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晨曦メ噬月)为您整理制作 =================== 邪恶女配的转正之路 作者:红彗 =================== ☆、第一章   第一章      十多年前。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左手小大人一样背在身后,右手擒一根削得光滑的树枝,胡乱地挥动着。这个男孩衣着上佳,可见出身富贵。那名贵的布料上现在沾满了泥土,他也浑不在意。因为玩游戏赢了,他整个人正春风得意。      “喂,躲树上那个,鬼鬼祟祟趴在那里有何居心?!”随意张望间,他敏锐地发现了一道藏在树上的小小人影,立马喝道。      “哪里哪里?”      “什么?有人偷窥?”      “有种就下来!偷看的都是胆小鬼!”      “把他抓起来!”      同样是满身泥土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呼喝着,想把那个爬树上的孩子给叫下来。      “我,我……”那个人影拨开树枝,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个不到六岁的男孩子。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不假,但是慌乱地瞪得大大的眼睛使他显得有些傻。      “你躲在树上干啥呢?”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就像孩子王一样,颇有威信地一开口,叽叽喳喳都安静了。      “小爷在……看你们骑马打仗,哼,也不过如此嘛……”小男孩昂起头故作不屑地说。      “你说什——”男孩子们刚要群起攻之,却被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强势打断。      “为何不下来跟我们一起呢?”发话的是这群孩子中唯一的一名小姑娘,女孩子对可爱的事物总是有着天然的好感。小男孩闻言眼睛都亮了。      自诩为孩子王的男孩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姑娘,瞪得她委屈地扁嘴,这才转过头背过手,像个领袖似的发话:“你可以叫我东方。我允许你下来跟我们一起,你的回答呢?”      小男孩激动地直点头,可是却又有些迟疑地说:“好,好是好,可是教习说过,不能离开院子……”      原来这群孩子是在一片荒芜的杂草坡地上玩耍,不远处便是一户人家的后院,小男孩听见同龄人的笑闹声,便忍不住爬上院墙边的树,偷偷摸摸看着。      这户人家的屋子真是大啊,院墙绵延又高耸,好像偏不让里面的人出来似的。叫东方的男孩眼珠一转,劝说道:“你在树上趴了那么久,还不是没人发现你不见?那么你下来玩一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的。等你要回了,我会用轻功把你送回院子的。”      小姑娘在一旁笑眯了眼:“是啊是啊,小哥哥轻功很厉害的,你就下来吧,相信小哥哥准没错!”      小男孩这才下定决心,边扯着树枝计算着往下跳的风险,边说:“那好吧,可是小娘子要陪小爷玩哦!”      小姑娘的脸瞬间红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东方,随即恼羞成怒地冲着小男孩吼道:“叫谁小娘子?你个小流氓!”      只见小男孩“扑通”一声栽下树,捂着额头哀嚎:“小娘子你居然拿石头砸小爷!”      “何止砸你我还踩你呢!”说着便冲上去对着小男孩又踩又踹。      女孩子真是脸皮又薄、性格又麻烦的生物啊。在场的男孩子们都这么想到。      ……      ……      ……      不论时光如梭、如流水、还是如白驹过隙,总之,当初的这群小包子们很快地长大了。都是江湖儿女,相互间免不了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慢慢地,他们之间再不复小时那般亲密无隙。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单纯的他们心思开始变质?亲密的伙伴关系变得疏漠?中意的情人恨不得将她食肉寝皮?   曾经跟一群男孩子泥里打滚的小姑娘、当今的武林第一美人卫琳琅在临死的时候这么问自己。但是从百丈悬崖上摔下成肉泥的时间太短,不够她想出答案。      ……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一部完结小说可以证明一下坑品,但是我是真的认真想要写好这篇小说,希望大家支持诶~(罒ω罒)?~先行谢过! 【number图铺的小二姑娘】给我做了文案上的那个漂亮的封面,于是我自己胡乱做的这个用了两个星期的业余封面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但是又不甘心就此丢弃,于是放到第一章给大家欣赏……咳咳,围观一下……也不会太丑吧? ☆、第二章   第二章      “喝啊啊——”      从床上猛地坐起,刚从梦中惊醒的卫琳琅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像三伏天里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一样,脑子一激灵。她深吸一口气,瞪着熟悉的锦被和万花床账,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半天才回过神来,擦掉一脸的冷汗。      她撩起帘子,下地穿鞋,从雕花木架上取过外衣披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表情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滚圆的月亮。      那都是梦吧?看,只要醒过来就没事儿了。梦都是反的。      可是,真的是梦吗?经年的每一幕都那么真实:      自己为了捍卫爱情而抛却良知,对情敌频出辣手……   在满心期待的婚礼前被狠狠背叛……   痛心痛身痛到极致的死亡……      等等等等,一切都历历在目,尤其是——      在结婚前夕,居然撞破丈夫和死对头在床上翻云覆雨!与那小贱人发生争执,杀人不成,反被自己的丈夫所杀!一掌震断心脉,气血逆流,坠落悬崖……      何其悲?何其痛?何其愤?何其屈?何其辱?      她深深地沉浸在纤毫毕现的临死场景中不能自拔,一闭上眼就尽是血腥。      她记得她滚下悬崖的过程如凌迟一般,手臂四处挥舞却无法止住身体的下落,反而被尖石利木划得血肉模糊。一截致命的树枝晃过她的左眼,将左脸颊犁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她心中一颤,双手死死抱住头,两脚蜷起像婴儿那般,将自己包成一个球。于是她下滚得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强烈的钝痛从侧腰处直逼脑海,只见一截断枝从右腰眼直透入腹,鲜血泉涌,瞬间染满了衣襟。她又惊又痛,双眼一翻就要昏阙,却毫无预兆地砸在了一块向外突出的大石上。痛到极点反而麻木,就好像魂魄将要出窍,眼前一片白光。不断抽搐刺痛的四肢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昏沉地想要撑起身体,却不小心滑下了大石。又是无止境的凌迟……      这绝不仅仅是梦。      可这要不是梦,又是什么呢?      自己还好好地坐在这里,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花窗月色,熟悉的一切。   脸上没有被利木狠命戳刺,手上没有深可见白骨的伤口,腰上没有将她叉个对穿的枯枝。   身体上并无任何不妥,唯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刺痛,提醒她,她在“梦”中的下场是多么惨烈。      是真?不愿相信,无法证明。   是假?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是梦?太痛。   是幻?太真。      卫琳琅枯坐一宿,未能合眼。      直到天明,听见侍女品蓝在轻声叫她,声音清清脆脆:“小姐,起了么?”      卫琳琅愣了愣,晒然一笑。   在不知是不是真实的曾经中,品蓝可是已嫁做人妇了的,现在却好好地做着她的侍女。   可见啊,不管是不是梦,不管真实与否,它们都还未发生过。      她不仅为自己感到可笑,自己从来快意恩仇、心黑手冷,何时像闺阁少女那样小家子气、哀来怨去的?   她可不是那个女人!   她可一点都不想故作柔弱!   想要什么她会自己去争取!      的确,她是不知道这“梦”的真假。   如果这“梦”是真实的,那这大概是一个预知梦。她只管放手去改变未来的命运,她不信凭自己的手段还扳不倒那朵虚伪做作的白莲花。   如果这“梦”是她臆想出来的,那也无妨,权作一个警告,让她更为谨慎小心地捍卫她和东方的爱情。      “小姐?”品蓝提高了些许音量又问。      “叫什么魂?人还没死呢!快点进来。”卫琳琅弯了弯嘴角,扬声道。      品蓝端着毛巾和水盆进得屋来,边伺候卫琳琅梳洗边问:“小姐今日可是要穿骑装?”   嘿嘿,品蓝我昨个儿就全部准备好了哦,快来夸奖我。      穿骑装?为何要穿骑装?   卫琳琅柳眉一挑,反问:“何出此言?”      品蓝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她一眼,有些讶异地说:   “小姐,你该不会是忘了,今日要和东方公子一起去郊外狩猎吧?”      那不是您求了好久才得来的么,昨晚上还兴奋地跟什么似的呢?怎么今早起来就好似没事儿人似的?   亏她还狗腿地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想拍个马匹什么的呢!   品蓝在心里嘀咕。      闻言,卫琳琅一双细挑的丹凤眼微微瞪大。      七月十五,郊外狩猎!      她怎么会忘记?记忆中,就在这天,他们一行人遇见了小时的玩伴——噩梦一般的官锦儿。   东方和她原本可以得到的幸福人生,在这天之后,在官锦儿插_入他们之间之后,就化为了一片泡影。      卫琳琅站起身来,心绪翻滚,她绕开挡路的品蓝,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焦躁。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让梦境重演!不能坐以待毙!      穿骑装?不成、不成。   她咬着嘴唇想,万一他们真的跟记忆中一样遇见官锦儿了呢?   就算真的噩梦成真,首先在外表上就不能输了情敌去。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说道:   “不穿骑装,给我拿那件锦绣云纹滚白边的半裙装,梳个单螺髻,插上那枝海棠花的簪子。记得弄扎实点儿,别让它在马背上给颠散了。”      “咦?可是……”品蓝有些犹豫,穿成这样去打猎,没问题吗?      不闻回答,一抬眼看见品蓝惊讶迟疑的表情,脾气火爆的卫琳琅没耐心了,暴躁道:   “你在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吗?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品蓝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弱弱地应了声是,把自己准备好的骑装抱走了。      ……      ……      辰时。约定之地。      锦绣花纹爬满衣袍,清艳海棠映着美人。   打扮高调惹眼的卫琳琅往哪里一站,路上行人的目光就聚焦到哪里。      此景她已见怪不怪,只傲慢地一扭脸。   哼,就凭你们这些路人甲乙丙,也敢沉迷于我的美貌之下?谁给你们的胆子?不过看在你们是无法自拔、身不由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们好了。      卫琳琅这身扮相美则美矣,只不过等到出发的时候,果然还是被训了。      一身棕黑色猎装的东方凌风可谓英姿飒爽,当他看见打扮得颇清丽动人的卫琳琅时,却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琳琅,我们此行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这是去打猎还是去选美?”      你、你居然这么说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卫琳琅心下暗暗羞恼,却强撑着不表现出来,只一个媚眼抛过去,故作娇嗔状:   “说什么呢,东方你也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要是去选美,才不会打扮得这么朴素!”      东方凌风嘴角不可见地一抽,别过一张棺材脸:“随你吧,我是管不了你的。”      “别这样说嘛。”卫琳琅微敛起眼,有点伤心。      东方凌风对她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也已经习惯了,可是不要把不屑和厌恶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山不就她,她只好就山。   卫琳琅唇角勾起一抹刻意的笑,凑上前去主动说道:   “东方,你不会生气了吧?是我考虑不周全,想到要出门玩耍光顾着高兴了。对了,半裙装骑马不方便,我与你共乘一骑可好?我们多少年的情谊了,你可得顾着我点啊!”      但是……果不其然惨遭拒绝。      没给卫琳琅多久的伤心时间,不多时,人便来齐了。   一行人骑上高头大马,全副武装地向着城郊走起。      ……      ……      灵州城位于罗汉州,乃是罗汉州的都会之城。   其被一河,名叫威灵渠,东西流向地穿越。   四方修有多条官道,往来行脚、商旅甚众。   西郊大多为平野,三十里外有朝廷驻军,守卫灵州;东郊有树林矮山,林间偶有亭台别院。   再往东郊远处行去,人烟便渐稀少,野物变多,乃富贵人家狩猎良处。      一路行去,卫琳琅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东方凌风的背影。   那个背影,稳重、健硕,好像能背负起一切,给人无尽的安心,让人不自觉地臣服。      想当初,她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东方凌风呢?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只有脑海中唯一明晰的执念告诉她,一定要得到他。      数一数,距离认识东方凌风,已十三年矣。   这十多年来,她为了这个男人费尽心机,争风吃醋,抛弃了很多很多,得到了很少很少。   她得到了什么呢?   她没想明白。      虽然他待她从来不温不火,但是她还是一腔热血从不改变。   因为得到的那很少一点,就足够幸福。   真的幸福吗?   她没想明白。      她虚虚地遥望着远方,那个他们即将遇见那个女人的地方,又无法不想到那“梦”。   在“梦”中,东方凌风便是从今天开始滑向不可掌控,她也是从今天开始渐渐走向自取灭亡的不归路。      自取灭亡?哼,跳出那个虚幻的迷梦,纵览自己的另一个人生,才发现,她如何不是在自取灭亡!      东方凌风和那女人走得越近,她越着急;越着急,她做出的事越显毒辣;越是这样恶性循环,她与东方凌风之间越是不可挽回。   甚至,到后来,她周围的人都开始不齿起她的所作所为。   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她只好憋着一口气,硬扛起曾经最维护她的人们的指责,走进黑暗,走向死亡。      值吗?她问自己。   那个梦中的她,肯定会无怨无悔地说“值”,但是跳出迷梦的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不知道。她没有想明白。她心里很乱。    ☆、第三章   第三章      无法逃避的东西被称作现实。   而对卫琳琅来说,现实就是,她又一次地经历了她噩梦的源泉。      七月十五,众人相约至东郊狩猎。   行有五里,忽闻一阵悠扬笛声。   众人循声望去,远远短亭中,竟有一鹅黄衣裳的佳人在吹奏竹笛。      和煦的风将薄绡纱帐轻柔地扬起,又慢慢地落下,里头的美人影影绰绰,犹藏亭中半遮面。   虽然看不清美人相貌,但身姿之柔曼、气质之婉约,不是旁人能比。      卫琳琅心脏咯噔一下。   她来了!还是来了!那“梦”、那记忆……竟是真的!   卫琳琅不知道她这会儿是要为了预知未来而激动好呢?还是为了自己悲惨的结局而伤神好呢?      “此曲只应天上有啊,这个人间难得几回闻?”      如同卫琳琅记忆中的一样,他们这一群人中生性最为风流的王翰林少爷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摇头摆尾地作酸秀才样吟着赞美诗。   他立刻勒住马,转头对众人说道:   “兄弟们,莫猴急、莫猴急,待我悄悄前去,一探美人究竟。”      说着,便端着一脸谄笑,忙不迭地下马向着美人走去。   大伙儿对其急色之行状已是无话可说、见怪不怪。      卫琳琅收回纷乱的思绪,想起了后来事情的发展,顿觉不妙。   她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东方凌风也定定地看着那吹笛美人,一脸命中注定爱她的表情……      心,如坠冰窟。   这场景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们不要管王翰林了,他那个人就是那样,见了美人路都走不动了,不知道要耽误多久呢!我们先行去东郊吧,好不好?东方,你觉得呢?大家觉得呢?”   卫琳琅急急地说,她要改变、要改变那已知的未来!可是,现下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闻言,大家都多少有些诧异,因为她卫琳琅平时可不是这么不讲义气、说抛下谁就抛下谁的人。   而东方凌风闻听此言,却没有一点反应。      也不知官锦儿是拥有什么魔力,总之,他整个人都不可抗地沉浸在她给他制造的美景之中了。      “琳琅,你在着什么急啊?难得有如此大的热闹可看……”   损友许勤朝她挤了挤眼,示意她看往那边看,她看到——      不知何时,东方凌风竟也下马向亭中而去,步伐虽稳健依旧,却略显急躁。      卫琳琅急了慌了,握着马缰的手有些抖。   就这样了吗?未来就这样不可改变吗?她还是斗不赢官锦儿吗?她这次依然要让东方对她由青梅竹马的情分转至憎恶吗?      不行,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她知悉了未来还重蹈上一次的覆辙,那“预知梦”还有什么意义?她又该是多么地没用,知己知彼,还不能百战一胜。      卫琳琅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翻身下马。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做些什么。东方凌风厌恶也好,官锦儿恼怒也好,她都必须破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有她搅局,彼此的第一印象估计不会太好。      就在此时,谁也没想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卫琳琅特意穿来臭美的半裙装的下摆太过累赘宽大,不知何时竟被马鞍上的某个连接处夹住,对此毫无所觉的她下马动作又太急太快……      只听得“刺啦”一声,外裙裙摆被生生撕裂了。      众人皆默默扭头,不忍直视。      “我、我……”      卫琳琅又羞又窘又惊又怒,最后只憋出一句:“许、勤!笑毛笑啊你!把你的披风给老娘脱下来!速度着!”      在众人中笑得最欢实的许勤一边笑到抽搐,一边利索地解下披风,抛给卫琳琅遮丑。   卫琳琅毫不感动地扯过,披到自己背上。      内心哀叹,怎么会出这种事啊!她真不应该为图好看连披风也不披一条的。   还有就是,误交一群损友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惨剧。      ……      发如乌木、衣若新雪的卫琳琅披着从许勤那抢来的火红披风,居高临下地骑在马上,郁卒地瞪着被东方凌风和王翰林两人,像护花使者保护着美丽娇贵的花朵般领来的身着鹅黄秋衫的竹笛美人——      官锦儿。      王翰林笑容满面地向大家引荐道:“这是官锦儿,来自东方鹦鹉州。”      东方凌风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过那动作那眼神就透露着对官锦儿的维护之意:“没错,还有,官小姐不是外人。大家应该还记得,她小的时候曾与我们一道玩耍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才去的鹦鹉州。”      “鹦鹉州官家?久仰久仰。”就只有二愣子陆子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暧昧和诡异。   他啊,果然是读圣贤叔读得太多了,搞得连人情世故都不甚清楚。      大家都很热情地问官锦儿的好,唯有卫琳琅冷着眼。   她冷着眼,看官锦儿千般娇羞、万般温柔地自我介绍:      “大家不用同锦儿客气,都是自己人,直接唤我锦儿便可以了。因为我,耽误了大家行程,锦儿在此谢罪了……不过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多多照顾才是。”      说着,她又是一低头,就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你装,再装?我还不知道你?也就看着像回事儿。   卫琳琅恶意满满地腹诽。      可是这么想的只有她一个,卫琳琅郁闷地发现,这群男人们都忙不迭地应下,并且开启了白衣大侠模式,瞬间调整好头发和衣摆飘起的角度。      “锦儿妹妹这是要与我们同去打猎?”卫琳琅故作惊讶不解实则挤兑不屑地说,“妹妹身子骨受得住吗?”      “琳琅,这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人护着呢!”王翰林向着东方凌风一撇嘴,半是调侃半是嫉妒地说。      “咦?这不是琳琅么,真是好久不见。”官锦儿惊讶地微掩着樱桃小嘴,像是这才发现卫琳琅的存在一样,“看到凌风时我就在想,琳琅会不会也在呢,没想到真的……呵呵。”      好讨厌啊,这个女人!好讨厌!卫琳琅心中,半个小人在嘤嘤哭泣——嫉妒得;半个小人在摔盆砸碗——气得。      “咦?请问我与你……”   卫琳琅作出一副疑惑地表情,她可不想承认和官锦儿认识啊!她是丝毫不想和情敌扯上什么友好的关系的!      “呵呵,琳琅真是的,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啊!”官锦儿长相温雅的脸上,一副“你怎么又在开玩笑”似的表情刺瞎了卫琳琅的眼。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她提议道,不听卫琳琅的回答,就直接说了下去。      “记得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吧,爹带我来灵州,曾经还去贵府拜访过。那时我和你多要好啊。对了,我们那时还同睡过一张床呢,结果是什么大家来猜猜?呵呵,琳琅那晚居然尿——”   官锦儿柔柔地笑着,笑里藏刀,正想把卫琳琅的所有糗事都抖出来以唤回她根本没丢失的记忆。      “啊!啊!我又记起来了,锦儿嘛,你是那个锦儿啊!你可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了,闺蜜中的知己,伯牙中的子期,手帕交中的战斗交,我怎敢不记得你呢?哦呵呵呵……忘记谁也不敢忘记你啊!”   卫琳琅脸色大变,果断截下了她未完的话。   等官锦儿说完,她还要做人不要?      “对了,琳琅,一别经年,你可还好?”官锦儿笑得柔和。      “还好还好,没有你好。”卫琳琅也笑,笑得虚伪。      空气中隐隐地有火花迸现,男人们虽然看不到、感应不到,可还是有种莫名地不想参与到她们之间的谈话的救命第六感。      “好了,我们等到了目的地在叙旧不迟,再不出发,等回去时天就晚了。”   东方凌风看了看天色,不耐再听女人们的家长里短、磨磨唧唧,出言提醒大家准备启程。      启程?骑马?!      在这一瞬间,卫琳琅心中鲜红的危机感噌地上涨,怎么可以再次犯同样的错误?   她抢先对众人说道:   “既然要同去,那锦儿必是要同我共乘一骑了?你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怎么照顾得了锦儿?刚巧,我还有好些私密话要同锦儿说呢!锦儿,你看?”   说着,向官锦儿伸出友谊之手。      虽然打死我都不想和你再有什么接触,但是与其让东方载你还不如打死我呢!   妒妇卫琳琅笑咪咪地腹诽。   等你到了我的马上,怎么整你还不是我一个念头的事儿?   看你那草包样儿就知道武功没练好,我是该惊马把你给摔下来呢?还是下马时踩住你的裙摆让你跌个狗吃_屎呢?      东方凌风淡淡扫了卫琳琅一眼,显然是不乐见她所设想的场面。   于是很快,东方凌风就做出了一个并不艰难的决定:   “官小姐……锦儿,骑马的话,还是跟我一道吧,我的马稳些。”      之前我央你与我共骑你不答应,现在倒好,男女大防又刚好突然不见了?      官锦儿摸了摸脸,羞涩地点头,又貌似娇憨地说:   “说得也是呢,我相信风哥骑术好。不像琳琅连下马都……呵呵,不小心看到了。”      风哥你个头啊!我还在叫他东方呢你就又是凌风又是风哥的了!   你不小心看到什么?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嗯?我不介意灭你口的,锦、儿。      既是毒妇又是悍匪的卫琳琅赤红着眼睛和脸颊,在心中愤愤地腹诽和鞭打了他们千千万万遍。    ☆、第四章   第四章      开弓几次都射空,最后还让一只她看中的红狐狸给逃了,卫琳琅暴躁地踹上身边的大树,发泄怒气。      卫琳琅根本静不下心来瞄准目标,满脑子都是一路上众人对官锦儿的殷勤,以及下马时东方凌风对官锦儿的温柔。      东方凌风是,大家也是,只要官锦儿一出现,全部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只要官锦儿柔柔怯怯地笑笑,撒撒娇,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大家都会答应;只要她字里行间透露出什么愿望,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去帮她完成;只要官锦儿委屈怯弱地看着卫琳琅,大家都会认为是她卫琳琅在欺负官锦儿……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教她对他们失望。   当她和官锦儿发生冲突的时候,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是偏帮官锦儿的。      因为他们认为她卫琳琅是他们的青梅竹马,是自己人,是好哥们儿,武功又高,不会被人狠欺负了去,所以吃一点小亏暗亏没什么,不会在意;而官锦儿是新加入他们之间的,又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娇娇弱弱,受不得一点儿伤,流不得一点儿泪,需要全身心地去呵护……      再说了,卫琳琅虽然长相明艳,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但架不住一张脸看了十余年啊。   他们从小和她玩到大,心里早就不把她当女孩子看了。   反观官锦儿,长得小家碧玉,楚楚动人,恰如湖边一株弱柳扶风,所谓武功只是花拳绣腿,足以激起他们强烈的保护欲。      卫琳琅承认她这就是红果果的嫉妒。      “唷,你还真在这里独自撒泼啊?”      就在此时,林中闪出一个人,身着玄色劲装,行止吊儿郎当,脸上似笑非笑。   这人叫赵向天,在他们一群人之间岁数最小,和唯一的姑娘家卫琳琅一样,很受大家的照顾。   虽然平时多有吵嘴,但卫琳琅除了许勤,就属跟他最玩得来。      卫琳琅不禁有些晃神。   她想到,在她的记忆中,因为她做的一些恶毒的坏事,大家都渐渐对卫琳琅感到了失望,有的不留痕迹地开始疏远她,明哲保身;有的甚至倒转刀锋对付起了她……      真教人寒心!别说指望他们为她两肋插刀,他们不插她两肋一刀就算不错的!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承认,她的确做了很多不明智的错事,但即便如此,许勤和赵向天也没有离开她,他们和她的家人一起,一直陪着她,劝导着走入极端的她,分担着她身上的指责,承受着她做错事的责任。   哪怕自己的声名都被她带累,他们也没有跟她划清界线,反而更加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      父母,大哥,许勤,赵向天。      自己以前并不觉他们同其他围绕在她身边的的其他人有什么分别,无非只是更亲近一些罢了。   可是患难见人心,日久现真情。   面上的亲近会在灾祸来临时像潮水般退去,唯有真正爱着你的人,不论何时,都会做你坚实的后盾。      卫琳琅这人,虽然做事手段恶毒,但却不是敢做不敢当之辈。   她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东西就使尽全力去争取,为了想要的结果可以不择手段。   但是既然是自己使出的手段,那就没什么不能承认。   自己做的坏事她大方认下,别人硬要栽赃她,她也懒得跟无关人士解释。      她啊,有着一颗坚硬的心。      只是,当她不管走到哪里,接收到的都是人们的不屑、鄙视和嘲讽时,即使是她也难以承受。   好在还有他们。      前一次,她在出事前并没有想太多,等到坠崖时那一刻,才隐隐有些后悔。   现在回头仔细想想,有家人朋友如此,她复何求。   卫琳琅对他们有感激,有愧疚,有……不知怎地,一想到这里,汹涌的情感就再难把控、倾泻而出。   她瞬间红了眼眶。      “你才撒泼呢!”   卫琳琅强忍着泪意回嘴道。   她瞪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赵向天,她就知道这小子嘴里没句好话!   语带隐隐的哽咽,她:“来找我干嘛,都围着你们那锦儿去呀!”      “瞧你说的,你以为我是王翰林那种人么?”      赵向天简直想在左脸写上“无辜”、右脸写上“委屈”。   他难得好心,想安慰一下自家受了委屈的青梅竹马,结果却……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尤其不跟气头上的女人一般见识。      他抄起手大度道:   “我这还不是怕你自己躲起来生闷气么?气坏了自个儿身子事小,待会儿往大伙儿身上撒气那可就太不好了……呦呦,怎么哭起来了?我不说了还不成?”      赵向天慌忙举手做投降状。   他是真不知道卫琳琅怎么突然流起泪来,平时他们拌嘴吵架甚至动起手来也从未见她出现此种情状!      “不成!不原谅你!你要不把我刚刚没射中的红狐狸给我逮了,我就去向问天大哥告状,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天晚上你跟王翰林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好事儿!”   卫琳琅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尤其是让赵向天这小子给看见了她在为了他的事情而感动,真是好难为情!      “行行行,我这就去,你别哭了啊,小时候被石子磕破头也没见你哭呢,今儿个是怎么了。”   他灰溜溜地走了,一边小声嘟囔着。   赵向天平时可没这么好说话,可是面对红着眼眶的卫琳琅,嘲笑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卫琳琅又踹了几脚树,不多时就平静下来。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对她好的人,她都记在心底,日后绝不会负了他们去,这样也就够了,多想无益。      ……      约两个时辰后,众人动身回返城区。      官锦儿依然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卫琳琅气不过,便不想跟他们一道走。   许勤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时不时地回头望望她,眼中那个千言万语,看得卫琳琅各种膈应。   没过多久,许勤那厮先忍不住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驾着马颠颠地凑到落在队伍最后的她身边。      卫琳琅斜眼看着许勤,抿着嘴,静待他说明来意。   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只见许勤做贼心虚似的看了东方凌风和他怀里作温柔娇弱状的女人一眼,又对卫琳琅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一张原本清朗的俊脸却好似在抽搐。      卫琳琅实在看不过去,直接问道:   “你想干嘛啊到底?别抽抽了,好好说话。”      “什么叫抽抽?你真是太没默契了,你这时应该对我的坏主意心领神会才对啊!”   许勤不满地控诉道。   “亏我们从小一起做坏事儿到大!太没默契了!”      “好好好,是我没默契。不过你到底要干嘛,有话就说,不说滚蛋!”   卫琳琅皱着眉,头疼地扶额。      “我说啊,琳琅,你难道就这么看着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把东方给抢走么?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这都不像你了。唉,我看那锦儿来袭的势头很强悍啊……不过你放心,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哥们儿几个都是支持你的,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吧!”   许勤一脸鼓励地微笑,阳光灿烂。      卫琳琅满眼怀疑地觑着许勤,他会这么好心?从小就跟他狼狈为奸的她可不信。      别当她不知道,对于她对东方死缠烂打的追求,一干狐朋狗友们都当作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呢。   更有甚者,好事之徒如许勤和杜文元,竟拿此事开了数个赌局,其中她和东方凌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果赔率高得吓人,这俩坐庄的大概是最不希望他和她在一起的人了。      “是嘛,敢问许二公子有何良策见教呢?”卫琳琅早觉得许勤这一番话目的不单纯,她也懒得再胡乱猜测了,直接问道。      “良策不敢说,鄙人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建议……”      许勤笑眯了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琳琅啊,你还小,还是不够了解男人啊。男人嘛,对那种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廉价货——啊别打我、别打!听我说,男人对随手可得的东西总是不够重视的。有人不是说了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老是巴巴地往人眼皮子底下凑,是个人也烦了啊。”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是个人也烦了?真的是这样子吗?      如果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卫琳琅咬着嘴唇,生生忍下把欠打的许勤胖揍一顿的冲动,思考起这个问题。    ☆、第五章   第五章      十多年前。      “你们说,新来的那个肖立为什么老缠着琳琅啊?”   “就是,都几乎不和我们一起玩儿。真当我们多稀罕他啊!”   “老大好心才让他和我们一起玩,真不识相。”   “就是咯,当个小娘们儿的跟屁虫,羞羞脸。”      一众小孩玩儿累了,便围坐成一圈儿聊天打屁。   小孩子的话题能有什么呢?无非是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别的讨厌的小孩子这几样罢了。   他们聊着聊着,就开始讨伐起了小肖立来。   原本一群人互相之间都很是熟悉了,现在突然插了一个人进来,那个人还对他们爱理不理,光缠着他们之中的小琳琅,他们心里自然不爽快。   你说你啥意思啊?我们邀请你,你来了还不理我们;不理我们就算了,还拐走我们的人,挖墙脚呢你?      被小屁孩子们捧作老大的东方小凌风也正在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颇有孩子王自觉的他森森地感到自己的领导核心地位被动摇被质疑了——   新来的那只小屁孩肖立总是追着小琳琅跑,小琳琅为了摆脱跟屁虫也不再像平常那样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的身上了,也不整天围着他转、口中左一个“东方”右一个“东方”了……      虽然……虽然他也不、稀、罕,哼。      不远处。      “你干嘛老跟着我呀,烦不烦的你?”小琳琅一个爆栗就打在了小肖立的脑瓜子上,把他打得抱头鼠窜。   小肖立蹲在远处,嘤嘤嘤地哀叹着,还用水漉漉的眼神试图感化小琳琅,可是都被铁石心肠的小琳琅全部无视了。      不过不一会儿,小肖立又自己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凑在小琳琅耳边小小声说:   “再打窝,窝会长不高的哦,又真缩的。”      可怜的肖立小朋友,之前因为被揍而产生的门牙豁口让他说话都漏着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琳琅从小就是个暴躁姑娘,她本来还对长相可爱的小肖立挺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在肖立“调戏”过她、然后被她暴捶一通之后,已经荡然无存,更别提整日被这厮缠得让她没工夫去缠东方了。      但是,她拿小肖立还真没办法,打不走,骂不走,甩不脱,她还能怎么办?   再说,但是是自己主动邀请小肖立下来玩儿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小琳琅的内心泪流满面。      “窝们一起玩儿猜石子肿么样呀……”      小琳琅嘟着嘴,皱着眉,一副很难办的表情,道:   “喂,好了诶,我说,你找别人玩儿去行不行!干嘛只缠着我啊,讨不讨厌!”      “可素,可素素你答应要跟窝一起玩儿的啊。”小肖立委委屈屈地说,还小心翼翼地拉上小琳琅的胖手。      答应?我答应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小琳琅的内心在咆哮。      “我才没答应呢!”      小琳琅涨红着脸拍飞小肖立暧暧昧昧拉上来的手,当然,跟着的又是好一通揍。      ====================      “琳琅啊,你还小,还是不够了解男人啊。”许勤这么跟她讲着,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男人嘛,对那种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廉价货总是不够重视的。有人不是说了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老是巴巴地往人眼皮子底下凑,是个人也烦了啊。”      卫琳琅咬着嘴唇,生生忍下把欠打的许勤胖揍一顿的冲动,思考起这个问题。      半晌,她才低头道:   “那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放弃,那是不成的。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放弃,置我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于何地?说不定,再努力一把,就能成功了。”      “你不会了解这种感觉,见到东方,我就忍不住啊……该死的,别笑!你知道的,我这种性格,也不会什么柔情蜜意、欲语还休、含羞带怯。再说了,我主动追求他,他都对我这么冷淡,我若是自以为是、故作矜持,他与我不是更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卫琳琅皱眉苦恼地说,她完全就把许勤当成了闺蜜。      “你真是个傻孩子,懂不懂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许勤扁起嘴,十分恨其不开窍,他伸出手指虚点着队伍前方道:   “既然你们俩之间已经出现了第三者,那么不妨再引入一个第四者,让关系再混乱一点,你好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懂吗笨蛋?”      许勤朝马队的前方努力努嘴。   卫琳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没在被扬尘模糊成一片的一大群人之间心有灵犀地找到他想让她心领神会的那一个。   她嘴角有些抽搐地想,许勤又在玩“心有灵犀”的游戏了……谁和谁能真正心有灵犀啊,可恶!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此时,不知谁在前方说了什么,众人忽地大笑起来。   一身玄色披风的赵向天若有深意地回头,甚至连官锦儿都从东方凌风的怀抱中探出头来,巧笑嫣然地看了看他俩。      ——笑笑笑,笑什么笑!   ——真是碍眼!      “你是说……”卫琳琅迟疑道。      你是说叫我找个人把官锦儿给勾引走?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许勤肯定道。      就是叫你跟窝边草赵向天发展发展奸_情。      原来如此!卫琳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子还挺有心计,关键时刻还挺可靠,也不是只懂得跟自己插科打诨嘛。      而许勤这边厢心里还得意着呢。      他一方面十分自满于自己帮助好哥们儿在暗恋的路途上更近了一步,一方面欣喜于自己的赌局不会亏本儿。      这简直是金钱道义两不误,一箭双雕啊!      等等,不对,他还帮卫琳琅从没有结果的执念中解脱出来,送她个更好的男人,这简直非是一般的义气啊!哈哈哈哈……一石三鸟、一石三鸟!      ……      酉时三刻。      众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进了城后便不能纵马,于是一行人便放马在街上慢慢地溜达。   策马狂奔了一路,说不累是假的,他们刚好趁慢慢遛马的机会放松放松。      他们的家住在城中的不同区域,所以所行也是不同方向。   不多时,与卫琳琅一路的就没剩几个了。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赵向天竟然也在这几个人之中。      卫琳琅调笑地问:“哎呦,这可稀奇了。我竟不知,赵府什么时候迁地方了?”      赵向天是什么人?脸皮之厚是和王翰林和许勤一个层次的,口舌之毒是和卫琳琅一个层次的。   他立马也换上一张笑嘻嘻的流氓脸,流里流气地道:“还不是因为小生有东西要给小娘子?不便光天化日地取出,只好私相授受,还望小娘子原谅则个。”      “……好吧。”      卫琳琅听罢恶心地隔夜饭都要反出胃来,也懒得再问什么。      好容易到了卫府,卫琳琅一下马,自有仆人来牵走座骑、取下囊带、弓箭、水壶等等。   被一路跟到自家大门口的卫琳琅耐心告罄。   她叉着手,抬着下巴,仰视着赵向天,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赵向天从挂在马后的猎物袋中取出一只软趴趴的火红狐狸,举着摇了摇说道:   “你要的东西我可是帮你猎到了,你可要讲信用,别跟谁谁谁讲些不该讲的话。”      卫琳琅这才想起来,她中午好像是以狐狸为条件威胁要把赵向天干的坏事捅到他大哥赵问天那里知道。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但是面对着赵向天她还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只好对着狐狸挑毛病。   她作出嫌弃的表情道:“死了?那就扔了吧。我要一只死畜生做什么用。”      赵向天咧嘴一笑,仿佛早就料到卫琳琅会有此问,他一脸伤心道:   “小生是那种残忍的人么?唉,你对小生真是太没有信心了。姑娘啊,你想太多,它怎么会是死的呢?只不过是中了麻药。虽然这小东西后腿有箭伤,但我也已经包扎好了。你自己检查一下?”      他把昏得人事不知的红狐狸塞进卫琳琅的怀里道:   “它是你的了,要杀要剐,自然是随你处置。不过我觉得,留着解个闷也是好的。”      卫琳琅撇着嘴:“唔,好吧,让我考虑考虑,今晚是吃红烧狐狸腿呢,还是干拌狐狸肉。”      赵向天心里偷笑。   他知道她嘴上说得毫不留情,但心下却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卫琳琅是真心喜欢怀里这个温温软软的小东西。   你看,她说是要吃这狐狸的肉,但是手臂却抱得死紧,一副谁也抢不走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_(:з」∠)_ ☆、第六章   第六章      十二年前。      “小娘子、小娘呜,别捏我嘛,痛……我只是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肖立眼泪汪汪地问,他表示他对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话并且一说错话就要被捏被打感到压力很大。      “名字?我才不会告诉你这登徒子我的名字!”小琳琅傲娇地一扭头。      她其实不知道登徒子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会说?貌似就是笨蛋的意思八_九不离十吧!      “没关系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都叫你——‘小灵郎’。”没文化的小肖立自信道。      “你既知道,那还问什么问!”小琳琅觉得自己被耍了,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壳。      “想要你自己告诉我嘛,感觉会不一样。”   小肖立抱头缩在小琳琅的女王气势之下,委委屈屈地抬眼看去。      忽然,他瞄到了小琳琅颈间挂着的吊坠,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若是他问别的,小琳琅还会各种暴躁,但是问到她的这个心头宝,炫耀的心思瞬间就盖过了不耐。      她心下得意,主动地将项链拉出来,托在小胖手上好让小肖立能看得更清楚。      那是一个名贵的金镶玉坠饰,纯金的牡丹含着露珠,包裹着一块晶莹清澈几近透明的美玉,这玉,时而泛起浅浅幽绿,时而映出淡淡碧蓝,再看又是毫无杂色,仿若荧光内蕴,能自明于暗夜一般。      “好美!”没见识的小肖立被震撼到了,“你怎么弄到的啊?好贵的样子。”      小琳琅嘿然一笑,热心地解释道:      “这玉啊,是我伯父在我满月的时候送给我的。据说叫作帝王翡翠玉,世间只得这么一块儿,所以是玉中的帝王。是翡翠玉便总会有些颜色和杂质的不是?这帝王玉就几乎没有,颜色就如最清澈的水一样,并且眼睛看过去,还会看见细微的荧光呢!”      “好厉害哦!”      小肖立羡慕得眼睛都要直了,虽然他并没有完全搞懂小琳琅在说什么,但是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嗯,没错!      他好奇地将那金镶玉挂坠在手掌上翻了个个儿,看到纯金牡丹的背面刻着两个他看不懂的汉字,便问:“这是什么字啊?”      小琳琅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琳琅”二字,张了张嘴,但由于刚才名字问题的前车之鉴,她在对小肖立的文化程度表示不屑的同时,非常冷艳高贵地保持了沉默。      ====================      就算中了麻药,狐狸也一点都不安分,总是试图咬人,弄得人耐心丧尽。   卫琳琅将红狐狸交给侍女品蓝,吩咐给它灌点酒,让它性子别那么野。      品蓝抱着红狐狸走后,卫琳琅便独自躺在房中的贵妃榻上,想许勤对她讲的话。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想着想着就开始发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在不自觉地把玩着金镶玉项链。      她握着项链的金玉吊坠,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在那个未来,曾经在和东方凌风订婚之时,将这条伴随了她十八年的无价项链当做信物送给了他,此后它再没回到她身边。   那一段时间她总是感到非常不习惯,发呆的时候手上也没个东西摩挲,到最后只好随便找了块冰翡翠代替。      现在想来,送出这条项链是她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因为东方凌风在大婚之时背叛她、和官锦儿私奔之后,大约是顺应官锦儿的愿望,将项链转送给了官锦儿。   那天,卫琳琅甚至发现,官锦儿竟将金牡丹背面的“琳琅”二字给融去,反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立时暴怒,跟官锦儿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招招致人死命,宁使玉碎,也不让她得到自己这跟本命一样重要的玉!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是孤身一人从罗汉州赶到显州找官锦儿决斗,官锦儿却不是孤身一人因她的邀约来山顶应战……   她根本不知道,在官锦儿身后还跟了个东方凌风!说官锦儿不知道东方凌风在自己身后,她可不会信!      官锦儿从来就是走的菟丝花路线,三脚猫武功,做什么事都要人保驾护航,又怎么会跟她这种将将算得上一流高手、并且在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坏女人独自见面呢?   若不是有东方凌风在身后保驾护航,官锦儿敢那么嚣张地不断撩拨她的底线吗?   她本应该想到这层的,可是被嫉妒和恨意遮蔽了的头脑没想到,所以她结局悲惨,坠崖横死。      想来,她对官锦儿不留余地的狠戾攻击也恰恰给了东方凌风出手抹杀她的绝佳理由。   青梅竹马的情分到了此时,大概已经被磨得分毫不剩了。      有些伤感与惆怅,卫琳琅低声叹息,就算不说她对他有别样心思,就说一个普通的从小到大的玩伴,她也是不想就这么割袍断义了。   这一次,一定不能走到这一步。   心中一个念头慢慢成形,她开始细细地思量起可行性来。      “小姐,摆膳了,夫人叫你去用饭呢。”侍女品蓝抱着火狐狸红玉进门道。      “这就去。”      卫琳琅将吊坠塞进领子里,深吸一口气收起无谓的感叹,反复告诉自己,此一时彼一时,此时非彼时,别被虚无的未来影响了现在的判断。   她要做的就是让东方凌风回心转意,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和那个未来里的遗憾,仅此而已。      不用想太多,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对了小姐,这狐狸叫什么名字呀?”品蓝笑嘻嘻地摸着狐狸的脑袋。   这红狐狸刚刚被灌了半壶酒,迷糊着呢,眼睛要睁不睁的,看起来倒乖顺得很。      “随便取一个呗,就叫什么小猫小狗之类的。”卫琳琅四处随便看了看,最后落在了首饰盒里的红翡翠上,“算了,还是取个好听点的名儿吧,红玉怎样?”      “小姐取的名儿当然是好的。”品蓝颇狗腿地奉承了一句,内心却道,其实她比较想叫它福宝来着。      ……      来到偏厅,饭菜已经全上桌了。   老夫人一看见卫琳琅就笑开了,立刻扬手招呼她快过去:      “快来哦,好多菜呢,都等着你呐,在外跑了一天累了吧,中午也一定没吃好吧。说起来我的乖女真有出息,看看这打回来的山鸡兔子,看着就比一般买来的肥硕多啦。我吩咐厨子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去料理它们呢,快来尝尝。”      卫琳琅笑着应了,听话地坐在母亲身边。   她的母亲是个体态丰腴的贵妇,据说年轻时也曾艳冠群芳、心高气傲。她的坏脾气便是同母亲一脉相承,并且骄奢张扬的性格更是被母亲宠得青出于蓝。      不多时父亲和大哥谈完了公事,从书房的方向转进了饭厅。卫琳琅立刻笑着向他们问好,和母亲一起夸赞桌上的自己今日的成果。      卫琳琅父亲卫坤的外在形象比较可怕,粗眉利目,虎背熊腰。好在三个孩子长得都不像他。   这也难怪,卫坤是江湖草莽出身,年轻时还是混黑道的,取道打劫这事儿当年没少干。   只是后来有了几个小钱,年纪也大了,便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等到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更是想让他们过上好生活,于是改行经了商,到现在,也算不大不小的灵州城一富。      虽说他自己早已退出了江湖,却还对当年乱世时众人弱肉强食的情景记忆犹新。   他为了让孩子们有自保之力,从小就督促着几个孩子学习武功,就算是最喜爱的小女儿,在学武的问题上,他也向来是严加要求、毫不放水。   终于,不负他的苦心,现今,除了一心向学的二儿子之外,大儿子和小女儿的武功在江湖里都是拿得出手的。      卫坤的刀疤脸上很少有什么笑容,他闻言只是伸筷去夹那几道菜,细细品尝过后,赞道:“不错。”   然后又多次去添菜,以行动来表达对女儿猎回的猎物的满意赞赏。      “果真不错?那我可一定要吃吃看。”大哥卫德伦笑道。      卫德伦是兄妹三人之中最有经商才能的一个,一成年就跟着卫坤走南闯北地卖货跑商,见识不凡,性子温润圆滑,长得又风流倜傥,武功也不弱。   以上相加,哪能不成为灵州城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之一呢?   卫琳琅也为有这样一个大哥而倍感自豪。      “咦,还真不错嘛。”      一时之间,餐桌上尽是对那几道菜的溢美之言,听得卫琳琅都红了脸,既不好意思又开心得直想在地上撒个娇打个滚。   她心里清楚,山林里打来的野鸡兔子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他们只是在逗她开心而已。      “对了,爹,娘,大哥,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讲。”卫琳琅趁着他们心情好时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评论我高兴得作傻逼状唱起歌来我会到处乱说? 咳。 架空说明: 首先是那块玉,帝王翡翠玉应该是绿色的,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霸气于是拿来用。文中描述的透明翡翠玉在现实中叫做玻璃翡翠,听起来很廉价其实是玉中珍品,贵得很,不过也没有文里描述的那么举世无双啦。 其次,古代人在晚上好像不太吃饭的哦??貌似是中午吃的那餐就叫晚饭…_(:з」∠)_ ☆、第七章   第七章【08-25 15:01 修第一次      “对了,爹,娘,大哥,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讲。”卫琳琅趁着他们心情好时开口。   卫琳琅便将自己打算前往西域探望褚仝伯父的计划跟全家说了。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大哥首先表示反对。      “不可啊,宝贝,太危险了,娘担心。”母上大人也不同意。      卫琳琅看向父亲,卫坤没有立刻说什么,只问:“为何突然想要去松贺州?”      卫琳琅低头酝酿了下情绪,仔细回想了下准备好的说辞,然后抬头恳切道:   “女儿大了,一般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就嫁人生子了。可是,我并不想像深闺小姐一样,一辈子只看得见围墙里的一片天,一辈子只能谈论些衣裳首饰、家长里短,一辈子都围绕着丈夫孩子油盐酱醋茶打转,到死也不知道人世有多纷繁,九州有多广阔。”      “我虽驽钝,这么多年刻苦下来,武艺也已小有所成,至少女儿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我想趁着年轻多走走看看,去江湖上游历一番……说来可笑,我自称武林中人、江湖儿女,十八年来却只在罗汉州和中原神州走动过。”   卫琳琅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江湖何其大,九州何其广,灵州城虽说是罗汉州的都会,繁华不下帝都中京,可是以九州之大观之,依旧是渺小地可怜。我们这些所谓青年才俊、后起之秀,事实一直在困守一处、坐井观天。”   她说着,一边观察着父母和兄长的脸色,适时地说道。      “如果你想历练,可以。中原这么广阔,你自去想去之地,为何非要大老远跑到塞外西域去历练!”大哥皱着眉。      卫琳琅觑着自家兄长的表情,耐下心来解释道:“你们不知道,我近些日子不知怎地,突然很想念褚伯和秋霜姐姐呢。自五年前爹爹五十大寿时见过他们之后,便一直未曾见过。女儿想趁着这个机会去临沅城探望一下他们。秋霜姐也快要过双十生辰了,想必好事也将近了,我便是去参加她的喜事、凑个热闹,也是没什么的。对吧,哥?”      老夫人刚准备摇头,眼尖的卫琳琅当机立断地抱住她娘亲的手臂,撒娇道:   “娘亲~就让我去嘛。再说,临沅城离松贺州都会百花城那么近,我可以找个时间去那儿玩玩,我从小就想去百花城你们是知道的。就准了女儿的这个小小愿望嘛,好吗?好嘛~”   她习惯性地晃着娘亲的胳膊。   老夫人从来就对卫琳琅的撒娇打发没辙,只好拍拍宝贝女儿的手,不再说什么。      “琳琅,去塞外可不是在开玩笑。你可知道,此行山遥路远、行路艰苦?”   卫坤严肃地看着卫琳琅。   他自己是草莽出身,自然是知道江湖历练有多么重要,也从来赞成让自己的孩子亲身体会江湖的残酷。   对卫德伦和卫义礼,他凡事都严格要求,是标准的、不苟言笑的严父。   但是对卫琳琅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女儿,他除了在教她学武以防身这件事上态度很坚决之外,还从没有勉强过她什么,也从没想要她在武林中扬名立万,或是作出多么大的成绩与贡献。      “我自明白松贺州与此地相距甚远,其间还相隔着滇州,”卫琳琅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地图,这点地形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滇州颇多山地沼泽,不利行走。不过我打算取道中原,虽然稍远,但是道路平坦,沿途也有较多人烟,住店之类的会更方便。所以林林总总算下来,倒比穿过滇州要快得多,还更安全。”      卫坤目光中含着笑,以及对女儿进取之心的赞赏,洪声大笑道:“好,我做这个主,便答应了你又有何不可?身为我卫坤的女儿,就该有些豪气!整天足不出户、小情小爱的,算什么江湖儿女?!”      卫琳琅刚想谢过父亲,谁知这时大哥却皱起了眉。他道:“父亲,那几个州和中原是有天大不同,你也是知道的啊。我并不是不赞成琳琅多走走多看看,而是……”      他有些为难地说:“若是琳琅想去中洲、显州或是鹦鹉州,我必不拦她,因为这三个州和罗汉州一样,都处于朝廷管辖之下。治安怎样?路费几何?父亲,我与您常常跑商,都是清楚的。可是塞外却……”      “不属朝廷管辖……这是何意?塞外怎会不属朝廷管辖?所谓‘塞内’‘塞外’不是只是一种对西北几州的习惯性的叫法而已么?”卫琳琅听到这种朝廷秘而不宣的尴尬事实,不由感到非常惊奇。   大陆无尽,甚广焉;分九州,九州以内莫非大显王朝的疆土。   这是六岁稚童都知道的常识。      大哥无奈地跟父亲对视一眼,接着向被挑起好奇心的卫琳琅解释:   “这里没有外人,这事儿也不是秘密,我便与你直说。南滇州、西松贺州、西北金阑州、北燕州实际上都是处在各个藩王的控制下,即使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动乱也没能改变这一事实。甚至,极北落马州至今还被掌握在外族手里。”      “唉,这也都是好几代积下的老问题了,朝廷想要改变却有心无力。但是,因为塞外名义上还是属于大显的,藩王们名义上还是皇室下封的亲王。朝廷是不会将他们已经丧失五州控制权的没脸事实广而告之与众的,你们这些年轻的、也没有出过塞的人,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不明。现在,你还坚持要去西域吗?”   大哥卫德伦循循善诱地说,目的自然是让卫琳琅放弃她心血来潮的天开异想。      他看父亲并没有不悦,也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便补充道:   “这塞外的几州并不像东方四州一般富庶,并且乱得很,野外劫道者不知凡几,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数量和胆量,那都是为了钱财可以不要命的。退一万步讲,一般的黑道还罢了,重要的是武林邪教也多在塞外活动,黑道中最臭名昭著的魔教的总坛,正正位于松贺州都会百花城城外。”      “中原没有人知道塞外邪教异族的水有多深。拿什么巫术、蛊毒、魔术来说,随便哪个来到中原,那都是无人能解、无人能敌的。要不是邪教异族的人口数量比之中原实在太稀少,凭借那种神鬼莫测的异术,哪还有中原人的立足之地?你说,松贺这样险恶,我怎么可能会安心地放你去?”      做大哥不容易啊。   卫德伦也是担心琳琅的人身安全,才不同意。若不是塞外实在太危险,他怎么可能会拂了妹妹的意思?   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就没有遇见过谁比他还疼妹妹、还对妹妹百依百顺的了。      “不然你换一个目的地,显州怎么样?路途也算不近了,足够你游历长见识。”大哥建议道。      去显州做什么,去看东方凌风和官锦儿未来的甜蜜小窝——锦绣山庄的“故址”自己找不痛快么?卫琳琅暗暗腹诽。      “总之就是这样了,你若不答应,我就自己偷、跑、去!”卫琳琅劝说了半天,口都干了,干脆对自家兄长耍起赖来,“哥你不疼我了!哼,我话撂在这里,除非你把我锁起来,不然你看我敢不敢偷跑!”      “这……”老夫人一惊,最先受不住了,握着宝贝女儿的手连忙道:“宝贝闺女诶,乖乖崽诶,千万别这样!你要是就那么独自走了,为娘心里该多担心呐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我可还怎么活哦……”   说着,她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娘,娘,你别这样。”卫琳琅连忙递上手绢安慰道,“我错了,我是说假的,我不会偷跑的,保证不会自己去的,别担心了。但是,娘亲啊,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松贺我是一定要去的。若是哥哥怎样也不同意,那我可就什么也不能保证了。”      良久,不断遭受母亲白眼飞刀和父亲沉默注视的大哥终于受不住了。他慢吞吞地放下茶杯,直视着卫琳琅道:      “想让我同意,可以,但是你一定要与人同去,这个人我会帮你找;遇到危险或者紧急情况你必须听他的话,不可自作主张、阳奉阴违。”   “除此之外,普通的、有基本武功的护卫,至少要有十个以上,这我也会帮你找。对你的要求,就是不可甩开他们独自上路,不过分吧。我,或者父亲会给褚伯去一封信,央他照看你的安全,你不可乱跑,这也不过分吧。好了,条件就是这些,不多。琳琅,你可明白了?”      卫琳琅嘴上自然答应地好好的。   她内心却在想,不甩开这些人,怎么去魔教总坛找教主呢?      没错,她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去看望伯父,而是去拜会魔教教主——欧阳常棣。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教主最近很忙啊。 以你们雪亮的眼睛,应该已经发现在下是个反派控了吧?_(:з」∠)_ 【08-25 15:01 修第一次 字数从1908修到3102。 【08-25 18:25 把“大显帝国”改成“大显王朝”。 【08-27 10:32 把orz不小心写错的“爸妈”改成爹娘……真是个囧笔误啊。 ☆、第八章   第八章【08-22 21:48 第二次修      卫琳琅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拜会欧阳常棣。   她其实跟这位教主大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么做却另有考量。   当然,这些考量都是依据那个她所知的未来为基础的,她虽不信她还会重蹈“梦”中的覆辙,但还是相信某些事情依旧是会如之前那样发生。      在那个未来,官锦儿名动江湖。   一般人会想不明白,她一个算不上倾城绝色、武艺又不怎么样的女人为何能拥有那么高的知名度呢?   甚至,不仅仅局限于江湖,就说大小城镇的茶肆饭馆,也经常能听到这位所谓传奇女子的各类八卦。      原因无他,都是因为官锦儿拥有三个有名的、在整个九州都具有影响力的追求者:准武林盟主东方凌风、抚远王世子昭英、魔教教主欧阳常棣。      东方凌风不用说,早与官锦儿有私。事实上,卫琳琅怀疑七月十五短亭相遇根本不是他们两个自幼时一别后的第一次重逢。   因为很显然,像东方凌风那样严肃正经的人,怎么也不会就因为小时候一起玩过,就主动热情地邀请一位女性共乘一骑的。   江湖儿女们虽然对某些卫道士口中所谓的男女大防不屑一顾,但是怎么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亲密至斯。      抚远王昭和,是当今圣上的唯一亲弟,而他的独子,同时也是世子的昭英,在大显的身份自然也很是举足轻重。   虽然作为王室贵族的昭英不怎么涉足武林事,但是武林毕竟不是九州中的治外之国,武林人武功再高身份也只是庶民罢了,如何敢公然对皇室不敬、与朝廷作对?自然人人让三分。      魔教虽然在中原武林人人闻之色变,犯下过许多滔天祸事,但是魔教教主欧阳常棣倒是出人意料地是个痴情种子。   他在官锦儿受到阻击险些丧命的时候出手相救,然后不知怎地就爱上了她,往后几次三番地救官锦儿于水火,让一干人等不可置信的同时,咬碎一口牙。   甚至,在官锦儿的真实身份爆光于世后,为了让受到多重追杀的官锦儿逃跑,欧阳教主更是只身抵御多方人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终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得官锦儿安全。   这种圣母一般的行为,让当时的卫琳琅好一番惊奇。      她决定去拜会欧阳常棣,自然是为了想个法子把他早点带到官锦儿的面前,让官锦儿移情别恋。      为什么不选昭英呢?理由有二。      第一,是因为她和昭英有过节,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发生,但她还是不想看到这个曾经让她狠狠吃过亏的人;   第二个理由就更简单,她看不上昭英的智商。   她总觉得,作为一个皇室中人,昭英实在是太过奇葩,简直让人不忍卒睹。      而欧阳常棣不同。就她所知道的信息和不多的接触来看,首先这人的长相是非常不错的,年纪不大,武功却是独步天下,样样不输东方凌风,甚至优秀许多。   在卫琳琅看来,他只因认识官锦儿太晚。   他爱上官锦儿时,她已经跟东方凌风私奔、有孕,没有回头路了。   并且自从他们相识起,到他以身相殉止,官锦儿就一直处于被追杀的状态,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培养感情。      卫琳琅想到这里,不知该说欧阳常棣可悲还是可笑。   在他以命相护之后,官锦儿为他滴了几滴眼泪——可见在他如此巨大的付出下,官锦儿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转头就与东方凌风成婚。      卫琳琅心里总觉得酸酸的。   她和欧阳常棣是同一种人,有着相似的经历,有着相同的结局。      不过不管怎样吧,卫琳琅相信,只要好好引导,在这一世,让欧阳常棣和官锦儿在一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      “老爷叫你去一趟书房呢,小姐!”品蓝这么跟她说。      卫琳琅接到品蓝的通报,有些疑惑地来到书房。   看到父亲和大哥都在,打过招呼之后,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接过下人奉来的清茶,问:“父亲找女儿有事?”      卫坤点头,也不绕弯子,直接扬手飞了卡片到她的手面前。   卫琳琅一看,原是现任武林盟主粟立榕发的英雄帖,号召中原武林同道三个月后去嶢山参加武林大会。   英雄帖的大意是,他感到日渐老迈,主持武林中的庞杂事务渐渐力不从心,有意将盟主大任交付于年青一代之手。   他将在此次会议与众位江湖人一起发掘新一代青壮年才俊,以交托大位。      “十月十五,武林大会,我们卫家收到了两张请帖,今天刚送到。”大哥在一旁解释,“分别是给你和给我的。你虽然并没有做什么扬名武林之事,但在灵州城还是足够知名的,故而有你一张。”      是了,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卫琳琅想起来,的确是这天收到的请帖,父亲与她也是这番对话。   武林大会的消息也差不多要天下皆知了。   她心里有了计较,手一转就把请帖塞进了怀里。      “多谢爹、哥,我知道了。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是一定会参加的。”      大哥用杯盖划着杯沿,漫不经心道:“那么松贺就不去了吧。”      卫琳琅惊讶道:“大哥,为何呢?武林大会三个月后才召开,根本不影响我去松贺呀,我便是从松贺州回转鹦鹉州,提前大半个月出发也是来得及的,毕竟嶢山位于鹦鹉州的西部,靠近中原神州,路途并不特别遥远。”      大哥尴尬地呷了口茶,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大哥答应你的事,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对了,琳琅这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吧,你大概不知道,武林大会有一个保留项目,武林美人擂台。为兄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那些眼皮子浅的看看咱家漂亮的琳琅是不是能文能武,是不是谁都比不上。赢了就能得到‘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琳琅动心么?”      卫琳琅捧着茶杯发了会儿呆,有些踌躇、有些敷衍地回答:“‘第一美人’啊,唔,挺好的,我会考虑看看的,大哥。”      大哥挑了挑眉,笑道:“我还以为你哭着喊着也会去参加呢,女孩子在相貌上不都是谁也不服谁的么。”   卫德伦的长相本就和弟妹一样,几乎全部遗传自母亲,这样满怀笑意地一挑眉,更是称得上俊秀绝伦。      “哥!说什么呢!哭着喊着什么的……我会那么丢人?”卫琳琅恼羞成怒了,因为她小时候的确经常这么干。      “好了,”父亲打断兄妹俩的对话,“琳琅也大了,这些事情都要你自己做决定,我们也干涉不了了。”   卫琳琅点头。      卫坤接着说:“我这里有两件事要嘱咐你。首先就是,你说你要取道中州,既如此,那么不妨绕一点路,去帝都探望一下你大叔,顺便看看你二哥过得怎么样。我知道你与二哥向来不如何亲厚,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家人没有隔夜的仇。”      卫琳琅心里有点不情愿,但是还是应下了。      “第二件事是,昨晚已经告诉过你了,松贺跟中原朝廷的关系比较微妙,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大显,但其实财税、兵马、科举等等都是具有几乎完全的自主权的。比方说,你应该发现了,中原是没有什么所谓城主的,但是塞外却有。”      “你伯父作为临沅城的城主,与中原朝廷命官过从甚密是大忌。所以虽然我和你大叔兄弟俩与你褚伯关系好,但那也是私下里,从来不敢拿到明面上来。你此番前去临沅,不要惹事,不要张扬自己的身份。在中原你犯什么事,我和你大叔都可以帮你兜着;出了塞就不一样,虽然有你褚伯,但他碍于身份也是不好出面的。明白了么?”      卫琳琅连连称是。心底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笑她自以为知道了未来便能事事尽在掌握中,事实却是,有那么多内情她却从来不明不觉,也从来未曾细思。      ……      自几天前那一“梦”之后,卫琳琅渐渐发现了许多从前未曾发现的东西。   比方说,她从小便追逐着求不得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回头体谅一下捧着她护着她的人们的难处,关心一下他们的心情。   她的家人啊,默默打拼的爹,热情爱笑的娘,温柔如水的哥,他们是一直无条件宠溺她的最亲的亲人,她之前怎么从未想过要感恩他们、回报他们呢?   她的朋友啊,从小到大狐朋狗友一大堆,却从没眼力见,分辨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之前的她,怎能那么不孝不悌不义?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好可惜,这章没放存稿箱,破坏了我整齐的更新时间。 = = 08-21 17:41 修改了一下大BUG。 08-22 21:48 第二次修,使行文和逻辑流畅,字数从2242增至3021。 ☆、第九章   第九章      十二年前的某日。      小琳琅今天一天都没看见她的专属小跟屁虫的身影,不禁有些不习惯。虽然小肖立在的时候她很烦,但是他不来了她又不爽。   只有她厌弃他,哪有他抛下她的道理?就算东方今天对她难得的和颜悦色了,她也有点提不起兴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感觉好奇怪。   小琳琅有一种感觉,她对小肖立的态度,就好似东方对她的态度,一般无二。      她随手扯过身边的一个男孩问:“你说,今天那个新来的怎么没来啊?”   男孩做了个鬼脸:“问我干吗,谁知道啊。”   小琳琅暗自扁了扁嘴,一个个地,看不起她嘛?态度那么坏。      “依我看呐,他不来才好!”男孩不满地说,“长得像个小娘们儿,行为也像个小娘们儿,我们才不稀罕他!”   话刚说完,他就被小琳琅一记勾拳给打趴下了。      “左一个娘们儿、右一个娘们儿地,说够没?知不知道这里谁的拳头比较硬,嗯?你的还是我的,说啊!”   卫琳琅脚踩着可怜男孩的背,傲慢又嚣张地说道。      小肖立,哼,不来就不来呗,难道我还跑去求你吗?   没心没肺的小琳琅立时把小肖立抛在了脑后,踢了踢趴在地上装尸体的男孩,两人一起投入了大伙儿吵吵闹闹、挨家挨户地进行恶作剧的行列。      ====================      五天后。      卫府大门。      “路上一定要小心知道吗,小心驶得万年船。看看银子银票够不够,不够我叫你爹再添点,穷家富路,一定不能在外委屈了自己,客栈什么的都给我住最好的,最好的,明白了么?别吃不干净的东西,嘴馋了肚饿了就去大酒楼点好吃的菜。我们不差这点钱,啊。”   老夫人握着卫琳琅的手,不舍的唠叨着。      “知道了,娘你别担心了,我都省得的。”   卫琳琅捏紧了娘亲的手,那曾经的纤纤玉手虽然一直有在保养,但是依然抵抗不了岁月的侵蚀,变得粗糙、起褶。      “还有,要是遇到山贼土匪打劫什么的,千万别跟他们死磕。你爹年轻时就是做这行的,这里面的道道我们清楚,四拳难敌六手的,破财消灾就好,千万千万。”老夫人还不放心,又重新嘱咐道。      “行了,娘,你这话都说了十多遍了,我都背得下来了。”卫琳琅哭笑不得地说,她看了一眼马车和侍卫们,想快点出发。   她母亲哪里都好,就是太唠叨。      老夫人又转头去叮嘱侍女品蓝:“品蓝啊,小姐把你提上来,成为她的大丫鬟,不是白供着你的。你一路上要多照顾着小姐,手脚勤快些,懂吗?做得好小姐自然赏你,但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定要罚!”   品蓝连忙答应着。      “这……是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的目光忽地转到品蓝怀里抱着的狐狸红玉,皱眉不满道,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出门还带只畜生,你是怎么想的?这样照顾得好小姐吗?!它要是饿了是不是还要把小姐的吃食给它呀?”      品蓝一脸无措地看着卫琳琅,心下有些慌乱。带上狐狸红玉虽然是她提议的,但是要不是卫琳琅同意,她哪敢真的带走啊。   谁知老夫人会突然对这个发难呢?   品蓝心里怕怕,其实她多虑了,卫琳琅还是比较护短的,不会什么责任都让她担。      卫琳琅忙不迭拍拍她娘的背,为品蓝解围道:   “是女儿的主意,娘,你想,这一路上不是山就是水,看久了多无聊啊。带着只狐狸好歹能解解闷呢!我叫人给它上了牛筋颈圈,又训练些时日,是跑不掉的,也已经不敢乱咬人了。再说了,一只狐狸也吃不了什么东西,饿不着女儿的,娘放心。”      “哟?好一只漂亮的火狐狸,琳琅你竟连出远门都带着,真是爱不释手啊。”      忽然,毫无心理准备地,一阵讨厌的声音传来,赵向天的那张似笑非笑的流氓脸随后就从大门里晃出来。   他瞄瞄品蓝怀里的狐狸红玉,又瞄瞄卫琳琅,眼里赤_裸_裸地尽是促狭,明显是在调侃卫琳琅也过于喜欢他送的礼物了吧!      卫琳琅脸瞬间黑了。   本来这没什么,他这么一说,就好像她是因为狐狸是他送的才这么喜欢一样。这叫什么事儿?   咦,等等,为什么赵向天是从她家门里走出来的?她后知后觉地惊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是……”      “终于猜到了?”      大哥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出门来,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没错,向天就是我帮你找的那个同行之人,你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向天的江湖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      父亲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威严地道:“该嘱咐的事我已经嘱咐给他了,出门在外,别像在家里时那么任性。遇到什么事多想想,想不明白就听向天的话。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不会惹什么大麻烦。”      “不是啊,等等。”卫琳琅被这消息砸得七荤八素地,拉着大哥就一起蹲墙角去了。   赵向天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说话。      “他要跟我一起走,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虽然跟他挺熟的,但是这样还是不太好。”卫琳琅埋怨道。      “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大哥卫德伦好脾气地笑笑,一副温敦宽厚好兄长的模样:“再说了,你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要跟你提亲。”      “我不同意!”卫琳琅杏眼圆瞪,“这样感觉好奇怪!就像你们全部人一起在开我玩笑一样!”      卫德伦无奈了,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道:“好吧,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便是因为,赵向天他是护送你去西域的最适合的人选。听我慢慢给你解释。首先,他父亲是龙彪门掌门,对吧。”      卫琳琅点头,赵向天的这点基本背景她还是知道的。      “龙彪门赵家,上溯三百年,祖先是前朝著名的大将军赵京,当时赵氏可是前朝帝都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前朝覆了之后,他们这一支族才渐渐没落下来。直到今日,只作为一个武林门派存在。”   卫德伦显然对赵家非常了解。      赵京大将军之后?   卫琳琅面上露出惊奇,这简直像在酒楼听人说书一样,有如此跌宕的家族背景的人真的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前朝大将军赵京她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如雷贯耳。   也无怪她那么惊讶,这全都是因为,他是历史上唯三的能让异大陆蛮族听其名字就闻风丧胆的传奇大将军。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大显帝国的开国皇帝、也被称作马上皇帝的昭庚,另一个是当朝的平疆骠骑大将军华逢春。   在没有他们三个作为九州的铜墙铁壁的时候,整个九州的百姓都深受异大陆蛮族之害,苦不堪言。   这就是为何人们将每一个御外辱于国门之外的将军都奉若英雄的缘故。      卫德伦道:“塞外武林跟中原这边不一样,少单打独斗,多一哄而上。而龙彪门赵家因为有军人的传统,所以并不像武林中绝大多数的门派那样视内力为重中之重,反而更加强调弓、马、剑的综合运用,较适合在塞外江湖的环境里生存。”      卫琳琅看了赵向天一眼,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她迅速地回头。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人善使弓箭,却没想到还有这层历史传统。      “我帮你找的那十四个侍卫都是龙彪门的门人,相互的配合是再默契不过的了。他们门派有的时候会接一些护送任务,就像镖局走镖一样。我们家毕竟是赵家的老熟人,爹和我把这事儿跟赵叔一说他就同意了,还让自己的儿子亲自走这趟,护你安全。怎么样,赵叔是不是很厚道?没枉你叫他一声叔吧?”卫德伦笑。      “好吧,如果这是一趟护送任务的话,那倒是没什么,是我大惊小怪了。”卫琳琅郁郁地说,又问:“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赵家的祖先怎么怎么样的?”      “你说呢?”卫德伦顺手帮卫琳琅理了理头发,“当然是你赵问天大哥告诉我的了。”      不多时,他们便将卫琳琅送上了马车。   老夫人的各种依依不舍和执手相看泪眼在此略过不提。   大哥卫德伦看着远去的车队,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家小子,看在你问天大哥的面子上,我可是大大地帮了你一个忙,能不能成,可就要看你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世界都知道赵某人的心思了,就当事人还不知道,她真是迟钝啊…… 其实小琳琅情商很低嘛,真是为她捉急啊。 …… 上一章有亲反映,咱这女主太犯M了,怎么整天热face贴人冷臀部呢? 其实……我做设定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首先,卫琳琅是一个标准的女配,那么她对男主的喜欢是绝对的并且是执着的更是NC的,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给女主做炮灰; 第二,卫琳琅是一个古人,她不知道什么是重生,她以为那是她做得一个梦,一个预知梦,那么她会极力避免梦中的未来出现,但却不会因“梦”中的“死”而提刀复仇; 第三,卫琳琅不仅是一个女配,而且是一个邪恶女配,她必定是做过许多坏事的,即使她在这篇文章里成为了事实上的女主角,也不能改变她上一世对官锦儿做过许多错事的事实(即使官锦儿的确比较欠TJ)。做错事是需要受到惩罚的,到后来整个武林都不齿于她就是证明。所以她最后的死亡有一部分是咎由自取; 第四,既然是重生文,那么主角肯定要体会、领悟些与前一世不同的东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卫琳琅在这一世在慢慢地做一些改变。她上一世可能很_贱(女配嘛大多都很_贱很M),但是这一世她已开始渐渐从盲目的崇拜和爱中清醒过来了。但是她爱了十三年,不可能突然醍醐灌顶,说不爱就不爱了的。 再补充一点,卫琳琅她从小就被家人宠坏了,基本上什么都不缺,突然有一个怎么都得不到的东西,她肯定是怎么都想得到啦。人不都是这样看不到易得的东西吗。说是爱东方,其实也未必是真爱东方。 …… 其实吧,我是想在故事中表现出这些东西的,但是可能并没有做得很好,我会自己反省,是不是哪里没有写清楚。 【鞠躬谢 ☆、第十章   第十章      十多年前的某天。      百无聊赖的小琳琅偷溜出门,准备找小东方玩儿去。   今天运气真好,都没被缠人的娘亲和讨厌的门房发现。      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小琳琅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扯着一个小孩往街边的店铺里去。   平常她可不会管这等闲事,可是那个小孩,仔细看看,不就是小肖立么!      “好啊你!几天都不出来玩儿,让我们苦等!快说是怎么回事儿?拿起架子来了不成!”小琳琅立刻横眉立目地冲上去,扯住小肖立的袖子就开始指责他的缺席。      “咦?你脸怎么回事?”小琳琅本来准备的一箩筐话被乍然看见的小肖立那肿起来的脸吓得全部吞回了肚子里。本来粉嫩可爱的一个男娃娃,现在左脸却好一片青肿,看起来凄惨得不行。      “我……你别问了。”小肖立难堪地低头,喃喃道。   还没等他说什么,旁边扯着他的那个家丁就立刻喝止:“哪来的哪来的小孩子?我们府上的事儿你少管,该干嘛干嘛去!”      小琳琅这人就是个炮仗脾气,怒火是一点就着的。更何况她从小就被家人无条件地溺爱,还从没被人、尤其是下人这么呼喝过。   她立时虎起小脸、挥动小拳叫嚣道:“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小心我告诉爹爹叔叔,把你拖入大牢砍脑袋!”   小孩子是最擅长学别人说话的。小琳琅小小年纪,作威作福起来已经似模似样了。      家丁闻言踌躇了,又细细观察了下小琳琅的穿着和配饰,那的确都是他认不出来的好布料,领子中隐约露出来的项链,也是华美非常。   他不禁为了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丝丝后悔,宁可对一个莫名蹦出来的恭敬点,不惹麻烦才是真的。   毕竟在帝都这种地方,随手从酒楼上扔个杯子下来都能砸到显贵。      他放软了态度,道:“这位小小姐莫急莫气,我并不是有意冒犯。问题是……这实在是我们府上的私事,外人他不好插手。你看?”      “看什么看,我可不管那许多。肖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小琳琅昂着头,一点都不卖他的面子。别看她人小,气势可是足得很。   小琳琅板着小脸:“你这脸谁弄的?”   小肖立怯怯:“没、没谁。”   小琳琅瞪:“敢骗我?!”   小肖立:“好吧是大夫人……小灵郎,你能关心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可是大夫人……”      家丁急了,打断他的话:“你敢污蔑夫人?!你有什么证据……哎呦!”   小琳琅抬起腿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脚:“哎哟啥呀,你这人好烦呀,闭嘴行不行?唧唧歪歪地,好像我们俩有谁在跟你说话似的!”   家丁:“……”   小肖立:“……”星星眼。      “话说回来,‘大夫人’?”小琳琅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对他娘的称呼稍嫌奇怪,“她干什么打你?”   “嗯……”小肖立瞥了她一眼,表情想笑又想哭:“因为,我不听教习的话,溜出去跟你们玩了。”   “岂有此理?就因为这种事打你?我把爹心爱的白玉镇纸摔个粉碎他连说我都没说几句!再说,她怎么不来找我和东方?欺负你算什么本事?”自诩为江湖儿女的卫琳琅激动了,说到最激动处抓住小肖立的肩膀,又把小肖立给痛得叫了起来。   “胳膊也有伤的。”小肖立委委屈屈地解释。      小琳琅抬眼看了看之前家丁扯着小肖立想要进的店铺,果不其然是一家医馆。   “不把大夫喊到府里看病,叫你自己跑来医馆是什么意思?”小琳琅拉起小肖立的手,嘀嘀咕咕地进了医馆,“跟我来,我罩你!”   终于,小琳琅以这句话宣告小肖立成为了她的合法小弟。六岁的小琳琅没有发现,她遗传了卫氏家族一贯的特点:护短。   哦哦!跟着小灵郎,小灵郎罩我!小肖立大大地笑开了,又扯到脸上伤处,龇牙咧嘴一番不提。      ……      医馆里人并不多,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接诊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医生,眼睛总是咪咪地,好像看不清三尺外的东西一般。   山羊胡叫小肖立把衣服脱下来,看见他幼小瘦弱的身体上的伤势,一块一块全是青青紫紫的瘀血,简直触目惊心。   小琳琅义愤填膺道:“天呐,一定很痛吧?那个坏女人,你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才是!”   坏女人?!某狗腿子哽到了。   小肖立则对着一贯态度嚣张、现在在小琳琅面前却敢怒不敢言的某家丁的表情扭曲的脸偷笑。      “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呀,好几天了吧,怎么现在才来看大夫呢?”   大夫看了小肖立的伤势后直皱眉,到底是谁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打成这样?他几次张口,却又碍于医者的本分和对方显而易见的权贵身份,并没有真的说什么。      “现在看来……可能情况不大好。”号了脉,询问了病症,又到处捏捏按按之后,山羊胡医生叹息着说。   “‘不大好’是什么、什么意思?我要死了么?”小肖立被吓得不轻。   “意思就是,你身上的可能不只是外伤。”山羊胡医生摸着胡子,做出专业的判断。      “外伤虽重,然,总有好的那天,内伤就不一定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是给你用些参、药调理着罢了。没有那些只在江湖术士的传说之中出现过的灵丹妙药,能不能痊愈只能看天意。除此之外嘛,宫里的御医倒可能有些好方子,但是至少老夫一介草民对此是无能为力了。”      家丁闻言一惊,要钱?连连摆手:“没钱没钱,我可没钱。我们府上也是不会出这个钱的。随便开点外伤药就得了,什么内伤……听着玄乎,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小肖立撇着眉,下咧着嘴,都要哭了。      “伤还能自己好?你这人真是!”小琳琅被死要钱的家丁气到了,却又没法在她贫乏的语言库中找到好的形容词来对他进行鄙视。   她从未遇见过这种人!      她掏出自己腰间的私房小荷包,掏出里面所有的金银锞子,转向老大夫,豪气地说道:“胡子大夫,听好,钱我来出,你只管开药。虽然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基本没怎么听明白,但是,嗯,反正,一定要把这小子的病治好哦。这些钱不够的话,你等着我我回家一趟,取来就是,要多少钱都有,我家离这里很近的!”      小肖立有些震惊地转望着她,揪着她的衣角,又是感动又是自卑,眼泪那叫一个汪汪地流。   他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保护她就好了,明明他才是男子汉不是?      山羊胡子大夫瞪着小琳琅的胖手里的几块碎金碎银:“不够?怎么会不够!你这孩子对药材的价格真是没有概念。快把你的金子银子拿回荷包里妥当放好咯,别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我这方子的药,一两将就,二两正好。”   说着,从她手里取了两块碎银,递给立于一旁的医馆学徒,送去柜台称量。   山羊胡又以一个长辈的立场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带这么多金银做什么?你父母还真放心?下次出门可别这样。”   小琳琅胡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临别时,小琳琅郑重其事地对小肖立说:“肖立,你的伤要快点好哦,我们大家都在等着和你一起玩儿呢。明天我找东方一起爬墙看望你,记得准备些好吃好喝的,在后院大树那等我们。”   小肖立连连点头,激动的不得了。原来大家都记挂着他呢!   小琳琅又最后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眼角不断抽搐的某家丁,警告道:“那个谁,敢告密我就打你!听见了么?我可是会武功的!武功!”      谁知第二日。   “什么?出去玩?小乖乖啊,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今日是你外公的寿辰,咱们全家都要去邻县拜寿的么?”   “唔,最快啊,最快也要好几日才能回来呢?”      第好几日。   “琳琅,终于要回帝都了,这次小表姐要去我们家做客,高不高兴?”   “你呀,的确应该多跟小表姐相处,别老是跟着男孩子疯玩。”      又一日。   “今个小小姐又从表小姐那里得了新玩意儿,据说欢喜得不得了哦?”   “是啊,两位小姐可亲近了,昨儿我才陪着她们俩一起玩了蹴鞠呢!”      再一日。   “东方家的小子?他在我们去给你外公做寿的前一天就回灵州城去了,你不知道这事儿吗宝贝?”   “宝贝莫哭,娘向你保证,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真的。”   “娘,别卖关子了。妹妹啊,让我来告诉你,咱们家近些日子大概要离开帝都,去灵州城定居了。”      终于。   这些日子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儿?小琳琅纳闷地想。   是什么事儿呢?   是什么呢?   什么呢?   什……   啊!   等她终于记起那个听上去很郑重其事、实际上只是随口作出的承诺时,她早已身在千里之外的灵州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第二卷【中京卷】。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九州大陆上的人们通常将中原神州简略称之为中州,而一般谈话时所说的中原,则是神州、罗汉州、鹦鹉州和显州这一大块地区的泛称。   在中原之外,则是塞外,塞外有五州,分别是滇州、松贺州、金阑州、燕州和落马州。      人们说这五州属“塞外”,倒并不是因为中原四州和五州之间有什么要塞,而是因为这一界线两边的百姓在口音、文化、习俗、服饰、生产方式等等方面多有不同。   虽然这之间的差异并没有像九州人和异大陆蛮人之间的那么显著,但也足够在文化上给两方画上一条边界。更何况,大显王朝藩王割据数十年的政治状况,更是加剧了塞内塞外民众在各个方面的分化。   中原的四州在文化和归属感上较为统一,而塞外五州虽然作为整块地域的统称,但事实上每一个州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文化、景色风光,不能一概而论。      整个九州大陆的中心是中原神州,其交通网络可谓四通八达。   灵州城作为罗汉州的都会,去向中州帝都的路自然是主干道之一。   卫琳琅一行人就行进在这一条干路上。      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侍女品蓝一路上都在唧唧喳喳地谈东问西,兴奋得不能自己。她也仅仅是个没出过家门的桃李年华的孩子呢。   一连几天,没什么大区别的山山水水看厌了之后,她的注意力开始转到行人的身上。   这天,品蓝注意到大路边的一位行脚夫,老迈的他,徒步推着一个装满各类杂货的推车,在官道之下坎坷不平的地方吃力地前进。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不走大路的人了,大路明明宽得很,两架马车并行都绰绰有余。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便问:“小姐小姐,为什么他们故意放着宽阔的大路不走,要走难走的路边啊?”      卫琳琅向马车外看了一眼,继续抚弄着火狐狸红玉柔软的皮毛,见怪不怪地说:   “官道岂是随便哪个升斗小民都能走得的?只有军人,官员,朝廷信使,或者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和经严格限定的亲友,比如一代直系血亲内有秀才功名的、两代直系血亲内有举人功名的、三代直系血亲内有贡士功名的,以及三代直系或旁系亲属内有进士功名的,这些人,才有资格在官道上行走。”      “并且,在遇上皇室车驾、三品以上官员的车驾以及送百里加急情报的驿使时,普通人都是需要进行避让的。”卫琳琅补充。      红玉有些饿了,甩着大尾巴,在不大的车厢里跳来跳去,直立起身子,用锋利的爪子刮挠着木质内壁,试图引起主仆二人的注意。   品蓝却没注意它的小动作,似懂非懂道:“那我们是属于哪一类呢?”      被火狐狸红玉骚扰的卫琳琅拨下它烦人的爪子,仔细想了想,道:   “我大叔,也就是我爹的亲兄长,他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却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虽然我不知一品官员亲人的裙带范围是多广,但堂堂一品大员的待遇,总不能比进士还不如吧?假设参照进士例,作为侄女的我肯定是有资格行走官道的。”      “但是因为我们家经商,所以常常需要在不同城镇之间走动,我家人可以走官道,但是我家雇佣的下人不行啊,所以我爹另外向官府重金买了通行证,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更方便、更效率地跑商。”   不胜其扰的卫琳琅取出点心盒——在上个小镇买来的,她从点心中取出一小块儿,和着茶水,拌成泥状端给红玉,只求它消停点。      “原来这种资格是买来的啊?资格这种东西,竟然是可以买卖的?”品蓝感到新奇。      “当然可以,只不过是很昂贵的。不然,你觉得朝廷修筑官道的钱怎么回本?”卫琳琅戳了戳品蓝的额头,笑说:“你也不想想,我最开始说的那些人,比如军人和官员,使用官道可都是不要钱的。那修路的钱最终由谁来出?拿国库的钱白给人修路,问问皇上愿意么?拿地方上的钱,问问官员愿意么?”      “也对哦,钱总要有一个来源的。”品蓝这个倒是听懂了,她对事关钱财的概念还是很敏感的,她心疼地看了看车窗外的某侍卫:“那,护卫大哥们一般也是不能走官道的,是这样吗?”      卫琳琅点头,同时有点疑惑她怎么会这么关心那些侍卫。她摆弄着红玉的大尾巴,这吃货终于安静下来了,一边肯定地说:“除非赵叔帮他们买了通行证,否则也是不能走的。通行证上会注明,可暂时授权几人行走,和暂时授权在哪个范围内的官道行走,被授权的人数越多、范围越广,价格就会越贵,逾越了这一授权的范围也是不行的。”      “那我就是不遵守,谁又能那我怎么样呢?”品蓝很会投机取巧,畅想道:“比方说,没人的时候偷偷上官道,有人的时候再下来,别给人发现,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卫琳琅失笑:“那你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不然你可惨了。罚下巨款还是小事,因为私上官道的罪名,甚至可以把你投入大牢,这可不是在说笑。”      “而且,这方法也不太可行,因为每天都有专门的清道夫来回维持官道的平整和秩序,除了保洁工作,他们还会对行走官道的资格进行审查。更重要的是,官道可不是随便什么小土路,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来回回,想要偷偷地干坏事儿,太难。”      品蓝红了脸,低头逗弄吃饱喝足在车里伸懒腰的红玉,辩解道:“我这不就是随便说说么,真要我做,我可没那个胆儿。”      “说起来,有些江湖人还真有这个胆子。”卫琳琅邪恶一笑,充满恶意地将红玉柔软蓬松的大尾巴扯来扯去,又提着它的脖颈不让它咬人。      卫琳琅一边欣赏红玉的张牙舞爪,一边心情愉悦地说:“至少我认识的江湖人里面,一多半都从不理财什么狗屁通行证。只要你武功足够高,就不再是你求着官府怎么怎么样,而是官府像供着大神一样供着你,还哪里敢再提什么官道私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过渡章。 话说,上一章不是没更而是抽了…… 枉我昨晚(今早)熬夜写出来,中午爬起来一看居然没显示TAT,一直刷刷刷也没刷出来,后台都有显示的说。 BLX碎了一地。 最后我发现从第九章往后点是可以开的!……那为什么前台不显示? 今天一口气更了5300字,还要把明天的也码好,实在到了极限。因为明天(23号)一整天都要出去办事,所以到时只有一更了,大家见谅,就把今天多出来的算作明天的吧。 【08-25 18:25 把“大显帝国”改成“大显王朝”。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卫琳琅一边欣赏红玉的张牙舞爪,一边心情愉悦地说:“至少我认识的江湖人里面,一多半都从不理财什么狗屁通行证。只要你武功足够高,就不再是你求着官府怎么怎么样,而是官府像供着大神一样供着你,还哪里敢再提什么官道私道了?”      品蓝看着卫琳琅逗弄红玉,难得地提不起兴致。她下拉着嘴角,显然还沉浸在这番对话中,心有戚戚地自伤身世——   说起来,她也只是一个从小被卖到卫府的小丫头罢了,要不是沾了小姐的光,独拿她一个到外头去,也只是处于最下层的民众而已,跟那个行脚夫是一样一样儿的。      她由衷地感慨道:“小时候听戏,戏文里常有江湖大侠唱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之类。如今看来,大路朝天不假,却并非人人都走得的。”      说话间,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一个侍卫敲了敲马车,礼貌道:“小姐,师兄担心你们舟车劳顿,特意停下来歇一会脚,你们出来透透气儿吧。”      品蓝很吃别人对她的这套体贴,很快便忘记了刚才的郁闷,笑逐颜开地撩起车帘道谢:   “你一说我才觉得,老是待在车里闷得慌呢,果然还是黄大哥想得周到。小姐,咱们下去歇歇?”      卫琳琅没有什么异议,抱起红玉起身,一弯腰就下了马车,走向那个侍卫口中的“担心她们舟车劳顿的师兄”,皱眉不满道:   “喂,我说,赵向天,你是看不起我吗?坐个马车也能累着?真是开玩笑,你当我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哪?”      正往下脱披风的赵向天闻言一愣,笑了:   “原来你竟不是么?好罢,就当是我骑马骑累了,如此可以么?”      卫琳琅一个白眼甩过去,故作不屑。心下却诧异,赵向天竟不再同自己斗嘴了?她稍稍有点感到不适应,半晌,说道:   “对了,到了下个城镇记得给我买匹马,我可不想一路上都像品蓝似的傻坐在马车上。这都在车里发了几天的霉了。之前是娘亲不同意,现在可没人拦得住我。”      说着斜眼看了看赵向天。赵向天心里一动,无奈地想,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斜飞媚眼的样子十分妩媚么?还真是没有自觉呢。      “等过几天再说吧,我们马上要到帝都了。你不是要在帝都待上几天?虽然我不建议你骑马赶路,不过随便你了,到时再买不迟。”赵向天移开目光回答道。      众人在路边森林里拴好马,除了将不便挪动的马车留在路上,其他行李物品都放在一处,然后围坐下来吃着到达帝都前的最后一顿干粮。      干粮的难吃是大家公认的,又硬又没味道,不吃又不行。   故而众人并没有奉行食不言的古训,纷纷用聊天来充当下饭佐料。   其中,就属侍卫黄远跟品蓝聊得最为火热。   讲灵州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啦,讲去过什么有趣的美丽的城镇干过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啦。   品蓝小丫头最是向往江湖人的“挥挥衣袖,来去如风,惩奸除恶,谓为佳话”。   她越是听黄远的经历,对他就越是敬慕。      聊天告一段落的时候,黄远讶异发现品蓝抱着的火狐狸并不是简单的宠物。他拉过红玉的一只深红色的狐狸腿,查看着刚发现的其上并未完全愈合的伤疤,说道:   “你这狐狸腿上竟还有伤?这么干脆利落的箭伤,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出来的。”      “是这样吗?”品蓝并不知道红玉的来历内情,只单纯地心疼和她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的这只火狐狸。      “龙彪门便是用弓的大门派,我自然是看得出的。”黄远肯定地说,一脸佩服。他没发现他的师兄赵向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品蓝低头挠挠红玉的下巴,红玉就像一只小狗一样蹭蹭她的手,舒服地眯起了黑濯濯的眼睛,毛色火红、质地蓬松柔软的巨大尾巴一甩一甩,引诱着人去欺负。      “说起来,红玉在刚来到我们家那会儿,着实受了好多罪呢。那时它性子野得很,人碰它它就咬,伤口流血了也不让人包扎,整天想着逃走。小姐和我没办法了,只好将他交给大管家,找人磨磨它的野性。”      “大管家找了个专门给高门大户驯养宠物的人来调_教。听说那人训得狠了,一连好几天不让它吃东西,只要敢张口咬人,就是一顿好打。等它被送回来,整个儿都奄了,让我和小姐好一顿安抚宠爱。要不,哪有现在这么听话可爱又活泼呢!”   品蓝怜惜地摸摸狐狸红玉上好的火焰色皮毛,说道。      卫琳琅吃完自备的点心,又在树林间活动完了腿脚,看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催促道:   “好了,饭也吃过,脚也歇过。日头不早了,想必午时已过,我们快上路吧。便是真乏了,到了帝都再休息不是更好么?快起来吧。”      “不急不急,再等会儿。”赵向天向卫琳琅举起手下压,示意她少安毋躁,“我们一定会在城门关闭前入城的,你就放心吧。”      卫琳琅微微皱起好看的眉,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只当是我腿痛,想多歇歇?你看,日头正毒,此时赶路得多累啊。”   赵向天两腿叉开,吊儿郎当没个坐相地望着她,还抬手护在眼睛上,看了看天色。      她可不信他没歇够的鬼话。当她傻呢?她跟他从小死磕到大,赵向天几斤几两她卫琳琅还不清楚?   赵向天这厮,整日里上蹿下跳,比她还闲不住;小小年纪练武就特积极,多苦都不曾哭喊抱怨,怎么可能会比她还怕累?      卫琳琅有些气闷,又看到大家貌似都没有什么赶路的意愿,只好按下不提。心里暗恨,这赵向天还翻身做她的主了?这群侍卫也真是的,搞不清身份,到底谁是出钱雇佣他们的那个人?      ……      过了好半天,众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推着货车的老汉。品蓝眼尖地对卫琳琅说:   “小姐,那人不是之前咱们看到的行脚夫么?”   百无聊赖地正在林中相马玩儿的卫琳琅转头一看,还真是坐在马车里看到的那个人。   他们都在路上歇了小半个时辰了,这推车老汉才将将到达他们休息的地方。      一行人就这么注视着他,一直从路的一头看到他走到另一头。   而老汉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众人放肆的打量似的,只自顾自地闷头推车。黝黑的脸上油光水滑,全都是毒日下沁出的汗珠;几层粗布衣衫都贴在了身上,竟是整个湿透。      等到老汉快要走过他们的时候,赵向天突然出声了,他道:   “不知老伯是卖货郎么?我们这里刚好欠点东西,想问问,可否就近在你这儿买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在很多章都留了言打了分,真的很感动。 对一个新人来说,这真是最好的鼓励。 一条评,就能让我乐上一整天呢XD。 话说,我天天一个人在作者有话说里唠唠叨叨,好寂寞的。 大家都来说几句吧,比如对这篇文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火狐狸属犬科,原型如下:(好想养一只有没有) (来自度娘)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等到老汉快要走过他们的时候,赵向天突然出声了,他道:   “不知老伯是卖货郎么?我们这里刚好欠点东西,想问问,可否就近在你这儿买些?”      “你在说些什么?我们什么时……”卫琳琅讶异地看着他,他们什么时候有缺东西缺到必须要在荒郊野外不知名的老汉手里买才行的地步么?      赵向天凑近她,悄悄跟她说:   “老伯大热天推车走这么远的路,太辛苦了。到了帝都,这么一车货物也赚不了几个钱。我们老是说劫富济贫,伸张正义,可是天下老百姓大多都生活不易,贫者何其多也,再济贫也只是杯水车薪。但现下,我们既然遇到了,能帮的还不帮一下?不然不是有违我江湖儿女的道义?”      听到他这一番话的好几个侍卫都深有所感地点头,其中侍卫黄远握拳赞同道:   “师兄说得对,助人乃是为乐为善。这老伯只有一双脚,我们却有马有车,赶路轻松,为何不顺手相助?况且,单纯济贫以金银,感觉太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若是以买卖交易的方式帮助,那么双方的自尊脸面皆能维护,实在是一石双鸟啊,师兄明智,黄远佩服。”      品蓝也笑嘻嘻地回道:“黄大哥深明大义,品蓝也佩服!”      这几番话说下来,卫琳琅也不好再表示反对,只能内心纠结地点了点头。   她倒不是吝啬这点小钱,只是对所谓的下层百姓没有什么太大感觉而已。   或许应该说,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百姓生活怎么样?是不是过得很艰难?路上遇到行乞的人要不要接济?卖身葬母葬父是不是很可怜?      以前根本没有在这些问题上细想,因为她的家庭环境让她几乎想象不到这些人的苦难,也就没有所谓的设身处地、痛其所痛了。   不过,劫富济贫几乎属于“江湖儿女一生必做的三十件事”之一。她虽属于富,可也是真真切切劫过富的。   但她也很干脆地承认,会那么干都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和东方凌风的认同,而不是为了贯彻虚无缥缈的道义。      老汉闻声停下来,喘息不匀地看了看赵向天,半晌顺过气儿,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连连道:“这些东西自然是卖的、卖的。这位小哥,是难得的有大善心的人啊。老头我也不亏你,快来看看老头的货吧,质量好着呢。”   说着,用手揭开了固定用的绳索,揭开了防尘用的布巾。      车上满满都是一些日用的杂货,有锅碗瓢盆,有簸箕扫帚,甚至还有几个叠起来的铜制夜壶……里面还为了节省空间放进了几只碗勺?!   ……喂,咦,等等,是她们看错了么?夜壶壁上的可疑物是什么?!   如此种种,看得卫琳琅和品蓝两个姑娘家眼角好一番抽搐。   这种东西买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唔,哪个都不错的样子呢。琳琅,你说我们买哪些比较好?”赵向天单手撑着下巴,歪头苦恼地看着卫琳琅。      卫琳琅一时之间张口结舌。      “哪个都很不错”?你是睁着眼睛在说瞎话嘛?!   买一个意思意思就算了,还问我“买哪些”?!   重点是,你要发善心,为何要问我啊?!   其实你是在犯囧不知道要选哪件又找不到台阶下而把我扯做替死鬼吧?!   为何要把这个艰难的选择交给我啊?!   明明是你自己死赖在这里不走就为了接济一下这位老汉的吧你以为我没发现?!      卫琳琅的内心小人已经是作红眼崩溃咆哮状了。   而众人也都掩面而去,不想接口。      ……      最后,他们勉强买下了老汉的几件簸箕扫帚,以及没有可疑物的几样分量较重的物品,以减轻老汉推车的负担,结束了这件以大义凛然的说教开头、以不忍直视的尴尬结尾的慈善行动。      当众人傻站在路边,手持着或簸箕或扫帚或瓷碗,目送老汉一步三喘地推车远走、淡出视线时,纷纷在心底表示,这是他们今年做过的最囧的事情,并打算就此让这件囧事深埋心底、再不提起……      这事就算揭过,一行人该上马的上马、该上车的上车,一切准备妥当,正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嚣张的马蹄声从来路传来。赵向天举目一看,是三个作江湖人打扮的男子纵马而来,扬起遮天的沙尘。      几个眨眼的功夫,三匹马就奔到了近前。   细看才发现,打头的那个并不是男子,而是一位作男子打扮的女性。她虽然戴了纱罩斗笠覆面,但是在急速行马之时显然不能很好地起到遮蔽相貌的作用。      她一身绛紫色的骑装,显得干练又出挑。不像总是着红衣的卫琳琅艳丽张扬,也不像偏爱着淡色的官锦儿温柔婉转,她长得一副娇柔妩媚的相貌,眉下一粒美人痣更添风情。然而,她偏偏不苟言笑,目中尽是肃然,这让她整个人平生出一种矛盾的气息,引人好奇,也引人敬畏。      跟在她身后的两位男子,年约三十上下,长相一般无二,竟是一对双生子。其中,一人身着雪色白衣,一人身着玄色黑衣,奇特的是,透过斗笠下扬起的纱罩可以看见,二人眉间都有一点血色的、像是纹身又像是伤口的痕迹。      赵向天脸色微微一变。      当他们与赵向天一行人交错而过时,那个领头的女子一偏头,目光直直地投向人群中的赵向天,似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又似有深意。      三人伴随着冲天黄沙尘土策马奔过之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掩住了口鼻,心里暗暗诅咒这些没有一点公德心的人从马上摔下来才好。      赵向天望着绝尘而去的三人,思考了片许。开口对大家说明再待两盏茶的时间再行出发,然后他利落地下马,一撩帘子进了马车车厢,把卫琳琅和品蓝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了你,进来也不打个招呼,吓死人了。”卫琳琅之前正揪着红玉的尾巴呢,一惊之下用力过大,差点被痛到的它反身挠个结实,故有此抱怨。      赵向天脸色异常严肃,沉声道:“你们在车里没有看见,就在刚才,我们遇到了‘雪夜一点红’。”      “什么,你是说,那个‘雪夜一点红’?!”卫琳琅惊疑地说。      “是的,肯定不会有错。”赵向天肯定道,“双生,一黑一白,眉心一点殷红,就是他们,西域魔教,陀罗分坛坛主,白昂流和乌雅骓。”      卫琳琅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的确是打算去找魔教教主,但是却没有现在就遇见魔教中人的心理准备,更何况……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想必目的地也是帝都。魔教中人在此出现,必无好事。”赵向天忧心地说。      这同时也是卫琳琅所担心的事。上一世她这个时候正在灵州城和官锦儿明里暗里斗法,哪会去关心魔教里的谁谁谁在哪里又做了什么事。而现在,事关她自己、她这一行人以及京城亲友的安全,她只恨当时没有多留心帝都的消息。      “还有一个更不好的消息。”他又补充。      卫琳琅眼角一跳:“一次性说完行不行。”      “雪夜一点红并不是两人前来,而是跟在一位女子身后。”赵向天点到为止。      不过显然卫琳琅很快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雪夜一点红是坛主级别的人物,在魔教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让他们自降一级、跟在身后的了,并且又是女子……      “莫非是右护法‘罗刹女’黄莺?!”卫琳琅大惊。      魔教的左右护法是总掌魔教的核心人物,虽然级别在教主之下,但却是教中万人之上的实权人物,轻易不出面,一出面必有大事发生。   所谓大事究竟是指什么的事卫琳琅不清楚,因为前一世,她并没有见过任何一位护法。   不过就她所知,在教主欧阳常棣为了官锦儿而被数方绝世高手不断追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位护法出面,直到欧阳常棣身死,才有人出面收回他的尸身,可谓冷血至极,让人唏嘘不已。      “这中京,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卫琳琅望着北方心悸不已。      “小姐啊,这一点红啊,黄莺啊,很厉害么?”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品蓝终于瞅着个空隙弱弱地问。      “都是偌大魔教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你说利不厉害?”卫琳琅皱着眉说道。      赵向天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之后很有一种成年男性的魅力,他转向品蓝,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雪夜一点红指的是一对孪生兄弟,是武林中已经成名十多年的前辈人物。坛主,雪衣白昂流,性傲,左手善使软剑,右手善使长鞭,一远一近,全无死角;副坛主,玄衣乌雅骓,性默,是暗器和用毒的大师,近战则用巨大双钩,武功比之其弟白昂流稍逊,但也不是我们这等小辈能敌的。”      “既然是亲兄弟,那为什么一个姓白、一个姓乌呢?”品蓝完全没有听懂武功方面的事,她关注的点便集中在听得懂的部分。   这很自然而然的一问倒把赵向天难住了,他道:“这……这的确是个问题,可是我也不知道。不知为什么,以前也并没有听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呢。只要他们成名之时自报家门说一个姓白一个姓乌,大家往后不就那样称呼他们了嘛。”      “那好吧,那黄莺呢?她是女人吧,长得漂亮吗?”品蓝一边感叹江湖人真是奇怪,一边又忍不住各种好奇。      “黄莺,她是新晋的右护法,因为山遥路远,中原武林上并无她出手的记录,人们也不清楚她善使什么兵器。但是,能让人材辈出的魔教众人心服口服,稳稳地坐着护法之位,她也绝不是吃素的。”卫琳琅分析道,“我估计,她的武功未必属于教中前三,因为魔教中的很多老前辈依然存在。但即使如此,她也应该有一两个强大的依仗,让她与人决斗时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没错,就是这样。总之,在帝都期间一切小心。”赵向天最后叮嘱道,“我出去之后也会告知兄弟们,你们不用担心我们,顾好自己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破坏了说好的日更真是对不住嘤嘤嘤TAT…… 等我码完稿就去切腹谢罪…………用塑料叉= = 在国外网站上找到一张有趣的囧图,不知道显示不显示的了: 真是又囧又欢乐……后面的人居然一本正经地排在狐狸后面…! 萌得我一脸血(=皿=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赶在酉时之前,卫琳琅一行终于到达了帝都南大门之一的武安门。      武安门是大显王朝的帝都——中京城的八个外城门之一,由城楼、箭楼、闸楼和瓮城等组成。   以目相测,其面阔二十丈有余,箭孔数百个,城楼上卫兵不计。   青瓦飞檐,雄浑威严,巍峨庄重,让人不自觉生出敬畏崇慕之情。      正红色的漆木厚门向内打开至最大,门上有玄铁纵横紧箍加固,泛着暗银幽光的门环展示着它漫长历史的痕迹。   城门外有护城河,宽约三十丈,其上碧水映蓝天,其下激流藏暗底。   河上有一巨大吊桥,以粗壮铁索相连,待城门关闭之时即收起,收起之后城池堪称固若金汤。   城门外有作各式各样打扮的人排着长长的队,等待着守城卫兵的检查。      品蓝早就兴奋不已地钻出了车厢,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对着这里那里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好几年没有来过帝都了,真是怀念。”卫琳琅望着壮观的武安门,也由衷地发出感慨。      “小姐以前来过很多次帝都吗?”品蓝羡慕地问。   “不止来过,我六岁之前都是住在帝都的,后来才举家搬去灵州。你十多岁才来我们家,不知道是正常的。”卫琳琅心情很好地解释说。      因为小时候两家父母有一些联姻的意向,那个时候东方还从灵州来她家住过好长一段时间呢。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多好啊。   卫琳琅心里有些怅然,最终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想到这里,卫琳琅又联想起了那个被她遗忘很久的小肖立来,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现在过得好不好呢?卫琳琅心里对此一直是有一点惭愧和不安的。   不如,这次找时间去看看他吧,卫琳琅下了这个决定。      虽然进城的队伍很长,但是众人聊聊天、打打屁,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检查到他们的时候,赵向天出示了众人的路引,没经受什么刁难就顺利地进了城。   想也是,中京可不是什么小地方,士兵可不敢在这里像在其他地方那样索取贿赂。   就算他真有这个胆,也没有这个命。   何况,申请出入城的百姓那么多,快速地让他们过关尚且积臃这么多人,哪里有那个时间去刁难。      进得城来,举目四望,皆是些民房住宅。期间络绎不绝的来往行人,也都是很普通的老百姓。   没有满目琳琅的店铺,没有鲜衣怒马的大侠,甚至没有欺行霸市的恶少!   品蓝不禁有点失望。   “听说帝都中京被誉为‘九州龙睛’,那不应该是很繁华的才对么?这感觉怎么有点过于普通……”      卫琳琅笑道:“你呀,是期待太高了。你想想,作为一州都会的灵州城也未必到处都是商铺、都是高大豪华的酒楼啊。这里属于坊区,是住人的地方。明天你去市区,自然可以看到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啦。”   “说的也是呢,我是太心急了,呵呵。”品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车马缓行了大半个时辰,穿过喧嚣的外城区,抵达内城九门之一的太和门。   内城门虽然没有外城门那么高峻挺拔,但也面宽十丈,纵深八丈,重楼重檐,楼连台高整十一丈,歇崇山峻岭式灰筒瓦绿琉璃瓦剪边。   守城卫兵数量上较外城少,但是武器装备明显更加精良。      赵向天跳下马来,对一干侍卫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待我将琳琅送到府上之后再出来与你们会合,一起去市区找客栈歇息。”   众人皆点头。      倒是卫琳琅眨着眼惊讶道:“这么麻烦?为何不随我住去大叔的府上呢?你们是我的侍卫不是么。才十多人,应该还不至于住不下吧?”   侍卫黄远出面解释道:“小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都是江湖人,若想进内城,手续繁琐。更何况贵叔父是朝廷命官,我们住在他的府邸,恐有不便不妥。”   卫琳琅恍然点头,是这样。她原没想到这一层,遂默认了赵向天的安排。      赵向天取代了车夫的位置,坐在车辕上赶车。   进了内城,品蓝才觉出中京与灵州的不同来。   外城的吵闹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宽宽的城门外,可以发现,内城来往的人数量更少,环境也要好得多。      内城道路宽阔平整,可容数驾马车并行无碍,地面铺着青石板,上有粗糙的防滑纹路。   道路横平竖直,规划整齐,不似外城那般凌乱随意。   四周宅邸建筑,无不是大气内敛;正门匾额高悬,尽显高门阔户气派。   ……如此种种,明明确确地告诉旁人,这内城里的每一家每一户,不是达官显贵,就是京中巨富。      不多时,经卫琳琅的指挥,三人轻车熟路地到达了卫府。   通报了身份后,门房十分热情恭谨地微微鞠躬道:“大管家早就吩咐过在下,说小姐会来了,我们这几天都翘首以待着呢。还请众位移步前厅,稍待,大总管会亲自来接待众位。”      从门房的素质就可知主人的素质。赵向天心里默默地肯定道。以他的经验,有狗眼看人低的门房的府第,不是暴发户就是恶贪官。      “终于到了,我坐马车都坐得腰酸背痛地呢。小姐,你呢?”品蓝之前一直是用一股兴奋劲儿在支撑着,现在却觉得自己累得连红玉都要抱不动了。   卫琳琅也赞同地点头,终于能休息了。      “琳琅,我就不进去了,兄弟们还在等着我呢。”赵向天斜斜坐在马车上,对卫琳琅主仆二人痞痞地说,“明天一早我会来拜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陪着你,感动吗?免得你自己跑去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我没法跟你父亲和大哥交代。”      卫琳琅暗地里咬碎了银牙,哪儿都跟着?这小子真是忒讨厌了点。   她敷衍地挥挥手,转身进府:“你快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还没等卫琳琅二人走到前厅,大管家申永就匆匆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申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巴上留着一点小胡子,眉毛稍稍呈八字下撇,显得十分好玩与和善。   他笑容满面地给卫琳琅作了一揖,温声道:“琳琅小姐总算来了,老爷、少爷和小姐们都快等不及了呢。”      “申管家说笑了,琳琅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哟。”卫琳琅笑眯眯地回道,“只是近些日子又要麻烦申管家了,琳琅先谢过。”      “千万别,琳琅小姐这可折杀申永了。”申管家连连摆手,一边领着卫琳琅二人走进回廊一边笑道,“真是没想到小姐还记得申永的名字,这真是荣幸啊。”      “讲荣幸不荣幸的,有什么意思?我记得的是,小时候来大叔家玩,发起火来,用瓷杯砸破了一个实习管家的脑袋。结果那个管家不仅不记仇,第二天还救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我呢!”   卫琳琅想起来小时候在卫府中称王称霸的事,忍俊不禁道。      申永也笑:“那都是申某的分内事,难为小姐还记得。”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内门。   卫琳琅举目四望间,忽地,透过回廊上的花窗,瞄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竹林中穿行着。      凝目看去,原来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儒生,眉目浅淡,有些男生女相。   他身着素白色的深衣,青色滚边像翻滚的波浪。穿行在碧青色的竹海间,明白与翠绿交相辉映,画面美不胜收。   他一手执一卷书简,一手负于背后,似是在吟诗。整个人充满了清高的士人风骨……我我我呸!      卫琳琅瞬间瞪大了眼睛,表情恶心地像是吃了蟑螂一样。      “小姐?”品蓝疑惑地看着突然不走了的卫琳琅。   卫琳琅迅速转回头,做无视状,道:“没什么,看见了一个极为讨厌的人。”      大管家申永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人的,但这会儿不好接话,只能陪着笑,转移话题道:   “老爷公事繁忙,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来。他吩咐在下,若是琳琅小姐来了,就先把她领到厢房去,先行休息。还说您连着数日地赶路,想必已是十分疲累,就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再去见他不迟。”      “好啊,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是大叔疼我。”卫琳琅心里开心又得意,微扬着弧度优美的下巴道,“晚膳也直接送来院子里吧,我可再也走不动了。”      申永自然应下。      来到了她住惯了的院子,不客气地直接进了厢房,卫琳琅左右看了看,发现摆设布局都没有什么改变。   不知道是不是大叔专门给她保留的呢?她猜想到      清空了正在房内进行例行打扫的一干无关人等之后,累极的卫琳琅也不想再做什么事了,直接脱了外衫扑倒在床上。      “小姐,你可不能现在睡下呀!还没用饭,也没洗澡呢!”品蓝刚把火狐狸红玉安顿好,就看见卫琳琅已经倒在床上半梦半醒了,于是急道。      “你好烦呀,我先睡会儿,一会再起来。”卫琳琅烦躁道。刚要睡着就被吵醒,会有好脾气才怪。      不躺在床上还好,一躺下去她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从灵州来中京,一路上比起想象中还要辛苦。马车颠簸,坐在上面事实上真没比骑马好受多少。      不小心错过了宿头,就要在荒郊野外幕天席地地过夜,要防盗匪,还要防野兽。吃的是干巴巴的干粮,喝的是一两天前的水。   就算没有错过宿头,那些荒凉的路边客栈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睡在硬得不行的床上,盖着发散着酸味霉味的不知被多少人盖过没洗的臭被子……这样怎么可能睡得好?      卫琳琅答应品蓝答应得好好地,说一会儿起来用晚饭,可谁知,她就这么一睡而不醒了。   不仅没醒,还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梦中,她一直在和一个男孩争抢所有可以争抢的东西:   父亲赞许的目光、母亲亲手做的点心、大哥温柔的宠爱、大叔家的妹妹的使用权、褚伯送的礼物……      谁也不肯认输,于是他们两个就不停的掐架,一直从矮小豆丁掐到束发及笄。   跟和许勤、赵向天玩笑般的打架不同,那可是真的死掐啊!   他们怨恨极了对方,动起手来,简直是互相往死里揍。   夸张吗?一点都不。      他们的不合一开始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可是一件件小事日积月累地堆砌起来,对彼此的厌恶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了。   此间仇视,可不是一句血缘就可以轻易抹去的。   用老夫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我怎么会同时生了这两个冤孽啊”!      是的,这个冤家就是卫琳琅的二哥,与她从小两看相厌的卫义礼。   也就是那个不久前看到的,竹林中的白衣美貌儒生。    作者有话要说:PS:城门的资料数据部分参考百度,其余多为杜撰。 PSS:下一张苦逼的常棣同学终于能正面露脸了!..应该!>_< 补充一张狐狸图片: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说起卫家的三个调皮小鬼,左邻右里都会无奈地摇摇头。      老大卫德伦还算好。   虽然小时候掏鸟蛋、踢小狗的事儿没少干,偷邻居院子里的果子吃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慢慢长大之后,尤其是有了弟弟妹妹后,为了要给他们做一个表率,他很有长兄自觉地收敛起了言行,规范起了举止。      虽然事实证明,这种表率没有什么太大作用——源自父亲一方的调皮捣蛋基因,和源自母亲一方的美貌基因一样,是卫家代代遗传的,不可改变。      老大卫德伦比老二卫义礼大五岁,老二卫义礼比老三卫琳琅大两岁。   所以当卫琳琅还处在襁褓中,被超乎寻常地溺爱最小的孩子的母亲整天整夜地抱在手上、放在身边时,卫义礼已经被卫德伦带着到处走街串巷地玩闹了。   点点大的小孩子,天天往外头跑,也不见老爷还是夫人出来阻止或者教训一下。   卫家孩子的皮性子,完全就是在卫家长辈的放纵之下养成的。      话又说回来,卫义礼在卫家可以算是最不受宠的一个了。   他地位尴尬,既不是长子,被父亲寄予了巨大期望;也不是幺子,被母亲如心如肝、如珠如宝地宠爱。   更何况,他既不像卫德伦那样懂事儿,让父母完全放心;也没法儿像卫琳琅那样善于来事儿,让父母一点都放不下心。      那么,当卫琳琅长到三四岁,混世大魔王的潜质刚刚在卫府初露端倪、集聚了全府上下的视线和焦点、尤其是连自己唯一亲近的大哥也开始围着粉雕玉琢的妹妹转时,卫义礼产生被忽视的愤怒、伤心和对亲妹妹卫琳琅的嫉妒和怨怼,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在他的印象里,原本只是母亲偏疼这个幺妹,父亲和大哥都还是会关注他的,可是到了后来,就连最亲最敬的大哥,也不大理会他了!   这才是他愤怒的源泉!   谁都可以不关心他,唯独大哥不可以!      他一定不能输给卫琳琅。      父亲让他们念书学经,他就拼了命地学,务必要比那个没有耐心和悟性的卫琳琅学得更出众。   母亲上街给卫琳琅买了什么新玩意儿,他也吵着闹着要一个,母亲也是他的母亲,为何只疼卫琳琅不疼他?   卫德伦带着卫琳琅一起去跟赵问天大哥和一众男孩子玩却不带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才是男孩子,他才是大哥从小拉扯到大的弟弟啊!   去大叔家里做客,连堂妹妹们都只跟卫琳琅一道玩儿,卫琳琅这骄纵蛮横的死小孩,到底哪里有魅力了?!为什么没有人像这样跟他玩儿?!      卫义礼从来不服气卫琳琅。   但只有两点,他内心也承认,永远比不上卫琳琅。      其一是褚伯送给刚满月的卫琳琅的那块帝王翡翠玉,含冰魄荧光,华彩内敛,世间只得那么一块,连皇上想要也是没有的。   小时候,不知道那玉是那么名贵少有的卫义礼,曾哭闹不休地缠着褚伯讨要,后来却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   父亲即使不怎么疼爱他,在此之前,也是没有动手打过他的。   在这之后,卫义礼终于明白,自己和卫琳琅在长辈心中是不一样的。      其二是练武。   卫义礼是真的没有练武的天分。   他不是继承母亲姣好容貌最多的那一个,却是继承了母亲练武废柴体质最多的那一个。   不说扎马步没一会就腿软倒下,就说看父亲对招式的演绎看了千八百遍,他也没法很好地演练出来,就足以让父亲对他失望。   他也对自己失望了。      卫义礼知道,自己靠练武是永远也没办法出人头地的,于是他更加用功地读书。   甚至,一意孤行地离开灵州的家,寄住在大叔篱下。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若要从政,留在灵州是没有出路的。   而在中京,他便可以凭借大叔在帝都的人脉,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这也让卫琳琅对他很是不齿,不过卫义礼才不会在意她的想法。   卫家的人从来都是固执又任性的。      ……      这天晚上,卫琳琅和卫义礼很默契地一起做了噩梦。   对他们双方的任何一人来讲,对方就是活生生的噩梦吧。      ……      翌日。      今天刚好是朝廷规定的每半月一次的休沐,即是说,上完早朝之后官员们不必再去各自的衙门办公,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娃了。      卫乾一回到书房就看见一个同年轻时的魏明央长相有八_九分相似的女孩,十分嚣张地坐他的书桌上,翻看着他摆在桌上的奏折。      他不禁哈哈大笑道:“琳琅啊琳琅,你可教大叔想死了!快叫大叔看看,一路上可有受什么委屈?”      卫乾是卫坤的亲生大哥,但他们的长相却并不十分相像。卫乾曾经是军人,后来解甲之后又作为文官报效朝廷,他的身上没有卫坤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匪气,更多的是亲切平和中透出的严厉与高高在上。      卫琳琅闻言眼睛一亮,放下奏章跳下大书桌:“大叔!”   一边喊着,一边飞扑过去,对着卫乾就是一个熊抱。   “琳琅也想死大叔了!”      “好好!真是我的乖侄女!”卫乾慈爱地摸摸卫琳琅的脑袋,故作不满地说:“可是啊,琳琅为何现在才来看大叔呢?这都几年没有见到了?”      卫琳琅蹭蹭大叔,撒娇道:      “三年啦,三年!琳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没来看大叔是因为这三年琳琅都在认真学武啊,好有朝一日独自出门闯荡江湖。您看,我这不是出师了么?这不就第一个来看您了么!琳琅乖不乖?”      卫乾自然笑呵呵地不停夸赞。   卫琳琅回答了自己和父母兄长的近况之后,好奇地问:“叔啊,我堂哥堂妹几个,最近怎么样呢?听说堂哥们都不在帝都,怎么回事儿?”      卫乾说起自家儿子,语气略显自豪:“你斐然大哥在工部做郎中,这几个月在外地办差,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了。他的妻子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不久你就要当堂姑啦。”      “安然那小子倒是没离开中京城,但是入了禁卫军当差,平时吃住都在皇城,不方便出来。我上朝的路上倒是跟他遇见过一两次。他啊,一个月只得一次休沐。下一次回家还得再等半个月后呢。”      卫琳琅苦着脸:“那不是见不到了?好遗憾……”      “哈哈哈,有什么遗憾的,未来的日子长着呢。你以后多来中京走动走动,还愁见不着他们?他们既是男儿,必以立业为先,琳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卫乾慈祥地拍着卫琳琅的肩膀,笑道。      卫琳琅撒娇状撅着嘴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好么,这不就是在说,她一个女孩儿,既不用立业,那么怎么还不成家?      果然,卫乾携着卫琳琅走到阳光明媚的花园中,貌似顺口地问道:      “对了,琳琅也已经满了十八了吧?心里有意中人没有?我说卫坤、明央也真是的,到现在了还不为你操持操持。你看磬音、梓棋她们几个,刚及笄没多久,她娘就整天整夜地拿着帝都青年才俊的画像资料考虑来、挑选去的了。”      “大叔,别说这个啦!我心里有数着呢!”卫琳琅心下微恼,跟长辈讨论婚嫁问题,她是会脸红的好不好?   “再说了,我又不是磬音她们那种大家闺秀,你见过几个江湖女侠十几岁就嫁人结婚的?”      重点是,她还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个人呢,怎么能将就?      “都随你,别嘟着嘴啦,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卫乾拍拍卫琳琅的小脸,笑道。      “爹!呀,梓棋,快瞧,那不是堂姐吗?”突然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传来。      “咦,真的是堂姐呀,堂姐是什么时候来的?爹也不同我们说一声,真是的。”梓棋接口道。      卫琳琅循声望去,花园里的芙蕖亭中俏生生地站着两个小姑娘,面若桃花,声如鹂鸟,一高一矮,恰似两朵盛开的姐妹花。      卫乾对女儿们遥遥地点了点头,很开明地说:“琳琅,去跟她们玩儿去吧,总是陪着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意思?”      卫琳琅故作不依,道:“大叔说的这是哪里话,琳琅还会烦了大叔不成?整天陪着大叔也不会嫌闷呢……不过呢,我的确好久没见大妹二妹了,我这就去和她们说说话。”   卫乾笑着拍了拍卫琳琅的背:“去吧。”      卫琳琅到了亭中,两个妹妹又是对她和家人一番问候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估计错误了!TAT 因为有一些事情必须要事先说清,所以…… 小常棣要再过几章才会粗线! 这回一定可以粗线的!【握拳 还有,最近JJ老是吞我的评!>_<看得到回复不了! 亲们的每一条评我都有在很荡漾地反复看哦! 所以亲们要是发现我没有回评……那绝逼是我回不了啊!!! 这几天看到一条微,感觉很像在说小琳琅,跟大家分享一下: PS:把微博名涂掉了,侵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问了近安后,大堂妹卫磬音开始打趣卫梓棋道:   “对了,琳琅堂姐,你是不知道,最近这妮子开始思春了呢!整天嘴上就挂着东家少爷长、西家少爷短的,听得我好不替她害臊!”      “你才思春!你才思春!”二堂妹卫梓棋红着脸使出粉拳捣着自家姐姐,然后转回脸来道,“琳琅堂姐千万别听她乱说,她呀,要不是已经跟和贵王府三少爷订婚了,我俩谁嘴上挂着东西南北还不一定呢!”      卫琳琅的性格虽然与两个妹妹相差甚远,也没有很多共同话题,但是她自小就对妹妹们有着很强的保护欲,也是真心喜爱她们的。   听到这个好消息,卫琳琅发自内心地为她们高兴,她笑道:“那还真是恭喜磬音了。但不知这和贵王是?”      卫梓棋偷眼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卫磬音,笑容满面地解释道:“堂姐居然不知道?这和贵王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虽然不像与圣上一母同胞的抚远王那样蒙受圣眷,但也不差什么,那可是实打实的皇族呢。”      “这和贵王府三少爷,是和贵王的正室嫡出,未来一个世子位估计是没跑的。大姐这是要当世子妃啦!”      “别乱说,口无遮拦地,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卫磬音用帕子遮嘴唾道。      “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还不兴给人说?三媒六聘也只差迎亲了!”卫梓棋看着卫磬音脸上略有羞意的笑容,补充道。      卫磬音闻听此言也忍不住笑开了,道:“是啊,现在可不就差你梓棋一个了么!还不快些同娘商量着,把婚事定了。也省得你整日地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着东南西北家少爷。”      卫梓棋刚想笑骂卫磬音不知羞,却被卫琳琅打断。   卫琳琅奇道:“怎么说只差梓棋一个了?三堂妹秀墨不是也快及笄了么,难道她已经越过梓棋,定下来了不成?”      闻言,卫磬音和卫梓棋都不约而同地抿了抿嘴,眼神游移。      “她……哼,她的事自有二姨娘来张罗,我们担什么心?”卫磬音轻声道。      反而是卫梓棋反应更激烈,她柳眉倒竖,恨声道:“她一个庶出之女哪里好意思同我们有一般的待遇?能嫁到九品小官家里,二姨娘就该感天谢地、求神拜佛了!”      卫琳琅心里有些惊讶,三妹秀墨是个娴静的性子,照理说是不可能得罪什么人的,只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所以遭受敌视?   小时候的她们对嫡庶之别看得还不是很重,怎么现在……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自己不是她们,自然可以置身事外地说风凉话。   可是对她们来说,那就是有其他的女人在跟自己的母亲争夺父亲的爱和在家庭中的地位,连带着作为不忠贞罪证的孩子也显得那么讨厌。      就像,她们不处在自己的位置,也就不会感觉到官锦儿有多么的碍眼,一个道理。   卫琳琅有些感慨,以前的自己可想不到这么多缘由,现在的自己,多少能体谅一下别人的心情了吧。   她以前竟是不知,嫡庶之分在大显竟是如此这般的天沟地堑。      卫琳琅清楚,大叔家和她家的情况很不一样。      卫乾、卫坤两兄弟,年轻时虎背熊腰,都是打架格斗一把好手。   哥哥卫乾从了军,没想因作战英勇,品级越升越高,最后成为了大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只有那个让异大陆蛮族闻风丧胆的平疆骠骑大将军,华逢春,能与之匹敌。   