少布头,还送过鞋垫。这一次谢二姐说自己弟弟在三十里外开山隧道,很可能要在家里相亲找个媳妇,林珠就心思活动。   结果被林溪这个草包给抢先了?   林珠怎么都不相信!   林珠不能相信,谢二姐更不能相信。   她坐在木板车上,抱着孩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启明,“弟,这都是真的?”   谢启明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二姐立刻就要捂脸哭。   谢启明:“别嚎!你坐月子呢,就没告诉你。”   谢二姐被吓了一跳,看着他,“弟呀,你这是什么事儿啊?怎么我一点信都不知道啊?你这是多嫌弃二姐啊?怕二姐沾你光啊,悄木声地就找了个人对付着结婚了啊?”   一般人家结婚,相亲、定亲下聘,然后迎亲,怎么也得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自己二弟悄木声的就结婚了,还因为自己坐月子不告诉自己,这分明就是有什么不能声张的事儿,不是搞大了人家肚子就是……按照她对自己二弟的了解,绝对不是他搞大别人的肚子,多半是那个女人不要脸!   再想想日常听林珠说林溪那些草包、白眼狼、喂不熟等等恶名,谢二姐都不用问就接近真相了。   她又开始哭,哭得别提多伤心。   她男人在前面拉着木板车呢,本来他是不想去的,但是谢启明说他应该送。既然当军官的二舅子说他应该送那他就送。他劝自己婆娘,“你哭啥?哭坏了眼睛,看老了不难受的。人家启明愿意娶谁,那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哭个啥劲唻?”   谢海棠也打圆场,“二姐,我嫂子人挺好的。”   谢二姐呸了一声,“好什么?你四外村打听一下,谁不知道她的恶名?”刚才在家里,小妹也没给自己透个信儿,太不应该了。   谢海棠被骂得不敢吭声了。   林溪听着他们的声音扭头就看到了那一群人,谢二姐抱着孩子坐木板车上,她男人拉着车,谢启明和谢海棠跟在后面。对上谢启明一言难尽的眼神,林溪便觉得不妙,难不成自己刚才大放厥词都被他给听见了?   她不过是气不过林珠他们说自己坏话,就想过嘴瘾骂回去,谁知道嘴瓢了居然把谢启明……   谢启明看她站在大石头上低头耷脑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她走了。   林溪赶紧跟上,还回头挑衅地朝林珠等人做了个鬼脸。   林珠脸色都青了,几乎要把手指头绞断。   她听谢启明对林溪说什么“走吧,一会儿去你外婆家”。   他亲口说了,那就是真的了。   林珠仿佛听见自己脑海里传来“咔嚓”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谢启明可是这十里八乡条件最好、最俊的一个男人了,谁嫁给他那多有福气啊。现在他娶了林溪,那她就得另外找别人了。再找一个,哪哪儿都比不上谢启明了。   除非……她去城里找一个条件更好的?   可是,那可能吗?希望碎了!   看她那一脸要哭不哭,跟被雷劈了的表情,林溪心里可爽了,比大热天吃了碗哈根达斯还爽呢。   谢启明垂眼看她脸上的小得意,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觉得心情不错。   谢二姐就不爽了,她把孩子放在木板车上,用蒲扇遮着太阳,气呼呼地对林溪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赖上我二弟的?”   林溪就往谢启明高大的身影里躲了躲,不跟谢二姐正面杠,毕竟自己理亏嘛,给她一次发泄的机会。   谢二姐看她不和自己掐,感觉一股子火气没地发呢,她就提高了声音,“说你呢,你当没事儿呢?”   林溪就从谢启明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的,“二姐,很抱歉啊,我俩这感情来得有点快,跟龙卷风似的挡不住,所以就火速结婚了。你要是不高兴,只管骂,我不会还嘴的。”   她明显感觉谢启明的身体都僵了一下,这是被她吓着了?这可是他跟他大舅说的,不是她瞎编。   谢二姐:“…………”我骂你了吗?你这就给我扣大帽子?还是你以为我不敢骂你怎么的?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   谢二姐就知道二弟让自己适可而止了,他居然护着这个女流氓,她……她真是要气死了。至于林溪说什么感情来得有点快,谢二姐才不信,自己弟弟什么人她会不知道?   一群人不说话,有点闷,谢海棠就想活跃一下气氛,她道:“嫂子,你以前考试为什么不及格啊?”   林溪打着哈哈,“我反射弧长哈,发育晚,懂事晚。那时候学的东西当时没理解透彻,总是晚一年理解。”   这可是新鲜的说法,谢海棠第一次听说,反射弧是什么她也没弄明白。她还真情实感地替林溪惋惜呢,“那多可惜啊。不过也没啥,如果厂里有机会,就让你去考试试试。”   现在工厂的工作不好找,基本都是子女接班的,别人要去那得花好多钱找关系呢,考进去的没几个,除非是从大学里分配来的小干部。   谢启明扭头看着林溪,“听说现在有工农兵大学,北大清华当试点开始招生了。”   林溪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行啊!我肯定能考上!”   这时候的考试,她闭着眼睛都轻松。   谢启明:“你初中毕业,完小水平,年年不及格,下乡两年反而能去考大学了,这反射弧……”   呵呵。   林溪瞥了他一眼,不服气道:“不兴我自学么!”   作者有话要说:   娃放假的时候,感觉家里有个怪兽。娃开学了,自己又被抽成陀螺……哭唧唧~~不督促娃写作业,你永远不知道写作业原来那么让人焦虑。好好珍惜督促泥萌读书的亲人吧,好好怜爱他们。   为了不给自己压力,我最近可能都会写轻松有爱甜甜的关系,治愈自己,哈哈哈哈。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辛夷花开柳稍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羡慕仙人掌 10瓶;湘慈 5瓶;鬼灯 1瓶; 第13章 识破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一个岔路口,谢启明让二姐夫拉着二姐由谢海棠陪着回家去,他则要带林溪去外婆家。   谢二姐急了,“二弟,你咋回事呢,这么晚去她家?”   谢启明:“没事,就在那里住一晚。”   谢二姐还想说啥,谢启明已经让二姐夫赶紧出发,他拎着自己和林溪的包示意林溪跟他去冯家大队了。   林溪一听说要在外婆家住一晚,跟他一起?她下意识就抗拒,却被谢启明大手一抓,拎着胳膊就走了。   望着他们一高一矮的背影远去,谢二姐悲愤道:“海棠,这咋回事呀,好好的弟弟怎么就被一个女流氓给糟蹋了?”   她逼着谢海棠赶紧把事情给她讲一遍。   谢海棠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林溪去医院钻二哥被窝,然后还要跳楼跳井的,二哥的老领导就让他为了前途着想暂且娶了林溪。本来家里的计划是晾着林溪不用搭理她,结果二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亲自把她接回来,还带她回娘家。   谢二姐一听更加生气了,“不要脸,刚才还说什么看对了眼火速结婚,哪里知道却是耍流氓!这是个狐狸精吗?怎么就把我好好的二弟给迷住了?”   她差点脱口说出先奸后迷这种不要脸的词儿。   谢海棠就没把二哥结婚第一天晚上没和林溪睡一炕第二天才睡一起的事儿告诉二姐,免得她叫得更大声。   林溪倒是巴不得谢二姐拎着谢启明的耳朵给他拎回去呢,也免得自己受罪。   她磨磨蹭蹭的却还是到了外婆家。   盛夏时节,地里没有耕种收获的农活儿,都是锄地薅草捉虫之类的,比较宽松,社员们上下工就挺及时的。   这时候外婆正和大舅妈一起做饭呢。   大舅妈可没预备着谢启明会带着林溪回门,毕竟嫁得多不光彩呢,指不定这两天在谢家怎么被磋磨被一家子欺负呢。   她一扭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还纳闷呢,然后就看到了他旁边的林溪。   大舅妈惊呼一声,“娘,了不得了,小溪和她女婿回门了。”   外婆一听忙踮着小脚走到门口看,果然就看到谢启明和林溪一起回来,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可人,看着可般配呢。外婆咧嘴笑道:“我就说小溪女婿是个可靠的好人,不会亏待咱小溪的。”   因为小溪手段有些过激,那婆婆他们肯定有意见,给她甩脸子下马威也是可能的,但是外婆觉得谢启明不会,这个男人看着就有威严,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娶了人去翻后账。   这不,人家带着小溪来回门了么。   外婆踩着一双小脚,乐颠颠地欢迎他们,“这都傍晚儿了,咋才来呢?”   谢启明就解释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外婆立刻道:“那好啊,今夜里就住下,明儿再走。”   林溪刚要拒绝,谢启明已经说好了,还问问大舅二舅等人。   大舅妈赶紧道:“娘,那杀只鸡好了,外甥女婿上门,咱也没好东西招待。”   外婆点点头:“要杀鸡,那只柴鸡春天里抱窝,到现在也不下蛋,就它了。”   很快大舅二舅回来,听说谢启明来了,赶紧摆桌子招待,又打发孩子去喊大队书记和大队长来作陪。   家里来客人,请有地位的人作陪,自己家和客人都有面子这也是惯例了。   很快冯家其他家人也陆续回来。   林溪大舅家两个表哥一个表姐,还有一个表弟,二舅家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和妹妹。   大表哥已经结婚,和他媳妇去丈母娘村里挖石头,除了赚工分还能赚一些外快。   二表哥去修水渠了,也不在家,这会儿家里都是女孩子和小孩子。   林溪的大表姐冯美莲现在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之前和林溪竞争的,林溪考试不行没考过她。   二舅家的二表姐冯月季却只读完二年级,这会儿只能跟着下地。   冯月季和林溪一直不对付,因为林溪不去她奶家非要住在自己家。林溪住在这里,冯老太对她各种关心,真当亲孙女一样,让冯月季觉得分走了属于自己的好处。加上林溪以前脾气也不好,任性孤僻,也从来不因为自己寄人篱下就让着别人,自然就和冯月季闹得非常不愉快。   本来林溪被人叫草包,冯月季还觉得很解恨的,可突然之间林溪就嫁给全县条件最好的男人了,冯月季就不淡定了。   她自然不承认羡慕嫉妒林溪,她只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应该鄙视林溪,林溪丢了冯家的人,连带着自己都跟着丢人。   现在林溪和谢启明回门,家里居然还要为了他们杀鸡,她就越发觉得奶奶偏心,看林溪不顺眼。   当着谢启明的面她不敢说什么,但是等男人们在桌上说话,女孩子扎堆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了。   她讥讽林溪,“你这几天在谢家怎么样?他们肯定给你甩脸子了吧?”   林溪:“我在谢家好得很呢,谢启明带我去国营饭店吃肉丝鸡蛋面,还去吃脸大的包子,还看了电影照了相呢。”   冯月季心里难受得跟拿棒槌顶着喉咙一样,让她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嫉妒了。她撇嘴,“你别装了,就你那样赖上他,他能对你那么好?”   林溪得意道:“谁让我长得好看呢。”   原主虽然性情不讨喜,可她模样好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能反驳。   冯月季气得嘴角都歪了,她是没有林溪漂亮的,这点她也有自知之明。她气道:“你那么赖上他,他爹娘不得恨死你呢。”   林溪:“我都没要彩礼,还这么漂亮能干,他们白得了一个好媳妇,为什么要恨死我?他们不知道多稀罕我呢,我婆婆主动让我们回门,没看让我们带了那么多东西吗?”   反正谢母不在跟前,林溪就随便说,能气冯月季就气,才不惯着呢。   果然冯月季被她气得不说话了,或者是憋着想更狠的话来挤兑林溪。   大表姐冯美莲吃过晚饭还得去大队卫生室坐班,因为很多社员白天没时间都是晚上去。   她知道林溪在谢家断然没有说给冯月季的那么好听,临走前她拉着林溪悄悄道:“小溪,既然妹夫娶了你,那就是认可你了。你既然干了就千万不能半路退缩。去了谢家勤快点,多赔笑,他们说他们的,你就当听不见。等你跟着妹夫随军,吃白面还不用干活,这好处多少人眼红呢。我可听说了,他们部队里大馒头管够,饿谁也不能饿着当兵的,要不他们哪有力气训练打仗?”   她和冯老太一样对林溪抱有天然的同情,毕竟林溪刚被送来的时候才几个月,软软的小小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们觉得林溪被后妈和妹妹欺负,那她那么可怜,只要不杀人放火干伤天害理的坏事,就是脾气古怪而已也没什么不对的。虽然她用不光彩的手段赖上谢启明,既然他亲自把她接了去,这就是要过日子的架势。   一个没娘没爹撑腰的大闺女,她要想嫁得好点,可不得自己豁出去挣?   虽然冯美莲自己豁不出去,也拉不下那个脸,丢不起那个人,可她却觉得林溪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等晚上吃过饭以后,大舅提议陪着谢启明去大队溜达溜达,四下里参观参观。既是给谢启明看,其实也是给村里人看,自己家有个军官亲戚。   谢启明自然懂,他并没拒绝,反而很乐意四下里走走,跟老百姓聊聊天。   因为他话里话外也打探到不少信息,比如大家对林溪的判断,对林溪的印象,尤其对她性格、能力等方面的固有判定,这些都让他越发断定现在的林溪和过去不同了。   男人们出去了,外婆就把谢启明带来的罐头、糖块拿出来,给家里孩子们分分。   她数着给一个孩子五块,一边分一边叮嘱,“这可是你们小溪姐姐的女婿送来的,你们吃了糖要惦记她的好儿。”   弟弟妹妹们都说好,拿到糖就欢快地往嘴里塞。   分完孩子,她又给大舅妈二舅妈还有比林溪大的姐姐们。   大舅妈笑道:“我们还有份儿呢?”   外婆笑道:“怎么的,怕我不给你们吃呢?你们是长辈,这些年照顾小溪也尽心尽力,小溪找了个好女婿,难道会不感激你们?是吧小溪?”   林溪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我可一直都把这里当我家呢。我娘没得早,我没印象,小时候就瞧着大舅妈和二舅妈了,感觉也跟自己亲妈一样。至于我爸,那就是个后爸,我以后也不会亲他的,我亲我大舅和二舅。”   她这么说,不管真心不真心,反正大舅妈是挺高兴的。   她寻思有林溪和谢启明,那以后家里男孩子当兵应该不成问题了。   二舅妈吃着糖,看闺女把糖吃出苦瓜的架势来,推了她一把,笑道:“小溪现在嫁个有本事的男人,以后也别忘了姐姐们。要是你二姐也能去部队……”   外婆立刻道:“你可说点靠谱的吧,女人没文化去部队干嘛?是能扛枪还是能打炮?”   在外婆眼里二孙女学习还不如林溪呢,乡下的老师都当不上,去部队丢人呢?   冯月季气得脸都红了,瘪着嘴捏着糖跑了。   二舅妈就赶紧找补,开始问林溪那双鞋合脚不,又说自己做得多不容易之类的,就想让林溪记着她的好。   林溪还惦记着和谢启明离婚以后估计得回外婆家呢,为了以后好相处,她对二舅妈也是和和气气的。   当然,如果能赶紧找份工作,那么就算离婚也不用回乡下就最好了。   晚上等谢启明回来他又和外婆、大舅妈、二舅妈等人聊了好一会儿。   林溪可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健谈!而且他们还屡次谈到她小时候的事儿。   这可为难大舅妈二舅妈了,都得绞尽脑汁找她的好事儿来说,毕竟她过去可能没什么值得说的好事儿,都是一些让人厌烦的吧。   当然外婆却不以为意,在她眼里小孩子干啥都没错,尤其一个没了娘爹还变成后爹的女孩子,那就更没错了。   林溪听着原主那么多糗事被挖出来,她只能借口躲开了,只要装傻到位,尴尬的就不是她!   她不知道的是,谢启明已经彻底肯定林溪的古怪了。   晚上外婆把她的房间让出来给小夫妻俩睡,她去找孙女们挤挤了。   虽然知道谢启明不会对她做什么,林溪还是从脖子到脸都红透了。   屋里点着煤油灯,灯光昏暗,谢启明突然发现她羞涩的时候相当好看,犹如艳丽的山茶花,美艳不可方物。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听不听故事?”   林溪脸还烫着呢,疑惑道:“什么故事?”   谢启明:“比如妖精化形,精怪报恩,或者借尸还魂之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注意到书名改了啊,网站不让用团长,也不让用军嫂一类的,然后我就暂时改了个,有好的再改也行。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貓 175瓶;21631975 20瓶;千金一诺 10瓶;甜妞09 4瓶;   么么哒~~ 第14章 没忍住   林溪立刻来了兴致,“聊斋啊?我喜欢听,来来来。”   谢启明垂眼认真地看着她,见她眼里有光热切地闪动,他伸手握住她尖尖的下颌让她仰头。   林溪蹙眉想躲开,他却不放手,反而微微俯首靠近她。   她弯翘浓密的睫毛映着灯光,下面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珠漆黑。这双漂亮的眼睛水光溶溶,既没有瞳孔重影,也没有神婆说的什么鬼魂附体或者邪魅附身的特征,干干净净,玲珑剔透。   她红润的嘴唇跟花瓣一样柔嫩漂亮,诱人至极。   他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就想起那个神婆说的话来,说让她被阳气冲昏过去,如果是鬼魂附体的话,那鬼混就飘出来了。   他是军人,杀伐之气很重阳气也很足,如果她真的被什么鬼魂附体的话足够将那鬼魂冲出来的。   他慢慢地靠近她,不知道是亲一下还是要洞房才能有足够的阳气把她冲昏过去。   林溪瞪圆了眼睛,慌忙伸手推他,“你你你、你离我远点。”   谢启明:“怕了?”   他眼睛眯了眯,就有危险的气息朝她袭去。   林溪自然不会服输,“谁怕了?这么热的天,你靠那么近不好。”她把他的大手给扒拉下来,立刻往后躲开一点。   他身上不但热度惊人,而且有一种非常浓郁的独属于他个人的气息,清冽强势,让她觉得头晕。   刚才实在是太暧昧了!   谢启明靠在墙上,左腿曲起,手肘搁在上面,轻轻地捻着手指,上面还残留着她肌肤的细腻触感。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他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要来冯家住一晚。   从发现她的异样怀疑她开始,短短的三天他做了很多调查。   首先打结婚申请以后,组织调查过她的出身,她祖辈都没问题。   其次他联系了她的学校老师和同学,问了很多关于她8岁到16岁之间读书的事情。   最后今天晚上他又和冯家大队的亲戚、干部、村民们聊了一下,已经彻底掌握了林溪的生平轨迹。   经过周密的调查,他已经断定她不是什么特务。   一般到这个年头还能被发展为特务的年轻孩子,基本都是有家族渊源的,比如去海峡对岸或者海外什么人的遗腹子之类的。再要么就是被家人或者亲朋老师发展成为特务的。   这种都有迹可循,只要怀疑某人,用放大镜式儿的调查方式绝对逃不掉。   林溪成长的轨迹清清楚楚,没机会被人培养成特务。   她不是特务,但是他也肯定,她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一点也得到了她亲朋的印证。   她前后差别太大。性格从前孤僻阴沉,现在活泼开朗,爱说爱笑。从前虽然不说是铁娘子,但是也能吃苦能干活儿,现在娇气得跟小公主一样。从前写字很一般算不上好看,现在绝对称得上秀丽的字迹。从前学习一塌糊涂,自己也不敢说成绩,现在却话里话外都能考大学考工。从前贪财爱钱虚荣,现在却半点没的。   还有很多细节。   变化的时间点也很好判断,就是她从县医院回来的路上中暑发烧,好了以后就不一样了,具体也就是结婚之前的两三天。   整个人也变得平和、有礼貌起来,而且口齿也伶俐起来。她之前虽然也喜欢和人呛声,却只是硬呛,毫无章法,胡搅蛮缠,占理也不得要领总是吃亏。   最近几天她没有再发脾气,也没有显摆自己赖上的男人,反而异常安静低调,似乎在躲着大家。   当然,冯家人只是欣慰高兴,却不怀疑什么,他们都觉得林溪这是多年太压抑了,今儿终于嫁得如意男人,一下子心情开阔,人也变得开朗豁达起来。   他们归结为人逢喜事精神爽。   谢启明却不这么认为。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假,但是不同性格的人,爽的表现是不同的。   原本的林溪任性孤僻,而且还有些古怪,嫁个好人就是为了给自己爸和后妈他们看,要说她不显摆那是不可能的。她得偿所愿嫁了一个好女婿,不会突然变得懂事有礼貌,反而应该变本加厉四处炫耀,至少她应该迫不及待地给她亲爸和后妈写信炫耀去。   现在她并没有,这就不对了。   只有本身就不好显摆,为人低调的人,有了好事才会沉得住气。   而且以他所见,林溪现在根本就没把嫁给他当什么好事儿。   他还发现她对人很有一套,他娘对她很不满,本来要逮着她好好骂一顿的,可她笑眯眯的就把他娘弄得骂不出来。   她骂林珠那几个女孩子,也是口齿伶俐,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解气又爽快。   她面对冯月季咄咄逼人的讥讽,也是软硬兼施并没有胡乱发脾气。   再者,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演技从前可是没的,否则也不会被后妈和妹妹欺负得一点办法也没。   不过现在他觉得也许那不是演技,而是她现在的底色。   刨除了所有不可能的,谢启明被最后一个判断吓到了,当然,他并不会真害怕。   他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死都不怕,更遑论妖魔鬼怪?   他本身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从不信世上有鬼神,可现在面对林溪,他有些动摇了。   如果不是借尸还魂,那如何解释林溪前后性格不一样?   假如她真的是灵异作祟,那谢启明倒要看看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   她为了躲开她,趴在窗台那里看月亮呢。   月上中天,月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白嫩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美得好像要虚化消失掉的样子。   谢启明心里一紧,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林溪惊呼一声,小声斥他:“别动手动……呀——”   一阵眩晕她被谢启明拉倒压在炕上,同时油灯被熄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谢启明虚压在她身上,黑眸灼灼地盯着她,屋里光明乍灭,他提前闭眼适应了黑暗,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又慌又怕又羞,瞪圆了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谢启明俯首,鼻尖碰到了她烫人的脸颊,只要再下去一点就能吻上她的唇。   林溪:“我没刷牙!”   谢启明:“……”   他翻身放开她,感觉刚才似乎被她蛊惑了一样,几乎没忍住就把她给拉到了身下。   难不成她是什么精怪?真是狐狸精?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到天亮,让林溪怀疑昨晚上谢启明的突然暧昧是错觉。   吃过早饭,谢启明带着林溪回县城。   走的时候,他看林溪泪汪汪的,大有不想离开的架势。   他只当看不见,跟外婆告辞,外婆把他们带来的东西装回去大半,还把家里的蔬菜、青苹果、桃子等装了不少。   谢启明想把罐头之类的给她留下,外婆不肯,“前儿你带来那么多呢,以后别破费啊,再来就不许带这些贵东西,费钱还不当饭吃。”   冯老太是个过日子的,办喜事的大日子谢启明带礼物就带了,以后再买她就要唠叨的。   看林溪还不想走,谢启明就握住她的手臂,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她,“走了。”   如果你是个妖精,那不是要吸阳气?难不成我不如你外婆好吸?   林溪一步三回头,“姥娘,过阵子我再回来看你啊。”   外婆朝着她摆手,笑哈哈的,“快走吧,好好过日子啊。”   冯月季看谢启明拉着林溪的手臂,一副亲密体贴的样子,又酸又嫉妒。这世道是真没天理了,好好的闺女嫁不到好男人,一个女流氓竟然就赖上那个最好的,这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那还不乱套?   可让她那样去做,她也豁不出去,只得把林溪好一通鄙视,臭不要脸的。   她去找自己娘嘀咕诉苦说林溪的不对去了。   二舅妈对林溪那是一百个不肯接受的,只是婆婆总拿血脉亲情来压人,大嫂也没明确反对,她这个二儿媳妇要是公开说不许养林溪,倒赚个她小气没人情味儿的恶名。   可终归是不舒服。   更何况林溪前儿出门还拿走她一双鞋呢。   不过现在林溪嫁了人,女婿还是军官,二舅妈自然也不能再表示恶意,此前十八年都忍过来了,这会儿外甥女嫁人了正该回报自己的时候和她交恶,那不是傻子吗?   她还劝冯月季呢,“你对她好点,以后有事没事多走动起来。她去了城里,指头缝里漏一点都够咱们使的。”   城里人有电灯,城里人吃商品粮按月发工资,这和乡下可是天上地下呢。   在他们看来,只要进城吃了公家饭,那这辈子都不会挨饿了,不像乡下的时候一到青黄不接就饿肚子,年年种地年年饿肚。   更何况,她还有小儿子呢,到时候正指望有人拉把呢。   这一路上,林溪情绪有点低落,她怕谢启明受不住美□□惑,回头对她用强什么的。   昨晚上他就越线了!   谢启明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她,“来,我给你讲个战友碰到鬼打墙的故事。”   他也不管林溪爱不爱听,自顾自的讲起来。   林溪发现谢启明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他声音本就好听,又特意增加了悬念,掌握了节奏,就把她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这一路上,她听了一个战友的,又听另外战友的,什么鬼打墙,什么荒野狐狸精,什么山洞蛇妖的,都说自己遇到的是真事儿,可那夸张瞎编的成分聋子都听不过耳的。   当然林溪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杠,这种不能当真人真事来听,就把它当成一个用第一人称叙述的故事就好。   有谢启明讲故事,林溪这一路也不累,也可能是适应了身体的步调。   进城的时候,谢启明问林溪:“你遇到过灵异事件吗?”   林溪差点脱口说出我就是最大的灵异事件,喵的从21世纪的中国被拖到了20世纪的华国,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灵异!   她眨眨眼,“以后我晚上也去坟地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碰到。”   她自以为装得很正常,可谢启明却一眼就识破她撒谎了。至少在他问她的时候,她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说了谎。   这么说她遇到过?或者她就是?   谢启明也不怕,也不着急,很是沉得住气。   到家以后,谢启明跟谢母和二姐说两句话,他还有事就先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定,让家里人不必等他。   临走的时候他看了林溪一眼,欲言又止。   林溪凑过去,笑眯眯的,“你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谢启明:“你这么乖,是不是心里有鬼?”   林溪:“…………”你大爷,我行得正坐得端,五讲四美好青年!   等谢启明走后,林溪打了个招呼就想溜回自己房间休息,却被面色不善的谢二姐叫住。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辛夷花开柳稍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兔子乖乖是顾飞呀 428瓶;彭彭彭彭阿笪 10瓶;方也、小妖 2瓶; 第15章 咱有文化   谢二姐拿出了二姑姐的派头,瞪着林溪,“你往哪里跑?娘和姐姐在这里呢,你也不好好说两句话就跑?”   林溪蹭回来诧异地看着她,又对谢母笑道:“妈,您可别误会啊,我寻思让您和二姐说说体己话,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做饭呢。”   谢二姐不乐意了,“什么妈,我们家里叫娘叫爹,你来我们家就得守我们家的规矩。”   林溪一点都不生气,她还摆了个姿势,“遵命,二姐!要不我给你作个揖?”她想了想模仿着电视里的姿势给谢二姐福了福,也不知道对不对,姑且糊弄就是了。   谢二姐臊得慌,“娘,你看她!”   谢母:“行啦,别瞎折腾了。过来帮我揉面,晌午得蒸新馍了。”   林溪赶紧洗手,过去给谢母帮忙。   她虽然日常不做家务,却也不代表不会。她从小上陶艺课、手工课的也没少学呢。高中毕业暑假里还跟着闺蜜去上家政培训课。她闺蜜恋上一个男人,为他洗手作羹汤,还嫌不够诚意非拉着她一起去学。   做馒头、花卷以及饺子包子等等,林溪那都不在话下的,还会做花样呢。   她帮着谢母揉面揉剂子,然后揪成合适的面团,又揉又搓又按又擀的,还加了一点细盐和嫩绿的葱花,再扭起来,一个个好看的花卷就出来了。   谢母:“……”这女流氓手还怪巧的!她忍不住有点生气,你说你手巧模样俊,你好好地相亲还能嫁不到好人家?非要这样?平白地丢人让人家说闲话。   不过看林溪专心做花馍的样子,她又说不出口。   算了,真是孽缘!   偏林溪又朝她一笑,讨好道:“妈,咱要是加一点点油,这花卷就更好吃了。”   谢母:“你做梦吧。”   吃馍还加油,你怎么那么败家呢?   因为林溪动手,今天中午吃了一顿漂亮的花馍,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形状。   家里孩子先高兴了。   谢清拉着林溪一个劲地讨好卖乖,给林溪夸出花儿来,把谢二姐酸得感觉这不是自己娘家了。   “二婶,你以后给我做个小兔子行不行?”   林溪:“当然行,我还会做南瓜馒头,好几个色的馒头。”   谢清:“都做都做,奶,你看我二婶多能干。你和我二姑可别骂她女流氓了,哎,我怎么没有个女流氓给我当媳妇呢?”   一屋子人差点窒息了。   谢大嫂又把儿子拉一边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每次说得好好的,临了该咋样还是咋样,丝毫不管他说那话大人是不是尴尬羞耻。都跟他说多少回了,大人背着说的话,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就是不听。   谢母都已经无力了,正准备着林溪甩脸子不乐意呢,谁知道人家林溪也就是笑笑,既没有甩脸子更没有发脾气。谢母又觉得林溪脾气不错,不像之前听人家说的那样混。   她咳嗽一声,看了二闺女一眼,让她以后别乱说了。   谢二姐气得拿了馍夹了菜,去屋里炕上吃,不和林溪一个饭桌吃饭,气人!   谢父吃完饭,本来想跟谢启明说林溪的事儿,不过谢启明不在家,他就和林溪说。“现在工作都紧张,各厂子都没空缺,有那么一个半个也被关系户顶了。”   关系户还得分有钱没钱呢,一个普通工作都好几百块钱,一般人买不起,但是总有人会买的。   林溪寻思自己也不好意思在谢家吃白饭啊,怎么说也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有文化有美貌,怎么能浪费呢?她道:“爸,你别听他们说我草包什么的,我那是逼不得已的。我其实学习好着呢,不信我给你念报纸,一个字不带错的。”   她把谢父带回来看的报纸拿起来就念,果然抑扬顿挫、流畅清楚。   能读到这样程度,绝对不是年年考试不及格的人做到的。   至少谢大嫂觉得自己就不行,她看报纸还得翻来覆去地默读呢。   谢父听得也很惊讶,这孩子可以啊,那里面有几个生僻字她都认识呢,给自己家老大都不一定读得出来。   他原本想说现在工作不好找,让她不要急先在家里呆着,反正老二工资高完全养得起她。不过这会儿看林溪文化课不错,他又有点心思活动了。他去拿了自己的工作笔记过来让林溪看看,然后问问她问题,他问的不是专业性很强的东西,林溪自然都能答出来。   谢父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带着赞许,随即就寻思可能这丫头真的是被后妈磋磨怕了,就算会也不敢说会,可怜呐。   他道:“你初中毕业是吧?”   林溪立刻道:“爸,我初中水平,自学过高中课程的。”   原主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停课闹腾了,等复课以后也是各种事儿,根本没机会认真学习。等她毕业的时候,上面直接要求初高中一起下乡。原主没捞着读高中,但是林溪读了啊。   而且她从小上了那么多兴趣班呢。   小时候她乖,不管有没有兴趣,让学啥就学啥,可把她家虎妈给舒坦了。   从三岁的早教到其他各种兴趣、特长、辅导班,报了不知道多少。   什么书法、画画、弹琴、舞蹈、小主持人、陶艺、手工……等等吧。这还不算呢,就说弹琴,她还学过钢琴、古筝呢,画画也学过创意美术、素描、漫画、水彩水粉等等。   不管成绩如何,反正拿起来都会点么,唱歌跳舞、画画板报、写写文章什么的都不怵。   林溪觉得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别是抡大锤、挖大粪什么的,她绝对能出类拔萃的。   谢父从她眼中看到了急于工作的渴望,带着积极向上的感染力,让他这个日复一日机械工作的人都感觉到蓬勃的动力。他不禁一怔,虽然工作难找,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还是好安排的。   他犹豫了一下,“目前倒是有个差事,就是要求……”   林溪立刻来了精神,“爸,是什么工作?你说来听听。”   谢父:“法纪教育学习班缺个笔录员,得会速记,还能听懂老乡说方言。”   现在是1970年,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对商业贸易管控非常严格,基本全部统购统销,政府垄断,不允许市民和社员们自己交易。但是物资短缺,而百姓的需求缺口却很大,有人缺衣少粮,有人缺少工业品,明面上得不到满足就会求助高价黑市。   比如说一斤粮票,60年的时候黑市能卖到三块钱,本身的那点粮价反而被忽略了。就算现在,粮票在黑市也有两块钱一斤呢。   为了管控这种非法贸易,商业局在下面成立了市场管理处,组成了纠察队,每天四处巡逻,凡是抓到私下的买卖,一律没收,并且将买卖双方都送到学习班去学习。   说是学习班,其实就是管教,纠察当老师,还需要搭配个记录员。   老师可以没多少文化,记录员却得把每一桩案子记录得头头是道,需要很过硬的文化底子。   之前文化班找了好几个记录员结果都不成事儿,有工作资格水平又高的基本都能被调派到更需要的岗位去,水平低的也干不了这活儿。   结果市场管理处的吴主任就很着急上火,他和谢父是老相识,也让他帮忙派几个纺织厂的宣传干事去给帮帮忙。   谢父寻思如果林溪人品过关,那倒是可以去试试。   只是……林溪来历不正,是用不光彩手段赖上的老二,去了外面工作难免被人说三道四,连带着老谢家也丢人。   但是看林溪那热切的眼神,他又不好拒绝,便说让她去试试。   林溪立刻高兴了。   晚上等谢启明回来,她追着他后脚进了东厢,高兴地跟他炫耀,“我肯定能合格的,我要有工作咯。”   有了工作,你就别想拿捏我,哼。   谢启明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需要。等我过阵子回部队,你跟我走。”   林溪:“不行!我不跟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媳妇儿什么时候再对我耍流氓?   林溪:咱要有工作咯~~自强的女性独美丽!   ————么么啾~~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兔子乖乖是顾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金一诺 10瓶;季夏初九 5瓶;林伶伶、一声慢 2瓶;狂奔的小短腿 1瓶; 第16章 气跑了   狗男人,敢耽误我工作赚钱,作了你!   谢启明正要解扣子,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盯着她看个不住,“胆子不小啊。”   林溪:“我没必要怕你。”   谢启明浑身朝她走过去,一步步逼近一直把她逼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果真的是妖精鬼怪之类的附身,一般是有所图谋,而且会把宿主变坏。可她却变得越来越好,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发现她体力不行,干力气活就是个渣渣,绝对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也没什么妖术法术傍身,更没见她拜月修炼之类的。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肉身普通人,那么就排除了妖精这些。   她也没有吸收他的阳气,亦没有把自己的头搬下来舔舔梳梳,更没有害人,应该也不是那些鬼怪附体。   她就是个人,活生生的,有影子有血气,会害羞会生气,还积极努力地想有份工作。   要这么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是借尸还魂的人。   既不是妖精,也不是鬼怪,而是一个魂,一个住在别人身体里的人。   林溪不知道谢启明凭着他敏锐的洞察力和变态的判断力已经直击真相,这会儿她被他禁锢在怀抱和书桌中间,紧张得双腿打颤,脖子连带着脸蛋和耳朵都红扑扑的。   心跳如擂。   谢启明微微俯首靠近她侧畔,低声道:“不怕我,嗯?”   林溪忙歪头躲开他的唇,她嘴硬道:“之前的事我已经道歉过,翻篇了。你是人民解放军,不能难为人民,要给人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谢启明低笑,再迫近一点,逼得她腰肢都往后努力地仰着。他道:“你是人民解放军的媳妇儿,不跟着我,要去找谁?”他右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感觉她在他手心里哆嗦了一下,便低声问道:“说吧,你又看上谁了?”   林溪穿着单薄的衣衫,腰肢被他大手炙热的温度烫得直软,“你、你想多了。我赖上你就是想进城吃商品粮,再找个工作。并不是……不是真的要……那什么你。”   谢启明:“那什么?”   林溪:“你不能禁止我工作!”   谢启明:“随军也会给你安排工作。”   林溪大眼泪汪汪的,弯翘的长睫被泪水打湿了,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扬起下巴,“我不要,我就要呆在家里!你欺负人!呜呜……”   谢启明:“……”   这女人说哭就哭,身体里的水分估计随时都能化成眼泪。   他赶紧放开她,后退,很随意地叫了一声,“林溪。”   林溪狠狠地摸了摸眼泪,“干嘛!”   谢启明:“你爸爸叫什么?”   林溪下意识道:“林海……嗝!”她前世的爸爸叫林海平,她从小跟着他学生叫林老师,有时候也会亲昵地叫他林海平、林先生。她一不留神差点把爸爸的名字说出来。她打了一个哭嗝便回过神来,嘟囔道:“我爸爸的名字你还用问我?你打结婚申请的时候不是知道吗?”   谢启明:“你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嫁给我,应该给你爸爸打个电话,或者写封信说一声。”   林溪的爸爸叫林怀青,可他很肯定她刚才说的是林海什么,毕竟海和怀发音还是有区别的。别人可能含糊不清,她口吃清楚,断然不会混为一谈。   他脑子里思索着有没有什么有名的人物叫林海X的。   从林溪的状况判断,她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她吃东西讲究,穿衣服也板正,很注意洗澡卫生,写字漂亮,坐姿端正,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小资做派,随口道谢,笑容甜美淡定,生气的时候也不会歇斯底里,哭泣的时候也不会大吼大叫……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她有一个很好的家教,那么她的家庭断然不是普通家庭。   但是,也肯定不是特别扎眼的那几个家庭,毕竟她对政治没有什么兴趣,性格平和可爱。   如今只要家里有点地位的军政干部,子女几乎都脱口就是革命术语,绝对不是她这样满脑子都是吃和小日子。   另外,虽然她的口音很标准,可有时候还是会无意中带出一点方言用语,这种话不是林溪一个从小就在乡下和市里生活的女孩子应该会的。   谢启明决定按照她的那点口音锁定一个具体的位置,然后让人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林海X的干部,他是不是有一个叫林溪的女儿。   她对林溪这个名字反应非常自然,断然不是那种冒名顶替短短几日的人表现出来的自然。   一个人顶替别人的名字,再熟练,有时候也会露出破绽。   更何况她不过是才借尸还魂了几天而已。   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淡淡地问道:“林溪,你爸爸被下放批整过吗?”   建国以后起了好多次运动,不同的运动目的不同,整顿的是不同的人和错误。比如华国刚成立的时候,整顿传统大资本家、地主等,之后又开始化成分,生产资料集体、国有,再就是党内整/风等。   谢启明对这些运动非常熟悉,从上到下也非常了解,所以只要她说出她爸爸在什么运动中被批过,那他就可以缩小范围。   当然,如果他从来没被整过,那就更凤毛麟角了。   林溪的第一思维还是先想自己的爸爸,她爸爸当然没被整过,爸爸那时候还小呢。   哦,林怀青?他就是个工厂的小干部,他被整什么?   她突然觉得谢启明有点奇怪啊,他问这些干嘛?结婚申请上不是应该都有吗?   她轻哼,“他眼里只有小老婆和小老婆的孩子,我哪里知道他的事儿?”   谢启明没有再问什么,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林溪:“你不反对?”   谢启明:“不过,离婚是不行的。”   他看林溪的脸上浮起愠恼之色,摊手无辜道:“抱歉,假如我离婚,那就会成为我提干的阻力。男人不可以没有事业。假如我不是这么出色,你也不会缠上我,对吧?”   林溪定定地看着他,这、这厮……忒无赖了!   他这是不给她离婚的机会了?   可她也不能一辈子捆在他身上啊。   好吧,如果她想回去,似乎也得走完剧情把男主生下来?   想到生孩子,林溪小脸都白了!   谢启明看她脸色都白了,以为她是被不离婚的消息吓的,不禁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拿着要换洗的出去找地方洗澡了。   这一晚上谢启明照旧睡在林溪炕上,她把被子卷成筒放在两人中间,免得他晚上兽性大发占自己便宜。   谢启明看着那毫无威慑力的障碍嗤之以鼻,明明是她占他便宜,却一副他耍流氓的样子,还有天理么?他长腿一扒拉,就翻过被筒逼近她,吓得她立刻揪着胸口,大眼紧紧盯着他。   “你、你要干嘛?”   闻言谢启明笑了笑,再往前一点靠近她,让她鼻端都是自己的气息。   他修长的食指轻轻地点在她白腻的锁骨上,眸光深邃,幽幽地盯着她,淡声道:“我们是领证的夫妻,干什么都不犯法。”   他作势低头要去亲她。   林溪呀了一声,扭头把脸紧紧地贴在墙壁上,“谢启明,你、不可以、欺负女人!”   看她跟只壁虎一样扒在墙上,谢启明竟然无言以对。   他默默地转身,翻过被筒安静地睡在外侧了。   一连几日,林溪都躲着谢启明。   白天他如果在家,她就往谢母跟前凑,等谢清回来她就把谢清当护身符。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恨不能化身壁虎贴在墙上,一副咱俩不熟的架势。   让谢启明气愤的是,一睡着她就往他怀里拱,非得枕着他的手臂,一手揪着他的背心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条腿还要搭在他身上。   大半夜的被她弄得睡不着,他一来气就想狠狠地欺负回去,结果她又翻个身当壁虎去了。   女流氓绝对故意的!   后来两天弄得谢启明大半夜起来冲凉,干脆去找谢启成睡。在林溪身边燥热得睡不着,在谢启成身边凉快的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提前吹来了。   谢启成有些不满,“二哥,青牛山你都开了,还怕一个女人?”   家里都敞着窗户呢,二哥和二嫂办不办事他自然听得见,他俩不但不办事,半夜还拌嘴呢!没想到一个女流氓就把从小蔫坏的二哥给治着了,真是……莫名喜感。   谢启明哼了一声,老子山都开得,还治不了你个女人?   然后第二天他黑着一张脸背着行囊回驻地开山、祸害他的兵去了。她既然不是女特务,也不是妖魔鬼怪,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且让她在家里混着吧。   谢启明一走,林溪就活跃起来,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自在得很。   谢父宽厚不约束她,谢母虽然对她诸多意见,可她嘴巴那么甜态度又非常恭敬,指错立改,把谢母捧得有脾气也发不出。谢大哥和谢父一样,谢大嫂则觉得林溪比别家的妯娌单纯不生事她更不会没事找事,谢海棠还觉得林溪很有意思,谢启成虽然拉着脸但是对她也颇和善。   因此,林溪过得很舒坦。   只有谢二姐越发看不惯她。   谢二姐一直挤兑她赖上自己弟弟,埋怨她不要脸、丢人,连带着亲戚之间都不好说。   起初林溪不在意,后来就笑嘻嘻地跟谢二姐出主意,“要不你去跟谢团长说,让他赶紧离婚呗?只要他肯离婚,我立马卷铺盖卷走人!”   她忽闪着一双真的不能再真的大眼睛,在谢二姐眼里都是心机,这女人太坏了,仗着自己弟弟被她迷住不会离婚耍赖皮。   谢二姐见不得一家子被女流氓迷惑对她那么和颜悦色,叫她说一天不打八遍也得骂八遍才行,他们却和她和平相处了!   这简直操蛋。   谢二姐一生气,气鼓鼓地抱着儿子回家了。   她一走,谢大嫂反而松了口气,她觉得这个小姑姐可比林溪这个妯娌难相处一百倍。   这日一早,林溪穿上大表姐给的新褂子,换上洗干净的裤子和鞋子,信心百倍地去了市场管理处。昨晚上谢父下班告诉她一早去考试,考上就可以当个临时工。   她容貌清丽,身段窈窕,梳着两只尾端略外翘的小麻花辫,越发显得活泼靓丽,走在路上回头率高得不行。   她往市场管理处的门口一站,就惹得院子里几个男青年眼神火辣辣地瞥过来。 第17章 我对象!   林溪刚走进去,立刻就有一个小干部模样的人负责接待她。她说明来意,然后就跟着那人去一间办公室里填写个人信息。   林溪没有嫁人的自觉,她直接填写了原主爸爸和亡母的信息,并没有写谢启明什么的。   而她是谢父介绍的,这边的人以为她是谢父的亲戚便没多问。   屋子里等了十来个男女青年,年纪都不大,看着像刚毕业的学生。   林溪淡然自若地坐在自己位子上,半点不紧张,她旁边一个女生紧张得跟打摆子一样,牙关都咯咯。   林溪:“……”   她清了清嗓子,拿出手帕擦汗,朝那女孩子笑了笑,“今天真热哈。”   女孩子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盯着她的脸和小辫子看,觉得她长得可真俊。被林溪这么一打岔,她就没那么紧张了,两人攀谈几句,就有人进来开始考试。   考试的内容很简单,一人一张纸,然后把前面三人说话的内容大体记下来即可。   林溪学过速记,她还给老爸当过速记员帮他记录课堂板书笔记呢。这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唯一的问题是那几个人说方言,不过也难不倒她。   当地的方言正好和她爸爸老家的一样,她说得溜着呢,她甚至还会妈妈老家堪比外语的方言呢。会了妈妈老家的方言,其他的方言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   这几天她还特意和家附近的老婆子们多聊了聊,练习一下自己的听力口语,现在半点问题也没的。   速记是有窍门的,记下一句话的重点,然后可以填空。   其他人显然没这个本领,所以最后总结的时候林溪的记录就非常完整,且卷面干净整洁,字迹秀美漂亮。   这一手行书小楷,让负责考试的干部当场就夸了出来。   林溪已经故意写得拙一点了,可动作快起来以后,也顾不了那么多。   她就很谦虚地说跟着老师和爸爸模仿练习的。   原主被爸爸和妹妹刺激得的确发狠练过字,无奈没有名师指点,天赋也不行,最后不了了之。   副主任亲自点名,录取了三名记录员,林溪加上之前和她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另外还有一个男青年。   林溪跟副主任道谢,又和大家招呼一声就要回家,下午来正式上班。   男青年追上她,笑道:“林溪,你写字真漂亮,练习了很久吧?”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   他忙自我介绍,他叫赵恺,县城人,爸爸是玻璃厂的车间主任,妈妈是街道妇女主任,大哥是……   林溪忍不住打断了他,说自己还有事得先回家。   赵恺就跟着她往外走,一个劲地打探她的消息,“你是县城人吗?是县一中读的书吗?咱们是校友吧?我以前竟然不认识你。你……”   林溪真是服了,还没见过这么聒噪的男人呢,她礼貌地笑笑,“赵恺同志,不好意思,我先回家了。”   赵恺朝她摆摆手,笑得非常亲切,“没事,我们明天再聊啊。对了,你爸爸是那个工厂的?”   林溪笑了笑赶紧走了。   她走出市场管理办以后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可回头瞅却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她狐疑地回头看了看,然后转身继续回家。等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伸到她前面来,她吓得哎呀一声,张口就咬上去。   那只肌肉紧实的胳膊立刻绷紧,但是在她咬上去的时候又放松下来,任她咬了一口。   谢启明低沉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你这警觉性不行,攻击性倒是十足。”   林溪气得回头打他,“你有病,你吓唬我干嘛?”   谢启明:“我看你傻乎乎的不知道在想谁,就替你开门,这也有错?”   林溪垂眼看着他胳膊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两排牙印,中间那里都冒血丝了,顿时又生气,不理睬他转身回家了。   谢启明跟在她后面,虽然胳膊被咬了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林溪去跟谢母说自己考上了。   谢母很惊讶,“真的?”本来还以为林溪吹牛呢,没想到真考上了。她知道不能是谢父走的后门,毕竟走后门买工作可是一笔钱,他没那么多私房。   林溪点点头,“就是临时工工资要少一些。别人一个月二十二,我只有十八块。”   谢母露出一点笑模样,“十八块不少,小妹在幼稚园,天天鸡飞狗跳地闹腾,也才20块呢。”   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只要有进项就不需要家里人出钱养活。   对于谢母来说,能赚钱养家的人就是了不起的,能靠着自己本事找到工作,那更了不起。   这一下子,她之前对林溪的那点不满意都消散了不少。毕竟林溪嫁过来这些天,处处都尊着她,也没惹是生非,更没有挑起事端。反正哪儿都跟那个女流氓不一样。   看到谢启明从外面回来,她更高兴了,“老二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谢启明:“驻地一切正常,我来革委会办点事。”   她走到林溪跟前,对谢母道:“娘,你这儿媳妇挺厉害。”   他用身体挡着,故意把自己受伤的胳膊给林溪看。   林溪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咬得有点狠了。   谢母也有笑模样,“是挺能干的。”   谢启明:“守规矩、讲卫生、有礼貌,半点不耍流氓。你说她……怎么变化这么大呢?”他眼梢瞄着林溪,意有所指,“难道是嫁给我如愿以偿真的心满意足了?”   林溪刚要点头认可这个说法,又想起自己想跟他离婚的事儿便硬生生把自己脑袋定住。   谢启明却道:“不过我觉得有点蹊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没那么容易改变的。”他这才扭头看向林溪,似笑非笑的,“媳妇儿,你说是吧?”   林溪心里直打鼓,他什么意思?这是怀疑自己什么?   谢母没儿子那么多心眼,这在她看来就是小夫妻俩打情骂俏呢,她转身走开去厨房间忙活了。   谢启明抬手揽着林溪的肩膀,感觉她身体僵硬的状态,笑了笑,“发烧生病想通什么的,更无稽之谈。”他垂眼看她,声音低沉,眼神幽深,“媳妇儿,你说呢?”   林溪踩了他一脚,“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你不替我高兴,还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哼!”   谢启明原本觉得自己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会跟自己坦白呢,哪里知道她直接耍赖也不肯承认。   为了躲开他,林溪决定去挑水。   谢启明却大手直接越过她头上,把扁担拿过去,拎着水桶去挑水了。他挑满水缸以后,又多挑了一些浇菜畦,剩下的倒在盆里让林溪洗衣服。   这时候城里女青年都穿凉鞋穿袜子,因为光脚会让她们不好意思,林溪自然也入乡随俗。   不过她回家以后就会把袜子脱下来随手洗洗晾起来。   吃过午饭,下午林溪去上班。   谢启明便跟在她后面,他看林溪在前面走不肯理睬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好了。自从确定她不是女特务以后,他就对她很纵容,给了她在他面前甩脸子的特权。   林溪其实紧张着呢,这人不知道他存在感有多强大,不说话沉着脸的时候,气势逼人。   她最后忍不住小跑着冲进了市场管理办。   刚进门,她就被赵恺叫住了。   他惊喜地看着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白边眼镜,笑得份外亲切,“林溪,这么巧啊,我们一起走,又一起来了。”   赵恺向来自视甚高,觉得一般女青年配不上自己,他要找一个模样漂亮、身材好、学识也不错的对象还行。他一看见林溪就心生好感,等看到林溪的字,就直接爱上了。   可他没有追求女生的经验,加上比较自负,觉得林溪肯定会对自己的示好受宠若惊的,这是必须的。   外面的谢启明本来送林溪到了单位就想拐去革委会的,一瞥眼却看她和一个男人站在院子里聊得高兴,顿时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虽然自律,却也从来不委屈自己的心,回身就朝着两人走去。   林溪背对着他呢,被赵恺挡着路说个没完有点烦躁。赵恺虽然没明说,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傻子也知道。   不过第一天上班她也不好和同事说太重的话,毕竟对方也没直说,她就随便敷衍两句。   突然她感觉后背有点发冷,搓了搓手背她扭头余光瞥见了院子里的谢启明,他来干嘛?   对面的赵恺还在卖力地跟她吹嘘他大串连的光辉事迹,林溪说了一声去厕所便绕开他跑了。   刚进大门的谢启明舔了舔后槽牙,这……丫头,她绝对是看到他故意跑开的。   既然进来了他也不会没事儿一样晃一圈再出去,实在是赵恺看林溪的眼神太过直白热烈,让他想无视都不能。   他把视线从林溪身上收回来,落在赵恺脸上。   赵恺之前就注意到他了,自己和林溪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他们。   因为谢启明穿着军装,而且身形笔挺,气质出众,他也一下子就留意到。   谢启明的眼神太过锋利,让赵恺莫名觉得忐忑不安。   赵恺:“同志、你、你有事儿?”   谢启明下巴点了一下林溪离去的方向,“看女孩子呢,俊得很。”   赵恺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他也看上林溪了?虽然谢启明眼神锋利,气势有些压人,可男人在面对情敌的时候总是能生出勇气来。   赵恺挺了挺胸脯,义正言辞道:“我说同志,你要注意影响,女孩子好看,也不是你一个男人随便看的。”   谢启明挑了挑眉,声音冷淡下来,“的确如此,所以我觉得方才你看得有点过分。”   赵恺脸色一变,他又快速地把谢启明打量一遍,暗暗猜测谢启明应该是个军官,难不成想仗势欺人?   他立刻理直气壮道:“她是我、我……”他想说林溪是自己一个单位的同事,但是看着谢启明那张英俊的脸,他突然有点没自信,生怕林溪更喜欢对方英俊的外表。   他脑子一热脱口道:“她是我对象,你这位同志……”   不等他说完,突然感觉周围有些冷,男人眼神像一把冰锥扎着他,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媳妇儿太招人儿怎么办?   ————感谢么么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兔子乖乖是顾飞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月 60瓶;英子 (上海宇宇橡塑、七少 20瓶;蛙声一片、柠檬不酸 10瓶;家有錱仔、耳妮 5瓶;方也、快乐的栀子花 2瓶;毛猫 1瓶; 第18章 我媳妇!   “你、你想干嘛?”赵恺看着谢启明朝自己迈近一步,吓得立刻倒退一步。   谢启明终究是战场见过血的军人,尽管在家里比较放松随性,可他真冷了脸的时候气势自然相当吓人,根本不是赵恺这么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能顶得住的。   他淡淡道:“我不想打人,不过你最好把之前那句话吞回去。”   赵恺的脸腾得紫红,他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故意跟谢启明炫耀,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不要打林溪的主意别和自己抢而已。   他还想狡辩,谢启明却没有那个耐心。他冷冷道:“对象?你配么!据我所知,她是纺织厂谢厂长家的儿媳妇。”   赵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根本不知道林溪已经嫁人了,因为大家填写家庭成分的时候,她写的是父亲、外婆,根本没写丈夫。   他忍不住心存侥幸,“你又怎么知道,她自己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启明心里生出一丝愠怒,面上却越发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反而扯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来,“因为她是、我媳妇儿。”   唰啦——   赵恺脸色惨白。   谢启明轻嗤一声,往林溪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树影里闪过她窈窕的身影。   这丫头!   回头跟她算账。他扯了一下唇角,转身走了。   赵恺两腿这才后知后觉地跟瘟鸡一样哆嗦起来,那男人的气势太吓人了,那两只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仿佛被狼盯上一样,浑身从头凉到脚。   他转身哆哆嗦嗦地去办公室,正好在门口和林溪碰上,他吓得立刻低头躲开了。   这女人结婚了却不说导致自己误会,哼,说不定就是故意的,简直不要脸!太气人了!   林溪看原本对自己过分热情的赵恺突然就变得非常抵触,不明白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刚才远远地看到他和谢启明在说话,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能说那么久应该是认识的吧。   怎么的,他和谢启明说完话就对自己满怀敌意了?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谢启明嫉妒我呢!   林溪腹诽了一把,也就丢到脑后去了。   下午她和那个叫赵玉荣的小姑娘一起搭伙儿,记录了好几个案子。   这些案子根本不是案子,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或者悬念,全都是纠察队抓回来的交易双方。纠察队就和后世的城管差不多,但是比城管霸道威武,抓到私下里交易的,先没收交易物,然后把双方都抓回来教育学习批评。   如果双方都是城里的,基本好说,大家互相拐弯抹角的也都认识,教育一下,东西也差不多能还回去。   可如果卖东西的是乡下社员,再不认识市场管理办的人,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要被没收加抓起来学习教育。   乡下社员都是上工赚工分的,家里没钱,一旦需要现钱基本就是家里有急事大事,不是看病就是孩子读书、结婚,老人治丧等等。他们勒紧裤腰带把家里的口粮从嘴里抠出来,或者带着家里的鸡进城找有工资的市民换点钱应急,这粮食或者鸡就是他们的救命钱,如果被强行拿走那简直跟天塌下来一样。   他们不会像城里投机倒把的小市民一样油腔滑调地和纠察打游击、耍贫斗嘴、奉承讨好甚至恐吓,他们只会告饶、求饶,可以打可以骂,千万别把东西拿走。   一般的纠察,家里也有老人孩子,看不得他们这样卑微地哭泣求饶,基本教育记录一下也就放了,顶多下不为例。但是也不乏那些打小就混一些,长大了格外冷血的,看到被抓人这样求饶更加亢奋,非要没收人家东西还得扣押教育治个典型不可。   林溪也没想到自己才来上班第一天就碰到这样激烈的情况。   那个四十岁的汉子头发灰尘突突的,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愁绪,眉心和眼角都是深深的皱纹。   他看起来不善言辞,木讷得很,被纠察呼来喝去训斥了一通也不会回嘴,后来听说要被没收那袋子粮食,急得他直接跪在地上哀求。他看那纠察不同意就砰砰磕头,额头都出血了。可那年轻轻的纠察却铁了心,一定要把这粮食没收。   他拿一根席篾剔牙,乜斜着地上磕得脑袋都是血的老农,“你这违反了规定,我要放你我就得担责。大家可都看着呢,我要是放了你,我去哪里掏澄粮食给你堵上这个窟窿?”   林溪看着那社员老实巴交的样子,受不了这么摧心肝的折磨,她就趁着李纠察去倒水的时候跟过去小声劝说,“李纠察,他拿粮食换钱救命呢,咱们下不为例,要再抓他……”   李建刚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扯起一抹自以为潇洒的弧度,头朝着林溪靠了靠,小声道:“妹子,你太嫩,嫩得跟水儿似的,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这些乡下人,滑头着呢。我和你说……”他朝林溪又靠近一步。   林溪蹙眉,躲开一步,他再靠近,就把她逼到桌角了。   李建刚贪婪地盯着她漂亮白净的脸蛋,她可比那五十斤粮食诱人一万倍。   “妹子,你刚来不懂,以后李哥我多教教你。你瞧着啊,不出十天,保管你让鸟枪换炮,穿皮鞋抖抖裤子戴手表!”他伸手朝着林溪的手背拍过去。   林溪转身躲开,“那你们随意,我去洗手间了。”   她不过是同情那社员替他说句话,如果李纠察执意要欺负人,那她自然不会硬碰硬。毕竟她一个新来的,如果同事给面子,那就做个好事儿,如果同事不给面子,那就照旧。   她尽管看不惯这个耍横的李建刚,也不会直接翻脸。   但是她才来上班第一天,李建刚就想搞潜/规则着实让她恶心。   林溪从厕所出来,正好碰到赵玉荣。   赵玉荣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小声道:“林溪姐你别怕,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他就是欺负我们新来的,想抖抖威风。”   林溪惊讶地看着她,“你?”   赵玉荣咬了咬牙,微微点头,“我晌午来的早,他也跟我胡说八道呢。其实我知道他呢,他是托关系当的纠察,对着咱们主任点头哈腰跟条狗似的,一转身对着那些小商贩充大爷,对咱们这些新来的职工也充老大哥。其实就是个棒槌靠吓唬人占便宜,要是被他吓唬着,他就白占,咱不怕他,他也没辙。”   林溪顿时明白了,这厮是对新来的女同志无差别骚扰啊。   她没有再出面管那个社员的事儿,至于李建刚如何处置她也不管,不给李建刚调戏自己的机会。   那李纠察还想往她跟前凑,林溪直接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李纠察,你不要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学生,我家是纺织厂谢家,不是没名没姓的谁家。”   李建刚一听,立刻嗤了一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说你这个同志自作多情,我不过是看你新来的提点一下,你倒是装大头了。”   林溪:“是啊,你不过是早来的一个纠察,也不是什么大头。”   调戏新来的同志,也不看看人家的档案?怎么说她也是已婚的身份。   估摸着是没那个资格看吧,果然是赵玉荣说的那样,靠着吓唬人占便宜。   晚上下班林溪和赵玉荣打个招呼就走,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李建刚和赵恺在那边说话,她也没理睬。   李建刚的声音很刺耳,“有些人还真是自命清高,以为自己绝代美人呢?结婚了还打扮成小姑娘,也不跟同事知会一声,装什么纯洁呢!”   林溪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刚要回头和他理论,李建刚却鼻孔朝天手插裤兜吹着口哨走了。   赵恺则跟在他身后,连看林溪都不敢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要跟林溪划清界限。   林溪也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走了。   出了门,她居然看到谢启明站在路边梧桐树下不知道等谁。   他穿着绿军装,身材高大挺拔,英俊的脸上带着那么三分慵懒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么严肃,反而有点好脾气的样子。   林溪觉得自己都敢欺负他了。至少她咬他给他甩脸子,他也都没生气。   她抿了抿嘴,故意没看见他扭着头走过去。   谢启明:“……”   他抬脚跟上,“做人要适可而止。”   林溪歪头乜斜他:“谢团长,你这么空呢?”   谢启明:“病休期还没过。”他又把胳膊朝着林溪怼了怼,让小丫头内疚一下。   林溪果然抿了抿嘴唇,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嘴硬道:“又不厉害。”不过是破了点皮,出了点血,都结痂了。   谢启明:“你这是标个记号?那我也得在你身上标一个。”他伸手去勾她的颈。   林溪立刻躲开,大眼瞪着他,“你不要动手动脚。”   谢启明乜斜她:“我要动手动脚你能躲开?”   林溪哼了一声,“你找我有事?”   谢启明淡声道:“并没有找你,只是路过。” 第19章 他心疼   两人逗着嘴转眼到家了。   林溪洗把脸就去堂屋找谢父说话,她说的就是李纠察欺负社员的事儿。   谢父道:“这些事儿咱们都懂,只是他有尚方宝剑傍身,论起来也没错。”   从前说的是法理不外乎人去,现在这几年闹的人情都没了,父子兄弟都能成仇,更何况城里纠察压制下乡社员呢?   林溪:“可上面政策也说了要工农团结,农村包围城市,要让社会各界人士都加入到农村建设中去,怎么能欺负社员呢?家里人生病急用钱,把口粮卖了看病,他不通融就算,怎么还能把粮食给扣下呢?”   扣下的粮食也没按照规定交给什么部门,反而谁扣下的谁当额外收入拿走。   这叫什么?打着政策的幌子中饱私囊。   谢父看了她一眼,提醒她,“林溪,你可别多管闲事啊。这么多年咱们家能平平安安,那都是谨慎小心换来的。这运动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就惹火烧身。”   林溪点点头:“爸放心,我知道呢。我想不通,我觉得您站得高看得远,又有经验,所以就找您说说呢。”   谢父看她那么乖巧,不像是会惹事的就松了口气,“你看不得的事儿还多呢,且装聋作哑着吧。”谁还不是这样呢。   林溪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面上却很乖顺。她自然不会给谢家惹事,但是心里却对这工作一点都不期待。她想换一个有正面作用的工作,不要这样充满负能量的,哪怕当老师也好,可以教孩子们读书。   她对谢父没意见,毕竟时代不一样,大家为了自保必然要谨慎小心的。   她就是心里有些低落。   如果是专门的小商小贩被抓着教育,她倒是没那么难受,关键这个社员是走投无路拿口粮换钱治病,他根本没有投机倒把的经验,五十斤一袋子的粮食就那么大喇喇地扛到城里来,急火火地想找个城里有钱人买下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谁曾想,却是这样的下场。   晚饭她随便吃了两口就回东厢了。   谢母:“她这是耍什么脾气?”   林溪到谢家,她和谢二姐那么刺挠,林溪都一直笑呵呵的,谢母觉得她不会生气翻脸一样。可这会儿,才上班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看起来不大好。   她对谢启明道:“去看看你媳妇。”   谢启明一直留意着林溪呢,吃饭的时候看她在发呆总共也没吃几口。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东厢窗外往里看了一眼,屋里的林溪也没开灯,和衣躺在炕上呢。   之前她一直都是乐观积极笑眯眯的,别人讽刺她她也当不是说自己,除了跟他生气,她跟别人都是乐呵呵的。   这会儿看她这样低落的样子,谢启明感觉心口刺了一下,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堵得慌,以前没有的感觉。   他在窗外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去了。   屋里的林溪躺了很久,因为谢启明没来,她就懒得动弹。   她又开始想爸妈,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就睡着了。   睡着以后,她突然就梦到了原主的一些事情。   原主表面憎恨她爸爸,可实际无比渴望父爱。   刚回城的时候,她努力想讨好继母他们。她早早地起床,扫地扫院子,做饭。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了这一切,继母和爸爸会表扬自己,谁知道继母却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看她。   等爸爸上班,继母就让她不要动家里的东西。继母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我们城里和你们乡下不一样,乡下可能用洗脚的盆和面,用刷马桶的扫把打扫房间,城里不是这样的。尤其我们家里,扫床的小笤帚、扫房间的笤帚、扫院子的笤帚,那都是分开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抹布也都是分开的,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她就不敢再碰家里的东西。   结果爸爸又皱眉,说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那么懒呢,整天回家就坐着等吃喝,也不知道帮忙烧火做饭打扫卫生。   每当这种时候,继母就赶紧打发妹妹弟弟去做事,说什么林溪刚从乡下过来,估计外婆也没教过这些,还是慢慢来吧。   这些都让林溪觉得羞辱,她就越发不知道该干什么,说是自己的家,她却处处都不自在。   他们一家四口,而她像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哪怕如此她也不想离开,卑微地祈求着爸爸的关爱,却屡屡失望。   而且妹妹处处都比她优秀,处处都能把她衬托得一无是处,让她越发自卑。   前年68年下乡的时候,政策是一家俩孩子的下乡一个。继母跟爸爸说林溪小时候一直在乡下,所以现在让她待在城里让妹妹下乡,谁知道妹妹突然病了需要住院。   爸爸心疼得不行,甚至埋怨林溪不懂事,不主动说自己回乡下,还让继母难做。最后爸爸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买到一个去工厂考招工的机会,为了表示平等,他让姐妹俩都去了。   林溪成绩不好,考试自然没有妹妹成绩好。   看着爸爸眼中失望却也了然的神色,林溪越发自卑难过。她一直都想好好表现,让爸爸觉得她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人,可她还是从爸爸眼中看到了那种厌弃的眼神,那种果然还是妹妹更出色的无声评价。   其实林溪在城里哪有机会好好学习?   她从乡下去城里的时候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她说话别人听不懂,而且她在乡下根本没读过书,去了城里自然跟不上课程,久而久之,自然学习更加差。   再加上她莫名其妙和妹妹、同学爆发了几次冲突,大家都证明是她的错,她就被同学们排挤,被老师嫌弃。   她考试不及格,同学们就叫她草包,那些自诩富有正义感的男女学生,还会当面指责她对自己妹妹不友善等等。   回到家里她很想跟爸爸说一说,或者让爸爸帮她补课。可爸爸眼里只有妹妹和弟弟,总觉得她不省心,被外婆惯坏了,没家教、没前途,说不了两句话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过年她跟着去继母娘家走动,跟表兄弟没说笑几句,回头爸爸又批评她没家教,夸夸其谈没羞耻。她吓得以后出门见亲戚不敢再说笑,拘谨得很,他又说她唯唯诺诺不大气,上不得台面给他丢人。   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然后爸爸就让她少出门,甚至不许她交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   班上原本有一个学习很好的男同学不嫌弃她,愿意帮助她给她补课,可最后……   林溪想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进入了原主的那种情绪,胸口堵得难受,眼泪也默默地流个不住。   她前世是娇娇女,爸妈疼爱,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宠着,就没受过被亲人冷落的滋味。   可她却深切地感受到原主的那种自卑、孤独、凄凉,那种被亲爸都抛弃的绝望。   她明明才十八岁,却被逼着用那样的手段给自己谋一个婚姻的出路。   醒来以后,林溪一时间心塞的不行,完全带入了那种被人抛弃践踏的感觉。   自己穿越不能回去,原主虽有亲爸却当捡来的,眼瞅着老农绝望的样子却没有办法把那个李建刚踹出去,她心里堵得慌,就忍不住越哭越伤心。   都说这时候原生态,天蓝草绿的,说实话哪里有现代过得好?   她有一种挫败感,她虽然眼界领先旁人,却并没有机会施展才能。周围的环境就像一张带刺而收缩的网,会把那些有个性的人尽可能地勒起来,让他们都变得一样。   她正难过呢,“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谢启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他没有开灯,而是径直朝着她走过来。   他到了炕前俯身听她的动静。   林溪紧张得立刻屏住了呼吸,她躲在这里哭,在别人看来不知道多矫情呢。   她不想让人知道。   谢启明原本以为她在睡觉,走近一点就听见她浓重的鼻音,知道她在哭呢。   他进来以后她就装得睡觉,估计是怕他知道害羞呢。   他便在书桌前坐下,月光照进来,明晃晃的,落在她的头上,映出了一片水光。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饿不饿?我给你带了肉包子,要不要吃?”   林溪咬住了嘴唇,肚子却真的饿了。她却不好意思呢,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嗓子都哑了,哪里好意思搭腔?   谢启明倒是也没非要她说话,他把荷叶包的两个大包子准确地塞在她手里,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林溪:“……”   她虽然还想装睡,但是这喷香的肉包子哪里还忍得住啊,她就窸窸窣窣地开始啃肉包子。   她决定化悲愤为食量!   听她吃得那么咬牙切齿,谢启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林溪:“……”   谢启明:“明天还去上班吗?”   林溪:当然!一个李纠察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口气吃了一个半大包子,剩下半个实在吃不下,就想放在一边明天早上再吃。   谢启明递给她一小茶缸水,“漱漱口。”然后顺手就把她剩下那半个包子拿去吃了。   林溪更害臊了。他怎么老是这样,总吃她剩下的,多不好意思啊。   等她喝水漱口,谢启明也吃完包子,他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一下桌面,“睡不着,要不要起来说说话?”   林溪:我不要说话。我是哑巴。   她嗓子沙哑的,说什么话,多难为情啊。   谢启明知道她害臊,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柔声道:“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林溪:“!!!”他摸她的头,跟她撸狗撸猫一样的动作,太过分了!   她蹭得坐起来,决定去上厕所。   这时候堂屋座钟响起当当当的声音,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林溪想谢启明大晚上不睡觉出门也不知道忙什么,还想着给自己带俩大包子回来,也挺有人情味儿的。   她想回去好好感谢一下他,进屋发现谢启明已经睡下了。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一副“老子已经睡熟,谁也别叫”的架势,她只得拉熄点灯,蹑手蹑脚地从他腿的位置往炕上爬,谁知他突然翻了个身一下子把她给抱到里头去。   林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躺在了炕上,她惊呼一声,“谢启明,你又撞我!”声音沙哑得厉害。   之前有天晚上她想去厕所,正悄悄地从他腿上要爬过去,他突然翻身撞了她一下。   他力气多大啊,一下子就把她给撞下去。   要不要他及时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给勾回来,她得直接摔趴在地上!   当然,她不知道谢启明是故意逗她的。   谢启明终于听到她沙哑的声音,越发觉得心里揪着闷得慌,感觉自己的心脏比她嗓子还哑顿了。   他想这一定是旧疾复发还没好,所以接二连三出现一些陌生的异常反应,明天应该去做个心电图查查。   他知道她嗓子不舒服,也害臊,便故意装睡没和她说话。   方才被他这么一逗,林溪心情倒是好了起来。她躺在里面,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感受他身上透过来的热量,莫名觉得心安,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睡着以后,她就很自然地朝向他。   谢启明翻个身,明亮清柔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洁白又静美。她睡梦中还吸了吸鼻子,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让人怜爱。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手,在即将碰触她的时候又生生顿住,他自己吓了一跳,这是要干嘛?   他会想抱她?   做梦!他大手在她身上虚拍了拍算是安慰她。   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轻咛一声,又开始往他身上凑。   谢启明:啧啧,睡相真差!又爱哭鼻子又娇气,真是个小麻烦!   不过他躺在那里却一动没动,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背对她。 第20章 他特别棒!   第二天, 家里人仿佛约好了一样,假装看不见林溪红肿的眼睛,就当她感冒了嗓子不舒服。   谢启明一早就打了冰凉凉的井水回来, 林溪拿手巾把脸冰了冰,倒是觉得好多了。   谢母难得地没挑她的刺, 还给她找了一小瓶喉症丸含着, 又给她个旧时光煮鸡蛋。   林溪就悄悄把鸡蛋壳剥掉滚了滚脸, 滚完之后顺便就吃了。   谢启明也没说什么,吃过早饭照样送她去上班。   林溪以为他还要去革委会,顺路送她, 也没说什么。   两人到达市场办门口的时候, 碰到赵玉荣和赵恺。赵恺看到谢启明的时候, 眼神跟被刺到一样霎时躲开,低头猛走。   赵玉荣拿眼瞅谢启明和林溪, 朝林溪笑滋滋地挤了挤眼睛也跑进去了。   林溪假装不知道,她跟谢启明示意自己进去了。走了两步, 她听谢启明在身后说:“不喜欢就换个工作。”   林溪:“?”   她回头看他, “换工作?那么容易?”   谢启明淡淡道:“随军以后, 自然会给你安排的。”   林溪:“我进去了。”她忙不迭转身跑了。   谢启明看着她走进办公室这才转身走了。   林溪躲在门口, 看着谢启明俊挺的背影, 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她感觉谢启明那强大的气势, 跟她妈妈好像啊,让她莫名生出一种安全感。他之前还对她冷嘲热讽的, 眼神也半是讥讽半是怀疑,这会儿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难道是可怜她?   他怕影响仕途不肯离婚,那也不用非得让她随军吧?难道让她随军对他升职有好处?   林溪一进屋就被赵玉荣拉住,“林溪, 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好俊啊。”   林溪:“俊?哪里俊了?”他多气人你不知道呢。   赵玉荣:“真的好俊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她故意逗林溪,“你哥哥啊?”   林溪点点头:“是呢。”   赵玉荣揶揄地撞了她一眼,“哥哥啊?那我们可想跟他处对象啊。”   林溪:“请,快请,快快有请!”   赵玉荣嘟嘴,“你这个同志,不老实,坏。”   林溪笑起来,“准备了上班了。”   她看了一眼,并不见李建刚的影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怕李建刚,但是见了面难免尴尬,他不来正好。   这时候几个老纠察过来,嘴里议论着什么,林溪听了一耳朵,他们说李建刚昨晚上被人打了,打得可厉害呢,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林溪:“……”   她的祈祷这么灵验?昨晚上她真的气呼呼地祈祷李建刚倒霉,上厕所掉粪坑里过。   赵玉荣一听,立刻抓住了林溪,拉着她过去听八卦。   听他们说李建刚昨晚上下班以后跟狐朋狗友在外面喝酒,回家有些晚了,路上撞了人发生口角冲突结果想打人不成反被人狠打了一顿。李建刚觉得丢人没面子,就说喝醉了撞在砖墙上磕的。好八卦的同事才不信呢,看他脸上指印那么清晰,分明就是被打的,而且拳拳到肉,结结实实。   林溪心头莫名跳了一下,那时间谢启明是不是出去了?   不,他是解放军,有铁的纪律,断然不会随便打人的。   她学着妈妈的样子自己怼了脑门一指头,暗暗教训:瞎想什么呢,谢启明会为你打人?你做梦呢?一切都是巧合。   一上午转眼就忙过去了。   晌午下班的时候老同志办公室又有消息传出来,听说就上午这会儿李建刚被人举报了!   他以前对女同志耍流氓还威胁人家,而且他知法犯法参与投机倒把被人赃并获,这会儿数罪并罚被处分了。   处罚办法也下来了,没收他所有的非法所得,挥霍掉的用他的财物补上,另外还要做犯案记录留在档案里。   至于关押教育就省了,没人管他吃闲饭,直接把他当知青一样下放劳动去。   可巧了,他下乡的地方居然是那个被他扣留粮食的老乡大队,而那个老乡还是队上干农活的小队长。   林溪听着跟做梦一样,怎么一夜之间就天地倒转了呢?   听完八卦,林溪就下班回家吃饭。   往外走的时候,赵玉荣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念语录,什么纸老虎什么阶级敌人的,“林溪,你看到了吗,希望就在前方,我们的党和政府,是有信心摁死这些臭虫的。”   林溪:“……”考试前那个紧张得要吐的小丫头不是你吧?赵玉荣有考试紧张的毛病,但是日常却非常幽默风趣,喜欢缠着林溪说八卦。   赵玉荣捅捅她,“林溪,你哥来接你啦。”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谢启明,捂着嘴嗤嗤笑着跑了。   谢启明垂眼盯着林溪,挑了挑眉,“你哥?”他朝她逼近一步,“怎么,我见不得人么?”   想起赵恺说她没跟人说自己已经结婚,他就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林溪赶紧摆手,“没、没有。我是怕带累你的名声。”   谢启明冷笑,俯首凑近她,“还想着离婚?你就绝了这个念头吧,我不可能让离婚成为提干的绊脚石。”   林溪抿着嘴角,小声道:“没说离婚。”   如果必须要走剧情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她……豁出去了。反正他身材一级棒,颜值也很高,哪儿哪儿都在她的审美点上,睡了他自己一点也不亏。   谢启明陪她往外走,看了她一眼,“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林溪总觉得他看破了她的心思似的,顿时又羞又窘,脸蛋都红透了。   谢启明原本只是怀疑,这会儿肯定她在想什么坏主意,轻哼一声便加快了步子。   他人高腿长,步子又大,没一会儿就把林溪抛在后面。   林溪撇撇嘴,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谁知他恰好顿住脚步回身看她,吓得她一下子被唾沫呛住了。   谢启明:“你……”   林溪咳嗽两声,拔脚就往家跑,绝对不给自己尴尬的机会。   她一口气跑到家,谢母正在院子里晒了水给小孙女和大闺女家的小外孙洗澡呢,看林溪跑得气喘吁吁的,忍不住就要说她,“都当媳妇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疯疯癫癫的好看么?”   林溪吐吐舌头,立刻手脚并拢乖乖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我错了。以后都文文静静的。”   然后她就学着赵秀芳的样子蹑手蹑脚地往堂屋去喝水。   谢母:“……”   她抬眼看到谢启明从外面回来,没好气道:“你撵她干什么?看把她吓得!”   两口子想干啥晚上不够干的,非得青/天白/日的在外头闹腾?   谢启明一脸无辜:我做什么了?   他也去了堂屋,见林溪正在那里喝水就看向她。林溪却立刻躲开他的视线,把茶缸放下就要往外走。谢启明长腿一伸挡住她的去路,“过来把话说清楚。”   林溪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谢母,小声道:“说什么?”   谢启明顺势站在她身前,双手摁在八仙桌上朝她前倾,似笑非笑的,“你为什么怕我?”   林溪嘴硬:“你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我作甚怕你?”   谢启明扬眉,“不怕?”他压低了声音,“以前要死要活地钻人家被窝,现在……”   林溪:“呀!”   外面的谢母被她吓了一跳,“又咋了?”   林溪:“妈,是不是该切咸菜了,我来!今天保管不淘得那么干净。”她飞快地从谢启明身边跑过去,不给他逼问的机会。   谢启明啧了一声,搓了搓手指,刚才差点没忍住把她给拎住。   今儿晌午谢大嫂也没回来吃饭,就他们几个。人越少,谢启明的存在感就越强,尤其他这会儿总是别有用心地看她,眼神带着什么看破她秘密的锋芒,让她如坐针毡。   林溪瞅了瞅,一屁股坐在谢母旁边,这就成了她和谢母夹着俩孩子坐一边,而谢启明自己坐在八仙桌的另一边。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这是要两军对垒?来吧,文斗还是武斗?”   谢母给一个孩子塞了一块杂面馍,翻了谢启明一眼,“你俩要打情骂俏回屋去!”   这儿子自从被女流氓缠上以后就变了个性子,不但话多起来,说话还藏着味儿呢。   林溪:“!!!”   她不回应只低头吃饭,现在已经有点适应这里的粗面馍了,泡点汤,吃起来软和不少。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下午你请个假,跟我去一趟革委会。”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有我什么事儿?”   谢启明:“给你办个军属待遇。每个月多几斤口粮,多二两油,二两肉……”   她是军官家属,按照他的级别她不随军的期间也有是福利政策的。   “赶紧吃,吃了赶紧去!”谢母比林溪着急,这么好的事儿当然得早点办。   林溪偷偷瞪了谢启明一眼,他故意的,明明可以私下里跟她说的,非要在饭桌上提。   吃完饭她想先回市场办请假,谢启明却推着自行车出来示意她上车。   想起第一次坐他自行车的情形,林溪的脸不受控制地又热起来。   他说她不配坐后座,没资格,让她坐前面大梁,咯她的屁股。   这人可坏了!   她扬起自己骄傲的头颅,“这么近,不需要骑车。”   谢启明:“哦,你喜欢和我一起走路?”   林溪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脸皮那么厚!对上他含着揶揄的眼神,她又气不起来。这人一点都不严肃不正经,亏得当初第一眼看见他,还以为他是个很严肃很冷漠的人呢。了解了以后才发现,他这个人蔫坏,贫得很。   她哼了一声,“我坐哪里啊?”   谢启明看她那挑衅的小眼神儿,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林溪朝着他耸了耸娇俏的鼻子,“你该庆幸我不是玩相扑的。”   一屁股坐你脸上让你窒息!   她刚要坐在后座上,却被谢启明大手一抓又拎到前面去摁在大梁上。   他结实刚健的手臂一圈,就把她严严实实地圈在了怀里,低笑一声,“我看你坐这里挺好。”   小丫头,跟他玩儿心眼儿呢。   林溪趴在自行车龙头上暗暗地咬牙,要是有机会一定给他好看!   这年头女青年像个孩子一样坐在男人的自行车前面,那回头率绝对高高的,更何况他俩男俊女美,更惹得一些青年直吹口哨。   路过市场办,林溪小手抓住了谢启明的手腕,“给我请假啊。”   谢启明:“没事。”   他脚下不停直接就往革委会去了。   市场办院子里的赵玉荣刚好回头,就和坐在谢启明怀里的林溪对了个眼儿,她招手,“林溪!”   喔哟,说好的这是我哥哥呢?看把你俩腻歪亲热的吧。   林溪:“……”   我这不是秀恩爱,我这是被迫的,谢启明他祸害人呢。   到了革委会,她哼了一声,推开谢启明的手臂就下了自行车,“办什么手续这么着急,不能等我下班。”   谢启明:“革委会的工作人员不比你下班早?”   林溪想想也是,让机关人员等她来办事,这梦挺香的。   林溪跟着谢启明去了革委会的一个办公室,自然也会接受数不清的眼神逡巡以及一些人的嘀嘀咕咕和那种了然的鄙夷。   她全部视而不见!   她还腹诽他对女性不友好,人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朝他笑得那么灿烂,结果他冷着一张脸吓得人家笑容就跟冻住一样,别提多尴尬。   谢启明带着她走了一圈就办完了,丝毫没有耽误。她发现她跟着谢启明什么也帮不上,就跟他身后听着年纪大的领导调侃他,年轻的要么讨好他要么被他吓得哆哆嗦嗦,让她大开了眼界。   林溪跟着他身后嘟囔,“根本不需要我来。”   谢启明听力出奇得好,微微侧首对她低声道:“你不来,人家还以为我娶了个丑婆娘见不得人呢。”   林溪:“……”你才丑婆娘!   谢启明还要去兵役部和卫生部门说点事儿,他让林溪跟他一起过去,他揶揄她,“媒人老院长也在呢。”   林溪果断拒绝了。   想想那场面就尴尬得让人窒息,才不要!   她自己在院子里溜达一会儿,见谢启明还不出来就先去厕所。   这时候的厕所也让林溪窒息,一长条蹲坑,然后隔成一个个隔间,外面是半人高的木板门。   每个厕所的味道都是那么的一言难尽。但是入乡随俗,她也不能不解决问题,只得捏着鼻子进去。   “哎,你们看见谢团长了吗?”   “看见了啊,他更俊了呢,可惜人家结婚了。他爱人可真漂亮,年纪也很小,得比他小七八岁呢。两人真般配!”   “切,你们别看表面,我嫂子在医院上班,可正正好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赖上谢团长的。”   “赖上?咋回事?”几人立刻来了精神,隔着蹲坑呢就开始八卦。   嫂子是大夫的那个立刻巴拉巴拉绘声绘色地说起来,可把林溪说得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要多能耍流氓就多耍流氓。   “谢团长太倒霉了!”   “可不呢?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林溪,当初是要送她去劳改的,还是他们院长说合怕耽误谢团长的前途才娶她的呢。我听说啊……”   林溪这个当事人夹在她们中间特别无语,关键那个八卦的她不好好八卦,她非要添油加醋,什么女流氓在病房里叫得声音可浪了,贴在谢启明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特么的人又不是502!   林溪咳嗽了一声,“你这不是听说的,是亲身经历吧?”   厕所里霎时鸦雀无声。   林溪站起来出去洗手,身后一片寂静,就好似从来就没人说过话一样。她洗完手要走了,笑眯眯地道:“我说你们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自己不够勇敢,要是冒险试试说不定今天谢启明的媳妇就是你们了呢。”   她把前世闺蜜娇嗲的语气学了三成,继续道:“我跟你们说,谢启明他不但长得俊,身材也好,还能赚钱,而且……”她还想说什么,一时间数不出来便顺口来了句“那什么……特别棒!”   她留下一个“那什么特别棒”让她们自己体会,转身雄赳赳地离去。   不管什么场合,咱决不能认输就是。   被林溪亲自盖章那什么特别棒的谢启明恰好和老院长一起往男厕所来,正好听见她用娇嗲又得意的语调说这话。   老院长意味深长道:“启明,我没害你吧?这婆娘呢就得疯点,要不她太古板。当然太疯不行,反正你能镇住就正好。”   谢启明:“…………”   老院长果然还是那么不正经。谢启明看了对方一眼,很想知道他当年和文工团台柱子是不是也这么不正经。   不等他开口呢,林溪已经昂首挺胸地从女厕走出来,不早不晚地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林溪:“!!!” 第21章 警告   林溪瞬间瞪圆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对面的谢启明俊容冷肃,眼神锋利,老院长则一脸慈爱, 笑容可掬。   林溪: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   她立刻捂着眼睛, “呀, 迷眼了。”她捂着眼睛就跑了,她没看见尴尬,尴尬就不存在。   老院长笑声朗朗, 一点都不矜持含蓄, 他拍拍谢启明的肩膀, “启明,你这日子过得相当有滋味啊。”   女厕里几个一直没敢吭声的女人把白眼翻上天了, 老院子你可真皮,把个女流氓说得这么罗曼蒂克, 啊呸!   林溪跑出去以后果断离开革委会, 并不想等谢启明。   没走一会儿呢, 谢启明就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他长腿支地停在她前面, 幽深的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淡淡道:“一起出来就要一起回去, 不许一声不吭走掉。下不为例。”   林溪撇嘴,看把你严厉的, 就在家门口,我还能飞火星上去不行?   她哦了一声,“我要去上班。”   谢启明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把之前要跟她说有事回部队的话咽下去, 改口问道:“明明是我吃亏了,你怎么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林溪白了他一眼,“就怪你!”   谢启明是真的不懂了,怎么还怪他呢?   “嗯?”   林溪:“你都25还是26了?”   你要是早点结婚不就啥事也没有了?这时候只要家里不困难的,谁不是二十出头就结婚了?非要等到二十五六还不结婚,结果被原主缠上了。   穿来这些日子她看明白自己穿不回去,心情难免不好,可她从小被教育着不会对不亲近的人发脾气,就算难过也自己消化。她穿成了一个风评不好的女孩子,被那些人鄙夷取笑,表面虽然笑嘻嘻心里却很气。   她刚才对那几个好八卦的女人很洒脱,这会儿对着谢启明就难免来了小脾气。   说完她就跑了。   谢启明眉眼微沉,合着这是嫌弃他年纪太大了?   他倒是没生气,毕竟她是借尸还魂的,不是意图对他耍流氓的那个。这么看她显然对他……谢启明斟酌了一下词汇,谨慎地下结论:她对他有点抵触,应该说陌生。   要承认林溪嫌弃他,怎么可能!从小到大只有他嫌弃别人的。   还有这小丫头脾气还真是大,明明是她在外面说话不正经,怎么回过头来就朝他发脾气?   他什么时候好脾气到可以做别人的出气筒了?   不过他虽然没听见她们对话的全貌,却大差不差地能猜到原因,想必是有人讽刺她,她受不了便还击。   想了想,他也没回家,骑自行车拐去了医院。   医院的政工主任见他过来殷勤地上前招待,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启明面色严肃,半点不见笑模样,他大步流星地往之前自己住院的病房去。   很快,之前的几个护士以及护士长就都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在他们的印象里谢启明虽然不和其他人那样会亲切地和他们说笑,但是也不至于冷着脸很吓人。   谢启明冷着脸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大的压迫感。他扫视了一眼,淡淡道:“之前我说过,虽然贵院保安不力导致外人闯入,可既然我决定结婚那便既往不咎。不过我记得要求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人说三道四的。”   他不接受,那女人就是耍流氓会被送去劳改,他接受了,她就是他媳妇。   既然是他媳妇,流不流氓的是他们夫妻的事儿。   如果外人再对她或者背后里说三道四,就是对他的不尊重和轻慢。   众人被他威严的眼神扫视着,一个个噤若寒蝉,哪怕知道他不会打人骂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逼视着就是心虚、腿软,胆凉。   护士长终归见多识广,她硬着头皮干笑一声,“谢团长说的哪里话?没人说三道四。谢团长和林同志是在医院里结缘成就美好婚姻,咱们都恭喜,绝对没有说三道四的。”   其他人也立刻附和,尤其那个革委会女职工的嫂子,更是点头如啄米。   谢启明不接受,林溪是女流氓,他接受,那就是一段佳话。   再说她钻谢启明被窝的时候谁也没看见,大家赶过去的时候谢启明裤子整齐,上身因为包扎了绷带所以没穿衣服,林溪自己也只是解开两个衬衣扣子,其他穿戴得好好的。   至于那些暧昧流氓的事儿,都是她自己说的,谁也没见着呢。   以后谁也不能再说林溪对谢启明耍流氓赖上他,得说林溪因为走错病房和他结缘,两人一见钟情,缔结了纯真的革命友谊。   有护士长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转过弯来,纷纷改口,唯有其中一个容貌娟秀的女护士,脸色白白的,几乎要哭了。   谢启明不管他们怎么编,反正不能再说林溪耍流氓就是,免得她生气回头就对他耍脾气。   从小到大,就只有他骂人的,没有人骂他的。   他的老师、领导们也只有欣赏他喜欢他的,没有会骂他的。   只有这小女人脾气臭,敢对他甩脸子。   谢启明原本还想跟她说一声自己要回部队,现在看她那态度便作罢,回家跟谢母说一声就要回驻地去。   谢母纳闷得很,“怎么才回来又要回去?原本不是说要休息俩月吗?”   之前说他病休三个月,结果这才结婚呢就又走了。要这样天天分居,结婚跟没结婚差不多,啥时候生孩子啊?   谢启明:“有工作呢。”   谢母:“你甭骗我,什么工作?你们现在又不是以前在部队那样训练出任务。这会儿不是开山挖隧道?你爸说有技术员工程师呢,还用你天天守着?再说了,就三十里路,你身体要是不累,骑自行车也赶趟儿。”   谢母看了他一眼,“你别不说话,一说你你就不吭声。外面人看看你是大团长,在家里就跟我装老实。你说,好好的你俩咋又吵架了?她脸皮薄点嫩点,你哄哄,这女人就得哄,你不哄咋生孩子?我咋抱孙子?”   谢启明:“……”老太太你知道太多了。   他微微蹙眉,“没吵架。”   谢母:“你甭哄我了,我和你说,我……”   谢启明:“我真有工作。”他转身就走了。   谢母:@¥@#%@#¥@#¥@#¥   生个儿子还不如女流氓呢,女流氓还会一口一个妈、您的把她当领导哄!儿子就是叉烧!   谢母又开始自怨自艾了,觉得是自己把老二给养坏了。   他打小长得比别个漂亮许多,很小就一群男女孩子围着他转。她生怕儿子被坏人骗,没少灌输男孩子要爱惜自己你这么好看别随便对人主动要不你就亏大了。结果等他大一大懂事起来,直接对女孩子没笑模样了。过了二十岁,让他相亲处对象,他就来一句“娶谁看起来我都亏了”,愣是没要结婚的意思。   这儿子看着学习工作能力出众,非常成熟,可其实在女人这事儿上比封窗纸还白呢。   哎,好不容易有个女流氓脸皮厚,看起来人也还可以,终于结了婚,怎么的结婚以后三天两头的闹?   哎哟喂,自己真是命苦啊,操不完的心。   这事儿还真是,林溪虽然也小白,可她起码还有各种影视剧、小言文学拔苗助长呢,总比纯洁如白开水的谢团长懂。   但是她也不知道谢启明是怎么了,因为他压根就没跟她说要回部队的事儿。   晚上下班回来,林溪被谢母逮着问得一头雾水。   