只是后来因伤卸甲,便在朝廷里挂了个一品的虚衔,从了政。   像卫乾这种国民英雄,又是朝廷高官,自是不会只有一个正室夫人的。      而弟弟卫坤则不同,江湖盗匪出身,没高官显贵们那么多讲究。   美人魏明央,闻名十里八乡。   某日,不知怎地,美人竟与他两相看对眼了,便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地嫁给了当时还是一个山大王的卫坤。   糟糠之妻,不离不弃。   卫坤一直以来就只有这么一位夫人,明央夫人所出二子一女,皆为嫡系。   故作为嫡女的卫琳琅,对嫡庶之分并不是很有概念,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听说这几年我又多了一位堂妹、一位堂弟,不如你们给我说说看吧?”   卫琳琅笑着转移话题。      卫磬音点头:“唔……卫浩然没什么可说的,三姨娘前年生的小子,长得还挺可爱,不怎么哭闹。我和梓棋有空了会去看看他,就是这样。”      卫梓棋接口道:“还是说说四妹吧,琳琅堂姐,你猜猜,四妹叫什么名字?”      “我猜……一定是跟画有关吧?”卫琳琅想了想,说道,“毕竟,你们三姐妹取名儿占了琴、棋、书嘛。”      “没错,堂姐真聪明。”卫梓棋笑眯眯地说,“四妹妹叫卫丹青,真好听的名字,是不是?我可喜欢她了,小小软软的,前不久才学会喊姐姐呢!”      “喜欢你也生一个呗!”卫磬音促狭地说,“呀,你可别恼我,你敢说自己不想生?”      三人打打闹闹,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卫琳琅起身告辞,相约定道:“改天你们带我去看看丹青妹妹,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可好奇了!”      然后,卫琳琅避开了府里的仆人,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心里在偷笑。      赵向天,你不是“一大早”就要来“拜访”我的吗?   那我就在府里找人聊天,磨磨蹭蹭,晾着你。      你不是我走哪儿都要跟哪儿的吗?   那我就从后门偷溜,躲着你。      哦呵,哦呵,哦呵呵……      没错,她今早在府里磨磨蹭蹭那么久,就是为了躲着赵向天。她才不想出去逛市区时,走哪儿被人跟到哪儿呢!      还没等卫琳琅内心中的女王叉腰狂笑完,她就在后门外的转角看见了那个她处心积虑想要躲的身影……      不好,闪晚了,被发现了!   不好,目标正在朝这边走来,她表示压力很大!   不好,目标人物准备开口嘲讽了!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堵着你。”赵向天脸上挂着坏坏的笑,“所以我今天根本没去正门拜访,怎么样,认输吗?”      卫琳琅郁闷了。   打,她是打不过的;甩,也不可能甩脱。   她只好怏怏地说:“那你就跟着吧。真是的,好像跟着我多有意思一样。”      “这简直是太没意思了啊你不知道。”赵向天故作苦逼脸,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小生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海涵则个。”      卫琳琅被酸地牙落满地:“能别这么说话不?牙都酸倒了。而且莫名有种特别讨厌的感觉。”      赵向天:“我还不是学你二哥。”      卫琳琅:“就是学他所以才那么讨厌。”      赵向天:“……说的也是。”      ……      “这儿是哪儿?”赵向天看着周围。      这里是一片空地,荒荒凉凉,杂草丛生。抬眼看过去,只有高耸绵延的围墙,大约是几户人家的后院,围起了这一块地。   若不是卫琳琅领着他来,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块隐蔽得很好的地方。      “没想到十多年没来,这空地还是这个样子。”卫琳琅环顾四周,慨叹道,“只不过,这些杂草都长得这么高了。估计除了我们那一群人之外,没有孩子能找到这里吧。”      说着,她走到一面围墙边,仰头看着墙那边的大树。   没错,就是这里。   小肖立当年就是从这里掉落下来。   那么,这一户人家的主人会是谁呢?   如此绵长的后院围墙,想必是帝都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吧。      她顺着围墙走走走,赵向天在她身后跟跟跟。   几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沿着围墙来到了大门口。   朱漆大门上黄铜门钉纵七横七,玄黑匾额高悬,上书三个金色大字:      公主府。      这可着实将卫琳琅惊到了。      小肖立,他是公主的儿子?      这时,有一老一少两位家丁从外面归来,正要进门,却被卫琳琅叫住。   她有些踌躇地问:“那个,肖立,是你们府上的人吗?”      那个年轻的家丁抬头看了看她的穿着打扮后,态度还不错地回答:“小姐,我们主子虽然姓肖,可府里却没有哪个人叫肖立呢。你若是找人,那一定是找错地方了。”      “怎么会?就是这里啊。”卫琳琅不相信,她就是顺着那个围墙走到这里来的啊。别的不敢说,她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就是这里,不会有错。”她肯定道。      “那个,这位小姐啊,”年老的家丁犹豫地开口道,“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十余年前的确是有一位小少爷叫肖立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卫琳琅,连那个年轻的家丁也惊讶了。   “那为何……”年轻家丁问出了卫琳琅也想问的话。      “小姐若是想寻他的话,那可太抱歉了。因为肖立少爷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病重不治身亡了。”年老家丁非常确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5000+哟~! 快来表扬我吧~~! 照例,放狐狸萌图:(简直萌得我心肝乱颤……) PS:本来能在23:00:00分整齐地更新的,结果。。居然被我按错了。。。算了。 PS2:请注意卫磬音的定亲对象改为了“和贵王三子”。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十二年前。      “我回来了。又真?”小肖立提着药走进他的偏僻得不行的院子。      “少爷,又真在这里。”枯木花草间探出一个男孩的脑袋。   又真不过十三四岁上下,被卖来公主府却已经五六年。他并不被管家看重,所以被指派来伺候少爷肖立。   别看他年纪虽小,对肖立却是从小照顾到大,他是小肖立的小厮,却胜似他的兄长。      “朱哥带你去医馆了没?他没把钱给贪掉去赌吧?”又真放下手上的花铲,十分不放心地说。      “没,别担心。我们去了医馆,大夫还给我开了药。”小肖立提起手上的几袋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晃了晃,道,“对了,我遇到小灵郎了,她真好,帮我垫了药钱。我想,那钱以后定要还她,不能白用了她的钱去,对不对?”      “嗯,少爷说得对,小灵郎小姐是难得的好人啊。”又真也感到高兴,“如果不是小灵郎小姐,恐怕这药能不能开,就玄了。”   那朱三嗜赌的传闻,又真还是听说过的。      又真又问:“对了,大夫怎么说?替你擦药了没?多久能好?”      闻言,小肖立眨眨眼,眼眶有些湿湿的,因为只有又真会这样关心他。   他多想告诉又真,大夫说他很有可能会死,可是他好怕,他一点都不想死。   他还有又真,他还有小灵郎,他们那么好,他一点都不想离开,像他的娘亲那样,去哪个黑暗虚无的国度。   不过他要坚强,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不能让又真也陪他一起难过。      “大夫给我擦了药,很快就会好的。”小肖立带着些微哭腔说,“可是那药好臭,都把我熏出眼泪了……怎么办?”      又真认真地说:“少爷,良药苦口,药那是治病用的,即使熏眼,你也不要偷偷把它擦掉哦。”      “恩,我知道的。”小肖立咧嘴,做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问道,“又真啊,你还在摆弄那些花草?你还没有死心啊,都说那土贫,是养不活花草的。瞧,又死了一株吧?”      又真佯作生气道:“少爷啊,你不为又真打气就算了,怎么能在这里说风凉话呢?”      小肖立晃悠着药包,妥协道:“好咯,好咯,我不说,只要你种活一棵草给我看,哈哈哈,那我就不说。”      “少爷!你真是的。”又真皱着小脸。      “对了少爷,把药和方子给我吧。你一直提着,是要自己去煮吗?”      小肖立吐了吐舌头,把药包凌空抛给又真:“才不是呢!我要煮,非得煮糊来。”      “我就知道。对了,方子呢?”又真满脸了然,他实在是太了解小肖立了。      小肖立一摸荷包,不在?一回忆,说道:“对了,我刚才好像把方子夹在药包上了,你看看在不在?”      “没有。少爷,你一多半是把它掉在路上了吧。”又真猜测到,又说,“没有方子,教我怎么煮药呢?”      “呃,这样啊,那我去来路找找。”小肖立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道。      他的小院子在府上最深处,若要沿着来路溯洄找一张纸,差不多要穿越整个公主府。   小肖立低着头找啊找啊,突然瞥见前方站了一个人,黑面白底踏云靴,衣裳下摆的衣料也是上好的绣着雀鸟的锦缎。      他有些惶然地抬头看,没想到那人却是他的亲生爹爹肖士初。   肖士初年约四五十岁,白面无须,一身儒雅,他正愣愣地看着小肖立。      “……爹?”小肖立有些涩涩地喊,他并不确定肖士初愿不愿意听到自己叫他爹。      谁知,肖士初一听这个称呼,立马眼含热泪,深情应道:“诶,爹在,爹在……立儿啊,你受苦了。快来,让爹抱抱。”      小肖立一怔,木然地走过去,让肖士初一把抱住,抱痛了他的伤处也没有吭声。      “让爹爹瞧瞧你……哎呀,怎么这么瘦,这么皮包骨?以后爹叫人多给你做好的,补一补。”肖士初一脸心疼道。      怀中的小肖立安静地垂下了眼睛。      爹?      爹?      你早在哪里呢?      他不法不怨,无法不恨,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就像每一个被孤立欺负了还懦弱地不敢告状的小孩一般。      “走,马上就是晚饭饭点,爹带你去饭厅吃好吃的。”肖士初就好似六年来突然良心发现了一样,拉过小肖立的小手就往专门的饭厅里走,完全无视小肖立微弱的恐惧和抗议。      小肖立摇着头,他有些害怕见到长公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要寻找遗落的药方,再过一会儿,可能就会被打扫的小厮婆子给随便拾起丢了。   可是,小肖立感受着包裹着他小小右手的爹的掌心温度,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明明,应该早就对得到父亲的爱死心了才对啊。      肖士初还温声道:“立儿,不过是与爹一道用饭,有什么好怕的?饭厅而已,有什么去不得的?你也是府里的少爷,本来就有资格上饭厅用饭的,不用怕,也不用妄自菲薄。”      到了饭厅,二人相携坐上了长桌。   小肖立在众位家丁女婢异样的眼光下,闷头吃着肖士初不断夹给他的菜。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味同嚼蜡。      他的担心很快就成真了。      “啊!这个下_贱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好大的胆子!”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仿佛能刺穿小肖立的耳膜,“谁让你进来的?快点给我滚出去!!!滚!!!”      那是当朝长公主,昭幸,这个公主府里真正的主人。   她那一脸就像在看阴沟里肮脏低_贱的虫豸鼠类一般的不加掩饰的厌恶、憎恨和鄙夷就连六岁的孩子也读得懂。      小肖立低着头,刚想起身离开,却被肖士初按住了。   肖士初挺着胸膛,直视着大长公主的眼睛,大声道:      “立儿怎么不能待在这里?他是我的儿子,而我,是这个府里的主子!”   “昭幸,我想说这个很久了。出嫁从夫,你明不明白?就算你是长公主,但也是女人!也是不能例外!这个府,虽然叫做公主府,但是它姓肖,不姓昭!”   肖士初脖子一梗,仿佛吐出了积年的怨言,好不畅快!      此番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肖立在公主驸马夫妻间的争斗中被当成了炮灰!      长公主昭幸闻言顿住,她没想到这个一贯懦弱可欺的夫君竟然敢挑战她和皇室的权威,公然将私生子带到光天化日之下跟她叫板!   愣神之后是滔天的怒火,昭幸只觉一股恨意直冲上脑海。   她拔下头上的珠玉凤簪就朝着肖士初掷了过去,砸在他脸上,尖头在右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接着掉在地下,珍珠碎裂成片。      昭幸犹不解恨,冲上去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搡推打骂。   “好啊你,官做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也不看看你自己值几斤几两!当年不就是一个新科榜眼,没几年就有一大批,你算哪根葱?要不是我,你有今天吗!啊?居然还敢带着那个小贱_人的孩子来我面前脏我的眼!”      肖士初反射性地护住脑袋,嘴里却还不认输,估计真的是怨气极深:   “你这个恶婆娘,别以为是公主就有多了不起!生不出儿子,你还能算是个妻子吗?不休了你不错了!你倒是叫皇上护着你呀?他估计连你的脸都不想看到吧!你以为现在龙椅上坐着的还是你大哥么?”      昭幸闻言心脏猛地一悸——是啊,她的亲皇兄已经故去了。   如今的皇上却是那个她原本怎么也看不上的三皇弟,她也不再是那个圣眷深厚的长公主。   她往前一步冲着肖士初就是一巴掌,尖声道:“你大胆!还不给我闭嘴!竟敢口出诛心狂言?皇家事是你有资格议论的吗?以此大逆不道之言,诛你九族还算轻的!我昭幸今儿个就是病了死了,也轮不到你来羞辱!”      肖士初被一巴掌扇懵了,好半天才震惊地看向昭幸。   他的嘴唇不住颤动,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由有些后怕地连退三步,不敢再与她争锋。      昭幸看见他软弱没用的样子就来气,赤红着眼睛转身离去,经过站在一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小肖立时,忍不住心头熊熊的怒火给了他一个窝心脚,恰恰踹在小肖立之前有旧伤的腹部。   小肖立不由闷哼一声,小小瘦瘦的身体痛苦地弓成虾米状,眼泪不禁自己控制地唰唰流下来。      “还不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昭幸大声怒斥道。   一干家丁婢女全都低头矮身,唯唯诺诺应是。      ……      “有人没有?快来领人!”一个家丁在小肖立的院子外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又真从他的花草间起身,慌忙上前,接过两个家丁拖着的小肖立,急切地问。      “还问怎么了?”另一个家丁从鼻孔喷出不屑,“以后叫你家‘少爷’少到外面去现眼,不然惹人打骂不是活该自找吗?还有,你那‘少爷’也就私下里叫叫得了,要是被夫人听见了,我们都得陪你挨罚!你以为你能讨到好吗?不识相。”      当夜,小肖立就发起了高烧,又真实在急得不行。   无奈手里有没有药方不敢乱煮药,他这种小仆又不能出府。   又真便只好拿着湿毛巾不停擦拭小肖立的额头,忙忙碌碌整夜,希望小肖立好歹能降一点温度。      第二天,小肖立已经烧得满面通红,昏迷不醒了。   又真撩开小肖立的衣摆,那下面的肌肤全是青青紫紫,让人不忍再细看。      他无法,只好去肖士初老爷的书房外等着,想求老爷行行好,救小肖立一命,那毕竟也是他的亲儿子。   可是,肖士初昨日才跟昭幸吵完架,今天怎么敢触其锋芒?昨天晚上起他就没有回府了。   又真豁出去了去求夫人恩舍,可想而知,昭幸是不会理会的。   其他的仆人害怕昭幸的责罚,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们。      到了第三天,小肖立脸上红潮褪去,变得惨白一片,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又真这几日来为了小肖立日夜操劳、无法省心,略有婴儿肥的脸颊都隐隐消瘦了下去。   他趁着夫人在花园中散步的时机冲到她的面前跪下,连磕好几个响头,语带哽咽地央求道:   “夫人、夫人……行行好,发发善心。少爷他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他吧……我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昭幸听到那声“少爷”,眼角一抽,却忍着没发作。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道:“救他?我又不是大夫,我拿什么救他?”      “夫人,只要您想,怎样都可以救少爷……您就去看看他吧。”只有十几岁的又真听不出昭幸语气里的恶意与幸灾乐祸,还以为她被他说动了,真的想救小肖立呢。      昭幸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最后真的跟着又真一道去了小肖立的院子。   当她站在小肖立的病榻前,她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报复的快乐。   当年的那个小狐狸精死得凄惨无比,今日她的儿子也将是这个下场!      她脸上露出快意的狠辣笑容,吩咐左右:“春澜,去把脉。”   唤作春澜的丫头上前握住了小肖立软绵绵的手腕,很快道:“夫人,他死了。”      “不可能!”又真大惊,一把推开春澜就将手探到了小肖立的鼻下。      那里,毫无声息。      昭幸扬起胜利的笑容,转身款款离去,一边说道:   “这小子也是个福薄的,哪怕再多撑一会儿,我也能叫大夫来救他一命啊。真不知道他这么着急见他娘是为了啥。那个小子,叫又真是吧,真是个好名字。你就同春澜一道,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      春澜冷冷淡淡看了又真一眼,道:“你找后院刘伯同你一道吧,要我说,城外野坟岗是个不错的地方。”   然后转头跟上了昭幸远去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有两章,结果前台首页第二章今天中午才显示出来,好悲桑…… 以后孩纸们要是遇见这种情况,从上一章点下去,就可以显示了。 之前说,要把男主在今天撸粗来,是预计这一章的情节一千字写完,结果不知为何写了4000+字! 天啦!又木有信用啦!明天男主还没粗来我就……就……你们说就怎么样吧!>_< 惯例,发狐狸卖萌照:(天啦我的口水啊……这才是相亲相爱啊!)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卫琳琅和赵向天一道走在内城繁华的商店街上,望着络绎不绝的人潮和挂着迎风招摇的五彩旗帜的商铺,心情有些郁郁。   “你今天怎么了,学起了名门贵女?真叫我惊讶,你平时是这么安静的人么?”赵向天嬉笑着用手肘捅了捅她,他就是看不得肆意张扬的她变得沉默。      “捅我作甚,你这人还真是讨厌!”卫琳琅侧身一避,躲开了赵向天作恶的手,皱起柳眉道,“听到自己童年玩伴的死讯,是个正常人就都会难过的好么。更何况当年,我忘记了同他的约定,在他死前也没有见上一面,这件事,合该是我做错。”      闻言,赵向天神色不明地勾起右嘴角笑笑,道:“那你可别再忘了同其他人的约定才好。”      卫琳琅瞠大凤眼,转头去看他,有点惊讶:“莫非我同其他人还有过什么约定不成?”      赵向天不置可否,道:“谁知道呢,问你自己呗。”      卫琳琅哼地一声,心想,这小子就会诈她,她是那么容易就被诈出来的人吗?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卫琳琅拉住他,指着斜前方惊道:“那不是品蓝和……那谁吗?”      赵向天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不远处的人正是品蓝和黄远。   他们蹲在一个街边小贩摆的摊子前,嘀嘀咕咕地正在挑选着什么,两人相挨极近,尽显亲密。   他们同卫琳琅和赵向天相隔好一段路,其中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又低着头极是专注,故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目击了个正着。      “你的师弟昨天进内城嫌麻烦,今天怎地就不嫌麻烦了?”   卫琳琅对此心下有种要嫁女儿般的不爽感,便找由头挤兑赵向天道。      “你家的侍女竟和别家的侍女不同,想要何时出门,便可何时出门了?”   赵向天当然不是对品蓝有意见,只不过他们两个总是针锋相对,为了不输面子,他也要对身为卫琳琅侍女的品蓝的行为暗讽一番。      “你……”   卫琳琅被反问住了,须知侍女如同家丁,未经主子允许出府到处乱跑,是主人家的大忌。   她漂移着眼神辩解道,“我今天早上准了她一天假的,你别乱说。”      赵向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然,他几乎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抱手道,“我可没说什么。”      卫琳琅略微纠结地又看了一会儿品黄二人,道:“两个人都一起上街玩儿了,看来他们的确是在一起了。”      赵向天偏头无奈地想,我们也是单独两个人上街玩儿呀,你怎么就毫无所觉呢,真是个笨丫头。      “那个侍卫,人怎么样?”卫琳琅皱眉,不放心地问。   “黄远小子,人品是没有问题的,我的师弟我清楚。”赵向天肯定道。   “好吧,希望如此。”卫琳琅缓声道。      她如此不放心是有缘由的。   在“那一世”,品蓝在她跟东方订婚后,便通过卫老夫人的牵线,嫁给了卫府里的一个小管家。   小管家对品蓝并不是很好,只是看在身为主子的卫琳琅的面子上,也没有恶待她。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相处作为一对夫妻来看,实在是太过冷淡。上一世,品蓝过得并不幸福。      品蓝这丫头,从小就对江湖啊、大侠啊抱有极高的热情和向往,性子也是闲不住,说起来,并不适合一辈子呆在深宅大院相夫教子。   但是江湖人毕竟有江湖人的风险,谁知道上一刻会不会得罪了别的高手?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人暗杀?谁知道今天了出门,明天还回不回得来?   但说一千道一万,如果这一世里,品蓝和黄远真的能成,那也未尝不是品蓝人生的一个新的可能性。   卫琳琅平时虽然总是对品蓝发火,但内心却还是将她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中了的,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      卫赵二人说了半天话,也没了继续围观品黄约会的兴致,恰好这时品蓝扯着黄远的袖口要往他们这边走来,卫琳琅和赵向天便默契地拐了个弯儿,从小巷岔到另一条街上。      走了半天,赵向天突然敏感地顿住,道:“这里,是不是不太对啊。”      正陷入沉思的卫琳琅疑惑地抬头环顾四周,她也感觉到这条街比刚才那条安静得多。      街上行人稀少,唯一人群密集的、也是整条街最热闹的地方,并没有什么装饰,只在门外挂了一个大大的“赌”字。   而其他的店铺门面的装饰倒是华丽而奢糜,皆用繁繁复复的绸带和层层叠叠的鲜花布置得色彩缤纷。   可是这些店却安静而冷清,大门微闭,偶尔出来一个打着呵欠的人,带出一室的香风。      卫琳琅惊讶道:“居然是花街?”      赵向天清咳了下,提议道:“我们还是走吧。”      卫琳琅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装什么装呢?伪君子。好似你没来过一样。不知道是谁和王翰林一道逛花街柳巷被我抓着把柄,央着我别告诉问天大哥呢?”      赵向天苦着脸,案底不好销啊,难得结巴道:“那个,这个,今儿不是同你一起来的嘛,怎么能跟同翰林一道相比?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好逛这种地方?你说是吧?”      卫琳琅白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便转身走了。      “诶,琳琅,等等我。”赵向天连忙心虚地跟上。      正当他们快要走出这条花街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还伴随着人们的喝骂声、叫喊声、呼救声。   卫琳琅和赵向天相视一眼,立刻决定回返,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需要谁来说明情况,一栋青楼那上上下下燃起的冲天火焰已经能够解释一切。   卫赵二人不由从心底感到一抹疑惑和诡异。   他们刚才来到此处时,这楼还什么事儿都没有,从平安无事到漫天大火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盏茶,也实在太过短暂了吧?      “救、救命呐!”   “走水啦!走水啦!大家快来救火啊!”   “怎么回事?”   “快、快醒醒!”   “你耍诈,刚才明明不是这个点数!”   “嘤嘤嘤,好烫啊……救我……”   “你们这些人别赌了,快来救火!”      一时间,惊慌失措地乱跑的、提着水桶来回灭火的、痛哭流涕求救的、衣冠不整奔逃的、呼邻唤里来帮忙的、懵懂刚醒不知发生何事的、嘤嘤作态赚人怜惜的、站在街边角落看热闹的、趁火打劫偷东西的、乘机弄乱点数、砝码和骰子的、声嘶力竭意图维护秩序的……      一场火,竟烧出了人间百态。      赵向天临危不乱,他沉着地看了看火势,肯定道:   “这火如此之大,已经是无法扑灭了。我去楼内救人,琳琅,你在外面照看着,别让火头烧到其他房子。”      说着,他抢过旁边人手上提着的水就往自己头上浇去,还没等那人抗议,就一阵风般冲进了火场,把所有围观的人吓了好大一跳。      卫琳琅想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赵向天就走掉了,也罢。   她便老老实实地在外维护起了秩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看见有人拨乱砝码的,过去踢一脚;看见有人趁乱偷取救火的人的钱袋的,过去抽一顿,物归原主;看见有人害怕得快精神崩溃的,对着后脑就是一手刀,让他休息会儿……      突然,人群中又起了另一阵喧嚣,其中还有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呵斥。   卫琳琅好奇地转过身看去,却看到了一副她毕生难忘的画面。      那是一个男子。   那是一个从火场中走出的男子。   那是一个从火场中闲庭信步地走出的男子。   那是一个从火场中闲庭信步地走出的,仿若九幽地狱中的玉面罗刹般的男子!      他一身有些发焦的锦色长袍,数株鲜红明艳的、跳跃着的火苗沾染在全身各处,宽大的衣摆在灼热的腥风中猎猎飞舞……   他长相俊美无俦,嘴角噙着嗜血而快意的笑容,两手前襟皆浸满了不明的鲜血……   滔天烈焰是他出场的背景。   血色染在他身,狠意映在他眼。      卫琳琅被吓呆了。   看着他的脸,她的心脏就不住地一阵阵发紧,两股战战,几欲拔脚溃逃。   而最令她恐惧的,是他的眼神!是他肆意漫溢的杀气!      他那邪佞的,乖戾的,桀骜的,天下人无不是刍狗草芥的,杀意。      “你……你给我停下……”突然从起火的青楼中,又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定眼一瞧,那人却是赵向天。      赵向天左手捂着腹部,右手提着长剑,剑尖点地,苦苦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他咬牙切齿道:“你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别懦弱地逃跑!”      那罗刹般的男子嗤笑道:“逃?我何曾需要逃!怕是你没把我留下的本事吧,真是可笑!”      “你——”赵向天愤怒地迈出两步举剑欲刺,却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卫琳琅站在他的身后。   她将他勉强地接住,向着那个看她就像看蝼蚁一样的男子恭敬地点了点头,又谨慎地看了看隐藏在人群中的数名高手,确定他们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后,迅速地带着赵向天一同遁走。      卫琳琅不知道赵向天是怎样跟那个男子对上的,也不想知道,猜都懒得猜。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两个是没有办法对抗他,和他的手下的。   妄自菲薄?绝对不是。   有那种眼神和杀气的男人,是无法战胜的,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更何况,赵向天不认识这罗刹男子,卫琳琅却是认识的。   这个男人,就是欧阳常棣。   西域魔教教主,欧阳常棣。    作者有话要说:有喜欢小红这篇文的亲,请留下你们的感想和足迹嘛 就当支持一下小红,给窝一点动力 (>д<)万分感谢。 把碎了一地的BLX粘巴粘巴吞下去又来按照惯例发狐狸卖萌照: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从火焰中走来,张牙舞爪的衣袍就像嚣张桀骜的杀气,迫得人不得不四散溃逃、低头臣服。   他看着你,他线条优美的眼睛看着你,他手上的武器对着你,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当他对你出手时,他的整个世界都在你,可这并不让人欣喜,反倒让人胆寒。      因为他的眼底并没有你。      你并不是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对手,他不屑于你:   他不屑与你辩论,因为你的所有辩解都只是基于你的弱小,他的所有沉默都无损于他的强大;他不屑与你交锋,因为你眼花缭乱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有万万千的破解之法,而他至疾至简的一剑你却无法阻挡;他不屑与你对视,因为你的眼中出现的只会是对他实力的恐惧和对他容貌的迷恋,他漆黑沉寂的眼却不能在你眼中找到他想要的光芒……      他不会计较你的失礼,因为他不屑同你计较;他也不会要你的性命,因为他要之无用;他更不会在意你的感受,因为与他无关……      你是蝼蚁。可你便是蝼蚁,却也是与他无干的蝼蚁。      卫琳琅胆寒。      但她并不仅仅是因为欧阳常棣是这样的人而胆寒,更是因为,欧阳常棣原本不是这样的人,而胆寒。      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她所认识的欧阳常棣,根本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火焰?鲜血?杀气?傲慢?不屑?别开玩笑了。      欧阳常棣是一个非常开朗爱笑的人,只要官锦儿对他亲亲抱抱,或者只是允许他摸摸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能让他开心好久。他还非常黏人,那黏糊劲儿,就像离不开主人的小狗。有时官锦儿不想理会他了、烦了他了,骂他两句,他能蹲在角落里默默心情低落好久,还怪可怜地抬眼一瞥一瞥地看官锦儿,祈求原谅……      上一世她与欧阳常棣接触的时间不长,却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最开始是因为她觉得欧阳常棣的形象同魔教教主这一身份相差实在太大,她不禁想象,这种性格和眼光都令人无语的人都能成为教主,那他手下的人该会是什么样子?   其次,她对欧阳常棣有种难兄难弟般的感情。她求东方凌风而不得,欧阳常棣求官锦儿而不得……求不得的痛苦,没有谁比他们更加了解。      接着,他对官锦儿的黏糊和爱意,总让卫琳琅觉得有些怪异。怪异在何处?她总觉得欧阳常棣的爱是没有来由的。官锦儿并没有天仙般的姿色,欧阳常棣按理来说也不像是会为了一副皮相而死心塌地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再说,官锦儿在这段关系里并没有付出什么,她甚至并不爱欧阳常棣。她对欧阳常棣的感情,更像是一种……炫耀!   没错,就是炫耀。官锦儿总是喜欢在她的面前对欧阳常棣各种撒娇、苛待,然后向卫琳琅展示他对她无底线的宠爱。      卫琳琅甚至觉得,欧阳常棣的这一份爱已经有一些变_态和扭曲,就像她对东方凌风的爱一样。   她最是明白,皆因,求不得啊。      ……      中京三大著名小倌馆之一的折柳居,昨日发生离奇大火,这一消息在第二天便传遍全城,成为帝都新的热门话题。      “折柳居中,现已查明死亡的有十八人,在此事中被大火烧伤、掉落的木块砸伤或造成其他伤病的有二十六人,这些人并无大碍。”   捕头看了看身后的那栋被烧得焦黑的高楼,有些感慨地汇报道。      “嗯,做的不错。死者的身份都查明了吗?”有着圆润啤酒肚的大理寺中丞徐震用胖手捧着一碗冰酸梅汁解暑,一边扭转着粗粗的脖子扫视四周,监督着捕快们忙忙碌碌的工作,一边随口问道。      本来走水这种私人之祸事,连官府里一般的捕头都不会去关注,更不需要他这种身份的人出场。可是无奈,此事流传过广,此火起得太过诡异,并且最重要的是,死亡受伤等受牵连的人数较多——其中甚至有皇族中人。他们大理寺,便不能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这……尚未。”捕头负责的是现场勘查和疑点、证据的收集,他回想了一遍手下人的报告,有些艰难地说。      “大人有所不知,情况是这样的,查明遇难者身份不难,难的是如何给每一个人对号入座。因为,死亡的十八人,经过仵作验尸,皆不是死于大火,而是……在起火前被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杀死、碎尸,然后尸体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各处,被火烧得焦黑……”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这会是何人所为,竟如此残忍?!”徐震手一抖,半碗梅汁全洒在了他的从四品的官袍上。      “不过,除了这事先死亡的十八人,其余的小倌和嫖_客都逃了出来。其中最严重的一个,不过是因为过度惊慌而从二楼摔了下来断了腿而已。”   捕头一想起被抛掷在三楼各处的、至今还没有捡全的尸块就感到恐怖,不禁在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你说说,你说说,这人该有多么残忍才会做出如此暴行!”徐震深感愤怒地说,“原以为这只是一般的纵火案,没想到……”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捕头试探道,“这种事,以我们的能力恐怕……”      “嗯。”徐震挺着他好似怀孕了一样的大肚子,意难平地哼了一声,想了想说道,“的确,像这种案件,明显涉及到了江湖人江湖事。就算不是江湖人所为,也是极为凶狠残暴的大恶人。处理这种案子,我们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们做好你们的分内事,我会向上面申请,将此事交予六扇门处理。”徐震决定道。      “那个,还有一事,需要您来做决定。”捕头略显为难地说道,“是两位江湖中人,他们想要求见您。他们昨日参与了火灾的扑灭救助,并且跟在火场出现的一位有着最大嫌疑的人直接交过手。他们说可以提供一些情报和帮助。您看,是见是不见?”      徐震随意地挥了挥胖手道,“不见不见,告诉他们,这事将要交由六扇门处理了,叫他们去找六扇门去。”      “很遗憾,恐怕不行了。”一个陌生的男声道。      徐震被吓到,往左边不远处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位长相皆属上佳的男女。明明衙役、捕快们已经封锁了这一块区域,他们是怎么……   他对周围的衙役们斥道:“你们都是死的么?有人进来了没看见啊?!”      赵向天勾唇一笑,道:“不怪他们,我们身怀武艺,岂是他们能发现阻挡的?”      “这位仁,呃,大侠……”徐震脸色难看地说,“我们代表朝廷正在办案,还请你们自觉保持应有的距离,立刻离开。”      “你知道,六扇门今天全员出动了吗?现在六扇门已没有一人可匀出办理此案了,你若是想将此事交给六扇门接手,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我不知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会不会将我驱走呢?”赵向天自信道。      “你……何出此言?”徐震表示的确不知,却又不甘心被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便反问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六扇门倾巢出动的,你们编也要编好一点的理由。”      “谁跟你讲笑?我们就是刚从六扇门总部而来,通过一些关系得知此事……更具体的理由,介于你的官阶……恕我不能相告。”卫琳琅不耐地说,帮忙还被嫌弃,真是太过憋屈。      她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更是各种心情不好。      昨天打晕赵向天之后,她直接带他回了卫府。他醒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她当时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今天早上,他们起了严重的冲突。      因为赵向天腹部受了伤,她的意思是,今天他就留在卫府好好静养。   谁知他一言不发地就要下床出门,卫琳琅火了,跟他呛,是身体重要还是什么重要?没想到赵向天更火,冲她发脾气,质问她为何昨日要打晕他?明明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了。      卫琳琅一时哽住,明明有原因却没法直言相告——   难道告诉他,那是魔教教主吗?本来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说不定要冲到人家的老巢里去伸张正义去。      她很奇怪地对赵向天说道,他们本来就没办法战胜那个男子,为何还要跟他硬碰硬?该杀的人,那人已经杀死了,想救也救不活了不是吗?再说,他们跟那些人非亲非故地,出手相帮已是非常之道义了,有必要将自己的性命赔在这上面,就算不死也招惹一大堆麻烦吗?      赵向天瞪着她,表情从没那么可怕过。   他道:“卫琳琅,我从来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一桩惨无人道的屠杀发生在自己身边,居然还可以一脸理智地袖手旁观?”      “是,他是比我强,比我们都强,但这就能成为退缩的借口吗?你理解什么是‘勇’吗?你认为,‘勇’是不管经受谁的侮辱,贫民或是贵族,都能一概而同地报复回去,这种无所畏惧,是真的‘勇’吗?”   “你认为我的‘勇’,就仅仅是不管前方的敌人能否是自己能战胜的,都将之当做能够战胜的敌人,不去恐惧失败抑或身死,这种无所畏惧,是真的‘勇’吗?”      “不,我之所以‘勇’,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我有‘正’,我有‘义’。‘正义’在我这边,我才有向前的底气与动力,即使前方是深渊是死亡,又有何去不得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受一点伤算什么,与那些人的惨死相比,我这一点伤算得了什么?与能够逮捕犯下滔天暴行的杀人凶手归案相比,我这伤受得难道还不值吗?!”   赵向天眼里有愤怒,更多的是对卫琳琅的失望和伤怀。他不理解,他一直认为卫琳琅即使再怎么骄纵任性那也只是表面,认为卫琳琅的内心和他一样,是柔软的。      卫琳琅这厢才更感奇怪。她也不理解,赵向天明明整天举止都没个正行,说话语气像地痞无赖更甚于江湖侠客,看起来像是从不在乎任何事……却为何心中如此爱管闲事惹麻烦?居然还跟她谈正义与勇气?他多大了还在相信这个?      两人互呛数句,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卫琳琅气得砸碎了一整套琉璃瓷茶具,然后想起赵向天在前一世对她的不离开不放弃,最后还是憋着一肚子火地跑出门去追负伤在身还坚持介入此事的赵向天——      算了,咱大人不记小人过,健康人不跟负伤人计较。就算在他支撑不住快摔倒时扶一把又如何,卫琳琅自问她还是有这个肚量的。      反正扶一把也不影响他们依然在互相生气。      ……      徐震端了一碗重新呈上的冰酸梅汁,依然是有些怀疑地问道:“那不知嫌疑犯是何人呢?”      赵向天已知自己说服了他,舒了口气笑道:   “请听在下细细道来。此事极为残忍狠辣,十有□是江湖黑道所为。而江湖黑道,可以分为塞内和塞外,此事容我稍后同大人细说。如果是塞内黑道所为,还属可控之范围;若是塞外黑道……恐怕朝廷上的各位大人们就要拨冗考虑一下,西域势力入侵,该如何解决了。”      他揽过徐震,边走边道:“请大人与我同来,听一听我的怀疑。”      被有意无意地留在原地、排除在讨论外的卫琳琅拳头捏得发白。   好你个赵向天,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我以后真是再也不理你的死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大家说一件真事。 今天,我坐长途巴士去另一个城市看望了一个同学。 事情是这样的。 在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听说当时我们班的班长现在情况很不好。 他患有很严重的血液病,甚至有医生说,他的病严重到活不过十年……而他现在才二十一岁。同时又遭逢家庭变故:离婚了的父亲,有家暴行为的哥哥,没有经济来源的母亲。具体是怎样我就不说了。 他生病的事,高中同班两年,班里人居然没有人知道。 他现在要自己赚学费,不然连大学都上不了,连药费都没着落…… 这种事情,放在电视上只能换来同情一笑,而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实在很震撼。 看,死亡离我们并不遥远。 我们在用父母的钱上大学,在温室里谈天说地,他却在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学费、医药费,养活一家人,争取自己的生命和未来。 相比于物质的困窘,他的精神更加痛苦。家庭的原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班上的同学根本就不关心他,住院几天连一个去探病的都没有。 …… 于是,我们高中班里几位同学决定去看望他,并不以探望的名义,就跟他讲,我们是单纯去玩。 但是,真正看到他之后,觉得他的情况与听别人叙述的、和自己脑袋里脑补的悲惨情状相比,要好很多。 他的确是苦,的确是累:在大学旁边自己开了一个台球馆,每天都非常辛苦到深夜,为了省钱只吃五块钱的盒饭…… 但是,他没有放弃努力,在我看来,他乐观爱笑的样子和高中的时候一般无二。 我们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同情心,慢慢消散掉了。 他对我们说,他的台球馆在大学开学之后会有很多人去玩儿;他还打算装个wifi吸引顾客前来;他预计自己的店半年时间大概能够回本…… 一切的一切,我看到的都是努力,都是希望。 如果这个时候还同情他,那真是一种侮辱。 我认为,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 我此行有两个真切的感想想告诉亲爱的读者们,希望大家都能如同这样: 首先是健康。健康就如空气,平时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当它成为逝去之物之后,我们才察觉到它的重要。一定要爱护自己的身体,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第二是,不管陷入了怎样的困境,请相信,这世界的哪个地方,一定有真心关爱你的人。你生病了,他们会担心;你颓废了,他们会帮你振作;即使身处不同的地方,即使在很久之后,这种关心也一定能穿越时空,给予你力量。 就像是,卫琳琅前一世做了再多坏事,依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她的家人和朋友,永远都不会放弃她。 _(:з」∠)_ 小红敬上。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卫琳琅怒气冲冲地走人了。      该死的,你当我有多愿意跟着你啊!      她在大街上瞎转悠了几盏茶时间,却找不到事做,干脆又掉头去了六扇门。      相识的女捕头白喜见了她,停下手头的工作,出言询问她为何去而复返。   卫琳琅眼神游移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关心一下长公主失踪案的侦破进展嘛,顺便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忙,忙到连个请客吃饭的面子都不给我。”      白喜眯起眼精,一语戳穿她:“你只是好奇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吧。”   好吧的确,卫琳琅摸头默认。      白喜挎上刀,揣上一叠画像进怀里,匆忙道:“这件事还没有公之于众,太丢脸了。我们不能大规模地发寻人告示,只得挨家挨户地搜查,累死我们了,捕快就是劳碌命。我这就要去分配到的片区盘查。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      卫琳琅一边被白喜拖着走,一边用指头点一点白喜的肩头,赔笑说道:“其实我还可能不太清楚这位长公主是何许人呢,讲给我听听呗。你知道的,我不在帝都好多年呢。”      白喜白了她一眼:“至少主要的几个皇室中人你应该认得吧。这么跟你讲,长公主昭幸的生母是先皇后,她的亲兄长便是废帝元臻,当今圣上是她的异母弟弟。她与陛下早年有隙,一直都不如何亲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说着她皱起眉,显出苦恼的样子道:“长公主失踪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但是着实诡异。前天夜里,她参加了中京城里一个贵妇人所举办的宴会。当时席上统共有一百三十多人,侍女家丁无数,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不知所踪。最为诡异的一点是,当时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是怎么不见的。”      “可是有什么东西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有人就乘机抓走她,之类的。”卫琳琅在一旁猜测道。      “据说是戏班在准备上戏,大家都去看看台了,注意力都没有在她身上。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坐在长公主旁边的夫人说,她以为长公主还在呢,便一直同她说话,谁知一扭过头就发现人不见了。其他的夫人和宴席上的侍女则完全没有发觉此事。如果这是武林高手所为,那此人的武功非常了得。”      “的确,虽然在场的人都是弱质女流,但有钱人府上总会养些护院。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自问武艺再努力十年也难做到。”卫琳琅内心有些叹服。      “谁说不是呢。六扇门一脚踩在庙堂,一脚跨入武林,实力是切切实实摆在那儿的。我们的底细你不知三四也知一二,捕快、密探、眼线、杀手不知凡几,可是全员出动一天多了却连一个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得到,连绑架她的犯人的边都没有摸到,实在叫人泄气。”      “这么厉害啊?”   卫琳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这不会是魔教干的好事吧?毕竟,欧阳常棣和他的部下们昨日才出现在中京。      可是魔教绑架一位朝廷的公主干嘛呢?而且那么多云英未嫁的年轻公主不去绑架,偏偏绑架一个年老珠黄的、并且皇帝还不怎么喜欢的公主,这是想压寨呢还是想勒索呢?      这都说不通呀。      卫琳琅在心里默默地想,她还是别出了什么事都把脏水泼到魔教身上去吧,这世间坏人那么多,就算没有魔教杀人也有其他人放火。      “好吧,那你继续挨门挨户盘查,我就不陪着你,以防我被说妨碍官差办理公务什么的。”卫琳琅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便适时告辞。      其实吧,卫琳琅心里也对这件事感到挺矛盾。      一方面,因为长公主是小肖立的娘亲,她爱屋及乌得也不想她出什么事。但另外一方面,她又不希望这件事那么快解决,那样六扇门便能够拨出人手介入折柳居大火的事。      六扇门一旦插手此事,与魔教对上,事情将变得更加地复杂,赵向天也将在这件事上陷得更深……而她呢,她难道能真的丢下朋友不管?      或者,跟魔教正面交恶?让自己成为魔教敌人名单上鲜红的名字?还是让欧阳常棣用一根小指头把她轻易地抹杀?      她现在已经不敢再想什么用武林大会的邀请柬换得欧阳常棣出面,然后让他和官锦儿纠缠到一起,然后她再坐收渔翁之利什么的了。   她现在才知道,有些人并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利用的,也不是可以用什么东西去收买驯服的。      卫琳琅想着心事,准备打道回府,好好计划一下今后该怎么办。她可没有想到,不必去到西域,她就能遇见想要见的人,还是在那样一个一点也不好的时机。      “世子爷,听说你府上那个门客郭暄,近日被赶回老家了。我记得你不是很看重他的吗?怎么如今……他定是犯了什么错误,才招致世子爷恼怒吧。”      卫琳琅眼皮一跳,这个声音!      另一个人回答道:“哼,自然是他犯下不可饶恕之错。否则我怎么会容不得他?身为一个士子,身为一个门客,尤其是身为一个本王府的门客,居然敢在外面赚取外快!替人写信?当私塾先生?我们王府养不起他还是怎么地?给他的供奉,他难道拿去喝花酒了不成?!”      卫琳琅凤眼一转,哈,找到了,果然是卫义礼那个狗腿子,还有抚远世子爷昭英。      “世子爷自是明察秋毫,像这种得陇望蜀的行为,万万不能姑息。对了,我们这会儿是要去往何处呢?”   卫义礼手拿折扇,青丝在身后轻扬,明明一副白衣飘飘的谪仙外表,干得却是给人捧臭脚的事。      昭英道:“去湖贵香满楼,表弟说最近那里来了个好货。”      卫义礼无条件赞同道:“韩章少爷说好,那一定是不错的。看来今儿,我可是有福了,世子爷,这都是沾了你的光啊,哈哈。”      卫琳琅心里对这两个人十分的厌恶,但是同时又极为好奇。或者说,她想找着一切可以找的机会给这两个人不痛快。   她思考了半秒钟,就决定跟上,去看看他们这回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   最好啊,能叫她找着个机会伸脚绊他们一绊。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到了学校了哦耶,开学早桑不起。 昨晚码得太匆忙,不满意,今天在车上修了再发。这章算作周五的补更。 大家请注意一下文案_(:з」∠)_ 第一个,说明了一下以后更新的情况;第二个……诶嘿嘿嘿,我也是有漂亮的专栏图的人了,好得意~【感谢逾桑图铺】 (不过如果你的浏览器安装了广告过滤的插件那就看不到了,因为它的格式好像是adobe flash) 大家把鼠标挪上去,就会有白光诶!我发现之后鸡冻了好久……好神奇的说。 大家有没有兴趣点击一下嘞?看看小红的专栏之类的……然后顺手点击【收藏此作者】包养一下我嘞?【害羞捂脸180度扭动 我再把它放粗来给大家玩一玩儿: 9-3 修改:将“德妃”改为“皇后”。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位于中京城名景碧晴湖畔的湖贵香满楼,在帝都知名度当属一流。   为何而名?因为它有着第一流的美食、第一流的价格以及第一流的倌伎。   与坊中的普通酒楼比,它更高档;与花街上的普通青楼比,它更清高;与其他高级的酒楼饭馆比,它更有趣味。      湖贵香满楼最成功之处就在于,它杂糅了这么多的东西在一起,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反而显得别有新意。   香满楼经营的主业是餐饮,副业才是艺伶的声乐表演。驻楼的伶人有男有女,弹琴拢捻抹挑,唱曲抑扬顿挫,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除非艺伶自己愿意,否则他们大多时候卖艺不卖身,唱的是清曲,弹拉的是正调。   艺伶在香满楼是签了活契的。在约定期满前,艺伶或是客人要是想为他们赎身,就得付出双倍的银钱。      有此种种,故,香满楼并不像一般的青楼倌馆那样充满了靡然的莺歌燕舞、脂粉十里飘香。   而这种正经中带着挑逗的感觉,却恰恰戳中了每一个有猎艳爱好的高官显贵的兴奋点。      卫琳琅没有来过湖贵香满楼,她住在帝都时还太小,后来几次前来时也不过十五及笄的年龄。但她对香满楼依旧有所耳闻,不为其他,只因它在上流社会里的响亮名声和隐晦含义。      她还没跟到楼前,就远远看到那里围了一大圈的人,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精彩绝伦的热闹。   爱看热闹似乎是老百姓天生的爱好,尤其是在香满楼这种上流人士的地盘,看上流人士的热闹。      世子昭英和她二哥卫义礼停在人群外,很是为难。   他们当然也有好奇心,更要进香满楼里去赴约,但是这种以围观百姓的血肉堆砌的看热闹长城又岂是轻易可以跨越的?   他们自恃身份,也不愿意做出什么硬挤进去的事,更不会像升斗小民在吆喝卖菜时一样大声嚷嚷,宣扬自己的身份,让无关庶民让出一条道路来。      昭英心里暗恨,香满楼的掌柜也太不会做事了,堂堂抚远王世子爷来了没看见么?围那么一圈人在店门前,不懂驱散还需要他来教么?真真没用。      卫义礼心里也很进退两难。他自是愿意去帮昭英开道的,可是昭英的喜恶他清楚,典型的对人对事双重标准。   他在昭英面前扮演的形象就是清高的才子,平时委婉地曲意奉承几句还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放下故意端高的架子去作粗鲁打手状开道,那他恐怕像那个因为在外替人写家信和状纸、去私塾做代理先生,而被昭英无情赶回老家的郭暄一样,明天就要收拾包袱回灵州去了。      昭英在大太阳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站了一盏茶,娇生惯养的世子爷实在忍不住了,拍拍人群外围的大汉的肩头,道:“让开,让我进去。”   世子爷对人说话何曾使用过请求的、委婉的语气?他自然也不会想到,他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忍受不住,别人可是站了好几盏茶,比起他自然更加烦躁。   只见那大汉头也没回地反手一推,怒道:“敢命令老子?给你个胆!滚开!”      昭英那柔弱的贵族少爷身板哪里经得起这样充满劳动人民怒气的一推?那叫一个一推就倒啊!恰若柳絮因风起,飘飘摇摇欲何之?      “世子爷!世子爷!你还好吧,别吓义礼啊!”卫义礼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摔倒在地上的昭英身边,使劲地摇啊摇。   若是昭英在跟他一同外出时出了什么事,他真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抚远王砍!      那个大汉闻声回头一看,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立即脚底抹油,溜了!      “别……别摇,本世子只是闪到腰了。”还有就是屁……臀部微恙,昭英在心底补充。      这时,围观人群因这一方的事故也慢慢让出道来。香满楼掌柜这时才看见昭英,忙不迭地冲了出来,连连躬身赔罪:   “世子爷对不住、对不住,小人刚刚真的没有看见世子爷大驾,都怪小人眼拙、眼拙,小人给世子爷赔不是,世子爷大人大量、大人大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世子爷扶起来!”   掌柜一边道着歉往这边赶来,一边斥骂那个就站在昭英不远处却还犹自愣神的伙计。      “走开!”昭英嫌恶地挥开那个伙计伸过来的手,他就算形象全无地摔下地下也不需要这种卑下的人来扶起。      昭英皱着眉头,左手扶着腰,右手受着卫义礼的搀扶,就像怀孕的夫人那样挺着肚子走路。   他慢慢坐在了大堂中最大的一张桌子的主位上,在心里骂了这个掌柜、那个大汉和围观的每一个人千千万万遍,然后语气分外不耐烦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些出来个人解释一下。不给我一个交代,你们这里的一个个今天谁也别想走!”      满堂皆静。      一个人缓慢地从一旁挪动到中央,略带哭腔道:“表哥,是我啦……”      昭英一扭过头就看见自家表弟韩章左脸上那个鲜红鼓胀无比的耳光印,心下有些意外。   他板着脸,耐下心,沉声道:“书文,你的脸怎么了。”      “还不是教那个该_死的婊_子给打的……”   韩章表情苦逼地用指头戳了戳自己鼓起来的脸,又“嘶”地一声收回手。      他恨恨地说道:   “表哥,这事儿真不怪我,都是那个小贱_人的错!”   不管怎样告状这门技术活,总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你说,这帝都谁人不知这香满楼做的什么营生?不就是包了层纸的青楼么?有什么好装模做样的?这个兔儿……”   说着,他指了指刚被人从包厢里拖出来的一个低垂着头好似全身无力的少年道。      “这个兔儿,他叫凛,明明是香满楼这几日刚推出的新人红牌,明明是他自己先勾引的我。我给他面子再次来了不说,还请表哥你也来了,这还不够捧场?我摸摸小手亲亲小脸又有什么不可以?他不就是出来卖的?装什么清纯高洁!居然敢打老子……他算个球!我特么——”      “行了!”昭幸不耐烦地打断韩章的话,声音冷硬地说道:“你做出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说?还好意思跟我告状?韩书文,你到底知不知羞?”      此话一出,韩章眼睛都瞪圆了。   而围观的群众大多都在心里叫了声好,想到,这世子爷脾气虽然大了些,但还是很明事理的。瞧,他指责这仗势欺人的富家公子的这几句话,实在是掷地有声!不帮亲而帮理,未来他定是不可多得的贤王。      不过有此心声的围观人士可不包括卫琳琅。   昭英是个什么人品,跟他结仇结大了的卫琳琅再清楚不过。      “你是韩府长子,跟庶民、贱_妓能够相提并论吗?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韩府的名声来香满楼调_戏小倌就罢了,居然还让人给打了,更不知耻地跟我告状……你丢不丢脸?!”   估计是联想到刚才自己挨的那一下,昭英的脸色愈加不好看。      围观群众闻言顿成一片无力跪倒式……感情你是因为身为贵胄却被贱_民打了所以觉得没面子啊。      “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好,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笑话,你真是、真是无可救药地没用……你将来难道就打算这样继承韩府?”   昭英觉得有这么个表弟他真是颜面丧尽!整天做些破事儿让他来帮他擦屁股,能不能自己上进点?      韩章低下头对手指,诺诺道:“这不是还有表哥你在嘛……”      长叹了一口气,昭英无奈道:“我这话对你讲了已经不是第一遍,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环顾四周,拍板决定道:   “这件事,虽然的确是我表弟不对在先,但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区区一个小倌,也敢对身为皇亲国戚的韩府嫡长公子动手,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真是嫌命长!依我看,这人就送去韩府,让韩管家好生教教他,什么叫尊卑,什么叫下不犯上!”      “不、不要!”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猛地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还别说,他本来就长得好,现下满脸柔弱惊惧、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有几分令人怦然心动。   “掌柜的,求求你去找老板来吧,他不是答应我可以不卖身的吗?我要见老板,我不要去韩府!”      韩章抱着手笑得邪恶,嚣张道:“兔儿,我表哥说了什么就是什么,不想去?这可由不得你。”      “不、不……”少年凛绝望地摇头,他要是去了韩府,还有命出来吗?还有清白可言吗?好不容易学成一手古琴绝技,未来就要毁在这里了吗?      混在人群中的卫琳琅觉得,现在是时候做一些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 虽然昨天那章短了点……但是都没有人用留言抽打我……颓了。 放铅笔画: 画家:Denise Nestor,爱尔兰女画家,现居都柏林,擅长铅笔绘画,官方网站:denisenestorillustration.com。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大显的皇位原本轮不到昭氏三子嘉来坐。   他仅仅只是贵妃所出,上头有一位正宫皇后生的嫡皇子昭祈,还有另一位侧妃生的皇长子昭容。   不管太子是立嫡还是立长,都没有昭嘉的份位,即使他在众皇子当中是最为优秀的一个。      二十多年前,先帝仙去,皇后以及后宫一众嫔妃尽皆随葬。   太子昭祈承袭帝位,改元元臻。翌年,忽一意孤行下旨削王削藩,激起四名藩王的强烈反抗。诸王之乱始起。      一战又三年,藩王军几乎要打到帝都,眼看着朝廷军就要败,此时,那位后来被封为骠骑大将军的华逢春异军突起,带领着神州铁骑迅速阻挡住了藩王军前进的脚步。   战况在很长的时间内胶着不下。后藩王军釜底抽薪在皇城里发动政变,罗列出元臻帝淫_色、诛忠、好谀、不孝、不悌、不义等等十余条罪状昭告天下,强逼昭祈退位。      皇城已被封闭,大军在外僵持,昭祈无路可走,服毒自尽于金銮殿龙椅上。   对于这短暂而波澜起伏的一生,他有无悔憾遗言,后世不得而知。      元臻帝崩。皇长子昭容避世不出,藩王便拥立皇三子昭嘉为新帝,改年号为崇德。   崇德帝所发第一条圣旨,即是哀悼元臻帝,并正式将元臻乃废帝这一说法写入诏书与史册。      今年已是崇德十八年,如今中原地区的直系皇族,与崇德帝平辈的共有四人。      端敏长公主昭幸,也是真正的皇嫡长女。少女时期太过跋扈,得罪三皇弟之处不少,现下皇上只要不给她穿小鞋,就该她谢天谢地了;   和贵王昭容,即前代侧妃所出的皇长子,连续两次主动退出皇位之争以求保全自身,隐居在显州的封地不出;   庆丰王昭祺,早早就去自己在鹦鹉州的封地,当了个无权有钱的闲王;   以及,抚远王昭和,崇德帝昭嘉一母同胞、极为器重的亲弟弟,是唯一一个成家立业了之后还依然留在帝都的亲王。      抚远王对崇德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昭英作为抚远王世子,在帝都身份自然不一般。但是他还要顾及着几位皇子的面子,好事不能做得太过,名声盖过皇子就不好了;做坏事也不能太嚣张,破坏了皇室这一代的形象,几位皇子都要受其所累。      所以昭英并没有喊自家护院来把人拖走,而是在用一种半是决定、半是商量的语气——虽然是不给其他选项的商量——道,依他看,送去韩府,让韩管家好好调_教一番。      卫琳琅看得自然是火起。   并不完全因为他们有仇,虽然他们之间仇大发了;也并不完全因为那位艺伶很可怜,毕竟这种事情天天都在上演……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讲,总之看到昭英那么嚣张的样子就冒火。      他怎么总是以自己的观点来摆布他人啊?这就算了,可是他为何总是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正确的一方呢?      他认为作为一个门客就该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主公,连帮左邻右里写封信、帮有冤屈者写封诉状、帮缺少先生的私塾带几天的课,连这种事情都属于损了门客的清白、跌了他世子爷的脸面,仅仅以此理由就把别人踢回老家。      他认为艺伶就是妓,就是下_贱,不管是做了什么动作什么事,那都暗含勾_引;不管说了什么解释做了什么婉拒,那就都是谄媚攀附、欲拒还迎。他认为谁欠教训,谁就非得受些教训。      又比如,他认为官锦儿就是纯洁、天真、不作伪、真性情,认为卫琳琅就是阴险、毒辣、心胸狭隘、骄纵蛮横。他觉得官锦儿就是该受到一切保护,卫琳琅就是该受些教训、收收乖张的性子和卑鄙的手段,于是她就非得顺他的意被人坑被人阴,吃了暗亏还不能还回去。      虽然这些事目前还没有发生,昭英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卫琳琅,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打算报复的决意,也并不妨碍她使用暗地里下绊子的技能。      要说卫琳琅想不想报复,那是肯定的。她敢不敢正面报复呢?   她不敢。   虽然她作为卫义礼的亲妹妹,当面落昭英的面子会让卫义礼的处境变得很尴尬,这是她喜于得见的。   但是同时,这也会为卫家带来非常负面的影响。她一家都在灵州倒是不怕,可大叔却要一直在皇室跟前讨生活的。开罪了抚远王,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正当卫琳琅开始慢慢往人群中隐,打算暗地下黑手的时候,恰巧被正往四周看的卫义礼发现了。      卫义礼眸光一闪,扬声道:“三妹,真是好久不见了。既然来了为何要走呢?不如同我们把一把盏么,抚远王世子也在这里呢,莫非你连世子的面子都不给?”      真蠢货!陡然僵住的卫琳琅在心里暗骂。   她会不知道卫义礼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利用自己的靠山昭英来给她难看。      她也不逃不躲了,从人群中走出来,拍拍被挤皱的衣服,一腔吐槽,一脸淡然。   环顾四周,卫琳琅发现围观群众都开始打量她这个新出场人物了,心下感觉有些异样,毕竟,谁都不想看戏看得好好地突然就上台演戏了。      “对了,三妹也看见了刚才的事吧?我记得爹娘常说三妹最是知情识礼,不如来评评理。你来说说,世子爷做得到底公不公正?”卫义礼挥了挥折扇,笑得亲热。      卫琳琅眼神一流转,刚好对上昭英审视的目光,上一世阴暗的记忆瞬间浮上脑海……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放下拍衣服的手,慢悠悠地说:“二哥说笑了,琳琅一介女流,能懂什么是非对错?但是,世子爷最重规矩,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我虽常年呆在灵州,抚远王世子昭英少爷,却也是贤名远播。”      “以我之愚见,世子说人要分三六九等,人就必得分三六九等,这定有它的道理。士农工商,身份不同;娼伶良家,不可混淆。我说的,可对?”   卫琳琅斜觑着卫义礼,她搬世子的看法出来,量卫义礼也不敢反驳。      她又说道:“小女子对此事只是一点不明。我尝闻湖贵香满楼之名,皆为交口之称赞,也有人把此处誉为上流雅致之地。香满楼中之艺伶,身家最是清白,与花街柳巷不入流的脏东西,不可同日而语。”      卫琳琅之所以使劲夸香满楼,那是因为,香满楼的幕后老板是二皇子。身为皇子,总要有些自己的势力,有了势力要用钱吧?那也就要有些自己的产业。   但这些隐在背后的事,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她这么夸它,就是要昭英想起来,这个地方,这个城市,他不是主宰,他也有顾虑。      昭英万人之上不假,但在京城也并非是能横着走的。他再怎么爵位顶天、圣眷深厚,那也得排在众位皇子之下。   当今圣上同抚远王是嫡亲的兄弟,但是当太子和昭英继位后,抚远王府就与皇室远了一层,只是堂兄弟的关系了。要是再过上几十年,关系再远上一层,抚远王府还能有今日的地位?      只怕就同今日的直系皇室与西部藩王的关系一样,僵硬而相互忌惮。抚远王府在罗汉州虽有封地,但是却没有兵权,没有完整的税权,甚至没有决策的权力!他们怎敢将自己跟军政经大权紧握的藩王相比较?怎开罪得起皇上、皇子?      卫琳琅留给昭英半晌的思考时间,接着道:   “这位艺倌,看得出是一位干净人呢。我便不明了,他既是清白之身,非是娼_妓,又非是官奴,即使并不事农作,那也称得上是平民百姓。不知,韩公子之前的行为是何意?光天化日,公然调戏良家妇……咳,男,还要将他逼入韩府,这不是强抢民……咳咳,男吗?说得不好听,这不是逼良为娼,又是什么?”      那个话题中心的少年犹自在一边嘤嘤嘤地哭着,时不时嚷嚷一句“我要见老板”、“老板答应过我的”之类的话。      卫琳琅心中腹诽,哭什么哭,没听见她在帮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谁知道你在说啥呀,有本事你就把二皇子的大名漏出来、老底翻出来,让全帝都的老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尊贵的二皇子在经营着一家类似妓_院的酒楼。      韩章愤怒地冷笑道:   “逼良为娼?真是好笑!表哥只是叫这个没规矩的贱_骨头去我韩府受受教导,立些规矩,这就成了逼_娼?你把我韩府当成什么了?把世子当成什么了?莫非你也不辨好坏尊卑,想要同去我家,得些调_教?”      卫琳琅也红唇一勾,冷、艳、高、贵地笑道:“只是教导?韩章少爷好忘性!去年三月份,鸿蒙馆的少年添兰,是被哪只畜生折磨致死?去年十一月,翠芳园的妙妙姑娘,是被哪只禽兽白巾覆面地横抬出府?今年二月,又是哪家的妾室,被狠心的狗夫君一怒之下,赐给街边的一群流浪汉,寒冬腊月里被_强_暴致死,死不瞑目?!”      这些可不是她卫琳琅空穴来风胡诌出来的!      君不见她有一个在禁卫军中的锦衣卫司里当差的二堂哥。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就是掌刑狱,赋有巡察缉捕之权。侦察、逮捕、审问臣子们,可不经司法部门。臣子们的花边八卦、轶事秘辛,知道得还少?      同时,她还有几个待字闺中恨嫁的堂姐妹。堂姐妹们的母亲是做什么的?就是收集全帝都门当户对的适龄青年的一切资料,整合分析,挑选良婿。韩章这种家世无可挑剔,人品却烂到飞起的少爷,最是适合夫人们凑在一处惋惜又愤愤地嚼舌根了。      韩章闻听此言后大惊,就连昭英也变了脸色。   他们没有想到会在这个错误的时间点将这些事漏给大众知道。   卫义礼察言观色、体会上心,转过脸来沉声斥道:“卫琳琅,须知祸从口出,平白无故地休得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没地坏我卫家声名!”      卫琳琅这回真的“哧”地笑了。她环顾四周,看见围观的人们都纷纷露出愤慨指责的表情,心下解气。      公道自在人心,她说的什么不要紧,人们自己有眼睛,能看得出谁在揭穿真相,谁在助纣为虐,谁在欲盖弥彰。   昭英与韩章沆瀣一气,韩章名声臭了,他昭英倒是想讨着好!      韩章恼羞成怒,气得浑身颤抖。   他就从来没被人这么直接地批驳辱骂过,哪里受得了这个?   何况那不是长辈、不是上级,而是个小娘们儿!   她也敢?她也敢!      恼极怒极,他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掷了过去,泼出的茶水在空中划出刺烈的弧线。      卫琳琅动也不动站在原地,心里嗤笑。想到,就凭这个,就想羞辱会武功的她?简直太小看人了!      就在此时,一片墨影袭来,迅疾而飘忽地拦在了卫琳琅的面前,利落地握住了掷来的茶杯,又轻轻地将它放回了一旁的桌子上。      是赵向天。   忽地,他的身子痛得一僵。不小心看见刚才那一幕,他一激动就本能地运起了轻功,居然忘记了自己腰部受伤……这下可好,伤口得裂了。      “在下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女人动手,恐不是大丈夫所为吧?”赵向天沉着脸,他也看得出这几人都非富即贵,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昭英和韩章都还没说什么,卫义礼就冲口而出道:   “你是赵向天?赵向天,你还真是可笑。在你指责人前,先听听她说了什么!‘畜生’、‘禽兽’、‘强_暴’,勾栏院间的艳事!这是正经的女人会说的话吗?这是有德的女人会知道的事吗?你是我亲妹妹,我照理不该说你这些,但是你真的不要太过分了!这里可不是卫府,不是你的天下!”      卫琳琅木着脸,听着自己的亲生哥哥在外人面前话里话外地骂她无妇德,忽然感到好没趣。   他们平时再不待见对方,那也只是自家家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家丑偏爱往外扬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兄妹不合似的,让昭英、韩章、赵向天、帝都百姓们,个个看了他们笑话。      卫琳琅厌恶之心一起,便一刻都不想多留,说走就走。   走前还撂下话:“卫义礼,我本敬你是我哥,看在父母亲的面子上,给你留几分颜面。但你若不想要……正好,我更不想给!以后小心,别犯在我手上。”      说完,轻功一起,只眨眼工夫,卫琳琅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赵向天无奈,拔脚去追她,她却心烦地将他打发回了客栈养伤。   无头苍蝇般运着轻功在别人家屋檐上跑来跳去,她心绪难平。      一会儿想,就知道来到帝都没好事;一会儿想,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      一大早地跟赵向天吵架,跑去保护他结果却被他甩下;去一趟六扇门就被白喜抓去一同执行任务;好不容易逃出她的魔掌,半路又遇见最不想遇见的两个人,惹出一堆破事儿……      卫琳琅越想越不爽。   话说,她凭什么要逃啊?理亏的那个不是她啊!      一时冲动,她又回到湖贵香满楼,站在楼顶檐瓦上居高临下地俯瞰。   这时的大门口已没有什么人了,可见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彻底的驱逐。      不一会儿,昭英和卫义礼正从后门出去,卫琳琅在心底邪、魅、狂、狷地嘿嘿一笑,偷偷摸摸地跟上。      她不敢跟地太近,因为大街上行人并不多。不过当卫琳琅聚内力于双耳,刺激耳部穴道之后,倒是真叫她听见了几个词:      今晚。斗兽。韩章。      “斗兽”?      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20章改了个小bug,将“长公主由德妃所出”改为“皇后所出”。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十二年前。      阳光灿烂,莺鸟声声,窗户大开。      肖立从昏迷中醒来,直面过于明媚的春光,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薄衾从他身上滑下。他打量着这间整洁的房间,心里有些疑惑。      他昏迷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感觉了。他知道自己被丢弃在了某个地方,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但是显然,他现在并没有死。      “咯吱”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位面貌冷厉的中年人。   他大约五十上下的年纪,白面无须,眉心有一点血色殷红,表情酷厉,极为严肃。他端着一碗中药,宽大的雪白衣衫映着门外刺目的阳光,随着他走近的步伐不住摆动。      “是你救得我吗?”肖立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轻声猜测道。      白衣中年男人并不回答肖立的问题,只将药碗放在桌几上,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肖立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哪里经历过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场面。      “你可知我是谁吗?”白衣中年男人板着一张冰山脸,负手于背后,沉声问道。      肖立偷眼看了看他,然后茫然地抓了抓头。      你不说,我哪里会知道呢?      白衣中年男人听不见肖立心中的腹诽,充满骄傲自得地径自说道:“想你也不知。我便是魔教旗下陀罗坛坛主,‘雪夜一点红’白雪走!”      肖立目光放空:“哦……”      白雪走一瞪眼:“你不怕?!”      肖立畏缩地低头:“怕……”      “哼!”      白雪走不屑地冷哼,负手朝肖立踱了几步,昂着下巴,一张冷硬地令人生畏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怕也没用了。我既救了你,你便是我的人,我魔教的人了!乱葬岗那么多人,尚有一口气在的又有多少?我凭什么要救你、只救你?还不是为了你一身学武的好资质?惧于我魔教威名,可以;疑于我居心叵测,也可以;不想拜我为师,更可以……”      “那我无非就当是救错人了罢,把你送到你本来该去的地方,这便了结了。”      白雪走心里想,这小子天生资质过人,若好好教导一番,前途不可限量,可千万别不识相,断在这里就可惜了……      话说回来,他们魔教在中原的名声真是各种狼藉,什么屎盆子都往他们脑袋上扣,传闻中做的好些灭绝人性的事情,他听都没听说过……      这小子可别被这些影响了,否则他只能……痛下杀手。      谁知白雪走担心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肖立闻言很干脆地跪在床上,伏□子咣咣咣地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事实上,肖立他根本连魔教都没听说过他会说?他才真心不理解为何白雪走会认为他不愿意拜师。      再说,他年纪虽小,却是个懂人明理的。   谁对他好,他知道;谁讨厌他,他晓得。   谁抛弃了他,恨不得他死,他感觉得到;谁救了他,想传授给他好东西,他会感激,才不会不识相。   再说,他现在还可以去哪里?      白雪走原先是怕肖立不答应,结果现在肖立答应得太爽快了,他心下又有些别扭。      他不放心地追问道:      “你可知魔教是个怎样的组织?你可知我们都干得什么营生?你可知学武将有多么辛苦?你可知入得江湖,前途将未卜?你怎知我就是那个救了你的人?你怎知我传你之功法不是心有不轨?你怎知……我不是个坏人?”      “因为,”肖立仰着一张粉嫩而有些消瘦的小脸,直言道,“因为你救了我,本来就不是坏人啊。”      白雪走顿时无力了,扶额道:“坏人不是朝廷流放犯,他们不会在脸上刺字的,小子。”      肖立坚持道:“我就觉得师父你不是坏人,不管你为啥救我,总之你救了我。”      其实,肖立也是个特别固执的人。他认定了琳琅和又真是好人,就一直要对他们好;认定了师父白雪走不是坏人,就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走。      “可是师父,好人也不会在脸上刺字的,你不就是没有刺青吗?”肖立在努力思考这一问题,“好人坏人都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那么我还是要自己决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咯?”      “就算这个世界上有坏人,那也不会是师父。如果有对肖立不好的人,那更不会是师父。小灵郎和东方都会武功,可以跑得很快,跳得很高,我也想学武功。师父教我的的武功,我一定会用在坏人身上,让旁人可以少受其害,师父放心。”      肖立努力作出严肃的表情,小巧精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绷得紧紧地,一双大眼睛黑黢黢地十分渗人。      他哪管白雪走丧尽天良?   他只知道……   救他命的人,他永远也不会忘。   抛弃他的人,他永远也不会忘。   此时,一些负面的情绪、黑暗的种子终于慢慢冒出头来,又被深深地埋入他的心底。      而白雪走却在担心,他们可是魔教啊,本身就是坏人啊,还“一定会用在坏人身上”?   别到时候自己给魔教培养出了个专找自己人不痛快的魔教子弟才好啊。      ……      一年后。      “师父、师父,我内功突破第三层了!”      正在院中练着孤鸿诀的肖立一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白雪走,于是开心地喊道。师父此行是出去执行任务,从离家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      白雪走微微挑了挑眉,冷厉的脸色和缓了些,夸赞道:“不错。那招式练得怎么样?”      肖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最后一招还没有熟练呢。”      “那好好练,今晚吃饭前我来检查。” 白雪走木着一张脸,其实心里早就赞叹不已了。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内功一年内突破三层,还不是被浸药浴、洗精伐髓、各种灵丹妙药撑起来的,这可能吗?   普通的内功尚难办到,何况是魔教诸多内功中处于上层的《小梵天》?      《孤鸿诀》又岂是容易学会的?肖立却在有了基本招式基础后迅速地掌握了要领。   虽说离真正学会《孤鸿诀》的精髓还差得远,但是这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身体各方面还没有长开,机能也没有达到最佳水平。多练练,就行了。      而这些,都是时间问题罢了。      说起来,肖立这个徒弟还真是没有什么缺点,学东西快,还算听话,对白雪走又恭敬,不惹是生非。   他这个师父啊,省心得很;但同时,也没找着什么真正做师父的感觉。      他已经五十五了,未来时日不多,肖立大概会是他的关门弟子;更进一步,他还希望肖立成为他最得意、最优秀的弟子。      唉,大约是老了,白雪走心下长叹。   此一番出门教他懂得了,他这种老头子走江湖是越发力不从心,现在啊,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看来,是时候跟老弟乌玄林商量着,将“雪夜一点红”的称号传给下一辈了。      白雪走走到肖立身边,想了想,略显生硬地问道:“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   他从前真的没有在生活上关心过谁,可是他如今,想跟肖立更亲近一点,真正做到如师如父。      “我……吗?”肖立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回答道,“我去了孙爷爷家里找芊芊玩儿过一会儿,其余时候都在院子里练武,或者在房间里练内功……哦,对了,我这几天都去孙家蹭了饭。”      他们现在住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的别庄里。   这别庄的主人不知道是谁,已经很久没有任何人住过了。也不知白雪走是怎么发现的,总之距他大刺刺地鸠占鹊巢,已有两年多了。      他们有一户邻居,户主是一位退休的老大夫,姓孙,年过花甲。他有一个九岁的小孙女,名叫芊芊,肖立特别喜欢跟她玩儿。有时白雪走出远门,肖立就会去孙家吃饭。孙家上下可喜欢他这个长相可爱、人又懂事的男孩儿,他想跟芊芊一起听教习先生讲课,孙家都是允的。      白雪走点了点头,不善交际的他不知道这种话题该怎么接话,半晌,说道:      “立儿,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救你的吧?我看,武功基础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涉猎一些,我们魔教真正赖以立足西域的技艺,也是为何我能在你濒临死亡时依然能够救活你的原因——蛊术。”      肖立闻言瞠大了眼。      蛊?蛊术?      “我们回房里说。”      白雪走拉着肖立的小手回房,却发现他原本白皙柔嫩的手掌心竟然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茧,他一边惊讶于肖立的刻苦,一边劝道:      “立儿,练武之人,手必要保护好,你的手若是有厚茧,那么必然干扰你握兵器时的敏_感度,进而影响你出招。这一点,你须得记住。”      肖立望着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在八仙椅上坐定,白雪走握住肖立细瘦的手腕,逼出自己的内力,使其在肖立穴脉间游走。   不多时,肖立便看见自己的手腕处蓦地鼓出一个紫黑色的大包,不断在里面翻滚蠕动,像是一个活物。      白雪走点到为止地放开了手,那个蠕动的紫黑大包便渐渐地消下去了。   他向看得目瞪口呆的肖立解释道:“这就是蛊。而这一只蛊,还是非常罕有的续命蛊,在西域玩儿蛊的人之中,有‘蛊后’之称。”      白雪走摸摸肖立毛绒绒的脑袋,尽量温声道:“西域自然不止魔教养蛊,但是魔教的蛊,是三教九流、外门邪道之中玩儿得最好的,毫无疑问。”      “我先来讲讲这只续命蛊。续命续命,顾名思义,这是一只保命用的蛊。你当时内脏破裂,照理是无药可医,但是有了这一只蛊在你身体里,你便不会死。它具有意识,会修复你身体内的破损处,例如断臂、断骨,脾胃破裂。只要不是一击即击碎心脏,或是一刀砍下头颅,其余的大小伤痛,尽皆不是问题。”      肖立不安地摸着自己的手腕和全身上下:“这么厉害的……蛊,给我用,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白雪走无所谓道,“虽然这蛊难得,却也不是绝世之物。你当时若是答应我,那你便是我徒弟,我给我弟子好蛊救命,有什么不可?你当时若是不答应,我无非就是把你杀了,再取出蛊来罢了。”      “没错,你应该察觉到了,要取出这只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被寄生者。”      “你要是以为这蛊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就太天真了。”      白雪走补充:“想要得到多大的好处,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承担多大的风险。续命蛊能保命不假,但是同时会减少你的寿命。奉劝你一句,好好修炼内功,平时的小伤小痛,最好能用内力压制住它,别让它替你修复伤处,否则,你活不了多久。”      “我并不是在耸人听闻。”白雪走见肖立一副惊讶的表情,强调道,“不光是如此。续命蛊每发作一次,就需要补充更多的低级的蛊供续命蛊吞食。而它的吞食并非一时半刻能完成。也就是说,每被它救上一命,体内就要养殖更多的蛊。而养蛊,就是在耗命。”      ……      “师父,我懂了。我想问问,我体内,现在到底有多少蛊啊?”肖立仰起头看着他的师父。      “约十数条。”白雪走回忆了一下,道,“它们分别是……”      就在此时,一声鹰鸣刺破长空,似利,似柔,似急,似徐。      好奇怪的声音!肖立在心里默默想到。      “这……”白雪走突然从八仙椅上站了起来,匆匆走到门外空旷处,用手遮挡着刺目的阳光,抬头向天上看去。      “传信鹰!”他惊道,“果真是教中的传信鹰!看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半盏茶后,那只猎鹰停在了白雪走伸出的小臂上。      它身高约一尺半,翅膀完全打开时,足有三尺长!   浑身上下的羽毛是接近黑色的深灰,金黄色的脚上生有令人望而生惧的黑长利爪,眼睛是幽幽的亮橙色,整只鹰看上去十分威武。      有道是,穿云自怪身如电,煞兔谁知吻胜刀!      白雪走将它脚上绑着的密函拿出来,展开阅读。   突然,他捏皱信纸,仰天长笑起来:“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哈哈哈哈,天不负我啊!”      他将信函揉成一团,使出内力暗暗一震,松开手,片片纸屑便如齑粉般随风飘落。      有大事要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虽然昨天没更,但是前天那章和今天这章都还挺肥的,对吧~? 明天有更~把回忆部分完结掉!所以还是明天那章会更肥~~~ PS:今天好基友孤鸿明灭在文中友情客串了一把~欢迎欢迎~~~ PS2:文中猎鹰的原型,非常地帅!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芊芊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她总是有一些羞涩,又不会太过于忸怩。小猫一样的大眼睛,小猫一样的声线,还有,小猫一样的发髻。   肖立有的时候伸手去揪,芊芊也不恼,只是会红着个脸,拍开他的手。      孙夫人,也就是芊芊的娘亲曾经打趣道:“立儿,你同我们家芊芊如此亲厚,未来让她嫁你如何?”      肖立顶着一张小包子脸,非常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然后直视着孙夫人的眼睛道:“孙姨,我很喜欢芊芊,但是我已经有想要娶的人了,十分抱歉!”      孙夫人闻言乐得前仰后合,她只是打趣,却没想到肖立这么认真,让她越发地想要逗弄。   她呵呵笑道:“立儿啊,你还小呢,你可知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你娶你想要娶的姑娘,并不妨碍你再娶芊芊啊,你说呢?”      肖立瞪大眼睛,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咦?这样可以么!”      这下不止孙夫人了,就连丫鬟们也捂嘴偷笑了起来。      说到小灵郎,肖立便忍不住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   因为种种事情,他并没有好好遵守。   小灵郎现在一定生气了,说不定再也不想跟他玩儿,以后也不会嫁给他了。   这样可不好,肖立想到,一定得跟她解释清楚才行呢。      师父白雪走已经离开半个月了,走之前,将他托付给了孙家,貌似是因为他以前和孙老太爷有过交情。   以往他出门,最多七日便归,从没有像这次这样,离开这么久,信也不来一封,连点音讯都没有。      肖立估计,师父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了……   那么,自己偷溜进城里,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虽然师父曾明确地告诫他,要斩断自己的过去,不要再跟旧人旧事旧物有联系。但是,这怎么可能嘛。      于是这天,他跑到孙老太爷的书房里,踮脚趴在高高的桌案上,对正在读书的孙老太爷说:“我要出去山里玩儿,在院子里憋得慌!”      孙老太爷是个非常开明的人,他想了想,白雪走并没有告诉他,说不能让肖立出庄门,便道:“当然可以,去吧去吧,小孩儿嘛,到处跑动跑动有好处。但是要注意安全啊。”      肖立便出去跑动了。   他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更不是什么守规矩的性子。   他先前也曾经偷偷到山里玩儿过几次,并没有告诉师父白雪走。      山里的地形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顺利下了山,他便开始犯难了。   他从小就在那个大宅院里长大,要不是东方和小灵郎找他玩儿,他估计连院子都没有出过,又怎么会知道京郊的路该怎么走?      他便坐在路边等着,好在没多久就有马车行来,他上去憋出了几滴眼泪道:“娘把我抛在这儿了,娘不要我了,我找不着她了,呜呜呜,我想回京城……我想要妈妈……”      马车上坐着的夫人也是个有孩子的,闻言心里不知道多难受。   她温柔地抚着肖立毛绒绒的脑袋,温声劝慰:“没事儿的,孩子,你娘肯定不会不要你,这天下哪里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我们带你进城,你不要担心了。”      那夫人的家世也算是个有小权小势的,并无路引地带个把人进京,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进得外城门,夫人问:“孩子,你家在哪儿啊?我们送你到家门口。”      这可把肖立问住了,他家在哪儿呢?不对,应该说,小灵郎的家在哪儿呢?   他可不想回公主府,那就不能把公主府的地址告诉这位夫人。      他装出回忆的样子道:“我家很大,后院的墙翻出去,有一片大大的空地;附近有一个医馆,医馆里有一个山羊胡子的大夫……”      夫人无奈了,和贴身侍女对视一眼,道:“孩子,我们不知道你描述的是哪儿。这样吧,我们一路带着你,你多往窗外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肖立感激地咧开嘴,不住点头。      结果等到进内城的时候,问题就来了。肖立是没有路引的,也没有其他身份上的证明,内城守备兵死活不让他进城,不管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行。      一旁的管家遗憾地对肖立说:“小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而是,这内城的守卫兵和外城的不同,没有路引,谁都无法进去。”      外城的治安是由京城警备司操持的,司里多为民兵,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经过严苛的训练。   而内城的治安则是由九门提督掌管,提督是真正的将军,内城卫个个都是精兵,尤其是内城门这块儿的管理,一点水分沙子都掺不得。   皇城更加严苛,保卫工作是由禁卫军中的御林军来担任,御林军人数并不像外城卫、内城卫那样多,但是他们和禁卫军的另一支——锦衣卫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官宦子弟,保证武艺出众的同时,完全忠于皇帝。      肖立点头表示明白,他也不指望他们可以把他直接送到小灵郎家里去。   等到好心的夫人一行离开后,他便揣着夫人给他的几两银子和买来的热包子,坐在内城门附近不远处,等着。   他也没什么很好的办法,谁叫他不早打听清楚她家在哪儿。      时间缓慢而坚定地流逝,从午时到了未时,又从未时到了申时……再过不久就是酉时了。   酉时会关城门,这一点连肖立都知道,那时就出不去城了。   他不禁担心起来,今天什么也没想好,一时冲动就跑来了城里,要是今晚没回去,那他晚上睡哪里?孙家人会不会担心?出去山里找他怎么办?      他越想越不安,站起身来,运起刚学了点皮毛的轻功,打算立时奔回去。      谁想到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从人群里横冲直撞地驶出,正正对着肖立而来。肖立也算是有点小武功的人了,怎么会让两匹马把自己给踩成肉饼?   他一闪身便避开了高扬的马蹄,可方一转头便看见大街上的百姓都被一路行来嚣张到极点的马车害得苦不堪言的样子,心下便起了不平之意。      肖立抄起脚边一截断裂的扁担就朝马车轱辘上掷去,这一掷,灌注了他五成内力。那截扁担插豆腐似的直入车轴,卡住车轮不动了,可是惊马还在向前奔驰!只听“咔嚓”一声,这一边的车轮整个断裂,马车车厢向肖立这一方倒来,车厢里传来女人们的惊声尖叫!      “轰——”车厢侧翻,扬起大片的沙尘,马车夫狼狈地就地一滚,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两位打手供奉,一位在前开道的,一位在后断后的,此时也匆匆驾马回转、赶上,忙不迭下马查看车中人的状况。   主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该怎么交代?      一个发髻歪斜、衣裳凌乱的中年女人一撩车帘,从马车中爬出来,愤怒地尖叫:“谁?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突然,她的目光凝在立于一旁的肖立身上,窒了半晌,恨声道:“是、你,对不对!是你干的!对不对!你还没死吗!小杂种!”      肖立一惊,往那女人脸上看去——透过散乱的发丝,那张脸的确是长公主昭幸没错。   他居然在一年之后,又自己将自己送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还等什么,跑呗!   克制住冲上去复仇的冲动,他提起轻功,拔脚就想远远逃开,再不相见。      昭幸一看他想跑,冷笑起来。她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厉声命令那两个打手供奉道:“把他给我抓回来!否则这次护主不力,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那两人哪还有不尽心的,他们武技再称不上高手,也比一个八岁的孩子强得多。没用什么功夫,肖立就被两人反揪着胳膊逮了回来。      他挣扎无用,便大叫道:“长公主要杀人了!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昭幸要杀人了!”      昭幸环顾四周,看见百姓看着她的眼神都异常谴责,还有不少在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端得是满脸愤愤。   她细眉倒竖,目光逡巡,带着警告,高声道:“本宫却不知,何时本宫管教自己府上的人,也要你们来议论了不成?!这小子,生不是本宫府上的人,死却必定要是本宫府上的鬼!没得商量,回府!”      ……      昭幸端坐于正堂上的主位上,目光扫视了一圈,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她略显满意地命令道:“去把春澜和那个小厮叫过来。”      很快,人带到。   春澜战战兢兢地跪在堂下,不知自己所犯何事。      “春澜,我问你,你在我身边当差十年,可曾偷懒,可曾作假,可曾瞒骗?”昭幸端着茶杯,不冷不热地问道。      春澜大惊,忙为自己喊冤:“夫人,我不曾、我不曾啊!春澜最是忠心、敬仰夫人,夫人的命令,春澜怎敢偷懒、怎敢作假,更别说瞒骗了!夫人明察,千万别听那些小人之言啊!”      昭幸冷哼一声,道:“小人谗言?你可真会为自己洗白。不过,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早。把他带上来。”   昭幸一挥手,一个护院提着被粗麻绳五花大绑的肖立,丢在了地上。   肖立不断挣扎扭动,就像一条痛苦蠕动的虫。      春澜大惊:“他……他不是死了么!”      昭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他,不是应该死了么?我交代给你的差事,你就这么办好了?就这么未曾偷懒,未曾作假,未曾瞒骗?!!”   说到后来,声音越发高昂尖利。      春澜身子一软就伏在地上行了大礼,她颤声道:“夫人饶命,奴婢当时以为夫人是□澜安排他的后事,便自作主张将这个差使交给了后院的刘伯……谁知、谁知竟会出现这等纰漏……奴婢以后不敢了,还请夫人责罚奴婢。”      其实昭幸也不是真的想惩罚春澜,毕竟她已经服侍她十年了,多少有些感情。   她便就坡下驴道:   “看在你以往做事并无甚不妥的分子上,这次就先放过你,品级由大丫鬟降为普通丫鬟;还有,这一个月,你便去外院做工吧,权作惩戒。”      春澜哪还敢有不满,忙磕头谢恩:“谢谢夫人,春澜领罚。”      接下来被带到堂上的是刘伯,跟着一起被带上来的是以前肖立院子里的小厮又真。      倒在地上几乎被麻绳缠成虫蛹的肖立看见又真,挣扎地更加卖力了,被布条堵住的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又真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主子,目光中有惊有喜,不过还是极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让开心表露得太明显。      刘伯辩解道:“夫人明鉴啊!都是这个叫又真的死小子,哭着喊着要自己一个人给所谓的‘少爷’埋身,死揪着我不让一起去,谁知道后来他们做了什么龌龊勾当,能把死人搞活来!”      “这么说,你就是无辜的了?”昭幸淡淡问道。      “这……”刘伯再蠢笨也不会承认,只好道,“老奴有罪,请夫人明断。”      昭幸根本没理刘伯,只是把目光放在肖立的身上,又移到又真的身上,心中哼笑:   “你的事,待会儿再说,我们先来说说这位……”      又真来来回回地看着夫人和肖立,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      昭幸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敛起眼,目光虚虚地落在又真的身上,轻声道:“私自违背主子的命令,阳奉阴违、欺主罔上……春澜,依照家法,此子当受何罪?”      春澜弓起身恭敬地回道:“夫人,其罪当杖毙。”      “好,那便……”昭幸用眼神示意几个护院,微笑道,“杖毙。”      肖立猛地抬头,目眦尽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结束回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十一年前。      折柳居。      阿六是折柳居后院的洒扫小厮,这天,他依然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一边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一边向公子们的厢房里东张西望企图寻找八卦。      突然,他看见阿七从柴房里走了出来,右手拿着条扫帚,左手拎着把簸箕。      阿六酸溜溜地明知故问道:“这不是阿七么,怎么不伺候笙公子,跑来抢我阿六的工作了?”      阿六和阿七都是同一批被折柳居买进来的小厮,资历都差不多。可是就因为阿七长得伶俐,就被派去给公子做贴身侍从了。而他,虽然长相一般,可是其他方面样样都不比阿七差,凭什么就阿七得到公子的赏识,他却要在后院年复一年地扫永远也扫不完的垃圾啊!      阿七假笑了一下,道:“这不是因为做错事儿了么。唉,我真是个马虎的,居然会手滑把大人赏给笙公子的玉纸镇给摔碎了,也怪不得公子生气。不过呢,公子还是心疼我的,没给打板子,也没给关小黑屋,只是扣了月钱,把我贬到院子里扫地,已经很仁慈了呢。”      “贬”到院子里扫地?阿六黑着一张脸,不再多话。      “呵呵,公子说了,叫我好好反省,不然他下个月就不来把我领回去了。看来,这个月我是要同你一道努力咯!”   阿七扬了扬手中的扫把。      “怎么不说话?我记得阿六你以前不是这么沉默的啊。”阿七笑看低头扫地的阿六,“服侍公子也是很辛苦的呢,有的时候我还真羡慕你……咦?那个人不是?”      阿六抬起头来,看见阿七正向后门方向看去,便也忍不住好奇心,扭头去看。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着绷带的小个子,就连手指尖也没有露出半点,除了上方的一张红肿的、布满伤痕的小脸,看不出长相。   他正默默地低着头,提着泔水桶向门外收泔水的牛车走去。      哦,原来是那个小子。   阿六心里有了底,幸灾乐祸地对阿七说道:   “他啊,铁定是得罪了什么贵人了。半个月前被送进来,被毒打了三天三夜,啧啧,真是惨,全身上下皮肤哪还有好的?全被鞭子抽得稀巴烂。这还不算,更惨的是还被泼上盐水和辣椒水!没就地死过去真是不幸。我看啊,他这辈子算是毁了。”      阿七闻言不禁浑身一颤,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还被泼盐水、辣椒水,他要是这样被对待,还不如早早干脆死掉,来个痛快地好!   他不禁对那个小个子感到佩服,都这样了还顽强地活下来,为了什么啊?      阿六猜到了阿七在想什么,嘿笑道:“想死?哪里有那么容易?贵人吩咐说不要弄死,谁敢让他死?你看见嗯嗯……了么?”   阿六用抽搐着的眼角示意他往一边看。      阿七往角落里看去,乖乖诶,那里什么时候站了个面目阴沉的黑衣大汉啊?   还是自己这种小人物安全一点,他在内心感叹道,现在想来,就算是打扫一个月的后院,其实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      “老爷,您又来啦!”白衣翩翩的笙公子停下拨琴的手,眼底含媚,面上却笑得一派淡然。      肖士初呵呵笑着,坐到笙公子身边搂住他的纤细柳腰,深嗅了几下他身上的沁香,陶醉地道:“怎会不来?嗯,好香!清隽如竹,甜诱如菊,还是玉笙最得我心,哈哈哈。”      “老爷真是说笑了……不过这一日不见,真是如隔三秋呢,老爷。”笙公子顺势依靠在肖士初怀里,动作露_骨,声音柔腻,表情却轻轻浅浅。      肖士初最受不得这种冰火两重天的诱_惑了,忙一翻身,将笙公子压_倒。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_下不断急切地用胯_部来回蹭他的美丽少年,明明眼中都是春_意,脸上还极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正经神色……   不行了,他忍不住了,大吼一声,衣摆一掀,里裤一褪,扶着硬_挺的某物就长驱直入。   那柔软之地怎能相挡?肖士初的尖兵实弹很快就攻陷了笙公子脆弱的防线,让他爽得依依呀呀地吟哦起来。      事毕,肖士初满身大汗地搂着身娇腰柔得仿若无骨笙公子,温声问道:“上次送你的玉镇纸可还喜欢?这次想要什么东西?别管价钱,只管说。”      他能直说玉镇纸已碎?   笙公子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勉强笑道:“对啊,那玉镇纸可好看了,呵呵……老爷,你真是的,我能那么不知好歹么,自然是老爷给什么,玉笙接受什么了……是不是呀,老爷……”   笙公子嘴角挂着纯洁的微笑,嘴上却说着隐晦而淫_荡的调情语。      “老爷给的……玉笙我……都喜欢……”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点着肖士初胸前的红樱,哑声道。      “当真如此?”肖士初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看着笙公子殷红的小嘴,道:      “玉笙啊玉笙,你说我这次送你根玉笙当作玉_势如何……”话不多说,再次提枪上阵。      ……      当晚,肖士初就在折柳居留宿了。实际上,这一年来他回公主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在外有别院,还有藏娇的金屋,更有花街柳巷无数温柔乡,他实在不必担心没有地方过夜。   这几个月来,肖士初新迷上了折柳居的笙公子,更是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昭幸虽怒发冲冠,可她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今天很奇怪,昭幸不仅不嫉恨,还特意找了个家丁来传话,说他最近大可以去折柳居看看,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还是来了,不为搞清昭幸在玩什么花样,也要为与笙公子春_宵再度……      翌日,肖士初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笙公子,打算回府去问问昭幸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从后门离开前,他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小个子。   满身的绷带,石像一样站在阴暗的角落一动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红红肿肿得看不清长相,眼神黝黑莫测。   肖士初莫名觉得这道目光渗人得很,疑神疑鬼地打量了那个小个子好几眼,匆匆地离开了。      ……      嘭!      无辜的茶杯被怒火中烧地砸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澄黄的茶水四下飞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肖士初这次真的出离愤怒了。      “再说一遍?”昭幸安坐于正堂主位,丝毫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她嘴角一勾,道:“你真是年纪大了,耳力不济。我说,你的儿子,被卖入了小倌馆,永世带着耻辱的为妓为奴的记录,不得翻身。”      “那是我的儿子!我肖士初的儿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夫为妻纲?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想造我这个家主的反了!”   他乍闻自己的儿子还未死的确是有些惊喜的,但一想到那个小个子幽幽暗暗的眼神……他就不禁背脊一凉,但马上就愤怒又害怕了起来。      要是有同僚知道了,他肖士初的儿子居然在倌馆里,那他以后的脸往哪儿搁?!   这个死婆娘,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丝毫不顾忌他在外能不能做人!她既不仁在先,也别怪他以后无义!      “快!快滚去将你们肖立少爷接回来!”他朝着一旁的管家吼道,难得的没屈从于自家妻子的威势,硬气了一回。      管家被他们夹在中间,感到很为难,他是听令呢,还是不听呢?两个都是主子,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昭幸优哉游哉地拿着把羽扇扇着风,好整以暇地说道:“不用去了,就算现在去接,也晚了。”      “什么意思?”肖士初眯起满是怀疑的眼,并不相信她的话。      “意思就是,”昭幸用那把羽扇横着往自己脖子上一划道,“他已经没有那个命了。”      ……      ……      说是这样说,但是昭幸并没有真正杀了肖立。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给他个痛快?她恨不得锉其骨、扬其灰,让他感受到十倍、百倍的她的愤怒和痛恨。      她并没有真的将肖立卖进倌馆,那样太便宜他了,她将他卖入了帝都地下斗兽场。      地下斗兽场这种东西并不是中原之物,甚至也不是西域之物,而是从更加遥远的异大陆流传进九州的。   异大陆蛮族人多暴戾,他们喜看赤手空拳的奴隶与奴隶、奴隶与野兽之间的搏斗、厮杀、撕咬、吞食……甚至是交_媾。      这种特权阶级的奇特异癖,不管在哪个大陆都是共通的。   地下斗兽场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场上,卑_贱的奴隶与饥饿的野兽血肉横飞地挣扎在生与死一线间;场下,戴着面具、面纱的显贵们或笑或怒,或叫好或喝倒彩;场边,赚得盆满钵盈的商人喜不自胜……      金钱、权势、地位。   变态的欲_望、黑暗的人心、扭曲的人性。      肖立被送入地下斗兽场的三日后,第一次出战,对上一位死刑犯,肖立重伤,死囚死!      五日后,第二次出战,对上一只狂暴棕熊,肖立重伤,棕熊死!      八日后,第三次出战,对上一只西域猛虎,肖立重伤,猛虎死!      十余日后,第四次出战……      肖立身上的伤从来没有好全过,有好几次他都重伤濒死,有一次甚至失去了呼吸……但是他最终却没有死。   不管伤得多重,他都没有死。   不管在战斗场上被饥饿残暴的野兽逼到了什么样的绝望境地,他都没有放弃,他都没有死。   不管身边日渐熟悉起来的同伴是怎样又日渐惨死离去,他都没有死。   不管未来是否黑暗一片,人生是否就此终结,他都不去想,他都没有死。      活着,何苦?      坚持活下去,何苦?      压抑,忍受,战斗,拼搏,何苦?      ……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这样几近绝望的日子,这样几近无望的拷问,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原先的答案。      他曾经是为了什么,拼命想要活下去?      他曾经是因着什么,支撑了他整个的黑暗岁月?      他曾经……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在他进入斗兽场、成为无人能敌的存在前?      他忘记了,已然记不得了。      曾经他是因为不想死,才拼命地活下来;而在四年后,却是因为死不了。      十二岁的肖立,已经是整个斗兽场中,不可战胜的存在。      少年战神!轰动全场!      ……可是他却很茫然,杀戮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曾经的记忆就像一场朦胧的梦。   有时,他会不经意地回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可是遥远的记忆却是那么不真实,那时的世界是那么光亮,那么多彩,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欢笑。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真的经历过那些,还是说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仿佛觉得,自己本就出生于黑暗,也仿佛在黑暗中呆了一辈子。      直到某一天,一位自称西域教主的人找到了他,对他说……      “你的师父白雪走在三年多前已经去世,遵照他的遗言,我欧阳忻,将是你未来的师父。”      “非常遗憾,你师父的好友,四年前受他嘱托照顾你的孙姓一家,早在四年前便被人灭口,阖家十三口人命,无一幸存。这也是为何我几经周折,在三年后的现在才找到你的原因。”      “于战斗一道,你很有天赋,你眼底的杀意与杀气简直浑然天成;但是你的内心却未必跟你手上杀人的动作那样坚定,你不知道杀戮、战斗的意义何在。”      “离开这黑暗之所,跟我来吧,让我告诉你。”      “抛掉过去,改名换姓,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今后,你便叫做常棣。”      “作为师父,我与你上的第一课便是,牢牢记得——‘金鳞_岂是_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    作者有话要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解释来自网络: 金鳞哪里只是在池水中的妖物,而将会是翱翔天地的神龙!要不了多长时间,金鳞进化成龙的谕告天书将会发下九重天,昭告世人! 黑暗中的光芒:(图为《蝙蝠侠前传:暗黑骑士崛起》画面)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今晚?斗兽?韩章?      这三个从昭英和卫义礼的对话间偷听到的关键词一直在卫琳琅的脑海里回旋,可是她却百思不得其解。      “今晚”和“韩章”她都可以理解,无非就是时间和人物。   跟韩章那个大少爷扯上关系,一般来讲,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可事情总有例外,就像“斗兽”,这个词,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王公贵族们会喜爱的高雅物事。      诶,这“斗兽”二字,究竟是何意呢?就是像斗鸡一样地斗兽吗?   她一时间有了很多的猜测   愈是百思不得其解,卫琳琅的好奇心就愈加地猛烈,就像有一只猫爪在她心上挠啊挠,痒得不行。      ……      今天晚上卫府有件大事,卫乾给卫琳琅补上的接风宴加团圆饭。      为何今天才办呢?原因说起来也很无奈。      第一天晚上,卫乾顾及到卫琳琅一行人舟车劳顿、煞是辛苦,便没有举办。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卫乾难得休沐一回,本定在这天晚上举行家宴是最适合不过的。   但无奈的是,当天下午卫乾衙门里便有急事需要处理;何况,卫琳琅和赵向天出去逛街,遇见了有人纵火杀人,挺身而出却受了伤。   想当然耳,最后便没有人有时间、有心情参加家宴了。      卫琳琅早早来到饭厅,发现卫乾已经到了。   她问过叔的好,得知卫乾是因为昨天加班加点把棘手的事情解决完了,今天便清闲下来,早退回家。      卫琳琅眼睛左右瞟了下,趁着卫义礼还没有回来,将心中关于“斗兽”的疑问告诉了大叔卫乾,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谁知道卫乾竟突然黑了脸,他目光严厉地看着卫琳琅,沉声问道:“琳琅,给大叔说实话,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词的?!”      这可把卫琳琅生生唬了一跳。      要知道,当年,卫乾、褚仝兄弟两个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生个女儿的,结果却没有如意,反倒是卫坤最先得女,起名琳琅。   大家自然对这个独女疼爱非常,褚仝送琳琅绝世美玉,那也只是表达对她的喜爱和对卫坤的羡慕的一种方式罢了。      所以说,大叔卫乾什么时候对卫琳琅黑过脸?他可是从小到大都对她有求必应,宠溺非常,比她的爹还像她爹。      卫琳琅有些呆愣愣地回答道:“也没、没从哪里听到……就是在大街上刚巧听见有人在议论,我便想到,这中京城的变化着实大,现在京城人谈论的话题,我都已经听不懂了呢。故此,琳琅才来问大叔的……莫非,这竟是个不好谈论的事情么?”      卫乾细细忖度了下卫琳琅的表情,她立马装出无辜的样子,一双大大的凤眼忽闪忽闪地,满脸茫然。   他最终还是放下心来,对卫琳琅语重心长道:“琳琅,京城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深很多。有些地方,有些事情,不是大叔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实在不适合告诉你……总之,答应你大叔,今后不要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就当从来没听过,知道了么?”      “好,听大叔的,这些话,琳琅一定谨记。”   卫琳琅表面上自然乖顺地点头,可内心却对这“斗兽”愈加地好奇了起来,。   心中的那只猫爪子,也挠地更起劲儿了。      不久,卫琳琅的大婶偕同姐妹几个相继来到了饭厅,然后是几房姨娘和一干仆从。   白衣飘飘、俊逸非凡的卫义礼姗姗来迟,在向长辈们见过礼告过罪后,施施然落座。      卫乾一挥手,珍馐美食便流水般呈上长桌,美酒佳肴、杯盘错落,让人眼花缭乱。   作为一家之主的卫乾下第一筷之后,家宴便正式开始了。      咬着筷子,卫琳琅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眼前的美味上,她的脑子在不断地转动。   她想到,按照卫义礼的那个狗腿子性格,即使迫于情面,晚上回来参加卫府的家宴,在晚上他也定是要溜出府去,同昭英一道去“斗兽”的。      卫义礼想出门,大叔不好干涉,也可以来个夜不归宿,但是她卫琳琅不行,大叔对她的安全还是看得很严的……   不过呢,仅仅是这个的话,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还有武功在身呢。   要不当年她那么刻苦地学轻功是为了什么?翻墙方便啊。      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是,如果卫义礼先离席,而她却被叔婶姐妹们绊住走不开的话,那就没办法跟着他们,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看那连大叔都闻之色变的“斗兽”了。      该怎么办呢?      对了,最好啊,是她和卫义礼一同离席,甚至于她提前离开,然后绕一个弯子躲起来,偷偷跟在他的身后,然后……   卫琳琅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觉扬起了邪恶的笑容。      “笑不露齿,三妹,大哥没有教导过你吗?”卫义礼不知为何,只觉她笑容刺眼,忍不住开口讽刺。      卫琳琅眼皮一掀,扭头,本来根本不想理他。   可是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又扭回头,瞪大凤眼,一脸挑衅地扬起下巴道:   “二哥啊,你教训我教训的是。可是呢,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你是不明白?大哥没有教过你吗?哦,对,我倒是忘记了,大哥怎么会教你这些?一直以来,他根本就懒得理你!”      这真是诛心之言!      卫义礼心底血淋淋的疮疤就这么被卫琳琅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还是在这种场合、这种全部人略带同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刻!      “卫琳琅!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哥?尊重兄长的道理,你懂不懂?!你在外撒泼胡闹口出狂言!没尊没卑!你在家疯癫自大毫无教养!没上没下!”   卫义礼热血一上头,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话头,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扮演的儒雅形象。说起来,卫家的人性格都属暴躁。      “好你个卫义礼,你算什么东西?”卫琳琅把筷子一拍,撂碗起身,瞪着个怒火熊熊的眼睛,毫不示弱地呛道。      “你还真以为你是这里最大的了?什么事情都改听你的了?有资格管教我卫琳琅了?你把大叔大婶置于何地!在他们面前,你嚣张什么!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还要在别人家指东指西!你看看你在帝都都干了些什么事?谄媚逢迎!奴颜婢膝!甘为鹰犬!你丢脸丢到帝都还不算,简直就是给所有卫家祖宗蒙羞!”      “你……”卫义礼也“噌”地起身,动作幅度好似马上就要冲过去同卫琳琅干架一般。      “嘭!”      “够了!”      卫乾将碗狠狠往桌上一放,原本总是面带笑容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祖宗也是汝等黄口小儿可以随便议论的!在正式的家宴上还敢放肆!你们两个真是反了!还不知错!”      此话一出,卫琳琅和卫义礼立马噤声了。   大婶和几房姨娘有心说些话缓一缓气氛,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好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卫琳琅偷眼看了看卫乾,发现他也在偷偷地看她。      咦?哦,明白了。   还是大叔对我好,嘿嘿,他这是在等我给他台阶呢。   卫琳琅想到,心里偷笑。      “叔,这事是琳琅不对,我不应该在饭桌上开口说话,还说出这种不敬先辈的话,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叔,我已经知错了,你原谅我吧。我这就回房好好反省这件事。”   卫琳琅低着头,沉痛地说道,一副忏悔不已的样子。      卫乾本来是想,让卫琳琅带头认个错儿,然后自己就顺势原谅他们,接着大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谁知卫琳琅来这一出!   这个家宴举办的本意是为卫琳琅接风洗尘,现在正主都跑了,他们还要接谁的风、西谁的尘?      但是卫琳琅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好往回带,只能勉勉强强同意道:   “准了。然则考虑到此家宴原是以欢迎琳琅为目的的,琳琅既然要回房反省,那就带上些酒菜吧。”      说完一挥手,一些侍女就极有眼色地上前将几盘好菜端了下去,看样子就是要送去卫琳琅的房间里。      卫琳琅感动地不行,她悄悄冲着卫乾吐了吐舌头,深福一身,恭敬退下。   没过多久,饭席上的气氛就在几位夫人太太的刻意带动下,重新热烈了起来。      卫义礼的表情便没那么好看了。   不管是在哪里,都没有人重视他,这一个念头仿佛勾起了诸多不快的童年记忆,让他食不下咽,如坐针毡。   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对卫坤和众位姨婶告了个罪,先行离席。      卫义礼回房间略微休整了下,很快便重新出发。   他直奔大门,途中不耐烦地挥开了问他要不要使用马车或马具的好心马夫,无视了门口问他晚上需不需要留门的门房……他突然觉得呆在卫府是一件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他真想快些去斗兽场发泄发泄。      一路的小步快走,小半个时辰后,他渐渐走入了一条黑暗的街道。   这里是市区和坊区的边缘地带,不像市区那样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又不像坊区那样,一户一灯,散发着令人安静舒心的气息。      这条街,混乱萧瑟,人迹罕至。   可事实上,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每一个外来的行人,打量你,算计你,嫉恨你,意_淫你。      不过卫义礼很是熟悉这里,所以并不感到害怕。   他经验丰富地在某些惹不起的人所待之处微微绕道,在其他地方,又作出一副傲慢地不行的样子——      在这里,真正有钱有势的人反倒是不会被抢被害的,真正会被人下手的都是那些有几个小钱,又没什么背景的人。   所以就算是装,也要装出高贵冷艳的样子才行。      很快,他就看见了那个废弃的药铺的破烂招牌,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张雪白面具,反手扣在了自己脸上。   走进去,打点过以一副邋遢流浪汉模样坐在药柜上的、斗兽场实际上的看门人之后,卫义礼听着从慢慢打开的地下石门里倾泻出的排山倒海的欢呼喝彩声,嘴上逐渐露出了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姑凉们,为了不时的抽风卡文能够及时地告知各位姑 凉,我去申请了个微博,大家可以后以时不时地抽打一下我。 有的时候,姑凉们发现“咦,这货怎么又没更新?”的时候,就可以顺手点开这个微博,看看这只坑爹作者又粗什么幺蛾子了…… 因为它是实时更新,所以我万一有什么事没法更,就会直接在微博上说,然后大家在文案上就能看到。 这只很好调戏的微博已经挂到了专栏、文案上,在这里再挂一次,方便大家戳戳戳: 还有啊,乃们这些姑 凉,平时一个两个地霸王俺,昨儿就小虐了一下,就炸出好多个霸王……这样看来,果然还是不够虐么?【摸下巴 虽然这文主打轻松向,但是虐虐更健康嘛啊哈哈,是不是啊,众位霸王们?【摸下巴奸笑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卫琳琅早在离席之后就迅速地回房间换上了男装。男装这种东西,是所有走江湖的女子必备的物件。   虽说江湖中人的男尊女卑思想并不像强调礼教的民间那么顽固,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整个大显王朝都着力宣扬着三纲五常。女子在江湖上行走,很多时候并不方便。      她习惯性地带上了一个小包裹,里面什么都装了一些,伤药、暗器、迷烟、绳索、短匕、面罩以及等等……这是她去未知之处时,身上必备的一些东西,保命用。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路上,因为行人稀少,她便远远地缀在卫义礼身后,不敢靠得太近。直到卫义礼进入那个药铺后的一盏茶时间,她才从隐蔽之处走出。   犹豫了一下,卫琳琅还是踱进了那个破烂不堪的药铺,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她心下一惊,面上却克制着不显,她装作很懂行似的道:“我要进去,给我开门。”      那人的锐利眼神只维持了半秒,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看起来快要垮塌的柜台上,给人的感觉重新回复到了猥琐的邋遢流浪汉的形象。      他吊起一双三角眼,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这位小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你是要施舍些饭钱给老儿,还是要雇用老儿……嘿嘿,服侍一下你呀?”      卫琳琅皱起了眉,她最讨厌的就是扮男装的时候被当场揭发,那种羞窘和隐怒,真不是一般二般,更何况现在还被人调_戏。   但是她想到,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他,便生生克制住了想要暴打此人的双拳。      卫琳琅把随身包裹松开,从里面缝起的密袋里掏出一两大小的银锞子,两指一弹,携着满腔怒意射出。   那流浪汉模样的人果然不凡,只见一道虚影晃过,银锞子便被他轻松地拿在了手里。      他掂了掂,笑了。   “就这?”      卫琳琅也冷笑出声。   看她样子像是有几个钱的,就开始勒索了不成?   一两银子还不知足?在穷一点的人家,一两银子足够他们活一周!   她又掏了个二两的碎银,抛给他,低声威胁道:      “放亮你的眼睛,要么,得钱;要么,纳命!”      流浪汉把三两银子揣进怀里,啧声连连地跳下柜台,慢吞吞地去开启暗门,显然不太乐意。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突然,从药铺的后堂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难听声响。      卫琳琅好奇地走进去,片刻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药铺后堂的地面缓缓打开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大口子,里面黑黢黢的,像是一条隧道。   往隧道中看去,依稀可见向下的阶梯,里面传出来遥远、但是依旧汹涌澎湃的人声。      卫琳琅狐疑地看了流浪汉一眼,感觉这条隧道有些可疑。她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进去探探究竟。      她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没走几步,头顶上的石门就“轰”地关闭了,让她心下一跳。   不过她没有感觉到窒息和霉味,证明这里的通气还是比较好的,这也是她最终说服自己选择下来的理由之一。      她走着,隧道中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像是山呼海拥般的叫喊声。   几盏茶之后,隧道越来越宽敞,那声音越发清晰,也越发地驳杂和庞大。   细细听辨,有欢呼喝彩声,也有唏嘘倒彩声;有助威加油声,也有呵斥怒骂声;有悔恨大吼声,也有兴奋尖叫声……      终于,卫琳琅来到了隧道的出口。   她推开尽头的石门,然后被震撼……瞬间,她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人声鼎沸。   混乱不堪。   暴力。   野蛮。      这是几个最先蹦到卫琳琅脑海里的词汇,她厌恶又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足足三十丈见方的场地,满满的全部是声嘶力竭呐喊的人。   这个地下世界的形状,像一个漏斗一样,四周地势较高,中央地势较低。   四周地势较高处就是看台,中间凹陷一正方的三十尺擂台,被高大且结实的栅栏死死围住,使擂台内外不得相通。      看台上人潮涌动,从衣着看得出,大多数都是城里的普通百姓。他们中的有些人用简易的布料遮住了脸,似乎是不想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但绝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这些。      再往上看,普通的看台上方有一圈暗厢,暗厢以珠帘遮蔽,外面的人看不见其内部,但是厢内人看外界却没有什么阻碍。这里想必是提供给不想抛头露面、也不想跟平头百姓挤在一处的权贵人士使用的。      卫琳琅在拥挤的通道间吃力地穿梭,企图在看台找到一个位置。   这个过程真是痛苦极了,她不得不在密集的人群中挤来挤去,那些结束了一天劳作的男人身上的淋淋汗味、狐臭味、菜市场味、大烟味,种种都让她作呕。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略微宽敞的位子,却几乎是离擂台最远的。      三声锣并九声鼓,新一轮斗兽要开始了。   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不大的擂台上。   擂台上被关进了一只野狼,身高四尺,身长七尺,锐头,白颊,高前广后。背脊是近乎于黑色的藏蓝色,四肢和吻部颜色渐浅,至腹部已是纯白。      当然,一般的百姓才会以为那只是一般的野狼。   有些见识的人就会看得出,那分明是一只纯种的苍山狼,只出没于北方燕州的苍山以北以及极北落马州的高山与荒原之中。   它们是高超的猎人,是残暴的凶兽;它们最厌恶之事莫过于自己的地盘被入侵,所以尤其是对于人类,它们总是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卫琳琅正想得入神,忽然有人拍了拍她,把她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卫琳琅瞪眼怒道。      那人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衣,胸面前绣着一只黑色的兽首。   他有些尴尬地回答道:“那个……这位小哥,你来都来了,不下个注?”      “下注?”   卫琳琅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环顾四方,发现看台上还有好多跟他穿着一致的人在四处收钱。   她便明白,这个所谓“斗兽”之处,实际上是一种另类的赌场。      卫琳琅撇了撇嘴,不感兴趣地道:“我不下注,你去找别人吧。”      这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看台上的观众蓦地爆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叫喊。   卫琳琅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从一条暗道中被押出。      她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二岁,满脸的脏污,衣衫破烂,看上去瘦小可怜。   身上捆着一圈又一圈的铁锁链,她的身后还走着两个肌肉纠结的壮汉,不时推搡一下她,似是在催促她走快点。      而她的表现简直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步伐平稳,对落在她身上的或不屑、或热切、或淫_亵的目光视若无睹,对或为她叫好加油、或咒她速下地狱的喊叫听而未闻。   在群魔乱舞的污浊场内,她就好像看透了一切,却还是义无反顾,也是身不由己地走进黑暗。      十二岁……      卫琳琅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在十二岁在做什么呢?   卫磬音、卫梓棋她们,在十二岁时又在做什么呢?      养鸟,遛狗,打架,斗殴,四处玩乐,无事生非?   弹琴,下棋,画画,做女红,学女经,伤春悲秋?      “不得了哇!”      在卫琳琅身边坐着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脸震惊,不断地重复道:“不得了,这个女娃娃不得了!”      他急切地招来刚才问卫琳琅要不要下注的那个有着黑兽纹样的红衣人,掏出足有十两的银元,肯定道:“我赌那个女娃娃能活下来!”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非常富有的人啊?居然一赌就赌十两?   卫琳琅奇道:“那可是十两银子呢,说下注就下注,对她的信心你是从何而来的?”      这种涉及到下注诀窍的话题,老头本不想搭理,但是一转脸看见卫琳琅的长相之后,便改变了主意。   他凑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位小……小哥啊,你有所不知。老头儿我在斗兽场浸淫何止十年?我一看这女娃娃的眼神,我就知道她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你知道我看着她想起谁来了?”      卫琳琅不动声色地拉远了一点距离,非常合作地问道:“想起了谁?”      “七年前的那位少年战神——‘黑蝉’!”老头激动地说道,动作言语间尽是狂热。      “‘黑蝉’?”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啊!”老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绷着声音道:      “他是斗兽场长久以来的一个不可超越的神话,八岁被卖入这里,十二岁逃出!在这里足足待了四年!你明白四年的意义吗?在场下,饿死者有,病死者有,被虐待死者有;在擂台上,只有两种结果:你死我活,我死你活——败即是死,降即是死,即使是胜了,重伤无药可医,依旧是死!从来没有人能在这里活这么久,最后还逃了出去!”      卫琳琅深深折服,这就是强者,这才是强者。   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强烈的想要见一见他的冲动,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个活生生的神话。   这大概就是女人骨子里崇拜强者的原始欲_望。      “他从不露出真容,一直以来的标志就是乌黑的覆面面具,远远看就像一只黑蝉,人们便把‘黑蝉’当做他的外号。”老头解释道。      一声悠长而嘹亮的牛角战号被吹响,隆隆战鼓继起。      女孩身上的锁链“哗啦”一声全部落下。   她活动了下瘀血的手腕,一步步地踏上了她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狼: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慎入】      在看客们激_情澎湃的吼叫声中,斗兽正式开始了。      苍山狼幽绿的双眼紧紧地锁定住女孩的一举一动,它伏低了身子,四只尖利的爪子闪着寒光,充满威胁地伸出蹬地,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咕噜声。      它憎恶一切侵犯它领土的人类,更憎恶那些将它抓离它的家园、带到这么个黑暗之地的人类,最憎恶的是……没有食物!      好饿!好饿!好饿!      苍山狼幽绿的双眼慢慢变为碧绿,些许口涎从龇开的嘴角流下来,狼尾绷得紧紧地,一触即发!      女孩站在擂台的边缘,警惕地观察着苍山狼准备攻击的姿势,浑身肌肉紧绷。这个家伙对于她来讲,还是太强,此次若不以死相搏,恐怕结局还是一死。      她也学着苍山狼伏□子,将身体重心下移,双腿微蹲,双手作出虚撑地面的动作,远远看去,她好像变成了另一只狼。      苍山狼动了!   它一点一点地向女孩的左手边挪去,女孩也顺着它的挪动向右边挪去,二者之间就像在划着一个圆周。   女孩脑中的那一根弦蹦到了极致,好似只待一刻的触发,就要生生绷断!      没有任何征兆的,苍山狼突然向着女孩扑了过来,仿佛夹带着苍山荒原上空的呼啸寒风和凛冽冰雪,它横转着脖子,长开血盆大口,口中是一排锯齿形的利齿以及鲜红的舌头,散发着腥膻的臭味。      女孩就地向右边一滚,险险躲开,之后并不停顿,马不停蹄地又是一滚,刚好躲开苍山狼拍向她的第二爪。      心跳加速,女孩扭头一看,做出了一个极端冒险的决定,她腿一蹬,以强大的弹跳力一跃至狼背上,像骑马那样,双腿死死地夹着苍山狼的腹部,两手抱着它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勒住,头部也使劲,意图抵住它转头想要反咬一口的力量。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苍山狼的实力。体重比她重上好几倍的苍山狼的巨大块头根本不是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可以与之相抗衡的。   暴怒的苍山狼扭动着身体,想要把女孩甩下来,没有成功,于是干脆在地上打滚。   两三百斤的体重压得女孩要吐血,可是她还是坚持着不松手脚,直到苍山狼第三次打滚,她好像听见胸口一声骨响,一阵闷痛直击脑海,艳红的鲜血从喉咙深处涌出,她“呸”地一声将混着鲜血的口水吐掉,万般无奈地滚到一边。      此时,看台上传来一阵阵嘘声和嘲笑声,有些希望她赢,有些希望她死。   不过这些女孩都不在意,她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而已。   她摸了摸胸口下部,感到骨头好像断了一截的样子,心下懊恼。      她虽从苍山狼身上下来了,可是有着被区区人类骑在背上的耻辱,苍山狼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它狂暴地大吼着,一拧身又腾起扑来,意图是一击必杀!      这次女孩却没有再躲开,反而是挺身向它迎去,一步步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好像赶着去送死似的。   她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念头——      不成功,就是死!      等到二者相会的一刹那,女孩身子一偏的同时,闪电般出手,直接向苍山狼的血口中探进一整节手臂去!      苍山狼凶暴地绞紧了嘴,用力撕咬着女孩的手臂,誓要把它咬断!      女孩瞪大了泛着血丝的双眼,咬紧了牙根,硬挺过钻心的痛感,深深插入苍山狼喉管的手,握紧了暗藏着的断刃使劲一划一拉!      苍山狼痛苦而不甘地想要将女孩的手臂吐出来,却被女孩借势把那一条巨大的血口子拉得更大了。   它想要长啸一声,可是喉管已破的它却再也做不到了。它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用爪子抓着不断往外涌动鲜血的脖子,却只能让血流得更加猛烈。      它知道自己要死了,想要最后站起来与那个可恶的人类同归于尽,可是力气渐渐流失,它只能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它还想对月长啸,还想与同伴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自由地奔跑,想像个王者那样追击雄鹿和野兔,想像个卫士那样守护全体族人的领地不让该死的人类进入……      五感逐渐回归,女孩有些晃神地站在斗兽场的最中心,接受着所有人或欢呼赞赏或恶毒咒骂的喊声,这才意识到,狼死了,自己赢了,活下来了。      ……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个不起眼的暗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个戴着黑黢黢的面具的男人,他注视着被斗兽场的彪形大汉重新捆上铁锁链带下去的女孩,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去查她。”      一个冷漠干练的女声回答道:“是,尊教主令。”      注视着空荡荡的擂台半晌,男人在面具之下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暗不见底的纯黑眸子里尽是快意之后的漠然。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低声说。      ……      卫琳琅冷笑着看着或失落或狂热的人们,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斗兽场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斗得是什么“兽”?   她对这种地方并不特别厌恶,因为她也是出身权贵家族,她深刻地了解这个社会中奴隶的低_贱程度和贵族的猎奇程度。      只不过,作为一个有着起码是非观的江湖人,卫琳琅觉得她怎么都没办法喜欢上这里。      肮脏,污秽,低_贱。      血腥,厮杀,争斗。      这里将社会最不堪的一面,血淋淋毫无保留地翻开,不以为耻反以为豪,就像是一朵开在最深沉的暗夜里的花朵,有着诱_人_堕_落的外表,根茎却是一颗深深植在人心的土壤中的丑恶无比的毒瘤。      她身边的老头兴奋地手舞足蹈,嘴里高声嚷嚷道:“小老头儿我什么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那是一流啊!哈哈哈,这次赚翻啦、赚翻啦!”      卫琳琅皱紧了眉,觉得他太吵了。这时,又有人拍上了她的肩膀。      卫琳琅本就心情欠佳,现在更是烦得不行,她不耐烦地回头吼道:   “滚开!我说了不下注,听不懂人话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是我。”      卫琳琅定睛一看,原来是赵向天。她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向天撇撇嘴道:“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卫琳琅移开目光到擂台上,新一轮的斗兽在三声锣、九声鼓中开始了。   这一场是三只巨大的獒犬对上一个女人。      她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也无妨,便道:“还不是……跟着我二哥来的呗,没啥好说的。倒是你,居然会来这种地方,我本来以为去青_楼楚馆就是你的极限了,原来你还爱看人_兽相杀,挺有兴致。”      擂台上,那三只獒犬无不吼声连连、状若疯癫、极为可怖,其中的一只居然是绝迹甚久的鬼獒!獒犬已经是犬中之王,而鬼獒更是王中之王!其凶狠残暴的天性连豺狼虎豹比之都有不如。   反观那个女人,害怕得浑身颤抖,头发蓬乱,一张被毁容得坑坑洼洼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和血迹。   要是以往,这强弱如此明晰的一局肯定不会有人押女人赢,可是刚才那个女孩以弱胜强的大逆转实在是给在场的人们以极大的震撼,难免有刚才不看好女孩结果却输掉了赌注的、脑子不清醒的疯狂赌徒寄希望于女人的突然变强。      “不要阴阳怪气。”赵向天敲了她一记,说道。      “阴阳怪气?”卫琳琅哼笑,“说我阴阳怪气,我哪儿阴阳怪气了?我根本没说错。你不是正义感爆棚么?你不是江湖正道人士么?锄强扶弱的大侠,现下你怎么不去救台子上的女人和小孩了?虚不虚伪啊。”      赵向天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挤兑,想像以前那样无所谓地笑一笑,却发现已经笑不出来了。   吊儿郎当的他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赵向天发现,出这一趟远门之后,自己好像愈加无力,心情也愈加沉重。   他岂是不想救人?可是这斗兽场的奴隶,岂是他能救得了的?先不说斗兽场在京中的背景,就说说这场子里看场的高手,不知凡几,他完全不妄想能带着个累赘从这地底之城中逃出生天。      号角和鼓声响过,战斗开始!   不过也许这并不能被称作“战斗”,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或者说是猎杀!   再次赌输了的人自然颇为恼怒,不过,这一场獒吃人的好戏足以值回票价——      女人没有经过太多的挣扎就被三只獒犬压在爪下,被迅速地分食。   她到最后连尖叫都变了音形,那可是眼睁睁活生生地被野兽肢解吞下!   鬼獒不愧是獒中也无犬可敌的存在,自己独霸着女人的上身和主要肢体,其余的两只獒犬只得在远处来回拨拉着一只断臂。后来,等鬼獒用餐用得差不多了,它们才偷偷叼回一颗头颅,两相分食。      “并不是来看斗兽的,”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被野兽分食,赵向天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声解释道,“我是……追踪那天的纵火杀人犯来到这里的。”      卫琳琅骇然,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什么?他刚刚说什么?   纵火杀人……那不是魔教教主欧阳常棣干得么?!   他现在居然也在这里么?!   开、开什么玩笑!   还在等什么,走为上啊!      她觉得赵向天既是疯子又是恩人。   可不是疯子么?别人都躲着教主,就你成天一心想送上去给他杀,不疯不傻?   可不是恩人么?既然叫她知道欧阳常棣在这里,她就可以提前跑路了!      卫琳琅“噌”地站起身,打算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偷跑掉。   她对欧阳常棣的畏惧是很正常的弱者对于强者的畏惧,因此她并不认为逃跑这行为很可耻。   赵向天还没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她就已经起身走掉了,可是狭窄的过道上却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哎,我就觉得那女的不行吧,老头我的眼光那可一直都是贼毒贼辣的,跟着我下注啊,没输的!”   那个自诩为眼神毒辣的老头正带领着一个小年青往这边来,吹嘘着自己的战绩,那高兴的样子,估计刚才是领钱去了。      “那只鬼獒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估计以后啊,前途无可限……”   老头刚想继续展示一下自己高屋建瓴的观点,谁知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倒了下去,直挺挺地栽到地下去。      老头倒下后,那个小年青弯下腰,本想查看一下他出了什么事,却没防着自己也倒了下去。   接着,就像潮水一般,斗兽场中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大家看完这有些重口的一章之后,肠胃还在正常的运作……还有,如果将这个杀狼的女孩子作为下一本古言的女主角,有没有人感兴趣?^_^ 关于狼: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先是处在地势较高处的人倒下去,接着再到低一点的,最后连最靠近擂台栅栏的人都有倒下去的了。   三成体质弱的人倒下去了,七成体质强的还在勉力支撑。他们仓惶忙乱地寻找着出口,像马蜂像蚁群那样一拥而入,可惜……      统共十个隧道口,每一个都早已有黑面黑衣黑靴的暗卫,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持巨刀阔斧大开杀戒,狙杀任何一个意欲出逃的人。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可是想逃跑的人何其多,后面的人哪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惊恐中不断奋力往前挤去,未免推推搡搡,相互踩踏。   更不会有人在意那些昏过去的人,不待暗卫拔刀,人群自己就踩死了好几个!      “杀人啊!救命呐!”      “你他_妈_的敢挡老子的路!”      “不挡你你去了也是死,二_逼!”      “求求你们别往前挤了,我不想死嘤嘤嘤……”      “啊啊!救——”      “操_你_妈_逼,还让不让人活了,跟你们拼了!”      “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得对!你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大家上啊!”      “……”      “……”      安然坐在贵宾厢中的欧阳常棣悠悠地注视着一切,神情淡漠得好像此刻他不是坐在充满了像热锅蚂蚁般慌乱暴躁的人群的斗兽场,而是在苏杭的某个碧水粼粼、清风徐徐、湖光秋色皆好的角亭中;   好像他此刻并没有高高在上地审判着平日里笑看人_兽相搏、而今哭作困兽之斗的人们,而是听着美娇娘松抱琵琶、弹拨小曲、浅吟低唱。      他轻叩着脸上的黑蝉面具,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出暗厢,下至混乱的看台,向最底部的擂台走去。   说来也奇怪,那么多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的人,竟没有一个近得了他的身。他的前方,就像有什么力量从人群的海洋中生生分出一条道来,让他得以畅通无阻。      一路走来,他听着人们或愤怒或绝望的呐喊,面具下的脸浮现出一个微带嘲弄的笑容。      真是可笑。   他们整日用手中的赌注和筹码审判着奴隶的性命,今日他欧阳常棣只是用手中的力量反过来对他们进行一次审判罢了。      弱,是一种罪吗?   如果不是,为何这些人要将自己全部的恶意,释放到比自己更弱势的人身上呢?   如果强者可以随意支配弱者,那么他为何不能随意对这些人生杀予夺呢?      再说,他们就真的比擂台上的斗兽者要强大么?当年十二岁的他,都比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要强大。   既然想不通,那么,不妨一试,一试便知。      他从未断绝这些人的生路,他对黑衣人们的命令是,若有人能在他们手下走出十招,便放过其自行逃命不理。   现在看来,竟无甚多人能达到这个条件。      不过那又如何?   即使此役手染近千之众的鲜血,他的心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尝有德高老者问道,此乃杀业也,概不悔焉?   他答,议不反顾,计不旋踵。   老者又道,一次杀业,须多劫多生,加利复倍方得偿还,莫使悔无所及乎!   他答,无妨,吾往矣,虽九死而不悔。   老者叹息道,杀业最碍往生,乃最恶之恶业,盖杀业之报,无得而逃,有迟有速而已,当使莫忘。      吾不敢或忘也。      欧阳常棣负手站在擂台上,擂台上的三只獒犬早已冲破栅栏,在人群中四处肆虐。   他踱至那个惨被獒犬活活分尸的毁容女人头颅旁,既不悲又不悯地感慨着。      昭幸啊昭幸,你贵为堂堂大显王朝长公主,也有今天?   如今,我四年地底暗无天日之恨之怨已消,然则此仇犹未完也。   又真之死,此恨何解?   孙家满门十三口性命,此恨何解?      他摇头失笑,心想,要是那德高老者现在在这里,必定要对自己说教——      ——教人杀生,重于自杀也。知而故犯,阴怀愚恶,趣手害生,无有慈心,欺罔三尊,负于自然神,伤生杌命,其罪莫大。万望汝能三思而后行!      然后他必定还是那句回答:议不反顾,计不旋踵,固执到底。      “主上,全部的人已救出,乌雅骓副坛主已派人着手安排他们日后在分坛的训练,您特别吩咐的这个小孩也已带到。”   右护法黄莺右膝着地恭敬地报告。      欧阳常棣转过身,看向那个瘦小的女孩。   她面黄肌瘦,头发黏腻,衣裳破烂,上面还粘着苍山狼的鲜血,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明亮中透着渴望。      “想离开这里么?”      “想!”      “想跟我走么?”      “想!!”      “想变得更强么?”      “想!!!”      欧阳常棣摘下了黑蝉面具,捏在手里把玩,他打量着强自压抑着激动的女孩,嘴角露出一丝真正的微笑,道:   “你知道为何我要帮你?”      然后不等女孩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道:      “我从不帮不自助的人,我从不救不自救的人。你若想死,我连送你一程的功夫都吝惜;你若想活,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以后跟着右护法,一应训练要求、生活用度,与旁人一致。我没兴趣知道你过去的名字,你既加入我教,我便赐名与你。”   “涓涓小溪必成大海,今后,汝名为常溪。”      女孩很有眼色地学着右护法黄莺做出右膝着地的姿势,躬身谢恩:“常溪见过主上!”      欧阳常棣刚想作长辈状点头,却闻听擂台下一声怒吼:“果然是你!欧阳狗贼!”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那个在火烧折柳居时找他麻烦的人。      右护法黄莺愤怒地站起身,毫不示弱地回喝道:“你说什么?真是放肆!”      “我说什么?”那人冷笑一声,“倒是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屠杀场中千人!你们丧心病狂!灭绝人性!残暴已极!你们如此的十恶不赦,待入得地狱,上刀山下油锅也无法赎清过错!”      “快住口!”又是一声娇斥,从人群中传出,那女子奋力从拥挤的人潮中脱身,艰难地去到那个男子身边,扯着他的手臂急道:“快走呀,别在这里找他们的麻烦,你是嫌命长么!”      这一男一女自然是卫琳琅和赵向天。      ……      二刻钟前。      赵向天看见有人接二连三地倒地,迅速地反应过来,道:“琳琅,不好,有迷烟!”      卫琳琅反应也快,立刻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翻出迷药的解药——她既然带了毒药和迷药,那么自然也带了相应的解药。      “这里有药,快吃!虽然未必是那迷烟对应的解药,但也聊胜于无了。”   她利落地将药丸从瓷瓶中倒出,递了一颗给赵向天。      赵向天一把将药丸吞进嘴里,然后震惊地道:“这个斗兽场可是数十丈见方的,能使这么多人晕倒,要多少迷烟!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鸿门宴!”      “你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啊!还不快离开这里!”卫琳琅怒其不知情识趣,“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单看这迷药的量,这种人是我们可以为敌的吗?”      赵向天愣了一下,接着坚定道:“琳琅,你之前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虚伪……所以现在,就是我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卫琳琅没想到自己说的话竟为自己挖了坑,她有些目瞪口呆,“我的意思不是……可是,现在……”      赵向天打断她的话,坚持道:   “迷烟一定只是一个开始,等会儿他们就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我跟你说过,我是追查那日的杀人纵火犯而来到这里的,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要是所有人都昏倒了,那就任他们鱼肉了,所以我要去找迷烟的源头,这样可以暂缓一下趋势。你自己先离开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像你父母和大哥交代。”      “你知不知道你对上的是谁啊?!”卫琳琅再也没法憋住了,干脆和盘托出,道:“那是新一任的魔教教主欧阳常棣!魔教教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它意味着什么,这里的事和你无关,快点回去吧。”   话毕,他就转身离开了,一点不拖泥带水。      “我……好你!谁想管你似的。”   卫琳琅气得不行,也赌气自己走掉了。   谁知她刚艰艰难难地走到来时的隧道口,就被一位一身黑的杀神给吓回来了。   算了,她还是找找其他出口吧,除非避无可避,不然她可不想跟这种高手硬碰硬。      在斗兽场中探查了一圈后,卫琳琅欲哭无泪地发现,她现在就陷入了和场上的所有人一样的无路可退的境地。   她翻弄着手中的短匕,并不认为它可以削铁如泥,与黑衣人的巨刀阔斧相抗衡。   正烦恼间,四下顾盼的卫琳琅的眼角忽然捕捉到一片月白衣角。      她心中一动,向上看去,发现有三个人正逆着人潮的方向,反朝上一层的包厢小步奔去。   领头的那个人并不认识,但卫琳琅一眼就看出了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分别是昭英和卫义礼。   果然是永远白衣的卫义礼。   他们反其道而行,莫非是那里有逃生密道?!   她当机立断拨开四处乱跑乱窜的人群,追踪他们而去。      ……      赵向天这边并不是没有斩获,他发现了迷烟的源头,却无可奈何——迷烟是由通风口吹入的,而且是每一个通风口都有。   斗兽场只有十条隧道可供人出入,这十条隧道通向中京城的各个地方,平时都是关上的,那么就需要另外的通风口保证地底的空气畅通,这种碗大的通风口,总共有数百个。      他只好放弃掐灭源头的打算,从后场回到看台,却惊见始作俑者正大摇大摆地站在全场最中心的擂台上,脸上丝毫没有羞愧或是动容。   他忍不住上前质问,莫非这些魔教中人,当真是没有心的?!      却没想到,他的话被卫琳琅喝止了,他惊怒交加道:“你为何还不走?!”      卫琳琅气闷,本想跟他好好讲讲理,一转头看见面无表情但十有八_九已经心生不快的欧阳常棣,就立马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可不是讲理的时候。   卫琳琅突然大惊失色地指着欧阳常棣的方向,失声尖叫道:“你怎么能——”      赵向天迅速回头像欧阳常棣看去,却不防卫琳琅在后用手刀使出十成十力气偷袭,他闷哼一声倒地,他是防天防地防谁也没防卫琳琅!   卫琳琅已经不是第一次搀扶昏倒的赵向天了,她熟门熟路地架着他的手臂,半拖伴搀。      欧阳常棣倒是很有耐心地看着卫琳琅的表演,还兴味地问道:“这是你第二次坏了他的好事,你不怕他醒来责怪你?这也是你们第二次搀和我的好事,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们?”   卫琳琅面对着教主的目光,感到压力很大。      她看着欧阳常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只因他是我的兄弟,虽无血缘,但有情谊!我不救他,谁救他?只要他能活下来,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有希望,毫无意义的死去,其轻有若鸿毛。他若责怪,我愿尽皆承担。”      她顿了顿,悬着一颗心道:“我们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至于我俩这区区性命,想您也是不甚在意的吧?”   说着,抬眼偷觑着欧阳常棣。      欧阳常棣听此一番话,再看卫琳琅对赵向天的百般维护,若有所感。   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挥了挥手,只警告道:“不要再有第三次。我虽不屑于你们那些微性命,但我不会容许有人三番两次地在我面前小丑跳梁。你,帮他记住这句话。”      说完,他也不管卫琳琅作何表示有何动作,径自转身走开,并吩咐道:“黄莺,进入下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没更新非常抱歉。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八月。   正是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未时。      有道是,火轮迸焰烧长空,浮埃扑面愁朦朦。      突然,一个粗嘎洪亮的声音像大地惊雷骤然炸响:   “慢着,众位别急着走啊,嘿,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山头是咱家的地盘儿么!想要从此过,得问问咱们哥儿几个答不答应!想要问咱怎样才会答应,嘿哼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哈哈哈哈!”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兵器相交声乒乒乓乓地传来。   有的清脆些,应该是细薄的长剑;有的沉重些,应该是厚重的战斧;有的虎虎生风,想来应该是狼牙棒或是流星锤;有的嗖嗖作响,必定是弓箭无误。      “小姐啊,你都不着急么?”品蓝一脸忧色地从马车帘的缝隙处偷偷观察着战况,找寻心心念的那个身影,“外面打起来了啊,开刃见血啊!小姐还悠闲地不得了,我都急死了,万一他们受个什么伤……那可怎么办才好哦!”      卫琳琅抱着火狐狸红玉逗弄,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急的,这一路上都遇到第几次劫道了,你数数?再说,堂堂灵州赵氏龙彪门,若是连这些无胆匪类都没法儿战胜,可以以死谢先祖了。”      “再说,这天……也实在太热了些。心惊胆战的情绪容易发汗,还是平心静气些的好。”   她仿若无骨般躺在车内凉席软垫上不愿意挪动一下,懒洋洋地说道:   “热啊热啊热,大热曝万物,万物不可逃。燥者欲出火,液者欲流膏。飞鸟厌其羽,走兽厌其毛。人亦畏絺綌,况乃服冠袍,况乃服冠袍!”      卫琳琅原先打算出了帝都就买匹马来骑,免得整天坐在车里发霉,可是没坚持几天,就险些中暑,最终被毒辣的日头给逼回了车厢中。      “我知道大哥他们实力不弱……”   品蓝苦着脸,绞着手上的帕子,眼神还是不时往外看:   “我也知道小姐说的都对,理是这个理,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嘛……要是黄大哥有个好歹、咳咳咳……这个,那个,小姐,我是说,这些天来,您和赵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在一旁看得是胆战心惊啊。”      哼,想打听主子的八卦?借你个胆儿!      卫琳琅从果盘里挑出一小块儿肉脯,送到红玉的嘴边,看着它一口咬下,不禁笑出声来:“品蓝你和黄远还真是如胶似漆啊,有想过婚嫁之事吗?”      品蓝瞪大了眼睛:“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我一直都是卫府的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从没想过要脱离还是其他……”      卫琳琅打断她的话道:“说这些假话有意思么?你到底想嫁人不想,不想你就终老卫府,当个老嬷嬷吧!我可不会阻止你。”      “小姐呀……”品蓝自然是想的,但是又不好直接说出口,急得直眨眼,最后她只好扭扭捏捏地道:“一切但凭小姐做主啦。”      “很好。”卫琳琅点头道。   很好,顺利地转移了话题,就算她和赵向天之间发生了什么罅隙,她也不想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卫琳琅敛下眼帘,一边顺着狐狸红玉的蓬松大尾巴,一边腹诽。   其实转移了话题也没用,这次赵向天是真的着恼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止降至冰点,简直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哼,他也不想想,她卫琳琅出了什么事,他没法儿跟她爸妈交代,难道他自己出了什么事,她就能跟赵叔赵婶交代了?   以前明明看着一副地痞混混样儿,突然玩儿起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想闹哪样儿?      马车外依然吵闹,叫嚷声不断,可是跟之前相比,已经渐渐小声了。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打扰到马车内的宁静。      “最近红玉出奇地听话呢,也没见它乱跑,也很少挠墙,以前总是把马车壁挠得破破烂烂的,让人头疼。”卫琳琅用手指刮刮红狐狸的下巴,饶有兴致。      品蓝取出茶蛊,在一旁接口道:“是啊,刚来我们家那会儿可愁人了,见人就抓就咬,都不敢碰它,好在现在温驯许多。我呀,还是喜欢这样的红玉。”      火狐狸红玉也不知是不是听得懂人言,它凑到品蓝身边,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大腿,还在她身上跳上跳下地。      卫琳琅却有些不高兴了,她把红玉拎到自己腿上,教训道:“作为一只狐狸,做什么哈巴狗样子?”      红玉仰着头,乖巧地甩了甩大尾巴,然后跳下卫琳琅的腿,双爪搭在马车门上,小脑袋转过来,尖尖的耳朵一动一动地。      “它这是想出去呀。”品蓝倒了一杯茶,放在矮几上,扬眉说道,“都说狐狸有灵,我原还不信,现在一看,这红玉呀,好似真的通人性呢。”      卫琳琅打开马车门道:“那就让它出去转一转吧,品蓝,你去跟着它。”   说着,自己也跳了下去,扔下一句话:“车里好闷,我也要去外面透透气。”      马车外是一片刚刚交战过的场地,要说地形,的确算是险。   这一片区域都是山,这条路刚好开在两山之间,道路两旁是茂盛的树林,假若十来个壮汉藏匿其中,行人竟也无从发现。      这一窝匪徒便是如此这般藏于林中,他们的实力还算是不错的,有数十之众,耗费了他们一刻多钟的功夫才把他们全部解决。   这群土匪还算是识相,一看打不赢,基本都跑掉了;剩下两三个动作慢的,被他们抓了起来,用麻绳捆成粽子,怏怏地被丢在一边。      “大伙儿没人受伤吧?”卫琳琅揪住刚好从她旁边走过的侍卫黄远,询问道。      “基本上都是轻伤,不要紧。”   黄远侧头看了看正在为伍子处理伤势的赵向天脸上冷冷的神色,心下一哆嗦,想着赶紧交代完,好离开他们两个的战场,便急急道:      “只有伍子受伤比较重,呃,因为他不小心失误,右手被流星锤抡到了,有可能骨折了……不过要想知道伤势到底严不严重,还须等去到下一个城镇时,找看骨的大夫瞧瞧才保险。”      卫琳琅顺着黄远的手指看了看那个伍子,伍子也是个极年轻的小伙子。为了包扎方便,他褪下了上身的衣服,经过紧急处理后,他的整只右手臂都被布条包裹了起来。他不时地皱皱眉,看上去非常痛苦。      “那么,到下一个城镇还要多久?今天赶不赶得及?”卫琳琅看得心里不太舒服,便追问道,“他手的情况看起来可不大妙,不早些处理,恐怕要废掉。”      黄远也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快马加鞭,可以在日落前到达九里镇,那里想来是应该有医术好些的大夫的。”      卫琳琅瞥了赵向天一眼,高傲地昂起脖子对黄远说道:“我来做这个主。休息两盏茶的时间,然后快马加鞭启程,务必早些到达九里镇。”      黄远看了眼自家师兄赵向天,又看了眼大小姐卫琳琅,默默地摸了摸鼻子应承下来。      ……      九里镇。   某间客栈大堂中,众人围坐在几张桌子上。      “黄大哥,你说伍哥他的手不会有事吧?看起来真是严重。”品蓝先给卫琳琅倒了杯茶,再是黄远,最后是自己,“他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我要是有你们一半厉害,好歹能帮上些忙呀。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好起来的吧?”      黄远笑道:“是的,伍子的伤没事的。也不用愧疚,我们这本来就是以出任务的名义来这一趟的,人在江湖,哪能不挨刀?挺过来了,就是一条好汉!”      卫琳琅却没在听他们讲话,她在回忆这一路上受到的冷遇和冷战,越想越闷气。她可是为了他好,他能不能识相点儿啊!   离他们从帝都出发到现在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他们已经出了中原神州,踏上了西域——松贺州的地界。   而这半个月来,她和赵向天的关系那是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      她还记得赵向天当时醒来后对她说的话——      “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这么做。”      谁稀罕!你稀罕么!反正她不稀罕!      卫琳琅越想越怒意满满,就在这时,赵向天和伍子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还跟着陌生的一男一女。      她一边斜眼看着他们,一边用手指很不礼貌地敲击着桌子,故意找茬儿道:“他们是谁啊?请解释一下好么,赵向天,不要随便阿猫阿狗都带回来。”      赵向天只用眼角看了看她,隐约冷笑了一下,便对大家介绍道:   “他们是聂康和枫笛,未来几日将会跟我们一起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百花卷】。 PS:哈哈哈,好基友公子九里来客串咯~~~欢迎欢迎~~~ 放狐狸萌照: 鹰大哥和红狐狸: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此处不是详谈之地,上楼再说。”赵向天左右看了看,说道。      于是,一干人等便上了楼,入得卫琳琅和品蓝的那间最大最好的房间,或站或坐。   卫琳琅抱起火狐狸红玉,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这可是她的房间诶,让这么多人都进来还真是讨厌。      伍子是伤员,得到了一个座位,他看了看赵向天,然后向大家解释道:   “聂兄和枫笛小姐是师兄和我在医馆遇见的。因为聂兄受了很严重的箭伤,大家知道我们龙彪门善弓,而我也刚巧对箭伤的处理颇有些心得,便出手相助。”      “期间,师兄和我与聂兄攀谈,才发现聂兄原来见识不凡。我们一直相谈甚欢,互相都感到颇为相见恨晚。挖箭头时,看那箭的角度实在刁钻,师兄与我好奇之下询问,这才知道聂兄的处境十分不妙……”   说着,他看向那对男女,众人的目光也转向他们。      那男人生得一副粗眉大眼的样子,看起来极有阳刚气概,即使身上有伤,他也并不坐下,而是站在女人身后,单手搂着她,就好像她坐在凳子上也能摔下地去一样。   那女人长相清秀,不过笑起来时嘴角会自然旋出两朵酒窝,显得十分可人。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卫琳琅一行人,腿上放着一个小包裹,双手紧张地捏着。      “我是聂康,她是我的妻子,枫笛。”那个男人这么介绍道,“我们原本是西域某门派弟子,从小到大,侍奉师父和掌门,绝无二心,忠心耿耿,天地可证。谁知前日我们只是误入了门派禁地,掌门便欲将我二人灭口,全然不顾往日情谊!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遭受无数追杀,几次死里逃生……实在是惨不堪言。”      “等等,”卫琳琅越听越不对,终于打断他的话,皱眉道:“我不明白,你们被追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们想把我们拖下水,为你们做挡箭牌?这主意打得也太好了吧。”      “怎么会跟你们没关系呢?”枫笛眼睛瞪得滚圆,颤声道,“赵大哥已经答应了要帮助我们的啊,难道你们要出尔反尔不成?我们要是就这样被你们抛下而死,难道你们良心会安吗?”      没等臭脾气上来的卫琳琅开口,聂康就出声喝止她道:   “说得什么话呢!别人帮助你难道是应该的么?一般小事尚不必帮我们,何况如今可是被追杀的大事!赵兄愿意帮助我们度过难关,那是有情有义,不是欠我们的!”      此话一出,原本听到枫笛的话心里有疙瘩的众人都觉得舒坦许多。   本来嘛,你们被追杀是你们的事,我们避都来不及,还会帮你们?现在有点想帮你们了,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呢?   还是聂康兄的话听着舒服。      黄远想了想道:   “不知我们能帮你们做些什么呢?既是被追杀,那么还是逃得越远越好吧。可是,我们此行却是要去临沅城,松贺州除了都会百花城之外,临沅城是最为繁华的城镇。若是与我们同去,恐怕于你们无益。”      聂康与枫笛对视一眼,对大伙儿说道:   “我们在临沅城有亲戚,听说势力还不错,护上我们两个一护,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虽然,去中原肯定会比待在松贺要保险,但是我们有我们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枫笛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幸福:“其实逃亡中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有喜了,孩子已然四个月大。大夫说,最好不要长途跋涉,不然对保胎不利。”      “真的呀,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呢!”心软的品蓝捂嘴惊讶道,“那你可千万注意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哦,我们也会尽我们所能地帮助你们的。”   众人皆点头称是。      卫琳琅又一次显得格格不入,她心里阴暗地想:他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的功力还挺深厚,总共没说几句话,就哄得大家心甘情愿地帮他们挡追杀。   其实好好想一想,他们也未必完全无辜。      她用手指敲击着瓷杯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然后道:   “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师门禁地里面有些什么,但是既然是禁地,那就肯定是有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吧,也肯定早就被长辈提醒说不要进入吧。敢问,你们当时为何要进去呢?在明知道那里是禁地的情况下?”      闻言,枫笛突然变得很激动,她几乎想站起来回话,却还是被聂康按在了椅子上。   她提高了几个音量道:   “都说了那是‘误入’,‘误入’!我们也不想的啊!谁会故意招来自己师门的追杀啊?那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有感情的!我还怀着孩子,我不会拿孩子开玩笑!”      卫琳琅并不示弱,她直视着枫笛咄咄逼人道:   “谁会故意招来暗杀?那可说不定了。要是有一件事情,未来的利益有它风险的三倍或以上,就连我也会铤而走险,不去管它的风险是不是很巨大。”      聂康看不过去了,沉声道:“那么,这位小姐就是认为我们居心不良在前,自作自受在后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大多数都是不大赞同的视线。      “我可没这么说。”卫琳琅摊手,她一没有证据,二不得民心,空有一腔怀疑,能有什么用?      “我只是觉得吧,你们隐瞒门派的做法颇有些蹊跷和不道义。”卫琳琅非常直白地说道,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满,“一般的小门小派倒也罢了,若是魔教那种称霸西域的庞然大物,我们帮你不就等于送死么?难道不需要事先搞搞清楚?这年头,做好事的代价太大了。”   说着,冷冷地看了一眼赵向天,可赵向天却没有看她。      枫笛被卫琳琅的话惊了一跳,矢口否认道:“自然不是魔教!你想得也太多了,我们那种小门派能跟西域第一门派相提并论吗?我们倒是想,就怕魔教不肯!”      卫琳琅耸了耸肩,表示这个话题可以过去了,只是小声地嘀咕道:   “什么时候连小门小派也一个两个地拥有了禁地了?有那么多禁忌的东西存放么?别到时候把什么扫把簸箕都放进去充数。”      她声音其实并不小,这里又都是有武功的人,聂康和枫笛自然也是听到了,顿时面上都有些尴尬。      黄远出来打圆场道:“众位,现在已是酉时三刻了,一定都腹中饥饿了吧,不如先把这事儿放一边,先下楼用餐如何?”   众人自然就坡下驴,纷纷表示饿得不行、再不吃饭就没法再吃饭了。      在众人对菜色的讨论声中,聂康和枫笛相顾无言,只紧紧地牵起手。      ……      你若是以为这餐可以好好犒劳一下近日来经过风餐露宿而倍感苦楚的五脏庙,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卫琳琅就犯了这么一个错误,可惜她之前并不明白。      这饭才将将吃了一半,枫笛就大惊失色地掉了筷子,聂康的脸色也突然变得很难看。   赵向天也放下筷子道:“怎么了这是?”      “刚才,门外……”枫笛咽了咽唾沫,“是他们的眼线,对吧,康?”      聂康垂着眼道:“是的,你没看错。”      卫琳琅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鼓着腮帮子,将满满一嘴的食物艰难地咽了下去,灌了口茶水道:“所以你们是打算……”      “是的,不能等了。”聂康微带乞求之意地看着众人,“估计是我去医馆看箭伤的时候暴露了行踪,再悠闲地吃饭,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向天拍板:“走!”      ……      骑在马上一颠一颠,肚子犹未填满的卫琳琅更是各种难受。   他们明明都找好客栈了,也订好房间了,还吃上好吃好喝的饭菜了,结果来上这么一出。   现在好了吧,什么客栈、房间、热水澡、暖被窝、晚膳、晚膳和晚膳,都成了泡影和浮云,真真气煞人也!      已经是戌时了,他们还得赶路,天上的月亮皎洁得不行,银辉洒在大地上,清清凉凉,幽幽静静。   照卫琳琅的估计,他们还得再走上两三刻钟,才会停下来安营扎寨,准备就寝。      为遣萦绕不去的怨念,卫琳琅只好在脑海中不断演绎着不同的施_虐片段,对象自然是聂康和枫笛二人。   她这人既是急性子、炮仗脾气,又是酷爱记仇的小心眼,所以不光是当时会生气,事后回想起来,还会愈加气闷,就像她现在这样。      她用眼角斜睨着原先属于她、现在已经属于某孕妇的马车,心想,最好别给我发现你们有欺骗我的地方,否则……哼哼哼,她不介意拿他们来试试手。   她可是曾经以恶毒之臭名名动江湖,那些层出不穷的阴损手段可不是说笑的。      一行人正安静地赶路,突然,毫无预兆地,一道银光在树林的阴影处闪动了一下。   下一刻,数十道漆黑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两旁的灌木丛中蹿了起来,直扑车队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JJ新出的验证码功能……真是让我泪牛满面。 那些给我留了评的姑凉,你们到底经受了多大的刁难啊……真是太辛苦你们了。 有关中京城那些未讲完的事,未来将会放到【番外卷】之中讲。 最后,做个小调查,姑凉们都是输了多少遍验证码才发出评论的? 关门放狐狸: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这一刻,数十道漆黑人影悄无声息地从两旁的灌木丛中蹿了起来,直扑车队!      赵向天眼神最利锐,反应也最快,他第一时间拔刀大吼:“有人偷袭!”   所有人一激灵,纷纷从或昏昏欲睡、或懵懂发呆的状态中醒过神来,面对着生死攸关的场面,本能地抽出自己的武器,被动地抵挡、抵挡、再抵挡,然后瞅准时机,实行反击。      就算是一开始略微落了下乘,但龙彪门众人依旧不愧训练有素之名,一招一式之间毫不慌张。   幸而今夜月色明亮,若是在一片黑暗中跟黑衣人对决,想想都艰难。      卫琳琅也不输男儿,动作利落地拔出佩剑,翻身下马战了起来。   都说寸长寸强,寸短寸险,短兵器在与长兵器作战的时候,肯定是要吃亏的。   然则,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能颠覆这一公认的道理。   跟她对战的黑衣人双手持短兵刀,居然能跟她这持长剑的战个平手!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卫琳琅她从未有跟这种异域武器的对敌经验。   这个人使用的兵器,居然是圆月弯刀!   这种弧度十分夸张诡异的双手弯刀只有落马州那边的草原民族才兴用,一般来说也只有他们才用得好。   这样说来,这黑衣人是什么身份来历?莫非是异族的细作不成?!      卫琳琅惊险地侧身躲过圆月弯刀飘忽诡异地一砍,持剑的右手顺势横刺出去,取道黑衣人的视觉死角,企图给他来个穿心一击。   谁知他左手弯刀迅速格住来势汹汹的长剑,使出巧劲将卫琳琅的剑拨至另一边,长剑与弯刀死死相抵,擦出星点的火花。   二人又各自向后拉开一些距离,卫琳琅挽剑耍了个剑花,调整了下招式,重新上前再战!      卫琳琅所练剑招名为《穿云岫》,其招式动作优美流畅,一招一式如天边流云般绵延不绝。   据说此剑法的创始人在绝美的剑招中取人性命,其行其状仿如穿云一岫,故得此名。      可是遗憾的是,卫琳琅明显没有那剑法创始人的段位,她的剑招,美则美矣,效率不足,平时也足够她使用,可是一旦面对黑衣人这种每出一刀目的都是夺人性命的职业杀手,杀伤力就立显不足。   黑衣人刁钻狠辣的招式,渐渐地,让卫琳琅疲于应付。   四十招过后,卫琳琅更加强烈地产生不敌之感,招式的应对更加捉襟见肘。      正当她想佯败诈一诈黑衣人、好出其不意偷袭时,突然,听见赵向天对她喊:“琳琅快走!有迷烟!”      什么?!      卫琳琅当机立断抽身出了与黑衣人的战圈,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她渐渐觉得视线模糊,意识也变得混沌。   而她最后看见的,却是那个跟她交战的黑衣人的妩媚的眉眼,明眸灼灼映着月光,眉下一颗美人痣,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      待卫琳琅意识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昏暗的地牢里。   三面都是巨石垒砌的墙,还有一面是铁栅栏,栅栏外可以看见许多和她身处的这件囚室一样的地牢隔间,大多数是空置的,只有最远的那间蜷着一个暗色的人影。   整个地牢的光源都来自于墙上忽明忽暗的火把,地牢不通风,空气十分闷热腥臭。      卫琳琅这间囚室的地面上铺满了有些起潮的稻草,时不时传来些虫蚁鼠类的啮咬声,让她感到十分恶心反胃。   不过好在,这里不止她一个人。不远处背对着她卧着一个纤细的女子,看其背影和服饰,应该是品蓝没错。      卫琳琅郁卒不已,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抱着腿,不禁开始回想,开始反思,他们到底是如何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      首要的嫌疑人便是聂康和枫笛。   来路不明,遮遮掩掩,说话半真半假,最重要的是通缉在身,赵向天真是瞎了眼才想到要去帮他们。   莫名其妙地遇到追杀、迷晕、投牢,十成十地跟他们两个脱不了关系。   看这地牢的规模,追杀他们的师门绝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小门小派,而必是颇有实力的派别。      聂康和枫笛既然在这一点上欺骗了他们,其他的叙述便更加地可疑。   所谓“误入”禁地,大约并不是真的误入吧;只进入了禁地,便被人千里追杀,恐怕不太符合常理吧;想要去临沅城,未必是因为真的有亲戚在那儿吧。   卫琳琅总是习惯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别人,有的时候这种性格很讨人厌,但也有些时候,这种性格能防止她掉到别人挖的坑里。      突然间,卫琳琅灵犀一闪念,想到,这种逮着人打架拖时间,顺便转移注意力,然后暗中放迷烟的手段,怎么那么熟悉?!   她想着想着,突然背脊僵直、发寒。      这……不就是魔教的惯用伎俩么!      卫琳琅又想起那恐怖的一夜。   瓮中捉鳖般的,将所有人堵在场中迷晕,然后自己人撤退,再投毒、封死所有通向外界的隧道……几乎无人生还。   经此屠杀,恐怕今后再无人敢在帝都经营斗兽场了吧。      ……这么说来,聂康和枫笛便是魔教的教众了?然后误入魔教禁地,看到了什么禁忌的东西,甚至偷了什么魔教至宝,引得魔教来杀。   他们也是贪,他们也是蠢,魔教是他们可以为敌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那也得为孩子考虑呀。      卫琳琅心下哀叹起来,刚从虎穴狼窝中逃出生天,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人家的大本营……都怪赵向天,要不是他,他们一行人悠悠闲闲地,早到了临沅!      她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可怕的猜想,赵向天会不会是早就知道聂康和枫笛是魔教教众,才故意想要帮助他们的呢?   顿时,卫琳琅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故意想要跟魔教唱对台戏才救魔教想杀之人还好,若是他早想到他们最终会被抓,所以才故作帮助聂枫二人,从而以俘虏的身份混入魔教内部……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赵向天怎么会知道,他们最终会被魔教捉起来关进牢里,而不是就地杀了呢?   毕竟,以魔教那种残暴不仁的行事手段,杀掉个把碍事的人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可恶,可恶!早知如此,当初在客栈大堂里看见那个魔教眼线走过门口的时候,她应该追上去告密才对的,可是当时她在做什么?   ——把嘴里的满满的食物咽下去。      ……      当卫琳琅在大牢中想象着自己的各种悲惨下场的时候,欧阳常棣在魔教的秘密地底水牢中,审问着聂康和枫笛二人。      水声潺潺,叮叮咚咚,可是听在聂康和枫笛二人耳中,却一点都不美好,甚至相反,更像是催命的音符。      “你们可以不招。”      欧阳常棣站在水牢的上层,俯视着他们,面色平静地道:“现在水面只在大腿,但是一刻钟之后,水牢中的水就会漫过胸口。不知道,有孕在身的枫笛受不受得了呢。”      他看着尽显狼狈的聂康,双手双脚被粗大的铁链绑成了一个屈辱的大字型,又瞥了一眼不远处享受着同样待遇的枫笛,心中笃定他们最终会屈服。      聂康双目充血,嘶声怒吼:      “畜生,你这个畜生!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拿!我们只是幽会时走错了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欧阳常棣,你真是狠心……我们尽心尽力服侍你魔教多少年,居然就为了不小心进入书房这个可笑的理由,就要逼死我们,还有我们未出生的孩儿……你真是禽兽不如!早晚有一日该天打雷劈!”      欧阳常棣负手于身后,一张俊美的脸上是冷静得近乎冷漠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道:“你确定你要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不敬吗?”      聂康一惊,突然发现,水牢中那汩汩的注水声变得更急更快了。   他心中担心,反射性地扭头看枫笛,被点了哑穴的枫笛正疯狂地对他摇头。      “真是不识相。”   欧阳常棣渐渐没了跟他们周旋的耐心,他冷笑出声道:   “你们去临沅是为了投奔亲戚?真是好笑。作为魔教从小养到大的两个孤儿,你们哪里来的亲戚?我看,那不是亲戚,是你们找好的下家吧。”      聂康一时噎住,他没想到欧阳常棣连这个都知道,他刚想开口为自己辩护,欧阳常棣就打断他的话。      “枫笛是书房的掌墨,她会知道禁地的进入方法,想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你呢,聂康,身为魔教总坛的教头,深夜潜入书房也不是一件完全无法做到的事。既然都能做到,不如赌一把,赌赢了就从此发财,不用待在魔教看人脸色,甚好。你们说呢?”   欧阳常棣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地就好像被背叛的人不是他、背叛他的人不是他最信任的人一样。      “聂康,将《大梵天》的拓本,交出来。”他这么说。      枫笛闻言全身一颤,引起了欧阳常棣的注意。   欧阳常棣将她的哑穴解开了,道:“有什么话要交代的,说吧。”      枫笛低头看了看那已经没过了小腹的脏水,闭了闭眼,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她抬头看着她曾经一心侍奉的主子,面容哀戚道:   “主子,您既然已经将我们抓进了水牢,那自然已经搜过我们的身了,我们手上有没有拓片,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啊!我们实在是冤枉啊……”      “枫笛,我一直都说你不够聪明,对吗?因为你天赋异禀,所以一直不服我的这句话,对吗?”欧阳常棣感到很是惋惜,其实他并不想同聂枫二人走到这一步,但是无可奈何:“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就是愚蠢。愚蠢在何处,就在于你负隅顽抗!”      枫笛脸上的血色,在欧阳常棣说出“天赋异禀”这个词的时候,已经瞬间褪去,显得苍白而脆弱。   该不会……   欧阳常棣点了点头,脸上浮起讽刺的微笑道:“是,当然,你们没有拓片,因为拓片,就在你的脑海里——过目不忘!”      闻言,聂康和枫笛失魂落魄相望凝噎,他们最想保守的秘密,原来早就不是秘密了。   枫笛原想着,若是她供出她即使对高深繁杂的武功秘籍也是过目不忘,那么随时都有可能往外泄密的她,百分百会遭到魔教的灭口,那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保不住……      那还不如,舍掉孩子,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彰显清白,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在水牢里流产,若是如此,欧阳常棣应该也就会相信她的无辜的。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为何我认为你蠢?因为你只是一个死板的记忆容器,你在书房偷看了我那么多书,你学到了什么?你理解了书上在说什么吗?”欧阳常棣看着这个相处甚久的婢女,心里为她感到无比失望,“我刚才已经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可惜,你没有把握住。”      欧阳常棣转身欲走,枫笛却激动地大声道:   “不能!你不能杀死我!你也不能流掉我的孩子!没有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帛书的秘密!只有我知道应该去哪里解开那个秘密!你不能杀我!”      欧阳常棣停下,缓慢地转过头来,眼中好似有赤色的火焰在燃烧:“你居然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看过师父血帛的,必、须、死!”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无法自控地YY女孩常溪的故事了怎么办,啊哈哈,好想写哦。 到时可能会先放一两篇番外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鉴于这篇文现码现更被大家痛批更得慢,下一篇我打算存些稿再发…… 摔,我在YY什么,这篇文想完结还早得很呢,自抽打! 还有就是,这篇文里有好几对配角CP,在这篇文完结后、新文存稿时,会陆续写出来,大家到时可以去我的专栏看。【你们猜猜是哪几对啊~】 对了,大家走过路过,去我的专栏包养一下窝呗,我真是做梦都想涨作者收藏啊 我才是只要一戳就能吐出节操的神奇生物啊相信窝吧!【严肃脸 有什么好处呢?嗯,有了新文你们能早知道~像这样: 开了新坑后,我就会第一时间派出一个蓝色提示气泡去乃的登录页面眨眼睛的真的真的! 方法路径:点击这里进入专栏→找到【收藏此作者】字样→我戳我戳我戳戳戳→成功包养小红还是免费的哦耶! 最后,上萌图: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欧阳常棣出得地底昏暗的水牢,一开厚重的牢门,就被户外明亮的阳光刺得眼前发花。   他抬手遮挡住眼,心中隐隐有些惆怅。      见欧阳常棣审完叛徒出来了,候在牢房门外边的黄莺立刻上前,有些踌躇地报告道:“主子,属下有一事容禀。”      欧阳常棣看了她一眼道:“说吧。”      黄莺临到头来,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有些尴尬地道:“主子,今次属下抓来的,却不止聂枫二人,还有……那日在斗兽场遇见的那对男女。”      欧阳常棣嘴角抽搐了一下,三分意外、七分好笑地问道:“抓他们来干嘛,还嫌他们添的乱不够多吗?”      “这……”黄莺大窘,一向精明干练的她现在却斗败般垂着头,粉面涨得通红,“他们包庇魔教叛徒,阻挡我等追捕聂枫二人,本来应当直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可是,属下一时脑子犯浑,觉得主子跟他们似乎有些交情,并不想真的让他们死掉……自己又不好做主,犹豫之下,便连同他们一起带来了总坛。”      “交情?我记得我当时说的可是‘别有第三次,否则不再手下留情’,可对?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想真的杀了他们的?”欧阳常棣笑道。      “属下本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但是,我却有一种感觉,主子对于有人敢于站出来反抗自己,比起恼怒,还是欣喜和赞赏多一些。”   黄莺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僭越的话,做这么僭越的事,她并不知道欧阳常棣是会容忍还是震怒。      闻言,欧阳常棣顿住脚步,回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他最得力的女属下,表情很微妙。   最终,他低声喟叹了一声:“都说女性有超越五识之感,如今看来竟不假。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所察觉。”      “那人不自量力不假,为人却颇有勇有义。每次我看见他,便想起先贤那句‘虽千万人吾往矣’。面对淫恶不屈服,面对强者不退缩,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种人了。”      欧阳常棣垂下眼,轻声说道,语气中似有无数感慨和遗憾:   “有的时候我在想,当年,要是也有这种人站出来,挡在我的面前,挡在又真面前,挡在孙家十三口人面前,不惧怕护院,不惧怕公主,不惧怕摘星七楼的杀手……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又真是不是还能活着,虽然日子过得平淡普通,但是整日里开心而平和;孙家小女是不是能如愿嫁我,婚后的日子里,孙家长辈喜爱我一如以往;幼时的玩伴,是不是可以青梅竹马到大,分享一切欢喜悲忧,不必再相见时互不相识、形同陌路、相敬如宾。”   他最后这么说道。      黄莺落后欧阳常棣半步,边走边认真听着自家主子难得一次的倾诉。   主子说的话,哪怕这话是听完了要被杀头的惊天大秘密,属下也得好好听着;听完之后,闭紧嘴巴,把一切忘掉,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主子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虽然负责对外情报工作的她,对主子的旧事,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欧阳常棣回过神来,迅速收起作为一教之主不该有的诸般情绪,平静道:   “也罢,我便去见见他们。今次,多关他们几天大牢再放,多少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魔教不好惹。关于具体关多长时间,黄莺,你看着办。”      “是,属下遵命。”黄莺微躬身道。      ……      欧阳常棣向关押卫琳琅一行几人的大牢的方向走去。   大牢是关押一般犯人的地方,分为男牢和女牢。   明面上的大牢跟魔教高层秘密建造的地底死牢不在一个地方,这其中自然有前辈们的各种考量。   当然,两者相比,普通大牢的牢内环境比起死牢要好上太多。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欧阳常棣想到。他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一边回忆起他两次遇见他们的情形。      第一次是在他火烧折柳居的时候。   他刚把涉及当年之事的人全部亲手抹杀,转头就看见一男子对他横眉竖目,拔剑欲刺。   那时他刚刚手刃了仇人、大仇大怨得报,一身的戾气未褪,杀意满槽。那男子这个时候跑来伸张正义,不是刚好撞到他的刀口上么。   他也毫不客气、绝不心软地砍伤了那男子,没有杀掉他的原因是觉得浪费时间,毕竟那男子的武功并不是只有三流水准,真正缠斗起来,他也会觉得十分麻烦。      没想到的是,后来竟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个女人,把那男子给劈昏了拖走,免了他和他的属下们忍不住出重手。   他当时脑子里的想法是,这女人还算识相,要是再晚一步,他就不知道会对他们俩做出什么事来了。      第二次,就是前不久,在斗兽场的那一场“审判”。   在首要的仇人长公主昭幸被獒犬活生生咬死之后,他忽然感到很没趣。   现在的他要比昭幸强上太多,不管是自身的武力,还是手中的势力,想要报仇是轻而易举。甚至可以说,他想要昭幸三更死,她绝活不过五更。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永远也回不来。      欧阳常棣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就是在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别人对他施加的恶,他会用比之强烈十倍的恶反制他们。   他走上的,是一条比他的仇人们还邪恶不归的道路。   他在恨着那些残暴而虚伪的人们的同时,难道不厌恶这样的自己吗?   当然是厌恶的,只是,他绝不后悔。      甚至有时,他会很天真地希望,不如就由自己来承受这世间所有的恶,然后再从哪里跳出一个白衣正义大侠,将自己这万恶之源诛杀,这样,以后世间就再也不会有伤害和悲愁。      当然,这只是白日做梦,但他却因为这个心底深处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白日梦,而再三放过那对男女。   他想,除非他们有朝一日破坏或阻碍到了魔教的根本利益,使得作为魔教之主的他不得不动手,否则他是不会杀了他们的。      他们的存在,就像他小时候在不见天日的斗兽场中无数次盼望的——黑暗中的光芒一样。   他们告诉他,这世间真的有这么一种人,做着绝大多数人眼里的蠢事,只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坚持。      ……      女牢中。      卫琳琅蹲在品蓝的身边,颇为纠结地看着昏睡着的她的脸。   是叫醒她,还是不叫醒她呢?   叫醒品蓝,于事无补,还会多一个惊慌失措的人添她的乱;但是不叫醒品蓝吧,她一个人待在阴湿的大牢中又渗得慌,还总会胡思乱想。   正当她在两难之间踯躅的时候,突然听见空荡荡的牢房那头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卫琳琅的第一反应是——妈呀不会是鬼吧!   第二反应是——他_妈_的绝对不会是鬼!   第□应是——那来的这到底会是谁?   第四反应是——这该不会是来了结她性命的吧?   最后反应是——如果是那就一定要跟他拼了!      事实证明,第一次体验牢狱生活的卫琳琅实在是反应过度,如果她细听,就能发现这串脚步声轻盈中带着稳健,不紧不慢,频率一致,非是武林高手不能有,绝不会是鬼神之物。      “教……”教主怎么会是你?!看清来者后,卫琳琅瞠目结舌。      短短的时间内,她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鱼死网破的办法,务必要让想杀她的人讨不得好,谁知道来人却是魔教中武功最高之人——教主欧阳常棣!      她直直瞪着教主大人的那张俊美的皮相,有些绝望地脱口问出道:“你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如果是欧阳常棣来杀她,她根本不指望能从他手中逃脱啊。   由此可见,欧阳常棣在她的心里的形象已经是十分可惧的了。      欧阳常棣没想到卫琳琅看见他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这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实说“我不是来杀你的”吧,太被动、太老实、太没气势了,他一个堂堂魔教教主,怎么能率先示弱呢?      想到此处,他心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充满恶趣味的主意。      教主大人瞬间沉下脸,眯起压迫力惊人的眼,缓慢而带着隐怒的意味,道:      “你,还记得十天之前在帝都我对你说过什么吗?不,你不用回答,因为想来,你也是不记得的。否则,你们一行人怎么会落到如今这种狼狈的境地来呢?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而现在,我不打算再给你们第三次。”    作者有话要说:_(:з」∠)_咳咳,鉴于这两天亲们的支持实在很给力,收、评数据喜人,小红我脑袋一热就来加更了…… 据说大家都不想看常溪小姑凉啊?可是……我下一本想写她诶?∑( ° △ °|||)【大惊失色状】 哦呵呵,萌图乃是必不可少之物:(今天的主题萌物是喵咪) 最后再以上方诸萌物的名义打个滚求个作收……小红专栏收藏目前才个位数……【好、好惨!>_< 那个……以后我不仅会写古言和长篇古言的短篇番外,还会写同、耽、西幻,等等,喜欢其他类型文章的妞儿,收了我以后可以看其他各类型的文,只喜欢看古言的妞儿,收了小红我,等我以后回归古言了,还可以接着看。 啊哈哈,是不是很好呢~~只要点击这里进入专栏~~再点一下【收藏作者】神马的……【害羞捂脸】 PS:大家点进去看看我专栏的样子也好嘛,我折腾代码折腾了好久的说,保证专栏漂漂亮亮的~!Mua~!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教主大人瞬间沉下脸,眯起压迫力惊人的眼,缓慢而带着隐怒的意味,道:      “你,还记得十天之前在帝都我对你说过什么吗?不,你不用回答,因为想来,你也是不记得的。否则,你们一行人怎么会落到如今这种狼狈的境地来呢?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而现在,我不打算再给你们第三次。”      卫琳琅闻言,瞬间傻了,她感觉就好像有一百万头某种神秘的生物在她的脑内呼啸而过一般,这、这就要死了?   她上一次好歹还活到了明年十月,这次想着再不重蹈覆辙,而做出诸般努力,却,现在就要死了?!      她倒是想有骨气地拍胸口说要杀要剐随意,她倒是想英勇地出钩拳说我跟你拼了,她倒是想……奈何她打不过!奈何不想死!   她还没有来得及活到二十岁;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东方成亲;她还没有来得及名动武林、走遍天下;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大哥的婚礼;她还没有来得及整死官锦儿;她还没有来得及跟赵向天重归于好;她还没有来得及见爹爹、娘亲、大哥、许勤最后一面……      不不不不能死啊,她还舍不得死啊……她要是以这么可笑的理由就死了,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卫琳琅呆滞了一秒钟之后便下定了决心,就算不要这张老脸了,也要求得教主大人回心转意!   大丈夫的节操,能捡能抛!   小娘子的脸皮,能戴能取!      她一把抱住教主大人的大腿,状似涕泗横流,嚎啕大哭道:   “大人,您说……琳琅烂命一条取走有什么用呢?于您无益,还白白脏了您的刀口啊!您这么德厚流光、芝兰玉树、伏龙凤雏、年不高德甚劭的人,原不该沾上此等无谓之垢的!”      卫琳琅低着头蹭着教主大人的大腿,实际上眼里却闪动着寒光。   她从小到大还没哪个人有胆子这么贬损自己呢,她自己倒是做了第一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回是真的豁出去了,想来就算官锦儿在这里,演技也就是这样了吧。      而教主大人现在却十分尴尬,他感觉有什么鼓鼓的、柔软的部位在磨蹭着他的大腿。低头一看,他才发现卫琳琅的脸就挨在他的腿上,离他的……只有三寸不到的距离。   他不禁暗地里微红了脸,起了不该有的绮思,说起来,最近这一两个月还挺忙的,都没有时间去泻一泻火……咳咳,想什么呢!   教主大人有些窘迫地踢了踢卫琳琅,想要把她从自己身上甩脱下去,没想到却被抱得更紧了。      “大人,琳琅愿意用更有价值的东西换自己一命,不知大人恩准否?”   卫琳琅死死抱着教主大人的大腿,仰起小脸学着自家二哥,作崇拜敬畏谄媚状,道:“琳琅这里有一武林英雄帖,乃是中原武林盟主粟立榕邀天下英雄共聚之宴会,十月十五,嶢山之上,您如此英伟的人物,一定要去参加啊!”      教主大人厉声道:“我堂堂西域魔教教主,为何要参加中原门派的抱团取暖之宴会?”      其实,话一说出口教主大人就后悔了,自己真是入戏太深,他应该随口应和卫琳琅,然后快些脱身才是。谁知,话一出口就成了另一个样子,这不是更难摆脱她的纠缠了么!      果然,卫琳琅心里暗暗着急,又怕教主大人使出狠劲踢她,便把两条长腿也盘了上去,整个人如同无根藤一样盘附在对方腿上,又像蟒蛇一样,对方越是挣扎,她缠得就越紧。      “大人说笑了,武林大会是九州的盛会,怎么会不能没有大人来参加呢?中原武林人都是一些坐井观天之人,他们哪里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他们在中原的瓮中,却不知这苍茫塞外却是有如同大人一般的青年才俊,足以颠覆整个中原武林!”      卫琳琅越说越激动,自己都快被自己描述的美好未来感动了:   “当大人在武林大会上横空出世之后,再顺势拉起大旗、建立帮派,一定会有许多人相应,然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慢慢将魔教的黑手伸向无辜的中原百姓,一点一滴地将魔教的势力渗入新的帮派,这样不就完成了魔教向中原的扩张么!做得隐秘些,还不会遭受中原武林各派系的抵触和反抗,实在是高招啊高招!”      是不是高招我们到时另说劳驾你先把胸器和大长腿从我腿上挪下去好伐!      教主大人很想这么怒吼,但是事实却是,他冷笑一声,蔑声道:“真是可笑,我若是想参加武林大会,谁能拦住我?想要请帖,我还会得不到,而来仰仗和你的交易?再者,就算我魔教真的想进军中原,也不必像你说的那样偷偷摸摸!”      卫琳琅郁卒地想,这魔教教主果真不好糊弄诶,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对了,现在他虽然没有遇见官锦儿,但是应该会对她有兴趣才是,不如就让她来当这个红娘吧!      决心一下,她便又刻意地绽开一朵明媚而略带狗腿的笑容,道:“那……也不打紧,琳琅还有其他拿手绝活儿。不知大人可信命理?不瞒您说,我打小就会看相,我在初遇您的那天,夜观星象,发现大人您的红鸾星动,并且红线那头是我熟识之人,不如,就让我来为你们牵个线、搭个桥吧!”      教主大人黑了脸,心道,自己看起来就那么饥_渴以至于大家都往他怀里推人么?!   他心下不爽,便运内力于腿,微微一震,将卫琳琅给生生震开,皱眉道:“这便不劳你费心了。”      卫琳琅手腕麻痒地被震开到一边,低着头,咬着牙,心里简直升起了杀人的冲动。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要不是我迫于形势,要不是我……不然才不会任你拿捏!   哼,要是哪天老天开眼,你落在我手里,看我弄不死你个小样儿!      下一刻,卫琳琅狡诈一笑。   嘿,别以为她真的那么好心为官锦儿介绍姻缘,这念头她老早就断了,她无非就是想试上那么一试。能帮她把官锦儿拐走就更好,不行的话,她就只能出杀手锏,爆出官锦儿最终极的秘密了。   她就不信有谁不心动!   而事实也证明,没有谁会不心动!      “大人,话别说得太早。”   卫琳琅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裳和发髻,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发型可言了。      她嘴边挂着隐秘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不知您可曾听说过,十一年前金阑州的那场大事……”      欧阳常棣闻言,瞬间绷紧了神经。   十一年前,大事!这是他绝对不想想起的事情,也不想任何人提到。   他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可是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未曾听闻,愿洗耳恭听。”      未曾听闻?你就在那装吧!      卫琳琅腹诽着。   他在她的记忆里,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啊。不过,这事情吧,谁也说不准,万一这一次有些地方是跟上一次不一样的呢?      考虑到种种的不确定,卫琳琅还是决定试探,她做神秘状道:“据传,这世间有三张血帛书,乃是众所相争之物。此物既为众人所争所夺,必有其妙,其妙自殊;必有其用,其用自大……以大人的实力,想来得到其中一张,是不困难的吧?”      言毕,欧阳常棣却没有卫琳琅想象中的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那眼神让卫琳琅觉得渗人得很,她心下惴惴,不是说错话了吧?      只见教主大人眯着眼,迫出全身的气势,一步一步朝卫琳琅走去,卫琳琅有些懵了,只懂得一步一步后退,不敢与其争锋。   最后,她的背果然抵住了冰冷的石墙,她暗叫一声不好要糟,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声音低沉而危险。      欧阳常棣伸出右手揪住卫琳琅胸前的衣襟,像拎小鸡那样拎起,脸凑近她,二人相距不过三寸。   原本牢房就昏昏暗暗,烛影飘摇,背着光的教主尤甚,脸上尽是阴影。   卫琳琅只看见离自己极近之处那一双锋芒内敛的眼,灼灼逼人,暗夜生辉。      在此性命攸关之际,她居然忽地有些出神沉醉。   但凡是人,都会喜爱美好的东西,卫琳琅也不例外。   她而今发现,平日里不敢稍加直视的教主,其实的确如同之前她随口乱诌的那样,彷如芝兰玉树——      只要他别逼出杀气,化身杀神。      “我本来不想杀了你。”欧阳常棣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你提了不该提的事情,我便不能放过你。”      卫琳琅瞬间从旖旎之念中惊醒,她心脏猛地一缩。果然,果然不能提血帛之事么?看来,自己最后还是失算了……      她忽然豁达起来,笑了,自言自语道:“卫琳琅啊卫琳琅,天让你命绝于此,你便是想要争取那一线的生机,也是蚍蜉撼树,谈何易。欧阳常棣,你要杀便杀吧,我卫琳琅再不为了偷生而苟且……”      话刚说完,卫琳琅便看到欧阳常棣向她伸出手来,她闭上眼。   大概这次又是像前世那样被一掌拍死吧,她想,真是悲惨的人生,无解的宿命啊。      可是她预想的痛苦却没有来到,只觉胸前一凉,然后后脖颈一紧。      “这是什么……”教主大人握着挂坠,语气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杀我可以,别碰我的玉!”   卫琳琅仿佛刺猬一样惊跳起来,怒了。      连死都看开了,还怕忤逆教主么!   她抬起手连同欧阳常棣的手一起攥住,然后一只手用指甲猛掐,另一只手用上吃奶的力气试图掰开教主的手,从而拿出玉坠。      教主大人吃痛,怒意一起,灌力于右手,猛地一扯,玉坠就从卫琳琅的脖子上生生扯了下来,金属的挂坠链子被扯下时划出她脖子上一条长长血痕。   卫琳琅脖子见血,又明知自己没几刻好活,整个人的悍劲也蹭地上来了。   她于电光石火间想起,自己他_妈_的不是娇柔的白花,为何要逆来顺受、引颈就戮!      她一掌拍向欧阳常棣执玉的右手,教主大人没防得她突然暴起,居然被她得手了。教主右手被拍得一麻,在卫琳琅一掌之力下,那块玉坠便脱手直砸到了墙上!      碎!!!      玉碎之声虽小,听在教主、卫琳琅二人耳里却极大。      卫琳琅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此玉岂是凡品?我宁使玉碎,也不叫谁来随随便便污了它去!老娘傲然一世,憋屈一时,现在,终于要解脱了,哈哈哈!”   深深地得罪了魔教教主,毫无挽回之法,卫琳琅早就心存死志。      谁知欧阳常棣却看着她喃喃道:“……琳琅,小灵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收到【零点夜宴】妹纸的地雷了! ∑( ° △ °|||)我第一次收到地雷!OMG! 我觉得这不是真的,妹纸该不会是手抖发错了吧?咳咳,请告诉我不是……Orz 受宠若惊了我……鞠躬谢!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教主大人从女牢里走出来,也没了再去男牢看看的兴致,直接回了平日里处理公务的书房。   一路上,他都在一脸呆滞或者说、别人看来表情冷漠地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平日里威风八面、威仪凛凛的教主大人,今天居然连走路都能绊上好几跤?说出去别人都要发笑,骂说这话的人蠢,编也不编一点靠谱的。      谁会知道他们心目中神一般的教主大人今天就是犯蠢了呢!      这个女子就是小灵郎?小灵郎不是小灵郎,而是小“琳琅”?!   她居然知道血帛的事?知道多少?牵扯多深?   自己居然威胁并打算杀死她,还不是一次两次?!   自己还抢夺并摔了她的玉?!      教主大人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打结,可不是打结么,连玉是卫琳琅自己动手摔的都没注意到,责任全给揽自己身上了。      他一进书房,就看见自家总教头朴昌坐在属于他的那张紫檀木太师椅上,胡乱翻看着按道理只有他才能看的公文,腿架得高高的,还抖来抖去,一副嚣张到极点的样子。      “朴昌,你给我下来。”   教主大人眯着眼,对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迸射出道道冷箭,心情恶劣地道。      “哈哈,啊哈哈……是老大啊,别误会,我什么都没做哦。”   朴昌一见是顶头老大来抓包,立马把脚从桌案上放下来,起身退到一边,还状若无辜地摸了摸头,“居然被你发现了,还以为你要去很久呢……黄莺骗人。”      教主大人本来想严惩他一顿的,作为魔教的总教头,他也太没规矩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平时不是乱七八糟的鬼主意最多的么,现在说不定能帮他想想法子。      教主大人英明一世,从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过,现在却自觉有些卡壳,急需外援提供帮助。   但是这朴昌嘴大漏风,自己若是咨询与他,必然要提供诸般细节,到时被他泄漏出去,他这个教主的威信何在?   教主大人想了想,决定先得敲打敲打他。      “你真是清闲得不行了,甩手掌柜当得可还欢快?”教主大人阴着一张脸,冷笑道,“手底下出了聂康这种叛徒败类,你居然还挺有闲心的,总教头不想当了是吧?没问题,那现在立一个军令状,我便拨你三个坛的人手,派你去进军中原,三年内我魔教若是没有跻身中原一流门派,给你好看!”      “别啊,老大,我错了……”朴昌先是作出一副哭丧脸,然后又恢复正经道,“不开玩笑了,老大,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聂康的事。”      又是他!教主大人眉峰一皱,沉声道:“他怎么了?”      朴昌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估计……他可能有破解帛书的路子。”      “你说什么?”教主大人眉头皱得更紧,绷着声音道,“他一个小小魔教教官,能有什么路子!”      “那就不知道了。”朴昌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道:“但是若是没有销赃的路子,他偷取至圣内功《大梵天》就算了,岂敢觊觎帛书?这么些年来,因为那血帛而死的魔教中人,难道还少了?不够做他的前车之鉴?”      教主大人走到他宽大的桌案后,一撩衣摆霸气地上座,嗤笑道:“想要知道他下家是谁,那有何难,大刑逼供便是,我魔教还缺刑讯能手不成?”      “嗯,说的也是。”   朴昌也轻松下来,他自己的直系手下出了如此大事,他早已做好受到责罚的准备,现在就是看能不能审出些有用的信息,尽力将功补过了。      教主大人翻看着今日新呈上来的报告,朴昌心事重重地想着自己可能得到的贬谪,书房中半晌无声。      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奉茶。   朴昌随手接过,瞥了她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咦?这丫头脸生得很,老大你换人了啊?”      结果却得到教主大人一记白眼。   朴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先的书房大丫鬟便是这次叛教的枫笛。   好吧,他认了,他有时说话的确不经大脑,也无怪乎自己得到老大的白眼。      过了一会儿,教主大人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朴昌,假如有一天,有人得罪了你,很严重的那种。于是你决定要杀了他,你也很容易就能够办到。但是呢,这时你突然发现,那个人是——”      “你老相好?”朴昌抬起头望着他,嘻嘻哈哈地接口。      “……”教主沉默。      “我错了……老大,您请继续。”朴昌败退。      “但是你突然发现,那个人是你旧时的朋友……交情很好的那种。这时,你还要杀他不要?”   教主大人内颇为纠结地问道,当然,面上他还是一派淡然。      “这有什么可想的!”   朴昌虽然有些疑惑教主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毫不迟疑地说道:   “既然他是我的朋友,又何来得罪我一说?我根本不会真正生他的气,更别说要杀他!万一一时生气过头做了错事,以后一直后悔怎么办?”      教主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虽然自己已经把要杀人的话说出口了,不好改变,但总不能因为面子上的事儿而让自己今后后悔呀。   但是又一想,这可不光是面子的问题,自己堂堂魔教之主,理当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说出口的杀令,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你是你,自打嘴巴也无所谓。但,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教主大人一边充满了试探地问,一边用手抚摸着桌案上黄金裹玉制成的教主玺印,威胁之意甚浓。      ——你敢嘲笑我,或是把我的八卦传出去,你就要接受我颁下的盖此玺印的调任书,会派你去哪里做什么,我可是不能担保的呀。      朴昌吞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老大你,你说啥?你的朋友,不会是这次给关牢里的那批人之一吧……咳咳,不,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老大你别冲动。”   他联想到刚才教主大人说让他立军令状的事,就立刻乖顺下来,表示自己绝不打听顶头老大的隐私。      教主大人缓和了颜色,好似追忆般地说道:“朴昌,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不论是否上下级,也我们都一直肝胆相照,你一直叫我‘老大’,我也未曾把你看作可有可无的属下。你看,这样的我们,可算是好兄弟?”      “现在,你来帮我出出主意,就当帮兄弟个忙……当然,不会让你白干,你若是做得好了,聂康之事,你原有的责罚减半,如何?”   教主大人干脆摊开来说,心道,胡萝卜加大棒,量朴昌这小子也不敢到外面去嘴碎他的闲事。      朴昌大喜道:“老大,你这话说了可得算话呀!嗯,让我想想……唉,这有何难啊?无非就是找一个借口的事。”      这种钻空子的事情对他来讲还真是没有难度,朴昌想了想说道:   “这样吧,老大,你就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给他一个选择,告诉他,‘看在你是我旧时友人的份上,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有所表示’!所谓的‘表示’到底是什么呢,可以有很多呀,举个例子,比方说,‘归顺我魔教’啊,之类的。”      如果右护法黄莺在这里,她就一定会劝诫教主说,这是一个馊主意大人别相信。但是很可惜,她并不在现场。   教主大人便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一方法的可行性。想一想,觉得还真是没什么不好,于是最后,他点点头。      “我认为这法子不错,可以试试。”教主大人话毕,又抬眼看了看朴昌,补充道:“不过,你也别想这么容易就过关。你要切记,这件事儿一旦出了岔子,我便拿你是问。”      “……”朴昌瘫在红木八仙椅上,欲哭无泪……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朴昌心里忸怩了两下,抬起头刚想再说上两句,以期使他家老大改变心意,却看见教主大人陡然间绷直了腰板,面容紧肃,他也不禁紧张起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他好奇地提起内力至双耳。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黄莺的脚步声,那是运起了轻功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匆忙急躁。   朴昌也有些担心起来,一向处世稳重、办事得力的右护法黄莺,也有这般赶急忙慌的时候?      片刻,黄莺猛地推开书房的门,门撞到墙上,发出一阵巨响。   只见她满脸愧色,一见欧阳常棣便立刻低下头、单膝跪于地,满头大汗地报告道:   “大人,不好了,叛徒聂康协同罪妻枫笛,戴罪潜逃!属下办事不力,派去追缉的人手还未将他们捉住,不过在我们的围追堵截下,现已将其逼至后山!”      “你说什么?他们居然逃跑了!”   欧阳常棣蹭地站起身,脸上阴沉沉地,好似暴风雨前天空中布满了的乌云,眼中似有极大的怒气,厉声喝道:   “现在快发动人手去追,生死不论!黄莺,我等着你事后向我解释,奄奄一息的他们,是如何从死牢中逃出的!哼!”      欧阳常棣一甩衣袖便往书房门外走,走没几步又转过头来大吼:“你们这些蠢货,还站着不动干什么,黄莺快去安排更多人手,朴昌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呃,那个,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咨询大家的意见……那就是,咱们的教主大人,到底是不是处呢? 其实我原先想着,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古代男子,而且也已经快要弱冠了,不是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不过不是的话,姑凉们会不会心里膈应、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啊?不会弃我文吧嘤嘤嘤? 大家最好在这一章就提出自己的意见,因为再过几章我就要写到相关情节了。 第二件事,谢谢朱月姑凉的地雷……_(:з」∠)_ 第三件事……咳咳,先上了萌图再说: 小红的坑爹翻译:拜托,老兄,别演了,我的屁哪有那么臭?! 第三件事是一件不一定是好消息的好消息咳咳,那就是《邪恶女配》要入V啦~~~撒花~~【pia飞 时间定在周四(27号),也就是后天啦。 我明天还是会更新的,我发完这一章,马上就去码明天的更新,然后明早一早发上来; 再然后,明后天都会全天坐在电脑前码字,明天争取码上三章存稿,会在周四一早发上来,然后周四现码现更大概两到三章…… 也就是说,周四(后天)一天可能会有,五到六更!【握拳 其实我现在心里好没底啊大家不会抛弃我吧? 不过,就算有姑凉不再看文了,能跟大家走上这么一段,真的是很美好的回忆。 那些留言,那些霸王,那些默默对着手机或是电脑屏幕有笑有泪……不管怎样,都谢谢大家。 没法儿再看文的姑凉,我知道你们也有苦衷,我以前也曾经深夜窝在寝室被窝如你们一般无奈,所以我理解。 但是,我知道大家都是喜欢这篇文的,喜欢小红的,对吧? …… …… 所以大家收藏一下小红吧【pia飞 顶锅盖扔上专栏链接点我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聂康第一次见到常棣是在七年前,中组的校场上。   那天,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教主大人居然出现在他们训练的地方,引得大家激动得不行。   谁知教主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更多的时间是在关注自己带在身旁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常棣。      那时的常棣给人的感觉非常阴沉,虽然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暗沉沉的,好似透不进一点光亮,这可是一个仅仅十二岁的孩子啊。   他平日里也不说话,表达接受就点个头,表达拒绝就用那双黑沉的眼睛看着你,沉默,而大多数人都受不住他视线的压迫感,而对他表示妥协。      聂康那时就觉得这孩子真是讨厌,装什么装,好像身世悲苦就合该大家一起供着他了?   这魔教中,有哪个人身世不悲苦的?莫非就属他最惨么?      不仅如此,还整天搞特殊。   谁知道他从哪里攀上教主的那条线,居然直接把他说塞到中组就塞到中组,他们中组可是五组中最好的一个组,是那么好进的吗?   这倒也罢了,可他进了中组又不好好训练,整天跑得没个人影儿;难得来一次,也不和大家一起练习,就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比划动作。   不就是仗着是教主带来的么,教头们也不敢管他。      有此抱怨的组员不止他一人,但是聂康却不能像他们一样,把这些宣之于口,因为他是中组的副组长,而且被中组的教头指名说要他好好照顾常棣。      聂康比常棣年长四岁,今年已经十六了,下半年就要离开总坛训练营,真正地加入魔教教众的行列、外出执行任务了。   他心里也有不平,自己做得未必比别人差,可是混到快要离开训练营了,还只是一个副组长的位置,这样对以后他在魔教的地位有很大的不利。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魔教从小就着力培养他们的等级观念,只要实力不够强,就要服从更强者。   五百人,东南西北中五个组,每个组设一个组长,最强者担任;组内,每十人设一排长,每五十人设一副组长,协助组长管理组务。      除了聂康之外,中组的另外一个副组长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叫做黄莺。   别看黄莺长相颇为娇美可人,性子却十分严谨认真,那训练的刻苦劲,估计足以令众多男性汗颜。   聂康对她是既有好感又有嫉羡。   因为,她是个小屁孩时,他已是副组长;等她成了副组长,他还是副组长。      聂康曾多次向黄莺表达他对她的好感,但是黄莺好像不为所动的样子,让聂康暗地里很是羞恼。   更让他暗自憋气的是,黄莺好像对那个叫常棣的小子很是注意。   别说这是他自己瞎想,拜托了,常棣是他辖下的组员好么?黄莺管好自己那五十人就行了好吧!      而黄莺会注意到常棣是有原因的。   魔教总坛位于一座山的山顶,她每天都会起一个大早到山间做晨练,有的时候她会遇到那个不说话的小子。   次数多了,她和他也渐渐开始熟悉起来,有的时候走在路上看见了,还会互相点一点头打招呼。      随着中组组内不断的训练和比试,黄莺越来越注意这个常棣,她想,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走了教主的后门进了他们这五组之中最好的中组,实力就摆在那里,至少她是服气的。   因为黄莺看得出,虽然常棣并没有使尽全力,但是露出的那一两手,就足以使一般的组员落败。不过如果是她跟他对上,黄莺还是相信自己是有一战之力的,孰胜孰负还很难说。      ……      时间就如此这般过去了两年。      两年间,聂康被外派到分坛去历练,黄莺升任中组组长。   但是,作为组长的她,却不是组内最强的,最强的那个自然是常棣无疑。      输等于死的观念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不管是什么比试,常棣都不愿意输掉;但是当他赢了所有人之后,却出人意料地不愿意担任组长一职——他连排长都不愿意担任。      这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态度自然引起了公愤,大家一致推举比试第二名黄莺作为中组组长,并且自发地开始排挤起他来。   而当事人常棣呢,浑不在意一般,孤僻离群,从不与其他人玩闹,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其实只有常棣自己知道,相比两年前,他现在的性格要好上很多。      刚来的时候,他还保留着斗兽场时的习惯,若是有人冒犯他,或者仅仅是跟他做身体接触,他就会生出杀人的冲动。      常棣自然知道,以这种理由杀人在外界是非常暴戾的行为,但是这种身体接触,在斗兽场的“斗士”们的那一套规矩里,是十分忌讳的行为,大家都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把冒犯者直接弄死是一件非常的理所当然的事。      常棣是忘记了许多事,不是失忆,所以他比从小长在斗兽场的孩子更加理解外界社会的运转规则。   每当自己快要克制不住嗜血的那股冲动,他就离开人群,自己跑到没人的深山中独自训练。   久而久之,他发现,还是自己一个人训练来得自在;而后,他便不怎么参加组内的每日集训了。      虽然教主把常棣带到魔教之后便丢到训练营里撒手不管,但是他好歹也承诺了会成为常棣的师父,总要尽些师父的责任。   他非常慷慨地将魔教至宝《大梵天》内功交予常棣,让他先全文背诵下来,再慢慢自行参透。      教主欧阳忻是这样说的:   “小子,你听着,学武极忌妄自尊大,但更忌妄自菲薄!要学就要学最好的,我欧阳忻的弟子,有什么学不得的?你先前练过《小梵天》,我看了看,几年下来已经小有所成,也算是为修炼《大梵天》打下基础。”      而常棣的武功路数已在斗兽场的四年间完全定下型来,他不喜欢任何外表花俏的招式,如果非要他练,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之简化。   有的时候,他会自己去找教主师父比划招式,而常棣的那未来成为金字招牌的武功“无名”,就是在博众家之长、摒众家之短的这种方法下形成的。      比划完了招式之后,有的时候教主心情好,也会留常棣下来用饭,顺便给他讲讲曾经的事。   教主欧阳忻知道常棣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但又不是真正地忘记,所以他讲旧事总是点到为止,意在唤醒常棣的记忆。      欧阳忻会讲些和常棣曾经的师父白雪走一起度过的年轻岁月啦,讲些曾经照顾过他的孙家的悲惨灭口事件啦,或者是讲些江湖或是朝堂上的轶事啦,等等。      随着记忆的复苏,一直找不到未来方向的常棣,终于发现了一件可以干的事,那就是报仇。      报仇其实很无趣,因为失去的永远失去;可是仇若不报,那悲那恨便会像一根插在肉里的钢针,经过时间的治愈,血肉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愈合了,但其实钢针还在,深深地刺在骨肉深处,轻轻一动就刻骨地痛,痛至骨髓深处——      ——除非你剥皮剜肉地将它取出。      ……      中组组长黄莺十六岁这年,在一年一度的小组试炼、同时也是她告别训练营的最终测试之前,她向常棣发出了组队邀请,这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一直都很一厢情愿地认为,像自己一般的普通组员都看常棣各种不顺眼,那么作为组长的黄莺应该更与常棣不对付才对。   毕竟,黄莺这个组长其实当得名不正言不顺——黄莺捡起来的,是常棣不要了的东西,一般人都会多少有些膈应吧?      常棣却没有多想,当即便同意组队。   他对这个算是认识的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很少有姑娘家像她一样努力,还取得如此优秀的成果。      他们的试炼一共五天,是在试炼谷中的一个山洞中举行的,他们几人一组,分批进入。里面有各类机关暗器,以及毒蛇虫蚁,或者死囚凶兽。   其中最神秘莫过于各类毒虫,要说蛊术是魔教的传统,那也不是人人都会的,你得有天分,教头才会安排人去教你。   其中最危险的就是人,不管是流放到其中的死囚,还是同组或不同组的所谓同伴,都有可能在你不经意时夺取你的性命。      要说常棣在做了教主之后为何提拔黄莺做右护法,很大部分的原因便是从这里,这次试炼开始。往后,两人多次出生如死,建立了过命的交情。      要说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莫过于在这次的试炼中,他们结识了北组的朴昌。   其实起因说大不大,说小,也绝不小。   当时,朴昌在遇到他们时顺口提点了他们几句,关于让他们小心别组的别有用心的组员之类,从而使他们心里有了预判,免于一次意外危机,所以他勉强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事后,他们三人也开始了深入些的交往。   让人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只是一个小排长的朴昌,实力居然还不错,脑子更是机灵好使。   由此看来,有扮猪吃老虎的爱好的,并不只有常棣一个。      朴昌这家伙,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常棣的好哥们儿。   好到什么程度?   常棣有时明明知道朴昌会嘲笑他,还会忍不住将自己的一些困惑告予他知,咨询他的意见。      可以说,自从跟朴昌一起鬼混之后,常棣性格开朗了很多,虽然平时还是那么面瘫,但是表情也渐渐丰富起来了。   渐渐地,他也开始想起来,以前的自己貌似本来就是这么爱玩爱闹的一个人啊。      ……      三年前,常棣十六岁时,从训练营结业,直接调到教主的身边,作为下一任的教主接班人,接受欧阳忻的直接教导。      两年前,十七岁,接下欧阳忻亲颁的教主任务,顺利通过,成为准教主。      一年前,十八岁,举行持续三天的继位仪式,在此仪式中,准教主须得击败魔教中所有不服气的,或是有心挑战的年轻一辈教众。三天后,常棣不负众望,成功登顶魔教教主大位,继承欧阳之姓。      魔教新任教主欧阳常棣发布的第一条命令便是:      彻查当年之事,十倍以报!    作者有话要说:嗯,看到大家都在疑惑几个问题,这里集中解答一下吧。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前世教主会认错官锦儿,以为她是“小灵郎”】: 首先,因为教主是不记得卫琳琅的名字的,可能我在第25章没讲清楚,教主在那四年里忘记了很多事情;后来想起来,他只记得那块非常特别的金镶玉,因为当时他不识“琳琅”二字,所以也不知道后来官锦儿重新铸上去的自己的名字跟以前的不一样。 第二是,对于官锦儿身份的真假,并没有可以对质的朋友,因为他们当时的朋友是帝都的小孩纸,长大了谁知道谁是谁、在哪里,而琳琅在肖立出事第二天就回了灵州,有了新的朋友圈子,也就是许勤他们; 第三就是,官锦儿的顺势而为的刻意误导啦……╮(╯_╰)╭ 最后一点,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在上一世里,作为男配的教主被作者开了脑残金手指……= = 其实不光是教主上一世脑残金手指大开,就连琳琅也是这样啊……一切都只能怪他们上一世不是主角。 所以他们这一世才要转正嘛_(:з」∠)_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教主认出卫琳琅来了是这个反应】: 首先,他只当卫琳琅是旧时的好友,他们当时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爱情?最多就是他乡遇故交的激动吧。 而这个激动也很快被尴尬取代,因为他之前威胁了她那么多次,不久前还扬言要杀了她,还摔了她那么宝贝的玉佩。 再一个,他一直是以魔教教主的身份跟卫琳琅打交道,身份上一时无法转换过来。作为堂堂魔教教主,说出去的话,还能自打嘴巴地收回吗?就算说错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也要硬挺着,这才能保持领导的威信、威严。 关于为何教主前世对官锦儿那样好,其实他也不是一见官锦儿戴着玉就立刻对她各种好,而是有一个官锦儿刻意引导的过程的。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总觉得前世的他俩实在是有些脑残】: 姑娘们……要是乃们有这个感觉,那就对了。 很不幸地告诉乃们,我写这篇文的原意其实是想写一篇欢脱吐槽的搞笑文= = 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在搞怪和暗黑之间摇摆的正剧= = ……所以,我的这些关于上一世的设定,原本是用在搞笑文中的。上辈子教主和琳琅的脑残,是真的脑残,千万不要怀疑——因为作者我对邪恶配角开的240K纯金的脑残金手指,以及对正义主角开的480K玛丽、汤姆苏之人见人爱光环。 好了,就解释到这里,这是我没写清楚,给大家带来的困扰真是很抱歉。 大家以后可以提出新的问题,欢迎留言。 不过以上问题我今后就不解释了,因为小红我已经因为把搞笑文写成正剧而怨念地想挠墙了……= = 哦,最后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有没有哪位姑娘想要在文中客串啊?有的话欢迎报名诶。 我会看情况安排今后出场的哟~_(:з」∠)_ 还有那个,总教头朴昌是我友情客串的我会到处乱说? ☆、第三十七章   “小姐,小姐,嘤嘤嘤……我们在哪儿啊?黄大哥他们在哪儿啊?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品蓝啊……”   被品蓝不断地抓住肩膀摇晃,卫琳琅昏睡得再死也不得不醒了。   她一醒来就抬手给了品蓝一个脑瓜子,骂道:“好你个品蓝,你睡着时我可没打扰过你,现在你倒是这样来报答我啊?”   品蓝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犹自扯着卫琳琅的胳膊,颤声道:“小姐尽管打品蓝吧,只要你醒来了就好,品蓝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怕啊,嘤嘤嘤……”   卫琳琅抿着嘴揉了揉太阳穴,这着实是魔音灌脑啊……她几次想把品蓝的手给甩开,又因为感受到她真实的颤抖,而几次打消这个念头。   “小姐,”品蓝擦了擦眼泪,弱弱地问道,“话说我们这是在哪儿啊?怎么看起来像大牢啊?而且都没有人的……”   她蜷成一团,向牢房外面看了一眼,又往卫琳琅的方向缩了缩。   “有眼睛不会看?这不是大牢还能是哪儿?”   卫琳琅郁闷无比地坐起来,从身上往下摘着干草——刚躺草堆上睡,粘了一身。   她想起睡前的事,心里各种难受,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绣着花鸟的小荷包,这原本是钱袋子,她在玉碎之后把里面的散碎银子都给抖了出去,然后把玉的碎片一点一点捡了回来。   她从中捻出最大的一块儿玉片,放在手心摩挲,这也不过一个指甲盖大小罢了,而原先的玉,比鹌鹑蛋还大呢。   她把玩着玉块,神思漫漫。当时,教主的话和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可不是奇怪么!原本怒气冲冲的教主,不知道为何却突然变得好似大受打击一样,弄得她还脑抽似的问了一句“大人您认得我”?   话刚出口卫琳琅就想自抽嘴巴,以为事情要糟,可谁知教主却没说太冒犯了、要灭她口之类的话,甚至没多久就“落荒而逃”……   真真是想不通。   “现在是什么时辰,小姐知道么?”品蓝摸着肚子,蹙着眉头道,“我好饿啊,这肚子就像有什么在里头挖一样。我们不会睡了一天了吧?”   卫琳琅也几乎同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前的那一次醒来,她因为神经高度紧张,居然没有感觉到饥饿,现在听品蓝一说,她也连本带利地饿起来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只在不远处看见一个装着剩饭剩菜的托盘,而那个托盘上正伏着两只油光可鉴的肥硕老鼠,兴高采烈地吱吱叫着。   卫琳琅嫌恶地一皱眉。   没办法之下,她只好起身走到铁栏杆前,扯着嗓子大喊:“来人,有没有人在啊?再不送上饭菜这里要有人饿死啦!”   卫琳琅大声叫了几遍,却没有人答应,正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见了大牢的大门开启的声音,随后是走下阶梯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劲装打扮的女子走到了她们面前。   这个女人单眼皮,五官立体,长相虽然并不那么出众,但是一举一动看起来气场很足。   她举拳干咳了几声,然后看着卫琳琅说道:   “那个,我是总坛十坊主之一的乙坊主撷芳。是这样的,这位姑娘,你们那天试图施以帮助的聂康、枫笛夫妇,已经被证实是偷取我教至宝的犯人,是为魔教的叛徒,并且,他们已于昨日在追捕与反追捕的过程中,坠崖身亡。”   卫琳琅乍闻此言,不禁与品蓝面面相觑,二人皆是十分惊讶。   这前几日才和他们一道同行的人,竟一夕之间死了?   对他们的好恶勿论,总归是活生生的人哪,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一尸两命的孕妇。   “我奉教主之命,来与你交涉。”   撷芳伸手进怀里摸呀摸,摸出一串钥匙,从中找出一根捏在手上,紧盯着卫琳琅,不疾不徐地说道:“姑娘,身处在这个地方,颇有感触吧?看见我手上这根钥匙了么,想必你很清楚这是什么锁的钥匙。现在,只要你想要,我就能将它交给你。”   卫琳琅可不傻,当然不会想当然地以为魔教会就这样容易地放了她们。但她一点都不想死,更不想永远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她假惺惺地一笑,道:“琳琅自然是想要的,但是在此之前,敢问乙坊主对琳琅是否有些见教呢?”   乙坊主撷芳淡淡一笑,语气中却隐隐有着威胁:“虽然你们包庇了魔教上下最痛恨的叛教者,但看在你们是受奸人蒙蔽的份上,倒也不是非死不可……但是,教主的意思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得有所表示。所谓表示,就是你们之中须得有人归顺我魔教,供魔教驱驰起码三年以上,如此方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们之中的一个?莫不是……   卫琳琅听得眼皮一跳,冲口而出道:“你们的意思,就是要我卖身给魔教至少三年?!”   撷芳优哉游哉地用一根手指头勾着那串钥匙,打着圈圈晃来晃去,不置可否。   她弯了弯嘴角道:“你是这一群人的主子,怎么,平日里使唤他们,一旦犯了事儿,还不想为他们承担责任?”   “我?我算是什么主子!”   卫琳琅倍感愤怒,虽说这一趟护送任务她才是雇主,但由于赵向天是她老熟人,平日里也使唤不动他;那些护卫都是龙彪门的门人,平时从不听从她的话……而现在,当真出事了又要她来顶包?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刚想表示严辞地拒绝,却被撷芳抢白。   “我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也不勉强你抓住这个保命的机会。反正,最后掉的不是我们的脑袋。”撷芳一脸无所谓道。   ……   小丫鬟宁梨将卫琳琅和品蓝二人带到了一个别院的厢房中,那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她俩看到饭菜时候的样子啊,眼睛都绿了。   她们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像饿狼扑羊一样扑上去大快朵颐,很有一股连盘子都吃下去的气势。   “小姐,我们是不是饿了好多天哪,怎么有种怎么吃都不够的感觉呢?”品蓝看着桌上剩下的好些美食佳肴,十分怨念地说道。她虽然肚子饱了,可是还是想吃。   小丫鬟宁梨在一旁活泼地插嘴:“可不好些天了吗?你们是八号来的总坛吧,现在都十号早晨啦。”   “今天十号?”卫琳琅失声,她扭头去看品蓝,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们出事那天,难道不是六号夜里吗?”   品蓝也是同她一般的目瞪口呆:“原来我们昏睡了三天,我就说怎么那么饿呢。”   小丫鬟宁梨捂着嘴哧哧地偷笑起来道:“嘻嘻,小姐,热水已经烧好了哟,你们在大牢里待了那么久,赶快去洗洗吧,不然多不舒服呀。”   卫琳琅瞥了宁梨一眼,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对主子说话没上没下的丫鬟,但是看在宁梨年纪尚小,并且自己还待在别人地盘的份上,她也便没多说什么。   不过等到洗澡的时候,卫琳琅就觉出宁梨的好处来。   她只是随口叫宁梨进来搓个背,谁知宁梨个子小小,手艺活儿好得很,把她搓弄得甚是舒服。   于是思绪飘飘的卫琳琅顺口问起聂康和枫笛的事儿,其实这只是一个聊天的话题引子,她原先没对得到这件事的情报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宁梨居然知道的**不离十。   宁梨喜欢聊些八卦,所以她甚是积极,像竹筒倒豆子那样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卫琳琅:   “那枫笛啊,原是教主书房里的大丫鬟,协助教主大人办公的那种,我们这种低品阶的呀,跟她没法儿比。不过她后来啊,和总坛五位教头之一的聂教头私相授受、勾_搭成_奸,被人告发。教主宽宏大量,居然没降下责罚,而是准予成亲,这真是不可思议得很。”   “那聂康也是个贪心不足的,成为了教头还不够好呀,居然还想着偷咱们魔教的宝贝,真是坏透了。虽然枫笛也是个坏的,但是起码没整天想着恩将仇报啊。”   品蓝在屏风外听得也非常义愤填膺,她遥遥对卫琳琅说道:“小姐,你说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们难道不顾及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吗?”   卫琳琅把自己湿濡的长发拨到肩膀另一边,随口说道:“那无非是他们曾经的贪婪把他们自己逼得没有退路了呗。有些事情、有些心思,一旦涉及、一旦萌芽,就再没有办法抽身离开,他们就算是为了孩子萌生退意,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手的。”   品蓝听得似懂非懂,而机灵的宁梨却已经咂摸出一二分的味道来了,她笑赞道:“小姐,你真是好有见地!”   卫琳琅失笑道:“行了,溜须拍马,还不快服侍我更衣。”说罢便从浴桶中走出,雪白的身子、乌漆的秀发立刻被一张薄衾盖住,不泄春光。   不多时,卫琳琅换上了干净鲜亮的充满了西域风情的衣裳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满意地走出屏风,正想叫品蓝也快去沐浴,却看见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什么。   “招魂啊?嘀嘀咕咕地,安静点行吗?”卫琳琅抱起手,张口就是毒舌,“你不沐浴真是臭死了,不弄弄干净别靠近我。”   品蓝闻言,转过身来,却是一脸的焦急加惶恐,她道:“小姐啊,你没发现我们少了什么吗?”   少了什么?卫琳琅挑起了眉头道:“别跟我讲是少了银钱,我们卫家还不差那点小钱。”   “不是啊……”品蓝都要急哭了,“是红玉啊,这都这么多天过去了,红玉在哪里呢,它不见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第一更~~撒花~~~_   下一章马上来,咳咳~_(:з」∠)   CAST:   秘笈孤鸿诀扮演者:孤鸿明灭(第23章出场)   松贺州小镇九里镇扮演者:公子九里(第30章出场)   魔教总教头朴昌扮演者:红也就是我啦(第35章出场)   乙坊主撷芳扮演者:小鞋姑凉(本章出场)   小丫鬟宁梨扮演者:尼梨姑凉(本章出场)   PS:继续接受报名,有想扮演特殊物品的姑凉请注明……_(:з」∠)_ ☆、第三十八章   “不是啊……”品蓝都要急哭了,“是红玉啊,这都这么多天过去了,红玉在哪里呢,它不见了啊。”   卫琳琅不以为意道:“无非就是在赵向天那里呗,还能去哪儿。”   品蓝在房里团团转:“小姐啊,赵家少爷不是跟我们一起下了狱么,怎么会在他那里呢。”   卫琳琅没看见红玉,虽然心里有些怪怪的,不过倒不是特别担心。   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道:“真不知道你整日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有些什么作用,那么大一只狐狸,还是那么显眼的红狐狸,总不可能被人宰了炖了吧?”   “……咦?等等,那么大,那么显眼的,皮毛珍贵的红狐狸?”这不是最容易遭人觊觎的嘛!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句话,连卫琳琅自己都忽然觉得,恐怕红玉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品蓝闻言就哭了起来,嘤嘤嘤声不绝于耳,配上她在牢中脏兮兮的干草堆里无意识地翻滚了三天的衣着扮相,杀伤力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半晌,卫琳琅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投降似的说道:“品蓝,你快些去沐浴,我真的不想再闻你身上那个味儿了,我这就帮你去赵向天那边问问看,好么?快去快去……”   品蓝听得此言,这才收了嘤嘤嘤的哽咽,一步三回头地去厨房给自己烧热水去了。   在和宁梨的闲聊中,卫琳琅已经知道赵向天他们临时分配到的地方就在自己别院的斜对面,若是她想去那里串个门,倒是不会不方便。   可问题就是她心里这一关过不去。   首先,他们俩在被绑来魔教前,还在冷战着呢。虽然她在听见他在昏迷前的那声“琳琅快走”的提醒,有一点点的感动,但……那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哦。   他们对彼此持有的几乎算是南辕北辙的观点,都互不相让、毫不退步。因此,若是见了面,卫琳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面对他之后又要说些什么。   其次,卫琳琅现在心里可还不愉得很呢。她为了他们全部人的安全,都卖身魔教了,他们到现在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没人来看她,连假模假式的关心都没收到一个。她能不能理解为,他们对她这种苟且偷生的行为是看不起,甚至是鄙夷的啊?!   虽然这都只是卫琳琅脑海中恶意的猜测,但是她自己却坚持认为这事儿非常之有可能。   “宁梨,这样吧,”卫琳琅唤道,“你帮我去传个话,就问问,我那只红狐狸在不在他们那里?”   “哎,好嘞。”宁梨点点头。   一会儿,宁梨便回来了,表情有些遗憾,道:“小姐,他们说不在。另外啊,那边的人请你过去一叙呢。”   “请我过去,我就要过去吗?”   卫琳琅皱着眉头,心情恶劣地道,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毕竟她加入了魔教,自此跟他们这些白道大侠们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很难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便说道,“不,我还是去一趟。宁梨,你去偏厅后院帮着品蓝烧水,我很快回来。”   话毕,性子急躁的卫琳琅便站起身,整理了□上的衣服,随意地束起湿发,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直奔斜对面的院子。   一踏进房间,好么,大家都在呢,以黄远为首的十多个侍卫,一个两个地苦着脸或站或坐,气氛一片阴翳。他们看见卫琳琅简直如同看见救星一样,纷纷激动地站起身来。   其中为首的黄远连忙道:“小姐,你可算来了,快去劝劝师兄吧,我们实在是看不得他那个样子啊。”   卫琳琅挑眉,也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径自走进了内室,没成想内室却无人。她向窗外看了看,发现赵向天倚坐在内院莲塘边上的六角小亭里。   她懒得从前厅再绕过去,干脆爬窗。翻窗之时,忽地看见了窗柩框上的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脚印,她忽地就想笑。   小的时候,孩子王东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小孩子,拉帮结派的,根本不屑理她。她每次做些偷鸡摸狗的坏事儿,都是同许勤和赵向天一道。说起来,他们三个的感情,才是最深。他们那个小圈子里其他的一些人,比如王翰林等人,都是后来才加入的了。   卫琳琅进了小亭子,毫不忸怩地坐了下来。她看了看赵向天,发现他之形容确是颓废非常:   斜倚在亭柱上,没骨头似的,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样;一身衣服脏不拉几的,散发着异味,估计还是牢房里那套并不曾换;头发蓬乱,眼神迷离,整个人像是神游了太虚;手上拎着一个酒壶,地上还躺着好几个。   赵向天这是……醉酒了?   “赵向天,你知道么,聂康和枫笛死了,坠崖而死,其惨无比。”卫琳琅开口就这么说着,也不管醉汉赵向天听不听得懂,“你醒醒吧,还要坚持你的那狗屁正义吗?你自己看看,就为了两个混账,陷我们这么多人于绝望的境地。”   “不……”赵向天好似极痛苦般地开口道,嗓音非一般的嘶哑难听,“我的原意并非如此,我从来都不希望你们卷进来……”   卫琳琅只盯着赵向天,不说话,用视线凌迟他。   赵向天仰天痛饮一口酒,然后用袖口擦掉酒渍,垂头道:“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是我不会放弃……只是,现在,我不知道,我需要想想。”   “还需要想?我来告诉你吧,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就从牢房里放出来吗?”卫琳琅冷笑,她觉得他现在这般情状都是自作自受。   “那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代替你们留在魔教,换你们一命。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们这次的护送任务失败了,可以夹着尾巴滚回灵州了,慢走不送。”   闻言,赵向天大震,忽而借着酒力又哭又笑,发起了酒疯。他颤抖着手,酒壶里的酒都洒了出来,他道:   “卫琳琅啊卫琳琅,你可曾记得,小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我知道你一定忘了,因为你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东方一个人嘛……我原本想着,只要默默喜欢你就可以了,我喜欢你又不是为了你的回报,是不是这个理?”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已是爱不得、爱不起!我没法儿爱一个面对千百人的大屠杀还不愤怒的女人,因为我会愤怒;我没法儿爱一个以己身换我命的女人,因为我会羞愧……抱歉了,琳琅,原谅我……”他慢慢颓丧地滑坐在地。   ……   从赵向天的院子里出来,卫琳琅满腹心事地准备回房。虽然在赵向天说那段话之前她就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但是该听见的,她还是听见了。   关于他话中那令人震惊的内容,其实卫琳琅平时也并不是全无感觉,毕竟赵向天并没有将他的这份情感完完全全地隐藏起来。可是她从来不想点破那层窗户纸,因为她是多么喜欢和许勤、赵向天做死党的时光,于是她便自私地装作不知道。   就那样下去多好,可惜,时光从来不会停留。   卫琳琅刚走进院子,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之外,发现了一鬼鬼祟祟的人趴在那里,朝屋内望东望西。   “你是何人?所做何事!”卫琳琅喝斥,心道不会遇见小偷或是神经病了吧。   那个人惊了一跳,蓦地转过身来,卫琳琅这才发现,他是一个长相软儒可爱的……少年?苹果一样粉嫩的脸,还有些婴儿肥,水漾的眼睛里面写满好奇,总之,这是一个很难使人生出恶感的人。   “老大的老相……咳咳,老乡,便是你了么?”朴昌差点说漏嘴说成老相好,连忙改口道。   “老大?老乡?”卫琳琅不解道,“指的是你们教主吗?莫非他是灵州人士?”   “哦哦,不是不是,是我弄错了。”朴昌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继而流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道:“那个,你好哇,我是朴昌,是魔教的总教头。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不用客气的。”   “好的,我不会客气的。”卫琳琅呵呵一笑,抑制了自己想要摸上他脑袋的冲动——他也太像一条大狗了吧?   “说起来,琳琅这里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朴教头帮忙。”卫琳琅突然想起,便顺口提出来,“我们一行人当初来你们魔教‘做客’时,身边可还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若是在进入魔教之前不见的,那便算了;若是在魔教之中丢失的,还烦劳朴总教头多多留意一下。”   “哦,那只狐狸嘛,我知道啊。”朴昌非常出乎意料地清楚红玉的下落,道:“你们是八号傍晚抵达的总坛,然后直接被送进了大牢,你们的行李物什被送到了仓库,你们的那只狐狸,因为左护法十分喜爱,便讨了去玩。”   卫琳琅心下有那么一丝不爽,她的狐狸,那个所谓左护法凭什么讨了去?   她道:“这么说,‘我’的狐狸现在在你们左护法府上了?”她特别加重了那个“我”字的读音。   “左护法府上?”朴昌愣了一下,然后不知为何笑了,“哪还在左护法那里哟。你是不知道,昨天就因为你那狐狸找不见了,左护法的几乎全部手下都在帮忙寻找呢,那就怕喜爱狐狸的左护法回来责罚。所以呢,就算你现在去找,也是不可能找得到了。”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卫琳琅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盯着朴昌的眼神简直就要吃人。朴昌被她唬了一跳,他倒是没想到卫琳琅对这件事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哪里知道,卫琳琅不是独独为了这一件事情生气,而是最近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积累起来,足以使任何人变得暴躁。   朴昌刚想好言劝慰几句,便听见了一个熟悉且磁性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卫琳琅和朴昌皆有些意外地朝那人看去。   俊美一如以往的长相,平淡一如以往的表情,强大一如以往的气势……这还能有谁,当然是魔教教主大人无误。   卫朴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教主大人今天真是打扮得特别……咳,风骚。   墨玉发冠整齐地将长发束起,一身宣纸白的长袍,上绘泼墨山河,红日东升,祥鹤振翅,左边还有杂乱放况的草书,提着一首什么诗,诗下还用红线绣着印泥的纹样,依稀是教主大人自己的签章……   居然把自己画的画穿在身上,教主大人实在是……太自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不是自恋是闷骚吧,啊哈哈╮(╯_╰)╭   存稿箱君第二更~~再次撒花~~~_(:з」∠)_   咳咳,这两章把繁杂的事情了结了,下面就都是比较欢快的情节了,哦耶。   CAST:   教主大人的墨玉发冠扮演者:墨君姑凉   PS:对了,墨君姑凉不满意可提出,可以再安排。   PS2:继续接受报名,有想扮演特殊物品的姑凉请注明……_(:з」∠)_ ☆、39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朴昌,你在这里做什么?”教主大人用必杀死光般的视线紧盯着那个脱线二货,字字句句之间都是威胁:“你很闲?总教头的工作做完了?我上次叫你去调查的下家你调查出来了?要不要我分派新的任务给你。”   “啊哈,啊哈哈,下家啊,这个嘛……”朴昌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打哈哈地说道,“这个不适合在这里说吧?这个那个,过一段时间我亲自向您汇报呀,别着急嘿。”   教主大人看着这个硬撑着不给他面子还到处得瑟的二货,手痒了。   他努力克制住暴起并施展孤鸿十三式的冲动,低声斥道:“还不走?难道需要我叫顶轿子来抬你么?”   “哦——原来是想赶我走。”朴昌故意瞥了一眼看他俩互动看得面部有些扭曲的卫琳琅,嘴贱地揭穿自家老大的小心思,“我这就自觉滚蛋了嘿,您别生气,你们俩慢慢玩,慢慢玩,啊。”   现在的卫琳琅看上去,只是面上有些扭曲,可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是非常扭曲了。   她想说,这位朴昌兄看着那么清秀可爱一人,说起话来怎么那么讨厌呐!话里话外暧暧昧昧地。重点是,把她跟谁扯一起不好,非把她跟教主大人扯到一起!教主大人这种神一般的人,是可以随意调戏的吗?嫌命长吗难道!   突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朴昌又返回头来道:   “那个琳琅姑娘啊,你不是归顺了我们魔教吗,总得做些什么事儿对吧?与其被外派做些又苦又累又不讨好的活儿,不如就留在咱总坛。聂枫嗝屁了,刚好有一个教头的职位空闲下来了,琳琅要是愿意,就补上这个差吧。”   还有这种好事儿?   卫琳琅偷眼看了看教主,生怕他不同意。   她很清楚,在任何的组织里,被安排外派任务的人,那必定是风里来雨里去,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要挨罚,这都是基层人员的苦处。她之前可是做好了吃苦头的心理准备的。   但是,要是能坐上这总坛教头之位,就不一样了……那可就不止是清闲,更是享福了。   教主大人只看了看卫琳琅,淡淡地说道:“让你归顺我魔教,不是要供着你的。你担任教头之位之事,就由我来做主吧。”   噫!教主大人您真好,真是太好了!我追随着您真是正确的选择,嘤嘤嘤……   卫琳琅内心在喜悦地哭泣。   咦?等等,她什么时候也被品蓝传染了嘤嘤嘤的毛病?可恶!   等到朴昌走得不见影子了,教主大人才转过身来,别别扭扭地对卫琳琅说道:“卫琳琅,午时,这个地方,我要看见一个准备好了出门的人,听懂了吗?”   卫琳琅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她心底最深处对于教主大人总有一种被害妄想,总觉得教主大人不待见她,行差踏错一步就要小命玩完。可是现在,教主大人居然要带她出出出门!骗人的吧?   “教主大人,这……为何呀?”卫琳琅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到时她说不定会死得很惨。   教主大人握拳清咳了一声,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道:“我欧阳常棣一生不欠人,我摔了你的一块玉,定会赔给你另外一个。”   懂了,教主大人这是想带着她去买玉呢。   卫琳琅心里一方面很熨帖,想着他还挺识相,懂得做了坏事儿要赔偿;一方面又很不屑,想到她这帝王翡翠玉可是天下独一块,还是褚伯给她的满月赠物,买什么能替代啊?   ……   魔教总坛位于松贺州羯罔山系的深山老林里,但这深山并不是与世隔绝的山。事实上,总坛离松贺州的都会百花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十五里。   十五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就能跑完。所以,江湖中人都默认魔教总坛位于百花城。   当然,实际上,魔教总坛和百花城还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并且由于松贺州地形复杂,山地地势起伏大,由魔教总坛是不可能那么快到达百花的。   午时许,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教主大人居然选择了马车作为他们的交通工具。   卫琳琅上了车之后,总觉得异常窘迫,她发现自己离教主实在是太近,就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样——事实上,不用伸手,马车只要一颠簸,他们的膝盖就会碰到一起——他们这次乘坐的是有两排座椅的那种马车,而不是地上铺软垫、凉席和矮几的坐卧式马车。   自出发以后一盏茶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很是沉闷。   卫琳琅是不敢说话,生怕祸从口出,哪里得罪了他;况且,她也不知道该对教主大人说什么话,他跟她的生活好像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样子。   教主大人呢,的确是想找些话题,可偏偏想不到有什么好说的。   “嗯,教主大人,我们坐马车,要多久才能抵达百花城啊?”卫琳琅总算想到了一个稳妥的问题。   教主大人略微想了想,道:“大约两个时辰多些方能抵达。”   卫琳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教主大人见马车里气氛又僵住了,十分后悔没把大嘴巴朴昌给叫来,虽然朴昌很讨厌,但是若是有他居中润滑,他与琳琅之间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   他几次张口想对卫琳琅说,其实可以不用叫他教主大人,直接叫他名字吧。但是他又放不下教主的身段,毕竟之前到现在他都是以一个教主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和旁的所有人面前。   再说,琳琅还没有认出他呢,就算他巴拉巴拉地告诉琳琅他就是当年的那谁谁,她也指不定早忘了。   谁会对那么遥远的小时候的事情认真,谁又会一直记得那么遥远的小时候作出的约定?就连他,他也忘记过。   安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突然,马车像是磕到了什么大块石头似的,猛地晃动了一下,就连教主大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小心!”   与出口的话同时,他在身体猛地朝卫琳琅那里倒去之时及时地用右手撑住了车壁,稳住了身形。   又看见反应没他这么快的卫琳琅要往旁边摔去,教主大人很无私地贡献出了空余着的左手,反方向拉了卫琳琅一把。   这几个敏捷而有效的动作很好地避免了两人摔作一团,但是却使卫琳琅的脑袋因为反作用力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胸前。   “啊!”卫琳琅倒在教主大人的怀里时反射性地惊叫了声,叫得教主大人心里一惊。   等到马车一恢复正常,教主大人就放开了卫琳琅,有些愧疚地问道:“抱歉,刚刚弄痛你了吗?”   卫琳琅抱着脑袋,觉得有些丢脸,其实刚才一点都不痛,反而因为有人肉缓冲,根本没多大震感。她只是因为太过于惊讶,才丢脸地叫出声来。   她捂着脸摇了摇头。   一个抱歉说出来了,第二个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就好像非常顺利成章似的,教主大人伸出手帮着卫琳琅揉揉刚才撞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并说道:   “抱歉,我之前,不是有意想摔碎你的玉佩的。我知道你的那块玉是世间稀有之珍品,也没办法找到可以与之相媲美的另外一块,但是,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毕竟你们并无罪,有罪的是聂枫二人。”   教主大人说着说着觉得脸上有些发窘,匆忙添上最后一句,圆一圆场子。   卫琳琅十分惊讶教主大人居然会对她说这个,也退一步道:“教主大人,当时我也不想那样对你不敬的……只是这玉对我实在很重要,一下子脑袋发热才……请你不要生琳琅的气才好呢。”   教主大人正想方设法地想把话题往小时候引,便问道:“这玉有什么来头,你可愿意给我讲讲?”   卫琳琅笑眯了眼,就像小时候一样,开始自豪地讲述自己褚伯的故事,以及这帝王翡翠玉的稀世之处。然后两人又从这玉谈到卫琳琅的家乡,从卫琳琅的家乡谈到她小时候做过的种种坏事。   说到有趣处,就连平日里无甚表情的教主大人也漾开了微笑,就像冰雪消融后生出的翠绿小芽,就像茂然修竹间点缀的桃花,让卫琳琅简直看傻了眼。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原来这货也是会笑的啊……她还以为他是个石头人呢,只有发火与不发火两种情绪,只有砸人与不砸人两种行为。   “教主大人,琳琅说了这么多,你不如也来说说,你小时候是怎样的,如何?”卫琳琅忽然就对教主大人的童年感兴趣了。   而教主大人却没防着卫琳琅这么直接地问他这个问题,他脑子一下子卡壳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该全部坦白吗?在这个时机?还是说他应该说得隐晦些,先让卫琳琅有个模糊的怀疑,给自己个角色转换的缓冲时间?   而在卫琳琅看来,事情却不是这样。   她看见的是教主大人一被问到这个问题,表情立刻僵硬起来,脸色变差,好似戳到了他的痛脚一般。   于是卫琳琅表示理解,毕竟这些魔教中人,悲惨的童年好像是绝大多数人的背景。她立刻反省自身道:“我错了,教主大人,是我逾矩了。我不会再提这个话题,对不起。”   嗯?嗯?嗯?   教主大人有些傻眼,卫琳琅怎么突然就不问了呢?他还绞尽脑汁在想回答呢!刚才到底发、发生什么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现码现更君~~撒花~~~_(:з」∠)_   现码现更君可能还有精力再来一发哟,在七至八点的时候。   以及,不用乃们吐槽,我来帮你们吐槽:小红这坑爹货码了十二万字终于特么想起来这是一篇言情文了……orz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申时二刻。百花城。   “这就是百花城?”卫琳琅撩起马车窗帘惊叹道。   无怪乎她会惊叹,这百花城就是跟其他的城池不一样。一般的城池都会选址于往来便利的平原处,而百花城却偏不。   它建立在一个类似于高原的巨大平顶山上。山并不是很高,但是远远看就像一座巍峨的城池拔地而起,情景实在是蔚为壮观、令人震撼。   数十条盘山路盘绕而上,车马行人多如蝗,一条条一片片。很快,卫琳琅这辆车也加入了车水马龙的洪流之中。   马车上山、在城门口排队等待入城检查、顺利入城,这个过程大概花费了半个时辰。   卫琳琅其实很想问问教主大人在入城检查时出示的那个乌沉沉的牌子是怎么一回事儿?因为士兵看到那个牌子之后,便无条件地对他们放行,不查点人数,不查违禁品,不索要路引,更不收取贿赂。   卫琳琅常年在权贵圈子边缘进进出出的经验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松贺州藩王不会和魔教勾搭成奸了吧?   想想还真有可能,这藩王要借魔教的力,魔教要借藩王的势。这松贺州可不像中原朝廷,面对的危机和挑战要更加的多,只有强强联合方能存活下来。   进城之后,马车又行了两刻钟。   穿城过市之时,卫琳琅好奇地往窗外看去,惊讶地发现,整一路上都是各类商铺、商贩,人来人往如织,叫卖吆喝声不绝。   卫琳琅两手扒在窗柩上,整个脑袋都要伸出窗外了,她转头对教主大人说道:“这百花城果然不同凡响,我还从未见过有城区坊市不分,热闹至此呢!”   教主大人作高深状微微一笑,解释道:   “中原坊市相区别,无非是为了一好管理,二抑制商业。而西域不同,首先西域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只要没有匪类偷抢拐骗,管理不管理的,我们并不如何在意,西域这边甚至不设宵禁。”   “其次,中原地大物博,气候适宜,土地丰饶,物产丰富,禁商抑或不禁,对中原影响不大;而西域不同,物资短缺,不开放交换制度,不下死力气促进商业,我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西域比之中原的优势便是,我们离九州之外的异族更加地近,各种稀罕物品,只有想不到,哪有买不到。也许在中原的一些只有王公贵族才能把玩的物什,在这里只要有钱,那就都不是问题。”   卫琳琅听着都觉得十分之心动,怪不得西域这么令人趋之若鹜,就连父亲都要每年出西域来进一次货,这种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充满了异域风情、奇珍异宝的地方,简直就是富人的乐园、商人的宝窟!   不多时,马车停了。卫琳琅追随着教主大人的脚步,跳下了车驾。   她直到双脚都踏上了地面,一抬头,才发现教主大人居然一直伸着手僵在那里,一副想要扶她下车的样子。   卫琳琅心里有些微惊慌,但一想,一路上她冒犯他那么多次,教主大人也没威胁要砍她头什么的话呀,看来教主大人也不是那种暴戾的人,她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才对。   她有些抱歉地说道:“教主大人,我不是……那个,我没看见……”   而教主大人却不像卫琳琅这么尴尬,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收回了手,就连表情也没什么大变化。引得卫琳琅内心赞叹,真正有派头的人,就连出了糗也还是这么有派头。   教主大人没说什么,只示意卫琳琅跟上,而后他便转身走进了一家店铺。抬头看去,一块乌木牌匾上以金漆书该店之名——和璞所归。   门栏两侧像对联一样用竖匾提着两句诗:楚血未干衣,荆虹尚埋辉。痛玉不痛身,抱璞求所归。   卫琳琅勾起一边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和璞所归?好大的口气!   进入玉店之后,卫琳琅左右张望,发现这店店面挺大,人却并不多。店里摆放着数个百宝架,上面陈列着各式玉器。玉种也丰富,不仅有翡翠,还有和田玉、蓝田玉、松石、玛瑙、宝石、萤石等等。   店里的当值伙计凉生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他见到教主大人之后,虽然并不认识人,但是却一眼看见教主大人头上束发的墨玉冠。   作为玉店的伙计,他自然是识货的,这墨玉岂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用得起的?那价格可贵到天上去!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好言好语地对卫琳琅、教主大人二人告罪,使了个眼色叫其他伙计好好看店,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到后堂去找掌柜的了。   掌柜的,今天有大买卖呀!   卫琳琅也不管众人心里在想什么,只自顾自地四下挑着玉。既然是教主大人自己开口说要赔她块玉,而教主大人又不缺银子,那她还有什么要帮他省钱的理由呢?想通了这点,卫琳琅也渐渐放开了。   而教主大人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不发表意见,也不帮着挑拣,就好像在用行动说,你尽管挑吧,我不干涉。   “这翡翠水头真不错,通透,莹润。”卫琳琅拿起一只湖蓝色的水种翡翠玉镯,傲慢地评价道,“但是色差。”   “这红翡翠雕工真是出神入化,玉质也好,细腻柔滑,鲜艳亮丽,我看大约能卖二两金子。”卫琳琅又拿起一尊漂亮的葡萄玉雕,不吝夸赞道,“不过呢……这是看在它大件的份上,如果这翡翠做成小些的首饰,那价格也只是一般般了。”   “这个初看还成……但是种不老……”   “这个太干……”   “这个杂质太多,尽是絮……”   卫琳琅絮絮叨叨地挑了许久的刺儿,不禁心里没底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教主,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吓了一小跳。她不禁觉得,自己在教主大人面前,真是越来越不淡定了,不是小心翼翼,就是惊吓过头。   她大概地逛了一圈,在最后一排架子上看见了一块黑黝黝的玉玦,拿起把玩,惊讶道:“诶?真没想到这儿还有墨玉玉玦呐。不过比起……可差多了。”   卫琳琅瞄了一眼教主大人头上的墨玉束冠,心里各种腹诽道,他真是个败家教主,这种好玉也是能没事儿就戴在头上的?   她把玩着、把玩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便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有些失望道:“好吧,我还以为是碧玉底的墨玉,原来竟是冒充的黑色蛇纹石么,要是一不小心弄错了就亏大了,这玉可不值钱。”   店里的伙计们早就不敢说话了。其一是因为对方是大买主,生怕一个不好得罪了贵客;其二是因为卫琳琅说的那些都没错,他们的玉的确是或多或少有些瑕疵——   但是,哪里又会有没有瑕疵的玉呢?要有,也只有和璞和氏璧了。虽然他们店名叫和璞,但是他们店里可没有和璞呀。   终于,掌柜的从后堂出来了,他一见教主大人便忙不迭请安道:“原来是常公子,哎呀,真是有失远迎,要是符某知道是您,肯定提早候着,绝不让您空等啊。”   一直不说话的教主大人对符掌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拍了拍宽大的袖子,双手后负,拿捏着教主的架子,做足了贵客的做派,然后道:“前堂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就不用给我们看了,直接拿镇店的那几样东西吧,节省我们的时间。”   上不得台面?符掌柜听了教主大人此言心情有些微妙,但还是非常客气地引他们二人进了后堂,解说道:“还烦请二位移步,这好东西嘛,自然都被放在后面。”   教主大人跟着符掌柜,卫琳琅跟着教主大人,一路走进了后堂。卫琳琅发现,这后堂倒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神秘,主要是摆放着许多翡翠原石,低头可见石屑遍地。后堂是个大厅,零零落落地分坐着许多工匠,正低头或是研究或是雕刻着一些玉石原石。   “常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来小店了,有没有意向玩玩赌石啊?这可比直接买成品要刺激多啦。”符掌柜循循善诱着,希望这金主投更多的钱到他们店里,“我们这里大多都是老坑口出来的好料子,不信呐您明天人多时再来打听,百花城里就属我们这里好料最多。”   教主大人看看卫琳琅,卫琳琅非常自觉地摇了摇头。就凭她这三脚猫似的两下子,想玩赌石?那是嫌钱多想败家呢。让她父亲或是她大哥来还差不多。   不过,卫琳琅有些疑惑,教主大人看她干嘛呢?莫非他还想要资助她赌石不成?   很快他们穿过后堂匠人聚集的大厅,来到一间半开放的小室,有桌有椅有花有鸟,坐到椅子上闲适地品茶,正面对着的就是小桥流水的后院花园,宁静而悠然。卫琳琅还真没想到,表面看起来如此普通的一家店,后面竟藏着这般奥妙。   在卫琳琅观察着小室布局之时,符掌柜已经拿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走了进来,轻轻放在八仙桌上,从怀里掏掏,掏出一只金色袖珍的锁匙,咔哒一声开启了木盒。   盒中有各类石头十多个,其中最显眼的不是什么美得惊艳的宝石,而是一颗巴掌大的多截面石头。显眼不是因为美,而是因为丑,因为它的形状实在是不规律,但它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透明度。   卫琳琅举起那块石头,惊叹:“它居然毫无杂色,这怎么可能?只有帝王翡翠这种传说中的品种才可能毫无杂色,可这石头……奇也怪哉,明显不是翡翠,更不属于玉!”   符掌柜也很头痛地说道:“这块石头,唉,我们也是难办。它成色之透世所罕见,品质也不属于已知的所有石种,如果能打磨成型必能价值飙升……但它实在是太过于坚硬,十数工匠用尽一切方法也无法损毁它丝毫。常言有道,玉不琢不成器,这不成器的石头,哪能叫卖哟。”   奇石正当如此。教主大人和卫琳琅对视一眼,皆对这石头升起了兴趣。   卫琳琅故作不屑地拨弄着那石头道:“不能损毁它分毫?这倒奇了怪。掌柜的,这石头屯在你们店里也是犹如鸡肋,倒不如低价转手给我们,也让我们闲暇之时手头上能有个玩具。”   作者有话要说:古诗来源出处:   《古兴》孟郊   楚血未干衣,荆虹尚埋辉。   痛玉不痛身,抱璞求所归。   小红的坑爹翻译(大意):   这璞玉,就像鲜血在衣服上还未干透一样,   是依旧被埋没着、光辉不得现的和氏美玉;   我并不痛心我自己的身体,只是痛惜这玉;   我抱着未经雕琢的它四处奔走,   只为了它能成为一块真正的美玉,散发应有的光芒,找到好的归宿。   荆虹、和璞:即和氏璧   咳咳,关于五更……事实上,小红得了一种码完这一章再码下一章就会死的病【严肃脸   所以,说好的五更君死掉了,像这样--->_(:з」∠)_【嗝屁   这里是五更君的哥哥四更君,向大家问好,希望大家喜欢。【滚粗   这张图……感觉好有爱:   傲娇喵:我生气啦!咬乃!咬乃!咬乃!   忠犬汪:【拍拍】(心理活动:喵好可爱)   傲娇喵:给我滚!!!(可疑地害羞了)   CAST:   玉店当值伙计凉生:微凉姑娘   玉店符掌柜:海盗吃泡芙姑娘   神秘的石头:水晶姑娘 ☆、41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从玉器店出来,卫琳琅将装着奇怪石头的木盒交给侍从,想着买完玉了就可以回去了,便想钻进马车。   教主大人却阻止道:“卫琳琅,本教主要逛一逛这百花城,你且来相陪。”   卫琳琅是不敢忤逆教主大人的,自然是答应下来。   教主大人摒了侍从们带着车马行李去客栈订房,然后和卫琳琅一起沿着玉店和璞所归所在的这条街走了下去。   坊市相杂不是说说而已,一路上都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店铺,糕点店、卤菜店、酒肆饭馆、马具店、铁匠铺、丝绸店、成衣店、粮店、钱庄等等。   还有许多人摆着地摊,或是把东西拿在手上到处走来走去向行人兜售一些似真而伪的货品,其中以仿画、玉器、瓷器为最多。   除此之外,还有从中原来到此处的捏糖人的、看相的、看风水测凶吉的、给人代笔写信的,从西域来到此处的比力气掰手腕的、悬赏比武的,不一而足。   走在大街上,尤其能感受到百花城的魅力,那就是到处都充满了活力。光有这么多店铺小贩不能叫有活力,重要的是百花城的人好像都非常喜欢出外逛街,街上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卫琳琅是待过灵州、中京那种繁华的地方的,但是还是忍不住为百花而赞叹。灵州再是一州都会,比起帝都中京还是要差一点的;而帝都中京却太过秩序井然,阶级分明,让人行止间感到有些拘束。   而反观这百花,繁华不下帝都,热闹却远胜卫琳琅见过的所有城池。   她从小就从父亲的嘴里听说了百花这“西域明珠”的美誉,一直想来这里看看。虽然现在卫琳琅的处境有些不妙,但是好歹圆了她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心里多少能满足一些了。   “教主,那里有比武,您不去试试?”卫琳琅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而没话找话,她指着街那头的一个擂台问道。   教主大人定睛一看,原是一个黑髯大汉为了赚些买酒钱,在悬赏能够打败他的人。上了台却没能打败他的,就得上交一两银子;若是打败了他的呢,就能得到价值十两银子的武器,一把偃月大砍刀。   居然以自己的兵器做赌,看来这大汉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教主大人摇了摇头,傲然道:“这种程度的比武,也能劳动我出场?”   卫琳琅听了这话心下不爽,从来都是她最傲,第一次见比她更傲的。但想起这位大人的武力值和自身的处境,卫琳琅只好低下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她忽然想到了嶢山之约,便顺势提出来道:“教主,两个月之后的那场中原武林的江湖人士大集会,教主可有兴趣?”   “怎么,你想去?”教主大人侧过头,不答反问。   “我自然是想去。”卫琳琅扬起下巴说道,又想到这样回话是不是太嚣张了,立即补充道,“不过还要看教主的意思,您若是不想去,我也可以代表魔教、代表您去参加武林大会。”   卫琳琅打得好算盘:若是教主去参加了,首先她可以狐假虎威,让那些上一次对她说三道四的人全部乖乖地闭上嘴巴;其次,虽然时间场合都不对,但是人还是那两个人啊,说不定教主和官锦儿这两个神奇的男女又能擦出什么火花呢?   若是教主不去,那就自己去,卫琳琅也不会怕。不过这种情况她是有风险的,因为她有魔教背景,武林正道要么就忌惮魔教而不敢妄动,要么就愤而对她群起攻之。   教主大人其实对武林大会还是挺感兴趣的,但他原先的想法是派雪夜一点红去探探中原武林的虚实。因为雪夜一点红是魔教坛主以上的高层人员中比较经常行走于中原的两个,由他们出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卫琳琅这么一说,教主大人便开始犹豫了,自己要不要参加呢?若是卫琳琅坚持要去,那自己是不可能不去的。   “等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两个月呢。”教主大人表示现在讨论这个问题还太早,先搁着吧,搁着。   又在人流中挤挤挨挨地走了一段路,教主大人突然开口问道:“之前听到你说你的那只狐狸跑不见了?”   卫琳琅暗恨,哪里是自己跑掉的,君不见红玉它在来松贺州的一路上都异常听话,又怎么会自己跑走?分明是你们左护法做了什么把它弄丢的,说不定是把它杀了剥了取皮做围脖!   “是啊,听说在被左护法收归府上之前,它还是在的呢。”卫琳琅这么回答道,表情尽是不满。   教主大人也很为难,毕竟那也是魔教左护法,不能转身就不给他脸面,于是便道:“我会叫人帮你留意,但若是真的找不到了那也没办法。我知道百花城里有个皮草互市,里面有许多珍稀的动物交易。你若是想另养一只兽宠,我们不妨去那里看看。”   卫琳琅心道,我这狐狸可养了快一个月,都养出感情来了,现在刚不见,生死都未知呢,就叫我去养另外一只,或许有人真的这么喜新厌旧,但我可不是。   她敷衍地笑道:“不用了吧,这样教主太破费了。再说,我现在满心满意都是我家狐狸红玉呢,这死也要见尸啊,莫名其妙没了算是怎么回事?不过教主的好意琳琅还是心领了。”   教主大人负手于身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卫琳琅,你现在已经是我魔教的一员了,虽然我知道,加入之时你并不情愿,但我希望你跟大家相处时不要有太多嫌隙,日后也不会为当初这一决定而感到后悔。当然,这是我作为教主的一点盼望,你可以不这样想。”   卫琳琅听着,觉得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他大概是忘记了他是用什么做威胁,逼迫她加入魔教的,叫她心里不要有嫌隙?有可能吗。   而教主大人要是知道卫琳琅在想什么,肯定要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听从朴昌出的馊主意、为什么在听从朴昌出的馊主意之前不问问黄莺的意见。   卫琳琅想隐晦地刺上两句,因为她发现教主大人不但没有杀她之心,反而还处处忍让,所以她的胆子便有些鼓胀。正想说呢,可是她的注意力却被摆在书店前的一摊江湖小报的巨大标题所吸引——   长公主府惨遭灭门。   不会吧?这是她的第一反应,那可是长公主府啊,皇亲贵胄的长公主啊。接着,她又开始担心自己在六扇门中任职的好友白喜,之前长公主失踪一案,负责探查的捕头中就有白喜,现在不仅没有听说那个案子有什么进展,反而又爆出了更夸张的消息。   卫琳琅几步走上前,拿起报纸便阅览起来。   现在的日期是崇德十八年八月十日,而长公主府遭灭门的时间却是八月一日,那天他们一行人还留在帝都,因为三十日晚的斗兽场屠杀而做些休整、镇定心神。他们直待八月二日才离开帝都,前来松贺。   长公主府灭门一事是八月二日早上才被人发现,那时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无怪乎不知道。而消息的传递也不是那么快的,从帝都到百花,起码得有七八天的路程,加上小报的排版印刷,成为今天的新闻,也在情理之中。   她正想细看,却被书店掌柜拦住了。那是一个眯眯眼,嘴角留着一圈小胡子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市侩猥琐,并不是通常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儒雅书生型书店掌柜。他一把将卫琳琅手中的江湖小报抽了出来,眯眼扁嘴道:“不买你就想看?打的真是好主意。”   卫琳琅一听此言正想发火,教主大人却早一步丢了几块碎银给那个猥琐掌柜,一把将他手中的江湖小报重新抽了回来,塞到卫琳琅的手上。   “哎哟哟,公子您可太大方啦,这一张小报哪值得起这么多银子啊!”猥琐掌柜嘴上是这么说,银子却早就塞到袖口里去了,一副给了就别想拿回去的架势。   他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抬头一看,愣了,随即脸上绽开一朵不是菊花胜似菊花的绚丽笑容,突然热情倍增地拉住教主大人的手道:“常公子是你啊!我还当是谁呢,你又来照顾我们颜如玉的生意啊!老尤我真是高兴,快进来快进来,我们又进了一批好货,正好给你鉴赏鉴赏。”   颜如玉……卫琳琅恶寒了一下,抬头看牌匾,果然,这间书店的名字就叫做“颜如玉”。   而教主大人却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让他生疑的是,这个书店掌柜是怎么认识他的?还一副很熟悉的样子。他以前明明没有来过这家书店。可是,这掌柜的怎么会知道他在外用的化名“常公子”的?   他将被猥琐掌柜拉住的手甩掉,沉下脸不悦地说道:“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没想到猥琐掌柜面对教主大人的隐怒一点不害怕,也不知是太迟钝没发现,还是掉进了钱眼里。   他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地说道:“常公子莫急,老尤晓得的,等等啊,等等。”   说着,掌柜老尤就转身,从后台掏出一包被青色绸子包起来的书,贼眉鼠眼地左看右看,见大街上没什么人注意他这里,这才松了绳结,用手微微拨开,露出里面那几本书的封面,对教主大人意味深长地笑道:“来来来……”   教主大人和卫琳琅探头一看,面上的那本书的封面赫然写着:   《□续》。   “常公子你不是老问我要前朝薛九写的这本续作吗?老尤头我前几日可算淘到啦!快翻翻,可还合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小红回家啦,在家的感觉好开心,所以没更新,对不住对不住_(:з」∠)_   从明天开始,国庆假期的更新时间都会固定在早上八点,终于放假了有时间码存稿,所以更新无压力!   放在八点是因为,这样大家无论一天之中什么时候刷新都可以看到啦~   CAST:   颜如玉书店的猥琐掌柜老尤扮演者:鱿鱼姑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红强迫拉壮丁参演)   《肉蒲团续》作者薛九的扮演者:薛郎(???)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常公子你不是老问我要前朝薛九写的这本续作吗?老尤头我前几日可算淘到啦!快翻翻,可还合心意?”书店掌柜老尤热情又猥琐地说道。   “……”   “……”   卫琳琅静默地移眼看了看已呈半呆滞状的教主大人,眼角抽了抽。   可怕,太可怕了!   那样一个教主,那样一个让她畏服让她震撼的教主,那样一个曾从火场中闲庭信步地走出、仿若九幽地狱中的玉面罗刹般的教主,居然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爱好!   教主大人的形象在她的心里瞬间倾塌。   趁着教主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卫琳琅伸手接过那一包书,翻了翻,发现下面的书都是些《昆仑密戏》、《花营锦阵》、《汉宫遗照》……   “哎哟,还都是珍本啊。”卫琳琅坏坏地笑了笑,“教主大人您可真有品位。”   “不对,琳琅,你误会了!”教主大人猛地扭头说道,“这不是我要的书,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个老板啊,我……”   教主大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怎么会在卫琳琅的面前出这种丑呢?   他突然瞪向掌柜老尤,杀气外溢道:“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常公子’的?快快交代,否则……”   掌柜老尤现在才感觉到有些惊恐,他连连摆着双手道:   “您您您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啊,您当初都付了定金了,就算是因为这位小姐在旁边您觉得尴尬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老尤我的身上啊!您前几日说很急用,我可是为您日夜奔波才淘到这几本书的呢,您怎能恩将仇报啊!我们都好几年的老熟人了,太令人寒心了吧……”   “你!”   教主大人怒气冲冲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我的谣?!‘前几日’?前几日我甚至都不在这松贺州,如何能来你这里!老熟人?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的一个老熟人!”   卫琳琅在一旁摇着头,凉凉地说:   “大人你就承认了吧,这种事谁没干过呢,你说是不是?我们都是理解的,男人嘛,总有那几天……为了一时的面子,砸老熟人的场子,是不是不太道义啊?杀鸡取卵的话,大人你以后都没法儿在这位掌柜的手中买书了,那损失岂不是很大?万一你以后又遇到那几天可怎么办哟,难道一直看旧书?那就太委屈您啦……”   教主大人闻言,顿时风中凌乱了,难道,他爱看彩图画册的污名就这样洗不掉了么……   让他想想,干出这种事的人一定是朴昌,一定是他趁他不在就易容成他的样子到处行骗作恶!教主大人咬牙切齿地想,除了朴昌这胆大包天的之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既然是大人你订好了的,那我们就接回来吧。”卫琳琅看了一眼僵硬的教主大人,颇觉好玩地故意道,“既然都已经付了定金,不要不是太可惜了?还差多少钱,我来给好了。”   ……   百花城酒楼,流霞斋。   “琳琅,你知道吗,你误会了……”上楼梯时,教主大人瞅着空子就开始解释。   卫琳琅一脸怜悯地看着他,“事到如今,大人,还要试图遮掩吗?”   教主大人见卫琳琅这种表情,失语了。   他觉得心里蓦地空了一块儿,好像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自己的高大威猛的形象有如一江不复回的春水,又欢脱又悲惨地唱着歌儿打着旋儿,奔流到未知的大海之中去……   “好吧,琳琅,就算是我订的好了,那也应该由我来收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拿着春宫,咳咳,彩画册子到处走,多不好啊。”   教主大人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企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卫琳琅一脸惊讶道:“难道魔教之中还有规定说女子不得持有春宫画册不成?!”   “呃,这倒没有。”教主大人没法儿睁眼瞎地说是。   “那不就成了?”卫琳琅奇怪地看着教主大人,挤兑道,“你们,不,我们既然是魔教,那就自然要罔顾道德、坏事做尽吧,我们遵守什么妇容女德、三纲五常的,那才叫奇怪了。如果一定要遵守,那西域魔教不如改名为白鹿书院。大人你说呢?”   教主大人终于还是赧然地投降道:“……那你看着办吧。”   噗……卫琳琅在心底喷笑,她不禁想到,这魔教教主好像并不如何可怕,相反,还很有趣好玩。   当初她在折柳居大火时看到一身杀气的他,还以为他就是那么一个嗜杀成性、极端暴戾的人,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恐有逾矩。   没想到,今天这教主大人居然颠覆了她对他的印象,逗一逗,居然就会不好意思,真是太好玩儿了。   他们在流霞斋的风景最好的二楼临窗处落座,很快,店小二就前来询问客人要点些什么菜。   教主大人示意卫琳琅来做决定,卫琳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大懂百花这里的美食,全由教主大人做主。   等待上菜的这一小段时间,卫琳琅从怀里拿出那张江湖小报,细细阅读起来。   江湖小报是由以前的某任江湖百晓生创办的报纸,曾经最早的前身是一份武林高手的排名,后来内容渐渐丰富起来,不禁数量愈加庞杂,消息的真伪也愈加难辨。但是因为阅览者众,在一些大事的报道上,江湖小报的水分还是比较少的。   这一期的小报上面说,长公主在七月廿六日失踪,至今未查明凶手,也未找到她的下落;而长公主府在八月一日被灭门,在八月二日被人发现,依旧是凶手不明。   这灭门一事做的极为赶紧利落不留余地和线索,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必定是江湖中专业的杀手所为。可是江湖上杀手和杀手组织千千万,谁知是哪一个?   奇怪并且值得怀疑的是,江湖排名前五的杀手组织摘星七楼,在八月二日夜间同样被人火烧连城地连根拔除,未见一人得以逃脱。   这不由引人怀疑,这两件灭门惨案是否是同一伙人所为?这一伙人是否是江湖上排名靠前的杀手组织?   还是说长公主府惨案只是被借刀杀的人,而摘星七楼便是那把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事情了结了,摘星七楼便因失去了价值而被人抹杀?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势力将会是多么的可怕,对身为皇亲贵胄的长公主府、身为江湖排名前五的杀手组织都能说杀就杀,掌控一切生死于双手之中,那若是目标是江湖中的其他人,那不是更加不可阻挡?   一时间,江湖上人人自危。   卫琳琅放下报纸,叹了口气,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教主,这件事是魔教干的吧?”   教主大人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吗?长公主府远在帝都,又是吃皇粮的贵族,本身没本事,也从来不曾插足江湖事,想必不会在利益上阻了魔教的路。”   卫琳琅轻声问道,有些担心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可是她还是很想知道。在相处了这些时候之后,她有些不相信教主大人会不远万里杀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人,只因为突发奇想。   “不瞒你说,我对长公主府很上心,因为我曾经有一位已逝的朋友,他就是长公主的孩子。所以我希望,如果你愿意的话,请把灭门的原因告知于我。”   卫琳琅想到早亡的小肖立,神情有些黯然地道。   听闻此言,教主大人的眼睛都亮了,虽然卫琳琅误会了很多事,但是她还记得他,太好了,她还记得他!   但是,该做的解释还是得做,该承担的责任还是不能躲。   “是的,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不那么做,我一辈子都无法安心。”教主大人沉声说道,“杀了就是杀了,做了就是做了,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暴虐之人,我无话可说。”   “折柳居的那次,斗兽场的那次,长公主府的那次,摘星七楼的那次,都是这样吗?”卫琳琅盯着教主大人漆黑如点墨的眼睛问道。   “是的,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教主大人有些艰难地道。   他从没后悔过做出这些残忍的事,可是他却不想让卫琳琅知道,他希望自己在这个唯一记得他真实性格的人面前,可以不用再做那许多的扮演。   可又因为卫琳琅早就知道,甚至曾经成为过他想要抹杀的人的其中之一,所以他更加地不想提起这件事。好像这样逃避,他们之间的那些芥蒂,就会不存在一样。   二人之间沉默下来,曾经的那些事,都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鸿沟,把相处融洽的表象,狠狠撕裂。   饭菜茶酒终于呈上来了,教主大人和卫琳琅也默默地开吃,不再言语。   突然,一道疑惑中带着惊喜的声音插入了他们之间:“大人,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可以遇见你啊!”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位打扮花俏的白面男子站在楼梯口,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们这边,然后走到他们这桌再自来熟地坐下,笑眯眯地对教主大人说道:“大人和绿柳真是好缘分呢。”   卫琳琅被他做作的动作和微笑恶心得刚吃下去的饭都要翻上来了,如果说官锦儿是一朵迎风微摇的小白花,那这个男子就是散发着浓郁的不知名味道的霸王菊。   没想到教主大人却迟钝地没感觉到不对劲,还道:“绿柳,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吧,‘缘分’一词不是这么用的,应该说‘巧合’。”   “对对对,大人说的都对。”绿柳呵呵笑着,然后缓缓地打量着卫琳琅,说道,“哎呀,这又是谁呢?我竟然都不认识,这可稀奇了。”   “这是卫琳琅,今后便是我教的教头,归总教头朴昌管辖。”教主大人为双方介绍道,“这是绿柳,我教左护法,主管总坛内务和教中产业。今后还请你们二人相互配合协作,使我魔教更上一层楼。”   而卫琳琅只抓住了教主大人这段话中的一个重点,她眼神灼灼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左护法。”   作者有话要说:CAST:   江湖小报扮演者:chronicle姑凉(第42章出场,忘记写上来了)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戌时,客栈。   卫琳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烦躁的不得了。   之前在酒楼流霞斋,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左护法绿柳。   绿柳是个惹人讨厌的人,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他身上不仅有着作为管家和商人的精明和市侩,还有作为魔教教众的对教主的狂热崇拜,而这两点恰恰让她感到不舒服。   不知为何,她看着绿柳,总好像能看到从前百般讨好东方凌风的自己,一样执着,一样卑微,一样可怜,一样对别人浑身是刺。   照她以前的性格,应该直接跟左护法拍桌子吵起来才对,可是当时不知被什么魇住了,她居然什么也没说。   她当时居然这么想着,为了一只才养了一个月、而且已经找不到了的狐狸,跟魔教的大管家翻脸是不是不太划算?   事后一想,才觉出憋闷的地方来,而且是越想越闷,越想越气。   她现在怎么连拍桌子都要提前想个一二三来了?连发怒都要先想想利害得失,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人了?从前敢笑敢骂的自己,去了哪里?   仔细想想,这绿柳不就是一个魔教的左护法么,还是武功并不怎么样的那种文官,而自己却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要真是冲突起来,自己也并不吃亏。   怕他作甚!   针对她,话里话外给她下暗戳子是吧?好像她不会似的,她上一世这种事做得还少吗?比这更过分的事都做的多了去了。   他不是特别反感自己跟教主大人待在一块儿么,那她就非要反着来,她现在就去教主大人房里去,膈应死他!死娘炮,哼!   说做就做,卫琳琅立时走出了自己房间,风风火火地去敲隔壁教主大人的房门。   她正想敲呢,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退了回去,从自己的随身小包袱里翻出了什么东西,再重新走出来。   叩叩叩。   “何许人?”教主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慵懒。   “我。”卫琳琅的声音坚定而带着急切。   “琳琅?你怎么来了,请等一下。”教主的声音不仅变得惊讶,而且变得慌张,“等一小下就好。”   卫琳琅闻言,右唇角一挑,邪恶地笑了,她意味深长地道:“教主,我是来送书的。你是在干那事儿吧,有了我呈上的书,你的大事会更加有趣味啊!”   教主大人连忙解释,期间还伴随着不知名的水声:“琳琅,你想多了,我没有在那啥……我没有啊……”   卫琳琅细细听着隔壁绿柳的那间房间的动静,果然发现有桌椅打翻的轰咚响,以及沉闷的摔东西声,听得她舒爽不已。   于是她笑得更灿烂了,一时冲动,她捏着嗓子道:“这样啊,既然教主并没有在做那啥不可告人之事,想必我进去也无妨了?那么,琳琅冒犯了。”   说完她手上用力,“呲呀”一声,房门开了,居然没锁。   “琳琅?!”教主大人看着门口的卫琳琅,石化了。   “……”看着教主大人,卫琳琅也有些呆滞,她只是开玩笑地想进一步气气绿柳的,没想到房门真的能推开诶。   啊,原来教主大人刚才在洗澡啊……   啊,那刚才那个有些奇怪的水声果然是出浴的声音啊……   啊,第一次发现,嫉妒心上脑而冲动做事真真是要不得啊……   教主大人和卫琳琅就这么僵持了几息的时间,然后两人同时红了脸。   卫琳琅率先恢复过来,她动作有些僵硬地将手上抱着的《□续》等等一系列彩画大作放到地上,然后主动自觉地帮教主大人合上了门。   门完全关上前,透过那一条细缝,卫琳琅的眼神还是好奇而无法自控地瞄向了教主大人的某个部位……   “那个,教主大人啊……”卫琳琅背过身站在房门外,觉得自己就这样被教主大人的裸_体给吓跑说出去真丢脸,为了找回场子,她又一次冲动,说道:   “教主大人,你不会憋了好几天了吧?既然精神头来了,何乐而不用那几本彩图册子来战个几回合?也试试它们好不好用不是?”   “……”这是教主大人的反应。   话刚说完她就想抽自己几嘴巴,可是话如覆水,覆水难收啊,她只好灰溜溜地钻进自己房间,摔桌砸碗地羞恼自己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而她和绿柳的这种破坏行径直接导致了翌日他们一行人出发前那挡在面前的长长一串的赔偿名目……   结果还不是倒霉地被夹在中间的教主大人出钱帮忙赔付。   ……   翌日大清早,回程马车上。   不知道是不是教主大人的错觉,他总觉得气氛比来的时候更加压抑了。   来时的一路上,好歹还能跟卫琳琅聊上两句,可是现在,他不管跟谁说话,另外一方就会用幽幽怨怨的眼光看着他,让他好不心惊!   再一个,他老是觉得昨晚上发生的那件事的阴影正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以至于他觉得他们俩看他的目光都是带着奇怪的颜色的。   可恶啊,你们脑袋里都在想象着什么啊,我不是那样的人啊!教主大人在心里揪着自己的头发怒吼道。   于是,半晌之后,教主大人决定,不谈私事,只谈公事。   他转头便问绿柳道:“这几日叫你查的事情,你都查到了吗?之前不方便询问,现在你可以向我汇报了。”   绿柳看了一眼卫琳琅,表情有些不情愿:“大人啊,这……有些不妥当吧?”   教主大人也看了一眼瞬间黑脸的卫琳琅,正色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琳琅以后便是我教的教头之一,听一听我教中之事,最正常不过。”   “好吧,”绿柳向教主大人妥协了,开始叙述这几日的探查成果,“大人有所不知,聂康他从小便对自己在魔教中的地位感到很不满意,他一直在等待着机会能够出人头地。可是直到大人你继了教主之位,他也只将将混了个教头之位。以此,他渐渐心生怨怼。”   “两年前,他从分坛调到总坛,作为当时还是准教主的大人你的未来班底接受培训的时候,认识了当时的藏书阁丫鬟枫笛,并互有好感。一年前,他与当时已经是书房掌墨大丫鬟的枫笛之私情败露,本因受罚,可恰逢大人继位,便赦免了他们私相授受之罪,还为他们指了婚。”   说到这里,绿柳有些气上心头,他紧紧捏着拳头道:“可是大人,你却不知道,你曾经信任的那个书房掌墨丫鬟枫笛其实早已死去,这个和聂康狼狈为奸的枫笛,却是有心人派来的细作!”   “你说什么?!”教主大人一听,无法不皱眉愠怒。   自己放在身边的人居然早就被人调包,这该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卧榻之侧居然有他人兵戈相待!   教主大人厉声问道:“是什么时候调的包?”   绿柳咬牙道:“大概……是枫笛刚被升格为书房掌墨丫鬟的不久之后。也就是说,大约是一年就已经调了包。”   “真是可恶,可恨!究竟是谁做的,你可有线索?”教主大人发着怒,却也不忘冷静地问。   “这……属下惭愧,未能查到线索。”绿柳低头羞愧道。   教主大人怒极冷笑:“没有线索?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吗,这天下想找一个跟枫笛一样的有着过目不忘的天生技能的人,该是多么的困难。而能办到这件事的人,该是一个有多大权势的人?这种人,在九州的范围内,难道很多吗?”   “主子息怒,请听属下的如下分析。”绿柳受着教主大人的压力,头上有些冒汗,说话也愈加地恭敬起来,“他们当时窃取的机密,根据各种线索显示的,大概只有无上内功《大梵天》和那份血帛。内功《大梵天》固然是引人垂涎的珍贵秘笈,但是属下以为,以幕后之人的这种势力和手腕来看,这《大梵天》想来还不至于让他动心至此,不惜提前一年在我教埋下暗桩,甚至最后不惜牺牲那样一个至少在易容和记忆力方面出类拔萃的手下,来保全自身……”   “你的意思就是,”教主大人的怒气终于平息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是冲着血帛来的?”   “是的,应当是如此。”绿柳回答道。   “为了血帛连孩子都顾不上了,这女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卫琳琅在一旁凉凉地说道,对假枫笛的恶感更甚。   沉浸在阴谋算计与被阴谋算计之中的教主大人和绿柳这时才反应过来,这马车里好像还有一个女人。   “卫教头,我奉劝你一句,”绿柳眯着眼睛道,“有些东西,听到了也不要说出去,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否则引火烧身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明白吗?”   卫琳琅白眼看他,心道,他指的不就是血帛一事么?当年的她不会理解血帛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经历过那一世的疯狂,她还会不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血帛有多大的致人死命的能量?   她刚想针锋相对地反驳绿柳,教主大人却在这时发话了,他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卫琳琅,道:   “琳琅,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血帛的事的,我也不会再问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离这件事越远越好。不然,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   他当然无法忘记,在认出卫琳琅身份的那天,那间牢房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大为忌惮,怒而质问于她的。   他刻意去回避这件事,却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   他不知道卫琳琅跟这件事的牵扯有多深,但如果卫琳琅因血帛一事而受全江湖的追杀,他是会保护到底没错,可就怕即使他死了也没法护得卫琳琅周全……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最坏的结果。   因为这血帛,足以让每一个人狂化成兽。   作者有话要说:CAST:   教主那苦逼的、憋了好久的小**的扮演者:弃坑木有小**童鞋【大家鼓掌啊!!!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午后阳光正好,灿烂得让人有些目眩。   院子里郁葱的树上依旧有蝉在嘶鸣,吱吱啊啊地,仿佛不知疲倦。   “小姐……”品蓝手中抱着包袱,欲说还休地挪到卫琳琅身边来,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怎么了?”卫琳琅放下手中的旗茶,抬眼看她,明知故问道。   “我,我……”品蓝说着说着,慢慢带上了哭腔,她猛地跪在了地上,一叩到底,自责地说:“小姐,品蓝不忠,品蓝不义,请小姐惩罚品蓝吧!品蓝绝无半分怨言。”   卫琳琅缀了一口茶,直到那茶的苦涩而醇香的味道从口腔流泻至喉咙,这才发话道:“你确实不忠不义,可是,何错之有?趋利避害本就是每一个人都会做出的选择,更何况是云英待嫁的你?你可没有那么多年的青春可以陪着我虚耗在这边陲的魔窟。”   品蓝叩头不语,只是地面上却溅上了几点泪花。   “你且起身。”卫琳琅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与品蓝相处了这些年,自是有些感情的。虽说对品蓝也要抛下她离开魔教而心生了寒意,可是她理智上也并不想让品蓝跟着她在魔教待上三年,错过那难得的姻缘。   “小姐不消气,品蓝就不起来!”品蓝跪伏在地,这么说道。   “反了你了,这是在要挟我么?”卫琳琅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呵斥道。   “不敢不敢。”品蓝立马爬了起来,乖乖立在一旁,听候卫琳琅的吩咐。   这么些年来,卫琳琅好像总是在对品蓝发怒,各种指责和不满,可是只有品蓝才知道,小姐只是脾气不太好——被老爷夫人和大少爷惯坏了——可是人却不是真的坏,她对她认定的“自己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狠不下心来的。   “你是要跟着赵向天他们一起走对吧,让他们去临沅城向城主褚伯报备一下,”卫琳琅想了想,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淡然道,“不然他们就这么滚回灵州城,告诉我爹娘他们护送着护送着,人没了?掉魔窟里去了?”   品蓝绞着双手,心里有些难受地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卫琳琅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回头补充道:“你们去临沅城报备之后,若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就听褚伯的。我若是有空,便会去临沅城看望伯父,若是你们在那里,一并见见也无妨。”   记下了卫琳琅的诸般嘱咐,品蓝提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院子,快到发车的时间了,她不能再拖下去。   “诶,对了。”卫琳琅倚靠在照不到阳光的门廊处,略眯着眼,抱着手,对品蓝喊道,“红玉是他送给我的,现在跑不见了,正好,这是老天在告诉我,我没什么欠他的了。替我转告他,让他以后保重,并且好自为之。”   说完,一个潇洒地转身,卫琳琅就隐入了房间内的阴影中,不再出现。独留品蓝拎着包裹,站在院子门外,沐浴着刺目的阳光,黯然惆怅。   突然,路的那头出现了一个男子,他向这边走来,对她伸出手。品蓝见了他,终于展开笑颜,几步跑走过去,将自己的行李包袱一股脑地交到他的手上,还低声抱怨着什么。   这样就很好,这样也挺好。   屋内,卫琳琅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摆弄着昨天在百花城买来的神秘石头,心里想到。根本不会有谁可以一直陪着你,结果到最后什么都要靠自己。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背负再多的孤单寂寞也要把它走完,这是她起码的骄傲。   ……   三日后。   卫琳琅一路打听来到总教头朴昌的居所,想问问他,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任。   这几日魔教上下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一样,除了宁梨每天从厨房不断地端来好吃好喝的,像供菩萨似的供着她之外,卫琳琅居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的人影。   她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看书睡觉,要不然就是练练武功,再不然研究一会儿那个坚硬无比的石头,完全无人打扰,她的院子俨然成为了远离外界纷扰喧嚣的桃源。   魔教的生活悠闲成这样,说给谁听都不信。   也许有人会喜欢这种遗世**于红尘之中的感觉,可是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卫琳琅。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闲得要发霉,而是快闲出病来了。她一定要找些事情来折腾,并且不是折腾自己,而是折腾别人。   毕竟,生命之所以那么美好,就是在于人们可劲儿折腾嘛。   卫琳琅在前厅等了一会儿,然后被朴昌的丫鬟穿门过廊地领向了后院的内室。   她这边心里还奇怪着呢,见客居然不在前厅,而在后院?更别说还是女客见男主人呢。都说邪道妖人不拘礼法,可是这已经不属于豪放不羁了,而是落了客人面子啊。   直到她见到朴昌,这才理解为何他要在内室见客。   朴昌他,被打得太惨了。   看他手上缠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哟,看他脸上那又青又紫又胀的被揍出来的大包哟,看他挺直僵硬地卧靠在床上略微一动就要牵动伤口而使眼睛可怜兮兮地掉下金豆豆的小样儿哟……   卫琳琅抱手于胸前,严肃地上下打量着不断向她传递着“我好惨”讯息的未来顶头上司朴昌,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真的,还是假的。”卫琳琅眼中划过一道犀利的光,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   “当然是真的啊!这还有假……嘶,扯到伤口了……痛痛痛。”朴昌凄凄惨惨地捂着自己的脸,哀怨的眼神像穿心的箭,一下一下地射中无为所动的卫琳琅,“你居然不同情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算我看错你了!”   卫琳琅自顾自地搬了张靠背椅来,优哉游哉地坐下,欣赏朴昌的表演,没良心地咧开嘴哈哈大笑,说道:“同情?哈哈,要是我开始同情你的病情,那你就要开始同情我的脑子了。真是的,要装也不装像一点。还有,你看看你,真是恶心,东坡肘子都从被子下面滚出来了,沾了满床单的油。”   “呃,呕……”朴昌嫌恶地一脚踢开油津津的被单,大声喊着他的丫鬟,“锦翠,锦翠,快来把它给拿走扔了!”   丫鬟锦翠闻声连忙进来把沾了油渍的床单、被褥收拾起来,顺便把那盘东坡肘子也一并端走了,手脚甚为麻利。   “缠了布条之后手脚感觉不灵敏,我就想用被子盖上一盖,却没成想让我给踢翻了。”朴昌一边拆着身上、手上、脚上的绷带,一边懊恼而愤慨地说,“你别以为我是装的,我前几天真是被教主给教训惨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搞得教主大人火气那么大。回来就把我扯到校场对练……那是对练吗?那是虐待!还是当着全体小毛孩儿的面,你说我还要做总教头不要?脸都丢光了!”   卫琳琅把乌黑的长发拨到胸前来,一下一下地顺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朴昌道:“居然问我为什么,自己做过的事自己竟不记得吗?你既然敢做出那种事,就要做好承担后果——也就是教主的怒火的准备。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什么,他发现了?!”   朴昌一脸惊恐,他心中瞬间开始回忆历数自己从小到大对教主做过的所有坏事,到最后也没想到教主到底发现的是哪一件——其实教主是一个很好欺负的人啊,大概只有他朴昌察觉到了这一点。   卫琳琅突然放下辫子坐好,正色说道:“好了,朴总教头,不同你闹了。我来拜访是来询问,身为教头之一的我是不是应该走马上任了?总这么清闲可不太好吧,毕竟,教主大人也发话了,说‘让你归顺我魔教,不是要供着你的’。朴总教头,你当时应该也听到了吧。”   朴昌还在跟他的绷带们斗争,看也没看卫琳琅,漫不经心地说道:   “想干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你还不太了解魔教的人员构成,也不了解你应当做些什么吧。他们要学魔教的基本内功心法,你会么?他们要学魔教的基本武功招式,你会么?他们还要学找蛊、培蛊、养蛊、下蛊、解蛊,你会么?不说这些,就说走江湖的杀人放火劫道防身技能——点穴、暗器、毒术、医理、易容,更有甚者,巫术和催眠,你会么?你就算会上一点儿,也并不精通吧?这样怎么去教别人,不怕误人子弟吗?”   卫琳琅郁卒地不得了,当然不服气啊,可是他说的又都对。   她憋着气呛道:“我说总教头大人,当初好像是你主动提出要我来接手这一职位的吧,现在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朴昌终于把身上的所有伪装全部撤了下来,一脸纯洁地说道,“我可没有挤兑你的意思啊。”   看到卫琳琅要暴起,他又连忙补充道,“别急啊,我亲爱的小琳琅,我是想说,你想要上任,必须要先接受训练。训练的中心问题就是,怎样当一个合格的魔教教头。”   这还差不多。   卫琳琅暗地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弯了弯嘴角笑道:“那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训练?我看你这么闲,想必随时随地都可以了?”   “我?不不不……”朴昌一边思考着下一盘东坡肘子的出锅时间,一边赶忙否认卫琳琅说的话,他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是我帮你做训练呢?我很忙的呀,我每天都有很多教主吩咐下来的事情要做,很多东西要吃,很多美人在等着我……我哪里有时间陪着你玩儿……这种事情,自然要去找全教上下最咳咳清闲的那个啦。”   “最清闲的那个……该不会是指……”卫琳琅苦着脸,想到了一个很靠谱的猜测。   “啊,对啊,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最清闲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把所有事都推到可怜的下属身上的教主大人嘛。”朴昌睁着眼睛说着瞎话道。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才更文的原因是……咳咳,小红去弄推文了,弄了一个下午。   虽然是新作者,但是我在**看文已经有四年了,算是老**er(……)。所以打算慢慢整理推荐一下看过的旧文,总结归纳一下新追的新文。以后打算每天像写日记一样写几篇推文,督促自己追以前没追完的坑,嗯嗯,就是这样。   CAST:   锦翠扮演者:锦衣夜行姑娘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又二日。魔教总坛。教主专属封闭练功场。   卫琳琅原以为朴昌是在开玩笑,一教之主怎么可能是清闲的呢?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心力交瘁,她的父伯们就是如此,这一道理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教主真的是非常清闲,那也不会自降身价来教导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教头,而且还是教授那些魔教中最基础的东西。身居高位者不屑于下,一道理也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   可是卫琳琅看着正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心里有些不确定了。   只见教主身着一袭天青色短打,上绣盘龙暗卷,银边腰带紧束着劲瘦的腰身;脚踏皂靴,手执长剑,剑柄上钩挂着翠玉的缨络居然是骚包的明红色;长发并未像平时那样规矩地使用发冠,而是用一块布条松松于脑后扎起,流苏衬着俊秀的五官,尽显风流侠气。   ……你一个主打邪魅狂狷的魔教教主就不要学人家白道大侠玩风流倜傥了好吗?打扮成这样为那般啊。   卫琳琅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腹诽道,虽然……以教主的皮相玩起白道大侠的风流倜傥还真是各种赏心悦目,甚至比真正的白道大侠还要多出一份霸气和不羁。   对了,话又说回来,难道教主真的很闲吗?   “咳,”教主大人举拳清咳了一声然后说道,“琳琅,如你所知,一个教头需要精通的技能分别是武功、内功、蛊术、医书、毒术、点穴术、易容术等等……当然,你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教头是不可能将他们全部学会的,事实上,你也不需要将他们全部学通学精。”   看见卫琳琅有些庆幸又有些不解的目光,教主大人进一步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比如蛊术、毒术、易容术这一类要求较高的技能,是由专门负责这一专项的教员挑选组员中有天赋的人,单独地教授的。”   “而你的内功已成,是不可能再另外学习一种内功功法的;医术,也非一日之功、一夕之力便可成的。所以,我将要教你的,只是魔教中的基础武功,还有点穴之术。”教主大人这么总结道。   卫琳琅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长剑,不是自己的那把上好的佩剑,而是一般的制式长剑,不算特别称手。   教主大人咳咳了两声,将卫琳琅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来,然后持剑做了几个动作活动手腕,并解说道,“依我看,你现在的武功已经算是……”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咳,很不错了,基本功都在,而且眼力和心得都有,这样学起来就很快了,毕竟你需要学的招式,只是教中最基础的一些武功,比如剑招《仗剑诀》、拳法《牛贲功》和掌法《两仪虚掌》。”   “第一这一剑招名为仗剑诀,共七式。”说着,教主大人的右手从斜斜点地变为遥遥前指,手中长剑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这是起手式。”   然后他或急或徐地变换了六七个动作,看着轨迹很简单,但是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种玄妙的感觉。   教主大人做完一遍,停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始演练起来。卫琳琅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他,有不小的收获。   她自己的最强剑招叫做《穿云岫》,听说此剑招由百年前的创始人点绛生使出最为强悍,一招一式,彷如流云,连绵不绝,柔中带刚,一力未尽,一力又起,力力叠加……明明那剑招看上去极柔极美,却不可思议地爆发出数倍于乃至数十倍于它看起来应有的力量。   卫琳琅一直觉得这种传说太过于玄奥,力的叠加?如何叠加?就算你在很短的时间里连续击打同一个地方,那也不能算是将力叠加起来,只能算是多次攻其一点。   再说,作为剑招,必定是借由长剑来使出的招式,在剑的领域,除非是用刺的,否则很难短时间内攻击某处多下;假若是斩、削、砍这种动作幅度较大的招式的话,就没办法很快地收剑;退一步讲,硬生生地快速收回再击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第二下、第三下的威力肯定大不如前,算下来收效甚微,连练剑的新人都不会去尝试。   可是,为何呢?明明是最简单的七个招式,却给教主使得仿佛千变万化,全身上下丝毫找不到破绽!那种教主有,而她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呢?   “好了,你来试试。”教主大人不知何时已收剑,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卫琳琅觉得自己的两颊有些发热,她刚才居然看教主大人使剑看出了神,真是太丢脸了。她镇定了一下心神,心中快速地回放着刚才教主大人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卫琳琅的武学天赋遗传自卫坤,自然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在双十未到的年纪就将将达到了江湖一流高手的程度。   并且,她将这《仗剑诀》七式仔细地看了很多遍,每一个变化都刻在她的脑海里,现在换她来使出,应该也没有多大问题。   她应了一声,便从最初始的起手式开始做起,第一、第二、第三式……直到收剑恢复最初的姿势,保证和教主演示的动作相差无几。   除了那种说不出的不同之外。   卫琳琅使完一遍之后,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看向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却没有什么赞许的表示,只咳嗽了几声表示:“咳咳,琳琅,那个,并不是这样的。”   说着,丢下自己的剑,向卫琳琅走来。   教主大人绕到卫琳琅的身后,右手抓着她的手,手把手地开始演示,起手式……第一式……第二式……弄得卫琳琅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不爽。   紧张盖因她的后背基本贴住了教主大人的前胸,一呼一吸间,胸膛起伏,蹭得卫琳琅很是尴尬。   再有,教主大人的身量刚好比她要大一个型号,贴身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只金丝雀鸟身后紧紧粘着一只高山苍鹰,那种天然的压迫感让她全身紧绷。   更不要说二人两手相握间热意的传递,大开大合的动作间仿若相拥,教主高她一头,以致他温湿的鼻息就呼在她的发顶……   卫琳琅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她却分不清是因为羞还是恼。   “理解了吗?”教主大人放开卫琳琅的手,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离开她三步远,就好像刚才行登徒子行径的人不是他一样。   “啊?”卫琳琅有些傻眼,她刚才真心没注意教主大人演示了什么。   无法,她只好按照自己之前记下的招式使了一遍,却又接受到了教主大人无奈的一次摇头。   于是又是一轮的贴身演示。   “这回理解了吗?”   “啊……”   “这回呢?”   “呃,我觉得差不多了……”   “别跟我说你没发现你缺少的那一点东西,你领悟到那是什么了吗?”   “……不。”   “那就再来一遍。”   “……”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啊!!!”   几次下来,卫琳琅终于摔了剑,她哪里会有那么好的耐心哟,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诚心耍她玩儿,戏谑的意味明显到连她都毫不费力地看出来了。   教主大人一脸的严肃,他背负着双手,整个人站得笔直,像一只立于悬崖上的鹰,又像一颗根植于峭壁上的松,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是一种意境,我说了你就能懂吗?不仅是《仗剑诀》能使出这种意境,当你理解它了之后,使用任何一种武功都能将这种意境体现出来。”   “一样的招式,一样的内力,一样的武器,只因出招人的境界不同,其间威力相差何止数倍?!你自己回去好好比划比划,三天之后若还是体悟不出,我再告与你知!”   卫琳琅只好生生吞下被轻薄的怒气,积累在肚子里准备某日的爆发。   在又“被示范”了几次之后,她夹着尾巴回去,一次又一次地郁闷地练极其小儿科的基本剑招《仗剑诀》。   ……   翌日。魔教总坛。教主专属封闭练功场。   教主大人今天穿了更为骚包的正红色劲装,显得精神笔挺、面如冠玉。   而且,这劲装不是走江湖的人最常见的那种简单样式的劲装,而是以金线绣了松柏和苍鹰的华服劲装。   不仅如此,教主大人今次的束发又从发带变回了发冠,让卫琳琅这爱玉的人一口老血喷出来的是,那发冠竟是紫玉质地……   那可是紫玉啊,人家用紫玉做个小小的吉祥物什就了不得了,还当成什么似的供起来辟邪,你直接就用它来扎头发!太败家了啊,魔教为何还没被他败光为何啊?   话又说回来,卫琳琅总觉得教主的装扮真的越来越夸张了。   第一次见到教主大人,还是在折柳居大火的时候,当时虽然被残忍暴戾的教主大人给吓到了,没很留意他穿着什么衣服,但是印象中并不是很吸引人眼球的那种;第二次是在中京斗兽场,那时教主貌似是一身的黑还是怎么着,总之非常符合魔教教主的形象;第三次在牢狱中没看清……   第四次一起去百花,他把自己的书画作品给穿在了身上,算是让当时的卫琳琅小小震惊了一把,但是对比昨日的暗龙青衣就是小意思了……当然,今日的大红衣裳已经重新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卫琳琅发现,她对于和这个男人有过接触的几段记忆总是非常清晰,她想,大约是一种弱小动物警惕强大动物的本能吧。   “今天我教授的内容是点穴,”教主大人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一身红衣颠覆了卫琳琅心中冷面教主的旧印象一样,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对于点穴一道的涉猎有多深,所以我打算……”   “你不会又要像昨天那样手把手地教吧!”卫琳琅一瞪眼睛,警惕地说道。   “咳咳,咳,怎么会呢。”教主大人有些苦恼地皱着眉,举拳捂嘴,似乎很是意外地否认道。   “我从昨天就想说了,”卫琳琅抱着手,犀利地指出,“为什么你老是咳嗽呢?教主大人。你得了风寒,还是说,是心虚呢?”   “……”教主大人。   “没错,点穴术我确是不精,需要重头学起,我承认。”卫琳琅一抄手,挑眉愈加嚣张地说道,“但是点穴并不急着学,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昨日你卖关子的那个……境界,到底是什么东西?”   教主大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收起手上那本穴位图注,终于解释道:“你对江湖了解多少,对武道等级又了解多少?”   这一问可把卫琳琅给问住了,她虽然走江湖已经几年了,可是内心里还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富家子弟,并不与江湖草莽们混为一谈,所以也不曾真正放□段来了解关于江湖的一切。   “你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的水平在江湖能够排上一流高手之列。”教主大人说话还算委婉,事实上,卫琳琅在一流高手之中只能算是末流,他挥手招卫琳琅就地坐下,然后二人对坐着开讲,“你的那个朋友,实力也属于一流,并且是一流高手上层的水准。”   卫琳琅明白教主大人这是在说赵向天,于是点头表示明白。   “从没正规学过武艺的,叫不入流;学过武艺但却不精的,叫三流高手;基本功比较扎实,武功还拿得出手的,叫二流高手;比二流高手高一个层次,对上一般的二流高手,能至少以一敌三的,叫做一流高手。但是一流高手,在江湖中并不算什么。”   教主大人清浅地勾了勾唇角,言语间不经意地就流露出些微的不屑和强大的自信。   “在一流高手之上,还有一级被人称作上乘高手的级别。只有在武技最粗浅的简单运用之上,对武道的境界进行探索,有所领悟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上乘高手。境界的有与无,也就是你觉得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东西的原因。”   教主大人这么说道,并且拾起长剑挥动了几个玄妙的轨迹,看得卫琳琅直皱眉头。她不是心里藏得住话的人,索性直接问他道:“那你属于上乘高手这一级别咯?”   教主大人仿佛就等着她问这个问题一样,看她一眼,抿着嘴,唇角抿出好看的起伏:“右护法黄莺和总教头朴昌属于这一级别。”言下之意就是说他的武功属于更高的那一个级别。   “在上乘高手之上,还有后天高手,我就属于后天高手这一级别。但是武学之道何其漫漫,后天高手也并非最强,上方还有先天高手相压。”   “先天境界,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以武入道,初步踏入了长生不老的大门……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真正达到了这一境界。”   说到这里,教主大人停顿了很久,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来,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道:“先天境界再往上,就是武学的究极境界,大乘,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破碎虚空。”   作者有话要说:咳,这几天更新的比较慢哈,因为故事已经进行到差不多快一半了【不对,后面的情节比较咳咳复杂,有些咳咳咳环环相扣,我要把它们撸顺来,所以咳咳,今天恢复更新,咳咳咳,我可没有风寒哦,当然也不是心虚啦【泥垢了。   今天的萌图是琳琅VS教主【不对: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翌日。魔教总坛。教主专属封闭练功场……的屋檐上。   “那个,我说朴昌老弟啊,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偷窥什么的……”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悄声说道,他身形巨大,还身负沉重的铁甲,可是他踩在轻薄易碎的瓦片上却无声无息,跟其他人一样身轻如燕。   “哎哟我的好大哥诶,”朴昌猫着腰,邪笑着,一副老哥您快别这么说了的表情,同样掐着嗓子说道,“以前你见过教主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吗?没有对吧!咱家教主难得开这么一次窍,我们哪能不好好帮衬着啊?再说,这女的可是他老相好,万一他性急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坏事,唐突了佳人,那可怎么办才好哦!”   万年晚娘脸的云鹤居然也开口赞同道:“是该好好观摩。”   朴昌看了看说完话就蹲在一旁闭嘴不语、一脸面无表情的云鹤老弟,心里嘿嘿嘿嘿地笑开了,别看云鹤这小子平时总在装相,关键时刻,还不是露馅了吧露出本性了!   撷芳有些心痒,但又有些害怕教主发怒,权衡再三之后终于点头道:“既然连云鹤都这么说……那好吧,算我一个。”   撷芳点了头,朴昌便看向五人中的最后一个,永远带着鬼王假面的朱李。   朱李永远带着面具,也永远跟随者大姐头撷芳的步调,他征询地看了看撷芳,她朝他点了点头,于是朱李也正式加入了朴昌的“考察教主大人的专属封闭练功场封闭性”小分队。   ……   别看朴昌长相无害而**,他却是五人中武功最高的。   只见他凝神细听了半晌,然后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嘿,天助我也,他现在可注意不到我们的小动静,你们快围过来。”   说着就悄无声息地掀开了一片瓦,揣在自己的袖口里。   众人闻言便也轻手轻脚地绕着瓦片缺口围成了一个圈,鬼鬼祟祟地蹲下来细听。   “这是天突穴、璇玑穴、华盖穴、紫宫穴、玉堂穴、檀中穴……”这是教主的醇厚而平稳的声音。   “啊,教主,你在摸哪里啊?”这是一个纠结而略带羞怯的女声。   “摸哪里?我当然是在摸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教主四平八稳地解释道。   天突、华盖、檀中……朴昌等人的目光互相在身上逡巡,脖子、锁骨、前胸、乳间……   天哪!教主耍流氓啊!   五人瞪着眼睛,纷纷在内心惊呼道。   “别光注意我手的动作,还要记下我说的穴位的名称。”教主加了一句。   “好、好吧……”这是教主的老相好的声音。   “这是气户穴。”也就是在锁骨下方,众人心中模拟着。   “这是胸乡穴。”啊,这就摸到胸了啊,众人大惊,照这个趋势……   “这是乳中穴。”果然!可是乳中穴在那里啊那里啊!可以乱摸的吗!连撷芳都捂住了嘴,以防自己惊叫出声。   “好了,这一条穴道记下了没有。”   教主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波澜不惊,让短时间内数次惊乍的众人颇为佩服。   不愧是我伟大的魔教教主,连干下流事都干得这么一本正经、理直气壮!   “呃,大概记下了。”那位老相好不太确定似的说。   “那你来做一遍。”教主发令道。   “什么,我来做?!”老相好显得极为震惊,“对谁做?”   “对谁做,你说还能对谁做?”教主极为流氓地说道。   “难道是……”   “没错,快点。”   “……”众人失语。   教主大人,您赢了,我们都没想到啊,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总是严肃而冷面的您,为人做事一丝不苟、手段铁血的您,两三个月都没陪着我们去青楼的您——   咦,等等,不对,最后一条仅限朴昌——居然会饥渴到这种地步,居然会猥琐地假借摸穴道之名对老相好上下其手,还强逼着人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为自己做这样又那样、那样又这样的事情!   “好了,看来你现在暂时是记得了,我几日后再来考你。现在继续。”   教主大人居心险恶啊,今天占人便宜还没占够,想留着这借口长期占便宜,果然是我们无恶不作的教主大人!让人不得不服,不得不服!   “这是阴交穴。”这是在胃部,众人点头。   “这是气海穴。”往下啦、往下啦!众人心里有些微的期待……咦?   “这是关元穴。”啊啊啊!到了小腹到了小腹!   “这是中级,这是曲骨,这是……任脉。”天天、天哪!终于摸到了!下腹部的那个隐秘而引人遐思的穴道!教主你真勇,教主你真牛,教主你真衣冠禽兽嗷嗷嗷!   “啊,教主,它立起来了呢。”突然,那个女人开口说道。   嗯?立起来了,什么立起来了?瞬间偷听的几人表情都变得诡谲万分,朴昌捂着自己咧开的血盆大口笑了,还能是什么立起来了,不就是……嘿嘿嘿嘿。   “不管它,我们继续。”教主如是说道。   “教主,你是不是漏了一个穴道呢?”那老相好却不依不饶了,“别以为我什么也不会,我只是忘记了而已。会阴穴,你是不是想要跳过呢?”   会阴!!!   朴昌脚下一滑,他还以为卫琳琅是被欺负的那个,没想到她居然也这么豪放!   咳哒,瓦片被踩得一声响。   “……!!!”这是对朴昌怒目而视的众人。   “……你们几个,给我下来。”这是下方喜怒不明的教主。   ……   首先进门的是朴昌,他低着头,苦着脸,那欲语还休的小眼神表现出了技巧纯熟的犯错误后求饶的标准样子。   第二个进门的是身形巨大的罗延双,他臊着脸,有些局促,身为总坛十坊主之首,他向来是稳重可靠的代名词,何曾做过如此猥琐的事情?后悔万分。   接着是十坊主之副,撷芳,她行止间大方得体、并无异色,不愧为十坊主间唯一的巾帼女将。   跟在撷芳身后的是鬼面朱李,他亦步亦趋,如若不是因为带着可怕的面具,存在感便极为稀薄。   走在最后的是面无表情的云鹤,他自然也不是那种会为听壁角而感到羞愧的人,是以一路进来极为潇洒自然,呃,用朴昌的话来讲,就是装相。   几人站定成一排,由朴昌发话,他悄悄不怀好意地在教主和卫琳琅之间看来看去,然后低下头,作出知错了的样子摸摸脑袋道:   “哎呀,大人,你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就下判断啊,比如说,我们是因为有些担心大人您的练功房漏雨,所以在帮您检查瓦檐呢……可不是在偷听,千万不要误会了哦。”   他还把那一块被他抽出来的瓦片从袖口里拿了出来,邀功似的说道:“看,我们发现这片瓦太不牢靠,所以还把它拆了下来呢。千万别误会我们,不然我们几个要寒心的。”   卫琳琅和教主大人对视一眼,然后她柳眉斜挑,意会地笑了:“朴总教头,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绝对误会了啊!你听到多少,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朴昌见耍赖没用,只好承认下来道:“也没听到多少啊,只是听见你们两个先这样再那样,然摸这里摸那里……话说,是你们先白日宣淫的吧,怎么能怪我们听墙角!”   卫琳琅怜悯地看着朴昌,他注定要为他的一时失言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她可不信现在已经面如锅底的教主大人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她有些坏心地往左边走了两步,露出了之前一直藏在教主大人和她身后的那个人……   没错,这里还有一个人。   “元村,你怎么在这里?!”惊叫出声的是撷芳,盖因那个人赫然是她手下直属的乙亥旗主郝元村,不仅如此,郝元村现在还被五花大绑在了一个软榻上,那姿势那眼神简直就像被恶霸强抢的良家妇女,惊慌哀怨又认命。   朴昌等几人傻眼了,难道说刚才一直被教主大人和卫琳琅摸来摸去、立来立去的,一直是可怜的被抓来陪练的旗主元村不成?!   “啊啊,那个啥啊,说起来,你们相互之间还不认识吧,看在以后就要共事的份上,就由我来相互介绍一下好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下了什么大错的朴昌忽闪着眼睛,干笑着企图转移话题,“为了使琳琅你更理解,介绍他们几个之前,我先来说说教中的人员构成吧,教主你看?”   教主大人定定地看着朴昌,那眼神幽深无底,写满了秋后算账,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应允了。   朴昌有些庆幸,拍了拍胸脯,快速地调整了下情绪,转向卫琳琅笑嘻嘻地说道:   “魔教呢,分为总坛和分坛,总坛自然是由我们英明神武邪魅狂狷的教主大人一手遮天……呃不对,是一手掌管。教主下设左右护法,左护法掌总坛内务以及总领魔教名下诸多产业,右护法掌外事外物,总领各分坛坛主。”   卫琳琅立刻想到了黄莺和绿柳,她抬眼看了看站在朴昌身旁的,那天到牢房里跟她“谈判”的撷芳,她好像也是个什么坊主的吧。   “分坛的最高决策者乃分坛坛主,下一等是坊主,再下一等是旗主。在总坛,坛主当然就是教主,下设十坊,以天干为名,分领六十旗主,以六十甲子相称,旗主下辖教众不等人数,以上构成魔教的中坚力量。外围力量就很多了,毕竟整个西域都处于魔教的势力范围之内。”   说到此处,朴昌有些飘飘然,显然十分地骄傲。   “那教头是个什么职位,你还没说呢。”卫琳琅听了老半天,却觉得好像没听到重点。   “呃,这个啊……”朴昌略带尴尬地搔了搔脖颈,支支吾吾地说道,“教头就是培养下一代魔教教众的教书先生啦……别看不起教头,我们手中掌握的可是魔教未来的希望呢。”   卫琳琅默。   她就说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让她打入魔教内部,搞了半天,这教头就是个鸡肋职位啊,怪不得整天看着朴昌东窜西跑地,感情这工作清闲得不得了!   “好了,言归正传,我帮你们介绍介绍。这是卫琳琅,鉴于大家都久仰大名很久了,我便不再赘述。”   朴昌扯了大半天,终于想起自己最开始的话题,他说着便抬起头,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高大汉子,玩闹样地笑着,“这位呢,是十坊主之首,甲坊主罗延双,我老大哥!”   “这是乙坊主撷芳,据说你们已经见过了哦?她是魔教的大姐头之一呢,我们几个可都不敢得罪哟……”   卫琳琅朝撷芳点点头,表示认识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不大喜欢撷芳的,谁叫她那天打着谈判的旗号实为威胁地逼她入魔教呢。   “这两位,己坊主云鹤与癸坊主朱李,他们装相得要死,不介绍也罢。”说到最后两位,朴昌叉着腰,从鼻孔里长哼出一口气,显然他们俩就属于朴昌“敢得罪”的那一部分人。   “我们几个就是留守的几个魔教高手啦,其余的人正在外面执行任务,等他们回来再为你介绍。”朴昌最后这么总结道。   “好了,你说完了对吧。”教主大人耐心地等到了现在,终于开口。他眯着压迫感十足的眼,活动着手上的关节。   “前几日才跟你比试玩,但本教主深觉意犹未尽,捡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来练练吧。”   朴昌飙泪道:“教主大人饶命!”   教主大人勾起嘴角,铁面无私道:“日前跟你提过的军令状,可不是在说笑!”   卫琳琅表面上明媚忧伤、暗地里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朴总教头,自求多福吧,呵呵。 ☆、47晋江原创网   第四十七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现世十分安稳,岁月十分静好……   才怪!   魔教私训营中的少男少女们分明感觉到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好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大半个月前,中组教头叛逃身亡、东组的教头被提拔到中组、然后东组来了个美女教头补缺时开始。   最开始,大家发现来了个美人当教头还都挺开心的。这个卫教头的长相刚好是魔教中人普遍欣赏的张扬艳丽,于是不少年轻人便颇有些奔走相告的意思。   本来嘛,人都是追求美、喜爱美的,所以大多数的组员都非常地欢迎她。   她要是训练严格、吹毛求疵的那种教头大家也不怕,魔教教头有哪几个是好相与的?多么严酷的训练他们也都撑下来了,多么惨烈的淘汰他们也都早习惯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动摇他们的意志?   想这个新教头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可惜,他们错了。女子难养非是错觉,这个卫教头实在太能折腾了。   她有时心情好了,看谁顺眼便挑中谁——或者心情不好了,看谁碍眼就挑中谁——进入,注意,是进入教主大人的专属封闭练功场训练。   天哪地哪,让他们仰天咆哮吧,那可是,注意,是教主大人的,注意,专属练功场啊!   不得不提她那神秘又恶名远播的训练,那训练不是单纯的训练,而是单独的、残暴的、完全不管你是不是她所负责的那一个小组的学员只要她看中了你你就必须无条件接受服从的、摧残肉_体、折磨灵魂、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毫无人性的训练。   可奇怪的是,没有哪个被训完的组员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抱怨她,反而隐隐期待着下一次被挑中训练。   为什么呢?众人不得而知。   直到……直到他们自己也经历了一次这样的事情,这才明白,盖因这货有后台!   卫教头的所谓训练,无非就是:   教头渴了他们倒水、教头不想喝水了他们泡茶、教头嫌弃他们泡的茶不好喝他们鞠躬请罪再泡一次……   教头要看书他们去取、教头看书热了他们打扇、教头看完书要实践了他们陪练……   教头要认穴他们当活动的穴位图、教头要练剑他们要喂招、教头要易容他们当随意使用的人脸……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小意思,根本不算什么,都是教头在跟自己的组员开点无伤大雅的亲切小玩笑,完全不用放到心里去,对吧?   必须是对的,因为卫教头和教主都是这么想的。   没错,这凶残的卫教头的后台就是更加凶残的教主!   教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每一个被她私训过的组员面前,这些组员在这天之前从来没有跟满心崇拜的教主大人离得如此之近。   从前,他们可是只能挤在人群中围观昙花一现般的教主亲临啊。   教主对他们这么告诫道,你们还小,可能不理解,要知道世事是很复杂的,有些事情虽然是错的,但是不一定非要讲出来,不讲出来,可能得到的效果更好。   呃,比如,若是那位卫教头再跟你们一起练习,出了什么错误,千万不要去纠正……   众人虽不理解这能得到什么“更好的效果”,但是都默默地记在了心底。   唉,后台后台,真是教人又爱又恨啊。   ……   天气渐凉,七月流火,西域特有的好寒的烨月花也开始精神起来。   这天是难得的休沐,教主有事出了门,教中也没有什么紧急事务,一切的一切加起来,就意味着教头坊主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干。   但是魔教中的几把老骨头春困秋乏,不想外出活动,便聚在一起打马吊。   “我听说最近咱们魔教里来了个卫教头,美貌不消说,重点是手段高超狠辣,真是晴空霹雳一般的人物,叫众人闻风丧胆呢。你们说,此事是真是假?五钱。”   撷芳抬眼看着自己的下家卫琳琅打趣,顺便丢了一张五文钱的牌到桌子上,那牌上的花纹仿如五岳。   她跟卫琳琅在这大半个月里算是混得比较熟了,相互之间说起话来顾忌也少了很多。   卫琳琅柳眉一挑,素手挑出了一张一钱的牌,放到桌上说道:“有这回事?若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哎,你们这些知情的,快给我说说,真要有这般的奇女子,可得扬名天下知。对了,一钱压五钱,太极压五岳,到云鹤你了。”   云鹤面无表情地出了一张二索,非常不给面子地说道:“可不是叫人闻风丧胆么,然,此胆之丧,所为狐耶?虎耶?”   朴昌拍了张七索到桌子上,大声说道:“云鹤老弟啊,你这话听着真叫人不舒坦,但是……嘿嘿,还别说,咱们教主大人这次可真是下了苦工。啧啧,琳琅啊,你是不知道教主大人他在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嗬,说出来气死你,但是我就是不说,哈哈哈。”   “有什么话说完整好么,说一半藏一半什么的,缺德不缺德。”不过卫琳琅没往心里去,与其纠结这个,不如纠结现在要出哪张牌。   最后她还是决定出那张四万,压过撷芳刚才出的八索。这一轮撷芳是庄家,他们三个闲家要联手围攻她。   卫琳琅在等待云鹤出牌的时间里,无聊起了个话头道:“诶,你们说,教主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咦,什么样的人,你说教主?你怎么会想到要问这个?”撷芳有些意外,她倒是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不瞒你们说,我第一次见到教主的时候,还是在中京。那个时候他在一家小倌馆里大开杀戒,整个人的腾腾杀气,就像他背后燃起的熊熊火焰。”   卫琳琅左手玩着马吊牌,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语气平淡地追忆道。   “我当时给吓得不行,立时便退缩了,想着以后绝对要离他远远的。这种杀神,靠近一点就是一个死啊。那时,我觉得他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说实话,性命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所以我对他的印象非常之差。”   卫琳琅一摊手,撇嘴无奈道:“我多么想有多远走多远,谁知因缘际会竟然来到了这里,只能说是天注定吧。相处了这么些时日,我倒是觉得他还有另外一面,不作为教主而仅仅作为他欧阳常棣所展现的一面。”   “虽然每一个人在不同的境遇中,会有许多不同的面貌,但是先前我可没把他也看成是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个屠夫。这可是大实话。”卫琳琅干笑着补充道。   没想到闻听此言后,云鹤把牌一丢,一副不玩儿了的样子,接话道:“要问我的想法的话,我觉得教主是一个固执的人。”   “哦?怎么说呢。”卫琳琅来了兴趣,也把牌丢在脑后,洗耳恭听。   “小的时候,我有次看见他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孤鸿诀的最后一式。你没学过孤鸿诀,自然不知它的精华都浓缩到了最后那一招里头去。这一招,便不同于先前的任何一招,非是努力就能练好的,需要的是对剑道的灵通悟性和于武学的绝世天赋。”   云鹤回想了一下旧事,然后继续讲述道:   “我们这些人知道自己才能的限度,久试不成也就放弃了。唯他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极限,最后居然让他给做到了。第一次看到他使出这招时我心里便道,有如此天赋,加上如此犟性,这个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从没听过有哪个武功高手追求武道时不是这么执着得可怕的,若不然,如何成功登上武学巅峰?”   撷芳也兴致大起,加入了讨论,她道,“琳琅问教主是个怎样的人,依我看,肯定是在问教主不为人知的性格。外界总是认为魔教教主总是心狠手辣,我倒是觉得教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她举杯呷了口茶水,忽略了云鹤不以为然的表情,接着道:“就拿这次的聂康事件来说吧,背叛魔教可是大罪,千刀万剐不足以道尽我等之恨。教主却仅让他们秘密地身受水刑,并没准备让他们真正身败名裂而死。这不是顾念着旧情还能是什么?”   云鹤逮着机会嗤笑道:“妇人之见。这哪里是教主顾念着旧情,这分明是许多教众顾念着旧情!别说聂康从前在教中的声望,就说那个假枫笛肚子里尚有个孩子,教主也不好光明正大地下手……人伦是什么,你以为身在魔教,心中就全然没有人伦观念了吗?大家心里都会想,父母有罪,孩子却无辜。在这种情况下,若真的给他们上大刑,诸如腰斩或凌迟……表面上虽不显,你说大家心里会怎么想?”   撷芳作势要撸起袖子,眯眼不善地道:“妇人之见?”   “喂喂,例子不是这么举的。”朴昌终于忍不住劝架了,他一手一个地按住了稍有不稳就要动起手来的撷芳和云鹤的肩膀,并用眼神示意卫琳琅也来帮忙。   “教主的确重情,我对此有更好的例子可以讲与你们听。我还记得当年,在山洞中结业历练的时候,他一直在全力保护着黄莺,哦,也就是现在的右护法。仗着自己身上种着被誉为蛊后的续命蛊,面对任何危险,他永远都冲在最前面……完全不在意续命蛊那缩短寄身者性命的诅咒,真是想想都替他心疼。”   朴昌夸张地拍着胸口,说起当年事,现在还依然心有余悸。   卫琳琅听了这话,只觉得会这样豁出性命保护另外一位女人的欧阳常棣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心里莫名地不舒服。   撷芳这才点点头,抄起手有些感慨地道:“是啊,他比所有人都强大,比所有人都心狠,对自己尤甚。我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只要跟着他,好像就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冲过任何泥沼、黑暗、艰难、险阻。这大约就是为何教主年少时人缘并不好,当上教主之后,却很快收拢了人心的缘故吧。”   “是的,我同意,因为我深知那种追随的感觉。但是,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们从来没有觉得教主有些好欺……嗯,那个……有另外一面性格吗?”   卫琳琅听了半天,发现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教主很强、教主很狠、教主很无敌上面,难道没有人发现教主其实很软很好捏吗?   “哦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唯有朴昌很快地意会了卫琳琅想要说的话,他激动地想,看来以后做坏事有同盟了!   “我也觉得教主很呆啊。跟你们讲,曾经啊有一次,他看见我在吃酸笋,不停地明示暗示就是想叫我分给他一点。你们说,我哪能不遵教主令呢?于是我便给了。当然,表面上是我死乞白赖非要教主尝尝味道,他才肯屈尊试试的。哈哈,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朴昌得意地断在关键时刻。   “结果怎么着?”撷芳接口道。   “他牙都快被酸倒了噗哈哈……还非要板着张标准的教主脸装没事儿人。连我都知道他吃不得酸,一点都不行,他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嘎嘎嘎!还小孩子心性发作,非要尝试一下才甘心,笑死我也!”   朴昌笑得欢实,撷芳等三人却听得满脸扭曲,就连卫琳琅都觉得教主的形象崩塌得太快太猛太没有回缓余地……   “不对,朴昌你够了,教主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样子!”撷芳忍不住反驳道,“我就知道你整天嘴里没个准,现在竟然编派到教主身上来了,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莫非真的想立个军令状去中原那边发展发展?”   这回,连云鹤也和撷芳同仇敌忾,一脸鄙视地看着朴昌。他就说,教主不可能是那个样子!这一切,都必须是朴昌在诽谤!   “喂喂,你们怎么都知道了军令状的事啊,这不可能!教主真是大嘴巴!”朴昌颇觉颜面无光地拍着桌子,嚷嚷道,“你们还别不信,要真不信……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好啊你说说,咱们如何走着瞧?”撷芳并不相让。   “这还不简单?设个套子试他一试不就知道了!”朴昌嘿嘿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撷芳在散伙之后不甘心地翻开云鹤的牌,一看之后大怒:这小子的牌果然臭得很!怪不得刚才主动岔开话题,如若不然,他输得可惨!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一手好牌啊……   ========================================   PS:   大家久违了~~【挥手帕   话说,最近小红真是祸不单行啊……诶,但是焉知非福呢。   电脑君出问题了,这是借了别人的本本更的文,所以木有萌图了今天……【嚎哭   因为榜单要求,所以这几天怎么都会补上前几天遗漏的字数——大约一万字【飙泪   希望明天还能借到别人的电脑TAT,不然小红就死定了,妥妥地死定。   CAST:   烨月花:花月夜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这天早晨,在山下的小破旅店将就了一晚上的教主大人终于回到了总坛。   天气有些阴,但是并不郁沉,夏末的凉风吹得人很是惬意。   总坛里人迹稀少,那些平时总是吵吵嚷嚷、惹是生非的家伙都好像忽然不见了一样,使人有些不习惯。   教主撇下随行的一干人,自己往总坛最核心的地方——他的书房处行去。   虽然舟车劳顿了好几日,但是现下依然不是放松的时候,还有好几堆公务文件等着他批阅。   不久,步至书房,作为魔教重地的书房那威严宽广的样子一如以往。   他刚要抬脚走进去,却蓦地停住了。   顺着他偏向一边的视线看去,只见书房外的花草丛中竟然蹲着一只花斑小猫。那三花猫幼嫩极了,湿漉漉的大眼睛,蓬松的花斑毛发,粉糯的肉爪,小而短的尾巴摆来摆去,满打满算也只有足月大小。   教主犹豫了,纠结了,内心两个声音天人交战了。   天:一只猫而已,你想对它做什么?还不快进书房处理公务,等会儿是不想检查琳琅这几天的学习进度了是不是!   人:这幼猫多可人怜爱啊,你可不要小看猫!瞧它那短短的四肢,肉肉的爪垫,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在外奔波劳累这么多天,也要给自己放松放松、来点福利是不是?   天:……   人战胜了天,教主改变了原定的前进方向,朝花草丛中蹑步走去。   却不防天一声大吼:你到底是要猫还是要琳琅?!再说,你可是教主啊,你这个猥琐样子被部下看到了要怎么得了!还不快去做正经事。   仔细想想,这个可能性果然很可怕。教主大人迅速地左右看看,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想来书房重地,一般人都是不会靠近的。   确定没有人经过之后,他内心中人的一方才开始反击:你看你看,都没有人在啊,再猥琐也不会有人目击的啦!那么可爱的小猫,难道你不想抱一抱吗,天?   致命一击,于是天便沉默了。   教主大人缓慢地向它靠近,甚至不自觉运起了轻功,突然,小猫一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动。   ……嗷,它在看我,它居然在看我诶,教主心里惊奇地想到,这种柔软脆弱的生物,眼神果然也很柔软脆弱……   我们的教主又忍不住自己想要亲近它的冲动了。   当然,我们闷骚的教主大人面上依旧是无甚表情的,他负手于身后,还是一副武林高人做派。   他面无表情地站定,面无表情地蹲下,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道:“猫猫,来这里。”……不用想都知道,人家猫会听话才怪。   教主大人颇有些尴尬,好在他一直没发觉有人在侧,所以很快便抛开面子和架子,悄声道:“啊,那个,咪咪,咪咪,来这里,这里有好吃的,来嘛,喵?”   ……小猫惬意地趴下,甩了甩短短的尾巴,不睬他。   教主无法,只好到处寻了根狗尾巴草,又回到小猫的面前晃来晃去地引诱它来扑。   猫的天性不可挡,面对最喜欢的玩具,小猫果然上当,眼珠子死死胶在晃悠悠的狗尾草上,两只肥短的爪子蠢蠢欲动。   “不可以啊,刀下留人!”   突然,某处爆发出一声急吼,那人跳将出来,正是朴昌,一脸的焦急,不似作伪。他火速跑到教主身边,一把提起那只小猫,上下检查着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还没等教主心里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被看见了还是没有而感到纠结尴尬,朴昌就抢先发话了。   他一边拿谴责的眼神看着教主,一边语重心长地故意说道:   “教主啊,不是我说你,这猫可杀不得,这可是绿柳的新宠,出了什么岔子,对他可不好交代。你是知道的,教主,得罪谁也别得罪管理内务的啊。话说回来,教主你那滥杀的性格也该改改了,这猫还这么小,是怎么得罪了你以至于非要灭它的口啊?”   教主大人一窒,接着脸恶狠狠地板起,好他个臭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痛,居然僭越到说他滥杀?!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双手傲然后负道:“我便滥杀又如何,杀它又如何,你待阻止我吗?”   “当然不,”朴昌提溜着小猫脖颈上的毛,将它送到教主大人的手上,坏笑道,“教主说要杀,自是要杀的。教主便应该说一不二,我区区教头怎敢随意干涉教主的意见?”   “……”教主大人恍悟,好么,原来这小子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他不杀猫,就是毁了教主的金口玉言之诺;他要是杀了……别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舍得。   不得不说,教主大人还是错了,真正等着他的,不是杀不杀猫的小问题,而是不远隐蔽处藏着的窘然的三人。   教主大人没发现,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朴昌会偷偷得意地看向他们,眼里分明在说,太明显了,难道教主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代表吗?   ……   经此逗猫一事后,在四人关于教主不为人知的性格的猜测讨论会上,教主大人心口不一、口手不一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但撷芳和卫琳琅两位女性纷纷表示,光是这个算不得什么劲爆的消息而已,根本不能满足她们的八卦心。   她们最想知道的是教主大人在男女之事上是不是也是这样,嘴里凛然大义,行动却是另外一套。   朴昌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事实上很馊、但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办法。   他嘿然一笑,对她们说道:“你们的这个要求有些高哦,我觉得吧,找青楼女子来是不成的,因为不管身体上怎么行动,嘴里根本不需要大义凛然啊!所以这种事情呢,就是得找一些教主平日里相识的、却没有过密交往的女子来才有用。”   卫琳琅警惕地看了朴昌一眼,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便惊恐道:“你不会是想要我去当这个急先锋、去试探他吧?不成,绝对不成。”   “诶?你么……”撷芳这时也有点反应过来了。   她当时既然受命去大牢里将卫琳琅威逼利诱地捞出来,自然是很清楚卫琳琅和教主的关系的,现下经朴昌这么明显是撮合二人地一讲,她心里便立时联想到,教主不会是对卫琳琅有意吧?   这也不奇怪,卫琳琅人长得好看,身材一流,在教中的人缘虽然未必多好,相处久了却能发现她隐藏在跋扈性格里的诸多优点。   并且,她又是非常重情念旧的教主的故友,教主喜欢上她简直是太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撷芳的思路一开阔,许多从前并未放在心上的细节在回忆里也都慢慢展现了它们背后的真实,她越想越对,越想越有道理。教主一定是喜欢卫琳琅的,撷芳在心中确信。   “对啊,琳琅,你就去试试吧,难道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撷芳也来劲了,她抑制着初次当别人红娘的激动,拍着卫琳琅的肩膀这么撺掇道:“你想想,你去色_诱他,他要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结果行动刚好相反,那就是铁板钉钉地衣冠禽兽;要是嘴上说‘不要’,行动上还是‘不要’,那……那怎么可以,他这种行为是在间接地说你没有魅力,你能容忍这种不负责任的污蔑的存在吗?”   “换句话来说,不管结果是哪一种,都对我没有好处嘛。”   卫琳琅觉得自己有些被撷芳绕进去,连忙抢白道:“拜托你们想一想,我可是还要在教主手下讨生活的人啊,要是因为无聊的事得罪了他,还不知道以后会有多惨呢。”   她学朴昌苦着脸,不断地皱眉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趟浑水。   “该想一想的是你,要我说,不管结果是哪一种,都对你有好处。”云鹤忽然从旁插嘴,他暗中跟朴昌和撷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忽悠道,“你想,他做出哪一种选择,都将对你心怀愧疚,是也不是?你若是有什么心愿希望教主帮你完成的,那时提出,肯定能成,不妨一试。”   闻言,卫琳琅这才有些心动。   她想去武林大会许久,可惜教主一直没有正面答应过她,这的确是一个又能搞清楚教主人品,又能得偿自己所求的方法。   对于不光明的手段,她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别扭之感,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来不曾问自己的行为光明正大与否。   可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卫琳琅绞着手,面露忧色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有些卑鄙?若是失败了,我该怎么跟教主解释我的动机啊?以后在教中怎么生存啊。”   朴昌等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怕什么,有我们挺你啊。”   ……   不要小看色诱,色诱也是有讲究的。   在时间选择方面,平时去,教主在书房太忙没时间风花雪月;夜里去,又容易被当成刺客被他一掌给打残。   综合考虑了多项事宜,卫琳琅无耻地本着既然是色诱那就必然有一方要脱衣服——让教主脱好过她自己脱的原则,决定在教主洗沐浴的时候闯入——   呵呵,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在迅速叛变了的教主的贴身丫鬟如岚的友情告知下,踩着教主大人沐浴的时间点走进了教主的卧房……居然又没关门!喂喂,这莫非是等着别人推门进去的意思吗!   好吧,其实刚才丫鬟如岚已经告诉她了教主沐浴时不关门习惯的由来了,因为平时在魔教中,根本不可能有人敢乱推他这正在沐浴的教主的门啊!   离后边厢房还有大老远,卫琳琅走路的声音就被教主听见了。   “何许人胆敢……咦,这脚步声,是琳琅?等等,琳琅,别过来,我在沐浴!真的,不骗你!”   教主的声音有些抖,琳琅这是什么意思啊可恶,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啊!   卫琳琅没有停下,她步伐坚定地转过屏风,立刻就对上了教主大人那慌张中略显羞涩的表情——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这么复杂的表情的,她就是知道——还有教主大人精瘦健壮的裸_体。   大约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卫琳琅竟然不怎么羞怯,她像女王巡视领土一样,目光在教主大人身上来回逡巡,内心深处发出无声的大笑。   教主啊教主,你也有今天!你总算有今天!在打着学习的幌子占我便宜的时候,你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一时间,卫琳琅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地方恶霸调_戏良家妇女的快感。   作者有话要说:CAST:   丫鬟如岚:如岚姑凉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教主大人赶急忙慌地从浴桶中站起身,一手捂着重要部位,一手伸出去够屏风架子上搭着的衣物,不小心动作过大,还连着带倒了屏风架。   他将蔽体衣物扯到水里,包裹住自己,然后整个人都沉下了水面,只余鼻子往上的部分,可怜兮兮地看着卫琳琅对他的发指行径。   这下好了,真正形象全无了,他心中哀嚎。   卫琳琅优雅地交叉着双手,优哉游哉地看着教主做着无谓的挣扎,内心喷笑:“我说,你不会忘记上次的事情了吧,该看到的我早就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好捂的?怪好笑的……哈哈。”   教主大人略显哀怨地看着她,在水里吐着泡泡,最后忍不住浮起来说道:   “你到底来作甚,不会是又来给我送春宫画册的吧?事先说明,那册子真不是我订的,是朴昌易容成我的样子去败坏我的名声的,你可不要误会!”   关于这点嘛,卫琳琅一笑,她又不是没脑子,自然早有所感,但是依然装作不知道,只是想逗一逗好玩的教主。   教主在水中抬头看着慢慢走近的卫琳琅,只见她高昂着下巴,缓步走向浸泡在浴桶里的自己,一身的暗血红绫罗缎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乌漆木般的长发衬着如雪的脸庞,弯月眉,丹凤眼,面容盛艳,神色被热水升腾起来的水汽弄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家琳琅真是个美人。   卫琳琅没有理会他含着怒气却又谨剔小心的问话,径自充满风情地笑着。   涂满了鲜红蔻丹的手,一手随意拨弄着散落到胸前的长发,一手轻轻拉起垂落在腿边的丝金腰带,一扯一丢。   那原本紧紧缠绕在她蛮腰上的丝带留恋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委顿到不远处。   见状,教主大人暗暗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要冷静啊,琳琅……”   回忆了一遍朴昌为她拟定好的台词,卫琳琅加深了笑意,充满恶趣味地问道:   “教主啊教主,别告诉我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你若是硬是要装傻,那我也不妨直说咯?”   “说?说什么?还是别说了吧……”   教主大人瞠大了眼睛,样子显得有些呆滞。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有激动,又有期待,还有紧张,更有……羞涩,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卫琳琅往前走了两步,含着促狭的笑容,慢慢地脱下了身上的第一层纱衣,说道:“不说?那好,那我就用行动来告诉你霸王硬上弓是什么意思!”   霸王?上弓?教主脸红了,他又往水里沉了沉,试图给脸上降降温。   “你也许会问,为何我要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卫   琳琅用手指点着脸颊,一副思索的样子,然后又转为充满恶意的开怀,“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教主你啊!”   教主大人往水面上浮了一点,有些发愣:“嗯?因为我?”   “当然是因为你!”她毫不客气地用手直直地指向教主的鼻子,“你最近的行为让我很困扰啊,一遍又一遍地教我体会不知所谓的境界,其实就是趁机会在摸我吧?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认穴打穴,其实就是在耍流氓!你以为你的小动作我没有发现吗,简直太天真了!”   教主讷讷无语,怎么反驳才好呢,他真的不是在占便宜啊,真的是在很认真地教课啊,相信他啊!   卫琳琅揉着太阳穴,故作十分疲累的样子道:“现在教中流言四起你知道吗?你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吗?委婉些的,就说我不要脸、走后门、出卖色相、爬你的床;直白些的……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复述。”   教主一看她脸色不好,立刻反省自身道:“抱歉,都是我的错,没想到有人会说闲话。我会去查这件事,恢复你的名誉……”   “不必那么麻烦。”卫琳琅眼中闪烁着莫明的光亮,打断他的话道,“我一点都不在意流言蜚语,我在意的是,名声都已经毁了,我却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实在太亏太亏。大家都说我是爬你的床才得到教头一职,不仅如此还恃宠而骄?那我不如就爬给他们看,好像谁不会爬床似的。”   说完,中衣腰带也已解了开来,卫琳琅坏心地把它朝教主的方向丢去,暧昧地搭在浴桶边沿。   教主眼看着她连中衣都要脱下了,不禁捂住了眼睛,另一只手向前伸着,虚虚阻止她靠近,然后沉声说道:“你一定要冷静啊,琳琅,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真的!”   “别装模作样了,我的好教主,男人不都喜欢美人投怀送抱这个调调么。”   卫琳琅几步来到了浴桶边上,抓住了教主的手,惊讶地发现它竟然真的在微微颤抖,不由感到好笑。   她放缓了声线,低沉而蛊惑:“我早就听朴昌说了,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装模作样给谁看呢?这里,可就我们两个人而已哦……”   教主大人还是摇头:“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卫琳琅耐心告罄,她心想,虽然此番行动的初衷是为了搞清楚对教主人品的怀疑,但她才不想管他是不是心口不一的衣冠禽兽呢,她的目的是——武林大会。   于是,她以教主大人的手作为支撑点,踏上摆放在浴桶边上的脚凳,作势要跨进水桶,扬声道:   “教主啊,如果不想我这个霸王上了你这条弓,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可以。   你可想好,若不答应,我可马上就进来与你共浴了哟。”   教主大人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抬起头,答非所问地道:“琳琅,你喜欢我吗?”   “你说什么?”这会轮到卫琳琅没有反应过来了。   “你这么做,心里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教主抬眼看着卫琳琅,有些羞赧,但是更多的是期待,所以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卫琳琅哈哈笑着,刚想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转念一想,她这是在求人办事呢,与其争口舌之利,还不如说些好听的哄哄他,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准奏了。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啊,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你还不明白我的重点是在那个要求上吗?快答应我啊,笨蛋,不然我可就演不下去了。   教主大人闻言一愣,然后忽地笑了,即使他衣不蔽体,即使他狼狈地躲在浴桶里,那彷如玉树琼花般的笑容,还是看得卫琳琅一阵恍惚。   这小子,真是投了个好胎,赚了个好皮相!   就在卫琳琅为他愣神的瞬间,教主大人突然从水里一跃而起,就像是苦等多时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的大狗,犹带着满身的水渍,紧紧抱住了卫琳琅。   脖颈相交,他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我也喜欢你。”   卫琳琅腾地红了脸,一时间都忘记要推开身无寸缕的教主。   他他他在说什么,这不可能吧?太高估她的承受能力了,快说这是他对她的恶作剧回礼,不然,她会被这话给吓死的,真的!   “终于等到你了,我等了好久好久……”他抱着她的手是那么用力,仿佛昭示着心爱东西的所有权那样,“我这样向你撒娇你也不要笑话我,因为我只在你面前这样啊……”   卫琳琅脸色一僵,她并没有去听他后来说了什么,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下,那被某种粗大的棒状物抵住的触感上。   话说,教主他是裸着身子的啊,而她又因为自作自受地把衣服脱到只剩下了一层里衣,这样一来,教主雄_起的阳_物便与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   卫琳琅从来没有跟男性进行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从、来、没、有!   不安分的教主甚至还紧贴着她蹭来蹭去,就像发_情的动物一样!她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教主身下物什的大小。   她忽然想到,这么说来,那天教主的确是没在状态,因为……今天的尺寸……比上次……要大多了……   嘣的一声,卫琳琅脑子里的一根弦骤然绷断了。   “好你个登徒子,居然敢对老娘行下流之事,看我不把你打得下半身   不能自理!”说完她红着脸瞪着眼,脚下把浴桶边的脚凳一挑,手稳稳地一接,抄起来就往教主大人的脑袋上招呼。   “啊呜,好疼,手下留情啊,琳琅!”教主大人只得松开卫琳琅,抱头鼠窜,企图躲闪。   两人一分开,卫琳琅就无法不瞄到教主身下的存在感异常强烈的某个凸出的部位,一想到立起来的这货这居然是因为她的缘故,熊熊燃烧的羞恼之火便烧烬了她脑中所剩无几的理智。   “我踹断你!”   ……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魔教众人最近估计对这句话深有所感。   连日来,魔教中弥漫着一种十分奇怪的气氛,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那在教众们眼中神一般的教主居然对着一个招降进来的女教头各种殷勤、忍让,其行为之颠覆足以使任何一个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还依然身处梦中。   连朴昌他们几个都被教主狠狠地惊吓到了,倒不是说教主做了什么,而是说他居然什么都不做。   只要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卫琳琅必然没有好脸色,可是教主还是死皮赖脸地黏上去;只要一言不合,暴脾气的卫琳琅就会习惯性地抄起手边各种武器和非武器,对教主施暴。   而教主呢,遇到没有杀伤力的东西便不躲不闪任卫琳琅发泄,遇到危险的兵器也只是躲闪,从不反击。   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这一种可能性。   待在另外的地方等待消息的几人并不知道那天卫琳琅是在教主沐浴时进入他的房间的,所以看到卫琳琅出来之后满身都是水之后,他们还大大惊讶了一下。   只见卫琳琅脸色诡异,走路像飘,问她什么话也不说,简直就像受了什么很大的打击似的。   当朴昌充满怀疑地说,她莫非是和教主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她也并未大怒反驳,只是幽幽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心里发毛,收回前言。   话说……该不是她把教主给怎么样了吧?   总之,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不得而知。   这件事,恐怕将成为教主大人和卫琳琅之间永远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就这么完结啦,下一卷是新的一卷,要正式进入剧情啦。   这章上点肉沫作为补偿TAT……   哈哈,对了,我最近迷上了一款手游叫保卫萝卜(CarrotFantasy),哎呀可好玩了,一玩就几个小时,连做梦都全是这个= =【我可不是因为玩游戏而忘记更文了哦,不要误会   嗯,喜欢玩塔防游戏的姑娘可以去试试。   今日的CAST:   教主身下的神秘棒状物(附马赛克)扮演者:弃坑木有小JJ姑娘   PS:大家为她的牺牲鼓一鼓掌、顺便流一下热泪吧。   最后,今天还是没有萌图,大概等我取回电脑之后才能恢复_(:з」∠)_【嚎哭 ☆、第五十章   数日前。临沅城。黑蟾门。   “嘭”!   一块镇纸被人用力砸到地上,坚硬无比的大块丰镇黑石都被砸碎出一个角。   发火的这个人膀大腰圆,长相十分凶厉可怕。他吹胡子瞪眼,粗犷的声音饱含着怒气:   “他奶奶的魔教拒绝帮忙?个娘希匹,结盟的时候说出朵花来,真正要他们帮一把的时候跑得比狗还快!对着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就暴力镇压,对有靠山的就忍让逢迎,真他妈的是一群势利孙子!”   “门主息怒,听我一言。”   一旁斯文些的青衫男子哗地收起手中的折扇,从地上捡起缺了一个角的镇纸,拿在手上把玩道,“依我之见,魔教这个西域主宰已经足够庞大,它现在想要的是安稳,而不是扩张。我们这些新兴的小帮派,一时形势所逼入了魔教麾下,自以为前途平顺、未来无忧,谁会发现只要跟着求安稳的魔教,我们这些求发展求壮大的小帮派,便永无出头之日。”   “哼,说得倒轻松!”粗犷男子听到这里,不屑地冷哼道,“你以为我不想自力更生使黑蟾门发扬光大?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门派想要生存下去有多么困难?你以为我想依附魔教那帮人渣?”   “我早就知道魔教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不然百年以来它也不会吞并众多其他门派,一跃成为西域最大的帮派!可是便是知道又如何,你能不点头哈腰求着他们吗!”   听粗犷男子这么说,斯文男子眼中急光闪过,他严肃地直起身子,沉声道:   “门主,你最是明察,你想想,我们为魔教点头哈腰装孙子,得到了什么呢?若是一时的屈尊可以换来更大的利益,这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事实却是,我们名下产业的利润正在不断地流失、我们的江湖地位正在不断地下降!”   他见门主沉默不语,心中暗呼有戏,哗得打开上书墨笔“蟒勇”的折扇,再接再厉劝说道:   “我们一直以来的对手洪兴派不必说,你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实力为何总在我们之上;就连这几年突然兴起的曲盗会,也因为背后有着城主的支持而死死地压过我们一头,从我们的利益大饼中挖去老大一块!现在的账本和以前比起来的惨淡之处,想必门主是最清楚的不过的了。”   “……原因很明显,因为他们的后台是城主褚仝,褚仝要对临沅进行绝对控制,对他们自然是优厚,而我们所依附的魔教呢?”   斯文男子略略停顿,给脸色越来越黑的粗犷男子以思考的时间,而后继续道:   “魔教并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们面对实力雄厚   的褚仝,更多的是想要退让而不是对抗。所以,他们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帮助我们的……他们不会公然叫板洪兴派和曲盗会,因为他们不想开罪褚仝,所以选择牺牲我们黑蟒门的利益……真是打的好算盘!”   粗犷男子站起身,在书房中负手来回走动,愤愤地说道:   “那帮狗_娘养的,我就知道他们根本不想罩着我们!他们自有他们最宝贵的核心成员,而我们这些结盟的帮派,连魔教外围人员都算不上!他们出了事我们顶上,我们出了事他们就丢卒保帅,他妈的连炮灰都比我们强!……阿蟒,你向来有主意,我也不管那许多,你就直接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终于来了。斯文男子收起折扇,笑得一派神秘:“门主,听我的便是。”   ……   九月三日。临沅城。   绿柳带着一干属下站在城外的五里亭中,引颈遥望着教主的出现。   他是魔教左护法,不仅要管理教中内务,更重要的是总揽魔教所有产业。魔教势力庞大无比,与之相对应,旗下产业自然也是巨大而繁多。所以他总是在外奔波,难见心心念念的教主一面。   而这次教主却刚好要来他所在的临沅城办事,他能不高兴?   辰时三刻,绿柳终于看到了他所期盼的人影。   那是一队目测十多人的马队,老远就能看见纵马于道所扬起的沙尘。   等到离他们不远,打头的那人高举起手喝了一声什么,整个马队便训练有素地减速,在将将和亭中的他们擦肩而过的地方完全停住。   领头人取下了斗篷自带的头罩,露出那张隽逸非凡而又不苟言笑的脸,正是魔教教主欧阳常棣无误。   “大人,欢迎来到临沅。”绿柳几步走上前去,抑制住心中不可言喻的激动,恭敬地行了礼。   欧阳常棣对他点了点头,并未下马,只淡淡道:“嗯,辛苦你们了。我们不作休息,直接启程进城。”   见教主对他并未有过多的关切,绿柳有些失望,但是面上不显,应了声是后,指挥着迎驾的人员上马启程。   ……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了城门,下马排队等待进城的时候,绿柳凑到欧阳常棣身边小心地问道:“大人,这几日就宿在分坛吧?房间和一干用品我都叫人准备好了。”   欧阳常棣却没怎么在意,点头随意道:“也好……嗯,嗯?不,还是算了,我们住客栈。”   教主怎么?   绿柳还没高兴半刻就被失望击倒,为什么又不来了呢,不是答应得好好地?   他惊诧地顺着欧阳常棣的视线看去,发现正在跟教主大人眉来眼去地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的女人,正是   一个月前在百花城流霞斋里遇见的那个。   怎么又是她?!   绿柳怨上心头,甚至在心里腹诽,要是早知那只狐狸是这么个讨厌的女人的宠物,他就不会讨了去好生养着,而是直接杀了剥皮吃肉了。   ……   一行人进了临沅城内,熟悉地况的绿柳直接带领他们去到了城内有名的客栈仙留客。   仙留客非常大,光是一楼的大堂长宽都有十来丈,整齐有序的方桌一排排一列列,人声鼎沸,小二哥、打尖的、住店的,往来不绝;站在店门口仰头上望,可见仙留客足足有五层,在整个临沅都称得上是最壮观的建筑之一。   “客官这是要住店哪,要几间房?”掌柜的对着他们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一看见他们这群江湖打扮的人心下就泛苦。   这不仅惹不起,还躲不起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知接待江湖人麻烦事一堆,却还得赔笑敬着……三百六十行,一行便有一行苦啊。   欧阳常棣扫了一眼从总坛带来的人手,一本正经道:“两人一间,共八间。”   “咳嗯。”立时,卫琳琅在背后警告性地干咳。   他们一共十六个人,其中只有她一个女性,若是两人一间,难道教主要和她一间?想得倒美!   “……还是九间吧。”欧阳常棣幽幽地说道,掌柜的忙不迭地应下,也没心情去多想他们之间一来一往的互动。   可是作为局外人的掌柜不在意不代表没有人在意,绿柳心里就十分地膈应。   他早就听人说起过总坛盛传的流言,什么教主最近爱上了一个外来的女教头……爱便爱了,还是倒贴上去的!   听说归听说,一朝亲眼见到欧阳常棣对那个女人若有似无的妥协,他心里就来气!   那可是魔教至尊的教主大人,你在他面前傲什么傲,矫什么情!   若卫琳琅是欧阳常棣一般的情人那倒还罢了,男人有谁没几个相好的?可是她却如此这般地拿架子,还干涉教主的决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欧阳常棣的领导威权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所谓领导,便是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坚定不移的那个人,他应该是地震时的房之栋梁,海难时的船之龙骨。   作为领导,作为主子,他不应当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应当无时无刻不冷静克制,即使遇到再绝望的情况,他也是那个能够带领着大家冲出困境的人……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甘愿屈居他之下,追随着他、听凭调遣,而不是仅仅因为他武功的强大。   一教之主若是失了人心,纵使你个人的能力再强,用再厉害的蛊虫和毒药控制所有人,也没有办法使教派繁荣壮大。因为人心散了,力就   散了。   绿柳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现在是个很糟糕的时机,教主尚在热烈地单恋,一定听不进他说的道理。   但是智者布局,十年可矣,他总是会有机会的,绝不会让魔教和教主毁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绝不会。   ……   未时。魔教临沅分坛。   欧阳常棣和卫琳琅到达分坛的议事大厅的时候,魔教下属的黑蟾门的门主盖天虎和副门主黄金蟒已经等候多时了。   盖天虎是个彪形大汉,脸上蓄着钢针般的短须,一道刀疤斜着划过左眉的眉骨,看上去十分凶戾。   而黄金蟒则与他痞气的名字不同,长得十分斯文清秀,像个略微壮实些的书生,温温的神色让卫琳琅想到他的大哥,于是对他平白生出几丝好感。   “拜见大人。”二人连忙起身,恭敬抱拳行礼。   绿柳不叫欧阳常棣为教主或主子,是因为他想搞特殊;盖天虎二人不叫教主,是因为他们其实并不属于魔教,所以故意这么称呼,以区别自己的身份。   欧阳常棣对他们的恭谨未有太多的反应,他几步走上了正堂主位,一掀衣摆便潇洒地坐上了雕花八仙椅,接过侍女奉上的清茶,自顾自地品闻了起来。   盖天虎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连卫琳琅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左手边的上座,捧着茶嚣张地打量着他们俩。   他们心底不禁一阵窝火,对视了一眼,皆觉得十分憋屈,但是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强自压下不应该有的怒气,假笑着坐去了右手边的座位上。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你们与藏剑山庄的人起了冲突?我要听你们亲口说。”   欧阳常棣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两个,直把他们看到心虚才罢休——给魔教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他们可不应该心虚吗!   坐在一旁的卫琳琅也心情复杂地认真听着,不为其他,只因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便是东方凌风!   盖天虎和黄金蟒讪讪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决定由口才较好的黄金蟒来讲述,黄金蟒的表情沉痛而愤慨:“大人,我们不甘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独家首发晋江原创网,请勿非法转载。   CAST:   盖天虎扮演者:猫神姑凉(猫虎本一家嘛= =)   小红的电脑终于修好了,萌图也来啦~!【忠犬教主和傲猫琳琅】 51 51、 ...   第五十章      盖天虎和黄金蟒讪讪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决定由口才较好的黄金蟒来讲述,黄金蟒的表情沉痛而愤慨:   “大人,我们不甘心啊!原本临沅城中在武林中叫得出名字的帮派就只有我们黑蟾门和洪兴派,一个分属魔教,一个归麾于褚仝,长久以来维持着实力的大约均衡,这大家都是知道的。”      盖天虎心有不满地抢白道:“这几年多了个曲盗会,看在后来褚仝接管的份上,我们也就忍下了他们来分的这一杯羹。可是现在,就连中原的门派也妄图将手伸到西域来,凭他们的实力也配?”      欧阳常棣没有说什么,卫琳琅听着心里却各种不舒坦。   这件事涉及到三方人马,而这三方都与她有着匪浅的联系——临沅城城主褚仝是她敬爱的伯父,当事方藏剑山庄庄主是她父亲的故交好友,而魔教,则是她现在身份的归属。   到底要偏帮哪一边?她实在没法做决定,只好低头喝茶,沉默不语。      “我已经知道的事情就不用跟我讲第二遍了,你们还是具体说说冲突是怎么发生的吧。”   欧阳常棣不耐烦听他们做无用的抱怨,抱怨能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麻烦事焦头烂额了。他想知道的是从他们嘴里呈现的第一手真相。      黄金蟒点了点头,手上捏着他从不离身的折扇,在手心敲了两下,思考妥当之后开口道:   “藏剑山庄在西域与中原之间做生意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他们在西域的产业、店铺、关系人脉都已经很繁多、深厚。在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对西域的各个教派都十分之恭敬,各种租金、孝敬、礼品是丝毫不短少的,但是他们的野心远远不止如此。”      “他们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生意,而是想要将他们在中原的势力慢慢渗入西域。一旦等到机会成熟……看起来就是指现在,他们便拉起大旗开始反抗。他们在中原虽然实力不错,可是这里是西域,凭他们的这点人手,还想跟我们抗衡?!”   黄金蟒说得兴起,颇有些眉飞色舞、指点江山的味道。      结果却不防卫琳琅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那你们还打输了。”   仅仅一句话,却说得他们心下一窒。   是啊,这就是他们最耻辱的一件事,就这么被卫琳琅微带嘲讽、漫不经心地说了出来,就像被人半是不小心半是故意地在难以启齿的伤口处泼了杯盐水,恼怒却又没法大声呵斥。      黄金蟒瞥了瞥脸涨得通红的盖天虎,好在盖天虎皮肤黑也看不出什么,否则就太过丢脸了,他转动了一下扇子,清咳一声后叙述道: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的人去他们店里收例供,明明他们几年来都是按时上缴,这个月却忽然不干了,我们的人自然大怒。这简直是开玩笑!他们以为是谁在这临沅城里保他们平安无忧地做生意的?是谁摆平城郊的土匪盗首的?真以为是自己养的那几个打手办到的吗?”      欧阳常棣垂眼转动着茶杯盖,划拉着茶叶渣,插话道:   “然后你们一言不合就开始打了起来,收租的那几个人被打得直喊娘,夹着尾巴回来喊援兵。众门人集结后再回去寻衅,结果依然是败了。是这样否?”      盖天虎讪讪地点头,欲言又止道:“我们当时是临时集结,人数并不很多,而他们却有几个很厉害的帮手,看起来不太像是他们门派的人,其中有二人甚至能与我和阿蟒战成平手。除了我们俩之外,其他门人……咳,或是平时疏于练习的缘故,这才败给了藏剑山庄。”      欧阳常棣在心底冷笑一声,想道,他们若是赢了,这件事就算完全是他们做错了,他也不会发表一词一句的意见;现在他们却输得这么惨,不仅使他欧阳常棣脸上无光,更使整个魔教蒙羞——   谁不知道黑蟾门是魔教在临沅的下属和代理?人们会想,有这么不靠谱的下属,上级魔教是个什么样的水准也就可想而知。      他刚想将这些严厉的批评付诸于口,却被一声通传给打断了思路。   那人慌忙而激动地高声喊着:“报——!黑蟾门的人和藏剑山庄的人在水云连天里打起来啦!”      ……      水云连天是藏剑山庄名下著名的绸缎铺子,离分坛只有一刻多钟的脚程,现在那里发生了打斗,总坛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知道?   欧阳常棣立刻决定赶往事发现场,卫琳琅也理所当然地跟着;盖天虎和黄金蟒二人则是又惊又喜,惊诧如何又发生冲突,庆幸好在这回他们一方有武功高深莫测的教主坐镇。      仅一刻钟,他们几个偕同分坛执勤的数位教众便抵达了水云连天,这个时候,战斗已经从店铺之中蔓延到店铺外的大街上了。      两方绞在一起乱斗,远远地站着一群又一群黑压压的百姓在围观,只见忽然间有十数道人影飞檐走瓦地来到了战局中,操起兵器就对着其中的一方开打。   本来战况已经逐渐呈现一边倒的状态,他们这强力的援手一加入,局势就立时颠倒了过来。在帮助黑蟾门门人中的几个较强的人解了一打多之围之后,众人开始联手对藏剑山庄进行反击。      欧阳常棣没有加入作战,这点小事都需要他这教主出手,那他手底下的那么些人是摆着好看的?   他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一身黑袍,负手而立,若有所思地看着魔教分坛、黑蟾门和藏剑山庄的混战。      “卫琳琅,你为何不去战斗?”他忽地开口问道,没有回头,却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   “我观那战局已经十分明显,不需要我出手我们也可以获胜。”卫琳琅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不敢抬头去看教主。      欧阳常棣沉默了半晌,然后用很久都未曾对她使用过的冷厉语气沉声说道:   “你最好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卫琳琅。你先是魔教教头,是我们魔教的人,再是其他。你若是还分不清楚,我不介意帮你,直到你明白遇到事情该维护哪一方的利益。”      卫琳琅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得沉默地应下。   她忽然十分地不习惯,这也正常,教主上一次对她毫不客气地说话还是在总坛的大牢里,此后一直对她和颜悦色,甚至降尊纡贵地任打任骂……   可是今次,他不是以欧阳常棣的身份对她说话,而是以魔教教主的身份。      “琳琅,”欧阳常棣终于转过身来,一双黑色眸子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你要知道,我并不想这样说,可是你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直到我看见藏剑山庄的人手中有你的那位朋友,我才明白。”      卫琳琅抿了抿嘴,风刮过,吹乱她一头青丝,她却也懒得拨弄,只遥遥看向下方表现英勇积极的赵向天,心里百般滋味。   赵向天不仅是她卫琳琅的好友,也是东方凌风的好友。来到这临沅城,会住进藏剑山庄提供的屋所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当藏剑山庄出事,他会帮忙也是十分之顺利成章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利用了谁。      当时他们两个不欢而散之后,好像就有一道深深地无法迈过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表面上撕破脸皮,更深层的是他们完全不能互相认同。   在这种情况下,卫琳琅真的不想再一次面对他,不管是以敌对的姿态也好,还是仅仅从他面前走过也好。      当然,更加隐秘的原因她是不会说的,那就是她担心她若是完全站在魔教一方对藏剑山庄出手,未来该如何对东方凌风交代?   这一担心自然不能与教主道。      又过了一刻钟,直到藏剑山庄的人手只剩赵向天、黄远等几个在负隅顽抗的时候,教主才从屋顶上飘然而下,几粒石子便打得好几人不能动弹,然后他亲自上阵同赵向天交手。   可是欧阳常棣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却不主动攻击赵向天,而是像猫逗耗子那样,大多只是防守,时不时给他制造一些小麻烦。      这种轻慢的姿态最是惹人发怒,赵向天也不例外,不仅如此,他还同样认出了教主的脸,想起诸多前事,动作便逐渐焦躁了起来,你一拳我一掌间,开始露出不稳和破绽。   欧阳常棣怎么会放过如此之好的机会?他手如疾风闪电,连点赵向天五道大穴,把赵向天点得不能稍动之外,还让他内力运行受阻。   一口急血翻涌至咽喉,却被他死死忍住,仅在嘴唇上缓缓沁出。      至此,魔教一方的胜利已经无可争议了,围观的许多人兴奋地跑走,大约是去传递最新消息;更多的人则是兴致勃勃地坚定了围观到底的想法,毕竟平时想看到武林高手不容易,今天一斗殴,蹦出来好些个!   还都是些武功高强、招式眼花缭乱、神奇得不得了的厉害人物!你说,就光那么一点,人怎么就像木偶一样不动了呢,像变戏法似的。      “在我魔教之地盘,自当遵守我魔教之规矩,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欧阳常棣气势逼人地环顾现场一圈,然后将视线定在不能动的赵向天的身上,冷笑一声,甩袍转身就走。   人群主动为他开出一条道来,可是欧阳常棣却看也没看,直接轻功一提,消失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      魔教部下们和黑蟾门的众人自然是做事后处理的那一些人。   他们从各个方面严正警告了藏剑山庄的行为,阐述了藏剑山庄在西域地界不能与魔教抗衡的八大主要理由,炫耀了己方的尤其是教主大人的武力,嘲笑了对方的尤其是最强者赵向天的失败……      顺便将此一役中需要赔偿的所有账单都送到了藏剑山庄的案几上……他们赢了,才不付钱呢,哼。      ……      其实欧阳常棣走得这么快不仅是为了耍教主威风,他更是要去追卫琳琅。   卫琳琅在他毫不留情地点了赵向天周身大穴的时候便转身离去,欧阳常棣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无怨恨,所以实在是放心不下,便随后追去。      “琳琅,你不会生气了吧?”终于,教主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上抓住了卫琳琅的手不放开,心里打着鼓。   他虽然不希望卫琳琅与他之间产生隔阂,但是他绝对不会收回之前的那几句话,因为他更加不希望卫琳琅变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在魔教之中埋下隐瘤。      “我生不生气和教主大人您有什么相干?”卫琳琅冷淡而疏离地说,试图甩开他的紧钳着她的咸猪手却最终未果,只好放弃了这一努力。      闻言,教主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是委屈……   喂一个大男人做委屈状丢人不丢人啊!这还是在外边呢,回去没人的地方再委屈好不好啊……咦,等等,她在想什么?      “再说了,我岂敢对教主大人生气?您真是在诛我的心呐。”卫琳琅假笑着,偏着头就是不看教主,让教主心里更加慌乱了。   他往左蹭一蹭,卫琳琅就往右挪一挪,他往右蹭一蹭,卫琳琅就往左挪一挪。      “琳琅,你当真不原谅我?怎么样都不原谅?”教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怜无辜,就像一条被主人嫌弃的大狗。   “哟,您说笑了,我怎敢啊。”卫琳琅丝毫不为教主的糖衣炮弹所打动。      “那就没办法了,只得出杀手锏了……”教主大人自言自语道,“我什么赔罪的礼物都没有,只能卖身了……献出香吻一个,希望你喜欢!”   说完就一把抱住卫琳琅,嘟着嘴亲了上去。      卫琳琅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教主的一张脸越来越近,直到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立时暴怒,怒火一发而不可收!   她顺着教主抱着她的力量,反手紧抓着他的两只胳膊,右腿屈起上扬,毒辣地向某个脆弱部位狠狠顶去——      “嗷!!!!!!”      一声悲惨凄烈至极的嚎叫顿时响彻临沅城的上空,其声之悲之恸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虽然教主在关键时刻用手止住了卫琳琅的超级无敌连环断子绝孙夺命之膝击,但在这么近的距离被袭,他的二弟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他慢动作倒在屋檐瓦片上,一手紧紧地捂着裆部,一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卫琳琅,身子痛苦地弓成一个虾米状。      “琳……琅你……为、为何要……这样对我!”他眼中飙出热泪,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卫琳琅一开始还有些后悔,自己不会出脚太重了吧,真给教主断子绝孙了自己可就玩完 51、 ...   儿啦。   可是转念一想,这人渣居然对自己作出那种事,她、她还从来没被人这样过呢!她的第一次怎么能在这种场合献给这样一个人!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教主真被绝了孙也是自作孽,活该!      虽然自我安慰了一会儿,但卫琳琅还是有些心虚,她决定遁走:“我,我要去我伯伯家,你可别跟来!”   说完,她便转身提起轻功跑走了,不敢回头再看教主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CAST: 教主那杯具了的小鸡鸡的特约扮演者:弃坑木有小JJ姑娘 没啥好说的啦,大家看萌图吧~【看完要留言哦= =不然小红要一脸血望你的…… 它的表情-->(′?ω?`) 它们的表情-->(′?ω?`) 那声“悲惨凄烈至极的嚎叫”---> 52 52、 ...   第五十一章      申时。临沅城城主府。      卫琳琅坐在伯父褚仝的书房偏厅,规规矩矩地等待着,不敢像在自己父亲或是叔叔的地盘上那样放肆。   嚣张如她居然也有像个绵羊的时候?能让她做如此情状,理由自然有很多。      褚伯对她很好毫无疑问,但是首先,他从未溺爱过她;其次,临沅和灵州山遥路远、天高水长,见面的难度比较大,以致于相互之间并不像有血缘关系的叔父那样亲昵。      说起来,他们最近的一次相见还是在五年多前,卫坤办五十大寿的寿宴的时候。那时,褚仝偕同自己的妻子微服至灵州,给卫坤祝寿。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脾气秉性甚对胃口的秋爽堂姐,听她讲述了西域的美好风光,令人震撼的百花城啦、繁华舒适的临沅城啦,不一而足。   实在是让当时还尚未出过几趟远门的卫琳琅异常向往。      褚伯也忙,非常忙,他忙的程度跟卫乾、卫坤可不能同日而语。   仔细一想便能明白,他的公务能不繁杂么。毕竟,说好听点,他是一城之主;说难听点,在方圆千顷内,他就是一个土皇帝。   褚仝既是长辈又是尊者,卫琳琅再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敢在他面前耍威风。      何况她心里现在还乱着呢!   虽然欧阳常棣做的事太可恶了,可是……她若是不慎出脚过重,咳咳,伤及了他根本怎么办?毁他一生性福事小,但她要怎样向未来的教主夫人交代啊?   鞠个躬道个歉说,哦,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让你夫君从此不能人道了,你以后就看着办吧?      好吧,这样虽然很欠,但其实也不算大事,真正的大问题是……回去之后教主大人不会要她来负责吧?!她可不干啊!她可以“卖身”给魔教,可不代表她会“卖身”给教主哦!即使这件事她真的干得不地道,她、她也不会负责的!   话说,不能人道什么的,想必忍一忍就过去啦!反正教主这种崩坏性格的人,不会有哪个姑娘看得上的啦!卫琳琅,你要安心!别老想着他啦!      ……      卫琳琅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酉时初刻,褚仝终于暂时结束了手边的工作,腾出时间来见她。   “褚伯!”她站起身来,高兴地叫道。   褚仝微笑着应了,风度翩翩地招呼她和自己一起落座。      伯父褚仝其人,白面无须,气质高华,虽然家财万贯,但从来只低调地奢华。卫琳琅觉得,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而不是战场上和卫乾并肩杀敌的副将军。   从来温文尔雅的褚伯在战场上杀敌的凶戾样子,真真叫人难以想像。      “琳琅,看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褚仝笑着拍了拍卫琳琅的肩膀,以一种看到自家儿女终于出息了的慈爱眼神看着她道,“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情要懂得自己选择,自己负责,你打算出来游历九州,我是十分之赞成的。”   卫琳琅乖巧地笑了笑,自谦了几句,心虚的她可不敢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跟褚伯说。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就从来想要女孩,从没觉得比男子逊色过。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褚仝给卫琳琅打气鼓励道,说着挥了挥手,立时就有一位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卫琳琅接过托盘上的长条盒子,打开来,惊讶地发现安静地躺在里面的居然是一把乌金匕首!拿起来掂了掂,小小一把匕首,重量不输长刀,这时她便知道,这把匕首整把都是乌金所铸。   乌金可是少有的稀金之一,坚硬无比的同时韧性不低,以之铸造的兵器,乌沉沉的不会反光,仅在明亮日光下看得出暗金色金属质地,所以最适合在黑暗中潜伏。      不过,她之前见过最夸张的乌金武器也只是在刀刃上打了一圈而已,哪有像这样整把一起上的,也太财大气粗了吧?她都想象不出这该花费多少钱。   卫琳琅拿起刀,缓缓地收回刀刃中去,有些心喜又有些犹豫地道:“可是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不用多说,这是我给你防身用的,多贵重的刀也没有你安全重要。你爹给你找的那个叫什么赵向天的小子,太过不靠谱,你说这都办得什么事!一队侍卫十多个,说是护送,最后却把你护送进了贼窝,自己安全逃脱……真是好能耐!”      说到最后,好脾气的褚仝也有些动怒了,“你叫他们来临沅找我,这是对的;就算你没这么吩咐,我也要将他们扣在我临沅!办事砸了还想跑?!这是你没事,要是你有个万一,他们一个也别想好!”      “褚伯莫急莫气,气到自己可就不好。”   卫琳琅连忙安慰道,她在魔教“贼窝”中一待一个月,其实初时的怨恨已经消散大半了,现在对曾经逼迫过自己的他们只是不甘心而已。      “你自己在魔教中安心呆着,有你褚伯在,不会有大事情。”   褚伯端起烨月花花纹的青花瓷茶杯,喝了一口毛尖,然后语气清浅地说出极为霸气的话。      “咦,为何这么说呢,褚伯?”   卫琳琅有些不解,她在魔教的确不会有原来想象中的巨大人身危险,这在这么久的相处之中她已经可以确信了,但褚伯和魔教,一个是走政坛,一个走江湖,能有多大关联?      “你不知道?”褚伯有些惊讶,“这松贺州的藩王昭熙,人们一般称之为百花城主,向来和魔教站在统一战线,相互之间合作联盟的历史可不仅仅只有几十年。你当昭熙为何坐得稳这藩王之位?仅靠藩王军就够了吗?你当魔教为何在好几十年就兴起,现在还长盛不衰,长霸西域黑道的魁首?”      卫琳琅听褚伯一言,心头好些疑惑都解开了,她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我以前也注意到了一些细节,如今才想明白,琳琅真是受教了。”      “你褚伯我虽未必多手眼通天,但是既能身为临沅城主,跟昭熙还是有些关系的。那么,托他的盟友照应一下我的小侄女,难道还不行么!”   褚仝这话说得十分豪气,而实际上,卫琳琅在心底也挺崇拜像他这样的男人。      卫琳琅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没错,可是她也想向自己喜欢的人撒娇耍任性啊。   她就是喜欢顶天立地,比她更加强势,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   想到这里,那天的那个在漫天火雨中的身影忽地浮上了她的心头,欧阳常棣应该够强了吧……等等,她在想什么?像教主那样讨厌的人,怎么能和东方相比,她到底在想什么……      “说起来,你的那个朋友,就是护送你不力的那个赵向天,他真是可气,纠缠……不算,怎么又和藏剑山庄搅到一起去了?”   褚仝说起了正事,他皱着眉头,手指点着瓷杯不悦道,“我知道藏剑山庄的庄主是你爹的至交好友,估计你们年轻的这一辈互相之间多少都有些交情。但是这件事,涉及多方,局势复杂,我尚坐山观虎,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少牵扯些的好。”      “褚伯对魔教和藏剑山庄相争斗一事是怎么看的?”卫琳琅为这事内心苦恼极了,“不瞒您说,我在他们之间简直是左右两难,里外不是人,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才好,毕竟两方我都有交情在的。褚伯对此有没有什么建议?”      褚仝长叹一声,放下茶杯道:   “他们在我临沅城内进行争斗,我作为城主,自然不希望他们把事情闹大,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和平收场的好。至少,对于城内百姓,我要保其安全无忧。”   “对于给你的建议,我只能说遵从你的本心。人们都说帮理不帮亲,但是当没法判别哪一方占理的时候,也就只能选择较为亲厚的那一边。实在无法选择,那就只有中立。”   褚仝最后这么说道。      卫琳琅心里斗争激烈,在魔教这短短一个月,她居然真的对那里有了些感情,要她背叛魔教,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   何况她之前不久才对魔教教主做了问心有愧的事情,每当她想起来,就心虚不已。      可是要她背弃藏剑山庄?她所有的朋友以及家人都跟藏剑山庄交好,她一旦背弃它,不仅是跟东方凌风发展的可能性彻底断绝,还是在她和她最亲密的朋友家人之间划下嫌隙。   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这一世再如何,她也不愿意看到。      卫琳琅跟褚伯轻松地聊了一刻钟,然后欣然留下来用了饭。   席间见到了伯母以及一个小堂弟,唯独没有看见褚秋霜。她好奇地询问,却被顾左右而言他。   这里面恐怕有些问题,她心想,虽然心里担心,不过也未曾将疑问说出口。   伯父伯母既然不想她知道,她还是不要讨人嫌的好。      很快地,卫琳琅需要告辞的时刻到了,可是一想起下午的窘迫之事,她又想逃避了。   “褚伯,我在你这里将就一晚上可行?”她做可怜兮兮状,“吃饱喝足了不想动弹呢。”   褚仝自然哈哈笑着答应了。      央了褚伯留下过夜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担心堂姐的卫琳琅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伯母,在睡前能否跟褚秋爽堂姐一叙,却被无奈地告知了两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什么……秋霜姐已经跟百花城城主之子订婚了?订婚之前却和赵向天好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虽然对话多,但是其实挺关键的咳咳,真的不骗人。 还有谢谢各位订阅的亲,么么~~~ 今日的CAST:烨月花扮演者——花月夜同学 还有上萌图: 客人,这是你点的一盆猫,请慢用…… 客人,这是你点的一排狗,请慢用…… 客人,这是你点的一列鸟,请慢用……ont>> 53 53、 ...   第五十三章      翌日。辰时。日光大好。      卫琳琅从城主府出来,面对满眼过分灿烂耀眼的阳光,一时感到有些眩晕。她伸出手挡了挡眼,往魔教分坛走着,想着赵向天的事,心情有些烦躁。      据伯母说,赵向天是在来城主府向褚仝报备加请罪的时候与褚秋霜认识的。   褚秋霜的性格一向豪爽开朗,并且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因为性别和身份所限,无法去到太多的地方,经历太多的事情。意外认识了赵向天之后,她便兴高采烈地请求他讲述他行走江湖的故事。      秋霜是个好女孩,她十分能够理解赵向天心中的勇与义。恰逢赵向天遭逢连番打击,正处于迷茫之际,他们两个相互交流了很多自己的看法,越说越投机。一来二去,两人的好感便倍增。      可是纸包不住火,最了解自家女儿的伯母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小心思,不由大惊。   原因无他,只因早年秋霜与百花城城主之子昭明曾经指腹为婚。   虽然这几年婚约的主角二人并无多来往,但是婚事却在双方家长的授意下堪称铁板钉钉。      出了这种事,伯父伯母对赵向天的印象更加差了,为了防止二人再见面,还勒令秋霜闭门思过,不得见外客。由于卫琳琅是赵向天的好友,他们生怕秋霜又会缠着她询问赵向天的旧事,便也不许之相见。      卫琳琅有些纠结,赵向天是她的青梅竹马,人品怎样她还是知道的,但是这不代表他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若是哪天他又为了不平事出手,却再也没能回来,那秋霜要怎么办?      她心里装着事,没有在意眼前,走着走着竟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卫琳琅迅速拉远距离,还抬起头瞪那人一眼,腹诽这人看见自己走来也不让路,然后打算就这样绕开他走掉。      那人身着青色布衣,腰间佩牌挂剑,看起来并不好相与。他估计是不爽于卫琳琅的这种态度,伸出手扯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并皱着眉质问她:“喂,我说你,为何不道歉?”   卫琳琅感觉到有人扯着她,回头一看,也不爽了,我撞着也疼好么。再说了,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被撞一下有什么大不了,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      “为什么不道歉?我还想问你呢,为何不让路?”她微微仰起脖子,露出下巴优美的弧线,盛气凌人地说。      眼看着一场事端就要被挑起,旁边却闪出了另外一位男子,扯过那个被撞的人道:“什么时候,还在意这些小事!快点走了。”   “可是……”那人还有些不满,但是最终从善如流地放过了卫琳琅。      哼,亏你走得早,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她才不会手下留情。   想着,她在身后仔细地观察着这两人。   长相一般,布衣长衫,腰间都挂着木质的名牌,而且她定睛一看,原来那是藏剑山庄弟子所持有的那种!      藏剑山庄的人都来了?   想到这里,卫琳琅在回分坛的一路上特意注意了一下,却惊讶地发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藏剑山庄的手下还不少!   并且他们都并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一个个都把木质名牌大大咧咧地挂在腰上。   藏剑山庄的人手都朝临沅聚集了?她心下微沉,莫名地觉得有事要发生。      待到终于回到总坛,卫琳琅刚踏进大门,就见一个和她一起从总坛来的人匆忙走上前来汇报道:“卫教头,你可回来了,昨天发生了大事!黑蟾门的门主盖天虎被人杀害了。”   “怎么回事?!盖天虎死了?快给我详细说说。”卫琳琅大感不妙地皱起眉头,感到棘手无比。   现在两派人马正一触即发,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盖天虎却被人暗害了?      总坛来的属下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昨日盖天虎带着几个侍卫去巡视地盘和产业,大约在城西一带失踪,我们的人手和黑蟾门的一道连夜寻找,终于在今天清晨时分发现他们几人的尸首……”      “琳琅,到我这里来。”   突然,前堂的方向传来教主的声音,卫琳琅抬头一看,一身黑衣的教主站在屋中,面上既不沉重也不尴尬,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心里虽然紧张,但是遇到正事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于是卫琳琅便应了声是,亦步亦趋地一路跟着教主从前厅溜达至议事大厅。      “那个,大人,你昨天还好吧?”在路上的时候,卫琳琅看着教主沉默的背影,估摸着他没有生气,于是忍不住问。虽然问完她就有些脸红了,但是好在她是跟在教主身后的,他发现不了。      闻言教主身体微微僵硬,脚步一顿,然后故作无事地转移话题道:“这是我该问你的吧。越来越大胆猖狂,夜不归宿,玩得可还开心?”   卫琳琅听得有些窘然,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想不清楚的事还是放过比较好,尤其是像教主这种别扭的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二人刚接近议事大厅,就通过大敞着的大门看见黄金蟒正在对他的手下发火。他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还摔了一个杯子,那刺耳的碎裂声让人听得耳里一震。   黄金蟒这是气疯了么?门主遭毒手原该是怒极攻心没错,可他不会忘记这里是魔教分坛吧,居然在这里训斥手下耍威风,欲将教主置于何种地位?      “放肆!”教主一进入议事大厅整张脸便黑了下来,怒斥黄金蟒道:“你以为这里是你黑蟾门吗?摔东西,你真有本事!”      黄金蟒一见教主全程目睹了自己在魔教分坛发脾气,本来是有些懊悔自己冲动的,但想来想去,最终却没忍下这口气。   他紧捏着扇子,对着教主一抱拳,眼中写满了不甘心,扬声道:   “大人,我是来魔教寻求个公道的!那藏剑山庄的败类们实乃欺人太甚!人在江湖,谁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打过几场?就算是利益冲突那也不是大事情,要知道武林人本就是不打不相识!可他们那群卑鄙小人,居然指使杀手来暗地里捅门主一刀,企图釜底抽薪!”      教主淡漠地看着激动的黄金蟒,觉得这事有些不好办。他并不很在意一个八竿子才能打着的黑蟾门门主,实际上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连黑蟾门门主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这一次的冲突事件,他身为教主,本来是并不想、也并没有必要纡贵降尊来处理此事的。如果不是因为卫琳琅想要顺道来临沅找她的伯父,他也不会找这个借口同行。   而现在,原先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两派不合的冲突,不知何时竟一步步激化了,甚至隐隐有要把魔教本教给拉下水一起战斗的趋势。而他,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大人,我知道,魔教一直以来都避免跟中原的大门派交恶,可是这仇真的没有办法咽得下!”黄金蟒握拳愤然地道,原本温和的脸上现在全是怒与恨,扭曲得不成样子。   “大人啊,恕我直言,若是门主之仇都不报,未来叫我黑蟾门如何再忠心追随于魔教麾下?叫其他归顺魔教的帮派怎么想?魔教是否会像在关键时刻抛弃黑蟾门一样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们?”      教主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这小小副门主居然用大义来挟持他?!魔教当初就不该跟他们签订条约!不然现在也不会被迫卷入这场无谓的战争。   “真是可笑,你说这些,是在威胁我?”他一甩袖子负起手,锐利的眸子直视着黄金蟒的眼睛,从体内逼出无形的压迫力,直将黄金蟒看得赚了视线。   “黄某不敢。”黄金蟒再怎么蠢都不会承认的,无奈之下僵硬地低头服软。      教主坐上了主位,黄金蟒站在大厅正中间,卫琳琅倚靠在门上,其他无关人等皆已退下,室中一时无人言语。   半晌之后,教主大人缓缓地说道:“你放心,既然签订过条约,那么魔教和黑蟾门便是主从关系,亦是盟友,魔教对同盟是十分优厚的,这点不需要质疑。盖天虎之事,我自有决断。藏剑山庄咄咄逼人,我们魔教却是不会示弱,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放心,若是他们毫不相让……那么即使大动干戈,我魔教也在所不惜!”      ……      黄金蟒走后,教主大人吩咐侍女看着门不要让别人进来,然后自己端着一杯茶,静静思考着什么。      教主在思考魔教未来行动吧?那她是不是不该出声、用无聊的事情去打扰他?说实在的,卫琳琅虽然平时跟教主没大没小,可是那都是教主懒得计较、跟她玩儿呢。一旦教主认真严肃起来,她就不敢放肆嚣张了。      过了好久,卫琳琅实在忍不住了,在面子和愧意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顺从本心说道:   “昨天的事,开始是我做错,我为魔教人既已成事实,自当先考虑魔教的利益,这是起码的本分。关于这点,我以后会尽量做到。可是,后来你……居然耍流氓,便完全是你的不对了,被打简直是自找的……看我作甚,难道我还说错了?”   她有点小紧张,就像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些似的:“但我可能出脚太重,若是伤到了……我就、就暂时负一段时间的责吧。”      教主原先捧着茶,表情淡淡呆呆地,好像没在听卫琳琅说话、而在考虑今后同藏剑山庄交涉的策略一样。可是她说要负责的话刚一出口,暗地里支起耳朵的教主便故作镇定地道:“卫琳琅,你此话当真?”      卫琳琅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但话如覆盆水难收,她还是要面子的:“那当然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教主凑到她身边做哭脸状:“这可是你说的哦,琳琅诶,你是不知道,它好痛,不仅痛在身,更加痛在心,它觉得你不爱它了嘤嘤嘤……”      看见教主猛地凑过来卫琳琅简直想炸毛,这货根本没有生气嘛!而且之前也只是在装深沉而已,居然把她也给骗了!卫琳琅还没恢复淡定,就又听见教主的嘤嘤嘤,瞬间被雷击,她倒是不小心学品蓝嘤嘤过几声,什么时候被教主给偷师过去了?!      “然后呢,你想要我怎么做?别太过分,不然我可揍你!”虽然她武功比教主差得多,但她肯定揍得过教主的!   “等等你别过来!就在那里说。”卫琳琅看着凑近的教主,决心跟他保持安全距离。没办法,她一想到教主的各种突然飞扑、熊抱,心里就怵得慌。   “一点都不过分啊,它叫你摸摸它……啊,别打!不摸他,摸摸我也成!”教主抱头逃窜。      卫琳琅追打了一会儿停下了,她心里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刚才的情景有些熟悉?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她喃喃地自言自语,略微听到一些的教主放下抱头的手,两眼黑黑亮亮,期待地看着她。      “看看看,看什么看!”卫琳琅恼羞成怒了,“我可事先警告你了,再耍流氓我割了它!”   “千万不要啊嘤嘤嘤!”   教主大人没脸没皮地蹭到卫琳琅身边,弯□子像只乖顺的宠物那样,故作一脸幸福状却没怎么成功:“我知道的,痛在我身,也痛在你心,你是舍不得的……再说,割了它,你下半生幸福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滚!!!”卫琳琅脸红着大脚踹飞。   “就不滚……”教主厚脸皮迅速爬回。      “对了,琳琅,你刚刚说……是觉得有些熟悉对吧,难道就没想起什么来?”   教主伸出手指戳了戳卫琳琅,抱着满腔希望问。虽然他知道卫琳琅还是记得他的,但还是比较希望卫琳琅自己认出他来,而不是让他主动来说。   这,算是教主的一点小别扭吧。      “想起什么来?我的确,咦……”   卫琳琅一顿,受教主话的引导,她想起了前世。在前世,教主也是这样形象异常崩坏地围在官锦儿的身边,让当时只是旁观者的她惊诧不已。这样想来,自己,莫非只是官锦儿在这一世的替代品?   因为,就算没有她卫琳琅,教主也跟在官锦儿的身后更得好好的,同样玩闹、同样说笑、同样黏人、同样……教主天天甜言蜜语不假,但知晓另外一个未来的她才不会被浅薄的语言所骗。他甜言蜜语、撒娇打诨的对象可以有不止一个,她卫琳琅根本就不是真正必要的!      “去吃你自己吧,混蛋!”她立马就没了好脸色。      ……      事态在这一日越来越紧张了。   午时传来消息,魔教、藏剑山庄 53、 ...   的下层人员于内城城门处发生冲突,由于魔教下属几人并黑蟾门门人数个寡不敌众,藏剑山庄险胜。   未时二刻,作为复仇,藏剑山庄一进城车队被黑蟾门门人围堵,场面一度僵持,后因藏剑山庄之援军到达解围。   申时,藏剑山庄对外宣布,所有他们名下位于西域的商行或店铺今后将不再向任何一方交任何例贡,其安全保卫事务将由中原藏剑山庄派人负责。      酉时初刻,魔教总教头朴昌抵达临沅城。   “教主,此役打不得!”朴昌对欧阳常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上。      “你说什么?”   教主大人愣了一下,刚刚才和卫琳琅打闹完,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从任打任骂二十四孝加装可爱模式转换回威武霸气邪魅狂狷加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模式。      “我说啊……”朴昌看着一旁作若无其事状的卫琳琅,抿起抽搐着的嘴角,强作正色状道“教主听我一言,黑蟾门和藏剑山庄一事,我率众人调查多日,其间蹊跷颇多,我提醒一句,魔教千万不要因为道义而被黑蟾门拉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咦!!!才发现eai1123姑娘给窝扔了个雷!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谢谢姑凉啦~~!MUA! 54 54、 ...   第五十四章      九月五日。临沅城,魔教分坛。      卫琳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被侍女墨君服侍着梳洗穿戴完毕之后,方觉得脱离了混沌状态。   她觉得自从进入了魔教之后,自己被教主惯得越来越懒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去完成任务,头顶上也没有严厉的上司……或者说根本没有上司。连魔教教主都哄着她,魔教上下还有谁敢逆主而行、找她不痛快?      如果要说是朴昌,那还是算了吧,经过昨天一番谈话,卫琳琅已经完全理解为何武功在教中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朴昌仅仅只是个不起眼的总教头了……哈,因为总教头什么的,根本只是幌子而已。      因为临近午餐的饭点,卫琳琅只随意吃了几颗糯米团子填肚子,就兴冲冲地跑到前堂去找人聊天。   最近这临沅必须得有些好戏上演不是?只凭她一个人能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八卦,想要知道第一手的消息,当然是要找魔教分坛里的顺风耳,也就是江湖中所通称的百晓生了。      经过这几天的纠结,加上昨晚的表态,卫琳琅已经决心保持中立,站着看戏。如果事态发展到实在无法冷眼相看的地步,那她也决定要站在魔教这一边。   她是坏,可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石头、不是铜铁。有人真心对她好,她难道分不清?她难道还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无条件的照顾、宽容、宠溺而不想着回报?      她从来就不想跟东方凌风作对,可是东方凌风何曾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卫琳琅更加不想让包容她这么久的魔教众人失望。反正这事也只是争权夺利而已,她的行为也不算对青梅竹马的背叛,她问心无愧。      ……      在分坛中管理和流通情报的雀部,卫琳琅像听书一样听这几天来魔教、藏剑山庄和黑蟾门的恩恩怨怨,大感惊奇。   她上一世记得,东方凌风他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时候来西域,而是跟官锦儿在这段时间里确定了关系。当时自己还嫉妒得不行,现在想来只有怅然。这一次,自己改变了什么吗?   算了,不说这个,一想到这里卫琳琅就感到内心不舒服。      这一位顺风耳长得尖嘴猴腮,耳朵倒并不是招风的那种,长相看上去并不属于讨喜的那一范畴,习惯性的小动作也颇多,活像只猴子。他对着卫琳琅那是有求必应,有知道的必然回答。当被问到这几日的局势时,他呼啦啦地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所得到的情报全讲给卫琳琅听:   “……你当这是全部吗?不,这还不止,听说藏剑山庄名下商铺的一个不会武功的伙计也被人重伤了,现在生死未卜。”      顺风耳习惯性地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说道:“总教头已经询问过我们分坛的人了,确定不是我方干的。那这事还能有谁,看样子就是黑蟾门做的了。要我说,这件事真不大地道。”   “不大地道?”卫琳琅挑了挑眉,不就是一个平民,怎么就不大地道了?江湖人血腥地对抗时,受到波及的普通人还少么,一个个去同情,哪里同情得完?      他发挥了自己顺风耳又能听又能说的特长,挥舞着手臂,高谈阔论道:“江湖中人嘛,斗就斗吧,既然踏入这江湖,自然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可是,那个伙计并不是江湖人,只是个无辜的老百姓而已。唉,莫名奇妙就被卷进来,真是倒了血霉了。教头你说,是也不是啊?”   顺风耳说完讨好地笑笑,她不是教主眼前的红人嘛?自然要多巴结,至少对他有益无害。      “这只死了一个普通人而已,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魔教又不是加害他的一方,也不是利用他的一方,有什么好愧疚的!”   卫琳琅也学着顺风耳耸肩,嘴角挂着冷漠的笑,不动声色地引导道:“再说了,我们可是魔教啊,自然当为所欲为不是?牵涉到平民的确不好,但这能改变谁的心意?退让是不可能的,为了一个普通人而退让更加不可能。”      “我们要前进,前进就是停止这冲突的最快方法,但我们也不该盲目前行,应该要有些技巧才对。你们顺风耳,顺风的应该不只是耳朵吧?”卫琳琅高深莫测地笑笑,道,“如果你们也能传出消息、影响舆论的话,那么就如此这般地去同外面说……”      ……      “那些稳坐于幕后的人也该露露脸了,再拿乔不上台演戏,戏后的打赏可就拿不到了。——朴昌。”   昨晚,朴昌这么嘿嘿奸笑着说道,没想到今日就一语中的——      卫琳琅听了满筐的八卦,心满意足。   她才刚地从雀部的大堂中踱步而出,就透过林木花草的枝桠和回廊的花窗远远看见两条人影。   其中正玄色衣衫的自然是我们伟大的魔教教主,另外一个藏蓝衣衫的那个,卫琳琅却从未见过。他气度气场和行止姿态皆不输教主,并且还是跟教主并肩而行。这人会是谁呢?      好奇心驱使,她借着繁茂的花草树木的遮挡慢慢趋向前方。   近了,又近了,终于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体征。他束发戴冠,一身藏蓝骑装显得长身玉立,相貌秀雅,但丝毫不显女气。双眸闪闪若岩下电,萧萧肃肃如松下风。   和教主那种像一块玉石般俊美而冷漠的人不同,他嘴常带温和浅笑,视线不经意间朝你看来,明明没有向你表示什么,那眼中盎然的春意便能让你酥了骨头酥了心,有情还似无情。      ……嗯?朝她看来?   等卫琳琅从那人如同暖风十里般的一瞥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教主和那个不知名美男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早已停下对话,神色各异地看着她。卫琳琅窘然地想要后退,而后又想到,这样岂不是示弱了?反骨的卫琳琅便改变了方向,反而朝他们走过去。      “大人。”卫琳琅朝教主点了点头做招呼,姿势仪态礼仪都保持得很好,她可不想在外客前出丑。      “嗯,我帮你们介绍一下。琳琅,这位是百花城城主之子,你可以称其为明少。”教主向昭明一方微抬起手,因为不知道卫琳琅跟临沅城城主褚仝的关系,所以用敬称这么向卫琳琅介绍道。   然后他又转向昭明:“这位是卫琳琅,乃我魔教……特别聘用的教头。”      特别聘用?这个词真是有些微妙呢。昭明挑起眉毛,温和地笑笑,没有追问。      “久仰明少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卫琳琅也勾起唇笑了,这昭明是褚秋霜的未婚丈夫,她的确是在爱女心切的伯母那里听许久他这少爷的大名。   说实话,不是拆她的竹马赵向天的台,而是各方面相比较,她倒是觉得秋霜姐嫁给昭明应该是不错的。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哪有城主之子、藩王世子来得清闲实在?何况这昭明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不错,看教主对他的态度,他应该也不是那人品堪忧之人。      “卫小姐过奖了,明某惭愧。”昭明微微一笑,并不表现得特别热络。      看他们俩互动看不过眼的教主默默地牵上卫琳琅的手,宣誓领土,强势忽略人民的反抗——也就是表情僵硬的她,转头对着昭明礼貌又不失热情地问道:   “明少,已经到了饭时,明少不留下来一道用了么?分坛中还是有好些技艺高超的厨子的。吃惯了城主府的美酒佳肴,不如来品我魔教的独特食点,说不定另有一番风味,足让你日后回味。”      昭明拊掌笑道:“哈哈,如此甚好,我也一早等着你留饭呢!欧阳教主此提议实在是深得我意!”   昭明开心了,教主开心了,唯一不开心的是卫琳琅。在外客面前,她可不会给教主没脸,可是教主却毛手毛脚,让她很是尴尬为难……   在饭桌上,看着昭那似乎是在同教主心有灵犀的表情,卫琳琅心里惊恐:昭明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      未时初刻。魔教分坛侧门。      经过了一顿饭食,昭明、欧阳常棣、卫琳琅也算是基本熟悉起来了。等到昭明要离开的时候,魔教二人心里还有些遗憾。   “两位保重,如此,我便先告辞了。”昭明意味深长地看着教主和琳琅两人,然后动作随意地一抱拳,潇洒地转身上了一顶大轿。      目送着昭明远走之后,卫琳琅翻回了旧账,她猛地一推教主,虽然没有推动,但还是低声怒斥道:“喂,我说你,你之前那样做是什么意思!”   这一回,教主却没有打哈哈地敷衍过去,而是直视着卫琳琅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琳琅,这么长时间来,你还不明白吗?是真的,还是还是装的?”      卫琳琅被他看得起了惶恐之心。   不,她不想再前进一步,也不想捅破那层纸。她佯作不懂,不理会转身而去道:“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谁想跟你玩文字游戏啊。”   待她将要快步走进后门之中前,忽地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敢问您是卫琳琅卫小姐吗?”那作小厮打扮的人问道。卫琳琅挑眉:“嗯,有事?”没事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她还要回房里对教主眼不见心不烦呢。      “我这里有一个我家公子递给您的帖子,务必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那小厮恭恭敬敬地说道,并双手呈上一张封了火漆的帖子。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卫琳琅兴趣被挑了起来,也不理会一旁独自伤神垂泪的教主,自顾自地接过,拆开来看。   谁知看着看着,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谁递来的?”教主敏锐地注意到卫琳琅的不对劲,走上前来伸手想接过来看看。谁知卫琳琅素手一转,帖子就被塞进了袖口之中。      “与你无关。”卫琳琅心情不好,口气自然很重。   此话一出,教主的动作顿住了,他无声地收回手,沉默半晌,留下“注意安全”四字,就转身进了分坛的侧门。      卫琳琅用眼角余光看着教主孤独的背影,心下有些后悔。可是这个邀帖,她真的没法给教主看。不说狠一点那还能怎么办?按教主的脸皮厚度,肯定会一直缠着她的,而她就怕这种事出现。      ……      未时三刻。青岚馆。   卫琳琅跟随着小厮在青岚馆里一路穿堂过室。这所谓的青岚馆,其实就是提供给客人吃点小菜、喝点小酒、听点小曲的地方。之所以要价不菲,是因为此馆布置装潢精美别致,处处暗含美学与道学,随便择一方向看去,都是意境深远,让人不由静静感受,或是啧啧叹息。      二楼雅间。   门刚被小厮恭敬推开,卫琳琅就一眼看见了那个英伟的男子。面貌端正英俊,身形挺拔,小麦肤色的脸上剑眉星目,看上去果决而可靠。他仅凭着一张脸,就足以让大多数女子倾心。   没错,这就是东方凌风,江湖上的身份是藏剑山庄少庄主。      满身不自在的卫琳琅挪动步子进了雅间,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远远缀着的那一道不显眼的人影,没有发现,那便是先前被她直白的拒绝给“伤了心”的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流水浮灯姑凉的地雷(MUA~),不过其实乃留着看文就好,不用想着补偿啦。 姑娘们注意,正确的章节名称都是“”,不是叫这个的都是防盗章节,别扭地不想要优惠的妹纸可以注意别买错了【自滚 CAST: 侍女墨君扮演者:墨君(不知道姑娘还在不在,在的话来冒个泡??) 55 55、 ...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才更……我没脸自称小红了,大家以后就叫我渣红吧TAT(随便了,红渣渣也行嘤嘤嘤orz)   第五十五章      教主的武功已入后天之境,再加上他刻意隐藏起身影,那更是谁也别想发现他,卫琳琅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当时在听到卫琳琅说那冷漠的一句“与你无关”之后,的确是心灰意冷了……一会儿。等他走进屋子里一想,不对啊,若是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放弃,不是太便宜了别人吗?教主是非常执着的人,从他对武道的追求、和他所达到的成就便得见一斑。      于是他杀了一个回马枪,跟在了卫琳琅的身后。心道,我不看那请帖上写了什么,我就看你做了什么还不行吗。他一路尾随,好奇又激动着。      可等卫琳琅进了青岚馆,教主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原因在于,这青岚馆既然提供清倌艺伶进行奏乐唱曲,供客人享乐,自然也有另外一项特殊的业务,艺妓。此妓与彼伎,她们这一类人兼具二者,既懂得弹拨吹敲,也懂得如何服侍客人。   卫琳琅居然被人约在这种地方?她再怎么混迹江湖也只是个女孩啊!教主心中愤怒。      他装作普通的客人,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馆坊,谢绝一切小厮的推介,径直进入了卫琳琅所在雅间的斜上方包厢。   ——青岚馆的雅间或包厢并不是全封闭的,而是在统共四层的楼中间打通一个镂空的天井,从最上层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一楼大堂。   青岚馆既然是因美人美景所著称,那么这么一打通,所能看到的景色,不管是人还是物,就变得更多了。所以,就算是雅间,楼上一层也总是会有一个角度,能够看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教主就找了这么一个角度而坐。      还没坐定,他就不放心地偷眼往下瞄,不看不要紧,一看,什么,这还得了?!和卫琳琅在同一个房间的居然是一个男人!还是个长相很能让人怀疑是红杏出墙对象的男人!   这人是谁,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卫琳琅提起过?真是可恶!教主在暗地里咬牙切齿。      楼下的他们一直在交谈着什么,两人脸色都不甚好看,期间还沉默僵持了很久,而卫琳琅显然是更为激动的那一方,激动到一张俏脸都有些扭曲。   教主依稀听见卫琳琅口中的几个字:“不关心”、“褚伯”、“可恶”……      不久,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物,看起来像是请帖或是拜帖之类的。以教主的视力足以看出这张物什的档次比邀请卫琳琅来青岚馆的那张要好上许多。男人将其放在桌上,向着卫琳琅平推过去。   卫琳琅黑着脸,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伸手去接。接在手里后,她默默地注视了那张精美的帖子一会儿,用指腹摩挲着其上的花纹,忽地把它摔到桌上爆发了。      “那官锦儿就那么好?你,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意?你才是那个视多年情谊于无物的人!我不干了!”   声音之大,连那许多从一楼大堂顶上的天井护栏边上抬头好奇张望的普通客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位于上一层楼的教主了。      似怒似怨,似恨似痛。   教主有些被卫琳琅声音之中饱含的巨烈情绪而惊住,他记得她脾气虽坏,可真正的气与怨却是没有过的。   他忽地站起身,遥遥看着下方,为卫琳琅之怒而怒,为卫琳琅之痛而痛。   多想现在就告诉卫琳琅,他是她可以依靠的后盾……她不必动怒,因为他有足够的力量去惩罚;她不必伤怀,因为他有足够的温情去治愈。      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还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吗?   教主想都没想便轻功一提、身子一轻,跳窗而出,在全体看见这一幕的人的尖叫大呼声中,如苍鹰展翅滑翔一般跃到了卫琳琅所处在的雅间。      卫琳琅显然是被教主吓了一大跳,不过却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东方凌风可不认识教主,久经江湖的他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便是迅速抽剑迎战。      要说东方凌风狂、傲,那可真不是他自恋或是被别人阿谀奉承地捧上去,而是真的有其资本。   他一手著名的“崇岳”剑法使他早已突破一流高手的范畴,进入上乘高手之层。在那一世的武林大会,也正是凭借这被练至出神入化的“崇岳”,他才力挫众新兴一辈好手,成为下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他虽然没想过要开打,可是当有人向他拔剑,岂能不拔刀相迎?   教主大人可不是吃素的,单说他已摸到“境界”门坎的招式,就不是东方凌风这一种只懂得提升内力和武艺的人可以抵挡得了的。   而这一次教主也没有了当时逗赵向天时的闲情雅致,全力投入了对战之中。      一开始教主出招较为保守,因为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观察上。他发现东方凌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好对付,那力灌千钧的、像一重又一重的山岳般的剑招,既稳又狠,实在不好破除。      教主以守势跟东方凌风暴风骤雨般迅疾地过了几十招后,眼光犀利的他忽地抓住了东方凌风的一个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教主剑锋一转正要用上境界的感悟,从那处破绽中给东方凌风来一个制胜一击,却不巧地被卫琳琅忍无可忍的喊声打断了。   她烦躁得甚至掀翻了桌子,发出轰然的声响:“别打了!!!自己人!!!”      ……      一刻钟之后,狼藉的雅间被一脸苦瓜相的小厮们收拾完毕,移驾至隔壁的三人终于能够端杯茶,好好坐下来谈谈了。      “噢,你一定就是魔教教主欧阳常棣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某大感荣幸。”东方凌风扯了扯嘴角抱拳道。此言看似友好,实则暗藏敌意。   真是没有想到,现在他们的手下在外界闹得那么凶,他们这两个主事者居然在这里喝茶聊天。   他从赵向天那里得知卫琳琅近些日子来入了魔教,他虽大感不悦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现在出现了一个男人,还一副跟卫琳琅很熟的样子,想必就是魔教中人了;再考虑到他武功超群,不是教主还能有谁。      教主不愧是教主,对上疑似情敌之人比对待仇敌还凶狠,他用黑幽的眸子投去不屑的一瞥,连基本的表情也欠奉,只冷哼道:“凭汝也配!”   东方凌风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对欧阳常棣维持基本的礼遇,还不是看在他是一教之主的份上,想给他留点面子。现在看来,魔教狗果然是给脸不要脸!      被晾在一旁的卫琳琅听他们针锋相对听得脑仁疼,她拍了下桌子皱眉道:“行了别吵了。大人,你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人约在这里见面,恰好看见你们起了冲突,我魔教的人岂是随便哪个无名小卒都可以欺辱的?我身为教主,自当为你出头。”教主大人的借口那是信手拈来,他表情一派严肃深沉,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护短,简直霸道得不行。      “我倒是要问你们,究竟是如何起冲突的?”教主大人用隐隐狐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卫琳琅和东方凌风两个,嘴里泛出浓浓的酸味来。      东方凌风神色一紧,有关于这件事,他可不想让敌人知道,起码不想一被问到就和盘托出。他向卫琳琅看去,刚示意她闭嘴,正在气头上、凡事反着来的卫琳琅就立时把事情捅了出来。      “这位东方少庄主想让我将他引荐给褚伯呢。”卫琳琅假笑着,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假笑之下是多么的愤怒,多么的不甘,多么的伤心。自己在他身边陪伴十多年他居然连一句基本的问候都没有,一上来就是准备利用她。   他告诉她说,最近几天来临沅城城主不接受任何访客,使他很困扰,继而要求她为他引荐,打通这一土皇帝的关节,力求藏剑山庄在这一场争斗中取得优势。      换做以往,卫琳琅肯定欣喜若狂地答应下来,为何不呢?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个接近东方凌风的机会,自然要尽心尽力地替他将事情办好。   可是重来这么一遭,她却慢慢地改变了想法。要说她在那一个未来中的悲惨死亡没有给她带来阴影,这肯定是假话。她当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可是现在已经渐渐清晰了。      为什么要上赶着为别人做事呢?她不是天生的好人,她也需要回报呀!可是得到过什么?她后悔,愤怒,不甘心!   自己为什么要去百般讨好别人?自然有别人来百般讨好自己!卫琳琅看了一眼教主,勾唇得意一笑。   你不是喜欢那官锦儿么,去呀,我这里也不是非你不可!官锦儿能有什么本事,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地会显出她才能的平庸,等你今后就知道选错了,哼哼,到那时被我嘲笑,可不要太大声哟。      教主闻言顿了一下,她口中的“褚伯”该不会是指……   “那你待如何?”他放下瓷杯道。   卫琳琅斜觑着东方凌风,掷地有声道:“自然是不依!”      ……      申时二刻。临沅城城主府大门口。      卫琳琅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奇异,她走到等候在外、气氛僵持的教主大人和东方凌风的身旁,拊掌道:“奇了,你们知道我伯父怎么说吗?”   东方凌风瞥了教主一眼,没有说话。      教主则展开了一个角度很微小的笑容,自信道:“略能猜出一二。”   真的还是假的呀?她古怪地看着教主大人,再次坚定了她无法理解教主大人想法的这一结论。      待到二人独处时,卫琳琅便直接开口问教主:“你刚刚为何叫我去帮东方送帖子,还顺便转达魔教拜会的意愿?我原先都不想去的。唔,话先说在前,我可不信你因为能猜到褚伯的这一想法,所以才这么做。”      教主大人负手于后,目视远方,作高深莫测状:“那是因为,我若是处在和他一样的局中,也会和他作出一样的决定。”   卫琳琅撇了撇嘴,她才不信。      当晚,魔教、黑蟾门、百花城使者昭明、藏剑山庄这四方,都收到了一份正式的请帖,来自临沅城城主褚仝,邀各方代表放下争议,去城主府中一叙。临沅城城主府将会摆上丰盛的晚宴,静候四方代表大驾。   时间是明日,也就是九月六号。    56 56、 ...   第五十六章      九月六日。酉时整。      一辆装饰华丽的黄檀木马车缓缓行驶在临沅城的主干大街上,由两匹名贵的汗血赤马拉着并驾齐驱,车前有三名全副武装骑者开道。即使是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此车也丝毫不受阻碍。   车内之人,自然是正装华冠的欧阳常棣和卫琳琅。      车里燃着安神香,闻之则静。   傍晚已没,唯有被一丝夕阳余光所照亮的天空从车窗锦帘的隙间映入车内人之眼。   教主大人一身端肃的玄色礼服,暗银镶边,华贵无匹,头上是那顶低调又奢侈的墨玉发冠,暗夜中流泻出郁沉的光,衬着他芝兰玉树般的脸庞更加俊逸无俦。而他端坐于车内,微偏着头,脖颈间现出一个好看的弧线。   不同于他面对仇敌的冷厉狠辣,也不同于面对卫琳琅时的脱线卖乖,欧阳常棣那沉郁安然的气质,就这么在令人松了心神的气氛中,在卫琳琅的眼中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车外万年也不抵过车内一瞬,无人打破车内这美好的静谧,直到卫琳琅轻声开口道:   “诶,想不想听听我父亲那一代的故事?你已经知道,临沅城城主褚仝、中原朝廷一品大员卫乾都是我的伯父,这样的我居然是魔教的一份子,作为教主,你不可能不想知道详情。可是,你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现在,我主动说与你听,可好?”      欧阳常棣温柔地看着她,眼中似有许多情绪,最终到嘴边,却只凝成一个“好”。      卫琳琅想了想,说道:“时间要回溯到很久之前……好几十年前,我那已故去的祖父,还是灵州城附属的一个名叫陇县的小县城里的一位铁匠。因为他是一位手艺很杰出的匠人,所以即使作为一个鳏夫,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也依然过得颇为顺遂。我的父亲卫坤和伯父卫乾,从小便被祖父放养。卫乾伯父喜爱读书又喜爱打仗,祖父便完全按照他的心意,将他送去私塾念了几年学,又扔到军营中去当娃娃兵……”      卫琳琅看见欧阳常棣有些惊讶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为了对得起自己今天这身高贵的礼服,她作淑女状用宽大的袖摆轻轻挡住勾起的笑意:   “很诧异?是了,送孩子去当娃娃兵就像把孩子卖进宫一样,一般来讲,如果不是家里揭不开锅,很少父母会选择这么做。但是我的祖父可不管那许多。”   “我的父亲卫坤也是个‘糙人’,‘不学无术’,呵,这可是我娘的原话。祖父不教养,祖母又早殁,乐得轻松的他整天就是混迹街头,没什么追求。本来这种生活过一辈子也惬意……”      “可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战火烧得甚旺,将那小县城陇县里的很多人烧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祖父因为铁匠的手艺过硬,被强征入伍,后来在一次由后方包抄的敌军偷袭中枉死。”卫琳琅伸出涂满了鲜红蔻丹的手,平抚着金色祥云纹样的袖口,语气有些怅然,“祖父性格爽朗大方、特立独行,没有机会一见,真是遗憾。”      “若真有此等怪人异人,我倒也想结交拜会。”欧阳常棣对着卫琳琅微微笑了,插话表示自己听得很认真。      “卫乾伯父义愤填膺,立时就参军入伍,誓要斩尽敌寇,不胜不还。而我的父亲卫坤则一直对中原朝廷没什么好感,所以并没有加入朝廷正规军抗击藩王军,而是从此心灰意冷,对朝廷失望透顶。于是,他喊上从前的兄弟几个,拉帮结派地找了个破山坳子占山为王,当起了土匪头子。”      卫琳琅接过欧阳常棣递过来的软垫,调整了一下坐姿,舒心地继续讲述:“各人有个人的际遇。卫乾伯父在军中遇见了至交好友褚仝,相见恨晚。两人一起奋勇杀敌,结下袍泽之交。在他们戎马生涯的巅峰,卫乾成为了军中职位仅次于传奇性的平疆骠骑大将军华逢春的车马大将军,而褚仝伯父就是他的副手。可惜,谁也有低谷时。在某次与松贺藩王军作战的时候……”      卫琳琅看了一眼欧阳常棣,发现他面色如常之后才放心讲道:“……中了埋伏,壮烈大败。卫乾伯父重伤,狼狈逃回中原,被军法刑堂发回老家‘养老’。那时他才四十岁壮年,却带着一身永难治愈的伤,如此功臣,结局就是‘养老’,呵呵,永不录用的‘养老’。”      她冷冷地一笑,心里真为卫乾感到不值。   卫乾直到诸王之战胜利,元臻帝昭祈崩,当今圣上崇德帝昭嘉掌权之后,才得以重新提拔。可这时的他已经没法再上战场了,只能藏起曾经的辉煌,弃戎从笔,操起文官之职。      “褚仝伯父却没我卫乾伯父的‘好运’,他被人一路追杀至金阑州,九死一生。”其实那些追杀褚仝的‘人’,就是松贺军的盟友,魔教教众,可是这一点她却隐去未说,因为她实在不想和欧阳常棣再生不必要的矛盾。      “褚仝伯父在金阑州被抓入了奴隶俘虏大营,受尽折磨,好不容易逃出魔窟,一想到就算回到中原,也是跟卫乾伯父一个结局,便顿感天下之大,却无以为家。这时,他意外结识了松贺藩王昭熙,被其贤德所折服,最终归于其麾下,为其效力,在诸王之战胜利后,因功勋而成为钦定的临沅城城主。”   虽然卫琳琅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事情的曲折与悲壮,哪是一两句话就能描述得了的?      欧阳常棣仔细地想了想,本欲说,事实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虽说看到故国将功臣当草芥必然心冷,但毕竟是一国之将,岂能说投敌就投敌?   百花城城主,也就是松贺州藩王,他是认识的。观其人,贤王之倒是真贤,可也并不会随便看见个人材就会捧起来供着。   再说,临沅城作为松贺州仅次于百花的第二大城,得多大的功勋才能换得一城之主的地位?      最后,欧阳常棣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并不想知道真相,不是么,他想要的只是……      “那么你的父亲又有了什么际遇呢?”欧阳常棣从善如流地问道,他很懂得如何当一个好的听众,如何引导别人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这就不得不提到藏剑山庄了。”卫琳琅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想,他们这一辈、上一辈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得可以,要不是身处其中,谁能弄得明白呢?无怪乎外界连知道卫乾和褚仝有旧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我父亲是没有内力的,他只是空有一身蛮力而已。在他占山为王之后,愈加感到没有武功的憋屈之处,所以年纪一大把了才开始学武。十二岁以后再开始学武,绝难成为高手,因为筋骨都定型了。可我爹……”卫琳琅摇了摇头,语气十分敬服地说道,“硬是凭借着天生的力气和对武功招式领悟的天赋,成为了一流高手,还是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      “那时,他跟藏剑山庄的庄主东方白来了一钞不打不相识’的好戏。虽然我父亲很没有悬念地输了,但就连白叔都不得不夸赞我父亲于武学之道的过人天赋。”   卫琳琅微微扬起下巴,一摊手道:“故事讲完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今后可不要再说我身为魔教人,胳膊肘却朝外拐了。”      欧阳常棣看着卫琳琅那骄骄傲傲的小样子,不知为何非常想摸一摸她的头。忍下绝对会被她反教训的冲动,教主大人捏紧蠢蠢欲动的手,温柔又无奈地回答道:“还记恨着当时我说的那几句话,嗯?唉,我再赔礼道歉便是。”      这话说得多么委曲求全、多么宠溺无边,可是卫琳琅硬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语气有些颤颤巍巍地问道:“大人,你今天怎么了,都不像平时的你了……”      欧阳常棣窘然。      这、这都是气氛惹的祸啊……谁叫车厢中气氛太好!      “叫我‘大人’太生分了,叫我欧阳吧,或者常棣,都行。”教主忽然计上心来,对她探性地说道。   卫琳琅心里一惊,忙拒绝道:“别,大人,礼不可废。大人你需要在任何时候维持教主的风范,我作为属下,绝不可逾矩。”      嘁,都是借口,欧阳常棣在心里腹诽道,看都把我看光了,还礼不可废?!   真是个提了裤子就跑拒不付帐的无情人!      ……      待欧阳常棣和卫琳琅所乘坐的黄檀木马车抵达临沅城城主府邸时,大多数受邀者都已经到了。      晚宴即将开始,宴席设在灯火通明、有花有鸟、有明月有美人的后花园中。在教主二人进入宴会场的时候,分列两排宾客们纷纷投来神色各不相同的注目视线。   只见一身玄色礼袍、暗银掐腰的欧阳常棣携同身着大红云锦镶金丝繁复礼服的卫琳琅缓缓而入,一黑一红,一银一金,一沉傲、一娇俏,一冷俊、一明艳,两人往那里一站,众人心中不由不约而同赞道,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      魔教作为百花城的盟友,再加上和褚仝的干侄女卫琳琅的不菲关系,得以居于左上首之位。下首自然是黑蟾门众人,领头人是一身白衫的、手挥上书“蟒智”、“蟒勇”折扇的黄金蟒。      与之相对面的则是藏剑山庄的一干人等,他们这些外来者在此时多少感到有些局促。主要是因为那隐隐不合的气场,没有人找他们聊天交流,连接待他们的管家侍女的态度都多少有些不冷不热。而卫琳琅同欧阳常棣的登对让东方凌风的心情更差了。   他从来都并不在意这个青梅竹马对他的感情,但是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别人就有资格来抢。      ……      褚仝和昭明姗姗来迟,看来是在私下里做了些交流。他们有说有笑地坐上了主位,然后共同宣布晚宴开始。      上层阶级举行的高级宴会自然有其潜在的规矩,即使是武林人士参与的宴会也依然是如此。众人先是寒碜一通,相互恭维,诗兴大发的吟两首诗,酒兴大发的喝两杯酒,正餐佳肴随着身材妖娆、舞姿却清越的伶人们一起呈给众人品鉴,接着又是西域的能人异士轮番上前表演。大家不断拍手叫好,状似看得十分投入,可是每个人的心底却都清楚……什么是他们来此宴会的真正目的。      ——他们来此宴会,并不是为了什么吹火戏法啊。      半个时辰后,乱七八糟的表演终于全部撤了下去,大家也都吃饱喝足了,一溜年轻侍女捧着托盘,挨个给所有人都满上美酒,摆上消食糕点。      “最近听说临沅城不大太平,褚叔,可有此事?”昭明执着酒杯,率先开口提起此事,脸上一派温雅柔和,仿佛是在问“汝可寒?需要加衣否?”。   此言一出,列席的各位都将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只是有点打闹,远不是什么大事。”褚仝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刚巧,主角都在座呢,不如就由我们来主持,让兄弟们把事情说开来,有什么矛盾是说不得的呢?坐下来好好谈谈,都说不打不相识,只要消解了矛盾,以后便是朋友。”      话毕,席间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诡异。欧阳常棣跟昭明的眼神碰撞,继而又看向东方凌风……众人各怀鬼胎,偷偷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某些没有下限的网站,我都不想说什么了。总之你们就是想看到我弃坑,看到所有作者弃坑,你们就开心了,我懂的。 日完渣红提起裤子就跑,不付嫖帐什么的,我也懂的。→_→ 对了,等等还有一更,献给我口耐的浮云君~~~你们不能因为双更而霸王我嘤嘤嘤……【也许防盗章会先行一步 CAST: 车厢中暧昧温情的气氛(?)扮演者:lancephroan姑娘【咦? 57 57、 ...   第五十七章      东方凌风环顾宴场一周,站起来对着大家一抱拳,率先发难,扬声道:   “褚大人明鉴,藏剑山庄并非是不懂得尊重西域江湖的办事规矩!我们自明是从中原过来做生意的,哪里需要过路费、哪里需要人情费、哪里需要缴多少税,只要有人划下道,我们都从来照章办事,几不逾矩!若有人不信,我可以告诉你,藏剑山庄行走西域商界已十余年矣,从未闹过什么事端,苍天可鉴!”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可是他们,”东方凌风一指黑蟾门众人,怒道:   “一而再,再而三地哄抬例贡的数量,当我们是傻子吗?还给我们活路吗?!不客气地说,我们藏剑山庄在中原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大门派,从没被人这么欺辱过,而今到了此种境地,还不许我们反抗吗?”   卫琳琅坐在教主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凌风似真还假的表演。      “真是可笑!”黑蟾门现任门主黄金蟒再也忍不住了,他哗得一收折扇,蹭得站起身来,用扇子直直指向对面的东方凌风,扬声道:   “我们黑蟾门是临沅三大门派之一,尤其是街边的聚众杂碎可比?你怎么能诬蔑我们乱抬价?我们黑蟾门难道做的不是正规生意吗?你给钱,我保你平安,就这么简单!黑蟾门官方并未提价,门人也各个恪守门规,怎敢私自徇枉!分明是你们想要挑事,借此机会一血忍气吞声多年之耻!”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出言不逊!”东方凌风火了,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教主的声音打断:   “够了,东方凌风,你也不是不知道,黑蟾门是魔教下属的门派,黄金蟒是魔教下属门派的门主,你说他算什么东西?魔教可以退让一步,想要什么条件你可以说来听听,只要莫再继续纠缠不休,使人恼烦得不行。”      这话乍闻好似欧阳常棣在示弱,可字里行间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就好像挡在他面前的都是可以随意打发的蝼蚁,莫名地使东方凌风恶意堆积。   东方凌风想起一件事,冷冷地笑道:   “哦,可以提要求?那就把魔教中收藏的那卷血帛书给我们当做赔罪品好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原来魔教竟藏有一卷血帛书!      首先反应过来居然是百花城城主之子昭明,他立时拍下酒杯,疾声厉语地问道:“欧阳常棣,此事当真?!”      教主心下一沉,脸色变得非常不好,他向昭明一拱手,道:   “明少,各位,你们都该知道,魔教在前朝是势达九州的庞然大教,在前朝倾覆之后,已是没落。魔教前辈为了振兴魔教,从来都不惜使出一切手段、付出一切代价,继承了教主衣钵的我也是如此!现今武林中人口中流传的传奇性的血帛书的其中一卷,便是由魔教已故先辈白雪走之鲜血所写。试想,若是魔教真的拥有血帛书,身为教主的我会收着不用么!我若是用了……魔教早就再次崛起,怎么也不会任其沦落至今天这个境地!”      卫琳琅心里一动,想到,现在这些场上的人为了一个血帛书的传言就一触即发,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不仅清楚血帛书被何人所持有,还差点就亲眼看见血帛书的使用,自己不知会被如何对待。她回忆起教主对她涉足此事从来持有的反对意见,恐怕教主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才使劲力气想把她从这件事中摘出来的吧。      等卫琳琅回过神来,却惊觉场面已经到了十分混乱的地步,东方凌风和欧阳常棣已不在座位上,而是携着手下众人在场中对峙。一方要另一方澄清谣言或拿出证据,一方要另一方放弃顽抗并承认事实,黑蟾门的人也乱哄哄地吵来吵去。      卫琳琅也不想管魔教和藏剑山庄之间的破事,因为魔教的确持有一卷血帛,欧阳常棣再怎么否认,时间到了还是得拿出来,拿到众人眼皮子底下,赖也赖不掉。   而藏剑山庄也不是什么好鸟,从来就对血帛有强烈的渴。她在上一世还协助东方凌风抢夺了藏剑山庄的老对手凌虚观所持有的那一卷,这次没了她的协助,藏剑山庄就自己去玩吧,想必再想夺得,便没有那么轻松了。   对了,话又说回来,最后一卷血帛,是在褚伯的手里的。现在看来,褚伯的保密工作做得可比魔教要好上太多,想她当时,也是最后一刻才知道的这件事。      她又朝主位看去,发现褚伯已不在座位上,空余昭明一个,垂着眼,也不管场上闹腾腾、将将要开打的众人,仿佛心事重重般地自斟自饮。   褚伯去哪里了呢?他可是主人,他不来维持秩序,也不会有别人站出来维持秩序,那么这里可真就要乱套了。   但是,奇怪,褚伯也不是这种会把客人丢下不理的不负责任的人啊。      想着想着,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犹豫着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场上,认准了一个之前见过的侍女花梨,便上前问询。   “秋霜小姐好像出了什么事,老爷去处理了,卫小姐可以去内院看看,想必老爷不会介意的。”她向卫琳琅这么建议道。      秋霜姐,出事了?!      ……      一进内院,卫琳琅就看见源源不断地有人往北边的院子里赶,心中一咯噔,那不正是秋霜姐的院子么。心中有了些不好的怀疑,她便不再迟疑,快步走向人群聚集之处。      没有遇到家丁的阻拦,卫琳琅顺利地进了秋霜姐的蘅芜院。她一进大门便看见自家褚伯坐在大堂中拍桌子发怒,而伯母在一旁抹眼泪。   她大惊问道:“伯父、伯母,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秋霜姐……出了什么事不成?”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褚伯怒气难以自抑,他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生气过,“真是岂有此理,秋霜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还有那个该死的小子!”      “难道说他们两个……”私奔了?   卫琳琅睁大眼睛,不会吧!在她经历过的上一世,赵向天和褚秋霜根本没有交集,更别说私奔了。这也是她之前听说他们两个私相授受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原因。看来,她的有些思维和概念都还停留在上一个未来。      她自省,这一世因为她,已经有很多事变得不一样了。首先,因为她来西域的决定,品蓝和侍卫黄远走到了一起,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嫁给卫府里的小管家,其次,她开始埋怨起了东方凌风,怨他的不理不睬,怨他的任意践踏,怨他上一世致自己死命,怨到后来会发展成什么扭曲的心理,连卫琳琅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教主和她的关系也……      “因为今晚上邀请了四方代表,所以府上几乎所有的人手都去保卫他们的安全和秩序了,”门边上一个男子转过头向卫琳琅解释道,她认得这位是府上的大管家李亚。      李亚继续说道:“……所以造成看守秋霜小姐的人手不足,这时赵向天悄悄潜入了小姐的房间,带着她逃出了府。按照他们逃跑的时机、速度、路线和周密程度,应该已经是策划了很久的。我们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老爷现在已经封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也派遣了人手进行搜查,端看结果如何了。”      卫琳琅担心地看了看生着闷气的褚伯和泪流不断的伯母,想到,秋霜姐这么做,伯母该多么担心、伤心呐。可是自己也没有什么权利说这句话,想当初,若是家里一直不同意她来西域,说不定自己也会偷跑出来……不过这二者的性质还是略微不一样的。      “褚伯,您还是回到宴会场去主持一下,不然场面该失控了。”卫琳琅几步走到伯母身边一下下拍着伯母的背,安慰着她,一边劝说着褚伯。   “他们想打便打,我还能阻止得了他们不成!”褚伯怒气冲冲地说道。      听了这话,卫琳琅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些怀疑,褚伯办这个宴会,真实目的不会就是想要看好戏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什么的。   她摇了摇头想,自己还真是被前几日朴昌说的那番不知是真是假的话给洗脑了,这样不好不好。      “褚伯,可是宴会场上还坐着一位秋霜姐的未婚夫啊,您可以不对任何人交代,可唯独不能不给昭明一个交代啊!”卫琳琅挑中了这件事最棘手的问题,将之抛给褚伯。      “这……”褚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顿感十分难办。唉,为人父母的,是不是都是上辈子欠下了孽债,以致这辈子要做牛做马来偿?      ……      九月七日,百花城城主昭熙和临沅城城主褚仝发表联合悬赏通缉令,以黄金五百两之重金追缉在逃的赵向天和褚秋霜,赵向天生死不论,褚秋霜不得有损。   为此,灵州龙彪门大有抗议,可是碍于理亏,只得出动自己的门人,求先行一步找到赵向天的行迹,防止被其他人所害。      “五百两黄金……褚伯还真是富裕。”卫琳琅一边吃着原该是贡品的西域水晶葡萄,一边对教主大人惊讶地说道,“虽然寻回秋霜姐之事刻不容缓,可是五百两黄金未免太重,难保不会引得江湖上的一些卑劣宵小出山,给他们带来更不好的事。”      “褚伯也真是大张旗鼓,居然派出了几乎全部的人手去做这件事……这种事一般来讲不都是私下里偷偷找的么,这下可好,秋霜姐的名声都……这要是真找回来了,昭明还会不会娶她呢?赵向天又该如何自处呢?这件事,虽然他做的不对,但是为爱而战,还是可以理解的。”   卫琳琅嘴里含着葡萄,含糊地说道。      “怎么,还想着你那个同伴?”教主在一旁帮着卫琳琅剥皮,顺口酸酸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卫琳琅嗔他一眼,“秋霜姐的安全现在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好不好,我们悬赏他们的根本目的也是保证他们的安全,若是因此取得了反效果,那自然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你一个局外人,就别搅合了。”      被说不关他事,教主不乐意了,那可是他未来小姨子好么!不过这话现在还不能说出口,不然一定要被卫琳琅教训的……他默默地想到。      “那你想现在打算怎么办?虽然不知道最开始是谁泄漏的消息,但现在估计全武林的人都知道魔教持有一卷血帛书了。”卫琳琅拿过一旁的棉布揩着手,抬眼问教主,“教主,你就别跟我装了,我早就知道魔教拥有血帛的,当时在大牢里的时候就跟你讲过了,不是么。”      教主的脸色也很沉重,他叹了一声道:“原本我是打算将这块血帛永远埋藏在魔教密室内不让其见天日的,因为只要三篇帛书少了一篇,秘密就永远不会开启……可惜啊可惜,血帛之事在沉寂了十多年之后,终于又要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了。”      “我觉得有人在针对魔教,不知这种感觉对不对。”卫琳琅想了想说,“先前聂康和枫笛的事情也很奇怪,朴昌去查他们的下家,结果根本没有查到什么,不是吗?可是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到那种地步……这次走漏给藏剑山庄的消息,说不定也是那个人放出来的……不,我想一定就是那个人!”      “不,这么说,等等……”卫琳琅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赵向天和秋霜姐的这次私奔会不会也是那个人在背后做的手脚?褚伯他们这几天来连一点音讯也没能听闻,这么缜密的计划,还真像那个人的手笔!”      “按照你的说法,那个人应该是非常想要拿到血帛的,那么他为何要对跟此事并不相关的褚秋霜和赵向天下手?能得到什么?”教主示意侍女将葡萄的盘子端走,随口回应道,“除非……”      “没错,就是那个除非。而这也能解释为何褚伯要启用那么大的阵仗去寻找他们……”卫琳琅正色肃然地说道,“褚伯的手上,同样持有一卷血帛书!而现在,这卷血帛书,十有八_九在赵向天和褚秋霜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渣红又渣了嘤嘤嘤……你们懂的。 …… 对了,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哈哈哈,乃们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这周渣红榜单轮空,木有榜单任务啦~! 好消息是,渣红打算利用这周优渥的时间写些好玩的短篇,欢迎大家围观诶~! CAST: 侍女花梨+管家李亚扮演者:鸭梨姑娘~ 58 58、 ...   第五十八章      “琳琅小心!”欧阳常棣一声大吼。   卫琳琅闻声反射性地一回头,便看见三枚银梭像利箭一样直扑面门而来,瞬间近了,又近了,势不可当!   完蛋来不及了!她绝望地紧紧闭上了眼睛,放弃了不可能的抵抗。      欧阳常棣却没工夫想那么多,他就一个念头:“绝对不可以”!   闪念间,他提起十成十的轻功飞身去挡!身后敌人的长剑因为他这忽然的抽身而直接劈到了他的背上,爆出一蓬血花而欧阳常棣却毫不在意!      时间仿佛就此缓慢了下来,他手远远地伸向第一枚银梭,不断地催动内力,还差一臂距离、一掌距离、一指距离……够到了!   欧阳常棣狠狠地将那枚银梭握在右手手掌里,左手顺势抱过卫琳琅,死死搂在自己胸前,转过自己的背部面对后两发暗器。      她只听得欧阳常棣口中一声闷哼,再无其他事情发生。   卫琳琅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问道:“你该不会帮我挡了……你、你还好吧?”      ……      九月十日。藏剑山庄名下著名绸缎铺水云连天。      “这几天因为我们跟黑蟾门、魔教对着干,所以来买丝绸缎子的人有大幅的减少,生怕因为买了我们铺子的东西被魔教记恨,划不来。诶……你说这造的什么孽哟。”   一个六十多岁的账房老先生颤颤巍巍地翻着机密账本,眼睛要睁不睁的地,嘴角的小胡子一翘一翘,好不滑稽……他恐怕根本就没意识到正在跟自己说话的是谁。      一听这话,东方凌风便瞬间拉下了脸。   区区一个账房,还是这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竟敢质疑他的决定!这件事是他正式从他老爹那里接任庄主之位前的考核,绝对不容有失,就算是暂时损失一些银钱也是无关紧要的!      旁边水云连天的掌柜是个机灵人,看见少庄主不悦了,一边暗骂这该死的老顽固不带眼识人,一边立马点头哈腰地把话往回圆:“少庄主有所不知,我们水云连天虽然入账毛利少了,可是经过这件事,也省下了对无耻的黑蟾门和魔教例贡的上缴,事实上却是没有亏钱的!”      他刻意地略过了一件事:没有了黑蟾门和魔教对店铺行商安全的保护,他们还得从中原调集人手,或是再开出重金直接在西域招募能手,这样算下来,还能不亏钱吗?   不过反正亏的也不是他的钱,他才不拿这事儿给自己未来大老板添堵呢。      东方凌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相信你知道这件整事该怎么跟中原那边写报告会比较好,”说着,他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情真意切地鼓励道,“好好干,跟着我,有你风光的日子。”   此言既出,掌柜的激动地直点头,心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那犹自沉浸在自己数目账本的世界中的账房先生,东方凌风意有所指地添了一句:“年长者有经验、有技能,没错。可是有的时候却不要让他们太辛苦了,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复当初。也让年轻人多帮衬着点,锻炼锻炼,未来好顺利接他们的班。懂了吗?”      掌柜的哪能不知道东方凌风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下来。他原本也是看这老东西不顺眼,谁奈其资历比自己老上一倍,想赶跑他谈何容易?这下好了,有了少庄主的金口玉言当令箭,看谁还不服。      这时,他们忽然听见铺子外面喧闹了起来,还夹杂着刀枪相交之声,心中俱是一惊——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们三两步从耳室走出大堂,再奔至铺面门口,门前果然一片混乱。      骂人的有,对骂的有,操刀持剑上阵的有,掀小摊贩的货物的有……大混乱风暴的中心便是昭明、欧阳常棣、卫琳琅等几个人,他们没有参与混战,而是被几位高手好好地保护在最中间,优哉游哉地向出来查看情况的东方凌风投以注目。      东方凌风心里不禁暗唾,又是你们这群阴魂不散的狗东西!他灌内力于喉间,催动狮吼功狂啸道:“给我停下!!!”   灌注了内力的声音不同于一般的声波,就算人捂起耳朵此魔音还是依然能穿透脑海,这便是音修之人所称的“音浪”。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响了起来,天旋地转地再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摇晃着脑袋好片刻才恢复正常。无法,大家只好都停了手,否则在晕晕乎乎间砍伤到自己人就得不偿失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说要不要给我个解释?!一句话不说跑到别人地盘上大打出手,原来这边是你们百花城、魔教的做法,真是好礼貌!”东方凌风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水云连天门口,携万夫不开之勇,无视了卫琳琅幽怨的视线,沉声对昭明和欧阳常棣说道。      “呵呵,你倒是先发制人地说了一通,可是却没想过自己占不占理!”昭明温和地笑着,像卫琳琅每次看见的那样谦和有礼,可是眼里却是一派肃然。      “那个赵向天,我的情报没错的话,是灵州龙彪门门主的二公子吧?那晚上他们的逃跑缜密至斯?足足三天了,我们竟然至今都未曾找到踪迹!说没有人协助,谁信?龙彪门,哼,我才不信一个小小的龙彪门能把触手伸到西域来……”      昭明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哦,对了,赵向天是你东方凌风的朋友吧,他在西域还住在贵府上不是么?真是亲密的朋友啊,令昭某好生羡慕……而如今,他拐走了我的未婚妻,你敢说藏剑山庄没有出手协助?你说,究竟是我要给你一个交代,还是相反!”   说到最后,一贯以秀雅温文示人的昭明竟变得咬牙切齿。      “可笑,赵向天是我的朋友不假,同时也是站在你们身边的那个女人的朋友,你们不去问她讨要,反倒来我藏剑山庄名下的店铺寻衅滋事,你们难道不是别有用心吗?”   东方凌风瞬间就将卫琳琅和赵向天的关系捅了出去,他心里却并不在意。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之间现在依旧在冷战,哦,不,是卫琳琅无理取闹,所以仇恨之事也不差这一件了。      忽然,有数十道人影飞檐走壁而来,欧阳常棣首先发觉,朝人来处扭头望去,心里大感不妙。   东方凌风慢了一步也发觉了,心里一喜,是水云连天的掌柜叫来的援军!可他面上却不显,只冷笑着道:“哼,要打便打,说这么多虚有什么用?当我藏剑山庄怕你们不成!”      说罢率先抽出佩剑直奔欧阳常棣而去——他不能杀了昭明,还不能杀了欧阳常棣么?   魔教教主在中原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更不用说战胜他之后的好处了,什么接任藏剑山庄,什么武林大会,什么下一代武林盟主,有此大功,还有什么同辈之人拥有与他一争之力?!      欧阳常棣脸色微沉,他此番是不赞成来这里要人的,毕竟这样做不会有任何有助益的结果,可是昭明好像有自己的考虑,于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昭明自己没有带来人手,他们这一方全部的人手就是从魔教总坛来的十数人,加上分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二十多人,加上不会武功的昭明大少、他自己、还有硬是要跟来的卫琳琅,也不到四十人。      而他们藏剑山庄之前就有二三十人的侍卫在跟他们对峙,那时他们还能微占上风,现下又来了数十人……却不好说谁输谁赢,因为援军中居然有一个上乘水平高手,加上东方凌风,就算是他亲自出马,一对二的话也是没有胜算的。      而欺身到他面前的东方凌风更是叫他不能分心,欧阳常棣跟他打过一次,知道东方凌风的水准。可以说,东方凌风的野心是有相应的实力所支撑着的,作为上乘高手中有着中坚水平的近战者,一息半刻的疏忽都有可能丧了命去。   那来援手的上乘高手也非常有眼力地同东方凌风一起围攻欧阳常棣,使其左右支拙,不能两顾。      后天跟上乘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教主逼不得已使出了武学中对境界的感悟,顿时气势反压过他们两个。   一剑出如流光虹影,时快时慢,时隐时现,那种玄妙美丽的轨迹,让人目力捕捉不着,手下抵挡不住。      欧阳常棣牵制住了其中武功水平最高的两人,剩下的便都是不足一提的小喽啰,而魔教教众的水平也要比藏剑山庄养的打手的水平平均下来高出一层。      卫琳琅也抽出自己漂亮的佩剑,使出穿云岫剑法,像一朵流云般在众人间来回飘过,在四肢上制造虽不致死但依旧影响动作的伤口。   其实她并不惧杀人,但与这些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说他们低自己一个等级,但也没有必要就此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      昭明默默地退至一边,他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但也没有人会去为难他。混战的双方都对他视而不见,就好像不曾有这么一个人似的。他们故意招惹谁也没有故意招惹藩王势力的打算……民不与官斗,就算是江湖人也不例外。   他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众人厮杀,就像在看一盘你来我往交战正酣的黑白棋      过了一会儿,昭明瞅着一个空子,远远隔着人,扬声问欧阳常棣道:“没有去叫黑蟾门的人来帮忙吗?”   欧阳常棣在与东方凌风相持之余还要拨出精力来回答昭明的问题:“已经着人叫了,估计很快就能到了。”      昭明刚想放心地点头,就在此时背后房子的房顶上传来一声讥诮的笑声:“哈,没错,我来了。不过……你们若是等着我黑蟾门帮助你们反败为胜,恐怕将大失所望了……”   打斗中的众人或多或少地将注意力聚集到了对面的房顶上,那里站着一个外表斯文清秀的男人,手中持着一把纸折扇。他将折扇一挥,直直指向魔教教众,口中高声喊道:“兄弟们给我上!”      话音未落,只见黑蟾门门人数十人,从隐蔽处冲了上来,加入战圈。场中的形式顿时逆转,刚才和藏剑山庄将将打了个平手的魔教陷入了绝对的弱势。   虽然魔教教众个体的战斗力普遍要强一些,可是他们却要面对数量是己方一倍的对手!      “哦,不对,已经没有什么黑蟾门了,现在是黑蟒门!”黄金蟒站在屋顶上轻轻巧巧地补充道,虽然战斗激烈的场上已经没有人有空分心来听他讲了什么了。      忽然,场中有一异士发射数枚银梭,目标偏转向交战渐感吃力的卫琳琅,却被一直都对这里关注颇多的欧阳常棣发现——“琳琅小心!”   便有了救美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是解密啦……解一部分的密~ 再来还有几章就能结束临沅卷到嶢山卷,万众期待的武林大会~ 唉,不过对渣红来讲又是一个挑战,每次进入新的一卷总是要重新撸大纲呢…… 59 59、 ...   第五十九章      她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慌张地问道:“你该不会帮我挡了那梭……你、你还好吧?”   欧阳常棣本想安慰她说没事,却被一口翻涌上咽喉来的鲜血呛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微微启唇,艳丽刺目的血液就争先恐后地流下下巴,流过脖颈,濡湿了衣襟。      卫琳琅看见欧阳常棣的如此惨状,在初时的极度慌乱心悸过后,反倒冷静下来。她反手抓住欧阳常棣的两只胳膊把他往没人处拖,拖离混战的中心,这时他走路的动作都已经变得僵硬起来了。      东方凌风见此景,还想冲过来补刀,却被卫琳琅冰冷的一眼给瞪住。江湖儿女有恩报恩,教主为她挡梭,难道她就不能再为他挡刀剑?卫琳琅瞪着东方凌风想到,这点面子还不给我?若你真的趁他病要他命,就别怪我挡在他前面了!谅你也不敢真的在这里杀了我!现在大家可都看着呢,要是在这里杀人,可不像在偏僻无人的悬崖上杀人一样好交代!      卫琳琅一手支撑着欧阳常棣,一手持剑,在几方人马的混战中生生开出一条路。她平时有这么武艺高强?不,只是因为有了需要保护的人而已。   在一个没什么人注意的角落,抓紧几刻的时间,卫琳琅转到欧阳常棣身后查看伤势,却赫然看见背上鲜血糊了一片,根本没法看出银梭扎在了哪里,因为背上原本中了数剑,原本清雅风流的白衣已被划得破破烂烂,被大片的血染得狼狈无比。      今早出门时她还在心里嘲笑他又学白道大侠穿白衣呢——卫琳琅看着欧阳常棣惨不忍睹的背部这么想到,眼底有些热流,又把它们抑回去——以后她再也不这么腹诽了,实际上,他穿白衣真的很好看,真的。旁的人喜将白衣誉为出尘,可穿在欧阳常棣的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韧性和坚毅。      “左手的明显伤势深可见骨,但好在并不致命。不能说话,血液反涌,可能是被梭子扎到肺了。”昭明也晃过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虽不懂武功,但其他方面的知识之深厚不是卫琳琅这种姑娘家可比。      “四肢僵硬,指尖泛青,嘴唇泛紫,应当是中毒……没错,那梭上涂了毒!”昭明蹲□来查看,看到从欧阳常棣松开的左手上掉落下来的一枚银梭后,皱起了眉道。   卫琳琅心下一凉,凝眸看去,欧阳常棣紧紧闭着眼,靠在墙上,果然不得动弹!她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告诉他她还在,想要给他一会儿的安心。      欧阳常棣睁开眼,看了看他们,又无力地闭上。   现这种情况并不容乐观。他自知体内种着续命蛊,一时片刻地,死倒是不会死,可问题是……他一旦动用了蛊,不日就要补充更多的蛊以供“蛊后”续命蛊吞食,并且极大地缩短他的性命。欧阳常棣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要过上几十年才满足呢,他一点都不想死。      还有一个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那银梭上涂得毒是一种四肢坚硬为表征,慢慢致人死命的西域奇毒,名曰“断天”。作为魔教教主,欧阳常棣自是懂得如何去解,可是这毒中含了一味药名“乌芍花”,此药辛烈,用在体内种有蛊虫的人的身上能激起蛊虫的暴动,还有一系列暴动之后的后遗症……   他现在就觉得光凭内力已经很难压制续命蛊了。      卫琳琅正担心着欧阳常棣的伤势,四处张望着寻找逃出生天之法,却没注意他的右手伸向了他自己的背后,手指顺着皮开肉绽之处深深地插了进去,之前好不容易止了一些的血又如泉涌。   等卫琳琅的视线转回到他身上时,只听得叮铃两声,原本深深嵌在骨肉深处的两枚银梭竟然被他自己生生给用手指钳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地,仿佛想要就这样站起来。      “你……你怎么能自己来,你不痛的么!”卫琳琅大骇,口不择言地说。说完才想到,痛啊,他当然痛了!只是,那梭子若是继续留在身体里,会极大地妨碍身体的动作,而看样子他是想要继续战斗。   “你快坐下,你站起来干嘛!”她狠命地拉着他的手,企图让他重新坐下来休息。      “此番争斗还没有结束,我的人还在场上作战,身为教主,我怎么能躲在一旁休息!”欧阳常棣没有回头看她,仿佛只要回头一眼就会忍不住妥协了似的,自顾自地捡起了地上不知道是谁丢下的长剑,一跃进入战圈,重新跟迎上来的虎视眈眈了许久的东方凌风二人交起了手。      “混蛋,你给我回来呀!”卫琳琅出离愤怒了,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瞪地大喊道。就他那样一个重伤患者,还想着重归战场?!有病啊这是!战斗狂是病,绝对得治!      “奇怪。”   昭明却看着身姿矫健的欧阳常棣,默默思索着什么。听见他自言自语的卫琳琅也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咦,对,还真奇怪,教主之前不是还不能说话不能动么,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跟没事儿人似的了?就因为将那银梭□了?这也未免太神了吧?!她可不信。      “你说,我们此番会死吗?”她望着他越战越显气势逼人的身影,没头没脑地问道。   “不会。”昭明却转头看着卫琳琅,认真地回答道,“我们不仅不会死,还不会输。”      下一刻,卫琳琅也拔身冲入混战圈,她已经看见好多相识的熟人身负重伤了,心中憋着一股火气。魔教的人手只有不到四十人,而敌人……原本绸缎铺有的几十人,加上后来的援手几十人,再加上反水的黑蟾门几十人,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一倍!   根本没能拖延多久,魔教一方不断有人倒下。卫琳琅看得心痛,再这样下去,就算教主还在勉力支撑,其他的人,连她自己也别想有好下场!      ……      终于,魔教一方只剩下高手十余人,被团团围在藏剑山庄的包围圈里,卫琳琅和欧阳常棣肩并着肩,心中百般滋味,既感慨又悲凉。   现在,他们已处在必输求速死之局了吧……   不,等等,也许并不是!   在这个时候,卫琳琅瞄到角落中昭明对她笑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了一些希望。      果然,片刻之后,这条早已沦为战场的长街上,居然出现了……官兵!   一列一列,一群一群,数百上千装备精良的城卫像一群围杀幼鹿的狼,瞬间就将原本看来人数很多的交手双方完全围起淹没。      “我们是,临沅城护城铁狼卫!接百姓举报,有邪道人士在圆方长街上聚众闹事斗殴,造成巨大的损失和伤亡!受上级批准,特来此处缉人归案!”一个官兵头子似的人气势汹汹地大声宣布道,然后一挥手,立刻有数十人出列,向着“聚众闹事斗殴”的他们而去。      卫琳琅又朝昭明看了一眼,昭明也正看着她,回她一句话。看那嘴型,像是在说“别担心”。哦,是啊,她完全不担心。这些兵看着可怕,可都是她褚伯的兵,褚伯跟她什么关系?害谁也不会害她。   她只是……只是有些担心欧阳常棣的伤。      ……      当日夜。临沅城城主府。      “欧阳常棣,我是说教主,不会有事吧?”在沉默许久过后,卫琳琅这么问道。她正和朴昌坐在客房厢厅的外室,捧茶相对。   “不会有事的。”朴昌非常肯定地说道,他是知道教主体内种有续命蛊的不多的几个人之中的一员。      “那……”卫琳琅犹豫了一会儿,这种隐私要不要问好呢?最终她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教主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为何突然就像个没事人似的了?”   “这个么……”朴昌笑笑,“等你过会儿进内室探望教主的时候让他亲自告诉你吧,我想他会很愿意解释自己的救美经过的。”      “……好吧。”卫琳琅郁闷了,捧起茶无言地喝着,“话说,你的猜测有时候还真有道理,黑蟾门他们果然叛变了。哼,敢于叛变就要敢于付出代价!”   “准确来说,不是黑蟾门叛变了,是黄金蟒叛变了。”朴昌笑嘻嘻地纠正道,“你知道黄金蟒做了什么事吗?他居然把‘黑蟾门’的名字改成了‘黑蟒门’!哈哈哈,本来就足够难听了,现在更加……呵呵哈哈。”      卫琳琅没有理会他时不时的抽羊癫疯,而是径自在思考自己的问题:昭明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作为从小就被从各方面开始培养的城主之子,昭明应该不至于不清楚只带着那么一些人手就跑到别人家门口叫嚣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可是他却还是这么做了。   还有,就她对他不多的接触来看,他并不是那种感性用事的人,那么为何要跑到东方凌风的面前讨要秋霜姐呢?这样做明明不会对事情的解决有任何的助益,反而像是帮勒马于悬崖的人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一样。      想来想去却没个结果,卫琳琅有些懊恼。她果然只适合跟官锦儿斗斗法,不适合在真正的江湖上跟人勾心斗角。她有些不情不愿地把此疑问告诉了朴昌,朴昌脑子的确好使,这点就连她也得承认。      “哼哼,昭明这小子心眼可多了。”朴昌撇了撇嘴,放下瓷杯道,“他这是在逼着褚仝表态呢。”   “这……怎么说?”卫琳琅追问道,昭明这个人她是看不明白的,所以翻倍地好奇。      朴昌邪邪一笑道:“之前我跟你和教主说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在这场魔教和藏剑山庄的争斗中,褚仝大致是采取的中立姿势,可是昭明却力图使褚仝的态度扭转到他那边。当然,褚仝暗地里肯定是更加偏向魔教和百花城,毕竟那么多关系在,可是他表面上却没有显示出来。而昭明所想要争取的,就是褚仝在明面上的态度转变。”      “我懂了。”卫琳琅举一反三,她竖起手指划圈圈,“首先昭明他占着理,秋霜姐的出走的确跟藏剑山庄脱不了关系;其次,他有褚仝伯父的人情债,秋霜姐私奔,褚伯是感到对不起他的;最后,他以少敌多,被人打得那么惨,责任又不在他,所以更加需要补偿……我们这方又有褚伯的侄女我,所以只要事情闹得大一些,引来褚伯的关注,最终结果我们绝对不会输!”   这大概也是昭明对她说,他们不会输的原因吧?      “不仅如此,”朴昌站起身来活动四肢,他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一整天都在补眠,故没有参与今天的行动,“他这也是给褚仝一个还他人情的机会。褚秋霜私奔了,那找回来之后这亲还结不结了?他的答案是,结,一定要结!”朴昌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临沅城这松贺第二大城的权力旁落到褚仝手上已经二十年左右了,也是他们昭家想要收回来的时候了。可是强硬的手段不能用,只能怀柔地联姻,这样松贺州权力的回归统一便是顺理成章的了。所以他让褚仝以此事来还他人情,告诉他,他们还是平等的联姻亲家关系。”朴昌笑得没个正经,偏偏口中字字真言。      卫琳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昭明的一个行为中,真的可以分析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你还别不信,”朴昌看穿了她的惊讶,添柴加火道:“他还真没这么纯良,他的第三个目的你能猜到是什么么?”      “哈哈,就知道你想不出来!”朴昌嘲笑卫琳琅,却被她几拳头敲上了脑袋,只能哎哎道歉,“我坦白、我坦白还不成嘛!其实昭明作为魔教的盟友百花城城主之子,并不是那么想看到魔教的翅膀太硬的。他这次也正是想借着藏剑山庄的势,打击魔教的势;不过前面也说过了,最后的目的还是借着褚仝来打击作为中原朝党先锋进军西域的藏剑山庄,这一目的,应该和褚仝是一致的。”      这时,侍女花梨陪同着一位老大夫从内室出来,对卫琳琅和朴昌宣布道:“孙大夫说,你们可以去里间探望病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关于昭明的行为在这一章里说清楚比较好_(:з」∠)_ 短篇想写二战题材的呢(事实上红渣渣已经动笔写了一章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附上小剧场: (一) 渣红导演:好了,收工~!今天的戏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吃晚饭,然后洗洗睡吧~! 官锦儿(发呆):…… 渣红导演:官锦儿,你在干嘛? 官锦儿:在看盖天虎。 渣红导演(囧脸):他一龙套有啥好看的?长得又凶神恶煞,肯定不是你的菜啦。 官锦儿:我在看他领便当,顺便掐指算算我领便当的日子。 渣红导演:剧本还没写完呢,说不定你是主创之一? 官锦儿(泪):以你的尿性,不会的。 渣红导演:…… (二) 渣红导演:分饭啦~!还剩下咸番茄炒蛋加甜豆腐脑盒饭一份谁要~?以及甜番茄炒蛋加咸豆腐脑盒饭一份谁要~? 卫琳琅(指):我要你的那份甜番茄炒蛋加咸豆腐脑盒饭,我简直没法忍受咸番茄炒蛋加甜豆腐脑盒饭啦! 欧阳常棣(摸头):啊?可是……好吧,给你。(递) 渣红导演(恨铁不成钢状):欧阳常棣,你个呆子,这又不是在拍戏,你干嘛啥事都听她的啊! 欧阳常棣(尴尬脸):啊,可能是……入戏太深吧……呵呵。 卫琳琅(傲娇状):哼,算你识相。 渣红导演(= =):卫琳琅,我看你也还没出戏呢吧。 【不、不好笑也不能戳渣红哦…… 60 60、 ...   第六十章      六日前。九月四日。      酉时初刻,朴昌抵达临沅城魔教分坛之后,对欧阳常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教主,此役打不得!”   “你说什么?”教主大人乍闻这么一句,愣了一下。      “我说啊……”朴昌作正色状道,“教主,听我一言。黑蟾门和藏剑山庄一事,我率众人调查多日,其间蹊跷颇多,我提醒一句,魔教千万不要因为道义而被黑蟾门拉下水。”   “你率众人调查?你不是主掌魔教下一代训练的总教头么,还调查?”卫琳琅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挤兑朴昌道。      “哈?你不会真的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总教头而已吧?”朴昌一脸地不可置信,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胸膛道,“我可是魔教第二高手啊,呃,不算那些个老东西的话,怎么可能屈居一个总教头的闲职?你稍微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我在暗地里肯定是有另外的任务吧。”   这是在鄙视她脑子不好使?卫琳琅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好样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从早到晚,朴昌你给我等着!      “黄莺是魔教明面上的武力和情报工作的统领,绿柳是暗地来源情报的总管,朴昌则是暗面武力的统领。”欧阳常棣毫不避讳地直言告诉了卫琳琅,将自己的信任放于她手中。      她探寻地去看欧阳常棣的眼睛,那沉静而黝黑的眸子里只有坚定,反而是卫琳琅感到不安了:“你……就这样告诉我没关系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员而已啊,还是招降而来的。”      “你俩谁跟谁啊,”朴昌见状哈哈大笑,□差点就脱口而出,“你俩从小时候……呃。”   “你说什么,什么小时候?”卫琳琅捕捉到这一信息,有些怀疑地问道。   朴昌看了看喜怒不辨的教主欧阳常棣,拿不准该坦白还是继续瞒下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道:“我是说‘从以前’啦,口误口误!”   卫琳琅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她决心,待到合适的时候,再去问个明白。      “说正事,你急匆匆地从总坛赶来,是想对我说什么?”欧阳常棣虽然已经猜到他将要说的话,但还是准备认真地听听他的看法,毕竟朴昌在魔教上层人员中可是有‘军师’,或者说‘狗头军师’的外号的。      “是的,我是想说一下最近……”朴昌点了点头,正要开始述说自己调查的结果,却蓦地被卫琳琅无礼地打断——   “我们去饭厅边吃边说吧,饿死人了。”她作小女儿撒娇状摸着自己的肚子,眼波往教主身上一荡,教主立刻就无条件同意了,完全无视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好,去饭桌上说。”   卫琳琅得意地瞥了朴昌一眼,报仇穿小鞋什么的,她最是积极了,朴昌见状只能泪流满面地苦笑。      ……      “首先,我说别信黑蟾门,盖因这黑蟾门实在不是什么忠心的东西。”朴昌嘴里嚼着一个肉丸,可是表情却很是严肃,手下运筷如飞、丝毫不相让,这三者加起来使他看着实在滑稽。   卫琳琅咬着筷子,竖耳细听,这种秘辛八卦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问吃饭添菜怎么办?真是的,不是还有欧阳常棣在帮她夹么,朴昌怎么抢得过他顶头老大?      “唔,是这样的,教主,琳琅,你们可能并不是非常清楚他们态度的转变,而这件事要从很早以前说起。”朴昌因为嘴里有食物的原因说话有些含糊,“十多二十年前,这临沅城中比较有实力有势力的门派只有洪兴派和黑蟾门,那个时候临沅城还属于松贺州中央管辖,未有城主一说。”      朴昌顿了一下,把嘴里嚼着的食物全部吞了下去,灌了一口清茶,满足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   “只是后来褚仝在松贺藩王昭熙的支持下强势进驻临沅,估计是认为黑蟾门不足与合作,便扶植了洪兴派作为在民间的势力,说得难听些就是养‘打手’。从这个时候开始黑蟾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原来这缘由还有我褚伯在里面。”卫琳琅颇有些惊奇地说道,其实听别人以一种说大人物故事的口吻说到自己长辈时,感觉还挺与有荣焉。   “哼哼,叫得可真亲热。你褚伯的事我待会儿再说,你可别觉得他是个多好捏的软柿子。”朴昌摸着有些鼓出来的肚皮,哼哼唧唧道。      “于是为了挽回这种劣势,他们就找到了魔教合作,签订了联盟条约,实际上是归顺条约,正式划归在了我魔教的麾下,作为一个教中的外围门派在临沅活动。可是褚仝在临沅是土皇帝,魔教再怎么威大势大也没法过多地插手临沅的事务,黑蟾门日渐式微,并由此便觉得魔教亏欠了他们……真是天可怜见地脑子不好使。”   朴昌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这次连卫琳琅也同意他的说法。在褚伯这种强势的人眼皮底下讨生活,就算不做低伏小,也起码不能明着对抗啊;就算你真的要抱外人的大腿来对抗,那也得抱紧了,别抱怨人家腿不够粗、抱着不爽。而黑蟾门是怎么做的?简直是两头空。   这时欧阳常棣在一旁插话道:“你都没吃什么,快吃吧,边吃边听。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待会再问,他都不敢不说的。”      “哦……”卫琳琅听话地夹了一些菜,也不硬和教主反着来。盖因她整天被这样关心,已经从最初的惊悚,到不安,到窘然,到羞赧,到现在的习惯。   反正教主不会害她,她也就省了与之对抗的时间。      吃饱喝足了的朴昌继续说道:“尤其是近几年来一个名为曲盗会的门派被褚仝看中支持,很快就成为了临沅城的第二大门派,压过黑蟾门一头。这使黑蟾门的门派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也算是一条导火索,使他们不甘没落地四处寻求重振声威。这一年来,光是总坛他们就去过三回。”      “可有此事?”卫琳琅转头问欧阳常棣。教主不确定地点点头,迟疑道:“大约是有这件事。”   “这种小事是不会劳动教主大驾的,”朴昌很是苦逼地皱着脸,“一般我们就把人给打发走了。我接待过两次,绿柳接待过一次。就在不久之前我才把他们的使者给敷衍走了,没过多久就传来他们跟藏剑山庄起了冲突,紧急求援。不是我多心,这里面的确有些奇怪。”      “奇怪么?我可没看出来。”卫琳琅孜孜不倦地拆朴昌的台,并且找上了自己最坚实的盟友,“教主,你觉得呢?”   “嗯,我也……”欧阳常棣口不对心地附和着她的话,拿眼一瞪朴昌,“还不快些解释这里面的门道?”      朴昌快被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给闪瞎眼,他努力维持表情不崩溃,一板一眼地解释道:“这其中自然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原因,首先我来分析一下临沅城乃至整个松贺州的势力。”      “藩王昭熙和褚仝看起来是站在同一阵线,但是实际上有着利益的争夺,昭熙对于这个二十年前不知为何所下的决定已经想要收回很久了,奈何褚仝在临沅城根基已深。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之间虽然互有罅隙,可是一旦面对来自中原的威胁,却必会齐心协力。所谓来自中原的威胁,也就是指藏剑山庄。”   朴昌这么说道,然后看了看卫琳琅的表情,他有些担心,因为调查发现,她跟藏剑山庄私交甚笃。      卫琳琅心里在犹豫,在纠结。她看了看朴昌,又瞄了瞄欧阳常棣,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半天,终于坦白道:“我其实……还挺了解藏剑山庄的。”   欧阳常棣闻言,眼睛都亮了。不为她所能提供的微末情报,只为她在魔教与藏剑山庄间的首次表态。      “藏剑山庄的确不是普通的武林门派,实际上,他们身后的靠山是……中原朝廷!”卫琳琅既已开了口,那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越说越顺,“而且并不像魔教和藩王这种平等的合作性质,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褚伯同洪兴派的关系,也就是雇主和打手。换句话说,藏剑山庄是中原朝廷在武林中的代言人。”      “中原朝廷是不可能放任武林这一股强大而不受控制的势力在眼皮底下乱晃的。所以,一个月多后的武林大会,对朝廷来讲,让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也就是东方凌风当选未来的准盟主是势在必行的。”   卫琳琅回忆起了她曾经亲历过的那个未来,心中不平地皱起眉来——她使出卑鄙的计策赢得“武林第一美人”头衔没错,但东方凌风也未必没有在暗地里使手段啊。为何他得到的都是赞美,而她却饱受诟病?      “嘿嘿,我最喜欢破坏别人的所谓‘势在必行’的事,琳琅啊,你说我们到时去捣他们的乱可好?”朴昌笑得一脸的贱样,他已经学会凡事不问欧阳常棣,首先征求卫琳琅的意见了。卫琳琅同意了,教主的同意还远吗?   卫琳琅瞪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其实心里却有些意动了。      “那好,我接着说啦?”朴昌挑眉,将话题引回正轨,“也就是说,一旦面对代表了中原朝廷的藏剑山庄的威胁,昭熙和褚仝一定是会团结起来的,再加上我们魔教,一共是两方对峙。”   “也就是说,现在西域的局势复杂中带着明显的派别界限。真正冲在此次斗争前线的,我们一方是黑蟾门,藏剑山庄是……你的那个朋友赵向天,以及他底下的人手。”朴昌看着卫琳琅,毫不讳言。毕竟她现在已经表态要站在魔教一边,那么就不该再怀疑她两面三刀。      朴昌总结道:“此次斗争的中坚力量,自然是魔教和藏剑山庄。只是,目前来讲还没有真刀真枪地全面对上。而魔教和藏剑山庄身后的势力,是西域藩王和中原朝廷。”   教主挥手让侍女端上来了开胃水果,并自然而然地帮卫琳琅切好递过,俨然二十四孝的模样,看得朴昌只想以头抢地看看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欧阳常棣手下二十四孝,口中却冷笑道:“这种划分方法并不十足正确,殊不知那黑蟾门在打什么主意。门主盖天虎还好,那黄金蟒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主,留着还不知道会存下多大的隐患……不过留着也好,现在没一个名头去整治黑蟾门,不如就等着他们自己露出让我们插手门中事务的把柄。总有一天,时间或长或短,他们会背叛魔教——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了——不过魔教也不是承受不起他们的背叛,最好的方法是,我们将背叛的引子递到他们手里。”      “教主英明,教主神武!”朴昌狗腿地奉承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黄金蟒野心很大,想摘掉自己名头上的那个‘副’字已经很久了,只是头顶上有个盖天虎死死压着,不得再往上。而且据绿柳传来的情报,有证据显示他心腹人手曾经跟藏剑山庄的人有过接触,所以我们没理由不怀疑他想从中使计,自己上位的同时,将魔教拉下水,拉到藏剑山庄的势力进军西域的这一场厮杀中来。”      卫琳琅一边吃着教主‘上贡’给她的水果,一边听着朴昌和欧阳常棣对未来行动的犀利的分析与缜密的布局,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选择了一个不得了的靠山。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下一章就该是【临沅卷】的最终章,该是肖立的身份被琳琅发现的时候了,哦呵呵呵。 【小段子之一】 渣红导演:对了,小风,你作为被大家所最讨厌一个角色,有什么感想没有? 东方凌风(泪):我的感想是一脸的血……=皿= 渣红导演:别这样……TAT 东方凌风(坚定脸):不,我并没有灰心丧气,我相信我是有翻身的那一天的;多年之后大家一定会反向萌上我这种渣男的,嗯,到时候说不定会创造出一个新的词汇,说我渣萌渣萌地。 渣红导演(囧):……你从何而来的信心? 东方凌风:从尔康、容嬷嬷、雪姨、包大人、杜甫、元芳身上。 【小段子之二】 渣红导演(便秘脸):昭明你行啊。 昭明(诧异):什么? 渣红导演(反省自己的颜控属性ing):哼,原本只是一个名字连龙套表都没上的炮灰,就因为开场把你写得好看了一些,现在居然强势上位了…… 昭明(得意笑):这是我的实力,呃,不,这是我的荣幸。 渣红导演:别装了我都听见了。 昭明:…… 渣红导演:想上位至男三甚至是男二就呼唤大家留言吧。 昭明(电眼泪目):……跪求大家留言TAT,我想上位啊。 61 61、 ...   第六十一章      九月十日。晚上戌时。      刚从欧阳常棣的房间里出来,以伤患需要休息为理由拒绝了他送自己回房的好意,卫琳琅和朴昌穿廊过桥,一路上挂在檐下的灯笼照得卫琳琅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虽然确认了教主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也已经听说了魔教所谓的“蛊后”的大能,可她的心中仍旧是疑虑重重。最大的一点疑问是……      “如果那蛊真的有你们所说的那么好,那为什么你不种一只呢?”她转向朴昌,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然今天说不定睡不着了。   “呃,因为很稀有啊。”朴昌摸着脑袋,谎话张口就来。      “每次你摸脑袋都是因为心虚。”卫琳琅鄙视地看着他,“说吧,真相是什么?我不会告诉教主的,不然,我就去跟他打你的小报告。”   “啥?不用这样吧?你太坏了,琳琅,这样不好。”朴昌皱着一张脸,表情很是苦逼。      “说不说你到底?”卫琳琅没有耐心了,危险地斜睨着朴昌,拳头开始发痒。   “好吧,我说,但是你真的不可以告密哦。”朴昌败退了,举起一只手做投降状。真是的,要是不如她的愿,真不知道这位小姑奶奶会做出什么事来。      再说,教主隐瞒真实情况是不想她为他担心,可是朴昌却觉得,教主总是把任何苦难的事都独自咽下,对自己实在不公平。没有人的肩膀能扛起全世界。   朴昌靠在石桥的桥墩上,语调懒懒地述说起了真相:“‘蛊中之后’的全称叫续命蛊,它的确是可以短时间内修复皮肉筋骨,甚至还可以化解某几种特定的毒素。可是,世事安能两全……”      ……      “居然……居然是如此?!”卫琳琅听完朴昌对所谓的蛊中之后的续命蛊的讲述,震惊不已,她心中有着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惊惧,“当初为什么要种如此毒蛊呢?反噬太严重了吧?伤口什么的,只要修养一段时间也并不是不能痊愈啊,何必要牺牲寿命……简直得不偿失!”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说话的音量。      “这……”朴昌哑口无言,的确,续命蛊对于疗伤的好处的确是不用多说,可是以无法增多的寿命为代价,的确是太过残酷,“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是有特殊情况,如果不种下续命蛊,教主他可能早在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他七岁那年?是怎么回事?”卫琳琅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忽然觉得,自己虽然平时和教主打闹,可是他真的很不了解欧阳常棣,他身边的朴昌、黄莺,甚至是绿柳,都要比她更加地清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这就说来话长了。”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敷衍,但是朴昌脸上尽是交流八卦产生的兴奋之情,就差没学着茶楼酒肆中的说书先生拿把折扇、拍起醒木,“话说那教主,身份可不一般,原先他可是中原朝廷那端敏长公主的孩子……哦,不是,准确地讲,他是驸马的私生子……”      越听卫琳琅越惊奇,端敏长公主不久前才被人灭门,莫非就是魔教干的?忽地,她灵窍一开——   端敏长公主的孩子……莫非教主就是肖立不成?!      ……      疼。真疼。像死一样疼。这种疼痛有如万蚁噬心,又如经脉寸断,而他知道,这疼却是因为毒蛊啮骨。   在续命蛊被乌芍花所激,冲破他以内力形成的禁制、修复了他严重的伤口和些末毒素之后,却没能及时补充新的小蛊虫进去供续命蛊吞食,耗费了能量的续命蛊饿极,饥不择食地啃噬他的骨髓。      在卫琳琅和朴昌走后,再也忍耐不住的教主终于痛倒在床,死死掐着自己的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向柔软的枕头,以转移体内极致痛楚的感觉。   不过没事的,欧阳常棣对自己说,续命蛊天性会自动修复寄主伤口,以供其自身长期寄宿,所以就算是暂时被吸取了骨髓,日后也会被修复。      忽然,他又听见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绝对是卫琳琅的没错。   欧阳常棣使劲全身力气从床上爬起来,他可以对卫琳琅千般好万般好,可是他的自尊绝不容许自己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无论怎样。      “你就是肖立,对不对?”卫琳琅竖着眉、叉着腰,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你想起来了?”教主的面色有些诧异,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有心无力,“不错,我就是肖立。”   “……算是想起来了吧。”卫琳琅疑惑地看了看欧阳常棣,他虽然强作无事,可是脸上那一片惨白和额上豆大的汗珠都显出了他现在状况的不轻松。      她却选择不去拆穿他。卫琳琅从小身边的人就都是这种要强的性子,东方凌风、许勤、赵向天、亲大哥赵德伦、干大哥赵问天、二哥赵义礼,不一而足。就说她自己,也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既然知道了教主体内蛊的真面目,自然猜得出他现在非常痛苦。      “你……瞒得我好苦!我可是为了没去赴约而后悔好久啊!”卫琳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想帮帮欧阳常棣,却毫无办法,只能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你这几天别跟我说话,好好反省自己错哪儿了!”   说完就转身走人了,那风风火火地脚步比来时还快。让教主自己一个人独处,痛苦什么的也不需要伪装了吧,她这么想到。      ……      黑蟾门既然敢背叛魔教,那么就要承担打虎不成反被虎伤的后果。魔教这种庞然大物,可不是一个小小门派可以撼动的,即使教主欧阳常棣真的在那一战中身亡,魔教也不可能容许有人能这么直接地打脸。   “黑蟒门门主”黄金蟒见势不妙已独自潜逃,在十日后被魔教的探子发现,又用了大约三日将其擒获。黄金蟒和其心腹手下十余人尽皆于长门大街上被处死,观刑者众。      至于九月十日那一天的大混战,临沅城官方给出的结论是是,聚众斗殴,造成多人伤亡,作为主要当事人的两方,魔教赔偿白银千两,而藏剑山庄因为承担主要责任,赔偿白银三千两,并将今后藏剑山庄在临沅城做生意时的税点提高一成,以示惩戒。      这对藏剑山庄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三千两虽多,却毕竟是一次性的支出,作为中原三大门派的藏剑山庄并不是拿不出来。可若是税点上提,他们的损失就不是一时半刻,而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他们可不会天真地去期待城主未来会好心把税给降回去。      不过他们有什么办法呢?这临沅城城主明显是和百花城城主一个鼻孔出气,摆明了就是要拿他们开刀,谁让他们是“中原朝廷的鹰犬”呢。话又说回来,这种损失他们可不会自己承担,必定是要上报天听,给他们以补偿的。      只是苦了东方凌风,为了朝廷势力的入侵而先行于西域站稳脚跟的庄主继承任务砸了还事小,反倒藏剑使山庄赔了夫人又折兵……   毕竟是亲父子,这庄主之位倒是不会因这一个瑕疵而跑到别人的手上去,只是他到时继承大位时面上无光罢了。   没有完成继承前的考验,名正,言却不顺。      ……      在这十多天里,卫琳琅已经和欧阳常棣开诚布公地面谈过很多次了,现在她已经完全找回了小时候和肖立相处的感觉……那就是欺压与被欺压。   而多次面谈的结果当然是,教主承认并反省自己身上的一切罪名,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在折柳居大火时居然敢恐吓她”、“在斗兽场居然敢再次恐吓她”、“派人抓捕聂康和枫笛就算了,居然敢连她也一起绑架”……   “居然关她大牢,她父亲连小黑屋都没关过她呢”、“在牢中居然一听说血帛就六亲不认威胁她”、“认出她来了之后居然敢把真相瞒在心里不告诉她”……   “最为罪大恶极的是居然敢摔碎她的金镶玉”、“居然就拿一个不知道是啥的廉价石头当做赔罪品敷衍她”、“居然敢胁迫她加入魔教”……      “这些我都认了,真的。”教主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只是……我喜欢你啊,这一点能不能抵消一点你的怒气呢?”   “你……”饶是卫琳琅这种性格冷硬的人也不由红了脸,这种直爽得不行的告白谁受得了啊,可恶。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卫琳琅一手抵住教主凑过来的脑袋,使劲把它往外推,同时傲慢地昂起下巴道,“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那是一,是二也是一;我说那是西,是东也是西。不然你就别老粘着我碍眼,听懂了吗?”   “好的,”教主呵呵笑着,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那琳琅接不接受我的喜欢?”      卫琳琅尴尬地一顿,忽然想起来,教主叫她为“琳琅”好似已经叫了很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渐亲密的呢?就像春雨润物无声,在不经意间,她已经习惯待在这么一个强大而可靠的存在身边,被他照顾,受他宠溺。有风刮来他会护,有刀砍来他会挡,有好吃的他会喂,有想买的他会付。   她并不很懂这种情感,也许叫依赖?也许叫守护?      她卫琳琅并不是没有心的人,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怎么还会甘心去对东方凌风献那永远也得不到回报的媚?是的,她不甘心了,她愤怒了,她不仅跟赵向天分道扬镳,现在看来,跟东方凌风几乎也处在决裂状态了。她有些微失落,这些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可是她却不后悔。      她猜不透东方凌风的想法,也猜不到他的心,他们的结局,只可能是她在长久的执着之中爆发,或是在长久的执着之中放弃;而对于赵向天,她能理解他的拳拳赤子之心,可是两人为人处世观念差距太远,再一起走下去,便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容我考虑一下吧……”面对欧阳常棣的问题,卫琳琅哽了半天,难得地作娇羞状地跑走了。过了半刻钟,她又大步流星地跑回来,气势汹汹,脚步虎虎带风,眼神凶神恶煞,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我卫琳琅强势一生,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输给你!要压也是我压你!”话毕,她就像饿羊扑狼一样,扑进了欧阳常棣大敞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他俩终于修成正果了,真是累死渣红了……当事人不急急死亲妈我= = 下一卷是武林大会【嶢山卷】 萌图是一只叫黑渣渣的小黑猫(滚不要给别人乱取名字 62 62、 ...   第六十二章      九月二十四日。阳光灿烂。临沅城魔教分坛。      “琳琅在吗?快看看这是什么!”   不知是因为太阳太大晒出了满头汗,还是因为太过兴奋,朴昌手上拿着一张报纸,兴冲冲地跑进卫琳琅的院子,然后被教主和卫琳琅相互喂投水果的场面给恶心坏了。      院子中,卫琳琅和欧阳常棣正躺在挤挤挨挨的两张软榻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身旁的石桌上摆满了朴昌吃过的、没吃过的奇异水果,估计都是教主命人找来讨某人欢心用的。   卫琳琅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板无波道:“昨日你不是说看到我们俩就瞎眼,这几日都不再来见我们的么?怎么,今天就想打自己的脸?”      “呃……”朴昌表情尴尬地摸了摸头,虽然现在还是很瞎眼,但平白给了卫琳琅一个嘲笑他的借口,弄得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一时冲动。   欧阳常棣在一旁也不看他,只冷哼一声,明显也是已经记仇了的模样。      “哎,别介意啊你们,”朴昌一看不好,立刻递上手上拿着的报纸,道:“你们快看看这期的江湖小报上都讲了什么!绝对劲爆!”   卫琳琅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接过来细细地翻看,而教主在一旁一边打着小扇一边说朴昌的风凉话:   “你也不低头看看自己在魔教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需要从江湖小报这种不靠谱的地方获取信息了?若真是这样我还要你何用,直接把编小报的那个人拉来顶替你的位置岂不更好!”      反倒是卫琳琅翻了一个白眼道:“他是叫我看又不是叫你,真是的。”说完手上扬了扬报纸,“你是想要我看上面对九月十日混战的所谓‘真相’的报道的话,我很高兴看到。因为我之前就嘱咐了顺风耳们将真相拉偏了,‘魔教竟成了受害一方’?就算事实并不是如此,这种小报也是会这么写赚人眼球的。毕竟,颠覆故有印象的事情,谁都想知道,并且会努力地相信,而不是相反。”      “咦,那是你干的?”朴昌有些惊讶,还真是略微小看她了,“可是我想叫你看的是……”他瞄了教主一眼,不说话了。   欧阳常棣颇觉不对,从卫琳琅手里拿过报纸,翻看起来,在整版的对九月十日大事件之外,便是东方凌风和藏剑山庄近日的动向。   西域毕竟路途遥远,而江湖小报的根据地在中原,便造成了这种十几日前的发生的事和几日前发生的事被放在同一张报纸上成为新闻的情况。      “东方白病倒,东方凌风提前继承藏剑山庄。”卫琳琅看着欧阳常棣喃喃道,她多恨东方凌风也不会连从小对她好的白叔也一并恨了,“白叔不会有事吧?”   她这几天缠着欧阳常棣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坦白给她了,包括小时候他们分手之后他所遭遇的,以及对八月份他在中京所做的事情的解释——   主犯,长公主昭幸及长公主府一干人等,偿命;从犯,折柳居当年涉事十多人、受雇暗杀孙氏一家的摘星七楼,以及斗兽场,偿命。   人死楼烧。      “东方白么?他不会有事的。”教主趁朴昌没注意偷摸牵住了卫琳琅的手,心里真有些吃味,他恨不得永远都不再提那个人的姓或名,“他八成是装病,让他儿子快些上位,在下个月中旬的武林大会上好多一个身份地位的筹码。”      “哼,东方凌风他才把差事搞砸呢,就继承了庄主之位,真是狗屎运。”卫琳琅有些忿忿不平,她承认自己就是坏心了,“白叔也实在明智,如果他这个庄主不是‘突发意外’,东方凌风想要按正常流程来继承,那还真是名正言不顺。”      “事实上,最近江湖上的传言还不仅是报纸上登的这些。”朴昌顿了一下然后用手半捂着嘴,悄声神秘地说道,“只不过连江湖小报也不敢登它们的消息,怕惹祸上身……没错,那就是血帛的下落。”      卫琳琅和欧阳常棣对视一眼,心里俱是一惊,赵向天和褚秋霜的秘密暴露了?!教主更用力地握了握卫琳琅的手,他不希望她太过在意那个赵向天,有勇无谋,居然带着血帛私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么做的话还好,如果是蓄谋这么做,这得多么蠢才办得到。      “第一个消息是,藏剑山庄的宿敌临虚观近日来遭黑衣贼人众潜入,引发了一场血战。江湖传言,这都是因为临虚观持有一卷帛书。”朴昌掐了颗葡萄丢进嘴里道,“第二个消息就是,传言今年武林大会上会有帛书出现,而且不止一卷……而是,三卷聚齐。”      卫琳琅和欧阳常棣心下一沉,三卷聚齐?这是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流言?一卷在临虚观手中,卫琳琅可以确认;一卷在魔教手中,还有一卷疑似在赵向天手中。这种带着强烈暗示和阴谋意味的流言,到底是冲着哪一方去的?   “必须要去。”卫琳琅猛地弹坐起来,转头对欧阳常棣说道,“这次武林大会上会有大事发生,我们一定要去。虽然这种流言的目的恐怕是引君入瓮,可是我们不得不踩这个套。”   她想起来,若将上一世的血帛之争比喻成熊熊大火,那么这次武林大会便是大火的火引子,他们不能不去。      朴昌也看向教主,附和道:“琳琅说得没错,阴谋的意味很浓重,可是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光是我们,其他持有血帛的人也一定会前去相聚,毕竟,单独一卷帛书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只要把持着一卷血帛书,到时就能有更大的利益分成……不然,血帛说到底也只是一卷不值钱的布帛而已。”      欧阳常棣微微皱起了眉,虽然明白哪种选择是最好的,可是他其实并不想让血帛引起再一次的纷争。因为最初的师父白雪走便是因此而死,故而在私心里,他对此十分抵触。      朴昌见他犹豫,忽而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深深地看进欧阳常棣的眼底:“教主,你现在要为魔教考虑,而不是你个人。这不光是我的意见,同时也是大家的想法。这么些年来,我们一直敬服于你,皆是因为此,想必这次也一如以往。”      欧阳常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么?”被绿柳的观点洗脑了?朴昌扯了扯嘴角,没笑。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所谓顾全大局都是弱者的游戏,正义大侠的使命,真正的强势者不需要为他人让步。      问欧阳常棣面对血帛所代表的东西,财富、武功、权势,这些世人追求的一切,动不动心?若说不动心,那是在骗人。   他们既身为魔教妖人,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然为何叫做魔教而不是佛堂?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瞻前顾后做让步的人,而作为魔教之首的他若也是如此,那教主谁人当不得?   带领着魔教大肆破坏才是正经,学什么白道人士怜悯苍生?婊_子牌坊而已。一入魔教便是洗刷不去的印迹,谁手上没三两桩罪孽?还差这一两件不成!      半晌,欧阳常棣歪过头,一捏卫琳琅手,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道:“琳琅,想不想去嶢山看云海日出?”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卫琳琅笑眯了眼,反捏过他的手,文绉绉道:“你若有此心,我便有此意,相约嶢山,不能离散。”      ……      然后,在某个教主没注意到的时刻,朴昌和卫琳琅对视一眼,皆扬起了奸诈的笑容——之前说好要破坏东方凌风当选武林盟主,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   卫琳琅笑,心道,不要小看女人的报复心和记仇能力。   朴昌也笑,心道,血帛之事我魔教必有一份,乃当仁不让、理直气壮;通过东方凌风打击中原势力也势在必行。一切都是为了魔教。      而教主欧阳常棣心里就没有计较吗?   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最为清楚,这么多年来,身体被蛊虫所占而积累下的负债,终于被一味乌芍花给全部激出来,如果不寻找治疗之法,就是号称续命的续命蛊也救不了他,反而反噬。他放心不下魔教,舍弃不了琳琅,他不想死,更不能死。      教主金口玉言一下令,参加武林大会事前准备便有条不紊的展开了。十月十五,嶢山之巅。如今,距此只有二十一天了。      ……      数日后。中原某条官道之上。      马车是华丽的,车内摆设是精致的,可是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卫琳琅的腰酸背疼,和由此衍生出来的坏情绪。   “坐马车简直太难受了,跟骑马一样颠簸辛苦,还闷得很。不像骑马,至少看得到天高地阔的风景,偶尔奇怪的动物蹦出来,还能找到一点乐趣。”   卫琳琅捶着自己的腰背说道,她为了观棋,已经在马车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平常她早就纵马由缰地在道上狂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朴昌嘟囔着,执起一颗白子,按到棋盘上。这幅棋盘专门设计在马车上使用,每一眼上有一颗小小的刺头,同理,棋子底部也有一个小凹槽,用来固定棋子不致散乱。      一身慵懒的欧阳常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跟他对弈,黑子式微局面已现,一方面是因为教主棋力没有朴昌强,另一方面是因为教主并没有认真下棋。   他心里烦得很,这该死的混蛋朴昌老是插在他和卫琳琅之间,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态。      更重要的是,过了最初定下关系的那几日火热黏腻期,最近,尤其是踏上东行之路后,卫琳琅对他老是不太爱理睬,可是他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似乎,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啊?   还有,血帛之争以及蛊虫之噬也是他心上的两片乌云,此二事不了,估计夜深实难有好梦。      马车渐行渐缓,最终停住,车内人三人感到奇怪,早烦了坐车的卫琳琅一马当先地撩开门帘跳下马车。当她看到路前的情景后,挑了挑眉问:“官爷,怎么回事?”   原来这官道并不是标准的两车并行的主干道,将将能容一车一马并行。在这种支道上,当车马并行的时候,便会偶有摩擦。      他们的马车无法继续前进盖因前方有一车数马堵路。那一辆车好像是有官衔的人才能乘坐的制式马车,前后跟着不少穿着官兵制服的骑手横刀立马护于左右。唯一格格不入的是被他们围起来的一个黑大汉。   他体格壮硕,皮肤黝黑,面部多髯,光看面相,便是凶煞无比。背上背着一把偃月大砍。他一人面对官老爷一行数人,虽以少对多,但竟有种势均力敌之感。      “这位小姐,我们老爷要求他出示行走官道的通行证。”其中一骑手许是看卫琳琅衣着上佳,不容怠慢,所以这么解释道,“没有通行证便想使用官道,简直可笑!下狱还是便宜他!”   卫琳琅看着有些明白了,这个武林人打扮的黑大汉和不知道官衔为何、但是看起来并不特别高的这位老爷在行路的过程中起了冲突,可能最开始是碰擦到之类,后来两者就扯不清了。官老爷干脆就釜底抽薪,要求其呈上路引,否则就治你一个藐视权威、私上官道之罪。      欧阳常棣不知何时也从车厢中走了出来,悄然走到卫琳琅身后,道:“我看这个黑髯大汉有些眼熟,不知你怎么看。”   眼熟?卫琳琅闻言又仔细看了看那人,不说还好,一说真是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他还是怎么的?照理说这么剽悍的人见过一次一般都不会忘记来着。      “是上次在百花城里看到的为了卖酒钱而打擂台的人。”教主悄声说。   “是那个号称‘浪迹天涯只为侠’的‘啸昆仑’胡闯!”卫琳琅惊道。   默契地同时说完,两人一愣。      “真的么?”卫琳琅转头悄声道,“我们在百花城见过他?”她记起胡闯是因为上一世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他,别看他长相凶恶老成,实际上才三十三岁。   十多年前他原本是中原武林著名的“天下第一刀”明刀派中小有名气的一位新秀,后因不满门派的某些做法而愤而离开,还不至成年便开始独自行走江湖。这么些年来,说他的足迹遍布天下还真不是夸张。      此人行事亦白亦黑,但江湖上人对他的评价普遍不错。他小小年纪就打出“侠”之口号,扬言为了心中的侠之一道,可踏平天下不平事。此人事迹风靡武林之时,正是卫琳琅、东方凌风他们缠着大人讲武林事的年纪。   卫琳琅记得当年赵向天就是推崇他,现在想来,赵向天学胡闯之侠,仅仅只是学到了一个皮毛而已。      胡闯之所以被称为‘啸昆仑’,便是因为他曾经青天白日时只身提刀上山斩杀七十七山贼并四十四土匪,为民除害。武林有些人认为此种豪情 62、 ...   足以媲美于传说中的昆仑神山之上仰天长啸,故将此称号加诸于他身上。   他胡闯行侠仗义,是绝不为名。否则就不会毫无人性地血洗山贼土匪,留给卫道人士一个硕大的话柄。而赵向天,则是不仅武功底气比不上胡闯,为微末不义的小事而破釜沉舟的勇气也不足,他更多的是瞻前顾后,临阵退缩。   愿景是好的,可是赵向天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看着黑大汉胡闯进退两难的样子,卫琳琅悄声对教主说:“我们不如就帮他这一次,卖个人情,结交个好汉。也好早些把挡着的路给疏通,不然赶不上宿头就不妙。你看?”   欧阳常棣哪还用得着她提醒,早就拿出了自己那块黑铁令牌,走向了正对峙着的数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抱歉噜,最近几天渣红生病了……各种耍任性不想码字【抽你! 不过吃了药好了很多,大概明天还会有更新的,病好了以后就完全恢复以往啦~~~! 63 63、 ...   第六十三章      欧阳常棣拿出了自己那块黑铁令牌,走向了正对峙着的数人。   他仿佛是多年老友未见一样,站到了胡闯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副熟稔的口气笑骂道:“好啊你,李兄,居然在这里遇见你,果然相逢不如巧遇!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可还好?又斩杀了多少恶棍为民除害?等会定要说与我听听!”      闻言,官差们在心里微微一惊,这人看起来悍,但莫非真的杀人不眨眼不成?不、不用担心,他们是官差,是为朝廷打工的人,一般升斗小民有什么可惧!你再悍,也要遵守王法不是?!而他们就代表了王法!      “你……”胡闯有些疑惑又有些了然地看着欧阳常棣。   他原是不认识教主的,何况教主现如今又易了容——脸上倒没有贴人皮,而只是通过易容秘术将一些特别明显的棱角修得略略圆滑,眉毛化得浅淡,下颚、鼻梁化得柔和。   仅仅是一些简单而高超的修饰,就将原本满脸冷厉淡漠的教主化成了一个貌似稍稍有些内向不爱说话的俊雅书生模样,就像是从戏里出来的美好才子一般。      胡闯不认识这个外表儒雅,举止豪爽的年轻男人,但是他能猜到这人是来帮他解围的,于是他很配合地勾住他的肩头演道:   “哈哈哈,咱也很久没看见老弟你了啊,解决了这乌拉鸟事儿咱哥俩就去前面小酒馆搓一顿好的!听听你老哥我是怎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立毙匪人于刀下!”   说完,他反手拍了拍欧阳常棣,哈哈大笑,豪迈得很。那哥俩好的亲密样子看得卫琳琅在后头偷偷发笑。      教主其实很不习惯别人近身,可是事急从权,还是他先凑过去的,没办法。   欧阳常棣对着他点了点头,转向面色有些不好的官老爷,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黑铁令牌露出来,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没有什么感情地笑了笑,说道:      “众位官爷,这人是我朋友,我们相交多年,我今个遇见他高兴着,相信你们也不想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败兴了,那么,我们大家都退一步如何?这令牌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身份你心里也有数,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欧阳常棣很客气地笑着,手里掂着令牌,意味深长。      ……      片刻之后。      “多谢小兄弟解围,”黑大汉胡闯朝欧阳常棣一抱手,皱眉说道,“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危险都没怂过!唯一烦的就是这种扯皮场面,又不能痛痛快快地杀,咱又嘴拙……唉,娘蛋的,还好有你!”      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目送官老爷一行人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最终的解决办法是,由他们让出道路,再赔了好几十两银子的马车修补费,这事就这么揭过去。   听着简单,可如果不是他手上代表藩王党的黑铁令牌,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这下,估计很快又得有消息直递圣听,说藩王的人又来了中原,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请千万提高警惕之类的话了。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底气的人活该整天一惊一乍、担惊受怕。      欧阳常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这人虽然粗鲁吧,但是的确是足够豪爽的一个汉子,值得结交:“叫小兄弟多客套,还是称兄道弟吧……‘李兄’?”他故意说了刚才随口乱诌的称呼。      “哈哈哈,老子可不是你‘李兄’!咱胡闯别的本事没有,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二,路见不平必定要踩!”他仰天大笑,声音浑厚地胸腔都在震动,“毫不谦虚地说,咱在江湖上也有个说得出去的名头,不怕你们知道,我就是‘啸昆仑’胡闯,行端坐正,俯仰不愧天地!”      欧阳常棣也大笑着锤他一下,眼中有着赞赏:“我就猜到是你这‘啸昆仑’!你背上这偃月大砍,只要是涉足武林的人都必定耳闻其名过,如今有幸亲见,实乃我之荣幸!”   教主也不是奉承,毕竟武功到了教主这境界,需要奉承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是遇见从小听过的英雄故事的主角,他实在有些高兴。      “我是魔教欧阳常棣,”教主这么介绍自己,省去了职位,然后朝卫琳琅、朴昌所在的后方一扬手,“我们一起上路吧,我再慢慢与你介绍。”   “甚好。”胡闯黝黑多髯的脸上扭出一个笑容,露出一整排的牙齿,“欧阳常棣么?你是……魔教教主。”他深深地看向欧阳常棣,像是在估量他的斤两,然后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刚走马上任几年,中原的人恐怕不大了解欧阳常棣是谁,可是在西域混江湖的人多少都有耳闻了。说起来,最近这几票事,你干得可不怎么漂亮。”      被戳穿了身份又被说做事不力,教主也不恼,只抱手道:“如此,便洗耳恭听胡兄高见了。”   “好说!咱们去前面边喝酒便说!”胡闯蒲扇大手朝前方一扬,带起呼呼的风,“认识了个兄弟我老胡高兴!这种时候可不能没了好酒啊!哇哈哈哈!”      ……      十月初二。中原神州帝都城郊官道。      “哈哈哈,然后?然后咱就把那些狗娘养的给打断大腿骨丢到山涧里头去了,摔他妈个粉身碎骨!你说,这样是不是便宜他们了?”   黑髯黑面的胡闯和欧阳常棣一起哈哈谈笑着,讲述着自己曾经的故事。他身背著名的偃月大砍刀,骑着高头大马,威武无限,右手还不住挥动着,好像光是用嘴讲述没法儿完整表现当时的激烈一般。      “想想他们做的那些□的事情,老子就想把公狗抓来轮他们个一百遍!还不解恨!哼,多好的惩罚啊,咱当时那是没想到!”他咂嘴晃脑,犹自不尽兴地说,好似还有些后悔。   “的确是啊,作恶当有报。”欧阳常棣并骑在他身边,依旧是那副温软书生的易容,他不置可否地说,“胡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也算是帮他们还了孽障了。”      “……哼。”卫琳琅闻言,轻轻地哼了一声。   她也骑着马,不过落后他二人许多。这几天来胡闯和欧阳常棣倒是越来越亲近了,虽然相处模式她这个外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融洽,但是他们之间却有种奇妙的惺惺相惜的气场,让她都没法插足……   真是够了!      “你不会在嫉妒吧?”朴昌从马车里伸出来个脑袋,双手撑在窗栏上,笑嘻嘻地打趣道。   “我嫉妒?你才嫉妒!”卫琳琅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藐视着朴昌,嘴上完全不承认自己的这项“罪名”,还不甘示弱地还击道,“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赖在马车里,羞不羞人?长得像女孩子就算了,怎么行为也向女孩靠拢了?”      “……你居然这么说我?不怕我报复?”朴昌眯起眼,这娘们儿挺有胆呀,说他像女人?这种话能乱说么?   “来报复啊,怕了你不成。”闻言,卫琳琅扑哧笑了,她才不怕朴昌呢,有教主给她撑腰不是?      朴昌看她拉起缰绳作势要离开马车附近,连忙伸出手拉住她,“哎,别走啊,我一个人待马车里无聊死了。”   卫琳琅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你去后面马车跟绿柳待一块儿呀,你不是跟他互相竹马到大,挺熟的么?”   “绿柳……”朴昌脸瞬间皱成苦逼状,“跟他聊天难受死了,他就反反复复地跟你讲,教主有多伟大、多厉害、多光辉。天天听这些话我要自卑死的啊,然后顺便疑惑一下,莫非我俩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卫琳琅在一旁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她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朴昌说道:“说起绿柳,我总觉得他看我很不顺眼呢,错觉吗?”我和绿柳,你站在哪一边呢,朴昌?   “何止是不顺眼,我估计想把你弄死的心都有。”朴昌斜睨着她,撇着嘴说道,“他那个人倒是不坏,就是太崇拜教主了,你要是真的跟教主成了一对儿狗男狗女,那就得千万小心他。”好心提醒你一句,言尽于此,你俩好好玩,我可不站队,啊?      “你才狗男女呢!滚吧!”卫琳琅笑骂,一马鞭抽到窗框上,把朴昌惊了一跳,然后自顾自驭马向前,强势插_入胡闯和欧阳常棣之间。真是个狡猾的人。是啊,她就是嫉妒心强怎么了?教主都说了喜欢她了,那就没得反悔!      “欧阳常棣,我与你共乘一骑可好?”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定定地看着欧阳常棣,轻声问出了两个多月前她曾问过某人的问题,这让她有些这场面似曾相识的感觉。   马上要到鹦鹉州的嶢山了,也就意味着马上要见到东方凌风和官锦儿了,前世的事情这些日子来越来越频繁地在她脑海里回想,卫琳琅觉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了。      教主有些微惊讶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胡闯,没有说话。正当卫琳琅心中失望的时候,他却伸出手一把搂过她,将她抱到自己的身前坐好,有力的臂弯牢牢地锁住她。   他将下巴搁到她的头顶,卫琳琅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将他轻笑地说,“如何不好,我求之不得,宛如梦境。”      卫琳琅无言低着头,强抑着嘴角的弧度,无人发觉她心中欣喜莫名。到了这时,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放下一直以来的执着,选择教主是正确的。她不仅想爱,更想被爱,她已经很累了。   “蠢货,这种明显是讨好的话谁信啊。”卫琳琅带着鼻音小声道。   “你信啊,我也信,蠢货也挺好。”教主蹭了蹭她的发髻,把顶花发钗都蹭歪了。   “滚蛋……”她伸手把发钗扶正,口里骂道。   “不滚。”教主又蹭了蹭,他脸皮可厚了。      正感动着,卫琳琅眼神一瞥,却惊觉旁边还有一个大胡子胡闯瞪着牛眼看着他们俩,瞬间她便觉两颊泛红。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选个没人的地方再问欧阳常棣这个问题了!真是后悔死了!欧阳常棣也真是的,说话也不分场合!卫琳琅恼羞成怒地这么想到,完全没发觉是自己先试探教主的?      “等等,你们看那边……”忽然,胡闯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压低了声音说道。教主和卫琳琅收住了打情骂俏,向胡闯所指的地方看去。   那是走在他们前方大好几丈的地方的一列车队,车马的装饰华丽而名贵。因为他们走在帝都城郊的官道上,所以车、马、人络绎不绝,其间达官贵人也不少,如果光是上好的行头并不能引起胡闯的注目。而他要教主和卫琳琅看的则是,那列车队的骑者制服背后的标志——      “‘扇上游蛟’?他们是六扇门的人。”教主一抬眼就立刻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六扇门?”卫琳琅精神一振,细细看去,“……果真是他们,我看见白喜了!”说完,她推着教主的手臂,要回到自己原先的那匹马上去,“你先放开我,我想去找她叙叙旧。”      可教主打定主意搂住她,不仅不动还越搂越紧,使劲全力也挣不开,直到卫琳琅有些恼火了,“混蛋,我说你想怎样啊!”   “我抱你上马,不然你会摔着的。”欧阳常棣温和一笑,笑得她没脾气了。都是这易容惹得,卫琳琅心里安慰自己,都是他化妆化得太良善了,弄得她不好生气,才不是她被他驯服了呢……哼。      “去看看马车里坐的是谁?六扇门能出动几十人来保护,想必是个大人物。”在抱她去另一匹马上之时,欧阳常棣在卫琳琅耳边悄声说道,呼出的热气弄得她痒痒的想捂住。   “好吧。”卫琳琅乖顺地答应下来。虽然,其实她不去看也能猜得到,那个人一定是……    作者有话要说:偷摸上来更新,顶锅盖跑走…… ……又跑回来,那个,之前卡文了咳咳,现在恢复更新,希望姑凉们还在……捂脸顶盖遁~_(:з」∠)_ ps:感谢流水浮灯姑凉的地雷,好羞愧嘤嘤嘤……第三次遁~ 64 64、 ...   第六十四章      在几乎清一色的男人的六扇门护送车队里,女捕头白喜实在是出挑得很。她长相并不像一般的女儿家温软秀气,而是棱角分明,俊俏尤甚男子三分,一双眼清亮无比,精神奕奕。一身六扇门标志性的暗褚红紧身短打,干练又利索,更显出她灵珑身段。   但白喜可不是凭着美貌和身段混到现在的地位的,真才实学,她丝毫不缺;明察秋毫,正是她的信念。她腰间挂着一把朴素的长刀,很难想象刚、猛、直、壮的大刀会是一个女人的武器。      咻——   突然,一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划空而来,带出轻微的风声,直向白喜后腰眼处袭去。这下要是打中,腰酸上一天都是轻的。不过以白喜的武功对付这偷袭却是小菜一碟。只见她在闻听到破空声的瞬间判断出了“暗器”的位置,伸手往后一抓!      “谁这么讨厌呐!快出来!”丢开杀伤力约等于零的小石子,白喜眉一皱,目光向四周扫射,却讶然看到不远处人流中的卫琳琅。   白马之上,美人盈盈。依旧是一身的艳丽,却少了厉色,多了柔意,让她有些好奇。      她对同行的人打了个手势,表示离开一会儿,反正官道上人多正堵,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   “哟,头发都乱了,刚才干啥去了?”白喜纵马回身趋近卫琳琅,瞄了她身后的车队一眼,尤其在一直盯着这边的欧阳常棣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对卫琳琅打趣道。      “讨厌啊你,我哪有干什么。”卫琳琅有些尴尬地说,顺便伸手心虚地理了理发髻。   “一个多两个月没见了呢,最近怎么样?哦对了琳琅,最近东方凌风和藏剑山庄的事,你知道的对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东方那么熟,我猜,应该知道些内幕消息?”   白喜说着说着,朝卫琳琅抛了个眼色,就把话题拐到了之前西域发生的大事件上。      卫琳琅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虽说是好友,但是白喜这随时不忘查案的习惯,有时可真教人无语。   六扇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其实很微妙,因为六扇门一脚踩在朝廷,一脚踏入武林,所以一方面它受到江湖人的尊敬,一方面又在暗地里被人唾骂。它跟藏剑山庄的性质其实无甚区别,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他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和他不过是从小的玩伴,没有再多的牵扯,这件事问我可就问错人了。”卫琳琅眼睛望向一边,有些冷淡地说道。   现在东方凌风真是她心头大雷,触之则炸毛。不过看在白喜既不知道她去了西域、直接参与了这件事,又不知道她跟东方凌风闹崩了的份上,她倒没有瞪起眼来。      “真是奇了,莫非你不再追求东方凌风了?”白喜摸了摸下巴,“诶,别生气呀。你看,以前你对他的事多清楚啊,只要问你准没错……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何必问你这个。不过既然你不想再提,那我也就不问咯。”说着,她拎着马鞭随手翻出了个花样,在心底掂量了下,然后扬了扬下巴问道,“对了,话又说回来,那个人……是谁?”      “嗯?”卫琳琅转身看去,发现白喜示意的人……竟是教主?!她顿时心生不爽,却因为曾经在东方凌风身上得到过的教训,而将此嫉妒压制在心底。   她眉头一挑,面上饶有兴味地道:“他叫常棣。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嗬,当我没看出来你们俩之间有问题么?自然有兴趣。”白喜笑得暧昧,“话说,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的?这倒是我没有料到的。”   “你没料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卫琳琅翻了个白眼,所以她讨厌同聪明人说话。这时,她脑子突然一激灵,想到,这欧阳常棣和白喜也算是有过某些交集了呀……      几个月前在中京城,长公主失踪案以及折柳居大火、斗兽场屠杀、长公主府灭门的侦破工作,都必定要牵扯到六扇门,而白喜作为六扇门捕头之中的精英,十有八_九参与到了其中。而作为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的欧阳常棣,正正站在她的面前。   卫琳琅有些惴惴,虽然教主可能并不在乎这些事情被公之于众,因为魔教的根基在西域,但是她卫琳琅今后还是要在中原武林中混的呀,假使事件曝光,那真是……不妙了。   这么一想,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白喜和欧阳常棣都不要有太多的接触为上。      “唔,那个,你之前的案子查得怎样了?”卫琳琅装作闲聊地问道。   “别提了,那件事情简直是皇家的大丑闻,说了大约要砍脑袋的。”白喜皱着眉,咬着唇,似乎很是苦恼,“不过凶手有组织有计划的实施犯罪,而且看干脆利落且专业的手法,肯定是江湖上的组织没有错。你在外面也留点心,连皇室成员都……别说你了。”   卫琳琅眨了眨眼道:“我问的是地下斗兽场的事情呢。不瞒你说,我和赵向天当时也在现场,多亏了世子和二哥,要不然我们才出不来。”      “你说的是抚远王世子?”白喜有些的目光反射性地朝前方的华丽车队望去,“原来你也在现场么。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逾矩透露一点。根据当事人咳咳的供述,折柳居和斗兽场的凶手应当是同一批人。并且我们已经查明,长公主……也死在了那里。所以,长公主府的灭门案,估计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你既然也经历了屠杀,若是有凶手的线索,请务必告之,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白喜的眼神炯炯,好像已经洞悉一切,正在控诉她是非不分、认贼作夫……是她想多了吧。      那一瞬间卫琳琅有些不安,而后她听见了教主对她的呼唤,立刻就定下心来。她回头朝欧阳常棣笑笑,然后对白喜道:“对了,可以的话,请多留意下赵向天的消息,我和褚秋霜算是有些交情,不为赵向天,光为秋霜姐我也不想让他们面临太多的危险。”   白喜来回看了看欧阳常棣和卫琳琅,然后提起缰绳笑道:“自然,我和赵向天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我会多多留意的,放心吧。”      欧阳常棣暗暗地拉着她的手,不言语。卫琳琅知道他是听见刚才白喜说的话了。卫琳琅也不多说什么,事实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谈起这件事,只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打听好了,那车里坐的是抚远王世子昭英以及……我的二哥卫义礼。”      ……      十月十日。酉时。鹦鹉州嶢山山脚下。      嶢山自古号称“鹦鹉州第一山”,非是最高,非是最大,却是最险最秘。山上异兽多矣,怪奇之传说也不绝,其中的很多甚至代代口口相传,已经成为了九州家喻户晓的怪谈传说。   直到百多前,传奇性的江湖第一高手吕天策率领着一干弟兄硬是在这种恶劣的邪山上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路,并在嶢山山顶建起一个雄伟坚固的山庄,其名为谈笑,异兽邪瘴不敢侵。   后来吕天策被众人推选为武林盟主,召开武林大会时,便将地点选在了自己家门口。盟主府邸为谈笑,武林大会在嶢山,吕天笑的这一决定也传承至今。粗粗一数,武林大会已召开有二三十届之多了。      “都说嶢山山上多异兽,我看嶢山本身就是异兽。”卫琳琅倚马仰头遥望不远处的嶢山,口中感慨。   夜色已经降临,夕暮却还未退去,天空层叠着暗沉的蓝色和诡妖的橙色,仿佛在预示着不祥的事情。巍峨黢黑的高山被厚重的云雾缭绕,真正像一只缠绕着锁链、矗于大地的妖兽,仰头视之,使人心头莫名沉重。      “异兽不可怕,人心才可怕。”从旁经过的朴昌挤了挤眼睛,说道,“人心莫测,诡秘难辨,一个不注意,置你死地你犹不自知。”   “说得对。”卫琳琅感叹道,随大流走进了山下的旅店。望山跑死马,虽然嶢山就近在眼前,可是真正到达还要很久。      离十月十五武林大会开幕越来越近了,前世——是的,卫琳琅在心底已经这么称呼这不可思议的经历为前世今生很久了,在她终于接受教主、放下执念之后——可是在前世,武林大会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紧张的、愤怒的、不甘的、激动的、幸福的……   让她有些近“乡”情怯。      晚上用饭时,卫琳琅还有些心不在焉,她倒是没继续沉浸在无谓的感慨中,而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顾前世的事情。虽然今世的事情已经改变了很多了,比如,血帛之事当时是在第二年一月东方凌风和官锦儿受到联袂追杀时才陡然爆出的,而今世,在武林大会前,俨然就已经成为了江湖上的热门话题。   但是她依然相信,自己是有很大优势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这种优势最大化。      卫琳琅发现,从前围着东方凌风打转的自己简直蠢透了,而现在,她则有了很大的自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要什么?金钱她不缺,地位她不要,剩下的大概就是实力了。      这么灵州、中京、百花、临沅地一路走来,她深深地感到,什么叫做求人不如求己。   自身的实力才是立足武林的关键,前世教主的被围攻致死、今世的救人受伤,这些事情都告诉她,即使现在自己身后站着欧阳常棣,但教主毕竟是人不是神,什么叫做蚁多咬死象,这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教主为她做了很多,可是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那么,自己至少要做一个能够配得上教主的人吧?凭什么总是让欧阳常棣来救自己?她卫琳琅可不是娇滴滴吃不得苦的小女儿家!      可是,她现在还是太弱了,在一流高手中,她也只是中等级别的人物。但是大好机遇就在不远处,若是她用自己知晓一些未来的优势巧妙地参与到血帛之事中……传说中的武器和令人心痒难耐的秘笈也不是不可能得到。武林中人谁不想变得更强?即使是她也不例外。      ……      晚上戌时。原本就荒僻的山区更是万籁俱静、灯火皆冥。陡峭的嶢山山道上,有一马队正在连夜赶路。   山道陡峭,一边是悬崖,一边还是悬崖,区别是一个方向朝上,另一个朝下。好在道路较宽,马车虽不能走,骑马倒是没有问题;月光甚为皎洁,略加小心也不至跌落。      “真是的,要不是……我们就不会错过宿头了,也不用连夜上山,多危险啊。”许勤在马上无精打采地一颠一颠,满脸抱怨地小声嘟囔着,向斜前方某处瞟了一眼。   坐在东方凌风臂弯间的官锦儿很敏感地接收到了他的不满,瞬间就委屈起来:“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是、但是……”说着,就是一副欲哭的表情。      “行了,锦儿是女孩子,受不得颠簸多休息一会儿也是正常的,你少说两句吧。”东方凌风皱着眉打断他们,言语间就站在了官锦儿的一边。虽然他心里也难免烦躁,但是这种指责由他人说出口,却是不行的。      “就是,跟小姑娘计较什么,夜路而已嘛,也不是没有赶过。再说,你抬头看看,这也就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都快到了。”