谢母问:“你们两口子又怎么啦?”   林溪心头大惊,什么我们两口子?那不是你儿子吗?怎么是我们两口子?谢太后,你搞搞清楚啊,你们母子关系亲近,我和他只是塑料夫妻情意,假的!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谢母没好气道:“小夫妻才结婚就拌嘴?你自己怎么赖上老二的,你没数?现在又为什么闹腾?”   林溪:什么意思?我闹腾什么了?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原主?   她纳闷道:“妈,您说什么我听不懂呢?我下午跟着去革委会,办完事儿我就上班了啊。谢团……启明怎么啦?”   谢母瞥了她一眼,“回驻地了,说有急事。”   林溪笑起来,“妈,他部队有急事跟我没关系啊。”吓我一跳。   谢母哼了一声,“我自己儿子我不知道?他看着没事儿人一样,指不定多生气呢。”   林溪:天大的冤枉,我一点都没作!这么说谢启明才是个作精啊?那原剧情为什么说原主作?分明就是他作!   林·没心没肺·溪毫无负担了,她啥也没干,谢启明生气跟她也没关系啊。   他不在家,她可以独占一盘炕,睡得不知道多豪横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团长又又被气跑了,哈哈。   谢启明:胡说。   ——   二更,小天使们不跳订支持一下订阅。么么哒~~ 第22章 你想我?   谢母却颇为不满, 自己儿子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从小到大只有他气死别人的,没有别人气着他的。可自从结了婚以后, 她发现儿子三天两头被女流氓气。   这女流氓也怪了,不要脸不要皮地赖上自己儿子, 这会儿结了婚又不给碰了!   哪有结了婚的男人还忍得住的?她这不是乱弹琴?要这样下去, 早晚出事儿, 她可担不起那个惊吓。   上一次谢启明回驻地她就觉得不对劲,怀疑是小夫妻俩吵架置气,她悄悄问了三儿子, 三儿虽然不明说可她却琢磨出来——这俩人结婚以后睡一个炕清清白白跟那小葱拌豆腐一样, 他俩就没办事!   谢母那个气啊。   今天晌午, 她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被人撵回来……下午老二就急匆匆走了。   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当娘的能不知道?   指不定又是小狐狸精怎么拿捏他。这但凡漂亮点的女人, 总是用那档子事拿捏自己男人,真是欠收拾。也是老二被她教的从小不和女孩子一般见识, 要搁别个男人身上, 老早让她服服帖帖了。   林溪可不知道她想的那么黄暴, 她对那种事还隔着座山呢。   谢启明不在家, 她就特别高兴, 小曲都哼上了。   谢母越发肯定自己猜对了, 恨不得把林溪揪着耳朵揪过来罚站,好好训导一番。   可人家林溪下班回来也不偷懒, 不是扫地就是帮她从菜畦里薅草。   哎,老婆子真是苦命,儿子一把年纪了还得她操心生孩子!   等家里人陆续回来,差不多就开饭了。   林溪又跟谢父聊了一会儿工作的事儿, 她很喜欢和谢父聊天,能找到一点爸爸的感觉。   谢父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后来又读了国立小学,考了高中还读了两年专科,也算正儿八经的文人。他虽然有着传统父亲的特点,对孩子略严肃、拘谨,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是他为人随和宽厚,聊天的时候也能抓住重点,又不会和其他健谈的男人一样好吹嘘。   因为林溪的问题多,谢父说得也挺多的,家里就热热闹闹的。   谢母在旁边瞧着有点不得劲,这个小狐狸精真是有本事,看把这一家子迷的,都爱跟她说话。   谢清不用说,整天一放学就“二婶二婶”,谢海棠也是一口一个二嫂叫得甭提多亲热,就连向来冷冰冰的三儿都对她比对别个和气两分。   谢大嫂也颇为感慨,低声对谢母道:“娘,这老话真是对啊,人不可貌相,也不能单听说,这看人还是得亲眼见见。没见过的,谁曾想老二家的这么招人稀罕啊。”   她是真喜欢这个妯娌,活泼却不招人烦,有礼貌却不酸假,虽然娇气可人家勤快又不抠门,真是招人稀罕。   谢母毫不客气地翻了她一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了。   谢大嫂:我说错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谢母对谢大嫂道:“你找机会跟老二家的说说,让她懂点事,别假清高拿捏。这结了婚就得赶紧生孩子,要不娶她过门干啥?”   谢大嫂听着有点刺耳朵,却也不好说婆婆,只得尴尬地笑笑。   谢母:“让她别老躲着老二,这夫妻俩不一个被窝,咋生孩子?”   谢大嫂惊讶地看着她,领会到了婆婆的意思,“娘,不能吧,她不就奔着二叔来的吗,咋进门了还……抻起来了?”   谢母哼了一声,“就想拿捏启明呗!反正啊,他们和你们一样,交了该交的钱其他的她想拿着就拿着,我不跟她抢,她也甭跟老二使劲拿捏他。”   谢大嫂:“娘你多心了,不能。我听供销社小高说二叔要给她买皮鞋,她都不要呢。”   谢母才不信,她不要皮鞋,她可能惦记别的呢。   要不她费劲巴拉地赖上老二图啥?图他长得好看,这会儿又不给碰,还不是图他有钱!   她没好气道:“反正我也不说不好听的,她既然进了咱家,那就是咱家的人,我也不能怎么她。可这孩子是得早点生的,你跟她说说。”   谢大嫂:“行。”   行啥啊!   谢大嫂对着林溪那张俊俏得不像话的脸蛋,对上那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林溪那单纯又聪慧的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只得笑着说:“他二婶,你和二叔拌嘴啦?这小夫妻啊,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不吵架的,但是不能伤了和气。这男人属驴的,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得会顺毛捋,会哄,抻一抻,再给他点甜头尝尝,他可不就听你的了?”   林溪脸腾得红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大嫂,我们真的没吵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大嫂也纳闷了,“不是你俩吵架,二叔气得回部队了?”   林溪:“我俩真没吵架!”   谢大嫂拍了一巴掌,“那就是了,你以为没吵架,可他却生气你晾着他呢。”   林溪:“什么晾着?”   谢大嫂就附耳说了两句。   才听见谢大嫂说什么“你三五日的总要让他沾一沾身”林溪就哎呀一声赶紧躲开了,面红耳赤地看着一边不敢看谢大嫂。   谢大嫂拍拍她,“别害羞啊,谁不是打这时候过来的呢。你俩在医院……”   林溪:“大嫂,我……我洗衣服去了。”   谢大嫂笑了笑,看这害羞的劲儿,在医院里你怎么那么大胆呢?   晚上擦洗之后林溪就上炕,她原本还高兴谢启明不在正好滚来滚去舒服呢,谁知道又来这档子事。   家里人都以为他们吵架了,一个两个来劝她。   谢大嫂之后谢海棠也支支吾吾劝过,谢清那小子都像个小大人一样劝她“二婶,你要生气你就使劲花我二叔的钱,他有钱”。   简直……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这周围都是谢启明的气息,胃里怀念他给投喂的大包子,甚至连她的胳膊腿都在留恋不知不觉中抱着他睡觉的舒爽感。   她气呼呼地瞪着窗户,眼前却是谢启明站在窗外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怎么能顶着那么俊一张脸气人!   真白瞎他那张脸!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林溪上班都很顺利。   李建刚被送下乡去改造了,赵恺见了她就躲,其他人对她分外和气。而赵玉荣又自发把她当成小组长,既和她聊八卦聊生活,又跟她工作配合默契,让林溪的办公室生活过得非常舒服。   如果忽略谢母那扎人的眼神以及其他成员三不五时劝她跟谢启明和好的话,在家里她也相当舒服的。   这日一早,谢母终于憋不住了,小妮子太气人了,男人不在家看把她给乐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要是不开腔,她怕不是就装傻一辈子?   谢母在林溪要上班的时候叫住她。   “你在班上给启明打个电话,过两天他大舅生日,让他回来趟儿。”   林溪:“妈,我们没电话。”那啥,为什么不是爸爸打?要她打?   谢母:“没电话就去邮局打!咱家不差钱!”她气呼呼地给林溪塞了两块钱,“去打,今天就打!”   所以这会儿林溪就捏着两块钱,站在市场办的院子里犯愁。   市场办当然有电话!   她就是不想打。   赵玉荣看她那样子,打趣她,“想你家亲哥哥呢?”   林溪:“去你的,他妈让我给他打电话。”   赵玉荣:“对对对,他妈让打的,不是你想的。走,我陪你去主任办公室打。”   林溪:“不用不用,我去邮局。”   赵玉荣:“花那钱?就算你亲哥哥赚钱多,也不能浪费。”她死活拉着林溪去了办公室,跟主任报备一声就得到了许可。   主任热情得很,让林溪只管打,跟谢团长好好聊,不着急。   最后,吴主任还非常贴心地把赵玉荣叫走了,留下林溪自己打电话。   林溪:“……”   她拿起电话叫了当地总机,又不知道谢启明部队番号,最后没办法只得说在北边开山挖隧道的那个,打给谢启明。谁知道等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谢启明略低沉的声音,“我是谢启明。”   林溪深吸一口气,“谢启明,你以后回部队就回部队,跟大家说清楚,别让人瞎猜。”   什么两口子打架了,什么三五天的让他碰碰,呸!   谢启明:“嗯?”   林溪不敢换气,发泄完就飞快道:“你妈让你过两天回来,给你大舅过生日。”   她有点紧张,声音听起来紧绷绷的。   那头儿原本严肃的谢启明突然笑了一声,因为笑而变得越发磁性的声音顺着电话线钻进林溪的耳朵里,让她整个耳廓酥麻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谢启明:“你想我就直说,不用……”   林溪:“再见!”砰,她就把电话挂了,想你个大头!   头一次被人挂电话的谢启明拿着电话机愣了一下,啧了一声,感觉后糟牙有点酸,这丫头真欠教训。   不能等,需要立刻教训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来啦。头秃了,求订阅和收藏~~   ————   感谢营养液~~   草莓我是大橘子 32瓶;紫陌红尘 20瓶;想飞的鱼、夕影 10瓶;甜妞09 5瓶;晨希 3瓶;沁峤、小妖、米妮、鬼灯 2瓶; 第23章 小两口   给谢启明打完电话, 林溪感觉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让人紧张。切~~自己又没错,干嘛这样?   她出去跟吴主任道谢,拉着赵玉荣就回去上班。   赵玉荣嘻嘻笑着, “林溪,你亲哥可了不起呢, 我哥说他是县一中的风云人物, 混混都不敢惹的那种。”   林溪:“是不敢惹。”看起来他比混混吓人。   她受不了赵玉荣一个劲地说谢启明好, 搞得好像她占了他多大便宜一样。   她们俩回到办公室,恰好王纠察逮着一买一卖俩投机倒把份子过来,让林溪和赵玉荣给做笔录。   两个投机倒把份子一个城里人一个乡下人。   那个城里人穿着短袖米色衬衣, 脚上穿着皮凉鞋, 鼻梁上还架着副黑框大眼镜, 开起来像某工厂的文化小干事儿。   另一个则是乡下人,穿着露脚指头的草鞋, 一条补丁摞补丁的破裤子,上身是一个破褂子, 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头发, 上面还沾着草鞋灰尘的, 看起来非常狼狈。   这一次他们卖的不是吃食也不是粮票更不是什么重要物资, 而是书籍。   林溪瞥了一眼, 就按照王纠察说的记录。   王纠察问一句, 那俩人答一句。   城里那个一直赔笑,还拿烟递给王纠察。   王纠察让他不要套近乎, 这事儿很严重,他对林溪道:“好好记着,这说不定是反动文化的大事体!”   林溪记了几句,地上蹲着的那个青年说什么她没听清, 就顺口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书?就你卖的这个。”   那乡下青年一直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几乎挡着大半张脸,林溪就看见他尖尖的下巴了。   这时候青年抬头看了林溪一眼,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又露出老实巴交的茫然神色,“领导,我是个乡下人,我也不懂,我就是……从知青点偷了一些书,拿过来卖。”   林溪微微蹙眉,总觉得他说这话有点违和。他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那双眼很清亮。她起身走过去,翻了翻那些书,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些手抄本。   这时候的禁/书很多,后来人觉得很正常的书在这里都是禁//书,外国名著、传统小说等等。   而且前两年烧了很多书,家里有书的也都藏起来不敢拿出来流传,乡下有些知青没书看就躁得慌,他们开始自己写。   一个人写无数人传抄,就成为了手抄本。   其实这时候的手抄本禁/书并不是什么黄/书,很多反而是一些表达苦闷的诗歌等等,用词大胆奔放,自然不符合当下的要求。   林溪翻了翻,看到其中有一本写下乡知青谈恋爱的手抄本,一看就是迎合知青们写的。   林溪看了那个青年一眼,他也在偷看林溪,对上她的眼神他立刻移开视线。   王纠察还在那里长篇大论的教训,说这个事儿很严重等等。   林溪看他对城里那个都不假辞色,也领会到的确很严肃,她和赵玉荣交换了一个神色。   赵玉荣朝她眨眨眼,表示领会到了。   她俩因为是一起进来的,还有跟李建刚闹矛盾的战友情,加上年纪相仿,后来关系就不错。又因为在日常工作中脾性相投,两人经常一起交换意见,所以也有一套自己的工作准则了。   只要不是那种偷盗公家和集体物资出来投机倒把的,只是拿自家的东西救急换点口粮,她们都尽可能地在文书上刻意放轻罪名。   把投机倒把写成为生活所迫,一时头脑发热,犯了什么什么错误。   这个叫王根生的青年,林溪一眼就看出他撒谎了。虽然他刻意伪装,可他那读过书的气质是瞒不住人的,一双眼睛清亮漆黑,也不是装出来的老实巴交的样子。   不过她没有拆穿,反而帮他把罪名就改成了带了几本书出来卖废纸。   如果被定性为创作违法禁/书、私下传播等罪名,那他是要被劳改的。在这里她看过几个卷宗,有人因为抄写了颜色手抄本被定为流氓罪枪毙的!   王纠察给双方教育一顿,对城里那个是教育,对乡下那个就是斥骂了。   韩烨只蹲在地上,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王纠察骂王根生。   王根生是他邻居小子的名字,傻根儿不怕骂,随便骂。   王纠察:“你们在这里学习两天,等思想彻底改造以后再回去。”   “王纠察,你行行好嘛,我再也不敢了。这……还得上班呢。”陈干事儿急得要命,扶了扶眼镜就往王纠察跟前凑,一个劲地挤眼睛让王纠察借一步说话。   王纠察看了他一眼,“学习是肯定要学习的,为了不耽误社会主义建设,你先回去上班,晚上再来学习。”   “啊哟,多谢王纠察深明大义,您是个明白人。我这就回去好好上班,下班就来好好反省!”他是县文化局的小干事,已经和王纠察做好了交易,要帮王纠察搞几张电影票。   王纠察接受了,陈干事便先走了。   韩烨瞥了他一眼,立刻做出一副憨傻的样子,“他、他走了,我、我也要回去建设。”   王纠察呵斥了一声,“你建设什么?你把这书念念!”他随手拿了一本手抄本给韩烨。   韩烨立刻两眼发光,“书,我会读,我有文化!”他倒着拿书,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念起来,“王根生,真聪明,清晨起,夜里困……”   林溪和赵玉荣忍不住笑起来。   韩烨瞥了她俩一眼,委屈道:“你们笑话,我不读了。”   王纠察嗤了一声,“行啦,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会儿给你上教育课!”   他把“王根生”交给林溪和赵玉荣,然后出去继续抓投机倒把份子了。   赵玉荣跑出去看看,见王纠察走远了,她回来朝着韩烨扑哧一笑,“哎,王根生,这书是你们王家沙坞大队哪个知青写的?”   她看了其中两本,觉得挺好看,忍不住也想看看后面的内容。   韩烨用袖子蹭了蹭鼻子,吸了吸,“都……都会。”   赵玉荣对林溪道:“得,这还团伙儿作案呢,你们卖这个多久了?赚钱吗?”   韩烨开始数指头,结果数来数去也没数对,一会儿两年,一会儿十年的,至于赚钱,他咂么着嘴巴开始数好吃的点心、糖果之类的。   赵玉荣叹了口气,惋惜道:“竟然是个真傻的,白瞎这张脸了。”   他虽然脸上脏兮兮的,可如果洗干净的话应该挺俊秀的。   林溪戳了她一下,小声打趣她,“你干嘛,他要不傻你还想怎么的?”   赵玉荣脸红了,回击道:“没你哥俊,你放心吧。”   林溪的脸顿时比她还红,立刻站起来道:“你,来这屋学习。”她把韩烨带去隔壁,让他在那里蹲着反省,办公室还得给别人记录呢。   韩烨跟着她进去,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方才他看到笔录了,知道她们手下留情。   林溪假装没听见,大声让他守规矩,然后又给他倒了一茶缸水,茶缸是办公室的公共茶缸,专门给来做笔录的那些人用的。   林溪顺手把几张旧报纸丢给他,韩烨接过去,朝她笑了笑就那么倒拿着报纸看。   任谁看了也觉得是个文盲在装样呢。   等林溪回去,另外一个纠察又抓着几个进来,这一次是几个倒卖玻璃的。   一上午做了好几个笔录,林溪感觉被硬邦邦的木椅子咯得屁股疼,连带着腰酸背疼的。   转眼中午,他们市场办是没食堂不管饭的,都要回家吃。   赵玉荣去隔壁一趟,出来两只口袋就鼓囊囊的,拉着林溪躲在他们办公室,把一口袋糖花生就倒进林溪的口袋里。   市场办的纠察们每天出去抓投机倒把,他们带回来重要物资入账,有些易坏的或者吃食基本就各人拿回去,当然也会跟办公室后勤同事们分享一下。   林溪生在21世纪,对这个一点都不了解,而且也不是很认同,所以她从来没主动去分过。   赵玉荣怕她太另类惹其他纠察们不高兴,每次都替她拿一份。   林溪有些不好意思,“你说人家好不容易弄点吃的来换救命的口粮,被咱们这么给吃了,我吃得都不得劲。”   赵玉荣笑道:“知道你心善,那不是没办法吗?大家都这样,难道咱还独一路数?那到时候就该咱俩被批了。”   林溪点点头,“我知道呢。”   赵玉荣安慰她,“好啦,你不用担心的,你家谢团长那么厉害,你只要不犯法,这点鸡毛蒜皮的,你随便他都会罩着你的。”   林溪:“才没有!”   赵玉荣:“呀,没有?我可听说了啊,你亲哥他……”   林溪:“你不饿吗?我们快回家吧。这花生这么好吃,我们谢清肯定喜欢。”   赵玉荣夸张道:“你和谢团长什么时候生孩子啦?”   林溪的脸一下子通红,“你瞎说什么!那是他大哥家的小子。”   赵玉荣却不信,只管笑着往外跑,林溪就追着她跑出去要胳肢她。俩女孩子一个笑一个追,窈窕的身影在树荫里跳跃,成了一道宜人的风景惹人注目。   跑了一会儿,前面的赵玉荣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树影便朝着林溪撞过来。   林溪躲闪不及被她猛推得直往一边倒去,她吓了一跳,“赵玉荣,你疯……”   不等她说完,便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耳畔传来谢启明低沉的声音,“小心。”   赵玉荣朝着林溪摆手,“不用谢我!”转身逃一样飞奔而去,她可不敢和谢启明正面说话,他太吓人了。   林溪脸上那烫人的温度怎么都降不下去,她慌忙站好,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故作没事,“你回来啦?”   谢启明:“嗯,你想我……”   “没有!”林溪的脸更红了,“是、是你妈让你回家给你大舅过生日。”   看她矢口否认的样子,脸红得跟要把嫩白的皮肤撑破似的。谢启明勾唇笑了笑,这小丫头倒是容易害臊,脸皮有时候是真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叫我,我就回来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只网兜,里面装着黄绿色的苹果,两包点心,他从里面拿了块纸包的沙琪玛递给她。   林溪想拒绝来着,但是肚子咕噜一声,她就没忍住,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谢启明特别喜欢看她吃东西,跟小仓鼠似的,两只嫩白的小手捧着食物,小嘴巴一咬一咬的。他看林溪口袋鼓囊囊的,随口问道:“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怎么不舍的给我吃?”   林溪啊了一声,忙掏了一把裹着糖霜的花生给他,“赵玉荣给的,不知道哪个纠察没收的。”   谢启明看她小手握着一小把花生,手背的骨节微微撑起,雪白的皮肤里面涌动着淡青色的血管,现在看着竟然也是莫名的可爱。   他脸颊顿时一热,大手伸出去接,却在她要松手把花生放在他手里的时候顺势把她的拳头给包住了。   他手掌宽大热度惊人,握住她的时候,把林溪惊得眼皮一跳。   她立刻就把手撤回去了,连同花生一起塞回口袋里,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与从前就不同了,看在谢启明的眼睛里,含嗔带恼的,又显得娇俏可爱起来。   因为那个电话,他觉得她比以前可爱了几分,至于什么教训之类的,早因为她这可爱的模样丢脑后去了。   为了防止林溪又害羞自己跑回家,被谢母指责自己没事撵她吓唬她,谢启明及时叫住她,“不要跑。”感觉自己有点严厉,他解释了一句:“吃东西呢,别跑。”   林溪果然没跑,却也稍稍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免得他又动手动脚的。   谢启明则为了忍住牵她小手的冲动,免得吓跑她,就把手揣在裤兜里,刻意放慢了步子陪她一起走。   迁就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对他来说相当不容易。   这时候各大工厂正是下班的时间,晌午工人们多半都在食堂吃饭,但是有些人也会回家。   比如谢大嫂,因为谢母在家带俩孩子,有时候忙不过来,她多半时间也回来。   谢大嫂骑着自行车往家走,就看到前面的谢启明和林溪。她瞅着前面的两人可真是养眼,就是咋看着有点不像新婚小夫妻呢?   就算现在管得严格,很多人羞于表达,可新婚小夫妻的那种腻歪和黏糊,那是挡也挡不住的。只要没人看见的时候,两人就会忍不住你碰碰我,我摸摸你,眼神时不时地碰一碰。   这俩人一起走,谢启明么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拎着网兜,林溪两只手捧在胸前也不知道干嘛,两人走得十分正派,连碰个肩头的时候都没。   谢大嫂想起婆婆的重托,当下就加快了速度,“哎呀,小心小心,我刹车不灵了!”   她朝着林溪就横冲直撞过去。   谢启明反应自然快得很,手臂一伸就把林溪给揽住抱在怀里,侧身躲开谢大嫂的自行车。   谢大嫂都不回头,只喊道:“没事儿吧,我这刹车坏了,哎哎呀,我先走了……”   谢启明揽着林溪,她腰肢纤细,他一条手臂揽过来还有富余,手指头不小心碰到她腰上细腻的肌肤,那迷人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一股电流从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   林溪趴在他怀里,被揽着紧紧地贴着他,两人衣服单薄,他的热量似乎把两人的衣服都烧光了似的,烫得她一个哆嗦。   之前两人虽然也有过似是而非的暧昧接触,可那时候他都很有分寸,根本没有大面积碰到她。   门后那一次,他只是掌控了她的手,并没有碰触她的身体。   在外婆家睡觉那一次,他也是虚压着他,与其说趴在她身上不如说撑在她身体上方。   倒是在家里那两次,他故意绊她然后将她丢进去,算是亲密接触了。   只是时间短,她也没来得及想什么。   这一次他这样揽着她,她这样贴在他身上,大白天的那感觉就份外明显。   他眸色暗了暗,整个怀抱都滚烫起来,便生出了几分暧昧。   林溪被烫得赶紧推开他,红着脸就往家跑。   谢启明赶紧让她别跑。   林溪只有跑得更快,一口气到家,推门进去差点和出来的谢母撞个满怀。   谢母被她吓了一跳,“老天拔地的,你这一天天地跟被狗撵似的……”话没说完,她就看到了后面的谢启明,气道:“你这个混小子,你一天天地撵她干什么?”   林溪拔脚就跑回家去了。   后面的谢启明委屈得不行,看了他娘一眼,“我什么都没干。”   谢母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大白天的还在外面,你想对她干什么?”又开始数落他,“老大不小的,你那几个同学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你这连个媳妇都……”她赶紧刹住了,没把后面的话说完,要说谢启明连个媳妇都睡不上,这不得给他当场气回去?   别看谢启明在外面成熟干练,威严十足,在家里谢父谢母也给他面子,可一旦牵扯到媳妇儿、生儿育女这种事儿,谢母一秒钟就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   谢启明把带回来的东西塞给她。   谢母立刻道:“不许走,回家哄你媳妇去。”   谢启明颇为无奈地回家了,看林溪在那里洗脸,他也走过去蹲下。   他瞥了她一眼,“说了让你别跑,又害我被骂。”   林溪抿着嘴往脸上撩水,脸颊还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更是水嘟嘟的份外诱人。她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你还会被骂?”   谢启明静静地看着她,“你不是也骂了?”   林溪瞪圆了眼睛,“我没有,我不敢!”   谢启明忍不住伸手指在她俏挺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低笑,“你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我媳妇儿一跑,我就挨骂。   林溪:听说有人要教训我?   谢启明:谁,站出来!   ————   今天大肥章合一不二更啦。   宝宝们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吧,帮我增加一下收藏数,拜谢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辛夷花开柳稍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月 37瓶;小兔子乖乖是顾飞呀 30瓶;小柠檬、轻轻地告诉我唯一、紫陌红尘 20瓶;木梓庭 19瓶;彩虹棉花糖 15瓶;想飞的鱼、夕影 10瓶;鬼灯 7瓶;甜妞09、riches 5瓶;米妮、流冰 3瓶;小妖、苏州城里的月光、十样锦、沁峤 2瓶; 第24章 生个宝宝吧   林溪惊讶地瞪着他, 他、他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个动作?   他不是非常讨厌她、排斥她的吗?不是惯会欺负她吗?   干嘛做这样亲昵又暧昧的动作!   她明亮的大眼里流露出审视的光芒来,倒是让谢启明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起来。他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嗽一声, “还是我的鼻梁高一点。”   林溪:“!!!”   狗男人,你有病!踩别人捧你自己, 你不觉得你很绿茶吗?   林溪洗完脸, 谢启明便说他也洗。林溪赶紧道:“我帮你换水。”   谢启明却已经随手撩了两把洗完了, 他去接林溪之前在革委会洗过的,这会儿不过是给发烫的脸降降温。   他感觉小丫头会传染人,她脸红的毛病传给他了, 不得了。   谢大嫂正在堂屋准备做饭呢, 笑眯眯地看了他俩一眼, “你俩可千万别再吵架了,你看把咱娘急得, 好几天没睡好觉,嘴角都起燎泡了。”   林溪一下子想起谢大嫂说的什么三五天让他沾沾的话来了。   特么的, 难道他是个沾沾卡, 想来沾她的敬业福不成?她横了他一眼, 起身去给谢大嫂帮忙了。   她笑得又甜又软, 声音都甜甜的, “大嫂, 我帮你。”   谢大嫂:“那敢情儿好呢。对了,我可正准备收拾小敏的肚兜和衣服呢, 当初她妗子和姨要我都没给,就留着给他二叔家的娃娃呢。”   林溪的动作都僵硬了,你说你一个大嫂,咋催生催的跟催产素似的呢?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我和你说的这个什么他二叔, 根本就没那回事,我俩……算了暂时不能离婚,反正也不是能生孩子的关系。   然后她又想到了小男主。   林溪顿时觉得被谢启明喂进肚里的沙琪玛都不甜了,苦巴巴的,在她肚子里作怪呢。   谢启明去帮着挑了两担水,回来又把院子里的大盆倒上,晒了水家里人洗头洗澡都方便。他把扁担放在正屋墙外的木楔子上,然后回东厢看了看。一进屋他就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的被褥被卷成筒状,然后在三分之一处系了根绳子,让人摸不透她这是干嘛。   他有两套被褥,驻地一套,家里一套,所以每次来回都不用带什么行李。   他上前把自己的被褥从绳套里解救出来,不小心就想到了她睡觉时候的狂野姿势,难不成她把被卷当成他了?   他拳头抵着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铺盖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又把她叠得软塌塌的被子也重新整理一下。再把她丢在书桌和炕上的几本书都捡起来整齐地摞在书桌上。   这时候林溪在外面喊他吃饭了。   饭间谢母一边照顾两个小孩子,一边拿眼睛在林溪和谢启明身上逡巡,谢启明么气定神闲该吃该喝,林溪则被她看得一百个不自然,还时不时地偷看一眼,两人目光一碰,她又被吓到一样缩回去。   哎,这媳妇儿哪有点女流氓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只小兔子。   等两人吃差不多,谢母道:“我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谢大嫂:“娘,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   谢母瞪了她一样,让她别插话,她盯着谢启明和林溪叹了口气。   谢启明岿然不动,也不接话。他还不了解老太太?她这是为后面的话酝酿呢,后面的话基本不会是多好听的。   果然,谢母给俩孩子一人喂了一口菜汤泡馍,又叹了口气,“趁着我这身体还能动弹,你们也赶紧的,有了孩子我给带着。等老大大一些,也能帮忙拉扯后头的弟弟妹妹。”   谢启明:果然如此。   林溪:!!!   谢启明你妈也太凶残了,就没见过才结婚便催生的,至少也得三年无出才开始催好吧?   因为谢母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一样盯着他俩,她也不好瞪谢启明,只得在桌子底下暗暗使劲,悄悄地踩了他一脚泄愤。   谢启明身形一僵却保持不动,手里的筷子也稳稳的,夹着的菜都没掉。   他扭头看着林溪,原本略严肃的神情都变得温和起来,声音也带着刻意的温柔,“媳妇儿,咱们争取来年就生。”   林溪嘴里一口汤,噗一声喷在了地上,幸亏她反应及时,否则就要喷到对面的谢母脸上去。   狗男人太坏了,不就踩了他一脚,用得着这样报复?   谢启明还很体贴地掏出手帕要帮她擦。   林溪的脸红得跟菜园里的西红柿一样。   谢大嫂家小闺女谢敏啪啪拍着小手,笑嘻嘻的,“二婶,你真俊,我要和你一样俊。”   谢母:“你也俊,等你二婶给你生个又俊又乖的弟弟。”   谢敏想起哥哥谢清欺负自己来,她也想欺负弟弟,她伸出两只小巴掌,“这么多!”   谢启明面色不动,笑意却从眼角流出来,“太多了,一个巴掌就够了。”   林溪:你们够了!   她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她把自己的碗拿去完面刷干净,却故意把谢启明的手帕扔在一边,不给他洗!   谢启明跟着她出来,看出她的小心思便自己洗干净。   不等他跟林溪说什么,她已经急匆匆去上班了,为了躲开他,避免他去革委会的时候同路,林溪还绕道从谢家屋后那条路走。   等到了市场管理处,林溪松了口气,谢启明这一回来,家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也许是气压变强了,反正让人很难熬。   这一家子一天到晚地围着他转,太过分了。   赵玉荣从厕所回来看见她,兴冲冲地跑过来,亲热地揽着她的肩头,“林溪,糖花生甜不甜?你哥爱不爱吃?”   林溪想起她推自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林溪脸皮嫩,教养好,跟熟悉的朋友说不理你就是很严重的抗议了。   赵玉荣笑起来,“没事,我理你呗。你怎么跑得那么急?你哥没送你?他不是总要接送你的吗?”   林溪:“哪有,那是顺路。”   赵玉荣四外看了看,没人偷听,她就跟林溪说悄悄话,“咱俩是好朋友,我得提醒你,你哥可受欢迎呢,在你们结婚之前,不少人都盯着他使劲呢。这下被你捷足先登,多少人咬牙气愤呢。我说你还是趁着你哥天天回家,早点……嗯,生个小宝宝是正经。”   林溪一下子恼了,“干嘛啊!你怎么跟他们一样!”   赵玉荣看她面皮涨得血红,脸上是真恼了,也有点慌,“对、对不起啊,林溪,你别生气。我……我这不是听,对不住啊,我不该乱听。我是怕你婆婆嫌弃你,寻思要是有孩子了,她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林溪一下子泄气了,她拉着赵玉荣的手,“对不起,不该跟你发脾气。”   她看得出来,赵玉荣是为她好,想必也是听说她最初是怎么缠上谢启明的,也知道谢启明之前多受欢迎。如果谢母嫌弃她,哪天真的离婚,自然还是有人愿意嫁给谢启明的。   毕竟原主赖上谢启明这个事实,是抹不掉的。   虽然现在医院里流传的是谢团长和林溪一见钟情,然后快速结婚,可之前流传的是女流氓赖上谢团长,逼着谢团长不得不娶。之前的说法传出去,后来的说法就传不动,外面自然还是信她赖上他的说法。   赵玉荣听到的自然还是以前的版本,她和林溪熟悉了,自然为林溪考虑。   如果林溪和谢启明是正常结婚的,刚结婚自然没人会催生,主要谢母知道他俩不正常,林溪先赖上自己儿子,结婚了又开始躲着自己儿子,她心里不舒服。   赵玉荣却觉得林溪赖上谢启明,谢母肯定对林溪不够满意,要是有孩子那就是一家人了,谢母也不能再说什么。   可林溪却因为这陌生的环境这自己不熟悉的人际关系有些懵。   前世在家里的时候,大家都当她是小宝贝,哪怕她高中的时候看上隔壁班的小哥哥,觉得他很帅气,爸妈也没担心她会早恋,还帮她出谋划策呢。不过她也只是看看小哥哥,并没有真的去追,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爸爸也时常跟她说,她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爸妈不干涉,什么时候结婚他们也不干涉。   对比她被催婚的表姐们,她真的是最自由的一个。   可到了这里,她还这么小,反而被催着生孩子!   太恐怖了。   一下午,林溪上班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快下班的时候,她按照名单把今天受教育的几个人挨个考察一下,问他们是否知道错了,犯了什么错误,以后还犯不犯,说清楚就让他们回家。   因为都是一些没文化的老农,有些人几句话背一天都背不过,就这会儿还得林溪放水才能通过。   轮到韩烨了,她看着王根生那个名字,感觉挺有意思才露出一点笑意。   她笑道:“王根生,你知道错了?”   韩烨捂着肚子,点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错了。以后不卖书了。”   林溪便让他按手印。   韩烨:“小同志,过几天玉米好了,我送你嫩玉米棒子煮着吃吧。”   林溪笑了笑,“多谢,不用啦。”   她又把几本手抄书还给他,他们拿回去在村里自己看也好解闷的。   韩烨:“送你啦,我还能写呢,回头送你后面的看。”说完,他笑了笑,背着自己的破口袋就走了。   望着他不合身的破褂子飘乎乎的背影,林溪仿佛看到了学校某个贫困生的影子,当然现代的贫困生也没有这样落魄的。她寻思看这样他不是下乡的知青,毕竟知青的条件可没这么差,那就是家里长辈犯错被一起下放的年轻人。   被下放的人里面也分好几种,有一些从大城市到小地方工作的,依然拿高工资,有一些是直接下放农村劳动,但是因为有知识,老农们都帮衬着待遇也不错。   看他这样子,怕是最差的那种,下放到农村住牛棚,被批评教育还得参加繁重的劳动。   她曾经听爸爸的学生们讨论,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了历代文人的待遇,有个师兄开玩笑一样说搁六十年代,她爸爸这种的高知多半要被下放,那她就得跟着去受苦。   这么一想,她觉得还是不要爸爸被下放,她自己来受苦就够了。   因为有谢启明,她就算穿过来也并没有受苦。   她心里又前所未有地感激谢启明。原主赖上他,他居然没有大怒反而还娶了她,对她也颇为照顾。家里人也没有把她当另类,一样吃喝地招待她。   之前因为大家催生,她心里的那点委屈一下子又消散了。   毕竟别人不知道她是穿越的,人家也没欠她的,自然不会按照她的准则来对待她。   下班,她也没和赵玉荣说笑,收拾一下就自己走了。   一出市场办的大门,她就看到谢启明站在外面的树影里。   他高大俊朗,哪怕站在树影里其存在感也是非常强大的,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偷看他。   看到她出来,他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拉丝的红苹果,“洗过的,脆甜。”   林溪看了他一眼,接了苹果,捧在手里却没有啃,她默默地往前走。   谢启明走在她身边,看她微微低着头,晚风轻轻吹拂着她耳边的碎发,温柔又飘逸,一下下地撩拨着他的心尖。   走了一会儿,林溪站定脚步。   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样对谢启明道:“谢启明,咱们、生个宝宝吧。”   “咳咳咳……”谢启明反而被她吓得呛住了,他惊讶地看着她,“你、确定?”   林溪点点头,虽然嫩白的脸颊都红透了,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对。”   如果把小男主生出来就算走了剧情,那她应该很快就能回去的吧。   谢启明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淡淡地问:“为什么?”   林溪:“就、就你妈不是说……”   谢启明:“你不用管我妈,我只问你,你想吗?”   林溪的头都要低到胸口上去了,她声如蚊蚋,“嗯。”   谢启明:“为什么?”他不觉得小丫头突然改变了想法,要急着跟他生崽了。毕竟她之前跟他走近了都脸红,他说句过火的话她都臊得眼神乱飞,生孩子?他都准备好了持久战,突然跟他说阵地自己投降了?   可能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才不信天上掉馅饼儿。   这小丫头别看软软嫩嫩的,其实脾气硬着呢。别看她动辄就害羞,胆子也肥着呢。   再者她动辄就害羞,这会儿突然说出这么不害羞的话,没幺蛾子他立刻退伍去乡下种地!   林溪:“就、你这么优秀……”   谢启明垂首盯着她,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我这么优秀,所以你想给我生孩子?你确定是你现在想的?”   她主动说要给他生孩子,谢启明不但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有些生气,甚至有些难受。   因为她并不是喜欢他才要给他生孩子的,他从她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躲闪和心虚,甚至还有一种下定决心要牺牲的坚定,并没有爱慕和深情的羞涩。   他感觉胸口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很。   这小女人惯会气人!欠教训!   林溪听出他话里有话,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纽扣,低声道:“那、结了婚,总要……生宝宝的吧。”   她破罐子破摔地认为既然不能拖,那不如早点,作为工具人应该有觉悟才行。   谢启明冷冷道:“好啊,现在就回家生。”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就往家走。   林溪:“!!!”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小两口没吵架,下一章就好了。   为了苟一苟收藏夹,明天15号周二白天不更,晚上十一点半以后更【一万字】给亲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么么哒~~   ——————   放个预收:【苟个收藏,开文收藏太差会没有推荐,大家帮帮忙收藏一下,拜谢~~感谢名单明天放,今天太长了。】   预收文案一:   《穿到八五养爸妈》   十七岁的林妍好烦,妈妈天天让她吃青菜,爸爸天天让她多运动,   还让隔壁高冷学霸监督她学习学习学习……   林妍:生不如死.jpg   一觉醒来,她穿到爸妈小时候。林妍摩拳擦掌:打击报复的机会来啦!   来来来,青菜给妈妈吃,五三王后雄给爸爸做……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可怜妈妈,没机会上学压根不识字的病弱爸爸,林妍的心好疼,哭唧唧。   握拳,我要努力养父母,给他们吃饱穿暖,给他们读书上学,让他们长大了结婚生我鞭策我,呜呜呜~~   某天,正辛苦养爸妈的林妍突然看到了隔壁学霸,他居然也穿来了!   这个别人口中的好孩子居然在跟人打架!   啊啊啊啊,三观裂了。   ————*——————*——————   林妍一直觉得自己讨厌霍长安,他俩水火不容!   霍林两家是至交,一起做生意,互相做邻居,还总想把儿女凑一对。   可其实他俩是冤家,相看两讨厌!   霍长安是别人家的好孩子,是林妍成长路上自由快乐的绊脚石,讨厌!   幼儿园,她挑食、不肯午睡、和小胖墩儿打架,而霍长安——   安静乖巧,写字画画,弹琴唱歌,背诵古诗,样样拿手,是老师用来批评林妍的对照组,林妍讨厌他!   小学,她上课走神、涂鸦,考试倒数,他年级第一。林妍讨厌他!   初中,她上课走神、看小说,考试倒数,他全区第一。林妍讨厌他!   高中,她上课走神、写小说,考试倒数,他全市第一。林妍讨厌他!   林爸妈放权给霍长安,拜托他监督鞭策她学习,林妍讨厌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妍开始暗恋他,可他高不可攀……   ————*——————*————   穿越来的第一天,她刚要抖抖威风让他长点眼色,   学霸睨了她一眼:作业写完了吗?   林妍:啊啊啊啊啊——好想拍他板砖!   看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学霸云淡风轻:天涯海角,你都跑不了。   霍长安喜欢林妍,一直,一直,一直…… 第25章 耳鬓厮磨   谢启明拉着她步子迈得有点大, 林溪跟不上被他扯得小跑起来。   “你、你站住啊!”林溪急得要哭了。   谢启明却不肯。   林溪:“我鞋子、鞋子掉了。”   谢启明这才停住,林溪因为惯性一下子撞在他背上,他身上肌肉和骨头一样硬邦邦的, 撞得她鼻子都酸了,眼泪唰啦就流出来。   谢启明看她掉眼泪, 一秒钟又内疚了, 赶紧拿手帕给她。他垂首看了看, 她的布鞋鞋袢开了,他单膝点地蹲下去帮她把鞋子扣上,可惜鞋袢的搭扣断了, 这种布鞋断了搭扣就没法穿, 一走一掉。   他蹲在地上转了个身, “来吧,背你。”   林溪又不好意思了, 摆摆手,“不用。”她蹲下把鞋袢塞在里面, “就当拖鞋也能回家。”   谢启明:“要么抱着, 要么背着, 你选一个?”   林溪的脸腾得红了, 蹭得站起来, “不用不用。”大白天的不管是抱着还是背着, 都不合当下的风气。   谢启明看她又要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溪嘤咛一声,拿手捂住了脸。   谢启明纳闷:“你捂脸干嘛?”   林溪:“人家会笑话的,稽查大妈会抓的!”   谢启明:“抓我?”   恰好街道办的一个身穿蓝制服戴着红袖箍的大妈走过来,这位刘大妈是最严格的探照灯, 一双眼睛盯着小年轻们,哪怕是夫妻若是胆敢在路上搂搂抱抱她也要大喝一声,教育他们注意影响。她每天晚上都拿着手电筒去河边、小树林照,看到搞对象的就大喊不许耍流氓,严重的还要带去街道办教育。   林溪看到刘大妈从后面匆匆地走过来,吓得赶紧捶谢启明的肩膀,“来了,快,放我下来!”   恰好刘大妈也看到了,大喝一声,“哎,我说你们,注意影响!”   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上前来,粗短的手指愤怒一指。   谢启明转身看向她,“?”   刘大妈:“哎呀,是大明啊,我当是谁呢。这是怎么啦?”   林溪把脸死死地埋在谢启明的颈窝里,打死不待抬头的,太尴尬了。   不等谢启明开口说话呢,刘大妈:“这是肚子疼吧?啧啧,肚子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快家去吧,给她熬碗姜汤红糖水喝喝。”   谢启明微微颔首,抱着林溪就走了。   林溪:“???”她扶着谢启明的肩头偷眼往后看,对上刘大妈那慈祥的眼神,吓得她一个激灵。   他们风化稽查队比市场办的纠察队还凶残,刘大妈又是最凶残的一个,多少小年轻被她揪着耳朵去教育呢。她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们?难道是怕谢启明?这么说谢启明比大妈纠察队还凶残啊。   她趴在谢启明的肩头,自己不知道,谢启明却感觉份外明晰。   少女的身体带着特有的幽香,柔若无骨,轻飘飘的压在他的臂弯里没什么重量。她鬓边的碎发搔着他的脸颊,她的耳朵、脸颊时不时地就碰一碰他的耳朵和脸颊。   他只需要一侧首,就能亲到她的脸颊,甚至在歪头的时候,还能亲到她红润的唇瓣。   这样亲密暧昧的姿态让他想起了一个缱绻的词汇:耳鬓厮磨。   他感觉心头塌了一块,不是塌了,是以前冷硬的部位变得柔软了。   谢启明抱着她往家走,自始至终目视前方,并没有故意去占她便宜,任由她浑然不觉地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就好似她真的肚子疼才抱起来的一样。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林溪让他放下来。   谢启明刚要放下来,谢母推门出来恰好看到他俩。   谢母:什么情况?   谢启明:“她肚子疼。”   林溪叫了一声妈,赶紧趿拉着鞋子跑进去了。   谢启明无辜道:“你看,我没撵她,她自己跑的,你不能冤枉我。”   谢母笑了笑,不无骄傲道:“你个混小子,和好啦?”刚才小媳妇从儿子身上下来,她可全看见啦。   谢启明点点头,他们之前也没吵架啊。   谢母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她这是那个肚子疼呢?过几天你大舅生日,你带着她去找你四舅老爷给号号脉,看看给她调理一下。等生了孩子肚子就不疼了。”   谢启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记下了。   谢母又开始逮着儿子传授妙招:“这女孩子脸皮薄,你就得哄,别吓唬她,当然也不能惯着,该硬气就得硬气。”   谢启明忍不住问她,“娘,你觉得她是那个女流氓?”   谢母嗔了他一眼,“什么女流氓,说话恁难听呢?她早就对你有意思你还拖拖拉拉的,笨!”翻了个白眼,谢母就走了。   谢启明:……感觉在自取其辱呢?   因为林溪“肚子疼”,家里人对她都挺关心的,谢海棠主动帮她洗衣服,谢清拿了自己藏的大白兔给她吃。谢大嫂给她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狠加了两大勺红糖,还不许谢清去蹭喝。谢启成给她两张电影票,让她有空和二哥去看电影。   林溪:……中午还生气呢,这会儿又很感动。   她发现因为自己肚子疼,谢母和谢大嫂居然也不催生了。   而谢母和谢大嫂私下里交流过,小两口和好了,林溪肚子疼还是谢启明抱回来的。白天这么亲密,晚上更不成问题了。小两口没有感情危机,她俩也不用操心了。   主要是下午的时候谢启明直说她们那样逼迫太过分了,什么人都会被吓跑的,再这样他都不敢回家。婆媳俩检讨了一下,也觉得有点太着急。   晚饭后,谢母和谢大嫂收拾饭桌和孩子,林溪则给谢清和那两个小孩子讲故事,还领着他们唱歌,教着谢清跳舞。   谢海棠之前在用棉线织袜子,她也凑过来,“二嫂,你比我适合当老师。”   她虽然是幼稚园老师,可她就是个看孩子的。她自觉没有文艺细胞,故事就会讲那几个,唱歌就那么两首还跑调,跳舞更不用说,肢体僵硬,跳得跟骑自行车似的。   如果不是她爸爸当纺织厂的副厂长,她根本当不了幼稚园老师,就算去了没两天也让人家给顶了呢。   林溪安慰她,“你又不是文工团台柱子,不需要唱歌跳舞,会哄孩子就行。”   谢清哈哈笑道:“二婶,我小姑哄孩子也不会,她自己带孩子的时候都哇哇哭,瞎闹腾,哈哈。”   谢海棠:“……”   林溪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还小,你不会帮小姑哄吗?”   谢清:“我可以啊,但是我以后要上小学的,靠我不行的,要靠自己。”   林溪:“……”   她想了一下,对谢海棠道:“我有不少好故事写了给你,你看看,到时候给孩子们讲。”   在现代书海遨游过的小朋友,谁不是一肚子故事书?谁不是从幼儿园开始就幻想自己是个会飞会变身很多漂亮公主裙的小仙女?   当然,这时候的故事得收敛一点,接地气一点,既不能被人挑刺,也要被小孩子接受喜欢。   谢海棠简直要哭了,“二嫂,你真好。”   林溪拍拍她的肩膀,“应该的,你对我也好呀。”   谢海棠的东西都舍得给她用呢,这叫投桃报李。   看她们姑嫂俩相处得那么好,谢大嫂从西间拿着一双布鞋出来笑道果果:“看来我这个大嫂不合格啊,只管吃喝穿,不能关心到思想的高度。”   谢海棠立刻抱着她的胳膊,“大嫂,你可好了,你做的鞋子最好穿了。”   谢大嫂:“所以我给你二嫂也做了一双。”她拿出一双挂鞋袢的黑条绒布鞋来,这种条绒布鞋是手工布鞋里最时髦的,大闺女小媳妇都喜欢。   林溪没料到这个,惊喜道:“大嫂,送给我的?”   谢大嫂:“当然啊,咱娘把咱家的布都交给我分配,我瞧着你就一双鞋,哪够穿的啊。”   林溪有两双布鞋,新的那双是二舅妈的,鞋面是普通的布,自然没有条绒布来的时髦。旧的那双已经补过,大姑娘小媳妇穿出去都会不好意思,觉得丢人,一般都是留着干活儿走远路的时候穿。她因为自己是穿越的,周围没有熟人不怕笑话,所以把那双旧的穿出去,结果今天就断了。   她可没想到谢大嫂还留意她这个呢,顿时让她心里热乎乎的。   虽然才嫁过来不久,可她觉得谢家人真的挺好的。   他们和她一样,有缺点,却也有优点。谢父过于谨慎自保,可他宽厚善良。谢母虽然唠叨好管事儿,却也爱护家人。谢大嫂虽然时常拿东西回娘家,但是也有分寸,心还是向着自己的小家的。   这会儿林溪中午被催生的那点不快,早丢到爪哇国去,这会儿都是满满的感动了。   谢大嫂娘家条件不是很好,打小是个精打细算的性子。可她表面随和,内心却很有成算。当初因为娘家住不下她提前出嫁,出嫁以后,娘家少不得话里话外的让她补贴娘家。   她虽然也补贴,却都是力有所及的。婆家有老家大队补贴,粮食松快点,她回娘家就带几斤粗粮或者粮票,这个谢母也知道,并没有在意。   但是布票这种限量供应的她就把得很严格。虽然婆家在纺织厂工作,公爹是个谨慎性子绝对不给人把柄猜测自家贪墨公家布料,所以他严格要求家里人。   这时候一个人一年也就一丈五或者一丈七的尺寸,家里一直都是紧张的。好在谢启明是军官有布票补贴,他还有军服不用家里给做衣裳,他的布票还能补贴家里,所以家里人穿衣服用布不像别人那么吃紧。   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拿布票补贴娘家的,毕竟婆婆不工作日常都穿补丁衣服,把布票都省下给上班的家人用呢。   林溪上班,穿着一双破旧的鞋子不好,她被人取笑,家里跟着丢人,她觉得给林溪做鞋是应该的,冬天还得做棉鞋呢。   林溪自然不了解这些内情,她一个劲地感激大嫂。   在她的意识里,除了自己爸妈,其他人都没有义务对自己好,人家对自己好,自己就感激。   东间屋里,谢父让谢启明陪着下棋,结果不是对手下着没劲,谢启明也不知道让着他点,谢父一来气就给他赶下桌换谢大哥来。谢启明就翻抽屉找到一个好的搭扣,打算给林溪把鞋子坏掉的那个换下来。   他从东间出来,就看林溪和大嫂小妹几个正亲热地说话呢。   他心里叹了口气,她和别个女人怎么就好得那么快?在单位里和赵玉荣关系亲密,在家里跟大嫂小妹关系亲密,就算和婆婆也是有说有笑狗腿得很,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那么费劲呢?   难不成男女关系只能炕上使劲?这是他听、看自己得来的经验。   他发现周围的男人和自己妻子白天的时候并没有多亲热,晚上怎么样别人看不见,但是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那应该是不错的。   可晚上怎么样这才是关键的,他看不见听不到,就没有经可取啊。   再者,林溪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别人的经未必能用在她身上。   自从确定她不是女特务,不是妖精鬼怪,而是一个换了灵魂的人以后,他对林溪便越发的好奇和关心。   他知道不能再用逼迫的那一套,那样未免显得有些轻浮。对现在的林溪,他愿意拿出所有的耐心和尊重。   感觉到他审视的视线,林溪抬头看过去,正好撞上他幽深的目光。   他个子那么高,往门框旁边一站,真的要把头顶的低瓦电灯泡给挡住了。   林溪忙低下头,继续跟谢海棠和谢清几个讲故事了。谢清听得入迷,今天连收音机的小喇叭讲故事节目都没去听,因为里面的故事都听腻啦。   等快九点,谢大嫂赶着孩子们回屋上炕睡觉。   谢清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点都不想睡,还嘟囔着要跟二婶去睡觉呢。   谢大嫂看了旁边的谢启明一眼,“二叔,快给他拎西间去。”   谢启明很乐意帮忙,一只手就给谢清拎起来送过去。   谢清抱着他的胳膊,“二叔,我要跟你和二婶睡。”   谢启明勾了勾唇角,“你做梦。”   谢清哼了一声,老大不乐意地躺在妹妹身边搂着她睡了。   睡觉的信号一起,林溪也不能赖在堂屋了,只得回东厢去睡觉。   谢启明进屋刚要上炕,林溪从桌上推给他一个大碗,里面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她嘿嘿一笑,“大郎,该喝药了。”   谢启明:“…………”你敢不敢再皮一点,你以为我没看过金瓶梅是怎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媳妇儿这么皮,总是忍不住想把她欺负哭。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辛夷花开柳稍黄、草莓我是大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影 243瓶;四字真言 80瓶;Goodness 60瓶;妖月 37瓶;小兔子乖乖是顾飞呀 30瓶;轻轻地告诉我唯一、郭郭、紫陌红尘、小柠檬 20瓶;木梓庭 19瓶;彩虹棉花糖 15瓶;千金一诺、玲达、想飞的鱼 10瓶;鬼灯 7瓶;语笑言言、甜妞09、riches 5瓶;米妮、pig -小、流冰、小妖 3瓶;十样锦、沁峤、苏州城里的月光 2瓶; 第26章 你喜欢我吗?   他端起来毫不犹豫地灌下去了。那是之前谢大嫂给她的姜汤红糖水, 又辣又甜。   灯光里,林溪双眼横波欲流,明艳娇媚, 她掩口笑道:“你就不怕有毒?”   谢启明漱了口,抬腿上炕, 坐在她旁边似笑非笑地看她, “来吧。”   林溪把被子放在脚下, 晚上冷了再盖,现在只盖个褂子就行,她随口道:“什么?”   谢启明淡淡道:“生孩子啊。”   林溪:“!!!”你滚!你有毒!毒死我了!之前她是一时冲动, 破罐子破摔, 现在她又觉得生活还挺有滋味, 不想对自己那么狠了。   谢启明逼近她,“怎么, 你逗我玩儿呢?”   林溪被他逼得往后退,最后就躺到墙根的被子上了, 她看谢启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手抵着他滚烫的胸口, “你、你……”   谢启明深幽的眸子黑漆漆的, 清亮亮的, 声音低沉, “你要反悔吗?”   林溪咽了口唾沫,脱口问道:“你、你喜欢我吗?”   虽然他长得很帅, 身材一级棒,她睡了他也不吃亏,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知道他的心思。问完她又有些后悔, 他被“她”赖上结婚,也许他是喜欢的?那他喜欢的是原主,并不是她啊。   这样感觉自己是一个替身,或者说鸠占鹊巢,欺骗了谢启明的感情。   谢启明却没回答她,反而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那么你呢,你喜欢我吗?”   林溪瞪大了眼睛,她想说我不喜欢你,但是也不对,她对谢启明是欣赏的、感激的,有好感,但是说爱应该还够不上吧?至少她没有妈妈那种要离开自己的爸妈嫁给一个男人的冲动。如果给她机会,她第一个选择是回到爸妈身边,而不是留在谢启明身边。   当然,如果他在爸妈的世界里,可能她会考虑和他发展的,毕竟他真的很优秀,又哪哪儿都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挺喜欢他的。   谢启明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眼中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她一开始惊讶然后抗拒,之后又心虚,最后还流露出一丝眷恋和欣赏,这小丫头内心还挺丰富。   她舔了舔嘴唇,轻声道:“喜、喜欢,当然喜欢啊,不喜欢我干嘛赖着要嫁给你?”   谢启明:“我记得你之前说想离婚,赖上我是为了过好日子,有个工作。”   林溪:……狗男人,你记得那么清楚。她当时随口说,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谢启明又道:“你还说你之前发烧病了一场,所以脑子不清楚,才做了错事赖上我。现在脑子清楚,不想连累我,想离婚的。”   林溪:“……”狗男人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林溪是个没有大志向的小女人,前世跟着爸妈过得乐呵呵的,穿过来也是迅速随遇而安,有些话说过就……真的忘了。   谢启明身体往下压了压,给了林溪更大的压迫感,他缓缓问道:“那么……现在你还想离婚吗?”   林溪:……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说不能离婚的,离婚影响你提干。我也不想离婚了,离婚我也回不去。不如生个小男主,兴许就曲径通幽,能走完剧情回家了呢。   她摇摇头,“不想了。”   谢启明:“你确定?如果你想,我现在就答应你离婚,工作还给你保留着。”   林溪面上一喜,刚要答应立刻又摇摇头,坚定地说:“不离婚。”   离婚后她回外婆家也没有谢家好,李建刚让她觉得这时候并不是有本事就行的,还需要有靠山。如果不能回去要一辈子呆在这里,那她觉得谢家更适合自己。   谢启明漆黑的眸子漾开一丝浅笑,她的不离婚显然取悦了他。她之前想离婚,现在不离婚了,那么这是对他产生留恋了吧。   他俯首,想要亲吻她,眼前却凭空出现了一层布料。   林溪手忙脚乱把褂子拉上来,盖住自己通红发烫的脸蛋,也挡住了他压下来的吻。   谢启明眸色深沉,隔着衣服咬了咬她的唇。   林溪:“!!!”你属狗啊!   她之所以盖住自己,是突然回过神来,狗男人套路她呢,她问他喜欢自己吗,他没有回答,结果问了她一通。   这不公平!   她决定夺回控制权,“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我吗?”   隔着衣服,她说话就流畅很多,哪怕害臊也躲在下面看不见。   谢启明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然后把她的衣服往下拉,露出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问道:“哪个你?”   林溪:!!!???什么意思?   谢启明将她眼睛里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他早就确定小丫头年纪不大,所以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让人一览无余。   他不说了一个“哪个你”,她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惊慌起来。   他轻笑,“你说呢?”   林溪:“我……我不知道啊。”   谢启明故意把手臂放低,让身体离她近一些,这样会给她更多压力。可他依然保持着分寸,并没有碰到她胸前,这已经足够林溪浑身发烫的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逆光,英俊的脸离得太近,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尤其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仿佛直直地看到了她心里去。   林溪受不住他的压力,开始耍赖,泪汪汪的,“你什么意思,什么哪个我?你还想有几个我?你这人怎么总是耍赖!”   哭给你看!   谢启明看她眼泪说来就来,眼眶里已经水汪汪的,睫毛都变得湿漉漉的,他不禁心口一窒。   这小丫头,就会来这一套!   他俯首压下去。   林溪感觉眼前一黑,吓得嘤咛一声就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温热的唇落在她眼睫上。   他亲了亲那两只泪盈于睫的大眼睛,相比她那没有实话的嘴,他更喜欢她的眼睛。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它们娇嗔、愠恼、心虚、欣赏,不管是什么,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他。   他喜欢它们,亲吻它们,就似乎能碰触她的心。   林溪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她没有这样亲密的经验啊,前世她和亲人以外的男性连牵小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亲亲抱抱了。而且谢启明身上的热度很高,热气裹着她让她耳朵都烫得厉害,还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我喜欢你”,谢启明又亲了亲她的睫毛,最后将唇印在她眉心处,很认真地道:“是你。”   林溪心头忽悠一颤,心漏跳了一拍。   他是知道了什么吗?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让她感觉他话里有话呢。   谢启明已经撤离,顺手将她拉起来,让她睡觉了。   林溪被他热出一身汗,赶紧跑下去上个厕所洗把脸,然后回来睡觉。   谢启明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就仿佛刚才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溪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想:他最好别喜欢我,我是要离开的。   她躺在里侧,脑海里一会儿是爸爸妈妈,一会儿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闺蜜同学等等,他们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呼唤她快点回去。等她下定决心说必须尽快回去的时候,谢启明那双幽深漆黑的俊眸又出现在脑海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说:我喜欢你,是你。   他亲了她,虽然被她挡住了,可他又亲了她的眼睛。   啊——   你不能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你。   她纠结地翻个身趴在墙壁上装壁虎,逼着自己赶紧睡觉。   谢启明一直安静地躺在旁边,除了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想给她压力,但是他知道她肯定会经历一番思想斗争。   第二天起来,林溪就挂着两个黑眼圈。   谢海棠看见,惊呼一声,“二嫂,你这一晚上没睡啊?”   谢大嫂看见也忍不住咳嗽两声,林溪皮肤太白了,眼底有点青黑,真是不要太清楚。   谢清更是大呼小叫,一副心疼得不行的样子,“二婶,是不是太热了?晚上我去给你打蒲扇吧。”   谢母看见,忍不住要嘟囔,“老天拔地的,就不知道悠着点,那不是自己媳妇吗?”她又盘算着等儿媳妇怀上,还得把儿子赶驻地去,免得年轻不知道节制。   她又开始担心谢启明当兵的身体好,林溪弱弱的样子扛不住,少不得悄悄跟谢大嫂说提醒林溪一下让她要注意,别什么都由着男人来。   谢大嫂结婚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也是从被婆婆这样关心着来的,所以她也不觉得关心弟媳妇房里事儿有什么不对的。等生了一个孩子以后有了经验,自然就不会再管了。   林溪却也有经验了,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说和谐语,赶紧躲着,吃完饭又躲着谢启明绕路去上班了。   经过昨晚上的事儿,她一早上都不敢看他!   谢启明没走掉被谢母逮着又是一顿教训,“你说你,老大个人了,这会儿都是团长带着一下子兵,怎么连个媳妇儿都哄不住?你看她一天天跟害怕你似的,整天见了你就躲。”   谢启明:“……”他犹豫了一下,“娘,你不要太着急,你着急她就怕。她是怕你,不是怕我。”   而且老太太这情报侦察能力和分析能力绝对不行。   林溪见了他就跑,这说明她害羞,这种害羞程度绝对是因为还没有那种亲密的夫妻关系。如果有了亲密的关系,那她害羞也只是脸红躲到屋里去,绝对不会转身就跑。   谢母可不承认是自己吓着儿媳妇了,她正扫地呢,那笤帚柄作势抽了他一下,“你再瞎说,你大嫂也是这么过来的,人家就没你这么费劲。难不成你说你大嫂不会害羞?”   谢启明可不想惹家里的女人们,赶紧道:“我去革委会了。”   谢母:“去你大舅家之前,你带着她再回趟她姥娘家,看看老太太,别让人家以为她在咱家受苦呢。”   谢启明答应了。   谢母又开始唠叨他,“这一天天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什么事儿都得我想着。这要是哪天我撒手走了,你们这日子还不知道过成啥样呢?”   谢敏和小外孙黄小顺立刻扑在她腿上,笑嘻嘻的,“姥娘走,我也走。”   谢母:“老天爷爷哎,呸呸呸,别胡说八道的。”   谢启明趁着她应付小孩子的时候,赶紧走了。他娘不是个难缠的老太太,但绝对是个吓人的,当初他为什么14岁就能去军校?的确是因为他够聪明够优秀,可最大的原因是他怕了他娘,想赶紧离开家躲清闲!   走到门口他还听见老太太在给俩孩子洗脑呢,教女孩子怎么拿捏未来女婿,教着男孩子以后怎么收拢媳妇,简直……   这会儿她教育外孙子倒是和教育他不一样了呢。   晚上谢启明去接林溪的时候,看见林溪和赵玉荣一人拎着一条尺长的鲤鱼,另外还有辫起来的十几穗嫩玉米。   林溪力气小拿不动,有两个男同志热情地要给她帮忙。   林溪忙说不用,她和赵玉荣一起拿一下就行。   赵玉荣眼尖,看到过来的谢启明,笑道:“林溪对象来了,这下省事了。”   林溪结婚了,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但是赵恺被谢启明警告过以后,他私下里跟很多男同志埋怨过,所以大家都知道了。不过因为林溪为人大方和气,也没凭着美貌使唤男同志或者讨要好处,所以大家也没对她有什么意见,一直相处愉快。   更何况,她丈夫是谢启明,凡是成熟点的男人都知道怎么做。   大家纷纷跟谢启明打招呼,少不得又说一通林溪好福气,找这样的爱人等等。   林溪有些不好意思,谢启明却面色坦然,和他们招呼一声便伸手将林溪的东西都接过去。   林溪还想帮赵玉荣拿,赵玉荣却让她跟谢启明先走。   路上林溪眼神依然躲着谢启明,走路还跟他保持着距离,顺便给他解释一下这些东西。   这是之前那个被李建刚恶意扣救命粮的大叔送来的。那大叔因为林溪帮他说过话,特意来给她送鲤鱼和玉米表达谢意。   这会儿说起来,林溪又有些纳闷,下午时候大叔一个劲地感激她,说“多亏了闺女你啊,你给讲情把粮食还给我了,还帮我婆娘找了医院安排病房。我们住了两天院,吊上两天瓶子,这会儿活蹦乱跳的,又在家带孩子做饭了呢”。   他还说李建刚在他们小队改造,天天跟着社员们下地,累得头晕眼花的,别提多解恨了。   林溪连说自己只是说了两句话,没给他帮上忙,粮食不是她要回来的医院也不是她安排的,李建刚也不是她能有本事送下乡改造的。   可那大叔非说是她帮的忙,死活要她收下,她要是不收看那样子都要哭了。   “也不知道谁做了好事不留名,反而算在我头上呢。”林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谢启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她依然不敢和他对视,他笑道:“你是军人家属,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林溪小声辩解,“当然,我可是有觉悟的,不能要老乡的东西。我给了他钱和粮票的。”   她和赵玉荣都给了钱和粮票,一人分了一条鱼十几穗玉米。她们和其他纠察分,他们却坚决不要。她们也知道,他们这是避嫌,毕竟这大叔和李建刚有矛盾。   谢启明:“这样就没问题了。”   林溪又道:“那我这是不是投机倒把?”   谢启明忍不住笑了笑,“当然不算。”   林溪叹了口气,“我觉得市场办矫枉过正了,如果倒卖工业物资,那是不行的。可如果只是家里自己收的一把菜,一笸箩粮食,或者是编的草鞋,养的鸡下的鸡蛋,干嘛还要抓?这不叫投机倒把,这叫社员们互帮互助!”   谢启明挑了挑眉,小丫头见识不俗,比其他人想的多,这话一般人可想不到,也不敢说出来。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她。   林溪眼睛一亮,对他笑道:“谢团长,你和革委会熟,你是不是能和市场办说说?”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市场办没这个权力,得商业局。”   林溪撇嘴,“商业局?呵。”   供销社都是商业局的下属单位,之前说的是农业合作供销社,结果干着干着就没农民啥事儿了。这会儿各地供销社全是垄断,买社员的农产品是极低的价格,转手要想再买,那就要高价。   这也是很多社员不舍得把鸡蛋和鸡卖给供销社,总想自己进城卖掉的缘故。   还有比如棉花,收购价非常低,但是社员们去买布,既要布票,另外最便宜的一尺布也要三毛五分四。   所以有些大队会悄悄留点棉花,到时候分给社员们纺纱或者絮棉袄,不过棉花任务重的话,交任务都不够,够别说留点自己用了。   这些都是林溪在市场办看案卷以及做笔录知道的。   那些老农没什么文化,一开始一问三不知,要么不吭声,后来终于打开话匣子,就忍不住诉苦诉委屈。   林溪并不嫌弃他们说话粗俗或者用袖子擦鼻涕眼泪的,反而颇为同情。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些人,仿佛是他们讲过的经历一样,就忍不住想帮帮他们。   可她没有那个权力。   谢启明听她那声呵,居然分辨出来这是她真正讥讽的语调,那么之前她看似讥讽自己的时候,其实并不是,而是一种别有意思的语调。   他又笑了笑。   林溪:“你笑话我!”   谢启明:“没有。我可以试着帮你跟革委会组织提一提,建议他们放松一下对农民集贸市场的打压。”   革委会里有他转业的老领导,还有他的战友、同学,要说这个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毕竟也是有利于百姓的建议。   林溪眼睛一亮,忍不住激动起来,仰头看着他,“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小丫头终于肯正眼看他,不再躲闪了,谢启明心神一荡,很想亲亲她不会撒谎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打赏:鲨鲨、款款而行、米兰、故人长情 1个地雷;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 90瓶;穗穗 27瓶;千金一诺、桃花坞 10瓶;甜妞09 6瓶;riches、maymayk 5瓶;清阳晚照、氯乙烯、megin、墨墨 1瓶; 第27章 尊重她   回到家, 谢母看到鲤鱼和玉米很高兴,当知道是老乡给的她又变了脸,第一个反应就是:有没有犯错误?   可不能拿别人的贿赂, 更不能跟别人索要礼物,免得到时候被举报可就麻烦了。“你是启明的媳妇, 要处处都当心, 别让有心人给使绊子。”   林溪忙解释一下, 自己花了钱和票的。   谢母这才松口气,“那就好了。”   随即她又觉得这是个来源,拿了钱和票给林溪, “你拿着, 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儿, 你还买。”   市价买没问题,问题是有钱有票买不到, 能买到当然是好的,家里改善伙食, 多好的事儿呢。   林溪也不推辞, 爽快地揣起来。   今晚上做红烧鲤鱼, 林溪也跟着忙前忙后——提意见, 怎么做好吃, 她建议稍微多加点油, 既然吃了一顿那不如吃得更香一点。   谢母犹豫再三同意了,多加一小勺油, 免不得又心疼好半天。她还可惜那些玉米,再过些天就熟了,这会儿掰下来煮着吃真是白瞎粮食。   一边惋惜粮食,一边让煮了, 一人一个也当晚饭吃。还把另外几个送去要好的邻居家,大家一起尝尝鲜。谢家要好的邻居基本就是谢父的同事以及故交好友之类的。   因为鱼是林溪带回来的,谢母做主多给她一块鱼肚子肉,大家不要有意见。   林溪也没吃独食,她跟谢清几个孩子一起分享了。   可把谢清和谢敏高兴地直喊二婶最好,黄小顺都咧着嘴嘎嘎笑。   谢母少不了要吃味儿,“给你们养这么大,也没赚个最好。”   谢清:“奶是最好的奶,二婶是最好的二婶嘛。”   大家都笑起来。   饭后谢启成递给林溪一个小纸包,面无表情道:“你尝尝。”   林溪打开看了看,竟然是五香毛豆,真的是她说的那种煮得香香的,晒过以后加上萝卜干,吃起来非常筋道但是越嚼越香,回味悠长。   她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要是看电影嚼上一小包,多享受啊!”   谢启成:“我已经和领导审批电影院里卖这个,一包一毛钱。”   “一毛钱?”林溪眼睛都瞪圆了,一毛钱买一斤粮食呢,这么一小包就一毛钱!真暴利啊!   谢启成:“这个比瓜子好吃,还没有动静,吃起来也不上火。值。”   林溪:“那你们领导不给你分点吗?”   谢启成:“小本生意领导不管,就当时给我的补贴了。我自己出材料自己做了卖。”   这个是电影院卖票附加的一个小生意,就和卖瓜子、冰棍一样,赚个小钱当补贴,领导只要同意一般也不会过问。   林溪建议他,“你刨除成本,卖了分你直属领导一部分。”   谢启成:“领导说没多少东西,不要的。”   “他说不要,但是你要给啊。你给了他,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他也能帮你挡一下。”   谢启成想了想,“你说的对。那我以后赚了钱也分你一份。”   林溪忙笑道:“那不用,无功不受禄。”她可以找别的机会赚钱。   谢启成也就没再说什么,只等赚了钱再看,要是多就分她,要是实在不好卖也就算了。   谢海棠也凑过来,“嫂子,我也要感谢你,你给我讲的故事,教我的游戏,孩子们都可喜欢了。”   谢海棠每次都让孩子们老鹰抓小鸡、丢手绢,但是幼稚园的孩子还小,跑不动,玩的时候容易出问题。   林溪教了她一些拍手歌以及故事游戏,很适合幼稚园小孩子,熟练了以后小孩子们都能参与,气氛就会很热烈友好。   林溪空里还写了几个小故事,她拿给谢海棠,“有空再帮你写,你讲的时候注意语气,要模仿小孩子们,不要太生硬。”   这时候教育以及讲话都条条框框,对着小孩子也很容易说教或者样板戏,而幼稚园的小孩子没小,不吃那一套。如果更幼稚生动有趣一些,他们就会更喜欢啦。   到点了,谢清就跑去缠着爷爷,让他赶紧调收音机,要听“嗒嘀嗒,小喇叭,广播啦~~   谢清小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爷爷,我二婶就跟孙敬修爷爷一样会讲故事。”   谢父笑了笑,“那让你二婶当咱们家的小喇叭。”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溪还有点担心谢启明会对她做什么,紧张得不行。   结果他躺下以后规规矩矩的,既没有碰她,也没有再逼问她什么,安安静静的。   林溪躺在里面,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准备了许久,结果那只鞋子没落下来。   谢启明睡觉很安静,不说话,一会儿就睡着,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起来。   等林溪爬起来的时候,他恰好从外面回来,穿着短裤背心,浑身热气升腾,应该是刚锻炼过。   他肩宽腰细,四肢修长,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皮肤白皙,肌肉流畅漂亮,比起健身房出来的肌肉男可帅气多了。   林溪刚睁开惺忪的睡眼,猝不及防看到这样一副健美的体魄,脸瞬间变红,眼睛并没有害羞地闭起来,反而瞪大去看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她顺口夸了一句,“谢团长好身材!”   谢启明:“……”   他坦然接受,随即提醒她,“不许这么直白地夸别人。”   林溪:“为什么?”   谢启明睨着她,“你说呢?”   林溪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要是这么直白的夸异性,在这样保守的年代的确不大正经,应该注意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知道了,不会的。”   谢启明露出一丝笑意,“乖,你要是夸别的男人,我会不高兴的。”   林溪一下子又闹了个大红脸,什么叫她夸别的男人他不高兴,他……她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他的视线坦荡而直白,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点侵略感。   他这是在管她?他……她不敢想他会吃醋这样的答案。   他真的喜欢她吗?   谢启明却放过她了,并不想逼她太紧,他看得出她单纯得很根本不禁逗,逼紧了她就掉眼泪。   吃过早饭谢启明送她上班,顺便去革委会。   走到市场办门口的时候,他告诉林溪:“今天有事我要回驻地,大舅生日前一天回来。”   林溪一怔,他这是跟她报备行踪?以前他可不吭声的。   谢启明看着她,“以后去哪里都跟你讲,你不要再生气了。”   林溪:“我才没有!”   上一次纯粹大家误会他们吵架,她生气他回部队怎么还让人误会上了。   谢启明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去上班吧。”   他目送林溪跑进去,转身去了革委会。谢启明做事情向来利索,说话也是一言九鼎,他答应了林溪就不会敷衍她。   他去革委会找到相关的商业局领导,此人也是他从前的一个老领导,从分军区转业后就在革委会工作。   谢启明跟他说一下城郊和一些小型集贸市场的事儿。   林溪的意思他明白,还根据当下的形势和政策给革委会提出可行的办法。放松对小规模农产品交易的限制,尤其社员们自己勒紧腰带从嘴巴里抠出来的那点,要给他们交易的机会。他们口粮有限,不会出现大笔交易。   如果是可疑交易那应该是有关系的人倒腾物资投机倒把,需要市场管理处的纠察们去查。至于有人可能会大宗交易分散伪装社员个人交易,这个根本不是问题,现在户籍制度非常严格,出门就要介绍信,什么名字哪个大队记得清清楚楚。   说完这个,谢启明又说一下他们驻地的粮油菜肉补给问题。   他们驻地在北边开山挖隧道,补给物资都是来本县,一周两三次。   等办完正事,谢启明就等驻地过来补给物资的解放卡车一起走。   林溪中午回家谢启明已经回驻地,这一次因为他提前说过,所以谢母一点多余的话都没跟她说。   谢母还拿了一点袼褙给她,又给她八尺布票,让她回外婆家的时候拿回去。   林溪知道这时候布票紧张,家家户户都精打细算所以不肯要。   谢母:“你表姐给了你一个褂子,舅妈给了你一双鞋,这个人情要还。”   如果是之前的,谢母自然不肯管,但这是林溪穿着出嫁的,她是自己儿媳妇,谢母就要替她张罗这个人情。   她还安慰林溪,“启明有布票补贴,回头让他给你弄身旧军装穿穿,也气派气派。”   谢母好面子,她在家里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上班的人必须穿戴整整齐齐,哪怕谢清一个幼稚园的小孩子也必须干净整齐,绝对不能破破烂烂地出门。   林溪看她这样周到,心里又感激得很,“谢谢妈。”   谢母:“别光一个嘴,早点让我抱孙子。”   林溪:“……”你不是孙子孙女外孙子都已经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媳妇是个颜控以后的谢团长:媳妇儿,我是不是最帅的?   ——————————   感谢~~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款款而行、草莓我是大橘子 1个;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奥利奥 90瓶;Ring 10瓶;游水小鱼 5瓶;季夏初九 3瓶;方也 2瓶;十样锦、氯乙烯、megin、小妖 1瓶; 第28章 亲哭她   等下午林溪去上班的时候, 就看到布告栏里吴主任贴的公告:关于市场纠察投机倒把内容的调整。   她看了一下,竟然真的和她跟谢启明说的差不多呢,甚至政策更有利于周边社员们, 再也不会因为他们卖几斤粮食、卖只鸡或者几十个鸡蛋就给没收、抓来教育。那些被抓来的社员绝大部分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进了教育班都能吓个半死。   林溪没想到谢启明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当正事给办了, 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赵玉荣挤在林溪身边看了, “真好。”   林溪点点头:“是呢,伟人说过要多关心农民的温饱问题,这是社会稳定的根本问题。”   赵玉荣纳闷地看着他, “哪里说的?”   林溪:“上班啦。”   下午纠察们抓到几个惯犯, 一个倒卖棉花土布的, 三个专门投机倒把倒卖五金件的。金属是战备物资,绝对不允许随意倒卖, 这个是要判刑的。   这种人在改革开放以后绝对没问题,还是走在经商前列的弄潮儿, 发家致富的第一批呢。可这时候不行, 现在倒卖这种物资基本都要判刑, 且一判就是七八年甚至更久。   对于这些人, 林溪也无能为力, 只能照章办事。不过她尽量把笔录记得准确一些, 不夸大不抹黑,实事求是。从前有人为了索要贿赂, 会故意用词严重,给钱疏通就会写得轻一些,后来被查出来全部批评辞退,又才招了林溪几个。   一连三天, 公安局都来市场办审查、查案,把那几个人翻来覆去地审问。公安局审问调查以后,根据记录加上实际情况决定逮捕三个,留下倒卖棉花的那个,让他留在市场办上教育班。   宋哲从小脑子活,在城里的时候就知道去卖冰棍儿赚钱,下乡以后他发现当地不大批量产棉花,社员们为了凑件棉袄非常费劲。他有个同学老家是产棉区,他就想办法倒腾过来卖,但是乡下社员没钱,他又想往城里倒腾点卖钱,结果才两天就翻车被抓。   他听着比他严重的几个判了七八年,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要被判刑三年,没想到居然只上三天教育班就行。   等拿到他的判决书的时候,他就明白怎么回事,是记录员帮了自己的忙。上面没有资本主义道路、破坏经济等词语,只是陈述了他卖棉花这一事实。   没夸大,这就足够宽容的了。   下班的时候,林溪和赵玉荣往外走。   她道:“原来以为市场办记录员是个很轻松的工作呢。”   赵玉荣:“是挺辛苦的,坐在那里一写就是一天,比他们那些坐办公室的可累多了。我听说他们机关有些人,坐在那里天天没事儿干。”   林溪:“倒也不是这个,主要是觉得有点心累。”   赵玉荣也发现她这几天不高兴,都不爱笑了,尤其下午那几个人被判刑的时候,她看着林溪的脸色有些发白,开始还以为林溪是病了呢,现在也明白过来。   她叹了口气,安慰林溪:“你别多想啦。多少事是我们不明白,不能管,也管不了的呢。”   林溪笑了笑,“我没想呢,回家吧。”   两人刚出市场办的大门,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一个刹车停在林溪身边。   谢启明手肘架在车窗上,一手掌控方向盘,静静地看着她。   赵玉荣哇的一声,羡慕得不行,“林溪,大吉普车啊!!!”   小军车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革委会现在都没有小军车呢。   林溪反而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寻思要不要跟谢启明求个情邀请赵玉荣坐一坐,毕竟赵玉荣帮自己很多呢。   赵玉荣已经跟她再见,挥挥手就赶紧走了。   林溪望着她的背影把原本要伸出去拉她的手撤了回来。   谢启明看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难道自己在她心里还不如赵玉荣?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车门,示意她上车。   林溪犹豫了一下没有坐在他后面,而是绕过去坐在副驾驶上。   谢启明瞥了她一眼,心里居然有点高兴,便侧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林溪刚想说我自己来,他已经环着她把安全带扣进去。   他垂眼就能看到她微微低着的头,浓密的长睫忽闪忽闪的却不敢看他。他大手在她嫩白纤细的颈上轻轻摸了一下,随即撤回去握住了方向盘,启动车子往供销社去。   林溪看了一眼外面,“去哪里?”   谢启明:“买东西。”   很快到了供销社,那里有一群人排着长队,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货到了。现在就是这样,畅销品日常没货,一到货就会出告示通知,市民们就会拿着票或者本子来排队抢货,先到先得,后面的基本买不到。   林溪下了车凑过去看了一眼,前面人头攒动她看不清,只好问问附近的大妈们买什么。   “来了一批新袜子,棉线的,说是不要票!一人限购一双!”   前面的大妈看她来得晚,反正不会到自己前面抢,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她。   只是袜子啊,林溪就没兴趣了。   谢父在纺织厂工作,家里虽然不能拿布,但是棉线还是不缺的。谢母和海棠在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用棉线织袜子、线衣线裤,所以袜子省着点还是不缺的。   谢启明看她往大妈队里凑,就招呼她进去。   林溪跟着他进了供销社里面,看他径直往皮鞋柜台去。   谢启明:“新到的那批牛皮女鞋,帮我拿一双37的。”   林溪163的个子,但是她脚偏小,平时穿36的布鞋。现在人穿皮鞋里面要垫鞋垫,还得穿棉线袜,一般就要大半个号到一个号。   林溪忙道:“我不要。”   赵玉荣说这时候穿双皮鞋可不容易了,靠自己的工资要攒好几个月呢。她这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拿到呢,怎么能让谢启明帮她买皮鞋呢?   谢启明从柜台上拿起售货员递过来的鞋子,径直蹲在林溪脚下,示意她试一试。   林溪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蹲下去给自己试鞋子,赶紧也蹲下,她耳朵都红了,小声道:“你干嘛呢,人家都笑你呢。”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我不怕,你怕什么?”   他让林溪站起来换鞋子试试。   林溪看旁边好几个大闺女嘀嘀咕咕地在偷眼看他们,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现代社会逛商场试鞋子很正常,可这时候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蹲在地上让对象试鞋子,就很惹人注意,大闺女小媳妇的都会忍不住看。   谢启明看她不懂,屈起手指轻轻掸了掸她的裤腿,示意她试鞋子。   林溪低头看他,小声道:“你起来,我自己试。”   谢启明笑了笑,伸手开始帮她脱鞋子,惹得旁边偷看的两个女孩子捂着嘴差点叫起来。   林溪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赶紧换了皮鞋试试,略有一点点大,等垫上鞋垫就可以了。   黑色的圆尖头挂袢皮鞋,白色的棉线袜,就是这时候最时髦的鞋子了。   林溪脚踝纤细,脚掌也偏薄、秀长,穿这种款式的皮鞋就很好看   几个穿布鞋的女孩子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可是现在最时兴的牛皮鞋,一双要十二块呢,还得要十二张工业券,不是她们买的那种五块钱的很差的皮鞋。   谢启明满意地点点头,把她的布鞋拎在手里,又拿钱和布票付款。   林溪看他付了一张大团结和两块钱,还有一摞子工业券,不禁有些肉疼。12块钱啊,两分钱买支铅笔的时代啊,他花12块钱给她买皮鞋!她一个月才赚18块钱!   虽然现代她有很多漂亮衣服和鞋子,但是这时候不一样啊。   谢启明又买了三斤饼干,两斤散装的什锦糖,这些都是走亲戚的高档礼物,明天再带点水果、鸡蛋、馍之类的就够了。   林溪发现了,谢母非常精打细算,但是谢启明在外面却很大手大脚,买东西几乎不算计,有钱有票就买了。   她在现代也是这样的!   但是来了这里以后,她发现自己一个月才赚十八块钱,这还包括所有的吃饭等开销,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悄悄拽拽他的衣襟,小声道:“够了,别买了。”   谢启明垂眼看她,朝她俯首低声道:“没事,还有钱养媳妇的。”   林溪的耳朵尖登时红透了。   谢启明悄悄捏了捏她耳朵尖,竟然热乎乎的,真是可爱。   林溪赶紧捂着自己耳朵,瞪了他一眼。   谢启明把装糖块的纸带放在她手里,“走了。”   林溪捧着那一纸带糖果,跟着他赶紧出去。   这时候边上几个女青年小声议论着,其中一个正是当初在革委会爆料的女职工刘玉娟。她抿着唇,想起嫂子警告她的话来,让再也不许说林溪是女流氓死缠烂打赖上谢启明,人家是在医院里结缘,互相看对眼,然后就相亲结婚的。   她自然不信的,嫂子也说不用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人家谢团长怎么说就怎么来。   刘玉娟的姐姐是谢启明的小学同学。她相亲的时候,听姐姐说谢启明还没结婚,还想过要和他相亲的。可惜谢启明没那个意思。   她断定谢启明是被林溪赖上的,不会喜欢林溪,可这会儿看着谢启明蹲在地上给她换鞋子,那眉梢眼角带着的情意,分明就是很喜欢。   没想到曾经那个对女孩子冷脸冷声的谢启明,居然也会喜欢女孩子了,还是一个……   刘玉娟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而林溪已经坐上车,跟着谢启明回家了。   到了家门口,谢启明停车,他把一包饼干也放在林溪手里,“这是你的,其他的我拿给娘。”   林溪看着怀里的一大纸包糖果和饼干有点发怔,谢启明这是把她当孩子了?还额外给她买糖吃?   谢启明看她还坐在那里,笑了笑,过去帮她拉开车门,“回家了。”   林溪回过神来,忙跳下车。   谢启明伸手虚扶了她一把,跟着她前后脚回了家。   林溪把糖果和饼干放到房间的箱子里去,先换了布鞋,想了想又拿了一半糖块去给谢母。   堂屋里,谢母把谢启明买的礼物看了一下,分一分给林溪外婆的还有给大舅的,另外一人再加一个橘子罐头,再蒸几个馍明天放上就好了。   谢启明让她拿一些饼干留着给孩子们吃。   谢母:“不用,上一次你带回来的还有呢。”   谢启明已经习惯谢母总是把他带回来的好东西都收着,她不舍的吃都留给谢清几个解馋。   他提醒谢母,“吃的不能放太久,会过期坏掉的。”   谢母:“什么过期不过期的,乡下的粮食都是吃一年,有啥过期的?再说,谢清这皮小子会拿着吃了,不等过期就给他偷吃完了。”   谢启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谢母在那三年困难期的时候为了让家里人吃饱饭,还得接济要饿死的亲戚,真是绞尽了脑汁,后来就养成了囤吃食的习惯。   林溪捧着糖进屋,把糖块交给谢母,“妈,我留了一半。”   谢母虽然心里抽抽,有些肉疼,但想想这是老二的媳妇,他好不容易有个媳妇自己也不能小气,再说小两口以后也得自己过日子,林溪也要学着当家。   尽管肉疼,她嘴上道:“你都留着吧,以后走亲戚和同事相处什么的,手头也得有点东西。”   林溪坚持给她。   谢母就抓了两把说给谢清几个,剩下的让林溪拿回去。她催着林溪赶紧拿走,眼不见心不疼。   谢启明笑了笑,大手一划拉重新塞给林溪,让她自己收好。   回到房间,林溪把糖块都放回箱子里,一转身一块橘子瓣糖就被塞进她嘴里。   橘子的酸甜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让林溪不由得眯了眯眼。她嘴里含着糖,看向谢启明的眼神就仿佛浸了糖一样带着甜丝丝的感觉。   谢启明看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红润的嘴唇上闪动着光泽,忍不住想那味道是不是甜蜜得很。他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捏住了拳头才忍住了亲她的冲动。   林溪看他盯着自己的嘴,喉结还滚动了一下,她忍不住掏出一块糖来,“你、也想吃吗?”   谢启明眸色骤然变得深沉下来,声音也越发低沉,“……想。”   林溪就剥了一块椰子糖递给他。   谢启明盯着她,问:“你真要给我吃?”   林溪就把椰子糖往他嘴边递了递,“给你啊。”   谢启明:“我想吃橘子味的。”   林溪刚要说我帮你找一块,眼前光线骤然一黯,谢启明已经俯身压下来,唇含住了她的唇,湿热的舌尖在她唇上扫了一下。   林溪蓦地睁大了眼睛,小手推在他肩头想推开他。可他身体强壮如山一般有力,哪里是她推得动的?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后颈上轻轻一按,她娇呼一声,唇瓣微微开启,他便长驱直入,加深了这个吻。不知道是糖块的甜味还是她的甜美,让他深深地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我回来啦,二婶到家了吗?”谢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蹬蹬往屋里跑。   谢启明立刻放开林溪,橘子瓣的糖块却被他卷入自己口中咬住,他拇指轻轻擦了擦她唇上的水光,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很甜。”   林溪的脸红得跟胭脂色的晚霞一样。   谢清瞪圆了眼睛,“你们吃什么很甜?我也要!”   林溪机械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还捏着那块小小的椰子糖呢,“糖。”   谢清眼睛一下子亮了,“给我吃。”   谢启明比他快,俯首就把林溪手里的椰子糖也含走了,他还故意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   林溪:“!!!”   从刚才谢启明亲她,她就有些大脑短路,之前她还略有点迟钝没来得及感受,这会儿他又咬了她的指尖,她就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随着被咬的地方迅速传遍全身,从大脑一路电到了脊椎骨,让她感觉麻麻的酥酥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静电吗?   她晕陶陶地想。   谢清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他发现二婶眼睛泪汪汪的要哭了,他又看看谢启明,“二叔,你欺负二婶,我跟奶告状!”   谢启明虽然在外严肃,大人们也尊重他,可他对家里的孩子很宽和,所以谢清才不怕他!   谢启明忙说自己没欺负二婶,吃糖呢,他想拿糖贿赂小子。   结果不等他有所动作,谢清已经扯开嗓门大声嚎,“奶,我二叔咬我二婶,都给她咬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求一下订阅和留言吧。我更新很勤快,但是留言太少了。么么哒~~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梓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珠 10瓶;十样锦 1瓶; 第29章   林溪:“!!!”   这倒霉孩子!   她赶紧解释:“谢清你看错了, 你二叔没咬我,他吃糖呢。”   谢清白了谢启明一眼,“二叔你就那么馋, 从二婶手里逮,你看都给她咬哭了!”   谢启明:“…………”   院子里刚进门的谢大嫂:娘哎, 做大嫂的脸都臊得慌。   堂屋正忙活做饭的谢母:在这样赶紧出去单过吧, 可别教坏了孩子!   刚睡醒的谢敏和黄小顺:“?”原来大人也咬人, 那以后不能怪我咬人了。谢敏拿起黄小顺的胳膊就咬了一口,“你睡觉时候踢我了!”   黄小顺:“哇~~”   陆续进门的谢家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觉得家里气氛有点怪怪的。   谢大哥看自己媳妇脸红红的, “怎么啦?拌嘴啦?”   谢大嫂:“去你的, 我是和人拌嘴的吗?”   谢大哥悄悄捏了一把她的腰, “嗯,你就跟我拌嘴。”   他看谢启明从东厢出来, 立刻把手收回来,恢复了正派端庄的大哥形象, 咳嗽一声, “二弟, 明天我们没时间, 你代表我们去给大舅过生日啊, 辛苦你。”   谢启明微微颔首, “应该的。”   兄弟俩没事人一样,兄友弟恭地一边说话去了。后脚进来的谢启成看了领着谢清从东厢出来的林溪一眼, 她脸颊红扑扑的艳若桃李,还带着娇羞的样子,他望天,看来二哥好事将近了。   他叫了一声二嫂, 告诉她今天五香豆卖得不错。   林溪刚做了不好意思的事儿,这会儿都不好意思看人,她不敢看谢启成,嗯了一声就去一边洗衣服。   谢清一脸纳闷,为什么他打了弟弟妹妹,娘和奶就收拾他。怎么二叔咬了二婶就没事?大家谁也不批评?   他拉着林溪的手,心疼道:“二婶,你手疼不疼?我帮你吹吹吧。”   林溪赶紧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让他把嘴巴闭上,别再说了。   明明谢清只看见谢启明咬她手指,可别人都不问,她当然也不好刻意解释自己只是被咬了手指。只是……都是成年大人,谢启明还咬她手指,这也不对劲,所以解释也不行。   简直有嘴说不清,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谢海棠是最后回家的,捧着一小盆四季海棠,这是今天孩子们送给她的。最近她给孩子们换着花样讲故事,还领着他们做游戏,孩子们都非常开心,之前哭闹不休的都乖了很多。   谢海棠第一次找到了做幼稚园老师的乐趣,哼着歌特别开心,她把花放在东厢窗台上,“二嫂,这花送给你啦。”   林溪朝她笑了笑,“要洗衣服吗,我帮你洗。”   上一次谢海棠帮她洗了。   谢海棠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跟她说悄悄话,“二嫂,听说下班时候二哥领你去买皮鞋啦?”   林溪脸颊发热,“你怎么知道的?”   这才多久啊,怎么就从供销社传到幼稚园去了?这县城怎么比村里还没隐私啊。真能八卦。   谢海棠笑眯眯的,“有人去供销社买东西正好看见,路过幼稚园就站着跟我们说了一会儿话,我就知道了呗。”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林溪,小声笑道:“那可是最新款最贵的皮鞋,她们眼红呢。二嫂你不知道,以前多少人盯着我哥想嫁他呢。现在不能盯我二哥了,可不就盯你了么。”   之前不少人背地里要看林溪的笑话,觉得她嫁到谢家肯定三天两头被收拾,说不定很快就会被离婚呢。   哪里知道人家不但没挨骂,还安排了工作,谢启明还亲自带着去买皮鞋。   这分明就是两情相悦的模样嘛。   想起别人嚼舌头的话,谢海棠都觉得好笑,你们知道啥啊,我二哥喜欢我二嫂喜欢得紧着呢。   以前他可没三天两头回家,现在一有空就回家,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晚上吃过饭,林溪拉着谢海棠去东厢悄悄给她一些糖块,让她自己吃,或者时不时地当奖励给孩子们,有糖当奖励他们会更听话的。   谢海棠抓了几块,不肯都要,“二嫂,我有工资呢,咱娘一个月给我好几块零花钱。”   她二十块钱的工资,除了买口粮和其他日用品的,大部分攒起来以后当嫁妆,剩下的她拿着当零花。   她悄悄告诉林溪:“我比咱大哥可宽裕,大哥一个月好像就三块钱零花。对了,你以后当家也别给我二哥太多钱,咱娘说这男人手里不能有太多钱。”   走到门口因为听力太好全部听见的谢启明:“……”   等谢海棠回屋去听收音机,谢启明进了东厢,发现林溪坐在炕沿上发呆。   她捏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想什么呢,脸颊红扑扑的,一双大眼都有些出神。   谢启明刚要跟她说话,林溪惊了一下子,抬头瞪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走路没动静的?要吓死人了。”   谢启明很无辜,“我推门进来,那么大声音呢。”他看着她的手,“手怎么啦?”   林溪赶紧把手藏在身后,今天他不但亲了她,还故意咬她手指头,她越想越觉得有点心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你、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谢启明:“解释什么?”   