笑着插话的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他是藏剑山庄内门弟子中的二师兄罗广白,入门比东方凌风这个庄主之子还要早,如今已经是上乘高手顶峰之实力,只差一步,就能进入后天高手境界。      “好吧,既然广白哥也这么说。”许勤耸了耸肩,他也不是很往心里去啦,只当他没说就好。   官锦儿见众人都相继维护她,早作羞涩感动状将头埋了下去低笑。不知道这次武林大会会不会遇见卫琳琅呢?她心里悠然地想着这个问题,面上含笑。   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武功二流往下的官锦儿没有发现,马队众人间的气氛渐渐变了。      “叮!”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微弱但清彻的摇铃声。   就在这时,这二十多人的马队中,骑马在最后一个的人毫无征兆地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朝自己前方同伴的身上砍去!动作果断干脆、迅疾而不留余地,竟是抱着浓浓的杀心?!    作者有话要说:(=?ω?=)……我渣吗?不渣吗?渣吗? 噗,好吧,接下来的几天窝都决心要保持日更哦耶!红某人也有渣子回头的日子啊…… ……艾玛你们那是啥表情!请千万相信我~!【因为存了稿所以有底气啦啦啦_(:з」∠)_ 渣红的渣翻译: (喵星人一只) -啊啊啊……(被萌到的地球人) -喵~(卖萌中) -(好可爱)我要把你带回家,永远爱你!(失去理智的愚蠢地球人) 喵星人的计划书: 勾引地球人 [完成] 奴役地球人 [待完成] (红字)统治世界! [待完成] ps:原图地址为9gag.com/gag/5888891,侵删。 65 65、 ...   第六十五章      “锵!”兵戈交接声在寂静的夜里甚是清晰,让一众人等精神猛得一凛!   “你疯了吗?!”那人即时回身险险架住从自己身后同门处砍来的一剑,愤怒地大吼,可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进攻。旁边的人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呢?      “怎么回事?”走在最前方的东方凌风抱着官锦儿,一扯缰绳止住胯_下的马,皱眉回头看着一片莫名的混乱大声问道。话音刚落,又见两个自己人拔出刀来向旁边人进攻,这次更是在队伍的中央引起了骚乱。   众人不明白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为何在一瞬之间就背叛他们拔刀相向,惊疑也有,愤怒也有;而让他们更为恐慌的是,现在马队正正卡在狭窄的山道之间,二十多人的队伍,想要移动不是那么容易。   可是,一个发疯的人在队伍的最末,等于阻住了往后的趋势,两个发疯的人在队伍靠近前方,更是让他们不能向前,只能困在原地,或者,一个不慎跌入悬崖。      “还等什么,阻止他们,到底搞什么!”东方凌风大声地呵斥着自己的师弟们,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妙。   可是藏剑山庄不是龙彪门,并不善马上作战,并且,面对着不知为何疯了一样砍人的曾经的同门好友,众人实在下不去狠手,以致于可笑的混战一直持续着。      “该死!”东方凌风恨铁不成钢地准备下马亲自去平息骚乱,却被二师兄罗广白按住了。   “太蹊跷了!”他炯炯有神地来回打量着黑暗的四下,沉声道,“你看他们三个的动作……至少我从没有教导过他们,长剑是用来‘砍’的!”   东方凌风也一直觉得奇怪,听了这话才顿悟奇怪之处在哪儿。“发疯”的那三人是“真疯了”,别说藏剑山庄的独门招式,他们所使用的招式根本就不能属于剑招。      罗广白心下有火,昂头洪声道:“天鬼宫的杂碎,你们敢做不敢当?有种的就出来!有胆的,当面与我一战!”   话还没说完,便有十来条黑衣人影从不知道哪里显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就扑向了正一锅蚂蚁似的众人。      “这不可能,两旁都是悬崖峭壁,他们躲在哪里!”瑟缩在东方凌风怀里的官锦儿惊惧地大呼,这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让人心里发麻。   “这便是天鬼宫的诡秘之处了。”东方凌风心下微沉,感到事情十分棘手,然后略一思索后将官锦儿抱到了许勤的马上,“她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东方凌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拔身回马,抽出配剑就迎上了那个俨然是黑衣人头目的偷袭者。      罗广白则是运起轻功,直接从自己的马上起跳,迅疾轻逸如鹰隼地精确穿过刀剑暗器横飞的混乱战场,在马匹、人头上脚尖借力,行走如平地。   双指一并,体内强横的上乘顶峰实力的内力立刻流转于右手,在被控制的同伴身上连点几道大穴,将周身内力劲道全数封闭,使他们在不可置信地一顿后无力晕阙,委顿下马。      到了队伍最后的第三个人处,罗广白抬起手刚想如法炮制,变故陡生!身后猛然射来一流星般的飞梭,所带起的充满杀气的气流使他心里一紧、头皮发麻,这便是飞梭未至,劲气先行!   罗广白向左一偏头,那飞梭便擦过他的长发,直直钉入了他原想和平解救的同门师弟小腹,然后洞穿了那个年轻的身体,从另一侧笔直射出,没入了远方的黑暗。      那个无辜的师弟口中腹下一股股地像泉眼般冒出鲜血,而双目却无神,呆呆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僵直着身体摔下马去,在地下砸出一片尘土、洒下淅沥的暗血。就像罗广白被飞梭所生生断去的头发一般,无声垂地。   “好,好,好,你们!!!”罗广白真的怒了,他紧捏着手中的剑,心中愤怒的火焰已是参天,他回头,对上一双讥诮的眼睛,那是发出飞梭的黑衣偷袭者!      这边厢,许勤在接到东方凌风的委任之后心中腹诽不断。天知道他可仅仅是二流水准而已,让他保护一个同样是二流水准的官锦儿?自顾不暇啊!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呃,虽然暖玉温香在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福利。      官锦儿心里则尽是怨怼,居然把她交给许勤?这不是断她生路么!这花架子的武功有没有她高还不一定呢!这简直太不重视她了,他难道不应该只护她一个么!就知道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是靠不住的!      害怕什么来什么,从黑暗的斜刺里又冒出来三个黑衣人,他们身影模糊,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主战场上的时候,慢慢地向许勤和官锦儿靠拢。   许勤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不知为何,他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声张开来。      等到官锦儿看见扑上来的三名偷袭者时已经晚了,她整个人都傻在了马上,手脚发冷。她想尖叫,想叫东方凌风来救命,可是嗓子却好似哽了东西一般,完全喊不出声音来。   习得的微末武技和反抗意识在极度恐惧的此时,已经完全不存在于她的脑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名黑衣人一手提着黑色长刀,一手牵着绳子,慢动作般来到她的马下,一人持刀逼住他们的反抗,一人点住他们的穴道,还有一人迅速将官锦儿捆绑起来。      其中的一人扛起官锦儿,身影仿佛瞬间融入了夜色,就像来时一样。被点中穴道而动弹不得的许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四人身影的消失,咬着牙,心中复杂万分。      ……      与此同时,在山脚下的破旧旅店中,卫琳琅独自躺在漆黑的小房间那坚硬的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的决定,既有激动,又有不安。   她不是那种能够在高门宅院里困守一生的女人,她追求美好的爱情,也追求江湖的刺激。毕竟,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姐,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没能拥有呢?      也许是家族遗传抑或是环境使然,卫琳琅从小就非常好强,不甘人下。现在,终于决定重新拾起武之一道,让她的心情着实有些激荡。   围着男人打转果然不适合她,卫琳琅在一片漆黑中望着房梁,默默想着,她早就应该看清这一切,活出自己的精彩。还有欧阳常棣,既然缠上了她,在她厌弃他之前,就别想再次离开了。      正发狠地想着欧阳常棣变心了之后她该怎么惩治,突然,卫琳琅感觉到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一只手猥琐地在她大腿上来回抚摸,叫她顿时大惊失色!   震惊、愤怒、害怕的同时,卫琳琅灌注全力的一肘拐就向大约是那个人的地方胡乱击去:“你是何许人!好大的狗胆!给我速速现身!”      “别打别打!是我啊!”黑暗中,教主连忙喊道。   “……你刚才在做什么!”卫琳琅停住了手,却依然没有消气,她抄起手怒气冲冲地问道。   “诶?我只是摸摸你在哪里而已,怎么……怎么了吗?”教主歪头无辜地回答,然后语气突然变得激动,“……难道!难道我摸到哪些不该摸的地方了吗?!”      “滚蛋你!”卫琳琅拿起竹枕就往声源处砸,却“噗”得一声砸到了地下,她咬着嘴恨声道,“讨厌,你人到底在哪里呀,都砸不中了!点上蜡烛,快!”   “别,”欧阳常棣慢慢摸上了床,温声道,“让我在黑暗中抱抱你,好不好?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相信我。”   不解释还好,多作了这些解释,卫琳琅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象起了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她扭过头道:“不要,给我走开。”      教主脑内将她这违心的话自动滤过了,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她的床,双臂一伸,便搂住了她,然后顺势躺下,“天气变凉了,盖上被子吧……”说着,脚一勾,带起床尾处叠放的被子,右手准确地抓住一抖,将其盖在了卫琳琅和自己的身上……   如果卫琳琅没有处在赌气状态,她就能发现,这些动作完全不是一个看不清周围、需要靠双手来乱摸的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她的背脊贴着他的胸口,能够感觉得到另一颗心脏在有力地跳动,越来越快,就像自己的那一颗一样。   不过就算有种奇妙的感觉,像是灵犀相通,卫琳琅却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苦于无法找到头绪。无奈,便听之任之,只守好最后的底线罢。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在静谧中,卫琳琅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   她心里不是不奇怪,就算是小时候的玩伴,经过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情谊可言?就算是小时候朦胧的好感到了现在,是不是能够归为“喜欢”还尚是未知数,更不用说“爱”了。      “……怎么了?为何这么问?”欧阳常棣有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不是朴昌这种舌灿莲花的家伙,遇到这种问题,他也很为难。   “你!”卫琳琅一下子在教主的怀里翻转过身,死瞪着黑暗中她想象出来的他的眼睛的位置,“你是不是只是喜欢我,并不是爱我?还是说……你甚至都不喜欢我,只是选择我而已?!因为你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你乱想什么呢?”教主瞠大了眼,有些不能理解女人的思维,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居然还在误会他?   而卫琳琅却是有不得不乱想的、无法宣之于口的苦衷,那便是前世。      前世的事实让她无法对教主产生完全的信心,何况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欧阳常棣和官锦儿也将提前见面了。   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官锦儿肚子里已经有东方凌风的种了,而且已经处在被几乎全武林的有野心的人所追杀的状态下,所以相互之间难以发展一些感情,发展了感情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构。      可是现在?   万事还没发生,万事都说不准。      “快说、快说、快说嘛……”   卫琳琅抓住欧阳常棣的肩膀使劲晃动,嗲着声音使出撒娇大法——谁说她不懂撒娇?只是平常懒得用而已,她发起嗲来可比官锦儿要专业得多——官锦儿还要顾及她柔弱温婉的形象不是?   “嗯啊,你要是说了,我也告诉你一个……嗯,秘密。”卫琳琅笑眯眯地抛出了诱饵,让教主立刻竖起了耳朵,“一个你一定感兴趣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搞笑图(诶?不是萌图咩?): 渣红的渣翻译: 【在学校时,思考着我的成绩以及一切】没错了,我一定要改变,当我回到家时,我要努力地学习,提高我的成绩,还要锻炼,总之就是要把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 【回到家】艾玛,谁特么有时间做那些事儿啊! (源地址见图片水印) 66 66、 ...   第六十六章      在干掉了一个黑衣人后,东方凌风往下甩动着染血的长剑,心中有些得意。他随意地往四周一瞥,想看看其他人的状况,却刚好发现许勤被绑住丢弃在某个黑暗且不起眼的的角落,而官锦儿,更是毫无踪影。      他心里一紧,立刻瞪圆了眼向四周看去,恰巧看见扛着官锦儿的黑衣人那消失的一片衣角。   有人绑架官锦儿!就在他面前!   “锦儿——!”东方凌风声嘶力竭地向着那个方向大吼了一声,想立刻追踪而去,见势不好便立时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们给我等着,我的人也敢动,你以为我是谁!”东方凌风怒视着前方挡住他去路的黑衣人,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瞬间便是藏剑山庄的招牌杀招,“剑无影三千”!   剑锋一转,剑影无数!封死敌人所有退路!东方凌风这是将所有愤怒、不甘与耻辱都发泄到了他身上,而这黑衣人显然没有东方凌风武艺高强,略显吃力地抵挡了十数剑后,终于挽救不及,被一剑划过颈项,立时呜呼哀哉。      东方凌风提着染血的剑,冒着杀气转头四顾悬崖山径上这成为深夜修罗场的地方,满心不甘。这是……耻辱!在将将要到达武林大会会场前遭人截杀掳人,活生生的耻辱!   至于官锦儿,他的确是喜欢,但是却没有喜欢到比他的地位还重要的地步。所以他首先担心的不是官锦儿的安危,而是他东方凌风的脸面、名声和威望!   那些人为何要掳走官锦儿,这个他倒是不知道,可能是私仇或者抓错人了这都说不准。重点是,这件事是打脸,打他藏剑山庄庄主东方凌风的脸!      突然,从山崖小径的通向谈笑山庄的方向传来了参差不齐的施展着轻功的跑动声,果然片刻之后拐角处就出现了好些人,提刀带剑地冲入了战场,协力藏剑山庄,一起向黑衣偷袭者杀去。   东方凌风默然地看向来人的方向,他知道这些是谈笑山庄或是哪个门派的势力,是来作援手的友军。可接受他们的帮助,他一点也不高兴……      原本黑衣人数量就比他们的人马数量少,要不是靠着控制着藏剑山庄的三个门人做“内鬼”捣乱,收拾他们这些杂碎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   所以,可恶的是,这种丢脸的事情居然被别的门派看见了,这若是流传出去,让藏剑山庄以后威严何在?他要怎么说服别人这次意外狼狈的受袭只是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藏剑山庄的一次特例?      黑衣人人数并不多,在埋伏起来的三个人成功地掳走官锦儿之后,这些死士们也渐渐消散了了一开始的斗志,很快就被他们杀得死的死,伤的伤。   就在这场战斗将要落幕的时候,从反方向,即是悬崖小径的下坡来路走来一个人。      乌云盖月,原本皎洁的月光慢慢变得模糊,整理战场的藏剑山庄门人纷纷直起腰,眯着眼朝那里看去。   只见那人身影异常地巨大,身后还好似拖着什么似的,行路时发出衣物摩擦地面的沙沙沙的声音。   荒郊野外的悬崖边,落针可闻,众人心里不由渗得慌。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终于被松绑的许勤瞪着眼睛,惊恐万状地低呼。   闻言,旁边帮他松绑的小兄弟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捂着嘴道:“说什么呢,那是我们门主啊,他大约是帮你们庄主的忙去了。”      而早已听见声响的东方凌风和二师兄罗广白并肩站到了最前面,他之所以没有询问这些来帮助他们的人属于什么势力,就是知道他们的领头人一定会现身。   因为除了真正高风亮节的大侠士,世界上是不会有人不求回报的帮助你的,东方凌风这么相信,而作为藏剑山庄的新任庄主以及下届武林盟主的准接班人,也只有领头人才有资格跟他交涉。      苍穹之上,明月又从云层中探出来,银辉重新笼罩大地。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人原来并不是身形畸形,而是在肩上扛了一个人,而观被扛之人的衣裳身形,不是官锦儿还能是谁?      身后拖着的不明物体却是一个生死不明的黑衣人。黑衣显不出血迹,可他们一路行来的土地上,却拖着长长的深色痕迹,昭示着这人巨大的失血量。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这个人是去救被掳走的官锦儿去了。      那人大约三十岁上下,正是男人一生最有魅力的年纪,他下巴上蓄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明亮的眼睛中透着极度的自信。   他在离藏剑山庄众人还有十步之处站定,也不说话,东方凌风也这么跟他沉默对视了好半晌,最终看了看依旧像麻布袋一样被扛在肩上的官锦儿,没忍住首先开口道:   “这位仁兄,能否将鄙人东方之友放下来呢?”他回避了“相好”或是“未婚妻”这种说法。      “哦?自然自然。”那人笑了笑,将疲软的官锦儿放在了地上,已经解开穴道的官锦儿还是没法动弹——她实在是后怕得脚软,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   那人随意地帮着半坐在地上的官锦儿理了理发髻,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道:   “刚才一番恶战,都怪凤某武艺不禁,不能一招取敌首级,让姑娘受惊了,惭哉愧哉。”   官锦儿闻言摇了摇头,很是虚弱地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东方凌风打断了。      “……哪里的话,这都要多谢凤兄仗义相救,我代我友锦儿在此谢过,凤兄实是有大侠风骨的人哪。”东方凌风一脸郁卒地拱了拱手,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太明显了,就是在说自己出了力帮助他们,作为首领的他不道谢根本过不去面子。      “不用道谢,路见不平,本来就是应当拔刀相助的。”那男人英俊的脸像面具般精确地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飞雁门之门主,来自显州锦官城。东方庄主,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啊。”      “飞雁门门主凤南归?”东方凌风木着脸,“……彼此彼此。”      “我是带着兄弟们一起来救急的,他们武艺粗鄙,我不去希望他们起到了什么大的作用,只求不拖后腿,并为藏剑的高手助助威、壮壮声势便足够好了。东方庄主,他们表现得如何呀?”      凤南归一昂下巴,混在藏剑山庄人之中的飞雁门人便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有人举起手里的武器笑吼道:“哦哦噢!门主你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帮着杀了好多贼人呢!是不是啊兄弟们!”      东方凌风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藏剑的这种丑闻,他是万分不想让外人知道的,而看飞雁门这个态度和架势,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不会在外面大肆宣扬。   他既恼且怒,这该死的凤南归到底所图为何?      善于察言观色的凤南归自然注意到了东方凌风黑如锅底的脸色,他立刻伸手虚抬止住自家兄弟们的嘻嘻哈哈,诚恳道:“东方庄主请见谅,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占用您一点儿时间?”   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而不失礼貌。东方凌风看他态度还算不错,便点了点头,从众人中步出,和他一道走去了一边。      众人自然该忙啥忙啥,清理血迹、尸体、找寻有用的蛛丝马迹、清算人员损失伤亡,气氛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东方凌风和凤南归的私聊是不会让一般的门人听见的,而刚好委顿在不远处的官锦儿却听得了十之八_九。      她瘫在地上,对想要过来扶她起来的人摆了摆手表示拒绝,耳朵却竖着偷听他们的对话,越听越惊恐。她的手心渐渐僵硬,已经被夜风吹干了冷汗的额头也重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怎么会知道血帛的?!   他们居然在谈论血帛!   东方凌风居然持有着一卷血帛!   在此次武林大会上,血帛甚至可能三卷聚齐!      官锦儿低着头瞠大了眼睛,瞳孔涣散,心里疯狂地猜忌着。   既然知道血帛之事,既然拥有血帛,那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秘密?!   如果东方凌风知道自己的秘密,他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的好,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伪做作?!   他是像他动情的时候说的那样爱她,还是只是想要利用她?!      刚才黑衣人绑架她,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她身世的秘密?!   如果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江湖上还有多少人知道?!   武林大会对她来说,是一个捉鳖的瓮、捕鸟的笼吗?等着她自投罗网然后供大家分食?!      官锦儿惶然地四下里张望,发现她居然没有可以放下全部心防去依赖的人……都是敌人,都是对她官锦儿心怀不轨的敌人!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   她深深地低下头,藏于月色阴影处的秀美脸蛋上目眦尽裂。   她不想死,也不想成为武林中人的贪婪和欲望的垫脚石,所以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存稿就这么多了~~~虽然有点点短但是胜在日更嘛! 这颗牛逼的圣诞树位于罗马尼亚的布拉索夫县。 (图片源地址见水印) 67 67、 ...   第六十七章      视线回到山脚下的破旧客栈中。      “我……”黑暗中,教主声音也低沉起来,他欲言又止地,似乎在斟酌用词,“当年,我同你分开之后,因缘际会拜入了我的第一个师父白雪走的门下。他是上一任的‘雪夜一点红’之一。”      卫琳琅安静地听着,她没想到欧阳常棣居然会从那么久远的事情开始说起,她动了动,将自己的脑袋更深地埋到欧阳常棣的怀里,闭上眼静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一边轻声问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当年你还是长公主府的小少爷,怎么十多年后你成为了魔教教主?让我都认不得了。”      “其中有诸多的曲折,这也是为何我……前几个月在帝都大肆复仇的原因,你……不求你理解,我只求,你不要因此而看不起我,偕同武林白道人士一起追杀我。否则,我都不知道我心该有多痛。”教主的声音变得喑哑,他又紧了紧手臂,让她有点不舒服。      卫琳琅不想承认,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高兴能听到欧阳常棣的真心话:“放心吧,不会的,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呀,做过的坏事不少。若你被正道追杀,我也做不了什么,只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陪你一起,一起就好……”   说着她又哼地一声自嘲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做如此不划算不明智的事情呢。”要是以前,撞见打架或是追杀,她肯定有多远跑多远,明哲保身。      欧阳常棣却不说话,弄得卫琳琅有些不放心,她接着说道:“反正我们俩算是坏人凑作堆了,万一死在一起,也算是武林美事一件,不是么?”   “笨蛋,我正感动着呢,不许说死不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教主低声说道,声音中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郑重。      收到欧阳常棣的承诺,卫琳琅心中浮现的却不是欣喜,她瞬间想起上一世教主为了让官锦儿带着秘宝逃跑而被四大高手围攻致死的事情,这将是她心里永远的刺。   “我不要你的承诺,你不仅不能自作主张地为了我而怎样,更加不能为了其他的什么人而……反正我们都不是善类,不用顾忌别的什么人吧!”      “好,我答应你。”欧阳常棣这么答应道,可是他到底会不会这么遵守,卫琳琅心里也没底。   “我继续说。我其实并不是长公主府的少爷,我是长公主驸马的私生子,在府里身份比小厮还低下,也十分不受府里真正的权力者,长公主的待见。她对我恨之入骨,将我送入了帝都的地下斗兽场与野兽进行搏斗。那一年我八岁。”      “原来……是这样。”卫琳琅恍然,心底隐隐地心疼,那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跟他们一起骑马打仗玩泥巴逗小狗的孩子啊!她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对父母撒娇、跟大哥和小朋友们一起走街串巷恶作剧、在府里与二哥争风头吃飞醋……   “对了,那个战神少年说的是不是就是你?战无不胜的——战神‘黑蝉’!”她忽然想起那个老头告诉她的斗兽场轶事,八岁来到斗兽场,十二岁逃出。      “也许吧,我并不太知道外界都称呼我什么,但是到了后来,的确没有输过。毕竟那里的只是野兽而已,再凶猛也比不过武艺能够不断进步的人类,真正的奇珍异兽他们也舍不得往这里投。”   教主的声音很是平静,似乎已经完全从当年的事件中走了出来,走过剑雨风霜,曾经的苦难已经不能触动他分毫,今后的也是。      “那个时候我每天每天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来。从野兽的齿爪下活下来,从所谓同伴的握着食物的手中活下来。道德?没有道德;仁慈?没有仁慈;光明?没有光明。作为奴隶的我们自身都没有的东西,怎么给予别人?”   卫琳琅听着心悸,从小在相对和平的环境长大,她完全没有想到,从肖立到常棣这过程中,他经历了多么痛苦的事情。      “当然,与此同时,我还有大把大把的空余时间,无事可做。我只能靠坐在巨大地下室的一角,不断地思考招式该怎么改进,内功该怎么进益。当然,还有想念阳光。”   “你恐怕想象不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日复一日地行尸走肉般生活着的人对阳光有多渴望,在灭绝人性的地方经年杀戮、背叛、苟且偷生的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自卑……”      卫琳琅几番张口,最后说道:“那不是你的错,何必苛求自己。”虽然她也知道,手上一旦沾染上血迹,此生都无法洗净。   “我开始怀念曾经的小时候,可笑我当时才□岁,竟觉得此生已了。就算是还没被卖入斗兽场之前,我也是大多待在长公主府中,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我开始一遍一遍地回忆我们当初翻墙到大街上肆意玩耍的时光,你为我买药的事情,我与师父生活的那一年……”      教主语气低沉飘渺地说道:   “可是竟不知怎地,我越是想要记住的事情,经过漫长的黑暗时光便越是模糊,你们的名字、长相我都渐渐有些记不得了。”   “到了后来,我就好像完全被斗兽场的氛围同化了一般,整个人变成了一只潜伏在黑暗中只懂得杀戮的野兽。”      “……十二岁那一年,我后来的师父,也就是前任魔教教主欧阳忻终于来到我的面前,遵照他曾经的下属、也是至交好友的白雪走师父的遗嘱,收我为徒,为我取名‘常棣’。过了好多年,因为我天赋出众,所以他将我立为下任教主候选人。”   “故事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卫琳琅突然仰起头提醒道,她的额头正巧嗑在了欧阳常棣的下巴上,差点让他咬到牙齿。      “别、别乱动,我这就回答。”欧阳常棣有些结巴,让卫琳琅有些疑惑,撞到下巴很痛么,难道?   教主将下_身挪远了一点,好不容易能跟她谈谈心,他可不想谈着谈着,就滑向奇怪的地方去……      平复了一下心绪,欧阳常棣接着说道:   “在那几年里,我不仅想看到真正的阳光,更像在别人的眼里心中看见光明。很天真是不是?所以很遗憾,在斗兽场只有贪婪、欲望、恶意,以及麻木。就算是到了魔教之后,我也想寻找能让我安心的人,可是找不到。还是格格不入,还是形单影只,还是疑神疑鬼。”      “……我没有办法接受其他人了,你懂么?我尝试过,可是做不到。我的心脏好像已经停止跳动了,已经没有温度了,血液也好像已经不会流动了。”说着,他有些激动,这些话他从没有机会跟别人倾诉,从来没有。      “……肖立死在了八岁那年,活下来的是‘战神’欧阳常棣。他是教主,是魔教这一辈中最优秀的子弟;他十七岁就冲破上乘高手的桎梏,踏入后天境界;他是一个称职的教主,他会为了魔教的利益殚精竭虑,抹杀自己的私情。”      “可是他不会爱了,因为‘欧阳常棣’,不是一个完整的会哭会笑的人,他的表情只是面具,你懂吗?”他似乎很难受,声线都变形了,他伸手摸向她的脸庞,在黑暗中描摹她的五官,“爱你的人不是‘欧阳常棣’,而是那个我一直以为死去了,可是却一直活在我的心底的‘肖立’,你懂吗?”      “我……不懂,”卫琳琅咬着下唇,“只要是‘我’,什么人都行吗?”      “你嘴硬心软,口中对我不屑一顾,可是我受伤了只有你担心至斯,还与我一同义愤填膺;你虽然表面上受魔教胁迫留在了总坛,一直尽力与我保持距离,可是心中早就喜欢上我,还别扭地不承认……这还不够可爱、不够我感动?怎么会是什么人都行?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办法接受别人了,明白吗?”   欧阳常棣只恨不能剥开真心来给她看,叫她相信了。      “你、你胡说!我哪里早就喜欢你了?明明是你先说……那什么,我才碍于面子勉强答应的好么!”卫琳琅愤起为自己辩护,事实根本不是像教主说的那样的!   “你若是不喜欢那个人,你会随随便便让其他人近身么?”欧阳常棣举出当时教卫琳琅学武时的例子,“你之前也说过了,不是没有意识到当时的情况的。可是你还是默许了,这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那是迫于你的淫威!讨厌,我当时害怕死你了,谁知道你一个不高兴会不会把我给杀掉啊!”卫琳琅提高声音说道,为了加强气势还锤了一下教主的胸口,然后又不由自主摸了摸,感觉……真是硬啊,这都是肌肉吗?可是平时穿上衣服看不出来呢。   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别乱摸,如果你不想擦枪走火的话……”教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嘶哑,让卫琳琅莫名感到了一丝危险,立刻僵住不动了。说到底,欧阳常棣一旦认真起来,她依然不是不惧怕的,尤其是在半夜三更、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同床共寝的现当下。      “什么时候你能答应我……呢?”教主低声说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是卫琳琅却完全地明白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身下的变化。在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开口答应。官锦儿的事情教会她什么?那就是男人要牢牢把握住,用尽各种办法,否则,等到失去,便后悔莫及、狂澜难挽。   可是,话到嘴边,实在是说不出。他们重逢才几个月,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轻浮?就怪今晚气氛太好,如果答应,明天说不定就要后悔……      卫琳琅突然一个咸鱼翻身将欧阳常棣压在了身下,目光炯炯得像某种眼放绿光的大型夜行性食肉猛兽,昂着头高傲地宣布道:“被我临幸是你的荣幸。”   说完便深深地吻了下去,他也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动情地回应。唇齿相交,湿舌相缠,她能尝到口腔中甜香的花间酒的余韵。      下_身的触感愈加地明显且坚硬,她不仅不避讳反而主动去磨蹭,果然让那处更加精神起来,并且成功地唤起教主的一声低低呻_吟。这磁性又撩人的声线让她顿时软了腿……   她觉得□的布料有些湿,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布料黏腻地阻隔在他们之间,像是一道最后的防线。      “哈呵……”她难耐地嘤咛了一声,让原先乖乖让她压着的教主立刻大为触动地反受为攻,只抓着她的手臂一翻身,二人位置便上下颠倒过来。   他的器具就抵在她微闭的双腿之间,隔着微湿的布料上下摩擦。只听他强抑着颤抖的声线闷声道:   “快说不要,琳琅,快阻止我!不然我可能,真的要……”真的要就地办了你!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没事去撩虎须的后果是,自己被老虎抓住了……   她思维变得有些不清楚。   是继续?还是按照计划将他踹下床然后嘲笑?原先的决定在一瞬间动摇了。她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肉汤的份上,昨天没更新神马的乃们就装作没发现吧,啊哈哈~~~_(:з」∠)_ 对于这张图,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大力点头!!! 渣红的渣翻译:我真的需要在周六和周日中间再加一天!!! 还有,话说真的很那啥,就是节操神马的要省着用啊!玩基三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基三里面也有个门派叫藏剑山庄,这还好,问题是我刚写完东方凌风他们苦逼地在悬崖上的小径那里悲催地遇袭,我就同样悲催地跑悬崖了……好担心摔死啊有没有…… 68 第六十八章 十月十一日。嶢山山顶。 千辛万苦上了山,小路柳暗花明地一转,便能见到山顶的谈笑山庄。一直走在悬崖小径上,可是只要一到了谈笑山庄的范围,空间就立刻从逼仄险阻变为了开阔大气。 转过郁葱的树木,数十丈见方的密密麻麻而有规律的方形长石地砖铺成的正门广场便映入眼帘。广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各门派子弟在走动,广场石地两边是数百年生的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古树,一如嶢山的其他地方所生长的一样。 远远望去,谈笑山庄突兀地矗立在其中,就仿佛一个霸道的石斧,被人生生劈进了原始森林之中。 守在入口处的谈笑山庄弟子看到他们一行人之后,立刻走上前来,恭敬问道:“敢问诸位是否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呢?” 卫琳琅翻了个白眼,这却是废话,盖因他们一行之全副武装皆为江湖人之装扮……劲装、刀剑、暗器囊,斗笠、包袱,和气场。 “自然。”教主面上易容易得温弱,性格也装成了温和的样子,他很知礼地点了点头,柔声道。 卫琳琅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 教主不管是凶戾也好、高深也好、黏人也好,她都见识过、习惯了;而这个新的易容和化名‘常立’的性格,让她在发现教主的百变天分之余,感到有些好笑。因为温糯软弱是教主永远都不会变成的样子。 “好的,请问你们有邀请函吗?”迎宾弟子微微鞠了一躬仰头问道。 叉着手往前迈了一步与欧阳常棣平齐,卫琳琅要笑不笑地睨着谈笑山庄来迎客的子弟,问道:“有或没有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没有邀请函就得自备食宿了!”那人很认真地回答。 “琳琅,莫开玩笑,”常立对迎宾弟子说道,“我们有邀请函。”话毕便示意卫琳琅将函件拿出,她耸了耸肩照做了。 “卫小姐对吧,”迎宾弟子看了卫琳琅一眼,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有一张邀请函,却有这么多人……” “胡大哥,你没有吗?”卫琳琅瞟了胡闯一眼,她记得上一世的确在武林大会上看见过他呀?莫非他也是就地扎营的不成? 胡闯摸了摸脑袋,嘿笑:“不瞒弟妹说,我原本是有的,可之前在百花城里行李丢过一次,那邀请函也……没了盘缠,也没了酒钱,弄得老子被逼无奈,还去比武卖艺嘞!” 好么!原来那次他们看见他在百花打擂台,是因为他丢了行李、没了盘缠,可是还嘴馋美酒的缘故啊!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可能只能分配小些的房间给你们。”迎宾弟子在心里估量之后说道。本来嘛,他们看着又不眼熟,想必不是什么武林名宿,看邀请函上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大户,根本没必要多殷勤周到地招待他们。 “无所谓。”常立转头看向后面的绿柳,“你带着人去找空地扎帐篷去。” 绿柳一脸震惊,他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常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顾及到他要扮演的人物的性格,所以还是温声道:“你要是和我们一起,你的手下怎么办?对了,朴昌也和你们一道吧!” 说着,教主不经意地瞪了朴昌一眼,正正堵住了他想抗议的嘴。 “那好吧。”朴昌塌肩,最后还是妥协了。而绿柳却愤愤地瞪了卫琳琅一眼,撇过头去不说话。 “决定好了吗?那么各位跟我来。”那人点了点头,便向谈笑山庄的正门转身走去。 在通过巨大的广场时,教主想起前晚卫琳琅同他说的事,还是放不下心。她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那个秘密,便是她今后将追求武道的决意。 于是他偏头悄声问卫琳琅道:“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可知道,武学一道漫漫而无止境。境界越是高深,越是觉武道之难难于登天。比如我,想要在后天的基础上更进一步,那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自然决定好了。”卫琳琅正色,她看起来就像是习武天分那么不好的人么,“现在的江湖,一流高手满地走,就算是上乘高手也并不少见。我一个一流中游的女子,想自由行走于这神州,还差得远。而且这江湖云波诡谲,若是没有自保之力,哪能指望他人来相救?”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若是没法在江湖上混出一些名堂来,迫于世俗的压力,她就无法不回到家乡过那待嫁的小女儿的生活,在大宅院里困守一生……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也是。自保之力,还是多多益善。我也没法无时无刻保你安全。”教主拉住她的手,心里叹息。因着蛊虫的反噬,他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日?说起来,这样的他,居然为了自己的心意,将卫琳琅拉下水,实在是太自私了。若是他一朝……不在,琳琅该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无言牵着手,跟在迎宾弟子的身后,旁边是早已习惯他们两个腻腻歪歪、学会了无视他们秀恩爱的黑大汉胡闯。 他们走进气势恢宏的正门,里面又是一个宽阔的大广场。从右侧面可以听见各色人等在切磋比试的声音,显然那里是许多演武场;左侧面的房间人来人往,还不断有仆人端着装有美食好酒的盘子往正殿中送去,显然是各类功能房以及下等客房。 卫琳琅看着迎宾弟子带领着他们的走向,越看越不对,忍不住出声道:“你怎么往左边引?我们的邀请函足以住上中等的客房,你在搞什么!” 虽然她上一世同东方凌风一起来,自然是蹭他的帖子住的上等客房,但这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帖子的等级呀。 这个迎宾弟子,真是狗眼看人低! 那人背脊微微地一僵,然后笑着转过脸来道:“是中等客房没错啊,只是走这边是近路罢了。烦请各位少安毋躁。” 常立听了他们的对话也明白过来,虽然他扮演着一个弱气的角色,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允许随便哪个杂碎欺到他头上来!不要忘了他杀戮时的冷厉残酷和作为教主时的唯我独尊。 教主停下了脚步,冰冷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不知名姓的迎宾弟子身后,杀气陡溢,却控制得很好,没有让身边的卫琳琅和胡闯感受到一丝一毫。 “你在我面前,想玩什么花样?”他好听的声音在那弟子耳中,却是地狱的音符,早已冷汗如雨下。 “不,绝对没有!”那迎宾弟子忙举起右手发誓道,“我这等微末人物岂敢在大侠面前玩什么花样?绝对没有,大侠放心!” 娘啊,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居然是武林高手啊!天知道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带眼看人伤不起啊!他内心快要泪崩了。 “哎?这不是琳琅吗?好久不见,真是巧了,呵呵……”在教主收回气势的同时,突然有一个清娇的女声传来。 这个声音……卫琳琅头皮一紧,内心大呼不妙!警钟长鸣! 众人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俏丽衣衫、雪白狐裘披风的娇美人儿像一朵随风微摆的水莲花一般站在不远处屋檐下的台阶上看着他们,面上是些许的惊讶和抑制不住的欣喜。这灵动的神采让她原本只是秀丽的面庞散发出特别吸引人的魅力。 可是这却让卫琳琅感到恶心,以及止不住的担心。 官锦儿,是官锦儿!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她警惕地看了常立一眼,果然发现他面色古怪地看着官锦儿的方向,这让她的心如坠冰窟! 这一刻,他终于遇到命运中的红鸾劫数了,这一世,还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吗? 卫琳琅真想立刻将他摇醒,大吼一声“你在看什么”?!但是这样便会失掉所有的气势,恰恰如了官锦儿的愿望。官锦儿不就是想处处压她一头么?尤其是在男人身上。 就在此时,官锦儿背后那扇门后传来一道女声,如珠玉落盘,又如空谷莺啼,天然而清艳。官锦儿的声音跟这个声音一比,那简直是做作得不得了。 这声音虽好听,可是说出的话可是恶毒无比:“你这婊_子快给我滚,别在我门前发_骚!” 此话一出,卫琳琅如夏日饮冰,爽快得不得了,可是官锦儿的表情却变得尴尬无比。可门内的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让官锦儿虽然被气得怒意翻滚,脸上几番风云变幻,却完全不敢发作。 官锦儿有些后悔在这个时间地点叫住卫琳琅一行,没有想到那个人还在门后……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不能错过认识那个人的机会…… 水莲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小声地对门内说道:“我这就走,可是,我们刚才说的事能不能……” “不能!”门内的大美人丝毫不顾及官锦儿的面子,依然大声并且斩钉截铁地说道,“要不你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要不我们一拍两散就当没这回事!你再像这样质疑一次我的决定,我此生都不会再做你的交易!” “那……那好吧……”官锦儿委屈地眼眶都红了,她扭身跑下了台阶,踌躇了半天,还是走来了卫琳琅一行人的身边。 她勉强笑着,泪水凝在脸上,像是被风霜打击过的花儿一样,“真高兴看到你,琳琅。灵州一别,到如今都好几个月了,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卫琳琅不欲落人后,也扬起灿烂的笑容道:“有常立在身边照顾,我自然是好的。唔,锦儿妹妹你呢?怎么这幅样子?东方他好像没有照顾好你哟?” 她本就生得美艳,最近日子太过舒心,更是让她容光焕发。由于畏寒,她今日在绛色劲装外套了黑色的貂皮大衣,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跟霜打小花儿似的官锦儿有着天壤之别。 卫琳琅心里得意,可是却没有想到,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同情弱小的。迎宾的弟子有些看不过眼了,他弱弱地出声安慰官锦儿道:“别哭,别怕,没人能欺负你。那个人,唉,就是这样的,别放在心上……” 卫琳琅一听这话就瞪眼了,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余地?还来拆她的台,不想活了?再说了,瞧他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卫琳琅欺负了官锦儿一样!哪里有的事! 她刚想呵斥这个没眼色的人,却不防被常立出声打断:“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他在对那个迎宾弟子说话。 那人经过刚才一事,哪敢对教主放肆?立马点头哈腰地同他走到了一边。 教主在确定卫琳琅她们听不见之后,低头问迎宾的弟子道:“那房间里住的是什么人?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乃们不许因为等会儿还有一更而霸王窝!嘤嘤嘤…… 《过去和现在》——亮点太多,恕渣红吐槽无力…… 69 69、 ...   第六十九章      “琳琅,那位是?”官锦儿视线亦步亦趋地跟着教主,好奇地问道。   “不是说了是常立么。”卫琳琅见教主就这么走远了,心里闷气,对官锦儿便爱理不理。   “常公子很厉害啊……”她看着教主的背影,口里喃喃地感叹道。      “厉害也不关你事。”卫琳琅叉着手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去装姐妹情深,又歪着头补充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只是想来找你叙叙旧啊。”官锦儿有些委屈,她转向卫琳琅旁边的胡闯,想博得些同情,谁知他根本没在看她,只得吃了个闭门羹。      卫琳琅得意地瞟着她,量胡闯也不会抹她面子。昨晚上,就是他打扰了他们的好事,现估计正羞愧地很呢,才不会让她下不了台。   这时,教主和那个迎宾弟子也回来了。常立表情严肃中又透着古怪,眼神若有所思,让卫琳琅看得大皱眉头,他这是……      “常公子,你是常公子对吧?琳琅姐姐向我说起你呢!”官锦儿扬起小脸笑着道,眼里天真中带着崇拜,“刚才我看见你,就感觉你真的很厉害呢!”   常立看了卫琳琅一眼,然后温和地对官锦儿说道:“小姐谬赞了,常某愧不敢当。”      “这话不对,”官锦儿摇摇头,笑了,“常公子这等容姿才华,乃是当之无愧的大侠做派,锦儿只是说实话。还有,常公子不介意锦儿粗鄙的话,还请叫我为‘锦儿’,‘小姐’听上去太生分了呀。”   常立停顿了一下,然后顺水推舟道:“好的,锦儿。你若不介意,也莫称我为公子了,就称……”      “立哥!”官锦儿惊喜地说道,“我就叫你‘立哥’怎么样?我跟琳琅是好姐妹,你们是好朋友,那我便是喊一声‘立哥’也是可以的吧?”   “呃,自然是……可以的。”教主此时方觉不妥,可是又不好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他才发现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心思不简单,有些惊讶地重新打量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      “够了!”卫琳琅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她一搡那个被他们欺压得很惨的迎宾弟子,转身就走,“快给我带路。”   “哦,好好好。”他忙不迭答应下来,当女人争风吃醋起来真惨烈啊……话又说会来,被争风吃醋的那个也会很惨吧?他回头偷偷地看了常立一眼,眼中尽是同情。      教主方觉不对,立刻追上卫琳琅低声百般道歉讨好,可是已经生起气来的卫琳琅哪是那么容易消气的?别的事还好,怎么偏偏是因为官锦儿而落她面子?怎么偏偏是被官锦儿而三两句勾搭上?还叫“立哥”?怎么偏偏是官锦儿?!      因着发怒的卫琳琅,他们一行人走得飞快,招呼也没打一个,留下官锦儿一个,想跟上没那个脸,留在原地又很是凄凉。   怎么就这么走了呀!官锦儿撅起嘴,眼泪终于掉下来。都是那个卫琳琅,怎么什么都是她的呢?她哪里都不比卫琳琅差,唯独这身世天差地别,就因为这,便处处赶不上了吗?      那个常立,她是一定要争取的。官锦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赌誓。   还继续依靠东方凌风?不,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反而变为了一把悬在她脖颈上的剑,不知道何时就会砸下来,将她整个人一分为二。她要找新的出路,不能坐等灭顶的那一天。   官锦儿眼神坚定地想,而这“出路”的人选,展示了过人实力的常立便非常适合。      ……      “这里便是了。”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从下等客房区域走到了中等客房区域,迎宾弟子举手指着一间厢房示意道。   几人走进一看,那间厢房实际上并不小,外间是会客厅,转过屏风有前厅,再往后便是起居的内室;前厅旁边还有一间隔间,看样子是提供给仆人使用的。   可是卫琳琅、教主、胡闯两男一女,其中还有一队情侣,住这一间屋子总是不大适合。      “这屋子挺好,只是我老胡也不愿跟他们两个挤,碍他们的眼!小兄弟,你行个方便,给我老胡多安排一间房吧!”胡闯摸了摸鼻子,主动提出来这个建议。他不能不识相一点儿啊,昨晚上他貌似打扰到干弟妹俩了,怪不好意思的,今天怎么都得补偿一下。      “这恐怕……”那个弟子来回看着他们,很是为难的样子。   “这位仁兄,麻烦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名姓呢?”常立对他笑笑,问道。   “我我叫妙棋!”他一哆嗦,立马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别对他微笑啊!这人之前已经破除伪装用杀气威胁过他了,现在再来对他微笑,他只可能感觉到害怕,不可能感觉到亲切好么!      “妙棋,你看,我大哥他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士,他原本也是有邀请函的,对吧?只不过因为不好运而遗失了。只要你去跟上级核实一下,他自然有资格得到一间房间,不是么?”教主顶着那张好欺负的脸,语气温柔地说道,却把妙棋吓得不行。      “那,那你先去隔壁的厢房休息一下吧,我去禀告一下师父,还请你们耐心等待。”妙棋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好像再也不想留在教主身边一样。   “快去快回啊,小子!老胡我记下你名字啦,以后有事儿还找你!别客气!”胡闯在他身后哈哈笑着喊道。   “得了,我也不在这里杵着了,我去隔壁睡个回笼觉去!”黑大汉胡闯嘿然拍着教主的肩头说道,“兄弟,加油。”然后嘀嘀咕咕地出门左拐休息去了。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卫琳琅和常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见教主不说话不解释,卫琳琅这个气啊,男人莫非都不是好东西?昨晚上还那么浓情蜜意,一觉醒来就完全变样子了。      话说昨天晚上,在嶢山山脚下那老旧的旅店里……      “快说不要,琳琅,快阻止我!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正当教主快要按捺不住,求着卫琳琅阻止他的时候,忽然,房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接着传来的是胡闯的大嗓门:“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我怎么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动啊?!”   这忽然传来的声音简直将正蓄势待发的他们俩窘得不行。卫琳琅脸蹭得就红了,她有些结巴地大声道:“我自然没事,你、你快回去!”      教主可不管那么多,既然卫琳琅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他,那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哪个男人还停得住?   他压在卫琳琅身上,左手从她里衣下摆伸进去,来来回回地慢慢覆上了高耸的双峰,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最上面的那一点红缨也被刺激得挺立,传递给她从未有过的快_感,让她头皮发麻。   和优哉游哉地于身下玉_体之上抚摸揉捏的左手不同,教主的右手开始急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单手不便操作,于是光凭蛮力将其扯裂开来。      谁知就因为这布帛撕裂的声音,坏事了。   习武之人的耳力自然上佳,不同于两人低沉的喘息,布裂之声在夜里甚为清晰。   胡闯本来已经打算回房的,却乍闻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行走江湖多年、遇到过各种危险的他脑海中立刻有了不好的联想,于是立刻跑到教主的房门前敲门,自然是无半点回应。      “怎么了、怎么了?”因着连番响动,有个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想探个究竟,却被胡闯牛眼一瞪,给吓得缩回去了。   真是个不识相的,又不止他一个人被吵醒,可除了他还有谁出门来?避灾懂不懂?      兄弟出事了,姑娘也有情况!这个想法在胡闯的脑海中盘旋,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两个奸_夫淫_妇在做不可告人之事。   他手握着偃月刀冷静地返回,心中已慢慢地蓄着杀意,他更加用力地敲门,斩钉截铁地道:“姑娘你出来一下,老胡我有东西要给你。”      教主在心里这个恨啊!你就不能不捣乱吗?!枉我叫你一声“兄”啊!你就这么回报我?大晚上的不睡觉,跑人家房间里面抓_奸,这不是闲得蛋疼么!   卫琳琅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脑子也从欲_望中清醒过来了,立刻便把教主那伸到自己双乳上揉捏的咸猪手打了出来。      炸毛的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瞪,指着教主的鼻子道:   “去你的、去你的,哪来的那么多便宜给你占啊?没名没分的就想着行房……你大爷的,想得倒真美!”   言罢还不解气,起身之后,还往一脸不可置信的教主身上捣了几拳、补了两脚。      这次,靠门板靠得很近、全神贯注侧耳细听的胡闯终于大致听见了里面在说什么。他呆呆地杵在门外,拎着大砍刀,吹着过堂的冷风,有些石化。   他好像……一不小心干了一件很缺德的事儿?谁都好……快来人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实乃悲剧啊,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啸昆仑”大侠!这件事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卫琳琅起身披了一件外套将自己裹了起来,又摸索着点了一盏蜡烛,然后并不避讳地直接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以胡闯这习武之人的视力,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在床上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盘腿坐着的教主,以及他那欲_求不满的乌黑铁青的神色。      “啊哈哈,既然有贤弟你在此处镇守,那琳琅姑娘的安全肯定是很有保障的呀,很有保障!”胡闯尴尬万分地挠着头和盘根错节的黑胡子,他是真的不善言辞啊!何况是在这种说啥都不对的情况下!   “为兄放心了,极为放心!我这就回去睡大觉去,明儿个还要早起上山呢,贤弟、弟妹也早些休息啊!”说完,黑大汉胡闯便逃也似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卫琳琅上前关好门,转身昂着头极为无情地看着教主问道:“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啊?还要在我这里用早膳不成?!”   欧阳常棣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单下那悲催至极的小兄弟,顿时泪流满面:“你叫我怎么回去休息啊,不如我们继续……”      “做你的春秋大梦!”卫琳琅微红着脸,唾道。   本不想理他,可忽然她又想到明天恐怕就要同东官二人碰面,今晚不给教主一点儿甜头,明天他无精打采怎么办。   想着,她便一边褪下外套,一边向欧阳常棣走去,迎着他重新燃起希冀的眼神,坏笑。      她爬上床,坐到欧阳常棣身上,左手一揽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练习过一次,她已经找到了技巧。丁香小舌毫不费劲地钻进了他的嘴里,与他的相互绞缠,绵绵缠缠都是情意。右手抚上他的胸膛,感受着手底下肌肉的形状,正是她好奇已久的触感。摸着摸着便往下,灵活地摸进了被单之下,摸到了某个火热之处。      原本在胡闯的打断下有些疲软的小家伙在连番的再次刺激下已经再次茁壮成长为了大家伙,卫琳琅眯着眼感受着它的形状,它在手中的跳动:“教我……”   教主也意识到了今晚上的福利仅止于此,与其抱怨不如享受,便伸出大手覆在她的柔夷之上,圈住自己身下那滚烫的烙铁,带领着她上下撸动。      卫琳琅没过多久便掌握了要领,不仅如此,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揉捏拨抠下方的玉囊和柱体顶端的凹陷小孔,引得他好一阵压抑的呻_吟。   而教主则就着昏暗将灭的烛火,注视着卫琳琅仅着里衣而隐约暴_露的身体,在她又一次地掐捏他敏_感的玉囊时达到了高_潮……      ……      是啊,昨晚上他们之间是多么地和谐,看看现在呢?!卫琳琅气不打一处来。   而教主却并不是很理解为何卫琳琅如此地生气,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琳琅,你到底怎么了?生的什么气?告诉我吧……”      “你自己想不到吗?居然要我来说?!”卫琳琅愤怒了,他若是这样跟其他女人接触都没有意识到不行、不对,那她还能对自己不在他身边时,他的忠诚度感到放心吗?      “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么!”   教主有些不耐烦了,原本他心头就有其他事情困扰着,哪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去猜她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他不知道,也不需要这样纠缠着这一个问题吧?直接告诉他不就完了么!      “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官锦儿走得那么近?!”莫非你喜欢她?最后一句话她含在嘴里没有说出。   卫琳琅其实很没有信心,但她却不想欧阳常棣看出来,于是她的外在气势便十分咄咄逼人,简直是一副非要教主说出个一二三来 69、 ...   的架势。      “官锦儿?我和她走得很近吗?你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开动脑子想想再来问这个问题?”教主一甩袖子,含怒背过身去。   真是比六月飞雪还冤!明明是因为那女人是卫琳琅的好姐妹,不好驳她面子,他才对她好声好气!而且他易容成的这个“常立”的预设性格本就是较为温和的,面对女子犹甚,他怎么好不照着演?!   琳琅居然连她好姐妹的飞醋都吃,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你这是在骂我没眼力、没脑子?!”卫琳琅瞠大了眼看着欧阳常棣,自从他们确定关系、或者说她幼时玩伴的身份暴露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粗鲁地对待过她了。而今,为了官锦儿,他居然对她说这种话!      教主刚想反射性地反驳,却忽觉有理:“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居然不相信他?!她居然不相信他?!没错,她就是没脑子,就是没眼力!他做到这个份上还不能取得她全面的信任,那他还能怎么做?!      “你才给我好好想想!”卫琳琅被他捧在手里哄惯了,一朝摔下他的掌心,便疼痛难当。她死憋着眼泪,旋风一般奔进了内室,“嘭”得一声牢牢关上了门。   “你给我滚蛋!”她靠在门上大吼,然后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话。      她以为他会像以前每一次那样,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说“就不滚”;以为他会像以前每一次那样,首先向她低头,说“我错了”;以为他会像以前每一次那样,想尽各种办法只为了来到她身边,亲亲摸摸,告诉他“原谅我”……      可是没有,这次什么都没有。   预想中的回话没有听见,外面静静的,半点声息都无。      卫琳琅把手放在门闩上,又放下,又举起,磨磨蹭蹭,最终还是放下。   她又愤怒、又后悔、又担心、又不甘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一个时辰过去,午膳时间到,她终于找了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推开了内室的雕花门……   外面,想要看见的人影却遍寻不见,整个外室空荡荡的,就像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欧阳常棣:……我恨你……我到时不举怎么办……orz 某人:这……咳咳,怎么跟你亲妈说话的你?!(佯怒 欧阳常棣:还“亲妈”,你枉称亲妈啊……(内牛满面 某人:哼哼,小棣棣啊,儿不嫌母渣,这个道理懂不?啦啦啦~~~┏ (゜ω゜)=> 【渣红的渣翻译】我没有疯,只不过……我的“真实”,同你的不一样而已。 70 70、 ...   第七十章      卫琳琅走出内室,咬着嘴唇在空荡的前厅默立片刻,往最外面的会客厅走去。这时,她听见院子里有兵器挥动的声音,便加快脚步走过去。   一推开大门,却失望了。在院子里练武的不是欧阳常棣,而是黑大汉胡闯。      胡闯使得一手好刀法,大开大合,猎猎带风,霸气四溢,他的刀法并不讲究精巧,而是讲究狂野。即使知道如何躲,也无法真的躲过去,你抬刀去挡,那我便连刀和你,一起全部斩断!这,就叫不可阻挡。   卫琳琅惊叹地看着在院子里练武的胡闯,这种呼啸而过碾轧一切的气势,这种如猛兽咆哮一般的劲气,真是不愧他“啸昆仑”的外号!      待到胡闯收功回刀,卫琳琅赞赏不已地拍着手道:“胡大哥好厉害的刀法,我看这刀法之霸道,世间恐怕少有人敢正面与之争锋啊!”   “弟妹哪里的话,”胡闯哈哈一笑,抬手擦了擦汗,将偃月大砍从有些疲累了的右手换到左手,“我才区区上乘境界,连常老弟都敌不过,别说这整个江湖了。你夸我霸道,我可真是汗颜啊,你可是没有见过常老弟的剑法?那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劲道,看着那剑挥过来,你却找不到退路,甚至各处死穴被指,动弹不得!我想,这大概就是上乘和后天的区别所在了,唉。那才是真霸道,我这,只是蛮力罢了。”      提到欧阳常棣,卫琳琅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笑了笑,不去想他了,对胡闯说道:“不如咱们去膳房用膳吧,这也是饭点了,胡大哥不饿么。”   “自然饿得很!”胡闯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奇怪道:“堂堂谈笑山庄,为何连送饭的佣人都没有?莫非是临近武林大会,客人太多之故?”      “是了,”卫琳琅和胡闯并肩走出院子,向记忆中膳房的位置走去,“人手不够呢,我们这种中级客房是不可能有人搭理的,所以只得自力更生咯。”   “话说常老弟去哪里了?我们不等他么?”胡闯还是很厚道的,他停下脚步往房间里望去,从半掩的房门中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卫琳琅惊疑地看着胡闯,皱眉道:“你在外面练武,却也没看见他出来吗?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哼,反正以他的武功是死不了的,我才不管他。你要等他一起么,胡大哥?”   胡闯把刀往背后的皮具里一插:“他既然有其他事要做,我自然不会磨叽这一点,我更不担心他。走吧,吃饭去。”      ……      迫于教主的淫威,那谈笑山庄的迎宾弟子妙棋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位置还是不错的。出门不需要很复杂的路经就能找得到总膳房的所在。   卫琳琅正跟胡闯边走边聊着,突然听见旁边的院子里一阵喧嚣,仿佛有一大群人在吵架似的。      “吵死了,我们走快些吧。”卫琳琅很是不耐烦地建议道,她这回可不想惹上些无谓的麻烦,只要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就行了,风头嘛,也尽量不要出的好。   “不,等等。”胡闯这种讨厌纠缠不清的事情的人,第一次不再明哲保身,“我们悄悄过去看看,我好像听见了些‘老朋友’的声音。”   “可得有分寸些啊。”卫琳琅有些不情愿,她现在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哪里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这本来就不是个全封闭的院子,是故二人绕到另外一边种满了花草来权当院墙的地方,从草叶的缝隙中,便能较为清晰地窥视到院中的情形。      那是两派人马在相互对峙,他们统共二十多人,年纪都不大。   一派的领头人是一位长相幼美的少年,可是神情却十分不讨喜。他高昂着头,露出下颌骨柔和的曲线,面上尽是不屑和讥讽,衣着上好,显然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另一派的领头人是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长着一张十分端正的国字脸,深麦肤色。他紧抿着嘴唇,眼神凶戾,浓眉深蹙,骨节粗大的手在身侧紧握,鼓出一根根青筋。明显地,面对着富家公子的挑衅,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以防事态恶化,两方人打斗起来。      “他们都是谁?”卫琳琅扬了扬眉,悄声问胡闯,虽然她对这没什么可看性的对峙的兴趣并不大。还没等胡闯回答,院子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记得不,各位?他们自称‘九州第一刀’呢!”那个少年公子装作不可思议的样子,回头问自己的手下们,脸上是可恶又欠打的笑容,“可是看看他们现在这熊样,少主穿的衣服还是三年前的旧货呢!我当年亲眼见过的,就是这一件,可别怀疑我燕回少爷的记忆力啊!哈哈哈。”      “可不是嘛,”少年公子的一个手下应援道,他往对面某人大腿上一指“你瞧,居然有人的裤子缝了补丁呢!太有趣了,哈哈,这是竹州城最近出的新款式吗?我们居然不知道,少爷啊,这真是太不应该了!我待会饭桌上自罚三杯酒!”      “你们真是够了!”另一派的头领,那壮硕的青年终于忍不住了,他从牙缝中龇出充满了怒火的话语:“凤燕回,别以为你仗着自己的大哥是飞雁门门主就这么张狂,看在你爹的份上,我是不会动你,可是以后在江湖上,再这样不收敛,一定有你好受的!”   “少主!”壮硕青年身后的手下听见自家少主居然不还击,忿忿不平地想要出头,却被他伸手拦下。      “哈?!你们、你们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了没有?”闻言,少年公子凤燕回瞠大了眼睛,笑得合不拢嘴,他用食指极端无礼地直直指向那青年的鼻子,“他说他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呢!你们听听,我哥的面子!”      “哈哈哈,门主的面子还真大,居然连你这无名小卒也要卖三分!真是……佩服啊佩服!”后面的人也跟着起哄,“哈哈哈哈!英雄,看在你让我们如此佩服的份上,送你们条裤子怎么样?虽然是穿过的,我们也不想要了,但是肯定不至于穿了三年还打补丁呀!”      ……      卫琳琅在树木枝蔓的掩映下皱起了眉头:“虽然群嘲这种事我做得也不少吧,但是旁观起来,还是觉得这小孩真是讨厌呐。”   “那个小子,哼哼,是飞雁门门主凤南归最疼爱的幼弟,凤燕回。有名的练武奇才,从小受宠,纯属被人惯坏了。”胡闯眯着眼睛从旁解释道,“对面那个,是我大侄子,也是明刀派的未来掌门,胡穹。”      “诶?你侄子?那你还在一旁干看着别人欺负他,不上去帮忙?”卫琳琅有些理解不能,若是她的哪个长辈看见了她被人欺负,肯定早就上去抽欺负她的人几个耳刮子了。      “我为何要帮忙?”胡闯笑嘻嘻地叉着手,浓密的胡子一颤一颤地,继续好整以暇地看戏,“嘿,几年不见,这小子锻炼得不错嘛!忍功一流,知道什么时候该发怒,什么时候不该,这样很好!”   卫琳琅遗憾地看了看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胡穹,唉,连你叔都不帮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胡闯的心里其实在叹息。虽然他离家多年,但是明刀派的消息他一直都有关注。自从他十多年前离家,这明刀派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先不说当年在地下都折损了多少派中的精英良将,就说后来他哥跟天鬼宫宫主因情交恶,被擅长暗杀的天鬼宫断断续续杀掉多少师叔一辈的高手,这就是一个不忍卒读的数字。   没有了高手,门派自然日渐式微。小一辈的门人中居然有人被迫要穿打上了补丁的裤子,这一件事在当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啊!      君不见,他们可是“九州第一刀”明刀派!是武林中为数不多的有历史传承的名宿!若没有参与当初的血帛之争,何故至今日的境地,又岂是飞雁门这种历史仅二十余年、兴起时间不超过十年的门派可以羞辱的?   他当年早就反对在血帛这危险的事上插一脚,可大哥就是不听!这便是恶果!      正当各人都在思索自己的心思时,院子中突然又有了新情况。      “我说,阿回啊……”原本强抑着暴怒的胡穹忽然泄了怒气,他长吁出一口气,摆出一张回忆过去的脸,眼神也变得飘渺起来。   “阿、阿回?!”少年公子凤燕回瞪圆了一双眼睛,被胡穹这突然的转变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谁准你这么叫我的,谁允许的?快收回去并道歉,你娘亲怎么教导你的?太无礼了!”      “唉,你小时候多可爱啊。说起裤子我便想起你两三岁的时候我去你们家做客时候的情景呢。当年的开裆裤,现在还好吗?”胡穹眼中盛满了温柔,却对面前的敌人打出了重重的一记无形拳——补丁旧裤算什么,开档才是真绝色!   凤燕回浑身颤抖起来,指着他鼻子的手也晃来晃去指不准目标了:“你你你说什么,你可别瞎说!我才没……”      “你现在也长大了呢,大到可以不给曾经的干哥哥的面子了,忘记曾经追在我屁股后面要我抱你的事情了吗?啊,那时只有这么小一点点的东西,”胡穹盯着少年公子凤燕回的胯_下,戏谑地伸出手掌,用大拇指掐住了小指的一个指节,重复道:      “那时从开裆裤里露出来的只有这么小一点点的东西,现在肯定也长大了吧?不如脱下来给你胡哥哥看一看,不然我可真是担心呢!毕竟……”   “你……你说什么……”凤燕回眼睛都红了,气得头顶冒烟,这个粗浅鄙陋的落魄少主,居然敢、居然敢对他凤燕回……这样!      “毕竟你长得这么娘们儿,我还真怕你下面也那么娘们儿啊!哈哈哈!”胡穹哈哈仰天长笑,连同他这一派的青年人都捧腹起来。这回击实在绝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自大且目中无人乱找茬的小鬼,自然要极尽调侃才对得起良心!      “呵,呵呵呵。”卫琳琅捂着嘴,眼睛都笑弯了,这些人太好玩了,经此一遭,就算是那个小鬼看起来也顺眼了很多呢!   “谁在那里!”突然胡穹对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大吼一声,那瞪眼的样子活脱脱是胡闯的青年翻版。      “不好,我们走!”胡闯说完便提起轻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卫琳琅暗自后悔没有憋住笑,也随后跑走了,只留给追出来的胡穹等人一个模糊而窈窕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今晚争取再撸出一章来,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在零点前放粗来……不行的话就明早再更=w= 哈哈,这张图好像是最近在微博上很流行的一系列P图的原型呢!→_→ 渣翻译:这俩熊孩子在学校里打了场架,一小时后,他们得到了俩选择:停学九天或者坐在学校空地上牵手一整天(即使上课。你可以看到他们是怎么选择的……←_← 71 71、 ...   第七十一章      十月十一日夜。酉时。      “明刀派和飞雁门的恩恩怨怨竟是如此?!”   晚膳时,听完胡闯叙述往事的卫琳琅不禁有些意外,她感慨道:“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      根据胡闯的说法,虽然这飞雁门是兴起仅十数年的门派,但是创立飞雁门的凤家与明刀派胡家可是有好一段纠结的往事。   尤其是听着胡闯这个当事人讲述当年和如今的恩怨情仇,尤其令人唏嘘不已。      “是啊,所以凤家人从上到下都非常地不待见胡家人,仅仅像中午时你看到的那样嘲讽,还算是好的了。”胡闯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他们可以怨恨我们,我可以理解,也就这么放下了。看了他的表现,我相信穹小子也是这么想的,从他这一代开始,一定不会让这件事冤冤相报不能了。”      卫琳琅瞥了他一眼,扒了口饭不说话,心中却道,这人还真是奇怪,只要是自己觉得正确的,即使牵扯到自己的家人,也绝不偏颇。真不知道这是遵循本心还是违背本心。      而不管怎样,卫琳琅自问是做不到的,因为她从小就从长辈身上学到了什么是护短。护短是什么?就是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人,能打能骂能发火,但是别人只要说一声不好,她都不能轻饶。   卫琳琅吃完嘴里的饭,也学胡闯耸肩。她很快就想开了。其实,这两种观念无所谓正确与否,只是每个人为人处世原则不同吧?      胡闯灌了一口酒,畅快地打了一个饱嗝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卫琳琅:“怎么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没看见常老弟?他不是总是和你黏在一起,那个啥,形影相吊的吗?”      “那词叫做‘形影不离’好么。”卫琳琅翻了个白眼,不在意道,“我怎么知道他?说不定去勾搭哪个小美人了也说不定!”   她心里却在说,欧阳常棣,你要是在我用完晚膳之前回来,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如果没有,那就等着算总账吧!      酉时三刻。      卫琳琅实在是不耐烦那个频频从门缝中探头的膳房侍女,终于不情愿地起身,丢下一句话,“行了行了,我走就是了,不碍你的眼!”   门后的侍女松了一口气地走出来收拾桌子,看着那个奇怪的陌生女人的背影,心里还暗暗奇怪。吃完饭还赖着这么久不走,这膳房到底哪里有这么大魅力啊,话说她光是帮着添灯油就添了好几次呢。      而步出膳房的卫琳琅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失望。   他没有来,真的没有来,从中午不见踪影到现在,依然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句话一个字的消息都没有告诉她。   太不正常了,真的。他究竟在哪里?他究竟在做什么?他……还好吗?      独自走在回房的路上,天空是沉黑色的,像是她重重的心情,驻足仰望,星子一两点,明月渐满。远处是明灭的灯火和嘈杂的声响,那必定是江湖人的应酬交际,那她曾经热爱的、或者至少曾沉浸其中的活动,现在?却已经提不起一丝的兴趣……      他在哪?他在哪?这是她现在脑中盘桓的问题。至少、至少告诉她他是安全的,这样也好啊!   虽易了容,但易容术也不是完美而没有破绽的,而且他行事残不留情,得罪的仇家已然不少。   比如,若是让那同样在血色斗兽场事件中逃脱的抚远王世子昭英得知,当时的始作俑者便是欧阳常棣的话,他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亥时二刻。      卫琳琅一套剑法练毕,动作流畅地优雅收剑回鞘,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默立于院中。   剑法云出岫已经练了十多遍了,还是不能静心,在这种情况下又不能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去练习内功,唉,实在是让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欧阳常棣在身边时没有什么感觉,一旦不见,就好像她的整颗心都跟着跑了似的,真真让人气恼!她对他的感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到了子时,卫琳琅觉得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在空荡的房间和院子里待下去了。   特别是夜半三更的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就寝了,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于是,她想出一个好主意,秉承着自己睡不好觉,也要让别人也睡不好的原则,准备去露天营地那里骚扰朴昌……      没错,她是去骚扰朴昌,绝对绝对不是去找教主,也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更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了一个温暖舒服的人形物体而夜不能寐!   ……好吧,卫琳琅撇了撇嘴,这说辞假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回屋找了一件连兜帽的披风穿上,夜晚易着凉,她可不想生病;并且,她在腰部挂上佩剑,衣摆遮盖下的大腿上绑上褚伯送给她的乌金匕首——就像她平时出门那样——毕竟,在漆黑一片的夜里独自行走,带上自己的武器能增加许多安全感,更别说目前谈笑山庄聚集了大量不安分的武林人士了。      装备齐全,卫琳琅站在院子中央伸了伸腰、踢了踢腿,往下蹲了蹲身子,然后轻功一提,如燕雀冲天一般瞬间拔地而起,在院墙上莲足一点,几个起落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不得不说,有了教主这个高手从旁指点,她现今的武功已然精进不少。      ……      说是要找欧阳常棣,但是卫琳琅根本没有寻人的方向,所以她还是往临近山庄侧门的露营地处飞奔而去,决心怎么都要把朴昌也拖下水。   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快些不是?就算找不到,多一个人陪她失眠也是好的。      一刻钟之后,卫琳琅来到了谈笑山庄的内侧大门附近,由于武林大会的原因,这几日谈笑山庄的外门都是不关闭的,所以她四下张望并没看见什么人之后,很顺利地溜了出去。      谈笑山庄是生生建立在异兽邪瘴弥漫的嶢山上的一个奇迹,但是与此同时,也意味着只要一离开谈笑山庄的范围,就会立刻进入原始森林、苍天古木、妖魔鬼怪般的兽类的世界。      侧门这处还算好,门外已经被人铲平了一小块山头,划出了好一块的空地供人安营扎。   而除此处之外的森林区域嘛,用主办方谈笑山庄的人的话来讲,即是:“若想任意探索,也可,但万望三思而后行。”      就在卫琳琅在营地边隐蔽的树林里一边提气飞奔一边幸灾乐祸地想象着朴昌一脸的苦逼样的时候,忽然,右手边不远处的林间闪出一抹银光,在她的眼角余光中稍纵即逝。      咦?卫琳琅敏感地停下脚步,偏过头去,眯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可是那奇怪的银光再也没有出现。   那是个什么光?卫琳琅抬头看了眼时而露出脸来、时而隐入云里的肥月亮,心里有了计较。   也许是某人的武器的反光……她心下警觉,不管怎样,那里有人!      卫琳琅悄悄等在原地静待那银光的再临,却左等不到右等不到,正打算放弃的时候,那光又出现了。如她所预料的一样,这抹清浅但是显眼的银光又一次一闪而逝。      跟上去看看吗?不好奇吗?卫琳琅心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道,可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告诫她,此行有风险,半夜三更、无人森林、武器反光什么的,太危险!没有必要因为好奇而在无谓的事情上面搀和一脚吧?      ……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在密林中艰难地穿梭,动作迟缓,还不时微微弯腰,东张西望地好似在草丛中找寻着什么。   她头上鲜亮的银饰很偶尔地会反射出从枝叶缝隙中投下来的月光,答案很明显,这光便是吸引卫琳琅追踪而来的引子。      是的,卫琳琅她最终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抱着“说不定和欧阳常棣的失踪有关系呢”的想法,偷偷地跟了上来。   卫琳琅已经这么跟着她半个多时辰了,从当时靠近谈笑山庄侧门处还算安全的区域,跟到了现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慢慢发现这女人大概是想找些什么植物或者动物。      这里人踪已灭,可是鸟却尚未飞绝,猫头鹰的咕咕声,不明动物的振翅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和呼啦啦的风声,在黑暗中营造出无尽的恐怖。   卫琳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虽然她一直都有在藏身过的大树上做记号,但是还是有些担心返程时迷路呢。      那银饰女人似乎也有些害怕,她扯着自己的披风,把身体裹得更紧了些,然后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好像这样就能驱逐恐惧了一样。   跟踪她的卫琳琅无声地躲在黑暗之中、大树干之后,尽力不踩到干而脆的枯枝,不惊扰到胆子小嗓门大的动物。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伸头确认那个银饰女人的走向,然后加紧脚步跟上去。      那女人一看就是外行,接受过魔教的追踪训练的卫琳琅,应付这种外行还是有一些自信的,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就是一个证明。卫琳琅暗自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就像标准的坏女人那样。   正得意着,却听见那银饰女人嘴里念念有词道:“烨月花,烨月花,在哪里,快出现……特征是……白色,碎花,诡艳,喜寒……烨月花……”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卫琳琅有些愣愣地想,片刻之后悟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戴银饰的女人,不就是官锦儿本人嘛!   等等,她在嶢山山顶的森林中找烨月花?!卫琳琅皱了皱眉,如果自己的常识没有出错的话,烨月花应该只有西域才有啊,并且是西域的象征性花朵!      她顿时啼笑皆非,官锦儿居然连这种江湖常识都不知道?八成是被人哄骗来这深更半夜的危险丛林中的吧!真是笑掉大牙了!快哉乐哉!   忽然卫琳琅脑中灵光一闪,今天上午那个给官锦儿难堪的有着好听声音的美人,不是说了什么“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交易”之类的么?莫非那个“想要的东西” 就是指的烨月花不成?      “呀啊啊啊啊啊——!”      忽然,官锦儿不知怎地一脚踏空,整个人翻滚下了一个长长的斜坡,刺耳的尖叫声让卫琳琅浑身一颤。   她立时往官锦儿消失的地方看去,那里却被灌木丛掩映得好好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算站立在那旁边也不会发觉那里有下坠的危险。   这种诡异的斜坡,卫琳琅还是第一次见到!      “嘤嘤嘤……好痛,救命哪!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官锦儿既然有力气哭痛,那么显然没什么大事。她哭着哭着,忽然停下了,“咦?”官锦儿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拖到今天了→_→,没事,今天一定还有更→_→ ……话说把碎成一地的节操捡捡拼拼,还是可以用的嘛! 啊哈,啊哈,啊哈哈! 渣翻译:不确定这是门……还是Iphone 42…… 72 72、 ...   第七十二章      官锦儿知道自己一向运气不错,所以当她用颤抖的手打亮火折子之后,看到不远处掩藏在草丛和枝蔓中的洞穴入口时,心里涌起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惊讶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瞠大了眼睛,想将那处看个仔细。话说,这该不会是哪个前辈高人的秘府吧?说不定、说不定还藏着财宝秘笈灵丹妙药惊天秘密呢!      官锦儿止住了哭声和啜泣,四野无人,哭给谁听?再说了,这一遭说不定能因祸得福,自然没有什么好哭的。   她往脸上抹了两把,把泪痕和遮挡了视线的乱发都弄到一边去,挣扎着爬了起来,腿脚还有些不利索;然后抬起头望了望摔下来的地方,上方是参天的古木和乱糟糟的灌木丛,将月光挡了个七七八八。      官锦儿愤愤,真是好高的陡坡!无怪乎把她弄得一身伤!   不过,这种极高的隐蔽性也恰恰是前辈高人们所追求的,不是吗?      官锦儿趁着火折子还未燃尽,捡了一捆枯枝点燃权作火把,周围因为燃着的火炬而蓦然明亮起来。她已经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个林间的巨大深坑,类似于一个很微型的山坳盆地,要说,这里倒真有点像猎人设下的巨大捕猎陷阱。      她朝着那个洞穴走去,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这个小盆地本来也就不大。   不过让官锦儿感到有些惊讶的便是,这个洞穴初看黑洞洞的,不觉有什么特别,可是走到旁边之后才会发现,这洞穴居然颇具规模,足有一人半那么高。      而且从外面看到它就像是一般的自然洞穴一样,石块粗糙,其堆积碎裂都是不规律的;可一旦往里面探索个两三步,四周的石壁就变为了整齐的玉白长石,简单清雅,虽然官锦儿不认识这种石料,但也看得出非是凡品。   她心里愈加激动,果然、果然是有秘密的洞穴!      近了,官锦儿在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之内已经能够模糊地看到一扇石门,她咧开嘴无声地微笑起来:“找到你咯!”然后举着火把小步快跑,火光随着她身体的跑动一晃一晃地摇曳,突然——      嘭!   一道手影在官锦儿脖颈背后闪过,她尚来不及发出呼声便扑倒在地,手上举着的火把随着冲击飞出好远,掉在地上,滚了好一段路,熄灭了。   洞穴里黑暗一片,只有细微的像猫儿一般的脚步声嚓嚓地响动。      哗得一声,一道火光在洞穴里重新亮起,照映出卫琳琅那张漂亮的脸蛋。她捡起那掉落的枯枝,用手上的火折子将它点燃,然后反过身来蹲在昏迷在地的官锦儿身边,嘴角带笑。   官锦儿啊官锦儿,你也有今天!你夺我那么多东西,如今我截你的宝,也算是复仇了!   想着,卫琳琅又在官锦儿的睡穴上点了一下,防止她半路醒来,坏了她的好事。      “呼,好了,接下来……”   卫琳琅转向那扇石门,心中计较。这门看来年久失修,又沉重得不得了,要是推不动,那可就白费了她这么多功夫了。她试着将手放上去,使劲一推——不动。再推——还是不动。   卫琳琅咬了咬牙,将火把插在旁边昏迷的官锦儿的臂弯间固定,然后双手摩拳擦掌,准备全力一试!      她身体前倾,双手平放在门的两侧,像是最标准的搬运重物的工人的姿势那样。等待着、等待着,然后在一瞬之间猛地爆发全力!   “给我开!”卫琳琅从牙缝中憋出一句话,因为过度用力,她的脸慢慢地红了。可是石门仅缓缓地龇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就再也推不动了。而这缝隙却只够人伸进一只手掌。      “该死的,到底要我怎么样!”卫琳琅抓狂般地住了手,她看着拼尽了全力也没推开的石门,心中尽是不甘心。巨额财富宝藏就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拿不走,这就是最为可恶的一件事。   “王_八蛋!”卫琳琅在原地发急地转了一会儿圈,然后对着右边的石门发狠地一脚踹了过去,原是泄愤的一脚,可是没想到那门竟“轰”得一声裂出无数蛛网状的裂痕,让她吃了一大惊!      原来这石门多年未开启,早已经卡住了,要是用徐徐的力气推,怎样都推不动;可是同时它也风化的厉害,若是猛地击其一点,那么便能很容易地将它击碎成块。   想明白这一点,卫琳琅笑出了一朵儿花,没用多久时间,两扇门都被她摧枯拉朽地破坏得差不多。完成后,整个通道足足能容三四人并行。      卫琳琅用乌金匕首在官锦儿衣摆上割下了块碎步,用其捂着鼻子走进门里去。无他,只怪这里面不透风太久,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简直能要人命呢!      门里面又是一条类似走廊的路径,不过好在这次仅仅拐了一个弯,很快就到达了一个房间。   房间没有门,卫琳琅举着火把直接进了去,里面的灰尘真是可观,一脚踩下去,就像是走在雪地里,现出深深的脚印。      她秉承着搜刮一切能搜刮的东西的原则,开始翻箱倒柜。   这并不是什么大工程,毕竟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青玉书案,一张休憩用的竹榻,一个八宝柜,一个被安放在角落里的巨大而扁平的箱子,以及挂在墙上的数幅画作罢了。      卫琳琅首先翻看的便是八宝柜,拨去灰尘露出真颜,柜中的物件也的确如她所料是些不可多得的珍品。比如线条优美、釉染精妙的青花瓷、白花瓷,比如古早名家亲笔题字的扇面,再比如造型古朴沉郁、价值可连城的玉雕……   可是,该死的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卫琳琅家又不缺钱,想要古玩什么没有?结果都是这些玩意儿!虽然值钱又风雅,但是于她何益?!   就像墙上挂着的那几幅名家真迹,是的,她能看出那是真迹,因为她家里也有类似这种的古画真迹!   她可不想猥琐地把这些东西像个三流小偷儿一样打包背走好吗?!      好吧,要冷静。卫琳琅深呼吸对自己说,好东西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事实和期望有距离是肯定的吧!她定了定神,走到角落去开那个巨大扁平的箱子。      开箱子时,经年的尘埃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等到这些都过去,她定睛一看,只见箱子里都是一罐一罐的瓷瓶或者用牛皮纸包着的物件。   这些都是什么呢?卫琳琅不敢打开,只用手捏了捏,感觉应该是粉末之类的东西。该不会是各类有奇效的灵丹妙药吧?      卫琳琅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目测了一下,少说也有近两百个。可是这些都是看得到、吃不着的宝物。   因为就算是灵丹妙药,这些瓷罐上又没有标注药名,她怎么敢乱用?最终也只好随意揣了两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瓶子到荷包里,打算回去再找懂医理的人弄个明白。      最后便是那张青玉案,卫琳琅合上箱子,站直身走近查看,寻宝的热血已经逐渐冷却了下来。   现在的她对找到秘笈啊什么的已经不抱希望了。这就是一个普通隐居者居住的地方,她无奈地下了结论。   桌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个置物盒,没有再多的东西。      卫琳琅随手拿起置物盒,用手指轻轻拨开金属制的锁扣,“啪”,盒子开了。   她从中捻起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像是信笺的泛黄纸张,因为看起来一碰就要碎裂,所以她甚为小心。   这会是什么呢?藏宝图?卫琳琅将其展开,放在火把下仔细地读了起来。      “绛生亲启。”      绛生?卫琳琅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名字……她收起了懒散随意的心情,赶紧往下看去: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与你相识在北方燕山之巅,天池之畔。每一次想起相遇时的情景,我都不禁笑出声来。”   卫琳琅稍微注意了下这人的字体,它隽秀却不柔软,风华内蕴。见字如见人,她想,这定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我是真的没想到呀,那时那刻,居然刚好有除我之外的高手能登上这高耸险峻的燕山山顶,还更加巧合地来到天池,不然我也不会在那种野外放心沐浴了。你曾经说,还从未见过赤身裸_体地面对别的男人还镇定自若的女人,直到那天你遇见我。”      “我当时随口扯谎,说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根本不在意。这句谎言却歪打正着地让你击节赞叹,将我引为至交。为此,我后来屡次欲言,可是,因为一些原因,最终还是没有改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想知道当初的事实吗?事实是,我被你的美丽惊呆了,摄住了。尖叫?跑走?藏起?我没有别的反应了。你知道你有多美吗?你知道你雪衣乌发、从大雾弥漫的昏暗林间款款步出的样子有多引人堕落吗?不,你一定知道,因为你从小就被人赞叹、被人追逐,以致于你对你美丽的容颜开始反感。”      “我了解你,世上估计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除了你自己。所以,这些话我憋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终于说出口。现在,不久于人世的现在,我终于没有了顾忌,能把这些年来堆积下来的心事,全部告诉你。”      卫琳琅扬了扬眉,开头很有趣,莫非,这是个爱情故事不成?   她充满了兴趣地还想继续往下看,可是就在这时,从破碎的石门外的通道里,传来了一道焦急的男声……   “锦儿,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快醒醒!”      卫琳琅浑身一震,这是东方凌风的声音!他居然找来了这里!她脑子一片混乱,唯一清晰的是,她不想让东方凌风或者官锦儿发现自己在这里!   快想想现在能做什么!卫琳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着火把环顾四周。这个石室和他们两个所处的通道相隔一个转角,而东方凌风因为官锦儿的缘故一时半会儿不会走过来,所以自己还有片刻的时间,可以想想对策。      卫琳琅将信笺原样叠好,贴身放置,将青玉桌案上的一切归为原位,把置物盒盖起来,然后将火把熄灭,这才敢走出去。她蹑手蹑脚地出了石室那道没有门的门,一偏头,看见了转角那里从通道方向照射过来的光线。   这种稳定的光,不是火把,而是灯笼。看来东方凌风是有备而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她没有办法从原路出去了……卫琳琅死咬着嘴唇,紧张地四顾周围,心下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_→不不不可能,我居然又拖到今天才更……这不科学啊…… 像我这么勤奋的人…… 你们说,对吧…… 住手啊渣渣们,大姚快要被你们黑出翔了……= ̄ω ̄= 渣翻译: -嗨~妈!嗨~爹! -怎么啦~宝贝! -怎么啦~宝贝! -我想要只狗! -当然可以啊~儿子诶! -当然可以啊~儿子诶! 73 73、 ...   第七十三章      东方凌风举着灯笼,探息掐脉确认官锦儿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将她扶起,表情严肃地查看她后颈那道淤痕,然后缓缓地将视线投向前方道路,渐渐皱起眉来。   有人,那里绝对有人。   自己的侍从在洞穴外面,离得很远,没办法将官锦儿带走照顾,那么就只能将她暂放在原地了,好在她人没有大碍,只是昏睡过去了而已。      有了决定之后,他将臂中的官锦儿平放于地,左手持灯笼,右手无声无息地拔出配剑来。他紧绷着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石门处走去。   在碎成一地石块的石门处驻足查看了半刻,东方凌风又继续向里面走,走出了六七步,向右方拐了一个弯,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他依旧谨慎地向前,不多时便能隐约看到前方通道的右侧墙壁出现了一个房间的门。   就在这时,东方凌风突然听见那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瞬间神经一紧,便提着锋利长剑飞奔了进去。      灯笼的灯光一晃,只见房中的一个睡榻上伏着一个人,看体型像是女子,白瓷花瓶的碎片就散布在她的身旁。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东方凌风慢慢逼近她,剑锋所指尽是她周身大穴。      就在他全心防备这个女子的时候,忽地背后传来嗖得一声,有人!东方凌风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一片衣角划过门外。   他顿觉中计,反身向伏在榻上的“女子”猛地一剑劈去,碎步片片飞扬,衣下那却是一架骸骨!一剑过后骨骼立刻碎成了两截,哗啦一地!      东方凌风不再迟疑,他立刻运起轻功向外追去,心里是被戏耍之后的愤怒,当然,他还同时担心着先他一步的那个人会不会对躺在通道中的官锦儿不利。   急速转过拐角,他用灯笼往前一照,终于看见了飞窜于他之前十步多的人,那还真的是个女子!   虽然未着夜行衣,但那一身的暗色却让她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      东方凌风心里来气,一个小小的女人,居然玩闹于他!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轻功也不差,虽然他的轻功并不是长项,但是这女人的轻功居然能跟他一个上乘高手不相上下,还真是不容易!      而正在努力逃跑的卫琳琅心里也是叫苦连天,她轻功不弱,但要不是抢得了先机,她根本没法儿跑过东方凌风。   往前溯一段时间,那时,快要被瓮中捉鳖的她正绝望,却发现那个通道还能够继续往下走。她大呼天无绝人之路,以为找到了希望,忙不迭地往另一头走,可惜通过了另一个拐角之后,却只是连接着一个仓库。死路,又是死路。      可是卫琳琅还是没放弃,她走进仓库一看,居然有许多可以用的东西,包括一张临时软榻上的一架快风化的尸骸,以及一些很旧了的天蚕丝,于是便急中生智地定下了这一番脱身的计策——   换了别人,卫琳琅这计策不一定行得通,可是想摆脱的人是东方凌风,这个她从小到大一心关注的人……不夸张地说,她几乎能预料到他的每一步行动。      回到现在,卫琳琅将轻功提到极致,跑跑跑,她脑中不停地转着这个字,即使看到换了个姿势躺倒在地的官锦儿也丝毫没有放慢步伐,不仅如此,还特意在她身上踩了一脚!   “站住!”踩完之后,卫琳琅听见身后东方凌风一声大吼。   哼,心疼了?愤怒了?她勾起一边的嘴唇,心中暗爽,却不敢回头。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她看到了尽头。外面虽然也是一片黑暗,但是依稀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银月的光辉。身后嗖嗖的脚步越加地近,以至于卫琳琅觉得东方凌风不需要剑,光用手往前一抓就能抓住她,然后……不、不能乱想,出了出口一切就好!      她内息突然地一乱,脚步滞了半刻,就听东方凌风大喊一声“抓住你了!”卫琳琅便惊觉衣摆处一阵剑风划过——他居然上来就动真格的,想要砍伤她的腿脚以让她停下来?!好狠的心!      人在危急中总是能爆发出潜能,卫琳琅咬紧了牙关,轻功在极限的基础上竟又上了一个档次,瞬间向前蹿了半尺距离,险险躲开了这恶毒的一剑!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卫琳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从荷包里掏出那两只随手收起、不知效用的瓷瓶,当做暗器一般往身后一掷!她没有回头,但手感告诉她,正中!      堂堂藏剑山庄少庄主岂会被这小小暗器击中?东方凌风内心冷笑着,游刃有余地斜斜挥出一剑,将两枚暗器打偏——   可是他却失策了!唯一没料到的,这暗器居然不是针、不是箭、不是梭、不是钉,而是两只瓷瓶!   只听“嘭”得一声,瓷瓶在半空中炸开了花!来不及躲闪的他迎面扑向了那些粉末和液体!      卫琳琅听见声响,便知道成功了,她精神一震,奋力往外奔去,就在那一瞬,忽然有一种神奇的、福至心灵的感觉。   回忆起这一生她发现,追逐着东方凌风的时候,好事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而这一世自从她逃离他,好像这整个世界都变得友好了。      卫琳琅发现自己很多地方不比官锦儿差,而且这一点不需要旁的人来证明;不仅如此,她发现自己做得甚至不比东方凌风差!卫琳琅不是只会追在他们两个人的屁股后面的可怜人,她自己的人生,根本不需要东方凌风和官锦儿插手!      跑跑跑,卫琳琅沉浸在自己那玄妙的感觉中,竟然丝毫不觉得这是在逃,只觉这个世界只余自己一人,与不知生死好恶的东方凌风无关,与洞穴外一水儿的侍从无关,与那些朝着自己吠叫的猎犬无关。   跑跑跑,直到周围什么人的踪迹也无,天地间只有银月,树林,薄雾,和她而已。这时卫琳琅才猛然回过神,她刚才……      那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并且更为美妙的是,刚才她的轻功居然快到了幻影般的地步……好吧,可能这对教主那种高手并不算什么,可是她卫琳琅却从未有过那种急速漂移的经历。   卫琳琅有莫名的信心,若是一直沉浸在那种玄妙的感觉里修炼,很快她就算想踏着飞花落叶奔跑也不是不可能。可惜,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即使卫琳琅使劲回想,却再也无法回到那境界之中。      好吧,那就算了,人不能贪心,卫琳琅告诫自己道。她深吸一口气,把喘着的气调顺,心道现在就是如何走出这山间密林的问题了。她环顾四周,没看见有被自己做上标记的树,于是抬头仔细分辨着天空中的星月的位置,最终勉强选定了一个方向。      边走,卫琳琅边在心里回想刚才的事情,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   官锦儿这一趟估计是瞒着东方凌风出来的,目的九成是为了找寻白日里那个人“想要的东西”;官锦儿想得到什么?居然宁愿腆着脸朝傲慢至斯的人去求,也不愿意去找东方凌风伸手要?      而那个不知名姓的人居然对官锦儿要求一种只有西域才有的花朵,不是想耍着她玩,就是对烨月花已经渴望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考虑到烨月花在西域虽然少见,但是却并不珍稀到无法弄到手的情况,卫琳琅觉得那个人恐怕是真的对官锦儿不屑一顾、只是想要打发掉她而已。      对于东方凌风会不会认出她来,卫琳琅还是有一点儿担心的,他们两个毕竟是青梅竹马。但是今次的事件中,东方凌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她的脸,而且从小到大他也没拿正眼看过她……这么说来,倒也不一定认得出嘛,还是看运气吧……      总之,卫琳琅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外间都看了看,欧阳常棣果然还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没心情去想这些了。   销毁证据是首要,卫琳琅把身上这身衣服几下扒拉下来,塞在床底,准备明早找个时间“毁尸灭迹”。她自力更生打了好几桶水,跑到院子中的简易柴房中烧热了,然后洗了个放松澡,整个人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十月十二日。巳时三刻。      “唔……”卫琳琅恋恋不舍地睁开依旧有些沉重的眼帘,然后教主那张毓秀的脸庞就充斥了她整个视线。   阳刚而不失优美的脸型,浓淡合宜的眉向鬓间飞扬,纤长微卷的睫毛安静地合着,挺直的鼻梁,薄削粉嫩的唇微微开启,引人采撷。      而卫琳琅也真的这么做了,她听从内心里最原始的声音,向前一倾,含住了欧阳常棣毫无防备的唇瓣。她不留情地用贝齿啃咬碾磨,用湿舌反复描摹,用檀口完全堵住他的所有呼吸。   卫琳琅紧贴着他,能够感觉到他某个地方已经抬起了头。      欧阳常棣缓慢地醒来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半睁着迷茫的眼,本能地回应着她。   卫琳琅侧头看着半梦半醒、好像柔软脆弱得不得了、能够随便她欺负的教主,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泣。   有个声音劝解她说,够了,受够了,就这样把自己给他吧,别再玩莫名的猜心,别再绕无谓的圈子,就这样让他,让她,真正成为彼此的吧。      她吻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颈,她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她轻声说道:“我喜欢你,我……你……”   卫琳琅脸上浮起了薄薄的红晕,她居然真的对他说了那句话……顺其自然地,肺腑之言就出了口。      “喂……你听见了么?”卫琳琅有些羞赧地推了下他。   过了一会儿,欧阳常棣还是没有回答,于是卫琳琅抬起眼向他看去,没想到他却眼睛紧闭,竟是早已重新沉入梦乡!      “你——你去死吧!混蛋!”卫琳琅凤眼圆瞪,暴怒地向死猪教主发出致命一击,成功换来某死猪的一声哀嚎,然后房间里又重归安静。   卫琳琅喘着粗气,坐起身来,叉着手怒视着欧阳常棣不管怎样都要睡觉的死样子,很生气,很生气,气到没气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轻喃一声,盯着他的睡颜,半晌,动作温柔地帮他掖了掖被子。   “莫着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更=w=渣红真是厚道啊……=w= 快……来……夸……奖……我…… 渣翻译:兄弟诶,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74 74、 ...   第七十四章      已经大中午的了,卫琳琅看欧阳常棣一点想要起床的样子都没有,也就由着他去了。她看隔壁胡闯的房间也空着,估计他是去演习场跟人切磋,也就没有叫上他,直接去膳房提了午膳回来。   吃过了午膳,卫琳琅摸着饱饱的肚子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眼神瞄到露出床底一角的衣物,想起来她毁尸灭迹的大事业,于是端来火盆,准备给他来一个灰飞烟灭!      卫琳琅正在院子里,端坐在小板凳上烧衣服呢,就看见欧阳常棣出现在门栏处,呆愣愣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别说教主,就是卫琳琅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想到他自从上了这嶢山山顶之后,表现就特别奇怪,她倒是想问为什么,但是临到嘴边又每每住了口。   他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不是么?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当一个死缠烂打、无理取闹的女人。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卫琳琅最终还是白了他一眼,顶了他一句。   欧阳常棣对上卫琳琅还是一贯的好脾气,他轻轻一笑,有些冒傻气地说道:“好看,真好看。”   “……”卫琳琅被他直白又隐晦的话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没在生气了,真好。”欧阳常棣凝视着她,轻声道。   “放屁,我生气得很,别来惹我。”卫琳琅一心烧着衣服,作心无旁骛状。   “你没生气,”教主认真地说,“我看得出来。琳琅,真的,谢谢你。”      卫琳琅用手上的火钳拨了两下火盆,然后凉凉地说道:“圆桌上的饭笼里的是午膳,都冷了,你自己去热热吃吧。”   “就知道我家琳琅最贤惠。”欧阳常棣笑眯眯道,然后转身乖乖地端上冷掉的饭菜进了院子里自带的小厨房。   “……就会灌迷汤。”卫琳琅在教主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撇了撇嘴。      在他们说话的几个吐息间,火盆中的衣物也慢慢烧了起来,柴火噼里啪啦地作响,卫琳琅盯着它慢慢变黑,忽然感到有些不对。   奇怪,是什么事情不对呢?      忽地,她想起,是信!是那封信!卫琳琅连忙用火钳将衣服整个夹了出来,丢在地上,用脚把火苗踩灭掉,然后翻到胸前缝着的荷包,将信纸给翻了出来。   好消息是信纸没有被烧着,坏消息是经过这么一颠簸,脆弱的信纸已经四分五裂了。   不过这并不很影响阅读。卫琳琅蹲在地上,就地将破烂的信纸拼拼凑凑,拼合成了一封完整的信件:      “……我长于识人。绛生,你风流不羁于外,冷漠无心于内,我早知一旦爱上你,结局必为悲剧,但我还是无法不爱你。后来,奇才少年天策出现在武林人面前,我观他面相以及行止便知,这个人将来不是大英雄便会是大妖魔。”   看到这里卫琳琅内心讶异,这个“天策”莫非是指的那个“天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之前信笺的抬头“绛生”便是指……      “嶢山灵气聚集,但是属性极阴,故妖兽丛生,而作为女修的我,最适合的修炼地点也是这个地方。天策他修建谈笑山庄是为了我,面对这个大礼,以及顾忌到不好好引导他的后果,我无法相拒。虽然我明知你会因此与我决裂,但是我们在一起时,我又何曾真正住在你心里过?无甚区别矣。”      果然!卫琳琅叹气,既然提到了“修建谈笑山庄”,那么还能有谁呢?自然是百多年前的第一任武林盟主吕天策,不作他人想了。写这封信的女人会是谁?看起来她跟当时的风云人物关系匪浅呢。      “但我绝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同他夜夜春_宵,实际上,我居住在一个偏僻的山洞里,偏僻到我不确定在我走后,你究竟能不能找到那里,看到这封绝笔书。”   卫琳琅的视线从这一张信纸,转到另外一张信纸,然后眼睛慢慢睁大,果然、果然么!      “时日无多的现在,我想得最多的还是你。但是我们的羁绊已经断了,完全断了,就算我就这么走了也无所谓了。曾经我们讨论过云出岫最后九杀招的改进方法和致命弱点,记得吗?那时还年轻的我们,把这个当做棘手难题,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研究透了,我们的这段回忆已经就此结局了。”      云出岫!她卫琳琅练的剑法就是云出岫!那么那个绛生,指的必定是她的师父,点绛生!   名剑法云出岫能被她这样一个无名小辈学到,并不是因为这种剑法廉价或是泛滥,而是因为机缘,她的两个哥哥或是同伴都没有得到这种机缘。   现在想来,百多年前名冠武林、百多年后籍籍无名的宗师级人物点绛生,能被她遇上并拜师,自己究竟是有多幸运!而自己现今的武功水平,又该是多么给师父丢脸!      “我的原意是带着它死去,可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舍不得。临行前,我把它写成了两本秘笈,一本是云出岫剑法后续的九招新创,一本是破解云出岫剑法的办法,此功法想必十分吸引你吧。为了防止宵小盗用,我将他放在了谈笑山庄的某处,我相信凭你之力一定找得到。”   卫琳琅看见这最后一句,激动得两手发抖。秘笈!云出岫的新杀招以及破解之法!这就像一道天下间最美味的大餐,就摆在一只饕餮的眼前,你问她要不要吃掉?当然是要!      她也是点绛生的亲传弟子,去找这秘笈也是无可厚非吧?卫琳琅说服着自己,毕竟这秘笈的作者同师父是那么的关系匪浅,而这两本秘笈原本也是应该属于师父的!   可是唯一的阻碍就是,现今的谈笑山庄已经不是当年的谈笑山庄了。武林盟主新人换旧人,曾经多少秘密都只能尘封在高阁或是暗处,岂能容随意哪个人满山庄地任意窥伺探寻?唉,要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她不禁有些泄气。      定了定神,卫琳琅强抑着激动的心情,继续看下去:“因为几年前蛇蝎女西域双株之一的许华欣加于我体内的蛊毒,我大概只剩下十余天的寿命了。用气海丹田中的真气跟它耗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该有个结果了。”   “放心,我最后的这些日子将十分安祥,手刃她的那一刻,我内心的愤恨和不甘心已然消散。说来可笑,我一辈子被人尊为制毒大师,却最终丧命于不可解之毒上”      卫琳琅心中一惊,她记得,教主身上貌似也被下了很厉害的蛊毒!这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个女人说,蛊毒不可解?!那欧阳常棣怎么办?!她猛地抬头向院子里的小厨房方向望去,可以看到教主悠闲地蒸着饭菜的身影,她无法想象这身影的消失……      “最后,还有我的碧蕖剑,它跟随了我一生,斩奸除恶无数,愈见血、愈清艳。我不想让我的战友随我一起如入土,从此绝迹于人世。所以我把它留在了房间里,你将它带走吧,赠给有缘人。如果是你,肯定知道我是如何放置的。”      “人生啊,一旦身殉,爱恨情仇不都是一场空?写完了这封信,我觉得我还是爱着你,但是我再也没了执着,再也没了多余的欲_望,再也没了遗憾。你不必再恨我,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便会知道,我不是去了哪里逍遥,而是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也别担心这封信被别的有心无心人看见,我自在盒盖上下了剧毒‘白灼连第’,除了我曾亲口喂予解药的你,其他人难以生还。”   “——绝尘子,遗笔。”      ……      视线转到欧阳常棣这一边来,教主其实并不像他在卫琳琅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优哉游哉,事实上,他这两天过的非常痛苦。      蛊,是妖邪的魔物。用得好,不仅能够成为保命利器,还能成为一项大杀器;可若是一着不慎被反噬,这时便要承担十倍百倍的痛苦。   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欧阳常棣是清楚的。他用自己的内力强抑着那续命蛊的毒性,因此十成功力中只留存了□成。   魔教这种即使是在多奇人异士的西域也称得上擅长蛊术的教派尚且对此束手无策,他还能指望谁?      昨日起纷争时,欧阳常棣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江湖神医的聚居地,回春谷的圣手白练。这让他燃起了一线希望。说不定这个江湖上最具盛名的年轻神医有解毒的方法呢?   于是,他在与卫琳琅不欢而散之后,却是折返回头,去那低等级的客房区找了那圣手白练。      白练便如他曾经案牍上的秘密资料上写着的那样,男生女相,冷艳高傲,脾气乖戾,心狠手辣;但是同时,相对于他为人处世方面的恶评,他的医术也好得惊人。欧阳常棣倒是不觉得白练有多么讨人厌,毕竟他是恃才傲物,而不是蛮横无礼。   许是同类人总是能够相互认同的缘故,面对官锦儿时态度恶劣到极致的白练,看到偷偷来拜访他的教主之后,没多说什么就开始为他把脉插针。半晌,他表情严肃地告诉他:无能为力;但有一法,或可一试,然,此法有功力大减之危险。      欧阳常棣答应了。当时他点头道,我信你,何况,害怕危险的人还混什么江湖?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一场持续了十个时辰的银针逼毒,最终,以失败收场。白练满头大汗,他抬起眼,眼里是微不可查的愧疚。      “我不该帮你逼毒的,”白练看着软榻茶几上整齐排列着的长长短短的染着鲜血的银针,又低头看看自己两双玉白的手掌,乌黑的发丝流落于脸庞两边,轻声道,“我以前并不了解蛊这种妖物,为了自己的好奇我才为你一试,谁知道……我身为医者却……”   让病人的毒素扩散,让情况更为严重……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这是罪过,也是耻辱。      “我出谷历练已足足五年矣,名声于我已是浮云。可笑可叹我以前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内心深处却一直赞同自己真的是个神医。哈,呵……说不定,现在正是应该回谷,潜心,不,是虚心研究的时候了。”   欧阳常棣沉默地看着白练,点了点头。他既然选择了尝试,那就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好在功力没有丧失太多,现在也还没有到绝望的程度。      “无需自责,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路。后会有期。”   留下这句话,教主便回了他和卫琳琅的房间。天知道当他看见在床上安心睡着的卫琳琅时,心里变得多安定。      是的,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诸多方法都不行,那他还有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条路可以走……   他是不会死的,就算是为了琳琅。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在信件内容那儿卡文了……罪过啊→_→…… 渣翻译: 老师( ⊙ o ⊙ ):“艾玛你这课堂展示做得可真好!我从来没想到你也可以做得这么好!” 学生(= _ =):……尼玛,这到底是在夸劳资还是在骂劳资啊…… 75 75、 ...   第七十五章      午膳后,卫琳琅带着教主离开客房区域,穿过巨大的广场,在位于谈笑山庄东部的校场各处溜达,美名其曰带着他熟悉下各门各派。   校场很大,分为很多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是独立的演武场,众人可以自行相邀比试,旁边还有些看台座位之类,其他人也可以在一旁观摩学习。      他们此次武林大会之行最大的目的便是血帛。可若是同中原其他教派相争,魔教的劣势就在于人手增派的困难以及信息掌握的较少。毕竟中原并不是魔教的地盘。她卫琳琅不能做什么,但至少可以让各大门派在教主眼中混个脸熟对吧。      “这个是飞雁门,”卫琳琅指着一群穿着上佳、个个精神抖擞、神态高傲的子弟耸了耸肩说道,“武林新贵凤家,他们现在的门主凤南归是个有本事的,看起来野心还不小。”   “这是明刀派,你知道的,胡大哥以前的门派,”卫琳琅扬了扬下巴,“貌似现任门主是他的亲生哥哥,那个小子叫胡穹,是他大侄子。飞雁门和明刀派貌似渊源和矛盾挺深厚的呢。”      “关于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儿,”欧阳常棣还是易着容,所以这时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温和,他看着卫琳琅就好像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 “你若是想知道,回头我讲给你听?”   “好呀。”卫琳琅笑眯眯地,心里却在腹诽,早知道就说出来嘛,她便不用傻傻地帮他介绍了。      混在来来往往的路人之中的二人丝毫不引人注意,因为众人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到了特定的几个门派的弟子身上,他们,将会是今年武林大会的的主角。   欧阳常棣偷偷抓住卫琳琅的素手摸了一把,然后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我虽知道这些消息,不过……我直到你指给我看我才认得出哪派是哪派呢,琳琅,你真棒。”   卫琳琅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这还差不多,哼。      “那是六扇门吧,琳琅,你的朋友也在那里呢。”牵着手晃悠到了一个新的演武场,眼尖的教主立刻看见了坐在看台上的那一群高调地身着扇上游蛟制服的捕快们。   “还真是。”卫琳琅像教主所指的地方看去,白喜挎着大刀,正姿势豪迈地坐在第二排,津津有味地看着几十长见方的场中缠斗的两人。      当然,看到了白喜,昭英和卫义礼还会远吗?他们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一脸高深莫测地观战不语,不时地闲聊品茗,架子倒是端得很足……虽然卫琳琅怀疑,他们根本就看不清那些招式的来去,更别说看懂了。   不过昭英就是这样,既对江湖极为感兴趣,同时又自恃身份,对江湖人各种不屑。其实他要是没了抚远王世子的头衔,整个谈笑山庄根本没人瞧得起他。      “咦,那边那是临虚观吧。”卫琳琅撇了撇嘴,抬步欲走,却正好看见隔壁包场的门派的极有特色的道服,一想起他们是藏剑山庄的宿敌,她心里就一阵畅快。   可是……“他们居然连血帛都保不住,是不是太没用了点儿?”卫琳琅很纠结,敌军很强、队友很弱啊!      “有了道士,怎么能没有和尚。”教主远目,有些感慨道,“可惜,自从当年方丈出事之后,嵩山全派便闭山门不出、真正不再插手俗世纷争。这个实力雄厚的门派若还在,现在的中原武林不会是这个样子,一盘散沙。不过对我魔教来讲,这倒是并无不利。”   “一盘散沙?形容得好。”卫琳琅颇为赞同,“虽说武林大会就是推举下一届盟主的集会,但是认为武林不需要领导、反对选举武林盟主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呢!”      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随意晃荡,谁知却晃荡到了龙虎门的场地。那一水的熟悉制服让卫琳琅很是怀念,她还仔细地看了看,果然还是没有看见赵向天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带着秋霜姐,现在过得怎么样?她有些挂念呢。      “龙虎门在此,藏剑山庄自然就在旁边,我看我们还是别逛了,回去吧。”卫琳琅一想到东方凌风和官锦儿,便颇为纠结,她今天凌晨紧急之下将两瓶不知名物体砸在了东方凌风的脸面上,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按照信件中的说法,那个绝尘子是制毒大师,那么放在内室的瓶瓶罐罐自然不会是什么良善的东西。   不否认有些幸灾乐祸,但她现在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祝东方凌风好运。      教主自然是顺着她的想法,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回去吧。”   饭后消食运动宣告结束,卫琳琅和欧阳常棣悄悄地拖着手,不声不响地回去了。穿越正门广场后,恰好碰见一个雪衣美人骑着一匹白马,带着若干个包袱,正准备策马扬鞭离开。   “白练!”欧阳常棣眼疾口快地叫住他,“兄弟莫急,你这是……要走?武林大会可还没开始呐。”      “呆不下去了,归心似箭。”白练见是欧阳常棣,这才没有暴躁,好好地回答着问题。对欧阳常棣,他心里还是有一分愧疚的。   这倒是让卫琳琅好一番惊奇,这个声音赫然就是他们来谈笑山庄的那天,在门后不留情面地呵斥官锦儿、打发官锦儿去采那不可能采到的烨月花的那个美人?   也不怪她错认,因为不论是长相还是声线,他都真的是雌雄莫辨。唯一的证据就是他有喉结,卫琳琅默默地想道。      “这是回春谷的神医圣手白练,琳琅,你肯定听说过。”欧阳常棣为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卫琳琅,是我……未来之妻。”   此言一出,白卫二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不过没等卫琳琅逼问教主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啥时候答应你了等等,她就想起来一件事关性命的大事。      她急急地转向白练,仰着头看坐在马上的雪衣美人,央道:“圣手,琳琅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甚为仰慕。可惜琳琅我染毒在身,无他多余的念想,只求您帮我诊断一下可好?如果是圣手的话,这点小毒必定不再话下。”   白练皱了皱眉,原不想搭理,可是他看了看欧阳常棣,还是一声不吭地下马,动作利落飘逸,真不愧美人之名。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扣住卫琳琅的脉搏,半晌,从指缝中神奇地变出一根银针来,在卫琳琅的无名指上噗得一戳,玉白的指尖上便冒出了一个鲜红的血点。还没等卫琳琅反应过来后惊叫,他就扯着她的手指,一下将那根手指含在了嘴里。      教主愣了下,正想抗议呢,却见白练愤怒地一把将卫琳琅的手甩开,骂道:“你脑子有病么?你什么时候中毒了、中了什么毒了,啊?你耍着我玩是么?大爷的,老子要回去了……”说完便转身上马,连眼神都懒得给卫琳琅一个。      这个消息对卫琳琅来说,就像是天上掉下个大元宝,砸得她幸福地晕头转向:“你是说,我没有中毒?完全没有吗?”   “听不懂我说话么!没有没有要我说多少遍!别挡着我回家的路。”说着,白练皱眉甩下了个鄙视的表情,修长双腿一夹马肚,便飞驰离去。      “……琳琅,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下,中毒是怎么一回事?”目送白练的身影消失后,一直没出声的教主在卫琳琅的背后幽幽地说道。   “呃,哦,好。”卫琳琅眼神游移,她心虚了。      ……      房中。      “就是这样了,绝对没有骗人。”卫琳琅摊手,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抱住表情严肃的教主的胳膊,撒娇道,“你说过不会生气或是指责我的,刚刚说的,就忘记了吗?!”   欧阳常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搂住她,将她埋在自己怀里,叹道:“你啊,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小东西。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话听得卫琳琅一阵鸡皮疙瘩,她抬起头据理力争道:“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也不是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小家碧玉!我自己决定要涉足这江湖,怎么可能连危险都不愿意承担呢?那还不如躲在家里绣花斗鸟!”   “道理是这个道理,”教主摇了摇头,“可是,我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今后遇到这种事,记下来任何找我,别独自涉险,懂了吗?”   卫琳琅眼神飘忽,敷衍地点了点头。      “别不当回事!”教主一眼就看穿了卫琳琅的口不对心,他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是再被我发现这种事,那你就别想有人来救你,我一定会身体力行,把以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让你真正知道什么叫后悔不迭……”   卫琳琅不禁浑身一哆嗦,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欧阳常棣笑得很邪恶,即使是覆着软儒书生的脸皮也是如此。      “听说你今晚打算独自一人夜探谈笑山庄找宝贝?”教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卫琳琅一下子就来劲了,她有些激动地跟欧阳常棣分析道:“你看,那信中说,有两件宝物。一件是两份秘笈,这个在谈笑山庄内,而另一件宝物碧蕖剑,在洞穴内。照理说来,洞穴内的那件肯定比较好找到,可是我觉得以东方凌风的为人,他一定会派人蹲守在洞穴周围,我才不会自投罗网呢。”   “而谈笑山庄看起来大,仔细分析的话,其实可以将范围缩小很多啊!”      “听说你今晚打算独自一人夜探谈笑山庄找宝贝?”教主皮笑肉不笑地重复道。   “……”卫琳琅默了,半晌说道:“同你一起。”   “我去,你不能去。”   “不行!”   “你不能去!”   “不!行!”      “好吧好吧,我带你一起,但是你一定要保证事事听我的,当我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你不能不甘心地留在那里。”欧阳常棣捏住卫琳琅的嫩脸,挨近她表情恐怖地重复道:“要听我的话,不然我会把你打晕了带走,记住了吗?要、听、我、的、话。”   “是~”卫琳琅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内心泪流满面……他什么时候架子这么大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我就是光荣的放假党中的一员了,于是……你们懂的→_→ 熬过这地狱般的一个月……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天堂……~(@^_^@)~啦啦啦噜噜噜~~~~~ 最近更新不规律,请大家多多担待,严肃地鞠躬致歉orz【鞠躬…… 一个月后保证日更4000+直到完结哦哦噢~~~【严肃脸 76章 第七十六章 早早用过晚膳,两人又详细讨论了今晚夜探谈笑山庄的详细事宜,便分头去准备了。 直到子时。换好全套夜行服的卫琳琅转出内室的屏风,一见教主便笑开了。 欧阳常棣全身都包进了全黑的衣服内,只余一双眼睛在外,有如一个标准的刺客。而这个刺客正大大咧咧地半侧着对着她,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圆桌边品茗,你已经完全暴_露了知道不知道?真是一个不合格的杀手啊!卫琳琅笑的便是这茬儿。 她眼神孟浪地大肆打量着教主,暗夜色的紧身服勾勒出他年轻健美的身体曲线,虎背蜂腰平日都藏在宽大的衣摆中,使人无法意识到这些肌肉所蕴含的力量;像一只皮毛优美、力量内敛的美丽野兽,一眼看去谁人不被它华丽优雅的外表所俘?然谁也不会忽略其内蕴的威严和勇猛。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可亵玩?想到这里卫琳琅有些兴奋了。她像只猫一样趴到教主身上,笑着亲吻他转过来的脸颊。卫琳琅难得主动,教主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半垂着眼,隔着一层面罩积极地回应着她。卫琳琅有些模糊不清地嘟囔着:“你是我的,只有我可以对你随意亵玩,听见了么……” 教主的玄黑色星眸朝她弯了弯,然后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罩,一把将趴伏在他身后的卫琳琅单手抱到腿上,一手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琳琅,别勾_引我了,我的忍耐力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在唇齿相磨的间隙,他微微喘息着这么说道:“琳琅,别去找秘笈了,留在这里,让我给你完美的第一次……” “那可不成。”卫琳琅狡黠地一笑,结束了对他的捉弄,“干大事才是正经,快起身吧,该行动了。” …… 一刻钟后,二人窝在一颗茂密青松的枝桠间,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教主严肃道:“琳琅,你听好,谈笑山庄虽大,能够安全地藏宝之处无非以——私人书房、藏书阁、藏宝阁,以及供奉着已逝盟主的灵祠,这几个地方的可能性为最大。” “如果这些地方都没有,还可以寻找议事大殿、庄主寝房、储物间和仓库以及内眷所待的后院这几处,总不脱这些地方。但我们今晚不可能探查遍,所以不需急在一时。若这些地方都找不到秘笈,那么我们大概不可能找到了。毕竟我们此举仅凭信中一言,成功的可能性本来便微乎其微。” “我晓得的,”卫琳琅朝他笑笑,眉眼弯弯的让教主想亲上一亲,她掰着他的手指头道:“我不会对它太执着的,只不过大好机会摆在面前,怎么都想试一试罢了,否则如何甘心?”先前平白从中毒的阴影下‘逃出生天’,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想要的东西依然会争上一争,可是执着则大不必,因为她还有其他必须珍惜的东西。 忽地,声音低沉下来,不似以往的高亢张扬。卫琳琅望着教主近在咫尺的骤然深沉如海、繁亮如星的眼睛,难得有些羞赧地道,“我想珍惜你,行么?” 教主愣了一下,狠狠地、实则温柔地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感受着怀里暖玉温香的美好,直暖到了心底。关键时刻,教主反倒不善言辞了起来,他本想说什么,嘴张张合合最后只傻傻地笑了起来。半晌,他推开卫琳琅,牵着她的手道: “该启程了,我们的第一站是大书房。你武功虽不弱,但跟满山庄的高手和书房周围的暗卫相比还是不足,我带着你,你抱紧我吧。” 说着便抱着卫琳琅提气从高大青松上一跃,消失了踪影。 卫琳琅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因为仍旧处于温暖有力的怀抱之中,她并没有惊慌和恐惧。等到教主终于站定,卫琳琅方才从天地倒转中略微回过神来,还晕乎地不行,甩甩头脱口便问:“这是哪里?” 没想到话刚出口她便被教主闪电般一把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 转角便有守卫警觉地大喝:“彼是何人!”说着便是闻声哗啦啦地聚集过来的守卫。教主比他们快上一步,在被他们看到前用诡秘的身法闪进了屋子。 守卫们没看到人,便转头向那最初听到声响的人求证。那守卫便道:“确实有人,还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听得不大清楚,不过的确在说话,看样子不止一位。” “可是,人呢?”大家皱起眉四下环顾。 一人笑话他道:“女人?嗨,别是思春思得魔魇了吧?” “哈哈哈,我看没准,不然我们围过来怎么找不见人。”大伙儿也哄笑起来,各归各位,秩序井然。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两人行来,待得走进了,守卫们才看清是自家主子——现任武林盟主粟立榕,以及一个不识得的秀雅男子。他们立刻抱拳行礼。 粟立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不经心地问道:“刚才你们乱作一团,所为何事?” 此班守卫的头领立刻站出来道:“回大人话,刚才有人听得一点响动,我们以为有宵小夜探书房,谁知只是虚惊一场,请大人放心。” “哦?”粟立榕满脸疑惑地看着守卫头领,又皱着眉头看着黑灯瞎火的书房,一双鹰般利目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最后一无所获地停留在守卫头领的身上,似是不打算善了。 旁边的男子温雅地笑道:“盟主,警觉过头总比迟钝过头好些不是?我们还是,正事为上?” “世子说得对,是老朽多虑了。还是我们商议正事重要。”粟立榕点了点头,放过了守卫头领,向身旁的贵客作出“请”的手势道:“这里不是议事之地,我们进书房详谈可好?” 那秀雅男子有礼地一拱手,“盟主先请,晚辈跟随于后便是。” 粟立榕哈哈大笑道:“粟某不敢妄居尊长啊!世子,我们还是一同走吧!” 秀雅男子一笑:“也好。” 短短数个话语太极间,他便摸清了粟立榕的态度,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 再说教主和卫琳琅一边。 卫琳琅之前根本没想到教主的轻功在几个瞬息之间竟跨越了那么遥远的距离,直达目的地——武林盟主粟立榕的书房,这才不小心让声音脱口而出,暴露了自己和教主的方位,想起来实在是后悔不迭。 他们前脚才摆脱了守卫们的猜疑,后脚便听见有人进入书房的声音,内心俱是叫苦,怎么刚好赶上如此不巧的时候? 这书房被门廊和巨大的屏风分为内外两间,外间甚大,有整齐排列的书柜,宽阔的案牍,高耸的八宝架,以及华丽的坐榻;内间则小上许多,有舒服的软榻和一些食物备着,看样子是供人小憩的地方。两旁各有偏门,九成九通向仆人随侍的耳室。 卫琳琅内心发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书房根本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除非上房梁。不过上了房梁之后他们两个的危险骤增,因为马上进来的那些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他们。 卫琳琅正处于绝望中,想转头看看教主在做什么,却不防被他一把拉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 身侧有轻得仿若未闻的“咔擦”一声。 这下她学乖了,没有立刻开口问什么,而是捏了捏教主的手,仰头去看他。谁知教主这回倒是轻松许多,他拉下覆着卫琳琅的脸的黑布,一低头便亲了上去。 小鸡啄米般亲昵了几下之后,教主笑道:“琳琅有什么想问的?” 卫琳琅听着耳边一步开外的脚步声,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教主,“外面的人……听不见?怎么回事?” 教主的眼睛总是那么锐利而明亮,就算在完全没有光源的秘道中,卫琳琅也仿佛觉得能毫不费力地看清一样。 “世子请这边就坐。”二人听见粟立榕道。 秘道空间狭小,或许叫它密洞还差不多。 教主身高略高,站着颇觉难受,便搂着卫琳琅坐了下来,轻抚着她包在黑头巾下的秀发,耐心地解释道: “凡是达官显贵或是富贾泰斗,为了在不测时保命,都会在重要的几处,比如书房、寝房等地挖掘许多或供藏身、或供逃生的密道。你即使没有体验过,但也该知道这些事吧。” 卫琳琅点头,她家里是没有这些劳什子玩意儿,但是的确很多高门大户都私设地道、密室。 “我太清楚这种东西了,魔教总坛的密道可谓错综复杂。一旦进入密道,外面不可闻其声,里面却可将外间一切动静听入耳内。这也是为何密道所在只有心腹亲信才能知晓的原因。”教主轻哼了声,自信道。 “这些密道花样繁多,但是其机关的架设也就那么几种,受制于技术,不可能太离谱。所以只要经过长期而系统的训练,便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机关之开阖处。” “世子实在不必客气,”这时,外间的粟立榕又道,仿佛叹了口气,“我与令尊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们有何难处,只要办得到,粟某自当出一臂之力,此为情义,世子无需客气。” “原来在我发呆的时候,你竟是找机关去了?”卫琳琅有些不服气,她伸出手指戳戳教主,“你早听见了有人前来对不对?才能提前准备。” “的确。”教主笑着承认,他的确闪进书房前便知道马上会有人进来,“如果是武林盟主一人前来,凭他的武功,我可能需离得很近才能听见。”他顿了一下,“可是还有一人随他而来。此人不修武功、没有内力,脚步声轻易被我捕捉。” “既然盟主这么说,我再劝便是不知好歹了。”外面书房的另一人回答道,声音如春来雪融、清泉流淌,让人好感频升,“感谢之语似乎多余,粟盟主,您既与家父渊源颇深厚,不如在私下里便与在下叔侄相称,您看如何?” “哦?此为何人?”卫琳琅趴在教主怀里,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仰着头顺嘴问。 “松贺州藩王世子,昭明。”教主侧过头,虚望着外间,很是确定地说道。 “昭明?!”卫琳琅惊得快要跳起来,“武林盟主和藩王世子凑到一起做什么?” “贤侄此议甚好,粟某,不,愚叔的荣幸啊。”粟立榕哈哈笑了几声便答应了下来,过了会儿却正色道:“贤侄,粟某说的话并非是客套。二十年前若非令尊相提点,粟某绝无可能单凭自己突破至后天境界。可惜后来在后天境界中进境缓慢,在皇陵中又没有得到多大好处……” “这次看起来是帮助你们做事,实际上却是粟某在武道上的最后一搏了。若是还不能突破至先天之境,那便是粟某此生此世没有这个能力和福分罢。”他仿佛认命般摇了摇头,唏嘘不已。“也算是对得起我这一生追求了。” “……嘘,小声些,你若是在这里尖叫,他们难保不会听见。”密道中,教主刮上她的鼻子,调笑道。 “我哪里来的尖叫。”卫琳琅拍掉他的手,不满道,“你说他们究竟意欲何为?总觉得阴谋的意味甚重。那昭明,我瞧着比朴昌还朴昌,他们俩简直就是两只狐狸,奸猾得很,凑作堆算了。” “这种事岂是可以乱说的?”教主不喜道,“想知道粟立榕和昭明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深夜密谋何事,那么安静听着便是。” 卫琳琅乖乖安静下来,心里却又不大舒爽,总是想要教主失了这冷静的面具才开心呢。于是她束起耳朵细听外间动静的同时,勾住教主的脖子,往他额头、眼上、鼻子、嘴唇、脸颊、耳窝各处乱亲,蜻蜓点水般的亲吻,间或伸出丁香小舌舔一舔。 