林溪:“就、你就是吃糖,不是咬我。”   谢启明垂眼看着她慢慢染上红晕的脸颊,轻笑一声,她怎么这么可爱。   他声音都带着笑意,“小夫妻俩在自己房间里,做什么都正常。你越解释越给他们打趣你的机会。”   小孩子说咬了一下,哪怕你解释说咬了手指头,他们也要笑好好的咬手指头干嘛?要解释说吃糖不小心的,那他们更要笑了,吃糖还得别人喂,这不是故意咬的么?而且你说咬了手指头,人家怎么可能不发散?所以,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要解释,都是大人心知肚明,笑笑就过去了,没人会一直说笑的。   可偏生她脸皮薄,应该……也没经验?别人已经笑过就算,她却因为心虚在这里纠结呢。   林溪轻轻咬着唇,头越来越低,她可真傻了。她知道他俩结婚以后没那什么,可别人不知道啊,人家打趣小夫妻找乐子,她还去澄清那就是自投罗网。   “我要去厕所了。”她起身赶紧往外走,要躲开谢启明。   谢启明:“天凉了,晚上不要用凉水,我帮你拿热水。”   他知道林溪和别人不一样,她每天都要洗,现在晚上凉下来,再用凉水怕是不舒服,他就给林溪拿了一把暖壶放在桌上。   林溪回来先去了一趟堂屋想喝水,正好谢海棠在喝水呢。   谢海棠随口问道:“二嫂,你手指头没被咬坏吧。”   林溪:“……”为什么就过不去了?   她赶紧说睡觉了,转身跑了。   谢海棠有点纳闷,她是真的以为林溪手指头被谢启明不小心给咬破了。刚才谢清说得信誓旦旦的,说二叔为了抢二婶的糖,把二婶的手指头咬坏了,二婶疼得都哭了。   谢母和谢大嫂还在屋里笑呢。   谢海棠:“娘,你们笑啥啊?我嫂子手都坏了。”   谢大嫂拍了谢清一巴掌,“没事啊,没事。”   林溪洗完上炕,抱着自己的被子卷就滚到炕里面,开始装睡了。   现在晚上已经没那么热,谢启明就从外面把窗户关了,再进屋关门。   之前他们都是开着窗户睡觉,现在突然关门闭户的,林溪一下子神经紧张起来。   他要干嘛!   等谢启明上炕,他躺在她旁边,今天他没有侧躺所以就离她近了一点,腿都碰到了她的脚。   林溪跟被烫到一样赶紧拿回去了。   谢启明:“……”   媳妇儿跟个带壳的小海货一样,碰一下就缩回去了。   他决定主动,翻个身面朝林溪的后背,手臂一伸就朝她搂过去。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睡着以后就把他当抱枕,他需要让她清醒地面对两人亲密睡在一起的事实。   结实滚热的大手落在她纤细的腰上,薄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那炙热的触感,烫得林溪浑身僵了一下。   她果断把棉被蹬开,手一拉就把自己裹了起来,躲开谢启明的碰触。   到现在想起他亲她的样子,她都腿软呢。   被排斥在壳外的谢启明无奈地叹气,却也不用强,小丫头敏感又容易害臊,今天刚亲过了还是再等等吧。   只是她甜美的气息一直萦绕在舌尖,让他不能第一时间秒睡了。   真的很想再亲一亲。   林溪用被子把自己捂严实,其实还挺热的,她放慢了呼吸等着谢启明睡着。突然,她感觉他靠近过来,吓得她不敢动了。谢启明撑在她身后,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在她发顶了亲一下,嗓音略低哑,“睡吧。”   这话仿佛有魔咒一样,林溪一下子不紧张了,她放松了身体和精神,嘟囔了一句,“晚安。”   一夜好眠,第二日林溪起来精神抖擞。   她看谢大哥去挑水,谢启明去锻炼身体,便也出去溜达溜达,走两步就当自己也晨练了。   他们家旁边有一块空地,上面按了篮筐,还有单双杠,一早就有人在那里锻炼一下。   她跑到那里,就看谢启明穿着背心短裤正单臂吊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他身体修长,肌肉不会太突兀却又非常有存在感,流畅漂亮,随着身体的动作隆起凹下,彰显着蕴含的无穷力量。   谢启明看见她,朝着她招了招手。   林溪跑过去,叉腰喘气,“早啊。”   谢启明笑了笑,已经开始做俯卧撑了,“来,一起做。”   林溪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别人都走了,她就走过去在他腰上坐下,“好了,你可以开始了,我帮你数数。”   谢启明:“…………”   他想把她揪下来放在下面!   林溪还摸摸揪揪他后背的肌肉和肱二头肌,偷看看他倒三角的翘臀以及笔直的大长腿。   嗯,没好意思摸。   谢启明做俯卧撑,她帮忙数数,脆生生的调子,让谢启明觉得一点都不累。   林溪一口气给他数了75个,谢启明停下来。   林溪忙站起来,夸道:“你真厉害。”   谢启明没忍住,盯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你要是在下面,我能做更多。”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林溪那张嫩白的小脸唰得通红,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了。   谢启明叹气,小丫头只能调戏别人,不能别人调戏他。   让她一起做俯卧撑,她直接坐他腰上,还摸摸捏捏,敢说不是调戏么?   林溪回家,就发现谢大哥正在院子里做俯卧撑呢,谢清骑在他腰上驾驾地吆喝。看她回来,谢清笑道:“二婶,你得这样骑大马。”   林溪:“!!!!!!”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大哥站起来,拍拍手,“不行了,这腰不比当年了。”想当年,他也当了三年兵呢。   谢启成走过来,嘁了一声笑话他,“怎么,大哥你还想跟二哥比腰啊?”   林溪赶紧进屋帮忙摆饭了。   吃过饭以后,十点左右谢母把要带的礼物收拾好,让谢启明和林溪带上。她叮嘱道:“先去你媳妇儿姥娘家,别吃饭,坐一会儿就去你大舅家。别忘了去看你四姥爷。”   谢启明都答应了。   谢母犹豫了一下,又咳嗽一声,背着林溪对谢启明道:“小夫妻感情好那是最好的,就是,适当的也得注意影响,别让红袖箍说嘴。”   谢启明若无其事,“知道了。”   谢母就把谢启明和林溪打发走了,她看着林溪穿着新皮鞋扭着小细腰走在谢启明身后,又一阵肉疼,这皮鞋得多少钱啊,哎呀,还是赶紧随军去吧,他们赚钱随便怎么造作,自己眼不见心不疼。   黄小顺蹭蹭爬过来,“饼干……要!”   谢母哎呀一声,赶紧给他拎起来,“还往地上爬,衣服破了不要钱?”   谢敏也凑过来要饼干,昨天二叔买的,好吃。   谢母:“吃啥啊,这趟出门不知道多破费呢,中午咱们就吃南瓜稀饭。”   走一趟亲戚付出的花费会让谢母惯性肉疼好几天,总得吃几顿忆苦饭,哪怕补不回来也能心里平衡许多。   林溪昨天已经跟吴主任请过假,今天直接坐吉普车跟谢启明走亲戚。   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冯家大队。   乡下这会儿已经开始拉开秋收的序幕,现在掰春玉米,再过些日子就要收高粱,然后持续两三个月的秋收就要开始了。   吉普车进村,立刻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孩子们追着吉普车在后面跑,争先恐后地闻尾气的味道。   还有老婆子念叨这是什么大干部啊?听说是冯老太的外孙女林溪和她女婿回来,老婆子哇一声眼珠子都瞪圆了,“这闺女可好福气,不用嫁给南村那傻子了。”   以前不少人说闲话,都觉得林溪她后娘一定会在冯老太死后把林溪嫁给南村大队长家的傻儿子。   林溪和谢启明到的时候,家里大人都去上工了,就冯老太和俩小孩子在家剥玉米。各家分了一些带皮的玉米穗,回来自己剥自己晒自己脱粒,生产队可以减轻劳动量。   看到谢启明和林溪过来,冯老太很意外,颠着小脚迎上来,欢喜得拉着林溪一个劲地摩挲。   “没瘦,还长点肉了呢。”冯老太很满意谢启明这个外孙女婿。   谢启明跟她很和气,把带来的东西拎屋里去,跟她说说话。   林溪发现谢启明这人很有意思,他不爱说话的时候一句也没有,也不管是不是会冷场尴尬,他爱说话的时候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他也能很聊得开。   冯老太听说林溪有工作高兴得连拍大腿,“我就说我们小溪是个能干的,以前是没机会,这会儿女婿给了机会,她就好好表现了。”   聊天的时候冯老太说到了林溪的娘,说到城里又不知道怎么说到了下乡。她想起什么来,“小溪女婿,你帮咱打听打听,知青下乡的时候说是有280块钱的补助呢,怎么我们小溪一分也没发?”   谢启明对这个不是太清楚,他点点头:“姥姥,我回头问问看。”   冯老太立刻放心了,她觉得谢启明是个可靠的,外孙女比闺女有福气。   谢启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冯老太告辞。   冯老太已经收拾了一网兜村里产的青苹果,又把谢启明带来的点心和馍还回去一半,她可不想让谢母以为自家只会占便宜,虽然没有谢启明带来的罐头麦乳精,但是农家自产的却还是有的。   要是谢母在场,那绝对会推让起来,可谢启明不是好磨叽的,林溪不懂,就随便冯老太了。   去谢启明大舅家的路上,林溪还在算呢,“真有280吗?能要回来多少?”   谢启明看她小财迷的样子,笑了笑,“现在去问?”   林溪按捺着激动,淡定道:“回头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280呀,真是巨款啊!   到了高家村正是准备午饭的时候。   一般高大舅这个年纪的人并不会过生日请客,但是谢启明外公外婆都没了,大舅是家里老大,谢母和他感情好。谢母让谢启明上门给他过生日,让大舅脸上有光心里舒坦,村里人也会更尊着他,他在族里说话也更有分量。   果然,吉普车一到家门口就招来了村里的大队干部们,大队书记、大队长、生产队长等纷纷和谢启明握手打招呼,说说亲热的话,然后再恭维一下高大舅。   高大舅被恭喜得满脸红光,倍感体面,亲热地拉着谢启明的手就往里让,又让大舅妈赶紧杀鸡炖肉,还要留书记和大队长陪客。   谢启明:“大舅过生日,咱们吃顿饭热闹一下就行,不用祸祸那鸡了。”   高大舅却非要杀鸡,上一次外甥和媳妇来他们就没吃顿好的,今儿来给他过生日,还能怠慢了?   自己家没那不下蛋的鸡,可以去村里别人家换或者买,总有办法的。   大队书记说自己家还有块腊肉,打发谢启明表弟去拿来炒炒喝酒。   男人们簇拥着谢启明进了屋,说些收庄稼的事儿,笑声此起彼伏,没多久就一股股的劣质烟草味儿熏出来。   谢启明很少抽烟,却也没干涉别人,他扭头往外看了一眼怕林溪一个人落单不自在。   林溪正被一群妇女围着看她的新皮鞋呢,有个胆大豪放的嫂子正在打趣林溪,“嫁给咱们大团长美不美,是不是可好了?”   这些乡下妇女,如果对着下村蹲点的男性干部,那是扭扭捏捏别提多拘谨了。   可要是对着一个脸皮薄的小俊媳妇,那她们真是又热情又放肆,恨不得把炕上那点事儿都拿出来说。尤其喜欢打趣小媳妇,看到小媳妇儿面红耳赤的,那她们就更高兴了,笑声哈哈的能把天上的鸟儿给惊下来。   谢启明原本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屋里的老爷们,想着是不是去把林溪给解救出来。随即他发现小丫头是真好玩,在他面前脸皮嫩,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她脸红得不行,在那些妇女面前倒是战斗力十足,明明害臊脸皮都红了,却还能脆生生地还击她们。   她倒不是恼了发脾气那种还击,而是笑眯眯的顺着别人的话,让对方想打击她的打击不着,嫉妒她的更嫉妒,笑话她的自取其辱。   就这会儿那个表嫂子又问:“俺团长表弟时不时就回部队,你也不跟着去,你自己睡一个被窝想不想他啊?”   还有一个邻居家妹妹在那里说:“你这个皮鞋真好看,得花了表哥好多钱吧?当初表哥和我们玉兰姐相亲的时候……”   林溪就很准确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是我男人,我当然想啊。不过我想就行了,别人不用惦记啊。”   旁边两个大姑娘脸一下子红了,被林溪刺得悄悄退走了。   恰在这时,林溪扭头往屋里瞪了他一眼,哼,你相亲的女人还不少!   谢启明:“……”我真没有,我不知道。   林溪看似脸皮薄,但是嘴巴不饶人,且也笑眯眯的不恼,结婚了的嫂子们倒是喜欢她。   等把那俩大姑娘刺走了以后,大家的谈话也就正常了。   吃饭的时候,四姥爷就被请来了。   四姥爷是老中医,颌下一把银白色的山羊胡子,虽然年老体迈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还能给村里人看病。   等他来了,谢启明带着林溪给他问好,顺便让他给林溪号号脉。   林溪:“我没病,号什么脉?”   四姥爷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看着没病,病在根上。”他说了林溪一堆毛病,就包括痛经、天一凉就手脚冰凉等等。   林溪乖乖把手递过去了。   号完脉,四姥爷就说了个方子给谢启明,让他记下自己去药房抓药吃。   “这么吃上阵子,以后生娃娃是没问题的。”   林溪:“……”   一个表嫂跟她附耳道:“甭听老爷子的,他跟谁都这么说,没人老老实实把药吃够数的,顶多三五天就腻歪丢开了。”   没病没痛的,就说你身体不好让你吃药,谁能坚持得住啊,又不是闲得没事儿干。   吃过饭,大舅还热情地邀请谢启明和林溪留宿,谢启明婉拒了,以不打扰他们上工为由,再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林溪告辞。   大舅妈给收拾一堆东西,有给谢母助眠的酸枣仁,还有给谢父的烤烟。   林溪看谢启明还被他们绊着说话,便出去坐到驾驶座上,东摸摸西看看,感受一下这老式儿吉普车,以后回去了还能跟小舅舅显摆呢。   前世她一到年龄就去考了驾照,专门为了陪爸妈出去吃饭,如果他们俩喝了酒,她就替他们开车。   她正玩得起劲呢,谢启明大步走了过来。他一手扶着车门,一脚踩在踏板上,俯首看向坐在里面的林溪,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去揉林溪的头,“别调皮。”   表嫂也凑过来哈哈笑道:“我说弟媳妇,你会开车还是咋的?”   林溪下意识就要说谢启明喝了酒她帮忙代驾,谢启明刚才喝了两茶碗白酒,她看到了。不过她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因为原主可不会开车。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朝谢启明笑了笑,“你喝酒了,能开车吗?”   喝酒又开车,亲人两行泪。   谢启明笑眯眯地凝视着她,因为喝了酒,他眼尾扫着一抹粉色,让他英俊中带上了几分艳色,勾人得很。   “我喝酒不能开,你来?”   林溪刚要说自己不会,却见谢启明蓦地探过身来,吓得她立刻往后紧靠在座椅上。   谢启明的唇停在距离她脸颊不到两公分的地方,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上,看了她一眼,“行,你开。”   他绕过去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啪嗒给自己扣好安全带,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溪,似乎笃定她会开车一样。   车两侧的亲戚们都好奇地看着,纷纷夸启明媳妇厉害,居然会开车!   林溪这会儿骑虎难下了,她为难地对谢启明小声道:“我……不会。”   车厢内光线昏暗,谢启明那双深幽秀长的眸子黑漆漆的,他凝注她,鼓励道:“你会的。”   小丫头那么熟练地摸上来,还把两只脚都摆好了位置,他看得分明她还踩了踩刹车的位置,却没有乱踩油门,她小手在手刹和档位器上都摩挲了一遍,现在说她不会,谢启明是不信的。   林溪的确会开手动挡的吉普车,她小舅是部队的,每次回家都开吉普车,她老早就缠着他学过了。   林溪被他看得鼻尖都渗出了汗珠,她喏喏道:“我、我不会呀,我就是好奇想坐上来试试。”   她刚要去摁安全带换他来开车,却被谢启明握住了手。   他侧身对着她,一手搭在她脑后的座椅上,一手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刹上,示意她转动钥匙打火,“没事,我教你,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林溪: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留言很感动,大肥章回报小可爱们~~~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3个;木梓庭、辛夷花开柳稍黄、小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珠、想飞的鱼 10瓶;十样锦 3瓶;与鱼语羽 2瓶;鬼灯、楠楠 1瓶; 第30章   谢启明松开自己的安全带帮她调座椅的高度和角度, 他将她整个都圈在怀里,林溪瞬间就被他身上浓郁的阳刚气息包围了,她有点热还有点晕。   谢启明帮她调整好, 告诉她自己如何调整然后坐回去。   林溪吁了口气,回想一下初学车时候的新手感觉, 应该毛糙或者手忙脚乱或者笨拙一点才行。   学开车这种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那就是不同的难度。有些脑子聪明动手能力强的看一看然后上手琢磨一下, 内行人指点两句就会了。有些脑子聪明动手能力不行的, 脑子会了手脚不会。还有人学上半年一年看着会了可他就是不敢开上路,胆子没会。   林溪不是那种干学不会的,当然不是那种看看就能会的。前世她先跟着小舅舅学, 后来跟着爸爸学, 学会了以后又报了个短期驾校班培训一天, 然后去考试的。   这会儿她被谢启明手把手地教开车,她就寻思普通人总也得集中时间学个两天……一天半日的?   那她是不是不能立刻就学会?   谢启明几乎是把她半抱在怀里的, 告诉她哪个是刹车,然后油门、离合、手刹、档位器等, 告诉她怎么启动怎么换挡。   他声音磁性略低沉, 落在林溪的耳朵里让她感觉发生了某种共鸣一样, 酥酥痒痒的。   “听明白了?”他凝视着她。   林溪点点头, 寻思他已经说了三遍, 她是不是应该装着听懂了?要是听不懂那就是笨蛋了吧?   谢启明低笑一声, “好,现在转动钥匙打火, 试试看。”   林溪暗暗告诉自己要笨一点,装作不会,不能一下子就会了,这样太不正常了。   一开始林溪只管方向盘和脚底下, 右手的手刹和档位谢启明帮她掌控,车子启动起来,周围的村民们都惊呆了。   “妈呀,启明媳妇真厉害,不愧是城里下乡来的,就是聪明!”   “跟钱上面那个开拖拉机的女拖拉机手一样,牛哄哄!”   有年轻人在起哄,“又俊又这么能干的媳妇,咋不给我来个!”   车里的谢启明挑了挑眉毛,垂眼看着正专心“学开车”的小媳妇儿。她是真可爱,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开车,正在努力学呢。   刚才他说了一句“嗯,很不错,第一次学开车离合器踩得就很稳”,她小脸立刻红了,还心虚地瞄了他一眼,然后故意低头瞅了瞅底下的离合器,嘟囔什么“我、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这话还能用在这里?   到了村口的时候,谢启明朝车窗外挥了挥手,让大家都回去,他们要走了。   他回身对林溪道:“走了。”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我开?”   谢启明理所当然地看着她,“我喝酒了。”他还故意凑近她。   他们喝的当地高粱白酒,52°,酒香清冽霸气,不过并不难闻。   林溪的脸慢慢地带上了红晕,她瞥了他一眼,“那我试试啊,我帮我看着点车。”   她回想着自己作为新手第一次上路的感觉,应该是忘了转向灯还是忘了什么来着,反正总要有点事儿才能表示自己是新手。   她脑子纠结的时候,手脚已经自己动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滞涩,她觉得这样不好,还故意低头看看档位器,已表示自己是个新手,动作笨拙。   谢启明依然侧身对着她,看她手脚利索,脑袋却要故意表现出笨样,他唇角怎么都压不住。他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点,提醒她,“看路。”为了让她放心,他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新手就是容易犯这样的错误,开车的时候会看脚下和手上忘了看路。”   林溪吁了口气,应该过关了吧?   谢启明毫不吝啬地夸奖她,“我媳妇儿真挺厉害,第一次摸车半个钟头就学会了,手脚有序没有手忙脚乱。”   林溪心虚地道:“是……你教的好。要是我自己……肯定学不会。”   谢启明右手伸出去,把她的小手连同方向盘一起握住了,低声道:“这里路况不好,路面凹凸不平,方向盘容易滑,要握紧。”   果然,随着他话音刚落,吉普车就驶进了一片糟糕的路段。   乡下都是土路,晴天或者阵雨的时候不怕,最怕连下一夜或者几天,路面被水泡透,第二天不等干呢被卡车或者拖拉机一压那路面彻底完蛋,直接成了泥沟子。   吉普车颠簸得厉害,好在林溪不慌左右脚也没有乱踩,还有谢启明帮她掌控档位器,指挥她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终于过去那段颠簸的泥路,林溪松了口气,感觉汗都要出来了。   谢启明看她光洁的额头上有汗珠流下来,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又夸了她几句,让她继续。   这时候路上车少,顶多就是牛车马车,再就是骑自行车的,林溪感觉很轻松,只有汇车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免得对方的牲口脾气不大好会惊到。   她想往县里拐的时候,谢启明握住方向盘示意她走另一条路。   林溪:“去哪里?”   谢启明:“去僻静地方练练车。”   林溪:“我又不是专职司机,还要练车?”   谢启明低笑一声,“我想和你练,回家人太多了。”   林溪被他看得心跳加速,感觉手心都要出汗了。   一个小时以后,车子停在了县城南的白水河边,那是一个水库,有社员们在那里下网打鱼。   傍晚的红日照在宽阔的大河上,水面一片波光粼粼,碎金子一样耀眼夺目。金色的波光荡到河边,那里芦苇随风荡漾,有白色的水鸟在低空盘旋,振翅掠过水面便叨起一尾活蹦乱跳的鲫鱼。   林溪伏在方向盘上看得有些入迷,这里可真美!   她看外面的景色,谢启明却手肘撑在车前垂眼看着她。   她像泉水一样清澈,又像夜空一样神秘,她水汪汪的大眼对他毫不掩饰,可她那张小嘴巴却牢牢地守着她的秘密,不肯透露分毫。   俗称嘴硬。他想撬开看看。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下子把她惊回神,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把手抽回去了。   谢启明:“……”   小丫头一点当人媳妇儿的觉悟都没。   “要不要下去溜达?”他看得出她很喜欢这里的风光。   两人一直在车内独处,暧昧的气氛久久不散,再下去散步……林溪想想就有点紧张。她果断拒绝,“不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妈他们该担心了。”   她启动车子回城。   谢启明的目光有些沉,看了她一瞬,坐回去靠在椅背上阖眸养神,不再说话了。   路上听不见他说话,也不见他指挥自己,林溪悄咪咪看他,这是不乐意了吗?   很快车驶进了胡同林溪便减速,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谢敏和黄小顺从墙根兴奋地朝着吉普车扑上来,她立刻踩刹车熄火。幸亏车速慢,这要是别人不了解情况,保不齐就撞上他俩了。   林溪想下去跟他俩好好说说,谢启明已经开车门跳下去一手一个把俩毛孩子拎起来。   俩萝卜头还兴奋地直蹬腿,一个喊二叔一个喊二舅。   谢启明冷着脸把他俩往吉普车引擎盖上一摆,严肃地盯着他俩。   黄小顺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二舅,太吓人了,他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谢敏原本还在寻思自己可能做错事了所以二叔生气,现在看黄小顺哭,她哭得更大声。   惊天动地!   还没来得及下车的林溪透过前窗看着面色冷峻的谢启明,心里也咯噔一下,真生气了啊?   谢启明盯着俩萝卜头不说话,就看着他俩哭,他黑眸深幽,眼神锋利得很,吓得俩孩子不哭了,开始打嗝。   林溪:“……”   她赶紧下车要把孩子们抱下来。   谢启明:“你这样他们会得寸进尺。”   林溪小声道:“你好好和他们说,这样吓到孩子了。”   谢启明刚要教育他俩,谢母从屋里跑出来,“怎么啦?”她看到眼前的情形上前就照着谢启明的肩膀拍了一下子,“老天拔地的,你这哪里来的脾气,一回家就吓唬我大孙女和小外孙?你吃枪药啦?”   谢启明:“你别管。”   谢母:“呀,你还跟我厉害?”她瞪了林溪一眼,“管管你男人,别一天天拉个脸吓唬孩子。好好的走个亲戚,这是又怎么啦?”指定两口子又吵架了,没跑!   林溪小声辩解,“妈,他俩从墙根扑上来,差点撞到呢。”   谢母:“啊?差点撞到?快给我看看,别给我们撞坏了。”她扒拉了谢启明一把就去看孩子,嘴里开始埋怨谢启明开车怎么那么虎,进了胡同还那么快,撞着孩子怎么办?   谢启明:“不快,是他俩乱窜。你好好管管他们,下一次被别人撞到怎么办?”   林溪看谢母也有点生气就赶紧说是自己开车,车速很慢。   谢母看了她一眼,“喔哟,看把你能耐的,还能开车?”她笃定林溪是帮谢启明遮掩,肯定是他开车太快吓着孩子,没跑。   谢母不听他俩解释,抱着黄小顺牵着谢母就回家,“走,回家,奶给你们拿饼干吃。都是二叔买的,咱吃他的饼干,让他吓唬咱。”   俩孩子立刻又高高兴兴了。   谢启明:“……”他看向林溪,淡淡道:“你看吧,老太太年纪大了就不讲理,你以后可别这样。”   林溪:“!!!”跟我有一分钱关系,刚才我明明是帮你的。   她嘟了嘟嘴,哼了一声,从车里把走亲戚的回礼拿上扭头回家了。   谢启明望着她的背影那么坚定地消失在影壁墙后面,突然想抽烟。他平时很少抽烟,所以口袋里是不备的,他便开车去供销社了。   林溪回家悄悄走到堂屋门外,就听见谢母在屋里哄俩孩子呢。   “这饼干是谁买的?”   “二叔/二舅。”   “吃了他的饼干咱不跟他生气啊。”   谢敏:“奶,我记住了。”   “你俩又扒车呢?那大家伙儿撞一下,给咱撞零碎了,吓不吓人?”   “奶/姥儿,鹅错了……”   “这幸亏是你二叔开车,要是别人,还不给你们撞坏了?”   “奶,是二婶开的。”谢敏说。   谢母:“瞎说,她一个小闺女,会开车?”   “真、的!”   “了不得了,谢启明这混小子越来越没数了,这么惯媳妇可还行?回头她不得上房揭瓦?那吉普车是谁都能开的?这要是出点事儿,搁哪儿嚎哭去呢!”   她又开始教育谢敏要有个姑娘样,教育黄小顺以后大了不能惯媳妇。   林溪算是知道谢清为什么那么人小鬼大了,多少话都是跟老太太学的。   她赶紧退回东厢窗外,加重脚步喊了一声,“妈!”然后拎着东西去堂屋。   谢母立刻从屋里出来,没好气地看了林溪一眼,“你倒是胆大,那车随便开?要是出事咋整?以后老爷们的东西少碰,磕出个好歹谁替你受罪?”   林溪赶紧认错:“妈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开了。”她赶紧把东西都推给老太太让她收拾。   谢母把馍就放在饭笸箩里,苹果拿出来一半给林溪,让她自己收着,一半她收着给家里人吃。   其他的点心什么的就收起来,留着下一次走亲戚。   “以后去你姥娘家,东西多给老人家留点,老人家和别人不一样,要多吃点。”谢母看得出来,林溪外婆没留多少东西,还给回了大苹果。   林溪统统都答应。   谢母问她有没有事,没事就丢给她几根毛衣针和一个白色的棉线球让她自己学着织袜子,“以后你们两口子的袜子自己织了穿。”   林溪默默地拿回屋去,看谢海棠织得很轻松,她可不会呢。   她回想一下自己曾经学过的手工课,基本都是做贺卡、花朵、缝娃娃、戳毛毡之类的,并没有织毛衣。   主要是课程都以好玩为主,为了开发孩子们的兴趣,并不是为了真的做什么,她真的不会织毛线。   谢清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进了家门,一回家先往二婶屋里钻,这是他的习惯了。   他看二婶拿着几根毛衣针在那里摆弄,问道:“二婶,你干嘛呢?”   林溪:“打架啊!嘿嘿哈依,快使用双截棍~~”   谢清立刻来了精神,冲进去就和她闹腾,把什么双截棍和药药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给学会了。   等家里人陆续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谢清在院子里拿着两根筷子“嘿嘿哈伊,快使用双截棍”地喊着比划。   谢海棠:“谢清,你干嘛呢?”   谢清:“织毛衣啊!”   谢海棠白了他一眼。   谢清:“我二婶就这样织毛衣的。”   林溪:“………………”这倒霉孩子,专门拆台。   谢大哥回来,他拎着一捆劳保白线手套,直接放在东厢窗台上,对林溪道:“这是我和爹攒的,你拆了整整线,织点什么吧。”   这时候不少手巧的闺女去凑票买白手套,回来拆开洗洗,把线重新整理一下用来织线衣线裤,穿着贴身保暖,非常时髦。   谢清:“我二婶不会织。”   谢大哥可没想到林溪不会,他还让谢清别乱说,二婶该不好意思了。   谢清又跟林溪道:“二婶,让我小姑帮你织,我小姑织毛衣可好看呢。黄小顺那件就是我的。要不是小了,我才不舍得给他呢。”   家里人挑水的,扫院子的,做饭的,看孩子的,忙活一通之后晚饭做好了。   谢大哥挑完水,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吃饭,他看谢启成端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在那里组装,过去看看,“你这个三极管不行,到时候信号收不着。”   谢启成:“大哥你看这个不眼熟?”   谢大哥:“不熟。”   谢启成呵呵一笑,“这是你当初忽悠我,说给我组装个收音机听的。”   谢大哥:“……”   看谢大哥挠头的样子,林溪一下子平衡了。   谢母说要开饭了,林溪看看外面谢启明怎么还没回来?他干嘛去了?这人真是的,不回家吃饭也不说一声。   谢大嫂还招呼她呢,“他二婶吃饭了,不用管他二叔,给他留锅里呢。”   她跟谢母悄悄递个眼神,之前可不见林溪这么关心谢启明,看起来小夫妻感情真不错。   这时候谢启明正在革委会知青办。他这个年纪事业有成,有个好处就是家门口这些单位里主事的拐弯抹角的他都能说上话。不是他曾经的领导,就是他的老师、同学,要么就是他爹、大哥的什么朋友同学。   他问林溪下乡补贴的事儿。   陆秀峰懒散地靠着椅子,皮鞋搭在桌上把椅子翘起来用两条后腿支着,晃悠悠的就是倒不了。   他是谢启明的同学,63年跟父母从省城下放来这边县城工作。他虽然学习成绩很出色,后来工作能力也很强,但是成分限制得不到应有的升迁,所以整个人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   谢启明敲了敲桌子,“坐好。”   陆秀峰啪的一声站起来立正,给他行了一个军礼,“首长请吩咐。”   谢启明:“别贫。帮我查点事儿。”   陆秀峰:“你帮我弄五十双回力鞋。”   谢启明:“一双。”   陆秀峰:“五双。”   谢启明:“行。”   他把林溪下乡的事儿说了一下,让陆秀峰帮忙查一下,为什么她没拿到下乡补贴。   陆秀峰翻了翻资料柜,“补贴里面包括路费、知青点房子的费用、第一年的口粮以及农具等的钱。从市里到咱们这里,火车票一块五。”他看着档案上林溪的那张一寸小照,女学生面色阴沉,眼神愤懑,怎么看都和谢启明不搭配。   他回头看着谢启明,“你还真想和她过下去?”   谢启明:“废话,她是我媳妇儿,我不和她过难道和你过?”   陆秀峰忙摆手,“别,我可招不起。”   他又去找会计问了问,再打了两个电话给市里知青办和下面公社,问明白然后回来告诉谢启明。   谢启明听完也没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丢给他,“走了。”   陆秀峰拿着那盒大前门,追出去喊道:“什么时候给我弄盒熊猫儿尝尝啊?”   谢启明:“你现在就躺下,做梦比较快。”   谢启明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他进门直接往东厢去,就见林溪和谢海棠在炕上拆白线手套,谢清领着俩孩子在他的炕上嘿嘿哈依双截棍什么的一边耍棍子打蛇精。   看他回来,谢海棠叫了一声,立刻招呼孩子们回正屋去。   谢清还不想走,“干嘛啊,我要听二婶讲故事呢。”   林溪正给他讲葫芦娃系列故事呢。   谢海棠已经被谢母和谢大嫂嘱咐过,只要过了晚上八点半,二哥回来就不能去他们房里找二嫂玩儿。她之前看二哥没在家,怕二嫂一个人无聊就过来帮她拆手套,现在二哥回来,当然要把空间留给小夫妻俩。   她把手套塞给谢启明:“二哥,你帮二嫂拆吧。”她抱着拖着哄着的把三个孩子弄走了。   谢清走到窗外还扒着窗户往里喊呢,“二叔,我二婶不会织毛衣,你不许咬她,等我长大了帮你织毛衣!”   谢海棠没耳朵听,赶紧拖着他走了。   屋里的林溪耳朵又红又烫,不管讲故事还是给糖,这倒霉孩子是忘不了这茬了。她侧身避开谢启明灼热的视线,低声道:“你不去吃饭?”   谢启明垂眼看她,“还怕我?”   林溪:“谁怕你啊?你又不是老虎。”   谢启明:“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林溪咬了咬唇,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他眼神太过灼热,让她感觉浓浓的侵略气息,眼神一碰就赶紧躲开。   谢启明伸手握住她拆线的那只小手,感觉她哆嗦了一下,还说不怕他。   林溪心跳加速,有点慌,下意识地就想把手夺回来。从回家那会儿她就觉得他好像生气了,气势有些吓人。   谢启明却握紧了不给她抽回去,反而坚定而缓慢地往自己怀里拉扯。   林溪急了,“你、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她有点慌,虽然她很欣赏谢启明的颜值和身材,但是……要做那事儿她有点怕。同居这么久,早晚的隔着裤子她都看过小谢的变化了,她没有信心自己能扛得住。   他眼睛里的欲望是挡不住的,傻子也能看出来。   谢启明咬了咬牙,坚定地把她拖到自己怀里禁锢住,沉声:“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我想干什么?”   林溪小手抵着他的胸膛,“你、你不能强迫我。”   谢启明垂眼看她,声音微哑,“我不强迫你,可我也不是木头人,守着自己的媳妇儿不看不摸不吃,你当我吃素的?”   林溪的脸烧得滚烫,眼神也不敢和他对视,只能盯着他线条利索冷硬的下巴还有下面性感的喉结。   谢启明微微俯首,声音越来越哑,“不离婚,难不成你想让我一辈子守身如玉?”   林溪紧张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她下意识就要说那你可以离婚啊,就不用守活寡了。   结果她刚一张口,他的唇就压了一下来。   跟第一次不同,这一次他一点都不温柔,亲得霸道又凶狠,倒像是要惩罚她。   林溪被亲得头晕身软的。   他大手强健有力,掌控着她的后脑和腰肢,她根本无处可躲,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后来她实在顶不住了,眼泪都流出来,轻声嘤嘤起来。   尝到泪水的滋味,谢启明便克制起来,动作也温柔了许多,轻柔地亲吻安抚她。   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别再躲我。”   林溪:“……我没。”   谢启明又亲她,“别怕,你没准备好,我不会强迫你。”   经过这一次亲密接触,他发现小丫头有时候口不对心,或者他应该更主动一些,不能她躲就放过她,因为亲她的时候,她明明是很享受的。   之前他想握她的手,她却被蛇咬一样躲开,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烦乱。   他最怕的是:她心里可能有别人。   他没有经验,可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他凭着本能把她亲得晕陶陶的,大眼泪盈于睫,眼神迷离,身体娇软,然后趁机柔声诱供,“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林溪睁开泪光溶溶的大眼,“当然有啊!”   谢启明眸色陡然暗沉下来,沉沉地盯着她。   他想问的是,你喜欢我吗?可他受不住她说不喜欢。他问她,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是想问除了他之外,是不是还喜欢别个男人,她以前喜欢的,现在估计也会喜欢。   他心口紧绷绷的,窒息的感觉。   他负气一样扣紧了她的腰,捏着她的下颌,冷硬道:“现在你是我媳妇儿。不管以前多喜欢他,现在最好都忘掉。”   说完他又低头吻住她,想用她甜美的气息把心头的酸味儿压下去。   林溪被他亲得要晕过去了,好不容易挣扎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揪着他的衣襟,“你、你不讲理,我爸爸妈妈怎么能忘掉?”   从小她就总说我最喜欢爸爸了,我最喜欢妈妈了,她那么爱爸爸妈妈,当然不能忘掉他们。   哪怕回不去,也不能,呜呜呜……谢启明太坏了。林溪委屈得掉眼泪,然后开始嘤嘤嘤哭了。   他又把小媳妇儿惹哭了,谢启明有点麻爪,“别哭了,我以为你喜欢别的什么……男人呢。”   他刚才真酸得厉害。   最后三个字声音很低,几乎没说出口,可林溪却听见了。   他一软林溪就开始横,“我当然有喜欢别的男人,我外公我爷爷我小舅舅我表哥我表弟……”一气之下她口不择言说了一大堆男性亲朋。   说完,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谢启明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他一副别有深意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谢启明轻笑,“我以为你跟你爸爸和爷爷关系不好呢,没曾想你这么喜欢他们。”   林溪:“…………”狗男人!我和你拼了!   谢启明看她侬丽的大眼里燃着怒火,倒是不再哭了。他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同时他也肯定她应该成长在一个温暖和美的家庭,父母恩爱,长辈慈和,所以她才这样单纯娇气,心心念念着她的外公爷爷小舅舅表哥表弟们。   一堆男人!   他心里竟然还有点酸是怎么回事?   他张开怀抱把她抱在怀里,细细密密地亲她,“别生气,生气不美丽。”   林溪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谢启明,你坏!”   谢启明:“对,我坏我坏,你使劲咬,牙酸不?”   林溪又破涕为笑,想起咬破他胳膊的事儿了,哼了一声把手套都塞给他,“你、给我都拆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团长要开坛卖醋了,哈哈哈哈哈。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3个;阿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姒 78瓶;妖月 46瓶;如果一切都还如旧 40瓶;rua秃他 12瓶;与鱼语羽 2瓶;墨墨、夜不归、狂奔的小短腿 1瓶; 第31章   小媳妇儿又跑了, 谢启明寂寞地拆手套,然后把拆下来的棉线缠在线穗上。   他约莫觉得小丫头躲着他,不是……嫌弃他, 而是单纯的害羞。   这个认知让他之前紧绷绷的心口舒坦了许多,同时他又觉得她有点太过博爱, 喜欢爸爸妈妈爷爷外公就算了, 为什么小舅舅、表哥表弟也在喜欢之列?   他就不会喜欢表姐表妹!   当然, 他也不会这么直白无负担地说什么喜欢爹娘,这也太肉麻了。   可如果她说喜欢谢启明的话,他倒是不觉得肉麻, 还会觉得挺受用的。   可她没说!   上一次她问, 他可是说了喜欢她的, 她却没说喜欢他呢。   他一边寂寞地缠着棉线,一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问她“你以前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 为什么不自信点问她“你喜不喜欢我”。   现在再问,她肯定不会好好回答, 而他也是要面子的, 有些不好意思问了。   算了, 还是拆手套吧。   拆着拆着他就烦躁了, 拆卸枪/械、地/雷也没这么麻烦, 这么枯燥的事儿为什么女人乐此不疲?   他一来气就扔一边了, 这时候林溪从窗外探头,催他, “你别偷懒哦,赶紧帮我拆。”   谢启明只好认命地继续缠棉线,他想用这些拆下来的线把她给捆起来。别看这些棉线细不当绳子用,他可以迅速地打出几个绳结, 可以几十倍地增加绳子的耐受力,保管她挣不开的。   他脑子里想了一遍绳结的可行性,刚要把她的形象给套进去呢,她那双水汪汪、亮晶晶,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就先跃出来了,大眼控诉地瞪着他,一点都隐瞒情绪。   他又自发地觉得错了,这想法不行,她保管哭给他看。   等林溪洗完进屋,看他修长的手指上缠着棉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在那里机械地缠绕,她乐不可支地倒在书桌上。   谢启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我早晚会被你逼走的。”   林溪被他这委屈的小眼神一看,原本对他生出的那些紧张和害怕瞬间就烟消云散,一颗小心脏嘣嘣跳得欢儿。   她爬上炕,把线穗接过去,自己缠,让他帮忙拆。   谢启明垂眼笑了笑,然后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刚才我还觉得拆这玩意儿浪费我生命,这会儿又觉得还挺有意思,希望这手套再大点,你说这是为什么?”   林溪横了他一眼,“能有什么,因为你骚!”   谢启明:“……”   说起话来胆子比天大,有本事办事的时候你也这么能啊。   他勾了勾唇角,“我这一天吃药一天缠线的。”   林溪被他逗得咯咯笑起来,她把手套放一边的笸箩里一丢,“不缠了,累了,睡觉。”   谢启明很痛快地把手套棉线的丢一边,传出去让人知道他在家里摆弄毛线还像话么,一见面就得被逮着笑话。   林溪躺在被子上,拿着本书翻了两页,等谢启明关了门窗进来,她便把书丢在一边让谢启明关灯。   谢启明:“还早呢,咱们聊聊天。”   林溪:“聊什么天啊。”他这架势让她觉得他似乎在说:来,我审审你。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小丫头这会儿眼神又开始躲闪,指定又心虚了。虽然他很想看着她的眼睛聊天,可也知道亮着灯她是一定会躲闪的,不如关了灯借着外面的星光说话。反正他目力好,这样的光线也能看见她的脸。   他侧身躺在她身边,以手支头,给她讲那280块钱的事儿。   路费是必须花的,知青点和第一年的口粮以及农具费,她是没有开支的,因为她下乡的时候就说去外婆家,这些都省了。陆秀峰说有些地方小干部会贪墨知青这个钱,但是大部分不会,因为知青第一年下乡是要吃饭是要住的。至于林溪为什么没有拿到钱,他问过下面的公社,公社的意思他们就没拿到那个钱,上面没拨下来,因为林溪就不是按照知青规格下乡的,她是按照乡下读书的学生回乡的规定。   当然,这事儿可骗不过陆秀峰,他是个人精。在他的逼问下,市里那边知青办说出了实情。   林溪下乡的补贴,在市里就被她后妈领走了。   后妈的理由是:林溪下乡除了路费不需要公家花销,下乡以后她吃穿住都要自家掏钱,她在林家屯寄人篱下不容易,家里自然要多给补贴的。这个钱是不够的,自家以后还得掏钱给她补贴,所以她就把拿钱领走了。   这个钱后妈拿走了差不多一百五,剩下的一百三就给了林家屯林老婆子。   林溪听得好气,“我下乡的时候,我爸就给了我二十块钱,以后一分钱都没再给过,好意思说给我补贴呢!”   谢启明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动气,顺便揶揄了她一句,“你不是很喜欢你爸爸爷爷么?”   林溪立刻翻身背对他装死了。   谢启明没想到自己把天给聊死了,看来小丫头是不可能主动跟她坦白了。   他托各地的亲朋战友们帮忙查,至今没有符合林溪条件的家庭。   必须姓林,女儿没了或者傻了,父母健在,以前家庭关系和睦,婆媳关系不错,父母工作也很好等等。   找不到符合条件的。   他就很想让她亲口告诉他,这样才觉得有底气,有安全感。否则他总有一种,她可能一生气就回去了的错觉。不过他安慰自己,她肯定回不去,如果能回去,只怕结婚的时候她就跑了。   屋子里光线暗淡,只有外面的星光把玻璃窗映上一层朦胧的清光。   谢启明低声试探道:“你想爸爸妈妈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看他们。”   他感觉得分明,背对着他的林溪身形僵了一下,他便压住了呼吸,默默地看着她。   她对着墙,抱着她的被卷,发出一声嘟囔,“你说什么呢?我娘早没了,我才不喜欢林德金。”说完她还倒打一耙,“谢启明,我发现你有点奇怪,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谢启明:“……”   算了,她不说他总不能逼她。好歹她叫他谢启明,不再是谢团长。   林溪背对着谢启明,听着他无奈地叹息声,她咬着唇偷笑。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真是半点不待怕的。她发现了,他是个有原则、说话算话的人,只要说了不强迫她,他就真的不会强迫她。虽然他亲过她,抱过她,可双手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来没在她身上乱摸过。   这一点让她对他更生好感。   谢启明却觉得自己很吃亏,他没摸过媳妇儿,她却没少摸他。   好几次下半夜她睡眯瞪了,扯着他的背心摸来摸去,一边摸还一边往他怀里拱。他要不拿出最大的定力来,他能让她哭晕过去。   今天又来了,天还没亮呢,谢启明就感觉柔软馨香的身体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   在他对她没兴趣的时候,她哪怕脱光了扑上来他也不会如何,可现在他对她生出了无限的兴趣,她这样蹭他就真的不能忍。   简直酷刑。   他摁住她的手,夹住她的腿,可她那灵活的小脑袋却还钻了钻去呢,非要在他臂弯里找个最舒服的姿势。   没做真夫妻,这个姿势是真特么折磨人。   谢启明觉得自己要扛不住了,也许这辈子最重信诺的口碑要折在她身上。   偏小丫头还不知道危险来临,扒着他睡得舒服,甚至发出满意的嘟哝声,跟只小动物一样。   谢启明一发狠把她给捞起来,低头就亲上去。   她醒着的时候,通常是被动承受的,又害臊又紧张,可睡着的时候却无比放松,甚至还主动回应他。   她柔软的手臂水草一样缠着他的颈,仰着头跟他吻得难分难舍。   这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   林溪一下子醒了。   她惊呼一声,立刻踹他,控诉他,“谢启明,你禽兽!你趁着我睡着乱来!”   谢启明:“…………”   他浑身紧绷燥热,感觉要爆裂了,抓住她乱踢的腿,嗓音沙哑低沉,“坏丫头,是我乱来还是你趁着我睡着乱来?你看看我睡哪里你睡哪里?你一直挤我,我一直躲,我都要掉下去了,你又骑到我身上来,还揪着我的脖子不让我走。”   林溪:你说的是事实,可是我不想承认。   她小声嘀咕:“我……那不是怕你掉下去么。”   她赶紧往后退退,然后大腿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吓了她一跳,忍不住惊叫一声。   谢启明捂住她的嘴,“大晚上,你想让全家人来围观?”   林溪扒开他的手,“你……”   她脑子里闪过一堆建议,什么你不去五姑娘解决么,或者洗冷水澡?最终她一个都没说,怂怂地缩到墙根上装哑巴了,人家还是个宝宝,什么都不懂。   被晾在一边的谢启明真想把她拖过来这样那样让她哭着求饶,最终只是脑子里想了想,然后认命地起身出门了。   林溪有那么一丢丢内疚,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腿,怎么就这么管不住呢,这么好动呢,睡觉就睡觉,乱摸什么?   下一次要是给我惹麻烦,你们可别怂!   很久以后谢启明回来,发现没良心的小丫头居然……又骑着她的被卷睡得香喷喷的。   他突然很想把她亲醒,问问她自己和被卷有什么区别,自己是不是她的工具人,一个被卷!   他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又去亲她的颈和耳底,亲得她浑身痒痒着往下缩。   最后林溪被亲醒了,她睡眼惺忪,大眼有点茫茫然地瞪着谢启明,有点无辜,有点委屈。   她瞅着谢启明,“谢启明,你真好看!”   谢启明那颗委屈酸溜溜的心一下子舒坦了,“一直给你看好不好?”   她笑了笑,“好呀。”   谢启明双手撑在被子上,低声问她,“我是你什么人?”   林溪的脸慢慢地红了,她拉着被子一下子把自己卷住,哼哼道:“长期饭票!”   谢启明:“……”   等他走了,林溪立刻爬起来,穿衣下地去洗漱,然后扫院子。   谢清一起来就往厕所疯跑,“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等他回来,又悄悄问林溪,“二婶,我二叔昨天没咬你吧?”   林溪咳嗽一声,“你是问他打我没?”   谢清:“一个意思啦。你不会织毛衣,他会不会骂你笨婆娘?”   林溪:“没啊。”   谢清惊讶道:“真没?我们班小胖子他娘整天挨骂,奶奶骂,爹骂。我二叔竟然不骂你?”   林溪:“我不会织毛衣,但是我会别的,他干嘛骂我?你以后可不能骂你媳妇啊。”   谢清:“那得看她好不好看。”   林溪:“……”   谢清:“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骂她。”   林溪:“真是好孩子。”   谢清:“她不好看,也不能是我媳妇。”   林溪:“…………”   早饭后谢启明主动送林溪去上班。因为路不远,他们步行过去,在门口还碰到了吴主任以及其他同事,都纷纷和谢启明打招呼,对林溪也很热情。   林溪看了谢启明一眼,“跟着谢团长沾光了,没有新人压力。”   谢启明淡淡道:“好说,我有饭票的觉悟。”   林溪扑哧笑出声来,他竟然领会到了神韵,简直有毒。她知道他会去帮她要钱,就好心情地跟他摆手再见,却看到赵玉荣和两个青年从里面出来,一个是在这里受教育的宋哲,一个是曾经受教育的韩烨。   看她进来,赵玉荣立刻挽着她的手臂,笑道:“王根生给咱们送了一篓子苹果来,说要感谢咱们的教育,让他认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林溪看了他俩一眼,又看看赵玉荣,小声道:“说人话。”   赵玉荣悄悄道:“他说是来坦白错误的,他不叫王根生,他叫韩烨,跟着爷爷下放来的,吴主任原谅他了。他还送我们几本书看,可好看了,都是他写的,不卖不犯法。”   林溪:“咱不能白要人苹果啊。”   赵玉荣:“知道,给钱嘛。”   林溪看办公桌上有几本书,都是手抄本,她随手翻了一下,竟然还有一本苏联名著《安娜卡列尼娜》。她拿起来翻了一下,“这是你们抄的?”下放居然还能带这种书?不太可能吧。   韩烨:“以前看过就大体默写出来,大家私底下传着看看。”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记忆力这么好?她把书放下,低声道:“你们还是注意吧,不要再传这种书了。”   韩烨:“都带来交公,以后也没得传了。”他看着林溪,“请同志们放心,我们接受批评教育,知错就改,不会再传抄违禁书。”   赵玉荣附耳对林溪道:“你说他们有没有曼娜回忆录啊?”   林溪悄悄戳她一下,“你想什么呢,真想犯错误啊。”   在这里工作过以后她也知道几本当下流行的违禁书手抄本,都是当下知青写的,在林溪看来根本没什么文学含量,文采都不够,无非就是猎奇罢了。   在这个拘谨的时代,用词大胆热烈火辣一点,就足够掀起风浪的。   比如大家相亲处对象,都是扭扭捏捏的,说话也是遮遮掩掩的,不能说太露骨的,如果有人说“XX同志,咱们谈恋爱吧”,那就够惊动人的了。   聊了几句,她知道韩烨是来替他爷爷送检查材料的,他爷爷在王家沙坞下放,需要一星期交一篇反省书,全面剖析自己的思想和内心,让组织时刻掌握他的内心动向。   韩烨是没错的,他是为了跟着来照顾爷爷的,所以享受下乡待遇,能够拿着介绍信在公社和县里出入。   上午林溪负责给教育班上课,无非就是领着读读文件,让他们把那几句话背下来,回头说出来就行。   快晌午的时候,林溪就给他们考核通过,然后去给吴主任签字。   吴主任就做主给他们这一批放了。   因为那个宋哲表现良好,吴主任让他也回去不用再来了。   林溪拿着吴主任的批示回去,给几个人又训训话,然后让他们回去。   这时候赵恺跟着另外一个纠察过来,他忍不住讥讽了一句,“怎么收点好处就放人了?他不是要学三天的吗?这还不到时间呢。”   林溪:“主任签字了,可以放人。”   赵恺又瞪了韩烨一眼,撇嘴,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狗崽子!”   原本一直懒懒散散看着没什么锐气的韩烨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厉,带着一股子凶悍之气。   赵恺竟然吓得往后仰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自己不能怂,怕谢启明就算了,怎么还怕一个狗崽子?   他立刻站直了,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你看什么?你瞪我!”   赵玉荣立刻道:“没有啦,赵恺你别敏感,人家是来感激我们教育有力的,吴主任都签字了。”   看她说话,赵恺气鼓鼓地去一边坐了,他对林溪有意见,却又不敢明说,所以总是要指桑骂槐借机出气。   因为宋哲和韩烨是林溪负责的,他就觉得骂骂这俩人就好像骂林溪一样痛快。   结果被韩烨瞪了一眼,他就很不爽。   林溪就让韩烨和宋哲赶紧走了,免得生事儿。   她和赵玉荣一起下班,赵玉荣朝外看看,“怎么不见你哥呢?”   林溪:“你就别贫了,他忙呢,哪有空管我。”   正说着,门外一个大辫子村姑扶着一个布包着头的老婆子朝她走过来,叫了一声,“林溪!”   林溪扭头看过去,竟然是林珠。她蹙眉,“你干嘛?”   林珠扶着林老婆子上前,“奶,你慢着点。”   林老婆子指着林溪,颤颤巍巍的,还不等说话就“呜呜”地哭开了。   赵玉荣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啊?”   林溪淡淡道:“我血缘上的奶奶和堂姐。”   原主憎恨林老婆子,曾经上门去吵架叫老婆子老不死的,差点被林大伯一铁锨拍死。   而林老婆子也的确不是个东西。   当初林德金相亲挑中了相貌清丽的林溪妈,因为是高攀,所以冯家没要彩礼。林婆子却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一个乡下闺女竟然能嫁给自己进城工作的儿子,多大的荣光呢。她心气不顺,就让儿媳妇住乡下,在家伺候自己,磋磨人家。   等林溪出生,她一看是个闺女更来了劲儿给儿媳妇使坏。   林溪妈坐月子的时候,大冷天呢她趁着林溪妈睡着就往门帘上泼水,然后开着外间的门让穿堂风呼呼地吹。林溪妈就害了月子病,出月子身体也一直不大好。   林德金就把娘俩接到城里去,给媳妇儿治病,林老婆子又在家作妖,嫌弃林溪是个扫把星,没福气的臭丫头。   等林溪妈病故以后,她拒绝把孙女接回来抚养,反而恶人先告状,带人去冯家大队闹了一场,嫌弃冯老太生了个病恹恹的闺女,把个病闺女嫁给自己儿子,让自己儿子没了媳妇云云。   她直接把小林溪往冯家大队的村道上一丢,然后带着人就滚了。   冯老太被她气病了,冯老头儿就想带人去理论,后来被大队干部劝住了。   闺女已经没了,再去闹能如何?没得闹大了更丢人的。   也因为这个,冯老头儿一直不喜欢林溪,觉得她可能真丧气,克死自己娘不说,还连累姥娘门丢人。   冯老太却不这样想,她反而心疼林溪,对她疼到骨子里。   这一次原主下乡,林老婆子立刻就以亲奶奶的名义要给她说亲,让她嫁给一个大队长家的傻子自己拿彩礼。   冯老太让原主不要担心,只要姥娘家还有人,就不会让人算计她。   可原主忍不了,她上门去吵架骂林老婆子老不死的,让她赶紧去死。   结果林老婆子反而给她扣上一个不尊老人,大逆不道的帽子,把她名声弄得更坏,自己反而成了受害者。   想到这里,林溪蹙眉,看着林老婆子的眼神就冷冽起来。   整合了原主的记忆以后,林溪就越发觉得原生家庭对孩子的人生太特么重要了!   赵玉荣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林溪和她们关系不好,她道:“老人家,你有事说话,哭啼啼干嘛?怪不好看的。”   林老婆子哭得倒是撕心裂肺的,“闺女啊,你、你好歹也是我们老林家的闺女啊,你、你说你咋能这样毁人啊?”   林溪心下一动,笑起来,她生得清丽动人,一双大眼楚楚可人,故意笑微微地瞪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就给人一种特无辜特单纯的感觉。她瞪着大眼问道:“哎哟哟,奶奶,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是你格外喜欢哭吗?你哭起来还怪好听的,一波三折,跟唱戏似的呢。你是为什么哭啊?是你老头子死了要守寡还是你儿子死了要断子绝孙呢?要么是我太奶又回来找你算账骂你不孝忤逆?”   “你、你……”林老婆子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哆嗦。   林珠都被林溪气懵了,不敢相信林溪竟然这样恶毒,把全家都骂进去了。   林溪哼了一声,把笑容一收,冷着脸,冷冰冰地道:“是不是我男人去管你们要钱,你们没办法耍赖抵抗,就想来找我闹腾?呵呵,天真,我既然找了一个很厉害的男人当靠山,会放过你们吗?赶紧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不耽误她恫吓这俩乡下土包子!   林溪说完,昂着她高傲而美丽的头颅,拉着赵玉荣就走了。   赵玉荣: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可爱的林溪吗?   韩烨&宋哲:林记录员这么凶残的吗?   赵恺:还好我及时刹车没要她!   正好赶回来接媳妇下班的谢启明也在外面听了个全套。如果不知道林溪换了芯子,听见这话可能会有点不爽,可知道她换了芯子,这话让他莫名很受用。   嗯,他是她的被卷,是她的饭票,是她的靠山。   他真的是越发喜欢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有颜。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2个;小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85瓶;夕影 20瓶;唯顾 11瓶;本草、草莓我是大橘子、妥妥、rua秃他 10瓶;十样锦 5瓶;潜水的鱼 3瓶;murasaki 2瓶;小兔子、是仙女啊 1瓶; 第32章   身后传来林老婆子惊天动地的哭声, 还有林珠凄惶焦急的劝阻声,林溪勾了勾唇,原主之所以那样, 不也是拜他们所赐吗?   气不死你算我输!   她然后大眼一垂,眼泪吧嗒吧嗒就开始往下掉。   她开始对赵玉荣演戏, “我是不是太恶毒了?我是个坏女人, 呜呜……”   赵玉荣平时多喜欢她啊, 林溪肤白貌美婴儿肥,性格又甜又软还可爱,才相处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觉得两人是好朋友了呢。平时她看着林溪整天乐呵呵的, 今儿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凶, 嗯, 奶凶,凶巴巴的时候反而让人可怜。   这得遭遇了多少欺负, 才会对一个老婆子这么凶?   想到林溪从小是住在外婆家的,赵玉荣就脑补了好大一出恶婆婆的戏码。   她握住林溪的手, 坚定道;“林溪, 你放心, 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林溪真心感激道:“谢谢你。下午我会跟吴主任说清楚的, 免得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按照林老婆子能闹腾的尿性, 一定会去找领导哭天抢地指责她不孝顺的。   林溪寻思肯定是谢启明跟林家要钱, 林家不敢不还但是又不想还,所以就来找自己闹腾, 想让自己为了工作和体面,把这口恶气自己吞下去。   想起谢启明,她忍不住唇角都弯起来。   他真是很可靠呢,也不多问就去帮她要钱撑腰。   刚想到谢启明, 她就看见他了!   赵玉荣也看见了,捏着林溪的胳膊,惊喜道:“看,你哥来了!”   谢启明大步走上前,看林溪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呢,衬得一双大眼越发湿漉漉的清亮动人。他心里软下去的那块就变成了溏心的,缓缓的涌动,他垂眼看着她,眸色深幽,“谁欺负你了?”   林溪赶紧把眼里的惊喜收敛起来,微微嘟了嘟嘴,“没。”   那委屈的小模样哟,把谢启明的心撩得越发软了。   他也没管是在外面,直接握住了她的小手,为免她抽回去,他多用了一些力气牢牢地掌控着她。   最有眼力见的赵玉荣嘿嘿一笑,顺势就把林溪往谢启明身上一推,“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她转身就跑了。   林溪本来还没什么,被她这么一弄,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见周围有人探头探脑地看他俩,她就想把手抽回来,得注意影响。   谢启明捏了捏她的手,放开了,“我去看看。”   他今天上午去革委会让直接负责公社那块的干部帮忙打了个电话,让林家屯林溪的爷爷家赶紧还她那130块钱,如果不还,他会要求林家屯生产队强制归还。   反正现在是集体劳动,大队负责核算工分,给社员分红、分口粮。如果林家不还,那他就从他们家的分红和口粮里扣,总能扣完那130块钱的。   公社不敢怠慢,立刻就派联络员骑自行车去林家屯所在的大队下通知,大队又给林家屯林家下通知。   这一通知就不好了,林家一下子炸了锅。   林老头儿和林老婆子如今都健在,他们有一个大儿子林德才,这是林珠的爹,二儿子林德金,是林溪的爹,还有三儿子林德贵,另外俩闺女都出嫁了,婆家也都是附近大队的。   当初林老婆子拿了130块,是从林溪后妈手里拿的,却是在知道林溪下乡有补贴以后打着林溪的名头要的。她把林溪的安家费拿走,说要负责林溪吃饭住宿上工等等。   可实际林溪却没吃她家一口饭,没睡一晚上,全是在冯家住的。   她刚下乡的时候,一天才四个半工分,根本填不饱自己的肚子,是冯老太顶着压力从全家的嘴里省出来给她吃的。   所以这钱怎么看她拿着也亏心。   可林老婆子不觉得呀,她认为没有自己就没有自己去城里的儿子,自然也没有林溪。   连命都是自己给的,拿她130块钱又怎么啦?   一接到上面通知,她第一个念头不是还钱,而是先让林珠带着她来县里找林溪,让死丫头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同时她还想找林溪多要点好处呢。   之前谢二姐回家以后,林珠就上门找她打听林溪和谢启明是不是真结婚,如何如何的。   谢二姐以前和她家关系还不错,现在却不冷不热的了,甚至还有点冷,看林珠的眼神都带着审视和讥讽。   不管怎么说林溪是自己弟媳妇了,不管多看不上也不许外人来叽歪了。更何况林溪之前和林老婆子闹得那么厉害,谢二姐当然也知道,以前她觉得林溪面目可憎,诅咒自己奶奶死掉太恶毒。现在林溪是自己弟媳妇,她就开始看林老婆子不顺眼,觉得林老婆子太恶毒刻薄,不养孙女全都推给姥娘家,不地道。   出于这种心里,谢二姐每次没少刺激林珠,说谢启明对林溪多好多好,安排工作、买衣服买鞋子、买点心等等。   林珠表面没怎么样,心里酸得就跟老酸菜缸一样刺鼻子。   她知道林溪有工作,嫉妒得不行,还悄悄去城里打听,知道林溪在市场办工作,所以今天她就扶着林老婆子直接来找林溪了。   他们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给林德金和后妈发电报,告诉他们林溪在这里作妖!   这会儿林老婆子在那里痛哭流涕哭天嚎地地诉苦,吸引了市场办和附近的人来围观,指指点点的。林珠低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其实心里又羞耻又爽快,自己有些丢人却又觉得抹黑了林溪很痛快。   看吧,这个堂妹就不是个好东西,对奶奶恶毒,不服管教,作风不正!   自己可比她好多了!   市场办的工作人员出来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在这里嚎天抢地的也不能解决问题。   林老婆子哭得要断气的模样,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枯叶飘零了。   林珠搀扶着她,抽抽噎噎地说一下情况,“我们是来找妹妹林溪的,她……”她添油加醋的只说林溪如何气奶奶,如何骂奶奶。   围观的人们不了解情况,听着直皱眉头,“这林记录员怎么这样啊?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混账呢?”“可不怎么的,得跟吴主任好好反应一下。”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有话当面说清楚,不要背后自说自话。”   围观的人们立刻散开,就见谢启明和林溪一起走过来。   这样近距离地看谢启明,林珠一颗心突突直跳,这男人太高大英挺了,她得仰头去看他的脸。原本她是有机会通过谢二姐和他相亲的呀,如果他喜欢林溪,那肯定也会喜欢自己的吧。   她看到谢启明身边娇俏可人一副柔弱模样的林溪,立刻又酸又气。   这死丫头太能装了,谁不知道她有多彪悍恶毒啊,骂自己奶奶老不死的,说什么爷爷死了,奶奶断子绝孙的,有这样恶毒的人吗?   林老婆子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打人吗?   林珠赶紧扶住了她,告诉她是谢启明和林溪来了。   林老婆子一秒钟收了泪,颤颤巍巍的,“啊,孙女婿啊?你来啦?你说你们结婚,怎么也不去林家屯告诉我们一声?哪有孙女结婚,不告诉爷爷奶奶的?跟你爸妈说了没啊?他们知道不知道啊?”   她这么一说,周围看热闹的免不了要脑补一番林溪是不是和男人私奔的。   林溪故意装柔弱,躲在谢启明身后,小手揪着他的衣服,她小声道:“我后妈为了让她女儿留在城里,就让我下乡,我一下想他们就想把我嫁给一个傻子,呜呜……我不想嫁给傻子。”   你们仗着我不在,就在这里哭诉胡说八道,那后妈也不在,还不是她说了算?   林溪心下冷笑。   虽然知道她是装的,可谢启明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他眉眼冷沉,扫视了林老婆子一眼,淡淡道:“既然这么严重,还是让风化纠察队管吧。”   正说着,那位好管事的刘大妈也闻讯赶来。   她穿着靛蓝色的制服,带着红袖箍,梳着革命女干部头型,雄赳赳气昂昂的,“让开让开,怎么回事?”   和她认识的就七嘴八舌地给她汇报。   刘大妈:“家庭纠纷?这个容易,我最擅长了!”   她可是妇女主任出身,调解个家庭矛盾那是手到擒来的,她扯开大嗓门就开始询问双方。   看到谢启明,她笑得非常慈祥,“大明,你放心,大妈我最公道了。让你媳妇和她奶奶一起来街道,我给摆摆清楚。”   谢启明:“我媳妇儿四个月没了亲娘,从小到大都在外家养着。前年下乡公家补贴280块,我媳妇儿想把这钱补贴给姥娘家。我替她问了问,钱呢是被后妈和奶奶拿了,现在我们想拿回来。”   谢启明这话一出,看热闹的基本就全面一边倒了。   谢启明是军人啊,他穿着军装,高大挺拔,面色冷峻,一看就不是个说谎的。   林老婆子和林珠一看急了,她们本来是想搞臭林溪,然后给林德金发电报的,谁知道谢启明会来撑腰啊。   老婆子抹了一把鼻涕,在衣襟上蹭了蹭,“你、你瞎说,才不是。我看你想吞咱家这钱!”   谢启明嗤笑一声。   不用他说话,刘大妈就替他呵斥林老婆子了,“你可真是没见过世面就敢乱说!你知道大明他是军官不?他一个月连工资带补贴的好几十呢。他稀罕这几个钱?再说这钱是人家林知青的,你拿着也不对,应该还出来。”   谢启明虽然是副团级别,但是他因为工作和一个二等功四个三等功的缘故,拿着正团的工资,另外还有补贴,一个月有将近一百块。   不过别人知道的不清楚,就谢母也以为他一个月只有五十几块钱,那刘大妈就更不清楚了。   林珠听着就越发觉得难过了,一个月这么多钱,本来应该是自己的,现在都便宜林溪了。   林老婆子还想讲当初她怎么不容易拉扯儿子,怎么不容易渡过困哪期,怎么被林溪辱骂老不死的,刚才林溪又是怎么骂她是不是寡妇了断子绝孙了之类的。   刘大妈不耐烦,“你拉扯儿子不容易,关人家谢团长什么事儿?你又没拉扯孙女,孙女可是人家冯家拉扯的。”   谢启明看了看腕表,对林老婆子道:“你既然来了县里,就给你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拍个电报,告诉他把150块钱准备好。他是林溪的爸爸,以后我们自然会按照晚辈的标准来奉养。可这个钱,是政府给自愿下乡知青的生活补贴,需要交给冯家大队。”   说完他果断牵起林溪的手,柔声道:“饿了吧,回家吃饭。”   他跟刘大妈几个招呼一声,然后领着林溪就走了。   林老婆子的步调完全被他打乱了,他根本不接她那一茬,随便她说林溪怎么辱骂她,他都不理睬,只管说钱的事儿。他说完以后,观众们议论的点也就变了,后妈、外家养大、知青下乡的补贴的等等,那都是对林老婆子的打击。   林珠更难过,因为谢启明就算怼,也自始至终对着林老婆子,压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难道她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是她大辫子不够黑吗?她的头发明明比林溪的头发要黑亮。   今天她还特意穿上了最好的衬衣,里面还带上了一个雪白的假领子,那么显眼,他看不到吗?   林老婆子被周围的人怼的老脸挂不住,气愤道:“你们都是城里人,你们向着他,你们欺负我们乡下人,我要去找干部说。”   刘大妈:“我就是这个街道的干部,你跟我说。要不就让你们大队干部来跟我说。”   林老婆子气得立刻拔脚就走,也不管自己之前装得颤颤巍巍腿脚不好了。   林珠赶紧追上,“奶,咱们去给二叔打个电话吧。”发电报说不清楚,不如电话好。只是电话太贵,得老婆子出钱。   林老婆子咬咬牙,“打!”   可惜,大中午的她们去打电话,林德金根本不在厂子里,白白浪费了一块五毛钱,肉疼得老婆子一个劲地骂林溪,把这笔钱记在她头上。   被她骂的林溪这会儿却高兴呢。   她被谢启明牵着手回家,几次都抽不回来也只能任由他牵着了。   她怕人家看见说嘴,只能往他身上靠靠,尽量把两人握着的手挡住一些。   谢启明变成溏心那部分就更软了。   林溪感觉他的异样,叹了口气,“我以前太不容易了。”   谢启明微微颔首,声音却很平淡,“深表同情。”   林溪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你得对我好点。”   谢启明笑了一声,“抱歉,我不会因为同情就对人好。”   这世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他同情不过来也不需要同情,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在北边和西边边境可都是杀过敌人的,尽管会想到被他杀的敌人也有父母妻子儿女,可他并不同情。   他不需要同情这种东西。   他喜欢林溪,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同情,他也绝对不可能因为同情就喜欢一个女孩子。   当然,他可以为之前的厌恶道歉,可就算了解她的不幸过去,他也依然不会喜欢,顶多对她好一些,拿钱养着她,允许她主动离婚。   只是林溪一直躲在她的壳里,不肯跟他坦白,他也不能明说。   因为这个话题,林溪一直没再说话,两人就默默地牵着手回了家。   谢母已经做好饭了,看他们回来,喊了一嗓子,“怎么才回来?就等你们了。”   林溪赶紧跑去洗手吃饭,然后故作轻松地把林老婆子来闹事的事情说了一下。   谢母一怔,随即哼道:“她敢来闹事?你可别怂,咱家不惹事也不待怕的。她下一次再来你就让人来叫我,看我不去撕了她!”   林溪笑道:“妈你这么厉害,她们下一次不敢来了。”   谢母:“那也不行。”她对谢启明道:“你明天是不是还不回部队?”   谢启明点点头。   谢母:“明儿你带我去林家屯,我去看看你二姐家孩子。”   谢启明看她,“你不要去打架。”   谢母:“你少抹黑你娘,我是会打架的人?”   谢启明闭嘴了,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她当年跟大姐婆婆打架的彪悍身影,还有跟他三婶打架的利索模样。不过现在一把年纪,儿女都大了,不需要她再去打架,他得跟她说清楚。   谢母:“放心吧,我不打架,我就去问问她怎么敢来我儿媳妇单位闹,是想给我们把工作闹腾黄了?”   林溪:“妈,您别生气,她们已经被谢……二哥吓跑了,不会再来了。”   她刚想叫谢启明,想想他比自己大,当着谢母的面叫他名字怕是不大好。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给她夹了一根豆角,“叫名字也没关系。可以把姓去掉。”   林溪:“……”   要不要在饭桌上说啊。   下午林溪去上班,果然单位里大家都对她表示了同情。小姑娘四个月就没了亲娘,亲爹半年就再婚,那还不是有后娘就有后爹?看看着奶奶的样子,也是个后奶奶,哎,真可怜。不过林溪能长成这样,还能考上记录员,也真不错的,冯家老太太教育得好,自己也求上进。   吴主任:“小林啊,打起精神好好干。咱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都支持你。”   林溪:“谢谢大家的信任,谢谢。我给你们鞠躬。”她给大家鞠一圈躬。   赵玉荣赶紧扶着她,“我们支持你把钱要回来!”   那么多钱,得工作多久啊,要回来外婆一半林溪一半也好啊。   林溪点点头。   这时候林老婆子和林珠正守在邮局打电话呢,想着又要花钱她就肉疼得很。邮局那工作人员看她可怜巴巴的老人家,就道:“可以对方付费的。”   林老婆子一听,“娘哎,亏大了,那刚才那个能不能让他付?”   “那不行,已经付过的就结账了。”   林老婆子只得作罢,她可不敢跟人家工作人员横。她又让工作人员给拨了林德金机械厂的电话。   林德金当年是凭自己本事从乡下考上中专的,毕业后分配工作就进了机械厂,从学徒到正式工再到师父,现在已经是车间副主任。   他正卯着劲要升主任呢,午饭吃过以后就立刻回来上班。   一进办公室,他就听接线员说有自己电话,便赶紧跑过去接。   当电话里传来林老婆子那气急败坏的尖锐声音时,林德金还愣了一下,下意识以为家里有急事,是不是老爹没了,他急道:“娘,家里出事儿了?”   林老婆子听见儿子的声音,一下子就委屈得不行,眼泪哗哗地开始控诉林溪的恶行。   从林溪当初上门叫她老不死的,到今天骂她死了老头子守寡、断子绝孙开始,哭鼻子抹泪儿地告状。   林德金听得头大,却听懂了八成,他心头升起一阵怒火,同时又有些不大相信,林溪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珠立刻道:“二叔,我陪着我奶呢。堂妹她可狠了,现在嫁了个副团长尾巴一下子上天,还让我洗干净脖子等死呢!”   林德金迷糊了一下,“嫁了个副团长?”   那丫头有这个本事?她虽然长得好看,可她那性子谁都受不了,学习又不行,谁能娶她?   但是老娘和侄女的控诉却是真的。只不过林老婆子一个劲儿地哭、骂,说也说不清楚,还是林珠见缝插针告诉他谢启明帮林溪要钱,后妈拿走180,林奶拿走130,都要拿回去。   林德金惊讶道:“什么钱?知青下乡的钱不是都跟着下到公社和大队吗?”   林珠吸了口气,看来二叔不知道啊,那就是二婶弄的了。她解释道:“她不是没跟知青大部队一起嘛,是自己……住亲戚家。”   她后面的话声音低下去,可林德金还是明白了。   林溪下乡住在姥娘家,可是下乡的钱被后妈和林奶拿走了。   现在丫头嫁了个有本事的男人,回来找后账了!   林德金一开始还觉得内疚,让大女儿下乡,结果下乡的钱还被拿走了。   可不等内疚到达心底呢,他又陡然升起一股怒火,这丫头真是没家教,竟然找个外人来对付自己家人,这不是让家人出丑吗?再说了,谁知道外人是不是算计她的钱?   林珠:“二叔,你得赶紧回来一趟处理这个事情,她口口声声说让男人杀了我们。”   林老婆子:“呜呜呜……要气死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媳妇儿,什么时候领我见见咱爸妈爷爷奶奶小舅舅什么的?   林溪惊恐:你活够了?   —————— 第33章   林德金挂了电话以后, 第一个念头是去找他老婆宋桂芹问清楚这事儿。已经让林溪下乡了,怎么还能拿她的这个钱呢?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林溪下乡不是他们故意偏心, 而是她自己学习不好,没考上招工。   而当初他为了拿这个考工名额, 是花了大价钱的, 家里所有钱都被掏空, 他伤了腰还得治病,宋桂芹也是为了他和这个家着想才把钱留下的。   她也没有全部据为己有,还给了老家130块, 她是个多么善良孝顺的女人啊。   林德金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怀疑而内疚, 他不敢责怪她的。   可他也明白这个钱只怕得还回去。   如果是冯家人来要, 那他绝对不还,也可以推给知青办, 让他们去那里交涉。   现在出面的人是谢启明,一个优秀的军官, 当下可是学军学工学农, 部队是老大, 政府都靠边站的。   如果谢启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那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可他是副团长, 这就严重了。   他说要搞死人,还真是有办法的。   当然, 林德金觉得谢启明不会这样做,毕竟是部队人,不会这么野蛮。这句话不过是骄纵的林溪拿来发泄怨气的,嫁了个有本事的男人, 她怎么可能不炫耀得意?   这么一想,林德金就越发讨厌自己的大女儿,真是低俗又草包,烂泥糊不上墙。   他又间接地怪上谢启明,这是眼瞎?就娶了那么一个草包?还是个色痞,就看她长得俊了?   他以自己老家亲爹病重为由,给厂子里请了个假,然后骑自行车匆忙去找宋桂芹。   宋桂芹在酒厂上班,帮忙抬酒糟,他去的时候她正在晾晒那些刺鼻的酒糟呢。   看着宋桂芹吃力的样子,林德金的内疚越发厉害了,就算她留下那个钱没和自己说,她也没错!   他索性就不问她那个钱的事儿,而是跟她说老家爹娘生病,他得拿存折取钱回去看看。   他们家的钱都在宋桂芹手里保管着,都存在银行里的。   宋桂芹一听公婆病重,立刻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的眼神,她垂下眼睑遮掩住了。   “老林,咱年级都不大,不可能为了给孩子接班就提前退休。咱家那点钱,可是攒着给儿子买工作的呢。”她怕自己有些外露,柔声道:“你的腰一直好不利索,也得攒钱去大医院动个手术,彻底治疗一下。”   老两口年纪一大把,多活两年少活两年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多少比他们年轻的老人都没了呢,他们还想怎么的?   难道要掏空自己家的家底治病?   林德金:“爹娘病了,总得去看看,我拿着不一定花多少呢。你放心,我有数的,不会花太多的。”   宋桂芹还是不放心,老家兄弟们没钱,有钱也不舍的出,就擎等着他们出钱呢。以前每次都是这样,老的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管他们要钱,胃口还越来越大。   两年前自己先办法把林溪下乡的钱拿到,没想到死老婆子不知道哪里听说的,竟然来要这个钱。   她是压根不同意的,就说凑凑家里和身上钱,一家子勒紧裤腰带,嘴里省省给他回去看。   “萍萍的皮鞋破了,一直想要买双新的我都没舍得,林润的棉猴儿小了,我给他接了一块先对付着,没舍得买新的,还有你那个公文包,都多少年了,再漏就不能补了……”她没说完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然后动了动自己的脚,她的皮鞋也穿了好些年,磨得前面都薄得要透出来了还舍不得扔。   林德金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那笔钱总归要还回去,否则就给谢启明把柄,如果真追到厂子里来,他的主任可就泡汤了。   他暂时也没时间仔细劝说宋桂芹,就说拿二十块钱回去看看。   宋桂芹看他听了自己的,笑起来,柔声道:“老林你真不容易,我们都知道呢,咱们一家人好好干,等萍萍结了婚就好了。女儿要出嫁,咱总不能让她光溜溜嫁过去,总得陪送嫁妆吧?”   林德金点点头,“对,你上班去,我去买票。”   他离开酒厂径直回家,还是翻箱倒柜找出一张存折,然后去银行取了两百块钱带着走了。   *   昨晚上下了一场雨,白天燥热的空气就降了些许,让人不再那么闷热。   林溪连着记录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活动一下身体走过去倒了一茶缸温水。她的茶缸里泡着菊花枸杞茶,这是谢启明从陆秀峰那里给她拿的,去火生津,解暑生凉。   赵玉荣凑过来,塞给她两颗大红枣,“王纠察那里顺来的。”她问林溪那事儿怎么解决了。   昨天中午林老婆子来闹了一场,下去却没什么动静。倒是谢母还有些生气,觉得林老婆子不懂事,孙女都嫁人了,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也是婆家人也教,关她什么事儿?她还去林溪单位闹,这要是把工作搅黄了,那可是大矛盾。这时候找个工作不知道多不容易,要是给人把工作搅黄了,那真的是不共戴天了。   还是谢父给她劝住了,让她不要去林家屯闹,毕竟二闺女还在那里过日子呢,这么闹一场大家都不好看。   钱呢,由谢启明出面要,其他人就静观其变。   如果老林家耍赖,那到时候谢母再出面也不迟。   而昨天林老婆子来闹腾却不想还钱,谢启明已经生气,下午又给林家屯所在的大队打了电话,表示不还钱还闹事,他要请公安局出面了。   大队干部忙替林老婆子道了歉,说再劝劝,给三天时间,如果不还到时候大队就替他们还,然后按年扣工分抵账。   想到自己即将拥有280块钱,林溪就觉得挺开心的,“谢启明帮我解决。”   赵玉荣拐了她一眼,揶揄道:“诶呀,看你笑得那个荡漾,你家二哥挺管用啊。”   林溪笑起来,“还行吧。”   看她笑得那么美,赵玉荣都羡慕了,“我妈逼着我相亲,也不给我找几个好的。不说十全十美吧,那也得占几样,至少不能歪瓜裂枣的让我相吧。”   这时候私底下流传着一个择婿歌,什么“一表人才,二老归天,三转一响,四十平方,五官端正,六亲不认,七十工资,八面玲珑,酒(九)烟不沾,十分听话。”   大家相亲都讲究成分加工作,相貌什么的其次,不过赵玉荣本身就和林溪一样很颜控,只是从前没有共鸣,这会儿有林溪陪着,她就大大方方地不加掩饰。   林溪对“二老归天”那一句很无语,她问:“那工作呢?好不好?”   赵玉荣:“一个月三十块钱,好干什么啊,又没有单独的房子,到时候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还不如我现在呢。”   林溪:“那就不能急,你才19岁。”   赵玉荣:“我还比你大一岁呢。”   林溪:“反正不能对付,找个合心的,起码自己看着舒服呢。”   赵玉荣:“谢团长是不是可合你心了?”   林溪跟她已经熟悉了,不再脸红,笑道:“还行吧,主要是身材好模样俊。”   赵玉荣:“哎呀,你不害羞,你应该说主要他人宽厚善良,能干!”   两人正说笑着,赵恺从外面进来,嗤了一声,“有人找!”然后就甩脸子去他自己办公桌了。   林溪和赵玉荣对视一眼,她俩走到窗口看了看,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穿衬衣长裤的中年男人,男人拎着个公文包,左胸袋插着两支钢笔。   赵玉荣:“这大叔年轻时候应该挺俊的,个子也高……”不等说完她看林溪的脸色沉了下来,便明白过来,“林溪,你爸呢?”   林溪点点头。   这时候林德金正好看过来,也看到了窗户里的林溪,他立刻招手,“小溪!”   林溪撇嘴,不情愿地往外走。   赵玉荣就跟着她出去,若是有什么事儿还能帮衬一下。   林溪走到院子里,冷冷地看着林德金不想开口叫爸。她觉得眼前的林德金不配让她叫爸爸,跟自己爸爸比起来,他就是个渣渣。   林德金看林溪冷冷地瞪着自己,连爸爸都不叫,原本心里生出的那点怜惜和内疚一下子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生气。他皱眉,“你怎么悄木声的结婚了?怎么回事?这样的大事也不和爸妈说?”   林溪扬眉,“爸妈?”   林德金被她讥诮的语气刺激,压抑着怒气,轻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长大了,要嫁人,难道不应该让爸妈帮你把把关?谁知道你嫁的什么人?是不是有坏心思?”   不等林溪生气,赵玉荣先不乐意了,谢启明可是她目前为止最高的男人标杆儿!身材好,相貌俊,疼媳妇,赚钱多!   她道:“林叔叔,您这是什么话啊?林溪嫁的可是人民解放军,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官,人家能有什么坏心思?”   林德金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耐着性子,“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是万一遇到呢?”   林溪冷冷道:“这么多年不在你跟前,要遇到也早遇到了,你会管?”   你但凡多付出一点关心,原主也不至于那么自卑痛苦,从小就有一种被抛弃的自卑感了。   林溪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她对那种感情非常陌生,第一次被影响产生共情的时候,她难受得感觉要被什么憋死了。   怎么有这么渣的爹啊。   嘴上说闺女小,心疼闺女,自己照顾不来就让外婆带,还说要找个妈妈帮忙照顾女儿,结果呢?有了新家,女儿算个啥啊。   林德金白皙的面皮被气得涨红,很是丢人,“你去请个假,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好好聊聊,对了,把你对象也叫出来。”   林溪嗤道:“他那么闲的么?等着你接见?”   “你怎么说话呢?就这样对爸爸?”林德金提高了声音。   赵玉荣推推林溪,小声咬着牙含糊提醒林溪,“你婆婆不是说……她解决嘛。”   林溪想了想,反正自己就是靠着谢启明狐假虎威,否则的话林德金上来就能一巴掌,她点点头,对林德金道:“你是来说钱的吧?那你跟我去家里吧,我婆婆想和你唠唠。”   林德金立刻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林溪冷笑:“你来找我,不就是想逼迫我放弃追回那280块钱?我跟你说不可能的,我必须要回来。你肯定不给我,只能让谢启明和他爸妈出面,那你说,要不要和我婆婆唠唠?”   林德金气得太阳穴直跳,青筋都鼓起来,他本来就是要还钱的,根本就没想过要霸占那280块的下乡费,现在被林溪这么误解,他就有些恼怒。   “你可是我闺女,我把你养这么大……”   林溪打断他,“是我姥娘把我养这么大,你就……”她用拇指在小拇指上比划了一点点距离,“这么点付出吧。”   “你混蛋!”林德金被否定义和就想大声呵斥她,看到屋里走出几个工作人员,他立刻压低声音,放平了语气,“我生养你,供你上学,这不是付出?我自认向来一碗水端平,从来都没偏心。”   吴主任走过来,“怎么啦?”   林德金立刻自我介绍,跟吴主任握手,把林溪的事儿说了一下。   吴主任:“要是误会解开就好,亲父女没有解不开的结。至于钱,那就公事公办。”   他还主动关心一下,请父女俩去会议室说话,再让人去请谢启明,他今天在革委会兵役部。   林溪就说回去请自己婆婆来。   林德金却不想闹大,不想见谢母。他之所以昨天晚上一个人回来,就是不想让自己妻子知道,也不想和谢启明起冲突。他昨晚上下火车直接去了林家屯,开门见山让林老婆子把130块钱拿出来还给谢家。   他觉得谢启明出面给林溪要钱,是把这280块当成林溪的嫁妆。   他可以和冯家耍混,可以压制林溪,却不能压制谢家,所以只能破财消灾,息事宁人。   他自认倒霉!   养这么个扫把星闺女!   他厌恶地看着林溪,“不用叫你婆婆还是公公了,你好本事,找了外人来践踏自己爸妈。我把钱带来了,你直接给谢家讨好他们吧,让他们以后对你好点,也算爸爸给你的嫁妆。”   他笃定冯家挑唆林溪记恨自己和宋桂芹,认定林溪不会再真心与自己和好,他也觉得这个不省心的闺女让他心力交瘁,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便她。   反正自己养她这么大,不亏欠她什么。   倒是她找了个了不起的军官,他也替她高兴,并没有想过要从她身上捞什么好处。   这点骨气自己还是有的,林德金觉得自己清高得很。   看他这架势,倒像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林溪笑了笑,“行,280,拿来吧。”   她办公室都懒得请他去,直接伸手让他交钱。   原主骨子里对他还是有期待的,期待爸爸能关心她疼爱她认可她,那简直痴心妄想。   看林德金这样,如果女儿现在潦倒穷苦,可能他会同情一二,然后说一句当初供你读书让你好好学习,你就不肯,现在果然没出息了吧?   现在林溪没有潦倒,反而风光得很,还在城里有了工作,嫁了很优秀的丈夫,林德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自觉是为女儿高兴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自己看不上的草包闺女,怎么可能嫁得这么好?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吧。   他甚至有点恼怒,觉得女儿嫁得好应该主动和自己说,带着女婿去看他和宋桂芹,他甚至觉得女儿和女婿应该主动提携自己的儿子,到时候给他安排一个当兵的机会。   毕竟她是自己的闺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自己生了她,养了她,她就应该回报。   所以他一边生出一股要和林溪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一边又不想这样,觉得林溪应该报答自己。   他痛心道:“你是我的女儿,我从小也一样疼你。如果不是工作忙,小时候也不会把你放在冯家。你下乡以后我也想回来看你,可工作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你下乡的时候,我不是也给你钱给你收拾东西的?难道这些,你都抹杀了?”   林溪淡淡一笑,“你放心,我记着呢,所以我也没说要和你划清界限啊。等你老了,我和谢启明也会赡养你的。毕竟,你小时候也养过我,寄过钱的嘛。”   听她如此说,林德金松了口气,感觉林溪还是好哄的。   从前都是这样,不管她多生气,只要自己跟她说句软话,她就会顺从的。   他就同意去屋里说,站在外面太打眼了。   吴主任也不干涉,让他们随意,还让赵玉荣帮忙倒水呢。   进了会议室,林德金找个位置坐下,想让林溪坐他旁边,父女俩套套近乎,联络一下感情。   林溪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一副要和他分庭抗礼的架势。   她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拿来吧。”   林德金胸口一窒,感觉自己养了个白眼狼,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越来越乖戾,她是靠什么嫁给团长的?   莫不是谢启明眼瞎?   他没好气道:“280块,当初你下乡给了你五十……”   林溪:“20。”   林德金血压升高,脑子都有点晕,他气道:“还有之前给你姥娘家寄的呢?”   林溪:“那你要不要把我吃的喝的穿用的都记上?你放心,我会按照这个标准赡养你的,不会让你亏本的。”   想让我现在就冲动说什么“好,算清你抚养我的费用,我还给你,我们一刀两断划清界限”,呵呵,没门!   既然原主有怨气,林溪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折腾一下他们,给原主出出这口怨气。   原主对外婆家有亏欠,对谢启明有骚扰,可是对林家有什么亏欠?是你们生而不养不教,偏心,你们自己的错,怎么能全赖她没长好,被外婆教坏了?还真是典型的我不养不教,我就一点错都没,谁养是谁的错。   林德金:“你下乡那年,我们家掏空家底买了考工机会,是你自己没考上的。”   林溪冷冷道:“你掏空家底买考试机会?我以为你是买了个工作装样子考试故意把我刷下来呢。”   林德金脸色顿时紫胀,拍桌子斥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你自己什么成绩你不知道?”   林溪:“我的成绩我当然知道,我就知道我要是比林萍考的好宋桂芹就拿针扎我!”   你们能编排我,我就不能给宋桂芹扣个容嬷嬷的帽子么?   林德金被她说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她,“不、不可能,你妈……你宋姨可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宋桂芹对林溪表面好,背地里是有区别的,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了解宋桂芹,她不是这么恶毒的人。   她只是一个正常的后妈,偏心自己孩子,无可厚非。   林溪扬眉,“不信,你问问吴主任,问问我同事,我是草包吗?我没文化吗?你当大家都眼瞎,真以为是谢启明给我买的工作?你要不要去举报,然后再当众考考我试试?”   她一连串的逼问,一下子把林德金打击得气焰蔫下去。   林德金挣扎道:“你爷爷奶奶病了,那130块钱,早就看病了。”   “那我不管,父债子还,你就替他们还呗。不还就大队先垫付,没关系的。”   林德金脸色发白,拍案而起,怒道:“你到底想闹腾什么?你宋姨对你够好的,吃喝穿都和萍萍一样,上学……”   “你快别恶心我了,我不想和你理论掰扯,谁也不能让一个装瞎的睁开眼不是?”林溪冷笑,“你还钱就行了,一分不能少。”   管你是不是掏空家底买工作,管你是不是老两口看病,跟我什么关系?   你以前给原主的钱,可以啊,以后我养你老啊!   现在想抵消,那对不住,不行的!   你们给原主的那些白眼冷遇,那不得尝回去?   林德金看她那坚决的样子,恨不得甩她几个耳光。要是从前,不顺她心,她就大吵大闹惹人生厌,现在她倒是不大吵大闹,却更加让人讨厌。   以前她不懂事,至少还能说真性情,现在她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小人得志!   “你这样,谢团长能真心待你?只怕也是图你长得漂亮,等你生了孩子上上年纪,他哪里还会看上你?”林德金气急败坏,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谢启明冷肃的声音,“你放心,我是真心喜欢林溪才娶她的,我自然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欢她的。等她生了我们的孩子,我只会更喜欢她,待她更好。”   话音未落,他就迈着长腿走了进来,他的视线落在林溪脸上,冷峻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林溪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起来。   她朝他弯了弯眼睛,“你终于来啦!”   谢启明坐在她身旁,大手在她后背上安抚地摸了摸,“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林德金看他和林溪那么亲昵,顿时说不出的憋屈,可他还是得压着怒火,因为谢启明没叫他岳父,显然是想公事公办。   他从包里拿出自己取的两百块钱,气呼呼地推过去,“剩下的,林家大队会补上。”   林老婆子拿走的130块,大部分花在了林大伯和三叔身上,林德金也不想全部承担,毕竟家里也需要钱。   谢启明瞥了一眼,把钱拿过来装在自己的包里,然后递给林溪,“让单位给你打个介绍信,去办个存折存起来。”   林溪接过去,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沓子钱!   她惊讶地看着他。   谢启明旁若无人地朝她一笑,附耳低声道:“我把私房都给你,以后我赚钱,你养我。”   林溪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媳妇儿,以后咱家就靠你了。你要养我,不能抛弃我。   林溪:他居然这么多私房钱!!!我一个月才18块,泪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枚 66瓶;妖月 30瓶;周小轴 16瓶;彩虹棉花糖、随波逐流_sunny、草莓我是大橘子、毛毛虫 10瓶;季夏初九、想飞的鱼 5瓶;毛猫、墨墨、十样锦 1瓶; 第34章   林德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不过看谢启明对林溪那么亲昵他又非常不爽。他再不喜欢这个大闺女,那也是自己的女儿,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总归不爽。   更何况这个男人一分彩礼都没给, 连声岳父都不叫,又没有敬烟敬酒地讨好自己, 怎么就把闺女娶走了?   哪个男人娶媳妇不要对岳父岳母笑脸相迎, 好话说尽, 最后才能抱得美人归?   之前林溪要下乡的时候,宋桂芹还说不如给她找个人家,让对方出个工作, 哪怕不出工作以后也能接班婆婆的。只要找个家里工作多的, 收入就多, 哪怕让她吃两年闲饭人家也养得起。   不过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毕竟林溪性情不大好,周围没有不知道的, 但凡儿子有点出息的父母就不是很乐意。   她虽然长得好看,可大部分父母给儿子找媳妇并不看长相, 而是先看性情再看能干与否。   所以当初林溪要想嫁得家庭条件好点, 找的男人条件就得略差点。要么二婚带孩子的, 让她去给人家看孩子。要么就是有点缺陷, 找正经媳妇找不到的。   林德金当时寻思她还小, 给人当后娘不好, 而且她那脾性也当不了后娘。嫁给有缺陷的男人那就更不好,那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说自己这个亲爸比后爸还不如吗?   没想到他为她着想,她可不为他着想,还一门心思记恨他呢。   林德金越想越怄气,简直要呕血了, 怎么养这么个不省心不懂父母艰难的白眼狼呢。   他忍不住刺了一句,“谢团长就这样对长辈?”他语气越发酸溜溜的,“怎么说我是你的岳父。”   谢启明原本在看林溪,闻言把视线落在林德金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岳父?”他又扭头看林溪,朝她歪了歪头,低声问:“媳妇儿,他是我岳父吗?”   林溪:“……”   她清了清嗓子,抱着书包开心道:“名义上吧。那你们聊,我去存钱,对了,让林家大队把那八十赶紧送来啊。这笔钱我得分姥姥一半,她养我这么大可不容易。”   林德金顿时一阵肉疼,“你不能给冯家!”   林德金对第一任妻子已经没有什么感情,毕竟结婚后一开始妻子在老家,后来去了城里没几个月就没了。就算当初很难过,十天一个月后也就恢复过来。之后他对冯家这个岳家,自然也没什么感情,只是出于伦理、道义,人家帮他养着女儿,他总要三两个月的寄几块钱过去的。   现在林溪说要给冯家这么多钱,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他虽然是副主任,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五十块出头,多少工人只有三十出头呢。   这280块钱,好些人家全家人攒好几年呢,怎么能给冯家?   林溪:“那你可管不着了。”   林溪要到了钱,也就不想再请林德金去谢家坐见什么婆婆了。   她看了谢启明一眼。   谢启明朝她点了点头让她只管去,林德金这里有他应付。   林溪就开开心心地跑了。   林德金气得一股子火憋在胸口,两肋都针扎似的疼,两个太阳穴也一鼓一鼓的,却找不到出口发泄。   谢启明起身,“大家都很忙,时间宝贵,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   林德金:“你——”   谢启明收敛了笑容,英俊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林德金,“做爸爸的即便对孩子没有那么多耐心,但是也不该对她心怀厌弃。你讨厌了她,她自然会感觉得到。”   林德金脸色一变,又尴尬又丢脸,“她这样跟你说?”   谢启明:“我媳妇儿什么都没说,但是你闺女……却肯定是被你害死的。”   林德金皱眉,“你在说什么?小溪她不是好好的吗?”   谢启明:“言尽于此,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他不再理睬林德金,直接转身走了,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还跟吴主任打了一声招呼。   赵玉荣一直在那边探头探脑,看见他出来,立刻大声道:“谢团长,林溪去信用社了。”   谢启明跟她道谢,便告辞离去了。   林德金站在会议室里一脸懵逼,他想了想把谢启明那句话理解为:林溪已经不认他这个爸爸,就当从前的林溪死了,现在她是谢启明的媳妇。想到这里,他又冷嗤了一声,真是幼稚,不孝女。   赵玉荣跑过来,“林叔叔,您没事了吧?”   林德金想了想,忍不住跟她打听一下林溪和谢启明的事儿,他俩怎么认识怎么结婚的,他直觉不会是好事。   赵玉荣把林溪去医院义务帮忙,谢启明去医院检查身体两人一见投缘,老院长帮忙做媒,两人便缔结良缘的浪漫故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说得美好又顺理成章,无懈可击。   林德金瞪大了眼睛,怎么都觉得不可信。   那丫头能有那么懂事去义务帮忙?她那脾气一直那么臭,整天阴沉个脸,谢启明能看上她?   可人家的确结婚了,看起来感情恩爱,这让他说不出的感觉。   宋桂芹一直跟他担心,说林溪脾气不好性情古怪,就怕以后不好找婆家,这样的话他们夫妻俩就难做。林溪要是嫁得不好,她这个后妈第一个就要被骂落埋怨。   林德金也挺犯愁,但是眼不见心不烦,林溪下乡了,他也就不多想,只觉得到时候再说。   谁知道这死丫头不声不响地居然嫁了个团长!   这不是打自己和宋桂芹的脸吗?   他又想到自己拿了两百块钱,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宋桂芹说呢,还有这八十块钱的亏空让林家补,老太太不知道要怎么哭,大哥三弟不知道要怎么不乐意呢。   哎,做人怎么这么难。   自己已经这样辛苦,压力这样大,死丫头还不体谅自己。   他一跺脚,气呼呼地想:你不体谅我,等你有了孩子,也像你这样不懂事,你就知道难受了。   可当他走出市场办的大门,站在路旁的杨树下,他又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憋屈,怎么都不甘心。   因为八十块钱的事儿,他回老林家还得磨嘴皮子,林德金一咬牙也不回去了,直接让人给捎个话说他厂子里有急事必须得回去,他替老林家还了五十块,剩下八十他们自己分摊。   回到市里,他原本还准备好宋桂芹会闹,结果宋桂芹反而一脸平静,只关心他,半点都不逼问钱之类的。   林德金松了口气,觉得还是宋桂芹识大体懂事。   不懂宋桂芹问,他就主动把林溪他们的事儿详细地跟她讲了。   宋桂芹丢了两百块钱,怎么可能不想闹?她在家里已经恨得牙都要咬碎了,想了无数个办法要折腾林德金。   可最后她又冷静下来,钱已经被林德金拿走还给林溪,她再折腾又有什么用?   不如一点都不闹,还要多关心他,这样他自然会彻底和她站在一起,就算是老林家都不能比了。   听林德金给自己坦白,她又满意有愤怒,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甘心。   看起来,林溪显然要比萍萍嫁的好了啊。   萍萍虽然是市里纺织厂的女工,一个月现在有28块五毛钱,可她大概率嫁不到一个团长。她目前谈的那个对象是她们班的一个同学,虽然当初他学习最好,可取消高考以后他也只能进厂子里当学徒工。   原本夫妻俩觉得挺好的亲事,现在都不香了。林德金无形中也被宋桂芹同化了,认为萍萍比林溪学习好,性格好,一定要嫁得更好才行。   林溪嫁副团长,那萍萍怎么也得嫁个师长,师长年纪太大,那最低也得正团吧?   宋桂芹一咬牙,对林德金道:“我从主任那里听来一个还没传播开的消息,今年能举荐上工农兵大学。我琢磨着根本就不是举荐,都是花钱买名额。不如咱们凑钱给萍萍买个名额,让她去首都读大学!”   她就不信,自己闺女会不如林溪那蠢丫头!   林德金很为难,“咱家现在哪有钱,怎么不得缓缓?”   宋桂芹急了,眼泪都要逼出来,“老林,你说缓缓,孩子等得起吗?现在还便宜,又是清华和北大,这搁过去你熬破头也考不上的。现在不去买,回头两倍三倍的钱也买不到了。咱让萍萍去读工农兵大学,到时候她保不齐就能在首都找个条件更高的对象呢。”   林德金听的心下一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林溪和谢启明在一起的模样。   “买!”他将手里的烟屁股狠狠地摁在一个旧砚台里。   *   “读工农兵大学?”林溪惊讶地看着谢启明。   谢启明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诱惑她,“对,有名额的,你去不去?”   林溪想了想,“什么大学?”   要是太差了,她可不想去。她其实对工农兵大学根本没多少了解,市场办也没人说。而且前世家里有长辈亲戚是读这个的,她觉得文化水平不太行,不说比她爸爸差远了,就比他爷爷外公这种读过私塾上过国民小学的都差,所以她兴趣不是很大。   谢启明故意吊她胃口,“这样,我们去革委会仔细问问看。”   林溪有点为难:“我上午都请假去存钱了,下午还请假?”   这上班态度可不怎么端正啊。   上午她开了介绍信去信用社办存折开户存钱,出来就在门口看到谢启明,然后跟他一起回家吃饭。吃完饭他又非要送她上班,结果站在门口树下跟她说工农兵大学的事儿,林溪觉得他就会扰乱她认真上班的心思。   谢启明啧了一声,瞥了一眼市场办,小声道:“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个工作,就18块钱,等你转正也才22,你还想干一辈子?”   这话要是给别人听见得群起而攻之,这时候找个工作多难呢,别说18块钱就15块钱的工作都抢破头还抢不到呢。   不过林溪对这个没什么概念,谢启明是14岁就被人发觉才能进军校的天之骄子,说这话就理所当然。   林溪觉得他这是光明正大的歧视。   林溪想想也是,她的确不是很喜欢这个工作,如果有更好的机会她当然乐意跳槽的。   谢启明看她面色犹豫,知道她心思活动,就添了把火,“我知道今年北大清华直接招生的。”   北大清华?   林溪:我可以!我太可以了!见识一下子这个年代的北大清华,那也是一种经验啊。   谢启明看她眼睛都亮了,就知道没有学生可以拒绝这俩大学。而且看她这燃烧的小眼神,想必对这两所大学也慕名已久。   那么,她到底来自于哪里?   她就不想去找她父母吗?   谢启明甚至大胆猜测过她父母可能不在这里,难不成已经远渡海外?看她有时候露出的思念表情,八成是这样的。   他大手一探就把林溪的小手抓了过去,“走吧。”   林溪:“我去请假。”   谢启明:“没事,我给吴主任打电话。”   林溪有点不好意思,“你一天天不工作,整天为我忙活这些,我都过意不去。”   谢启明侧首看她,轻笑一声,“我是你长期饭票,是你的靠山,还要你养着我,为你忙活不应该吗?我现在休假呢,没有耽误工作。”   林溪更加不好意思了,脸都要烧起来了,他绝对在揶揄她。   谢启明带她去了革委会,也没找教育部门的干部,而是直接找陆秀峰。   陆秀峰是个包打听,没他不知道的事儿,当初李建刚那些事儿就是他打听的,然后在谢启明的授意下麻溜地把李建刚给狠狠坑了一把。   谢启明给简单介绍了一下。   陆秀峰看着林溪,笑起来,“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不管你以前多硬气多冷冰冰,现在还不是见了媳妇就灿烂?”   林溪原本还想跟陆秀峰打招呼呢,听他这样揶揄谢启明她都不好意思说话了。谢启明哪有见到自己就灿烂,别瞎说!   谢启明淡淡道:“我媳妇儿是美人儿,我不是英雄,你不用拍马屁,我不领情的。”   陆秀峰就大声地夸赞地哈哈哈哈。   林溪:“…………”我走了。   谢启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坐在椅子上,让陆秀峰把今年新通过的工农兵大学招生说给林溪听。   陆秀峰平日里听广播、看报纸,还走谢启明的后门要军报看,所以对当下的政策那是门清儿。他给林溪把来龙去脉都说得清清楚楚的。   最后他告诉林溪报名条件要求政治思想好,家庭出身必须没问题,要求身体健康,这个在当地考试选拔以后会体检,还要具有3年以上实践经验,并且年龄在20岁左右、具有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学生来源就是工人、贫下中农、解放军战士和青年干部。如果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则不受年龄和文化程度的限制,哪怕小学生都可以。当然上山下乡以及回乡的知识青年也被包括在内。   谢启明:“你完全符合条件。不管是从市场办通过革委会申请,还是从部队家属申请,都是可以的。”   反正能把她带在身边就行。   过阵子开山隧道完工,他要离开这里去首都军区,按照上级安排进入军官学校深造进修为以后提干准备,为期两到三年。他自然想带她随军,不想自己去进修她却为了在家里上个18块钱工资的班儿闹得夫妻两地分居。   当然,她心里指定还没和他当真正的夫妻,还想着逃避呢。   他必须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陆秀峰羡慕道:“我怎么不是个女的呢?也没人给我筹划筹划。”   谢启明:“给你筹划不动。”   陆秀峰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么,我自己筹划过了,上头的意思很明确,出身第一。”   谢启明看了他一眼,“20岁左右。”自己多大年纪没数啊。   陆秀峰接收到谢团长的信号,立刻开始帮忙劝说林溪。   他比谢启明会说,舌灿莲花,把大学夸得天花乱坠,“你知道吧,去首都必须去老莫吃饭,那异域风情看一眼毕生难忘。”   他说的是首都莫斯科大饭店。   林溪听得入迷,就真的动了心思。不过她觉得自己才找了个工作,不能随便就放弃,还得顾虑一下吴主任和赵玉荣的心情呢。大家对她都挺好的。她笑道:“那我好好考虑一下。”   谢启明看了陆秀峰一眼。   陆秀峰:“据可靠消息,8月上旬要报名的。”   林溪:“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谢启明看她亮晶晶的大眼就知道这事儿基本成了,他道:“如果你要报名,可以从部队申请。”   部队的名额比较富裕,而且她是军官家属,只要够条件自然可以申请的。   林溪看他这么主动为自己计划,心里还挺感动的,他居然支持她学习工作,并没有想让她在家里带着做家务带孩子。对于这种不大男人主义的男人,林溪向来有好感,因为她爸爸就一直支持妈妈的工作。   他们辞别陆秀峰,谢启明送林溪回市场办,“不必害怕吴主任不同意,他只会替你高兴。”   林溪点点头,“谢启明,谢谢你。”   谢启明:“你如果不跟我见外我会更高兴。以后不管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不必说谢谢。”他握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的脸缓缓道:“我们是夫妻,对吧?”   林溪没有拒绝,笑了笑,低低的应了一声。   谢启明听见了,心情大好,顿时觉得年近三十再去进修被人管着也没什么不爽的了。   林溪回到市场办,下午忙了一阵子。   快下班的时候,几个纠察送了几个鸡蛋过来让她俩分。   这是他们去黑市巡逻有社员送他们的。因为谢启明跟革委会建议,如今对于社员们自己卖鸡蛋不强行没收教育,社员们也感激,有大方的就会送纠察几个鸡蛋。这样套了近乎纠察们也会照看一下,免得城里的混子欺负他们这些社员。   纠察们都很喜欢林溪和赵玉荣,觉得她俩单纯可爱,没那么多心机,也不抢风头,日常有东西也会分她们一点。   赵玉荣分了林溪两个鸡蛋,她自己留两个,她小声道:“你爸爸和奶奶不会再来闹你吧?”   林溪:“不会,他们被谢团长吓住了。”   赵玉荣握了握林溪的手,“林溪你真不容易,幸亏你哥对你好。”   林溪默了默,“没事,都熬过来了么。”   她说会赡养林德金,至于怎么赡养那可有说法了。宋桂芹她是绝对不管,她有儿有女呢,轮不到自己。   而赡养林德金,自然也不是按照社会赡养的标准,而是按照林德金养原主的标准。   他给原主吃什么、穿什么、多少钱、多少“关心”、多少白眼和羞辱,他就得有准备以后可能也会遇到。   她当然没那个兴趣以后欺负个老头子,可不是还有保姆么,她可以雇人啊。等林德金老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那还不得再过个二十来年?   所以,她巴不得林德金活得久一点呢。   按照原剧情,林德金和宋桂芹把儿子惯得不像话,那就是个坑爹货,最擅长啃老怎么可能赡养他们。   可以预见以后林德金的惨状,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林溪懒得费心思。   她岔开话题跟赵玉荣说申请工农兵学院的事儿。   赵玉荣:“我也听说了,但是有名额的。”   林溪:“说是要提前考试选拔一下,你报名试试。”   赵玉荣很犹豫,“可是去读大学就不能上班赚钱。”   林溪:“一个月又十九块五毛的补助呢,比我们这会儿多。”   “那咱以后要22呢。”赵玉荣还是很犹豫,他爸妈虽然对她不亏,但是家里还有俩哥哥要等着结婚。   林溪帮她算账,“你去读大学,这两年不在家里住,不是空了房间出来?等你大学毕业,分配一个好工作,工资一下子就得三十多,怎么不比现在强?”   虽然等77年会恢复高考,可赵玉荣和她一样是初中毕业,还是那种刚升初中就闹,闹完以后就毕业失业的。   满打满算也就是个高小毕业,77年要考大学只怕有点难。   当然,也不排除她热爱学习,以后会考上,那样的话,考研究生也一样。   再说了,就是申请,也不一定会选上。   赵玉荣被林溪说得很心动,咬咬牙说晚上回家跟爸妈商量。   一到下班时间,林溪就习惯性地往外看了看,果然就看到谢启明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她的心也一下子雀跃起来,跟赵玉荣说下班了,扣上钢笔帽放进口袋里就站起来。   赵玉荣看了她一眼,惊讶道:“林溪,你今天下班很积极啊。”   林溪也意识到,有点不好意思,遮掩道:“我有点饿了。”   赵玉荣揶揄她,“怕是……”   林溪:“哎呀,真的饿了,我先走了。”她转身跑了。   赵玉荣看到外面的谢启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俩人可真腻歪啊。   林溪跑出办公室,又觉得自己也太奇怪了,怎么见到谢启明会这么高兴?难道自己就那么期待看到他?   才没有!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磨蹭一下等赵玉荣出来一起往外走。   赵玉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哥在外面,你等我?”   林溪一本正经,“和你一起走到大门口。”   赵玉荣:“呀,我起鸡皮疙瘩了。”   林溪让她别贫,和她挽着手走到大门口,然后跟她互道再见。   赵玉荣朝谢启明笑道:“谢团长,我要是个男的,我指定和你抢林溪!”   谢启明看了林溪一眼,淡淡道:“放心,谁也抢不走。”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林溪的脑袋,顺手就将她揽到自己身边去握住了她的手。   林溪眼神提醒他这是在外面呢。   大热天的,这样拉着手多热啊,而且他体温那么高。   等赵玉荣走了,谢启明牵着林溪的手往家走,“看来不只是男人,女人也得防着点。”   林溪娇嗔,“你瞎说什么……”   晚上回家吃饭,饭桌上谢启明跟谢母谢父说要让林溪去读工农兵大学的事儿。   谢父一听立刻赞同,“只要能选上,那是好事。”   谢母第一个反应则是,“上大学?那……那得两地分居?不行不行,这两口子哪里能分居啊。”   对谢母来说什么大学不大学的,工作都不能把两口子分开,一定要住一块才行。   林溪至今都无法直视两口子这个称呼,杀伤力太大,一听她就怂,绝对不和谢母杠。   谢启明看她脸颊慢慢变红,笑了笑,“不用分居的,过阵子我要去北方军校进修。时间和小溪读大学差不多重合。”   谢海棠佩服道:“二哥算得可真准。”   谢清不懂大学是什么,他嚷嚷着也要去读大学,“我要跟二婶一起读大学。”   谢母却还是担心,她谨慎道:“那这个大学让不让怀孕生孩子啊?”   林溪:“……”   谢启明:“……嗯,这个问题。”他侧首看林溪。   林溪的头要埋到碗里去了。   陆秀峰说了,去读大学的基本都20岁,不让在学校里处对象结婚,但是如果已经结婚的并不管。   可她才18岁,才不会想生孩子呢!多恐怖!   但是不生出男主来,就不给她回去呢。   林溪偷偷看了谢启明一眼,谁知道他正看她呢,两人视线一碰,就跟发生了什么反应一样,烫得林溪飞快地躲开。   吃完饭林溪不回房间,而是去堂屋跟谢海棠请教织线裤,顺便给谢清几个孩子讲故事。   八点半的时候,谢母就喊谢清几个孩子睡觉了。   谢启明就顺便叫林溪回房。   林溪:“这么早?”   谢母:“不早了,天都黑透了,回屋织去,这屋灯泡瓦数大,费电。”她赶着大家都各自回房了,尤其是林溪。   林溪只得抱着谢海棠帮她织的线裤腰回东厢去。   谢启明已经帮她打好水,他则去外面洗,等林溪洗完他回来睡觉。   他看林溪一本正经地抱着她自己的被卷乖乖地躺在里面,乖的让他以为之前都是他的错觉呢。他上炕,大长腿舒展着,“跟你商量个事儿。”   林溪:“你说。”   “明天你跟吴主任说要申请上大学的事儿,过几天我带你去部队交申请,你的水平选拔肯定能过,等8月下旬就能去上学。”谢启明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溪:“好。”   想到要跟他单独去部队,她有些紧张。现在在家里有一大家子人呢,谢启明也不会太过分,要是离开这里和他朝夕相对,林溪想想都有些紧张。   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干什么啊?   谢启明大手放在她手臂上,柔软了声音,“不要害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原本略低沉清冷,亲和力并不强,可他这会儿温柔地和她说话,就让她觉得很安全踏实。   她真的相信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第35章   第二天林溪跟吴主任说的时候他很支持。今年是工农兵学员招生第一届, 要求学生不得超过20周岁、有三年实践经验,这就意味着举荐的都是有工作经验的职工。   乡下下乡的知青还好说,城市的工厂却不那么乐意放人脱产学习两三年, 毕竟三年的实践经验足够一个学徒工变为正式工的,正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   但是名额压下来的时候, 该出人还是要出人, 所以领导们也要做思想工作。   林溪愿意去读书, 吴主任自然支持。   不过赵玉荣就没那么幸运,因为她没下过乡,不满三年实践经验, 也没有别的路径可走, 所以不够申请条件。   她自己也想得开, “林溪你好好读书,这可是你哥给你争取的机会呢。我以后再说, 我现在就算申请肯定也轮不上呢。”   林溪就把工作交接一下,再帮市场办带几天新人, 然后就可以离职。   结果才带了两天新人, 这日下班谢启明来接她, 路上就跟她说要去部队驻地。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 “这么急?”   谢启明:“明天是什么日子?”   林溪:“……星期六?”现在不是双休, 星期六也要上班, 没什么特别的。   谢启明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地点了一下,“明天8月1号。”   林溪恍然大悟, “对,建军节,啊,你要参加节日的。”   谢启明笑了一下, “带你一起参加。有表演节目可以看。”   林溪立刻脑补了一出正襟危坐整齐划一的晚会现场,晚会上有很多高大帅气的兵哥哥,嘿嘿。   谢启明看她笑得有点狡黠,肯定在想什么,便想逗逗她,“作为副团长的家属,你要给大家表演节目才行。”   林溪眼睛一下子圆了,“我还要表演节目?”   原主会干什么?唱革命歌曲,跳简单的革命舞曲,她不会乐器的。而在晚会上一般就是唱歌跳舞、耍乐器,要么就是相声?脱口秀行不行?她会弹钢琴、吹口琴、笛子这些,但是不会现在基层文艺人员会的拉二胡打快板。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很多对策,觉得实在不行就给大家唱歌,现在的军歌就很好听,她可以唱的。   不过她声音绵软,估计气势不够,唱甜歌、情歌什么的估计又不让。   哎,伤脑筋呢。   谢启明握住她的手,笑道:“慢慢想,不急。”   两人到了家,谢启明拿了提包出来,让林溪收拾她随身的物品。   林溪惊住了,“现在就走?”   谢启明:“对啊,总不能明天去吧。”   林溪有点慌乱起来,“那我也没准备好啊。”   谢启明揶揄她:“你现在就可以和每个邻居告别一下。”   林溪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跑去正屋跟谢母说了。   谢启明想了想,觉得是不是把林溪的被褥留在家里不要带,反正部队里有他的呢,这样两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一个被窝了。他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还是把林溪的铺盖带上了,到时候她去学校也要带被褥的。   这时候林溪从正屋回来,她原本还想跟谢母表达一下怎么这么快的感慨,谢母却挺高兴的,让她去了外面听谢启明的话有事儿就跟他讲别自作主张,受了委屈也要跟他讲,别自己闷着等等。   看谢母那架势,倒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似的,一点都不想把自己这个儿媳妇留家里看管着。   她看谢启明帮她把被褥打包了,便去把日用品收拾一下,她提醒,“你的被褥不打包?”   谢启明:“去了那边盖你的,等回家的时候就盖我的。要不我们回来还得带铺盖,不方便。”   林溪:“……”这厮怎么这么会算计!   她又说没去跟姥娘说一声。   谢启明:“没事,等报了名去大学报到之前我会带你回家一趟的,那时候去看就行。”   他翻看了一下林溪看的几本书,把不合适带的锁在她的箱子里,没问题的带上。   林溪却有点舍不得走,她都对这里产生感情了,谢母谢父、谢大哥大嫂、谢启成谢海棠,尤其谢清还有俩孩子,他们对她都很和善照顾,让她穿来以后没有水土不服。   谢启明笑道:“又不是走了不回来,有时间还是会回来的。”   林溪:“行叭。”   谢启明去跟谢母告辞。   林溪:“咱不等爸他们回来说一声?”   林溪离家近下班早,谢父他们回来晚。   谢母:“不用,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时候不早,你们赶紧走,驻地远着呢。”   林溪只好依依不舍地和俩孩子告辞,又分给他们一把糖,还给谢清和谢海棠留了一把糖,然后跟着谢启明走了。   谢启明领着她去了革委会商业局,有部队过来补给的卡车,到时候他们坐车回去。   他之前开回来的吉普车,因为政委过来革委会办事,他就把车给了政委。   他领着林溪去革委会食堂,让大师傅给做了两大碗手擀面。大师傅一人给他们放了一块香煎五花肉,另外一盘子时令菜蔬,两个咸鸭蛋,相当丰盛。   林溪:“这可是我来这里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三层五花的肉,半公分厚,煎得金黄冒油,撒上椒盐诱人十足。   这么大一块五花肉都给她自己吃,真是好幸福哦!   穿来以后,她可是第一次吃这么大块肉呢,   谢启明:“来这里?”   林溪吃得香喷喷的,笑眯眯道:“对啊,来县城啊。”她用力咬了一口肉,外酥里嫩,一咬嘴里爆浆一样的满足感,把这阵子肚子里缺的油水都补回来了。   谢启明看她吃得那么幸福,便把自己那块也夹给她。   林溪摇头,“够了,吃多了油腻,一块刚刚好。”   如果是炸鸡翅鸡腿她还多吃一个,五花肉一块足够。毕竟吃肉其实和喝奶茶一样,第一口才是最好吃的。   她到底也没把那块肉吃完,吃了一半就腻了,又吃了半碗面,吃了不少蔬菜。   谢启明吃完自己的再把她的吃掉,然后交了钱和粮票带着她去商业局坐车。   那边卡车已经装好了物资,两个运输连的战士刚好吃完饭,看他们过来就上前给谢启明敬礼。   谢启明随口问了几句,然后就一起上车出发。   这俩战士和谢启明也很熟了,毕竟谢启明搭他们车也有很多次了,他们也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局促。不过看到林溪同行,他们还是有些紧张。容易害羞的那个战士,立刻就主动爬上车坐后面车厢里了。   谢启明把提包和行李放好,然后把林溪扶上去,他坐在外侧,免得路上颠簸把她摔在窗户上。   林溪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大卡车,视野非常开阔让她感觉很新奇。不过等车开起来就知道什么滋味儿了,尤其他们下了公路要走一片村间土路,路窄还曲折,那滋味谁坐谁知道。   一开始她还能板住,努力坐正坐直,努力不往谢启明身上倒。   最后晃得她也顾不得害羞了,抓着谢启明的胳膊不放,她总不能一个颠簸倒在人家司机身上吧。   谢启明把胳膊借给她,等于是把半边身体给她依靠,他坐得稳稳当当,她则轻飘飘地随着每次颠簸都往他身上靠。   司机开车目不斜视,实际紧张得要命,谢团会不会觉得自己车技太烂啊,看把嫂子颠的。他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谢团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嘴角微微地翘起来。   司机立刻信心百倍起来,谢团这是对自己车技的赞许,如果是别人只怕能开沟里去呢。   路途并不是很远,只是路况不好,所以车速不快需要不少时间。后来不那么颠簸,林溪趴在谢启明的胳膊上也不好意思再起来,直接装睡,装了一会儿竟然真就迷瞪了一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进了部队驻地停在后勤处,她趴在谢启明怀里他直接抱着她。   他胸口热度很高,炙热滚烫,还有坚定有力的心跳声,都在提醒她这个男人的存在感。   她有点害臊,不知道要起来还是装睡。   谢启明已经知道她醒了,大手在她肩膀上揉了揉,“下车了。”   林溪立刻装着刚醒的样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到了一会儿,我正犹豫是继续坐在这里让你睡还是直接把你抱回去。”谢启明的声音没有一丝疲惫,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溪赶紧把自己的包背上,小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还跟谢启明道歉呢,“对不起,蹭你衣服上口水了。”   谢启明拿了行李下车,又伸手要接林溪,林溪却自己跳下去了。   让他像拎孩子一样拎上来拎下去的多不像话!   谢启明示意她跟上,晚上天黑别摔了。   林溪:“切,走个路我还不会?”   话音刚落她就闭嘴了,她突然发现他们竟然不是在平地上,而是在山……山里,也不是山谷而是山上。她赶紧老老实实跟着谢启明走路了。   这时候已经过了十点半,正是休息时分,整个驻地静悄悄的,除了站岗的战士们就是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谢启明带着林溪翻过了一个小小的山头,然后到了军营宿舍区,对了口令才能进去。   林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正弯腰扶着膝盖在那里大喘气呢。   谢启明低头看她,忍不住笑了笑,把被褥和提包都拎在左手上,右手直接揽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林溪惊呼一声,吓得赶紧捂住嘴,“你干嘛,我可以自己走。”   谢启明:“还要爬一段山路。”   林溪立刻怂了,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上。   谢启明虽然抱着她还拎着其他的行李,却走得轻松又利索,很快就到了他的宿舍。他住单人宿舍,之前里面没什么东西,所以一直都没锁,直接推门进去就行。   日常有勤务兵给他通风打扫,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异味,反而有一种草木的清新气息。   谢启明把林溪放在床上,顺手拉开电灯,“要去厕所吗?”   林溪点点头,她还是想洗洗,习惯了不做就有点难受,身体不难受心理难受。   谢启明便拿了手电筒带她去厕所,回来以后又给她拿出脸盆去外面水缸里打水洗刷一下,再端了水放在屋里,然后自己出去了。   林溪找出自己的手巾先绞湿擦了擦,然后再洗洗脸和脚,看谢启明还没回来她便去铺床。   床上本身有军绿色的垫子和褥子,还有一床军绿色的被子,不过只有一个枕头。   林溪赶紧把自己的被褥拿出来铺一下,幸亏谢启明宿舍的床还算宽,不是那种战士们睡的窄的上下床。   等谢启明回来的时候,林溪已经钻进被窝里了。   山里跟外面是两个气候,晚上冷飕飕的,必须要盖被子才行。   谢启明看了一眼,瞬间后悔把林溪的铺盖带来了。   他默默地上了床,在林溪旁边躺下。   林溪感觉床有点窄,怕他睡得不舒服,就往里让了让。   谢启明又郁闷了,难道自己就这么可怕,让她总是躲着他?   算了,让她睡吧,反正他现在也不会真对她做什么。   林溪一开始觉得有点凉,后来就感觉有个热源在散发热烘烘的能量,不由自主地贴上去抱紧,直到最后被热醒。她还没睡醒,眯了眯眼睛感觉外面还青蒙蒙的,应该没亮天,就翻了个身继续睡。   被她无情抛弃的谢启明叹了口气,小丫头整天在他身上蹭,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要负责。现在某处紧绷的变化让他很不自在,只好起身下地。   外面阴天,飘着细蒙蒙的雨丝,沾衣欲湿杏花雨的程度,不至于淋湿衣服。   他拿了饭盒和钱票去食堂打饭。没有家属随军的战士都是在食堂直接吃饭的,有家属的如果要打饭回来,家属是要钱和票的。   他在食堂碰到政委和一团长几个人,被叫住聊一会儿,他想着林溪没那么早起来便也不急着回去。   林溪却比在家里的时候醒得早,毕竟换了个地方,谢启明又起床离开,她后背没了依靠睡一会儿就醒了。   她起来穿衣下地,把被子叠起来,看了看自己叠的,想想谢启明之前叠的豆腐块,她犹豫了一下重新又叠了叠。可惜被子不给面子,豆腐块变成了豆腐包,她拍了它们两巴掌随便塌着了。   她拿了脸盆出去打水,这里是没有自来水的,要挑山泉水灌在水缸里。   这时候她才看清外面的环境,放眼望去山峰海拔都不很高但是却连绵起伏不断,军营就坐落在一处山坡的平地上。这会儿细雨迷蒙,树木被细雨洗过,青翠欲滴,赏心悦目。   山里空气格外清新,一大早草木水汽沁人心脾,林溪的心情非常好。   等她洗完脸,就听见另外一处山坡上有训练喊号子的声音了。   她站在一处石头矮墙上往那边看了看,那边也是一片平缓的山坡,好像是训练场,人头攒动,战士们正冒雨训练呢。   她四下里看了看,也没看到谢启明,亦没有看到其他的家属。这里居然就几间屋子,除了谢启明没有第二户人家。   他们昨晚是从另外一处山头顺着石板路过来的,后勤处所在的山头能够开车上山。林溪看到远处一个地方冒烟,便猜测那里应该是食堂,谢启明应该是去打饭了。   她看到下面更平缓的坡上有一排屋子,就想过去看看。看了一会儿没人出来,她也不好意思过去便转身回去。   隋平安是通讯连二排的副排长,他背着书包往这里来找人,看到林溪的时候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和她打招呼,“小同志,你来找你哥的吧。”   昨晚吃饭的时候,他听大家议论炮兵连长的妹妹来看他,长得可水灵漂亮了,大家都争着去看。   他看林溪跟这山里的泉水一样清澈灵秀,猜测肯定是她,因为炮兵连长就住这里。   林溪也不好说是爱人,就点点头,“是呀。”   “你哥出任务呢,这会儿可回不来,你吃饭了吗?”隋平安非常热心。   林溪摇头,“没呢,我等他,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隋平安:“那不能的,得俩小时以后呢,这样吧,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林溪忙摆手,“不用麻烦你,我得在这里等他,要是我走开他回来找不到我该生气了。”她指了指上面表示自己得回去等。   隋平安看了看那上面,诧异道:“你住那里?”   林溪:“嗯哪。”   隋平安:“你哥叫?”   林溪:“谢启明。”   隋平安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他嘴角抽了抽,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大声道:“啊,我知道了。你是谢海棠吧,我们谢团的妹妹。你可不知道,你在我们团可有名了,大家都知道谢团有个可好看的妹妹了。”   林溪:“……不、不是。”   隋平安:“怎么不是呢,你就是最好看的!”他说着还把胸脯挺了挺,自己骄傲得不行。   林溪想说自己不是谢海棠,一转眼却看到谢启明大步流星地从下面拾级而上。他拎着摞在一起的几个饭盒,另外还有一个装汤的搪瓷小桶,他虽然走得很快,但是东西却拿得很稳。   林溪:“啊,他来了!”   隋平安立刻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站好,“谢团,你回来啦!”   谢启明微微颔首,“有事?”   隋平安:“谢团,妹妹正找你呢。”   谢启明:“……妹妹?”   隋平安:“这不是海棠妹妹吗?”   谢启明挑了挑眉,朝着隋平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自己去一边说话。   隋平安就乐颠颠地跟着过去,“谢团,你有啥吩咐啊?”   谢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安,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提正了吧?”   隋平安挠了挠头,憨笑一声,“我还需要继续努力呗,没事,我还年轻。”   谢启明:“我像你这么大已经是营长了。”   隋平安圆睁了眼睛,“我能和谢团你比嘛?咱们几个营长可都比你大呢。”更不用说别的团长,那可大多了。   谢启明啧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   隋平安立正敬礼,“是!”   谢启明:“放松,去吧。”   隋平安一边走,还回头跟林溪摆手,“海棠妹妹,你要是无聊就到我们通讯连来玩啊,我们这里有小人书看。”   谢启明朝他瞥了一眼,吓得隋平安赶紧跑了。   林溪乐不可支,笑得不能自已,这个人怎么那么好玩儿呢,真是可爱。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妹妹?”   林溪憋不住笑,“是他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呢。”   谢启明:“假海棠,吃饭了。”   林溪赶紧跟上去,嗔了他一眼,“你干嘛说话带刺,你还吓唬他,他多可爱啊。”   谢启明停下脚步看她,眼神有点危险,“可爱?”   林溪:“对啊。他一看就单纯憨厚,什么都写在脸上。”   谢启明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点点头,“嗯,无比赞同。”和你一样,所以你对他有很强的认同感。   进了宿舍,谢启明把饭盒摆在桌上,他给林溪打了一份炸酱面,还有两个窝头一些小菜,另外还有一盒蒸饺,再就是蛋花汤,还给林溪一个煮鸡蛋。   林溪忍不住赞道:“你们吃的比家里吃的好多了。”   谢启明一副扬眉吐气的姿态,淡淡道:“早说过你跟着我能过好日子,是你自己不来的。”   林溪立刻献上追悔的讨好笑容,“谢谢谢团长,谢谢你带我过好日子。”   谢启明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蘑菇馅儿的蒸饺,“别只耍嘴皮子,对我好点就行。”   林溪嚼了一口,“哇,好香,还有油渣呢。”   谢启明看她爱吃,就把一饭盒都塞给她,他吃炸酱面。   就两个人吃饭,没有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分心,他发现林溪吃饭的时候很乖,还会时不时偷看他呢。他故意逗她,“怎么和我一起吃饭就不说话了?”   林溪一本正经:“食不言寝不语。”   她把蒸饺朝他推了推,“很好吃,你尝尝。”   谢启明看着她,把嘴巴张开,等待她的投喂。   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一个放进他嘴里,看着他嚼了嚼咽下去,她笑弯了眼睛,“是不是很好吃?”   谢启明:“还要。”   吃了两个饺子,他卷了一筷子面条递给林溪,“炸酱面也很好吃。”   林溪犹豫了一下,吃蒸饺不会碰到筷子,炸酱面……她又觉得自己矫情,他俩都亲过多少回了。她便凑过去把炸酱面吃了。   谢启明:“部队的饭挺好吃的。”   林溪眼睛亮亮的,“真的很好吃,炸酱和油加的到位。”   原本林溪以为没有家人一起吃饭调节气氛,她和谢启明会很尴尬,结果在谢启明的带动下,两人有说有笑,你喂我我要你喂的,把所有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林溪看得有点瞠目,“你、你可真能吃!”   谢启明:“要不哪里来的力气?”   他看林溪吃不掉那个鸡蛋,便留在桌上等她上午饿了再吃。   吃过饭,林溪换了件衣服,山里冷,她又加了件长袖。怕在山里走路穿皮鞋容易坏,她就换上布鞋。收拾好了,她问谢启明,“咱么去哪里看节目啊?”   谢启明:“你得准备个节目才行。”   林溪抿唇笑了笑,“那我唱歌行吗?”   谢启明期待地看着她,“你会唱什么?”   林溪说了几个当下她知道的革命歌曲。   谢启明很想听独属于她的歌,可他知道现在不能说,怕给她吓得缩回去。   林溪问他部队一般唱什么歌,谢启明想了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林溪:“还有呢?”   “《打靶归来》、《军歌》……”他一脸说了几首,都是战士们拉练的时候对歌唱的。   林溪:……算了,这些不会唱,还得现学。   这时候刘政委过来找他,顺便也跟林溪认识一下打个招呼。   寒暄了几句,刘政委笑道:“小林啊,没想到这么年轻,在这里不用拘束,你只管随意啊。”   林溪笑了笑,“多谢政委关心,这里挺好的。”   刘政委又看了谢启明一眼道:“今天咱们军营也要过节,除了去隧道监督放炸//药的不能回来,其他人上午军训中午休息,下午就组织个联欢会。咱们一团和三团自己也有宣传队,也有能弹会唱的战士,不过作为驻地的最高领导,启明你得出节目。”   谢启明:“行,打军体拳?还是拆装武器?”   刘政委指了指他,“你这个无趣的,又不是训练呢,你日常跟人家小林过日子可不能这样啊。”   谢启明立刻道:“政委,我媳妇儿会唱歌,愿意表演节目。”   刘政委一听,两只眼睛都亮了,瞬间就年轻好几岁,“小林同志,欢迎你啊!你不知道,我们驻地比较偏,人家文工团不是很乐意来,要来慰问演出一次得等很久呢。”   尤其今天建军节,文工团自然都在省军区或者分军区,不会到他们这种野战军驻地来。   但是作为部队生活政治思想上的大管家,刘政委却不能不操心,这么重要的节日怎么能不让士兵们联欢一下呢?   而且他们驻地没几个女同志,只有通讯连和宣传队有那么寥寥几个女同志,简直跟重型武器一样宝贵呢。   现在林溪来了,他觉得比大军区的文工团台柱子下来都长脸!他把林溪好一个夸,夸她上进、不怕苦,敢于到山里来随军。   看他对自己这样夸赞推崇,林溪都不好意思,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过度一下然后去读大学的吧。   不过相比刘政委也知道,她也就不担心什么。   刘政委问她唱什么歌,听完以后他立刻来了精神,接连给林溪提建议。   他建议了几首文工团巡回慰问演出的时候常唱的歌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浏阳河》、《解放区的天》以及《九九艳阳天》等,让她自己选拿手的。   林溪:“政委,有的我会,有的我不会,我先唱几首您听听。”   林溪前世跟着家里老人也听过不少老歌曲的,奶奶喜欢唱九九艳阳天,因为她闺名叫武英莲,而电影里那个女孩子也叫英莲儿。   她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时候,其中有一句,“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林溪嗓音甜美软糯,唱歌的时候没有那么磅礴的气势,但是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能把革命歌曲唱出独特的魅力来。   刘政委听得如痴如醉,还一边打拍子,一曲终了,他热烈鼓掌,“启明,唱得好吧。”   谢启明看着林溪,听着她的声音,心里一片温柔。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但是他确定自己是被她吸引慢慢地喜欢上她的。   尽管这个慢慢有点快,可他的确是意识到她的不同才开始怀疑、调查然后喜欢的。   他点点头,“很好,词是不是得改改?传出去不好吧。”   他虽然只管军务不管思想政治方面,不过他有很强的政治敏锐感觉。   刘政委:“没事,这个首都都唱呢。”   政委通过,谢启明就不管了,毕竟部队和外面机关是不一样的。只要上头不斗,部队里面是没有所谓批这个批那个那一说的。相对来说,部队更加单纯固定,要求绝对服从,是不会出现下面动辄贴大Z报造反领导者的。   刘政委:“小林,一会儿让隋平安陪你去宣传队和大家认识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会的乐器,挑一个以后练练。”   他们驻地的联欢会就是一个放松和热闹,水平高低并不影响受欢迎的程度,只要文艺骨干们往台上一站,那就是一种振奋和鼓舞。   谢启明:“还是我送吧。”   林溪:“你有事就去忙,我没事的。”   谢启明:“我有事,去宣传队看看他们的节目安排。”   从来不关心文艺汇演的谢团长带着媳妇儿兴致勃勃地去了宣传队。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媳妇儿替我出节目。再也不会有人误会我是她哥!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安 30瓶;妖月 20瓶【亲这是看多少书,这么多营养液,感谢~~】;想飞的鱼 5瓶;yoyo88 3瓶;十样锦 2瓶;毛猫、鬼灯、我在哭啊!!! 1瓶; 第36章   宣传队在食堂的边上, 是几间木石结构的屋子,半人高的石头墙,边上还有一个鸡栏, 养了几十只鸡。这会儿天上洒着蒙蒙细雨,只有几只好动的公鸡在鸡栏外面的围墙上来回走动着。   看到谢启明和林溪过来, 它们也不害怕, 继续悠闲地昂首挺胸地散步。   林溪笑道:“这里的鸡胆子都比外面的大。”   谢启明:“近朱者赤嘛。军营里的鸡还能斗黄鼠狼呢。”他顺口给林溪讲了一件黄鼠狼偷鸡, 被这里的大公鸡给叨了眼睛的趣事儿。   他们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听见屋子里传来热烈的议论声。   一道清脆的女声道:“咱们除了其他的节目,最好再加几个乐器的。就我们几个人, 来来回回唱歌跳舞还不得累晕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提意见。   最后一个男人道:“没事, 咱们不是还有大合唱嘛, 让谢团领头,他往上面一站绝对比省文工团的台柱子还带劲呢。”   林溪听见直乐, 她瞅了谢启明一眼,小声道:“台柱子, 了不起!”   谢启明捏了捏她的手臂, “别调皮。”   然后他把脸上的笑容一收, 抬手敲了一下门。   屋里的人看到谢启明立刻鸦雀无声, 就跟被人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反应迅速。   林溪都感觉到了谢启明身上有一种和平时不同的气势, 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威严, 让人潜意识里有些畏惧他,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放低下去了。   这会儿她也不敢和谢启明说笑了, 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宣传队的班长立刻整队,齐刷刷一排向谢启明问好。   谢启明虚抬了抬手,“放松。”   谢启明对宣传队的要求很低,只管做好文化宣传这块, 其他的不硬性规定。   宣传队不是正儿八经的兵,而是上面文工□□下来的。因为这里是一个特殊的驻地,所以宣传队也不是那么正规,一共九个人,四男五女。他们日常训练、写写宣传文章、广播一下再就是办板报和表演节目。   而一团长是个大老粗,对这些不感兴趣,嫌弃分散战士的注意力,让政委也不要搞太多有的没的。   二团没有团长,谢启明副团长代理团务,他倒是无所谓,一切都交给刘政委。刘政委一直想贯彻文艺慰问提高士气的方针,可架不住一团长年纪大脾气大,还跟他是老战友敢跟他吹胡子瞪眼拍桌子,所以日常的演出都很受限。   这不是八一节么,人家大军区司令部、省军区,哪怕分军区也都过节,那他们这也野战军的分散驻地就不能过?   刘政委要趁机好好给战士们过个节,不但午饭和晚饭要做好吃的犒劳战士们,还要表演节目。   他随口关心了一下晚会的节目问题,有没有什么困难。   大家也就当他客气,毕竟有困难他也不会给解决的,缺人手缺乐器,每半年都提要求一次也没解决过。好在他们几个人也算身经百战,各种节目都拿手,说不上多专业却是很熟练的,拿起来就能表演,并不犯怵。   班长黄爱党给谢启明汇报了一下,“请谢团放心,一切顺利。”   谢启明微微颔首,赞许道:“我知道你们都很优秀,以前五个人就能表演一台节目,现在十个人相信会更加出色。”   队员们互相看了看,哪里来的十个人?   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清脆的副班长看向谢启明身旁的林溪,看她皮肤白净,眉目如画,气质也娴静得很,她心里直犯嘀咕,这么漂亮的女文工会来山里常住?   黄爱党也注意到了,“这是来了新同志啊,欢迎欢迎!”   他率先鼓掌,其他人也鼓掌热烈欢迎。   谢启明就给他们介绍一下,让林溪暂时加入他们。   副班长叫王亚丽,她主动拉着林溪的手,“林溪同志,你刚来山里是不是不习惯?以后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讲。咱们这里没几个女同志,大家关系都好得很。”   另外几个女文工也都跟她打招呼,问她哪里人住在哪个宿舍等等。   林溪都有点不好意思,这都怪谢启明,刚才做介绍的时候他只说她叫林溪,暂时加入他们,却不说她的身份,也不说她是他媳妇。   那现在她怎么说?她自己说是他媳妇儿?   她忍不住扭头悄悄瞪了谢启明一眼,他正在那边和黄爱党说话。似乎是接收到了她的怨念,他扭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太明显的情绪。   林溪看不懂,就觉得他是故意刁难自己的,否则哪有这样介绍自己媳妇儿的。   难不成……她琢磨了一下,会不会他不想让人知道她是他媳妇儿啊?   她又看了一眼几个女文工,这四个女文工相貌周正,并不是很漂亮的类型。   而且谢启明给她的印象也不是那种好色的,从来没见他主动看漂亮女孩子,也没夸过谁漂亮——除了她。   那他什么意思啊?   这时候王亚丽还在给她介绍宣传队的乐器呢,问她会什么,还让她唱首歌听听,然后给她安排个位置。   另外一个叫陈晨的女文工,她看林溪那么好看,皮肤那么白净细腻,羡慕得不行,就拉着她问用的什么雪花膏。   王亚丽:“林溪,你现在住哪里,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宣传队还有宣传连几个女同志住三间宿舍,还有空床位呢,你来正好。”   林溪就扭头去看谢启明,他却并没有看她,似乎也没留意这里,她只能看到他半张线条利索的脸庞。   她以为谢启明没注意这边,就小声道:“不行啊,我、我和谢团长住一起呢。”   “什么,你和谢团……”陈晨先是惊呼一声,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死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吓一样看了王亚丽一眼,然后一起齐刷刷地扭头去看谢启明。   谢启明听力多好,而且一直都竖着耳朵听林溪说话呢。   他就想让林溪跟人主动说她是他媳妇儿,不是什么妹妹。这会儿虽然没说,但是说住一起似乎也挺合他心意的。   他这才扭头朝她们看过去,淡淡道:“哦,林溪是我媳妇儿,上个月刚结婚的,你们轻松相处,不必拘束。”   他一副怕大家不自在所以之前没说林溪是他媳妇儿的架势,倒是为别人着想呢。   王亚丽:“是,团长!”然后她转身又朝林溪道:“嫂子,不好意思,我们太放肆了。”   整个宣传办都立正敬礼,齐刷刷喊嫂子。   林溪的脸一下子通红,什么嫂子,她还这么小,他们都比她大呢。她赶紧摆手,“不、你们别叫我嫂子,我才18岁呢。”   18呀?   王亚丽几个又疯狂地使眼色,谢团太凶残了,怪不得以前政委们给他介绍对象,他死活不肯相亲,原来好这一口啊。   啧啧,18岁啊,这么嫩生生的呢。   谢启明也感受到了女文工们的眼神攻击和怨念,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便对林溪道:“中午我来接你吃饭。”   王亚丽麻着胆子喊道:“谢团,我们可以陪林溪嫂子吃饭的。”   谢启明:“……”他看了林溪一眼,见她虽然脸红,但是没有羞恼的样子便放心地走了。   他一走,几个女文工就围着她叽叽喳喳的。   除了王亚丽和陈晨,还有三个女文工,一个叫赵胜男,短头发,像个假小子,还有一个叫陈桂霞,单眼皮,皮肤白净,人和很文静,只是笑笑不说什么话。最后一个叫刘文洁,两条及腰的大长辫子,因为和李铁梅一样有大辫子,所以大家都叫她小铁梅。   赵胜男:“班副你疯啦,你敢那么跟谢团说话!”   王亚丽朝林溪笑道:“这不是有林溪嫂子在嘛,嫂子会给我们撑腰的。以前我们可怕他呢,训练起人来往死里训的架势,都觉得他是个冷面阎王一样。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娶媳妇了,哈哈,没想到一直喜欢嫂子呢。嫂子你是不是从小就认识谢团,他等你长大呢?”   林溪摇头:“没有的事儿!我们也是才认识不久。”   “一见钟情!”陈晨:“原来谢团喜欢这么漂亮的啊。”   赵胜男:“我们文工团还有宣传连所有的单身姑娘,都被政委示意和谢团长相过亲的。”她把自己胸脯拍得砰砰响,“包括我!”   林溪:“……”   赵胜男这话一出,几个女文工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尤其陈桂霞,脸色都有点变,其他人也有掩饰不住的尴尬。   彼此都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敞开说过,她怎么能当着林溪的面直接说呢,多尴尬啊。   那边黄爱党赶紧插话,“没有的事儿,你们以为相亲,人家谢团根本不知道。都是咱们刘政委干着急,生怕谢团这辈子打光棍,四处给他介绍。我听说那一次谢团去省军区开会,刘政委还委托首长给介绍了一位文工团台柱子,咱谢团也没同意呢。还有军区总医院的一位漂亮护士,咱谢团也没同意。他是自己不想相亲的,咱谢团是谁呀,向来目标坚定专一的。”   他们都认定谢启明早就喜欢林溪,专门等她长大,一到年纪就娶过门呢。   王亚丽也哈哈笑道:“嫂子你别介意啊。”   林溪忙摆手,“我没介意呢,咱们随意一些吧。”   这嫂子嫂子的,她是真的有点不习惯。   陈桂霞走到一边开始拉手风琴了,琴声一响起来,大家也都说赶紧准备节目了。   赵胜男拍拍林溪的肩膀,“林溪你别不高兴啊,我们和谢团相亲都没成功呢,就是刘政委跟我们说是相亲,让我们去给谢团表演节目什么的,他压根就没看,没接招呢。”   林溪朝她笑了笑,“谢谢你。”   赵胜男:“你和谢团很般配,谢团是最俊的,你是最美的。”   林溪眼睛都弯了,月牙一样越发甜美可人。   赵胜男:“你可真好看。怪不得谢团都动心。”   因为这么一打岔,之前的一点虚套客气反而没了,多了几分真诚,虽然陈桂霞有点疙瘩,因为她不爱说话也就没什么影响。   小铁梅会唱样板戏,一表演节目她就给大家唱《红灯记》,黄爱党唱男腔,她唱所有的女腔,还能唱《沙家浜》等革命戏曲。虽然不是多专业,但是在这里足够用的,战士们并不挑剔,对他们非常宽容。   他们给林溪安排唱歌,林溪试探着问了问几首自己知道的歌曲,可惜他们都没反应,她就知道这时候估计是还没写出来呢。而港台、海外歌曲乃至苏联歌曲,这时候自然也都不唱为好。   最后她就定了几个当下文工团唱唱的歌,她还挑了一支笛子。她的笛子纯粹是业余爱好,虽然她乖乖地学妈妈帮她报的兴趣班,但是学钢琴被逼着天天练习还要考级也的确会叛逆。毕竟她也不想当钢琴演奏家,为什么要让她学钢琴呢?可妈妈不听啊,而她是杠不过妈妈的,爸爸也不行,所以就只能学。好在她也不是很抵触,只是每天都要练习有些抵触,她的叛逆方式就是你让我练钢琴我就偷偷练别的。   所以她自己学了吉他,还学了几首笛子的曲子,吹不出太专业复杂的曲子,她就专门练习那些流行歌曲,有活泼童趣的,有通俗火爆的。   现在正好拿出来用,如果有曲谱她也能照着吹。   曲调不像唱出来的歌词那么打眼,就算她吹奏了别人没听过的也没有人纠结,就会觉得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旧曲目之类的。   黄爱党:“林溪刚才那首牧笛曲很可爱,可以来一首。”   林溪:“会不会太欢快?”   王亚丽:“就要欢快,整天太严肃不利于战士们健康。还有小蝌蚪找妈妈、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些曲目都可好呢,咱们都可以演奏。”   他们之前几个人的才艺都很固定,要学新的也没有太多机会,现在加了林溪,他们也想看看她的本领。   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大家又唱又跳,吹拉弹唱的就很开心,一上午的时间都熟悉起来,氛围就很好。   谢启明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并没有进去打扰,隔着矮墙就能看到和文工们打成一片的林溪。   他发现她真的很会融入小集体,也许是长得漂亮、有才、性格好,所以周围的人基本都会喜欢她,就算一开始不了解,等交往一会儿之后也会对她很和善。   而她的笑容明媚又开朗,笑眼弯弯带着一种非常亲和的感染力,就让人觉得她像一朵又美又甜的花朵。   黄爱党一扭头看到他,忙打手势到时间了,让他们赶紧吃饭,饭后开始去准备,两点半开始联欢会。   王亚丽拉着林溪:“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林溪想起谢启明说要来接她吃饭的,她下意识地先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他站在矮墙外面。   王亚丽也看到了,笑道:“谢团也有今天!”   听着有一种报复到的快感一样。   野战军驻地女兵特别少,她们几个女同志别提多珍稀,俩政委都很呵护她们,就谢启明不买账,把她们当驻地的花花草草一样。   真是伤自尊呢!   林溪和他们一起出去,和他们告辞,然后走到谢启明身边去。   她小声道:“你要是忙,不用接我的,吃饭嘛,我又不是不会。”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把她有些散乱的小辫子顺了顺,将散乱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去,俯首学她的样子小声道:“跟着我吃的更好。”   林溪嘴硬一下,“我……才没那么馋呢。”   说完,她就痛痛快快地跟着谢启明走了。   等走到食堂那边的时候,人多起来,林溪看见一队队的战士去打饭然后排队去一边吃,他们整齐划一,简直太养眼了。   也有一些不需要这么严格的,他们就比较随意,三三两两地过来吃饭。   林溪看得好奇,他们看林溪更好奇。   一群男人中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清丽甜美的女孩子,那眼神一道道叠加起来,不火辣都也火辣辣的烫人。   很快,他们就发现林溪和谢团有暧昧关系,消息灵通的咋知道是他刚结婚的媳妇。   不过这也不耽误他们看,毕竟谁也没看到一个漂亮女孩子就想变成自己媳妇,看看还是要看的,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就偷偷看。   林溪从小被看大的,对这种眼神半点都不害怕,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她还大大方方地看回去呢,多养眼啊!   谢启明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提醒她,“看什么呢?”   林溪:“看兵哥哥啊,好多啊。”   谢启明大手放在她头顶帮她把头转向自己,“随便看。”   林溪扑哧一笑,他根本不懂,这自己家的什么时候看都行,别人家的得抓紧机会看。   “谢团!”几个年轻的排长一起挤过来,你推我我推你的,就为了过来近距离看看谢团的媳妇。   一直不肯相亲的谢团突然结婚了,这简直就是铁树开花啊,惊天地动啊!   还有几个胆大的光明正大地跟他打招呼、汇报工作,他们眼风不动,看似没瞄林溪一眼,可已经把她什么模样多高胖瘦都给记住了,回头就能说出花儿来。   中午按照政委的安排要改善伙食,土豆加扁豆炖肉,还有虾皮鸡蛋炒番瓜,另外青菜豆腐汤。   谢启明领着林溪过去打饭,橱窗里面的大师傅手里大勺子非常麻利,能很准确地把肉划拉在一起舀起来。   他没有给谢启明搞特殊,却准备给林溪多来一勺子肉,来这里的女同志都有优待。   林溪看他专门挑肥肉吓得小脸都白了,赶紧摆手,“师傅,我不要那么多肥肉!”   大师傅有点懵,还有人不吃肥肉?   谢启明知道林溪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喜欢挑肥肉吃,她还是喜欢吃瘦的,便道:“她是女孩子吃的少,喜欢把肥肉留给别人,自己吃瘦肉。”   大师傅感动得不行,谢团的媳妇儿觉悟就是高,赶紧把肥肉打给谢启明,勺子一划拉就给林溪打了一份瘦肉。   林溪看他给自己那么多肉,赶紧道谢,她这么客气倒是把大师傅弄得有点腼腆脸红起来。   谢启明赶紧拉着她的手臂走了,再这样谢下去大师傅不会打菜了,没看手都抖了么。   吃饭的时候,他问林溪在宣传队玩的如何,开不开心。   林溪笑道:“开心啊。”她随口哼哼着《小跳蛙》的曲调,上午从小蝌蚪到美猴王再到葫芦娃,现在她的脑内循环已经到了小苹果小跳蛙,整个人都很活泼明朗,惹人注目。   谢启明都忘了吃饭,一直在看她。   林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啦?”   谢启明坐得笔挺,黑眸平静地扫视了一眼,果然撞上一片猝不及防躲开的眼神。   他淡淡道:“后悔带你出来了,想把你藏起来。”   林溪原本笑弯弯的眼睛地震了一样瞪着他,咬着唇嗔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真是让人脸红,她心跳都加速了。   谢启明笑了笑,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问林溪表演节目紧张不。   林溪:“一点都不。”   这种场合她才不怵呢,她只是面对他或者跟他有关的事儿才有些紧张、不好意思而已。   林溪打的饭菜自然吃不完,一多半都给了谢启明。她发现谢启明是真能吃,不管她剩多少他都能吃掉。她好奇道:“你……不撑吗?”   他刚才明明自己也很多饭菜啊。   谢启明:“还行。”   林溪:“那你之前吃饱了吗?”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吃之前那些,那是没吃饱?   谢启明:“还行。”   林溪:“……”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吃多少啊?   吃过饭,林溪直接去了训练场,联欢会就在那里举行。   两个团的官兵分队列席地而坐,一排排地笔直又挺拔,强迫症都能治好的那种。   林溪还有点担心呢,她跟刘政委道:“政委,大家这样坐在地上能舒服吗?要是不舒服那联欢会不就成了受罪了吗?”   刘政委哈哈笑道:“就算不舒服,能比训练不舒服?想坐在大礼堂那咱不是没那个条件嘛。坐这里挺好的,大家都很乐意。你们呀,多给表演几个节目,战士们就比什么都开心啦。”   刘政委和谢启明等人也没椅子凳子,全都和战士们一样席地而坐。   这种时候没有团长什么事儿,都是政委上去讲话、动员,说得亲切又热乎,把人民子弟兵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赢得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两位政委开启了八一联欢会的序幕以后,下面的士兵们就开始热烈鼓掌,要求政委们“来一个,来一个!”   一团的张政委不会唱,但是会吹唢呐,他的唢呐功夫是家传的,祖上就是给人办红白喜事的。   他也不知道吹的什么调子,开始如淙淙流水,伴随着风沙沙作响,小鸟啾啁,随着曲调起起伏伏,很快就仿佛有好几只鸟儿在鸣唱,之后几十只叽叽喳喳嘈嘈杂杂,最后一声清脆响亮的啼鸣响遏行云,瞬间在山中回荡。   “好!”战士们热烈地鼓掌。一曲终了,大家意犹未尽,还想让他再来一个。   张政委摆摆手,脸红脖子粗的,“老了啊,吹不动了,上不来气。下面交给年轻人发挥。”   有人试探着喊一团长。   一团长四十岁,拉着脸嗤了一声,“我看你们欠操练,要不要我吹个出操口哨你们听听?让二团长上!”   他看了谢启明一眼。   谢启明左右看了看,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一团长:“谢启明,就说你呢,你看谁啊?”   谢启明:“我不是二团长啊。”   一团长:“…………”这小子惯会耍滑头。要好处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非说自己二团长,这会儿要表演节目了,他又说自己不是二团长。   刘政委笑道:“接下来我来,我和张政委给大家抛砖引玉啦。”   他会唱军歌,但是这些战士们都会唱也总一起唱,他琢磨着大家也不想听自己一个老头子唱歌,就给大家拉了一顿二胡《战马奔腾》,原本凄凉的二胡被他拉得大气蓬勃,十分地鼓舞人心。   战士们对他的二胡也很熟悉却还是百听不厌,又让他再来一个,他便给大家拉一个春江花月夜。   等他要下去的时候,两个一团的营长开始起哄,“谢团长来一个!”   谢启明坐在一团长旁边,淡声道:“让你俩一起上,谁输了谁来一个。”   让他唱歌?不如考虑一下别的实在。   俩营长立刻转身若无其事了。   一团长:“谢启明,你是不是唱义勇军进行曲都跑调?”   谢启明:“那必须比你好一点,没你跑得厉害。”   一团长:“…………”老子特么的就没调子,根本不用跑。   这时候黄爱党上去开始说。   一团长:“别废话,赶紧开始节目!”   谁要听你长篇大论的,日常听得够多了。   黄爱党也习惯他的暴脾气了,一点都不害怕,说了两句就开始让王亚丽上台表演。   一团长问谢启明:“你去了一趟省文工团,就不知道带几个有水平的女文工回来?”   谢启明:“梁团你想多了啊。”   王亚丽唱什么他们也没听见,就斗嘴了。   这时候一团长发现上来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她穿着合身的军装,扎着武装带,腰身不盈一握,扎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头上还别着一个红色的玻璃发卡。   他一拍大腿,“这个好!”   谢启明:“梁团你别激动,那是我媳妇。”   一团长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不老实。”   谢启明:“梁团你不用这样,我不就是媳妇漂亮点,年轻点,不用说这酸话,影响你贫下中农的形象。”   周围潮水一样的掌声已经把他们给淹没,一团长说什么谢启明都听不见,耳朵都要被掌声给震聋了。   “《我是一个兵》”,有人大喊让林溪唱这首军歌。虽然他们唱了千百遍,可他们想听漂亮的女文工唱,这样就好像她和他们在一起。   林溪上台之前已经把这些常唱的曲目都过了一遍,只要知道调子和词她就会唱。好在前世有小舅舅带着她玩,所以她知道不少军歌,就是得提防别把这时候没有的唱出来。   她穿着女文工借给她的新军装,武装带勒得有点紧,她拇指卡着皮带松了松。   站在这里,看着眼前一片绿军装的海洋,林溪内心激动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个解放军和他们一起发光发热。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林溪一开口,下面就即刻沸腾起来,喝彩声不断。   他们实在是太需要新鲜面孔和声音了。   一团长:“我瞅着林溪同志又漂亮又温柔是个很完美的女同志,跟着你白瞎了。”   谢启明得意道:“那没辙,她就愿意跟着我。”   一曲完毕,大家又开始喊着再来一个,要求林溪唱《九九艳阳天》。   林溪站在前面俏生生的,半点都不怯场,她笑弯弯的眼睛清澈如水,皮肤白净净的衬着周围的绿树和军装也格外明媚。   她微微一笑,“大家一起唱好不好?你们唱男声,我们来唱女声。”   她招呼王亚丽几个一起唱。   在场很多人都会唱这首歌,两位政委都参与进来,除了两位团长,其他人一起合唱,声势浩大。   等林溪领唱现场立刻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然后一个男文工的手风琴响起,林溪甜美清柔的嗓子如泉水一样流淌,“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   “小英莲儿!”一个营长开始大声喊,“我们都十八岁喽!”   林溪朝他们挥挥手,“大家辛苦啦,谢谢你们!”   “小英莲儿不要走,再来一个!”下面挽留声此起彼伏。   王亚丽上场,清了清嗓子,“同志们给我们留点面子行不,我们还有其他表演节目呢。”   就有人喊让小英莲儿继续唱。   王亚丽立刻把手拢在嘴边,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那是谢团媳妇儿,我们好不容易借来的人!”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静默。   一团长胳膊拐了拐谢启明,让他大方点。   突然一人大喊道:“二团嫂子,再来一个!”   于是现场喊嫂子声直冲云霄。   “谢团和嫂子一起来一个!”   “谢团结婚,我们都没闹洞房!”   一团长又拐了谢启明一胳膊肘子,“你欠我一顿喜酒啊。”   谢启明:“那你也没给随礼不是?”   一团长指着他,“你呀你,真是个谢精明!”   谢启明:“多谢夸奖。你要是上去表演个节目,我就请你喝喜酒。”   一团长:“我现在上去表演抢亲你要看不?”   他作势要动,谢启明一把勾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就掰上了腕子。   刘政委:“你说你俩这么爱表演,咋不上去表演呢?”   一团长拍拍谢启明的肩膀,“抢媳妇和喜酒,二选一。”   谢启明:“下旬我要去军校进修,你应该替我践行。”   一团长:“回来就是正的?不对,回来你他娘的可能要去师部当参谋吧?那不是要压过老子一头了?”   谢启明:“那没办法,谁让我是咱军区最俊的呢。”   一团长自然不会嫉妒他,谢启明有天分,14岁破格选上军校,毕业后就是小军官,现在又去最高级的军官学校进修,那自然是为了提干准备的。他点点头:“成,我请你,给你践行。”   谢启明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放心,下一次就轮到你去。”   这时候别的文工已经表演完毕,林溪又给大家表演笛子和手风琴合奏了。他们给大家合奏一手牧笛,吹完以后林溪还给即兴配了词,直接把切题的唐诗拿来用。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她在唱的时候还配上了简单的舞步,就非常有感染力,鼓掌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随着她的舞步开始晃动身体。   大家对音律的节奏律动感是无法抵抗的,甚至还有几个活泼好动地已经开始起来跟着跳了。   一团长刚要管,就被谢启明压住了。   谢启明:“说好的今儿是八一节不需要那么规矩。”   等林溪再唱的时候就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她一唱,就有人在下面笑:“谢团为什么这样激动,因为嫂子来到了军营!”   谢启明听了不但不恼,还点点头表扬他说得不错,“等你退伍的时候转你进宣传队。”   联欢会持续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时分大家还意犹未尽不舍的结束。   一团长大吼:“开饭啦!饭后加一个小时的特训!”   不能让他们太放松,放松一下立刻就得上上弦,这样才能时刻保持饱满的状态。   林溪是真累坏了,又唱又跳的,嗓子都哑了。   她已经没力气去食堂吃饭,谢启明便让勤务兵去食堂打饭,给林溪单做一个鸡蛋羹送过来,他先送林溪回宿舍。   等离开众人的视线,要上最后一段石阶的时候,林溪开始耍赖,“谢启明,我脚崴了。”   她太累,走不动了。   谢启明回身看她一眼,直接就把她给抱起来,“这么累自己也不悠着点。”   林溪:“我可是团长嫂子,当然不能掉链子!”   谢启明:“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他进屋把林溪放在床上,双手依然揽着她的腰没有离开,垂首靠近她,鼻尖碰到了她的额头。   林溪身体微微一紧,却没有躲开。   谢启明便顺着她俏挺的鼻梁亲了下来,最后吻住她柔润的唇瓣,伸出舌尖试探一下她没有抗拒,他便加深了这个吻。   当她软在他怀里的时候,谢启明心里再一次浮起那句话:她真是又美又甜。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更了九千多字,怪不得我感觉自己秃了……求收藏和留言,求订阅~~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禾几 30瓶;zyfeel0829、凤歌 10瓶;想飞的鱼 5瓶;鬼灯 1瓶; 第37章   因为待会儿勤务兵要来送饭, 谢启明主动放开了她,还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   林溪对着那么多战士唱歌不脸红,只要和谢启明有点亲密动作就脸红得厉害。她赶紧跑下去打水洗脸, 给自己降降温。   过了一会儿来送饭的是隋平安,并不是那个勤务兵。   隋平安在外面看到林溪, 立刻臊得很, 他规规矩矩地站着, “嫂子。”   林溪忙摆手,“你可别叫我嫂子,我比你小呢。”   隋平安:“我们都跟着谢团叫。”   他现在知道林溪是谢启明的媳妇儿, 要是还敢叫妹妹, 那他活腻歪了, 他可没那个胆子。   谢启明听见声音,出来把饭盒接过去, “吃了?”   隋平安点头,笑道:“谢团, 嫂子唱歌真好听!”   谢启明:“你要是喜欢唱歌可以转去宣传队, 他们缺人。”   隋平安赶紧摇头, 他又跟谢启明说了两句话, 然后赶紧跑了。   看他跑得跟被敌人追一样, 林溪叹了口气, 回头对谢启明道:“你为什么总吓人家。”   谢启明一把将她拉进屋里,淡声道:“我这点好脾气也就对你了, 你别不感激。”   林溪现在可不怕她,立刻做出我好怕的姿势,“吓死我了。”   她笑着坐下吃饭。   谢启明坐在她另一边,以手支头安静地看她, 眼神幽深似海,仿佛要将她溺进去一样。   林溪心头一颤,稳了稳,“你不吃饭,看什么呢?”   谢启明:“看我媳妇儿,嗯,越看越好看。”语气自然,就跟说菜很好吃一样。   林溪忙低头,嘟囔道:“之前不知道谁那么嫌弃呢。”   谢启明:“呵呵,你自己没数?”   林溪吃了一口鸡蛋羹,赶紧不说话了,她不接那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现在感觉谢启明仿佛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不明说,总是跟她玩深沉,让她自己体会,她就觉得更加忐忑。   谢启明问她:“你家海外有亲戚吗?”   林溪刚要说有,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很多啊,她大姑就在国外,不过她穿来之前大姑一家带着小孙子跑回国了。她及时刹住了,小声道:“你啥意思?政审没审过?我哪里有海外亲戚?那不是犯错误吗?”   谢启明直直地看着她,那深沉的眼神仿佛剑一样要扎进她心底里去了,他笑了笑,化解了眼神带来的冷峻气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就藏着掖着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跟我坦白。”   林溪这下更确定他是知道什么,难道自己露了马脚?什么时候露的?他应该没有证据吧?林溪不知道他到底怀疑什么,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多匪夷所思呀,万一吓坏他呢,万一他不信或者有什么意外呢。   她觉得穿越定律就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是穿越的,只要不承认,不管他怎么猜,那他也没有证据不是?   她拿了筷子塞给谢启明,“吃饭啦,你看你,在部队和在家里不一样。”   谢启明问她:“哪里不一样?”   林溪:“你在部队就特别严肃,我是你的犯人吗?”   谢启明:“你是我的爱人。”   林溪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那你还那么凶。”   谢启明:我哪里凶了,我敢凶么?他道:“你是觉得我不可信吗?”   林溪:“怎么可能!你是最牢靠的了!”   看他在军中的威信就知道了,他是个可靠的男人,又有安全感,不知道多好呢。   “那你……”谢启明斟酌了一下词汇,不确定要不要跟她说清楚,他感觉得出她很抗拒。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暂时不说,就这么见缝插针地试探她,让她不再害怕,让她觉得他对此也很能接受没什么了不起的,也许某天她自己就顺势说出来了。   他接住筷子,顺势握住她的手,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溪竟然莫名地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太可怕了!   是她和他有了默契?还是他的眼神表现力太强大,亦或者她竟然这么了了解他?   他这是在跟她表示想和她更进一步。   林溪:……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恋爱怎么不得持续一段时间,怎么能那么直接呢?   她自己没恋爱过,不知道正常人恋爱私底下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这样楼楼抱抱亲亲,睡一起也不会发生什么。   她对谢启明不排斥,可是她对那事还是有些恐惧,尤其感觉她和谢启明某处不般配的时候,她就越发想逃避。   吃过饭,谢启明要去训练场,问她要不要去刘政委家玩儿,可以认识一下他媳妇儿以及孩子们。   林溪看天色已晚便拒绝了,“我看会儿书。”   她还想写点感悟,今天参加八一联欢会她有不少体悟和冲动想要用笔表达出来,写出来以后润色一下其实是可以套别曲调来唱的,正好交给黄爱党和王亚丽他们。   刚穿来的那几天,她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电脑手机,没有娱乐节目,没有商业街,没有奶茶外卖,没有抽水马桶淋浴房等等,她对这个环境是轻视而排斥的。   可跟谢家人接触一阵子以后,她又觉得没有了那些东西,她体会了更纯粹的感情。   下班以后一家人一起聊天、讲故事做游戏,一家人为了过更好的生活都努力工作,吃一顿油多的饭就很开心。   这种开心是从内心油然生出来的,很原始也很真诚,更加简单。   她现在才发现,其实自己这么容易开心。   她也体会到了先辈们的不易,创业不易,生活不易,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跌跌撞撞,更加不容易。   这时候社会主义国家是被孤立排斥的,社会主义国家自己也是内讧不断的,所以尤其现在自己这方的艰难。   她想做点什么,她有满腔的情绪在涌动。   尤其来到军营,看到山里这些战士们饱满的热情和真诚的笑容,她就觉得其实自己也可以做点什么。   她可以用笔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和崇敬之情,她可以用笔来歌颂他们,用歌声来激励他们。   她可以的。   在这样的情绪下,她文思泉涌竟然一下子就写了好几篇诗歌,她自己琢磨着改了一下,打算回头找政委们看看,如果可以就给宣传队套曲唱了。   夜晚的山里不是寂寂无声的,风呼啸而过,打着枝头飒飒作响。还有夜枭呜呜的声音,有小动物在枝头窜来窜去的动静,还有草虫啾啾地唱个不停。   林溪于这份幽静里感受到了她对这里的喜爱,或者说是她对谢启明产生的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情。   如果在现代,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尖叫大声喊“国家欠我一个兵哥哥”,他符合她的审美,他的性格也很宽厚善良,他工作的时候刚毅强势,他也会幽默体贴。   他是她喜欢的那一种类型。   如果不是因为这深奥的穿越,如果不是她还想着回去,她想她是愿意真心实意和他做夫妻的。   现在她需要考虑,她真的回去的话,那他怎么办?他会接受吗?   不喜欢他的时候,她对这个问题没有半点深入考虑,当开始喜欢他以后,她想一想就觉得这是一个很悲伤的事情。   他本来不喜欢原主,因为她穿来,他喜欢上她,那么等她走后,这里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人告诉她。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如果爱上一个人注定要离开他,那应该怎么办?   她如果不爱他,是绝对不会跟他生孩子,如果跟他生了孩子,那她可能就要离开他。   那她该怎么做?   她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大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   可怕的是,在越来越感觉他体贴温柔之后,她一开始对他的芥蒂、偏见、抵触都在不知不觉中瓦解,她在不知不觉中也喜欢他了。   离开自己喜欢的人,她能做到吗?回去以后,她要怎么办?   寂静的夜里,鼻端都是山中清新的草木气息,林溪的思维清晰,在写了几首感性的诗歌以后,情绪一下子就被拉扯到了感情的漩涡里。   她害怕了。   结束训练之后,谢启明和一团长带着几个营长又开了一个会,然后他去冲凉回到宿舍。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林溪趴在说桌上已经睡着。   她胳膊底下压着几张稿纸,上面写了几首诗,他抽出来看了一眼。   “我来自天涯,你来自海角,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人民解放军……”   他原本清冷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把稿纸放在一边。他直接把林溪抱起来,却看到她脸上沾了一张纸,纸面被水渍打湿了,氤氲了一大片墨汁。   上面依稀还能分辨她写的字迹,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的心一下子抽痛了一下。   她在纸上写满了他的名字,然后趴在上面哭得这样伤心。   为什么?   他抱着她站在桌前一时间居然也恍惚了。   **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把林溪放在床上,拿了手巾绞湿了给她轻轻地擦脸上的钢笔水。   她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打湿了,柔弱又乖顺地覆盖在眼底,让他心里生出无限的柔情。   谢启明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睫,把上面的眼泪都吻走。   林溪眼睫颤了颤,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他,喃喃问:“谢启明,你喜欢我吗?”   谢启明亲吻她的唇,“你感觉不到吗?”   林溪幽幽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她眼泪流了下来,又被他吻走了。   谢启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只要她不主动说,他就不会强迫她。   林溪被他亲得清醒了,原本因为写诗歌生出来的感慨和感性漩涡一下子散去,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谢启明:“你不开心了吗?”   林溪:“我都哭了,你没看见吗?”   谢启明笑了笑,开始解她的扣子,“我可以让你哭更大声些。”   林溪脸红了,推了他一把,“哎呀,我肚子疼。”   谢启明掌控着她,咬了咬她的唇,“嘴巴疼不疼?”   林溪感觉小腹一阵抽痛,她蹙眉,揪着谢启明的衣襟,“真的、我真的肚子疼,是要来那个了。”   谢启明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立刻起身把身下的林溪拉起来,“厉害吗?要不要找军医帮你看看。”   林溪摇头:“没事,每个月一次么,开始会很疼,等……那什么就不疼了。”   谢启明不懂那什么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林溪下地去找卫生用品,然后抱着她的布包去厕所,他拿了手电筒起身默默地陪她去。   等林溪回来以后,小脸都白了,本来红润的唇也没多少血色了,小腹一阵阵抽痛,让她觉得生无可恋。   刚才生出的那点伤感什么的,都化成风飞了。   谢启明扶着她上床,看她疼成那样还不忘了找出一个小垫子铺在褥子上。他翻出谢母让给林溪带的一罐头瓶红糖,冲了一茶缸红糖水让她喝。   林溪摇头:“喝了水还得去厕所,不想动,我想睡觉。”   这里也没热水袋,更没有暖宝宝,她要疼也只能忍着了。   睡一觉会好很多。   前世她一开始也痛经,爸妈想了很多办法给她调理,后来就不怎么疼了。   没想到原主疼得这么厉害,小腹犹如被万箭射中,还心慌胃抽抽直恶心,简直要她命了。   谢启明伸手摸了摸,林溪脸上冰凉,手脚也冰凉,身子蜷缩着显得越发柔弱不堪,让他心跟着疼。   他帮林溪把被角掖好,“我去找军医给我拿点止痛药。”   如果是自己,再疼也能忍着,可女孩子和男人不同,他觉得女孩子不需要这样忍痛。   林溪疼得已经说不出话。   谢启明直接去了医务室,特意找了一个女军医,把林溪的请款告诉她。   女军医给林溪开了几片止痛药,又给他一个热水袋让灌热水暖暖腰,叮嘱他,“注意休息别劳累,别碰凉水,别吃生冷刺激的食物。要是明天还疼就过来看看。”   谢启明想起四姥爷给开的方子了,当时交给林溪,可她没当回事,没病没痛的她自然也不肯去抓药吃的。   他问女军医,“喝汤药能调理吗?”   女军医笑了笑,“当然能,不过这痛经呢有好几个原因,得区别对待。我有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谢启明立刻问道:“请讲。”   女军医:“你们呀,赶紧生个孩子,很多痛经的妇女在顺产以后疼痛的程度都会减轻。”   谢启明略一沉吟,觉得这话不能自己讲,要是自己给林溪讲她肯定以为他瞎忽悠骗她。他点点头,“那麻烦大夫跟我媳妇儿说一下。”   他拿了药和热水袋回宿舍。他把热水袋放在林溪后腰处,试着摸了摸她的小腹,果然也是冰凉一片。   林溪原本疼得打滚呢,这会儿蜷缩在那里没有力气,关键还怕会漏什么的,毕竟这时候也没棉条、安全裤卫生巾,真的不能滚来滚去。   当谢启明把热水袋放在她后腰的时候,她立刻冷热相激打了个寒战,随即就感觉一股热流从后腰透过来,带着一丝抚慰。然后她感觉他掌心炙热的大手贴上她的小腹,暖烘烘的没热水袋那么烫,却持续发热让她觉得更舒服。   她忍不住轻咛了一声。   谢启明扳着她的肩膀,“我给你拿了止痛药,大夫说可以吃两片,明天再疼就去找她看看。”   林溪却热乎乎的一动不想动,她摁住了他的手,想让他多帮自己捂一会儿。   谢启明便躺在她身后,一直帮她暖着小腹。   她身体苗条,他手掌宽大,一只大手盖过来还绰绰有余。   他也不敢乱动,怕碰到不该碰的惹她不高兴。   最后他直接把她搂在怀里,用胸膛帮她暖和后背,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住,她就睡着了。   好在林溪肚子疼只有刚开始的那三四个小时,没有持续一晚上,半夜起来一次下半夜就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谢启明让林溪晚点起床,他去把早饭打回来,又提了一壶开水兑了温水绞湿了帕子给林溪洗脸。   林溪坐在床上,眼睛笑弯弯的,经过昨晚上她感觉自己和谢启明感情更进了一步。   她笑道:“我这怎么跟坐月子似的?”   谢启明也感觉经过昨晚上以后她在自己面前更加轻松自在,甚至会撒娇了。   他直接帮她挤了牙膏递过去,“坐月子的小媳妇儿,刷牙了。”   林溪连忙下地,“我才不娇气呢。”   谢启明看着他说不娇气的娇气小媳妇,笑了笑,给她倒了一碗小米粥,又顺手给她剥了一枚红皮大鸡蛋,“吃过饭你还去宣传队?”   林溪:“你要是没事我就去,有事吗?”   谢启明:“没事。”申请表他交就行,不需要她自己出面。   吃完饭谢启明看她,“真不疼了?”   他跟自己说生理期这个事儿,林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不疼了。”   谢启明:“还是去军医那里看看,又女大夫的。”   林溪:“不用,一半女孩子都会这样。”   谢启明想起四姥爷给开的方子,但是他没找到,就问林溪放哪里了,“四姥爷是老中医,你找出来让后勤处给你抓药,回头煎了吃吃看。”   并不是什么病症,也不是天天疼,让林溪为这个吃那么难吃的汤药她心里很抗拒。   谢启明看她疼过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提醒她,“昨晚上是谁疼得死去活来?”   林溪脸色一变,“我找找,应该在本子里夹着呢。”   谢启明看她那样子估计自己一走她就丢到脑后去,便立刻问清楚找出来,上面记着是月事儿前七天喝,来的几天继续喝,之后停掉等下个月再喝。谢启明寻思就从这个月底开始给她喝起来,便折起来放在口袋里,“走吧,我送你去大夫那里。”   林溪:“那也得过几天再去啊,现在疼就吃片药,不疼就那样。”   妇科检查都是要生理期过去之后,他不懂。   谢启明觉以为她害羞呢,也没强迫她,回头让女军医找她说注意事项这些也行。   谢启明去团指挥部,林溪先去医务室,拿了一小瓶止痛药备着,又聊了一下然后去宣传队。   她发现过完八一节,驻地又恢复了从前紧张严肃而枯燥的生活。   宣传队也不宣传什么,就在那里顾自排练节目,每天也没有什么表演。   林溪给黄爱党和王亚丽提了一个建议,觉得可以在三餐的时候放广播,给大家放歌曲听,或者诗朗诵、读英雄事迹都行。   毕竟战士们每天都很辛苦,训练也很单调,应该给他们单调的精神添加一些润滑油。   黄爱党:“一团长不让,说整天呜呜啦啦太聒噪。”   林溪笑道:“那就放他爱听的嘛,慢慢的他爱听的就多起来了。”   王亚丽:“一团长爱听的少,都唱絮烦了。”   林溪:“那就把他喜欢的曲子填新词。”反正也不是为了发表传播,就在自己驻地唱,改改词也没什么。有点新意,也能调动大家的耳朵积极性。   他们就邀请林溪加入,帮忙一起丰富作品内容。   林溪也没拒绝,昨晚上在宿舍里她灵感爆棚,写了三首军人视角的诗歌,《万绿丛中一点红》《军歌嘹亮》以及《祖国妈妈》,都可以直接配曲唱出来。   黄爱党看了一遍,夸道:“写得真好。我可以用手风琴给配曲子。”   这几天林溪就在驻地宣传队上班,等谢启明把她的大学申请文件交上去以后,就等省军区批复,再进行简单的考核。   第一届工农兵大学生入学之前当地还是要进行考核的,主要是语文数学,语文要写一篇作文,数学则是三道大题,水平则是初中水平,不涉及高中知识。   林溪拿到卷子看了看,对她这个前世刚高考完毕读大学的大一新生来说,那简直太容易了,毫无疑问她轻松过关。   考核以后直接在驻地由军医帮她体检,体检也没问题就等通知书了。   8月12日中午,林溪拿到了北大的工农兵大学入学通知书,她被分配在中文系,要求最晚8月29日入学报到。   拿到入学通知书,林溪翻来覆去看了看,也算是一个时代特征了。   她又把谢启明的军校进修邀请函拿来看看,上面大红章密密麻麻七八个,比她的可气派多了。   邀请函上还有谢启明被盖了钢印的照片,小伙子青春俊秀,绝无冒名顶替的可能。   她发现年轻时候的谢启明气质是真冷,嘴角抿着眼神冷冽,一副睥睨众生的高冷模样,只看照片,她莫名感觉到了他的攻击性。   她嘟嘴,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拽什么拽!”   谢启明在外面刷完饭盒回屋就看到林溪对着他的照片嘀咕什么呢,那小·模样真是奶凶奶凶的。   他上前从后面抱住她,“你这是在训他么?”   林溪被他抱住动弹不得,歪头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他那张年轻时候的照片,“这时候你多大?看起来锋利得很。”   谢启明:“十七八岁吧。”   林溪仔细看了看,笑道:“谢启明,你没有童年啊。”   十七八岁的时候这么高冷,脸上也没有婴儿肥,眼神冷冽锋芒毕露的样子。   谢启明想了想,“也许吧,所以我要找个永远长不大的媳妇儿。”   林溪被他说得有点脸红,“谁长不大啦,我要是凶起来……唔……”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吻住了,她瞪圆了眼睛对他表示抗议。   谢启明亲了亲她,低声命令,“闭上眼睛。”   林溪偏要把眼睛睁再大点,好看清他风骚的一面。   谢启明大手在她腰上一掐直接把她按在了墙壁上,亲得她晕头转向直接软在他怀里,大眼水汪汪的再也凶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我是大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悠然 88瓶;一枚 66瓶;嫣嵐 50瓶;妖月 40瓶;一只毒蜗牛 10瓶;想飞的鱼、芸豆 5瓶;靓靓、十样锦 2瓶;鬼灯、米妮、枫锅家的懒豆子、大黄猫咪、毛猫 1瓶; 第38章   林溪挂在谢启明的怀里, 身体微微的颤抖,他的力气太大了,让她根本无从招架。   她踩在他的脚上, 感觉被他亲得腿都软了。   这种场合只有两个人面对面,她没有经验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免有些害羞, 便没话找话, “我想洗头。”   她被亲得浑身发热,头就有些痒。   平时她天天晚上会擦洗身体,可头发不是天天洗的, 一般都是中午洗。   可今天中午她忙着和王亚丽做广播了, 没来得及就想着晚上洗也一样。   谢启明:“前两天不是才洗过?晚上洗不容易干, 别受风着凉,下个月肚子会更疼。”   林溪小声道:“痒, 大不了晚一点睡。”   晚一点睡戳到了谢启明哪里,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去给你打水。”   等谢启明走了, 林溪靠在墙上发怔,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抗拒他的亲近, 甚至还……还挺享受的。   自从自己敞开心扉, 意识到也喜欢他以后, 她就很喜欢他对她做这样亲密的事儿了。   那是不是……再进一步也可以?   正当她胡思乱想呢,谢启明回来, 除了自己两把暖壶,他还多拎了两暖壶开水回来,免得不够她用的。   他帮林溪兑温水,然后把搪瓷盆放在椅子上, 让林溪过来洗。   林溪脱了长袖,又把短袖的领子往里折进去,过去弯着腰洗头。   谢启明拿了一个杌子过来放在她腿边,“坐下我帮你洗。”   她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腰疼,弯腰一会儿就酸得不行。   林溪没有抗拒,便坐下低着头让谢启明帮她洗头。   她头发半长不短的,发量厚实,发质却不错,摸起来很柔软。   谢启明手大,能整个罩住她的头,轻松洗到每一处发根。他力气大所以努力拿捏着,免得弄疼了她,还体贴地帮她按揉一下脑后以及头皮的穴位。   林溪低着头,声音有点沙哑,“这服务一百分。”   谢启明笑了笑,“那下一次你给我洗?”   林溪:“好啊。”   她双手摁着盆沿儿上,折进去的衣领散开了,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诱人至极。   谢启明眼神不小心瞄到,竟然感觉脸发热,身体某处也立刻起了变化。   他有点无语,什么时候自己是这样没有自控力的人了?   可这时候的衣服真的不怎么贴身,她这样俯身低头,背心都是有空隙的。   他赶紧别开视线,帮她用了洗头粉揉搓一会儿再兑水冲洗两遍,拿手巾帮她包住擦掉头发上的水。   林溪自己用手巾擦头发,水珠不可避免地顺着纤细的颈子留下来,很快前胸后背就打湿了一块。   她自己没低头看,谢启明却看得分明,小丫头看着细瘦发育得却不错。   林溪半晌没听见谢启明说话,用手巾兜着头发仰头看他,猝不及防就对上他灼热的带着侵略感的眼神。   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性感无比。   林溪赶紧移开视线,“你、你要不要洗。”   谢启明:“我头会儿刚洗过了。”他看她手巾都湿透了,拿了自己的过来给她,把她的拿去洗一洗挂在晾衣绳上。   等林溪把头发擦得不滴水,身上的衣服倒是湿了一大块。   她感觉湿漉漉的就想换下来,然后偷眼去看谢启明,他却恰好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一碰,烫得林溪赶紧躲开。   以前她要换衣服他都会借口出去的,今天怎么盯着她看呢?   她害羞了。   她用两根手指把自己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衣服捏起来,看了谢启明一眼,寻思他以前那么有眼力见,今天怎么没了。   谢启明看着她,“衣服湿了,换掉吧。”   他主动去帮她拿干净的衣服。   林溪赶紧抢过去自己拿,她的内衣也在里面呢,她不好意思让他碰。   谢启明看她拿了衣服还不换,便示意她,“脱下来,我帮你洗了晾上。”   林溪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去厕所吗?”   谢启明:“刚才去过了。”   他把自己的手巾也洗干净晾上,示意她把衣服给他。   林溪的脸红扑扑的:“那个……我自己洗就行。”   谢启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白过来,“你怕我……看?”   林溪脸红得要命,还一个劲地摆手,“谁怕了,才不是呢。”   说着她背过身去装作自己完全不怕不在意,开始脱衣服。   谢启明原本还看着呢,等她真要脱背心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肢,他浑身发烫竟然也不好意思便转身背了过去。   林溪原本想快速把新的背心穿上,哪里知道手它不听使唤,还把头套进胳膊那里。   她自己都无语了。   她终于把背心穿好,然后爬上床,谢启明这才转身把她的衣服拿走。   林溪飞快地看了一眼,转身扯被子蒙住自己,就当不知道他替她洗内衣了。可越是想忽略,她就越是胡思乱想,他洗衣服的声音也就越发清晰。甚至在他搓洗了几下开始打肥皂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身体发烫,仿佛他的手不是在搓洗衣服而是直接在搓洗她的身体一样。   等他终于洗完晾上,林溪松了口气,以后还是别让他给洗了,太不好意思了。   谢启明看了看搁在书桌上的手表,才八点半呢,他道:“头发没干,先别睡,看会儿书。”   林溪见他已经洗完衣服,便爬起来拿了笛子过来,“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这会儿熄灯号还没吹呢,战士们也各有自己的睡前娱乐活动,洗衣服的唱歌的写东西看书的,她吹笛子也没什么。   她吹了一曲《甜蜜蜜》,笛声悠扬婉转,缠绵曲折,在夜晚的山里份外动听。   谢启明听得入迷,“很好听。还有别的吗?”   林溪想了想,她会的有限啊,不过根据大概的记忆差不多也能琢磨出来,毕竟学钢琴的时候也背了很多谱子的。   其实她知道自己虽然在小学阶段就考完了钢琴十级,可她只是为了学而学,当业余兴趣表演还是可以的,绝对不能和专业人士相比,毕竟妈妈也只是要求她当个爱好,并没有要求她走专业路子。   但是她这个业余水平在这时候已经算是非常专业高级了,迷惑谢启明那是绰绰有余的。   谢启明虽然没有歌词,但是他觉得甜蜜蜜听起来很好听,就好似能恰如其分地抒发他当下的心情一样。   他虽然没学过音乐,从前对音乐也没多大的兴趣,但是脑子聪明动手能力强,学乐器就没什么难的。   他跟着林溪学吹笛子,想把这首迷人的旋律记下来。   林溪原本先敷衍一下他,结果发现他学得又快又认真,也只能打起精神好好教。可惜她不是专业学笛子的,只是业余爱好,所以也就只能教他吹现成的曲调。   等林溪头发快干了的时候,谢启明已经可以断断续续地把那首曲子吹下来了。   林溪夸他学得快,有天分。   谢启明:“并没有,只是因为你教才愿意学得。”   他学腻歪了,便将笛子放在指间把玩,那笛子就跟长在他修长的指间一样,转来转去就是不掉。   林溪被他惊艳了,“你真的好厉害!”   谢启明朝她笑了笑,“还有很多更厉害的。”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穿过去,发丝柔顺丝滑,已经干了。   林溪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歪了歪头,自己试了试,“干了吧?”   谢启明俯身过去,用唇碰了碰,感觉自己喉咙比她头发丝还要干燥,“……嗯。”   他忍不住又开始亲吻她,自从开始喜欢她,他就无法抗拒她对他的诱惑力,想要占有她,全身心的。   林溪被他压在棉被上,这一次他没有那么体贴地撑起身体,而是真的压住了她,两人紧密相贴。   她感觉呼吸困难,不是被压的,而是被他烫的。   他心跳坚定有力,速度加快,而她只会比他更快。   周围的声音全都销声匿迹,只有彼此的呼吸纠缠可闻。   “……可以吗?”他贴着她的耳底,轻声问。   不需要他说得太露骨林溪也知道什么意思,她含糊的应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如落入他心湖的一枚种子,荡漾着涟漪一圈圈地往外扩散,然后就把他整个心湖都占据了。   他再也想不到其他。   他急切而又小心翼翼地亲吻她,引以为傲的定力顷刻间崩塌,却又因为爱她而隐忍着,生怕会伤害她。   他压抑着自己,声音低哑暗沉,“……你不会反悔,嗯?”   林溪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话,羞也羞死人了,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他问她反不反悔?   她闭上了眼睛。   “啊——”   林溪疼得尖叫一声,浑身都哆嗦起来,她疼得指甲掐进他手臂去,还是不解恨,转首就去咬他的手臂。   咬不到!   她气哭了,“谢启明,你坏,你混蛋,呜呜……”   谢启明缓住了动作,俯身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地诱哄,“是我坏,我大混蛋,你小混蛋。”   林溪被他又逗得破涕为笑,嗔道:“你胡说,就你是,我才不是!”   谢启明亲吻她脸上的泪珠,“对,你不是,你男人是。你咬他,使劲咬。”   林溪又不稀罕咬了,咯得她牙齿疼,可她生气、难过,因为她疼。   她不知道第一次这么疼,要疼死了。前世她闺蜜跟她说第一次会疼,她还特意百度,很多人说疼是没发育好,正常人应该是不疼不流血的。她没经历过,她也不知道啊,可这会儿她经历了。   是真特么的疼!   她感觉身体被撕裂,灵魂被撕裂的疼。   疼?   等等!   林溪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突然想起来当初谢启明欺负她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你睡了我,我要睡回来”,什么“你怎么睡的你不知道?要不要我给你描绘一下”,什么……   呜呜,狗男人,他骗了她。   他明明就没有做过什么,却一直误导她。   那么他是不是也……也知道她……其实不是……原主?   林溪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只想躲起来。   谢启明抱紧了她,大手一下下地上下摸索她光洁的脊背,给她时间缓冲,让她接受这个事实。   身体上的,心灵上的,她反射弧比较长,现在才回过神来。   林溪把眼泪摸到他胸口上,“谢启明,我不喜欢你了!你骗我!”   谢启明胸口一窒,却也知道她只是小女生耍脾气而已,他低声道:“那你没骗我,嗯?”   林溪不说话了。   谢启明:“你觉得我的心骗你了吗?”   林溪不说话。   谢启明:“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会要你。”   林溪轻哼,坏蛋,要是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被……那她绝对不会同意结婚的。那时候她又不喜欢他。可现在,她已经喜欢他了,不想再离开他了。   他怎么这么坏!   疼死她了。   谢启明:“……乖,我轻一些。”   就算谢启明足够体贴,可林溪第一次体验还是不太好,她跟不上他的节奏,到最后她就哭得不行了。   谢启明以前最讨厌看人哭,不管男人女人,他缺乏基本的同情心,奉行强者自强,对于弱者他与其说同情不如说怕麻烦宁愿躲着点。   可这会儿林溪哭得可怜兮兮的,他那颗原本坚硬的心就被拧成了麻花,难受得很。   他以自己都不了解的耐性哄了她许久,哄得她破涕为笑,看她笑,他也从心底里悠然生出一股欢喜。   “你再哭,我要被你的眼泪给淹没了。”谢启明将她抱在怀里,还不忘打趣她。   他是真怕她的眼泪,感觉她的眼泪是武器,带着腐蚀他定力的魔力,能一滴一滴地把他坚硬的外壳给滴穿。   只要她不哭,他愿意哄她。   林溪咬他的胸口,可他肌肉紧实根本咬不着,她一来气就咬他某个敏感部位。   谢启明倒抽了一口冷气,摁住她,“你确定要这样挑逗我?”   他并没有得到满足好吧。   林溪轻哼,“我疼,我要睡觉了。”   她要跟他冷战,不理睬他,让他知道骗她是没好结果的。   谢启明轻笑,“睡得着吗?”   林溪:“……”   她拿脚踢他,让他放开她要睡觉了。   谢启明没有折腾她,就真的搂着她躺下去,将她密密地揽在怀里护着她。   他大手揽在她腰上,时不时地亲吻她的后颈,毫不掩饰他对她的迷恋和兴趣,根本没给林溪时间去矫情伤感什么。她所能感觉体会到的全是他灼热的体温和亲吻,还有他温柔的体贴,没有一丝一毫的冷落。   她原本还有些惶恐的心就安定下来。   前世看小说、听好朋友们夜聊,她也获得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什么男人对女人不管兴趣再大,等得到了就不新鲜会厌倦,什么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做完以后就如何如何,什么什么的。   可把她那没有实践经验却满是纸上谈兵的小脑瓜给塞得满满的。   比如她说要睡觉,可如果谢启明真的把她丢在一边不管顾自睡去,那她保管要作,不但睡不着还会哭唧唧踹他。   这会儿谢启明将她严丝合缝地嵌在他怀里,大手还在她身上点火,她一边害臊一边又没空失落矫情什么,最后竟然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溪醒了,她是被亲醒的。   她做了个梦,梦见她穿回现代,回到自己中暑昏倒的那一刻。她感觉谢启明就是她的一个梦,可这个梦那么清晰让她怎么都忘不掉,想起来心还会酸酸的胀痛。   她就开始哭了。   “还疼吗?”谢启明以为她第一次不习惯、难受,所以才哭。   林溪勾着他的颈,抽泣一声,“谢启明,我……我梦见我找不到你了。”   谢启明:“找不到我就哭了?”   这说明小女人离不开他了啊,嗯,很受用,动作便也得寸进尺起来。   她已经睡醒了,他还饿着呢。   林溪:“……唔……”   这一次因为她没有疼,也没有强烈地拒绝,谢启明便没有放过她。从天还黑着,一直到了天光大亮,林溪最后直接又哭了,累得小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眼睛也要睁不开了。   某人却餍足的很,神清气爽,仿佛年轻了五六岁似的。   他亲了亲林溪,还打水帮她清理一下,然后又体贴地帮她换上衣服,用被子给她裹严实让她多睡一会儿。   她累狠了,所以睡得踏踏实实的半点抗拒都没有,粉嫩的脸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红晕,明艳至极。   