谁知这一舔简直效果拔群,教主巨震,捂着耳朵和脖子,一个大男人脸上居然泛着热气,嘴里犟道:“做什么碰这里,痒得很。” 卫琳琅一听喜了,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哪还肯听得进教主的拒绝,心里暗笑他是欲拒还迎呢。她自然是再接再厉地倾身向前,光是啃啃舔舔还不罢休,更是对教主上下其手,不老实地扯松夜行衣的衣襟,小手泥鳅般溜了进去,摸上了他胸前的突点。 作者有话要说:某回来啦!大家新春快乐!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常棣又是一抖,颤声道:“你可知自己在玩火?别后悔,琳琅。”   “后悔?后悔什么呢?我只是看不惯你那冷静的样子罢了。”   卫琳琅歪着头道。心中笑自己还真是想到什么便去做的,实在不顾后果;但是脑子却是冷静,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常棣低喘一声,变被动为主动,从躺着环抱卫琳琅的姿势立时变成将她压在墙上的姿势。   黑暗中不见五指,卫琳琅看不见常棣,而即使是内力高深如常棣也不能很清晰地看清卫琳琅的表情;但是五感缺失一感,反而让其他的感觉更加得清晰。   “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今生必不负你,”常棣彷如起誓一般说道,“我的琳琅。”   话毕便压着卫琳琅亲吻了起来,竟是将刚才她对他做的给还了回去。唇瓣、软舌、耳后、脖颈,不够,这些还不够。常棣摸索到卫琳琅的腰带,巧劲一施便解开来。   衣襟松垮着,卫琳琅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低低喘息着,没有反抗,任他施为;长发流泻下来,像上好的绸缎一般滑过两人的脸颊和手臂。   这种享受大餐一般的爽快感实在叫常棣疯狂而沉溺,他低头啃噬着柔脂般的肌肤,唇舌在高耸的乳_峰四周徘徊,直到卫琳琅再也忍耐不住,抱着他头的双手硬是将他的口齿引导到胸前最高处的那一点红缨之上。   相触之时,两人皆是一颤。   一时间,逼仄的密道内尽是情_色的吸_吮声和低缓的嘤咛声。卫琳琅渐渐觉得不足够,她感到还有什么需要填满的,很急切,以至于没法儿好好思考。   她就着被压在墙上的姿势将双腿盘在了常棣的健腰之上,下意识地轻轻蹭动着,并没有及时意识到自己正在求_欢。   只听得常棣“呵”得一声笑了,笑得卫琳琅从恍惚间回过神来,真正满脸通红。   她轻咬着刚被蹂_躏过的红唇,不甘心就这么处于弱势,想到自己该主动出击才是,想了想便故意道:“你可知,现下武林盟主粟立榕和藩王世子昭明正在一墙之外?”   “我自然知道。”常棣笑,正是因为有一种被外人发现偷_情的危险,所以他才感觉到更加地兴奋。   “你可知,和武林盟主粟立榕和藩王世子昭明处在一墙之内的我,正为你宽衣解带、自愿献_身呢?”微微昂着头,卫琳琅抛出大杀招。   此话一出,伴随着面前人悉悉索索的一番动作,常棣愣住了,接着心底一阵狂喜。   琳琅是认真的……她,也像自己爱她一样,爱着自己吧。   “你来摸摸看,我是否所言非虚?”   仿佛知道常棣的不可置信,卫琳琅握着他的手腕,带领着他一起,从光滑如玉的脸侧,到饱满的、带着水渍的丰_胸,到纤细而柔韧的腰肢,到修长的大腿,最后到达腿_心处的那蓬禁_忌的草丛。   常棣已经完全忘了动作,木呆着像牵线傀儡一般任由卫琳琅牵引,全身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在了右手覆上的那片温热濡湿之地。   手上湿湿的,竟沾上不少淫_靡的欲_液。   卫琳琅看常棣半天也无甚个反应,感到有些着恼。她也不是不羞的呀!   胸腔中有一口气冲上脖颈,她憋着一口气要做到底。   下定决心,握着常棣的一根手指摸索着抵在自己最柔软的一处j□j_口外,穴_口微微张合颤抖——她虽然紧张得不行,但是比紧张更热切的是渴望着常棣的心情。   而常棣只觉那j□j仿佛会蠕动呼吸,翁动着就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只听她火上浇油地引_诱道:“不如进来试试。”   话毕,便一狠心将那手指插将了进去。   “嗯……”   “嘤……”   两人同时低低地呻_吟了一声,密闭空间中的空气都因此变得黏腻且靡靡。   那蜜_穴经过二人的多次缠_绵早已动_情,淅淅沥沥的蜜_汁微微渗出,星星点点地挂在穴_口的稀疏黑软草丛上,像晨间的露珠一般,述说着主人的渴望,让人欲_念微动。   常棣的手指甫一伸进去便感到了那处温热湿润软肉的绞缠包裹,不禁狠狠地一颤。   他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因颤抖而弯曲。这对卫琳琅来讲,便是爱人的手指在身_下秘_洞中的猛然曲起抓挠,瞬间好像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她那最敏_感的地方——细嫩无比的穴_肉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划过内壁时常棣那修剪得极为妥帖的指甲。   “啊嗯……呜……常棣……立儿……”   卫琳琅难耐地捂住嘴,也捂住了意乱情迷中的胡言乱语。   引导常棣的那只手紧了紧,将他的手指更深入秘洞中几分,然后低低地喘息呻_吟着。   糟了,才进去一根手指她都这么狼狈,等下要是……的话,她在常棣面前岂不是更加丢盔弃甲?   卫琳琅微微睁开眼睛,失神地望着一片黑暗,边按着常棣的中指深入浅出,边引着他的大拇指按压花_核前方突_起成圆球状的敏_感花蕊。   这边厢的常棣更加不好过,肖想了这么久的禁_地、他最宝贝的琳琅的最隐秘不可告人之处,现在正容纳着他的手指!此念头一出,他再也无法自持,鲜血好似猛然间全往身_下汇集,那处几息间便鼓胀成坚硬的烙铁。   卫琳琅一不做二不休,摩挲着握紧那擎天一柱,隔着衣服便往花心抵去,手上也轻轻重重地揉捏。这么两相一碰,她下_身的蜜水溢出得更多了。   此举太过煽情,常棣瞬间气血上涌,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只觉她手中、腿心便是极乐之地,下一瞬听见厅内粟立榕和昭明近在咫尺的声音,又觉坠入地狱。   虽说几乎等于在别人面前颠_鸾_倒_凤实在是刺激性_欲,每个男人都难以拒绝这种诱_惑,但他强烈的独占欲告诉他,即使外面的人无所觉,他也不想把琳琅的任何动_情之后的美好分享给别人。   再说,就怕万一,他也经受不起万一被外间的人发现所带来的后果——不论是琳琅依依哦哦的诱_人声音,还是雪白滑腻的肌肤,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常棣凭借着脑中只剩最后的一点清明艰难道:“琳琅慢着,地、地方不对……虽然很刺激……虽然不太可能被听到,但……还是得清醒些,粟立榕毕竟是高手……也顺便听听他们在商量什么……等出去、出去再说,好么琳琅……”   ……   外间,表面和乐融融、言笑晏晏,实则各怀心思的二人也继续着他们来来回回的试探和磋商。   “粟叔说的哪里的话,从十一年前的皇陵寻宝到现在,我松贺昭氏与您向来有福同享的不是?粟叔这么说倒让我们生分了。”   当时,要不是昭明的父亲提携粟立榕,武功已至瓶颈的他断不会再次突破自我,成就新的巅峰,当上武林盟主。可以说,松贺昭氏对粟立榕有再造之恩,这并不为过。   “太平安宁的日子固然好,可惜世有无常”,昭明摇了摇头接着道,“近段时间以来,局势变化的如此之快,我们若不同心协力以商万全之策,恐怕从前拼命换来的些微好处,最终也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贤侄说的是啊。”粟立榕也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临虚观私藏一卷血帛我是心知肚明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远在西域、从不插手任何中原武林事务的临沅城城主会突然冒出来卷入此事?要不是他女儿携骈私奔,江湖上恐怕还没人知道。”   “粟叔太小看此人了,褚仝并不简单。但是只要不去触碰他的底线,就不会被他的利齿所伤。此次要不是秋霜惹出事端,他恐怕还会二十年如一日的安分做他那城主。我倒是希望他别卷进来,给已然复杂万分的现下再添不确定。”   昭明托起茶杯,表情依旧是如春般温煦,可是其姿态却显然不太愿意多提这一话题。   他尊敬的父亲、松贺州藩王、百花城城主,昭熙,早就后悔当时将临沅交给褚仝了,可惜当时被利益给迷了眼,导致现在无法安内,将权力收归统一。   这本就是松贺昭氏一族的心病,哪还跟外人愿意多提?   “哦?既如此,那便罢了。”人老成精的粟立榕很有眼色地绕过了这一话题,可是心里却不禁猜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谁人都知道,西域诸州相比中原,政局并不稳定,就算是松贺州内部,也必定是斗争激烈。   松贺藩王世子在外这么维护亦敌亦友的临沅城城主,怕只是不愿外人窥见州中内务罢。   “粟叔,现在血帛有一卷已经落在了藏剑山庄的手上,一卷据传流落魔教,此两卷血帛因着背后的势力,定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上。而传说在赵向天手中的那一卷血帛,一无法完全此事真假,二无法确定他们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之上。”   昭明拿手抵在光洁的下巴之上,分析道。   “赵向天武艺出众,然双拳难敌六手,何况还带着个不懂武功的褚秋霜;他们持着会引火上身的血帛,自然会想要出手,但出现在武林大会之上,便若羊入虎口,乃不智之举。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需要一个足以介入此事的引子。”   “这便是贤侄秘密嘱我制造假血帛的缘故么?粟某明白。”   粟立榕点了点头,论智谋,他得承认他不如这一弱冠小儿,所以也不争辩,有任务只照做,有解惑只静听,“说到这里,贤侄稍等,我这就把那造好的帛取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他就向卫琳琅和常棣藏身之处走来,竟是要开启机关、取出假帛书。   “粟叔不必麻烦,我自是相信您的能力。”昭明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垂着眼帘揉了揉太阳穴。他轻叹了口气,第一次显出自己疾行数日的疲累。   “我们这假帛书,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若是三卷聚齐,我们只管拖着下墓的日期,只盼那赵家公子能明智些,听闻消息后将真的那卷进献出来,让我们的‘假’帛书,变成‘真’帛书,再把许多事都一并了了吧。”   用假帛书引出真帛书,这便是昭明的计策。他们有开门的实力,赵向天有开门的锁匙,正该是最好的盟友,端看那人聪不聪明了。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向天持有血帛,非但不是大好事,甚至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大坏事。   “光有血帛还不足够,那最紧要的官家后人?”粟立榕看向昭明,他的确听闻了些风声,但无法证实。   “江湖上暗中传递过关于此事的消息,”昭明眼中带着自信的笑意,“很是值得玩味。”   “你可知,今年的血帛风波最开始便是从我们松贺而起的,而这官家后人的行踪消息也正是由我们松贺流传出去,这种巧合,倒是让我宁可信其有。”   “还有,我虽不清楚这其中的详细情况,但几日前却得了暗部的传信,说道,恐怕天鬼宫介入了此事。天鬼宫你也知道,他们可不叮无缝的蛋。这样想来,这事恐怕有七成可能是真的。以天鬼宫之能,那官家后人定然逃脱不了。”   “这可是一场全武林的饕餮盛宴,根本无需担心进行不下去,因为总有无数的人争着抢着推动它进行下去。我心中有数,什么官家后人难题,都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根本不用费心动手,自有其他人绑也会将那后人绑来。粟叔静候佳音便是。”   昭明垂着眼遮掩着因为算计而熠熠生辉的杏型眼眸,外表上看去,他还是那个一笑春花开的温润公子,好像没什么外力能改变他一样。   看着面前的青年,粟立榕忽地哈哈笑起来,面对着昭明征询的目光,他解释道:“贤侄你瞧,今次的皇陵寻宝之事闹得这么大张旗鼓,又和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任命关联紧密,恐怕在九州的各方势力中都牵扯甚广。”   “而马上将要争胜负的几方人马,有西域魔教、有西域藩王、还有中原朝廷鹰犬,唯独没有的,便是最该有的中原武林自己的势力。临虚观和少林寺本各执一方牛耳,现在避世的避世,式微的式微,早不成气候,不得不叫人感到惋惜啊。”   早先一禅一道中执牛耳的临虚观和少林寺就是整个中原武林的秩序,他们带领着白道振兴武林,即使是实力超绝如第一代武林盟主吕天策之光环,也没有遮避住这两派的光辉。   他们有繁多的崇拜信仰者,使得浩然正气和仗义侠气之风很是鼓荡了一个时代。   可是时代总是会过去。君不见,浪淘尽千古英雄,只剩折戟沉沙,凭后人悼念。   “谁说不是呢,可惜世事便是如此,总不圆满。”昭明微笑着附和,好像他的确对此很惋惜似的。   “哈哈哈好!跟贤侄你谈话总是这么令人畅快,一不注意已是这个时辰了!”重要的联盟大事已然商谈完毕,安心下来的粟立荣面带羞愧地望了眼窗外,“我的错、我的错!来,还请让我亲自引贤侄前往安歇!请!”他风度翩翩地伸手向门口一扬。   昭明抿唇一笑,点点头。他也真是累了,从百花城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确需要休息。走出书房前,昭明若有似无地向常棣和琳琅的藏身处瞄了一眼,也不知在看什么。   等确认粟立荣和昭明离开,密_洞的门被猛地打开,一男一女从里面狼狈而暧昧地滚了出来。   男人有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相貌,可是那平日里犀利冷漠的眼里现如今充满着深沉的欲一望和爱意,薄削的唇急切而富有技巧性地和女方唇齿交融,发出“啧啧”的水声,运筹帷幄的大脑失却了惯常的冷静……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哈哈哈好!跟贤侄你谈话总是这么令人畅快,一不注意已是这个时辰了!”重要的联盟大事已然商谈完毕,安心下来的粟立荣面带羞愧地望了眼窗外,“我的错、我的错!来,还请让我亲自引贤侄前往安歇!请!”他风度翩翩地伸手向门口一扬。   昭明抿唇一笑,点点头。他也真是累了,从百花城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确需要休息。走出书房前,昭明若有似无地向教主和琳琅的藏身处瞄了一眼,也不知在看什么。   等确认粟立荣和昭明离开,密_洞的门被猛地打开,一男一女从里面狼狈而暧昧地滚了出来。   男人有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相貌,可是那平日里犀利冷漠的眼里现如今充满着深沉的欲一望和爱意,薄削的唇急切而富有技巧性地和女方唇齿交融,发出“啧啧”的水声,运筹帷幄的大脑失却了惯常的冷静。   他的衣裳尚算整齐,但单薄的几层衣物三两下被他扒下,毫不在意地丢在一旁,露出精壮的身躯。他的肌肉并不夸张,而是像林间野兽那样优美而流畅,在主人高度紧绷的精神下,它们一块块地鼓将出来,被身前的女人充满赞叹地抚摸着。   女人的长相完美而张扬,那美丽的凤目曾让多少人惊艳,而在夜色的掩映下,她泛着粼粼水光的眼眸、因羞涩和激动而潮一红不已的两颊,和被男人的唇舌堵住口齿、欲呻一吟而不得的动人样子,无法被除了眼前的男人之外的任何人收入眼中。   男人将她一把捞起,轻轻放到了一旁的睡榻上,这睡榻类似于炕,想必动作再大也不会被推搡出响动。   “嗯嗯啊……唔唔……”感受到体内被侵一入的手指,女人小声地娇一喘着,犹记得不要惊动不远处的家丁侍卫。   早已黏一腻不堪的甬一道让男人的手指轻易地进出,原先的一根手指早已不能满足,渐渐加入了第二根、第三根,快一感和羞耻让她无法再忍耐住沉默,小猫似的哼哼出声。   她全身几近赤一裸,几层外衣摇摇欲坠地挂在她身上,随时都可能滑落,白皙如玉的全身肌肤在昏暗的书房里就好似唯一的亮色。女人痴迷地感受着男人腹肌中蕴藏的力量,修长的双腿抬起夹紧男人的腰肢,方便男人的手在自己腿一心的动作。   接着,女人抚一弄起了男人胸前的两点小豆,让男人身体一颤。被吻得有些晕眩的她得意地一笑,手不经意地一滑,划过浓密的毛发森林,握住了炽热的硕一大,感觉到布满青筋的它在手心的膨胀。   “立儿、立儿,你的小东西在跳呢,瞧啊……”卫琳琅喘息着调笑道,“它很高兴呢,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她无师自通地上下撸一动着手下坚硬而火热的阳一物,也不放过底端垂着的那包囊一袋。她的手指似青葱般修长漂亮,指甲圆润整齐,当这样的一双手在教主最敏一感的肉一棒上揉动,甚至在龟一头的沟回上和马一眼的孔洞里划弄抠挖,怎么能不让教主爽快地想要低吼!但他用最后的理智克制住了,只低声对卫琳琅耳语。   “琳琅你真棒……我爱你啊,它也爱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好热,好大,好一硬,它还在胀……”她眼角眉梢都是春一意,“我也爱你,我也爱它……”   虽然卫琳琅从未抚摸过除教主外任何一位异性的下一体,高傲的她也向来认为这种部位耻辱而污秽,平日里连目光扫过都不愿,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她所爱的男人从未示于人前的地方,而这巨大的阳一物将带给她的爱人快乐,她就忍不住想要更加地亲近它一些,想要去亲、去舔,去将它插一入自己那同样羞于启齿的蜜一穴,再说出各种羞人的话。   当教主的三根手指都能自如地来去之时,他用被卫琳琅的爱一液浇得*的手扶着自己忍耐得坚硬如铁的肉一棒,像个初尝情一爱的毛头小子似的猛地一插到底,势如破竹地捅破了那层阻碍,直顶到蜜一道尽头的让他肖想了多少个日夜的花心才罢休。   “嗯啊啊……太紧了,太舒爽……琳琅你会把我夹断的……唔……”   手指的扩张和真正的进入毕竟不一样,比清瘦的手指粗大得多的阳一物一进入就立刻将窄小的甬一道填得满满的,紧致和硕一大的对抗让教主失声呻一吟。   “立儿啊啊……”   卫琳琅则冒着冷汗,咬牙挺过被破一身的痛楚,虽然她之前被教主的手指弄得很舒服,但现在痛得没法儿去感受多余的快一感。她眼里含着的水花眨眼落下,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细浅水迹。   本该沉浸在欲一望中的教主却目光如炬地发现了卫琳琅的忍耐,心知她是不想自己败兴才不呼痛,心里熨帖又心疼。他忍着下一身的胀痛和巨大快一感,停下本能想要抽一插的动作,转而去揉捏二人相交处前的藏在花瓣间的小核。   不久卫琳琅也缓过劲来,敏一感的小核传来一阵阵的情一潮冲击,深埋体内的被巨大炽热的楔子抵得快融化的花心涌动着爱与欲的汁液,滋润了交一合地毫无缝隙的甬一道。   “我可以动了吗?琳琅……你好湿啊,你欢迎我干一你吗?你喜欢我干一你吗?喜欢就说话……”教主恶劣地凑上卫琳琅的耳垂*,一边色一情地问道。对自己爱着的、也爱着自己的女人耍流氓的确是每个男人最幸福的事。   “快动啊你这个坏人……”卫琳琅被教主揉搓撩拨得在欲一海中浮浮沉沉,没有空闲对自己放一荡的话语感到羞耻,她甚至连眼神都开始涣散,除了身下再没别的事能唤起她的注意力。   她本能地舔了舔红润的唇瓣,自己摆动纤细柔软的腰肢,急切道:“我喜欢你干一我,我喜欢你对我做任何事,立儿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快动啊呜呜……你这个坏人……”   教主笑着在卫琳琅被自己舔出一层口水的香唇上一吻,接着大力摆动劲腰,肉一棒先是慢慢地抽出,那殷红的嫩肉像是有主人的意志般不舍地吸一吮着挽留,再又是缓慢地没入,在卫琳琅刻意地放松下一次比一次插得更深。   “琳琅你知道么,你的小一穴就像无底洞一样,你就是我的无底洞啊……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身上……不、不对……我一定要死在你的小一穴里,死都死在你身体里,这样才能瞑目……”教主邪笑着说道。   “说什么死不死呢你,呆子……啊!”卫琳琅红着脸嗔怪道,话未说完便被教主又一个大力顶一送截下。   待到小一穴完全适应了肉一棒的硕一大之后,教主不再留手,大开大合地捣动开来。   今夜,春一色无边……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十月十五日终于来临了,万众期待的武林大会也正式揭开帷幕。   这日,苍穹湛蓝无垠,云过无痕,明璨的阳光撒在山顶,暖眼而不灼人。   辰时刚至,谈笑山庄的大钟楼便敲响了铜钟,浑厚庄严的钟声传遍嶢山之巅,昭示着这一场武林盛事的起始。   此时此刻的嶢山山顶起码聚集了几千人,还不断有想凑热闹的人士涌上山来。尤其是山庄的正门内外广场上,完全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卫琳琅携着常棣的手,艰难地穿行在人潮之中。   “琳琅,为何不让我用内劲开道呢?”常棣不解地问,明明他的内力足以使任何人都不得沾身。   “冷眼旁观的热闹还是热闹吗?”卫琳琅点着常棣的脑门嗔道:“你呀,从小参加过的庆典盛会太少啦,凑热闹最关键的就是要参与到热闹中去呀。”再说了,这样被挤来挤去刚好可以跟你贴得更近呢,卫琳琅大眼睛狡黠地眨了眨,心道。   “听你的。”常棣温和地笑笑,他还是顶着那副温糯的易容,这软软一笑更是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让卫琳琅忍不住偷偷挨上去香了一记。   “你是第一次来武林大会,而我却有经验,你是该听我的。”卫琳琅抿唇一笑,“那我们去看选美吧。除了选美,其他都只是一些前辈后生坐而论道的无聊项目,让人完全提不起劲头来呀。”   “确实呢,”常棣紧紧握着卫琳琅的手,被挤挤搡搡的人流弄得无奈不已,“我们几乎都不用自己走了,后面的人推都能把我们推到选美擂台前。就算是不感兴趣,恐怕也没法儿不去。”   众所周知,武林大会的第一天,最精彩的项目便是武林美人擂台。   “武林第一美人”称号的角逐向来是一项轰动四方的大事,真正能引得江湖众人的瞩目。毕竟谁人不爱美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美呢,更是各花入各眼了。江湖草莽,最不缺好事者,每届武林大会总有不少人为了这事儿掐起来。   而也正因为第一美人的比赛最能炒热气氛,所以一直作为武林大会的开场。   卫琳琅和常棣终于艰难地来到擂台前方,台上目前暂时无人,台下之拥挤简直就像一锅煮沸的蚂蚁。他们将目光投向擂台边两侧的雅座,那里坐着的不少人卫琳琅倒都认识。   最好的位置上坐着东方凌风和昭英,两侧陪坐的分别是罗广白和卫义礼,后方是许勤、藏剑山庄的师兄弟和六扇门的捕快们。卫琳琅本也能在藏剑山庄处蹭个位置,只是她不愿。   胡闯和明刀派的人坐在一起,他们正对面的雅座是飞雁门的人。飞雁门门主燕南天倒是个风流俊秀的青年,甚至在对上卫琳琅目光之后向她微笑致意,可惜卫琳琅心里对他一直有疙瘩。燕南天之幼弟,少年凤燕回正和对面的胡穹互相瞪眼、两看相厌,让人颇觉有趣。   一些地方性的派别,例如赵问天大哥带领的龙彪门是没有资格坐雅座的,所以卫琳琅没法在人群中找到他们。而盟主粟立榕和临虚观的人自矜身份,也都没有来到现场。   按说魔教这样的大派也该在雅座上有一席之地,可白道的武林大会,黑道的人来参加总是不能太声张的,故身为堂堂魔教教主,常棣也只得和卫琳琅一起伸长脖子、高仰着脑袋,对开场翘首以待。   “琳琅你怎么不参加呢?你若参加了这比赛可就没有悬念了。”常棣打趣,“不过不参加也好,这样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只有我能看,也好。”   “当个看客挺好的,我可不想上去蹦跶,成为众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卫琳琅笑得苦涩。前世的武林美人擂台带给她的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满脑子都只是如何给官锦儿下绊子,虽然当时确实成功让官锦儿惨遭淘汰,但事情被揭发之后她的名声也臭了。加上在比赛中喜欢上官锦儿的昭英对她极端恼怒,事后居然找了许多蒙面高手围堵她,给了她好大一顿“教训”!这耻辱让她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就是这个时候,昭英开始追求官锦儿,让东方凌风忍气吞声又莫可奈何。现在想起来,卫琳琅只觉解气。   昭英是抚远王世子,而东方凌风想要成为武林魁首的话,朝廷的扶植对他而言是必不可少的。藏剑山庄势力虽强,却非权倾武林;东方凌风实力不弱,可武林中青年才俊后浪推前浪,也并不是非东方凌风成为武林盟主不可的。   所以,美人还是地位,平庸的人生还是闪亮的绿帽,你倒是选一样呀?   鼓敲三遍,锣响三声,几十名参赛的美人们施施然转上了擂台,环肥燕瘦,恰似百花争妍,美不胜收。台下顿时一片激动起哄。众美人亮了一个像之后又转下了台,独留一位美人在擂台上,向台下请安之后开始跳起了剑舞,擂台一侧响起相应和的丝竹声。   “这武林美人擂台的第一关便是才艺展示。”卫琳琅靠在常棣肩上向他介绍道,“由上届的‘第一美人’来从其中挑选出色艺兼备的四四十六名美人,进入下一关。”   “想成为第一美人真是不容易,原来有如此多关卡。”常棣感叹,“原先还以为比比皮囊长相就完事了。”   “那可不是过五关斩六将么。”卫琳琅想起前世的自己也颇有些自豪,“第二关是比武。毕竟是‘武林’美人么,武艺太差了也不成。在第二关,每人都要随机与两个对手过招,如果两场对决都输了,就要被淘汰。在这一关中淘汰的人数是不固定的,但总归不会超过一半。”   ‘当年’她就是在这一关算计官锦儿,让武功本就不甚好的官锦儿连输两局。   “这也有道理,武功若是太蹩脚,也当不起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常棣颇为赞同地点头,“那接下来呢?”   卫琳琅道:“接下去就是三轮不固定题目的展示。在每轮中,每个人都要抽取一个题目进行表演。最后,通过台下投票选出最终桂冠,而且注意哦,这是不设亚军的。要么是‘第一美人’,要么什么都不是。”   “这倒是个下赌的好名头。”常棣看着远处不断兜售赌券的谈笑山庄弟子,若有所思。   “世上就没有啥不能用来做赌的事情。”想起连自己和东方凌风是否能修成正果这事都能被损友们用来开盘,卫琳琅实在有些无语。   说起来很久都没见到许勤了,这次他也来了武林大会,找个机会要去看看他才是。虽然不太想靠近藏剑山庄的人,可毕竟许勤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呀。   “我方才好像看见你那好姐妹了,怎么还没出场表演?”常棣至今还对卫琳琅和官锦儿之间的暗潮汹涌迟钝着,居然这么对卫琳琅说道,可让卫琳琅气得够呛。   “别在我面前提她,我跟她不共戴天!”卫琳琅凤眼圆瞪,“欧阳常棣你听清楚了没有?”   常棣只得苦着脸讨饶,他对女人的心思是真搞不懂呀。   台上的人已经换上了好几个,这次上来的是一位徵羽门门人。徵羽门是白道武林中音控之术使得最好的,黑道中自然是天鬼宫。而且江湖上还有一个八卦,说是徵羽门门规规定,收弟子只收长相上佳者。由于徵羽门总体上算是个比较低调的门派,所以这门规到底是不是真的,卫琳琅也不知道。   不过这位徵羽门的姑娘长相身段倒都是无可挑剔的,这个卫琳琅可以肯定。她演奏的是一把琵琶,拨弦时并没有灌注内力,所以并不会对在场的人造成什么影响。再下一位则上来了个飞雁门的女弟子,雅座上的飞雁门弟子们立时欢呼起来,支持同门师妹。   官锦儿则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这也正是她的心计所在。她舞得一手水袖,轻盈飘逸如天上仙,获得叫好无数。   卫琳琅拧了旁边常棣胳膊一把:“不许看她,不许喜欢她,知不知道!”   常棣立刻闭上眼睛赌誓般重复道:“不看,我不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么。”卫琳琅不屑地打量着官锦儿,“我觉得黄莺好看多了。不说黄莺,就说那个神医白练吧,人家身为一个男人,长相都甩她十万八千里。常棣,你说你见过最好看的人,是谁?”   “当然是你啊。”常棣觉得自己今天多说多错,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卫琳琅又笑拧了一下他,“我呀,见过最好看的人是我的师父。”   “就是绝尘子遗书中提到的点绛生?”常棣道。   “是啊。师父他可是百余年前武林风华绝代的人物啊,可惜现在谁也不记得他了。他活了这么多年,容貌却丝毫不老,我猜,他可能已经达到了先天境界了吧。”卫琳琅追忆道。   “可如此非凡的人物怎么会成为你的师父呢?”不是他对琳琅的资质没信心,而是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能透过琳琅的表象看见她璞玉的实质。   “这……说来可笑,还真就是因为因缘,或者也可以说是碰巧。”卫琳琅有些赧然,她哭笑不得道:“师父当时算了一卦,他说卦象告诉收我做徒弟能圆他的一个执念。其实我是不信的,算卦哪里会有那么神奇哟。再加上他说我的长相很合他的眼缘,所以师父就指点了我一个月。可惜后来我再也没遇见过他,他可是有名的行踪飘忽啊。”   官锦儿的袖舞在掌声雷动中结束了,很快会选拔出四四十六名美人进行比武环节。卫琳琅向雅座上看去,发现东方凌风的脸色十分难看,而一旁的昭英却是完全相反,十足志得意满。   她不禁在心底偷笑,看来呀,昭英已经看上官锦儿,并开口向东方凌风讨要过人了。官锦儿不是东方凌风的家奴,东方凌风就算愿意也不可能这就样把官锦儿“卖掉”,何况面对如此伤害男性自尊的要求,他完全不可能愿意。但是他又不可能拒绝得太强硬,毕竟藏剑山庄暗地里可是吃皇粮的呢。   东方凌风呀东方凌风,你也有今天?   憋屈吧?耻辱吧?愤怒吧?你终于尝到我前世死前心情之万一了。   而今天,此刻,对你而言只是个开始。   卫琳琅真是通体舒畅,她把自己闷在常棣宽阔的臂膀中,开怀地笑道:“走吧,接下去没什么可看的了!就算最后是官锦儿得了冠军,我也没什么意见了,这下我真的想开了!我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些更加有意义的事儿才是正经。”   常棣当然举双手同意。   可谁知,刚到傍晚卫琳琅就后悔了。话不能说太早呀!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可谁知,刚到傍晚卫琳琅就后悔了。话不能说太早呀!   卫琳琅她只是随口说说,谁知一语成谶,夺得“武林第一美人”称号的,居然就是官锦儿!她简直是乌鸦嘴了一把。   正门外广场。   “你说她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徵羽门的那位姑娘不管是长相还是武功,分明比她厉害得多了,最后怎么会是她摘得了桂冠?”卫琳琅很是不解。   “谁晓得呢,我和你一样没有看接下去的比赛呀。”常棣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算了,‘第一美人’爱谁谁,官锦儿她自己玩儿去吧!”卫琳琅翘起嘴角,很满意现在洒脱的自己。那种虚无的头衔,哪里比得上身边实实在在的可心人呢?官锦儿从来就不懂这一点。   就在这时,场上忽然掌声雷动,卫琳琅和常棣循声望去,原来是武林盟主粟立榕上了台。武林盟主会在第一天的美人擂台结束之后,向大家宣布下任盟主的选拔方式。如此关键的时刻,广场上自然密布着人群,成千上万人何等壮观!毕竟奔着这个目标来的人,谁也不愿缺席。   “肃——静——”一个谈笑山庄的高级弟子用狮子吼逼出音浪,音波像水波般层层扩散,冲击得汹涌躁动的人潮都集体震了一震,广场上的数千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各位,”远远的在卫琳琅二人眼里只是一个小点的粟立榕抬手向前虚按,带着长辈般慈祥宽厚的笑容,声音灌注了内力,以便传得更远:   “十分荣幸大家来捧粟某的场,我为了操办这一大会可是好几日都寝食不安呐。就怕没有真正的狭义之士前来,那我这盟主的老脸可往哪儿搁哟。不过现在我看见各位,便知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哈哈哈哈哈!”   台下众人也会心地笑了开来,紧张严肃的气氛略有松动。   粟立榕接着说:“我粟某人忝居武林盟主之位数十年,自诩虽无大功,却也无大过。如今武林风起云涌,少年英杰、青年才俊层出不穷,江湖已然是你们这一代的江湖了,粟某也不得不服老呀。我愿禅让这武林盟主之位,交予年轻一代。新的武林盟主能者居之,当然,也必得德才兼备。”   终于说到了关键处,台下立刻沸腾起来——   “我提名我自己哈哈!”   “快快说来如何选拔?”   “听说这次的选拔方式不同以往,是真的吗?!”   “比武!比武!”   “血帛是怎么回事!”   “盟主是老子的了,不服有本事来战!”   “肃——静——”先前那位谈笑山庄高级弟子又用狮子吼功维持现场秩序。   “各位侠士少安毋躁,”粟立榕稳如泰山,十分有耐心地说道,“相信已经有部分人听说了这个消息,那便是此次的盟主选拔方式与以往略有不同。往届的盟主最终诞生在擂台上,我却认为如此并不能考察到最终人选的仁德,于是我决定稍加变通,比武还是有的,只不过不仅仅通过比武来选拔……”   清了清嗓子,粟立榕忽而生硬地换了另一个话题:“相信大家很多人都听说过血帛的存在?”   “如今的大显王朝的前朝大夏以巫教立国,皇室成员都是法力深厚的巫蛊师!巫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于是在大夏倾覆之后,相传前朝遗寇便把国库里的所有奇珍异宝、金山银海、秘笈武器,甚至巫术传承之物……所有的一切都藏到了神秘的大夏皇陵之中!”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尤其是那些第一次听说此江湖秘闻的人,更是难掩迸出贪婪欲一望的光芒的双眼。   “而大夏皇族建造这一墓穴却不是为了埋葬自己,恰恰相反,这是为了他们日后的卷土重来!当年,皇城被攻破时,大夏全体皇室成员却凭空消失,这已成为了千古谜团……不论是否能成功,至少他们坚信巫术能再次让自己的族裔再次东山再起!”粟立榕满脸的严肃。   “但是,众位都是有识之士,前朝大夏是如何奴役百姓、陷苍生于水火,相信众位在各类史书中早已知晓,如今的大显才是奉天承运的天道正统!与其让大夏的后人取回前辈的肮脏的财富,发起让我大显生灵涂炭的叛乱,还不如由我等接收,好劫富济贫、福泽百姓!”   话毕,粟立榕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绢帛,抬手轻轻一抖,展示给台下的人们看。   “这便是血帛吗?!”   “此话有理!”   “没错!正该由我等正义之士接收!”   “老天爷,是血帛!”   “盟主的考验便是墓穴寻宝吗?!”   粟立榕环视台下,精明的神色掩藏在肃然的目光中:“我所执之物,如众位所见,便是血帛!十一年前,大夏皇陵的蛛丝马迹现于武林,众多江湖顶尖高手面对未知的危险陵墓,以身犯险进入其中,为后人用性命探路。在皇陵中,折损的前辈高人不计其数,导致了偌大武林的中坚力量虚损十之*,武学传承一度后继无力。曾经的武林各门派,上乘高手随处有,后天高手也不稀罕,甚至……冲破*屏障,迈入先天大道的祖师,也大有人在。”   默哀了片刻,粟立榕以沉痛的音调继续说道:“皇陵易入,回返不易,盖因那些真正的宝藏都藏在皇陵的深处,那里的步步陷阱、处处的危机,不是我们能想象。好在,当时的一位敢于牺牲奉献的后天高手,在深入皇陵中心区遇险后自知活命无望,便用自己的鲜血书写了中心区域的避险方法,用信鹰交给了等在外面的后辈。所以,想要去皇陵探险并活着回还,非得拥有这血帛不可。”   一直静静地听着武林老盟主演讲的常棣忽然冷笑一声,在卫琳琅询问的目光下强掩愤怒道:“‘一位敢于牺牲奉献的后天高手’?我九泉之下的师父听了也要气得诈尸回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白抢得了好处时便不痛斥魔教是邪魔外道了?”   “那书写血帛的前辈便是你的师父?”卫琳琅讶然,樱唇微启,这还是她跟血帛打交道的两辈子第一次听说呢。   “是我的第一个师父,”常棣目光渐渐悠远,回忆起了小时候白雪走对他的严厉和慈祥,然后语气一转又阴沉了下去:“准确地说,血帛是师父留下的遗书,他当时深陷皇陵深处逃生无门,便用信鹰将遗嘱传了出来。当时无笔无纸,师父只好撕下衣摆沾血写就,故血帛共分三份。不说留给我这弟子,起码也属于魔教私有。谁知自诩正道魁首之一的临虚观竟无耻地抢走了第二卷,而第三卷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武林之中。”   魔教一直以来都拿着第一卷血帛,临虚观十年前抢走了第二卷,不久之前藏剑山庄又从临虚观手中抢走了第二卷,如此看来褚伯所持有的便该是第三卷了。   卫琳琅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粟盟主手上的肯定就是那赝品了。不知第三卷是否真的在赵向天和秋霜姐的手里,也不知他们会否真的能如粟立榕所愿自投盟主旗下。”   “如果真的拥有血帛,”常棣目光锁在远处高台上的人影,无比冷漠,“他们最好听懂盟主的暗示,还是抱紧他的大腿为妙。否则消息一旦泄露,全江湖贪婪的人们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皇陵探险已是武林大势所趋,如狂澜之既倒,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阻止得了了。”   卫琳琅忧心忡忡地点头表示赞同。即使一开始她极为不看好他们二人的恋情,但事已至此,好友的平安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毫不在意台下众人纷乱的心思和窃窃私语,粟立榕高举帛书大声道:“而如今!血帛已在我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便是共行探秘的同伴,也就是台下诸位胸怀大志、野心勃勃的豪杰大侠们!”   “我宣布,在比武大赛中名列前茅的侠士,将获得与我等一道进入皇陵寻宝的资格!而我将在路途中考察各位的德行品性,再参考比武大会的名次,最终决定继任者的人选!一趟旅行下来,德行如何有目共睹,非由我粟某人私下内定,如此便可服众。陵中宝藏自行发掘,寻到者得之,即使最终落选盟主,也必有所得,不至两手空空!诸位可有疑问或异议?”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即使它伴随着可预见的风险,但宝藏、兵器、秘笈、金钱,总有一两样东西是你无法拒绝并极度渴望的!   台下众人群情激动,恨不得当场便拿起兵器杀个你死我活,好让自己在盟主的眼皮底下脱颖而出,得到那宝贵的发达的机会!   就在这许多人都有些冲昏了头脑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老迈声音,明明音量不甚大,却清晰地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桀桀桀,我一介山野村夫见识少,但好歹也是参加过十一年前的那钞武林盛事’的……粟盟主,可别忽悠我呀……盟主您的手上可只拿着一卷血帛,便如此自信满满地宣布要西行探秘,敢问其他两卷可在您手?敢问最关键的‘开门匙’,您可有找到?”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面对在场闻言死寂下来的形形色色的人士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官锦儿双手有些颤抖,但她不断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东方凌风向自己保证过的,他不至于食言的”。   思绪飞回前几日,东方凌风向她彻底摊了牌。他告诉她,她的身份总归是要揭晓的,与其到时候被当成无关紧要的开门工具被放干全身的血而死,就像她的父亲的结局那样——   还不如主动出击,先赢得“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在众多江湖人中初步打响名号,聚拢一帮拥簇;然后在盟主提出血帛一事之时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以‘钥’的身份参与进这一事件。   如此一来,即便是武功平平的她也能在这次寻宝探险中平安地分得一杯羹,而不至于沦为即用即弃的廉价工具!   官锦儿边听着东方凌风分析利害,边低头瞪着自己淡青绣鞋的绸面。   她恨啊……就是这些人让她家破人亡,现在又高高在上地以她的性命相挟!   鲜有人知,官氏一族最开始是没有姓氏的,因为他们世世代代只是大夏王室的官奴而已。大夏行将灭亡之时,王室的大巫挑选了最忠心的几支官奴脉系,通过巫术赐予他们不老不死的生命,将他们困在皇陵,命令他们永生永世地守卫其间。   然而最忠心的奴仆脉系也会有人生出二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一个皇陵的逃奴出现在人们眼前。有名无姓的他,以“官”为姓命名自己,其中的意思恐怕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理解。   当然,由于这位不知道该往上数几代的官氏祖先离开了大夏皇陵,离开了巫术的作用范围,也由那刻开始失去了永生不死的能力。他只作为一个平凡普通的会生老病死的小人物,湮灭在江湖历史的滚滚长河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家的血脉秘密终于还是暴露了,官父一生都在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官锦儿是官父一次意外的产物,甫一出生便被父亲寄放在好友夫妇膝下抚养。刚好那位夫人嫁人前的娘家旧姓也是“官”,女儿从母姓也是说得通的,官锦儿便没有改姓。   六岁多前,官锦儿随身份体面的养父母生活在灵州,结识了东方凌风、卫琳琅等童年玩伴。   好景不长,崇德七年,这一个她绝不会忘记的年份,她的父亲被全武林大举追杀,甚至还有大显官府的势力参杂其中,打着扫荡前朝余孽的大旗只为在皇陵中分一杯羹。   她的父亲便在皇陵入口大门前,被江湖中的“名士大侠”们活生生放干了血而死。   尚且年幼之时却家逢巨变,所谓母亲她也从未见过面,她还能指望谁呢?父亲遇难的消息传来,尸骨尚未寒时,养父母便委婉地将官锦儿请出了家门,像丢掉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她送到了他们在鹦鹉洲的旁系亲戚家中。   呵,人心如此脆弱易变,简直可笑!她从那时起便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相信任何“真心”和“好意”。   官锦儿不止一次歇斯底里地恨着这些人,但她更恨的是上天的不公!为天有眼兮?为神有灵兮?她自问不曾负天,为何在她煎熬地挨过每一天的时候,有人能像卫琳琅一样坐拥她所没有的一切!若不是死死克制,官锦儿心中嫉妒的怒火能转瞬燃烧尽一切理智。   她本以为将卫琳琅犯贱一般爱着的东方凌风抢到手中便能填满空虚的心,谁知爱情果真是世上最最不靠谱的东西!在利益面前,什么情分都是狗屁!昨晚还同寝一榻的爱人转眼就能若无其事地把你推向火坑!   可是,面对东方凌风的危险提议,她却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如果有可能的话,官锦儿认为皇陵中的宝藏她比任何人都当仁不让地应该得到一份。   “哈哈,没想到我们新鲜出炉的武林第一美人居然是如此关键的人物!”粟立榕满意于她的主动自觉,豪迈地笑着给官锦儿解围,“官小姐请放心,我以武林盟主的称号向你保证,你在这趟旅程中一定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如此便谢过盟主了。”官锦儿低着头福了一礼。   “这样一来便只剩下最后一卷血帛没有出现了,”东方凌风抱着手道,面上一如既往的无甚表情,但心里对官锦儿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他继续呼吁,“还请持有最后一卷血帛的兄台现身!”   偌大的广场除了低声的交头接耳之外,无人回应。   “还请持有最后一卷血帛的侠士现身!”侍立在盟主台下的高级弟子又用狮子吼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有人站出来。   “会不会是因为卷主不愿与他人分享呢?”人群中忽然有人问。   “血帛共有三卷,如果不是三卷聚齐,几乎没有什么意义。”东方凌风皱眉。   忽然,从广场最边缘传来一阵朗笑:“既然大家都殷切期盼着我的出场,善良如我,自然是不肯让大家失望的!”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站在广场外围一颗大树的树冠上的人,玄衣飘飘然,大白天地戴着兜帽,面孔难辨,但表情肯定是在微笑。   “那不是朴昌么!”卫琳琅听出了那声音。   “正是,我让他出面跟白道交涉,他最喜欢干这种出风头的事了。”常棣无奈地笑,把卫琳琅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我们在幕后看着就好了。”   卫琳琅微昂着头笑眯了眼。   “敢问兄台大名?”东方凌风看着遮遮掩掩的那人,锁着眉头心道这该是魔教中人。   “本兄台的大名嘛,就不劳你费心来向我道‘久仰’了。”朴昌拉低了兜帽帽檐,狡黠地笑,“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我手头确实有最重要的第一卷血帛没错,可还没答应交给你们呢!”   “这位少侠若有什么高见,我们洗耳恭听。”粟立榕站出来主持局面,温和地笑着,并不着急。   “我没什么高见,只是觉得不甚公平罢了。”朴昌直截了当地说道,眼神斜睨,十足的不逊:   “你这老头空口白话地答应让比武中取胜的那些人一起去寻宝,我可没答应呢!凭什么我要把自己拥有的血帛贡献出来,让更多的人分走我应得的财宝?”   这句话却是引起了公愤,本来他们都有机会能得到好处,怎能容这平白冒出来的小子把这机会给抹掉?!   可是朴昌却完全不惧,他狂酷拽地丢下了一句话:“哼,打是打不过这么多人,我想跑可没人能拦得住!到时候你们就捧着没有开头的藏宝图去赔掉自己的小命吧!”   不得不说,把第一卷血帛攥在手里的朴昌的威胁很有效,粟立榕只好不甘愿地让步:“少侠若是有什么条件,大可直接提出,我们会考虑一二的。”   “这就对了,”朴昌高兴不已,三言两语就把谈判的主动权拿到手里,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帅气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每个持有血帛的一方能拥有十个进入皇陵的名额。不然势单力薄如我,就算拿着血帛,刚进皇陵说不定就会被围攻,能不能全头全脸地出来还是个问题呢,你们说是吧?”   朴昌坏笑着补充道:   “当然,刚才是盟主老头你自己许诺的让比武大赛前几名的人同去的承诺,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算在你那方的名额之中。你意下如何呀?”   这小兔崽子!粟立榕脸色微微泛青,不过好在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次的寻宝之路即使是开端也不会轻松顺利,所以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少侠所言有理,我可以代表谈笑山庄答应你的要求,但是我可做不了藏剑山庄的主。”   “既然盟主已经答应了,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东方凌风冷冷地回答,显见是不爽极了,毕竟这样一规定参加人数,藏剑山庄的优势就没了大半!   与此同时,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阴暗一角,一个戴着宽檐斗笠的男人伸手至胸前衣襟中,摸着自己怀中的触感柔软的帛书,把自己往阴暗处藏得更深了一点,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没入了人海中。   “大家也听到那位少侠的话了,原本我希望比武大赛前十名都能够成为候选人的,很遗憾,现在前去寻宝探秘的资格只能给予大赛的前三甲了。”   粟立榕双手虚压下众人的窃窃私语,“明日起连续三天便是正式比赛日,第三天角逐出前三甲之后,还有三天自由切磋以及商讨武林事务的时间,等到七天武林大会结束之后,我们便正式出发!”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翌日是初赛日,常棣闲得没事干,跑去报名处申请参赛,光明正大地欺负正道大侠们。那些正式交手前看着常棣温糯的易容觉得胜券在握的老中青年们,完全是高高兴兴跳上台,泪流满面滚下去……卫琳琅也乐得看热闹。   结果,化名“常立”的教主大人在无意间,竟然成为了本次大赛最大的黑马。朴昌听说了此事之后还蛮来劲的,追着常棣的屁股后面问他打算冲进第几名,说问清楚了他好去下注……   卫琳琅笑眯眯地看着常棣修理自己不着调的总教头,幸灾乐祸完转头就跑去押了一注,赌“常立”能进军三甲。   初赛日精彩的比赛不多,大多都是尚不成熟的江湖新秀的试炼场,纵览全场,成片成片的过上几百招都僵持不下的情况;可若是不好运地遇上了前辈大能,这些人自然两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也不会有高来高去的过招以餮观众。   正当卫琳琅悠闲自得地坐在台下嗑着瓜子,愉快地观看常棣单方面地碾压众人的好戏的时候,一位身着谈笑山庄弟子服的人迟疑地走到她身边:“请问……是卫琳琅女侠吧?”   “嗯?”卫琳琅扬起一边眼角,上挑的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他的脸,“哟,你不就是那个叫妙什么的人么……”   “是的是的,正是在下,我叫做妙棋。”这妙棋正是一开始给卫琳琅等人引路的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弟子,他点头哈腰道:“上头吩咐,有一份简信要交给您亲自开启。”   “是么?这可奇了。”卫琳琅想不通自己跟谈笑山庄的高层有过什么交情,她接过妙棋手中的信件,揉碎蜡漆,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双眼迅速地扫过上面的文字。   卫琳琅阅闭,折吧折吧地把信笺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塞进了袖口。   一旁站着的妙棋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的动作,他之前可被卫琳琅一伙人给吓得够呛,现在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得罪他们了。   尤其是那个常公子,实力深不可测。这不,果真成为了比武大赛凭空杀出来的黑马。妙棋对自己有先见之明地把私房钱押在常公子身上、结果赢了不少钱这件事一直很得意。   卫琳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儿,笑容满面地催促妙棋:“好了,我知道是谁找我了,你快些前头带路。这次可别带跑偏了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敢不敢。”妙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们一路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空荡的上等客房区域,没费多少时间便抵达了一间布局上佳的院子。   刚迈进院中房间的门槛,卫琳琅便一眼看见了端坐主位上喝茶的褚秋霜。   明明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纪,褚秋霜却散发着一种娴静安然的气质,柔和的五官乍看并不如何出众,却自有韵味沉淀其间,很容易便能博得别人的好感。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明亮地惊人,这样一个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私奔这等豪放之事的样子。   上一次见到秋霜姐还是在自己父亲的五十大寿寿宴上呢,卫琳琅有些感慨,也不知这一路私奔的经历有无改变她的性格和想法?   “秋霜姐!”卫琳琅脆生地叫了一声,褚秋霜抬眼见是她,立刻笑容满面地起身握住她的手道:“琳琅妹妹,你终于来了,快坐。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是呀,问题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卫琳琅苦笑,“这段时间以来你还好吗?”   “是的,如你所见,我现在在谈笑山庄做客,并接受盟主大人的庇护,不再需要逃跑了。”褚秋霜对自己的私奔经历倒是直言不讳,她将一缕垂落于脸颊的碎发拨到耳后,微微一笑,声音很平和:“不过即使是逃跑,我也是甘之如饴的,并不觉出苦,琳琅妹妹不用太心疼我。”   “如何教我不心疼呢?赵向天不心疼你,我可心疼死了。”卫琳琅撒娇道,就算隔了许久没见,她和褚秋霜却依然十分投契。   “别怪你赵二哥,实在是我……不愿嫁那昭明罢了。”褚秋霜有些苦闷,“我知道我自己没有丝毫武功,无法像琳琅妹妹你一样快意江湖,可是如论如何我也不愿做那深闺中的夫人,天天家长里短地在分寸之地等着发霉。”   卫琳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有着一身武艺傍生,她难道不也是要像堂姐妹卫磬音、卫梓棋一样,天天所期所盼便是得到一个好的归宿,成亲、生子、孩子长大、自己老去……?   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指责褚秋霜任性呢?褚秋霜并没有错,只不过是不甘于平凡寂寞。   “好吧,我也劝不动你,秋霜姐,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重,旁的我也不说了,毕竟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你。”卫琳琅只得这样安慰她,不然还能说些啥,告诉她她和赵向天并不适合吗?这样一来她倒成了坏人姻缘的恶人了。   “你们交出血帛、投靠盟主的势力也好,不然血帛书的消息捅出去,你们可就危险了。”   “琳琅妹妹也知道……”褚秋霜面露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卫琳琅也知道这事。   “我是猜到的,恐怕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人能猜到。”卫琳琅摇了摇头,在对江湖、或者说这个世道的了解上,褚秋霜还很嫩,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血帛一出,江湖必有震动——你怕是不知道这一点吧,若你早知道,也不会带着它出走了。”   说起这事褚秋霜也十分不满:“夜奔确实是我跟向天决定下来的,我们自会承担后果,与他人无干,但东方凌风当时却太过不仗义!表面上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的安全,说一切包在他身上,暗地里却说服我带走父亲藏宝阁中的部分财物,还特意提到了一卷奇怪的帛书,告诉我那对行走江湖十分有用。”   “时间紧迫,我又无法求证,结果就这样被他利用了。不知道父亲该会有多生气……总之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回家了。”褚秋霜苦笑,她真的太过天真了。   “我就知道东方凌风是如此卑鄙的人!”卫琳琅同仇敌忾地叉起腰,柳眉倒竖,“好在你们手里这卷血帛最终没落到他手上,不然就太可气了!”   “唉,是啊,好在我后来多了一个心眼,没有真的把帛书交给东方凌风的人。”褚秋霜叹着气,点头赞同。   “然后东方凌风无奈之下便派人夜访临虚观了,”卫琳琅抿嘴嗤笑,“于是,藏剑山庄便跟临虚观结下仇怨,简直喜闻乐见。”   卫褚二人又亲亲热热地讲了会儿话,毕竟他乡遇故知实在是难得——当然,要是遇上的是卫义礼那样的“故知”,那实在太倒胃口,卫琳琅这几日一直避着他们那帮人呢。   她过来的急,都没有跟常棣报备一声,故等到天色实在晚了,怕常棣担心自己的去向,卫琳琅只得向褚秋霜辞别,连褚秋霜的留饭也婉拒了:“反正这几天我们都待在谈笑山庄,还怕没有机会一起吃饭?”   褚秋霜听了也笑了:“也是,是我太激动了,琳琅妹妹回去时小心些,毕竟现在谈笑山庄里鱼龙混杂……哦,我让妙棋送你回去吧?”   “那可太好了。”卫琳琅对门外向她们这里探头探脑的妙棋邪恶地笑了。   回程的时候正是比赛结束、临近晚餐餐点的时辰,一路上行人如织,三五成群地谈论着刚才结束的比赛,看样子都还沉浸在武学中尚未自拔。   卫琳琅跟着妙棋回返,偶尔心不在焉地聊上一两句。她还在想着刚才和褚秋霜的谈话呢,这一世事情的发展改变太大了,她得好好想清楚……   正两眼放空地走着神呢,忽然眼角划过人潮中的一个白色身影,卫琳琅心下微惊,立马紧张地环顾四周——   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刚才她居然看见她的师父点绛生了!不可能吧……   那抹白色的衣袂又在远方一闪而过。   “你回去吧,后面的路我知道怎么走。”卫琳琅目光紧盯着远方的某点,只随口吩咐妙棋回去,妙棋如蒙大赦般地落荒而逃。   卫琳琅追寻着那道身影,穿过热闹的客房区,来到谈笑山庄的边缘,再往前走便是在暮色下显得尤为幽暗的丛林,她迟疑了。   “小家伙,几年不见你竟长得这么大了。”这声线磁性又低缓,但拨开平静的表象内里却是暗潮汹涌,仿如被静置着的醇厚的烈酒,甫一出现便紧紧地抓住了卫琳琅的耳朵。   她惊喜地循声望去,在茂盛的枝蔓之后,踩在她头顶不远处大树枝桠上的白衣男子,不正是她的师父点绛生吗?   点绛生无疑是卫琳琅平生所见过最为赏心悦目的男子,他体态修长,身姿俊雅,面貌风流,神色邃然,整个人的风采正与他所习之剑法“穿云岫”之精髓一般无二——既像风起云涌般随性飘渺,又似巍峨高山般岿然不动。   “师父,真的是您吗?”卫琳琅还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自家师父的俊脸,小时候心思坦然不觉得,现在却难得地让她有些羞赧,“您看,我长大了,师父您可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呢。”   可不是么,尽管过去了十多年,岁月却好似完全无法在点绛生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我此次前来寻你,是为了传授你我这些年来对穿云岫招式的研究改进。”点绛生表情淡然地俯视着卫琳琅,“这么多年,剑法练得怎么样?”   卫琳琅一想到自己在一流高手等级停留了多久,便面露惭愧,“让师父见笑了。”说着就捡了根枯枝代剑,开始演练起剑法来。   点绛生沉默地看着卫琳琅舞剑,眉心一点点地蹙了起来:“为何你明明已经摸到了玄妙境界的门槛,实力还是如此之低?太过矛盾了,不应该啊。”   卫琳琅停□,仰头看着师父道:“玄妙境界?我的确似乎在几日前感受过一次,就像整个人都融入了这个世界,身随意动,心随风动之类……实在难以言喻。你指的就是这个吗?难道说只有上乘高手才能体会到这种境界不成?”   “不……如果上乘高手迈入了境界门槛,那么他已经算是初涉后天了。可是你才仅仅是一流水平……只能说你机缘太好,悟性也不错。”   点绛生感到很欣慰,面无表情地歪了下头,临时改变了主意:“我本想将剑谱交予你之后便离开,现在看来,你需要我留在身边提供一段时间的指导,不然,若是你在这种天赋机缘的条件下还走弯路,那便太可惜了。”   “真的吗?多谢师父!”卫琳琅喜上眉梢,向师父行了一个抱拳礼。   “小家伙,不需如此,我也确实该履行一下多年未尽的师责了。”点绛生随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师父,我有一很重要的事情要告之于您。”卫琳琅正了正脸色,将自己是如何误入前辈高人的洞穴,如何找到绝尘子的亲笔信,亲笔信上又写了什么,一一全无遗漏地讲给了师父听。   阅历深沉如点绛生,如今已不会为了百年前的故人旧事而震撼心神——起码在表面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沉吟了片刻,便道:“那封信呢?”   卫琳琅道:“被我放在房间里的一处隐秘地了,那信纸太过脆弱,又被我不小心烧掉了一些,我也不知今日您会来见我,故不敢带在身上。”   “烧焦了一些?有些麻烦了。”点绛生一手抱肘,一手捂着嘴,半晌道:“无妨,你且回去吧,我若是找到了那两本秘笈和碧蕖剑,我自会去找你。”   “谨遵师父之言,那我便告退了?”卫琳琅得到首肯后终于放下心来,转身回还。   揣着辘辘的饥肠,回到中等客房区,迈进房间门槛的时候,卫琳琅听见常棣在跟胡闯说:“那人在初赛中虽未发挥全部实力,旁人不好妄下评论,但是以我之见,他必定不简单。”   “既然老弟也这么说,那便没错了,我也有注意到那小子。”胡闯一手摩挲着偃月大刀的锋刃,一手捋着自己纠结的黑髯,“是金子总不会埋没的,端看他明天表现便能知了。”   常棣在第一时间看见了卫琳琅,他起身把她拉到八仙桌旁坐下,口中还念念叨叨:“琳琅你跑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地消失,叫我在比赛的时候还记挂着,差点被对手打中了……当然,我最终还是轻松赢了的。你吃过饭了吗?我和胡大哥正等你开动呢。”   这哪里是魔教教主啊,整个一啰嗦的老妈子。   “我去见了两个人,等会儿再跟你细说。”卫琳琅对着一桌热腾腾的美食眉开眼笑,“比起这个,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我好像听见是说今天比赛的一个人?他怎么了?”   “是一个叫做路遥的小伙子,场上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多余,交手时没有放过对手的任何一处破绽,我和常棣老弟都觉得这人很有两把刷子。”胡闯开吃,一边道,“最重要的是他的气势,我能感受到他整个人气势的与众不同。”   “但他的气质却不张扬,比起同样年纪的心浮气躁的年轻人来讲,他沉稳得多,站在人群中也不怎么显眼,有些厚积薄发的意思。”常棣也端起碗筷来,若有所思。   “我问过许多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属于哪股势力。这就有点意思了。”作为一教之主,常棣拥有自己的责任,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就和胡闯并不完全相同:“一个异军突起的实力新秀……不知道以后会掀起什么波澜呢。”   “我这下可真的对他感到好奇了。”卫琳琅咬着筷子道,“居然能在你们两个口中博得这样的溢美之辞,我明天非得好好观察下他不可!”   翌日。比武大赛复赛。   相比昨日的摩肩接踵,今日就好得多了——起码擂台上的人少了一大半。台下围观的人堆也更为集中,例如昨日表现出众的一些人的比赛台下,就会有更多的观众。   谈笑山庄专门负责收赌金的弟子依然在来回穿梭,经过了一天的比赛缩小了胜者的范围,今天的赔率自然就比昨日低了不少。不过若是某些半途中杀出来的黑马争气些爆个冷门,收益还是很可观的……卫琳琅的小算盘打得挺精。   常棣要候场,随时准备上台,所以不能陪着卫琳琅。卫琳琅也乐得自在,一天十二个时辰腻在一起什么的,也不是天天都得这么玩。   整个正门外广场被分成了许多区域,设有许多小擂台,前天选美用的大擂台那是准备给决赛使用的。   她在台上看见了赵向天,对手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小虾米,所以他打得挺认真,一招一式完全没有放水。不过在见识体悟过许多更高层次武功的卫琳琅看来,赵向天一流高手顶峰的实力略有些不够看。   卫琳琅又看见了凌虚观的弟子们,就连她这个毫无利害关系的路人也不禁为此叹气。说实话,十多年前,凌虚观的确盛极一时,多么风光!可惜,在师父、师叔辈的高手相继陨落之后,凌虚观至今还未恢复元气……那些弟子们的武功,只能说太让人感到遗憾。也无怪乎就算被东方凌风狠狠地抽了一耳光,也不敢愤起反抗。   其实这个门派还能苦苦支撑、没有树倒猢狲散的原因,只是因为它拥有一位传说中的后天大能罢了——这在江湖上都是虚的,毕竟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大能是否依然还在?   矛盾最激烈的便是胡闯所在的竹州明刀派,跟显州锦官城的飞雁门了,这两派实在冤家路窄。   本来嘛,弟子在私下里就已经呛声过数回了,其中一次还被卫琳琅碰巧遇见,现在抽签遇上了老对手,两帮人能不激动吗?   结果就造成了,比武的两人在台上死掐,门派的师兄弟在台下死掐的可笑混乱局面。   卫琳琅想起当时胡闯向她做出的解释,心里摇了摇头。其实这两派结仇的经过,实在很难说是谁对谁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胡老掌门,也就是胡闯的亲哥哥,当年不幸跟著名的黑道杀手组织天鬼宫宫主因情交恶。那位性情之剽悍完全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宫主一怒之下,派了一群顶尖高手去暗杀明刀派的门人。   当时恰逢江湖上爆出前朝皇陵宝藏之事,胡老掌门罔顾胡闯的劝说,几乎将派中拿得出去的高手都叫去寻宝,想当然耳,最后回来的只有十之二三。就这十之二三的高手,还叫天鬼宫暗杀掉了不少。   竹州明刀派曾因其精妙的刀法被誉为“九州第一刀”,而如今?与临虚观一样,也只是一个没落的名门大派而已了。   这只是事情的起因。话又说回飞雁门上来。有没落就有崛起,飞雁门与明刀派的情况刚好完全相反。   十多年前的飞雁门还只是显州锦官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势力甚至比现在临沅城的黑蟾门、洪兴派还要弱一点。但是老门主,即现任门主——小胡子凤南天的父亲,是明刀派老掌门十分要好的好友,两人来往十分密切。   在皇陵中时,悲剧发生了。飞雁门老门主为了救明刀派老掌门而死,还因为其维护老掌门的态度,飞雁门被天鬼宫视为同犯一并追杀。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现任门主凤南天了,就是在他手里,飞雁门才从那个历史仅二十余年、期间还被天鬼宫追杀得支离破碎的小帮派,渐渐发展成为显州新兴名门中最强大的一支。   而就是这样一个门派灵魂人物,一开始便对明刀派无甚好感,在父亲因此而死之后,更是发展成为极度厌恶,连带着下面的弟子门人也开始有了偏见。冤家宜解不宜结,但事实是冤家易结不易解,敌对的种子一旦种下,接下来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就顺理成章了。   直到现在,明刀派和飞雁门恐怕想和解都没有办法了。   边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卫琳琅熟视无睹地径直越过藏剑山庄弟子聚集的一处擂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刚才好像看见龙彪门的人了,虽说现在和赵向天关系没有以往那么亲密了,去看看以前认识的人也不错。如果能遇见品蓝,那就更好了。   谁知在半途中,她就被胡闯给截住道了。胡闯早已算是出走师门的人了,所以才不和明刀派的人待在一处。   “妹子,你不是想看那个路遥么,他正在比试,估计很快就要赢了,到时你就没得看了,总之你快些随我来!”胡闯的大嗓门嚷嚷得卫琳琅头发都要被吹起来了,接着她被周围人诡异的注目礼看得无比丢脸,连忙跟在胡闯的身后跑掉了。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其实,他比我想象中要普通多了呢。”卫琳琅看着台上的路遥,有些纠结地说。   昨日听常棣和胡闯那样赞美他,她还以为是多么风姿不凡的人物,结果没想到他的形象却一点也不出众。长着最普通的路人甲脸,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最平常的布衣,若不是三两下打败了难缠的对手,几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而就算他赢了比赛,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他简直就像默默无闻的影子一样。   “妹子,我可不是带你来相亲的,昨晚我也没说他长得俊吧?”胡闯有点冤,“你看,他的招式一点也不华丽,只做最低限度的最必要的动作,攻防却滴水不漏,就凭这点,他也不普通了!”   “实在看不怎么出来啊……好吧,我承认我学艺不精。”卫琳琅兴趣缺缺地投降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胡大哥,你说,这样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物,在白道中默默无闻,会不会是像常棣那样,用化名来参赛的黑道人士?”   “唔,有可能。”胡闯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说不定还是天鬼宫或者黄泉殿的人呢!这两家不是最神秘了吗?连常棣都没掌握多少他们的情报。”卫琳琅来劲儿了。   胡闯道:“不,不可能是天鬼宫。天鬼宫是杀手组织,和白道中的徵羽门一样,擅长音控之术。杀手习惯潜伏,然后一击毙命,下手通常快狠准,讲究千钧一发;而路遥这个人,动作一板一眼、不疾不徐,习惯差太多。”   “那黄泉殿呢?”卫琳琅好奇道。对于江湖,还是胡闯了解更深。   “妹子,你对黄泉殿认识多少?”胡闯问。   “就……知道个名字吧。”   “江湖上的其他人也差不多。”胡闯解释,“没有人知道黄泉殿在哪里,领头人是谁,成员有哪些,做什么营生,武功什么路数……所有的一切都是个迷。就像是个江湖传说一样,我们只知道它确实存在着,而且富可敌国、神秘莫测、亦正亦邪。”   “这么说来,若是路遥真的是黄泉殿的成员,那我可就亲眼目睹传说了。”卫琳琅看路遥的眼光顿时不一样了。   “这只是一个猜测吧……”胡闯有点囧,“我看,常棣老弟和西域魔教的神秘程度丝毫不逊于黄泉殿,想‘目睹传说’还不简单?就怕你天天看得烦了。”   “胡大哥越来越会说笑了。”卫琳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傍晚和常棣汇合的时候,卫琳琅还在笑这个梗,弄得常棣不明所以。   她想了想,真的觉得命运和缘分这东西太神奇。上一世——哦,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上一世,还是只是她做的一个过于真实的悠长梦境——的时候,她和常棣只是路人关系,没想到这一世竟亲密至此。   还记得当时的此时,她因在武林美人选拔中暗算了官锦儿,结果便被官锦儿的追求者之一,抚远王世子昭英恨上,给了她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不说,还强令父亲抓她回家。   当她回到灵州后,便耍了个心眼,哀求父亲把自己许配给东方凌风。卫坤和东方白私交甚笃,加上年幼时他们两家确实有过娃娃亲,故此婚事在东方凌风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被两家家长定下。   东方凌风是何等傲气的人物?他早便想脱离父亲的掌控了。卫琳琅现在想来,觉得东方凌风会嚣张到在成亲之夜还在跟官锦儿偷情,实在是很能理解。可惜当时的自己眼睛蒙着一层翳,怎么也看不清、放不下。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卫琳琅脑海中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成亲之夜新郎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个丑闻,这亲怎么还可能结得成。当夜,东方凌风、官锦儿二人便狼狈地出逃了。要不是迫于压力,怎么想东方凌风都不像是会为了爱情而放弃地位和名声的人。在这一点来看,赵向天都比他好得多。   在联名追捕的过程中,东方凌风负伤,被藏剑山庄老庄主捉了回去,锁进小黑屋关禁闭。官锦儿则碰巧被教主所救,那时的她已经怀孕了,孩子自然是东方凌风的。   再后来,从皇陵中带着财宝出来之后,教主为了从贪婪的众人手中救下官锦儿而死,死得既不伟大也不光荣,窝囊得不行……这恐怕是酷炫狂霸的教主一生最大的污点,卫琳琅想起来就心疼得不行。   而无心无情的官锦儿呢?她把宝藏全部献出来交给昭英寻求庇护,然后和脱离藏剑山庄的东方凌风一起去了显州,在飞雁门的帮助下,建立起了锦绣山庄。   次年十月,忍无可忍的卫琳琅来到锦绣山庄,单独找到官锦儿,想跟她好好“谈清楚”,谁知却中了官锦儿的激将法,不知黄雀在后的她,激愤下对官锦儿出手,最终被东方凌风打落悬崖……   这就是她“上一世”经历的全部了。   “常棣,幸好有你。”回过神来的卫琳琅喃喃道。   因为有你宠我,这辈子的我便有了可以对任何人事物不屑一顾的权利,和胆量——除了对你。   真想永远这样恃宠而骄下去,过完永远都嫌不够长的一辈子。   “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当然一直都在啊,傻丫头。”常棣笑了,捏着卫琳琅的尖下巴亲昵地晃了晃,一看见卫琳琅少有的呆样,他就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   “傻?谁傻了?好啊你,长胆子了!”卫琳琅红着脸佯怒,作势要打。不知怎地,对着其他人的高贵冷艳,只要一到常棣面前就不知道飞到哪个爪哇国去了。只要常棣一出现溺爱的语气,卫琳琅就立刻把持不住了……想想还真丢脸啊!   又是一番惯例性的打闹不提。   正经起来之后,卫琳琅边整理散乱的衣襟,边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朴昌说的那个,每个持有一卷血帛的势力方,有十个进入皇陵的资格,魔教这边的人选决定好了吗?”   常棣面带戏谑地笑道:“放心吧,有你一份。虽然我十分百分地不想让你进去,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去,并且我最终还是拗不过你的……你说,我想的对吗?”   “哼,算你了解我。”卫琳琅微微扬了扬下巴,常棣简直太了解她的小心思了,可恶。“那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呢,朴昌应该会去的吧,黄莺和绿柳呢?我听说皇陵寻宝的死亡率很高,你还是留一部分高层在外照应的好。否则,明刀派和临虚观就是前车之鉴。”   “朴昌是个闲不住的,他说什么都会去的。”常棣也有些无奈,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任性,“魔教在上一次的寻宝中也损失了很多武功高深的元老,目前除了我和已经不管事的长老之外,武功最高的就属黄莺和朴昌这两个上乘高手了。朴昌既然要去,黄莺自然得留下来。绿柳……以他的武功,那是有去无回的,怎么可能会去。”   “你就不担心我有去无回?”卫琳琅微扁了下嘴,虽然要求去的也是她自己但是……   “唉,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豁出一切护你平安呀。”常棣摊了摊手,“我可没办法豁出性命地去救绿柳,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去,而你可以。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卫琳琅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她就是不喜欢跟自己抢教主的绿柳那家伙!   常棣接着道:“我、你、朴昌,已经三人了,剩下的七个名额,我决定交给白昂流和乌雅骓,可能你跟他们不熟,他们是陀罗分坛坛主,合称‘雪夜一点红’;还有罗延双、撷芳、朱李、云鹤、郝元村,他们和你已经很熟了,都是总坛的坊主和旗主。”   “那可太好了,你跟他们联络过了?”卫琳琅高兴地击掌,凤眼弯弯,之前在魔教总坛待的那段时间,她跟大家玩得都很愉快,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面。   “在出发前就已经决定下来了,他们会在半路与我们汇合的。”常棣表示,在来嶢山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并且把接下去的安排全部布置了下去。   “对了,谈笑山庄和藏剑山庄那边,你可知道会有什么人同去吗?”卫琳琅又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万一有不少她的仇家,或者心思叵测的人,那到时候会不会很危险?   常棣想了想:“我总觉得那个叫路遥的人是奔着皇陵来的,我猜他应该会进入前三甲,出现在谈笑山庄的队伍中。藏剑那边么……”说着,常棣犹豫地瞥了眼卫琳琅,欲言又止。   “藏剑那边怎么了?”常棣的奇怪态度让卫琳琅也有点紧张了,不为别的,藏剑山庄那一方她得罪了好多人。   “听小道消息说,抚远王世子昭英坚持要一起去。”常棣的表情略显纠结,这人锦衣玉食的日子过腻了上赶着去送死吗?“六扇门的人会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你二哥,恐怕也得同去。”   “什么?卫义礼吗?”卫琳琅这下可真的惊呆了,她二哥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去连先天高手都会陨落的前朝皇陵,这……这也太想不开了!   “他为了奉承讨好昭英做得也太过了!以前就不说了,溜须拍马我也管不了他,如今是想把小命也给搭上吗?!”卫琳琅恼怒起来,虽然她跟卫义礼从小都不对盘,恨不得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把对方给掐死,但怎么说也是家庭内部矛盾而已,他总归是她血浓于水的二哥,她怎么能看着他去送死?!   “要是他在皇陵中遭遇不测,我回去怎么跟爹娘交代?”卫琳琅气结。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比武大赛决赛日。炎热如夏。   卫琳琅和朴昌在谈笑山庄弟子的带领下,登上了大擂台两侧的雅座。刚坐定,她就正正好和隔着一个擂台与她遥遥相望的官锦儿对上了视线——噼里啪啦!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之后,两人都默契地移开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同身边人讲笑。   卫琳琅内心呵呵一声,坏心地想道:“看我的常棣等会儿怎么碾轧你的东方凌风!你也就得意这么一会儿了!”   没错,在今天的决赛中,东方凌风的对手正是我们的欧阳常棣教主。赢了这一场的人便能晋级前三甲,得到前往皇陵的资格。当然,手上握着一卷血帛的东方凌风是不在乎粟立榕允诺的资格的,但他却很在乎下任武林盟主之位,所以他说什么也要赢。   入围决赛的候选人的亲友们都得到了在雅座上观看比赛的福利,卫琳琅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又转头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黑压压的观众们,十分庆幸自己不用臭汗津津地一起和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挤来挤去。   突然,一旁的朴昌用手肘捅了捅卫琳琅,示意她向对面藏剑山庄的方向看去。   对面的官锦儿身为东方凌风几乎已经公诸于众的情侣,对这场比赛却很有些漫不经心,视线一点也没停留在正在台下准备比赛的东方凌风身上,而一直在和殷勤的昭英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昭英的旁边却不见狗腿子卫义礼,身后站着的是以白喜为首的六扇门护卫们。   “她怎么了?为什么让我看她?”卫琳琅问。   朴昌用几乎称得上可爱的脸作出了挤眉弄眼的猥琐表情:“看见那个人了没,官锦儿,东方凌风的小情儿,特爱拈花惹草,这不,又勾搭上了抚远王世子昭英!东方凌风这回的绿帽子戴得可十足酸爽,昭英代表的皇家几乎算是藏剑的背后大靠山,顶头老大送他顶绿帽他敢不戴?铁帽子可没法儿轻易摘下来哟。”   卫琳琅嗤笑,心里暗爽,不过面上还是要装一下善良无辜的:“你真的好八卦,看他们的笑话看得可开心?”   朴昌嘟起嘴:“别跟我说你看得不开心?再说何止我一个人八卦呀,你看看现场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他俩在雅座上的互动?啧啧,前任小情儿还在准备一场危险的比赛呢,这对奸夫淫妇居然就在旁边打情骂俏,是想活生生气死可怜的东方凌风吧?”   “气死了才好,这样常棣不就不战而胜了?我就可以去博彩处领我赌赢的钱咯。别跟我说你没下注啊。”卫琳琅笑眯眯道。   “呃这个么,哈哈……”朴昌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出了这件事啊,江湖百晓生们可高兴坏了,你真该看看最新一期的江湖小报!就算是下任武林盟主的大热门,也完全没给面子呢。啊多么敬业,多么值得佩服!”   “行了少废话,马上要开打了你还看不看?”卫琳琅余光瞄到台上,立刻坐得端正。   “哦教主一定能赢的!我对教主的信心苍天可鉴呐!”朴昌捧心口发誓。   裁判一声令下,台上执剑遥立两端的二人顿时化作两道恐怖的幻影——兵戈清脆又势沉地相撞——然后一击脱离!此时台下的看官才堪堪反应过来这两人已经相互喂了一招试探,可是却没有人能看得清刚才两剑相交的轨迹。   而这停顿也只是一瞬,下一个片刻,两人又重新绞缠到了一起。   长剑在半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炽白的日光照耀在其上,刺得人眼生疼,但却没有人舍得挪开眼……这才是真正高手对决,在武林大会以外的江湖多么难得一见?!   只有东方凌风、欧阳常棣本人和几个顶尖高手看得出来,他们这场比赛是动了真格!教主从一开始便全无留手,第一击便使出了他对剑道的全部领悟!接下来的数个回合,教主抛弃了一些无用的起承转合,目光犀利,招招意在致敌死命!   东方凌风则压力很大,他从看见卫琳琅起就猜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了,但即便是在临沅他曾与教主交过手,却不曾想这个男人的武功高出自己如此之多——他自己已然是上乘高手巅峰水平了,这个男人——魔教教主居然是后天顶峰!   虽然面对来势汹汹、毒辣莫测的教主,东方凌风的应对略显吃力,但是他良好的心理素质撑住了场面。要知道输赢若是可以用简单的实力划分,那也没有真刀真枪地上来打的必要了不是吗?只要冷静地防御,等待时机反击,他最后未必不能赢!   雅座上,卫琳琅倒是看得兴味盎然,毕竟她水平不够完全看懂这场对战的凶险。而旁边的朴昌,却渐渐地锁紧了眉头。   要说为什么,只因教主的这种打法,太不像他的风格了。虽然魔教的武功路数就是直白狠辣,但教主的武功高出东方凌风一整个境界,完全没有如此拼命、还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必要。何况现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在擂台上杀人,总归是不好交代的。   还没等朴昌想出个一二三,这场比赛就有了结果。高手决战,哪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两三百回合下不来?一旦出招失之毫厘,便会造成输与赢的天差地别!   教主以一个炫目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斜刺击偏了东方凌风手中的剑,又一个灌注了全部霸道内力的下劈,晴天霹雳般的一声巨响,教主居然……居然生生斩断了那柄玄铁宝剑!   斩断了佩剑,便斩断了东方凌风的防御!一瞬间东方凌风空门大开!教主目光一凛,随即给了东方凌风当胸一剑!   此时此刻,所有人不禁提气屏息!连主持比赛的裁判和坐镇决赛的盟主粟立榕都来不及发出警告制止!长剑已断的东方凌风下一刻就要殒命当场?!   “锵——!!!”   金铁相交,在最后一刻,东方凌风用断剑残余的那部分堪堪架住了取他性命的雪亮剑刃。近距离对上教主那漆黑冷漠的双眼,那里面溢满了杀意,就连东方凌风也不禁心下犯怵。   两人这样僵持了短短的一息,教主的长剑仍旧不断地逼近下压,后天高手的威势此时也完全放出,镇得东方凌风冷汗刷得流了下来,面色涨红,双手因用力过猛爆出青筋。   “……我认输。”东方凌风深呼吸,全不顾形象恶狠狠地对着不知是裁判还是面前这个男人吼道:“听见没,老子认输!”   马勒戈壁,居然在离武林盟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当众输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黑道教主,怎能叫他不暴躁光火?!打乱了他多少计划?操!   东方凌风愤愤然地将手中的短剑砸到地上,也不看任何人尤其是官锦儿一眼,扭头大步下了台。   常棣收回了看向落荒而逃的东方凌风的目光,敛目投向自己同样在不可遏止颤抖的双手,不发一语地消失在了台上。   裁判是最尴尬的了,他刚想宣布常立得胜并恭喜他,转眼胜者就不见了,独留他一个人在台上跟台下的千千万万双眼睛对瞪,奇囧无比。在粟立榕的示意下,他才开始宣布下一场的选手准备登台。   卫琳琅眼见着常棣下台,便也追了下去,谁知下了雅座之后却左右寻不到常棣的人影。她有些苦恼。   心想她对之后的比赛也不如何感兴趣,正好,刚才没在对面的雅座看见卫义礼,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昭英他们下榻的地方找自家二哥,劝他别作死。   卫义礼这个时候正坐在上等客房小院中的石桌旁独酌,仍是一袭白衣,衬着乌发煞是好看。他的眉眼微醺,显是有些醉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他便看见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梦魇,死对头卫琳琅。   “你来干嘛!”卫义礼一瞪眼,“我不想见你。”   “哼哼,你当我多么想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不成?”卫琳琅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在二哥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说,卫义礼,你知不知道在帝都中京的时候,你差点和昭英一起死在那地下斗兽场?”   “你说呢?!”卫义礼醉了,显然没发现卫琳琅知道这件事有什么不对,“我是不是差点死了,还有人比我自己还清楚?”   卫琳琅小抿了一口酒,叹气:“你多年不愿回家,要进京赶考,要巴结皇亲贵胄,要出人头地……我们都管不着你,可是你这次真的玩大了你知道么?跟着昭英那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是没有前途的,他已经害过你一次,你好运地逃了出来,这次你若还是跟着他不把小命当回事,恐怕……”   “哈,‘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你这卑下的女人简直找死!”一声充满怒意的声音传来,卫琳琅一惊,那居然是挽着官锦儿手的昭英!他们不是刚才还在雅座上看比赛的么,怎么也回来了?   官锦儿的目光充满了恶意,虽然东方凌风于她已经靠不住了,但她怎么也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卫琳琅的男人总是压她的一头!这下好了,卫琳琅自己送上门来,看这回还有谁来救她?   “这口出狂言、鬼鬼祟祟的女人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你们等什么,还不把她拿下?”官锦儿话毕,整个院子突然从各处冒出隐藏着的六扇门的高手,目光不善地看着卫琳琅,就等着昭英一声令下便要扑上来围捕她。   昭英看着卫琳琅,眼神活像看见了什么恶心的垃圾:“不分尊卑的人,就是该给点惩罚才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杀了她!”   而此时此刻的常棣,却跪在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浑身上下不住地出着虚汗,心悸不止。突然又是一阵气血上涌,他便哇得呕出一口血来。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六扇门的打手一哄而上,扑向了卫琳琅。   卫琳琅浑身肌肉紧绷,神经也紧张到了极致。她这次出来只是为了看比赛,根本没有携带佩剑,只好抽出从不离身的那把乌金匕首,仓促应战。   她紧咬银牙,心里恨道:难道这次就真的要不明不白地交代在这里?   围攻的劣势在于,围攻的人数即使有十人,能和被围攻者面对面交手的最多也只有三四人,否则长剑施展不开,反倒会误伤自己人。   而被围攻者的劣势在于,即使你武功高出包围你的人许多,但双拳难敌四手,真的很难同时应对所有人。   卫琳琅便处在这样一个处境当中,她的武功跟常棣、朴昌相比再怎么不济,也比大多数人要强,一流的水平不是拿着绣花针在闺房里比划两个花架子得来的。   若是和面前这些六扇门的人单打独斗,她有信心绝对能战胜,可惜大多数时候面临的冲突并没有公平公正可言,人多势众,欺负的就是你,就是要糊你一脸翔,汝能奈何?   刚偏头躲过正面刺来的一剑,又差点被身后一刀砍掉半边手臂,卫琳琅目眦欲裂,不敢有稍微大意。这些人下手毫不留情,忠诚地执行着他们主子的命令——要她死!   好在褚伯送给她的乌金匕首不是凡品,削铁如泥不是一句空话!即使她没有常棣那样灌输内力后,连东方凌风至刚的宝剑都能斩断的强横实力,用乌金匕首在这些人的普通凡铁剑上磕出大大小小的口子,也还是没有问题的!   晚了一步回来的白喜一见院子里的情形,悚然一惊!为什么同袍们在围杀自己的好友卫琳琅?她极快速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优哉游哉看好戏的昭英和官锦儿,蓦地明白了些什么。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都退下!让我来!”白喜当机立断拔出腰间长刀,挥开其他人揉身和卫琳琅战到了一起,卫琳琅身上的压力顿时轻松了不少。   白喜甩卫琳琅一个眼神:你怎么会跟他们打起来的?   卫琳琅一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又不是我想才这样的!   白喜的武功只略输卫琳琅一筹,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做到捕头之位。但是长刀是何等刚猛霸道的兵器?所谓寸长寸强、寸短寸险,卫琳琅只凭一把尺来长的匕首,即使白喜有意放水,也打得十分吃力。   如此不上不下地僵持了将近一刻钟,官锦儿有些不耐烦了,她娇娇柔柔地对昭英委屈道:“世子大人,院子里阳光太强烈,锦儿有些眩晕呢。”   昭英也没耐心了,本来以为能好好惩治那可恶的女人一番的,他皱眉喊道:“白喜,你身为六扇门总部的捕头,难道连区区一名江湖草莽都打不过吗?快些给我速战速决!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白喜犀利的走位顿了片刻,看着望向自己、瞬间面色有些茫然又有些希冀的卫琳琅,一咬牙,动作忽地开始凌厉起来,逼迫自己不去看好友失望受伤的眼神。   卫琳琅实在无法,只好且战且退,在六扇门捕快们的包围圈中狼狈逃窜,始终没有找到突围点,眼看着其他捕快也耐不住要拔刀冲上来……   卫琳琅心里慌乱,一下没有注意,及腰的长发被白喜那锋利的长刀削去一大片,躲晚半刻,她就是一个腰斩的结局!   时间仿佛忽地停住了,根根乌黑的断发被气流带动,飘散悬浮在空中,她面前三尺长雪亮的刀锋在艳阳下流转着无情的光芒,下一刻就要重新劈下……   就在这个时候,卫琳琅眼前一花,感觉谁的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然后一阵超高速的运动,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小院之外。   卫琳琅立刻从那人的臂膀中挣脱出来,这人并不是常棣!   “你……”为何救我?还没等卫琳琅问出口,白喜和昭英等人便追出来了。   昭英怒道:“是你?!你胆敢妨碍六扇门执行公务?还想不想当武林盟主了?就算你已经进入了前三甲,没有皇室支持,你以为你位子坐得稳?”   那人正是本次武林大会的黑马之一,路遥!   就算听见了当朝世子爷的质问,他平凡的脸庞上却连一丝波动也无,更无任何想要解释自己行为的意思,拽得二五八万,只淡淡道:“失陪。”   话毕,连同旁边的卫琳琅,两个大活人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六扇门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看清路遥的动作,心下不禁有些后怕起来。   话分两头,常棣躲在无人的角落中挺过翻涌的气血时,突然一道人影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常棣扭头心下大惊,已经很久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而不被他发现了,即使他现在状态不好,但深厚功力的底子还在。   那是一个青衫男子,面如朱李,神色淡然,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那种出尘的气质便油然而生。   “你就是小家伙的情郎吧。”青衫男子说道,“我看了你刚才的比赛,以你的实力,本不该赢得那样辛苦。”   常棣愣了愣,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拍干净身上的尘土,郑重道:“前辈您……便是琳琅的师父?欧阳某人久仰大名。”   点绛生丝毫不理会常棣试图转移话题的努力,直接揭了他的老底:“你的内力比那个姓东方的小子差了一大截,甚至还达不到上乘高手的水平,这是为何?能压制住他全赖你比他高出的那个境界,否则,这场比试再拖个一刻钟,你内力渐疲软,必输无疑。”   “所以我认为,你必定是身体抱恙,要么是内力透支,短时间内难以为继,要么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消耗掉了你半数的内力。”点绛生仿佛没有看到常棣瞬间苍白的脸色似的,继续道:“比如,一只蛊虫。”   教主叹了口气:“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不敢隐瞒。我体内确实有一只续命蛊,如果不用五成内力压制住它,它便要暴走了。那时……我恐怕就真正时日无多了。”   点绛生道:“小家伙知道这事吗?”   常棣想了想:“恐怕知道一点。”   点绛生:“……”   常棣恳切道:“前辈,我知道您是先天高手,请教我这种情况该如何……如何活下去?我真的想和琳琅一起过完这辈子,哪怕拿一切作为交换。但是恐怕……我怕,我这辈子已经没有多长了。抛下琳琅一个人,还有谁能像我一样无条件地将她永远捧在手心呢?每每想到这里,我便觉得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还叫我难受的了。”   “我并不是蛊术的专家,”点绛生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你们魔教才是集西域蛊术之大成的门派,如果连你们也没有办法,那我便更加无法帮你了。”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常棣怔然。   “不,其实,也并非没有任何办法。”点绛生沉吟。   常棣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只听点绛生道:“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晋入先天境界。先天境界已算是初涉道门,肉身无法摧毁,就算是如今看来很棘手的蛊后续命蛊,到时也会对你服服帖帖的。当然,等你到了先天境界,这续命蛊于你也无用了,直接取出便是。”   “先天……”常棣苦笑,“我几年前便开始向先天发起冲击,但是至今依然无果。先天本就是我追寻武道的目标,我本已做好用余生上下求索的准备,谁知这蛊却不省心,如此横插一杠,打乱我全盘计划……我实是不知能不能在大限到来之前进阶。”   “尽人事以听天命,小子,你别太贪心。”点绛生点了点常棣,训诫道:“如今这皇陵寻宝不正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吗?里面那数不尽的各类秘笈,便是我也不由不动心。里面不仅有先天宝典,更有蛊术乃至巫术的传承秘笈,说不定便有解决你这毛病的方法。传说巫术能生死人、肉白骨,你这点小问题算什么。”   “前辈说的是。”常棣的眼神慢慢坚定下来。   再看卫琳琅这边,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地,她正在和温文尔雅的昭明大眼瞪小眼——我说,你是怎么冒出来的啊?原本带她离开的路遥,却恭顺地站在昭明身后,一副贴身护卫的样子。   因为之前在密道里与常棣做了那档子事,且昭明和粟立榕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现下卫琳琅看到他,感觉心情很微妙。   “明少,原来这位高手路遥竟是你的人,我道怎么凭空杀出个没人认识的世外高人,还敢不卖昭英面子呢。”卫琳琅笑笑松了口气,开始跟昭明寒暄起来,“这次还真是多谢明少了,改天琳琅再好好报答您。”   昭明如春风拂面般弯了弯嘴角:“不必,我们毕竟关系匪浅么。”   魔教同百花城城主、也就是西域藩王正是合作关系,之前昭明和卫琳琅也在常棣的介绍下认识过了,故昭明此话虽暧昧了写,却也说得通。   卫琳琅打了个哈哈,道:“明少,不如去到我和常棣的厢房中闲坐片刻,马上也要到午餐餐点了,正好也可把酒尽欢?”   “不必了,在下还有事,实在□乏术,以后有时间再去拜访你与欧阳教主二人。报答什么的……你们能念得在下一二情分在下便心满意足了,实不敢挟恩求报。”昭明婉拒,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同路遥一道离开了。   等卫琳琅回到自己的厢房,看到坐在餐桌前等待她的常棣的时候,几乎要留下激动的泪水!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她经历的事情一波三折,心脏都快要受不了了,在此时,还有什么能比回到房里有人等她吃饭更能温暖心灵的吗?   卫琳琅嗷得一声扑将上去,常棣稳稳地笑着接住了她。   他不会问她为何长发短了一截,她也没有问他为何袖口有些微血迹。   每个人都有些不愿让对方担心的“小秘密”,有的时候,微笑相拥便是幸福,是默契,也是交付另一半的信任。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琳琅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常棣放下卫琳琅,从身后拿出了两个布包裹,一个小些,略扁;一个很长,像是把剑。   “天哪太好了,师父他果真找到了!”卫琳琅惊喜地快要蹦起来,好在她最后还是维持住了应有的形象,连忙打开包袱的活结。   又小又扁的包袱里面装的是两本很有年头的手写古籍,书页已经全部泛黄,字体隽秀又大气,正正是之前绝尘子的手迹。   长条形的包袱拆开来,是一把过分美丽的长剑,手指抚摸在那优雅的剑鞘上,卫琳琅几乎要惊呆了。剑鞘满是镂空的芙蕖花纹,暗银色的玄铁材质低调又尊贵,从花纹中可窥见里面的银白剑身;因为多为镂空,拿在手里重量也不至感到累赘。   这几乎超越了当代的锻造技术,卫琳琅想象不出当今还有哪位铁匠能仿出这把前辈的杰作。   把剑拔出来,不同于美丽的剑鞘,剑身和剑柄没有做过多的修饰。剑柄一圈圈一层层地仔细缠绕着小牛皮,完美防滑,柄的顶端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实用的考虑甚至大于美观;剑身凌厉,刃口薄削,触手冰凉,数十上百年的岁月也没有让它锈蚀,如今因点绛生细细的擦拭和打磨,这把曾经的名剑完全重现了旧日的风采。   “这便是碧蕖剑……”卫琳琅喃喃自语,凝视着它挪不开眼,第一时间爱上了这把剑中美人。   “对了,那两本秘笈,你师父叫你自己先研读一二,若有不明白之处,到时候再行请教他。”常棣看卫琳琅忽略了那两本秘笈,便转述点绛生的话给她听。兵器总归是身外之物,武功和剑法才是傍生之本。   “‘到时候’?难道他要和我们一起行动吗?”卫琳琅有些疑惑,“他确实说过这段时间要在我身边教导我,可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出发去金阑州了,不是吗?”   “你师父也会去的,大夏皇陵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只不过他大约不与我们同路。”常棣并没有问卫琳琅为何会知道皇陵位于金阑州。   “话说回来,你也进入了比武前三甲,那你名义上不久会和粟立榕他们一队了?”卫琳琅给常棣出坏主意,“想想,能把粟立榕的人马挤掉一个,若是发生了冲突,就算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不,我到时候会退出。”常棣宠溺地看着卫琳琅,“我对武林盟主之位没有兴趣。再说,你当那些人没有一个能猜到、或者查到我的身份吗?本来我便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魔教出身。”   “咦,可是你真刀真枪地赢了啊,没理由不让你加入的吧。”卫琳琅有些愤愤不平,她的常棣可没有作弊使绊子,是靠实力赢的好么。这与私人身份和门派归属有什么关系!   “何患无辞?他们总会找到借口的,所以,我还是识相些自己退出为好。”常棣却并不在意,原先他会参赛也只是想教训一番欺负了琳琅那么些年的东方凌风,大庭广众之下打过东方的脸之后,常棣便对什么“前三甲”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何况,我还得在你身边保护你才行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哦。”卫琳琅不敢看常棣明亮的双眼,只得装作四处看风景。   “对了,你可知道,那路遥竟然是昭明的人呢!”卫琳琅想起了这件事,便告诉常棣听。   没想到常棣却毫不意外:“昭明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藩王在西域的根基也很深,有这么一个后天境界的手下一点也不叫人意外。而且他的野心很大,之前我们不也听见了他与盟主粟立榕达成了某个秘密协议吗?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好明着把自己的人插到寻宝的队伍中去,所以才会派自己的手下通过正规的途径进入‘资格名单’。”   “这都不奇怪,倒是进入前三甲的另外一个人,十分让人意想不到。”常棣一边帮两人盛饭,一边故意卖了个关子。   “哦?你和路遥已经是十分标准的‘半路程咬金’了,还有比你和路遥更让人惊讶的吗?”卫琳琅吃吃地笑,看来今次的武林大会,下注输得血本无归的人不在少数啊。   “记得武林大会第一天,在武林第一美人比赛中弹奏琵琶的那位徵羽门的女弟子吗?”常棣道。   “是她?!”卫琳琅一愣,她确实没有想到,那个输在武功几乎不入流的官锦儿手中的女弟子,最终居然在正式比武大赛中跻身前三甲!要知道,这一路上得击败起码十数位功力深厚的男性,才能夺得最终胜利啊!   “官锦儿当时竟然能赢过她……东方凌风到底是帮她玩了什么高明的阴险手段啊!”卫琳琅下巴都要惊脱了。   接下来的两天休整期,谈笑山庄的众人都过得比较平稳。   武林大会即将进入尾声,一般来说大伙儿这时已经要开始散场了。可是这次,因为马上传说中的寻宝小队便要出发、而且武林盟主人选未定、还将会有后续进展的缘故,聚集到谈笑山庄附近的江湖人士不减反增,大家都想留下来看好戏。   即使是嶢山山脚下路边茶肆的小二,也成天兴味盎然地与客人大侃将要发生的武林大事件。   仿佛全天下就没有一个人认为接下来的两三个月江湖将和平地、友好地、安稳地度过。   “和平友好?得了吧,谁不知道那帮江湖大侠的尿性啊?不瞎折腾能要他们的命!”茶肆小二私下里对着新一期的江湖小报这样嗤之以鼻地道,“说起来,这帮子家伙在学会怎么使剑之前,不就已经学会怎么作死了么?咱小老百姓啊,还是离远些的好。”   卫琳琅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去了龙彪门一趟。   原本只是试试看,没想到品蓝果然在那里。许久不见的品蓝如今已经嫁作人妇,卫琳琅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黄远确实对她不错。回忆起前一世品蓝凄凉的结局,相比之下,她便觉得这辈子的诸般改变实在是太值得感激,便也释然了早前被品蓝抛下所产生的心结。   卫琳琅对品蓝道:“还记得我们之前养的狐狸红玉吗?我问过了,它确实是自己跑掉的。我曾经十分气愤,但现在却释然了。就像一种珍稀植物,它只能生长在乡野,被人为栽培就会死去。红玉便是如此,再多的伪装出来的温驯也改变不了它从骨子里散发的野性。”   “你也是这样,与其嫁作宅门妇困守井字天地,不如像现在这般,随着丈夫走天下,你会更加快乐。所以你的选择很对。”   向往自由正是人的天性,有这种追求的女人则更加伟大,因为要付出的、和要承担的会比男人更多。   秋霜姐亦然,卫琳琅在心里补充。   之后她又找到许勤秘密地聊了一会儿。许勤是她旧日好友中关系最亲密的一个,至始至终也不曾因官锦儿而疏远了她。或者说,许勤才是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朋友。   事实上,即使在离开灵州城的这几个月里,卫琳琅和许勤也一直保持着联络。期间,卫琳琅从许勤那里得知了许多东方和官锦儿的新动向,许勤也早就知道官锦儿的小心思和秘密身份,甚至有暗搓搓地坑过官锦儿一把。   在得知许勤很有自知之明地并不会进入皇陵之后,卫琳琅便放心了。   至于什么藏剑山庄明日的十人名单,那都是顺带的收获。名单上并没有十分离谱的人选,最多就是明晃晃的凤南天、凤燕回俩名字,看着有些意味深长……   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出发还剩一天的时候,胡闯跑来了卫琳琅和常棣的面前。   胡闯道:“老弟,妹子,我有一事相求!这事儿实难开口,但我拗不过我侄子……哦,就是胡穹,妹子你当时见过的,虎头虎脑的那小子。”   卫琳琅眨了眨眼,她怎么觉得胡穹的已经超过了能被形容为“虎头虎脑”的年纪?   “他听说飞雁门的凤燕回小子要去,便也吵着要同去。凤燕回比他小多了,又娘们儿唧唧得不行,他都可以凭啥胡穹不行……哦,这句话是那小子自己说的。我咋么着有那么点道理,便来央央你们,看能不能匀两个名额出来……”胡闯极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咳,我这么久了一直离家在外,没为这侄子做过什么事,这次想着带他见见世面……哦,要是人员实在紧张的话就算了,我也就随便这么一说,哈哈!”   常棣却没有拒绝,他笑道:“胡大哥的侄子岂不也是我的侄子?年轻人见世面是好事。这只是小事一桩,叫胡穹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一起走吧。”   胡闯连同在门外偷听的胡穹顿时大喜过望。   不过对常棣和卫琳琅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人情还是可以卖的。   很快就到了正式出发的这天,众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无数凑热闹围观的江湖闲杂人等的面前,整装待发。   这时,却传来了一个惊呆了所有人的噩耗——   开门的“钥匙”,官锦儿,她失踪了。   万事俱备,却欠东风?!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进入最终卷【俱兰】   撒花!   对了……   不记得卫琳琅与品蓝的心结来源→可以复习第44章   不记得昭明与主角有过什么渊源→可以复习第54章   不记得许勤是怎么坑白莲花爹的→可以复习第65章   不记得胡穹和凤燕回的过节死磕→可以复习第70章   不记得徵羽门女弟子是谁→可以复习第79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出发这天早上,卫琳琅、常棣和手执血帛证明身份的朴昌,连同胡闯和胡穹一起早早去到了在谈笑山庄正门广场上。胡穹是个壮硕的青年人,国字脸,长得很端正,和他的叔叔胡闯十足神似。他十分有礼貌,面对卫琳琅时有些羞涩,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东方凌风和他那十分出名的二师兄罗广白,以及两名藏剑弟子已经等候在那里。围观的人群自觉地留出了正中一大片区域,使得卫琳琅一行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东方凌风自然也注意到了卫琳琅,他眼睁睁地看着原先整天围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女人和另一个打败了自己的家伙甜甜蜜蜜地互动来互动去,面色铁青,膈应得头顶都要冒出青烟了!   感情以前卫琳琅说喜欢他都是骗他的,能不气?不止这虚情假意的卫琳琅,就说那个朝秦暮楚的官锦儿,昨晚还不知道待在昭英的院中干了什么好事呢!   相对藏剑那一拨人和魔教这一拨人,呈三角分布,站在另一侧的数人,有昭英的贴身护卫路遥,卫琳琅的老熟人赵向天,还有那名长相美丽的抱着把琵琶的徵羽门女门人,叫做李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替补”上来的三甲人选,人称“风流书生”施秀平。顾名思义,他长相确实风流俊美,并且学识渊博——至少相对于江湖上这帮老大粗来说。   但广场上被围观的这三拨人中,最醒目最引人关注的人却不是施秀平,当然也不是已沦为江湖笑柄的东方凌风,而是充满了神秘感的欧阳常棣。   常棣卸下了那个刻意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他,气场何止比先前的软儒伪装强了千百倍?芝兰玉树般的脸庞,却因着那仿若睥睨众生的眼神,反倒成了次一等的陪衬。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会错认这是个极端危险的强者。   与其说常棣的俊美面孔和“风流书生”施秀平一样,带来了他人的倾慕,不如说在他人眼中这更象征着未知和恐惧。   不过,卫琳琅表示自己适应良好。也许常棣所有的狠戾都给了敌人,所有的责任都给了魔教,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吧。   片刻之后,凤南天带着幼弟凤燕回,连同一名回春谷大夫,加入了藏剑的阵营。胡穹和凤燕回这对冤家又是大眼瞪小眼一阵不提。   武林盟的粟立榕盟主和旗下四名弟子姗姗来迟,他们的身后也跟着一名谈笑山庄聘请的大夫,算上赵向天四人,如此一来武林盟的十位名额便满了。   粟立榕皱眉看了看藏剑的方向,又看看以常棣为首的魔教阵营,不悦道:“日头已然不早,你们人还没齐吗?”   朴昌笑嘻嘻道:“别那么大躁气么,我们已经齐人了,不用担心。”当然朴昌很清楚粟立榕才没有在担心他们有没来齐,他巴不得他们越少人越好。   东方凌风锁起眉头,努力压抑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吩咐另外一名藏剑山庄的外围弟子去世子下榻的小院催一催。   就在这时,面色稍黑的昭英优哉游哉地缓步行来,身后跟着白喜和另外一名捕快,却不见卫义礼。   卫琳琅看清了之后心下大定,果然没有什么人是情愿对其他人,尤其是一个混蛋逢迎拍马,直到小命不保的。卫义礼倒明智了一回。   昭英被卫义礼忤逆,心情不好,昂着下巴摆足了架子:“催什么,晚个三五片刻能死不成?平时不见你们这些人这么守时,现在反倒催起我来了。”   粟立榕作为武林盟主不好同朝廷交恶,只好忍气吞声道:“世子来了便好。”   东方凌风第一个发现不对,他抄起手臂突然问道:“官锦儿呢?她不是同你在一起?”   “谁说她和我在一起?”昭英一开始有些惊讶,然后有些不愉,“东方凌风,你诽谤我?她吃过晚饭便回你那里去了!”   “不,世子爷,我并没有恶意,但官锦儿昨晚并没有回到我们藏剑的院子!”东方凌风严肃道。   昭英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抽搐:“……那她人呢?”   那她人呢?   进入大夏皇陵最关键的人物官锦儿,却在这个当口失踪了。粟立榕发动了谈笑山庄全庄上下的弟子去寻找,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再加上这段时期谈笑山庄可谓鱼龙混杂,从成千上万的人中如何找一个娇小的、没什么武功的官锦儿?   都怪各方人马都以为对方会负责保护官锦儿的人身安全,结果造成了没有任何一方派遣人手去保护的局面。   “有些不对劲。”朴昌偷偷对卫琳琅说道,“你知道吗,昨晚我们的人帮你挡了一次‘暗杀’。”   卫琳琅惊讶道:“不会吧?你确定他们是来杀我的?”   “确定,”朴昌表情古怪,“他们的头子最后丢下一句话说,‘卫琳琅最好别想不开去找死’。”   “……”卫琳琅窘然,这和她先前警告卫义礼的话异曲同工啊,但她和卫义礼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不同,下定决心要去谁也拦不住她:“难道这事和官锦儿失踪有什么关联不成?”   “谁知道呢。”朴昌耸肩,“也不知道这次去不去得成。”   难道这次大张旗鼓的寻宝就要如此虎头蛇尾、草草收场?!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这一巨大的疑问。   好在,半个时辰后,不能算作转机的转机出现了。   “天鬼宫乃黑道名门!这种武林盛宴既然魔教能去,那如何能少了我们天鬼宫?我们自然也要求同去。”天鬼宫宫主铁钳般的手死死卡住官锦儿的纤细脖颈,就像猎人拎着一只小鸡。   她的语调傲慢至极,不动声色就砸下了好几个劲爆消息——掳走并挟持官锦儿的原来是天鬼宫!拿着血帛的那群不明人士居然是魔教妖人?!   卫琳琅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极为传奇的女子,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   她一袭灰黑色纱裙,唯一暴露出来的皮肤便是那双手,肤色极为白皙,显是许久不见日光。覆面的银白铁面具丝毫不反光,暗沉沉地有些渗人,两个细长的漆黑眼洞好像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真名无人知晓,大家只称她为“宫主”。宫主出现在江湖,算算日子,也有几十年了,虽然嗓音听起来年轻,却实打实已经是老前辈级的人物。   明刀派的众人脸色突变,或铁青或漆黑简直像一只只锅底。   当年就是因为这位前辈和自家老掌门闹掰了,便蛮不讲理地派人暗杀明刀派的师叔子弟们,让本已是勉力维持体面的明刀派雪上加霜。   天鬼宫完全可算是明刀派的生死仇敌!   “求你们,答应了她吧!”官锦儿脸色被掐得涨红泛紫,花容失色地对着他们喊,生怕把自己的性命玩弄在鼓掌的这位霸道邪佞的宫主,一个不顺心就拿自己开刀。   “当然,规矩我还是懂的,不会让你们各方难做。”宫主的表情永远掩藏在铁面具之下,“我们天鬼宫也只出十个人,不包括这个小姑娘。我们若去不成,那大家都不必去了。如此,你们意下如何?”   不答应天鬼宫的要挟还能怎么办呢?粟立榕、东方凌风跟教主方面商量过后,只得同意了她的要求。反正此去艰难险阻,若是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也是天鬼宫自己需要承担的,不是么?   此波折终于以各方的妥协告终,一行四十一人即刻启程前往金阑州,当然,官锦儿还依然牢牢地握在天鬼宫的手中。   这一行人中,十分清晰地分门别派地形成了四个大团体,数个小团体,内部倒是还蛮团结,各方势力之间有没有见鬼的信任那就天知道了。   他们的出发地嶢山位于鹦鹉州,要去金阑州需取道中原神州、松贺州,没有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按道理如此长的行程,围观的群众早该散去了,可是让一行人不胜其扰的是,居然真的有不少的江湖人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似乎是想跟着他们去金阑州好分一杯羹……多么愚蠢!   和一群江湖上的精英一起出行,最受不了的便是昭英和官锦儿,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出行都是靠马车代步,哪有像这样风尘仆仆、连夜骑马赶路的时候!十来天里,大腿都要磨破皮了!颠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但官锦儿无奈身陷囹圄,在敌人手中不敢提什么要求,昭英却没这种顾忌,一路上叫苦叫累不迭。   大家心里都腹诽着呢,你一皇亲贵族好好的快活日子不过,来江湖上凑什么劳什子的热闹?可惜,昭英就是非得搀和一脚不可。   民不与官斗,说到底武林人也只是民间草莽,谁也不想得罪官府,大家只好好声好气地供着这位大爷,对他各种大爷毛病也一忍再忍。   “我说,去找那前朝皇陵,难道不该派武功最高的人去么,为什么——”昭英伸出手指对着周围的人点点点,一脸的嫌弃:“都是一群小年轻?能行么!”   东方凌风作为被鄙视的一员,暗地里撇了撇嘴角不想说话。   还是白喜比较敬业地为他解疑:“十一年前也同样出发过一群人去大夏皇陵寻宝,只不过许多人都没能活下来,里面包括了许多长辈和当时的一拨青年才俊。所以现在的武林,武功奇高的年长者并不多。”   “那他们这次怎么会有回得来的信心?”昭英道。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白喜尴尬得很,“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会顺利很多吧。您不必担心。”   昭英充满怀疑地看着白喜:“哦?那你到时候遇见危险会拼死保护我吗?”   白喜愣了下,还是点头:“白喜分内之事。”   卫琳琅看不过眼,扭头到一边,小声不屑地道:“只会欺负女下属算什么男人?明明自己就是最大的累赘自己还毫无知觉!”   常棣原先也不齿昭英的这种行为,但他眼见着卫琳琅忿忿不平的样子那么可爱,两颊都有些气鼓出来了,不禁便把一切不愉之事全部丢在了脑后,和卫琳琅亲亲热热地说起私房话来。   忽然朴昌喊了一声:“教主,他们来了!”   原来他们已经到达了中州和松贺州的交界处,魔教总坛的三位坊主和两位坛主来与他们会合。远远地便能看见五人打马而来,领头人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人,是乙坊主撷芳无误。   跟在乙坊主撷芳身后的,左手边是一名脸覆鬼王面具的男人,便是癸坊主朱李,司魔教养蛊之职。右手边,那名有名的“万年□□脸”的男人,是己坊主云鹤,司魔教制药之职。调用他们两位来陪同下墓,便是考虑到墓中毒虫奇多之故。   最后方的两位长相相同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打扮一黑一白,眉间有血色朱砂纹样,这便是陀罗分坛的正副坛主“雪夜一点红”白雪走和乌雅骓。   卫琳琅高兴地拍马迎上去:“撷芳!”   “琳琅!你不在我们几个可想死你了!”撷芳吁停了马,笑道:“三缺一的日子可太难熬啦。”   “什么呀,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一起打马吊吗?”卫琳琅佯怒。   “这都不满意?还有什么比马吊更有意义的吗!”撷芳故作讶然不解,卫琳琅听后没忍住笑开了。   常棣在后方看得眼热,催马小跑上前道:“我郑重地提醒你,魔教总坛的撷芳坊主,卫琳琅教头是魔教教主——也就是我——名下的私有财产,不得被任意占用!”   “怎么这样!魔教教主就可以如此霸道了吗?”撷芳挑眉,“我可以付钱的!”   “付钱也不给,琳琅可是无价之宝。”常棣说着亲了亲卫琳琅的手背,转过头对着撷芳就是另一副地主老财的嘴脸:“再说了,你的工钱还是我给付的,你拿什么付给我,嗯?”   卫琳琅也得瑟地斜睨着撷芳:“就是呀,你打马吊时输给我的银子可都是常棣付给你的工钱!常棣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说到底,你还是先把赌资给挣了再找我去打马吊吧!”   撷芳哑口无言,嘴角抽搐,身后的朱李和云鹤也不是擅长与人辩驳的类型,她左看右看没法儿找到人帮嘴……撷芳只得独自气结:这对狼狈为奸的奸夫□□!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转眼间,他们就来到了金阑州的首府俱兰城。金阑州苦热少雨,触目所见都是黄灿灿的沙地,俱兰城几乎就是大片沙漠中的唯一绿洲,故也被称作“绿洲之城”。   一行四十多人太过显眼,他们赶早分批进了城,然后各自在客栈休整了一天,直到烈日当空的躁头散去的傍晚,众人才包下了俱兰一家黑酒馆,开始商议明日事宜。   这些人当中,只有武林盟主粟立榕是曾经进入过夏墓的人,他便当仁不让地开始讲解具体安排和注意事项:“从今天午夜开始我们就要用官小姐的血液饲喂蛊虫,明日凌晨便可跟着蛊虫所指方向出发。”他指了指官锦儿道。   “墓穴中黑暗潮湿,蛊虫毒物无所不在,机关暗器也有许多,保命的关键,首先的一点就是——内部不能自乱阵脚。就算我们在里面找到了秘笈和财宝,也得能够带出来才有命去享,所以一切的内部矛盾都可以等到安全出来之后再说。”   粟立榕话没说完,就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嗤笑。   粟立榕皱了皱眉:“现在笑,到时候有你哭的!我们上一次的队伍中,后天高手十名、先天高手都有三名,而上乘高手不知有多少,结果呢?你们难道认为自己比老前辈们还厉害?”   环视见满堂寂静,他缓了缓口气:“不过下了墓穴之后,每个人的生命都得靠自己负责,最重要的是小心谨慎,君不见当年的高手没几个活下来,而稍弱些的人却幸存良多吗,就是因为不贪婪,有自知之明。”有人又想冷笑,最后还是憋住了。   “该怎么做大家心里都清楚,你的说教还是歇歇吧。”天鬼宫宫主自恃和粟立榕辈分相同,最为不耐他的假模假式、满口大道理,“那么喜欢普度众生怎么不见你加入嵩山派?”   这回连卫琳琅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了,众位,我们藏剑山庄有话要说。”东方凌风作为代表起立,“粟盟主也已经说过了,墓穴中毒虫蛊物繁多,一旦被它们围攻,即使武功再高也难保被咬上一两口,而这小小的一两口也许便能致命,你们觉得呢?”   大家纷纷面露忧色地点头。   “事实上,藏剑山庄有一味专门克制蛊虫的药,到时若是出现大量蛊虫,我们便可将其散布到空中,蛊虫便会陷入昏迷。虽不至死,但我们却有了宝贵的时间,握有了主动权。”东方凌风侃侃而谈,见在场的各位兴趣不减,他便继续道:   “但是这味药对人体同样有效,为了不误伤自己人,我们现在奉上解药。”话毕手一挥,身后的一位藏剑山庄弟子,貌似叫汪宁的,从袖袋中拿出一瓷瓶,拔开瓶塞展示给众人看,可见里面有许多小小的暗褚红色药丸。   大部分人都面面相觑,然后露出犹豫、不信之色,东方凌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想了想之后说:“若是各位信不过东方的人品,我们现在可以当场演示一下。”   他叫来了酒馆的两个小二,付给了他们一点银子,他们就兴高采烈地同意做任何事。东方凌风从瓷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拨开封蜡让他们其中一人吃了。   然后另一位弟子拿出另一只红色的瓷瓶,倒出一只和蝉有些相似的蛊虫,摆在桌面上,介绍说这是寻味蛊,专门用来追踪的。   然后东方凌风出其不意地将一些药粉撒到了两位小二和那只蛊虫身上。两位店小二只是普通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一人就奄奄地委顿到了地下,另一位吃了药丸的却没有异样,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围观着他们的各路江湖豪士女侠们,嘴里忙不迭地喊着饶命。   而那只蛊虫也第一时间软了脚,像死了一样趴在桌上毫无动静。   这下,许多人就初步放心了,东方凌风十分“好风度”地又加了一句话:“当然,这只是藏剑山庄的无条件做的一点贡献,并不是强制性的,你们大可不吃……只是,若是到时候情况紧急,藏剑山庄大面积播撒药粉的时候,众位可要注意着屏息静气躲避开的好。”   意思就是,如果不吃解药,他们到时候就没法儿救人。   卫琳琅想了想对常棣道:“好像的确听说藏剑山庄有那么一味克制蛊虫的药,但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识过,也不知真假。”   常棣转头安慰了卫琳琅一句,拿到了分给自己的那粒药丸之后,没有急着吃掉,只是捏在手里玩弄,然后抬眼看了看云鹤和戴着鬼王假面的朱李。卫琳琅不清楚不要紧,但是朱李身为癸坊主,在魔教中专司制蛊养蛊之职,而云鹤是制药、制毒大师。如果他们都认为可以吃,那他自然是信任自己的下属的,   云鹤捏开药丸的封蜡闻了闻,然后用舌尖舔了舔,迟疑地点了点头。朱李则没有什么意见地耸了耸肩,刚才的实验已经验证过了此药对蛊虫的效用,想必藏剑山庄也不会无聊至此,在危险的墓中拿性命开玩笑?   藏剑山庄的那位弟子汪宁走了过来,问道:“请问各位有服下解药吗?哦,别误会,我们作为要散布迷药的一方,要对众位的抗性心里有底才行。如果你们服用了解药,我们到时用迷药解救你们时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汪宁并不年轻,已经三十奔四十了,武艺已经没有多少上升空间,但是做事十分稳重可靠,这也是东方少主会指定他跟来的原因。   常棣看着他,忽地一笑,当他的面将药丸吞了下去,然后展示了一下空着的双手:“解药我们已经吃了,不必担心,到时候也不必有顾忌。”   卫琳琅和几位坊主也对汪宁点点头,表示已经服用。汪宁也笑了笑,继续统计其他人的情况去了。   当晚,所有人都不回先前的客栈了,只打算在这个小酒馆二楼的十数个单间中将就一晚,凌晨便出发。   卫琳琅和常棣分到了一间,他们并排亲密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的单人床上,双手相牵,无人说话,却气氛温馨静谧。   “明天就要进夏墓了。”常棣打破寂静道。   “是呢。”卫琳琅紧了紧常棣的手,“担心吗?我知道你身体不好。”   “不,我会没事的,你也一样。”常棣笑道,“别被一个墓地吓到,再怎么说死人也只是死人,死气若是能压制住生命的活力,这个世道早就乱套了。”   “你总是这么自信。”   “我是教主么,我若是动摇,他们该信谁?”   “你就没有软弱的时候?”卫琳琅突发奇想。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可惜这个世道总是不给我软弱太久的时间,就催着赶着我向前走。我肩上的担子那么重,不往前走就要被压垮啦。”常棣乐观地笑,“大概我唯一的软弱就是给你,对自己软弱了片刻,让自己爱上你……对魔教上下以外的感情,对于一教之主来说是十分没必要的东西,绿柳总是这样认为,其实他说得也有道理。我干过的坏事那么多,最坏的一件也是对你……我明知道自己前路渺茫,却依然自私地把你跟我系在一起。”   卫琳琅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她眨巴了下眼:“说什么呢,明明是我抱你大腿,怎么听起来你成了痴心娘子我成了冷心汉?”   “琳琅怎么可能是冷心汉?”常棣佯怒,“我可没见过比你还痴的人呢……好不容易两个痴心人碰见了,以后便不要分开才好。”   “总坛那里还有一群小萝卜头等着我去□□呢,我怎么舍得离开那么可爱的他们?”卫琳琅想起过去的日子,感慨万千。   “那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   “琳琅……”   “嗯?”   “你愿意成为教主夫人吗?”   “哈……”卫琳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捂着脸倒在了床上,袖口有些湿润。她想起了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常棣时的情景,想起了小时候的肖立,想起了自己数次从教主手中险险保住小命的庆幸,想起了许多他们共度的良宵……这些温暖的记忆碎片纷飞,最终化为了她冲出口的:“夫君——”   常棣似乎早有预料,只凝视着躺在自己身边陷入思绪的卫琳琅温柔地笑,手握得更紧了。   卫琳琅突然探出了头,脸蛋被她自己捂得红扑扑的,她兴奋地道:“你知道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印象中的你一直是背景自带冲天烈焰的人,那种烈焰仿佛能燃尽一切,别管是正义还是希望,是不公还是反抗。世间的一切在你面前,大约都得为你强大的力量折腰,呵,霸道至此。”   常棣顿了下,苦笑:“我也会欣赏那样的自己。但是我丝毫不羡慕他,因为那时你并不感到欣喜,而是因他感到恐惧。”   “你自己知道就好,”她拿小指头戳戳常棣:“你呀,就是邪恶本人!”   “那我好像不做些坏事都说不过去了?”常棣挑眉,抓着卫琳琅的手,一把将她压倒,两相嬉笑地亲亲舔舔后,他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笑得邪气又温柔,“记住,不管今后我能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永远都是我最深的牵挂,你永远保管着我的心……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做一些正经事才对。”说罢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教主没有说出口的是,当时,他初见卫琳琅的时候,看见她既美且艳的脸庞被火光照映成彤红,鸦羽般的长发胡乱纷飞,上挑的凤眼瞪得大大的,眼神既惊惧又隐藏着欢喜——仿佛是误入修罗地狱的冰清玉洁的仙子,正失措间,却乍然爱上了那堕落的修罗。   这矛盾般的禁欲感和禁忌感能让人上瘾,让人发狂,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这是珍藏在常棣心中的最珍贵的美好回忆,连卫琳琅,他都涩于分享。   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离。   楼下,粟立榕、东方凌风、朴昌、宫主等核心人物都聚集在一起,以防蛊虫不给力,现在就提前开始进行最关键的一步——饲蛊指路。   蛊术其实是巫术的很小的分支运用,可惜巫术已经随着前朝的覆灭而失传,而今人只能化用巫术的些微浅显原理,以期得到更强大、更接近前人的力量。   粟立榕带来的蛊虫便是当今极为少见的傀魍蛊,如果说续命蛊可以被誉为“蛊后”的话,那么傀魍蛊便是“蛊王”了。傀魍蛊如果使用得当,甚至可以摸到已失传的巫术的门槛,是催眠术、傀儡术、修复术最基本的运用。可惜,现在只能用它来做最简单的事情:指路。   给官锦儿放血的工序依然是天鬼宫宫主亲自完成的,疑心甚重的她不给其他人任何一个夺回官锦儿的机会。   她瞥了眼泫然欲泣的官锦儿,突然毫无示警地出手在她手掌心正中划了深深的一刀,鲜红浓腥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当头浇到了原本恹恹的傀魍蛊虫身上,让外形像个蚕宝宝的它顿时兴奋地大力扭动起身体。   “啊——!”官锦儿尖叫一声,真的哭了出来。痛得要死这种原本她不能忍的事情现在倒还在其次,真正让她心理崩溃的是亲眼看见自己的血液大量流失,那种冰冷的、生机消逝的感觉完全诱发了她对死亡的恐惧。   天鬼宫宫主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她一路上忍受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日久,见官锦儿害怕至此,仍没有丝毫同情心地刺激她:“听说,当年就是因为整晚放血但这只蛊虫仍旧不满足,所以你的父亲才耗尽了全身的鲜血呢。不知道这次它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贪婪?”   官锦儿听了,却是连话都快要说不出了,整个人脸色泛青,几乎要翻着白眼厥过去。真不知道那些在武林第一美人比赛时投票给她的人见到她如今这副尊荣,会有什么感想?反正东方凌风脸色是够古怪的,既有些微心疼不舍,又有十足的嫌弃。   天鬼宫宫主啪啪点了官锦儿几个穴道,官锦儿浑身一颤,意识被迫重新清明起来。   “装什么娇弱,划你手掌心已是仁慈,肢干末端而已,才出了这么点血能晕?”宫主不屑地撇嘴,片刻后,眼见着官锦儿手掌心的伤口滴血的速度减缓,仿佛开始凝固,便又狠狠地在原来的伤口处补了一刀。   官锦儿痛得“啊”地大叫了一声,这回真的自己把自己吓晕了。   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在意官锦儿的表现了,因为那傀魍蛊虫吸饱了血,欢快地蹦跶着,似乎已经开始出现指路的迹象了!   没想到如此之快就能有结果,朴昌、东方凌风等人都立刻吩咐手下去个人休息的客房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传话说有可能他们要当即出发、夜探皇陵!   众人集结的速度非常之快,毕竟大家心里明白明日要涉险,这一觉是不可能安稳的睡好的,所以没过片刻,全部的四十一人便都来到了酒馆大厅中,行李、兵器都已带在了各自的身上。   除去昏迷不醒的官锦儿,四十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肥嘟嘟的蛊虫。   这只傀魍蛊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酱紫色,紫中泛红,慢慢地,一根针状的尾针从蛊虫的尾部探了出来,蛊虫拧过身子,那尾针便遥遥地指着一个方向——西南。   “成了!”粟立榕激动地大喊,有些维持不住盟主高大稳重的形象。   他为了此事,多少年夜不安寝?自当年从墓中得来一秘笈,受人所助突破到了后天之后,粟立榕的武功已经十年没有任何一丝的进展了。如果是瓶颈期,那这时间也太长了!   所以,即使很不想承认,但这只可能意味着他粟立榕这辈子的成就到顶了……不,这怎么可以?即使自己是后天高手,可是若一直无法突破先天,总有一天会老!会死!   而这次的再访皇陵,就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搏了!粟立榕确实等待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承受不起一点一毫的差错!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数十人从酒馆鱼贯而出,脚步却几乎全部都悄无声息,行走在已宵禁的大街上,丝毫没有引起俱兰城居民的注意。   如若是中京城、百花城那类的城墙高耸的城市,城门一关就不可能有人能出得去,但好就好在俱兰城远离九州中心,人迹不说罕至,起码比较稀少,这就造成了它城墙低矮、守卫松散等等因素,这也方便了身负武艺的一行人出城。   从西门出得城来,他们跟着粟立榕手上托着的傀魍蛊的指引,一路向西南行去,这一走便从深夜,一直走到了第二日的正午。   正午烈日当空,沙漠尤其酷热,众人的情绪已由最开始的激动兴奋紧张等等,转变为了疲惫燥热和饥渴。   “别担心,那夏墓我曾进去过,并不会很远,大概走上一天就能到了。只是方位诡异多变,没有蛊虫的指引恐难到达,所以你们都要跟好我,不要掉队,否则……”粟立榕不知是安慰还是恐吓了一下众人,然后又给开始发恹的蛊虫补充了一些血液。   那酒壶里装着的正是昨晚收集起来的官锦儿的鲜血。大家公认官锦儿爱一惊一乍,太过于累赘,所以直接把她丢在了那酒馆。   可是在热得快叫人窒息的沙漠中跋涉的现在,他们却开始羡慕起了被丢在酒馆中的官锦儿,起码她有屋檐能遮阴,有酒水能解渴,多么幸福!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日头西渐,炙烤般的炎热才将退去,刺骨的寒意便毫无预兆地袭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一路上不是沙丘便是石山,沙丘不断凭着风变换着形状,慢慢地用它独有的方法移动着,高耸的座座沙丘简直可谓小山。而那种巨石比四五人还高,表面坑坑洼洼,形状奇怪得很,原是被风沙侵蚀成的样子。   渐渐地,远方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点绿洲,众人极目看去,便见那绿洲所环绕的竟是一座有些发飘的城池!这是……到了吗?!每个人心中都开始期待,松懈的神经重新紧绷。   近了,更近了,那城池的城门匾已依稀可辨——   俱兰城。   俱兰城!   众人哗然,他们难道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点吗?!可他们自从出了城门起,便一直在走直线。鬼打墙?天下竟真有如此奇诡之事?   粟立榕脸色也不甚好,他们当年也没有遇过这样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听说过类似的事情的……正当他打算出言安抚众人情绪的时候,便听见一个磁性沉稳的男声道——   “这只是海市蜃楼——西域人的叫法,沙漠中并不少见。”常棣很平静。   “海市……什么鬼?”身娇体弱的昭英气息微弱地问,他被整日的徒步跋涉折磨得连傲慢的力气都没有了。   “海市蜃楼。意思是它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幻影。”常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旁人,仿佛只在对同样好奇的卫琳琅解释:“大夏皇陵周边幻影陷阱很多,如今我们见到了海市蜃楼,证明离皇陵已经不远了。”   “咳,是的,”粟立榕抢回了话语权,拍板道:“我们绕过俱兰城的幻影前进,不要靠近。”   “靠近了会怎么样?”卫琳琅悄声问常棣。   常棣想了想:“大概要么是流沙,要么……”   “怎么样?”卫琳琅好奇地追问。   “就真的陷进鬼打墙。”常棣认真道,“西域是巫术和各种诡异术法的发源地,向来奇事异闻多,对自然还是要敬畏些的好。”   接下来他们又遇上了两三次海市,一次是恐怖的鬼蜮之城,其阴森诡谲看得众人勃然变色,远远地就避走开来;一次是突兀地矗立在沙漠中的,貌似皇陵的正门,粟立榕却还是摇头表示不对劲,让大家不要过去。   最后一次最为让人印象深刻,那是一片小绿洲。   “风流书生”施秀平欣喜地想要去绿洲一探究竟,不管是打点水还是怎么样,总可以给李暄献一点殷勤——徵羽门的李暄作为体力较弱的女人,早已疲惫不堪了。可是他却被众人阻止——现在他们已经不能相信任何景物,即使是象征着生机的绿洲,这种疑神疑鬼的心理恐怕要持续到抵达皇陵真正的大门为止。   可问题是,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那鬼地方!这种前路漫漫的酷刑给人的心理带来的煎熬是最大的。   明月已高悬,一行人还是没敢停下脚步,反正习武之人体力好么。再说,他们带的食物并不多,如果不能早日到达,那就会增加许多无意义的消耗。而在这大漠之中食水耗尽,便是只有一个结局了。   突然,藏剑山庄的罗广白喊了一声:“怎么又是绿洲?”   众人抬眼看去,越过重重沙丘石山的远方,正是大一片树影憧憧的绿洲,有矮山有树林,仿佛还有一片湖水似的,水面波光粼粼地反射着月光,几乎要闪花精疲力竭的人们的眼睛。   “水!有水!等等……这次该不会还是海市蜃楼吧?”有的人虽然还保持着基本的疑心,但眼睛已经开始冒绿光了。   “不,我们已经……”粟立榕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那片绿洲,又低头端详了会儿手上突然亢奋起来了的蛊虫,难掩笑意地说道:“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到了!皇陵的入口正在那片绿洲中!”   瞬间,众人便小声欢呼起来,这见鬼的沙漠他们真是受够了!就连面瘫如云鹤,也不禁露出一丝轻松笑意。   没过多久,整整四十位准备夜探古墓的男男女女便站到了绿洲中的湖岸边,绿洲中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荒芜萧寂,不过已经见识过鬼城的众人表示这种程度的阴森恐怖已经吓不倒他们了。   何况马上就要进入皇陵,他们心中熊熊燃烧的期待和*不可能让他们这时退缩。就差一步,怎可前功尽弃!   可奇怪的是,听完粟立榕的讲解,他们却不禁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盟主的意思是说,这入口在湖水之下?湖水之下居然有夏墓,实在是……”赵向天不解道,“退一步讲,那我们如何能下去,如何呼吸?难道要不停地来回水下和水面换气不成?”   “如何下去……游泳下去呗,莫非有人连游泳都不会?如何呼吸,当然无法呼吸了,憋气不会?”一名天鬼宫的门人嗤笑。   “是的,我们将游泳下去。抱歉,有人不会游泳吗?我原本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难关。”粟立榕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提醒其他人,想要下皇陵需要会游泳这个事实……是不是故意的那就天知道了。   “还有,向天呐,你不用担心,这月牙泉只是入口,夏墓其实位于那座石山的下方。”粟立榕指了指月牙泉旁边的矮山,“夏墓在地底占地广大,有足够的空间让我们呼吸。”   其他人都表示明白理解,唯有昭英听了脸色转黑,他一字一顿地道:“那要是就是有人不会游泳呢?”……这昭英什么都不会,他到底干嘛来了?此时的江湖儿女们心里想着的都是同一句话。   “那也简单。”一直沉默地当背景的路遥突然发话了,“点你的穴,让你陷入假死状态,让会游泳的人把你带进去,再解穴。这样你就不会呛水而死了。”   卫琳琅噗得一下乐了,路遥身为昭明的侍卫,果然也是看不惯昭英的……不如说,西域藩王和中原朝廷,根本向来就有些死对头的意思。   说干就干,一行人将衣服和多余的食物等打包好掩藏在湖边草堆里,少部分干粮用油纸包好,防止进水,紧紧系在身上。等卫琳琅和常棣整理好行李物品,以粟立榕为首的谈笑山庄人等已经手握夜明珠噗通噗通地入了水,十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再看昭英,虽然气得想拂袖而去,但好歹还记得现在身处什么地方,没有当面跟众人耍性子、撕破脸,在白喜和另一位捕快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老大不情愿地让白喜点了穴……大概在场不止一个人觉得,当他假死过去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我们也得赶紧跟上,这群人里只有粟立榕去过,若是跟丢了可就不好办。”朴昌忙催促魔教几人快下水,常棣却有异议,只听他对朴昌道:“朴昌,你和琳琅留在岸上,我和其他人下去探探路,找到了正确的路再上来带你们下去。”   “好、好感动!教主你是为了我的安全才这样做的吗?你是觉得失去我以后再也找不到像我一样优秀的总教头了吧,是吧?”朴昌一副感天动地的表情,特别爱演。   可惜常棣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只对卫琳琅叮嘱道:“朴昌会保护你,他很强,你别害怕,别乱走,我很快就会上来的。”   “好的,”卫琳琅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以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道:“都听你的呀,夫君。”   于是不远处的朴昌、撷芳等人便看见了他们尊贵的教主大人明明想笑却又想在下属面前力持镇定的表情……这实在是好笑又诡异的一幕,估计会在他们几个的心中留下创伤吧,云鹤几个心想。   藏剑山庄和天鬼宫派系的人马也相继入水,魔教这边真的不能再等了。常棣、白乌二人,撷芳、朱李、云鹤三坊主,还有胡家两叔侄便紧跟着下了湖。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湖岸,这下却寂静无声、空无一人,除了大眼瞪小眼的卫琳琅和朴昌。卫琳琅觉得冷风嗖嗖而过,不由地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附近黑暗的树林随着寒风摇摆,看起来不祥极了;湖水平静如镜,也不知下面的人怎么样了,一点声息都无;远方的座座沙山仍旧在明亮的月光下静静矗立,一成不变如同在沙漠的每一处。   卫琳琅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朗亮的星空发呆,星河如带,璀璨壮丽,她刚想转头将如此美景分享给常棣,却发现常棣并不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也发呆了很久。她转头不安地看着湖水,然后扯了扯朴昌道:“他们怎么还没上来?不会是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可别乌鸦嘴啊!”朴昌大惊。   “就算没找到路,也得上来换气的吧。”卫琳琅很纠结。   “这……”朴昌无话可说。   终于,在她们的耐心即将耗尽,几乎要认为全员淹死在湖水里的时候,哗啦一声,常棣和朱李从湖水中冒了出来。   “你们终于来了!”朴昌比卫琳琅还要激动。卫琳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人身边,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时常带着鬼王假面的朱李因为泅水时视物不便,于是把面具暂时取下了。卫琳琅好奇地向他投去一眼,发现他居然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看样子比她年龄还小。年纪轻轻居然就已经是魔教中专攻蛊物的坊主了?真是了不起。   在卫琳琅印象中,朱李一直是跟在撷芳大姐头身后默默无闻的那个人,没什么存在感,但似乎对撷芳很有好感?起码撷芳说东,她就没见过朱李说西。   让卫琳琅没想到的事,常棣的表情并不像她所预计的那样沉重,甚至还有一丝轻松笑意,这是为何?   浑身湿漉漉的常棣牵起卫琳琅的手道:“走,我们快过去,有惊喜。”   惊喜?   面对朴昌同样疑惑的眼神,朱李悄声道:“一位先天境界的高人,似乎是卫教头的师父。” 第九一零章   第九十章   话说当粟立榕带领着谈笑山庄的众子弟后辈下得水去,没多久便寻到了正确的路径。