谢启明看了一会儿,心道她和他做了真夫妻,便不会再离开他了吧。哪怕她的父母真的去了海外,他也会好好护她周全。他亲了亲她,然后换上衣服去吃早饭训练。   林溪睡得昏天黑地的,累得连梦都没做,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军训都没这么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被憋醒了,要上厕所。   她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阳光从窗帘透过来照着窗台上的两盆盛开的绣球花,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吱呀”一声,谢启明推门进来,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披着金色的阳光,一下子把屋子都照亮了。   “醒啦。”谢启明把一提饭盒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俯身去亲她。   林溪忙用手挡着,“我没刷牙呢。”   谢启明便拉开她的被子,亲她敏感的脖子和锁骨。   林溪咯咯笑着,纤细笔直的腿开始乱踢,“谢启明,我还生气呢,接下来几天我们要冷战,不可以说话!”   谢启明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我媳妇儿这聪明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什么?”   两人明明情投意合翻云覆雨不知道多合拍,怎么翻脸就要冷战?他不轻不重地咬她,威胁道:“睡了我就想不认账,嗯?坏女人!”   林溪:“…………”   谢启明把她拉起来,“食堂给你做了爱吃的饺子,有虾仁儿的。”   林溪立刻爬起来,嘴里却道:“别想收买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却麻溜地穿衣服,先去上厕所回来洗漱,几分众以后坐在桌前开始吃鲜美的水饺了。   看她吃得那么香甜,谢启明心里软软的,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吃饭,一只手还放在她腰上轻轻地摸着。   林溪扭头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另一边,“你不是都在那里吃饭的吗?”   非要跟她挤在一边,还动手动脚,这是吃饭应该有的仪态吗?   这男人真是不能惯着,不过是睡了一觉就开始得寸进尺!   谢启明也发现了,小媳妇儿睡了他以后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从前他要是这样摸她,她铁定脸红羞涩,缩着肩膀躲。这会儿不但不躲,还敢拿那双漂亮的大眼斜睨挑衅他。   他半抱着她吃饭,丝毫不退,“林溪同志,我得提醒你,你不能做一个坏女人。不能睡了我以后就想踹开我,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作风问题。”   林溪:“…………”   什么叫我睡了你?难道不是互相睡的吗?怎么好像我占你大便宜一样?   她夹了一个水饺塞给他,堵上他的嘴巴,让他不能胡说八道。   谢启明嚼了两下吞下去,“媳妇儿你不能做坏女人,对吧。”   林溪:……我就要做坏女人!你起开!晚上不要你侍寝了,再来一回我要散架了。   她突然想起来,脸色一变,“我……我睡到了中午!你怎么给我请的假?”   谢启明淡淡道:“就说你累了要睡觉啊。”   林溪小脸通红,愤怒地瞪着他:“谢启明!”   谢启明忙道:“没,我说你有点感冒鼻塞,怕传染他们就休息一下。”   林溪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谢启明笑了笑,吃过饭他漱口,然后拿起她的竹笛给她吹了一首昨晚上新学的《甜蜜蜜》。   一时间林溪心里都甜滋滋的,感觉这样的日子很好。   但是,晚上也不许他侍寝!谁让他那么不节制来着,哼!   谢启明看小女人拿眼横他,眼波荡漾说不出的娇媚,让他心痒痒的。他将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中间,低声道:“一般感冒的话,下午也好不了。”   不如……   林溪大惊,“谢启明,你还有没有人性!”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么么哒~~。   ————   没有收藏大桃花专栏的亲们,快来收藏一下,把作者囤起来,以后就能批量看文。收藏了你不吃亏,收藏了你不上当,甜甜的果子任君尝。mua~~~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我是大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998967 29瓶;叶子、tttw、yan25 20瓶;元与均棋szd、想飞的鱼、叶子reber、妖月 10瓶;马可菠萝包、我也不知道啊 2瓶;鬼灯、megin 1瓶; 第39章   林溪在驻地当了几天播音员, 战士们的反响很好,宣传队也找到了新的方法,一团长也没那么反对, 宣传队就把这个方式保留下来。   过了两天,谢启明陪林溪回县里, 先找时间回冯家看外婆。   冯老太对谢启明是一百个满意, 尤其他不但把林溪养得圆润起来, 气色也好,而且林溪的脾气秉性也越来越正常。从前她觉得外孙女脾气古怪、不合群,那都是因为缺爱, 是林德金亏欠她的, 以后找个疼她的男人就可以补回来。   大家对冯老太这说法嗤之以鼻, 都说本性难移,林溪脾性不好找个多好的男人也改不回来。   现在怎么着?冯老太得意的很, 没少跟左邻右舍强调这事儿。   以前大舅妈和二舅妈对她照顾林溪还颇多意见,现在林溪嫁给军官, 还能帮衬冯家, 不但冯老太扬眉吐气, 俩舅妈都再也不说什么难听的。   二舅妈终归是有些酸溜溜的, 毕竟原本林溪脾性不好, 找婆家也找不到好的, 怎么都比不上自家闺女冯月季的。   可转眼人家林溪嫁给团长,冯月季却怎么都找不到更好的了。   可酸归酸, 亲戚还是要做的,谢家也还是要巴结的。不说别的,就林溪和谢启明结婚以后,冯家在村里地位都跟着高了一截, 冯大舅这个生产队长的威信都更高起来。   而且现在冯美莲和冯月季也在相亲,人家一听说冯家和县城谢家是亲家关系,立刻就流露出很大的兴趣。   所以大舅妈对此是感激的,毕竟她之前虽然有些不爽婆婆和男人对林溪好,却也同情林溪被亲爹和后妈偏心,所以并没有太计较。   这一趟林溪回来,带了布票和粮票。   从驻地回来的时候,谢启明给了她一些布票,加上之前谢母给的,林溪手里现在有点布票。   她先把大表姐的褂子布票给了大舅妈,又多给了几尺,还给了二舅妈两双胶鞋的鞋底,可以缝在千层底下面,这样的鞋底更耐磨。   大舅妈和大表姐很高兴,好好地把林溪夸了一通。   二舅妈有些眼热林溪给大嫂的布票,却不好直说,只得拐弯抹角,“小溪,你要去读大学了哈,我老早就看你是个聪明的,绝对不是你后妈说得榆木脑袋。”   这会儿男人们在东间喝酒说话,女人们在西间吃饭闲聊。   林溪笑了笑,没接话,外婆嘱咐过她了,现在她和以前不同,有些话根本不需要她说。   二舅妈看她不接话,只好扭头对大舅妈道:“大嫂,你看小溪都去读大学了,咱美莲也不差,是不是也能申请?”   冯美莲自己是申请不上的,但是有谢启明啊,让他帮忙呗。   大舅妈就看自己闺女。   冯美莲笑道:“我也听说了,我还问过呢。全国这么多人,就招那么几万人,分到我们县里才几个名额?小溪也是从部队走的名额,并不是县里,你们觉得我能从县里弄个名额不成?那我岂不是比谢团长还厉害?我要那么厉害,我还去读大学?”   她直接就把二婶的话给堵回去了。   让谢启明帮忙,人家谢启明也没把县里的名额要给林溪,是以军人家属的名义申请的。   她又不是军人家属,怎么去部队占名额?   二舅妈立刻道:“那也不是没办法呀,部队那么多没对象的军官呢。”   啧啧,战士都看不上,一伸手就摸军官了呢。   她自然是望着谢启明来的,如果谢启明是个排长,那她就不会想那么高,但是谢启明是个团长,她就觉得林溪的表姊妹,起码也得跟个团长啥的吧?   否则岂不是一直比林溪矮一头?从前她可都是俯视林溪的,突然这样仰望她还有点不习惯呢。   外婆从东间过来,“喝完酒了,赶紧给他们上馒头。”   大舅妈就赶紧去忙。   外婆又看了二舅妈一眼,“咱普通老百姓过日子吧,就得知足,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这四外村的也就咱小溪一个飞上枝头的,别想太多啊。”   别说嫁给一个年轻优秀的团长,就嫁给城里跟着吃公家粮,这周围也没呢。   你想把闺女高嫁,难道人家就不想门当户对吗?   外婆是老一辈人,思想还是奉行老一套的观念,在林溪这里可以飞上枝头,但是在自己家人这里她就很清醒地认为应该门当户对。   冯美莲是个赤脚大夫,那她嫁个大队干部什么的不错,哪怕去公社也行。   冯月季是个普通闺女,模样也没多出挑,那就在四外村找个老实能干的青年就很好。   当年自己闺女能嫁给林德金,那也是因为漂亮,林溪随了自己这边,可俩孙女却没多随啊。   再说了,闺女嫁给林德金也没捞着好,所以嫁给城里人未必就好。   林溪嫁的好,是因为谢启明好,可就这么一个谢启明,已经让林溪占下了,别人就别多想。   等吃过饭,男人女人的只要是劳力就得去上工,现在正是秋收的忙时候呢,谁也闲不着,孩子们都得跟着去捡呢。   谢启明也去周围地里逛一圈看看,了解一下收成的情况,他让林溪和外婆在家里说话。   林溪拿出一卷钞票来,“姥娘,这个给你,你平时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外婆:“我不要。我在家里也没花钱的事儿。”   林溪:“有的,以后你给弟弟妹妹们买个零嘴啥的,我哥他们也要结婚,你个老太太手里也得有点钱。你要是没点钱,以后谁巴结你?”   用孝道只能约束孝顺的孩子,可孝顺的孩子不需要约束,他自己就孝顺。   不孝顺的孩子,孝道根本套不住他。   乡下老人们在不能劳动以后不可避免的或多或少的都会被家里人嫌弃,生活质量也比不上从前。   村里不少人家都这样的情况,尤其老头子死了以后,老太太就容易被嫌弃。   林溪觉得她给外婆一些钱,外婆的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她从林德金和林老婆子那里拿回了280块钱,她自己花不着,打算定期给外婆,也算是她履行一部分赡养责任。   外婆眼泪出来了,她抹了一把,“你这个孩子,以前就吃了不会说嘴的亏。你对你爸也这样嘴甜一些,哪里就这样。”   林溪:“那是林德金的损失,以后只有他巴结我的,没有我去巴结他的。”   外婆又笑了,抚摸着林溪的后背,“好孩子,姥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用惦记我,跟着启明好好过日子,他是个好男人。”   林溪点点头,“外婆,我也觉得他挺好。”   她捂着嘴不害羞地笑起来。   外婆又拉着她的手耳提面命地给她说一些体己话,让她在和谢启明相处中要如何如何,既不能冷着他,也不能太由着她,免得伤了自己。   林溪听得脸颊一下子就烫起来。   她甚至约莫感觉得出外婆似乎知道她和谢启明是最近才圆房,否则她之前回来外婆怎么不讲呢?   从冯家回到谢家,林溪还在琢磨外婆说的那些话呢。   她偷偷看看谢启明,真是越看越帅呢。   之前她因为一些客观因素对他有偏见,并没有喜欢他,那时候还能抵御他的魅力。   现在她喜欢他,他俩有了实质的关系,每次看他都能想到他那些亲密的举动,她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热腿软。   她又一次看他的时候,谢启明准确地捉到她的眼神。   他朝她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你想我,晚上的。”   林溪:“!!!”   他虽然帅,但是他更骚!骚断腿,让她天天要犯心脏病那样。   说实话,林溪还有点不适应。   自从和谢启明圆房以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很多时候已经不分彼此。作为一个恋爱小白,林溪对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还有些恍恍惚惚不真切的感觉。   原本在她那有限的人生经验里,想当然的以为结婚之前至少需要恋爱两年到三年,先彼此熟悉,牵小手、拥抱、接吻,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体,然后才会这样那样。   可她跟谢启明完全不按她以为的那样来。   他现在对她非常亲密。   比如以前她换衣服谢启明会主动躲开,她去厕所他顶多等在不远处绝对不可能进去,他更不会在她面前直接就脱/光光。   可现在……   当然,她得承认他的身材非常好,她看了也会面红心跳。   可是他换衣服的时候不再避讳她,只要没有外人就直接脱,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这样的时候,林溪当时脸红得要滴血,眼睛都要震坏的感觉,那绝对是高强度的瞳孔地震。   她一边脸红一边害臊,忸忸怩怩地提醒他注意一下,他反而以为她只是害羞,根本不会改,还觉得她在他面前太拘谨是不对的,应该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林溪:…………   她知道自己有点矫情,可她也控制不住啊,毕竟她还没习惯啊。   谢母对儿子媳妇一起去首都进修很高兴,琢磨着等两人毕业可能就有俩孩子了,到时候把孩子放家里她给看着,夫妻俩去工作就没牵挂。   她计划得很好。   她还叮嘱谢启明:“去了外面多听领导说,别顶牛。多关心你媳妇,争取早点生个娃娃送回来我给带。”   她看了一眼在院子里逗孩子的林溪,家里孩子们都喜欢林溪,这些日子不见都对她亲得不得了。   她早就收拾了一些东西,还拿粮票偷摸换了一些布,她和谢大嫂一起给林溪做了新棉袄、棉裤、棉鞋,免得去了首都挨冻。   她不管说什么谢启明都答应,反正离开了家怎么过日子都得看情况。   谢清放学回来,第一个就去找林溪,“二婶,你去读大学也别忘了给我们写故事啊。”   现在林溪给写的故事就是他们幼稚园最受欢迎的了,连谢海棠都成了最受欢迎的老师呢。   林溪:“你乖乖地好好学习,我就给你寄新的故事。”   谢清:“那你瞧好儿吧,咱家以后除了我二叔就是我!”   看他那自信骄傲的样子,跟要去读大学的是他一样。   谢启成回来,给了林溪一卷毛票,怕林溪推让冷着脸道:“给你就拿着,别磨叽。”   林溪默默地收起来,免得谢启成生气,他性格有些古怪,对人好也凶巴巴的。   谢大嫂回来,她给林溪缝了一个新书包,用双层军绿色的咔叽布,衬了双层袼褙所以有棱有角,看起来很气派。   林溪拿着书包惊艳得不行,“大嫂,你手真巧!”   谢大嫂笑道:“瞎做的。”   林溪就把自己剩下的布票都给她,毕竟家里给自己做了棉衣书包的,她有点受之有愧。   谢大嫂:“你们去了首都用票的时候多着呢,我们在家里没事的。”   再说他们还在纺织厂呢,纺织厂除了纺纱还有织布,其实自己职工总归是比外面人能多得一些布的。就那些次品布或者被油污了的,自己员工都可以排队买的。   谢启明是团长,他这一次进修以后还要提干,他好了家里还能差?   林溪跟着谢启明出去,家里就她一个儿媳妇,公婆对她还能差了?   谢大嫂清醒得很,别说谢母要给林溪,谢母不说她都会主动提的。   林溪不想那些,她只知道人家对她好她就记着人家对她的好,以后再回报。   她还把自己编写的歌曲教给谢海棠,让她以后唱歌小孩子们听,唱歌哄孩子向来是很有效的。   过了两天,林溪去市场办跟吴主任和赵玉荣他们道别。   赵玉荣拉着她好一顿诉苦。   林溪走后市场办又来了一个新人女孩子,赵玉荣跟她处不来。   赵玉荣给林溪吐槽,“看模样我以为和你一样的,面皮白的,眼睛大的,虽然没你这么漂亮却也很讨人喜欢,我就想和她好好处。结果你知道人家怎么的?”   林溪:“她不想和你好?”   赵玉荣:“岂止,她还和赵恺那货眉来眼去看起来可热乎呢。”   林溪安慰她,“人各有志,赵恺也不是坏人,看对眼了人家一起也没什么不对的。”   赵玉荣冷哼一声,“林溪就你最单纯!你不知道,她和赵恺好的时候还和王纠察好呢,还有一次我看她跟咱吴主任……”   林溪惊讶地看着她,“不能吧。”这时候乱搞男女关系处罚多严重啊。   赵玉荣:“怎么不能?我是看透了,是我傻。我以为你是好人,就以为都是好人,差点把自己折进去被人算计。哼,以后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管自己这摊子工作别的不掺和。她也别想拿着鸡毛当令箭,才来就尾巴翘上天,拉拢着赵恺几个排挤我呢。”   林溪对此也没办法,只能安慰赵玉荣让她好好学学文化课,每年都申请一下那个工农兵大学,有机会就去上没机会学了也不亏,说不定哪天厂子里就考工呢?   她没说出口的是好好学习等77年高考的时候还能去试试呢。   赵玉荣:“我想得开呢,生活不就这样吗。”她又祝福林溪和谢启明好好的,要一直幸福。   林溪去跟吴主任告辞,在吴主任门口碰到了那个新来的小美人,的确是第一眼美人,看起来乖巧清纯,带着几分甜美。   林溪和吴主任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一旁站着,既不觉得尴尬不合适,也不觉得自己多余冒犯。   吴主任倒是坦坦荡荡的,并没有赵玉荣说的有一腿的迹象。   林溪自然也不做猜想,跟她没关系嘛。   下班的时候,林溪和赵玉荣一起往外走,在院子里碰到了新来的小美人。   小美人没理睬赵玉荣,却跟林溪笑了笑,“林溪姐。”   不等林溪说话,赵玉荣夸张地道:“谁是你姐?我们林溪才18好不好?”   小美人略有点尴尬,忙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结婚了肯定比我大一些嘛,而且你也算前辈,我就叫你姐了。”   林溪笑了笑,自己和她没利益冲突,根本没必要这样。   这时候谢启明骑着自行车来到市场办大门口,按了车铃示意林溪他到了。   林溪立刻告辞,小跑着出去坐上自行车后座。   谢启明:“扶住了。”   林溪抓着他的衣摆。   谢启明:“你可以抱着我。”   林溪嗔道:“注意影响,快走吧。”她和赵玉荣挥手道别。   赵玉荣和林溪挥挥手,瞥了小美人一眼,凉凉地道:“这才是真美人!模样美,性格美,爱情美,男人也美!”   小美人被她刺得脸色一变。   不等她说话,赵玉荣得意地走了,自己不够长脸,认识一个长脸的朋友也行啊。   林溪悄悄跟谢启明说市场办的八卦,“吴主任不能那样吧?”   谢启明:“当然不能。他和你公公是一样的人。”   林溪怼了他一指头,“什么我公公,那不是你爸?”   谢启明:“对,我爹。他们是一样的人,我爹比较内敛,吴主任比较圆滑,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姑娘伤了自己的体面。”   林溪歪头瞅他,“你又懂了,多少小姑娘勾引你,让你经验这么丰富?”   谢启明:“挺多的。”不等林溪拧他,他立刻道:“这不就你一人儿成功了么。”说完他还得强调一下,“是你。”   林溪轻哼了一声,她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接话。   第二天一大早吃饭的时候,谢清知道二叔二婶要走,特意跟谢海棠请假,他要去送林溪上火车。   谢海棠笑道:“你得问你娘。”   谢清看向谢大嫂,“娘,我代表你和我爹去送行不?”   谢大嫂冷酷地拒绝他,“别给我弄幺蛾子,想逃学可没门儿!才幼稚园你就逃学,等以后还了得?”   谢清只能蔫头耷脑了,拉着林溪好一个诉苦,让林溪别忘了她,“二婶,你去了首都,可别见了别的臭孩子就把我忘了啊。”   林溪:“不会的,我最喜欢你了。”她给谢清塞了一把糖,谢清才勉强乐呵起来。   谢启明去军校会发被褥日用品,他不需要带太多东西,但是林溪要自己带,加上谢母给做的棉衣总共也不少呢。   谢启明给她打了两个行李包,又装了一个提包。   谢大哥让谢启明骑自行车去火车站,他让谢启明把自行车锁在火车站看自行车的老大爷那里,下了班他去骑回来就行。   谢启明把行李捆在自行车后座上,让林溪坐前面。   林溪不想坐前面,她宁愿走着,结果谢启明根本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直接胳膊一搂就把她给抱上去了,还顺便亲了她一下。   林溪:“…………”宝宝有小脾气了。   这一路上别提多扎眼了,多少人盯着他俩吹口哨呢。   林溪发现这男人真不能惯着,之前两人没实质进展的时候,他对她还是保持尊重和距离的。自从她真把他睡了,他就自动给自己升级,对她随便得不得了,完全就是已婚夫妇那种不分你我的随便。   这可不行!   火车这个点儿人还不是很多,空荡荡的,林溪找到座位靠窗户坐下,故意不和谢启明说笑。   她要实施闺蜜和外婆那一套理论:男人你不能太惯着他,得时不时跟他作一作,冷一冷。   谢启明跟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没吭声,要么就不冷不热的。一开始谢启明以为她累了,或者有离别愁绪心情不佳不想说话,便也没打扰她。   可后来他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若是真不搭理她,她反而时不时地拿眼瞪他,等他跟她说话,她又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回去了。   谢启明:“?”   林溪没有恋爱经验只会纸上谈兵,那谢启明连纸上谈兵的经验都没。   他纯粹靠着本能和她处呢。   他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她,“怎么了,不高兴?”   林溪微微扬了扬漂亮的小脸,淡淡道:“没。”   就算谢启明没受过现代女朋友情绪观察力培训他也知道他的小媳妇儿不高兴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来吧,有什么事儿跟我说说。”   林溪嘟嘴,歪了歪头,淡淡道:“你别摸我头,头发都摸乱了果果。”   谢启明歪头看她,不明白这小女人是怎么了。   对面一个女列车员走过来,提醒大家注意摆放行李,拿好车票等会检票。   她眼神一扫就看到了谢启明,顿时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惊喜交加道:“谢团长,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说着她就把双手朝着谢启明伸过来了,想要握手。   林溪蹭得就扭头看过去,这女人模样不错,但是牙齿有点外秃。她这么主动地要握手,看来跟谢启明关系不错啊。   她又冷冷地瞪了谢启明一眼,然后扭头看着窗外——窗户上有倒影呢。   谢启明顿时感觉阴风阵阵情况不妙,他蹙眉,“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林溪噘嘴。   女列车员热情得眼里都泛泪光了,“谢团长,是我啊,宋美佳,市二中的迎接代表。”   她看谢启明还是一副我不认识的冷峻表情,更加急了,“您想起来了吗?你去我们学校做革命演讲,有两呢,每一次都是我负责招待的。”   谢启明想起来了,他去过好几个学校做革命演讲,只有这个二中去了三次,因为校长是他以前指导员的老同学,托了关系非要他去。   但是他对这个女同学半点印象都没。   林溪嘴巴已经噘得可以挂油瓶了。   宋美佳看谢启明一直没想起来她来,颇为尴尬,她正想找什么话题打圆场呢就看到了旁边的林溪。   她惊讶地看着林溪,比看到谢启明还激动,“林溪?是你吗?你不是考工不行就下乡了吗?这是要去哪里?”   林溪:“???”   怎么跟我还有关系?或者说跟原主有关系?   哦,想起来了,原主就是市二中的差生。   这个宋美佳好像是林萍的好朋友,就是那个什么佳佳?林溪这个“草包美人”的外号就是他们先叫起来的,可把林萍暗爽得不行呢。   林溪懒洋洋地转头,眼神不善地横了她一眼,“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宋美佳对林溪可没有对谢启明那么客气,嗤了一声,“哟,草包学习不行,记性也这么差,见了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林溪立刻朝宋美佳呵呵一笑,“你老几啊我要认识你?你脸咋那么大呢!”   就冲着你对我家谢启明笑得那么不要脸,还敢叫我草包,我这辈子都不会认识你!   宋美佳气急败坏:“你、你真不可理喻!”   林溪:“你不要脸,我要跟你们领导投诉你不专业!”   宋美佳气得脸色都变了,一跺脚,“谢团长,你看这人真是不要脸,不知道耍什么手段混上火车的,你坐她旁边可一定要小心。”   谢启明俊容冷肃,眉头都拧起来了,不客气道:“宋美霞是吧?麻烦你给我爱人道歉,再去找你们列车长检讨接受处罚!”   宋美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谢团长?我……”   她想说自己叫宋美佳,又想质问谢启明为什么这么说,这是要袒护林溪吗?   随即脑子里轰隆一声,突然意识到谢启明说的是爱人?   爱人?   林溪是他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我管你叫什么,我媳妇儿她不高兴了。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客已经够多 40瓶;xiangnongkafei、妖月、奥利奥 20瓶;zyfeel0829、草莓我是大橘子、周小轴 10瓶;花小胖儿 8瓶;取名最难了 5瓶;我在哭啊!!!、小妖 2瓶;鬼灯、大黄猫咪、十样锦 1瓶; 第40章   周围看热闹的乘客都兴致勃勃的, 还有人点评两句,“这是想嘲笑老同学,反而被人家羞辱了。哈哈。”   宋美佳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脸色惨白,随即又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把脸皮撕下来摔在地上似的, 羞耻不堪。   谢启明十分不耐烦, 冷冷道:“你为人民服务的态度不够端正, 怕是不能胜任这个工作。”   以她的年纪不可能走正常招工途径进铁路部门工作,想必是走后门进来的。   宋美佳吓得眼泪一下子飚出来,拼命地给谢启明鞠躬,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她急得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自己当着谢启明羞辱林溪草包这事儿, 她抬手就扇了自己三个巴掌,嘴怎么那么贱啊。   谢启明却无动于衷, 他转首看向林溪, 握住她的手想安慰她。   林溪却面向车窗没转身, 故意不理他, 她得让他知道, 她很介意这事。   今天有宋美佳, 明天可能就有别人,要是天天都有人在他面前嚼她舌头, 那她天天生气?   那不可能的,必须一次解决,一劳永逸!   她为原主委屈,为自己委屈, 倔强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出来。   她飞快地擦掉了。   谢启明却心疼得不行。   他娘的,坐个火车还触霉头,都怪这个什么什么宋美娟的,要不是她过来罗里吧嗦的惹人烦,哪里会让他媳妇儿这么难过?   他面沉如水,看也不看她,声音却无比冷冽,“请你、走开!”   我媳妇儿不想看见你,你再站在这里哭咧咧我媳妇儿要不理我了!   他自小养成的尊重女性的涵养让他没说出滚这个字,如果是男人他会直接让人家滚。   很快列车长闻讯赶来,不问缘由先骂了宋美佳一句,让她赶紧去餐车服务,他则一个劲地给谢启明赔不是。   谢启明瞥了一眼他左胸的口袋,上面缝着各自的名字,淡淡道:“宋车长,不管我们军人还是你们铁路人,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怎么才算为人民服务?不求嘘寒问暖,总不能看着一点不顺眼就出言冷嘲热讽吧。”   宋车长连连道歉,“一定会好好教育,让她写检讨书,再也不敢对乘客无礼了。”   他又一个劲地给林溪道歉,说到时候让宋美佳好好地赔不是。   林溪看不得他点头哈腰那样,就拽了拽谢启明的衣摆让他走了。   等宋车长走后,谢启明轻轻地拽了拽林溪的手,微微侧首,小声道:“媳妇儿,别生气了。”   林溪立刻朝他嫣然一笑,“骗你的,我才没生气。”   她这一笑,恍若暗室华光盛放,一下子照亮了谢启明的心房。   林溪趴在他耳朵上吹了口气,小声道:“你这样维护我,我不知道多高兴呢,谢谢你。”   说完还在他耳廓上亲了一下。   谢启明的耳朵尖都红了。   他一把握住了林溪的腰,看了她一眼,眼神暗含危险的信息。   林溪却仗着在火车上他不敢做什么,恣意用眼神和表情调戏他,给他抛个媚眼,来一个飞吻。   谢启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故意往里靠了靠,将林溪挤在车窗上,大手从衣摆探入捏了捏她的腰。   林溪受不住,痒得她咯咯直笑,谢启明却正襟危坐,一副和他无关的样子。   林溪小声求饶:“我错了,请你饶了我吧。”   谢启明:“你是谁?”   林溪:“……你媳妇。”   谢启明:“我是谁?”   林溪:“……谢启明。”   谢启明看她,手指勾了勾。   林溪就软在他肩头了,低声说了几个字。   谢启明满意地松开她,还体贴地拿水给她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溪想了想,不对啊,她原本想冷一冷他,好拿捏他让他不许随便对她动手动脚,不许那么不讲究的啊。   怎么反而又让他得逞了呢?   可两人才雨过天晴,再让她假装生气,她也装不出来啊。   她便横了他一眼,然后去上厕所,回来就把谢启明赶到里面去,她坐在外侧和其他乘客聊天了。   一起坐车的大部分人很容易自来熟,更何况林溪漂亮娇软,自然更受欢迎。   谢启明不是那种喜欢和人闲聊的,别人和他打招呼他嗯一声,人家问他,他答一下,过分的问题便看对方一眼不答对方就知道分寸了。   那些乘客看他不爱说话,就毫无负担地专心和林溪说笑了。   看着林溪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谢启明又有点郁闷。他明明都说这是自己媳妇儿,他们还这么殷勤。   这样好吗?   他看林溪跟陌生人打交道游刃有余,既不害臊也不紧张,他就不干涉她,只是暗搓搓地有点吃醋。   终于到站,谢启明立刻起身把打包好的行李拿下来直接将行李背在身后,这样方便腾出手来保护林溪。   下车的时候人难免拥挤,他怕她崴脚或者被人挤了。   他牵着林溪的手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林溪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毕竟别的男女都恨不得隔开三尺远,他们却牵着手,多扎眼啊。   她小声嘟囔让谢启明注意点。   谢启明毫不客气道:“你若是和她们那么抗挤,我就不管你了。”   林溪立刻抱住他的手臂,献上一个小媳妇儿的笑容,“二哥,我一点都不抗挤呢。”   前世听人家说春运的时候火车很挤,很多人能把鞋子挤掉呢。   她穿着谢启明送给她的皮鞋,可不舍得被挤掉。   谢启明瞥了她一眼,“是么?”   林溪感觉他这一眼别有含义,保管不是什么好意思,哼!坏死了。   下了火车出站,谢启明领着林溪坐车去了军区招待所,入住以后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   招待所是没食堂的,要吃饭得出去国营饭店,要么就去附近的单位。   分军区大院距离这里七八里路,过去吃饭不方便,恰好招待所靠着市政府革委会,谢启明便带了粮票和钱去他们食堂买饭。   市政府食堂的饭菜,便宜好吃。   他看有藕片炒肉,就给林溪买了一份,又买了一份炒菜瓜,再买一勺子咸菜加八个大馒头。   林溪看这里的大馒头吓了一跳,比她在市场办吃得可大多了,她一顿饭都吃不完一个。   然后谢启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吃了五个大馒头才停下来,剩下几个留给她饿了的时候吃两口。   林溪忍不住摸摸他的肚子,发现他腹部平坦如削,腹肌块块分明,却还是颇为担心道:“撑不撑?”   谢启明笑起来,摁住她要撤走的小手,眼神暧昧地锁着她,“你挑逗我,你要负责。”   林溪耳根都红了,“我这是关心你,你别狗咬吕洞宾。”   谢启明:“好,你骂我,我这人小心眼,最气人家骂我,我一定要咬回来。”   他直接攒着林溪的手臂就将她给托起来往床上一放。   林溪立刻求饶:“谢团长饶命,刚吃完饭不适合剧烈运动。”   谢启明:“为什么?”   林溪:“会胃下垂,不利于消化?”   谢启明:“那没事,你躺着呢不会胃下垂。适当运动有利于消化。”   林溪脸色都变了,大白天的,这招待人来人往的,他做起来动静又大时间还长,那不是要丢死人了?   谢启明咬她耳朵,“别怕,我会轻点的。”   林溪浑身都要红透了。   等她被亲得七荤八素眼神迷离的时候,谢启明笑起来,他撑起身体坏笑着看她,“媳妇儿这么期待,我要是不做下去,是不是太不人道?”   林溪立刻明白他逗她呢,一下子窘得不行,扯过自己的被子盖住脸,闷闷道:“谢启明,今天你不许再和我说话!我要和你冷战!就跟美国和苏联那样。”   上自行车把她跟孩子一样摆弄,上火车又被别的女人搭讪纠缠,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谢启明轻轻咬了她一口,意有所指道:“那我是不是得囤点武器?搞个军备竞赛什么的?”   林溪:“……”   她决定装死不理他,要贯彻冷战的模式,冷暴力他!   谢启明看她嘴角弯着,浓密的睫毛也一颤一颤的,忍不住笑,“夫妻冷战这回事,只有男人想冷战才冷得起来。如果男人不想,但凡脸皮厚一点女人是扛不住的。”   他大手按下去,她身体就软了,再也说不出冷战热战的话。   闹了一会儿,谢启明起身整理衣服,拿被子给林溪盖好,“下午我出去一趟,你要是累就躺一会儿,想出去就在附近逛逛。市政府旁边治安很好,还有电影院和百货商店逛。”   林溪衣服都被他给扒了,这会儿懒洋洋的爬不起来,她指了指自己的包,“钱和票都在里面,你多带点。”   谢启明亲亲她,“知道了。”   他背上自己的包就走了。   谢启明直接坐公共汽车去分军区,先去司令部报到交了材料又参加了司令部一个简短的会议,然后被留下说了一会儿话。   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他婉拒了那边留饭的邀请告辞回招待所,媳妇还在那里呢,他怎么能自己吃饭?   路过一个小农贸市场他下了车,看路边有附近老农来卖水果,很水灵的苹果、桃子,还有脆枣,他买了一兜子回去给林溪啃。   正当他付了钱拎着网兜要走的时候,就听见一道女声惊慌急乱地喊:“小偷,抓小偷,抓住他!”   谢启明扭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身材细瘦衣着普通邋遢的男人从旁边飞奔而过,那小偷动作敏捷又快速,几个市民想要抓住他都没追上。   谢启明蹙眉,看了看自己的网兜,然后从苹果摊边上捡了个小贩挑出来的坏苹果,手一甩就朝着那小偷的后心掷过去。   “砰”一声,力道之大直接将那小偷扑通砸在地上。   小偷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砸翻,又被几个市民摁住动弹不得,搜出几个钱包来。   谢启明懒得管这些事儿,他拎着网兜就要走,却被几个市民拦住。   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夸他,“真是了不起的解放军!”   一个女青年匆忙跑过来,拿了自己被偷的钱包跑过去跟谢启明道谢。   “这位解放军同志,真是万分感谢你。我刚发的工资呢。”她朝着谢启明鞠躬致谢。   谢启明淡淡道:“不必客气。”   他抬脚就要走。   那女青年看着他出色的俊容一怔,随即眼睛一亮惊喜道:“谢团长!”   谢启明蹙眉,瞥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女青年笑起来,灿烂无比,“对啊,我叫林萍,当年市二中的,您去我们学校做过革命演讲的。”   谢启明挑了挑眉,这么巧么?他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林溪同父异母的妹妹。   可实际,他对她们几个都没有任何印象。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锋利,却没说话,只说自己有事便走了。   林萍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谢启明。当初谢启明去她们学校演讲,多少女学生都悄悄爱慕他呢,虽然大家都不敢说出口,但是她知道的。   她现在并不知道谢启明是林溪的丈夫,因为林德金回家只说林溪自作主张结婚了,嫁给一个当兵的,多余的并没有告诉儿女。   林萍看爸爸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脑补林溪肯定嫁得不好,肯定就一个穷当兵的,说不定还退伍了。   否则爸爸不会那么生气的。   林溪躺在床上居然真的睡着了,醒过来起床穿衣,还啃了两口白面馒头。   她没有手表也不知道几点钟,趴在窗户往外看了看日头,挂在偏西南的位置约莫得三点多。   她把装钱票的布包藏在枕头包里,然后锁门出去逛逛。   市里的确比县城大得多,道路更宽阔笔直,而且是硬化过的路面,不像县城大部分路还是土路呢。   不过这时候市里的建筑也朴素得很,楼房不多,都是三层左右的红砖楼,造型笨拙。除了厂子里盖的筒子楼,民居大部分都是平房,且多半都是砖瓦房,老房子是青砖黛瓦,近几年盖的就是红砖瓦房,不像县城还有一少半的土房子呢。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顺着一条街走下去,走着走着竟然觉得熟悉起来。   她一穿来的时候接受信息比较慢,后来记忆融合以后她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就越来越真实。   等看到眼前熟悉的街道,她甚至有一种她就是原主的感觉。   那些喜怒哀乐、羞辱痛苦,被秋风慢慢地吹拂起来。   林溪沉浸在那种情绪里几分钟,立刻就警醒过来,赶紧跑动起来,把那种负面情绪甩开,免得被影响到。   她去百货商店看了看,屋子比县里大得多,商品也更丰富,有县里买不到的抖抖布和纱巾,还有酱红色的牛皮鞋等等。   不过她没有票也就看看,并不买什么就回去了。   她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听见几个人在那里讨论工农兵大学的事儿,便也过去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她刚走过去,就听见有人嗤了一声,“什么举荐啊,还不是看谁有关系谁有钱嘛?”   立刻有人反驳他,“并不是,我们那里就是严格按照政策推荐的!”   “那是因为你是被推荐的,如果你是被挤下去那个呢?你还会觉得纯粹举荐?”那人一扭头看到林溪,就喊道:“这位女同志,你也是要去读大学的吧?”   原来是打嘴架啊!   林溪喜欢看热闹,却不喜欢自己成为热闹本身。   她果断摇头,“不是!”   这时候人群里一人朝她招手,惊喜道:“林干事!”   林溪一眼看过去,对面那人有点面熟,她垂眼一想,竟然是宋哲。   宋哲是那个投机倒把卖棉花的知青,被抓到市场办受教育来着,林溪给他做笔录还给他上过课。   林溪和他寒暄两句,知道宋哲居然被举荐上大学了。   她笑道:“恭喜你啊!”   宋哲散漫地笑了笑,“这不是我帮他们倒腾棉花,解决了不少人家的棉衣问题嘛,他们念着我的好呢,都支持我读大学。”   林溪:“那也是你付出有所回报。”   宋哲给她鞠躬,“那我得感谢林干事,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保不齐得判个三年呢。到时候别说读大学,就算找对象都困难了。”   林溪笑起来,摆手道:“可不是我啊,我是按照杠杠来的,一点都没越线,有我们主任作证呢。”   宋哲也笑起来,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溪往那边瞅了一眼,小声告诉他自己跟着谢启明来的,也要去首都读大学。   宋哲眼睛一亮,“那我们就是同学了啊。我在清华,你呐?”   林溪:“我申请的北大中文系。”   宋哲:“那也是同学。”说完他朝林溪伸手,笑道:“林溪同学你好,我是清华机械系的学生。”   林溪和他握了握手。   宋哲又问她谢启明在不在,他想请他们夫妻俩吃饭。   林溪刚要说谢启明去办事,就见他挺拔的身姿从树丛后面走出来,她立刻挥挥手。   谢启明大步走过来站在林溪身边,他俊容淡漠,小情绪恰到好处地收在眼角,他媳妇儿有点过于受欢迎了,这要是去了大学那还了得?   林溪给他们介绍一下。   谢启明主动和宋哲握了手,“幸会。”   宋哲刚看到谢启明的时候,被他那高冷的气势压制了一下,有些紧张,等谢启明主动和他握手以后那股迫人的气势就不见了。宋哲又提请夫妻俩吃饭的事儿。   谢启明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看林溪。   林溪悄悄用手指碰了碰他的手,“宋哲也是工农兵大学,还是从咱们县来的,一起认识一下吧。”   谢启明点点头,“好,我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同学你好,我是林溪的爱人。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妖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的眼睛 60瓶;飞鸢、怡宝 10瓶;想飞的鱼 5瓶;马可菠萝包 2瓶;小妖、十样锦、大黄猫咪 1瓶; 第41章   谢启明说请客, 却没带他们去国营饭店,而是去了市革委会食堂。食堂有小锅灶,一般是招待来宾或者特殊情况单独开伙。   现在是农历七月里, 新鲜菜蔬依然很多,所以可选的余地也大。   谢启明让宋哲点菜, 他哪里敢啊, 只说随意什么都好。   谢启明就看林溪, 让她挑自己喜欢吃的菜。   林溪就让他们说话,她跑去点了一个韭菜炒蛋,一个炒青菜, 再来一个腊肉炒扁豆, 一份蘑菇汤。   她付了钱和票回去, 发现谢启明和宋哲坐在那里干瞪眼。谢启明倒是也没故意冷着脸吓唬人,就是他平时对外人的模样。可宋哲却有点害怕他, 有一种想说话但是不敢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生怕得罪他的样子。   林溪忙坐回去,笑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谢启明:“说了, 我告诉宋同学首都那边抓投机倒把很厉害, 如果没有关系和路子最好不要掺和, 否则不但会被市场管理员追着跑, 还可能得罪别的有路子的投机倒把分子被打。”   宋哲忙笑道:“谢团长说得很及时, 我听进去了, 绝对不会再做没把握的事儿,毕竟去了首都可没人再放我一马。”   林溪立刻岔开话题, “听说首都很多好吃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挨样都吃个遍。”   她开始细数首都好吃的小吃,还有那些有名的饭馆饭庄子。   宋哲惊讶地看着她,“林干事你可真见多识广, 就跟从小在首都长大的一样。”   谢启明适时地看了林溪一眼让她低调免得露馅儿,林溪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只有他俩人懂的意思,还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种。   她笑道:“多读了几篇文章嘛,不少作家写过首都的吃,那可真是吃界集大成者。”   宋哲:“我对咱们传统的倒是不好奇,就想去老莫儿吃一顿。”   林溪好奇地问:“什么是老莫儿?”   宋哲解释道:“莫斯科餐厅啊,是一家苏联高档餐厅,可高级可气派呢,富丽堂皇的。韩烨以前总在那里吃,说得可馋人了。”   俄罗斯菜林溪自然吃过的,但是也没觉得多惊艳,想必这个老莫儿在当下也是一种奢侈消费,炫耀大于实际了。   吃饭的时候,宋哲对林溪道:“韩烨从小是首都长大的,他要是回来可以带我们吃遍老街了。”   正夹菜的谢启明筷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安静地吃饭。   林溪对这时候的首都可不了解,毕竟在她出生的时候首都就已经是一座充满现代化风格的大城市了。不过她怀疑还有没有那种吃货街,现在都是国营,不可能有那些具有各家特色的小吃店。   吃过饭,宋哲还有些意犹未尽,想跟他们多待一会儿。   他虽然认识另外的学生,但是和他们理念不太合,说不到一起去。坐在一起,他们就要争论打架,还是当初文斗武斗那些,互相骂对方资产阶级或者什么,要斗私批修。   而宋哲的注意力在吃上,为了吃需要有钱和票,因此他不惜投机倒把呢。   谢启明却没有要和他深入了解的意思,吃过饭就告辞。   宋哲不是市区人,他住在市革委会那边的招待所,他看谢启明对他不甚热情,自觉不好意思再跟着去,只好跟林溪道别。   分别以后,天色已经暗下来。   谢启明领着林溪在附近溜达散步。   这时候有戴红袖箍的大妈拿着手电筒四处出警,要去抓那些搞对象的青年男女。   两个大妈尾随着他们,瞪着火眼金睛看个不住。   在她们的眼睛里只要是过分漂亮的女孩子,就一定会搞对象,而且一定会和男人去那些偏僻的地方搂搂抱抱,伤风败俗。   林溪被她们看得有些来气,她大大方方地挽住了谢启明的手臂。   那俩大妈立刻断喝一声,“你俩!”   林溪回头朝她俩做了个鬼脸,“我们是夫妻。”   一个脑后挽着发髻的大妈高声道:“夫妻也不行,你俩不许贴那么近。”   谢启明很享受被林溪主动挽手臂,更欢喜她主动说两人是夫妻,乐得不动声色看戏。   林溪捂着肚子哎呀起来,“我肚子疼,走不动了。”她拉着谢启明的手臂,开始撒娇,“你背我吧,我肚子好疼哦。”   谢启明很顺从地蹲下,让她趴在自己后背上。   那俩大妈眼珠子都要瞪凸出来了,指着他俩,“你你你……”   另外一个女干部头型的大妈挥舞着手电筒照谢启明,看他不但生得高大挺拔,而且模样非常俊朗,倒是和林溪非常般配。   “你是真当兵的吧?”   她看谢启明身条溜直,气质冷峻干练,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觉得不像那些自己扯布做军装的青年。   那些青年虽然穿着仿造的军装,却没有这股子气势,有的软塌塌的,有的愣头青,有的么就油嘴滑舌。   尤其那些油嘴滑舌的混混,不干正事专门喜欢搞对象,还就爱穿上一身仿造军装跟稽查大妈打游击,可给她们气坏了。   谢启明:“是,要查证件吗?”   俩大妈立刻笑起来,脸上原本严肃刻薄的表情都换上了和蔼可亲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关心林溪。   这要是别人,哪怕你肚子疼也不许这样背着抱着,会影响形象。   谢启明就跟她们点头致谢,然后背着林溪走了。   林溪还偷摸回头瞅那俩大妈呢,她俩在那里嘀咕。   挽发髻的,“就算解放军,也不该这样纵容媳妇儿,看她那样就是个小狐狸精。”   短发的,“可不咋滴,小狐狸精还不定怎么迷惑了咱们的子弟兵呢,肚子疼就背着,以后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听她们在后面声讨自己,林溪就揪了揪谢启明的耳朵,“我是狐狸精,我要迷惑你。”   谢启明:“我能选择迷惑的方式吗?”   林溪对着他耳朵轻轻咬了一下,“我看你才是个狐狸精,男狐狸精更要命。”   谢启明脚步一顿,提醒她,“这会儿你最好收敛点,我定力不足。”   林溪咯咯笑起来,跟他撒娇要去看电影。   处对象的情侣,怎么能不看电影呢?看的不是电影,是偷偷摸摸的气氛。   他们没单位□□,但是谢启明有军官证,虽然已经满员无座,他还是借了工作人员两个马扎带着林溪进去看电影。   他俩坐在最后排的过道处,左右两边都是搞对象的。   结果因为谢启明坐姿过于挺拔,旁边的林溪过于好看,他们就怀疑这是不是搞风化的稽查大妈找来的部队外援。   于是他们也正襟危坐,不敢越雷池一步,小手都不敢偷摸牵,就怕林溪突然掏出手电筒照他们。   林溪坐在谢启明旁边,靠着他,原本还牵着手呢,后来感觉两边和前面的人频频偷看他们。那眼神无不充满了戒备和谴责,似乎在说“你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搞得她压力有点大,也不好意思和谢启明太亲昵。她悄悄把手抽回来,也坐得板板正正的。   这下子周围的人更确定了他们的猜测,越发注意防范,甚至一个提醒一个,最后几乎全场都知道稽查大妈请人来卧底了。   林溪只看完一场,第二场就不看了,拉着谢启明悄悄离开。   一边走,她都能听见后面传来大喘气的声音。   哎,这个年代看电影也这么沉重,还是回家吧,已婚人士不用在外面偷偷摸摸。   回到招待所房间,谢启明问林溪:“怎么突然那么正经?”   林溪:“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定力的好青年,不能被你这个狐狸精迷惑。”   谢启明忍不住笑起来,一把将她抱起来抛了抛,吓得林溪惊呼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盘上他劲瘦的腰,像考拉一样扒住他。   林溪有点羞恼,“谢启明,我说过了,你不可以再这样对我。我要生气的!”   真是惯的他,越来越随意了,整天把她当小孩子那样扒拉来扒拉去的。   宝宝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谢启明亲她,她就躲,他便将她抵在墙上让她无处可躲,然后亲得她晕头转向脸颊潮红。   林溪大眼水汪汪的,“我真生气了,你不尊重我。”   谢启明笑问:“我哪里不尊重你?我不让你干活,把钱给你管着。”   林溪:“你把我当孩子一样扒拉,一会儿撸我的头发,一会儿捏我痒痒肉,要么就咬我。”   谢启明:女人都这样不讲理吗?你咬我的时候,你都不记得吗?你还不许我脱光睡,还不许我在你面前换衣服,还不许……你太不尊重我了。   不过,他只是想想并不说出口,因为只要他敢说她就敢哭给他看,她一哭心疼得还是他,他决定放过自己和自己的心脏。   他也不和她多理论,直接开始行动,把她那些抗议的话都堵回去。   最后她就忘了本来要和他讲道理这回事,软在他身下眸光迷蒙了。   累得昏昏沉沉的林溪入睡前一刻突然发现,他太狡猾了!她本来想和他说说夫妻之间的界限和距离问题,结果他又来这一招。   算了,等有精神的时候再和他算账。   谢启明看他的小媳妇儿睡得酣甜,连他帮忙整理都没反应,可见她说的话就是孩子气的话。   之前还说不许把她像孩子那样摆弄呢,这会儿还不是乖乖的?   他之所以能把她像孩子一样抛来抛去,那还不是因为他力气大么,那能是他的错?   至于她嘟囔的什么“安全距离”“夫妻距离”,他没听懂,但是他觉得不爽。   他们是夫妻,为什么还要保持距离?   只有负距离才能表达他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谢启明起来去操场锻炼,顺便买了早餐回来。   林溪抱着被卷正睡得香呢。   没一会儿她就醒了,是被油饼和豆浆的味道勾醒的,肚子一咕噜她的美梦就破裂了,直接醒过来。   谢启明把茶缸递给她喝水,随口问她,“要我抽时间陪你回家看看吗?”   林溪喝了一气水,耷拉着长长的眼睫摇头,一副灵魂出走的模样。   谢启明又想起昨天遇到林萍的事儿,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要是搁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在意的,想也想不起,但是现在因为和林溪有关他就会留意一下。   他就随口把遇到林萍的事儿告诉她了。   林溪立刻睡意全无,抱着被子瞥了他一眼,那个林萍说什么来着?   哦,“只要我愿意,勾勾手指,谢启明就是我的裙下之臣”,“你这样根本配不上他,他也丁点都不会喜欢你在乎你”……   林溪瞧着谢启明,他应该不会看上林萍,否则没必要跟她讲。不过原剧情里他对林家可没好感,原主几次要他陪着回娘家他都拒绝,这会儿怎么这么主动要陪她回去?   别是有什么心思吧?   她歪头瞅着谢启明,似笑非笑地问:“她长得好看吗?”   谢启明正在给她挤牙膏,不答反问:“你觉得她好看吗?”   林溪噘嘴,“哼!”   谢启明笑道:“我和你意见统一。我瞧着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是人的样子,好不好看你说了算。”   林溪不信,她跪坐在床上,“你虚伪!”   谢启明眉眼一沉,把牙膏和牙刷放下转身就把她扑倒在床上,黑眸盯住她,“来,我们讨论一下这个词的意思。”   林溪感觉他蓬勃的力量,还有那惊人的欲望,赶紧示弱。   谢启明:“林溪同志,我表示对你非常非常迷恋,半点都不虚伪,所以……”他顿了顿,开始亲她,“你最好不要挑衅我。”   林溪受不住,赶紧没骨气地求饶,“二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谢启明:“既然你不回去,那今天陪我去军区办点事。”   他昨天没都办完,要赶着回来陪她,所以还得再跑一趟。   林溪弱弱道:“我在这里等你行吗?”   谢启明眼前就浮现出她和宋哲谈笑风生眼睛发亮的样子,心口一窒,“乖,我不在这里你会无聊的。”   林溪:我才不会!   她只好施展撒娇大法,“那……来都来了,我回去看看?也让后妈放心,我会好好花那280块钱,不会乱花的,免得她睡不着觉。”   她还想替原主看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对她展露过善意。   谢启明听出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捏了捏她的鼻尖,“行,不过要下午去,我白天要忙。”   而且林德金他们要上班,白天基本不在家,去也得晚上才方便。   他起身下地,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给她,“赶紧刷牙,豆浆要凉了。”   吃过早饭,谢启明还是带林溪去了分军区,让她跟这边的文工团交流交流,等他办完事下午三点多两人一起回来。   林溪让谢启明陪她去百货商店买点心和罐头。   谢启明疑惑地看她,“你这么大方的?”   给她后妈礼物,按照谢启明对林溪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林溪笑起来,嗔道:“哈,谢启明你笑话我!”   她买礼物当然不是给后妈的。   他们买了两包点心,还有两个罐头,又把之前不要票买的苹果带上,两人坐公交车去机械厂家属院。   等他们到家属院差不多是五点半左右,正是职工们下班做饭的时间。   家属区的路面没有硬化,只铺垫了煤渣,下过雨以后也会积水但是不会泥泞,就是走路的时候容易往鞋里掉煤渣直硌脚。   林溪的皮鞋本来就略大一点,垫了鞋垫穿了袜子才能跟脚,走这种煤渣路就很容易进小石子。   这一路上进了好几次,她都有点不耐烦了。   谢启明:“来,我背你。”   林溪:“那……不好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这可是大白天呢,背着多打眼。   再一次进小石子以后,谢启明蹲下去让林溪扶着他的肩膀,他帮她脱掉鞋子把小石子倒出来。   “你的鞋带有点松,应该紧一紧。”谢启明帮她把鞋搭扣调了一下位置,这样鞋带系得紧一些就不至于进石子。   两人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男人还帮女人脱鞋穿鞋,可把路过的人给刺激了。   哪怕自家男人体贴,也是关起门来在屋里体贴,绝对不会在外面这样,那不是给人把柄让人嫉妒说酸话么。   哎哟喂,小伙子这么俊,女孩子这么漂亮,这是哪里来的啊?   几个妇女对视了一眼,悄悄地八卦起来。   这时候一个好八卦的妇女认出了林溪,惊讶地大喊起来:“我的妈哎,这不是……这不是林德金家大闺女吗?才两年不见换了个人儿是的呢,都不敢认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去,有人也认出来,“看那模样还真是,看这表情可不像。”   在她们印象里林溪以前低头耷脑,阴沉着脸从不正眼看人,对人非常没礼貌,哪里是这个在街上扶着男人让他给穿鞋子,谈笑自若毫不脸红的漂亮小媳妇?   “小溪,是你吗?”那个妇女忍不住窜过去问了。   林溪扭头看她,琢磨了一下,这谁儿来着?   那妇女立刻主动介绍,“我啊,你张婶儿啊,咱们以前住一个院儿,后来你爸妈搬出去,咱们也还一个胡同。打小我就对你可照顾了,还给你吃烤红薯来着,你忘啦?”   张婶儿这一说,林溪翻出了关于她的记忆。之前她已经理过原主的记忆以及一些信息。   这个张婶儿可是出了名的八卦嘴呢。   当初原主住在城里的时候,宋桂芹没少占据道德和舆论制高点,整天跟邻居诉苦自己后娘难当,轻了重了都不行,但是孩子对邻居没礼貌,那她还能不管一下?   她这么一提醒,再有林萍整天对邻居们笑眯眯地问好,可衬托得林溪一点礼貌都没,见了人低着头溜着墙根走,死活都不肯叫人的。   这个张婶儿之前还跟邻居骂过林溪呢,说什么“这小X,忒没礼貌,见了长辈从来不问好。以前住一个院儿的时候总祸害我家的菜,我种的丝瓜、葫芦、番瓜的,还没长成她就给摘下来祸害。要不是冲着她没娘,后娘难管她,我真是要他们家赔的!”   可其实一个院里住了三四户人家,孩子多,调皮的也不少,且张婶儿碎嘴子也得罪人,自然会有孩子故意给她祸害。可她不敢找人家,非逮着说是林溪祸害的。   她的理由就是林溪总呆在那里,一看就是林溪祸害的。   林溪为什么呆在那里?因为在屋里她没有归属感,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全都无视她,她觉得没有自己的位置就喜欢躲在僻静的角落里。   张婶儿种在墙根的番瓜葫芦的爬藤就占一片地方,她躲在那里就不起眼。   后来林家搬出去,张婶儿又经常在路上截着林溪问后妈打没打你,给不给你吃饭之类的,还给林溪吃过几次已经霉变的烤红薯。   林溪一开始以为她是好人,就跟她诉苦诉委屈,结果回头就被后妈用尖酸刻薄的话羞辱,“你指望外人来给你撑腰?我每天供你吃供你喝,你还想怎样?你出去看看,有几个后妈能做到我这样?就亲妈能做到我这样的也没几个。”   此后林溪自然不会再理睬她,然后张婶儿就变本加厉地指责林溪没礼貌等等。   而林溪本来就自卑,被他们这样指责,自然更加躲着他们。   现在她一副好邻居的样子上来套近乎,这是两年不见就把过去的龌蹉都变成了岁月静好?   林溪捏紧了手指。   张婶儿冲着谢启明这出类拔萃的外形和气质也不会错过套近乎,她说得天花乱坠,自己感动得都抹眼泪,好像她就是当初最照顾林溪的中国好邻居。   “小溪啊,这是谁啊,你对象?”   张婶儿那双眼睛贪婪地盯着谢启明的脸和军装,又盯住了那一堆东西。   这真是个好青年,又高又俊又有钱。   林溪笑得非常完美,一一跟他们回应着,告诉他们这是自己对象,现役军官。   惊讶声此起彼伏,有祝福的有羡慕的,还有更多嫉妒和不服气的。   毕竟林溪从前除了一张脸,其他从学习到脾气哪哪儿都比不上自家的孩子,怎么这会儿她反而找了个好对象?   林溪扬着漂亮的小脸,骄傲地扫了一圈众人,原主不会做这种事儿,她可太擅长了呢。   她笑得带上几分茶气,“年轻人是真的要下乡多锻炼啊,不能总想呆在城里享清福,你看我,下乡就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她故意挽着谢启明的胳膊,微微一笑,“在劳动中认识了光荣的解放军同志,我俩志同道合,然后就成为了伴侣。”   谢启明抖了一下,差点以为她被什么又附身了,他微微歪头,小声道:“媳妇儿,好好说话。”   林溪灿烂一笑,“二哥,我这些邻居们都可好了,小时候对我可照顾了呢。”   她指了指张婶儿,“尤其是这个张婶儿啊,还给我地瓜吃呢。就咱家喂猪的那种,硬硬的,带着斑的,虽然吃起来很苦,可当时的我不知道多感动呢。有好几次我饿得不行,都是靠张婶儿的地瓜救了一命呢。”   张婶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感谢就感谢,怎么还得强调是坏地瓜?   坏地瓜还救你一命?啥意思?   立刻就有人开始琢磨了,“啧啧,在后娘手里就是难熬啊,犯了错饭都不给吃,想饿死她呢,一个坏地瓜就让她记这么多年呢。啧啧,好可怜哟。”   张婶儿突然心里有点发冷,隐约觉得不对劲,她怎么成了见证宋桂芹虐待林溪不给吃饱的证人了?   想起宋桂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张婶儿突然觉得不妙。   此时宋桂芹下了班正从国营菜场买了菜往家走。今天晚上林萍要回家吃饭,儿子林润也说想吃肉,所以她就把家里这个月攒的所有肉票加上林德金额外得的全都花了,一共割了两斤肉,一斤五花一斤后臀肉。   晚上她要给孩子们做个笋干烧肉,好好犒劳他们一下。   家里掏空了家底还额外借了两百块钱给林萍活动关系去上工农兵大学,想到女儿过几天就得出发去首都报到,宋桂芹很是舍不得。   但是一想虽然林溪嫁了个不错的男人,可自己女儿去首都读大学,凭着萍萍的秉性和样貌一定可以留在首都嫁个更好的人家。   宋桂芹顿时信心百倍,走路都带风。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聚集了一堆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快步走过去。   左邻右舍看到她,高兴地招呼,“桂芹回来得正是时候呢,你们家林溪带着对象回来啦!”   张婶儿尤其大声道:“你看看,桂芹知道小溪和女婿回来,高兴得还割了两斤肉呢,这个丈母娘可真是周到!”   宋桂芹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要把脑仁给撬开。   林溪和那个很厉害的男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事儿,更新才写完,抱歉晚了一点,么么哒~~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我是大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色鱼、柠檬百香果、红衣 20瓶;语霏 10瓶;花小胖儿 5瓶;洣洣 4瓶; 第42章   宋桂芹脑子里转了好多个弯儿, 却怎么也没想到林溪会带着谢启明上门!   原本她恨得牙根疼,为了林溪这个家花了多少钱,浪费了她多少心力。林溪结婚不往家里交彩礼, 不让长辈给把关,自作主张, 简直就是白眼狼。   这阵子她没少怄气, 有空就算算林溪一共花了家里多少钱, 应该给多少才能补偿。   尤其林溪还把那280块钱都要回去,她简直恨不得当场甩林溪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好好地骂一骂这个白眼狼, 让左邻右舍评评理。   她气得浑身发抖, 拎着的肉都跟着晃来晃去的, 她眼里的光都如同磨光的镰刀一样剜着林溪。   感觉她几乎要化成实质的目光,林溪笑了笑, 看起来乖巧甜美,她歪头瞅了瞅宋桂芹, 笑眯眯地道:“宋姨, 我以前写的信你们都收到了吧?你们也没给我回信, 我结婚你们也没去。”   宋桂芹感觉一口老血都要被林溪给怄出来, 她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写信了?你结婚可没和我们说。”   林溪瞪圆了眼睛, 无辜地看着她, 又看向张婶儿几个,“怎么会呢, 我有多舍不得这个家,大家伙儿可都有目共睹的。我结婚这么高兴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写信告诉你们呢?我还等着你们去参加婚礼呢。结果……”   她垂下眼睫,露出一副落寞的样子。   周围的人立刻脑补了一出大戏。   林溪在乡下结婚, 给林德金写信,林德金想下乡参加婚礼给女儿嫁妆什么的,可宋桂芹却拦着不许。   结果林溪就孤零零出嫁,肯定会被婆家人笑话什么的,不过看这男人对她那么温柔体贴,看来人家小夫妻感情很好。   张婶儿叹了口气,“小溪啊,也不怪你爸他们,这上班不自由,多忙呢,请假都不容易。你爸他们也有难处,你体谅体谅。”   林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张婶儿,我体谅呢。我知道当初我爸心疼小女儿,所以考工的时候我都故意没考上,就怕我考上了到时候这个家就散了。”   宋桂芹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林溪,“你、你在胡说什么?当时考工是你和萍萍一起去的,你自己没考上……”   林溪叹了口气,“宋姨啊,你就别描补了。有些事儿,我不计较,过去就过去了,你再描补那不是更让人寒心吗?你放心吧,我不是来翻后账的。”   “你那学习成绩,谁不知道啊?老师同学们可都作证……”   不等她说完,林溪又打断她,挑了挑眉,睨了她一眼,“宋姨,有个事儿你可能不知道。今年北大清华举办工农兵大学,面向全国招生,各地举荐然后考核。我……”她指了指自己,轻描淡画道:“考上了!没花一分钱,现在我要去北大中文系读大学。”   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还是你觉得我们那里的考核员不靠谱,被我花钱收买了?这个你倒是可以去找人查的,考试的情况、试卷、答案、分数都清清楚楚的。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作弊丢人的。以前么,为了家庭和睦,没办法,只能会装不会咯。”   宋桂芹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林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狡猾?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从前的林溪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就是草包一个,脾气又坏,还不会说好话,就算为她的好的人也被她气得不想理睬她。   一个性情古怪、秉性奇差的女孩子,怎么才两年就变得这样聪明狡猾了?   一定有问题!   邻居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呢。   张婶儿消息灵通,“读大学啊,这个我知道。我们家小子也被单位举荐了,可惜最后考试的时候差了两分没去成,让程主任家的小子去了。”   有人想起来,就问宋桂芹,“你们家萍萍是不是也去的?考上了吧。”   有人就撇嘴,嗤了一声,说不出的讥讽。   这时候拿钱买考工的机会、买工作也是常规操作,买大学的机会那就更可能了。   不过总归不是正常途径,有些没钱买而有点能力的,自然是不服气的。   宋桂芹感觉被人揭开脸皮一样难堪,她想还击把林溪给骂回去,气势上压住,结果不等她开口呢就对上了谢启明那深沉而锋利的目光。   谢启明一直站在林溪身边,虽然一言不发,可他相貌英俊,气势冷冽,存在感就非常强,自然对宋桂芹的压迫感也是成倍的。   围观众人都能感觉得出双方之间的□□味,那剑拔弩张的气势擦根火柴就能轰然烧起来。   有人就当和事佬,缓和气氛,毕竟左邻右舍,看热闹暗地里幸灾乐祸,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当面一团和气的。   “桂芹,你看林溪嫁人以后多懂事,还给你们带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   “是啊,小辈儿懂礼,长辈也不能小气,快回家炖肉吧,好好招待女婿。”   这时候林润放学跑回来,到了门前也是一阵诧异,听说姐姐带着姐夫回家,他兴奋得很。   “大姐,姐夫!”林润一派天真小子的架势,嘻嘻哈哈地。他看谢启明军装笔挺,气势冷峻,简直太有派头了。   看他那自来熟的样子,林溪扯了扯嘴角,随便跟他招呼了一声。   在她的记忆里,对这个弟弟也没多少深刻的印象。最突出的就是林润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吧,爸妈都围着他赚,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先尽着他。   他不是多熊,但是被娇惯溺爱的男孩子该有的毛病他也有。   比如他会拿林溪撒气,他会把自己的错事让林溪背锅,他会故意弄坏林溪的文具欺负她等等。   然后他也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对她展露弟弟的善意和亲近,只是这些都会被宋桂芹给阻止。   宋桂芹不允许儿子跟林溪太亲近,怕儿子会跟她学坏,甚至跟儿子洗脑说和林溪这样的草包笨蛋一起自己也会被传染变笨。   小的时候林润会拿这个时常笑话林溪,后来大一点他也懂事就不说了。   不管他本性怎么样,林溪对他没半点好感,只要和宋桂芹有关的,她全都讨厌!   在左邻右舍虎视眈眈之下,宋桂芹也说不出不让林溪和谢启明进家门的话,尤其林润还在那里热情地张罗,一个一个姐夫叫得亲热。   谢启明却对他不假辞色,像极了当初他们对林溪。   林溪踏进院子里的时候,恍惚着竟然有一种重新回来的感觉。   这是林德金当了副主任以后搬的院子,一共住了两户人家,一户住西厢,林德金家住两间正屋。   院子里墙根那棵枣树依然健在,上面硕果累累,有的已经开始泛着红点。   这上面的枣子,林溪没吃过一个树上完好的。她捡过掉在泥土里不成熟的,那些成熟摘下来的两家平分,宋桂芹藏着给娘家一半,自家吃一半,而那些坏掉的则分给林溪吃。   林溪有一次赌气扔掉了,宋桂芹还跟林德金说闺女大了脾气大,她这个后妈可管不了,好好的枣子都扔泥里也不吃。   林溪就说她给的都是坏掉的。   宋桂芹当时就委屈上了,她说“你只看见我给你的枣子里有两个坏的,你怎么没看见我连坏的都不舍的吃?全给你们了?小润是比你们多吃几个,可他不是男孩子吗?萍萍跟你可是一样的。”   林德金就越发厌烦林溪不懂事。   她仰头看了看满树的枣子,对谢启明幽幽道:“这树上的枣子都是苦的,我从来没吃过甜的。”   谢启明虽然明知道她在演戏,可心脏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跟着看热闹的探头探脑的邻居们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心酸起来。   林润笑哈哈的,“姐,这树上的枣子可甜啊,我一会儿给你打啊。现在能吃了,我大一些你带回去和姐夫吃。”   宋桂芹看儿子对林溪和谢启明那么巴结,说不出的牙疼,肋骨都在疼。   可左邻右舍地都看见了,她也不能说狠话,更不能撕破脸。   如果是林溪自己回来,那她无所谓,有的是办法摆布。   可谢启明在,宋桂芹就不敢。   不仅仅是男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份量重,宋桂芹自己从小被养成的观念也是成年男人有话语权,不能随便得罪。   更何况谢启明是个军官干部,小老百姓见了都有些怕。   林润催她赶紧做饭,他则真的去找竹竿要给林溪打枣子吃,还吆喝着爸和二姐怎么还没回来,一会儿他去迎一迎。   宋桂芹给谢启明倒了一茶缸水,还放了一小捏茶叶,笑着请他坐下喝茶,“你等等,你爸很快就回来。”   她让林润别打枣子了,赶紧去看看林德金回来没。   正说着,林德金就骑着自行车到了家门口,他从走到这附近就被人告知女儿女婿回来了,原本没有表情的脸都阴沉着拉下来。   这会儿进门,他的脸直接阴云密布,他推着自行车进了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堂屋门口的林溪和坐在堂屋的谢启明。   林溪坐在金红色的夕阳里,面庞洁白明媚,漂亮得像朵海棠花,谢启明坐在屋里,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是那挺拔犀利的气势却让林德金没由得心越来越沉。   林润雀跃起来,“爸,你回来啦。我大姐和姐夫来了!”   林溪扯了扯唇角,这林润怕不是个傻子吧?他居然一点都看不出这诡异的气氛就在那里自己傻乐呵?   林德金阴沉着脸,走到林溪跟前停了自行车,“你来干什么?”   林溪扬眉,笑道:“看您说的,我是您闺女啊,结了婚当然要带着女婿回来看看嘛。您放心,左邻右舍我都打过招呼了,懂礼貌得很,半点不会给您丢人的。”   她指了指屋里,“宋姨还特意割了肉招待我们呢,我是知道好歹的,放心吧。”她朝林德金笑得很是灿烂和善,看起来娇憨无比,半点不见狡猾。   屋里正切肉的宋桂芹气息一滞,差点切了自己的手。   她闷着头狠狠地切着肉,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林溪已经去和同院子居住的那家说话去了,她还抓了一大把水果糖和两个苹果给他们孩子。   水果糖是她从军营带来的,她和谢启明结婚没请客,一团长几个不乐意逼着谢启明请客,然后他们都随了份子,有的给礼物,有的给粮票还有的给糖果。   林溪收了一口袋糖果,拿回家给谢母和谢大嫂一些,另一半她带着去学校吃。   林德金看她抓那么一大把糖给邻居,肉疼得眼角都抽抽了,可他不能直接说不给。   他和谢启明招呼一声,然后对林溪道:“别闲聊了,过来帮你姨做饭。”   谢启明淡淡道:“我媳妇儿吃中药呢,不能碰凉水,有什么需要做的我来。”   林德金:“……不、不用。女人在家里,怎么能让大老爷们做饭呢。”   宋桂芹切肉的力道更大了。   林润依然一派不知情况的天真表情,他笑道:“我二姐不是要回来么,怎么还没到家啊,让她帮我妈做饭。大姐和大姐夫是客人,当然不能让他们做啦。”   他凑到谢启明跟前坐下,把打下来的枣子给他们吃,“姐夫,你们部队还招人吗?要怎么进啊?”   谢启明看了他一眼,“要当兵就去兵役部报名,考察合格就能去。”   林润挠挠头,“现在当兵可难啦,不是前几年大家不乐意当的时候了。现在都抢着当,花钱都进不去。我同学他哥哥花了好几百块呢,才去当了个通讯兵。姐夫,你说我……”   谢启明冷淡道:“我是在野战军服役,对招兵没有半点发言权。”   虽然没有发言权,可他说话好使啊,只要跟招兵部门说一声,那人家就会关照一下,只要不是残疾就绝对可以进去的。   他极少行使这种特权,就谢家的亲戚也没享受过,只有两个农村没文化的青年因为村干部阻挠没捞着当兵,他知道以后就破格推荐了他们。   他们都是优等兵,进部队两年就纷纷提干了。   像林润这种娇生惯养的,白送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看儿子跟谢启明那么谄媚,林德金都堵得慌。   当初在县城他可是说得很绝情,也非常骨气的,并不稀罕沾女婿的光。   谢启明看林溪往外走,他忙起身问她去哪里。   林溪朝他摆摆手,笑了笑,“我去旁边的厕所,你们聊吧。”   谢启明:谢谢,并不想和他们聊。   林溪刚出去一会儿,林萍骑着自行车回来。   她自从昨天在小农贸市场碰到谢启明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今天又特意去转了转,想看看能不能偶遇,结果自然失望而归。   她情绪有些低落。   她之前处的对象是自己同学,上学的时候他很优秀,不少女生暗恋他,她也因为他曾经对林溪表露过要帮忙补课的意思而格外关注他,最后成功让他更关注自己而疏远了林溪。   初中毕业后,同学们基本都下乡,她进了纺织厂,他也考工进了机械厂当学徒工。   这时候曾经的优秀少年就露出了他的短处。   他工作虽然认真,但是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都两年过去还是学徒工。   如今有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以他的成绩原本肯定会被推荐的,结果他的机会却被别人花钱顶了。   她让他跟父母要钱把机会买回来,他愣是舍不得那钱,不忍心他爸妈辛苦。   这样没出息的,她真是够了。等她去了首都读大学,他还在这里当学徒工,等她两三年后毕业,她直接就是小干部了,他还能配得上她吗?   这么一比,她脑海里那个高大挺拔、英俊清冷的形象就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二姐,你回来啦!”林润大声喊她。   林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一天天咋咋呼呼的干嘛,叫魂呢?都多大了,就不知道稳重点,越活越回去……谢团长?”   林萍一边训弟弟,视线一转看到了堂屋的谢启明,她惊喜交加,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缘分吗?   他、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她心跳如擂,浑身血液都要涌上头了,心欢跳着要跑到他身边去,双脚却提醒她矜持,不要太放浪。   她要做一个娴淑贞静的女孩子,这样看起来更配得上他。   林润在那里跟她说谢启明和林溪,可林萍满脑子只有谢启明来找她,他应该也是对她念念不忘的,压根儿就没听见林润的话。   她走到谢启明跟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谢、谢团长,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谢启明蹙眉,这一家子都是什么毛病?以后必须少接触,免得把林溪也给带累傻了。   他冷冷道:“不好意思,我是陪我媳妇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国庆快乐!祖国妈妈生日快乐!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梓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 30瓶;妖月、想飞的鱼 10瓶;zc1303 5瓶;十样锦 1瓶; 第43章   林萍惊讶地看着他, 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满脑子都是他陪媳妇儿来的?   他结婚了?   他媳妇儿是谁?她认识吗?   更让她难堪的是谢启明的神情分明是不记得她了!   而谢启明对她的脸是真的没有印象,反而林萍这个名字因为和林溪有关系他会有反应,毕竟她是林溪同父异母的妹妹。   对于没有关系的异性, 他通常不太记得别人的模样,除非她有很明显的特征。   林萍在这里难堪, 宋桂芹和林德金也尴尬得不行, 女儿怎么会以为谢启明是来找她的, 难不成他们认识?   林润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哈哈一笑,“姐, 你怎么会搞错?这是姐夫啊, 大姐的爱人!你得叫姐夫啦。”   林萍的脸色白了一瞬, 随即又努力恢复过来,她用力握着拳头死命地克制着那股子羞耻感, 实在是太丢人了!   宋桂芹忙问:“萍萍,你和谢团长认识?”   林萍立刻顺着下台阶, 收拾神色, “是啊, 谢团长以前来我们学校做过好几次革命演讲, 讲得可好呢, 大家都很崇拜他。”   林润一听就崇拜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崇拜军人,想方设法都要弄一身旧军装, 没有就仿造,如果能有顶带五角星的军帽,那就是非常拉风的。   林萍试探地问:“谢团长,你和我……林溪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谢启明却没有要和她闲聊的心情, 他转首朝外看到躲在影壁墙那边的林溪,便朝她打了个手势,又对林萍道:“你可以跟你姐姐聊聊。”   跟不相干的女人闲聊,在他看来那是脑子有病。   林萍扭头看着款款走过来的林溪,立刻浑身紧绷起来,手指甲都要抠进掌心里。   眼前的林溪身材苗条曼妙,姿态优雅,脸上的笑容明媚从容,看起来跟电影上的女演员一样漂亮,这哪里是从前那个坏脾气颓废又不招人喜欢的林溪?   难道嫁给谢启明让她脱胎换骨了?   林萍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可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心口窝直冒酸水,让她几乎要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好形象。   不等她说话,林德金拉着脸斥责道:“你要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冷不丁的让人手忙脚乱。”   林溪淡淡道:“忙乱什么呢?是知道我要去首都读大学,想给我准备行李吗?”   什么?   林德金和林萍都瞪着她,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   林德金:“你、读大学?”   怎么可能,读大学也不是买机会就行,还是得通过考核的。   林萍的成绩他很自信,可林溪的成绩有多差他也很自信,除非谢启明帮林溪作弊,否则她根本不可能通过审核。   他看了谢启明一眼,这就越发郁闷了,一个团长愿意为了林溪犯错误,这得多深的感情啊。   虽然是自己女儿,可他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就好似自己看重的儿女没有自己厌恶的林溪优秀,让他感觉被打脸一样难堪。   所以,林德金认定林溪能上大学,肯定是谢启明帮她走得关系。   林萍看林德金的神色,也就了然,她忍不住酸道:“姐姐能考上大学,那可实属不易呢,是要庆祝一下。”   林润还在那里傻乐呵,“那大姐二姐就可以一起去了?大姐姐夫你们要住下吗?”   林溪和谢启明异口同声:“并不会。”   林德金和林萍的脸色又黑了。   宋桂芹为了化解女儿的尴尬,让她过去帮自己做饭。   林溪却不想让他们那么好过,她笑吟吟地:“宋姨,你还我那钱我可没乱花呢,你们不用担心的。”   宋桂芹感觉嘴里苦得要命,她涩涩道:“你要去读大学,是该带点钱。”   林溪:“不是啊,我去读大学的钱学校会发,另外谢启明的工资都给我管呢。那钱我打算用来奉养姥姥,让她过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   “什么?”宋桂芹惊讶地看着她。   “不行!”林德金先急了,“那是咱林家的钱,你怎么能给冯家?你姥娘自然有她儿女们照顾,哪里轮到你?”   林溪瞥了他一眼,悠悠然叹道:“我这么孝顺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嘛,你们从小就教育我要感恩,要知足,不要做白眼狼。我姥娘养我这么大,那我不得回报啊?”   宋桂芹:“林溪你这话对你爸可不公平啊,你小时候没过来,你爸爸给你汇钱,你回来以后,你爸爸吃穿用度可从来没亏待你,除了小润是男孩子略多一点,你和萍萍姊妹俩可是一视同仁的。”   林溪笑起来,“是啊,你们对我听好的,一视同仁。就是林萍年年有新鞋,我穿她的旧鞋咯。我姥娘给我絮的新棉胎,你们拿去还给她咯。就是我来月事的时候,没手纸用咯,还能怎么呢?放心吧,我也不可能回到过去跟你们理论不是?”   她只是随口说了几件小事儿,宋桂芹和林德金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林萍白着脸看了谢启明一眼,飞快地解释道:“你误会了。你那时候不听劝总要去踩泥巴,我妈怕你把鞋子踩脏容易破,给你留着,过节就给你穿呢。那个棉胎一直都是你的,你下乡以后不是带回去了么。我们虽然家里不宽裕,可我妈妈从来就没有占过别人一点便宜,反而受尽委屈。”   她一副替亲妈打抱不平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林溪笑起来:“你看你,怎么这么生气呢,做人可不能太小气呢,你别介意啊,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当初原主回来,你们先羞辱再开玩笑的套路不是很溜么。   什么乡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又脏又小气,哎呀,你可别多心啊,没说你,开玩笑呢。   开你马勒戈壁的玩笑!   林萍的脸色都变了,指甲直接刺进了掌心里。   她可真想撕了林溪那张面皮。   林溪看她憋得要吐血又不能发作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啊。   林德金却问林溪读大学的事儿,哪里报名,怎么考的等等。   林溪不无讥讽道:“你放心啦,我是走的正规途径,没有走任何后门哦。咱家人,绝对不干花钱走后门的混账事儿!”   林德金的脸瞬间铁青,脸皮是活生生要被撕下来。   整个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宋桂芹做饭的声音,还有林润有些不明所以的困惑在期间。   林润:“爸、大姐,你们说什么呢,还是快吃饭吧。”   他看宋桂芹差不多炒好菜,就去帮忙端菜摆饭桌。   林萍也默默地过去帮忙,她进厨房扑在宋桂芹的怀里,低声哽咽,“妈……”   宋桂芹赶紧给她擦眼泪,可不能哭出来,那小贱人得多得意啊。   她低声道:“别哭,等去了学校,你好好学过她。你成绩比她好那么多,她一个走后门的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萍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她们都觉得林溪能读大学肯定是谢启明给她走的后门,否则就选拔考试那几道数学大题她也做不出来。   等饭菜上桌,林溪就拉着谢启明入座了。   她朝谢启明笑道:“我跟你沾光呢,竟然有肉。”   宋桂芹险些被她噎死,从前吃那么多饭,难道吃狗肚子里了?   林溪又朝宋桂芹笑道:“宋姨,我可以夹肉吃吧?”   之前家里来客人,宋桂芹为了面子也让林溪上桌,但是里面的肉是绝对不许她碰一下的。   如果她敢吃,就要准备下一顿饭吃不饱。   宋桂芹尴尬地笑了笑,对谢启明道:“小溪就喜欢开玩笑,我们向来有什么吃什么,大家一样的。”   林溪笑了笑,先一筷子夹了一大块肉放在谢启明碗里,“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敞开吃啊,别不好意思!”   然后她又飞快地给自己夹了两块肉!   宋桂芹的脸蛋子都哆嗦了一下,就感觉林溪这两筷子肉是生生从自己心口窝夹出去似的。   林润已经飞快地吃起肉来,他自小被家里宠着有好吃的先尽着他。   今儿林溪居然没搭理他自己和谢启明先吃,他有点委屈,就赶紧抢着吃肉。   林溪就跟他抢,夹给谢启明,又自己夹。   她可不是来当乖乖女懂礼貌的,她就是来膈应他们的!   林德金斥责道:“这像什么话?别跟没吃过肉似的。”   谢启明坐在那里一直都是配合林溪的,自己并没有夹一口菜,也没吃一口馒头。   但是林溪夹给他的肉他都吃掉,主动配合她。   林溪笑起来,“干嘛这么生气啊?我多少年回来一次,这不是还有客人么?你们就这么不给面子?像什么话啊!”   她模仿着林德金的语气,翻了个白眼给宋桂芹。   宋桂芹这一晚上感觉生了一辈子的气还多,又酸又苦,又气又恼,却还没有办法,真是要憋死她。   她感觉喉咙被什么堵着,上不去下不来,肉菜都不爱吃了。   林德金和她差不多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平,并没有偏心小女儿,也没有苛待林溪。   宋桂芹略有点偏心自己孩子,他也理解,但是他也知道,大面上是过得去的。   可林溪偏偏一点都不体谅大人,还斤斤计较这种小事,真是气死他了。   林溪忍着腻歪,吃了一堆肉,知道把宋桂芹和林萍膈应得不行,她放下筷子,“多谢款待。我还要去看看吴老师,就先不多留了。”   她朝谢启明笑了笑,示意他提着东西走了。   谢启明一直没动筷子,她也看见了,再坐下去他要饿肚子然后有脾气了。   此时已经快七点,外面天开始暗下来,盛夏已经过去,七点半就会黑天的。   谢启明怕林溪因为天黑摔跤,一手拎着礼物,一手还要扶一下她。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看在林萍的眼睛里却格外刺眼,觉得他们是故意演戏给自己家人看。   宋桂芹却没留意这个,她两只眼跟万能胶一样黏在了谢启明拎着的礼物上。   点心、罐头、水果、糖块,这么多好东西,他们居然全部拎走?不是回娘家带的礼物吗?   怎么吃了她的肉,却把礼物都带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宋桂芹立刻拿眼去瞪林德金,都忘记还要装一下以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势利贪心的人,她气恼得很,“老林,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回娘家还有空手的?这传出去得多难听?”她压低了声音道:“闺女带着女婿空手回门,不给回门礼,这会压着娘家的运势,妨娘家男丁的。到时候你的主任还有咱小润的工作都会受影响的。”   林德金却满脑子都是林溪竟然要带谢启明去看吴越那个穷酸臭老九!   吴越是林溪曾经的小学数学老师,此前对林溪颇为照顾,但是后来他被举报揭发猥亵女学生。虽然林溪说吴老师从来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可别人还是因为吴老师对她好就认定她小时候被怎么过,这让林德金大觉丢脸。幸亏后来派出所查清,吴老师的确没有猥亵女学生,是有人故意造谣的。   但是吴老师因为出身是小资本家,所以还是被斗了。   林德金却一直看他不顺眼,觉得一个穷酸臭老九,一个小资产阶级就应该被打倒永不翻身才行。   林溪居然要去看他?   这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他感觉自己要气炸了,认为这是林溪在明晃晃打他的脸。相比起来,吃点肉、不给礼物,反而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候林溪和谢启明走到院子里,站在另外一家的门口,回头对林德金笑眯眯地道:“这可是我从小到大在老林家吃过最饱、最顺心的一顿饭了。”   她还故意捂嘴笑了笑,朝着宋桂芹挥挥手,“后妈第一次这么大方哟,肯定是看在我爱人的面上,你放心,我就不谢你了,我谢我爱人就好啦。”   说完,她就挽着谢启明的手臂,笑眯眯地道:“谢谢二哥,让我回娘家吃了有生以来第一顿饱饭。”   同一个院子那家全家都端着碗站在门口、窗口竖着耳朵听瞪着眼睛看呢。   这大闺女回来明晃晃地打脸,简直要把好面子、装体面的林德金的脸皮给撕下来摔在地上踩!   还有那个宋桂芹,整天就会装模作样,装清高抹黑林溪,标榜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后娘,这会儿脸皮都被撕烂啦!   望着林溪和谢启明离去的背影,宋桂芹脸色铁青,只觉得心脏咚咚要蹦出来似的,浑身的血液也猛地往头上一冲。   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羞辱过,还是她一直拿捏视若眼中钉的继女!   她抖得不像样子,跺脚怒吼:“老林——”   然后她突然感觉周围一片寂静,眼前一黑,咕咚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半夜才发现今天居然十一和中秋节是一天。我这是糊涂了……   再次祝双节快乐,虽然发文是明早了,现在还是1号晚上。哈哈。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棉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枚 66瓶;安安、mimiyang、夏利白 30瓶;浮生若夢 21瓶;灰蓝海之森、木易 20瓶;LEE、语涵 10瓶;网络片儿警王小明 7瓶;枫锅家的懒豆子、龚志娟、家有錱仔、元与均棋szd 5瓶;花小胖儿、紫陌红尘、打麻将 3瓶;米妮、石钟山游子 1瓶; 第44章   听着身后乱成一团, 林德金急切地呼喊,林萍哭着喊妈,林润不知所措还在喊大姐, 林溪挑了挑眉,挽着谢启明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是她自己, 她根本不会带着谢启明回来撑腰找场子, 她会自己回来弄得他们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她这样做是为了圆一个心愿, 原主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后妈和妹妹面前赢一次,能够痛痛快快地发泄一次,这从小到大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病。   她自己成绩不行, 完不成这个心愿, 所以她就想嫁个厉害的男人。   她就想让谢启明带她回娘家, 让林德金和后妈、妹妹看看,自己没有他们也可以嫁个好人家, 而且绝对比林萍嫁得更好!   可惜她对谢启明用错了方法,缺乏正确的沟通, 反而将他推得更远。   现在她回娘家这么“狐假虎威”一次, 把林德金和宋桂芹气得要吐血, 把林萍也比下去, 她莫名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子安定了。   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 反正就是舒坦了。   就好似从前压抑了很久的郁气, 已经被一次次打压和羞辱夯实成了阴冷而坚硬的地面的郁气,一下子消散了。   其实还是很容易满足的嘛。   离开林家以后, 站在昏暗的路口,林溪跟谢启明道歉,“对不起啊,利用了你。”   谢启明不禁失笑, 他没有空手去摸她的头,便用胳膊夹紧她挽在自己臂弯里的手,“你在和我生分?我可不喜欢这种界限和距离。”   夫妻一体,他自然应该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提供需要的支持。   他约莫有点明白,她之前说的界限和距离,就是各人的事儿各人解决,对方不能随意插手?   她没有和自己商量会“利用”他到什么程度,所以才跟他道歉?   这是尊重他?   谢启明觉得这真是很新奇的体会。   林溪挽着他的手臂,轻笑一声,“可这是夫妻之前的尊重呀。”   她爸妈之间都是有商有量的,比如爸爸要用妈妈的什么东西,也都会说一声,妈妈要爸爸帮忙查什么资料也会送个小礼物表示感谢。   虽然别人看着说他俩相敬如宾,有些太客气,可他们也从来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无缘无故跟对方发火,总是能及时沟通自己的情绪。   林溪从小受爸妈的影响,很自然地就会想她和谢启明也这样。   只是谢启明体谅她还小,而且有这样奇异的附身经历,对她太过纵容和怜爱,导致她会跟在爸妈面前一样撒娇和小作,就是太随意放纵,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悄悄立下的规矩。   谢启明:“走吧,去看看你老师。”   林溪:“他成分高,会不会影响你?”   谢启明笑起来,“想影响我可不容易。我没告诉过你,我以前专门看押过□□的,谁也没有影响了我,我还是我自己。”   林溪仰头看他,路灯光线昏暗,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和自信。   这个男人可真帅啊!   她感觉自己开始爱上他了。   不过是去看望妻子一个成分略高的老师,谢启明自然不会在乎,就他自己的老师也有被下放或者怎么样的,他也从来没有疏远更没有划清界限,只要有机会也会去探望,关心一下生活。   毕竟因为成分下放或者写检查,那只是出身问题,并不是人品或者犯罪问题。   就连政府也没有停止他们的工作,更没有将他们关押,只是让他们定期写检讨而已,很多已经被平反,其他的谢启明相信或早或晚也会被平反的。   只要不是特务,只要不是有切实的犯罪行为,仅仅是出身问题,他相信都会被平反。   所以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不陪着林溪去探望她的老师。   吴老师和生病的妻子住在一个破败的大杂院里,孩子早就划清界限去下乡了。   大杂院里家家户户一个巴掌大的小房间,跟鸟笼子一样。   因为里面又穷又破,所以外面的院门是从来不关的。   林溪和谢启明一踏入院子,就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她揪着院子里一个小孩子给他一块水果糖打听到吴老师家的具体位置,便和谢启明走过去。   看过吴老师夫妻俩以后,林溪和谢启明就回到招待所。   她惦记着谢启明没吃晚饭,就让他赶紧吃几块点心。   谢启明看她,“你饿吗?我们可以去招待所看门大爷那里借炉子煮面疙瘩。”   听说可以煮面,林溪虽然不饿却也想让谢启明吃饱,他饭量那么大要是饿一晚上她会心疼的。   谢启明去跟大爷说了一下,给他钱和粮票,然后借了炉子还有面粉。   他做了一小锅面疙瘩,里面滴上几滴香油,磕进去两个鸡蛋,再倒点酱油进去,居然也香喷喷的。   林溪看他做饭那么熟练,真是佩服得不行。   他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能干呢?   不愧是我的男人!   谢启明感觉到她专注的眼神,扭头看了一眼,对上她又爱慕又骄傲的眼神,他整颗心也软软的。   他用勺子舀了一点疙瘩汤给她尝味儿,“试试如何?”   林溪咂摸了一下,“原本我不饿,这会儿一尝居然真的想吃。”   在林家吃那顿饭,虽然有菜有肉,可她吃得是解气并不是饭菜,所以她除了饱腹没有吃食物的满足感。   现在看着谢启明亲手做的疙瘩汤,她突然很想吃,感觉吃饭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尤其和他一起吃。   谢启明看她眼睛亮亮的,便拿饭盒要给她盛。   林溪赶紧阻止他,“咱俩用一个饭盒就行啦。”   谢启明惊讶地看她,跟他用一个?她现在这么不讲究了?   林溪脸颊一热,赶紧解释道:“我吃得不多,用一个就不用多刷了嘛。”   谢启明点点头,“那可多谢你帮我省事呢。”   于是两人用一个饭盒,头对头吃疙瘩汤。   谢启明舀到鸡蛋直接喂给她,林溪也很自然地吃了,再也不说什么夫妻要保持距离,各人吃各人的那种话了。   谢启明很满意。   吃完以后,谢启明刷饭盒和锅,然后还给门卫大爷。   等他回来,就见林溪正在房间里一边转圈一边揉肚子呢。   他上前抱住她,大手覆盖上去替她揉,“这样有助于消化?”   林溪:“对!你也揉揉。”   谢启明:“我要揉揉我一会儿又饿了怎么办?吃你么?”   林溪:“……”老流氓!   她不让谢启明给揉了,他不老实,揉着揉着就开始动手动脚,还说反正都是运动不如换个方式。   她才不上当!   “吴老师的成分很高吗?”林溪对这个还是有些搞不清楚。   谢启明:“比起大地主、大资本家、买办资本家这些不算什么。他家其实是小手工业者,之所以被定为资本家是被人打击报复而已。政策在那里,但是执行政策的是人,总有各种情况在里面。”   林溪噘嘴,有些人怎么那么坏!   谢启明看着她,“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坏人。”   林溪瞪他,“我怎么没见过,我眼前不是就有一个吗?”   整天哄骗她,说不会让她受累的,结果她每一次都累得要死。   谢启明看出她眼里的娇嗔和小不满,刮了刮她的鼻子,“今晚保证让你早点睡,说话算话。”   林溪:“那我现在就睡了。”   最后谢启明生怕她积食儿,很贴心地带着她运动了一回。   总之比以前睡得着,就不算食言。   第二日去分军区之前,谢启明先去革委会找到他的一个熟人,让他帮忙给负责核定成分的办公室说一声,请他们仔细审核一下吴老师的问题,如果有什么差错也好及时纠正,免得让无辜的人受罪。   评定成分是一个很主观的事情,略歪一歪那就差别很大,不少人就以此来打击报复。   而被评定了高成分的,除非有过硬的关系,一般人也不会沾惹去帮他们调查,最后就是自认倒霉。   这种事只要有一个说话有用的人帮个忙,就能重新检查,公正一些,那像吴老师这种就可以予以纠正。   昨天他陪着林溪去吴老师家,吴老师的情况不是很好,因为成分问题,他的工资时常被扣一部分,很多该有的待遇也没有,妻子的病都得不到及时的治疗。   如果他的成分得到纠正,那他那些不好的待遇就会被改变,能够去一个正常的环境工作生活,他妻子的病也可以予以治疗。   翌日傍晚,谢启明和林溪吃过晚饭便去火车站坐车。   与此同时,机械厂家属院那里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   张婶儿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她嘴巴一喊,周围的人都知道了。   “你们没听说吗?市革委会亲自派人来核查吴老师的成分,说他的成分被错判了,本来是个小手工业者被判成了小资本家。我打早就说这是那个老张故意打击人家。当初吴老师和老张一起竞选学校主任,吴老师比他票多,他怀恨在心呢。”   “啧啧,这人心真是坏呀。那个老张当了主任以后,可没少祸害人家吴老师,整天开会斗来斗去的,还让人家这样检讨那样承认错误的。”   “那会儿给人家吴老师剃头,还故意把头上给人家留下一道疤呢。”   市革委会下来核查,区革委会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一起行动,不用三个小时就把吴老师真正的家庭成分给纠正过来。   纠正了家庭成分以后,之前没收的小房子要归还,还有被抢走的一些东西也要归还,另外还有工作也会恢复正常,工资待遇等照常,还要把之前缺失的工资予以补偿等等。   左邻右舍们都羡慕地恭喜他,纷纷说老吴苦尽甘来,老天开眼,终于熬出去了。   别人都激动,他老婆也高兴得呜呜哭,吴克己却有些茫然。   难道姓张的会放过自己?让人给自己平反?   不可能!   那就是……林溪和她那个爱人做的?   那天林溪和她那个又高又俊的爱人来看他,给提了好多礼物,感谢他当年的照顾。   吴克己自己想想,自己当年也没照顾过人家什么啊,无非就是正常讲课、批作业,没有因为林溪写字难看之类的批评她,再想想好像有同学欺负她叫她乡巴佬的时候,他还批评了带头的男同学。   另外有什么吗?给她买过两个包子,别的似乎也没什么。   可林溪走了以后,他老婆从被褥底下摸出十块钱和五十斤粮票。   吴克己都不敢要这钱和粮票,还想到时候写信寄到北大去还给林溪呢,结果第二天下午市革委会就上门给他纠正成分关系了。   他感觉做梦一样,自己何德何能,让人家林溪这样感激帮助?   他要搬走的时候,除了随身的被褥衣物以及书籍日记和吃饭的家什儿,其他的就全都留在那破屋子里,就送给邻居们了。   他跟着工作人员出门要搬去自己原本的小院,那个小院是他爹磨一辈子豆腐攒下的。   路上他遇见了林德金,便上前给林德金鞠了个躬,“老林,多谢!”   林德金养了个好闺女,让闺女知恩图报,自己才能今日受益。   林德金原本还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磋磨吴老师的张主任和林德金是朋友,和宋桂芹的哥哥是干兄弟,他可没少听老张说要怎么怎么让吴克己不能翻身的话。   怎么的林溪和谢启明去看了一趟,这臭老九就翻身了?   林德金真是感觉生生吞了一个秤砣似的,坠得他心口窝又疼又肿。   这个死闺女,真是要气死他了!   她男人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帮衬一下娘家弟弟?给兄弟弄部队里去当兵不比什么都强?   他能花钱给女儿考工、上工农兵大学,却没有办法给儿子弄部队里去。   因为现在部队是香饽饽,组织养着,吃喝穿都不愁,要下乡的年轻人都想去。   因为想去的人多了,超出了需要的名额,自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兵役部也会金把关呢。   谁要是收钱招了体能不合格、脾性娇气的,那都是要跟着吃瓜落的。   林德金越想越来气,前天死丫头回来的时候,把宋桂芹气得昏倒了。他赶紧把宋桂芹送去医院,查了一下竟然血压高,让她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不要大起大落,否则年纪大了以后中风的危险。   想起这个林德金就气得火冒三丈,真是一辈子的修养和好脾气都被死丫头给破坏了。   他从乡下考进中专,然后再进机械厂当工人,这是他一辈子吹不完的传奇。   现在全被林溪一夜间给摧毁了,让他丧气得不行。   这会儿直接蔫头耷脑,以往的自信和骄傲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出门碰到人,他都以为人家对他指指点点,指责他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跟后妈一起对亲女儿刻薄,然后讥讽他得罪了女儿结果女婿回来他一点好处捞不着,女婿宁愿帮吴克己也不帮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岳父。   他感觉人人都在对他幸灾乐祸!   他向来觉得没有对不起林溪,可林溪却这样对他,他恨得一跺脚,心里骂道:当初就不该生她!   林溪却想都没想起他。   这会儿她正坐在火车上听宋哲讲那些吃过或者没吃过的美食呢。   宋哲正说到他和韩烨一起在乡下野地里烧花生的事儿,结果他把嘴巴烫破,烂了半个月才长好呢。   几个和宋哲认识的学生也坐在周围,他们凑一起就辩论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在火车上好歹克制一下。   这会儿他们听见宋哲说烧花生,又开始杠,非说他追求资产阶级好享乐的那一套,不配去大学,要被无产阶级专政改造再教育才行。   宋哲翻了个白眼,他都躲着他们跟着谢启明和林溪蹭同行,他们还想怎么样?   一个同学看他翻白眼,立刻怒了,指着他,“宋哲,你要当缩头乌龟吗?躲着不敢应战!”   宋哲:“我就想吃饱肚子,吃得好点,我怎么你们啦?我吃你了吗?”   “你吃自己的也不行,你好享受就是追求资产阶级那一套,那是腐烂败坏的,会腐蚀我们的社会主义红太阳!”   这一下林溪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要说好享受、吃好的,在座的都是渣,她才是王者好吧。   要说追求吃好点,享受好点就是坏的,那可有意思了,你们这些垃圾为什么要去上大学,在乡下挑粪就好了嘛?   装什么呢?   喊口号谁不会啊?   林溪的白眼翻得比宋哲的优雅,却更加明显,直接翻到了斜对面那个斗鸡的眼睛里,噎得他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霍然而起,怒视着林溪。   林溪旁边的谢启明原本靠在座位靠背上闭门养神,听林溪和宋哲说吃这个吃那个的话题,这会儿缓缓睁开眼,瞥了那个斗鸡一眼。   这一眼,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却让斗鸡浑然一个激灵,就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他颓然坐下,之后哑巴一样不吭声了。   周围其他的乘客纷纷松了口气,都暗暗感激谢启明,幸亏有他在,否则这几个嘴上没毛冲动又毛糙的学生,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就上车这一会儿,唾沫星子喷了能有两斤,简直膈应人。   宋哲看他们变成哑巴,他乐了,继续兴高采烈地跟林溪讨论吃的。   “你吃过冰砖没?”   林溪摇头。   “那小碗冰激凌呢?”   林溪想了想,冰砖她没吃过,但是小碗冰激凌,就现代常吃的那种算不算?她点点头。   宋哲顿时羡慕得不行,舔舔嘴唇,“你可真幸福。”   他也只是听韩烨说过,自己可没吃过,一心向往呢。   他就问林溪那冰激凌什么味儿,林溪就随口说了几个很普通的,奶油的、巧克力的。   “奶油和巧克力你都吃过!”宋哲羡慕得不行不行的,看谢启明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拜,这男人真好,也太惯媳妇儿了。   大哥,你还缺媳妇儿不?   谢启明被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跟被针扎了一样,便瞥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   宋哲又开始问林溪还吃过什么好吃的。   他发现林溪是真人不露相啊,吃过那么多好吃的,简直不可思议。   林溪被他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真的吃过好多好多数不清的好东西啊。   宋哲说的鱼皮花生、酸梅粉,她居然也吃过,当然会更高级一些。   酒心巧克力、棉花糖夹心、夹心饼干等等,都让宋哲馋得流口水。   他叹息:“我为什么卖棉花,因为有钱能跟老乡儿换好吃的。他们自己做的麦芽糖,一咬能把牙真的糊住,可那也真好吃啊!”   林溪悄悄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来,推给他一块,自己吃一块,往谢启明嘴里塞一块。   林溪给谢启明往嘴里塞糖的时候,周围凡是有眼睛的人全都瞪过来。   这个又高又俊又冷又傲还不爱说话的男人,他会吃糖?   他不是喝风的吗?   谢启明也是一怔,随即耳朵尖有点热热的,他侧了侧首,若无其事地把林溪指尖的橘子糖瓣儿给含在嘴里压在舌尖底下,顿时透心儿的甜。   宋哲:我也想有个给我吃糖的媳妇儿。   晚上的时候,谢启明怕林溪太累撑不住,一直想给她补卧铺票,可惜一直没有空位。   结果他又一次去的时候,碰见了宋车长。   说了两句话,宋车长主动让林溪去列车员的小房间去躺着睡觉。   这时候列车员也不是每个车厢都有的,但是每个车厢都有小休息间。   谢启明道了谢,然后把林溪送到那个小休息间儿去睡觉。   林溪:“我睡一觉就去换你啊。”   谢启明:“不用,你睡到明天天亮就行。”   等林溪躺下,他把自己的外衣脱给她盖着,又等了一会儿,看她睡着了就关上门回去。   火车晃晃悠悠,咣咣当当的,可林溪居然睡得很香。   她发现没有了手机和平板,她的睡眠质量好得不行。   她原本还想半夜换谢启明呢,结果一觉睡到天亮。   她回去找谢启明,发现自己位子上坐着一个女青年和宋哲,谢启明却坐在了宋哲原来的位置上。   恰好那女青年去厕所,林溪就让宋哲坐进去,她坐外面和谢启明面对面。   谢启明睁眼看看她,“睡得好吗?”   林溪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睡,大家都睡觉呢,这会儿醒了也没事儿干。   过了一会儿那女青年回来,对林溪道:“麻烦你让一让。”   林溪:“这是我的位子。”   女青年皱眉,脸色有些不大好,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昨晚上一直坐这里的。”   林溪:“你有票?”   女青年抿了抿唇,“反正我一直坐这里的,不信你问这个解放军大哥。”   林溪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他是我爱人,座位是我让出来的,你占了一晚上便宜我没管你要钱你就别得寸进尺了啊。”   女青年脸色一白随即胀得通红,她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座位不就是给人坐的么,她不坐还不许别人坐不成?真是地主资本家做派!   林溪看对面谢启明跟没听见一样还在睡呢,也没叫他,却直接给宋哲一巴掌,“你怎么回事?”   宋哲其实醒了,但是装睡呢,这会儿被林溪拍了一巴掌,他挠挠头嘿嘿笑起来,“我这不是替谢团长保持了清白么?”   昨晚上谢启明跟林溪走了以后,这个女的就过来一屁股坐下。   等谢启明回来,她就说自己站了一路好累,能不能让她坐会儿。   谢启明没说话,直接让宋哲坐过去和她一面,他自己坐另一边了。   谢启明坐下就闭目养神,女青年却一个劲地跟他俩套近乎说话,谢启明不接茬,宋哲只能应付几句。   后来好不容易时间晚了,他赶紧睡觉,免得那女的一直用那种奇怪的语调和他说话。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就是和天生娇气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是捏着嗓子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宋哲几次都忍不住想伸手把她的脖子给捋捋,让她正经点说话。   可下熬到天亮了!   夏天的火车车厢里,味道非常奇特,林溪半点胃口都没,她吃了两个苹果就扛到下车的时间。   首都火车站在东南边,而他们要去的北大则在西北还要过去,需要穿越整个京城。   好在谢启明要去学习深造的地方也不在城里,而是城郊公主坟那一带,一个军区大院,海陆空三军共同成立的军官培训学校。跟林溪他们的校园一比,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乡下。   因为还没到正式报到那天,所以车站也没有学校人员来接,谢启明就直接送林溪过去。   他在火车上已经跟首都当地人打听过公共汽车的线路图,出了火车站,他们直接背上行李去坐公共汽车。   宋哲很自然地就跟上他们,而另外一些学生听说北大清华在一起挨着,看谢启明知道线路和怎么坐车,他们也呼啦围上来求一起同行。   林溪看得乐不可支,感觉谢启明就是一个旅游团的冷面导游,顾自在前面走,游客们在后面嘻嘻哈哈,东张西望。   她正偷笑呢,谢启明回头看她,“笑什么呢,跟紧了。”   怕她步子小跟不住,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回来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领在身边才踏实放心,免得偌大首都她在跟丢了。   林溪看他之前还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呢,这会儿牵着她的手,耳朵尖都红了一圈。   看来他也没有表面那么镇定嘛!   她用肩膀碰了碰他,脑袋凑到他肩膀处,小声调戏他:“那什么,咱们俩能住一起吗?”   谢启明的耳朵就彻底红了,他侧首看了她一眼,用很平淡很轻缓的语气道:“你这么强烈要求,我自会想法满足你的。”   林溪:“……”   搞得好像她多离不开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短小,所以今天愤而码了一个大肥章。早安~~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貓 59瓶;呆萌小小@ 10瓶;米妮 1瓶; 第45章   林溪要去的是北大校本部, 并不在首都城内,而是在城墙外的西北方。谢启明要去的军区学校,也在西北方那边, 靠着公主坟。   谢启明带着他们一行人先坐电车再换公共汽车,最后到了北大校门口。   北大一条街之隔的地方就是清华, 兄弟院校, 守望相助。   宋哲这会儿也不好再跟着人家林溪去学校了, 约好安顿下来再聚,他就和自己学校的几个学生先过去。   谢启明带着林溪去北大校园的报到处报到。   一进校园,林溪差点没惊着, 这和后来的校园差别也太大了吧?!!   她挪了挪脚, 险些要拉着谢启明掉头离开。   这哪里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象牙塔?   知道的是来读大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玩什么荒野求生呢。   啧啧,瞅瞅这满园荒草, 萧瑟飘摇,再瞅瞅那破败的校舍, 门窗被砸得破破烂烂, 满地碎纸。还有些地方贴满了大Z报, 写满了油漆或者黑墨大字, 墨汁淋漓而下, 看着就特别触目惊心。   要不是肯定这里没有玄幻元素, 林溪要怀疑自己来的是那种灵异校园了。   同行的学生们也是感慨良多,啧啧称奇。   报到处的工作人员并不是老师, 而是学校的工宣队,另外还有负责治安等的军宣队。   “都过来签名!领自己的学生证和校徽牌儿,领补贴和宿舍钥匙。”一个工宣队的工作人员在那里扯着嗓子喊。   林溪耳朵被震得嗡嗡的,这会儿报名的就五六个人, 用得着使上开千人大会的音量?   林溪过去写了名字,然后领了盖钢印的学生证,再领了校徽别在左胸处,又签名领下个月19.5元的津贴,再拿着津贴再买饭票。一个学生目前有三十斤的口粮定量,不直接给和外界通用的粮票,避免学生们倒卖粮票,而是通用学校的饭票,最小的面值是一两。   最后去一边领了宿舍钥匙,她被分配在20号楼408宿舍。   一个工作人员看谢启明站在那里,高大挺拔的特别养眼,还跟旁边的人夸这一批部队学院外形不错,他朝着谢启明喊:“同志,快过来签到啊。”   谢启明表示自己是来送人的。   “来送妹妹还是弟弟啊?”有人顺口笑问。   哥哥这么好看,弟弟妹妹肯定也好看啊,20岁肯定没对象吧。   谢启明:“媳妇儿。”   众人:……   这是知道学校不让谈恋爱处对象,所以就干脆结了婚再来?   他们大部分都是城里来的工人或者知青,周围的人也多数不会早婚,他们只见过乡下青年十八/九就结婚的。   等他们看到林溪过来,纷纷恭喜谢启明。   有人忍不住小声打趣,“要我对象这么俊,我也得赶紧结婚。”   谢启明看了看林溪的宿舍号,跟旁边工作人员问一下宿舍楼的位置。   和他们一起坐车来的叫钱进的男学生笑道:“我打听了在南门那里,我们一起过去吧。”   林溪对这个钱进印象还可以,他中等个子,白白胖胖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眯眯的很和善,不像有些男同学那么好斗。   这年头能吃得这么白胖不容易,用钱进的话说,他是喝水也胖的体质。   这话当然是自欺欺人,凡是说自己喝水也胖的人,不是饭量比别人大得多,就是嘴巴基本闲不住,反正钱进就这样,他的嘴巴几乎一直在嚼着什么。   “等等我。”一个女同学跑过来。   林溪一怔,居然是火车上坐她位子的那个女生,这可真不巧。   女同学却仿佛已经忘记那个事儿,不认识林溪他们似的,她笑了笑,“我叫朱惠,中文系的。”   钱进报上名字,“我化学系的,不过我对化学一窍不通,就因为在化肥厂装过化肥,我们厂就给我报了个化学系。”他笑起来两只眼睛眯缝得要看不见了,“其实我也喜欢创作。”   林溪:“你到时候跟学校教导处申请一下试试,看看能不能转到中文系来。”   朱惠挑眉:“你想得也太天真了,没有那么容易的。”   林溪不想和她说话,便跟谢启明说吃午饭的事儿。   谢启明:“你们学校食堂应该开了,我们中午在这里吃,下午如果你学校没安排,你陪我去报到。”   主要是看看怎么住宿。   林溪学校这一次招生都是20岁以内的年轻学员,不允许在校谈恋爱结婚,如果发现有人谈恋爱处对象,立刻开除。   那么自然也不会给已婚的学员安排夫妻单人宿舍了。   不过他们军官学校不一样,能够级别来深造的军官,他这个年纪算年轻的,其他多半都是结婚有家口的。   因为一学两三年,本地的学员基本会带家属来。   这就意味着他也可以跟学校申请夫妻住房。   林溪点点头,她可期待和谢启明住一起了。她知道应该独立自主,可架不住谢启明惯她啊。两人在一起他几乎什么都不让她干,衣服都是他帮忙洗的。如果住宿舍那她得自己做,首都的冬天那么冷,想想都可怕。再者说,冬天那么冷,晚上睡觉也遭罪,跟他睡一个被窝就等于有一个人形暖炉,别提多舒服呢。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她其实就是爱他,想跟他腻歪在一起。   但是她不肯承认!   她才不是恋爱脑呢!   他们去了20号楼,宿管阿姨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大妈,一双和钱进差不多的眯缝眼,梳着□□头,扎着红袖箍,看起来很像城里街道办抓风化的稽查,特别让人肃然起敬。   宿管阿姨犀利的小眼盯着他们几个看了一会儿,挨个问名字检查学生证,核实过后她分发了床单被罩。她对谢启明道:“解放军同志,你不能上去。这是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谢启明:“好的,不过我媳妇儿东西有点多,我帮她放上去收拾一下卫生就下来。”   宿管阿姨点点头,“行,去吧。”   她盯着谢启明的背影,满脸慈爱,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子,和她那个当兵的儿子有的一比。   林溪他们拐过去上楼梯,就发现这卫生还没收拾呢,满地的碎纸以及被撕烂的报纸,甚至还有血迹,墙上有些地方涂抹得也不像话,都得重新粉刷才行。   朱惠捏着鼻子,不满道:“这是女生宿舍吗?什么味儿啊?”   看林溪没理睬她,谢启明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她顿时老大不乐意的。   林溪开了宿舍门,扑鼻而来是一股霉潮的气息,不知道多久没通风散味儿了。   朱惠捂着鼻子赶紧逃开了。   谢启明让林溪在外面等等,他进去开窗户通风。   毕竟是北方,没有梅雨季这种让人恨的节气,所以屋里的霉味儿通通风也就差不多了。   宿舍不大,一共有四张上下床,可容纳八个学生。   谢启明让林溪挑一张。   林溪指了指右边靠窗的那张上铺,“我睡这里吧。”   谢启明:“你睡下面。”   她那身手,爬上爬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摔了。   林溪朝他嘟嘴,“你瞧不起我。”   谢启明终于空出了手,摸摸她的头,低声:“乖。”   他就把那张床铺收拾一下,灰尘很厚,需要好好擦洗打扫一下。   朱惠眼瞅着他俩把自己当空气卿卿我我的就很气,她道:“那我睡你上面吧,麻烦谢团长帮我把上面也收拾一下呗。”   其实她不说,谢启明也会顺手把宿舍打扫一下,尤其林溪的上铺,如果不打扫干净,上面的灰尘还是会往下铺飘。   林溪却不想惯着她,大家也不熟,在火车上坐人家的座位不但没句谢谢,还阴阳怪气的。   这会儿一个宿舍,真是狗屎的缘分。   不等谢启明说话,林溪立刻道:“麻烦你把津贴和粮票和让我爱人帮你吃了呗?”   朱惠:“……”   她惊讶地看着林溪。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温温柔柔漂漂亮亮的,原来是个泼妇呢。   她拿眼去看谢启明,他却像不知道女人之间的机锋一样,顾自做自己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正面对视过。   朱惠就很气。   她哼了一声,撇嘴,自己爬上去收拾。   林溪让谢启明帮她打扫对面那张下铺,她才不要住在朱惠下面呢。   谢启明去打了一盆水,拿出从家里带上的抹布开始收拾那边两个床位。   林溪要给他帮忙。   谢启明用身体挡着她,“你去走廊待会儿,这里面灰尘很大,一会儿呛着眯了眼睛。”   就他说话这会儿功夫,朱惠已经开始扑通自己的铺位,把灰尘弄得胡乱飞舞。   “阿嚏!”   林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跑出去躲着了。   朱惠自己也没落到好,不停地打喷嚏,却没人帮她收拾,就真的很气。   谢启明却不受影响,他不但把林溪的上铺擦了,还把林溪对头的铺位和上铺也擦了,就怕到时候人家来收拾的时候灰尘落在林溪铺位上让她难过。   朱惠看着他的身影,就颇为幽怨。   收拾完床铺,他帮林溪把被褥铺上,再把从学校领的床单被罩都铺好套上。   他让林溪歇一会儿,他去找笤帚和拖把帮忙把宿舍卫生打扫一下。   朱惠搞了半天只把自己铺位搞了个马马虎虎,还是用谢启明带来的抹布。她没带啊,谁出门还想着带抹布?没想到看着高大英挺眉眼冷峻的男人,居然这么婆婆妈妈。   啧啧!   这时候又有两个学生推门进来,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女兵,一个很粗壮的……林溪没分出男女,不肯定是来读书的学生还是来送那个女兵的。   女兵一进门先看到了打扫卫生的谢启明,他也穿着正牌儿军装呢,她立正啪一个敬礼,“同志好!”   谢启明正拖地呢,只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客气,他指了指林溪上面的那张床,“你住那里。”   女兵受过训练,上下床利索,铺床叠被也整洁,躺下睡觉很安静,这就不会打扰林溪。   女兵自我介绍,她叫岳欣荣,又报上部队番号。   对方报上番号,谢启明就不能再当她小姑娘了,便也正式见了礼,报上自己的部队番号和职务。   岳欣荣一激动,啪又是一个立正行礼,“首长好!”   谢启明:“我不是首长,你放松就好。”   他把林溪介绍给她们。   岳欣荣立刻道:“团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嫂子的,绝对不让她被人欺负,也绝对不让她被敌人觊觎!”   林溪:“……”   这是什么跟什么?什么觊觎?   她和岳欣荣握握手,又跟另外一位同学打招呼。   那个同学看起来真像个假小子,短短的头发,粗壮的身材,皮肤也是常年下地干活的男人们特有的那种黑红。   她一开口是那种有点沙哑的烟嗓,“大家好,我叫周勇,周总理的周,勇往直前的勇。我来自西北矿区。”   她跟大家逐个握手,她常年劳动,手又粗大,上面长满了茧子,拉得林溪手挺疼的。林溪也没当回事,很自然地聊一聊哪里人,之前做什么的等等。   当周勇要和朱惠握手的时候,朱惠果断拒绝了。   她看周勇的手粗大不说,指头纹路还带着一种可疑的黑色,还有一些支楞巴翘的死皮,看着像荆棘上的刺,要给扎一下保管得挺疼的。   周勇讪讪地挠了挠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到底没好意思再伸出去。   朱惠却觉得她肯定是乡下来的不讲卫生,有些人一年洗一次澡,十天半个月洗一次脚,脱掉鞋子那脚能熏死一头牛。   她就指了指林溪对面的床,“那边打扫过了,你睡那里。”过去熏林溪去!   周勇看看这边,这几个床铺只有朱惠的打扫了,其他的还没呢,她道:“我来打扫这边的。”   她立马就把收拾卫生的大业接过去。   有她和岳欣荣加入,很快宿舍就被打扫得焕然一新,亮堂堂的,相比之下,反而是朱惠的铺位收拾得最马虎。   谢启明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便对林溪道:“饿了吧,去吃饭。”   岳欣荣:“我们一起去。我知道食堂在哪里,昨天我来侦查过了。”   林溪便招呼周勇也去,周勇又招呼朱惠。   朱惠生气呢,因为林溪没主动叫她!   这初来乍到就要拉帮结派不成?   因为陆续有学生来报到,所以学校食堂已经开伙。就是厨师估计不太讲究,茄子番茄黄瓜烀了一锅,火候很足,全部烀得烂烂的。   一大勺子菜才三分钱,一个人吃足够。   另外还有馒头,是杂粮面的,一个是二两粉的标准,需要交二两饭票加三分钱。   林溪本来饿了,下车吃了两块点心垫肚子,这会儿看着黑乎乎一饭盒菜,竟然没了食欲。   她吃了半个馒头半份菜,剩下的都给了谢启明。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担心,必须得让她和自己一起住。这以后她自己住校,吃饭指定不好好吃,三天两头得饿肚子。   周勇却吃得很香,自己的那一份吃完明显还没吃饱,但是犹豫着不舍的再去买。   毕竟一个人一个月就三十斤的定量,这一顿吃多了下一顿一样要饿肚子。   周围也有男同学来吃饭,他们纷纷抱怨一个月三十斤口粮太少了。   “这吃不饱,哪有力气读书啊。”   对于林溪来说,一天一斤不少,毕竟不是一斤馒头,而是一斤干面粉,一斤面粉做成馒头起码得有一斤半,她是足够的。   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时候吃饭没油水,菜也基本就是盐水煮熟,上面飘上一点油花,吃下去不抗饿。   就有人去跟食堂师傅提意见,年轻气盛的,态度自然有些不大好。   橱窗里的师傅把大勺子敲得砰砰响,大嗓门吼道:“我就一做饭的,我又不管出粮食!你们找校领导去,工宣队,军宣队,随便哪里去闹腾,别给我来这一套!”   他生怕这些学生和前两年那样来闹腾,什么革命、造反的,他可不吃那一套。   他就一个做饭的,根红苗正呢!   也不怪他紧张,毕竟现在的大学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而是工农兵大学,方针是“上、管、改”,要求这些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管大学,用革命思想改造大学。   那自然也包括监督改造老师了。   而几个男同学就决定去工宣队提意见,他们扭头看向谢启明几个,“同学,你们去不去?”   谢启明微微蹙眉,“你们打算怎么提?”   看几个十八/九、二十岁正血气方刚的青年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谢启明才不想林溪和他们混呢。   其中一人喊道:“就是提要求,我们可是无资产阶级革命战士,是要负责改造新大学的,吃不饱怎么行?”   谢启明:“如果学校不肯呢?”   几个男同学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喊道:“不肯就继续提要求。”   谢启明:“还不肯呢?”   有人当即道:“不肯我们就革他们的命!”   谢启明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是来读书还是来当流氓的?”   那男生有些不乐意,感觉受到了羞辱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   谢启明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眼,“今非昔比,现在不是两年前,把那些小心思收收。有诉求就提,口头提、写信提,怎么提都行,就是不能打砸闹腾。”   这些十几岁的男人,正是好冲动的时候,尤其当初上学的时候可能是闹事的主力军。   从初中校园来到大学校园,只怕他们有一部分人还以为可以用旧办法呢。   谢启明从14岁开始进军校,之后直接入部队当了年轻的军官。当初为了能够压住不服气的战士们,那自然是要锻炼自己的本领和气势的。   他日常看起来清冷淡漠,并不好管闲事,可他一旦真的要管,那股迫人的气势放开,就足够让那几个男生犯嘀咕的。   雄性之间的无声对决,有时候通过眼神就能一决胜负,实力不足的自信心不够,气势自然就先弱了。   “我们知道的,解放军同志请放心!”几个知青学生忙服软,拉着之前吵吵嚷嚷的那个赶紧走了。   来读书的学生们,一开始互相不熟悉,自然是分团体的,知青和知青一起,工人和工人一起,军人学生就和军人一起。等熟悉了以后,才会慢慢地靠自己的魅力交到更多朋友。   谢启明对林溪几个道:“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或者需求,可以写信给校办处。”   校办处除了学校的人,还有工宣队和军宣队的,会及时反馈学生们的需求。   林溪表示知道啦。   周勇犹豫了一下,弱弱道:“谢团长,我、我也吃不饱。我在矿区的时候,一个月有四十五斤呢。”   谢启明:“那就写信。”   二十岁的男女生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油水一天一斤粮食自然不够。   这时候部队是差不多人均47斤,如果是煤矿等重体力工人则是45斤,还有一些富裕的农场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城里的普通工人口粮数就少得多,有些36斤,还有33的,前几年粮食紧缺的时候干部和妇女甚至可能只有30斤,如果是没有工作的家属,口粮定额甚至只有26斤。   就到了现在,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吃不饱是常态。   但是既然政府出钱让大学恢复招生,那自然不会让他们吃不饱,饿着肚子没精神学习,那就违背了办学的初衷。   他表示会帮忙给相关负责部门写信提意见,提高学生们的口粮份额,争取让他们吃饱。   周勇高兴地立刻站起来,给谢启明鞠躬,“谢谢你!”   谢启明让她不必多礼,“以后林溪还请你们多照顾。”   岳欣荣:“团长您就放心吧,嫂子有我照顾呢。”   林溪只得跟她们道谢,还要悄咪咪瞪谢启明一眼,把她说得那么弱,过分!   吃过饭,谢启明要去海军大院那边报到,他看林溪有女同学照顾就想让她留在学校休息。   林溪:“我要和你一起去。”   谢启明:“你不累吗?我明天来接你过去参观也是一样的。”   林溪:“我要去。”   谢启明:“行吧。”   岳欣荣看得捂着嘴直笑,跟他们告辞,拉着周勇去校办那里看男同学们提意见去了。   林溪要先回宿舍拿东西。   因为宿舍卫生已经搞好,谢启明就不再上去在楼下等她。   宿管阿姨立刻热络地和他聊起来,给他吃石榴,还问东问西的,稀罕得不行,   林溪上了楼,发现就这会儿功夫又来了两个同学。   一个住在周勇的上面,一个住在周勇对面的下铺,另外还空着两张床位。   林溪笑着跟新同学打招呼,自我介绍一下。   下铺的那个同学正一边啃黑乎乎的窝窝头,一边抹泪,手里还拿着本卷边的旧课本,听见林溪跟她说话,她手忙脚乱地跳下床。   结果她不习惯这种上下床,脑袋一下子撞在上面,发出砰的一声。   林溪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她,“你没事吧?我就是和你打招呼,你不用紧张。”   “不、不、是我、我、不……”   对面上铺正襟危坐的女同学立刻喊道:“陈招娣,你是来读大学的不是读保育院!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吗?这样的水平是怎么选拔来读大学的?你说,你是不是托了关系!”   此女中气十足,声音洪亮,表情都是那么样板戏,就让林溪很懵,一时间说不出话。   陈招娣本性就有些怯懦,又从乡下来到城里更是拘谨害怕,心一阵阵地发虚发慌呢。   她之前刚进门就先被朱惠嫌弃,被周佳红气势汹汹地审问,这会儿又被周佳红一吼,她吓得脸都白了,身体也哆嗦起来。   她手一抖,黑面窝窝头掉地上,慌忙急乱地自辩:“我叫陈招娣,我爹修水坝牺牲了,我还有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家里吃不起饭,公社为了照顾我家就让我来读大学拿19.5的津贴。”   “哈,我就知道你不正常!”上铺的周佳红一个猛子跳下来,一把抓住陈招娣,“走,去工宣队把你这个坏分子的丑陋面目揭开给大家看看!”   陈招娣吓得立刻扭头向上铺的朱惠求救。   她来的时候朱惠在房间,两人说过两句话,虽然朱惠明显嫌弃她,可她还是下意识地跟最先认识的同学求救。   朱惠却撇嘴没理睬,反而拿手帕直接盖住了眼睛,让她们小点声闹腾,别吵着她睡觉。   陈招娣被周佳红吓哭了,可她看林溪细细瘦瘦、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个没力气没凶劲儿的娇娇女,根本不可能帮得了她,说不定还会被周佳红欺负。   周佳红不等林溪管呢,就先瞪了林溪一眼,警告她,“不关你的事儿别多管闲事儿啊!”   一看你妖妖娆娆的就不是正经人!   林溪蹙眉,这同学有毛病吧,大家初次见面至于这样针锋相对?   她也不乐意了,“这位同学请你安静些吧,我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闹事儿的。你说陈招娣同学不对,那你是公然对抗她全公社不成?”   周佳红立刻把胸脯一挺,轻蔑地瞥了林溪一眼,义正言辞道:“我可是自来红!”   你们这种靠穷卖惨、靠脸走后门的不正经能跟姑奶奶比么!   自来红是前几年学生们闹学校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外号,就是根正苗红最没问题的那种。   林溪就对陈招娣道:“你是光明正大被举荐,然后自己考试通过测试来的吧?”   陈招娣点点头。   林溪:“那你怕什么?你就去呗,顺便问问宿舍里出了个霸王怎么办。”   周佳红被她气得脸直接黑了。   林溪却背上自己的书包,再也不理睬她们,昂首挺胸地走了。   周佳红瞪着她离去的背影,怒道:“这肯定是个资产阶级漏网之鱼!”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二十四孝好丈夫,就是我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棉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月 20瓶;随波逐流_sunny 10瓶;季夏初九、花小胖儿 5瓶; 第46章   林溪气完了周佳红, 跟只欢快的小燕子一样飞奔下楼,就看谢启明手里拿着个大石榴站成棵挺拔的青松,宿管阿姨则趴在窗户上跟他热火朝天地聊什么。   谢启明全程没说什么话, 但是却适时地点下头,表示自己听见。   林溪:“……”   这是那个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的谢启明吗?看起来他更喜欢和这样成熟的人聊天呢。   她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又跟宿管阿姨笑笑打招呼。   原本看他们这些学生眼神犀利的宿管阿姨这会儿看林溪也格外慈祥, 她递出一个大苹果来, “给!”   林溪刚要婉拒,就见谢启明已经伸手接过去。   谢启明:“以后请婶子多照顾一下。”   “那没的说,你放心吧。”宿管阿姨热情得很, 小眼睛眯缝得都看不见了。   告辞宿管阿姨离开宿舍楼, 谢启明带林溪去坐车。北大在首都的西北角, 公主坟那里的海军大院却在西郊,没有两地直达的公共汽车, 他们就得先进城再倒车,等于得绕远路。   林溪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 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以后就反客为主对他动手动脚。   在小县城的时候谢启明很受用, 现在他略有点紧张, 生怕学校巡查的看到会对她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他也不忍心把她的手扒拉开, 像她对他那样说什么“注意影响”之类的话。   就这样挽着吧, 反正他们是夫妻, 大不了说她肚子疼。   他还惦记着林溪月底月初要来例假的事情呢,之前找了四姥爷的药单子说给林溪配药吃, 但是那个药得提前一星期吃,他们一直在路上要么就住招待所不方便就一直没吃呢。   林溪拽拽他的胳膊,“你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谢启明:“你的止痛药随身带了吗?”   林溪伸手在书包里掏摸一下, “在呢。”在市里的时候她还怕会提前来事儿就准备了的。   进了城里谢启明带着林溪先去了一趟商场,给她买了一堆零嘴,什么鱼皮豆、人丹、麻酱棍儿、水果糖,还有一些高档点的大白兔奶糖、椰子糖等。   纯粹就把她当孩子哄。   林溪最初还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好意思,及至现在她已经习惯成自然,吃着零嘴越发开心。   他们没有换公共汽车,而是直接坐了部队的汽车过去的。   穿过一片茂密粗壮的松树林,司机跟他们说过去就是目的地了。   林溪看得目不转睛,一个劲地说环境真好,真是清幽静谧。   司机笑道:“那里是公主坟,可不清净么?那边是八一湖,夏天的时候就是咱们的游泳池。大人孩子都可爱去了。”   林溪想了想,公主坟、八一湖,这附近那不是玉潭公园嘛?好家伙,变化可真大!反正她半点都认不出来的。   司机要去的地方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就在路边下车再步行一点路去谢启明的学校报到。   如果说北大是在城外,可以戏谑自己是农村,那这里就真的是地地道道的乡下。   泥路、杂草横生,路边还有农田和菜地。   林溪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幸好有谢启明扶着她。   “城里有那么多大学校舍空着,为什么不挑一处给你们用呢?”她有点不解。   谢启明:“在乡下才能专心学习。”   林溪笑起来,“不怕,城里再热闹花花,你们还有钢铁的意志呢。”   谢启明心说也不是绝对的,至少我碰到你就没办法。他看了她一眼,“本以为可以让你住在这里,不过看情况行不通。”   太远了。   要是让他来回跑还行,她就算了,不出三天能给她累趴下。   他也舍不得。   林溪笑道:“那咱们就是牛郎织女了吗?你在这头,我在那头?”   谢启明:……   他还想过他们可以在城内的军区大院借住,不过对她来说距离也不近就是了。首都可不是他们家的小县城,城南城北就那么条街,在这里要说隔着有点距离,那坐公共汽车都得半天呢。   谢启明他们的学校在海军大院旁边,有警卫站岗,需要登记入内。   他领着林溪先去报到、领各种物品,顺便把林溪的身份信息也登记上,让人知道这是他媳妇儿,以后出入就方便得多,她也能领到军官家属的福利。   因为他已婚,且媳妇也在这边,所以还是申请到了夫妻宿舍,而没有家属的学员都是两人或者四人一间房。   林溪看着他们军绿色的被褥羡慕道:“你们可真好,从头到脚都发,被褥脸盆暖壶茶缸都给。”   谢启明看她那羡慕的样子,笑起来,“我的就是你的,你随便挑,都拿走也行。”   林溪看他把床铺好了,便脱了鞋子躺上去,“啊,你们这个垫子也比我们学校的舒服。”   学校的她躺过了,里面不知道填充了什么,感觉有些硌得慌呢。他这个就好,软硬适中,嗯,还是有点硬的。   她在床上扑通翻滚了一下,“这床有点小吧。”他个子那么高,这床看起来不够大啊。   谢启明就顺势躺上去,伸手将她捞在怀里吻住了。   良久,林溪从他身上爬起来,扒拉了一下头发,气喘吁吁地道:“你怎么搞突然袭击?”   连点提示都没的,过分哦。   谢启明轻笑,“你都邀请我了,我怎么能不配合?”   林溪脸颊一红,“我说真的嘛,这床就是不大嘛,你看你那么高。”   谢启明将她一拉两人并排躺着,他道:“是不太宽敞。” 然后他一翻身压在林溪身上,“这样倒是还行。”   林溪:“……”你有本事一晚上这样!   谢启明看她脸颊红扑扑的,就故意逗她,“上半夜这样,下半夜就换个面。”他搂着她一个翻身,就将林溪翻到上面去,看她一副无语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溪:“……”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幼稚的。   林溪坐在床上吃零嘴,谢启明打扫一下卫生。   这里的宿舍都收拾过的,很干净,他不过是把东西按照自己的习惯归置一下。   等收拾完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他拿了饭盒茶缸带着林溪去隔壁海军大院打饭。   大院划拨了两个单独食堂给学员,不和原本各部的食堂掺和。这边有好几个军官食堂,而且是分部的,各部在自己的食堂吃饭。战士们是不在这里的,他们都在自己的连队食堂吃饭。   到了食堂,林溪就发现,他们的伙食可比学校的好多了。   不是杂合面馒头,而是白面的,还有油饼、菜包、发糕等。   蔬菜也比较丰富,有好几样,而且还有肉呢。   林溪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跟着谢启明在周围逛逛。现在的单位基本都是自成一体,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小社会。里面服务社、食堂、电影院、学校、卫生所等等,一应俱全。   林溪还和路口一群跳皮筋的孩子玩了一会儿,跟她们学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   等回去的时候,有几个认识谢启明的学员来找他,他先把林溪送回宿舍然后出去应酬。等他回来的时候,林溪已经睡了。   她也是累狠了,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这一天几乎就没停下来。   谢启明先脱掉外衣再去洗漱,然后把脸刮干净。因为他胡茬格外硬,哪怕就一点点,也能把林溪扎得眼泪汪汪的,所以他养成晚上刮胡子的习惯,否则林溪就要躲着不让碰,碰到哪里都喊扎。   他一上床,原本摊在一边睡得沉沉的林溪立刻就小鱼一样钻进他怀里,胳膊腿的摆弄得舒舒服服的,然后小脸在他肩窝里蹭一蹭,嘟囔一声,睡得更香甜。   谢启明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怎么就这么稀罕她!   怎么就不受控制地把她牢牢地刻在了心上?   哪怕她没有坦白她的秘密,他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想好好地呵护她,疼爱她。   他想要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   第二天林溪是被一股子中药味给熏醒的,她连着翻了几个身,嘟囔了几声,“什么味儿啊?”   谢启明:“你的药啊。”   林溪一个激灵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扭头看过去,“你这个潘金莲,你想干嘛?”   谢启明:“……”   他看林溪醒了,就让她看着炉子,他拿了饭盒去买早饭。   林溪拿被子蒙头,可那股子药味儿还是飘得满屋子都是,她只得起床。等她起床端着茶缸去门口洗漱的时候,有几个学员还顺路过来关心一下怎么回事呢,谁要吃药?   林溪一嘴白泡沫,水灵灵的大眼无辜地眨巴着,摇摇头,她总不能跟人家说我来事儿肚子疼所以要熬药吃吧?   对方几人看她这样娇憨可爱,都纷纷笑笑,嘴里说着谢团长媳妇儿真俊,估计年岁不大之类的话就一起走了。   谢启明买了早饭回来,豆浆加菜肉包子、油饼,分量很足。   林溪噘嘴跟他撒娇,“你熬这玩意儿熏得整个宿舍区都来问,你想好你得啥病了吗?”   谢启明:“疼媳妇的病。”   林溪:……就没法反驳。   吃过饭,谢启明看看药好了就给倒出来,黑褐色的大半碗,热气腾腾还冒着苦苦的味道。   林溪看了一眼,摇头道:“一看就苦得要命,你尝尝是不是?”   谢启明:“我也不疼,喝了浪费。”   林溪:“兴许你喝就等于我喝了呢?人家都说夫妻俩在一起久了,面相、性情都会一样呢。那身体素质,会不会也往一起靠拢呢?你喝了,可能我就不疼了呢。”   谢启明笑起来,伸手捏她的鼻子,这小丫头惯会讲歪理。他把林溪的零嘴还有糖块都拿出来,又拿出一小瓶蜂蜜,摆好架势鼓励地看着她。   林溪:“告辞!”   谢启明一把将她抓回来抱坐在腿上,“你们明天正式报到,明晚上到校就行。乖,喝完兴许就没那么疼呢。”   林溪:“其实我觉得止疼药挺好的。”   谢启明就看着她,不说话,眼神有些委屈,似乎在说他忙活了那么久她要是不喝……   如果只是这个问题,谢启明也不想折腾她喝药,主要是老大夫说她体质问题需要调养,否则到时候怀孕可能会麻烦。倒不是怕不生,就怕怀了不好生,还是她遭罪他着急心疼。   林溪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药啊?我怎么不知道?”一大早就起来熬,那她还是喝了吧。   等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她就端起来尝了尝。   我滴妈啊!她差点当场去世。   这中药就可奇怪,它也不是纯苦也不是说臭,就是会让人打寒颤的那种味道。   谢启明提醒她:“喝药不能一口一口尝,你要一口气灌进去。”   一口一口喝,那就要尝很多次这个味道,一口气灌进去也就尝一次而已。   林溪瞪了他一眼,不早说,她这么年轻还没机会喝过中药呢。她捏着鼻子,一闭眼,咕咚咕咚就都灌进去,然后张着嘴巴打寒战,“啊啊——”   一块冰糖被丢进嘴里,立刻沁出甜丝丝的味道。   林溪刚要说还想喝蜂蜜水,眼前光线一黯,谢启明已经俯首吻了下来。   就更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想要留言,留言鼓励一下作者吧,下午来个二更。 第47章   最后谢启明还是给她冲了一小碗蜂蜜水, 让她慢慢喝就可以冲淡嘴里的苦涩味道。   林溪脸颊红得厉害,还装没事儿呢,“其实还好啦, 并没有多难喝。”   谢启明笑微微的,“晚上还有一碗。”   林溪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体贴道:“那你刚才一起熬完好了, 我早上喝一半, 晚上喝一半。”   谢启明:“明天就这样。”   林溪:“……”就不肯放过我。   今天谢启明也还没开课, 他也不去和学员们交际应酬,而是借了一辆自行车领着林溪出去郊游野餐,去了军博参观, 去了八一湖玩水。傍晚回来, 赶巧儿大院里放露天电影, 他们俩又去看电影。   看露天电影得占座,等他们去的时候最好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 太后面和两边看着不舒服,他俩就去对面坐。这里聚集了一堆晚来的孩子们, 他们叽叽喳喳闹闹哄哄的, 趁着电影开场前有“拉老根儿”比赛的, 还有在地上玩抓石子的。这些小孩子都坐在地上, 或者坐着自己的鞋子, 带来的马扎、小凳子反而被丢在一边。   林溪没有小板凳, 就拿了两块糖想跟小朋友借俩坐。   其中一个小孩子看她手里的糖,立刻嗷嗷叫唤起来, “玻璃纸的,我要换,给我!”   小孩子们都攒糖纸,最差的蜡纸, 这种玻璃纸却好得多,上面还有各种图案。   林溪用两块糖换了俩小板凳和谢启明坐,小孩子们则无所谓地坐在自己的鞋子上。   他们本身也不是为了来看电影的,这些电影反复放他们都看过好几次,他们就是来聚会的。   一共俩电影,看第二个电影的时候林溪趴在谢启明怀里睡着了。谢启明抱着她坐了一会儿,首都的晚上已经很凉了,他便抱着她回宿舍睡觉了。   第二天谢启明借了一辆车把林溪送回去,还给她把抓的药也带上,去了学校先直奔军宣队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帮忙去食堂找个师傅说一声,让人帮忙在月底的时候帮林溪熬一星期的药,他出钱。   林溪就很无奈,原本寻思条件不合适就不用喝药了呢。   哎,有个能干的老公也是很没办法的。   谢启明把林溪送到,又在学校和她吃了一顿晚饭,然后让她上楼,他要回去了。   林溪朝他摆摆手,“天要黑了,你走吧。”   谢启明:“你上楼了我再走。”   林溪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飞快地跑进宿舍楼去。   谢启明望着她轻盈的背影,计算着时间,然后抬头往她们宿舍看去。可惜,她并没有从窗户探头跟她告别。他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林溪这会儿根本就没上四楼呢,她躲在二楼楼梯间的窗户偷看他呢。她想看看是不是她一进宿舍楼他就转身离开了,结果发现他站在那里仰头看了一会儿楼上才离开。   她心里美滋滋的,他怎么那么可爱呢。她发现偷看他其实很好玩,经常会看到一些与他表面性格不符的行为。   等看不见谢启明了,林溪就回宿舍去。   她才走到405宿舍门口就听见一个女同学洪亮的嗓门在楼道里盘旋,那声音很像周佳红,虽然林溪才听过一次,可印象太深刻了不由得她不记住。周佳红正在批评陈招娣,嫌弃她这个名字透着一股子封建习气,不革命不进步,强烈要求她改名。   林溪到了门口,也没听见陈招娣的声音,既不反抗也不顺从就当没听见。   看她走进门里,宿舍里几个人齐帅刷地扭头看她。   陈招娣泪汪汪的,周佳红一脸凛然的,周勇则笑着和她打招呼,朱惠嗤了一声就躺回去,岳欣荣不在宿舍。   另外还有一个气质娴静正在看书的女孩子,她看着林溪眼神惊艳得很,“你就是林溪吧,跟她们说的一样真漂亮。”她自我介绍叫季芳菲,昨天中午来的。   林溪笑着谦虚两句,然后把谢启明给她买的零嘴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周佳红立刻大义凛然道:“林溪,你这可不行啊,怎么能这么好享受呢?你这是资产阶级的风气!”说着她就把眼睛转向季芳菲,“季同学,我说的对吧?”   季芳菲柔柔地笑了笑,“我觉得这是林溪友爱同学,有好吃的和大家一起分享。”   林溪:“正是呢。”她问周勇岳欣荣怎么不在。   周勇告诉她岳欣荣去军宣队了。   岳欣荣是部队举荐来的优秀学员,所以成为了新生的代表,可以参与军宣队一些工作。大家正讨论涨口粮的问题,另外还有学生们报到以后要整理校舍打扫卫生,还得响应政府“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的口号安排相应的活动,另外就是安排学生课程等等。   林溪笑道:“欣荣真棒!我们要向她学习,做积极分子。”说着她还若有似无地瞥了周佳红一眼。你这么能耐,这么杠精这么斗鸡,你怎么没进工宣队啊?是不是工宣队也不敢要你啊。   周佳红就很气,她冷哼一声,踹了一脚凳子就坐在桌前挡住了林溪要进去的路。   林溪:你幼不幼稚啊。   她们宿舍两边是靠墙的上下木床,中间空间本来就窄,还放了一张长桌子加两条长凳子和两个小凳子,这一下子就满满当当的。   周佳红仰头瞅着她,目光挑衅,有本事你从桌子底下钻!   周勇就看不惯她,提醒她:“周佳红,你让一下,林溪要进去。”   周佳红:“有些人逃避劳动。这两天我们去抬了桌子和凳子,有些人就跑出去不见人影。”   不等林溪说话,周勇就给她怼回去了,“林溪来的最早,她把整个宿舍都打扫了呢。你们不知道,宿舍当时的灰有多厚。”她指了指上面的床铺,“就你睡的这个床铺,也是人家打扫的,那么厚的灰呢!”   周佳红:“是她男人扫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一边说,然后伸手就要去林溪包里拿零食,就被林溪挡住了。   林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周佳红,你是天生带刺呢,还是天生看我不顺眼?有意见你就提,否则以后给我闭嘴!”   看给你脸了,一而再地挑衅,有毛病。   周佳红一愣,没想到林溪会这样直接挑破了明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她气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可是为你好,免得你犯错误。你怎么能这么小气?我指出你的毛病,你就排挤我,给大家伙儿吃零食不给我?”   林溪:“对啊,你去告我啊。”她朝周佳红翻了个白眼。   周佳红蹭的就站起来,怒视着林溪,眼神仿佛要射出刀子来,“我看你是被男人惯的!”   周勇立刻把她拉开,“你干嘛呢?林溪可是军人家属,你不能欺负她。”   她把周佳红拉开,林溪就走进去坐下。   林溪坐那里朝周佳红笑了笑,“对啊,有人惯我也没办法,总比你这种没人爱四处开炮强吧?”   周佳红气得脸色都变了,非要跟林溪理论理论,却被周勇拉住。   对面的季芳菲朝林溪使了个眼神,抿嘴偷笑了笑。   周佳红来了就想掐尖,不是吹她在学校里如何厉害,在什么什么队里如何牛逼,就是吹她怎么带人斗老师、斗校领导,后来下乡了还带着知青们斗过大队干部呢。来了宿舍里,自然也想当老大拿捏别人。可惜现在时过境迁,学生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话语权,都是工宣队和军宣队的本事,如果不进这俩队那就没用武之地。   其他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她欺负不着,也就逮着陈招娣欺负。可陈招娣唯唯诺诺且觉得心里有愧就不肯接招,这又让她觉得很气。   她看着林溪娇娇柔柔的,这么年轻就嫁人,就猜测应该是那种很绵软的女孩子,而且林溪是被丈夫送来学校的,男人还给她打扫卫生!周佳红就特别看不惯这种自己不劳动,专门使唤男人的女人!她讨厌女人妖妖娆娆地跟男人撒娇,狐狸精,犯贱!   而林溪在她眼里,百分百是这样的人,所以见了面就忍不住要刺她。   结果人家林溪一点都不软,直接给她怼回去,她就很没面子感觉万分丢人,越发看林溪不顺眼。   她想的是如果林溪跟陈招娣那样不接招,自己顶多就是见面刺两句,也不会怎么样。可林溪偏要反击,她就觉得林溪这人特别讨厌,好惹事,欠收拾。   林溪却根本不在意她,顾自和其他同学交流,说些学校以及坐火车的事儿。   季芳菲是睡卧铺来的,陈招娣是无座站票在厕所门口坐过来的,周勇是硬座来的,大家各有经历分享。   周佳红看她们说得有趣,她又没脸参加,就大声地跟朱惠说话。   朱惠只想看她挑衅林溪,可不想亲自参与,所以就假装睡觉。   周佳红一来气,就开始大声唱歌,不肯让林溪她们自由聊天。   大家被她烦得不行,就各自去水房洗漱。   等林溪洗漱回来,就见岳欣荣已经到了宿舍,而周佳红正拉着她诉苦告状呢。   真是恶人先告状。   “岳欣荣同学,你评评理,林溪拉帮结派排挤同学,她这样的做派是不是应该被批评?”周佳红气愤得很。   岳欣荣:“周佳红同学,你肯定误会,嫂子她不是这样的人。”   “嫂子?”   岳欣荣看到林溪回来,立刻笑着打招呼,“嫂子!”   林溪和她招呼一声,“欣荣你别叫我嫂子了,我们还是叫名字吧。”   岳欣荣:“好的,嫂子。”   她看林溪的眼神不要太亲切,是那么柔软,是那种完全的接纳包容,就是自己人的感觉。这一下子就让周佳红感觉到了差别,因为岳欣荣看她的眼神就是普通同学,别说比不上林溪这自己人的眼神,就周勇她都比不上的。   周佳红感觉自己被林溪拉帮结派彻底孤立了,气得她没洗脚就上了床。   别人却都不搭理她,岳欣荣跟林溪一下这两天的事儿然后也洗漱,各自上床看书。   等快要熄灯了,大家就互相提醒着赶紧去厕所。   宿舍十点十分熄灯,这个点儿去厕所的人特别多,林溪排了一会儿队,跑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结果就断电了。   楼道没有窗户,瞬间漆黑一片,学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林溪赶紧推门,结果宿舍门居然关了!   她立刻敲门,“周勇,开门啊!”   漆黑的走廊里就传来周勇的声音,“我在这儿呢。”   林溪:……   很快季芳菲也跑过来,她看起来比林溪还怕呢,哆哆嗦嗦的,“好黑啊。怎么还关门了呢?”   林溪就叫岳欣荣,结果岳欣荣根本没动静。   季芳菲:“……那个,,欣荣早睡着了,她说自己没特殊情况九点半上床,雷打不动的。”   她们就开始叫陈招娣。   屋里的陈招娣想开门,却被周佳红威胁着,周佳红站在门后面用手指着陈招娣,让她少管闲事。   周佳红上了床,大声道:“十点十分准时熄灯关门,迟到的一律门外罚站!”   林溪:“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季芳菲:“就是啊,学校说十点十分熄灯,可没强制必须十点十分睡觉。”   周勇:“周佳红,你开门,否则我要踹门了!踹破了你赔!”   她让林溪和季芳菲躲开,这样的木板门里面只有一个小插销,她一脚就能踹开。她可是下过煤矿的女力士!   周佳红到底没敢坚持,允许陈招娣开了门。   等三人进门,周佳红就开始激情控诉她们自由散漫主义,不守规矩,小团体等等。   季芳菲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周佳红你没洗脚吧?”   真是臭死了!   周佳红把脖子一挺:“我这是自来红的脚,是劳动人民的脚臭,是光荣的脚臭!”   自此她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光荣臭脚。   第二天六点半有起床铃。不是楼道的电铃,而是宿管阿姨拎着一个铜锣开始当当地敲,“起床,起床啦!”   林溪一个激灵就被敲醒了。   她起来一看,人家岳欣荣早就不见了,估计和谢启明一样五点就起床锻炼去了。岳欣荣早起锻炼吃饭,之后就去军宣队,时间安排非常紧凑,不像她们这样松散。   她们起来一个个睡眼惺忪地去水房洗漱、上厕所,一条走廊就尽头一个水房和厕所,早晚的那肯定要排队。等上了厕所洗了脸回来,时间都浪费好多。   周勇对林溪道:“林溪,以后我们晚上把凉水打好,早上直接端过去洗,这样省时间。”   林溪:“这个没问题,就是上厕所麻烦。”   季芳菲:“咱们可以去教学楼上啊。”   林溪:“这……就怕憋不住么。”   周佳红嗤了一声,用非常轻蔑的眼神扫了她们一眼,“资产阶级做派!”   林溪几个都没搭理她,约着去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食堂师傅还给林溪半茶缸中药,一小碟子白糖。   谢启明不在跟前,林溪也没得矫情,只得默默地一饮而尽,然后把白糖都划拉嘴里去。   季芳菲笑道:“林溪你喝药的时候真好玩,跟我弟弟一样,受刑似的。”   林溪睁开眼睛,“丢人丢人,不好意思。”   吃过饭她们各去自己班级。   她们宿舍的七个人不全是一个系的,估计是各系各专业分宿舍的时候落单凑一起的。林溪和朱惠还有陈招娣是中文系的,岳欣荣是部队来的根据上级要求报的小语种印地语,周勇则是无线电,周佳红是政治,季芳菲学的是历史。   中文系有两百来个人,分成了两个专业,汉语专业和文学专业。因为今年没有新闻系,所以中文系也兼顾这方面。   林溪对研究古汉语和语言兴趣不大,所以选择文学专业。这个专业分了两个班,一个侧重理论,一个侧重创作。   分班级的时候大家都是自愿的,愿意学理论的就去理论班,愿意搞创作的就是创作班。   林溪就去创作班,她对理论研究兴趣不大,就喜欢自由发挥随便写写。   她倒是想去外语系,毕竟她英语很好,日语也还凑活,虽然不会越南印地俄罗斯这些语种,但是英语也很不错啊。   当初报名的时候,部队学员大部分都被要求学外语和无线电,这是为了前线需要。现在边境关系紧张,就很需要这种外语人员赶赴前线,尤其西边和印度边境以及南边和越南接壤的地方,另外就是珍宝岛那边。   普通学员是没有外语专业报的,就算有也是特殊分配的。   朱惠原本报了理论班,看到林溪报创作班她又直接转过来。   陈招娣因为内向腼腆,听说搞创作的得下去深入生活,采风交流、观察等等,她觉得自己搞不好,还是闷头研究理论好,她就选了理论课。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很有名的谢教授。   上午他们师生见面、分班然后认识一下做做自我介绍,之后就下课准备吃饭,下午要全校打扫卫生。   教室要打扫,门窗要修理,校园要清扫除草等,反正任务很重。   这个工作是工宣队和军宣队带领,全校老师学生和工作人员都参加,谁也不能偷懒,因为预计得高强度劳动好几天呢。紧锣密鼓地忙了一下午,在同学们互相监督下真是歇息都没功夫。   林溪回到宿舍直接摊平,一动都不想动。她感觉自己要累死了,穿来以后第一次这么累,浑身要散架了。   这时候她就特别怀念谢启明,因为每次剧烈运动以后,她动也不想动的时候全由他照顾,他会让她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堕落生活。   周勇叫她:“林溪,吃饭去啊。”   林溪:“不行了,我要累死了,我得睡一觉。”   季芳菲:“不行,你现在睡晚上就走了困,保管睁眼到天亮。”她对周勇柔柔地笑笑,“周勇,你是个铁人吗?你不累的话帮我和林溪打回来吧。”   她并没比林溪好多少,只是出于面子撑着呢,看林溪这样,她也直接上床瘫了。   这时候走廊里有人喊:“408林溪,楼下有男人找!”   林溪有气无力的,“谁啊?”天王老子也不想理睬。   季芳菲撑起来趴在窗户往下看,就见树影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军装,正抬头看她们窗户呢。   “林溪,好俊的哥哥!”   原本咸鱼躺的林溪一下子来了力气,她蹭得坐起来,瞬间挂到窗户上去,把脑袋探出去往外看,恰好和仰头看过来的谢启明对了个正眼。   他清冷的目光立刻染上了温度,朝她笑了笑。   林溪:啊啊啊,想他他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亲爱哒,留个言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人长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chelle 20瓶;草莓我是大橘子、如花似玉、xiangnongkafei、石灰柿子 10瓶;鬼灯 7瓶;elements5、想飞的鱼 5瓶;马可菠萝包 3瓶;十样锦 1瓶; 第48章   林溪高兴地挥挥手, “你吃了吗?”   谢启明:“没呢。”   林溪:“等着啊。”她扭头就邀请季芳菲和周勇下去吃饭。   季芳菲外表娴静,她和同学熟悉了以后就很会开玩笑,她打趣林溪, “你去吃蜜糖,我们吃酸汤。哎, 周勇你可要帮我带饭啊, 谢谢。”   林溪就拿了饭盒和茶缸拉着周勇一起下去。   林溪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 问谢启明,“你怎么来了,今天没事情吗?”   谢启明:“有事情, 所以来了。”   他拎起脚边的提包, “大院儿有车经常进城, 我没课的时候就能搭车过来看你。”   他和周勇寒暄两句。   周勇很开心地告诉他学校给涨了口粮,这会儿33斤了, 不过同学们还是反映不够吃,希望能够再加几斤。她笑道:“岳欣荣说谢团长也帮我们提意见了, 十分感谢!”   她又要鞠躬, 就被林溪手疾眼快地给挽住了。   他们刚走了两步, 周勇就被同班的两个女同学拉走了, 她们飞快地看了林溪和谢启明一眼, 然后笑着跑掉了。林溪约莫听见她们让周勇不要当电灯泡, 太亮了,周勇还问什么电灯泡呢。   林溪故作镇定, 问谢启明想吃什么。   谢启明:“你……”   林溪瞳孔差点卷起一场风暴,就听他慢悠悠地道:“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她低头看他的提包,问他带的什么。   谢启明:“学校需要几个思想政治老师,各军区政治部没空, 就把这工作安排给我们学校,让我们轮流负责。”   林溪:“那么你现在是谢老师?”   谢启明笑道:“不敢当,我们只负责组织你们的政治思想活动。”   工农兵学员并不是只是上文化课,还有很多政治思想课程,可能是工农上课忆苦思甜,可能是战斗英雄上课讲战斗的艰苦光荣历程。   “那……你可以住在学校?”林溪眼睛顿时亮亮的。   谢启明笑了一下,忍住了才没抬手去揉她的头,“我一周有两天没课,这两天基本就是开会联络感情,所以就申请这个工作。”   一周两天也很好啊,总比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强啊。林溪一下子高兴了,就很骄傲,她的男人真的很优秀嘛,得好好夸夸他。   林溪一通不按常理出牌的夸把谢启明的耳朵都给夸得通红。   他看食堂人多就先领林溪去教职工宿舍看看。   北大校园的建筑比较分散,并不集中,尤其老师和工作人员,他们有些住在林溪他们附近的宿舍楼,还有些身份级别高的住在蔚秀园,有的住在中关园等。   谢启明他们这些军校借调老师的住处就在蔚秀园,位于西门对面,也不远。   蔚秀园内树木苍苍,有人工小湖泊,边上凉亭秀致,这个时节正是藤蔓苍翠树叶渐黄的时节,秋风徐来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谢启明拿出一张手绘简易地图,对着看了看标志物,然后领着林溪去宿舍。他的住处在一座两进的四合院里,前后院子里分好几户人家,他和林溪住西厢的两间。   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学校的教职工,而且多是教授级别的,这个年纪的一般拖家带口的,所以院子里就很热闹。   林溪看到认识的老师先去问个好,顺便就把谢启明介绍给他们认识,以后大家进出都在一个院子里,会经常碰到。   宿舍收拾得很干净,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只需要自己带被褥和日用品即可。   谢启明略收拾一下,对林溪道:“宿舍要是住得不舒服,就搬到这里来住。”   林溪还有点犹豫,“你要是不在这里,我自己过来多无聊啊,在宿舍还有人一起玩儿呢。”   谢启明笑了笑,“那我争取常来。”反正他们学校晚上没课,如果不开会或者搞什么夜训,那他就可以出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谢启明把提包放下,他带了这两天的衣物,还有一套新浆洗过的被罩和床单,吃过饭去学校后勤处领一套被褥的棉胎即可。   两人去食堂吃饭,却见宋哲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他头上还粘着蜘蛛网,衣服上也有灰尘草屑,一双眼睛却清亮得很。   一见面他就打趣林溪,“你让谢团长来帮你打扫卫生?你小心别人说你资产阶级做派哟。”   林溪:“已经有人说了。”   她把宿舍的周佳红跟宋哲说了一下,主要是周佳红跟宋哲认识的那几个男同学有的一比,都是那种斗鸡式儿的人物,别人说什么他们都能杠,不杠不活的那种架势。   宋哲:“不怕,回头我在你们宿舍贴她大字报,让她自己先乱一下。”   林溪拒绝了,她不喜欢背后搞人那种,如果周佳红不背后搞她,她懒得理睬的。   三人一起吃了饭,宋哲没有北大的饭票,自然是林溪请客。正式开课食堂的饭菜水准提高了不少,有一道菜加了少许肉片,还有一道炒时蔬,一个番茄汤。   吃过饭宋哲咂摸咂摸嘴巴,“下次去我们学校吃啊,我请客。”   吃过饭,林溪要回宿舍一趟,让谢启明和宋哲聊聊。宋哲悄悄塞给林溪一个小纸包。谢启明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只问他学校最近如何。   林溪回宿舍跟周勇几个说一声,表示自己晚上不回来,不用给她留门。因为周佳红和朱惠不在,她们气氛就很融洽,大家说话也不那么顾忌。   季芳菲用她那副娴静温柔的调子,柔柔地叮咛,“林溪,你可早点给我们抱个干儿子干闺女来玩儿啊。”   林溪没想到她居然会开这种玩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季芳菲那温柔安静的外表下就是一颗八卦的心啊。她笑道:“你还是自己努力吧,我也想要干儿子干女儿呢。”   季芳菲:“周勇,你快拦着她,她一个有家室的在这里笑话我们。”   周勇拍拍林溪的肩膀,“加油!”   林溪:“……”   说笑几句,林溪就赶紧下楼了,免得谢启明会等得不耐烦。等她下楼就看到谢启明正在跟宿管阿姨说话,当然基本都是阿姨说他听而已,宋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林溪笑了笑,跟宿管阿姨说一声,然后三人就先走了。   谢启明去领棉被胎,林溪和宋哲在外面等。她从口袋里掏出宋哲送她的那一小包东西,发现居然是几个玻璃发夹和发绳。看起来和市面上的差不多,但是仔细一看是有区别的,带着一点小心思,更好看一些。   “你哪里弄来的?”   宋哲:“有个同学手特别巧,会做这些小东西。”   林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顺便可以卖是吧?”   宋哲扭头瞅瞅周围,小声道:“看破不说破,哈哈。你说首都这么多好吃的,我要是不赚点外快,咋吃啊,对吧?”   做点小手工品对他们这些机械专业的男生一点都不难,尤其还有个同学是熟练工,家传的手艺,那就更能发挥特长啦。   她悄悄问道:“你们这个小手工在这里违反政策不?”   首都的政策和下面可不一样。   宋哲:“我们这不是工业品,也没去市场卖,就在学校里和同学互助一下没问题的。”   他们几个男生想的很好,自己口粮不够吃,女生呢吃不完,那么他们就做点东西和女生换,哪怕帮女生劳动也行。他们学校男多女少,所以就想到这边女多的学校来试试。   林溪就戴了两个小夹子,体验了一下,“不错,松紧合适,款式也还凑合。”这会儿也没款式一说,女孩子们戴的发夹基本都很土,没得挑也没办法,如果有更好看的那女孩子的审美立刻就提升起来。没见小孩子攒糖纸都知道玻璃纸比蜡纸高档,金箔纸更高档么。   等谢启明抱着棉胎出来,天已经黑下来,宋哲就跟他们告辞。   谢启明看了林溪一眼,视线在她发丝上顿了顿,然后和她一起去蔚秀园。   林溪歪头,“你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前世同学们聊天的时候,总说男朋友眼瞎,自己化妆、穿新衣服或者换个发型他都看不出来。   谢启明笑了笑,“更好看了。”   林溪:“哪里好看?”   谢启明:“哪里都好看。”   林溪:“谢团长,你嘴里是养了一窝蜜蜂吗?”   谢启明:“嗯?”   林溪挽上他的手臂,娇笑,“甜蜜得犯规啦?”他居然能这样甜言蜜语,就很意外。   谢启明垂眼看她,她哪里知道蜜蜂不在他的嘴里,而在她身上呢,她就像一颗行走的蜜糖一直吸引着他。当然,他不会说出来的。   快进蔚秀园的时候,有教授老夫妻出来散步,他们语笑晏晏,神态平和,就跟林溪在市机关大院看到的感觉不一样。   他们跟林溪和谢启明微微颔首,主动打招呼,也没人管小年轻挽着胳膊影响不好还是如何的,反而夸赞他们很般配。林溪还碰到了自己班主任,出于前世养成的对老师的敬畏,她悄咪咪地把胳膊收回来,赶紧过去跟老师问好。   住在老师们的眼皮子底下就这点不大好,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得时刻保持警惕。   回到屋里她松了口气,她看谢启明铺床就扑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铺,她轻轻地咬他耳朵,“这幸亏没和我们班主任住一个院子,要不我宁愿住宿舍了。”   谢启明铺好褥子,也不急着套被罩,一沉肩就把她给滑下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她,轻笑道:“过几天老师会更多的。”   林溪不解。   谢启明给她解释,“之前很多教授下放五七干校了。现在重办大学师资紧张老师严重短缺,上面允许把一些有名的教授召回来,让他们重新投入教学事业中。”   不过成分以及被批评的帽子还没彻底摘掉的,算是“戴罪立功”?   他随口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前世响当当的名字,林溪也都听说过或者看过他们的著作。   林溪就说最好把知识渊博的老教授们全都请回来,“他们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就是他们的知识,远远大于他们除草捉虫呢。”   这就好比用导/弹杀鸡,实在是太浪费了。   谢启明亲她,表扬道:“组织上应该也是这个想法,我媳妇儿很有大局观。”   林溪骄傲地挺起胸脯,“那是!”   九点半小夫妻俩上床钻进被窝,林溪看谢启明躺得规规矩矩就有点不服气。这人可能装了,有时候色气的不行,有时候就清白得跟白莲花一样。她就开始摸索他,不想让他那么清清白白做个人。   谢启明握住她的手,“晚上你的药是不是吐了一口?”   晚饭时分,他们吃过饭师傅自然忘不了给林溪半茶缸药汤,还有一匙子白糖。她趁着谢启明和宋哲说话的时候,最后一口没咽下去吐掉了。   林溪:“我一口气干了,你污蔑我!”   谢启明:“是么。”   林溪:“那当然是了,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么。最后一口有些渣滓还牙碜,我总不能咽下去吧,那会得结石的。”   谢启明:人家师傅熬完以后明明都澄过的。   他嗯了一声,“那是不能喝,以后多揣点糖,就不苦了。”   林溪开始哼哼唧唧地报复他,不让他踏实睡觉,非要撩拨他。天知道不用她撩,谢启明都忍得够呛,她还这样。   谢启明翻身压住她,声音都哑了,“敢撩就要负责到底。”   这小丫头坏的很,自己爽了就喊不要,时间久了就开始哭唧唧,知道他心软就专门跟他撒娇。   林溪却想的是他们住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他总不能那么好意思放开手脚吧,所以不待怕的。   事实证明,他有很多办法既能放开手脚,又不会闹出大动静被人听见。   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堵住她的嘴巴就可以了。   第二天早上林溪怨念了,邻居们都早起,洗漱做饭叮叮咣咣的她并没有办法多睡,于是就迷瞪着惺忪的睡眼埋怨谢启明,钻在被窝里不理他。   谢启明锻炼、去军宣队、买早饭,还把她的汤药端回来,还给她洗了内衣和袜子,这一早上感觉做了别人一天的事情还多。   他俯身把她从被子里捞起来,“吃饭,吃完再睡。”   林溪:“吃完就要去打扫卫生了啊。”   谢启明:“没事,我替你。”   林溪:“才不要!”要是他替她,那到时候同学们可有话说了,她多不好意思啊。她就算是少干,也得跟着去打下手的。   谢启明索性给她拿了牙刷牙膏,让她就趴在床边洗漱,然后直接坐在床上吃饭。   林溪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个煮鸡蛋加一个豆沙包,然后又歪在被子里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   谢启明掐着点把她挖出来,直接把茶缸喂到她嘴上让她一口气把药喝了。   “啊啊——”林溪张大了嘴巴,一边打哆嗦,一边狂用手扇风。   谢启明直接往她嘴巴里塞了一勺子白糖。   林溪含糊道:“啊,活过来了,谢谢白糖救命之恩。”   谢启明:“那我呢。”   林溪:“你是罪魁祸、手……”对上谢启明深沉的眸光,她嘿嘿改口,“……白糖圣手,专门解决我的苦厄。”   谢启明俯首亲她,把她嘴里的白糖一扫而空,咬了咬她的唇,“小坏蛋!”   等他撤离,林溪就尝到了满嘴的苦涩味道,幽怨地控诉他:“大坏蛋!”   谢启明把她的衣服拿过来,“大坏蛋帮小坏蛋穿衣服。”   小坏蛋一拧头,傲娇道:“才不用!”   谢启明和林溪去了学校,他先把林溪送到班上然后自己去校办处。   林溪进教室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在了,有男女同学趴在窗口往外看。虽然才开学,可他们基本都知道林溪已婚,男人是军官,长得又高又俊。   爱美之心,人之常情,同学里面长得漂亮的女学生和帅气的男学生,总是备受关注的。哪怕学校不允许恋爱处对象,但是毕业以后再公开也可以啊,所以还是有人会动心思想追求心仪对象的。毕竟都是20左右的青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呢。   林溪自然会被列入非常值得追求行列,可惜,岳欣荣第一时间就敲打他们,林溪名花有主,爱人是一名优秀的军官,让他们想也不用想。   想不能想,欣赏还是可以的,毕竟名花在侧,不看也吃亏。   现在看名花和名草在一起,那也是极为养眼的呢。   就几乎所有男生都知道那是林溪的爱人,却也有个别女生会问林溪,“那是你哥哥啊,长得真帅。”   林溪就笑微微地解释,“是我爱人呢。”   对方就会瞪圆了眼睛非常惊讶地看着林溪,“你、这么年轻就结婚啦?你不会觉得太早了吗?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林溪便带上点茶气,“哎,我不想的,我原本想着怎么也得二十七八结婚吧,可他非要现在结婚。”   你单纯惊讶我早婚就行了,干嘛还用那样我对自己不负责的语气?   很快班里同学也知道林溪没表面那么绵软,说话也是绵里藏针的,有些人也就歇了想酸她的心思。   今天继续搞卫生,比昨天强度还大,总让人有一种偌大的校园搞也搞不完的感觉。好在后来军宣队下场还带了外援,直接进驻了拖拉机帮忙清理垃圾,不需要肩挑手抬了。   岳欣荣把林溪叫到军宣队去帮忙擦桌椅,谢启明则带人修理门窗、拖地,这样林溪就很轻松。周佳红知道以后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一个劲地说林溪搞特殊,却又投诉无门。   就这样也足足忙活了三四天才结束,同学们一个个感觉散了架似的浑身酸痛。   而进来的拖拉机也没浪费,直接把校园里面和周围的一些空地给耕了,留着给学生们学农用。   这时候学生还是要学军学工学农的,学军就是军训、打靶,学工就是去校办工厂干活,学农就是在学校空地上种菜或者去周围郊区帮助农民收庄稼。   搞完卫生,学生们终于可以松口气。   9月1日,学校为第一届工农兵学员举行了隆重的迎新典礼,一万多名师生在操场集合,中央来了几位领导讲话。   林溪站在操场上,风日晴好的时候,秋天的日头还是很晒的。大喇叭的质量也很差,扩音功能不行,嗤啦嗤啦的也听不清讲了什么。关键她肚子还是有点疼,幸亏前几天一直吃中药,开会之前她又吃了一片止痛药,倒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浑身抽搐脸色发白要晕倒。   终于开完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季芳菲拽拽林溪的衣服,“我看见你家谢团长了,他也来参加我们开学典礼呢。”   林溪扭头看看,果然就在一边看到他。谢启明的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却让她读懂了他的关心,他在担心她肚子疼得厉不厉害呢。林溪心里就热乎乎的,肚子都不那么疼了。   刚开完会,全部师生都去食堂吃饭,哪怕学校不止一个食堂也容纳不了,食堂肯定会很挤,所以林溪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站了一上午,她腿都要肿了。   舍友们也都先回宿舍,她则去找谢启明。   谢启明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她有点热,“疼得厉害吗?”   林溪摇头,“比上一次轻多了,都是你的功劳。”   谢启明:“下午上什么课?”   林溪:“课表还没安排呢,不过班长说过是思想政治课。”   开学第一堂课,自然要先强调思想。   谢启明就先带她回蔚秀园让她歇一会儿,下午要差不多两点才上课呢,不着急。   林溪去了洗手间,回来就爬上床钻进被窝了,每次生理期她就想趴窝啥也不干。不过这时候卫生用品不可靠,躺着容易漏不是个好选择,也很气就是了。   谢启明去打了饭菜回来和她一起吃,吃过以后,他让林溪午睡一会儿,他则看会儿书。   等差不多一点半的时候他把林溪叫起来。   林溪:“你没休息吗?”   谢启明合上笔记本,“备课来着。”他拿手巾用温水绞湿了给林溪擦脸。   两人一起去学校,谢启明要去教务处,林溪则直接去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思想政治这种课,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基本是几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她去了阶梯教室,一露头就听见有人喊她。她抬头往上面看,就见季芳菲、陈招娣几个舍友坐在后面呢,她们给她占了座。   朱惠和周佳红也在,不过看到林溪过来,周佳红气得立刻和人换位置了,就好像和林溪势不两立一样。林溪也不管她,自己拧巴关别人什么事儿?   林溪刚坐下就感觉有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她瞪回去,居然看到了林萍!   林萍从林溪进来就一直阴沉地盯着她,这会儿林溪终于看到她,她立刻就把视线收回去,当做不认识一样。   林溪自然更不会主动理睬她,上一次回林家就是去报复的,等同于撕破脸。   这时候岳欣荣和周勇就从后门露头,“嫂子,嫂子!”   岳欣荣的声音很脆,和她的人一样干脆利索的,很有特色。   她这么一叫,后面几排的学生都好奇地张望,还有嫂子呢?   林溪扶额,猫着腰出去跟她俩说话,“什么事儿啊?”   岳欣荣:“嫂子,我们在上面也上政治课呢。你猜讲师是谁?”   周勇:“提示一下,学校请的部队外援。”   林溪笑起来,“你们可真逗,这我还能猜不到?我们老谢去你们那上课呢?”   岳欣荣:“所以我们来叫你啊,走吧,跟我们一起去上课。这种大课不点名的。”   林溪:“那不行,我不是你们几个班的。我们老师万一点名呢?”   正说着下面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引得满教室的学员都往下瞅。   有俩女学员跑回来兴奋地跟旁边人八卦:“咱们思政老师好俊!比电视上的演员还有架子呢!”   岳欣荣:“那是没看见我们谢团。”   正说着,她就看到下面讲台上走上来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他挺拔玉立,容貌英俊,他锋利清冷的视线扫视全场,最后就落在林溪的身上。   岳欣荣:“嫂子,我错了。”   我就应该想到谢团会为了嫂子调课的。   幸亏没让你去我们班级,否则谢团来了看不见你,不得埋怨我?   她拉着周勇赶紧跑了。   林溪还纳闷呢,“你俩跑什么啊?”   边上一个男同学朝她笑,殷勤邀约,“林溪,你坐这里吧。”   林溪刚要婉拒,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林溪同学,请你到前面来坐。”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启明:跑后面去和别的男生嘀咕什么呢?   —————— 第49章   林溪回头就看谢启明站在前面下放的讲台上, 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扶着讲桌,正静静地瞅着她呢。   林溪:他不是在楼上给岳欣荣他们上课吗?   她朝谢启明笑了笑, 敬个礼,“老师好!”   谢启明视线在她身上凝了一瞬, 抬手在自己眼前就近的位置虚指了指想让她过来坐, 却发现之前空荡荡的前四排突然爆满了。   他的动作滞了一下, 又看了林溪一眼,然后就当自己没说过那句话,开始做自我介绍。   两层楼的阶梯教室, 原本因为人多闹哄哄的, 他一开口立刻鸦雀无声, 连老旧的凳子都没发出吱呀声。   虽然教室空旷,可谢启明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音量适中入耳舒服,并不会让人觉得用尽力气在大声说话。十几分钟过去, 他的音量一直保持平稳, 既没有变小也没有变得嘶哑, 中气十足, 一如既往的好听。   他并没有上来就讲死板的教条, 也没有讲语录, 而是从他熟知的部队开始,给大家讲真实的例子。   珍宝岛、藏区、西南、东南等等, 每个边境之地都有无数可歌可泣的真实故事。   同学们听得很认真,没人开小差更没人交头接耳,他们都全神贯注的听着,仿佛跟着他去到了边境线上。   林溪坐在中后面的位置, 她视力好能将他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讲课的时候,神色淡定从容,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好像旁观者在讲述别人的事情。   林溪有一种感觉,整个教室仿佛都在回响他的声音,是那样磁性动听,充满他的独特魅力。   她想她真的是每天都多爱他几分,却无止境。   半小时以后,谢启明停下来,教室里一片静默,甚至还有同学的抽泣声。   他视线在同学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当和林溪视线相接的时候多停留了两秒。   然后他简单插了两句如今的国际形势。上面一直在说备战备荒,各地准备防空洞,时刻提防北方的入侵打击,所以城内不少人也很慌,一直在散播马上就要打过来的言论,不少人都慌兮兮的,学生中也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说完以后,他允许同学们提问。   周佳红蹭得站起来,“老师,你才多大,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讲的那些故事都是你的经历吗?还是你听人家说的,或者你编的?”   她脸涨得通红,显然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刚才几句话都是喊出来的。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同学们小声的议论。   谢启明:“自然。我55年破格入军校,58年入部队,今年初才从珍宝岛下来。这位同学还有什么疑问?”   周佳红脸更红了,汗水都从额头渗出来,“就、就……”她很想问,就你这么优秀,为什么要娶林溪那样的女人!可全班上百双眼睛盯着她,她突然就卡壳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另外有同学解救了她,“老师,你觉得还会打仗吗?”   周佳红颓然坐下,又偷偷看了林溪一眼,就见林溪两只漂亮的眼睛水亮亮地盯着谢启明呢。   她就很气。   谢启明:“这个问题很好,不是还会打仗,是我们一直在打仗。国际上被孤立,边境上骚扰不断,所以我们一直警惕时刻准备,从未放松过。”   “那……还会像以前那样大战吗?”   谢启明:“我肯定地跟你说不会。现在我们完全有能力御敌于国门之外。”   核/武器就是最大的威慑力。   有同学纷纷喊道:“那现在我们备战备荒,挖洞积粮,有必要吗?”   谢启明微微颔首:“有必要。稳定民心。”   备战备荒这可是中央下的命令,谁敢说没必要?   等下一节课的时候,谢启明又讲了一点军史,继续允许他们提问。   一开始大家都问正经的问题,比如边境以及国际形势,还有人问怎么才能当兵,怎么才能提干当军官。   慢慢地就有人的点开始歪了,想知道怎么才能嫁一个又帅又能干的兵哥哥。   女同学这样,有些男同学就开始不服气,尤其那些斗鸡式儿的。他们原本就是中学风云人物,喜欢抬杠,这会儿就更加咄咄逼人。他们觉得谢启明不过是阅历丰富,并没有自己这样读书多,就很想把老师驳倒。   在他们眼里,老师就是用来造反的!管你什么老师!   谢启明却不怕他们,男人的坚毅和军人的刚强意志在他身上展示的淋漓尽致,不怕质疑不怕逼问,甚至也不怕言语攻击,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   渐渐的,他们的气势就低下去。   然后其他同学就开始对他们进行反击了,“你们提问题能不能像个人一样?”   净问些弱智的问题。   什么“老师,你那么厉害怎么还没收回台湾”“老师,你们边境部队里是不是没有女兵”“打仗的时候,你怕不怕死”等等。   谢启明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快到下课时间,他抬手示意同学们安静。   “以后每堂思政课都会有作业,今天的题目是:战士们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我能为国家强盛做些什么?”他捏着粉笔在黑板上迅速写下题目,他写字力道大,银钩铁画般锋利无比,“不需要喊口号,就写你能做到的,哪怕自己的感受也可以。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老师,还没打铃呢,还有一分钟!”有同学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多看两分钟。   谢启明:“……”不说学生都恨拖堂么。   他给后面的林溪一个眼神,他去外面等她,然后给课堂敬了个礼就转身走了。   “啊啊啊——”季芳菲拉着林溪的胳膊,用眼睛无声地呐喊,“林溪,你家谢团长太帅了。”   林溪骄傲地道:“我也觉得呢!”   周佳红回头瞥了她一眼,嘴巴都要歪到耳根子上了,“可惜了了,有人根本配不上!”   林溪:“你在说你吗?”   周佳红:“你、你胡说什么,我对老师可是很敬重的。”   林溪:“你中学的时候不是打过你们班主任?”   周佳红刚来的时候在宿舍里整天吹牛显摆自己的业绩,这会儿居然好意思说她敬重老师?   林溪就招呼季芳菲几个回去。   周佳红还想喊陈招娣和自己呢,结果陈招娣也跟着林溪几个跑了。   周佳红气得直跺脚,喊了一声,“是老师家属了不起啊,是老师家属就可以拉帮结派孤立同学啦?”   就有那不怕事儿的起哄,“那你去校办处告她啊!”   周佳红扭头看过去,就见几个男女同学聚在下方,他们正看热闹呢。其中一个女同学劝道:“算了,大家别起哄了,那人的厉害可是出了名的,咱们还是别得罪,小心她打击报复。”   说着她就拉着舍友走了。   周佳红不服气,她追上去,“你认识林溪?你倒是说说看,她怎么个打击报复,难不成考试让思政老师不给我及格?还是要开除我?”   林萍一副我不知道你别逼我的样子,拉着同学就走了。   周佳红就越发不服气,这个林溪这么恶名在外的吗?得打听一下林溪过去的经历才行。   林溪和几个同学出了教室却没看到谢启明便以为他在楼下,就直接下楼。   季芳菲:“林溪,我们可不当电灯泡,你和谢团长恩恩爱爱哈,别忘了我干儿子干女儿的事儿。”   不等林溪反击,她就拉着陈招娣跑了。   林溪:“跑得快了不起啊。”   她走出教学楼就见旁边围了一群人,却没看到谢启明,再一看他可不就被人围在里面么?   这时候谢启明正被人围着问问题呢,他感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事儿。他本身不喜欢交际应酬,更不喜欢多说话,结果现在来当老师就很为难自己。   这些学生也不是他的兵,他也不好吓唬人家。   “同学们,以后有问题课上问。”两节课加上休息时间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呢,怎么的还来占用他的下课时间?   就有学生笑道:“老师,我们上课也见不到你啊,你也不给我们上课!”   他们发现英俊帅气的老师有一种魔力,让人对一门枯燥反感的功课都感兴趣起来,巴不得他天天给上课呢。   谢启明视线一扫,终于看到林溪,便示意学生们让一下。   他朝林溪走过去,就有人在背后开玩笑,“谢老师,怎么才能找一个像你这样出色的对象啊!”   谢启明头也不回,“那你们得问林溪同学。”   “哈哈哈。”同学们大笑起来。   林溪拉着谢启明从另一边走了,以后得从教学楼侧门走才行,免得被人围观。   他们绕到后面的草地上,林溪嗔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来我们班?”   谢启明:“上课啊。你们思政老师不是固定的,我们几个谁有空就谁上课。”   林溪才不信。   还不到吃饭时间,谢启明就让林溪先回去休息一下,他要去一趟校办处和军宣队。林溪让他只管忙,她回宿舍休息正好和舍友们联络一下感情。除了周佳红和朱惠,她还是很喜欢其他同学的。   林溪回宿舍,另外几个寝室的同学都挤在她们宿舍,正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呢。   看她进来,同学们少不得又拉着她打趣一番。   对于年轻的女孩子来说,在自己还没恋爱找对象的时候,别人都已经结婚了,她们难免就会好奇,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都会打趣一下。   就整栋宿舍楼也没几个结婚的,而且别人这么年轻就结婚多半是逼不得已,不是给哥哥换亲就是家里太穷之类的,却不像她这样早早嫁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一开始林溪还会脸皮薄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开始免疫了。   大家聊了一会儿,有人来送他们各班的课表,周勇帮忙贴在门后面。   林溪拿了纸笔过去抄。   季芳菲:“林溪,你帮我们念一念,我也抄下来。”   周勇:“我来念。”   念完了,周勇看林溪,“你怎么抄两份?”   岳欣荣也在抄自己班级的,她笑道:“当然是给谢团长抄的啦。”   林溪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你个小机灵鬼儿,什么也瞒不过你。”   晚上他们没课,但是各班要联谊一下,坐一起活跃一下气氛,互相了解了解。之前虽然一起劳动,可还没时间互相了解呢,本班的大部分都还不认识。   后面几天谢启明要回军校上课,林溪怕他辛苦就不让他过来,她回宿舍住。   等正式上课,林溪就感觉工农兵大学和正常大学的差距了。   首先大部分老师的水平真的不行,真正有水平的老师都被下放改造去了,如今留在学校的老师大部分都是66/67两届的在校大学生,他们自己才学了一年左右的文化课,哪里有本领当任课老师呢?   可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学校也只能让他们上。而且他们自己也不服气,觉得自己凭什么就不能当老师?他们甚至用领袖的《谁说鸡毛不能飞上天》来反驳抗议者,最后直接被人称呼鸡毛老师。   其次学生水平也是良莠不齐,高中水平的就很少,一个班顶多四分之一,初中水平的占大多数,还有一部分人小学水平。   就说创作班讲写作的课程,有将近一半的人连基本的文章都不会写,甚至还有六七个人连基本的语法都不会。   老师水平不行,再碰到水平更差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就经常出现诡异的沉默和不正常的争辩。   不只是林溪他们的中文系文学专业创作班,那些理工类班级一样头大。   有些是劳动模范,他们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但是文化水平不高,如今要学理论知识,什么数学、物理之类的,直接干瞪眼。   外语系就更麻烦了,就说英语系的,大部分同学连二十六个字母都不会,就更别说苏语、印地语、越南语等等。   这种时候很显然要从基础开始教,加大课程量,课下也要成立互助班补课。可水平不够的老师们却一心想要完成上级下达的教学指标,直接就是硬讲,让学生们硬学。   死记硬背下来就是了!   这就导致老师们讲得不清不楚,学生们学得晕头转向叫苦连天,才不几天就出现了厌学、逃课现象。   工宣队和军宣队也开始想办法,最后他们还请了谢启明等思政老师一起开会,得出一个结论:应该立刻把那些有经验的老师们调回来!   原本谢启明跟林溪说的时候,也只是现在的一个提议,还在校办处讨论商量,真要提交上去,上头批示下来,怎么也得半年一年的。   现在形势实在紧急,只能立刻提交申请。   最近的课程除了思政课和班主任的课,其他课程学员们上得都没滋没味,最后就除了谢启明的思政课,其他课基本都交给班主任讲创作,反正他们是创作班。   不过班主任除了自己班,另外几个班的文学课甚至文学理论课都要他兼任,就十分辛苦,然后他就病倒了。   这导致林溪他们的创作课也只能减少课程,多数时间在助教的带领下上自习了。   这日下课,林溪和陈招娣一起回宿舍。   路上陈招娣想让林溪帮她补课。   林溪:“补什么内容?”   陈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就……就语文啊,写作什么的。”   从一上课开始林溪就一直被班主任表扬,那天班主任让每个人写一篇自我介绍,林溪的文章写得幽默风趣得到了班主任的赞许,表扬她语文功底深厚,“的、得、地”用得准确,遣词造句也有美感等等。   可其实让林溪说怎么写文章,她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毕竟语文这东西就是从小学的,背诵老师要求背诵的,还有各种阅读理解,各种诗词等等,再就是写作文。   就从第一篇作文开始,她也没想过自己是怎么写的,就题目给出要求,然后按要求写作文啊。   可她不能直接跟陈招娣这么说。   如果是周勇和季芳菲几个问她,林溪照实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写,就是顺着感觉写的,那她们毫不怀疑。陈招娣不行,这姑娘又自卑又敏感,如果林溪说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还写得那么好,那陈招娣就觉得林溪是不是嫌弃她不想教她之类的。   林溪想了想,“咱们还是限定个主题吧,单纯说怎么写作我还真有点懵呢。”   陈招娣见林溪没拒绝自己,暗暗松了口气,高兴地和她回宿舍了。   不出意外的,她们宿舍又聚集了一群人。   因为岳欣荣在她们宿舍,她有一手的最新消息,所以同学们都喜欢来找她打听事儿。   比如教授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学校最近要安排什么活动啊,是不是又有上头的人来作报告,又要开忆苦思甜工农大会之类的。   这一次她们在说挖防空洞的事儿,上头要求学校挖一个地下教室,如果发生战争,那么就算有炮/弹打过来他们也不怕,也可以在地下教室上课。   同学们议论纷纷。   岳欣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们要备战备荒,随时准备。”   有人道:“可谢老师说不会打大仗了啊。”   岳欣荣:“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同学们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但是各地都要求挖防空洞,既能囤粮食还能防炮/弹等等,首都自然也得抓紧。   林溪好奇道:“咱们自己挖地下防空洞教室?我们技术行吗?”   要是没专业技术人员,到时候再塌方什么的,那可麻烦。   岳欣荣:“没事,咱们学校有不少懂建筑和结构力学的,他们会成立一个带头小组,带领大家一起干的。”   林溪:“那我们都要去挖吗?”   岳欣荣揽着她的肩膀,笑道:“放心,你不用去。我们专门找周勇同学这样力气大的男女同学。”   “再说了,就算必须去,不是也有谢老师帮忙嘛。”同学们纷纷打趣林溪。   林溪现在已经不会脸红了,她笑道:“你们说话严谨点,我们班主任也是谢老师呢。”   “我们谢团长!”同学们异口同声对她喊。   这下林溪的脸终于红了。   挖防空洞地下教室倒真的用不上林溪,就算她愿意去,班主任也不会让她去的。   因为学校又有其他的任务,他们中文系要负责学校广播站除政治任务以外的供稿以及部分播音工作,还得负责给校报供稿,负责采访报道学校最近的新闻。   总之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学校成立了校报社,班主任推荐了林溪几个同学,班长带头,让林溪当骨干把这个工作承担起来。   林溪非常乐意。   不过她也有难处,因为她受教育的经历和当下社会完全不同,甚至还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她写文章的时候一旦涉及思想、时政等话题就很容易敏感。   好在她不是爱出风头也不是多高调的人,写了文章绝对不会立刻就拿去用,而是先给谢启明看,如果他不在就给班主任,班主任不方便就给岳欣荣。   总之,稳稳妥妥绝不惹麻烦。   最开始有些同学不服气,觉得自己不比林溪差。可惜在谢老师看来他们的文章没林溪的好,关键他们不会用照相机,而林溪却会。   除了林溪,季芳菲也因为会用相机喜欢写作加入了校报社,两个人经常一起合作。   两场秋雨以后,天气就渐渐凉了,早晚的甚至感觉到了冷意,需要穿上厚衣服才行。   林溪这几天不是在采访报道挖地下教室的进度,给大家鼓劲,就是去采访工农兵学员方队的训练情况,虽然不用出大力气,却也不轻松。   因为10月1日要举行国庆大游/行,领袖要在天AN门城楼检阅队伍,而工农兵学员要组成一个方队参加国庆□□。   为了保证□□队伍的质量,学校基本都选择部队学员另外加一些工农优秀学院干部,因为他们训练队列不需要太费劲,尤其是踢正步,如果找普通学员只怕踢肿了腿也没法在短时间内练好。   方队队员们每个周六和周日的下午都要集中训练,林溪就会和校报社员一起来拍照采访,然后回去写文章。   今天和她一起来的是季芳菲,她和林溪一样会用照相机。   这时候不止照相机贵,胶卷也很贵,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需要单位证明限量购买。   她俩每次拍照都是调整好角度,对好焦,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才会摁快门的,就怕浪费一张底片。   林溪拍了两张照片,又找角度给了岳欣荣一个特写,然后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林溪跟教官道谢告辞,打算和季芳菲先去图书馆。   谢启明晚上要过来和她一起吃饭,不过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俩小时呢,她先去借书看书,谢启明来了会到图书馆找她的。   图书馆挤满了来看书学习的学员,连角落里都灯光明亮,有人坐在那里看书。   现在除了课后以及周末挖地下教室的和训练的方队,其他学员基本都进入正轨,有空都喜欢来这里借书看。   本校的图书馆当初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所以没有遭到什么破坏,书籍基本都被保护下来。   同学们来到这里就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甚至还有一些被称为禁书的,这里都有。   她们俩来晚了没有座位,就想找个空地坐会儿,结果发现也坐满了人。   季芳菲眼尖,发现了好几个借阅金瓶梅以及带有□□内容的外国名著的学生。估计是不好意思借走看,都窝在这里一口气读完。   林溪拽拽她,让她不要那么八卦,有损她淑女的形象。   她想找几本摄影和绘画以及排版之类的书,反正有什么看什么,让季芳菲帮她一起找。   她找到两本书又抱着去找地方,窗口那里恰好有俩同学离开,林溪就跑过去占住,靠在窗台上看书。   季芳菲还没过来,倒是一个男同学悄悄靠近她,用手指头轻轻地点了点她的肩膀,“同、同学。”   林溪扭头,见是不认识的人,估计是别系的,“你有事?”   男同学手里拿着一本书露出夹着的一封信,他看起来很紧张,手指紧紧地捏着书脊,“同、同学,我、我也喜欢、看书,你……”   林溪看他紧张得嘴唇哆嗦,说话都结巴了,就把手里的书递给他,“你想看这本书?”   男同学轻轻摇头,“我、我……”他又把书里递给她,想让她拿那封信。   林溪看到他书里夹着的信了,却不去拿,小声道:“同学,我结婚了。”   男同学的脸轰一下子红透了,他连声说对不起,抱着书转身就跑,结果慌不择路竟然撞在书架上发出砰的一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林溪忍不住笑出声。   “小溪,”季芳菲在另一边小声唤她,“你在哪里,你爱人谢团长来啦!”   也不知道怎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齐刷刷扭头看她。   林溪:……不是,你干嘛要强调爱人啊。   她抱着书赶紧往外走,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小声说笑,“郭秀才是在调戏咱师娘吗?”   “我也想调戏。”   林溪:……你俩给我等着!   她拉着季芳菲就往外走,怎么都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安静秀雅一身大家闺秀气质的季芳菲,怎么就那么调皮呢。   季芳菲笑着把她手里的书拿过去,“你和谢团长去吧,我再看会儿书,我们这种没结婚的就应该拼学业。”说完不忘了提醒林溪,“你家谢团长在窗外呢,快去吧。”   林溪赶紧走了。   谢启明果然在窗外石子小路的树下等她呢,看她出来便笑了笑,举步朝她走过去。   他带了一纸袋糖炒栗子给她当零嘴。   林溪把书包递给他,接过纸袋抱在手里,还热乎乎的呢。   谢启明握了握她的手,略有点凉,“以后天凉了,多穿点。”   林溪笑道:“没事,我都穿毛衣了呢。”   她剥了一个栗子先喂到谢启明嘴里,然后又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嚼了嚼,“嗯,真甜,还面面的。”   谢启明嚼了两口栗子,纳闷道:“就到现在了,你们学校还有人不知道你结婚了?”   他都看到了,就很不爽。   林溪仰头朝他俏皮的一笑,“我们学校上万人呢,你难道还能去大喇叭上广播一下不成?”   谢启明抬手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摸索了两下,又握了握她的手放开,笑道:“那怎么都知道我结婚了?”   林溪随口道:“你年纪大呗。怎么说也奔三了呢。”   她现在跟舍友都说我家老谢,不说我家谢团长了。   谢启明面色平淡,声音也非常平淡,“嗯,我虽然年纪大,但是体力好,是吧,起码比18岁的某人好很多。”   林溪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夸自己好就夸,居然还拉踩我!你从来不挤兑别人的!”   谢启明笑起来,声音愉悦得很,他低声道:“你放心,我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都会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龚志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h527691738 10瓶;米妮、十样锦、鬼灯 1瓶; 第50章   转眼10月1就来了, 林溪和季芳菲几个作为学校校报的记者,全程参与了国庆大□□活动的采访和记录工作,还要拍照等等, 也十分忙碌。   这日早上凌晨三点他们就起床准备,也来不及吃早饭, 学校食堂给每个人发了香肠、面包还发了苹果。林溪和季芳菲几个也跟着过去, 一起坐卡车到东长安街车站东边, 在那里待命。   每个方队要1200人,人数众多,所以占地也很大。   她和季芳菲被安排要坐大彩车的。学校有教育主题的彩车, 是一辆五十吨载重的大卡车, 上面也有化好妆的工农兵学员们负责表演。   等十点左右□□才正式开始, 差不多11点多才轮到他们学校的方队。   等□□结束,林溪已经累得不行, 幸亏还能坐着卡车再回学校。   这时候谢启明已经从现场回来在学校等她了。   他看林溪脸色有点白,立刻上前扶着她, “肚子疼吗?”   林溪这才想起来, “还没来呢!”   谢启明立刻紧张地看着她, “你确定?”   林溪:“我自己的身体, 我能不知道?”   她之前还怕今天来事儿不方便耽误工作, 想跟班主任说换人去呢, 结果凌晨三点就起床忙碌,它没来她就给忘了。一口气忙到现在, 又紧张又忙碌,居然就一直没来。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好,提前两天或者推后两天也是可能的。   谢启明又担心地看着她,“你会不会……怀孕了?”   怀孕?林溪想到阿飘之前说的关于她生了书中男主就要穿回去的设定, 心脏骤然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不会吧?”他俩才结婚呢,怎么可能就这么快怀孕?她之前还巴不得赶紧穿回去,现在已经……不想离开谢启明了。   谢启明垂眼看着她,“你没想过自己会怀孕?”   林溪:“当然想过啊。”   不过大部分时间会点到为止,下意识逃避拒绝深想而已,毕竟她还是个宝宝呢,很难想自己18岁怀孕会怎么样。   主要是……她不想。   哎,当时她怎么就没把持住,被谢启明的美色给诱惑了呢?   如果她还没爱上他就好了,不需要纠结这个问题。她歪头瞅他,寻思着现在吃也吃过了,如果从现在开始拒绝他,他会不会能死她呢?   谢启明立刻觉察她在动歪脑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行啦,省省你的小脑瓜,别累着。”   林溪把身体往他胸膛上一靠,“不行,我真累着了,走不动道了。”   她倒也不是装的,虽然她没去踢正步,可她一直跟着方队呢。尤其最后这几天格外紧张,她的脚都磨出泡了。   谢启明从善如流地蹲下,“来吧。”   林溪却有点不好意思,“不好吧,我舍友还在呢。”   季芳菲朝她喊道:“林溪,你随意,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回去睡觉了啊。”   林溪:“……”   谢启明把林溪背回蔚秀园,把她放在床上,这时候有老教授过来给他们送饺子。   前阵子学校接回来一批老学者和教授们。   这里面有几个原本不在名单之列的,谢启明写了建议书把他们也加进来,然后一起都调回来重新担任任课工作。   大部分人不知道谢启明在其中的作用,但是有人消息灵通一些知道是谢启明帮忙说了话便非常感激。   他们不会当面直接道谢,就找别的借口请他帮个忙,比如刚调回来家里乱糟糟的,请年轻人帮忙搬个家具买个东西收拾一下卫生什么的,这样就熟悉了,他们也会时常上门。   谢启明拿自家的饭盆把饺子盛进来,请王教授进屋。王教授却不肯,说要回家吃饭呢,就站在门口和谢启明说话。   林溪忙拿钱和粮票出去想给他,生怕老人家刚回来生活紧张。   王教授笑道:“谢团长,林溪同学,我虽然还戴着帽子,可我工资可不低呢,你们不用跟我客气啊。”   谢启明:“那可恭喜您。”   说了几句,王教授又邀请他们夫妻有空去家里坐,然后就先走了。   林溪目送老先生离去,转身进屋,小声道:“老先生身体还行吧?”   谢启明:“问题不大。”他拿了筷子给林溪,又拿饭盒调了酱油和醋。   林溪:“我想加点辣椒酱。”   谢启明:“大夫说你吃辣椒可能会加重肚子痛。”   林溪:“这不是还没来嘛。”   谢启明看着她,认真道:“你没来有两种情况,哪一种我觉得都不适合吃辣椒。”   林溪就嘟了嘟嘴,没再坚持,她虽然会跟谢启明撒娇,但是也有限度不会胡乱使性子。   老先生送来的饺子很多,而且个个馅儿足肚大,里面是猪肉白菜馅儿还加了一些香菜,吃起来格外鲜美。   林溪比平时多了几个,最后摸着肚子嚷撑着了。   谢启明:“你今天吃了十二个。”   林溪:“很多了,我以前就吃七八个。”   谢启明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总是感叹她饭量小,就和林溪感叹他饭量大一样。   林溪顺手摸回去,还要在他腹肌上捏一捏,笑道:“你现在还年轻,天天锻炼,吃多了不觉得怎么样。等你上点年纪,新陈代谢变慢,那时候吃的东西消化代谢不掉,就会变成脂肪堆积在你的肚子上。你没看好些退伍军人和运动员,生活闲散以后一个个肚子老大了。”   谢启明顿时觉得鲜美的饺子都不香了,最近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总说他年纪大。   他大么?   好吧,跟她比是大,可也不至于就老了吧。   林溪:“你吃啊,你怎么不吃了?还有这么多呢,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现在这不还没老么,新陈代谢还是很可以的,吃吧。”   谢启明:……真想咬她。   林溪已经参加过国庆大□□,也就没有精力再去别的地方玩儿了,下午就和谢启明窝在房间里。   她看书写文章,谢启明也有自己的作业要写。   林溪看过他的作业,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毕竟部队培养军官的课业,那肯定跟普通大学生是不一样的。   不过有些时候林溪可以给他提一些具有前瞻性的建议,毕竟她有领先他将近五十年的社会发展优势呢。   比如一些未来国际局势,未来国家发展方向等等,她虽然不懂部队,但是她知道一些当代史。她知道自己国家和国际上一些国家的关系变化,以及外国势力对自己国家的渗透方式。   外交孤立啊,经济制裁啊,这些都是表面的,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隐秘的就是文化渗透输出,喂各种洗脑包。   当然这些都是分阶段的。   不过她相信以谢启明那敏锐的洞察力,就算知道也不会乱说话的,毕竟眼前最重要。   她当然不会一股脑地都告诉他,而是用自己现在读大学的优势跟他探讨分析一些现状和国际局势。   “反正我觉得不会打大仗。”   谢启明笑了笑,“你又知道。”   林溪:“对啊,你说的嘛。现在我们有镇国武器,足够御敌于国门之外的。”   谢启明不写字了,起身走到她旁边坐下,把她捞在怀里,“来,你给我好好讲讲。”   林溪略心虚道:“我讲什么啊,你才是老师呢,我都是听你们说的或者图书馆看来的。”   谢启明:“就讲你的心得和看法。”   林溪靠在他怀里,就把历史书上的一些世界史知识变个花样,用我听收音机,我猜测,我看书,历史老师说等方式告诉他。   谢启明听得很入迷,而且他能很敏感地抓到林溪话语中的漏洞,嗯,就是她记忆出错的地方。   她就笑笑,“我就瞎说啊,兴许我记错了呢,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了。”   谢启明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幽暗,“其实我对那个‘哪里’还是很感兴趣的。”   林溪心虚地低下头,有很多时候她看着他会不由自主地出神,想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秘密。并非不相信他,而是不知道如何解释,而且一旦告诉他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穿越来的,那就得负责给他解释,比如这是一本书,比如她生完孩子以后可能会穿回去。   她没有办法解释,更加没有办法保证什么,一旦说不清楚,他会不会憋在心里很难受,胡思乱想?   所以她觉得顺其自然就不要讲,因为这个秘密讲出来会彻底颠覆他的三观,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甚至被毁掉。   她不想毁了他的生活,更不想毁掉他,她想维持眼前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她,爱护她,她并没有特意为他做什么。   在她眼里,他和她一样,是一个完整而健康的人。   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爹疼娘爱,老师喜欢同学羡慕,如今也是部队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前途无量,他人格完整,他没有什么少年伤痛阴暗心理需要别人来治愈,也没有什么性格缺陷能让她帮衬的。   他很好,很完整,甚至在她眼里近乎完美的一个人。   她能给他的,就是维持这份平静和完美,在有生之年好好爱他,全心全意对他。   她不想让他缠着问,便主动亲吻他。   这一招特别好使,只要她跟他撒娇,或者她主动亲近他,不管什么问题他都会放下。   他总是想宽广的大海一样包容她,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却又从来不会逼迫她。   结果一不小心,林溪就玩大发了,懊悔得不行。   谢团长倒是餍足得很,觉得以后可以多问问那个“哪里”。   纵欲的后果就是林溪睡到了晚上,晚饭都是在床上吃的,然后上半夜又精神得很,最后真挑灯夜战——写文章了。   第二天她就松了口气,好日子来了,她并没有怀孕——嗯,也不会面临穿不穿回去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前喝中药的缘故,这一次肚子疼还是疼的,却能忍住了。能忍住她就没吃止痛药,直接和谢启明去吃早饭然后上课。   到目前为止,国庆大□□结束,地下教室也挖好一层,同学们终于能够专注学习。   当然也不会真的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上课,其他分散精力的事情也很多。上课的安排反而是少数时间,多半还要开各种会,定期听上面派下来的领导的报告等等,这主要是做到上管改,让革命学生时刻监督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防止再教育□□回潮等等,还要求学生们走出课堂,将教学、科研、生产活动三者结合。   学生们的生活就非常充实。   林溪最怕去郊区农民家里帮忙,农活累不说,吃不好住不好,三天就能脱层皮。   好在她是校报社记者,不需要去劳动,只需要采访记录拍照即可。   林溪就特别珍惜自己这个校报社的工作机会,和季芳菲几个同学一起把校报办得有声有色的,好几次都获得学校领导的大力表扬,还惹得隔壁兄弟院校前来取经想拉她当外援。   这期间林溪和宋哲也越来越熟悉,他时常跑到林溪宿舍楼下来找她。   他第一次自己单独来找林溪的时候,宿舍阿姨审贼一样把他盘问好半天,可把他吓得不轻。不过能看到女生楼这么多女同学,他觉得也很值当,毕竟他们学校女生要少得多。   他一直想让林溪给他介绍个对象,他觉得岳欣荣很好。   林溪让他死了那条心。   人家岳欣荣对自己的职业规划非常清晰,她是来镀金的,回去以后就能提干,要是在这里处对象那就要被开除。哪怕现在不处对象,等毕业以后再开始那也不行,因为她是要去前线的。要知道作战部队女兵本来就少,能上前线的更是屈指可数。现在她学了外语,就一定会被派往前线,这可是万分光荣的事情,她才不会被别的事情耽误分心呢。   宋哲又想让林溪介绍季芳菲,林溪果断拒绝。   她很明确地跟宋哲说,“我可不想给人当媒人,不管成不成的,以后我里外不是人。你要是看上谁,就自己想办法,可别打我的主意。”   她自己还有一个定时炸/弹呢。   宋哲是个吃货,心性豁达,找对象本身也是一时春心萌动,林溪不帮忙他也就放下,专心学习加经营他的小互助生意。   他们拉了几个贫困生一起,还特意跟学校申请了,这就当勤工俭学。   现在北大清华两个校园的女生基本都在用他们的发夹,甚至还做低调又好看的女式小包。   他们每做了什么都要把新款送给林溪,她长得漂亮,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虽然结婚了却也不耽误很多人注意她,只要她用的那就是活招牌啊。   这日他给林溪送来一个双肩包,用的是军用书包的材料,里面还衬了袼褙内衬,就结实又挺括,带子也是非常结实的双层,背书也不会压肩膀。   林溪拿过来看了看,夸道:“宋哲,你真是个手工小达人。”   宋哲:“我怎么还是小达人?我不小啊。”   林溪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夸你呢,昵称。”她背上试试,“真不错。”   有认识她的同学从旁经过,跟她开玩笑,“林溪,你家谢团长来了!”“林溪,你家醋坛子打了!”   林溪现在才不会害臊呢,她也跟他们说笑几句。   “你等等,我把这个书包拿回去给同学们看看,要是喜欢也跟你们定几个。”林溪知道他们肯定弄来一批布,单独卖布是不值钱的,做成书包可不一样。   宋哲:“快去,就等你这句话呢。”   林溪背着书包蹬蹬跑回宿舍,被谢启明操练得身体素质好了许多,现在跑四层楼都不待大喘气的,她推门进去把书包给她们看。   季芳菲问都不问,直接道:“我要一个。”她们都习惯林溪会带好东西回来,看见了直接说要还是不要就行。   岳欣荣从别的宿舍回来,她也不差钱自然要一个。   周勇:“林溪,我得要个大点的,起码两个大吧。”   她长得高大,后背也宽,小了就很奇怪。   周佳红又开始冷言冷语,说林溪这是搞投机倒把。   林溪懒得跟她说话,就问陈招娣:“你要不要定一个?”   周佳红:“哈,你可真虚伪,明知道陈招娣穷得吃不起饭,你还让她买书包?你可真有意思。”   周勇:“周佳红你吃错药了,干嘛总针对林溪,人家就是嫁了个优秀的军官呗,又没嫁给你,你整天愤愤不平的干什么?”   周佳红整天明里暗里说林溪配不上谢启明,耽误了谢团长等等。   她现在不像刚来时候打鸡血那么蹦跶,但嘴巴却是不缺的,又不至于惹什么麻烦,就有事没事磨牙打嘴架。   对了,她之前还跟学校告林溪几个小团体排挤她,结果学校也没办法。   因为她一没被打,二没被骂,三也没有被欺负,舍友喜欢和谁玩不喜欢和谁玩,老师也没办法啊。   这又不是幼稚园小孩子。   所以周佳红就很气却也没办法,只能见缝插针说酸话。   其实林溪也狠怼过她几次,可她当时气呼呼走了下一次还这样,林溪就不想搭理她了。   随便她酸吧,可能她心里苦。   林溪之所以让陈招娣定一个,是因为陈招娣没有包,她来读书衣服被子都是用一个包袱皮裹着来的,另外还有一根麻绳。   每次出门陈招娣都很麻烦也很狼狈。   陈招娣艳羡地看着舍友们在欣赏的那个书包,真的很好,结实又好看,能装不少东西呢,上课出门都方便。   可她……没钱。   其实也不是没钱,是她的钱都要寄回家给。她每个月要省十斤粮票外加大部分津贴。   她们的津贴除了要买饭票,还得买菜,买卫生用品,以及肥皂袜子衣服书本文具等等。但凡略大手大脚一点的学生,19.5元根本不够花的,比如季芳菲不但不够还得家里给寄十块二十块来。   林溪也不够,因为她嘴馋要吃零嘴,卫生用品要买好的,内衣内裤袜子不穿破的。虽然她不浪费,却也不够用的,好在她有谢启明的高工资养着呢,就无所谓。   林溪几个对陈招娣都很同情,因为她几乎天天饿肚子。她们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会分一半馒头给她,或者把当月吃不了的饭票送给她,陈招娣一开始不好意思,后来也就接受了。   她们还会跟陈招娣共用卫生纸。   因为陈招娣实在是太节省了,她不舍的买卫生纸。她说以前在家里从她奶奶到她娘都是用草木灰的,缝个布口袋然后装上草木灰应付生理期。   林溪听得可震惊了。   周佳红知道以后没把陈招娣笑话死,还跟其他宿舍的同学们宣扬,把陈招娣羞得跑出去大哭了一场,然后开始买卫生纸。可她还是舍不得买好的,也不舍的多用,第一次就在外面把裤子脏了个一塌糊涂。   林溪季芳菲几个知道以后就主动和她分享手纸用,她们是真怕她每次都在外面弄脏裤子。而且她脸皮还薄又自卑,弄脏了就跟天要塌了一样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周佳红骂她穷酸,朱惠说她心眼多故意占便宜,可林溪几个还是愿意跟她分享。在她们眼里,陈招娣除了穷没有其他大毛病。   陈招娣学习上进刻苦,虽然底子很差,但是她真的很努力,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她就看书学习。   她还勤快,在宿舍里总是抢着干活,扫地拖地擦桌子擦玻璃,甚至走廊都打扫,她还帮大家晒被子收衣服。她甚至抢着给林溪和季芳菲几个洗衣服,连袜子都想帮忙洗。   林溪自然不用,她有谢启明照顾呢,不过林溪知道陈招娣帮自己刷过鞋。岳欣荣和周勇更不可能,一个军人一个矿工,不习惯让人照顾,倒是季芳菲有时候会让她帮忙。   今天林溪之所以说让陈招娣买个包,就是想刺激一下她,让她慢慢学会为自己着想。不要总是在苛待自己的前提下把钱和粮票寄回去,她这样只怕干不了几年就把自己给折腾完了。   陈招娣却觉得家里穷,她如果和林溪等人攀比那就是罪过。   她喏喏道:“我、就算了,我不用书包。”   季芳菲赶紧道:“我这个书包还能用,等我背上新书包,你用我这个。”   周佳红就开始冷笑热哈哈了。   林溪瞪了她一眼,“周佳红你是不是有毛病?”   周佳红:“对啊,你想怎么样?”   林溪:“有毛病就去治。”   周佳红:“你装好人你没毛病?”   陈招娣赶紧道:“别吵架,都是我、都是我不好。等我毕业,我就好好赚钱,就、就好多了。”   周佳红嗤了一声,“你毕业一个月也就二十块钱,好干吗?”   季芳菲:“毕业就是大学生,工资三十起步。”   林溪心下一动,她拉着陈招娣,“你针线活很好。”   她们几个要是有衣服破了或者需要缝补的,就让陈招娣给缝的,她手很巧。   陈招娣点点头,“你们要缝东西只管找我。”   林溪:“等会儿你和我下去。”   这时候隔壁几个宿舍也闻讯跑过来,纷纷说要定那个书包。   林溪记下数量,款式就这一个不用换,反正现在大家用的都一样,没人在意撞包。她拉着陈招娣跟她一起下去找宋哲。   宋哲在门口等得都要长毛了,“林溪,这要是等对象也行,我等人家媳妇儿等这么久,我都要哭了。”   林溪:“想赚钱这点耐心都没?”   宋哲看向陈招娣,“这是干啥?”   林溪:“我们招娣做针线活儿可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合适她做的?”   宋哲看看林溪,又瞥了陈招娣一眼,然后拉着林溪走到一边嘀咕道:“林溪,你要是想入伙儿我双脚双手赞成,这个……”   林溪:“她很本分的,人又勤快,就是家里很困难,你让她帮忙干活儿,给她点良心价就行啦。你们不是打着贫困生的旗号么,她也是。”   宋哲:“可我们都是男人,她一个女生,就怕不方便。”   林溪乜斜他一眼,嗤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不就是嫌弃人家陈招娣长得不漂亮么。其实陈招娣并不难看,只是因为穷还有点营养不良,所以看起来没有那么白净整齐而已,如果好好打扮一下,并不比自以为漂亮无比的朱惠差。   林溪怎么说也是现代灵魂,那可是阅美女无数呢。   宋哲:“那行,我们就试试。”   他跟陈招娣说了几句,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约定晚上放学后让她去清华那边一起做活儿。他不肯让陈招娣带回来,说技术要保密,不想被人看了去,还要求陈招娣必须保密。   林溪让陈招娣答应了。   陈招娣还有些晕呢,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溪,“我……真的能赚钱吗?”   林溪:“当然,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手巧最勤快的,就你能靠双手多赚钱。”   陈招娣笑得非常灿烂,“谢谢你林溪,我会好好努力的。”   林溪拍拍她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你自己好了才有余力照顾家人,要是你先垮了,你家里连这几块钱的津贴都得不到。”   陈招娣点点头,“嗯!”   今天谢启明不来,林溪就在宿舍睡。   第二天一早,岳欣荣问她,“林溪,你昨晚上哭了?”   林溪:“没啊,我睡得好好的呢。”   岳欣荣:“你可能做梦,真哭了。”   林溪抿住了唇角,她昨晚又梦到回去现代,怎么都找不到谢启明,然后在梦里哭得可伤心。没想到竟然哭出来,还被岳欣荣听见了。   她赶紧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岳欣荣也没多问。   今日他们创作班跟着班主任去校办工厂体验生活,深入百姓中学习和创作。班主任要求他们体会和观察不同工作不同年龄不同环境等对象的特点,要求抓住神韵,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和内心,然后写自己的观察笔记。   班主任还打算带他们下乡去深入农民生活,体察百姓生活艰苦,刺激他们的创作灵感。   他们接连去了三天校办工厂,回来写创作课的作业,林溪又获得了一个优秀的评语。   她一个从和平富足年代穿到穷苦年代的现代灵魂,对生活、生命乃至人性的体察就更加深刻入微,而且她还掌握了丰富的写作经验和更宽的文学眼界,所以写出来的东西让班主任总觉得超脱于其他学生很多,甚至有些领悟是超脱于这个时代的,让他都很佩服。   这天下午他们在教室里上课,老师讲解完了几篇优秀习作,校办干部匆忙走过来敲了敲门。   一般来说学校不会打断老师上课,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对老师可不太好。   谢老师也是经过大风浪的,就已经习惯,示意他等一下,先给同学讲完这点。   将完以后,他从容地走出去,对那个干部道:“走吧。”   校办干部诧异道:“我还没说呢,谢老师走什么?”   谢老师:“不是要处分我?”   校办干部笑起来,“误会,误会啊,是有外宾明日莅临清华园,让我们学校也安排一些优秀学生过去欢迎外宾呢。”   谢老师哦了一声,松了口气,“我们班出几个人?”   校办干部笑道:“让林溪、朱惠几个还有那两个高大英俊的男生都去。怎么也得去几十个吧,中文系找几个,然后外语系部队学员里挑一些就够了。”   谢老师就让他进去自己说。   他进了教室把要求说一下,让欢迎外宾的同学穿工人装束,明天上午过去列队。他又说了一下注意事项,什么不要喧哗要遵守纪律不乱讲话等等,这些大家都知道。   等他说完,谢老师也让同学们下课。   他对林溪道:“林溪,你把我给你批过的那几首诗歌,还有这几周的习作,找时间誊抄一份交给我。”   不等林溪问,朱惠问道:“老师,是要给她出版吗?”   谢老师点点头,“我给出版社的朋友看过,他们说林溪的文章很有灵气,也很适合出版。”   朱惠就有些不服气,她总觉得林溪的文章不够接地气,不够脚踏实地,没有那些表忠诚和红心的字眼,也没有那些批判的东西,她觉得就是不够扎实。   班主任偏心!   当然,也可能是看在谢启明的面子上偏心。   班主任又说了几句就让同学们下课。   林溪把书本都装进新的双肩包里,这书包背着别提多舒服了,一点都不压肩膀。   现在这种军绿色的双肩包已经是校园流行款了。因为还是军绿色,而且还可以缝上红星,装书比之前的小书包多多了,所以既受欢迎也不会被说资产阶级习气,就很光明正大地流行。宋哲他们的布料已经用完了,还在找路子买新的布料呢。   林溪刚出教学楼,就看谢启明站在旁边的小花坛边上等她呢。因为之前他表示过拒绝,现在倒是没有同学再去围他了。   她手朝后摁着书包朝他跑过去,“明天我们要去清华园接见外宾呢。”   谢启明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我也接到电话了。”   作为清华北大的思政老师,他自然也会被请来撑门面的。   林溪:“你们今天不是考试吗,考得怎么样?”   她很喜欢听谢启明说他学习的事儿,他学得东西其实很多,除了国际形势、各种文化课,还有战略指挥等等,甚至还有地理地形等。他的包里永远揣着一本书,得空就看,口袋里更是随时放着纸笔呢。   谢启明:“毫无疑问的优秀,绝不会给你丢人的。”   林溪笑道:“那我可做不到这么优秀,我要给你丢人了。”   谢启明揉揉她的头,“我相信你,你比优秀更优秀。”   林溪的虚荣心一下子膨胀了,他夸可比班主任夸更让她激动,就缠着他要奖励。   谢启明想了想,“等接待完外宾,我带你去友谊商店买件大衣。”   现在天很凉,不抗冻的都开始穿棉衣了。   谢启明想林溪只有家里带来的棉袄棉裤,他虽然有军大衣和毛呢大衣,但那是军装。军大衣她穿行,毛呢大衣她级别不够是不能随便穿的。而且他的大衣她穿着能拖地,根本撑不起来。   友谊商店都是进口商品,非常贵,东西是真好。   林溪摇头,“不要。”她穿来这里以后,前世的那些虚荣心,那些对喜爱之物的占有欲突然就消失了。试想一下,自己攒了那么多好东西,突然穿越拿不到用不到了,给谁谁也会想开的。   谢启明握着她的手,他大手热烘烘的,正好给她暖暖,牵着她往食堂去,“那你想要什么?”   林溪就故意挑逗他,用娇滴滴的声音拖着调子缓缓道:“要~你~啊~”   谢启明:……你这是要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凉不过片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道至简 20瓶;想飞的鱼 10瓶;elements5 5瓶;鬼灯 1瓶; 第51章   林溪请谢启明去食堂吃饭, 今天晚上有白菜粉条炖肉,虽然肉的数量不多,但是有肉菜就香。   他们吃饭的时候正好碰到岳欣荣几个, 大家就凑一桌吃饭。   岳欣荣:“林溪,那边有蒜蓉菠菜呢, 新上的。”   林溪一听来了兴趣, “我喜欢吃菠菜, 是我们菜园自己种的吗?”   周勇:“对,有好吃又便宜。”   林溪欢欣雀跃起来,“我要吃!”   谢启明要去帮她买, 林溪按住他, “我来!”   看着林溪欢欢喜喜去买炒菠菜, 岳欣荣对谢启明小声道:“团长,嫂子她……最近有点不对劲。”   谢启明微微蹙眉, “怎么啦?”   他虽然不能和林溪天天在一起,但是一周总有两天能住一起的。她每天开开心心的, 晚上也……嗯, 晚上偶尔会别扭一下, 但是也不坚持最后还是会开开心心的。   所以, 她哪里不对劲是他不知道的?   岳欣荣和周勇对视了一眼, “有好几次, 晚上我们听见她哭。”   哭?谢启明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林溪什么时候哭得多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在背着他的时候还哭, 就有点想不通。“她……晚上偷偷哭?”   岳欣荣知道谢启明误会了,“不是偷哭,是做梦哭。早上我们问她,她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 有时候就说做梦了。”   林溪做梦会哭,这在季芳菲几个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儿。   她们这些人谁有她过得舒坦啊,天天乐滋滋地哼着小曲,在班上同学老师喜欢,在宿舍她们几个稀罕,就算周佳红阴阳怪气也架不住她们怼。就算在图书馆,现在都有人主动给她让座,在校报社也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谁给她气受让她哭?   不可能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们盯着谢启明。   谢启明霎时捏紧了筷子,他让她哭了吗?他扭头用视线去搜寻林溪的身影,她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开心了?她想念她那个“哪里”了吗?他让她觉得压抑、禁锢失去自由了吗?   他原本因为她变得软腻的心突然就剧痛起来。   岳欣荣安慰道:“团长你别多想啊,兴许林溪就是做梦想到小时候的事儿了呢。我每次梦到我奶奶都还哭呢。”   周勇:“对对,我也是。”   谢启明缓缓道:“谢谢你们关心小溪,我会设法弄清楚这件事儿的。”   岳欣荣:“请团长放心,以后我们也会多留意的,而且绝对不会让林溪知道的。”   谢启明点点头。   这时候林溪已经买了一大饭盒菠菜回来,她开心得很,“师傅给了我两大勺子,真是太过瘾了,来,你们都一起吃。”   她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怎么感觉气氛有点诡异?”   岳欣荣:“说外宾呢,嫂子你和团长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啊。”说完她俩就端着饭盒跑了。   林溪:“……”她瞅了谢启明一眼,“鬼鬼祟祟。”   谢启明侧首凝视着她,看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地吃林溪买来的菠菜,“很新鲜,很好吃。”   林溪:“那是,劳动的果实最香甜嘛。这可是学生们自己种的。”   谢启明却有些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她晚上会哭,还是睡觉做梦的时候无意识的哭,那她得多伤心?她心里积压了多大的事儿?   他心疼。   他握住了林溪的手,温柔而沉静地看着她。   林溪:“怎么啦?”就很疑惑啊。   谢启明:“想你了。”   林溪被他这么直白的眼神和话语弄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这不才三天没见嘛。”   谢启明就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两人先去未名湖散步,交换一下信息和一些想法,林溪还给他讲了几个小故事,谢启明则给她讲了一些新的国际新闻。等差不多消化了,两人就回蔚秀园去。   有人给林溪送来了明天迎外宾穿的衣服,还是工人装束,靛蓝色的工装。这就等于这时候的礼服一样,正式场合就穿上。上一次国庆大□□的工农兵学员队伍也穿这个,解放军学院还有意见呢,觉得自己是军人不是工人,最后还是校领导说他们是代表工农兵学员去的,大家才穿上了。   林溪把蓝色的工装穿上,问谢启明,“你觉得我穿工装好看还是军装好看?”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穿裙子最好看。”   其实林溪都没机会穿裙子,她也没裙子,不过她双腿又细又直,腿型又美,穿裙子自然会很漂亮。谢启明直接把她沐浴后裹着布单子的形象约等于穿裙子,脑补一下觉得各种裙子都好看。   他可不敢说不穿的时候好看,她得扑上来咬他。   林溪瞄了他一眼,“直男。”   谢启明疑惑地看她,“什么直男?”   林溪:“就是正直的男人啊。”   谢启明有点不信她的小脑瓜这么善良,“那对应词呢?邪恶的男人?”   林溪:“笨,当然是弯男啊。”   谢启明:“…………”   直对弯,没错,但是正直对邪恶才标准。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谢启明看林溪对着一个手绘的日历在那里不知道嘀咕什么,什么前七后八的。他探身看了看,“你在算什么?”   林溪:“没什么,这是我们女人的事儿。”   对于前七后八虽然没那么准确,但是注意一下比不注意好嘛,增加避孕几率。但是她的生理期也不是每次都那么标准的,所以她又有点忐忑,生怕真的怀孕什么的。可如果为了避孕拒绝他,那他也不懂为什么,肯定会多想。   她算着这几天是安全的,等过几天不安全他恰好回军校上课,也就没问题。   谢启明直觉她在这里比比划划的东西跟她晚上做梦哭以及她那个秘密有什么关系,可她不说他不能逼供。但是他对自己心爱的小媳妇肚子里藏了一个秘密不和他分享,他就有些委屈,这种委屈不能对她明说,那他就会通过其他渠道发泄。   最后哭唧唧的还是林溪。   最后林溪窝在他的怀里,泪汪汪地控诉他,“谢启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启明:“何出此言?”   林溪:“你干嘛那么凶?”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动作带着凶悍的力道,不如以前温柔了,好像要把她给消灭掉是的。难道她是铁人吗?   谢启明:“凶?”   林溪神态奶凶,声音却绵软,“对!”   谢启明笑了笑,俯首亲她,帮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水,“那是你的错觉。我只有更爱你才会更想要你。”   听他的话越来越骚了,林溪就赶紧闭上眼睛,“明天要是起不来,就怪你。”   有谢启明这个万年准时的小闹钟在,林溪睡得再沉,只要有事那也起得来。但是林溪的睡功也不容小觑,反正谢启明早上给她挖起来,穿衣服洗脸,她都能闭着眼睛睡,就连谢启明带着她出门锁门,林溪都能靠在他肩膀上迷瞪五秒钟。进了食堂谢启明去打饭,她就趴在饭桌上再睡五分钟。   “嗨,林溪,你干嘛呢?”钱进瞅着林溪,立刻跑过来打招呼。   林溪一秒钟坐正,揉了揉眼睛,“钱进,早啊。”   钱进坐在她对面,“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啦?谢团长骂你啦?”   林溪:“怎么可能!我这不是睡觉压得嘛。”   钱进纳闷道:“你晚上几点睡啊?”   林溪表情有点不自然,她赶紧道:“这不是要赶稿子嘛。”   钱进点点头,佩服道:“要不说你厉害呢,咱们一起来的,只有你现在是学校的大名人。”   很快谢启明打饭回来,跟钱进打了个招呼。   钱进又开始夸林溪的文章写得好,每期校报他都看,还把好的文章都剪下来贴着呢,而林溪的每一篇文章他都有收集。一边说着,他还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皮的本子来,把他剪贴的报纸给林溪和谢启明看。   “谢团长,林溪,你们给我写个寄言呗。”钱进麻溜地又拿出了笔。   谢启明拿了一个煮鸡蛋在桌上磕了磕,然后滚一圈再整个剥出来放在林溪碗里,“写什么?”   钱进:“就写谢团长和林溪百年好合。”   谢启明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林溪也吃吃地笑,“钱进,这不是你嘱咐我们的话嘛,怎么要写在你的本子上?”   钱进理直气壮道:“我是你们百年好合的见证人啊!写在我的本子上,我觉得特踏实,你们俩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名人呢。我跟人家说我和你们关系好,这就是证据。”   这话取悦了谢启明,他接过钢笔拧开在钱进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力透纸背的字:我和林溪百年好合。   林溪:“……”好羞耻哦。我是绝对不会写我和谢启明百年好合的。   不过在谢启明深沉的目光注视下,在钱进渴望的眼神注视下,林溪还是接过钢笔在本子上写了:我林溪和谢启明百年好合。   钱进嘿嘿一笑:“两位早生贵子啊。”   谢启明微微颔首,“承你吉言。”   林溪的脸色却变了变,她咳嗽一声,赶紧低头喝粥。   这时候季芳菲几个过来,他们就岔开了话题,开始说迎外宾的事儿了。   吃过早饭,大家举着红旗列队去隔壁清华园,外宾还没到,便都在门口排队等候。   等了几十分钟,外宾到来,这一次来的是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和他的夫人。大家热烈欢迎,亲王还和学生们握手,并且进行了友好的亲切问答。   林溪作为校报社的记者,少不了拍照和写文章,这是学校自己的宣传。不过因为林溪的文章写的好,几个报社也注意到,他们直接转载了林溪那篇亲王会晤工农兵学员的文章。   中午林溪和季芳菲几个还被前来采访的报社副主编和记者请去一起吃饭,聊了一下学校报社的情况,并且给出了很中肯的建议,约定以后林溪每周给他们报社交一篇反应工农兵校园学习劳动生活的稿子,他们会酌情录用,给与稿费。   之后林溪把班主任要求的几篇文章和诗歌誊抄整理,还自己配了简笔画的小插图。班主任把这些直接交给了认识的出版社主编,主编看过以后大加赞赏,全部留下,打算以后在合适的机会刊登出来。   林溪这些人忙着丰富校园生活的时候,另外一些学员却忙着找寻曾经在中学校园的光辉,时不时的聚会辩论,不断地批判资产阶级教育、资产阶级风气的老师等等,甚至还有被送到朝鲜进修朝鲜语的博士生当众发飙,要彻底与资产阶级教育路线、修正主义路线划清界限,要做无产阶级的学员。还有的整天忙于串同乡会,拉帮结派,搞各种小团体,甚至攻击其他社团。   他们为了出风头,就想让林溪带人采访他们,林溪却拒绝了。   她现在自己学习、泡图书馆、写校报的稿子、写外面报社的稿子、出版社的稿子,她忙得恨不得变成个陀螺。   她哪里有时间去采风那些无聊的人?   正经事儿还采访不过来呢,岳欣荣跟她讲她们解放军学员为了学外语,真的是拼尽全力的,有几个学生因为舌头不灵活,为了说好外语都动了手术将舌头剪断了一点。   这样的事迹不去采访,去采访那些斗鸡?   林溪呵呵哒,一个眼神都不给。   这日林溪刚去采访了那几个做手术的解放军学员,打算好好写几篇稿子投给外面正经报社。她一边思考文章内容一边去食堂等季芳菲几个,她们约好一起食堂吃饭,下午一起去图书馆的。   谢启明这几天去了野战军驻地,过几天才能回来,她都和同学一起吃饭。   她先去食堂窗口看看有什么饭菜,今日是菠菜炒鸡蛋,白菜豆腐加肉片,还有紫菜汤。   她在非排队窗口边上看了一眼,刚要走,这时候旁边排队打饭的队伍突然骚动了一下,几个人汹涌地挤上来,有人从侧面猛得撞了她一下,一下子把她撞在旁边的水泥台上。   橱窗里的打饭师傅喊道:“干什么,排队打饭,不许挤!”   周围有人赶紧把林溪扶起来,“林溪,你没事吧?”   林溪嘶了一声,她撞到了胳膊和胯部,幸好没撞倒头和腰。她刚想说没事,然后等着那个学生来道歉,说他两句让他以后注意点,结果就听见有人在人群里冷言冷语,“就她矫情,不打饭凑过去干嘛?”“就是整天假清高,自以为校报社的了不起,排挤同学,拉帮结派!”   林溪循声看过去,就见几个男女同学挤在那里,后面有个人分明就是林萍。   林萍见她看过去,立刻就假装和别人说话,对这边的事儿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过来会合的周勇和季芳菲看到情况马上跑过来,“怎么回事?”   有人解释了一下。   季芳菲:“谁撞的,道歉了吗?”   有人道:“人太多太乱,也看不见是谁,早跑了。”   林溪:“我觉得有人故意的。他们在打饭窗口排队,我在非打饭窗口看,这里没人,是他们强行撞过来的。”   要是这样那可就严重了,这是恶心伤害同学。   周勇很气,“那咱不能放过他们。这是蓄意伤害你,一个人肯定办不成,必须得几个人合伙。”   季芳菲就跑到那一边去问,打饭师傅记住一个人的模样,另外也有人认出两个。他们都是“反帝修社团”的。   季芳菲:“咱们去工宣队和军宣队告他们,之前他们找咱们采访,咱们拒绝了,这会儿他们就打击报复。实在是太可恶了。”   林溪:“咱没有证据他们是因为这个。”   季芳菲:“那咱也不能自认倒霉。”   吃过饭她们陪林溪回宿舍,脱下衣服发现胳膊和胯部已经泛青,到明天估计就青紫一片了。岳欣荣听到消息也回来,她道:“我让军宣队去找那几个人查查,要他们真是故意打击报复,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这种事儿之前就该有苗头,不会突然起意。   军宣队出马自然不一样,一下子就揪出反帝修社团的几个刺头,他们整天打鸡血一样就想揪老师和同学的小辫子,还想掀起新的学校运动。   他们不满现在老师要求的考核,不满老师夸奖的好学生,觉得这是对他们的污蔑和打压。   尤其林溪他们校报社居然拒绝采访他们,不给他们上报纸扬名的机会,他们就怀恨在心。   结果还不等军宣队要处分他们,学校里就有人贴了林溪和班主任的大Z报。   内容很简单也很诛心,说林溪是走后门来读的大学,班主任是收了好处才对林溪那么好,这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妄图培养接班人的阴谋。还批判林溪从小就是倒数第一名,跟同学关系不好,对人没礼貌等等,肯定是用不光彩手段进入大学的。林溪进入大学以后,拉帮结派排挤自己宿舍同学,走资产阶级浮夸风等等。   好在他们还有所顾忌,没敢直接说谢启明给林溪走后门的,但是这也差不多。   总之他们就很敢,觉得和几年前一样,只要胆子大,就能把皇帝也拉下马!   **   工农兵学员一直备受各界关注,有了校报以后,外界也会订阅粮校的校报,通过这些可以了解工农兵大学生们的生活和学习情况。   某报社主编和某出版社主编一直密切关注北大中文系,因为这是他们各文化单位补充新人才最好也最直接的机会。毕竟大学停办,他们缺失了补充人才的直接来源,老员工转不开,很多工作被积压,真的是叫苦连天的。   林溪被贴大Z报这事儿,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他们还为此特意开了一个碰头会,因为林溪和季芳菲几个是他们看好的苗子,等他们一毕业就要被吸收过来当新职工。   这时候有人出来横加使坏,他们就很气。   碰头会以后,报社直接让最厉害的笔杆子写了一篇文章《当代工农兵大学新生的风采》,特意点评表扬了林溪的优秀和勤奋,把她给出版社的稿子以及给报社的稿子一一点出,号召工农兵学员要思想端正、态度积极、学识过硬,不要浪费这样大好的机会和祖国人民的期待。   同时也暗暗地点了某些人借机闹事,妄图对党中央工农兵大学政策进行暗中破坏等等。   在报纸刊登以后,谢启明在外面看到也没回军校,更没耽误自己的演习,直接上交了一篇深刻的自我检讨和反省,请求组织进行最深刻的调查。   他这封信上去以后,军校领导们的体会就是:我们的军人在流血牺牲,有人却在后方搞他媳妇儿,特么的这是打我们政审的脸?他媳妇儿有没有毛病我们不知道的?学习不好是被贴大字报的理由?就算她以前学习不好,嫁给谢启明以后变得如此优秀,这不正是军民一家亲,很应该好好宣传表扬?再说,有小道消息流传人家林溪其实一直学习很好,不过是被后妈打压虐待不敢表现突出而已。   所以这些蛆是在闹腾什么?难道把别人拱臭了,他们就能变清香?   反帝修社团的大Z报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对林溪和校报社也没什么危害,因为学校绝大部分老师和学生都讨厌他们。   宋哲等清华工农兵学员都直接在校报全版面支持林溪,揭露几个反帝修斗鸡的真面目,在中学时候如何,在下乡以后如何。   有个反帝修学员下乡以后为了吃牛肉,直接设计把生产队的牛给掉下悬崖摔死,为了吃鸡就偷老乡的鸡,还洋洋自得地吹捧自己颁发好。   也有人揭发他们背后密谋,要渗透校报社,把林溪赶出去,他们要占领校报社,以后如何如何。   几乎是一夜之间,反帝修社团就成了校园人人喊打的臭老鼠,说他们不配叫反帝修,这是扯大旗谋虎皮。   最后学校在操场开全体大会,点名批评了二十五个学员,领头的三个因为有破坏工农兵大学、生产都行为,将被判刑,还有十个因为行为十分恶劣,不适合学校生活将被开除,剩下的则记过处分。   一时间皆大欢喜,整个校园都为之一清。   毕竟谁会喜欢自己专心学习的时候周围有一帮斗鸡整天对你指手画脚,说你这样学不对,那样学反动?   这时候反帝修社团的团长,因为谋害生产队耕牛被判处三年劳改的孙奕發公开喊冤,表示自己是被对象害的。   在要被押走的时候他涕泪横流地狂喊:“我不是要故意对付林溪的,是林萍挑唆的,她和我处对象,就是为了陷害林溪,不是我的错,我是被蒙骗的!”   他这么一喊,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一瞬。   这是什么情况,还有这样一出?林萍是谁,她和林溪什么关系?   而人群里的林萍登时就眼前一黑,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小言,所以大家准备好不会长哈。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angnongkafei、22632421 20瓶;马可菠萝包 2瓶; 第52章   她之所以和孙奕發处对象, 并不全是为了陷害林溪啊,她是看孙奕發家境好,家里有钱, 父母还当干部,结婚以后她就能直接安排一个很好的工作。陷害林溪, 只是她帮着出谋划策而已。毕竟谁让林溪那么不识抬举, 居然几次三番的拒绝采访他们社团的?   现在孙奕發倒了, 她没了靠山,必须要自保,保住自己的大学名额好好读书, 毕业后就能回纺织厂提干提工资了。   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她立刻矢口否认她和孙奕發的关系, 俩人并没有处对象, 只是社团关系而已。   有人直接打脸,“装什么啊, 你们俩晚上不早就偷偷摸摸住一起了?”   “开除!工农兵学员禁止谈恋爱处对象!”   “开除她!让她跟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害人!”   “最瞧不上她这样的了,装得圣女似的, 就她最恶心!”   “我知道她, 她私下里还说谢团长最先看上的是她, 说人家林溪把谢团长抢走的。啊呸, 不要脸, 人家谢团长能看上她?”   “她还造谣林溪把她后妈气晕了, 我说怎么不气死呢?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林萍这样,她妈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指不定怎么欺负虐待人家林溪呢!”   “林溪好可怜啊, 幸亏嫁给了谢团长,谢团长拯救林溪!”   短短一天时间,天翻地覆。   林溪安然无恙,还成了工农兵学员的最优秀代表, 被各大报纸公开表扬的优秀种子。   伪反帝修社团解散,被抓的抓,被开除的开除,被处分的处分,从此以后,校园一片学习的气氛。   而林萍她是不是帮孙奕發贴林溪大Z报,学校没深入调查,毕竟贴大Z报在这时候不算错。而且孙奕發也不是因为贴大Z报被抓,而是因为谋杀生产队的耕牛。   可学生们八卦得起劲,因为林萍处对象应该被开除却是真的。   林萍在宿舍里哭了一夜,第二天去校办处求情去工宣队军宣队求,可惜没人给她说话,都要求按规定来。   其实如果她足够优秀,或者平时表现足够突出,那就算处对象学校也会网开一面,大不了就是调开,或者毕业后再开始。   可她这样,谁会帮呢?毕竟闹得太大了,全校都知道不处分不行的。   所以只有退学一条路。   最后没辙,她跑去林溪宿舍楼求林溪。   林溪正在宿舍里和自己舍友加上附近舍友们一起玩成语接龙呢,她们还买了一些瓜子花生,赢的一组吃,输的一组就要鼓掌喊“真香”,顺便过去请求投喂,如果有人给投喂就活下来,如果连续两次没人投喂,就“饿死”。   陈招娣底子差,她是小学水平,那是铁定的替人喊真香请求投喂的,就算林溪放水她还是妥妥地饿死了。   饿死了以后,她就在一旁给大家剥瓜子仁儿,跟勤快的小媳妇儿一样。   林溪:“我不玩了,谁替我,我要撑死了。”   季芳菲这一次和她打对家,看着自家救不活的陈招娣,她笑道:“没事,有你家谢团长帮忙消食儿呢。对了,谢团长今天来不来?快去给他打电话来救命!”   林溪就跳过去拧她的脸,“小菲菲你是不是输不起,啊,光杆儿司令了啊。”   两人正在床上嘻嘻哈哈闹腾的时候,林萍推门进来了。   她哭得一张脸都肿了,看着特别憔悴可怜。   “姐,呜呜,你帮帮我……呜呜……我不想退学。”她站在门口呜呜哭。   不大的宿舍里挤了将近二十号人呢,这会儿鸦雀无声,纷纷看着她。   林萍为了让林溪原谅她,开始出卖线人了,“大Z报很多内容是你舍友提供的不是我写的,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能被开除,开除了我回去就没脸见人了。”   林溪过去的事儿是她写的,但是在校园和班级的事儿的确不是她写的。   季芳菲表情一冷,哼了一声,“我说呢,怎么反帝修社团那帮狗东西竟然知道我们宿舍和班里的事儿,说什么拉帮结派排挤同学,呸!”   上铺的朱惠脸色一变,那边的周佳红直接涨红了脸,赶紧表示清白,赌咒发誓,“我可不是奸细,我没写过。我也没出卖过林溪!肯定、肯定是我之前去校办处投诉,他们、他们知道了。”   朱惠没说话,然后下床走了。   宿舍里一片寂静。   随即,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议论声。   “是朱惠?”   周佳红哇哇哭,“反正不是我!”   大家纷纷声讨朱惠,都没人理睬林萍。   林萍:“姐,姐姐……”   周勇:“我们开会呢,麻烦你先出去。”她直接把林萍给推出去,自始至终林溪都没搭理过她。   对于林溪来说,上一次回林家把吴老师捞出来,把宋桂芹气昏过去,过去的恩怨就算了了。林溪不再把他们当亲戚,也不会再和他们来往,至于说的什么养老,且等着吧还早呢。   她对林德金和宋桂芹真的已经两清放下了,就想着以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基于这种心理,哪怕和林萍一个学校,她也从来没有去关注过,既不想和林萍亲近也不会害怕什么,就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她倒是没想到林萍这么关注自己呢,还加入反帝修社团故意针对自己。   真是吃饱了撑的。   岳欣荣:“让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知道知道,只要我们自己足够正直强大,不管他们怎么暗搓搓搞事儿都没用。林溪都不需要搭理她,她就得灰飞烟灭。”   这是岳欣荣当众说的最刻薄的一句话,可见她十分生气。   季芳菲:“朱惠怎么着?”   不管日常大家有什么小摩擦,可她们对朱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朱惠虽然对林溪有点酸,却不像周佳红那样有事没事就打嘴仗,所以大家相处也正常。   谁知道她竟然会暗中倒向林萍那一帮,在林溪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暗搓搓地策划了这么一出来对付林溪。   可惜,如烈日下的露水,阴暗暴露出来的时候,也是他们被晒干了无踪迹的时候。   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林溪:“她是个要脸的,不用我们说,她自己会做点什么的。”   朱惠只是暗中给林萍说宿舍的事儿,也没公开诋毁过林溪什么,自然不会用校规来处分她。   无非就是大家知道她是什么人,以后不想和她打交道而已。   朱惠果然是个聪明人,她果断地跟教导处申请换班级和宿舍,从创作班去了理论班,以后也不需要和林溪在一起。   她趁着大家都上课的时候回宿舍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去另外的宿舍,以后就去理论班上课,不再上创作班的课。   第一天上课,她忍不住找到陈招娣。   “陈招娣,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希望你不会对我有什么偏见。”   陈招娣:“我、我知道。”   朱惠:“那以后我们在班上能互相帮助吗?我之前的课落下不少。”   陈招娣:“不、不能。”   朱惠皱眉,“为什么?你这么小气的?”   陈招娣:“因为我、我想去创作班,之前我跟老师申请,老师说创作班人多,让我留在理论班。现在你来了,我正好就申请过了,可以去创作班。我想和林溪一个班,跟她学很多东西。”   陈招娣原本因为自己文化水平低,不敢写东西,所以选了理论班。   后来跟着林溪补课,林溪还教她写作的窍门,让她写自己的生活,写自己的心情,写自己的爱恨,从自己出发去写对这个世界的感悟,她一下子就被林溪给打开了一扇大门,她想把自己知道的贫穷生活以及不屈精神写一写。   她要去创作班!   现在朱惠主动给她腾了位置,她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惠脸色真是精彩得很,跟憋了好几天一样,“陈招娣,那咱们还是朋友吧。”   在林溪宿舍有个还能说话的人,总比没有强。   陈招娣摇摇头,“不好意思啊,我不配。我不会故意跟人家说林溪的坏话。”说完她就丢下朱惠走了。   朱惠的脸直接黑了。   不只是陈招娣不和她做朋友,其他同学也知道这事儿,谁还敢跟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一起玩?尤其女生宿舍都挨着,这个宿舍的事儿那个宿舍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们谁没和林溪玩过游戏,谁没吃过她的零嘴,谁没抄过她的作业?谁没问过她写作窍门?   哪怕有些学习上有点不服气有点嫉妒心理的女生,人家林溪也没对她们藏过私,就她们都不稀罕和朱惠做朋友。   有本事你考试超过人家啊,有本事你文章写得比人家好啊,你背后捅刀子算什么?   贱不贱啊。   **   林溪根本就没在乎过这些,她可是现代社会穿过去的灵魂啊,见识和学识领先多少年呢。让她去和人家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她根本不好意思,也没那个精力。   她现在所有的精力除了学习和朋友,其他全部的都在谢启明身上,或者说担心自己会不会怀孕,毕竟阿飘说过她生了男主就可以回到原来世界的。   从前她巴不得赶紧回去,这会儿又不舍得了。   慢慢地她就焦虑紧张,觉得自己不想和谢启明分开,还有很多事没做过呢,她要是冷不丁走了他会怎么样?他是忘了她再婚,还是一直惦记着她?   她每天都在要跟谢启明坦白和不要跟他坦白之间纠结,然后在怀孕也没怀孕之间担心。   如果到了时间好亲戚没来,那她就开始焦虑地有些吃不下饭,等它来了,她才舒一口气。   女孩子的生理期原本就没那么准确,很多人都会早两天、晚两天,最后就会月初月中月末全都轮一遍了。   别人看来这没什么,林溪就会很紧张,但是她还得劝自己其实没什么。   她既想和谢启明在一起,又怕他每天都想要,尤其是排卵期的时候,可她又想不出好办法拒绝他,以为如果说身体不舒服,他比她还紧张,如果说单纯不想要,他会考虑她是不是心情不好,被人欺负等等。   反正在林溪看来,就真的很麻烦,反正就是找不到借口无缘无故拒绝他。   所以,她现在很喜欢他出差,就一边想他一边又松一口气。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她会加倍想他,就不意外的做梦经常梦到自己回到现代,再也见不到他。   她哭得稀里哗啦,梦里他有时候忘了她,娶了别的女人,有时候伤心地要死了,反正五花八门的,就很好哭。   这天一早,她把自己给哭醒了,茫然地坐起来,跟几个舍友对了个满眼。   岳欣荣和季芳菲几个担心地看着她。   林溪赶紧抹了抹脸,果然湿漉漉的,她笑道:“我……又梦到小时候了。”   上一次她说的是梦到外婆了,她平时都有给外婆谢母等人写信,家里一切都好,但是不耽误她拿来当借口。   周佳红心虚得很,以为心里是被贴大Z报导致心理压力太大,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事可其实心里很在意,所以才会晚上哭得这么伤心。   陈招娣和周勇想的是,林溪太可怜了,小时候被后妈没少磋磨啊。   岳欣荣和季芳菲想的是,林溪和谢团长一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哭醒,这说明什么?这是想他了啊。   岳欣荣:“林溪,吃过早饭你和我去军宣队,给谢团打个电话,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近谢启明他们经常出去,要实地教学演习等,而且很多课程是保密的,他也不会跟林溪说,只说出差归来时间不定。   不过他在某地如果允许的话,他会给林溪打电话的,也允许打过去。只是没急事,大家都不会打电话。   林溪赶紧道:“我就是做个噩梦,给他打电话干嘛啊,他忙着呢。哎呀我上午第一节 没课,我再睡一会儿。”她赶紧蒙头朝里装睡,生怕舍友们逮着她安慰。   她现在不只是舍不得谢启明,也舍不得她们。   可她也舍不得前世的爸妈和好闺蜜呢,呜呜,她是个见异思迁的海王,她不配。   算了,自己还是别胡思乱想,就顺其自然吧。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回去就回去,反正自己来过爱过足够了。   她其实考虑过避孕的问题,但是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上避孕环,可避孕环的质量很差。放在体内一段时间以后会生锈,还会长得身体内,最好拿不出来只能手术割出来,就很恐怖。   前世她妈妈有个朋友,就是八十年代的时候避孕环伤了身体,后来常年被妇科病折磨着。   现在的避孕环质量比八十年代更不行,她可不敢冒险。   她从小被爸妈教育着身体第一,一定要爱惜身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因为这不只是自己的,还是爸妈心爱的,所以她不想做那些对身体有潜在危害的事儿。   那就随意吧,她开始逃避,不去想了。   林溪躺了一会儿居然真睡着了。   梦里她居然听见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在喊什么查寝,她猛一个激灵就醒了。要查寝?她还睡在这里可别给宿舍扣分呢。   她麻溜地爬起来叠被子,然后就听见宿管阿姨在门外敲门,“林溪啊,你在宿舍吧,小谢回来了,楼下等你呢。”   林溪一怔,谢启明回来了?   她赶紧应了一声道谢,又要给宿管阿姨开门说话,又要穿衣服,把自己忙得原地转圈圈。   宿管阿姨说完话就走了,她就专心穿衣服然后收拾一下,再匆忙去洗漱。   等她兴冲冲跑下楼,迎面几个女生挽着胳膊进来,看到她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有点纳闷,“怎么啦?”   几个女同学哈哈笑着也不和她解释,拉着手跑了。   林溪抬手挠挠头……头……她突然摸到自己支楞巴翘跟猛张飞一样的头发!   嗷嗷嗷……没脸见人了。   她捂着头转身要往回跑,等在那里的谢启明已经看见她,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将她扯进怀里,“见了我你要往哪里跑?”   林溪闭着眼,捂着头,“别看我,我没看见你,等于你没看见我!”   谢启明好笑得很,抬手给她扒拉扒拉头发,“没事,你咋样都好看。”   可惜有那么三缕头发不配合,扒拉两下又咻得翘起来,谁让她用被子蒙头大睡了呢?   宿管阿姨热情地喊道:“小谢,我这里有梳子快给她扎起来。这闺女就是容易害羞,哈哈。”   谢启明就把林溪半搂半哄地去宿管阿姨那里,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顺手给她扎了两个低马尾。   谢启明因为性格和工作关系,扎头发那是一丝不苟,两个马尾中间的发缝分得又直又平,而且两边发量绝对一样多。   他还抿了一点水给她把脑门上支楞巴翘的几撮毛给压下去了。   最后他看了看,“好了。”   宿管阿姨乐成花,“小谢就是能干,什么都会。”   谢启明这一次过来不但给林溪带了礼物,还给宿管阿姨带了呢。甭管什么礼物,带了阿姨就高兴。   谢启明拉着林溪跟阿姨告辞,问林溪:“下面有课吗?”   林溪:“习作课,老师不去。”   谢启明就拎着提包握着她的手去蔚秀园。   立冬已经七八天了,周围树上的叶子掉得光秃秃的,视线就格外好。天空瓦蓝瓦蓝的,纯净得有些刺眼,阳光也好得很,鸟儿们在暖阳凉风里嬉戏盘旋,一片美好的景色。   林溪刚从温暖的宿舍里出来,乍一走进寒风里,还有点瑟缩呢。   谢启明大手温暖又干爽,握着她的手,让她一点都不冷。   他也不问她大字报的事儿,更不问其他的,只问她,“想我了吗?”   林溪嘴硬得很,“我可忙呢,偶尔想想。”   谢启明就笑,“那是谁啊想我想的嗷嗷哭。”   林溪脸一下红了,“你怎么能一回来就诋毁我呢?你怎么不实事求是呢,我哪里嗷嗷哭了。”   谢启明垂眼看她,低声道:“没嗷嗷哭,就抽哒哒哭,一边哭还咬人。”   林溪这下全身从头到脚都热起来,半点都不冷了。   嗯,这是谢氏热身法。   这些天谢启明不在,林溪就不肯一个人来睡觉,所以房间一直锁着。谢启明开了锁,把门窗开着透透气,然后屋里收拾一下,再把炉子烧起来。这种院子是没有暖气的,都是自己烧煤炭炉子。学校给谢启明分了煤炭和煤球,就堆在门口。   因为他俩不计较,而且也不天天在这里煤炭烧不完,所以其他老师有来撮的,他俩也随意。   他们也会想还点别的东西,俩人还不要呢,大家关系都不错,才不在意这点东西。   他俩虽然大方但不是软柿子,所以哪怕最喜欢占小便宜的都很少会心安理得地占他家的便宜,回头有好东西都想着送些过来。   这不他俩一进门,谢启明抱着林溪刚要亲还没亲上呢,就有人特意过来说家里中午包水饺,一会儿给他俩送,让他俩别做饭也别吃食堂。   冬天大白菜萝卜的很多,家里条件好的有老人在帮忙带孩子做饭的,就喜欢包饺子改善生活。不需要多少肉,加点虾皮木耳之类的就很鲜美,孩子们也爱吃。   反正对孩子来说,白菜饺子好吃,萝卜炖白菜就不爱吃。   等人走后,谢启明又不好去关门做什么了,实在是大白天的很容易惹人怀疑。他倒不是怕这个,他是怕林溪脸皮薄,回头再也不让他亲就麻烦了。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她哭唧唧,一种是哭得他心痒,一种是哭得他心疼。   林溪就故意勾引他,跑去门口张望一番,然后回头对他笑道:“团长,我给你放风,你快点!”   谢启明:“……”你就调皮吧。你跑出去放风,我亲谁?   他拿了洗脚的盆子和抹布,“我收拾一下卫生,包里有吃的。”他经过门口的时候,把退回来的林溪一下子压在门板上垂首就亲过去。林溪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尖把自己送上去让他亲得更加深入。   等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谢启明抬头,林溪已经被气得脸红气喘的。   谢启明低声道:“这回不是我霸道了吧。”   每一次她被亲得心跳加速脸红气喘,都会控诉他霸道,不给她呼吸,要么就控诉他握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躲。   这会儿可是她自己挂上来的。   林溪嗔道:“就是你霸道,你的胡茬扎得我动弹不了。”她扬了扬小脸,给他看是不是被扎红了。   谢启明亲了她一下然后笑着出去,他特意刮了脸才来见她,这时候有邻居回来,他就站在院子里和人寒暄说话,然后回屋收拾。   林溪发现他可会打包了,就这么一个提包,给她的话顶多装几件衣服就满了。他就很厉害,除了衣服,里面还有点心、糖果、书本、给她买的丝巾、棉皮鞋。   那双皮鞋带一点跟儿,兔毛都翻出来了,看着就暖和。   林溪立刻穿上,开始蹬蹬地踩着舞步,“谢团长,好不好看?”   谢启明正在擦桌子,回头笑了笑,“好看得很。”   林溪就踮着脚攀着他的肩膀,“来跳舞嘛。我们学校现在有个跳舞角,周末大家都去跳舞,就在图书馆边上。”   谢启明拿着抹布配合她,“你去了吗?”   林溪:“当然啊,我可受欢迎呢,邀请我跳舞的……人可多了。”   她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谢启明一直盯着她呢,“说啊,我很喜欢听。”   林溪:“……也没很多啦。”关键我都拒绝了啊,怎么也是已婚人士嘛,她可不想和别的男人跳舞。但是她不能告诉他,免得他对她太放心就不在乎她了。她得让他以为她可受欢迎了,让他紧张她,害怕她被别的男人追走。   谢启明不想把手上的灰尘弄到她身上,便往后背着手,任由林溪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你就这样跳舞?”他声音哑得厉害。   林溪拉着他转了两圈,把他推坐在椅子上,然后跨坐上去,“不行么?”   谢启明:“我怕你哭……都不好使。”   林溪挑衅地朝他扬了扬下巴,“不怕,等会儿有老师来送水饺呢。”   大白天,看你敢干啥!   谢启明面无表情,声音隐忍而平缓:“大白天也不是没干过。”   林溪瞪圆了眼睛,在他嘴角上咬了一下,“你不正经!”   谢启明:“我要是不正经,你这会儿该哭了。”   小丫头片子,惯会勾引他不负责,仗着白天会有人来,就以为他不敢对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人长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月 150瓶;haru、草莓我是大橘子 10瓶;路人乙 5瓶;megin、鬼灯 1瓶;么么哒你们,真是很感动了。 第53章   挑衅的后果往往就是被吃干抹净, 林溪深知这个后果,所以她及时刹车了。   最后她还掰着手指头数了日子,感觉自己这两天应该很危险, 最好不要和他发生关系。   中午吃饺子的时候,她开始戳着饺子动心眼儿, “你从军校过来的吗?”   谢启明:“没, 明天回去。”   林溪:“你是不是应该先回去?说不定学校有事儿呢。”   谢启明给她碟子里滴了两滴麻油, 把酱料碟拌了拌,“学校没特别的,明天回去一样。”   林溪继续戳水饺, “我这两天有点忙哎。”   “是给哪家写稿子?”谢启明吃了一个饺子, 是鲅鱼馅儿的, 里面还加了一点韭菜,没有一丝腥味儿, 很鲜美,提醒她, “已经凉了, 吃吧。”   林溪开始吃饺子, 她的稿子一直都那么多, 尤其出版社跟她约了一本写工农兵大学的在校散文集, 她除了自己投稿还要在两个学校里挑选好的一起送过去。但是这些都没什么, 她做起来游刃有余,不是重点。   谢启明看了看桌上的小台钟, “下午有课吗?”   林溪看了一眼,“呀,都一点多了?”   现在下午第一节 课是一点半。   谢启明微微蹙眉,“不要急, 慢慢吃。”他给林溪挑了几个饺子,已经温热的正好入口。   林溪吃了八个饺子就饱了,又拿饭盒装了十来个打算给舍友们尝尝,还剩下很多足够谢启明吃的。   她亲了谢启明一下,在他想抓住她的时候赶紧抱着饭盒跑了,也不让谢启明送她自己去教学楼。   谢启明看她急匆匆的样子,摇了摇头,这丫头怎么突然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他吃过饭,把屋里收拾一下,就看到了林溪的笔记本。她的笔记本没有什么秘密,基本就是一些灵感记录,也经常给他看,所以谢启明也没心理负担拿起来翻了翻。   最后一页写满了数字,什么生理期、排卵期、安全期的,谢启明不太懂,但是约莫猜到跟怀孕有关。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怀孕的事儿,更没有想过夫妻之间还要避孕。不过有两次说起来,林溪似乎有点担心,她的意思自己还是学生不想这么快怀孕。不过等他要好好跟她讨论为什么的时候,她又像逃避一样就躲开了。她一旦要躲避的事儿,他再想跟她说,那她就跟闭上的蚌壳一样,是纹丝不动的。   林溪去了教室,心里还盘算晚上怎么跟谢启明说她不方便呢。   这两天她危险啊,虽然安全期避孕不能完全有效,但是也比不避孕好啊。   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真不行,之前都不担心这个,现在这么担心,分明就是作茧自缚。   然而道理都懂,心理上是过不去的。   “林溪,你想什么呢?”陈招娣悄悄推推她,“班主任看你好几眼了。”   林溪:“啊?”   班主任在讲台上继续说,“咱们中文系要去洪水峪和燕家台体验生活,差不多要住两个月,一边体验生活,一边学习创作。你们去食堂领好粮票,带好津贴,到时候住在老乡家里的。”   啊,又要去体验生活,好苦啊。有同学悄悄嘟囔起来,但是他们不敢大声说,怕被老师听见。   林溪也犯怵下乡,因为不但吃得不好,卫生条件更差,要是几天还行,一两个月简直要命。   不过想想的话,也不是没有好处,似乎可以正大光明地暂时跟谢启明分开?   她明明不想和他分开,却为不得不暂时分开而窃喜,她觉得自己真要精粉了。   她主动举手问:“老师,咱们今天就走吗?”   班主任笑道:“会给你们准备时间的,跟家属告别一下啊,毕竟也是小下乡呢。哈哈。”   同学们都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我们也没家属告别啊,老师,干脆让林溪同学带家属去得了。”   班主任也说笑两句,让他们下课去准备。   老师一出门,同学们就更要打趣林溪了,“没事,带着谢团长一起去。”   林溪的脸还红着呢,也不耽误她反击回去,“对啊,当然要让他一起去呀,就算下乡也不能耽误咱们的思政课和思政作业嘛!”   “怕了怕了!”有人还没写完上堂思政课的作业呢。   他们喜欢上谢启明的课,并不代表喜欢写作业啊,尤其这种思想政治方面的文章,有些学生是真的不会写。   就怕得很。   林溪笑嘻嘻地拿了水饺给陈招娣吃,让她拿回去给舍友们一起尝尝。   陈招娣没打开,直接装进书包里,她在宋哲那里帮工赚了一个书包。现在这种军绿色双肩包是她们408寝室的寝包,一出门整齐划一特别拉风。   第二堂课是理论课,但是因为明天要下乡体验生活,所以就不上了,让他们去换粮票。   林溪不用换,谢启明那里有,但是她得收拾一下衣物被褥。   她先去了一趟蔚秀园,发现谢启明不在便留了个纸条,然后拿提包装了卫生用品内衣裤袜子等,再把谢母之前给她做的棉袄棉裤都翻出来等明天早上穿上就行。下乡以后肯定更冷,而且过阵子就得穿厚棉衣。   她的衣服基本都在这里,但是被褥要拿宿舍的。   她又去宿舍,隔壁也有舍友过来玩儿呢,帮她们一起凑粮票。   有懂情况的同学提醒她们,“你们可要带厚棉衣啊,现在还不觉得冷,去了那里过几天就越来越冷。他们没有暖气,晚上零下十几度二十度,可想而知多冷。真的滴水成冰的!”   她摸摸季芳菲的大衣,“你这不行的,必须换厚的,你要是不听老人言,到时候冻得你哭都没地哭。”   林溪点点头,“我带了棉袄棉裤,我妈给我缝的,暖和着呢。”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妈是婆婆,都开始打趣她,“哎呀,我们咋没有这样的妈呢?”   林溪:“回头他们学校有舞会,我领你们去啊。”给你们机会自己找对象!   谢启明他们军官学校有时候会举行联谊活动,茶话会跳舞呀什么的,也有找对象的功能。   大家嘻嘻哈哈说笑一阵子,不知不觉就到吃晚饭时间了。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地喊叫声,“408林溪,你家谢团长来啦!”   现在这女生宿舍楼就没有不知道林溪和谢启明是夫妻俩的,就连宿管阿姨家小儿子都知道。每一次只要谢启明来找林溪,还不等找人帮忙叫呢,楼下的学生们就一起对着408窗口喊,保管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们喊完还要叫一声“不谢”,然后嘻嘻哈哈地就跑了,胆子是越来越大。   林溪:“到吃饭时间了。咱们去吃饭吧。”   大家笑眯眯地看着她,“那谢团长呢?”   林溪大大方方的,“一起吃啊,他又不会害怕你们。”   季芳菲:“我们怕谢团长放不开,不好意思吃饭。”   她们现在和谢启明也熟了,发现他没有表面那么严肃冷峻,甚至挺好说话的。她们也会大着胆子开他和林溪的玩笑,他都不会恼的,很开得起玩笑。   林溪伸手,“呐,我要拧你的嘴了,你快撅起来。”   季芳菲捂着脸,“你快去咬你们家谢团长,我们的不好吃。”   林溪一跺脚,“不管你们了。”她转身跑了。   季芳菲就趴在窗户朝下捏着嗓子装别人喊,“谢老师,林溪生气了,你小心啊。”   然后她飞快地把头缩回来,让谢启明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谁。   等林溪下了楼,谢启明看她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大眼更是水汪汪的格外动人。   他抬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跑什么呢,季芳菲说你怎么啦?”   林溪:“没怎么呀,我让她们一起吃饭,她们说怕你紧张,就算了。”   谢启明笑了笑,“你们要去体验生活?”   林溪点点头,“要去俩月呢,哎呀,我可舍不得你了。”她心里一边解脱似的庆幸躲过这两天,一边又跟他撒娇真的舍不得他,就自己都觉得作得不行。   谢启明摸了摸她的头,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燕家台离我们学校近一些,回头我会去看你的。”   林溪赶紧摆手,“那可不行,你去看我,他们该笑话我了。”   谢启明笑了笑,“我是思政老师,不能不给你们上课吧?”   林溪脸更红了,许是好些天不见,也许是中午她撩拨他撩拨的,这会儿总觉得他眼神都在开车,她就腿软心跳,受不了。   吃过饭以后,两人先去散步。半小时以后,谢启明提议回蔚秀园,他表现得大大方方的,他就是想她,想要她。   林溪:“要不……咱去图书馆吧。”   谢启明:“?”他纳闷地看着她,“图书馆?你确定?”现在不是应该回去准备休息了吗?他出差好几天才回来呢,她确定要和他去图书馆?他怎么有点看不懂她了?中午那会儿,她明明是很想他的,就这会儿她一直挽着他的胳膊贴在他身上,也分明就是想他的。   然后去图书馆?   林溪:“明天我们就要去体验生活了,我得借几本书带着。”   谢启明:“走吧。”   林溪在图书馆磨磨蹭蹭的,借了一本又一本。   别人借书数量有限,她因为工作关系所以可以不限制数量,但是一次也基本就十几本顶多了。   谢启明已经抱了一堆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以他的聪明也猜不出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她不正常。   他挑了挑,把她随手拿的书放回去,只留下四五本在手里,然后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林溪娇呼一声:“干嘛呢,还要借书呢。”   谢启明拉着她去借了书,离开图书馆径直往蔚秀园去,“林溪,我需要一个理由,你在逃避什么?”   林溪:“我没有!”   谢启明:“你炸毛了,被我说中了。”她每次被他说中小心思以后就会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立刻否认,如果是猫的话,她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林溪:“……”   逃避失败。算了,就……就这样吧。反正她挣扎过,努力过,真要是怀孕也就……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双腿就有些发软。如果她真的怀孕,然后生了男主,然后回去再也见不到谢启明了。   怎么办?一旦回去,那就是两个世界,再也不能相见!   她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她不能!!!   她紧张得突然浑身发抖,头晕恶心,有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心慌无力,然后双腿一软。   谢启明立刻抱住了她,深邃的黑眸锁着她,焦急而隐忍,“怎么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抱起林溪大步往校卫生室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oatingdream 24瓶;木易 20瓶;语涵 5瓶;动次打次 2瓶;鬼灯 1瓶; 第54章   谢启明抱着林溪去了学校医务室, 那里一共有两个大夫,是从街道调来的,平时看个头疼脑热的都没问题。   现在已经下班, 只有一个大夫在值班,问清情况她赶紧给林溪检查一下。   这时候检查也简单, 尤其是医务室, 顶多用听诊器听听胸腔, 再量量血压,好好脉搏,问问日常情况和感受等。   张大夫三十五六岁, 在街道卫生所也工作十来年, 今年才跟着学生一起调过来的。   她检查完很淡定道:“没事啊。”   谢启明面色依然紧张, 掩饰不住他的关切,“大夫, 她刚才差点昏倒了。”   张大夫笑道:“谢团长不用紧张,真的没事。她心跳正常, 意识清醒, 也没有呕吐, 你就算去医院拍片子也拍不出什么。”   谢启明还是担心, 他一直握着林溪的手, 感觉她掌心湿漉漉的都是冷汗。他跟大夫说一下, 她以前不这样的。他对林溪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她的生理期、饮食状况以及各项体检指标他都烂熟于心。   她今晚上这样, 真的不正常。   张大夫看了看林溪,又看看谢启明,试探道:“兴许是……同学你心里有事儿?”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知道?她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大夫,我有时候总做恶梦,可能吓着了?”   张大夫:“做恶梦啊,这个呢我倒是研究过。在我看来做恶梦那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是你日没有思却夜有所梦,那就是你心里有事儿,哪怕你现在觉得无所谓,可你从前在意的,比如说吓着了。小时候吓着了,只要没真的过去,那就会时不时做噩梦。来,你说说,你总做什么噩梦?”   林溪能说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因为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然后紧张的。她不就是怕生完小男主以后就会穿回去,再也见不到谢启明了么?要能说她早跟他坦白了。   她只能说小时候了。就拿原主的童年阴影糊弄他们吧,她自己是没有童年阴影的,但是听心理学老师说童年阴影会伴随一生。   那么原主那么小没了亲妈,有了后妈亲爸也变后爸,想必肯定是有阴影的,否则她不会长歪。   谢启明顿时面沉如水,心里把那个原本就不承认的岳父又踩到了一个更低的位置。可他也清醒地知道林溪在说谎,她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自己的秘密。   她不肯跟他说的秘密。   她不信他么?还是不够……在乎他?   谢启明心头一紧,立刻把这个念头碾碎了。林溪对他如何他自己最清楚。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她对他笑的模样,比起当初在冯家大队河边初见时的样子,差别非常大,他自己明白。   那时候她的眼神陌生而好奇,还带着浓浓的抗拒和躲闪,现在不同。   可现在她的眼神里有悲伤,这如同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张大夫再三保证林溪没事,谢启明还是不放心,他去借了个车带着林溪去医院检查了一遍。   检查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甚至她之前有点贫血体质差,经过这半年也被谢启明给养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林溪安慰他,“你看,我好好的,根本没问题。”   谢启明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握住她的小手,不无担忧,“要实在不行,就不要下乡了。”   燕家台那边是乡下,条件不大好,冷得很。   林溪:“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   谢启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你分担吗?”   林溪立刻笑起来,“我有什么事儿啊?”她主动倾身过去趴在他肩上,亲了亲他凉凉的耳朵,“你别胡思乱想。”   回到蔚秀园,谢启明还是让她泡了脚才上床。   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林溪舒服地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你真能折腾,我都困死了。”   她翻个身就睡了。   谢启明静静地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她,小丫头倒打一耙的本领还在,她不会装病,哪里疼的时候很会叫,现在这么舒服估计是真没事。   那就真的是她心里有事导致她过度紧张出现了身体反应。   想到一个整天嘻嘻哈哈,喜怒形于色,藏不住事儿的小丫头,却跟他藏那么大一个秘密,他就气。   他想把她给捞起来,惩罚她,让她一宿都没得睡。   他俯身亲吻她,她嘟囔一声,很配合地让他亲了一会儿,然后就睡得更香了。   谢启明搂着她几乎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大家起来吃饭,然后纷纷检查物品,背上被褥行李,还得带上脸盆等等日用品,然后坐学校的敞篷大卡车去燕家台。   谢启明还是不放心林溪,因为他要回军校,就顺便坐车一起过去帮林溪安排一下,然后再搭车回来。   季芳菲作为校报社的成员,也申请跟着来了,因为她自己班上整天搞各种报告会、忆苦思甜等,文化课比中文系少了很多。   她挤着陈招娣坐在林溪和谢启明对面,没少用眼睛和表情无声地揶揄林溪,还有人胆子大得很让谢启明给讲故事。谢启明思政课上讲的那些他自己以及战友的经历可跌宕了,他们都喜欢听。   谢启明:“我给你们讲个恐怖故事吧。”   大家纷纷拍手,让他多讲两个,胆子小的女同学纷纷捂起耳朵。   谢启明淡淡一笑,“你们去燕家台,不出一星期就会被传染上虱子,还有跳蚤,咬人很疼。”   “啊——”有好干净多女同学已经受不了,脸色都变了。   尤其季芳菲,她没下过乡呢,一直在城里住着。她白着脸举手投降,“老师,我们错了!”   那边班主任让班长带头,带领大家一起唱歌,给同学们鼓鼓劲儿。坐在车上实在是太冷太无聊,也没有别的娱乐,唱歌就是最方便的。   于是,几车人开始了对歌大赛,寒冷和无聊一扫而空,笑声直冲云霄,一路都不知道疲倦。   晌午时分他们到了目的地,理论班去洪水峪,创作班去燕家台,反正都差不多。   燕家台的大队干部们带着一帮大队宣传队敲锣打鼓地欢迎学生们下乡体验。来之前学校已经跟公社打过电话,公社也跟大队开过会,让他们提前安排迎接师生,他们便搞了这个欢迎会。   谢启明和班主任先跟大队干部们沟通一下。   妇女主任带着女生,治保主任带着男同学,给他们安排进农户家里。大家插队都有经验,住在农户家里,吃住一起,然后白天学生们再聚集起来讲课写作。   谢启明帮林溪和季芳菲、陈招娣六个姑娘安排了一个房间,让她们住在大队部的招待室里,屋里有现成的火炕和炉子,还能自己生火做饭,非常方便。   陈招娣:“我会做饭,以后做饭就归我。”   林溪:“我们帮你,咱们既然是来体验生活的,那洗衣服做饭,抬水干嘛的,大家都要做过才行。”   谢启明听得忍不住笑,他媳妇儿做不做的另说,反正话是从来说得漂亮。比如跟他一起的时候,整天说“二哥,我要对你好。每次都是你帮我洗衣服,以后我也要给你洗”,可只要他在家,哪里还轮得到她洗衣服?他洗衣服的时候,她啃苹果嗑瓜子,不知道多惬意呢。   他捏了捏她的手,悄悄道:“炉子上每天烧水,内衣裤用热水洗,大衣服和床单被罩留着,回头我给你洗。”   林溪欢喜地用脑门在他胳膊上顶了顶,“二哥你真好,以后我也帮你洗。”   季芳菲在旁边看到咳嗽一声,“那什么,咱不待这样啊,这一对比我们多辛酸呀,我都想让我爸妈来陪读了。”   林溪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没事,我帮你洗啊。”   季芳菲偷笑,“那我敢吗?你家谢团长都不让你洗衣服,我让你洗,我活腻了?”   女孩子凑一起说悄悄话,互相打趣,很多时候都会围绕对方的恋情之类的,谢启明也习惯她们,丝毫不脸红。   中午饭他们有的去老乡家里吃,按顿给钱和粮票,有的就直接拿粮票和钱给大队买一些粮食蔬菜鸡蛋之类的放在房间里,自己做来吃。   林溪这边是谢启明和陈招娣做的饭。   陈招娣从四五岁就跟着做家务,收拾屋子、做饭非常利索,要不是时间短她都想养几只鸡下蛋吃。   说起农家活儿和农村的事儿来,她眉飞色舞,头头是道的。   班主任过来看见,笑道:“陈招娣同学,你就保持这个状态,以后就写自己熟悉和感兴趣的东西,不要强行拗不熟悉的。”   陈招娣之前跟林溪请教,林溪就说让她写家乡,写熟悉的东西。陈招娣觉得很好,但是也忍不住想试试自己羡慕的那些,结果证明虽然羡慕想要,可因为不熟悉不了解,她做不好。   现在班主任也这样说,她就更佩服林溪了,她觉得林溪指点别人的时候真的是非常真诚,从来不藏私的,都是自己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悄悄跟谢启明保证,“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林溪的,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谢启明笑了笑,“那就有劳你。”   他拿了一些钱和粮票给陈招娣,让她补贴生活,多跟大队或者公社买米面,不必太节省。林溪虽然带的多,但是大家住一起,如果她多分摊也未必是好事,不如他私下里补贴给陈招娣,让她统筹大家的生活,这样林溪也不会受委屈。   陈招娣不敢要。   谢启明直接放在灶台上让她收好。   陈招娣犹豫一下就拿起来,她打算等会儿数数记在小本上,人家对她的好她都记着,以后有能力了再回报。   午饭是白菜炖土豆,还放了一点粉条和猪大油,另外一个菠菜汤,同学们都饿了,吃得香喷喷的。   她们纷纷夸谢启明和陈招娣厨艺好,打趣林溪有福气。   林溪这会儿想着要和谢启明分开俩月,又舍不得呢,反正就是在一起怕,分开又舍不得,就自己别扭。   谢启明给她盛了一碗菠菜汤,还把自己碗里的虾皮都倒给她,“多吃点。”   林溪朝他嘟嘟嘴,“你看我吃得,多香呢。等你下次见我,保不齐我胖两斤。”   季芳菲:“就你那饭量,胖两斤只能是被跳蚤咬的,哈哈。”   林溪就拿胳膊顶她,“反正咱俩挨着,我被跳蚤咬,你也跑不了。”   季芳菲:“没事,我替咬跳蚤。”   吃过饭以后,班主任让学生们集合,拿着笔记本和书去外头农田边上集合。   林溪把自己的画本和炭笔也翻出来,这一次她带来的。她前世从小学美术的,用妈妈的话说总要学个兴趣熏陶一下审美,闲着没事画两笔。进了大学以后,她突然就来了兴致,又把自己画画的兴趣给捡起来。   谢启明也要搭车回去,他给林溪把围巾戴上,摸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在这里好好玩,放轻松,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去大队给我打电话。”   林溪先朝外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刚要跑,谢启明就抱住了她。   林溪的脸红了,提醒他,“快放开,让人看见。”   谢启明垂眼看她,低声道:“林溪,等你心情放松了,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林溪一怔,抬眼看他,他本就深邃的眸子这会儿看着更加黝黑明亮,仿佛有一个漩涡要把她给吸进去。   她心里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然后她咬住了唇。   谢启明心头喟叹,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瓣,“不许咬。”   林溪就亲了一下他的指尖,“我得走啦。”她挣开他,背着书包转身跑了。   在燕家台的生活其实也没那么苦,比冯家大队好多了。   不过林溪前世一点苦都没吃过,军训都不用参加,夏令营也是去游玩的,所以这个程度的体验生活算苦的。   这个季节的北方,风沙漫天,零度就让人觉得刺骨何况零下十几度,尤其晚上出去上厕所,那滋味简直酸爽。   再一个难题就是洗澡,脱光了洗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想冻感冒。所以女生们也都是打水擦擦,熬个把月到时候去城里澡堂子洗。   有些不讲究的还行,但凡讲究一点的不是身上痒就是头发痒。   另一个就是吃饭。这一点林溪过得倒是还惬意,因为她带的粮票和钱多,谢启明还给了陈招娣一些,所以她们这一组时不时就能吃点好的。   陈招娣带大家换着花样做饭,今日烙饼,明儿擀面条,后天发馒头,赶上运气好谢启明来看她们还能送一些大米和肉来,她们就能解解馋。   因为他们明确知道是来体验生活的个把月就能回去,不像知青下乡那么难熬,所以大家心情都不错,处在一起同学之间的感情也更深一层。   当然,他们的创作激情和灵感也都被激发出来,每天拉歌、作诗、接龙,或者大家阐述自己的观点,跟老乡们收集民间故事,过得充实又忙碌。   **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他们立冬的时候下乡的,回到学校已经腊月初。   几场大雪以后,校园里一片银装素裹,天寒地冻,让人不敢在外面久留   林溪昨晚上就被谢启明接到军校去,晌午的时候一起回到蔚秀园。   她看着屋檐下长长的闪着寒光的冰溜子,惊呼连连,“谢启明你快来看,老乡家怎么没有这么长的冰溜子!”   谢启明抬眼看了看,伸手把门口和窗下的几根掰下来,免得到时候滴水或者断掉砸着人,“老乡家是茅草屋。”   林溪兴奋得很,把手从手套里脱出来去拿光溜溜尖尖的冰溜子,她笑道:“以前我看过一个小说,凶手就用冰锥杀人,冰锥化了以后谁也找到不到凶器。不过后来有更新奇的脑洞了。”   那些有任意门的凶手,穿梭各世界杀人,要是讲给谢启明听,保管他觉得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就是,她自己也是穿越的,会有点心虚,不能讲。   谢启明把她的行李先拿进房间去,顺口说了一句,“我想看你写的。”   林溪被他说得很意动,她把着门框,探头对谢启明道:“我才不给你笑话我的机会。”   谢启明笑了笑,让她帮忙拿盆子过来,他要收拾一下卫生,“我可以帮你推敲案子,绝对不笑话你。”   林溪却想就算写也是写完了让他惊艳一下,才不会写一点就给他看,那样多没成就感?   他们这一个多月写了很多诗歌、散文还写了一篇报告,另外就是短篇小说等。   林溪精力旺盛,创作灵感高涨,还和同学们玩了一些短篇悬疑小故事和恐怖故事,有她自己写的,有大家一起接龙的,她打算收在一个集子里,到时候给出版社。   虽然前几年破四旧、打烂迷信,但是他们有收集民间故事的任务,而民间故事多半就是神仙鬼怪,所以这个集子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就把自己写的还有同学的底稿都拿出来,用一个夹子夹住,打算润色修改一下。   她找出顶优秀的几篇念给谢启明听。   她声音甜美软糯,念恐怖故事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听得谢启明笑了几次。   林溪:“你不表示一下对我们的尊重吗?好歹惊……不惊吓你也惊讶一下啊。”   谢启明:“我很惊讶。”   林溪把稿子丢在床上,笑着扑上他的后背,“我可是有脾气的,我要打击报复。”   谢启明:“请。”   林溪就咬他耳朵,一点点咬,听他低低地抽了一口气,她得意地笑了,“哼!”   谢启明:“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林溪:“好吧,我听听吓不吓人。”   谢启明声音低了两度,“下午去洗澡。”   林溪哆嗦了一下,真挺吓人的。   她乖乖地从他背上爬下来,她知道这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危险期躲着他呢,那等她安全期的时候,他可不就跟狼一样了。   反正他们上一次亲密是上个月,他接她去军校参加了一个活动,晚上差点要了她小命。   昨晚上因为她好亲戚刚走,他体谅她身体,就没对她做什么,她颇为轻松得意。   “咳咳。”林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多大点事儿,咱不待怕的。”   谢启明看她,“你确定?”   他那开车的眼神林溪就特别受不了,就上一次在他军校宿舍里,最后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了。   她灰溜溜地去一边专心改稿子了,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下午谢启明带着林溪,喊上宋哲,请她几个舍友和好同学出去吃了顿火锅,算是给他们的下乡体验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吃完饭休息一下,女生们就约着一起去学校澡堂子洗澡。   在乡下这将近两个月里,她们真的一次都没洗过澡。村里人听她们说这个还笑呢,认为这有啥的,村里人天一凉就不洗澡了,等来年天暖和再说。   好家伙,这么一算将近半年呢,连陈招娣都忍不了了。   洗完澡以后,天也黑了还下起了雪,林溪被热气蒸得晕陶陶的浑身软绵绵没力气,饭也不想吃就跑回蔚秀园睡觉。   她刚躺下一会儿谢启明就回来了,他给林溪带了一份烤鸭和擀面饼,还有配餐的甜面酱和葱段。   他把林溪捞出来,直接给她裹上他的大衣,用个小炕桌把饭菜直接放在床上,让她在床上吃。   林溪指了指后背,“陈招娣给我搓得痛死了,你看我是不是皮破了。”   她没穿内衣,直接穿了衬衣衬裤,一掀衣领就能看到里面雪白光洁的皮肤。   谢启明先在她后颈上亲了一下,看了看,后肩那里的确红了一块,出痧了,看样子是搓破了。   林溪生在不搓澡的省份,就一年到头洗但是很少搓。   陈招娣她们的习惯就是洗澡就得搓,不但自己搓,还要给别人搓,互相搓澡都是乐趣。她力气可大呢,有些同学就喜欢找她搓,一边搓一边喊过瘾。   林溪也不知道哪里过瘾,就试了试,结果陈招娣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一只手那么平搓下去,当时林溪就感觉火辣辣的,仿佛火烧过自己的皮肤。   那感觉,简直了,能当场去世。   谢启明给她找了挫伤膏抹了一点,用指腹轻轻地揉。   林溪的面饼卷烤鸭也不吃了,她突然就能体会谢启明的感觉了。   她发现自从爱上他,就喜欢他碰她,当他抚摸她的时候,就有一种电流窜过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向全身辐射,然后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不会对别的男生产生这样的感觉。   如果别的男人这样碰她,她会觉得难受抗拒,可如果是他,她就会想要更多。   她想要他。   然后他读懂了她的需要。   林溪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干柴烈火。   从前都是谢启明主动索要,她半推半就还会害羞。今天她一边害羞一边主动,然后就火上浇油一样把谢启明直接给烧迷了。   等她哼唧都哼唧不出来的时候,谢启明又心疼又后悔得不行。   太莽撞了。   看着她睡过去的样子,他心里一片湿软。   她可真是个……他还记得有那么几天她抗拒他的时候,不想让他做,却又说不出缘故,只能找一些蹩脚的理由搪塞他。一开始他真的有点难过,会想她或许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喜欢?   可过几天她又对他热情似火,嗯,就是刚才。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确定她自己有一套预防怀孕的办法,就是所谓的什么安全期危险期的。他还悄悄问过军医,军医的意思这个时间并不会很准确,毕竟女性的月经期也不是那么准点的,总有退后延迟,而且各人的身体状况不同。不过,效果还是有一些的,毕竟比不注意总会有效一些的。   他也问过大夫避孕的方式,一般都是女性上避孕环,可谢启明了解的这东西有很大副作用,他当即就排除了。   另外就是避孕套,看过以后他果断摒弃了。   他觉得她怕怀孕可能是因为年轻不想耽误学业工作,其实他已经跟学校申请过的,如果林溪怀孕对她的学习和工作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既然她在意,那他就配合,必然不能再让她因为这点事紧张得要昏过去。   他决定以后按她的节奏来,危险期就让她休息。   而关于林溪的那个秘密,谢启明也从旁观察了不少。   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她爸妈没有出国,他甚至有一个更大胆而看似荒谬的猜测,她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   就是那个“哪里”,类似桃花源、南柯一梦之类的。   虽然荒谬,可他却忍不住去想。   她的学识、谈吐、眼界,都不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女儿能有的。   不只是谢教授,还有王教授、季教授,好几个老先生都夸过她的灵透,他试探过几次,可她平时迷糊,对这个却份外敏感。   哪怕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试探她,其他的她都迷迷糊糊回答,可一旦涉及这个问题她立刻就会把嘴巴闭上。   简直让他气结。   他咬了咬她的唇,拿手表看了看,已经午夜时分。   他下午那会儿临时接到任务,有一个海陆空三军的海上联合行动需要他参加,她那么主动热情,他就不想破坏气氛一直没来得及跟她说呢。   他拿纸笔给她留了信,又亲了亲她,然后起身下地穿衣。   谢启明给她把被子掖好,忍不住再亲她一下,这才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果断地离开。   因为没风,雪下得无声无息的,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雪地上留下了两行刚劲有力的脚印,慢慢地又被雪填平了。   **   此时的林溪梦里也在下雪。   她看到了一开始让她穿越的那个阿飘,她就拼命地追上去要个说法。   “好端端的你让我穿越了,话不说清楚就消失,你玩什么聊斋呢。”   阿飘似乎被她惹烦了,回头瞅她,眼神冷飕飕的,“说过的,生了男主就能回去。”   林溪:“那我怎么回去啊?是死了还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   阿飘突然朝她笑了笑,“呀,你舍不得谢启明了吧。”   林溪脸红了,却也不否认,“他那么优秀,爱上他有什么难的?”   阿飘:“生下男主回去,不生下男主世界崩塌死在这里,你自己决定咯。不过你放心,我们这种小小的能量是没有办法阻挡世界法则的。”   那就是必须回去了?   林溪心里有些慌,有些透不过气来,看阿飘要走就忙上前抓住她的衣服,“你别走,为什么你要抓我穿。”   “因为你是林溪啊。”阿飘纵身一跃,把林溪推在地上自己飞走了。   林溪被推得滚进了雪堆里,越滚越快,然后场景一换——   她正在努力地生孩子。   当听见儿子啼哭的那一刻,她身体陡然一轻,然后就跟当初穿越一样又轻飘飘地离开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了悲伤的BGM,在音乐声中有一个缓慢机械的声音在说:自从你妈生下你离开后,你爸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于1979年牺牲在密林中。   这是什么鬼!林溪挣扎,突然脑海里就有了那个画面,谢启明抱着她沉睡不醒的身体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样沉默,眼神悲郁沉重。   然后他就如同失掉了灵魂一般沉默不语。   他依然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执行任务,可他英俊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光,只有黑暗。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睡不着就坐在桌前一遍遍看她从前的笔记,看她的那些稿子,跟她说话,诉说他的相思。   他高大的身形日渐消瘦,英俊的脸庞越来越棱角分明,冷峻压抑。他拒绝一切娱乐的机会,拒绝一切相亲,固执地守着他和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不肯忘记。   他本来不需要上战场,可他自请出战,为了救自己的队友中弹牺牲。   看着他倒下的时候,林溪心疼得心脏要裂开了,她拼命地喊,想冲过去保护他,他却变成虚影慢慢地消失。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仿佛要穿透岁月和空间把她找到。   “谢启明!”   林溪大喊了一声,“咣当”摔在了地上。   “哎呀——”她疼得叫起来,忙爬起来摸了摸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做梦。   她晃了晃头,意识回归,昨晚她和谢启明有点太疯狂了,导致她睡得这么死做这么吓人的梦。   谢启明怎么会死呢,他可是当了将军呢。   她叫了两声谢启明却没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有点慌,赶紧摸索着拉开灯,这才发现他留的信。   他居然出差了,也不提前告诉她!   “啊——这个梦好可怕。”她拿着信躺回床上,决定等谢启明回来好好跟他抱怨一番。   一定是他悄悄走了没人搂着她,大雪天晚上怪冷的,她才会做噩梦。   以前顶多做梦她回去了,他在这里娶了别的女人,或者和回来捡便宜的阿飘继续恩爱,再要么就是知道她消失了思念他,却也没有一次是他死了的啊。   比起他死了,林溪宁愿选择别的,他忘了她也好,和别人恩爱也好(心好疼不许),反正不想他死。   原本林溪以为就是一个梦而已,谁知道这梦缠上她了。   等她迷迷糊糊睡着,又开始继续那个梦,这一次是那个梦的扩充版,全是他受罪的一些细节,就特别折磨她。   更可气的是,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一连好几天,林溪反反复复都做这个梦。   因为每天晚上她都哭得稀里哗啦地醒来,她不敢去宿舍睡。   她晚上睡不着,白天上课都没精神,舍友开始还打趣她不能熬夜,后来也觉得不对劲都关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班主任以为给她工作太多压力太大,还主动让她把工作放一放。   天知道她是被噩梦折磨的!   她是真怕等她走了以后谢启明会死掉,这破烂剧情说改就改,她还没地方申诉,真是气死她了。   她一定要写一本新的书,骂回来。   转眼过去一星期左右,再过些天就要放寒假,现在功课就很轻松。   这天林溪和季芳菲、宋哲、陈招娣等人去聚餐,吃了火锅还喝了一点黄酒。   林溪酒量不行,她不能喝酒,也就抿了一口,喝完以后觉得热乎乎晕乎乎的,好像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就悄悄买了一小瓶白酒藏在书包里,打算拿回蔚秀园喝,喝了再睡觉兴许就不做噩梦了呢。   她收拾利索以后,拿出一个谢启明喝酒的小酒杯,倒了两杯,就当谢启明也在跟前,一边暗搓搓地骂那个梦,一边跟他碰杯喝酒。   白酒入口火辣,喝两口以后就适应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谢启明他们昨天结束任务,他没有留下庆祝,而是直接和几个战友开车返回首都。   回到蔚秀园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他以为林溪在宿舍,他过来这边明天早上再去找她,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谁知道她先给他一个惊喜。   屋里竟然亮着灯!   谢启明推了推门,里面插着,他敲了两下门叫了一声林溪却没有动静。他便从大腿外侧的绑腿上拔出匕首,直接把门闩拨开,然后收起匕首拎着提包推门而入。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给他惊喜的小媳妇儿正趴在书桌上一边睡觉一边嘟囔呓语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应该快结局了。   还有没收藏大桃花专栏的亲么,点击收藏作者,大肥章求帮作者助力一下作收,么么哒~~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琳琅琅 40瓶;木易 20瓶;re 10瓶;故人长情 9瓶;浅念 4瓶;打麻将 3瓶;鬼灯 1瓶; 第55章   桌上一个巴掌大的酒瓶, 已经空了一大半,两个小酒杯一个扣在桌上一个倒在桌上,还有一大滩酒渍。   谢启明浓眉紧蹙, 丢下提包脱掉大衣,转身去铜盆架洗了手然后把林溪给抱起来。   林溪一下子睁开眼, 大眼忽闪忽闪, 看着谢启明, 先是有点疑惑,随即瞳孔地震,震惊得跟见鬼一样!!!   “谢启明?”她大眼瞪得滴溜圆, 双手一个劲地在谢启明头上脸上摸, 还凑上去闻闻他的味道。   “是真的唉!”她笑起来, 娇憨明媚,眼睛都亮亮的, 一副开心无比的样子。   谢启明满腔的生气都被她给熄灭了,“你还知道怕我呢?”   林溪嘟嘴, “我怕你?我怎么会怕你呢。”她搂着他的脖子, 凑上去亲他, “我怕你不来啊。我爱你啊。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谢启明往后仰头, 躲开她的亲吻, “你等我?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林溪嘴巴一瘪, 眼泪就流下来了,“呜呜呜……都这么多天了, 我回来这么久了,你一次都没来看我。”   之前是梦到了,全是他在那个世界孤单悲伤,最后死掉的画面。   她心疼死了。   谢启明听得有些糊涂, 眯了眯眼,试探地问:“这是你的……梦?”   林溪骄傲地挺了挺胸,“厉害吧!这是我的梦,你得听我的,不能再死啦!”说着她又凑上去亲他。   这信息量有点大,谢启明有话要问就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两人面对面,“我死了?”   林溪小脸一秒钟浮起浓浓的悲伤,“不会的,那是做梦,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咱儿子还好吗?”   谢启明:“儿子?”   我们什么时候有儿子,我特么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女人背着我在搞什么!   林溪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对啊,我们的儿子啊,我只听见他哭了一声。你把他送回家了吗?奶奶带也好的,奶奶比你带的好,你就知道凶他。你不能迁怒你知道吧,那是不对的。”   谢启明不想管什么儿子,他问:“你回去哪里了?”   林溪歪头瞅了瞅,“回来这里啊,这是我家。”她小手无力地攀着谢启明的肩膀,“我好想带你去见我爸妈,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谢启明就问她爸妈什么样。   林溪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说了好些,谢启明听得很认真,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她这是喝醉迷糊了,不哭不闹,在这里演戏?也不是演戏,是把现实当成了梦。   他还想问更多点,林溪却开始脱衣服了。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趴在他颈窝里轻轻地咬他,“谢启明,你想不想我啊。”   谢启明就感觉她在玩火,想把他直接烧成灰烬,他哑着嗓子,“想,很想。”   林溪:“那你快点啊。现在是在梦里,不怕的,你可以为所欲为。”   对她为所欲为是他此前一直梦寐以求的。   谢启明喉结滚动,喘息都粗重了两分,“你确定?”   林溪笑眯眯的,“当然啊。”她贴在他身上扭了扭,“你来了,真好。你回去跟儿子说,我也想他啊,然后……你晚上就再来。”   她喝醉了,在做梦,梦里自己回到现代,而谢启明和儿子留在了那个世界。她想他们,但是谢启明仿佛生气了,不肯入她梦,她梦不到他。   今夜他来了,她真的好意外,反正是自己的梦,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要他。   谢启明隐忍着,继续套她的话,问她从哪里来。   林溪忙着跟自己的衣服做斗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被他哄着说了。   她一开口就把谢启明惊得差点回不过神来。   先不说别的,单单她来自于未来二十一世纪,而她的七十年代不是现在的七十年代,虽然之前自己猜测过,可他还是有些……说不出话。   他还想问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她住在哪里,父母姓甚名甚什么工作,以及最要好的朋友,乃至男性朋友,有没有处过对象都想问一遍。要是知道林溪一杯倒,他就应该早点给她灌醉,也不用耽误这么多时间。   难为她喝醉了酒,说话依然那么条理,就是她的梦都这么火辣的吗?   谢启明恨恨地亲上她的身体,直接把她弄疼了,开始哼唧。   他动作不停,问话也不停。   可她却不能一心二用,攀着他的肩膀已经不能再说话,不管他怎么问,她都只会哼哼唧唧。   他怕她感冒便抱着她进了被窝,好久以后,他停下来抚摸着她的脊背,低声诱哄:“林溪,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溪睁着惺忪地睡眼,还在寻思,梦里的谢启明可真帅真年轻,而且比以前更加狂野凶悍,看起来还有点严肃呢。   她微微一笑,哑着嗓子说:“就是生了我们的儿子啊,刚听见他哭了一声,我就……”   她就睡着了。   谢启明顿时如坠冰窖。   **   谢启明定定地看着她满足的睡颜,向来沉稳冷静的男人突然就慌了。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她之前为什么怕怀孕,会那么紧张,竟是因为这。知道了这件事,他就比她更怕她会怀孕生下儿子。   比起媳妇儿,儿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家还有俩兄弟,谢家也不会缺孙子,可他不能失去林溪。   他脑子里转了很多个念头,现在帮她清洗身体——刚才他们折腾了很久,那必然没用了。   他还是打水帮她清洗了身体,虽然他竭力克制,手却在微微发抖。   如果她真的怀孕,大不了打掉?想到打掉他和她的孩子,他的心就跟被刀割掉一样。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不会怀孕!   她必然没有怀孕。他这样说服自己。   林溪睡了很长很长一觉,慢慢地醒过来,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觉,一边打哈欠一边回味,可真舒服啊。她昨晚上好像做了个春梦是怎么的,真是好羞耻哦。   她笑得正荡漾呢,就对上了谢启明英俊的脸庞。   她双眼瞬间放大,“???”   谢启明亲了亲她,柔声道:“早,媳妇儿。”   林溪:“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在被子底下按住了心脏,有点受惊吓。   谢启明深深地看着她,“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溪:“早上?”   谢启明点点头,“天还不亮的时候。”   林溪舔了舔嘴唇,“我、我昨晚上梦见你了。”   谢启明笑,“巧,然后我就回来了。”   林溪动了动身体,还自己摸了摸,“昨晚上我们……没……没干啥吧。”   谢启明凝视着她,“你觉得呢?”   林溪:“我腰……好酸。”腿也酸,还有点抽筋,而且那里也……要说没干什么她才不信呢。她想到自己正危险期呢,陡然脸色一变,眼神幽怨地控诉他,“谢启明,你、你趁我睡觉你耍流氓!”   谢启明握着她的双手,十指交叉将她压在被子上,亲了亲她,“你那么热情主动,你说我能拒绝吗?”   林溪脸红了,心虚得很,视线躲开他,“那个,我、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谢启明目光沉沉地锁着她,“你说什么了?有什么是怕我知道的?”   林溪视线游移,开始胡扯,“也没什么啦。就是喝酒以前我们出去聚餐了嘛,男生女生都有,我怕我说梦话叫了别人的名字,你会生气……”   谢启明胸口一滞,小丫头还真会假设,顺着她的假设一想,他的确醋得很,如果她真叫那他估计会让她几天下不了床。   林溪对上他深幽的眸子,本来迷迷糊糊的脑子突然开始灵光了,她干么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小嘴一噘,“你干嘛,一回来就审问我。”   谢启明垂首亲她,“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   林溪赶紧推开他,忍着浑身的酸疼起来穿衣服。她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些红红的印子,可见他昨晚上有多疯,关键她还没记忆了。   也不算没记忆吧,就昨晚上的梦是很香艳的,她好像也挺疯的。   林溪让谢启明休息一下,他却不肯,陪着她先去吃早饭,然后让她请假陪他去一趟医院。   林溪紧张地看着他,“你生病了?”   谢启明躲开她的视线:“没,就是之前的旧伤,复查一下,去解放军总院。”   林溪点点头,“行,那我请个假。”   去了解放军总院,谢启明找了两个熟悉的大夫,一个女大夫姓连一个男大夫姓邱。   他让林溪跟连大夫去做检查。   林溪纳闷道:“我做什么检查啊?”   谢启明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道:“家属体检福利,一年一次。”   林溪笑道:“那我做。”   读大学之前也体检过的,不过那个体检就很简单不包括妇科检查。前世她从妈妈和亲戚那里得来的经验,女生尤其结婚以后要定期做妇科检查。   林溪就高兴地去了。   连大夫给她做了一系列妇科检查包括乳腺,还采了样本。因为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服务,所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连大夫五十来岁,非常有经验,自然也不会对男女之事害羞,就直接跟林溪说。   “房事要节制不可以太激烈,我给你开个药膏抹抹,休息一下就恢复了。”大夫是用非常工作化的语气说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林溪却一下子臊得脸通红。   连大夫又叮嘱她注意乳腺,不要束胸等等,免得以后乳腺增生。   林溪的脸一直烧着就没凉下来,大夫说什么她都说好的谢谢。   连大夫知道她为什么脸红,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是大夫,不是你邻居。”   林溪不好意思地扶额,去抠自己不存在的痘痘。   连大夫让她坐一会儿喝杯水,或者去院子里溜达一下也行,她还有别的患者。   林溪跟她道谢,就去院子里溜达跟别的病人聊天采访去了。   连大夫先去工作,等林溪的化验结果出来她就拿了去男科诊室找谢启明。   谢启明之前跟她悄悄说过让帮忙给林溪检查身体,顺便看看她怀孕没。   “小谢,现在看你媳妇儿是没怀孕的,不过呢如果你们这两三天内刚行过房那是检查不出来的,得再过几天才行。”她看了看给林溪做的信息记录,按照她的经验这两天恰好是林溪的易受孕期,她建议谢启明如果想怀孕这两天就要抓紧。   邱大夫惊讶道:“小谢,你媳妇儿没怀孕呢,你做什么结扎?”   之前谢启明过来跟他说结扎,他还以为谢启明是干部觉悟高,打算相应政府的计划生育号召呢。   前些年政府就在大城市宣传计划生育,从今年开始倡导计划生育,还鼓励干部和双职工们带头。有些没有老人看孩子的双职工,如果家里有两三个孩子的都会考虑选择结扎,尤其大城市比较流行。   可谢启明这还一个孩子都没有呢,就算是他媳妇儿怀孕那也不能保证就平安生下来啊,这时候结扎不是太着急了点?   谢启明却不想解释,只说他要结扎。   连大夫更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启明,这还是接到政策以后第一次见到有男人来主动结扎的。她试探道:“你是怕耽误林溪的学习和工作?其实也不会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谢启明在部队,媳妇怀孕生孩子对他没有太大影响,那只能影响林溪的学业和工作,所以她判断谢启明这是为媳妇儿着想。   不过她不能理解,毕竟他工资那么高,养活她和孩子绰绰有余,何必结扎?   简直匪夷所思呢。   谢启明没有任何解释,他面色冷静,生意平淡,“麻烦两位保密,我会给军部打报告,医院就不必留手术记录。”   昨天晚上他抱着熟睡的林溪一宿没合眼,他想了很多很多,可那个决定却是在知道林溪生了儿子就要离开以后立刻就生出来的。   非常坚决。   他甚至来不及消化自己生存的空间之外还有别的空间,而林溪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秘密,直接强行接受了。   他是个果断而冷静的人,就算这个事情匪夷所思,可只要没有影响到国家平安和稳定,媳妇儿也还在身边,他就不会去过多烦恼。   他要做的只是把林溪留下来!   他已经拿定主意,今天来结扎,至于林溪会不会怀孕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   如果她怀孕……不会!他拒绝想她会离开的事情。   “我媳妇儿身体好吧?”谢启明问连大夫。   连大夫:“她身体调理得不错,你们也注意房事卫生所以她没有妇科问题,不过你们X生活还是要节制啊。”   谢启明:“……”   大夫就是这么直接。   好在他脸皮够厚,能够做到面无表情。   邱大夫看谢启明已经拿定主意也就不多问了,他们当初下放的时候和谢启明认识的,后来一直有往来交情不错。他了解谢启明的性格,这是个坚毅勇敢的男人,也是个固执的男人,一旦做好决定就不会更改。   他笑道:“要做这个小手术没问题,给我十来分钟,不过你要禁房事半个月才行。”   谢启明蹙眉,“这么久?”显然是不信。他刚才已经了解过男性结扎的手法和关键问题,认为半个月太久。毕竟他身体素质好,伤口复原力强,这么点一个小伤口几天就好得差不多,根本不需要半个月。   林溪坐了一会儿,看没事儿就去院子里走走。   医院的院子很大,种了不少花草和树木,不过这会儿灌木丛上白雪覆盖,树木也都掉光了叶子,只有松柏还能看到一点黛色。   有一些穿着病号服的军人在那里散步、闲谈,还有一些动了大手术的残疾军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发呆。   林溪信步走过去,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想采访他们的故事,到时候发表在报纸和杂志上。   病人们都很配合,积极地给她讲自己和战友的故事。   林溪看有几个伤残病号在一旁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他们表情或者木讷或者悲痛,眼睛里要么没有光,要么含着泪。   他们受了重大创伤,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否则会留下心理问题。这时候国内基本没有心理学方面的著作,大家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林溪也是前世看影视剧和小说才了解到的,后来因为闺蜜要追男神想研究心理学,她也跟着学了一阵子。   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她长得娇俏可爱,虽然明艳动人却没有攻击性,笑容尤其甜美,声音也软软的就很容易被人接受,让人产生好感。   几个病患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排斥她的靠近,其中一个还好奇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画本。   林溪口袋里随时带着两个小本子,一个记录灵感和素材,一个就随便涂鸦可爱的Q画。   她之前等在诊室的时候画了一副谢启明抱孩子的简笔画,虽然简单,但是他英俊挺拔的轮廓却很生动鲜明,还有孩子那双萌萌的大眼,肉嘟嘟的脸蛋和小爪爪。   “这是你爱人和孩子?”   林溪笑了笑,“爱人是现在的,孩子是未来的。”她又给他画上了胖嘟嘟的脚丫,“我可能见不到他了,我就画我想像的样子。”   “为什么见不到?”   “就……王不见王啊。”她笑着打了个岔,清润的眸子里却浮出水光。   对面那个吊着胳膊的战士看呆了,忍不住出声劝她,“你别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可他们不喜欢逢人就说,他能理解她的感受,他猜测她可能得了绝症。   等谢启明出来的时候,就见林溪和几个病号在那里聊天。他们谁也没有高声说笑,一个个都非常内敛含蓄,她在笑,很温柔,可眼里却有泪光。   他再一次感觉心口剧痛。   林溪扭头看到谢启明,朝他挥手笑了笑,跟另外几个人告辞。   她笑道:“我们能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吗?我能给你们写信吗?”   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   其中一个一直不说话的男人跟她点点头,开口道:“你不是个短命相,会见到你儿子的。”   他也以为她得了绝症。   林溪俯身抱了抱他,“谢谢。”   她跑到谢启明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你旧伤没事儿吧?”   谢启明:“没大碍,这一次去了海上,旧伤有点疼,过来看看。”   已经晌天了,他们先在医院食堂吃饭。吃过饭谢启明提议去王府井那边走走逛商场。   林溪有点担心他,“你身上的伤没事儿吗?”   谢启明朝她歪了歪头低语,“你要不要试试?”   林溪脸颊一热,尤其想到大夫说他们不节制,就更不好意思了。   既然他不想休息,那她就跟他坐车去逛街了。   这时候都腊月中旬,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郁,街上有人洒扫清理,两边店铺也有人擦窗户收拾卫生,还有人在店铺里挂小彩灯和小旗子。   这时候的小彩灯质量一般,变化也不多,但是在单调的灰突突的环境里就份外惹眼,吸引不少人围观呢。   谢启明领着林溪去了商场三楼专门卖高档品的地方,这里有进口商品不需要券,就是价格死贵。   他们走到进口手表的柜台钱,谢启明表示要看那款梅花手表。   这是一个瑞士老品牌,前些年进口了一大批,一直放在国营商场的高档礼品柜台上,看得多买得少。一块梅花女表要180块钱,对于大部分工资三十左右的工人阶层来说,是绝对买不起这样一块表的。   所以如果是普通人过来,售货员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是谢启明和林溪不一样。谢启明穿着军装,高大英俊,气质出众,旁边的林溪明媚可人,脚上是兔毛皮鞋,还穿着一件毛呢大衣,里面是手工缝的小红袄,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林溪拉着谢启明的胳膊,“别买那么贵的了。”   谢启明:“上海牌也要150多。”   差价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可不小呢。这时候差价两三块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很贵的。   谢启明却不在乎,只要觉得她需要他就买,之前给她买皮鞋、大衣,也都没有犹豫过的。   林溪到底拗不过他,只得把手表戴上。   售货员见他们买手表,脸笑成一朵花,嘴巴抹了蜜,把林溪夸得简直就比七仙女还要美。   林溪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见谢启明付了钱拉着他赶紧走。   谢启明:“听他们说外国有一种镶钻的手表,以后给你买。”   林溪赶紧看看周围,小声道:“你要犯错误啊。”   他可是军官,不能追求物质享受,那是资产阶级的标志,会被人举报的。   谢启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不怕,只要进口来的就能买,以后我们买更多更好的给你。”   林溪心里美滋滋的,怕人家说不敢和他太腻歪,就那脑袋顶他的肩膀,“谢启明,你对我真好。”   谢启明不容她躲闪地揽住了她的腰:低声道:“那你能对我好点吗?”   林溪以为他说亲密关系呢,轻咬着唇点点头,羞得耳朵都红了。   谢启明看在眼里,故意逗她,“我说的是你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你想什么的,耳朵都红了。”   这下林溪连脖子都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闺女掉马了。哈哈。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鳳梨餅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ttham 30瓶;小花貓 20瓶;柠檬百香果、随波逐流_sunny、湘慈 10瓶;苏州城里的月光 2瓶;鬼灯 1瓶; 第56章   因为这块手表太拉风了, 林溪就收在线衣里面,免得被同学看见大惊小怪。   季芳菲就不懂她,人家买块表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欣赏欣赏, 冬天再冷都得把衣袖撸上去把手表露出来,就差把手一直举在嘴边上给人看了。   不过她们也知道林溪和别人不一样, 林溪从来不炫耀自己有什么物质, 她最耀眼的是她的学习成绩和文章。   现在大家都没结业呢, 林溪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   有的人可能会再安排更好的工作,大部分则是社来社区,厂来厂去, 反正就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工作。   林溪却不用。   她已经被首都出版社和报社预定了。   转眼到了他们放假的日子。   学校早就让学生报上了家庭住址, 给他们订了票, 票价是报销的,可以减轻学生们很大的负担。   这日傍晚宋哲跑到他们学校来喊林溪, 他都不用女同学帮忙喊,自己就在楼下扯嗓子叫。   宿管阿姨也都熟悉他了, 拿他没招没招的。   宋哲双手圈成个喇叭, “林溪, 韩烨回来啦, 晚上聚餐, 你下来一起去啊!”   他喊一声, 就有女同学笑话他,“同学, 你再喊,当心我们谢团长打断你的腿!”   宋哲:“没事,我们把谢团长带上就行。”   林溪从窗户探头出来,“去哪里啊?”   宋哲说了一个地方, 离学校不远。   林溪:“那等等我们家老谢啊。”   正说老谢呢,谢启明就从外面大步走过来。   后天就小年了,林溪明天开始放假,他借了辆车想带着林溪在首都逛逛再回军校,然后等他放假他俩就回县里老家过年去。谁知道才到女生楼这边,就听见林溪说我们家老谢。   在他的眼里,要是叫老谢,怎么不得四十以上啊。   他还不到三十呢!坏女人,这是嫌他老,还怎么收拾她。   林溪也瞅到谢启明了,眼神不等和他对上就飞快地把头缩回去,她问岳欣荣:“我刚才说的老谢还是谢团长?”   岳欣荣笑得不行,“你说的谢团长。”   舍友们都笑起来,“林溪,你还怕谢团长啊,他怕你吧。”   林溪忙摆摆手,“才不是呢,是我怕他,怕死了。”   她披上大衣,跟舍友们挨个抱抱,季芳菲和周勇是晚上的火车,“来年见啊。”   季芳菲:“你快去吧,别让你家老谢久等。”   林溪拎着背包下楼就看见宋哲正跟谢启明说得眉飞色舞,谢启明却眉眼不动表情平淡得很。她跑到谢启明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等会儿你多吃点,争取把宋哲吃穷他,他最近可赚了不少钱。”   不只是学校里流行背双肩包,就连很多工厂的年轻人都背上了。不过工厂工人要求用工装服的靛蓝色布料做,不用军绿色,蓝色是工人的服色。   谢启明接过她的书包,里面装了不少书有点重。   他们没有去外面的国营饭店聚餐,而是去了韩烨家。   韩烨的爷爷是老干部,爸爸是清华大学教授,□□运动的时候爷爷下放乡下,后来爸爸和妈妈下放干校工作。   今年工农兵大学招生,北大清华恢复教学,师资力量严重短缺,所以韩烨的爸爸也被调回来。   而他爷爷因为身体缘故,也允许回京疗养。   他们家在清华园附近的院子也归还了,回来直接就能搬进去。   韩烨跟宋哲说请客,就在那个院子里。   他们过去的时候,看到谢启明和林溪,韩烨先是一怔,然后赶紧往里请,领着两人去跟爷爷打招呼。   韩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但是精神不错。   他先是跟谢启明和林溪道谢,感谢林溪当初在县里帮了韩烨,再感谢谢启明为韩烨爸爸说话把他们调回来。   谢启明:“老先生过于客气,我没帮什么忙。”   韩烨倒了开水过来,家里却没有茶叶。他们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准备呢,他悄悄拉着宋哲去外面角落,“你傻掉了?我们刚回来什么都没准备,你请谢团长和林溪过来?我本来计划家里安顿好以后亲自去请他们的,这样才比较正式。”   宋哲笑道:“你那么紧张干嘛啊,谢团长和林溪不会介意的。他们明天就回军校,你没机会请了。来年再请可没有今年请得好,你说是吧?”   韩烨想想也对,到底是觉得家里太寒酸,就拿了钱让宋哲去帮忙置办点东西来。   他爸爸妈妈还没回来。   当初他爸妈是带着弟弟妹妹在河南五七干校下放的,在那里住了这好几年怎么也有个家,要回来都得处置一下,等回到首都怎么也得临近年底。   宋哲:“我有钱有票,你等着。”   韩烨进屋,就见爷爷和谢启明、林溪聊得很投机,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次爷爷能回来,他知道是借了谢启明的力,还有爸爸的一些老朋友也是这样的。   他心里感激谢启明和林溪,就越发觉得宋哲贸然把人领来了有些怠慢客人。   很快宋哲带人推着一个小推车回来,车上装了米面、鸡蛋、白菜萝卜菠菜等,还有一只当年的公鸡。   “林溪,咱们吃火锅啊。腊月天和火锅最配了。”   首都冬天很冷,屋里也都生着炉子,聚餐基本就是吃火锅,方便实惠。   韩爷爷高兴,还让韩烨开了酒,他陪着谢启明喝两杯。   邱大夫是让谢启明这几天禁酒的,不过谢启明觉得老爷子也喝不了多少,并没有拒绝。   韩烨给宋哲倒上,然后把酒瓶放在自己跟前儿。   宋哲一把抢过来,“给林溪也倒上,这么冷的天儿,喝了热乎热乎。”   不等林溪说话呢,谢启明伸手就把林溪的酒杯给扣上了,“她不喝。”   林溪脸一红,赶紧低头往火锅里夹豆腐,“我不喝酒。”   宋哲:“瞎说,就前两天咱们聚餐吃火锅,你还喝了呢。”   谢启明扭头看着林溪,那眼神里的内容是明明白白的。   林溪心虚得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才瞎说,我那天就是尝了一口黄酒而已。”   宋哲:“你走的时候买了一小瓶白酒,我都看见了。你买回去和谢团长悄悄喝了吧?”   林溪拿筷子敲他手,“菠菜好了,快吃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讨厌鬼!   吃过饭以后,韩爷爷就去睡了。   谢启明要带林溪去逛街,就顺便把韩烨和宋哲也送去区革委会,让他们办理韩家之前的工资补发以及物品归还等问题。有谢启明打招呼,韩烨这里也不会遭到刁难和克扣,就比较顺利。   韩烨:“谢团长,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等爸妈回来再请你们聚一次。”   谢启明道:“二十八,我们回老家之前。”   说定了时间,他们就先分别,谢启明开车带林溪去逛街买东西,他还借了一个相机。   晚上他们没回军校,而是在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起早去看升国旗,吃过早饭再去爬长城,拍了很多照片。   他们回军校住了两天,腊月二十八回首都和韩家聚餐,晚上两人上火车回县里老家。   第二天到县火车站,他们一出站就看谢大哥扛着谢清等在外面呢。   谢启明之前给他们打过电话,告诉了他和林溪回家的时间。   谢清骑在他爹的脖子上,坐的高看得远,加上谢启明个子高大挺拔,那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谢清一眼就看见了,挥着小手大喊:“二叔,二婶!”他揪着谢大哥的耳朵,“爹,那边,快迎上去!”   谢启明背着一个背包,还拎着一个提包和一些礼物,就这样还能空出手来牵着林溪,生怕她被人挤散了。   谢大哥把谢清放下来,伸手把谢启明手里的大包小包接过去,跟林溪寒暄几句,“娘他们在家里包饺子呢。”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溪的肚子,又看了谢启明一眼。   谢启明知道他眼神的意思,走之前谢母一个劲地说这会儿该大着肚子回来,过了年好生什么的。   谢启明没搭茬。   谁知道谢清人小事大,他看看林溪的肚子,惊讶道:“二婶,你的小宝宝呢?”   林溪:“!!!”   “谁说二婶有小宝宝了?”   谢清:“我奶你婆婆啊,她和我娘说这会儿你怎么也得五六个月,大着肚肚呢。”他说着还撩开自己的棉猴儿,双手叉腰把自己的小肚子鼓起来。   林溪扒拉了一下他的头,“你再瞎说,我买的糖你可别吃!”   谢清嘿嘿一笑,“二婶,我娘又有小宝宝了,所以你要加油唷!”   林溪:“…………”   谢大哥骄傲地挺了挺胸,看了谢启明一眼,拍拍谢启明的肩膀,“二弟,你得抓紧点啊。”   谢启明淡淡道:“我不喜欢孩子,也许我们不会有孩子。”   林溪:“???”   谢大哥惊呆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当初上京之前,他还跟谢母说顺其自然怀了就生的,怎么几个月之后就变卦了,成了他不喜欢孩子?   谢启明牵住林溪的手,“走吧。”   谢清挤过去,把林溪的手抢回去,仰头瞪着谢启明,“二叔,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小孩子呢?小孩子多可爱,你看我!”   谢启明垂眼看他,笑了笑,“看你我就更不想要了。”   谢清大眼睛里都燃起了怒火,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孩子,老师们都夸他可爱!二婶也夸他可爱!   他一把抱住林溪的胳膊,大声道:“二婶你别难过。我给你当孩子,反正我爹娘又有一个小宝宝,也就不稀罕我了。”   谢大哥:“你快闭嘴吧,小小孩子净瞎说。”   林溪牵着谢清的手,扭头去看谢启明,他却躲开她的视线跟谢大哥说话。   林溪感觉谢启明有事儿瞒着她呢,哼,他居然敢瞒着她有小秘密。   到了家里,谢父正领着谢启成和谢敏在贴春联,谢母则领着谢大嫂和谢海棠在包饺子。   看到他们回来,一家子都非常高兴。   林溪也让谢启明把东西拿到谢母那屋炕上,把给家里人带的礼物分一分。   她给谢父买了一顶新的前进帽,给谢母买的棉帽子,还给谢清买的新棉猴儿,给谢启成和谢海棠的白色回力球鞋,给谢大哥的是一方印章,谢大嫂的则是一块首都买的时兴布料。   谢敏看大家都有礼物,就她没用,嘴巴一瘪,“二婶,我呢?”   林溪笑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铅笔盒和几本小人书,“你也得开始上学啦。”   谢敏哇哭了,“我不要上学,我要新衣服,我要新鞋子,呜呜~~”   她虽然还小,但是女孩子早熟,她已经有好美的意识,可她是小孩子,所以穿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哥哥以及表姐妹换下来的。   她就没捞着一件新衣服!   谢大嫂轻斥她,“就会哭,小孩子这么臭美干嘛?”   谢敏更大声地哭。   林溪赶紧道:“谁说没有敏敏的新衣服,有的,二婶还有一块布,等过了年给你做新裙子呢。”   谢大嫂还想说不给她做,长身体呢,不出俩月就小了。   林溪已经拿出那块花布给谢敏看了,“你看,是带小碎花的哟,要是就做一个褂子太亏了,不如做一条稍微大一点的裙子,这样你能穿好几年呢。”   谢敏立刻不哭了,抱着林溪,“二婶你真好。我娘有新的宝宝,都不喜欢我了。”   谢大嫂冤枉死了,“怎么就不喜欢你了?这几天我还带你睡觉呢。”   谢敏:“你不给我做新衣服。”   林溪笑道:“等小宝宝出生了,他也没有新衣服,就让他穿你的旧衣服。你可好好地别穿破了,要不他就得光屁屁。”   谢敏一下子舒坦了,感觉自己也不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她穿哥哥的衣服,可小宝宝也穿她的!   她舒服了。   谢母带着棉帽子,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笑得合不拢嘴,看到林溪那平坦的小腹,她就忍不住来了一句,“你们在京里啥啥都要钱,给我买什么东西,我也不缺。你们就算有钱也得省着点花,到时候有了孩子,更是到处要钱呢。”   她就嘀咕怎么林溪还没怀上呢。   谢清抢着告状:“奶,我二叔说他不喜欢孩子,不想要孩子,都是他的错,不赖我二婶!”   所有人都把视线射向了谢启明。   谢启明则拿眼看谢清。   谢清就躲在林溪背后,歪着头朝谢启明做鬼脸。   谢母脸色一变,“老天拔地的,大过年的说这气人的话,赶紧煮饺子了。”   她让谢海棠和谢大嫂煮饺子,她则拉着谢启明去外头角落里说话。   “我说二小子,你咋回事?是不是林溪她不想要孩子?”   谢母日常在家里没少嘀咕,让谢海棠写信的时候每次都问林溪怀孕没。现在看林溪还没怀孕,她直觉就是林溪不想要孩子。谢启成和谢海棠倒是理解林溪,觉得她年纪小又读大学,的确不适合怀孕什么的。   谢母还给他俩骂一顿,说他俩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自己二哥。这会儿谢启明都胳膊肘往外拐,她就来气,就想给儿子狠狠骂一顿,怎么的出去几个月就变傻了?   谢启明面色很平静,他低声道:“娘你别急,我去医院检查过了,是我的问题。”   谢母迷糊了一下,“你的问题,什么问题?”   谢启明:“就……不会生孩子?”   谢母脸色一变,下意识提高了声音,“不可能!”   谢启明:“兴许我之前受伤有影响。”   谢母不懂这个,她立刻道:“去找你四姥爷看看。”   谢启明:“娘,没用的,受伤不是有病,大医院都没得治。”   谢母的脸色一下子白了,都要急哭了,她拉着谢启明的手,“那你说咋整?林溪知道不?”   谢启明:“你可千万别告诉她。”   谢母:“对,不能让她知道,要不她该嫌弃你了。”   谢启明:“……”并不会,她只会高兴。   谢母脑子已经开始狂转了,“不用担心啊,你大哥大嫂通情达理,肯定愿意帮衬你们。这一胎要是儿子,你们就抱去养着。从小养在你们身边,就是你们亲生的了。”   谢启明知道老太太在意这事儿,也不忙着一口回绝,免得她一着急再动别的脑筋。   谢母见儿子还听自己的,便松了口气,不能生没关系,兄弟家过继一个就是。关键不能让儿子在外面被人说闲话,影响他的形象。谢母已经开始考虑,等林溪毕业就让她回家待一阵子,然后抱着孩子回京就当自己生的,这样别人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谢母对林溪就有点内疚了,觉得对不起闺女。她进了屋里以后看林溪的眼神就格外怜惜,嘘寒问暖的。   林溪被她弄得心里毛毛的,悄悄去问谢启明怎么回事。   谢启明:“娘以为你有身孕了。”   林溪:“可我没啊。”   谢启明双手握住她的腰,“没事,反正过了年没多久我们就回去。”   林溪:“那好吧。”   饺子煮好了,谢清蹬蹬跑出来喊林溪吃饺子,他拉着林溪就跑,对谢启明睬都不睬。   谢启明:……这小子会记仇了啊,不过说了句不喜欢孩子就给他得罪成这样。   饺子是白菜猪肉木耳馅儿的,还有一种韭菜鸡蛋馅儿的,都鲜美得很。   谢清对林溪道:“二婶,你看这饺子像什么?”   林溪:“像元宝?”   谢清:“像不像小宝宝?”   谢大嫂:“吃饺子堵不上你嘴,别跟你二婶瞎说。”谁家吃小宝宝还能吃得香?   谢清:“你们不喜欢吃饺子?是不是喜欢?饺子这么好吃,谁不喜欢呢?”他恨恨地瞪了谢启明一眼,大声道:“小孩子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说着他还摸了摸谢敏的头,谢敏立刻仰头朝他笑,“哥,干嘛?”   谢敏生得白净,嘴里忙着嚼饺子呢,两个脸颊鼓鼓的非常可爱。   谢敏:“看!”   谢启明扶额,被打败了,他淡淡道:“我也喜欢。”他给谢清夹了一个饺子,算是求和。   谢清立刻跟旗开得胜的大将军一样,昂首挺胸的,朝着林溪眨眨眼,“二叔,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   谢海棠笑道:“你还会用成语了呢?”   谢清:“嗯哪,我二婶是大学生,我可不得好学着点?我以后也要当大学生的!”   谢大嫂有点嫌他胡说八道丢人,让林溪笑话,想让他闭嘴。   他眼睛一瞪,“怎么呢,我要是大学生,到时候你就是大学生的娘呢。你多长脸呢,你还不乐意。”   谢大嫂:“你快吃吧,你说你要是考上说这话也行,你这还没考上呢,万一到时候考不上,指不定谁丢人呢。”   谢清不允许人家瞧不起他,立刻就去拿了纸笔来记下,让大家签名。最后还得挤兑谢启明:“二叔,你说喜欢小孩子,空口无凭,写下来,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可有证据。”   谢启明签下自己的名字,笑了笑,“没事,到时候你就大了,不是小孩子。”   谢清:“不可能!我再大,还能大过你?你是我二叔,我不还是小孩子?”   谢启明:“…………”   竟然无言以对。   有谢清在一旁唧唧歪歪,林溪回家吃的这第一顿饭别提多乐呵,期间她和谢海棠差点笑得呛着。最后谢大嫂拍了谢清一巴掌,赶他去听收音机才消停点。   吃过饭大家一起刷碗聊天,说说别后的光景。   谢母:“明天让启明陪你回趟姥娘家,看看老太太。”   林溪应了,就继续和谢海棠说话。   谢母悄悄观察林溪,发现她比刚嫁进来的时候好看多了。刚嫁进来的时候白是白,却太干巴,看着就单薄。这会儿皮肤白皙面色红润,头发也乌黑油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黑白分明的看着就动人。   这读了书就是不一样,现在看着文文气气,满身的书卷气。   这么一想谢母对她就越发满意,又更加内疚,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二咋这么命苦呢。   第二天谢启明陪着林溪去冯家大队看外婆,谢母给收拾了一堆吃食,还给林溪五块钱。林溪自己有钱,还有谢启明给她的,她自然不肯要。   等他们要走的时候,谢启成又塞给林溪一卷钞票,都是他卖五香豆攒的。林溪不要,他却毫不理睬,给她以后就管自己走了。谢启明就让林溪收着。   林溪望着谢启成离开的背影,很希望他能找到一个不嫌弃他跛脚的女孩子,能够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他们白天去冯家大队,陪外婆吃了顿饭,林溪把谢启成给的那些毛票都给了外婆,让她留着给孩子们发零花钱或者买零嘴吃。   外婆只要了五块钱的,其他都还给林溪。她乐得合不拢嘴,因为林溪读了大学,嫁了谢启明这样的好男人,她骄傲得很。   “小溪,你在外面和女婿好好过日子啊,两个人有商有量互相帮扶,千万别闹脾气啊。尤其不能听别人挑唆,这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自己知道,不能被人家指手画脚。”   林溪笑道:“外婆,我记住了。”   外婆悄悄跟林溪讲,林德金前阵子回来一趟,跑到冯家来说了一通狠话,还骂林溪白眼狼没人情味儿。外婆让儿子孙子的把他给打出去,以后都不让他上门。   “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后娘那个闺女是被学校开除了?”   林溪就把林萍被开除的事儿告诉外婆,没说自己被人贴大字报陷害的事儿,免得家里担心。   外婆:“噫,人家学校有这个规定,当学生的就得遵守,她不遵守就开除她,没毛病。”她拉着林溪的手高兴道:“幸亏你和启明结了婚才去的。”   林溪也给舅妈表姐们带了布料等礼物,她们都非常开心。   虽然谢启明没直接帮他们什么,但是借着他的名声,林溪的表姐和表哥们相亲就很有优势。   之前大舅妈家大表哥在相一门亲,女方有些嫌弃大舅家给彩礼不够多,而且大表哥也只是个农民,他们就还另外相了两家。   后来听说林溪和谢家结亲,他们立刻就同意嫁过来,但是却又有条件更好的女青年看上了大表哥。   冯家的年轻人跟着水涨船高,相亲的对象都提了档次,以前那些瞧不大上的这会儿反而都来巴结,想结亲了。   反正自家年轻人的婚事是不愁了,大舅妈心里也舒坦,对林溪自然也心怀感激。   二舅妈虽然有小算盘,但是被婆婆敲打过也不敢当面说啥。   林溪和谢启明从外婆家离开,傍晚就在革委会转一圈,和熟人打个招呼,尤其陆秀峰、赵玉荣几个朋友,约好年后一起吃饭聚聚。   谢家富裕,这个年就过得非常舒服,年夜饭鸡、鱼、肉、蛋一应俱全,饺子也分猪肉馅和鲅鱼馅,左邻右舍的小孩子除夕夜拜年都馋得要了几个饺子吃掉。   过完年就是走亲戚,这时候七大姑八大姨的,走不完的亲戚。   日常社员、工人们上工都忙,没有时间走亲戚,全都攒到过年呢,所以城里忙到初八/九上班结束,乡下则忙到元宵节。   原本谢启明定好初六左右走,又惦记林溪生理期在这段时间,怕她火车上不方便不舒服就想等等。结果等到初九,已经是2月5号,林溪却还没动静。   他顿时五脏六腑都抽紧了的感觉。   “你……是不是、怀孕了?”就这么几个字谢启明跟含着刀片说出来似的,喉咙里火辣辣的。   虽然他声音很平和,表情也没什么异样,眼睛却红了。   林溪的脸则一下子白了。   她有点茫然,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之前做恶梦做得她不胜其烦,潜意识就开始逃避想那个问题,甚至逃避去想自己是穿越的,什么原剧情什么男主儿子的。   后来谢启明一直陪着她,他体贴又温柔,她就把那些噩梦给抛到脑后去了。而且谢启明也说体谅她学业,愿意配合她暂时不要孩子什么的,她就更加放松。   加上过年期间人来人往,白天谢清和谢海棠一直和她在一起,晚上谢启明也从来不让她一个人呆着,她真是又忙又充实,压根儿没有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   现在谢启明提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生理期果真推迟好几天了。   她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干巴巴地道:“就、就推迟两天,之前也不准的。”   有时候提前两天,有时候推后两天,没那么准。   就是这一次似乎……晚了好几天还没来?   她可能怀孕了,怀上书中的男主,生完她就要回去了!   轰隆!   林溪脑子里炸了一颗雷,之前担心的那些事儿又汹涌而至,而且比从前更加凶猛霸道,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谢启明看她脸色都变了,立刻抱住她,轻声道:“你这么年轻还没毕业,怀孕肯定会很辛苦,如果真怀孕,现在月份小其实可以……”   “不可以!”   原本还担心自己已经怀孕的林溪在听见谢启明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瞬间转变态度,大声打断他。   她仰头看他,他微微蹙眉,深邃的眼眸幽深漆黑,让人看不出他的真正情绪。   “要真的怀孕,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不要他?”林溪眼中瞬间蓄满了泪花。   虽然之前她自己想过不能怀孕,甚至想过如果怀孕就打掉之类的。   可一旦真的怀孕了,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谢启明叹了口气,说不出话便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其实从首都回家那天,他就应该带她去一趟医院的,如果真的怀孕那时候也能查出来,及时采取措施……他咬住舌尖把这个想法压回去。   他知道之所以没有那样做,是他想把自己努力之后的结果交给上天来决定。   如果林溪没怀孕,他结扎了,那以后也不会怀孕,不会再有那个孩子。   可如果林溪还是怀孕了,就是那个孩子足够幸运,注定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更何况,他一点都不想伤害她,他可以自己结扎,却不会逼她打掉孩子。   哪怕怀孕只有几天,拿掉孩子也是对她身心巨大的伤害。   原本他还希冀她可能不会想要这个孩子,哪怕怀孕她也会悄悄地背着他打掉,可现在看她的态度,她压根就不会。   是啊,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想想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硬生生扼杀一个小生命。   可是,他要失去她了吗?   留下孩子的代价,就是毕生不再相见吗?   她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纠结,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谢启明抱紧了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的秘密,免得往后的日子愁云惨淡如坠地狱。   他亲了亲她冰凉的耳朵,“你想留下他吗?不怕耽误学业了吗?”   林溪虽然还有些茫然,可她半点要把这个孩子弄掉的念头都没,她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兴许就是推迟了,没怀孕呢。”   谢启明:“走吧,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   林溪却又有些抗拒。   谢启明直接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检查结果自然不出意外,林溪怀孕了。   按照末次月经算起来,她怀孕一个月了。   尘埃落地。   之前的那些惶惑、担心、猜测、难过、纠结反而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就好似悬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下来,再也不提心吊胆。   心中出奇的宁静。   她似乎获得了某种力量,知道一切会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   等她生下儿子,回去原来的世界,谢启明在这个世界继续发光发热,最后当他的将军。   这一世他也会如此。   虽然他们以后不能再相见,不能在一起,可只要知道他在这里平平安安地活着,她觉得就够了。   她主动抱住他,仰头朝他笑了笑,“谢启明,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高兴吗?”   谢启明把所有的痛苦和情绪都压下去,表情越发平和,连眼中的情绪也都不见,他深深地凝望她,“只要是你的,我都高兴。”   只要她是高兴的,他就高兴。   所有的痛苦,让他一个人来承受。   两人回到家里,林溪把怀孕的事儿告诉谢母等人。   谢大嫂比林溪还高兴呢,“咱爹娘终于不用担心了。”   谢母却一脸愕然,她瞪着谢启明,“咋个回事?”   谢启明:“就你儿媳妇怀孕了。”   谢母立刻明白了,死小子又涮她呢,骗她说什么他不能生,害得她这个年都没过好。死小子,欠揍!幸亏儿媳妇儿争气!谢母立刻高兴了,笑得像朵花一样,让林溪赶紧坐下,她给盛甜汤喝。   全家最高兴地莫过于谢清了。   他人小鬼大地教育谢启明:“二叔,你看,你一说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就来咱家了。以后不要乱说话!”   谢启明笑了笑,他看着林溪道:“我没有不喜欢小孩子,逗你玩儿呢。只要是你二婶生的,我都喜欢的。”   谢父:“新年新气象,这个孩子来得及时,好事。”   谢清立刻给小堂弟起了个乳名叫小象。   这两天过年林溪累得也不轻,之前就有些疲惫、嗜睡,这会儿知道是怀孕的缘故,她也就不压抑着了。吃过晚饭,不到八点钟她就上炕窝在被窝里睡着了。   谢启明在她身边坐了好半天,然后起身去跟谢母说一声他要出去。   谢母:“大晚上去干嘛?”   谢启明:“让陆秀峰给买火车票。”   谢母就让他去了。   谢启明先去找陆秀峰说买票的事儿。   陆秀峰:“给你记着呢,买明天的?”   谢启明:“后天的。”   陆秀峰:“要不要来喝两杯?我家煮了好多花生豆。”   谢启明:“不了,有烟吗?”   陆秀峰给他找了两盒大前门和一盒火柴,“你咋突然要抽烟呢?”谢启明很少抽烟,尤其结婚以后,过年聚餐他都不抽,还让别人吃饭的时候尽可能不抽免得熏着他媳妇儿。   陆秀峰:“哎,你是不是有烦心事啊,要不要兄弟开导开导你,跟你一起抽抽烟。”   谢启明:“没事。走了。”   他的事情不是别人能开导的,只能自己承担。   谢启明一路回家,经过旁边小操场的时候拐过去,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下。他掏出一盒烟,慢慢地撕开,弹出一根咬在嘴里,脑海里却是第一次见到林溪的样子。   她当时盯着他,一副受惊的模样就很可爱。   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烟卷,火光中却看到林溪坐在他腰上给他数数做俯卧撑的画面。她面颊带羞,嘴角却含着明媚的笑容,一双眼睛水亮亮的,能把人淹死在里面。   他深吸了一口,脑子里的影像就有生命一样开始自己播放。   他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被记录在那里,一点都没有淡化。   两个人的感情还是有迹可循的,一开始他的怀疑和试探,她的抗拒和不好意思,慢慢的,他喜欢她,撩拨她,她就抵挡不住了。   两人第一次缠绵,此后的每一次缠绵,现在看来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她从抗拒他,害羞得不行,到慢慢地接纳他,喜欢他那样,到现在她会主动跟他提要求跟他一样乐在其中。   他自己不受控制的,一天比一天更爱她,爱意仿佛不是自己控制的,而是由岁月来追加的。   他爱她。   可他却要放开她。   让她回去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他的过去,而他留在这里,没有她的未来。   他是男人,可以承受这世上最悲伤的痛苦。   她回到另外的世界,还好好地开心地活着,所以这并不是最悲伤的痛苦。   并不痛苦,也不悲伤。   唯有思念。   她还未走,他已经开始思念。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 5个;唯有苍生不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月 40瓶;彩虹棉花糖 20瓶;柠檬百香果 10瓶;鬼灯、随身空间有点爱 1瓶; 第57章 结局   谢启明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半夜。   家里给他留着门呢, 他一进门谢启成就从南屋叫他。   谢启明推门跟他打个招呼,问他怎么还没睡。   谢启成:“二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谢启明:“当然没有。”   谢启成:“你这是抽了多少烟?这味儿!你嗓子都哑了。”   谢启明默默地闻了闻, 然后把大衣脱下来顺手搭在门后的衣架上散味儿。他就在谢启成的房间里洗漱刷牙,还把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的, 又用洗脸剩下的水洗了脚, 然后对谢启成道:“早点睡吧。”   谢启成:……你这样还让我早点睡!幸亏我睡醒一觉。   谢启明回到东厢, 直接把冷凉的衣服扒掉,把自己热乎乎的身体塞进被窝里。   原本熟睡的林溪立刻小猫儿一样缩进他怀里,满意地拱了拱, 睡得更香。   谢启明搂着她温软的身体, 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不舍。   她正躺在他怀里, 他却在想念未来的她了。也许此后的每一天,都是看着眼前的她, 怀念过去的她,肖想未来的她。   他想要她的过去, 也想要她的未来。   他想成为她的过去, 也想成为她的未来。   原本再平常不过的日夜厮守, 现在竟然成了数着日子等待分离。   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 他不可以把难过表现出来。她已经够难受, 如果他再难受, 那她的难受就是无限加深的。   只要他跟从前一样,她的难受也会变得轻飘飘的不那么真实, 他要让她开开心心地,不知不觉地等到那一天,而不是数着日子煎熬。   他恋恋不舍地亲吻她,想把未来日子的亲密都索要回来。   第二天他们哪里都没去, 就在家里一家人说些开心的事儿。谢母给他们准备行礼,要带的特产、吃食等等,林林总总装了一大提包。   好在回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给家人带的礼物,东西总归会少一点的。   谢母对谢启明道:“你媳妇儿怀孕了,以后多给她买点好吃的,奶粉麦乳精也多买些给她吃。家里你就不用给钱了,你爸他们都有工资呢,不用你给。”   谢大嫂:“对的,多给弟妹买好吃的,鸡鸭鱼肉的,有的买就买,贵点也没啥,吃了就是赚了。”   看他们对自己这么好,林溪心里暖烘烘的,就更加舍不得他们。   这一次时间充裕,谢启明让陆秀峰给买的软卧,这样林溪就能舒服很多。   等到了首都,这里气温比老家要低一些,依然冷得很。   林溪还没开学,就跟着去谢启明军校宿舍住。   一天时间就在路上倒来倒去的,春寒料峭,尤其还下着雪,小北风嗖嗖得吹着,直接把林溪吹感冒了。   等到了他宿舍的时候,林溪有点低烧。   她自己没怎么样,谢启明内疚得很,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   看林溪把鼻子擤得红彤彤的,眼睛还不断流眼泪,他十分难受,把她抱在怀里,“难受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开点药?”   林溪:“不用吃药。”   她虽然第一次怀孕,却也知道刚怀孕不能乱吃药,尤其那些毒性大的。这时候的安乃近、土霉素、四环素之类的,毒性都很大。   “我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谢启明把炉子烧上热水,又出去别人家寻摸了几个大苹果和橙子回来。在首都冬天吃苹果和橘子不算困难,但是橙子和香蕉还是挺少的。至少国营菜场和副食品店都没得卖,只能是内部供应。   他这是从一个领导那里讨来的,给林溪加点营养,兴许感冒好得快。   他抱着林溪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她,在炉子上煨着土豆和红薯,一边给林溪剥甜橙吃。   这时候的甜橙比起现代的可差多了,品种不行没有那么甜还有点苦,但因为是当年的水分倒是不错。   林溪一口气吃了好几片,凉丝丝的,吃完感觉鼻子都通气了。   谢启明怕她发烧厉害,拿白酒给她身上略搓了搓,然后就让她呆在被窝里,他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宿舍里就和暖春一样暖熏熏的让人昏昏欲睡。   林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出了很多汗,隐约地感觉谢启明一直在给她擦汗,所以她虽然出汗却没有难受,更没有二度着凉。   下半夜她就睡得很舒服。   她睡得早,所以醒来得也早。此时晨光熹微,屋里光想朦朦胧胧的。她躺在谢启明温暖的怀抱里,他睡得很沉,她悄悄抬头看他,他浓眉蹙起,挺拔的鼻梁线条利索又漂亮,他的嘴唇不薄不厚,看起来有点严肃,可亲起来却软软的。   她真的好爱他呢。   她轻轻地亲了亲他性感的喉结,还有坚毅的下巴,虽然他刮过,可还是有星星点点的胡茬冒头,扎得她唇痒痒的。   她用那句广告词来安慰自己:但求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她求天长地久,可她也想留下他们的孩子。   离开前的每一天,她都会开开心心地,只让他看她的笑脸,绝对不会看到她悲伤。   如今尘埃落定,她已经不会再胡思乱想,也不会再恐惧未知时间的到来。   她只需要把剩下的时间好好地陪他过完就行了。   不用把日子过成诗,却也不会再诚惶诚恐把自己吓得过度紧张。   她一再地亲他,谢启明想装睡都不行。   他直接扣住她的腰,哑着嗓子低声威胁,“你再这样,我就当不知道你怀孕了。”   就检查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一折腾就是大半夜呢,没道理刚知道怀孕就不能做了吧?   林溪瞪圆了眼睛,“你要不要这么好色!”   谢启明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前,“首先是你有色,我才好的,所以不赖我。”   林溪:“你歪理,那么多好颜色的女人,你怎么不去好?”   谢启明:“她们对我来说是黑白的没有好颜色,只有你有。”他把她捞起来开始亲她,亲得她像小猫儿一样发出咕哝的声音才停下来。   “你说我们给儿子起个什么名字?”林溪小声问。   谢启明:“也许是个女儿呢?我喜欢女儿。”   林溪:“可我觉得是儿子呢。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谢启明:“不是叫小象么?你侄子谢清起的。”   林溪:“小象,那岂不是有个大鼻子,那可不行。”   谢启明:“也不是……不行。”他拉着她的手往下走。   林溪啐了一口,“谢启明,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谢启明丝毫不让着她,“我要正经也不能娶你啊。”   林溪摁着他的胸口坐起来,大眼含嗔带娇地瞪着他,“一大早,你吃错药啦!”   她昨晚发低烧出汗,怕她衣服吸汗变凉,谢启明给她脱/光了的,这会儿她撑起来,那绝色春光就都展露在他眼前。   他的眼睛都红了。   林溪意识到,赶紧钻进被窝,拿背对着他,“我衣服呢?”   谢启明:“洗了。”   “干净的啊。”   “炉子上烘着呢,不知道糊了没。”他嘴上乱说着,手上也不老实,把林溪弄得话也说不出了。   林溪觉得谢启明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变得可浪了!   因为白天没事,外面还下了一场春雪,地上泥泞两人也不出去,所以就窝在床上折腾了一早晨。   等他们起来洗漱做饭的时候,后勤主任亲自过来跟谢启明打招呼,让他去领一些鱼过来。说是过年的时候海军大院发的福利,因为谢启明回家了所以没发给他,这会儿回来正好领回来吃。   谢启明去了一趟,带人扛回两大袋子鱼,一袋子又长又宽的大带鱼,一袋子小黄花,都还冻得硬邦邦的呢。   林溪看着这两大袋子鱼,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我们哪里吃得完啊?”   谢启明笑了笑,“带去给韩家一些,然后蔚秀园的老师们分一分,差不多的。”   林溪猛点头,“对,你快分给他们,要不我们得吃臭了。”   中午谢启明就给她做鱼,鸡蛋面糊糊裹着带鱼油煎,还有煎小黄花鱼。林溪原本还怕会像谢大嫂那样有反应,闻到油烟味儿会恶心呕吐呢,谁知道她半点反应都没,吃得别提多香。   谢启明看她爱吃,晚上又给她做了红烧带鱼段,还做了小黄花。   这么连着吃几顿,林溪就要吃吐了。   谢启明看她一时半会不想吃鱼肉,就挑了一些带鱼放在锅里蒸熟,再起油锅炒松散,直接做成了鱼肉松装在几个麦乳精的大瓶子里,给林溪平时拌饭吃。   林溪又爱上了鱼肉松,早饭的时候馒头夹芝麻酱加鱼肉松,或者米饭拌芝麻酱加鱼肉松,居然非常美味。   除了几个月后她就要离开这里的那个魔咒,其他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好得让林溪觉得做梦一样不真实。   林溪觉得自己怀孕以后开始娇气、能作了,但是遇到谢启明她就变成乖乖宝。   谢启明简直是个宝贝,他什么都会,性格又那么好,对她温柔体贴却又不会一味地顺从她,该霸道霸道,该强硬强硬,反正既给她空间让她作,又不会让她作得过分。   宠而有度吧。   这时候部队、工厂又开始流行大拉练,学校也紧跟形势。工宣队和军宣队领着学生们一起,从校园出发,要沿着通县、顺义和怀柔绕一大圈,直到他们昌平分校区。   这一次拉练经历了十几天,全是步行,而且为了锻炼学生们转走泥泞的小道。   学生们到了终点的时候直接全员累得几乎崩溃。   不过林溪没有亲自跋山涉水。谢启明给学校打了申请,因为怀孕林溪不需要参加一些过度劳累和危险的活动,他直接开车带她走一圈,让她知道现场什么样以便她能写文章就好。   等全民拉练以后,学校恢复了以往的教学情况,林溪也每天上课下课,写文章投稿,忙得不亦乐乎。   舍友们知道她怀孕以后,对她都颇为照顾,只要谢启明不在蔚秀园陪她,她们就必然拉她住在宿舍。   虽然谢启明和林溪想好好珍惜分别前的时光,可事实并不总如人所愿,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社会身份。   年初印巴战争紧张起来,解放军严阵以待,谢启明和几个有丰富边境短兵相接经验的军官也接到了调令,要求他们赶赴前线。   接到命令的时候,谢启明恍惚了一下,就连剩下的几个月,他也不能和她厮守了吗?   首长扫视了一眼,视线落在谢启明身上,“谢团长,有困难吗?”   谢启明的声音果敢坚毅,没有一丝犹疑,“回首长,没有!”   首长点点头,“去准备吧,三天后出发。”   三天时间,是给他们赶赴战场之前的假期,可以自由安排。   谢启明便直接调了课,去林溪学校讲课,这样也能陪她三天。   阳春三月,风清日丽,天气好得让人心醉。   谢启明开车带林溪去解放军总院找连大夫做孕检,明天他就要走了。   如今林溪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但是并没有显怀,腰身依然细细的,小腹也平坦得很。   最让人羡慕的是林溪没有什么孕吐反应,哪怕是吃鱼吃肉都不会因为味道而反胃呕吐,胃口好得不行。   连大夫:“你的体质特殊,也是这孩子体贴妈妈,一点都不让你受罪。想当年我生我们家老大的时候,直接吐了七个月,都快生了才好点。”   林溪习惯性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可能他和我一样馋?我要是都吐了,他也吃不到啊。”   几个大夫被她逗笑了,都羡慕她怀相好,不但不变丑,整个人反而滋润得仿佛抹了一层珠光,漂亮得耀眼。   之前一个忙着给谢启明介绍自己手下漂亮护士的护士打趣道:“怪不得谢团长对我们的漂亮护士们从来不多看一眼,要是早说,我也不用白忙活不是。”   他们都不信谢启明和林溪是他在回家养伤那点时间认识结婚的,都觉得肯定是老早就认识,预订好的。   至少谢启明是这样,要不就他那个冷清的性子能主动找和女孩子结婚?   看看林溪这漂亮迷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撒谎!   谢启明拿着医院给林溪开的单子,这样就可以跟单位申请牛奶券,他给林溪一天订半斤牛奶,让她一直喝到生。   林溪:“我用喝这么多牛奶吗?”   她个人不是特别喜欢喝牛奶,半斤也太多了。   谢启明:“当然要喝,大夫说了如果能买到牛奶是最好的。”   他要给她最好的。   他把林溪抱上车,给她系上安全带,自己绕过去上车,发动车子回学校。   林溪松了松安全带朝他靠过去,握着他的大手,笑道:“她们肯定得笑话我,怀孕的时候喝牛奶,生了以后自己变奶给宝宝喝……”不等说完,她顿住了话头,她可能没机会给宝宝喂奶吧。   不过以谢启明的身份,那应该也可以给孩子申请奶粉的,到时候他也不会饿着的。   谢启明侧首看她,压下心头的钝痛,故作不知地问:“怎么啦?”   林溪扭头看向车窗外,笑道:“就……有点奇怪嘛。到时候你还是给宝宝买奶粉买牛奶,让他一直喝吧,我可能不想喂他。”   谢启明握住她的手,拇指一下下地摩挲她光滑的手背,“我走了以后,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给翟团打电话。”   翟团长和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人很豪爽,酒量尤其好。   林溪笑了笑,“我知道啦,你之前说过的。”   谢启明说不出话,就握着她的手,单手控制方向盘沉默地开车。车里的空气一时间有些过于沉重,两人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启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许等他回来她已经……他心神一颤,没控制住力气捏疼了她。   林溪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但是又不想去深入探究。谢启明是不是知道她的秘密了?他知道多少?她有时候觉得他是知道的,但是又自欺欺人说他不知道。他们都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然后无言以对或者抱头痛哭。   悲伤是他们最不需要的东西。   她隐约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喝醉早上醒来看到谢启明,其实她就暴露了。但是他一直掩饰着,甚至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再试探过她,她也就装不知道。   下午回到蔚秀园,谢启明让林溪跟她舍友和要好的同学说,晚上他请客。他时常请她舍友和同学吃饭,这样他不在的时候他们就会照顾她、保护她。   如今白日渐长,他们去吃过晚饭回来天还没黑,告辞同学们以后,谢启明牵着林溪的手去校园散步。   学生们都去食堂吃饭了,湖边静悄悄的只有水鸟在游弋嬉戏。   他俩站在一片垂柳之间,湖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那么般配和谐,垂柳轻轻地点着水面,给他们装点了梦幻的涟漪。   谢启明搂着她的腰,凝视着水面成对的水鸟,声音平缓地对林溪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按部就班地成长,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悲伤什么是快乐。直到遇见你。”   他缓缓垂首看她,抬起她的下颌,她清亮的桃花眼里有泪光闪烁。   他俯首轻轻地亲吻她,低声道:“我爱你。”   他要亲口、面对面地告诉她这个事实,我爱你,没有其他的任何修饰语,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赘述。   就这么简单纯粹。   他爱她。   林溪忍不住流出眼泪,“我爱你,谢启明,我爱你。”她声音破碎,饱含最真的深情。   谢启明笑起来,亲吻走她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她的鼻尖,“小丫头,我不说你不会先说是吧,滑头得很。”   林溪怔怔地看他,这人!   方才的伤感气氛一扫而空,她开始拧他的脸,“你才滑头,你看你脸这么瘦,我捏都捏不起来,你以后多吃点,我喜欢肉肉的。”   谢启明故意把两颊鼓起来,用眼睛看她,这样?   林溪笑得倒在他怀里,“你谢三岁啊,幼稚!”   谢启明直接把她抱起来往家走,“嘴上说喜欢肉肉的,我但凡有点赘肉你不知道多嫌弃。那天是谁说来着,‘谢启明,你退休以后可千万要注意,千万不能那样’。”   那天他们去看电影,里面有几个外国将领,挺着将军肚,大光明脑袋。林溪笑话说这叫秃顶、啤酒肚,什么将军肚大光明脑袋的,还让谢启明以后要注意,千万不能这样,多帅的帅哥都扛不住秃顶加孕妇肚。   林溪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搂着他的脖子,嘟囔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到老也是个帅老头呢,盘靓条顺的帅老头儿。”   谢启明心里一片温柔,“可我怎么想不出你变老的样子呢,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一直都是这样软嘟嘟的。”   他抱着她往家走,却盼望着路能长一点,可以一辈子不撒手。   林溪原本说困,可真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她又开始不安分,小手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   谢启明:“你在玩火,你知道我忍不住。”   林溪:“我问过大夫,其实是可以的,你不用忍得那么辛苦嘛。”   谢启明:“你确定?”   林溪:“其实……不是很确定。”   “晚了。”他将她锁在怀里,果断地反击回去。   深夜,林溪已经累得睡沉了,她眉头微微蹙起,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湿漉漉的让人心醉。   他看得有些移不开视线,随即笑了笑,俯首亲吻她的眼睛,小声道:“我也没做什么,看把你委屈的。”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拿了纸笔开始给她写信。   他一只手留恋地抚摸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就垫着枕头写字。   每一次去前线,他们都要预留遗书,这是惯例,如果牺牲就交给家人,如果平安归来便撕掉。   这是他给她的第一封书信,不是遗书而是情书。平时面对面他绝对说不出口的话,在离别前的一刻全都倾注到笔尖上。   “林溪,从我决定要你的那一刻起,这一生就不会再有别人了。不管时间流逝还是疾病生死,都不能改变我的心意,我爱你,今天比昨天多一点,哪怕你不在身边,哪怕再也不能相见,爱也会随着时间小溪汇成大海,永不枯竭。”   “但是我不希望你也这样,即便没有我的日子,你也要开开心心的。就算我可能回不来,我也希望你一直往前走。比起被你遗忘,我更不愿意你一个人孤单。如果你……去到一个没有我的世界,我也希望你快乐幸福,像别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儿育女,陪着岁月温柔地老去,尽情地享受这人世界的悲欢离合。”   “我很少许愿,可我现在诚心诚意地祈求我能参与你的过去,你能成就我的未来。如果可以,我想早一点遇到你。”   “最后我想告诉你,你是自由的,你的思想,你的灵魂,你的身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爱。”   “我爱你,永远。”   他把信叠成一个三角放在她的掌心里,然后帮她合上,垂首亲亲她的手,再亲亲她的眉眼鼻梁嘴唇和脸颊,最后隔着被子在她腹部亲了亲,直起身来深深地看她一眼,缓缓抬手向她敬了一个军礼。   “谢谢,再见。”   他转身投入苍茫的黑夜,奔赴那没有她的未来。   **   谢启明走后,林溪的生活一如既往,每天和舍友们去食堂吃饭,上课参加各种活动,写各种稿子,养胎。   转眼就到了7月底,谢启明已经走了快四个月,可他没有信回来,她也不能寄信给他。好在翟团长一直有跟她沟通谢启明的信息,每周给她报一次平安,让她放心。每半个月他会派一名女兵开车过来接她去解放军总院做检查,连大夫一直亲自给她检查,说她怀相很好,到时候也很好生,让她不必担心。   她不担心,因为她怀的是男主嘛,他一定会平安顺利出生的。   唯一不好的是,可能他出生的时候爸爸不在身边,妈妈也……会离开。   在原本的故事里,他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在现实的世界里,他……可能依然要独自坚强。   不过她相信,这一世的谢启明会爱他,不会只有责任,这一世谢母、谢清等人也会爱他,不会让他再做一个独孤的孩子。   这日她体检回来,回到宿舍得知岳欣荣要提前毕业入藏了。   他们第一届工农兵学员学习周期都不长,有的专业学一年,有的两年,基本没有超过两年半的,毕竟都是为了培养一些实用技术人才,而不求理论学问的深度。   尤其他们这些外语系的解放军学员,本身就是为了边境和外军对话临时培养的,只要前线需要立刻就要赶赴边境。   林溪:“这么突然。”   岳欣荣笑道:“那边急需懂印地语的人,我学得好,教授说我可以提前毕业。”她握住林溪的手,骄傲地说:“林溪,我终于可以上前线为国贡献我的力量了!”   林溪抱住她,“你是最棒的,我们为你骄傲。”   岳欣荣:“你有没有写好的信让我给谢团长带,你现在就写,我明天才去军区报到呢。”   林溪缓缓摇摇头,“没有,你如果见到他,就跟他说我和孩子都很好,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想念他的。”   她有啊。   她写了好多好多信要给他,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说给他听。太多了,说不完的,所以就不要说了。他知道她爱他,他知道她会遵守承诺好好生活,她要让他知道她也会一直想念他不会忘记他,这就够了。   至于她每天写的那些信,就放在宿舍里等他回来的时候慢慢看,剩下的岁月那么漫长,他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看。   毕竟她一天写一封,给他的给儿子的,写了好多好多信呢。   现在,她不要他分心,不要他在生死战场上儿女情长。   岳欣荣没恋爱过,不能明白这种感受,毕竟写家书也是惯例。虽然有些疑惑林溪说什么“不管在哪里都会想念他”,不过她尊重林溪,她笑道:“行,到时候我就跟谢团说你现在吃得可圆润呢,比以前更美!”   “谢谢。”林溪再一次和她拥抱,谢谢你们,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   等岳欣荣走后,他们也陆续开始毕业。   今年全国各地都在开办工农兵大学,被举荐入学的学员也越来越多。   金秋轰轰烈烈地过去,进入凉爽的暮秋时候,林溪的预产期也快到了,翟团长让女兵把林溪接到解放军总院特需病房住着,还让人把谢母和林溪外婆接过来,让她们在那里陪林溪。   这日,林溪如往常一样起来,先跟外婆和谢母说说话,然后一起去院子里散步。   谁知道走了没几步,她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抽痛,下面有什么流出来,“哎呀~”她痛得叫了一声。   谢母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却见有清亮的液体顺着她的脚踝流出来,立刻大喊起来,“大夫,大夫,我们要生啦!”   林溪:“妈,你别喊……”   结果不只是谢母喊,外婆也跟着喊,很快就有护士过来把林溪给架走了。   谢母抹了一把汗,“老天拔地的,可终于要生了。有大夫帮忙接生,可不用咱们操心,亲家姥姥,你且到一边歇会儿。”   连大夫一直说林溪怀相好,孩子不大不小肯定好生,所以虽然比大夫说的预产期提前了两天,谢母和外婆一点也不担心。   外婆:“启明咋还不回来呢?这小溪都要生了啊。”   谢母:“那哪有准儿啊,他每次去边境一去都三年两年的呢。”   外婆犯愁了,“那等他回来,孩子该不认识他了。”   正说着,她们听那边有人喊快点有病号什么的,是直升飞机送过来的,当地治不了就送到这里来的。谢母心里一紧,忍不住就往那边去看看,打听哪里来的。然后她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糙得?的儿子,他和几个战士一起抬着担架快速地跑进来,跟着大夫往抢救室去。   谢母顾不得什么了,追着喊:“启明,启明,你媳妇儿要生了!”   谢启明听见声音,回头就看到了自己亲娘,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原本他算着日子林溪要过几天才能生,谁知道今天就要生了吗?他其实能定期得到林溪的平安消息,知道产检,身体健康,只是不能确定可以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也怕等他回来她可能已经走了。   他目送大夫们把战友运进抢救室,然后去找谢母和外婆,一起去林溪的产房。   产房的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但是能听见里面生孩子的产妇在大声叫疼。   外婆:“不是咱小溪,咱小溪叫不这么大动静。”   产房不小,里面好几张产床,同时有三个产妇被推进去了。   那两个产妇叫的声音特别大,把外婆和谢母弄得一惊一乍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谢启明本就极度疲累,被她俩弄得更加紧张,就让她俩去外面院子里溜达溜达,他自己在这里等。   他刚从高原上下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是从极度缺氧的地方到了富含氧气的地方,都会有点醉氧。   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坐在产房外面走廊的长椅上,虽然看不见她,可坐在这里似乎就能给他力量。   她能给他力量,哪怕看不见,不在一起。入臧第二个月的时候,他带人执行任务,由于环境恶劣,回来病了一场。昏迷的那两天里,他似乎能听见他的声音,听见她趴在他耳朵上唱歌,带着他一步步往前走,然后他就醒了。   也许因为他爱她至深,哪怕陷入昏迷,她也非常清晰地跳动在他心尖上。   上个月岳欣荣入藏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谢团,嫂子和孩子都好着呢,嫂子说不管在哪里她都会想你的”。   他立刻明白她这是在回应他留下的那封信,他让她回去以后放下他往前看,她回他不管在哪里都会想念他,如他想念她一般。   现在她要走了吗?   如果依着他自己的性子,他想冲进去把她抱在怀里,清清楚楚地看着她,明明白白地跟她道别,知道她什么时候走去了哪里。   可他知道不能那样,因为她不想。   他尊重她的选择,如果要走就平平静静地走,不要生离死别的纠缠。   反正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她了,哪怕有人和她一模一样,哪怕有人和她同一个身体,那都不是她。   不是他的她。   在见过岳欣荣以后,他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至今无法解释那个梦,但是后来却能记得清清楚楚。   梦里他完成任务接到调令回京,他为了能提前见到她便连夜赶路,一定要在她走之前赶回来见她一面。   他如愿赶回来,见到了生完宝宝的她。   可当她睁眼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却如被利刃刺穿一样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露出委屈的眼神,“你干嘛啊,你怎么不过来抱我?”   他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却没有了让他心动的眼神,她有着让他一想起来就会心跳加速的迷人眼神。   他一直都觉得她的眼睛比她的嘴巴可爱,因为她的眼睛从来不会撒谎,不管是一开始的抗拒还是惶惑,还是后来的慢慢喜欢,最后的深爱和纠结。她的眼睛一直都在跟他诉说着她的心事,不像她嘴巴那么调皮。   而眼前的这双眼睛,虽然形状一样,可传达给他的内容却是天差地远。   这双眼睛不让他心动,不会让他热血沸腾。现在看到她,反而如冷水加身,冰冷的不能再冰冷。   “你不是她,我媳妇儿呢?”他冷冷地问。   “我是林溪啊,我就是你媳妇儿啊!”她委屈得很,眼泪立刻溢满眼眶,“谢启明,你变心了!你帮你生儿子,你竟然要这样对我。”   谢启明却不想看她,如果没有了自己爱的人,这就是一个皮囊,对他而言并没有吸引力。   他爱上她,本就不是因为她长成这样。   他可以养着这个女人,但是他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瓜葛,他还要带走他和林溪的孩子。   他走上前,俯身去抱襁褓中的孩子。   她突然抱住了他的胳膊,“谢启明,你不可以这样,我是你的媳妇儿,我是林溪!”   谢启明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立刻挣开她,“你可能是林溪,却不是我媳妇儿。”   “我怎么不是?难道你不是和这个身体好的吗?你不是和这个身体恩爱生孩子的吗?同样的一个身体,为什么不可以?”   谢启明没看她,把孩子抱在自己胸前,淡淡道:“当然不可以。”   因为他爱上的不是一个身体。   “你就不怕你走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她吗?你和我在一起,也许等我大发善心就把她还给你呢。你不知道吧,你活在一本书的世界里,而我和她都是外面来的林溪,这个身体本来是我先穿的!”   这些东西他问过醉酒的林溪,可她当时一心不能二用,很多事情没说清楚。   谢启明便想问问这个林溪,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当他想开口的时候,孩子突然哭起来,然后他就醒了。   现在他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或许是日有所思,林溪那些醉话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太离奇,以至于他也胡乱做梦。   就在这时产房门开了,有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送往各病房。   先出来的两个是别家的,家属欢欢喜喜地接过去。   等他们走光了,第三辆病床被推出来,她睡在上面,神情安详平静。   谢启明不敢惊扰她,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怕她睁开眼睛以后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那是一双陌生的眼睛,他该怎么办,真的能如梦中那般绝情吗?   他真的能承受那双眼睛睁开以后带给他的后果吗?   “哇~~”旁边襁褓里的小崽崽先哭了,声音洪亮无比。   旁边的林溪被吵醒了,她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不远处的谢启明。   他依然高大挺拔,英俊非凡,就是胡子拉碴的无比沧桑。   她朝他微微一笑,你回来了,我还在。   谢启明原本被吊上半空的心突然就落回了实处,原本几乎变成灰白的世界瞬间有了颜色。   她就是这世间最美的颜色!   他大步上前俯身将她抱起来,亲吻那双让他沉迷得无法自拔的眼眸。   谢谢,谢谢你还在。   林溪勾着他的脖子贴上他脏兮兮的脸,心里温柔又安宁,亲爱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白头。   我爱你,一直一直爱。【正文完】   ……   ……   谢启明把林溪抱回病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看她疲惫却强撑的样子心疼不忍,就让她睡一会儿。   林溪揪着他的衣襟,“别走。”   谢启明亲亲她,“我不走,我去一边刮脸。”刚才她一直在他脸上蹭,她一边脸颊都被扎红了,让他怪心疼的。   林溪却不想放开他,张开手臂又勾住他的颈,让他低头,她唇贴在他耳朵上,低声道:“谢启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变成一个帅老头儿哦。”   谢启明心神一动,知道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她会留下来和他白头到老。   他抱紧了她,低笑一声,“好,每天都让你检查。”   她不肯让他走,“你陪我睡。”   谢启明便脱掉衣服,顺从地躺在床上,将她楼进怀里,再把被单给她盖上。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她,“好,一起睡。”   然后他就搂着她安心地睡着了。   林溪躺在他炽热的怀抱里,感受着他刚健有力的臂膀,心里软软的,充满了安全感。   她低声道:“谢启明,我们能白头偕老啦,我真的好开心。”   之前在产床上,她做了一个奇异的梦,也许未必是梦,而是她真的去走了一遭,因为那感觉就和她当初穿越一样。   她轻飘飘的,像风一样,赤着脚穿着睡裙在天地间游荡。   她离开城市穿过荒野,穿过密林和草原,飞跃大河翻越雪山,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那样走啊走,找啊找。   她回到过去,看到了自己刚穿来的时候,谢启明无数次悄悄地观察她,调查她,最后确定她不是特务,又怀疑她是妖精,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喜欢上她了。   她看得乐不可支。   她穿过了很多地方,甚至回到自己前世小时候,想起来很多已经遗忘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穿过了多少地方,突然眼前一亮就来到了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场。   她看到了自己的爸妈,他们俩衣着正式,爸爸英俊儒雅,妈妈明艳干练,正满面笑容地和人敬酒。   谁结婚啦?难道是小舅舅?   她好奇地飘过去,却看到了她自己!   她有这样漂亮吗?穿着洁白的镶钻的婚纱,笑得那样明媚开心,她的视线一直望向旁边。   那里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嫁人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谢启明,他走到穿婚纱的她面前,俯首凝视着她,低声说:“现在,我都是你的了。”   真肉麻!   他低头亲吻她,她微微仰头回应她。   啊,这真是个美好的画面啊!   她还想多看一会儿,却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扯走了。于是她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走,最后,她停在高原上,看到沉睡着的谢启明。   他虽然看起来很糙,脸上还脏兮兮的,却是她的谢启明。   她高兴地扑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叫他,亲吻他。   他为什么会那么憔悴呢,浑身脏兮兮的,脸上都沾了灰尘。   以前的他不知道多爱干净呢。   她努力地用手去擦拭他的脸庞,想把他脸上的脏污擦下去,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急得都哭了,用力推他,喊他,亲他,最后他竟然真的有了回应,他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干涸的唇间吐出了两个字,“林溪。”   他在叫她呢,他感觉到她了。   然后她又被那股力量给扯走,在一片虚无处看到了那个阿飘。   阿飘依然冷冷的,声音也很机械,“林溪,你获得了一个选择权,你可以选择变成天下第一美女,也可以变成世界首富,你选哪个?”   林溪突然就清醒起来,“穿越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为什么会有选择权?当初我中暑,是你把我拽出来的。”   阿飘看起来很挣扎,却又不得不回答她的样子,“因为他爱上你了,他爱你,你就有当作精的特权。说吧,你想变成最美的,还是最富有的,或者你想两者都要?”   林溪:“我只想要他。”   阿飘:“你确定?你变成最美的最富有的,多少男人得不到?”   林溪却坚持:“我就要他。”   “可以,你生下儿子就可以回去,过完那辈子再回来这里。”   她告诉林溪这并不是平行世界,两个世界的时间线也不是同时进行的,并不妨碍什么。   林溪眼睛一亮:“既然这样,那我过完这一生,也能再回到前世原来的时间点,对不对?”   阿飘哼了一声,算默认。   林溪一下子笑起来,“对了,我看到前世的我和谢启明在结婚是怎么回事呢?”   阿飘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做梦。”她看林溪还想问东问西,她一掌就把林溪给推出去了,把她推得直接飞起来。   然后林溪就醒了,恰好听见儿子那嘹亮的一声啼哭。   那样强劲有力,那么清楚,她留下来了,真好。   想到这里,她默默地感谢阿飘,给了她这样一段平淡又不平凡的人生。   她仰头亲上谢启明的唇角,此后的每一天,她都要亲亲他,告诉他,她真的很爱他。   能和他白头到老,于她就是最浪漫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一   等林溪睡醒以后, 谢启明却不见了,只有崽崽睡在她身边。   谢母和外婆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她们在窗下嗑瓜子说话呢。   林溪伸了个懒腰。   谢母听见她的声音, 问道:“老二家的,饿不饿?给你熬了小米粥煮了鸡蛋。”   林溪对老二家的这个称呼十分抵触, “妈, 你叫我名字就行。”什么老二家的, 什么XX娘,真的好土啊。   谢母一想也是,在首都跟家里不一样, 叫得土气了人家笑话, 她就改口了。   林溪看小米粥和鸡蛋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呢, 就拿过来喝了口红糖小米粥,然后转身去看宝宝。   原本她以为会看到一个漂亮的白嫩的融合了她和谢启明所有有点的小崽崽, 谁知道——   “啊——这谁家丑孩子!”林溪惊叫一声,“太丑了!”   在产房的时候因为神思恍惚, 还做了那么个奇怪的梦, 大夫给她看孩子她也没看仔细就想当然觉得好看了, 后来看到谢启明更没顾得上小崽崽了。   眼前的小崽崽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虽然看不见什么, 却炯炯有神地忽闪着, 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小奶音。   谢母听见林溪嫌弃崽崽丑,她笑道:“我们小孙孙多俊啊, 一点都不丑,和他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外婆补刀:“对啊,可俊呢,和小溪小时候也很像。”   林溪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瞅瞅自己儿子, 看你红彤彤皱巴巴跟个猴子一样,这叫俊?我怕是不知道俊怎么写了吧。   知道自己会留下来不会抛夫弃子以后,林溪的心态就变了。   之前怀孕的时候那是万分心疼小崽崽的,觉得这娃怎么这么可怜啊,一出生就没了亲妈,然后在母性的光环下,她看着小崽崽觉得他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好看?   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崽崽!   这会儿吗,这谁家丑儿子,真丑,也不知道随谁!   “哇哇哇~~~”   被嫌弃的崽崽用非常响亮的哭声来还击她。   谢母立刻就要过来抱,谢启明从外面回来制止了她,“大夫说了,小孩子不用抱。”   他刚才去看了战友,虽然还没苏醒但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也就松一口气。   他坐在床沿上端了大碗用勺子给林溪喂红糖小米粥。   林溪怕人家看见不好意思,就接过去自己小口小口喝。她喝了几口以后就不想喝了,又吃了一个煮鸡蛋,剩下的让谢启明都吃掉。   谢启明不爱吃甜食,不过他知道以后要跟着林溪吃月子餐,便毫不拒绝地都吃掉了。   林溪让他看小崽崽,“你说他怎么那么丑呢?”   谢启明看了一眼,“谢清小时候好像也这样。”   谢母和外婆俩不爱听了,“行啦,你俩吃完饭赶紧再睡会儿。”别对我们崽崽评头论足的。   林溪朝谢启明吐吐舌头,谢启明凑上前飞快地亲了她一下。   林溪瞪圆了眼睛,朝他摇头,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谢启明就把小崽崽抱到旁边床上去睡,他则拉上布帘子和媳妇儿在床上卿卿我我。   因为林溪是顺产还年轻,所以身体恢复起来就比较快。   她和孩子在医院里观察了两天,大夫看没事就让他们出院回家休养。   在这两天里谢启明去军区报到,他重新被调回首都军区,提干以后就在首都军区任职。   工作调动以后,他跟军区那边申请了新的房子,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三间正房,两间西厢还带着两间南房,足够他们一家住的。   他的工作特殊不能一直呆在首都,还要时常下野战军驻地出差,甚至连海军、空军那边驻地也要去。   就很忙。   不过比起林溪离开留下他和儿子孤儿寡父的,他觉得再忙也乐意。   这一次他得了十二天假,能在家里安心陪老婆孩子。   秋天正是不冷不热最舒服的时候,林溪坐月子就十分惬意。   不过呆了几天以后她就有些腻歪了。   她早上睡到自然醒,给小崽崽喂了奶之后就在屋子里活动一下,她很想看书的或者干点什么,外婆和谢母都不让,说怕她伤了眼睛。   她们不但不让她看书,连坐都不让她多坐,让她略活动一下就立刻回床上躺着去。   她能做的就是躺、吃、睡,出屋都不行。   她跟外婆和谢母说不通,就跟谢启明撒娇,说呆着腻歪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之类的。   谢启明早就被外婆和谢母嘱咐过了,在坐月子这事儿上不允许他插手,坚决不允许他惯着林溪出门,必须在家里!   谢启明觉得这是为林溪好,所以他负责给林溪解闷,不是念书就是讲外面新鲜事。   可有些是是关不住的。   能自由的时候,她未必想出门多半想宅在家里,可一旦说你不许出门这个命令以后,那她就总想出去。   不过谢启明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小媳妇儿。   今天他就把外婆和谢母支出去,趁着儿子睡觉的时候开始摆开阵势盘问小媳妇儿。   林溪看他进来立刻嘟着嘴撒娇,“姥儿和妈都不让我出门,我要憋死啦。你带我出去溜达一下好不好,看个电影什么的。”   谢启明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想看电影?”   林溪点点头,“我要憋死啦。已经五六天没出门了,这简直反人类。”   谢启明:“我们说会儿话,说完我再考虑一下。”   林溪立刻警觉起来,“说什么?”   谢启明深深地凝视着她,“说你没告诉我的那些事儿。”   林溪咬住了下唇,忽闪着大眼睛,“你……确定你想知道?”   谢启明坚定道:“非常确定。”   林溪:“你不会害怕?”   谢启明:“不怕。”   林溪鼓了鼓勇气,虽然之前她都想好都告诉他的,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好开口。不过既然他做好了准备,她决定索性就都告诉他。   谢启明:“来,我给你开个头。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过来的?穿是什么?穿墙而过的穿?”   林溪惊讶地看着他,竖了竖大拇指,“谢团长,你厉害啊!”   谢启明握住她的手指,淡淡道:“不好意思,以后请叫我参谋长。”他已经晋升为师部参谋长,再过两年会被派去某部队驻地独当一面。   林溪笑弯了眼睛,扑在他肩膀上吧唧亲了他一口,“谢参谋长,恭喜高升。你请客吧,我要下馆子吃大蹄髈,我还想去看电影,还想去逛书店,想去王府井逛街买衣服……”   她一连提了一堆要求。   谢启明把她抱在怀里让她老实一点,把话题拉回来,“少岔开话题,我没那么好忽悠。来,继续交代。”   林溪坐在他腿上,动了动,“交代什么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谢启明摁住她,“别乱动。”他咬了咬她的耳朵,“我想知道更多,所有的。”有关她所有的信息,哪一年出生,在哪里出生,哪里读书,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儿,他全部都想知道。   林溪:“哎呀,这可说来话长啊。”   她开始给谢启明讲自己的事儿,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舅舅等等,她可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家族呢。   谢启明根据她说的籍贯以及父母的姓名,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的确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物。   他发现这俩世界很有意思,他的世界没有她,她的世界没有他,而大方向几乎是一样的。   只知道亲人怎么能满足他呢,他开始问她的恋爱史,处过几个对象什么的。他目前还没有男朋友的概念,毕竟现在人都说处对象、爱人什么的。   林溪朝他做了个鬼脸,“你不是说不想让我一个人孤单吗?不是还鼓励我恋爱结婚生子么,怎么还要管我和谁恋爱,不告诉你。”   谢启明自知理亏,他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她离开,他不能守着她,自然想让她过得幸福快乐。可如果他守着她,他就会想参与她人生的每个阶段。   尤其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了解她每一天的生活就非常有意义。   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腻歪。   林溪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她觉得自己大学还没有过男朋友有点影响自己的魅力嘛。她不能无中生有,但是她可以挖掘啊。她就从幼儿园、兴趣班、小学初中之类的开始翻,结果真让她翻出几个呢。   有个男孩子和她读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听他妈妈说他幼儿园的时候就喜欢她,还想和她结婚呢。   后来初中的时候,有人给她写过情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不能坚持!   太气人了!   到了高中的时候,的确有男同学对她很好的,他会请她和闺蜜一起吃冰激凌、吃蛋糕,请她们看电影甚至去看演唱会。可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疏远她了。而她闺蜜也看上了另外一个男生,追得很疯狂。她为了帮闺蜜追男神,陪着一起学手工上家政课也就没精力去思考那个男生怎么了。   其实在当时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人家是追她,她就觉得大家一起玩儿得好,现在这么一回想其实大概率人家是想追她的吧。   她就咬着被角吃吃地笑,脸都红了。   谢启明:“啧啧,我媳妇真是魅力无边,受人欢迎。”   就酸溜溜的。   林溪:“那你请我去看电影吃蛋糕嘛,我会很动心的。”   谢启明:“那你当初也动过心?”   林溪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立刻否认,“当然没有,我这样专一的人,如果动了心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怎么还会爱上你呢?”   谢启明凝视着她,似乎在掂量这话的可信度。   林溪:“真的,我真的很专一,喜欢上就是一辈子啦。”   她从前真的没有对那些男同学动过心,至少没有动过爱的念头,如果她能爱上别人,哪怕穿越遇到谢启明也不会随便爱上他。就如同她爱了他,穿回去就再也不会随便爱上别人一样。   谢启明勉勉强强舒坦了,亲亲她,去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润喉咙。   期间林溪还给崽崽喂了奶,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林溪看他没有要带自己出去的意思,就开始耍赖,“谢启明我饿了,谢启明我闷死了,谢启明我要出门。”   谢启明:“你刚坐月子呢,要出门也得再过一星期。”   林溪撇嘴,“我还不知道你?等过了一星期,你就会说再过一星期。”   谢启明:“听收音机。”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给林溪买了一个大个收录机,能够当收音机也能当录音机放磁带。   林溪:“这么古董的东西,谁乐意听啊,给姥姥和妈听吧。”   谢启明:“那你给我讲讲你们那里都玩什么?”   林溪就开始显摆,什么曲面屏电视剧、多屏幕电脑、智能手机、自动驾驶汽车等等。   她连自己知道的先进武器都告诉他了,什么东风快递、航母、载人卫星之类的。   谢启明听得心旌神摇,不断地问她一些问题,越来越专业。   林溪知道啥啊,前世她就知道娱乐新闻!阅兵什么的都是当娱乐新闻看的,看帅哥哥和360°全开的气场去的!   谢启明:“你累了,来睡一会儿,吃过晚饭再继续讲。”   林溪打了个哈欠,说得她真累了,躺在谢启明怀里秒睡。   看着她安宁的睡颜,谢启明那颗本就软得不能再软的心突然就掀起汹涌的波涛,如海一般广阔深远。他安静地坐着默默地消化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把林溪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去坐在书桌前拿笔记本把她说的那些话记下来。   他已经决定以后每天都问林溪一些然后记下来,他会尽量不动声色地运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当然他会有所筛选,而且用密码记录,并不会真的全都写出来。   写完以后他就锁在抽屉里。   等吃过晚饭以后,林溪在屋里溜达几圈,给崽崽喂了奶,又被谢启明抱到床上去开始讲未来了。   外婆和谢母看他俩感情好,有说不完的话,都感性得很。她俩主动把崽崽带走,除非饿了不会来打扰他们的。   林溪趴在谢启明耳朵上,很小声地把最近几年的形势以及重大事件告诉他。   高层机密、军中布局她是绝对不知道的,但是她知道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啊。   比如那几个人什么时候倒霉,谁执政,政策会如何如何等。而且她因为小舅舅的关系,也知道一些关于军事方面的公开信息,还因为妈妈知道一些金融银行方面的知识,因为爸爸知道一些大学、学术方面知识,再因为闺蜜朋友等知道其他的信息。   这么一细数,她发现她真是个宝藏啊,竟然知道那么多事情。   反正用来哄谢启明是足够的,把他迷得恨不得分分秒秒都黏在她身上让她讲未来。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他的小媳妇儿居然可以预知未来大趋势,简直厉害得不行。   现在他不只是对林溪的过去好奇,他也对那个世界好奇。   她的过去就是他的未来,他希望看到祖国昌盛,人民富足。他会和她一起去重走她曾经走过的岁月,去见证那个未来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