可不是么,这条路径粟立榕在脑海中模拟了千千万万遍,如今可不会弄错。没多久,在一口气用尽之前,粟立榕终于哗啦一声破水而出,他大口地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身后又是几下泅水而出声,他便知道后辈子弟们也成功了。   粟立榕正松了一口气,就着扒在岸边的姿势举起了夜明珠,想要好好看看这个藏在石山中的洞窟,眼尾却在远处瞄见了一个人影,不由悚然一惊!   “谁?是谁……是什么东西在那里!”粟立榕大喝,谈笑山庄的四位门人和几位武林新秀也拔出武器做好进攻姿势。   这情况着实诡异,不能不让人多想。这明明是十年不见天日的僻远墓穴,怎么可能有人比他们这一行人还早赶到?!又或者这是守墓官奴!或者……鬼怪?!   那人影毫无反应,粟立榕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可是尚巫术的大夏皇陵,在这里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在这对峙的当口,藏剑山庄的十个人也从水里冒出了头。这样一来粟立榕这方胆气就足多了,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爬上岸,用内力蒸干湿衣服,从油纸包中取出木柴点亮……   不大的洞窟顿时通亮起来,只见不远处有一扇极大的浮雕青铜门,那个人便站在门前,他的样貌也乍然清晰。   粟立榕顿时目瞪口呆:“你、你是……点绛生。”   粟立榕作为十一年前的那次寻宝探险行动的参与者之一当然是认识点绛生的。那时点绛生只是作为三名先天高手之一存在,并不是特别显眼。   但是当另外两位先天高手都在墓中送葬了性命,而只有点绛生活了下来,没有几分依凭怎么做得到?这便给他的形象增添了许多莫测感。   点绛生淡淡承认:“你说的不错。”   粟立榕简直不可置信:“你……您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   点绛生嗤笑:“官锦儿的血只许你们取不成?”   原来他早就暗地里取了官锦儿的血,却完全没让任何人、包括官锦儿自己在内发现。傀魍蛊虽稀有,但也不是天下只余一只那样夸张,对点绛生这般人物而言还是找得到的。他本想自己直接进去,但是他虽找到了门路,却开不了门,无奈之下才在这里等待粟立榕一行的出现。   东方凌风疑惑地问道:“莫非您是哪位高人前辈?”   不认识点绛生实在不能怪他,不止是东方凌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点绛生的名字。   飞雁门门主凤南天显然对古早的武林秘史更加了解,他面露崇敬之色道:“没想到凤某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传说中的点绛生前辈,实在是凤某的荣幸。”   点绛生依旧面无表情,一副高冷做派。   接着凤南天又向其他人解释道:“点绛生前辈是百余年前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武学成就几近大成,当年是足可与第一代武林盟主吕天策并肩的英雄豪杰!”   众人听见吕天策的大名便惊讶哗然,纷纷转头看向粟立榕,粟立榕悻悻点头承认。   跟这种世外高人比起来,他这不知道多少代了的武林盟主确实算不得什么。   唯有点绛生在心底冷笑,原来到头来世人只记住了那小鬼的名字,他点绛生之名反倒湮灭在时间长河中,几乎不为人所知,这是何等讽刺。   这个时候,天鬼宫十人也从水中爬上了岸,他们看着前方一行人面面相觑的奇怪场景,完全没弄清楚状况。这突然多出来的人……谁啊到底?看这气氛又不像是敌人,真真奇也怪哉。   点绛生偏了偏头示意,径直要求道:“开门。”意思是他也要一起进去。   粟立榕很是不情愿:“这……”   天鬼宫的人听了更是跳脚不干了,其中一个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也想分一杯羹?想得倒美,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他们千辛万苦地搞绑架,折损了多少人手,才最终获得进入陵寝的资格,凭什么这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人说要进去就能进去?原谅他们吧,他们来得迟,根本没听见凤南天对点绛生身份的讲解,否则送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跳脚挑衅呀。   点绛生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天鬼宫的小杂碎们一个眼神,他冷哼了一声,旁人只听见轻轻的“噗”的两声,貌似有什么东西被丢进了水里,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天鬼宫宫人突然僵住不动了。   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天鬼宫宫主大惊失色,只见那人额心出现了一个鸽子蛋大的血洞,这洞横贯他整个脑袋,从这一端可以直直看见那端,浓烈锈气的鲜血喷溅而出,场面惨烈异常。   洞窟内呈现死一般的寂静。   飞花摘叶伤人,这一手现场并不是没有人做得到,但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动了手的情况下远距离轻易取人性命的这种强悍本事么……   出手的动作都看不清,如何防御?如果刚才的暗器是朝着自己来的,自己能不能挡下呢?众人皆陷入了沉思和后怕。   至于那横死的天鬼宫宫人么,没见人家宫主都没说什么忍了这口气,其他人更加不会没眼色地为一个陌生人打抱不平。   点绛生很满意,他满不在乎地道:“一颗小石子而已,瞧你们吓的。年轻人太过气盛不是好事,现在该识相点了吧……说起来,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呢?”   徒儿?众人竖起了耳朵。   粟立榕出面问道:“不知前辈的高徒是?”   众人身后哗啦数声,魔教的人马也钻出来了,领头的常棣大喘了口气,一抬头,当头就跟点绛生打了个照面:“岳父?!”   “…………”谁是你岳父!点绛生眼角抽搐。   这就是卫琳琅等候在岸上时错过的事情,等他们最后四人也沿着水路游进了洞窟里,其他人早就不耐烦了,只是碍于点绛生在场,不好发作。   卫琳琅看见点绛生高兴极了,小鸟投林似地飞奔到了自家师父身边,让常棣暗自嫉妒不已。   卫琳琅是点绛生的关门弟子这件事公开之后,众人反应可谓是大相径庭。有内心吐血三升的,如东方凌风和昭英;也有真心为卫琳琅而高兴自豪的,如赵向天和白喜。不管怎样,卫琳琅在众人的心目中,已经被划归到暂时不能敌对招惹的名单之中了。   火炬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意味着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   粟立榕在众人的催促下拿出血囊,将里面的血一股脑浇到了布满了浮雕的青铜大门之上。   由于所处的环境过于潮湿,大门上长满了苔藓和寄生物,一混合那血液,青苔便起了诡异的反应,神奇地开始大片大片地消融,还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气泡,发出难闻的气味。   接着斑驳的铜锈也开始消解。消解到一定程度,谈笑山庄的身材壮硕的弟子甲上前一步,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抵住青铜大门,双脚稳稳地踏地,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   伴随着粗嘎的金属摩擦声,大门渐渐地开出一条缝隙来……缝隙渐大,弟子甲的脸色也涨红到了极致,手背、手臂、脖颈和面颊青筋暴突,双手因过于用力而不住颤抖。   青铜大门在开出只可容一人通过的宽度后,终于再也推不动了。   面对黑黝黝的洞口,在场的四十位武林精英又起了争执,哪方人马都不想打头阵。   “粟盟主合该走前面,您可是大家的前辈,这一路上都奋勇当先,我们没道理现在跟您抢这领头的位置。”天鬼宫宫主讽刺粟立榕一路上的迫不及待。   粟立榕自己不好说什么,但谈笑山庄的弟子乙可不甘示弱:“我们其他人确实是后辈,可是宫主您也是跟我们庄主同个辈分的人,是不是也该走在前面?”   朴昌也跟着起哄:“就是啊,老前辈们走前边儿呗!”说完就被卫琳琅瞪了一眼,顿时噤声,他一不小心忘记了卫琳琅的师父也属于“老前辈”一类。   几方人吵来吵去个没完,最后还是由点绛生来拍板:“粟立榕既然有过下墓的经验,那么便领着你的人手走在最前面吧;藏剑山庄其次。天鬼宫……我不信任你们,你们跟在我身后断后,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无人敢有异议。   天鬼宫的几人在心中窃喜,走在最后意味着危险最少,逃跑最便利,实在是捡着便宜了,殊不知这夏墓神秘非常,走在队伍后面未必就是安全……   粟立榕在侧身进入青铜大门之前,好似想到了什么,又返回身来再次叮嘱众人道:“在开会的时候我已经再三强调过守墓人的强悍了,如果还想活着出来,希望你们不管在里面遇到什么事情,都务必保持绝对的安静和低调,一旦发出了什么声响……”他瞥了一眼点绛生,“惊动了守墓人,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常棣在卫琳琅耳边悄声嘱咐:“一会儿你走在你师父和我中间,听见了吗?小心谨慎,拿好武器。”   卫琳琅左手扶上挂于腰间的碧蕖剑,右手摸了摸怀中的乌金匕首,郑重地点头:“你也小心,财宝乃身外之物,保命第一。”   常棣转头,忽然与点绛生对上了视线,一愣过后,面色沉静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着一个接一个不断吞噬着众人身影的漆黑洞口,想起了点绛生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如果迈入先天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方法,而迈入先天的关键就在这墓中的话……那么若是有人阻碍了他,格杀勿论!谁也不能阻挡。   他内心下定了决心,从云鹤手中接过一支火把,一扬下巴,朝着朴昌几人示意:“走,我来举着照亮脚下,看清楚了再走,别踩着机关。”   这时的欧阳常棣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仅仅是出于谨慎的举动造成了怎样令他悔之不及的后果。   一炷香后。   当卫琳琅进入了宏大的青铜门内才发现,原来面前是一条十分长的甬道,宽度与门同宽,可容纳四五成年人松散并行,高度足有两人高,四壁皆由巨大的石块垒就,建筑工艺之精湛让石块间几无空隙,只是数百年的岁月让它布满了尘埃蛛网和青苔。   他们举着火炬进来之后,卫琳琅回头去看青铜门外,反而一片黑暗完全看不清楚了。她的身后不远处走着的是九位带着假面的天鬼宫宫人,相仿的暗色的面具在这地底看起来怪渗人的,如果不是师父就在她身旁,她还真有些不安心。   卫琳琅把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前方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毕竟总共有四十个人呢。队伍中数把熊熊燃烧的火炬把甬道内部照映得亮如白昼,倒是减少了不少她内心的惶然不祥感。   卫琳琅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相同阵营的人要挨得紧些,不同势力间则互相防备。粟立榕和四位弟子走在最前面,赵向天、路遥、李暄和施秀平则是第二梯队,大夫跟在他们身后。   凤家兄弟虽然和东方凌风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明显他们并不相互信任;而昭英则被东方凌风带领的藏剑山庄严严实实地护在中间,生怕这小祖宗出个什么意外。   防备内部的反水倒还在其次,目前更要防备外部的危险。故而众人走得慢之又慢,生怕不小心踩着什么机关,又从哪里射出什么暗器,不过好在暂时没有什么突然的变故。   胡穹年纪轻,心里的好奇藏不住,他奇怪地问胡闯:“叔,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出现什么危险啊?”   胡闯的铁砂掌一把呼上了自家侄子的后脑袋瓜子:“感情没有你还不满意了?”   不一会儿,前面的人们停下了,卫琳琅一看,原来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门,这次的门是石门,看上去跟刚才的青铜大门差不多程度的厚重,上面有晦涩难懂的壁画和古文字。   点绛生告诉卫琳琅,这画的是大夏巫族的最初起源,那文字是巫族上古流传的文字,他们用它来传承、施术。   “师父,莫非你看得懂么?”卫琳琅惊奇道。   点绛生看着那门,眼神古怪,好似藏着什么心事:“唔,略懂。”   “这扇‘初始之门’后方,便是真正的夏墓了,众位请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粟立榕转头告诫道,话毕,先前的壮硕弟子甲在粟立榕的指示下又一次充当了开门先锋的角色。   弟子甲好似还没从刚才的运劲中恢复过来,休息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它打开。   这道石门一开,卫琳琅就敏锐地发觉了整个气氛与刚才完全不同。最明显的便是空气,腐朽而沉滞的臭味开始弥漫在周围,给他们带来亡者的气息。   石门在一下沉重的轰响声中被完全打开,就在那一瞬间,石门那边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啪嗒一声由近及远依次亮起了无数小火炬,点亮了一小段的黑暗,但在更深处,依然混沌一团,全然未知。   “天哪,”徵羽门的李暄难掩花容失色,“居然是蓝、蓝色的火……怎么可能?”   那石门后方自动点亮的无数盏小火炬,最让人感到惊愕的却不是它自动亮起,而是它的颜色——火焰都是火红的,这是常识,哪有蓝色的火呢——除了,鬼火。   想到此处,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粟立榕早已见识过这磷蓝鬼火,并没有被吓住,没多废话便继续拔身往下走。他一路上提点后辈许多,为了增加众人活下来的可能性是一方面,也为了尽量不让他们拖后腿,总之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可就各凭本事、生死有命了。   他和其他人都没看见的是,魔教的几个人见此门后的情景,暗地里交换了几下眼神。“教主……”朴昌征询地看向常棣,常棣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暗语呀?”卫琳琅捅了捅撷芳。   撷芳小声回应:“琳琅,你作为教头应该知道我们魔教出师要完成试炼的吧?”   卫琳琅说对呀,撷芳一笑:“我们看着这入口都觉得眼熟,想来想去,这种自动亮起的磷火火炬似乎只在我们当初进行试炼的洞穴中见过。”   卫琳琅:“咦,这不就是说……”   “是的,魔教试炼洞穴恐怕是另一处小一些的巫族洞穴。这样算来我们几个都是有经验的人了。”朴昌嘿嘿笑着,安心了不少。   常棣却给他泼冷水:“试炼洞穴早就被师门前辈探索得干干净净,里面除了一些原主人设下的机关外,大部分的机关暗器和几乎所有的毒蛇、虫蚁、凶兽,还有死囚,都是教头亲自布置进去的,你们说和现在这个墓穴比起来,有一丝危险没有?”   朴昌讪讪地应了是。   一刻钟过后。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走下坡?”藏剑山庄的二弟子,东方凌风的二师兄罗广白忽然开口打破了整支队伍的沉默。   “风流书生”施秀平摇着把折扇,低头看了眼脚下:“好像是的,我也感觉到了,一直在往下走,但是地面倾斜得并不明显。”   卫琳琅和其他人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慢慢地不知不觉间,甬道的坡度却越来越陡峭,等他们惊觉不对时,脚下的路已是一不注意便很可能会向前扑倒摔跤的程度的下坡了。这个时候,距他们进入青铜大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条甬道的艰险还不仅如此。   “你们有没有觉得……”少年凤燕回扯着大哥的手不安地问,“越来越陡的同时,貌似也越来越窄了……”   他这么一说连卫琳琅都发现了,原先她和常棣、师父三人在通道中并行无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常棣便走在了师父前方——她一开始还以为师父是想防范身后的天鬼宫人才落到了后面呢,现在左右一看,原来两壁间已经没有那么宽敞了。   面对弟弟的胆怯,凤南天温和地掰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无情地教育道:“男子汉要自己走,不要养成依赖他人的习惯。再说了,大哥就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   常棣听见了,便暗中捞起卫琳琅的手,紧紧地捏了捏,意味不言而喻。   卫琳琅嗔怪地甩开常棣的手:“你已经一只手拿着火把了,另一只手若是牵着我,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可怎么办,你哪来的第三只手去拔剑?”   常棣想想觉得也是,但是在黑暗中火把还是必要的,只好摸了摸鼻子作罢。   下墓的第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在甬道中走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条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远方永远是另外一片黑暗。这种仿佛无尽的酷刑最为折磨人的心神,因为好似看不到一点希望,何况还是这种丝毫不敢停歇、神经长时间紧绷的行走。   很多人已经渐渐感到疲惫和气喘,累到极致抬头看看黑暗的前方,会让人有一种错觉,就像他们举着火把是在进行一项祭祀或者朝圣,自己把自己送入长着大口的巨兽喉中,自己主动迈向毁灭和死亡……   走着走着,岩壁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的固定着的蓝色火焰越来越弱,越来越小,终于,他们已经走到了蓝色火焰完全消失的地方。前方的通道两侧再也没有了令人从心底发冷的鬼火。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可是赵向天却皱起了眉头,思虑再三后,他问走在自己前方的粟立榕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火把熄灭?”   还没等粟立榕说什么,一旁的李暄便不依了:“为什么要熄掉火把?那多吓人呀!”她毕竟是女人,她会怕黑的啊。   施秀平连忙声援:“就是,赵兄你可别出馊主意。”   粟立榕则有点兴趣,他存着考验后辈的心思问:“哦?那你说说你的理由。”   赵向天仔细观察了下队伍中各色人等的表现,谨慎地说道:“我们这一个时辰以来一直在往地底深处走,而且路越来越窄,一开始多人还能并行,现在只堪堪能容两人并肩站立,若是同时行走,却是有些艰难了。”   “嗯,这个大家都发现了,”粟立榕道,“继续说。”   赵向天道:“很多人觉得疲累、都在气喘,单纯的疲劳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们从离开俱兰城、进入沙漠起便没有停下脚步。但是我却觉得,是这里的‘气’的问题。”   李暄冷哼:“那又怎么样?”   赵向天道:“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留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地底的味道很难闻,只是渐渐地我们便习惯了臭味,忘记了这里的气是腐朽的不好的气,和外界完全不同。没有新鲜的空气,连蓝色的火焰都熄灭了,如果我们再像现在这样点着十多把大火炬,不知道等会我们一行人会衰弱成什么样。”   粟立榕赞赏地点了点头,笑着吩咐弟子们往后传话,让他们熄掉火把,每方势力只保留一支,也就是说总共只剩下了四支火把。李暄反对无效,虽不情愿也无办法,身后的施秀平忙不迭地安慰自不必说。   火把一下子少了十之六七,由于通道越发狭窄,火把和火把之间的距离也拉得更长,原本还算明亮的甬道顿时重归昏暗。   突然,整个队伍的后方突然爆发出天鬼宫宫主惊怒的呵斥:“黄芪和白术人呢?!”这声怒喝回荡在幽深寂静的地底,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他们感到的却是毛骨悚然,因为走在最后的天鬼宫,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两名宫人?!   没有机关,没有毒虫异兽,没有任何人听见任何异常的响动——即使是武功高超的天鬼宫宫主自己——只是一路提心吊胆地走着,等待着危险降临……谁知道危险早已来临!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机关!”天鬼宫宫主急切地隔空询问最前方的粟立榕,顾不得先前还被叮嘱的放低音量。   粟立榕一脸严肃,他回答:“宫主少安毋躁,粟某真的不清楚。这条甬道的后半程会出现机关和毒虫,但不是现在;而且活能见人、死能见尸,上一次却没有出现这种莫名其妙消失的情况。宫主可以像点绛生前辈求证,他也参加过上一次行动。”   “那他们怎么会突然消失……”天鬼宫宫主咬牙切齿,如果是被机关或是谁杀了,她心里也有个底,现在这样不知不觉地失踪算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在作祟?会轮到其他人头上吗?会轮到她头上吗?   “他们两个到底是死?是活?难不成还会掉到地底下去吗?!”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下的石块,靴底和石块相撞发出沉闷厚重的踩踏声,是实心无疑。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天鬼宫宫主一路上就没停过对手下的逼问,尤其是对原先走在那两个失踪的人前方的宫人,那人真的是一问三不知,被问得简直欲哭无泪,他也很后怕啊。   与此同时,显而易见的,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众人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提前防御,只能被动地等待危险的到来。   卫琳琅也越来越不安,她发现通道已经狭窄到连常棣也没办法和自己并肩行走的地步……她已没有心思去管什么牵手的事了,甬道的空间逼仄至此,她只担心自己的碧蕖剑该如何施展得开?好在她还有褚伯送的乌金匕首,聊胜于无吧。   常棣则不发一语地走在了卫琳琅的前方,为她充当保卫,宽阔的肩膀、沉默的姿态,仿佛能挡下所有刀剑风雨。自从听闻那两个天鬼宫宫人失踪,他常年出入危险的第六感便告诉他,有什么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火把照不亮的黑暗中,忽地有人无声一笑——   “咔”。   一声极为细微的、不注意就完全会忽略掉的石砖移动声混迹在杂乱的脚步声中,下一刻,只听嗖嗖嗖几声,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破风之音,首当其冲便指向了走在最前方的谈笑山庄几人!   粟立榕等人连忙抬剑阻挡,他们甚至没空去看清射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暗器,只来得及把随身兵器舞动得尽量密不透风,因为跟在最开始的三四枚暗器之后的,是更多的暴风雨般的暗器!   那暗器射出速度极快,打落没几枚众人拿武器的虎口就开始发麻,可见其力道极为沉重。   施秀平的武器是一把铁扇,平时用来扇风玩风流倜傥那一套,遇见危险时铁扇哗啦一开,挡暗器倒是比其他人多了几份优势。   故而他还有心思低头看一眼,却见那暗器正是带了三角倒钩的铁制短箭,实心的,绝不缺斤短两,怪不得速度那般快、来势那么凶猛!   铁箭机关在射过一轮后偃旗息鼓,粟立榕几个打头阵的人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了。但并不是谁都能全部挡下暴风骤雨般的铁箭齐射,有时候不是实力不济,而是运气不足,谈笑山庄的弟子乙便不幸被射中左肩,恰恰是靠近心脏的左肩……他正想狠狠心把箭在外面的部分折断,就蓦地捂着肩膀惨嚎出声!   “孟云,你怎么了?!”粟立榕焦急地大喊。孟云是他亲传弟子中最疼爱的一个,他把他带来是让孟云增长资历、以后好继承自己的一身本事的,怎么能有事!   弟子乙,也就是孟云,他满头冷汗地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松开紧捏着左肩的血淋淋的右手,低头看去……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他看见了自己左肩的巨大空洞凹陷,带血白骨、被灼烧得不断萎缩发黑的鲜红肌肉和血管隐约可辨。   粟立榕失态地张口结舌,走在孟云身后的谈笑山庄聘请的江湖大夫替他喊出了那个词:“化尸粉!……不,是具有化尸效果的蛊毒!竟、竟狠毒至此!”   化尸粉,或者说是化尸蛊毒,顾名思义能够瞬间溶解尸体,用在活人身上的效果也没有多大区别,更何况偌大的伤口离孟云的心脏那么近,没几息时间,孟云的心脏就被烧灼掉大半,人当然也早就惨叫着痛苦地死去了。   孟云死了。   但他死前的绝望痛苦的嚎哭仿佛还回荡在幽深的甬道中,震荡在默立的众人耳边。   大夫举起自己的左手,看见无名指指腹上有一点破了皮的划痕,他武艺不精,所以被其他人护在后面。其他毒箭都被孟云挡下了,这只是在一支漏网之箭上擦破的一点小伤口,而这伤口已经开始变得焦黑,伤口面积不断扩大。   十指连心,大夫整只手都开始疼得打颤。   “把我这只手指斩下来!”大夫脸色狰狞地下定决心,再怎么说他也是混过江湖的人,有了孟云的先例,命和手指哪个重要简直不言而喻。   这种当断则断的勇气让身后的赵向天很是佩服,赵向天主动说道:“我来帮你截指,大夫,你做好止血的准备便是!”   “啊!!!”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简直闻者惊心。   那几声悲呼让后面的人产生了许多兔死狐悲之感,天鬼宫宫主也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大概是想起了未知而充满险阻的前路,所以只好放弃去寻求两位手下失踪的真相,专心应对前路。   卫琳琅属于队伍中后半段的人,她除了知道队伍前面大概受到了机关的袭击外,具体的事情完全一头雾水。这实在不能怪她,通道实在太窄又太暗,谁能看得清呢?顾好自己的安危就已经不错了。   队伍终于恢复前进,常棣忽然转过身来对卫琳琅说道:“琳琅,快捂住鼻子,记住等会儿别往下看。”   卫琳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常棣说的话她还是照做了,捂着鼻子屏息走了一会儿,发现地上有堆不明障碍物。那是什么?   前面的魔教教众都表情如常地跨了过去,卫琳琅却没有忍耐住好奇心,还是低头瞥了一眼,顿时被吓得倒抽一口气——这口气全是刺鼻尸臭——她连忙重新屏住呼吸。   那是一具已然不成人形了的尸体。在火光下黄黄绿绿的瘤泡脓水、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的骨架、一蓬头发,这能证明“它”在一炷香前还是个健康的人类?   卫琳琅强忍住反胃的冲动运气轻功一跃而过,之后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不管怎样都不想成为那样的“东西”!在进皇陵前她设想过自己的各种死法,甚至包括像上一世那样被官锦儿害死,却没能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死得如此恶心……这样一对比,她反而觉得被官锦儿害死还比较好接受。   ……得了吧,两种死法各有各的恶心。   总之根据粟立榕提供的信息,他们既然已经遇见了机关暗器,那么应该就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后半程。这是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众人虽不至雀跃,起码心里也有了些底——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在这个见鬼的狭窄甬道中多待半息了。   接下去队伍又触发了两次机关暗器的扫射,机关的触发点太过于隐蔽,以至于谁也没能研究出到底该怎么发现、怎么走避。不过好在这两拨暗器上并没有淬蛊毒,那几个不小心受伤的人便没像倒霉的孟云那样直接交代在地底,药石罔效。   这第二、第三次的暗器一次是大面积地袭击了全部人,一次是刚好射在队伍中央。藏剑山庄直系这次一共出来了四个人,除了东方凌风、罗广白和汪宁外便是崔华,崔华他在第三次袭击中受了轻伤,不过没死他已是庆幸不已。   他一边包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对前方的二师兄罗广白说:“奇怪了,背好痒。”说完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反手去抓痒。   一抓,好似抓着了什么软凉黏腻的东西。崔华一愣,反射性地收手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一只浑身脓包、造型丑陋的硬壳毒虫!   他瞬间联想到了谈笑山庄的那个弟子的死相,顿时直想就地厥过去。   没成想这冷冰冰触感恶心的毒虫突然从他手中奋起,倏一下直线像后方射去,崔华的后方便是魔教众人!   撷芳根本不知道那是毒虫,四周也极为昏暗,她还以为那是前面陌生的藏剑山庄弟子扔过来的什么东西,只用手嫌恶地拍开。手刚碰到那物撷芳就直觉不对劲,但已经晚了,毒虫直接从她手心破体而出,继续射向朱李。   朱李警惕心明显要强上一些,从进了青铜门起他匕首就从不离手,毒虫向他飞来时他一刀过去便挥开了。   “……没死。”朱李皱眉,触感告诉他那毒虫外壳十分坚硬,他随手一划并没有弄死它,而现在那虫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四周伸手只依稀可见五指,这种亮度下找一只不大的虫子根本没可能。   “朱李在说什么?”卫琳琅听见朱李好像说了句什么似的,但是他们中间隔了许多人,并没有听清楚。   “‘没死’?什么没死?”常棣的五感显然要优秀一些,但是他没能快速理解朱李的意思……朱李的话太“精炼”了。   他有些不放心地朝身后的卫琳琅看去。   常棣一直举着火把,他自己有很好的夜视能力,此举只是怕卫琳琅行差踏错。不过光线明亮也有好处,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瞄到一个小小的黑影,这黑影嗖得一下向卫琳琅的背后蹿去,在火光下长长的影子很是显眼。   但出声提醒已是来不及,那东西还是从卫琳琅的背后发起的袭击,常棣却是在她身前,通道又狭窄,根本不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说时迟那时快,常棣几乎没有去细想,一把抱住卫琳琅然后接着一个华丽的转身——   被抱住转圈圈的卫琳琅有些呆愣:“这是怎么了……?”   常棣嘴唇抿成了一条刚毅的直线,他放开卫琳琅,低声道:“没事。”   卫琳琅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追问:“是刚才朱李说的东西?是什么?你没受伤吧?”   常棣握在背后的手一用力,啪叽一声什么被捏爆了。他接过点绛生递过来的手巾,擦掉了虫子恶心的汁液。   点绛生很抱歉地道:“麻烦你了,刚才这毒虫在我视线死角。”   卫琳琅看到是这么个毒虫,实在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常棣的手心也有道不浅的伤口,才惊道:“你受伤了!你、你快吃解毒丸,快我这里有……”说着便开始慌张的掏包袱。   刚才那具尸体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没想到常棣却拒绝了,他说:“没事的,小毒不能奈何大毒,我体内还有更毒的蛊虫呢,这小小毒虫的毒翻不出花样。”只是,续命蛊的毒性恐怕又要加大,他又得用更多的内力去压制它……而已。   前方的撷芳也在包扎手心,她也笑着对朱李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魔教从小受到抗毒训练真的是非常有先见之明,这么,派上用场了吧。”   不善言辞的朱李默默点头。   此风波之后,甬道的后半程遇到的机关毒虫只有更多、没有更少,在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又折损了几人之后,一行幸存者终于走出了狭窄的甬道,然后眼前猛地一阔!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居然是一间极为巨大的殿堂!   感到呼吸不困难了之后,大家连忙点起更多的火把,而这许多的光源却无法将这一殿堂完全照亮,仰头上望,殿顶遥遥在上!展望前方,这殿堂的大小足有数个谈笑山庄的练武场相加那么大!   而在这堂中,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两排不计其数的——巨大石棺!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众人静静地在入口处警惕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便在粟立榕三令五申要安静低调的警告中,各自分散去探索这个巨大墓室了。原本乌泱泱挤在一起的三十三个人一下子便作鸟兽散,瞬间就现出了各方势力之间貌合神离的本质。   点绛生和赵向天等人举着火把向墓室的墙壁走去,似乎是想探索巨大墓室的边界。   粟立榕和大夫没动,谈笑山庄幸存的两位弟子开始就地翻动、整理包裹,也不如何着急的样子。   胡家叔侄和天鬼宫宫主等急性子的人一下子就拔身没入了不远处黑暗中,连火把也不举就跑没影儿了。   卫琳琅等人只听得胡闯远远的一声招呼:“好家伙,这么多石头棺材,跟没个尽头似的!不行,我非得去数数这些棺材一共有多少个!”   常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跟胡闯不是上下级关系,没法儿命令他别跑太远。不过胡闯江湖资历更在自己之上,想必是会顾好自己和侄儿的安危的。   藏剑山庄等一些心思活泛的人扑上最靠近入口的那口石棺,直捣黄龙似的想要掀开棺盖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不管是什么,总之他们知道不会是骸骨。   因为如果说这石棺装的是尸体那也太夸张了,谁的身躯能有这么巨大?肯定是装着金银财宝!   卫琳琅站在原地观望,她觉得那些人真的太天真:“我猜,那里面肯定不会有什么宝物,说不定还藏着危险。夫……咳,夫君呀,你说呢?”卫琳琅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唤得常棣胸腔中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俊美的面庞在跃动着的橘红火光的照映下愈加地温和了起来。   “这可说不定,为何不可能有宝物?”他作为一教之主,自是不会贪这点小财,故也陪伴在卫琳琅身旁,没有上前去丢人现眼。不过他担心卫琳琅走了这惊险非常的一路后心里压抑,便顺着口风逗她聊天,希望能让她轻松些:“不过放心,我确实没感觉那里面有什么危险,我的直觉总是蛮准确——就算不是宝物吧,最不济里面躺着死了几百年的尸骸,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卫琳琅好气又好笑:“这还用说么,当然不会有宝物了,这巨大墓室连接着这里唯一的入口,不管谁想进皇陵都会首先进来这里……你想呀,路边李树上的李子肯定是酸的,要是甜的,不早被前人摘走了?没见粟立榕悠哉地背着手笑看猴急的众人吗,人家当笑话看呢,真叫人不快。”   常棣安慰道:“这个墓穴大得惊人,石棺没有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说不定其中的哪个就藏着什么。上一波来探险的前辈们活着回去的不多,带不走多少宝物,这一次我们的机会还很大。”   “可能吧,但是除非我们去一些之前没有人去过的区域找才行。”卫琳琅不以为然地说。   她对此是没有报太大希望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这种危险和机遇并存的地方,谨慎和冷静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被虚幻的**冲昏头脑。   卫琳琅当然也渴望武艺能更上一层楼,这样才好真正并肩站在常棣的身边,而不是他的身后,永远作为弱者被保护着——不然她就不会坚持要来这里了。   但小命始终是最重要的,否则什么也别谈了。   卫琳琅暂时没有意识到的是,正因她有武功在这一行人间处于中下游的自知之明,凡事多了一份小心和忍让,这让她在这一惊心动魄的探险中最终活了下来,而许多武功更在她之上的人却没有。   而现在这皇陵探险行动,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危险,还没有暴露出它的真面目……   完全可以理解,有些自恃武功高强的人士跟卫琳琅的做法完全相反,唯恐天下不乱,什么也不惧,到处流窜、凑热闹、大呼小叫……咳,这个比较少,朴昌算一个。   朴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副兴致勃勃、精力四射的模样,甬道中那几人的惨死也没能拨动得了他那粗壮的神经,对比着他那堪称稚嫩的长相,完全使得其他人对他另眼相看。   朴昌一看见有许多人抢着上前推沉重的石棺棺盖,便也兴冲冲地跑过去挨挨搡搡地跟着瞎闹腾,搞得好像他真的对金银财宝有多狂热似的。   教主不放心,使了个眼色叫“雪夜一点红”白昂流和乌雅骓上前看顾着点,黑白无常似的二人立刻领命过去。   卫琳琅远远地感叹,那石棺可真够高的,加上连在地上的基座,堪堪及到普通成年男子的胸口。过了一会儿,那厚重的棺盖在众人的齐心使力下终于被开启,朴昌迫不及待地把火把凑近石棺内部……   卫琳琅看见那些人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有的明显难掩失望,有的陷入思考,有的反而更加激动了。   朴昌就属于先失望、再激动的类型,整个人都快栽进石棺中了。好在白昂流一把把他给及时揪了出来,不然魔教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常棣见确实没发生什么事,便招呼着卫琳琅一起去看:“走,娘子,我们也过去看看。”他仿佛很享受在二人独处时和卫琳琅如此相称。   “听你的便是。”卫琳琅险中作乐地跟常棣说说笑笑了一路,走到那石棺边上一看……呃,不够高啊,石棺的高度在她脖子附近呢。   怪不得朴昌刚才探身进去查看的时候差点栽进去,卫琳琅想到,朴昌就跟她差不多高。   原先挤在这口石棺旁的人此时已经又聚拢在了旁边跟第一口石棺相对的那口边,故技重施打算合力开棺查看。朴昌当然也是急先锋之一。   卫琳琅失笑:“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呀!他们的表现也太奇怪了。”这么说着,她心里也更加好奇了。   常棣比卫琳琅高大约一个脑袋的距离,他抬高火把,探着头随意向石棺里瞥了两眼,便弯下腰来用没拿火把的那只手轻松地将卫琳琅竖着抱起来:“我举着你,你看看。”   卫琳琅扶着常棣的肩背,坐在他单手的有力臂弯间,极其方便地便看见了石棺内的样子。   石棺的用料是实心的厚重无比的整块巨石,表面粗糙不平,原本白灰色的色泽在数百年的积尘污染下几乎看不出来——这指的是外部,石棺内部居然可谓干净,只有在边边角角上有墨绿色青苔和风化痕迹。在每个面的四个角上,都雕有乌芍花的浮雕,精美异常。连普通石棺都如此煞费苦心,不难想象当初大夏的国力是多么富庶。   总之,这样干净的棺材是不可能安放过尸体的,这个结论教人安心。   当然这结论也不致教人振奋,因为石棺里面是……空的。   说空的其实也不准确,卫琳琅纠结地看着石棺底部因为放置太久而变得与石棺浑然一体的几块金属钱币,锈蚀的程度早已无法被辨别出是什么材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几块锈在棺底的金属钱币是不可能拿得出来了。   常棣没绷住笑:“刚才朴昌肯定是不信邪想要把它们抠下来……”   卫琳琅接口道:“所以才差点栽进去!哈哈哈,朴昌那个笨蛋。”   “我就说找到金银财宝还是有希望的吧?有一就有二,虽然这口石棺中没有财宝,但那几枚钱币就说明了这些石棺确实是用来放财物的,所以……”常棣放下卫琳琅,顺势环住了她的腰,让她窝在自己胸臂间,低声道。   “对对对,夫君说得都对,都有道理,”卫琳琅用撒娇般的语气敷衍着,“一次两次没什么,你以后说的话可都要这么准才好!”   “那我不成了乌鸦嘴了?”   “常棣!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现在……”   “好好,我错了,收回还不成?”   “以后说任何一句话前都务必请示一下你娘子!”   “以后说什么话我都肯定请示一下娘子你!”   “哼,这还差不多……”   “小家伙,过来。”这时突然远处有人传音给卫琳琅,她一愣,认出来了这是师父的声音,师父找她有事?   “我陪你过去,”常棣不放心道,“在这里乱走不安全。”   卫琳琅点头。   点绛生站在墓室墙壁边,正仰头看着什么。等卫琳琅和常棣举着火把过去了,她才发现墙壁上满是壁画。师父之前可没拿火把照明,居然在漆黑一片的地方也能黑暗中正常视物,果然是高手风范!   这么想了一通,然后卫琳琅才去认真观察壁画。   这壁画以几百年后的眼光来看,居然依然很是精美。只是颜色变得黯淡,画面变得斑驳了些而已。   画面上有一群群的小人,簇拥着祭坛或者在地里耕作,又或者在鞠躬、巡逻、做一些其他日常的事情。简单的长相相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脖子上呈环形的血红纹身,是由一个又一个弯月连接而成。   点绛生看得有些入迷,头也不回地道:“小家伙,看见了吗,那些脖子上有着血月纹身的小人,就是画的前朝官奴。”   卫琳琅恍然:“原来如此,官奴承担了一切日常杂务么。”   “正是。巫术是十分诡异的能力,普通人根本无法反抗,故当时巫者的地位最为崇高。那些犯了罪却罪不至死的人,统治九州大地——当时还不叫九州——的巫者便让他们世世代代成为自己的奴隶。”   “那血月纹身正是皇室所施下的血脉巫术的证明,”常棣在一旁说道,“巫术大兴的夏朝,皇室本身便是最强的大巫,他们一系拥有的奴隶数量也最为庞大。官锦儿的祖先就是皇室的官奴。”   卫琳琅突然有些不寒而栗:“按照粟盟主的说法,只要在这大夏皇陵的范围内,官奴便是不老不死的,是么?”   “呵,”点绛生冷笑了一声,“不老倒是真的,只不过‘不死’么……谁知道呢,不如杀杀看。”   ……师父你瞬间凶残了哦。   “各位,”粟立榕忽然说道,“相信你们也看见了,这些石棺确实用来存放金银财宝的。大夏倾覆之前,皇室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了皇陵中——因为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能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这些石棺中存放的财宝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嗯,理论上。”   “有个屁的财宝,老子都找了十多个了,全是空的!”藏剑山庄二师兄罗广白有些恼怒,尤其是一回头看见一望无际直没入黑暗中的两排石棺,一想到要一个一个地打开看,还不一定有收获,就有种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粟立榕耸了耸肩道:“但正如你们所见,这九百口石棺如今已经完全空了。十年前的那次探险的时候我们一个个打开看过了,结果白费力气……那个时候就已经是空的。你们不信的话还可以继续……”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罗广白脸有点黑:“那你为什么不早些说?”   “你们不试试怎么会死心,哈哈。”粟立榕摆了摆手,“没事,时间多着呢,你们现在且休整下,我们马上要进入的地方容不得懈怠,到时必须得打起全副心神。”   趁着这空当,卫琳琅转头看了看仰头入神地参观壁画的点绛生,欲言又止。   点绛生:“有话便说。”   “呃,师父,后面的路程都是什么样的呀?粟盟主说得好像很可怕的样子。”卫琳琅有些迟疑地问。   点绛生瞥了她一眼:“谨慎行动,快速反应,切莫贪心不自量力,这些就足够让你活着回去了。重点是你跟着我走就好。”   常棣眉梢抽了抽,感觉点绛生抢了他的台词。   其实,他感觉得到卫琳琅欲言又止之下真正想问的话,她真正想问的是点绛生随他们一起进入皇陵的真意。为了跟随教导放任多年的弟子,进入危机重重的墓穴,这本身就说不通。只是卫琳琅作为弟子,并不好真正问出口。   几炷香的时间过后,粟立榕把众人召集到一起,准备继续往下走。穿过整齐地放满了石棺的巨大壁画墓穴,走到了另一个巨大的空间,不过这个空荡的大厅和之前的壁画墓穴相比,是要小得多了。除了他们进来的这个大门,正方形的大厅的另外三个面分别有一扇铁门,紧紧地闭锁着,从外表看上去三扇门好像并无不同,但是谁都知道不同的选择会带来截然相异的结果。   卫琳琅听见前面的粟立榕说道:“我们这次还会像上次一样,选择中间的那条路,因为有过经验,所以早有准备。”粟立榕看向东方凌风,东方凌风点了点头,示意汪宁把东西拿出来。   粟立榕解释道:“中间这条路上的障碍是蛊虫大军,但是我们这一次准备了足够分量的针对蛊虫的迷药,之前也让各位服用过解药了,所以不必担心。”   飞雁门门主凤南天突然追问道:“再之后呢,在蛊虫之后,会出现什么?”   粟立榕意味深长地看着凤南天:“再那之后,就进入了墓穴的真正部分,如果一个不慎惊动了守墓官奴,那么恐怕就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了。上一次众人在那里被追杀而分开,这一次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也将在那里解散……之后,在这地底皇陵中能够找到什么、找到多少,那就各凭本事了。”   于是,由藏剑山庄的三人领头的队伍鱼贯进入中间的门,迎接他们的又是一条甬道,不过好在并不逼仄。正因为通道比较宽敞,众人行走都比较分散,这也是之前得到的经验,若是人与人靠的太近,有状况了便不好反应。   “来,我牵着你,好么?”常棣走在卫琳琅侧前方,手里依然没有放下火把,“万一再有蛊虫之类的东西飞来,我也好及时消灭。”   卫琳琅沉默地把手塞到常棣手心,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内疚。   这时,走在他们身后一步远的点绛生突然站住不动了,侧耳倾听了片刻,神色凝重地喝道:“不对,有机关声,大家小——!”   话音未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众人脚下炸响,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常棣才刚把卫琳琅护到怀里,紧接着地动山摇,整条通道的地面顿时碎裂、往下垮塌!   而地面崩裂的中央便在队伍中段,魔教和藏剑山庄的人马附近!   整个地面都塌陷意味着没有可借力上跃之处,何况事发太过突然,只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迅速往下坠落。常棣原本左手牵着卫琳琅,右手举着火把,在那短之又短的瞬间,他当机立断地丢开右手的火把,想攀住墙上的什么地方阻止下落。   谁知就因这片刻的耽搁,常棣被一旁站位不好导致最先往下掉的凤南天秉着不能只有自己死的信念一把紧紧扯住,唰得一下被拖了下去。在被拖下水前,常棣下意识地松开了牵着卫琳琅的手,最后一道目光依然锁定在琳琅的脸上。   没事的……   莫要哭……   活下去……   卫琳琅甚至忘了惊呼,她反手去拉常棣,可是却拉了个空——不!   她眼睁睁地看着常棣和原本垒砌成地面的块块石砖离她越来越远,几息间便越变越小没入无底的暗处……   良久良久之后,才听见杂乱的重物落地声。此后便一片寂静。   不,常棣不可能会死,他武功那么高!他才跟自己说好要保护自己的!他们才计划好美好的将来!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以这么憋屈的方式……不会的,就算他现在内力被压制得厉害,他也一定还活着!   所以自己一定要坚强,要在这危机四伏的吃人的墓穴中活下去,总有一天能和常棣汇合!这么想着,卫琳琅却发现自己视线早已模糊。   对了,自己怎么会还在这里?等卫琳琅从极度的震惊和悲痛中清醒过来,发现原来是师父搂住了自己,单手攀在墙壁上的灯座上,脚下悬空。那灯座就和最开始的甬道里自动燃起幽蓝磷火的灯座一个样,只是如今灯座中没有火罢了。   卫琳琅没来得及感谢师父什么,又反射性地往他们的脚下看去,那原本是石路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下方居然不是实心的地面,而是幽深的空洞。   漆黑的彼方不知藏着什么未知的事物,掉下去的那些人也袅无音信。怎么会这样,要是没摔死也来个话呀!难道真的全部人……   卫琳琅:“师父……”   点绛生“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卫琳琅吊悬的心便放下了大半。是啊,师父还在这里呢,她还不至全无依靠。   卫琳琅转头,发现原来道路两旁的灯座上都挂满了人,这居然让她感到有些欣喜……不管怎么说,墓穴死气太重,幸存的人多一些,人气也更旺一些,这总归是好的。   她粗粗扫了一眼,及时找到攀附物的人里有粟立榕等二人、天鬼宫数人、胡家叔侄、赵向天、白喜和昭英……居然还有凤燕回?!凤燕回这个小少年居然被胡穹救了起来!   他哥凤南天拖常棣下水的卑鄙行径卫琳琅可是深深地记在心底了的呢,别以为她会忘记!她跟他们凤家的梁子可算是结定了。   这么看来,魔教的那些人是全掉到下面去了。朴昌、撷芳、朱李、云鹤、黑白二人,他们也还好吧……卫琳琅在心底深深地叹息和祈祷。   也怪事发时魔教众人的站位不够好,那甬道两侧墙壁上的灯座每隔一段固定的距离才会有左右相对的两盏,几个魔教人刚好走在了空当间。   而常棣就更倒霉一些了。如果是在平时,扯住常棣的人瞬间就会被他把爪子给剁下来没商量,可惜是在这种特殊的场合,片刻的偏差都将导致迥异的结果。   说起来,若不是他们这些人刚巧站在比较靠近灯座的位置,也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自己挂在那上面的。   “他们两个到底是死?是活?难不成还会掉到地底下去吗——”言犹在耳。   天鬼宫宫主一开始的戏言竟成了真,如今他们中的许多人真的掉到深不见底的地底了!宫主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想必是极为恼怒的——居然乌鸦嘴了一回?!   “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也没料到这时一声极为惊惧痛苦的惨嚎从脚下传来,在空荡荡的通道内激起道道可怕的回声。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才卫琳琅还在心底埋怨底下没有给上面的人递音讯,现在却好,音讯是有了,却是一声如此不祥的惨叫……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面幸运地没有掉落的人们也无法幸运地置身事外。   这声惨叫过去没多久,一阵越来越大的嗡嗡声引起了粟立榕的注意,他脸色骤变:“是蛊虫!这里制造的声音太大了,把蛊虫大军引了过来!”   “迷药呢!”天鬼宫宫主立刻问道。   “迷药在藏剑山庄的几个人手上!”粟立榕表情阴沉得能滴水,“这下糟了,我们必须得尽快逃走。快,我们原路返回!”   “这哪里还有路啊!要我们飞回去不成?!”被白喜像拎小鸡仔似的拎着的昭英暴躁地吼道,生死存亡关头形象都是狗屁。   谁知道回答昭英的却是天鬼宫阵营中的一个面具宫人,听声音他正是一路上最爱开嘲讽的那个人:“只是对你这种弱者来说没有路而已!”   只见他拔出自己的佩刀,一刀刀砍在坚硬的石壁上,虽然没法把刀□□去,但一些深深的刀痕已经足够他用手抠住,脚下再借力存留着的一些地面,三两下就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他们来时方向的路。那里的地面依然是完好的,没有被炸毁。   天鬼宫本来就是走在队伍的最后,现在他们往回转移奔逃也更为方便,毫无义气的他们依葫芦画瓢安全了之后,立刻丢下其他人,往来路狂奔而去。   时间不等人,他们也必须得快些,谁也不想喂蛊虫。点绛生一手要抓住灯座,一手要搂着,武功再出神入化也不可能长出第三只手来,所以重任只好交到了卫琳琅的手里——   与此同时,一大波凶残的蛊虫正在迅速靠近!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卫琳琅抽出从不离身的乌金匕首,试着向石壁狠狠地捅去——天,这匕首居然锋利到能深深没入石块的程度!这样的话,要比最开始的那个天鬼宫宫人的方式方便快捷多了。号称是最稀有金属的乌金就是不一样!她从来没这么感谢褚伯送她的这个礼物,这是能救命的啊!   卫琳琅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了,手脚并用,麻利地也把自己送到了安全区域。刚想把匕首隔空甩给师父让他也过来,一回身便看见点绛生已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好吧,卫琳琅算是明白了,要不是有自己这个累赘,什么天塌地陷都没法耐点绛生半分。   点绛生催促卫琳琅快逃,卫琳琅有些担忧地往身后的胡家叔侄、赵向天和白喜方向看了一眼,确认他们都正有条不紊地向安全地带转移,这才放心地回头拔足狂奔。   后方蛊虫的振翅声愈加逼近也愈加渗人,原先走在最前方、如今逃命最不方便的粟立榕和他的弟子便糟了秧。那弟子正是早前帮忙推开两扇大门的那个健硕弟子,他不幸地成了闻见人肉味狂涌而来的凶猛食肉蛊虫下嘴的第一个人。   他身上肌肉遒劲,平日里力大无比,也是武林新一代中的俊杰人物,可惜啊可惜,却终究没法奈何成百上千咬在他身上吸血吃肉的恶虫。在一声绝望的长啸之后,那弟子已被咬得白骨森森的左手终于松开了那快要变形的灯座,带着满身密密麻麻的黑虫一起坠入了下方仿若无底的黑暗。   痛失爱徒的粟立榕却没往后面看哪怕一眼,自顾自地仗着深厚的武功迅速地逃出生天。   待到最后一人也跑回了之前那个正方形大厅,众人立刻将去时通过的两扇铁门死死地关上了,片刻后便穿来“嘭嘭嘭”不绝于耳的重物敲击门板声,好似一波又一波的暗器。   卫琳琅心下发凉,她和其他人都心知那是一头撞上另一侧铁门的蛊虫,只要晚一步他们也许便死无全尸……这真是太可怕了。   “那么现在……”天鬼宫宫主忽然发话了,她环顾了一周,语气有些戏谑,不知在打什么算盘。一时之间大厅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如今在场的一共十四人,站位看似随意松散其实不同的圈各据一方。   卫琳琅站在师父身旁,飞速地计算着敌我对比:她、师父、胡闯、胡穹是可以放心的同盟;粟立榕虽说是武林盟主,但那天听过墙角之后卫琳琅根本不认为他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对这种老奸巨猾的人物无时不要留上一百二十个心眼。   还有天鬼宫五人,他们是卫琳琅绝对无法放心的存在,偏偏风水轮流转,如今天鬼宫人多势众,恐怕连粟立榕都得受他们掣肘……卫琳琅在心中叹了口气。   剩下的人的立场比较暧昧:昭英一行的领头人是白喜,本来她和卫琳琅交情不错,可惜昭英这个猪队友是白喜的顶头上司,他若是突然发疯,谁知道会命令白喜做什么?而白喜是没有权力违抗他的。   赵向天。他原先也是卫琳琅的至交好友,后来他们之间闹出了些不愉快,现在虽然不至于反目成仇,两两相对总还是有些尴尬的。而且赵向天身上的谜团也不少,他和谈笑山庄私下里的交易内容究竟为何不为人知,可他站在粟立榕旁边,这本身就是一种倾向性的表示。   最后还有那个一向嚣张跋扈、现在却快要吓哭了的凤燕回小少年。也难怪,他的哥哥生死不明,而他却在他的“仇人”胡穹的手上——早知道以前就不整天去找胡穹不痛快了!凤燕回惶惶然地想到。   卫琳琅摇了摇头,这孩子是指望不上的,不当累赘、拖后腿就算不错了。   “现在,先恭喜大家死里逃生。不管刚才的变故是意外还是人为,掉下去的那些人是生还是死,都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天鬼宫宫主暗带怀疑的目光扫视全场,语气不阴不阳,“不知对接下去的路,众位有何高见?”   “刚才那场爆炸怎么可能是意外!”昭英忽然一凛,原本就很是后怕的他心中怀疑的种子迅速发芽,他竖着眉毛叫嚣道:“哼,我就知道,刚才地面的塌陷绝不是意外。别以为我不是江湖人就不知道真正的宝物都被放在下面那一层,建陵墓的人怎么可能会安装一个能让人直接掉下去的机关?!现在装得倒是很像,谁知道你这种邪魔外道是不是我们之中的内鬼!”   天鬼宫宫主冷笑一声,根本不欲同他辩驳。   “不管怎么说,现在放弃是不可能的。”粟立榕脸色黒沉如炭,显然是骤失数位弟子给他的打击很大,他现在一心只想快些拿到属于他的那些东西。“但是你们这些小辈,大多学艺不精,与其凭着一腔热血义气继续往里冲,结果丧命于此,不如明智些现在便原路返回的好。”   这话当真是不客气,众人脸色都尴尬得很。不难想象,若是接下来找到遭众人都觊觎的宝物,这粟立榕是绝对不会留手的。   “谁要原路返回?!”昭英大怒,“好让你独吞那些好东西么?”站在旁边的白喜有些着急,暗中扯了扯昭英的衣袖,想让他别得罪那么多人,可惜昭英嚣张惯了,是一点口头上的亏都不能吃的。   见气氛越来越僵持,赵向天皱着眉解围道:“好了,面对危机四伏的陵寝,我们不该内讧。其实宫主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讨论出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都清楚,我们刚从中间这条路逃回来,地道塌陷,再进去也没路可走,现在只剩左右两条路可以选择了。”   “而这两条路,没有任何人知道门后是什么。”卫琳琅接着赵向天的话尾沉声点出风险所在,“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且就算跟中间那条路一样里面是已知的蛊虫,我们手上也没有迷药。”   大厅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凤燕回有点怂地往胡穹身后挪了半步——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回去,他就是怕死啊,可惜他一个小孩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怕个啥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鬼!”胡闯拍了拍身侧的偃月大砍刀,哈哈哈地笑。   天鬼宫宫主冷哼一声:“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笑煞我也。早知你们都是这种货色我之前还跟你们废什么话,浪费时间。别跟来捣乱了,我们走!”   话毕,便有一位天鬼宫宫人自觉地上前去开启正方形大厅左侧墙壁镶嵌着的那道铁门。吱嘎一声,铁质大门顺利地被打开。天鬼宫宫主一振衣袖,毫不犹豫地率先迈入门之中,身后四名宫人紧紧跟上。   “我也先行一步,你们好自为之。”粟立榕头也不回,旋即走到右边的铁门处,甫一打开便没身而入。赵向天心中权衡了一会儿,向卫琳琅做了个口型——保重。他也跟在盟主粟立榕的身后进去了右侧的门。   现在好了,天鬼宫在左,粟立榕在右,他们呢?卫琳琅无声地看着师父。   点绛生似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他随意地选了一扇门便入,卫琳琅赶忙跟上。她回头看了看胡家叔侄和白喜,胡闯嚷着“等等我们”也随着卫琳琅进了左侧的门。   凤燕回不大乐意,可是胡穹这个平日里的死对头却死扯着他的手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更危险,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走。”无奈之下他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最后大厅中只剩下昭英、白喜和一名捕快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昭英领着人手下愤愤然地走向了粟立榕和赵向天离开的通道。   点绛生、卫琳琅、胡家叔侄和凤燕回走在甬道中,视线中的景象和中间那条路并无不同。一行人绷紧了神经,唯恐再次发生什么惊天变故。但不知是因为走在前面的天鬼宫众先行扫清了一路上的障碍,还是这条路原本便没什么太大危险,他们一路上竟然出奇地顺利。为数不多的几次触发到的机关暗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淬着剧毒,卫琳琅等人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走了不知多久,原本仿佛无穷尽的甬道两边出现了很多黑黝黝的门洞,也就是说原本该有门的地方是空着的。熊熊燃烧的火把下,隐约可见那是一个个房间。   “不如进去看看。”卫琳琅对其他人说道,众人应允。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上下左右四壁都是和甬道材质相仿的石块垒就,房内空无一物,除了一些散落的森白尸骸……   “这些骸骨有些年头了。”点绛生举着火把仔细观察后下了结论。   凤燕回瞪着眼,被吓得不轻,卫琳琅见状道:“不用怕,这些不是人的骨头。”   “看上去倒像是些猫猫狗狗。”胡闯踢了一脚脚边的那颗头盖骨,早已风化的骨头哪经得住踢,瞬间就碎了一地。   “不止……”点绛生若有所思,“这些骨头都不全,但是种类很多,起码属于四五种动物。”   卫琳琅建议道:“再看看其他房间吧。”   于是一行五人又一间间地查探了起来。其余的房间有些也像第一间一样,或多或少地分布着动物或人的骸骨,有些是很久之前的,有些的痕迹还较为新鲜。还有不少的房间正中摆放着石棺,这些石棺不像正殿中的那无数的石棺一样用来贮存金银财宝,而是真正用来安置尸身——   数百年前到现在一直密封着尸体的石棺一经打开,里面猛然溢出的尸臭几乎瞬间就要把卫琳琅等人熏死过去,里面就算真的有什么宝藏这时也没有人愿意去翻找了,他们再没开过第二口棺。   卫琳琅终于放弃了在这些房间里找东西,点绛生和胡闯更是兴趣缺缺,他们便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决定继续往前走。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前方的路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原本是单向的甬道,现在却出现了许多无规律的分叉路。这些岔路狭窄且幽深,不知通往何处。要说有多窄,起码胡闯那样的身板是绝对挤不进去的,宽度大约与卫琳琅双肩同宽,就算是卫琳琅这样较为娇小的女子想要进入都将十分费劲,恐怕只有凤燕回能进去。这致使他们虽觉得奇怪,却并无进入其中探查的打算。   忽地,前方出现了摇曳的火光,卫琳琅等人一惊,才想起来应当是走在前面的天鬼宫等人。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是这条通道的尽头,等到卫琳琅这方的人也三步两步地去到那处,赫然发现天鬼宫五人手中要么拿着几卷布帛,要么拿着模样奇诡而令人忌惮的武器,而他们的身后,是一口口被打开来了的巨大箱子,目测起码有十多二十口。这些箱子中有的装满了年岁久远、不见天日的金银财宝,另一些箱子里,神兵利器和武功秘籍层层堆叠……数量之多,就好似这些统统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一样!   天鬼宫的五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闯进来的以卫琳琅为首的五人,凌厉的目光刺透了脸上戴着的暗色暗纹面具,仿佛能杀人一般。   卫琳琅心下一沉,狭路相逢! 第九十四章   即使在如此一触即发的气氛下,点绛生依旧故我,他向着中间那根绳索随手一指,吩咐卫琳琅:“小家伙,你先过去,别拖后腿。”   还未等她作出什么反应,紧接着就收到了来自自家师父的传音:已去对面查探过,应当是安全的。这边马上要出乱子了,别磨蹭。   此言一出,便打破了场上局势隐隐的制衡,让其余人等心中不禁焦躁了起来。   卫琳琅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何况她清楚点绛生的实力远在众人之上。   于是她重重点了点头道:“是,师父。胡大哥,你们几人也要小心。”话毕便头也不回地飞身上了中间那根最近的绳索。   就和卫琳琅踏上绳索的几乎同时,那些凶暴的巫兽也逼近了众人的所在,极有默契地呈环形包围了他们……而他们的身后就是断崖,再无退路!   点绛生挡在中间卫琳琅所在的绳索前,伸出一根手指,平静地叙述事实:“一炷香之内,此路不通。”   说时迟,其实变故也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天鬼宫宫主带领着四名部下果断抢占了第三根绳索,而粟立榕和胡闯却不分前后地到达了第一根绳索处,电光石火地过了几招,然后僵持了起来。   昭英一看,急了:“你们这些庶民,当然应该让我先走!你们的名单早被人呈报我爹了,知道我爹是谁吧?我要是死了,你们这些人和你们背后的门派,我爹和皇上一个也不会放过!”   别人都当这搞不清楚状况的公子哥在说笑话呢,只有白喜在为他暗暗着急,她自诩是个上乘高手,怎么也有一争之力。   胡闯可不管毫无交情的白喜心中有什么想法,他只阴沉着一张脸怒道:“亏你还是武林盟主,难道不知道应当让孩子先走吗!”在他身后,那个高大健壮的少年人还在渗血的伤臂无力下垂,脸色青黑,身侧是焦急的不停喂他药丸、做急救的凤燕回。   “既是孩子又何必下墓,既已下墓又何称孩子。”粟立榕冷笑,也不端前辈姿态了,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嘴里还放着狠话:“区区一个上乘境界的小辈,也妄图打败后天境界的我!”   在那边互扯后腿的同时,第三根绳索处的天鬼宫宫主早早便往对岸去了,留下四个实力不弱的手下铜墙铁壁般守卫在这头。   点绛生望着他们,微微皱起了眉头,也不知卫琳琅到了对岸没有。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在生死攸关时还能内讧的存在,而巫兽显然很有趁人之危的恶德,它们终于发起总攻,要么他们死在这些人类的手里,要么这些人类消失在它们的嘴里。   被巫兽这么一搅局,无论是粟立榕还是点绛生、白喜还是天鬼宫的宫人,都只能调转剑刃向着这些疯狂的行尸走肉,杀不死就砍掉腿,腿砍不断就把它们踹下无底深渊,总之不能后退半步,因为半步之后便是悬崖峭壁。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众人觉得愈加疲累,原本他们就已多日未曾休息,现在又少了卫琳琅和宫主的战力,多了许多累赘,好比胡闯、凤燕回和一如既往无能的昭英。   而巫兽大军却好似海水般源源不绝,他们把多少巫兽丢下深渊,就有多少巫兽前仆后继地补上缺口,这种仿佛永无止境的精神折磨最为消砥斗志。   “快,让两个孩子先走,作为交换,我来为你们断后!”胡闯拎着偃月大砍刀粗喘着气吼道。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   可是谁也没料到,胡穹中的毒发作得那么快,才没多久,他已面无人色,呼吸极其微弱,好像稍有外界的刺激便要就此咽气似的,一旁的凤燕回看得泪流不止。   “你不要死呜呜……”少年双手颤抖,行将崩溃。他没想到生与死的界限是这么容易跨越,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胡穹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慢慢清算恩怨纠葛,可是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嚎啥,他还没死呢!”胡闯伸出大掌胡撸了一下凤燕回的头顶,安慰他道。   但其实胡闯心里再明白不过:胡穹现在的状况糟糕透顶了,就算吊着一口气,也只是强弩之末,他无力回天。   你说,这人在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这样了呢?胡闯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恨自己怎么如此没用。   忽然,胡穹仿佛回光返照一样抖出一个激灵,瞠大了双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虽然意识飘飘忽忽好似随时都会飞走,但有一些话他一定要说出口,否则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阿回……”   闻言凤燕回紧张地咬住下唇。   “别恨我们了……好么?一命还一命,现在我这条命便还给你们……明刀派和飞雁门的仇怨,便到此为止吧……”胡穹气绝前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多怀念小时候的你啊……”   “你放心,我、我一定!”凤燕回瞬间被自己的愧疚淹没,他是如此悔恨以至于快要窒息。   胡穹还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其实我喜……”话未说完,他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便永远失去了神采。   “他妈的!”胡闯眼泛泪光,右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他侄子正值大好年华,未来还有光明前程,现在却死在这里,简直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没能保护好侄子,他胡闯负荆跪在兄长面前自刎谢罪也不为过!   过于沉浸在悲痛中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胡穹身上悄悄发生的变化;而其他的人要么与巫兽激战正酣,要么根本对这边发生的事毫不关心。   所以居然没人发现,本该是一具慢慢转冷的尸体的胡穹,手指尖忽然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那眼仁,居然和巫兽的莹绿兽瞳一般无二。   点绛生那在危机中拯救过他许多次的古怪预感催使他在战斗间隙往身旁瞄了一眼,结果这随意的一瞥却让他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快离开他——”点绛生高声叫道。   可惜已经晚了,还没等凤燕回反应过来,兽化的“胡穹”翻身跃起一个扑咬便生生啃断了他的脖子!连叫喊声都尚未来得及发出,那双灵动的眼眸立时便熄灭了光芒,鲜血从伤口处迸溅而出,浇红了“胡穹”一头一脸。   “胡穹”还不放过手上的食物,狠狠地咬了一块肉下来——不远处的白喜发誓她看见了“胡穹”嘴里变异的满口獠牙。   胡闯还没从上一波悲痛中走出,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自家侄子死了不算,还变成了怪物!咬死了凤家的人,还吃人家的肉!   妈了个鸡的,他现在除了一肚子的粗口,什么都不想说!看来他胡闯这条命注定要赔给大哥啊。   “别打了,快跑!万一被这些畜生咬到,都要变成那个样子!”不知道是谁落井下石地嚷嚷了这么一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这里。习武之人的眼神何等犀利,只一瞥便看清了这边的情况。一时之间,大家都涌起了相同的反胃冲动。尤其是娇生惯养的昭英,差点就直接被恶心地吐了出来。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被“胡穹”咬死的凤燕回也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眼睛放射幽绿的光,直刺向众人的方向,脖子上血淋淋的缺口好像在无声地质问:为何没有人来救他?   妈的,生死有命,这些江湖亡命之徒早接受了自己随时会死的命运;可是让他们死掉之后变成这个鬼样子……能忍?!   当然不能忍!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这夏墓太过诡异,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有点脑子的人都意识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只能夹着尾巴逃!   不能再互扯后腿了,不然一个也跑不掉!   “你们好自为之。”点绛生冷淡地扫视了全场,估摸着卫琳琅也差不多早就到了对岸,于是他便飞身上了正中间的绳索,其姿态之轻盈飘逸,绳子连晃动一下也不曾,恐怕传说中所谓“踏雪无痕”也不过如此了。   那边厢,却说卫琳琅第一个通过了深渊断崖抵达对岸。   她点亮了一个火折子,看见不远处正是洞穴的另一端尽头;洞穴之高,以火折子的亮度,仰脖不能看清洞顶。而在洞壁下方,有一道和他们来时的石质甬道相似的门洞,想必就是去路了,师父所料果真不错。   卫琳琅便找了个地方靠着小憩,顺便等待众人汇合。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真的很疲累,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一路战斗、提心吊胆对精神是个很大的负担,为了不拖后腿,卫琳琅必须在众人集合之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一等,没有等来师父,也没有等来胡闯,她等来的居然是天鬼宫宫主?!   宫主看了卫琳琅一眼,完全不把这种小辈看在眼里,自顾自做自己想做的事。卫琳琅看了一眼便立刻惊跳了起来,这疯老太婆居然想把所有绳子都割断!   “你不能这么做!”卫琳琅知道光靠嘴皮子是没法阻止她的,于是迅速拔剑上前,与拿着奇异武器的宫主战作一团。   宫主手上的武器正是刚才在对岸新拿到手的,所以使用不算太熟练,给了卫琳琅一些可乘之机,不至于几招就被后天高手解决掉。   但宫主明显游刃有余得多,她嗤笑:“小姑娘武功不怎么样,其他人的闲事倒管得挺上心。你已经过来了这边,我把绳子割断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还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哈,莫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刚才偷拿了一本秘笈,干脆你现在就去死,然后把那秘笈进献给本宫主吧!” 第九十五章   点绛生比粟立榕早上片刻到达深渊的另一端,甫一入眼便是自己的爱徒半身鲜血淋漓地与暗银面具人缠斗的画面。   卫琳琅的左臂被划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冒,除了此处最严重的刀伤外,浑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痕不计其数,像被猫科动物玩弄过的猎物般,凄惨无比,却一息尚存。   卫琳琅处于绝对劣势,几乎要丧命了。   ——当然,以上只是一般人眼中看到的情形,点绛生却能透过表面看到事情的真相:卫琳琅看似弱势,其实和宫主势均力敌,且犹有反压之兆。   徒儿的伤口确实严重,但正因为经历了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激战,反而让她再次进入了习武之人求之不得的玄妙之境。在这个过程中,人神智清明,*的痛苦抽离,心神沟通天地,一招一式延自自武之大道,顿悟武功剑法种种关窍,一瞬的修行能胜苦练十年。   真正的武道行家才懂得,说一个人习武有天赋,并不仅仅是看他的根骨资质,更为重要的是看习武者的悟性如何。剑法到了顶尖的层次,决胜的关键绝不是比谁的剑快仅此而已,而是境界。   点绛生的眼界何等之高,当年会收卫琳琅为徒,实际上也不是看中了她的习武资质,但如今卫琳琅的表现倒真的没让他失望!试问,江湖上听说过谁在一流高手的层次就一而再地顿悟玄奥、触摸到武道的边界?   点绛生老怀大慰,立时放下心来,不去插手卫琳琅和天鬼宫宫主的战斗。反正宫主看见他来了之后,就算之前想下狠手现在也不敢了,如此,正好让一名后天高手当徒儿的义务陪练!   正巧,此时粟立榕也从另一条悬空绳索上踩到了实地,点绛生便悠然踱步过去,袍裾翩翩,纤尘不染,端得是一副高人风范,可他说出的话却让粟立榕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点绛生风轻云淡地说:“‘武林盟主’?可笑,连初代盟主吕天策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又何况是你?黄口小儿妄自尊大,这一路上若是没有你搅事该顺利多少?我早便看不惯你,如今,天时地利,我不想再容忍你了。”   粟立榕大惊,不远处宫主在于卫琳琅交手,其他人又还没有过来,一个帮手都找不到。点绛生这种实力的人若铁了心要杀死他,他简直叫天不应、无处可逃。而他很清楚点绛生并非是爱说笑的人。   下一刻,点绛生便化身一道白色残影,瞬时现身在粟立榕之前的位置,而粟立榕则提前预感到了危险,飞速朝洞壁下的甬道逃去。他心知此时再往绳索那头跑是不明智的,唯一的生路便是通往墓穴二层的这条甬道!   ……   卫琳琅终于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初时她感到了一阵不适和茫然,就好像一个用惯了轻功的武林高手瞬间被打回普通人的原形那样,巨大的落差让她有些恍惚。然后左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迅速地完全回到了现实,她看了眼立刻脱离战圈的宫主,仿佛听她说了句什么“终于解脱了”?又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和握着碧蕖剑虎口撕裂的右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卫琳琅回头一看,原是师父。视线再往后方偏转些许,却是武林盟主……不,该说是前任武林盟主粟立榕的尸体。   卫琳琅有些呆愣,这……这是怎么回事?粟立榕就这么死了?被师父所杀吗?   想当初,作为盟主主持武林大会时的粟立榕多么意气风发,他和昭明深夜密商各种阴谋阳谋的那股劲头,让人不由地相信他还有无限可能,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正成为当代豪杰,让别人提到他名字的时候,不再仅仅用“盟主”一词概括他的一生……   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扼杀在了壮年,再没有豪杰,再没有盟主,有的只是一具血腥而冰冷的尸体,在场无人有兴趣看第二眼。   粟立榕最根本的死因,作为敌对方的天鬼宫宫主看得一清二楚。有威胁和看不顺眼只占很少的原因,点绛生此举更多的意味在于杀鸡儆猴。点绛生这是在宣告,这支队伍他才是掌控一切的人,怀有异心的人最好不要不自量力地挑战他的权威。   正因为清晰地了解点绛生的目的,宫主就更加不敢放肆、做些什么小动作了。事实上她的神经极度紧绷,刚才点绛生秒杀粟立榕的场景历历在目,宫主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能像他的徒弟一样得到宽容……   那个外人眼中杀神一样的师父正在耐心地给卫琳琅讲解玄妙之境的始末缘由,他暗含期望地说:“也许你继续修炼下去,境界会远远高出你武功的水平,说不准还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凭借一流武功晋入后天之境的传奇!”   而乍听闻这一说法,卫琳琅呆愣得连伤口都暂时忘记了疼痛,她可以吗?她这样的武功一直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人,也可以成为名留青史的传奇吗?总觉得这是遥远得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身边的事,更别提自己有可能成为传奇故事的主角。   “前辈,琳琅,你们都在,太好了呃……天哪盟主他!”刚刚抵达此处的白喜瞪着粟立榕的尸身,掩唇惊呼。卫琳琅只好放下心中的自我怀疑,去跟好友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   陆陆续续地,昭英和天鬼宫的两名宫人也都来到了这边,虽然其中发生了一些小意外和波折——比如昭英笨拙地用体重摧毁了其中一根脆弱的绳索,但结果还是好的,昭英被白喜及时地拉了上来,不至摔得粉身碎骨。   卫琳琅和师父、白喜和昭英、天鬼宫三人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顺便等待后面的人前来汇合。   接着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胡闯和赵向天。他们看见粟立榕的惨死之状大吃一惊,但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点绛生之后,便纷纷猜到了前因后果。   赵向天是其中最为震惊的一位,他不久前还内疚于自己决定效命于粟立榕的事,现在却发现自己的主子已然身死,不禁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重新发起愁来。   谈笑山庄是不能待了,他和秋霜今后该怎么办呢……   天鬼宫除了宫主和已经抵达的两名宫人外,还有两名辈分稍小的弟子,早该过岸的两人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于是天鬼宫宫主有些坐不住地发话:“你们过来了,那我剩下的两名弟子呢?你们看见他们了没有,还是说……你杀了他们?”   “你这娘们儿说的是什么话,那边除了那个小捕快之外哪里还有人!”胡闯皱了皱眉,十分不喜宫主这盛气凌人的样子。   “没人?”胡闯用词不雅,宫主本想发火,余光瞟见粟盟主这个前车之鉴,于是硬生生把火气按捺了下去。   她怀疑的视线转到了身边的两名宫人身上,质问:“你们师弟呢?怎么只有你们过了岸?”   其中一名宫人大感冤枉:“宫主明鉴!师弟们本该在我们之后过岸的,怎么可能不在绳索另一端!这胡闯和赵向天实在可疑,谁知道是不是这二人对师弟们下了毒手?!”   胡闯大怒:“哪里来的狗东西血口喷人污蔑老子?老子跟你们这遮遮掩掩、戴着面具不敢见人的小破门派没仇没怨,好端端作什么要杀人!要我看,莫不是你们两位杀了师弟,反过头来栽赃在我们身上吧!”   “你!”那名宫人冲动地拔出武器,却被宫主拉住。   “众位别急,等那位捕快兄弟过来就能证明我们的话是否属实了。”赵向天在其中做和事老,他还是相信清者自清,“那位捕快是朝廷六扇门的人,想必不会与我们同流合污,也不会故意帮我们说话。”   宫主点头,行,既如此,那便等,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谁知,没有等来最后一名捕快,等来的却是远方一声惨叫和最后一根绳索的断裂。   众人相顾无言,卷入复杂事态的胡赵二人与天鬼宫三人隔空对视,现场气氛再次一触即发。   ☆、第九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半章已补充,大纲已定,100章时完结,已经很接近了呢!   仅仅片刻之后, 那“卫琳琅”的尸体身形变得扭曲,美艳的面目变得焦黑可怖,如云的黑发如尘屑般消散在空中,并以一个绝不可能的姿势折起了腰肢。   “咔咔咔……”它破碎的咽喉中发出渗人的惨笑。   这不是卫琳琅, 这是一只魔物!   教主面无表情地看着魔物变身, 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手起剑落, 带着无可匹敌威势的一剑携万钧之势挥出, 那魔物哀嚎一声,被劈散在天地间,消融成无数黑雾。   从最开始闻到那味道的时候,常棣就知道自己中招了,但是他却不动声色, 默默地观察周围一切不合理之处, 警惕自己心理的一切异常,不去相信任何人。因为教主清楚地认识到幻觉和现实将在药物的作用下完美地融为一体, 不能打草惊蛇, 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魔物是真实的,它们是一种擅长制造幻觉迷惑人心神的存在,但谈笑山庄的的弟子被同化成魔物则是在药物影响下看到的虚假幻像。   那先天高手的存在也是真实的,幻觉不可能制造出那样真实的、有压迫力的凛冽杀气。因为一切的幻觉的起`点都根植于被迷惑者的心中,如果他们从没一起经历过先天高手的杀意,那么他们也不可能被迫幻想出同一个强大的敌人。   连弯曲的墙壁和曲折的道路也是真实的,不真实的只是路径的变化。看似甬道的岔路在不停地改变,其实常棣心里清楚,这是药物对他视觉和精神层面的欺骗而已。   可惜的是,虽然他看出来了,但却堪不破。即使内心清楚那是虚假,但五感仍在继续欺骗他,甚至连内心的阴暗面都被药物无限地放大,负面情绪,那些暴虐嗜血的冲动,几度欲喷薄而出……直到教主杀死这只模拟卫琳琅的魔物之后才感受到了一丝清明,也好在这只是一只魔物,否则常棣若错手伤了琳琅,事后不知要如何后悔自责才好了。   常棣原地闭目静坐了半个时辰,确信那药物对自己的影响已经降至最低,便开始起身寻找迷宫的出口。如果他猜得不错,真正的宝物就被存放在夏墓第二层,迷宫的正中心。那些宝藏、奇珍、绝世兵器、古代卷轴、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还有最最顶尖的秘笈,能让他进阶先天的秘笈。   或许,还能有缘得到古老神秘的巫术传承?算了,人不该太贪心。   教主缓缓睁开眼,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魔教两代以来为了夏墓付出了太多太多代价,如果这里的宝物注定被人瓜分,那魔教当仁不让地应该拥有其中一份。这也是魔教高层集体出动的原因。   常棣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因为那不止代表着作为一教之主的失职,更意味着他必将死于蛊虫。死亡是一种懦弱的逃避,而他绝不会以这种方式抛弃心爱之人于世间。   这次迷宫的道路就稳定多了,即使一时走错了路,常棣强悍的记忆力也能以此在脑海中绘出一幅平面图,再不用担心一回头原先的路不见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大夏皇陵真是大得离谱,教主在迷宫中穿梭了足有两个时辰,几乎没有走过重复的路,却仍旧没能找到迷宫的出口。   这迷宫真的有出口吗?常棣不禁开始怀疑,如果它只是一个无意义的死循环的空间那该如何应对?如果这里只是提供魔物和“守墓人”猎杀闯入者的舞台,那么自己找寻出口的行为还有意义吗?   在此期间,教主遇见过一次“东方凌风”,它试图挑衅他、激怒他,面对“东方凌风”口中不堪的言辞,常棣只是沉着、冷静、优雅……且一言不发地直接开始动手。没过多久又一只魔物死于教主剑下,而这个时候常棣才悠然说道:“废话忒多。我根本懒得去分辨你到底是魔物还是本人,总之你若是接不下我的攻击,那你便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这条甬道拐角处的东方凌风压抑住心中杀意,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到时间,一切要为大局考虑,然后一拧身,潜入了远方的黑暗中。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遇见熟人”的戏码上演了不知道多少回,有时是“朴昌”,有时是“李暄”,有时是“粟立榕”,甚至他还遇见了自己早已行踪杳然的师尊。   故此在看见己坊主云鹤的时候,常棣的第一反应便是“又一只魔物”?但很快他意识到,那也许、可能、真的是云鹤。   一贯面瘫□□脸的云鹤现在却表情狰狞、眼泛红光,发狠地用锁鞭攻击他,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教主确信他已被幻觉吞没。   ……真是丢人,常棣不悦地想到,身为魔教中执掌药毒事务的总坛坊主,居然如此轻易地被药物影响了神智,搞得这般狼狈难看,回去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才是。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云鹤唤醒。   云鹤的攻势实在没法对教主构成威胁,教主只不过一个闪身就来到了云鹤背后,几下擒拿就把云鹤牢牢禁锢在地,膝盖抵着他的背心,击打手肘麻穴,锁鞭一脱手常棣就将他两手反剪。此时的云鹤就像一只翻不过身的乌龟那样,只能徒劳地扭动身躯,毫无反抗之力。   但即使这样云鹤还是没能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他的表情似是极度痛苦,又像是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而残酷的景象而极度恐惧。常棣越是施力,云鹤就越是努力挣扎,在幻觉中陷得也就越深。   麻烦,这样下去不行。教主锁眉,一手刀把云鹤敲晕,然后在他身上翻找起来。云鹤武功在魔教不算顶尖,但一手医术和毒术难逢敌手,所以他真正的武器并不是明面上的锁鞭,而是藏在身上的无数□□。   常棣主攻的是武道,但毕竟作为西域魔教之主,蛊术和毒术也是过得去的。他从云鹤身上各个角落搜出来一百多种各色药丸、毒剂、粉末和不知道涂了什么的暗器,一个个放在鼻下轻嗅辨析,只要是有助清醒镇定功效的都往云鹤嘴里塞。   因为带着□□迷药的同时也必定带了相应的解药,所以此类丸剂数量并不少。云鹤的体质接近药人,教主也完全不需担心他服药过量。   等了一刻钟,估计药效差不多开始起作用了,常棣便掐住云鹤人中,强制将他唤醒。醒来的云鹤双目先是有些茫然,后看见教主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一下子从地下惊跳了起来,表情悚然:“你究竟是……”   教主飞了他一脚,直把他踹到另端墙壁上,嘴角下撇,不悦道:“你说我是谁?还需不需要我再让你‘清醒’一下?皮痒了是吧。”   “教主……”云鹤眼角居然有些濡湿,他怔愣了半晌,忽而猛地跪了下来,低头哽咽:“教主,请赐属下之罪!”   “何罪之有。”常棣神色淡淡,他早猜到云鹤约莫是在幻觉中看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才刺激得他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眼,深陷药物的控制不可自拔。   “我……我和大家走散了之后,在迷宫中迷了路,走了很久之后,忽然遇见了和撷芳在一起的朱李。您知道,朱李他总是跟撷芳在一起,把撷芳看作大姐头,所以我也没什么疑心。后来,我们遇见了魔物……”云鹤忽然觉得头很疼,他揉着太阳穴,表情迷惑:“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很混乱,然后、然后……”   云鹤狭长的眼惊惧地瞪大:“然后我看见撷芳杀死了朱李。”   “撷芳杀死了朱李?”常棣语气平平地重复,毫无惊讶之意,内心却在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要说信不信,教主是不信的,盖因此时此地,准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怀疑一切。   “朱李被魔物分食,尸骨无存,连变成魔物的机会都没有,他的那张鬼王假面,被踩成了碎片……”云鹤捂住了眼睛,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仍未从药物影响下的情绪大起大落中完全脱离,“我去追撷芳,想找她讨个说法。叛徒必须死,这就是魔教的规矩。”   “然后?”   “我不知道她往哪条岔路去了,于是只能跟随我的直觉乱走,但我还是找到了她。”云鹤深深地底下脑袋,悔恨几乎把他压垮,“她拒不承认杀人的事实,还对我拔剑相向,我、我被那药影响,也怒气上头,直接和她打了起来,最后我杀了她。”   常棣挑眉:“你杀了她?”撷芳虽是女子,武功可丝毫不弱,云鹤能杀得了撷芳?即使考虑到撷芳也处在药物的影响之下,结果也还比较悬。   “我站在撷芳的血泊中,一抬头……”云鹤忽地抬头看向教主,声调拔高:“一抬头,我看见了另一个‘撷芳’在甬道尽头对我愉快地邪笑。我就知道,我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我杀了同伴。”   云鹤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帘低垂:“如果我再谨慎一点,我就不会被药物迷惑住,我就能发现和我决斗的撷芳受了重伤,根本就不是杀死朱李的那只魔物,也就不会中了该死的圈套。后来,我整个人都好似疯了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怎么面对其他同僚?我憎恨自己,也憎恨魔物,我陷入了悲痛、恨意和怒火之中……就像任何一个被幻觉控制的蠢货一样。”   教主上前一步把云鹤揪起来,一巴掌过去把他的脸打歪到一边:“我堂堂魔教坊主怎能如此颓唐!你说,你清醒了吗?”云鹤捂着火辣辣的脸有些傻了,没说出话来。   常棣又是一个巴掌过去,云鹤躲闪了一下,连忙道:“清醒了,还请教主手下留情!”   “我看你没有清醒。”常棣无情地戳破:“你若真是清醒了,你会开始怀疑朱李是不是真的朱李,被你杀死的撷芳又是不是真的撷芳。在我看来,一些都太过诡异而顺理成章,我不否认你所看到的事情真的发生的可能性,但我仍旧存疑。”   云鹤点了点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只是魔物迷惑人心的伎俩。   “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先把它放到一边,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尽快找到出口,最好赶在所有人之前。”常棣对事情的轻重缓急从不迷茫。   “谨听差遣。”云鹤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希望教主能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   教主思考了片刻道:“我记得,朴昌曾经在你的身上种下过一味蛊虫?”   “是的,是他培育出来的一只偏门的药蛊。”云鹤运起仅存的内力将蛊虫从手心逼了出来,那蛊虫冲着教主拍拍翅膀、抻抻小短腿,卖了个萌。   “身为暗武统领,朴昌真是太不务正业了。”常棣笑了一声,“不过,朴昌养出来的蛊虫都与他有感应,你试试让这只虫子去找朴昌。”   那丑萌丑萌的蛊虫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胡乱拍打了一会儿薄翅之后,欢快地朝迷宫的一条路飞去。   他们跟在蛊虫的身后,出乎意料地,几乎没有走多少弯路便找到了朴昌。恐怕那药物只对人起作用,一切非人生物都不如何受影响。   朴昌天生一张娃娃脸,不明真相的人乍看上去以为他稚气又大大咧咧,但被称为“狗头军师”的朴昌心眼像筛子,比谁都多。要说跌落到第二层的十多个人中,谁从头到尾都没有受一点蛊惑,那只能是朴昌了。   朴昌看见了常棣和云鹤显得十分高兴,他手舞足蹈地向他们跑来,捧着那只蛊虫亲亲热热地么了一口,稚气的脸皱成一团,开始大倒苦水:“哎哟喂,我的教主诶,可算是找着明白人了!看看之前我遇到的那些傻瓜都成了什么样子!”   啊,朴昌又要开始碎嘴了……意识到这个之后,云鹤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个李暄,哎哟喂,好好的一个徵羽门的漂亮姑娘,疯疯癫癫地,扯着藏剑山庄那个汪什么什么的弟子的袖子哭爹喊娘,连琵琶都摔烂了,简直是个疯婆子!还有那个东方家的小子,不知道在幻觉里做什么武林盟主的春秋大梦,老子都懒得理他!”   朴昌嘻嘻哈哈地领着教主和云鹤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碎碎念自己在迷宫中的见闻:“最后就是那路遥……我滴个娘亲啊,真不愧是昭明的人,虽然脑子不如何好使,但四肢发达一点不掺假;他不知道在幻觉中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都杀红了眼,要不是老子跑得快……啧啧,就得跟那群不长眼去挑衅他的魔物一个下场了。”   见二人只是沉默地走着,朴昌眼珠子一转,开始笑嘻嘻地补刀:“对了,我说,教主老大、云鹤老弟,你们没被那群魔物制造出来的幻觉咋样吧?”   云鹤铁青着脸不说话。教主膝盖也中了半只箭,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朴昌,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对这迷宫该怎么走很有信心?”都没有走过回头路。   “那是,我已经把这迷宫走遍了。”朴昌耸耸肩,咂咂嘴,“蛊虫这种小东西最可爱了,它们是最方便的斥候。话说回来,真不知道全身都是蛊的朱李怎么还没来跟我汇合,他才应该是迷宫中优势最大的那一个吧。”   一针见血,云鹤被戳中了伤心事,顿时内心泪流满面。常棣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叫他不要丢人,然后对朴昌吩咐:“那带我们去出口,我猜,那里应该有丰厚的‘奖励’等着我们,是也不是?”   朴昌笑得奸诈,顺嘴拍了下马匹:“教主英明。对了,那些宝物嘛我已经检查过一遍了,毫无问题,都是上等好货;全都留给你们、留给魔教,我不贪心,不贪心。”   云鹤默默地悟了,朴昌这是已经搜刮过一遍了,这混蛋!   夏墓第二层,是一座大体呈圆形的迷宫,迷宫中道路纷繁复杂,每一条路都有数条岔路与之相连,每条岔路看上去都一模一样、难以分辨,还在幻觉的影响下不断变化。   他们一群人跌落下来的位置处于圆形迷宫的外围,而圆形的中心区域,也就是宝物的所在地,只有一条正确的路径与之相连。数以千万计的分岔路,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这个概率实在小得有些可怕。若不是朴昌的引领,常棣和云鹤想要找到出口,不知要花上多少冤枉时间。   出了狭窄的甬道,进入了迷宫中心区之后,朴昌跑进黑暗中敲敲打打摆弄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歪打正着把火炬的机关给按了出来。教主上前,用手中火把点燃了一座灯盏,而每座灯盏都是相互连接的,于是一灯燃百千灯,就像一场华丽的日出,或是群星在此时升起,整个地底都亮堂了起来。   “这就是……”常棣和云鹤看着眼前广阔的圆形墓室哑口无言。   圆形墓室由一整块巨大的青石雕刻而成,在这足有十亩的地底空间里,居然没有一丝拼接痕迹。正中间被雕刻成了一座高大的方形祭坛,他们需要高仰着头才能看见顶,而那顶上有些什么,以他们的角度就完全看不分明了。   祭坛之下无数口装着各色物什的玄铁铁箱密布,摆放并非如何齐整,甚至可谓杂乱,可以想象得出当时情况似乎有些紧急。   不说里面装着的宝物如何,就说这铁箱本身,已经万分稀有。玄铁本就不同于凡铁,虽没有乌金、秘银那么少见,但也属于较为稀有的贵金属了,何况这里数量之多,令人惊叹。   就连常棣也惊讶地来回打量,他的目光老辣,但挑剔来挑剔去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挑剔。大部分的铁箱甚至合不上箱盖,金币堆成了山,从箱子中满溢出来,粗略一估足有万万枚之多;金币表面精致地阴刻着大夏皇室图腾,即使历经数百年也只是稍显晦暗,足见纯度之高。夏朝的富庶,绝不是当今大显可以比拟。   几人在成堆的大铁箱间来回查看,挨着祭坛的铁箱中放着的是各类兵器,刀枪剑戟各个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常棣丝毫不怀疑其中有着在江湖传说中被传诵至今的著名武器。此外,他还看见了一些较为偏门、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使用的铁尺、双锋挝、狼筅、长环、拳剑,甚至有北方蛮族喜爱的各种少见弯刀,刀身弧度美丽非常,足以让任何一名武痴疯狂。   但常棣的目的在于秘笈,甚至是先天境界高手的进阶心得,所以他无视了所有极具诱惑力的宝物,只埋头在故纸堆中小心翼翼地翻看。夏朝皇室记录文字用的通常是丝绸,而他们收藏的珍品孤本通常都是竹简或草纸,此两种材质的卷轴、书帛在岁月的侵蚀下,很容易风化碎裂。   所以教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谨慎地翻找着,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外界苦寻不得的先天高手手记这里找出了好几本,里面记载着前人对武道的理解和上下求索的经历,珍贵非常。姑且不论它们有没有用,起码常棣已经知足了。   至于秘笈,他选取了几本失传剑法和魔功秘籍,这些多少有些邪恶的武功在夏朝是完全不被禁止的。不为自己,这些功法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此举只为福泽魔教教众。   一个时辰过去,常棣、云鹤和朴昌三人都已打包好自己心仪的宝物,然后对着墓穴中的这座金山不舍又无奈地感叹。能随身带走的毕竟只是少数,要是日后还有机会重回夏墓就好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朴昌跃跃欲试地想上正中间的祭坛探索一番,却被云鹤制止,“少做不必要的事,谁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   “我怎么就惹麻烦了我?我还就不信了,祭坛上面肯定有什么东西,真正的宝物都是放在最高处的,这是规律!”朴昌瞪圆了眼睛反驳。   “轰隆——”就在云鹤和朴昌斗嘴的时候,一声震天巨响从遥远处传来,似是土石崩塌,声势骇人无比。常棣停下了把玩一柄镀了乌金的雁翎刀的动作,警惕地朝那方看去。   “老大,你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朴昌好奇得很。   云鹤喃喃自语:“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常棣倒是很平静:“该来的躲不掉,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砖石爆破声离得越来越近了,教主三人精神终于紧绷了起来。如果说刚才他们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但现在可以完全确定,有什么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魔物搞不出这么大动静,难道说是守墓人吗?还是其他的什么怪物?巫术之诡异超乎常理,似乎根本没有做不到的事。   “喀——”巨大墓室的一侧墙壁出现了一条裂缝。   “咔擦、喀喀……”裂缝越来越多,越裂越大,一片死寂的墓穴中,三双眼睛都紧盯着蛛网状裂缝的正中。   那么厚实的石墙,居然裂出这样的裂缝,要多么大的力量才能做得到?光是想想,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嘭!!!”随着一声近距离的惊天声响,整块青石石壁完全炸裂开来,石屑漫天,如烟尘蔽日,一时间烛火的光芒黯淡了大半。较大的青石碎块被人跟玩儿似的踹了开来,一行人走进了墓室。   最先看清的人是教主,他一眼就看见了跟在点绛生身后的卫琳琅,顿时眼睛一亮:“琳琅!”   “……!”卫琳琅听见常棣声音后立时哽住了,有心想快乐地大喊却喊不出声,眼框盈满了泪光。她捂着嘴拔腿投向教主的怀抱,两人严丝密缝地搂在了一起。   重逢之途艰辛,可卫琳琅一路走来却从来很坚定,因为她只能自强,别无他法;可是现在,重新遇见了那个会宠着她爱着她心疼她的怀抱,卫琳琅突然就变得娇气、变得柔弱、变得委屈了起来,她鼻子发酸,泪珠儿滴滴答答地在常棣的衣襟上晕开来。   “我们的出场方式是不是挺震撼的?”卫琳琅搂着教主的腰,抬起头笑中带泪地打趣。   常棣却铁青着脸,他把卫琳琅拉开,看见她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还渗着血的左臂,再扫视浸透鲜血的半个身子和大大小小的伤口,像是手足无措地捧着摔出裂缝的珍宝。   “……谁干的?”教主板着脸,眼底强抑着前所未有的戾气,“谁、干、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墓中有太多危险,你不能在这里冲动。”卫琳琅一眼看穿了常棣的打算,拉拉他的手摇摇,“好啦,告诉你就是了,是那个宫主。”   教主目光阴森地看着那个与昭英等人一起跟着点绛生走出石壁破出的大洞的暗银面具女人,看着这样的常棣,卫琳琅仿佛又回到了折柳居的那场大火现场,又像是面对着一个真正的杀神……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教主敏锐地发现了卫琳琅的动作,现在的她在他心里就像易碎的瓷器般,必须时刻注意着一举一动,绝不能磕碰;于是他收敛起了怒气,低声问:“她怎么还跟你们在一起?”   “跟在我们身后也没法儿赶走呀,总不能直接把她们给推到悬崖下面去吧。”卫琳琅也有些无奈,“再一个,昭英和宫主达成了协议,宫主庇护他在墓中的安全,等平安出了夏墓,昭英会让朝廷不再视天鬼宫为邪教,六扇门也不会再对天鬼宫宫人进行通缉捉捕。”   常棣不屑地冷嗤:“他们也就这点能耐了。”   卫琳琅耸耸肩:“白喜一个人保护昭英挺辛苦的,若是昭英在墓里出了什么事,白喜就完了……我想着不如等到出去了再报仇不迟,当然了,要是她能死在这地底……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个更好的结局。”   “不说这个了,你手臂的伤口没有怎么处理吧?快抹上伤药。”教主拿出从云鹤身上搜刮出来的金创药,叫卫琳琅快点搽上,“你一边搽我一边告诉你一件事。”   卫琳琅噗得笑了出来,开始从胳膊上一层层揭下绷带:“好吧,我搽,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常棣便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魔物的形貌和手段,再讲到自己看到那个冒充卫琳琅的魔物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假冒的,因那魔物虽然外表与卫琳琅一般无二,但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说着说着,教主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然后呢?卫琳琅低头搽着药,见常棣没声儿了,奇怪地抬起头望着他,却见自家教主大人微抿着嘴唇,眼神亮闪闪的,仿佛在求表扬似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了。”卫琳琅笑着凑上去亲了一口教主的嘴唇,是啊,曾几何时她担心过常棣会不会在这一世也和官锦儿搅合到一起去,但她如今已经完全释然了。爱一个人,就要信他,何况卫琳琅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和判断。   卫琳琅和常棣如今的感情和上一世她所见过的教主和官锦儿的相处完全不同,彷如雪山之巅比之雨天泥洼,毫无可比性。看如今的官锦儿是怎样的一个笑话?!卫琳琅不屑把她和自己作比较,平白拉低身价。   对于她的回答,常棣自然是听不明白的,但卫琳琅也不需要他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美好的在于现在和未来。   这时,点绛生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常棣脚下装得鼓囊囊的包袱和前胸贴身放置的几份书帛,赞许地点点头:“到手了?”   常棣笑了笑默认,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边的卫琳琅,不希望她知道关于他身体状况的糟糕,不想让她担心。卫琳琅挑起眉头在师父和自家教主之间来回逡巡,内心嘀咕,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瞒着她的呢?   点绛生在心里低叹了一声,用看女婿的目光严厉地扫视了一遍常棣,然后语重心长地说:“照我来看,你距离先天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你还是太年轻,经历得也少,此事事毕,你需独自去大千世界悟道,破釜沉舟,方能有所得。”   卫琳琅一惊,扭头看向常棣,薄唇轻启,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来。   常棣笑容淡了一些,他垂下眼捏捏卫琳琅的手心,安慰她:“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不过我会考虑的,多谢前辈。”   这孩子还是不明白。点绛生摇摇头,拿起一口兵器铁箱中的一把蛇形剑,拔剑出鞘,剑锋雪亮:“你知道你跟先天境界最大的差距是什么吗?”   “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明示。”常棣的态度认真起来。   他太年轻就达到了一般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武功进境拔升太快有其利自然也有其弊,达到了瓶颈实在是太过正常的事;所以虽然渴望达到先天,但常棣一直顺其自然,并不强求突破。   卫琳琅也在一旁仔细地侧耳倾听,点绛生教导她的时间并不算多,可以说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自己摸索。   “先天——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点绛生背手于身后,目光放远,渊渟岳峙,即使人站在昏暗阴森的地底,也像傲立于群山之巅,“如果说先天以前都是要你去迎合武道的玄妙,领会越深则境界越高,先天则需要你打破这种玄妙,创造只属于你一个人的‘道’。”   常棣似有所得:“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正是如此。”点绛生用蛇形剑直指远处迷宫石壁上那一个个被暴力击出来的触目惊心的大洞,霸气四溢:“想迈入先天,首先要懂得,不要遵守他人的规定。相信自己,自己所期望发生的事情,那便让它发生!我,才是领域的主宰。”   点绛生平举着那把锋利无匹的蛇形剑,另一手拂袖其上而过,让卫琳琅目瞪口呆的是,那本该柔软易裂的袍袖却将那玄铁精钢一划两半,断裂的剑刃清脆地落地,“锵”的一声仿佛击在了卫琳琅和常棣的心底。   常棣牵着卫琳琅,郑重地说:“我明白了,我必不负前辈悉心教诲。”   “师父也不多点拨点拨我,我刚拿到《碧蕖心法》可还两眼一抹黑呢。”卫琳琅笑弯了一双丹凤眼,歪头撒娇道:“还有绝尘子前辈剑法后九招的改进和新创,师父您要是不帮我多演练几遍,翻遍这天下可也找不出第三个练碧蕖剑的人了啊。”   新来的这批人一个两个都忙着搜刮宝物,云鹤则被胡闯拉着问凤南天是否安好等问题,凤南天的幼弟在自己的看护下遇难,胡闯对此十分内疚,胡家欠凤家良多,他想对凤南天亲自请罪。   朴昌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暗笑了两声,一溜烟儿地蹬蹬蹬爬上了墓穴正中间的祭坛,他对上面可要好奇死了,反正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又全是高手,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啦!   谁知道在他刚登上祭坛最后一阶阶梯的时候,根本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祭坛坛顶的石棺中到底放了什么,变故就这么无情地发生,忽然整个祭坛不知被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突兀地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瞬间将足有十亩的地底墓穴映成了赤红色的熔洞,将每个人惊怖万分的表情染上血色。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沉闷的警报钟声,丧钟一下下响彻整座皇陵,将所有守墓人、蛊虫、巫兽、魔物自最深的沉睡中唤醒,让所有入侵者心惊胆寒、两股战战。   这是宣战的钟声,也是死亡的序曲。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朴昌!”云鹤立时便想要冲进火里救人,他再也见不得有同伴死在他面前,可是还没跑两步就被胡闯拦住。不是不体谅云鹤的心情,只是胡闯更加明白,轻举妄动只会让受害的人变得更多。   “放开我!”云鹤大喊,朱李和撷芳的死状又纤毫毕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我要、我要去……”   “你要去干嘛?”   “我要去救——”云鹤突然定住,慢慢地僵着身子转了半圈,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浑身黑不溜秋的人影。那人头发被烧得短了一半,另一半也变成了一团焦麻,脸上一层黑灰,外袍在第一时间就被抛弃,于是现在只着了两件白色内衫,已经脏兮兮、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本的纯白。   “你?!你小子!”众目睽睽之下,云鹤的面瘫脸有点发臊,突然有种想冲过去把朴昌锤死的冲动,“信不信我把你丢回火里?!”   “什么呀,我安然无恙难道不该是一件好事吗?”朴昌笑嘻嘻地不以为意,特别欠揍的样子,“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死掉嘛,可别忘了我的武功可是全魔教首屈……咳,仅次教主的呢。”不算上那些隐退的长老的前提下,朴昌在心底补充。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卫琳琅恨铁不成钢,那不知出处的报警丧钟在耳边催命,这两个人还在这里耍宝!   刚这短短一会儿的说话功夫,蛊虫群齐振翅的可怖声响渐渐便能直接听到了,一道又一道后天境界的强横气势隔着墓穴石壁的重重壁障向一干人等倾轧了过来,让他们本已十分紧张的神经更加惊惧起来。后天境界的守墓人、蛊虫、巫兽、魔物大军,不管哪个都是没法对付的。   卫琳琅焦虑不已:“还在等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逃了吧!”   有人道:“谁不想逃,可是四面八方,该往哪儿逃?!”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谁又能知道哪条路是生门所在呢?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向前。”点绛生当机立断,右手一翻,拿出两只傀魍蛊,一只是他自己找到的,另一只是杀了粟立榕之后从他那里抢来的,“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用傀魍蛊配合血帛,寻找通往第三层的道路。”   “开玩笑么!去第三层?岂不是更加危险!”天鬼宫宫主尖声叫道,她并不是对传说中第三层藏有的宝物没有贪欲和野心,只不过她可不想被守墓人瓮中捉鳖!秘宝虽好,小命当然是第一位的。   “第二层的动静未必就会惊动第三层的守墓人,如果躲藏得当,说不定有一线生机。”教主考虑了片刻,支持了点绛生的意见。   他们这一番讨论语速极快,饶是这样也过去了片刻,先遣的蛊虫群振翅声又大了些,情况更加危机。点绛生等人自顾自跟着傀魍蛊的指引向更万劫不复处走去,毫不在意剩下来的几人要怎么选择。   就在他们将将要走出宫主视线的时候,她一咬牙也决定跟上。没办法,剩下他们三人实在很难逃得升天。至于世子昭英和六扇门小姑娘?谁管他们死活!   “——在这里!!”忽地,远处反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宫主在缀着前方众人奔逃过程中抽空回看了一眼,原来是东方凌风等人终于从迷宫里走出来了。   但不幸之处在于,他们却是被一大群魔物和守墓人追着逃出来的,偌大墓穴中珍宝不知凡几,这时也没有人有空低头看上一眼。形容狼狈,伤痕累累,其中有几人简直成了个血人。   而天鬼宫宫主非但没有那劳什子的同情心,这一瞬间还把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几人追着前方卫琳琅等人,东方凌风等人又追着他们,身后跟着追杀者……这下可好,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眼看着就要被顺藤摸瓜地全灭掉!   不下点绊子是不成了。宫主狠辣地想。   ……   谁也没法看到,最前方为所有人带路的点绛生垂着头,眸色深沉。   一路上经意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高人风范让旁的人对他升不起怀疑之心,可是他真正的心思却没有任何人能摸清。   他这个先天境界的前辈高人不声不响孤身一人跑到了夏墓,强硬地要求同行,一路上从未拿取半个宝藏,却不时提点素不相识的众人,多多少少护卫了后辈的安全……这些举动绝不是众人能理解的,但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没有人敢问出口。   这,就是最后。点绛生心说。   与命运抗争了一辈子,未有言败;但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认命,绝不怨天……呵,也是,再不认命也无法,毕竟这是他最后能作出的努力了。   嗟乎!这一生啊,无怨无惧,可悲可叹。   “到了,就是这里。”点绛生所停下的地方,是石甬道尽头一扇厚重石门,门上图腾怪异诡谲,盯久了甚至有眩晕心悸之感,上乘境界以下皆不敢直视。卫琳琅却将视线锁在了她师父身上,她直觉意识到,师父的气势隐隐地一变,似决绝,又似悲哀;似狂怒,又似温柔……   狭长的眼眸流动着冷光,冷清的嗓音所言却再不是好心的提点:“第三层的入口,就在这扇门后……但你们这些人么,便要止步于此了。”   “欧阳常棣,”点绛生负手在身后,居然直接点名了教主,“把你手上的血帛,交出来。”   “师父?!”卫琳琅浑身发冷,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话,也没能适应他的转变。师父,师父这是要对他们……?这种事,怎么可能!   点绛生却没有多余的耐心,属于先天高手的无形威压凝成一柄长矛无情地刺向常棣所在,直将他逼退了一射之地:“交出血帛,或者死。”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卫琳琅知道,师尊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缠绕身遭可怕的气势足以向在场的所有人说明这一点……可是、可是为什么?!卫琳琅认知中的点绛生绝不可能是那种低劣的、见利眼开的小人。   “不仅是你,欧阳常棣,那边那个东方家的小子也一样,我不说第二遍。”点绛生冷凝的视线紧盯着不远处正往这里赶来的东方凌风,他确信以上乘高手的耳力能听见他的要求,或者说,是命令。   教主锁紧了眉,他并非对进入第三层有多深的执念,但就因这种原因而放弃实在教人不甘心:“晚辈敢问前辈,此为何故呢?琳琅尊您一声师父,您也一路提携晚辈等人,而今突然调转刀口,可知她会有多伤心。”   “废话少说,”点绛生对这一番入情入理的抗议毫无所动,他意已决,“你们应当知道,第三层的守墓官奴全是先天境界,你们这些人连第二层的侍女都解决不掉,去第三层难道是送死去的吗。”   他朝先前甬道的一条岔路那里一振袖:“那个方向通往第一层,现在立刻交出血帛、向那里逃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不然,我只好说抱歉了。”   点绛生在欧阳常棣和东方凌风之间来回看了看,那眼神蕴含的意思老江湖如欧阳、东方二人都理解,最多不过杀人夺宝而已。   “师父……常棣!”卫琳琅内心如同天人交战,坚强如她也忍不住酝酿起泪水。一切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呢?背叛?内讧?自相残杀?她上前一步握紧了教主的手。   欧阳常棣镇静无比,他安抚地捏了捏卫琳琅,伸手从怀里掏出血帛,交到了点绛生的手里。“反正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了。”教主抚摸了下胸襟中放着的先天笔记,轻声对卫琳琅说。   实力决定一切,东方凌风也翻不出什么天来,咬牙切齿地将血帛凌空丢给了点绛生。二师兄罗广白向他投去指责的目光,就连一直如同隐形人般的老好人汪宁也微皱了眉头——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快走吧,那些肮脏东西要追来了。”粗狂的胡闯倒是意外地冷静,且毫不惊讶。也许是因为身为外人,一开始便并没有多相信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江湖传说中的大人物。现在他心急的是逃命、逃命和逃命!   卫琳琅最后看了师父一眼,一袭白衣的点绛生就算在这地底,也美得像谪仙一样——可惜神情淡漠到无情。她拧过头,和众人一起向点绛生所指的方向飞掠而去。至少,点绛生绝不会以虚言骗人,他的自尊决不允许,他说那里通向一层,他们顺着走就绝对能离开这里。   卫琳琅知道站在原地的师父的目光就聚在她的身上,但她不敢回头,她心里有悲伤也有怨恨、愤怒和不敢置信,一旦回头那泪水就要溢出眼眶。事情发生太快已经无法想明白。   欧阳常棣、朴昌、云鹤、胡闯,卫琳琅一一数着身边的人,赵向天、路遥、李暄、凤南天、无能地被身为女子的白喜背负在身后的昭英、天鬼宫三人、藏剑三人……他们下墓的时候三十多人,如今只剩下区区十七人。多么残酷,却无法后悔。 九十九章   九十九章      “丫头。”不知过了多久, 忽地,卫琳琅脑海中传来点绛生的声音,她心中一震,却仍没有回头。   此时他们离开原地已然数百丈远, 马上就要回到一层, 而点绛生却可以凭借深厚的内力穿通厚重的石壁对她传音入密……卫琳琅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师父强悍的实力, 在如今的武林, 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出其右。      这也就意味着点绛生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神也不能阻止。   但卫琳琅不禁想质问,既如此,您为何要故意做出等同背叛的行为呢!难道她还会阻止师父不成?!      “丫头,我不是个好师父, 我一直都知道, 自始我就没有尽什么师父的义务,丢下你一个人慢慢摸索我传授的那些艰深武功。但上天不薄, 你却是个好徒弟, 天资聪颖,悟性绝佳,我在看过你境界之后不止一次地后悔没能亲手教你到大,不然你绝不可能只有如今的实力。”   点绛生年轻的嗓音而语气却是那么沧桑,卫琳琅心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边湿了眼眶。她的师父不是个感性的人,如今对她说这些,定然是在做最后的诀别了。      “我不是个好师父。当年收你入门,动机并不纯。”   “那时有个游方老道,是我旧友,他为我余生命途算了一卦,只道收你进门将来会使我得偿夙愿,乃上上之运道。我信了,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是我最大的幸运。”   “若二十年前没有教会你武功,如今你不会同欧阳小子结缘,这场夏墓寻宝的好戏也未必会上演……最后,我便不会得到复活心爱之人最后的机缘。”      心爱之人?!卫琳琅几乎惊呼出声。莫非是……之前那个绝尘子前辈?复活又是怎么回事?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师父这不会是疯魔了吧……她几番言语哽在嘴边,但没有点绛生那样雄厚的实力,根本无法传音回去。      “明白告诉你,夏墓第三层,存放着前朝大夏的国教——巫教的传承。”   “夏朝的皇室及贵族成员都是法力精深的巫蛊师,巫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大能,现今昌盛的武学在当年不过是不入流的小道巧技罢了。别的勿论,魔教光是继承了巫蛊术的一些粗浅应用,无非几页残章,凭借着蛊术就能在九州江湖中雄踞一方,可见一斑。”      “曾经普通百姓的活在巫蛊师暗无天日压迫奴役之下的那些日子,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所有普通人都是巫蛊师贵族的奴隶,贵族又是皇族的奴隶,一层一层蛛网一样的巫术契约将天下所有人牢牢缚住直至窒息。除了夏朝的王,谁的命也不由得自己做主。”   “这样极权而强大的皇室,你认为他们会对注定灭亡的命运坐以待毙?皇城被开国皇帝率领的将兵攻破之后,凭空消失的皇族们成为了千古谜团。”      “但谜团的谜底很好猜,他们建造如此庞大的地底墓穴,留下如此多的无价珍奇异宝,并不是为了埋葬自己,而是为了某日卷土重来。”   “而复活的契机就在于日后大量贪婪的盗墓者,只要他们进入墓穴,并且被守墓者军团们灭杀,这些生命就会成为复活巫术的祭品,累积到一定数量,当年死于墓中的大夏皇族们就会被巫术印契所复活。皇族们凭借如山的财宝和诡谲莫测的巫术,重新掌控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就是夏墓全部的阴谋。”      卫琳琅乍闻如此骇然之事,感情上不愿相信但理智告诉她,师父绝不会口出谎言。那么,他们不就是活祭的祭品吗?她毛骨悚然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绝不能死在这里,谁要成为老不死亡灵复活的踏脚石!   现在把真相告诉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今之计就是全力狂奔,逃出生天他们就赢了!      “丫头,不要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活了百多年,了解的秘辛比你看过的书都要多。再者,这一路上隐蔽地用前朝文字记载的歌颂大夏盛世的文字和壁画,你们估计没有留意,留意了也不能像我一样读懂……总之,至少在最后,所以的前因后果我想让你知道,你有这个权利。”   “不是我不愿让你们下这第三层墓穴,只因它许进不许出。不过这对你们来说无所谓,这已经是我将负担起的事了。它再次开放的那日,就是皇族复活的那日了吧……呵。”   许是抱定了死的觉悟,一向沉默的点绛生话尤其多。      “我活了太久,除了一事,再无遗憾……徒儿,为师决定接受巫蛊术的传承,去复活你的师娘了。哪怕冒上再大的风险,也必须这么做。为师这一生洒然不羁,不惧负尽天下人……唯有一人除外。我亏欠她,她……不该死。”   点绛生突然轻快地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话锋一转:“不过徒儿放心,哪怕是葬送我这一条命,我也不会让大夏的那些死透的人出来为祸世间。我这只不过是向弄人的命运做最后一搏,和大夏亡魂做最后一次决斗,罢了。”   “成,我之幸;败,我之命。”      “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师父很高兴,你能伴我走这一程;虽然,太短,太短。”悠然长叹毕,再无任何音讯。   这也是卫琳琅此生最后一次听见师父的声音。   ‘我也从未后悔过有您做我的师父,即使在您背叛的那一刻!’卫琳琅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白。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对师父的背叛坦然,但卫琳琅已经感受到了点绛生的决心和觉悟,作为晚辈她也只得祝福。      直到许多年后,年复一年,江湖大小风波从不断绝,但没有听说任何巫蛊师作乱的消息。百姓们两耳不闻朝野事,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并没有任何人再沦为巫蛊术下的奴隶。   虽然始终没有点绛生的消息,但相比最惨烈的结果,没有消息已然是个好消息了。   经历了太多事情、愈发成熟的卫琳琅乐观地想,不管师父是否成功继承了巫蛊之术、是否成功复活了师娘,至少师父和夏朝亡魂的对决,一定没有输。      这些都是后话了。让我们回到那年那天的夏墓——      点绛生的传音毕竟不是真的说出口的言语,众人不过是跑进了一层的大厅,这番传音入密便结束了。卫琳琅略微有些晃神,很快就被关上石门的刺耳声音唤回注意力。   这个地方正是一开始他们走出甬道进入的大厅,里面整齐排列着曾经存放过大量财宝的石棺,大得火炬根本照不到边界。      把石门关紧抵住,虽然聊胜于无,但众人多少能喘上一口气。   门是关了,原本通道中的幽蓝磷火也被挡在了外面,他们这些武林高手虽然有强大的夜视能力,但在完全漆黑没有任何光源的地底也是无法视物。      “谁有火折子,快点上找出当时的入口!”黑暗中有人急道,“那门挡得蛊虫魔物,可挡不住先天境界守墓人的一击!”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一个低沉的嗓音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声线陌生又熟悉,让卫琳琅从头冷到了脚。      陌生是因为,这声音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熟悉是因为前不久她才与它交谈——“褚叔?!!”卫琳琅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是、是你吗……不可能,不可能……”      “我可怜可爱的小侄女,不是我还能是谁呢?”火折子噗一声亮起,藏剑山庄的那个普通平庸的中年老好人汪宁的脸,在明灭的微光中诡谲地被照亮。      欧阳常棣一把将卫琳琅护到了身后,眸中冷光乍现:“你‘偷’了汪宁的脸!”场面陡然危险起来,人人四顾而自危,尤其是藏剑山庄事实上剩下的最后两个人东方凌风和罗广白,猛地向两旁倒退几大步,脸色既青又白,仿佛看见了什么顶顶可怕的东西。      欧阳常棣话音刚落,数道漆黑淬绿的毒针刁钻地向他袭来,被身边的朴昌眼疾手快挡掉,“连你也?!”朴昌瞪着的弱柳扶风一般的美丽女子正是平素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徵羽门门人李暄。      李暄仍然顶着那张优美温婉的脸孔,但神情却已狠辣无比:“区区竖子敢对殿主不敬,找死!”      白喜作为捕头的经验让她立即联系起了前因后果:“怪不得你作为以音律制敌的徵羽门门人,这一路行来却从未见你使用过琴音,可见从一开始的李暄便是由你假扮!那么真正的李暄又在哪里,你杀了她?!”      假李暄轻蔑冷笑,随手将怀中一直抱着做戏的古琴随手丢弃,双手一翻,拿住了八根毒针随时待发。      “你说殿主?殿主殿主,难道说是……黄泉殿!?”卫琳琅刚经历了师父的背叛,又被从小亲近信任的长辈浇了个透心凉,她几乎摇摇欲坠,“褚叔,我需要一个解释,我相信姨和秋霜姐也值得你给她们一个交代?”      场面一度寂静无声。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样联想到了那个名字,那个江湖上最神秘莫测传说中的组织,但没人能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遇见这群最致命的煞神。      一直颓然在人群边缘的赵向天闻言不可置信地看过去,这将是他的岳父……      “汪宁”撕下了□□,其下确确凿凿是面白无须的儒雅中年人褚仝,他没有接卫琳琅的话头,而以平淡而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环顾了一周:“时间紧迫,请容许我省略无用的废话和不必要的寒暄——加入我黄泉殿或者死,立刻给出你们的答案。”      天鬼宫宫主面具下的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她岂是那种任人拿捏的弱者?犹如一道疾风闪电般的幻影,她悄无声息地向褚仝杀去。      但褚仝仿佛无知无觉似的,仍在向众人解释精心的布置:“还记得那颗藏剑山庄的驱虫药丸吗?没错,曾经的药丸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惜它们已经被我等所调包。那是黄泉殿的圣毒赤蝎香,月旬须得服食解药,用来防止……饥饿的蛊虫将你等全身溶成烂泥尸水。”      众人皆是一凛,心灵脆弱的昭英已然就地抠着喉咙呕吐起来。就在这时,人们突然发觉一阵血腥气传来,转头一看,那武功高绝仿佛无人能胜的天鬼宫宫主,后背被无数暗器扎成了个血刺猬,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憎恨地回视身后。身后那两位本该言听计从的面具人,毫不迟疑地补上了最后一刀。他们恭敬地向褚仝致礼,分散开来跟李暄一起呈三角站位,这是能掣肘全场的要害位置。      “你是琳琅妹子的长辈?你这算是个什么□□的长辈!”胡闯通过对话听出了点门道,愤怒地为卫琳琅鸣不平。      “闭嘴吧蠢货。”凤南天苦笑,黄泉殿殿主屈尊潜伏了这么一路,所图必大,跟他理论有什么意义呢?      再者,这时间点选择得可太好了,换作任何时候他们这些江湖上自诩有气节的精英都有可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现在?他们刚刚才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在墓穴中拿到了稀世的珍宝,再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利用赌上性命赢来的战利品达成每个人心底已久的心愿和渴望……这个时候绝没有任何人会愿意选择死亡。而黄泉宫呢?要么得到一批被迫忠心的精英属下,要么得到所有宝藏。      无怪黄泉宫强大又隐秘得成为传说,这种招揽手段,太不留余地。凤南天苦涩地想起了凤燕回……是的,即使燕回永远沉睡在这里,即使加入黄泉宫一辈子暗中为人所制,他也要活着出去。      ☆、正百完结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完√ 最后to鸭梨以及所有看到这段话的读者们,我爱你们,么么=3=   正百完结章   “我加入。”第一个响应招安的是凤南天, 他啊,有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事。   “我、我也,请别杀我,别杀我……”昭英忙不迭投降, 白喜隐忍地看了他一眼, 低下了头。昭英心里可也打着小算盘, 他后台可硬着呢, 不管出去之后如何,在这里示弱总不会有错。   似乎看见东方凌风一干人等面露犹豫,褚仝抬手一招吸星大法,宫主的尸体被雄浑内力所引,居然凭空飞了过去!尸体在半空中陡然一顿, 褚仝右掌猛地一震, 一个尚有余温的血肉之躯,刹那之间被震成了无数细碎湮粉!连鲜血都被暴烈内力瞬间蒸干, 只余大把灰烬飘散在空中。一个人, 一个难逢敌手的武林高手,存在在世间的痕迹就这么消失不见……   露了这样可怕的一手,所有人都觉悟了,哪怕不等毒性发作他们也会必然要死在这里。于是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屈服了,只剩下朴昌、云鹤和胡闯,转头看向卫琳琅和教主,如果他俩选择力拼到底,他们也绝无二话。   谁有那个本事力挽狂澜之既倒?卫琳琅垂下眼,眼泪从姣好的面庞滑落,仿佛终于心灰意冷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捏住欧阳常棣的手,暗中比划了几个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常棣,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相信你,你能相信我吗?我们……加入黄泉殿。”   “好。”欧阳常棣毫不怀疑,其余三人也随之表态。   “这就对了,乖侄女。你知道的,我看着你长大,可不想杀你呀。”褚仝惺惺作态,语调仿佛很是惋惜又很是庆幸,“当初我就劝你别掺和西边的浑水,可你不听,只好送你一把救命的匕首,已是仁至义尽了。”   “褚叔,我们可以走了吧,我好像听见声音了……”卫琳琅恐惧地央求。   “走!”一声令下,所有人转身重新开始夺命狂奔。   说时迟那时快,当所有人背身过去之时,欧阳常棣却反手向后方的石门拍出十成十功力的一掌!   石门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后天高手的全力一击!轰隆一声爆裂成无数残渣,暴露出另一边两位凶残侍女的身影,她们脸色青灰可怕,追击的速度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快得多!   “你疯了!”东方凌风怒骂教主。   领头的侍女红袖一挥,臂间彩带笔直地激射而出,像一道如虹的利箭,携着万钧的力道,射向了——褚仝!   “好小子,有你的!”褚仝恨恨地瞪了欧阳常棣一眼,完美地接下了这一招,虽然接得并不轻松,但他好歹也是个先天高手,并不惧这些个在地底关了不知道多久、固步自封没有寸进的老妖婆。领头侍女提气一跃,眨眼间就和褚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过起招起来,招招意欲致人死命。   变故发生得太快,但朴昌、路遥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顾后方亡灵大军的威胁,扑向了假李暄和另外两名黄泉宫的手下,众人合力,很快就制掣住了那三人,但黄泉殿的人武艺不凡,无法短时间内拿下。   “别缠斗,把他们丢给那些小东西!”朴昌机智过人地出主意。三名手下被他们丢回了来时的甬道,只瞬间就被乌压压的魔物和蛊虫所淹没,凄惨刻骨的尖叫声只持续了一息便再也消失不闻了。   “你们真是好样的,就算从这里出去了又如何,等着一个月后死无全尸吧!哈哈哈哈……”褚仝余光看见了一切,怒极反笑道。   “不……不不,都怪你们!”昭英阻止不了,抱头痛哭,“你们找死自己死啊,我不想死,不关我的事啊!”   朴昌不想多生事端,见状立刻安抚众人:“你们忘记云鹤是干什么的了?”   魔教己坊主云鹤,江湖闻名的制药制毒高手,师从不世出的前代第一毒医。就像欧阳常棣浑体是蛊一样,云鹤是行走的药人、人形的毒罐子,只要是尝过的毒,从来没有他解不出的,从来没有。   “快!”卫琳琅瞥见另一名侍女死水般的双眼盯着教主,正向他们的方向直直杀来。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这是一场豪赌,而她赌赢了一半。看见褚仝展露出先天高手层次的实力之时,卫琳琅突发奇想,联想到了点绛生之前跟她说过的话——“盗墓者会成为复活巫术的祭品,累积到一定数量,当年死于墓中的大夏皇族们就会被巫术印契所复活”——那么武功内力高强的祭品,无论怎么想都要比弱小的更有价值吧?魔物和蛊虫没有什么智力,但先天境界的侍女显然不好糊弄。   她又回想起一个细节,在和师父兵分两路之后,追击的侍女显而易见地减少了许多,是不是大多数都去对付师父了呢?师父活了百多年,要论实力绝对是他们之中的翘楚,不然褚仝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直到点绛生离开才图穷匕见。   若非是褚仝实力太强,剩下三人他们这方根本不看在眼里,那么只要褚仝抽不出手来干预,反杀顺理成章。   于是她在欧阳常棣手心里写下了“破门”两字,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时机,哪怕要承担绝高的风险……因为除去褚仝,这群人里的第二高手便是教主无误了,若追来的侍女不止一人……   “走!”欧阳常棣正欲提气飞奔,谁知却突然跪倒在地,几乎把卫琳琅带出个趔趄。他万分痛苦地捂着嘴,猛咳出一口黑血。而除了朴昌等,其他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急速掠过两人而去。   “常棣,常棣你……快起来啊!”卫琳琅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心知是教主他身体不行了,但怎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可以!   假使卫琳琅没这么焦急慌乱,她必能立刻明白,蛊毒在这时发作太合理了:本身教主的身体就已经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不能承受哪怕再多一根稻草,可是又服用了赤蝎香,又在墓中高强度地使用内力,他已然在极限外走了太远太远、撑了太久太久。   “你走吧……我来断后。”欧阳常棣用意志力半站立了起来,抹掉嘴角鲜血,目光决绝地看着后面的追兵。   “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决心。生不同寝,死亦同穴。”如果除了一起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那便这样吧,她绝不会抛下这个男人。都这个时候了,卫琳琅突然看开了,她挤出一个带泪的微笑。   侍女未至,蛊虫和魔物先到,铺天盖地地向落后于大队伍的两人咬来。被蛊虫蛀空的身体到达极限,痛苦来势汹汹,欧阳常棣连拿剑的手都颤抖不稳,更别说杀怪了。卫琳琅神情坚毅起来——她本柔情女儿家,但守护爱人的时候,她不会输给任何人。挥剑斩杀层出不穷的怪物,刀光映亮了卫琳琅艳丽而狼狈的侧颜。   可惜不算高明的武技总有破绽,眼看五六只魔物朝着她的后辈扑去,欧阳常棣勉力拍飞了三只,剩下的实在抢救无力:“琳琅小心!!!”恨啊,要是他全盛时期,别说五六只,就是五六十只也视若无物,但造化弄人……   魔教教主他一辈子没这么绝望过,哪怕当初在斗兽场,也没有如今这样绝望。   生死瞬间,只见第三道剑光从后方横插了进来,及时利落砍断了几只魔物的脑袋!欧阳常棣转头一看,皱眉:“是你?!”   是赵向天。   他没理欧阳常棣,只是冲上前去把卫琳琅换了下来,趁着她发愣的当口一脚把她踹进了通往出口的甬道深处,又很快抽空回身把一口气没换上来跪倒在地的教主也踢了过去。   “——你?!!”卫琳琅捂着肚子站起来,眼泪淹没了视野,但却不是因为疼痛。侍女马上赶到,他又哪里撑得过几招呢?这点谁的心里不是一清二楚。   赵向天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琳琅、该留下怎样的遗言,那么,就沉默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帮我照顾秋霜。”最终他只留下这句话。   “我永远会记得这一切。”卫琳琅生的渴望、救自己爱人的渴望压倒了内疚和犹豫,咬牙拧头,半拖半抱地搀着教主离开。为了让欧阳常棣活下去,她接下赵向天的好意,作为代价和交换,她的后半生都将心甘情愿地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   也是讽刺,在这种超脱生死的关头,玄妙的体悟又浮上她的心头,轻功和内劲何止一百二十分的超常发挥,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般,很快就追上了大队伍。这次她深深地记住了这种感觉,这种刻骨难忘的体悟。   ……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逃出生天。   当仅剩的十一人浑身湿漉漉地爬上沙漠绿洲的湖面,所有人都累瘫在地上大声喘息。这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透支,更是对精神的摧残。不过好在那些守墓人绝对不会离开夏墓,现在他们终于是安全了。   夕阳日暮,时间距离他们披星戴月下墓,已经几乎整整一夜一天了。但卫琳琅感觉就像经历了一辈子,逃出生天就像获得了第二条生命一样。疯狂过这一次,可能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又一次的勇气参加这种冒险了。她偏头看着天边日薄西山的晚霞,紧紧地握着欧阳常棣的手,闭上眼,什么也不愿想。   朴昌机敏得多,他并不放下戒备心,毕竟褚仝是生是死还尚未可知。半坐起身,余光监看着这些人,心里打着各种盘算。他们魔教……唉,几位坛主就只剩下云鹤了,其他人就算还活着,也再出不来了。如今天鬼宫、谈笑山庄的人全灭,只有来路不明的路遥还健在。   “路遥,你是谁的人。”朴昌单刀直入地问了。   “也许你听说过昭明。”路遥看他一眼,倒也不隐瞒。   “是他!”昭英大叫起来,“哼,没办法,皇族么,总有那么几个寒酸亲戚。”   “少说几句吧你!”白喜忍无可忍地对着昭英喊道。在最紧迫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对小世子这么没上没下,但乍然松懈下来之后,反而更加无法容忍昭英的愚蠢。   “你、你……还没人敢对我这样说话!”昭英的脸憋得通红,但想起正是这个柔弱的姑娘家保护了他一路,就算是他也干不出立刻过河拆桥的缺德事。   朴昌摇摇头,说来也是好笑极了,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折在吃人的墓里,昭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却靠着抱大腿、他人的牺牲以及一些狗屎运最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诶诶,人呢?”嘻嘻一笑,朴昌回身想跟欧阳常棣抖个机灵,却一愣。云鹤和胡闯倒还在,卫琳琅和教主连片衣角都不见了。   绿洲中的树木在暮色中影影憧憧,回荡着欧阳常棣那可恶的声音:“魔教总教头朴昌,接教主令!吾深感体恙难支,现欲携妻归隐,故任命汝为新任教主,速回总坛执掌大局,不得有误!”   “啊啊啊啊欧阳常棣你个混蛋!!!”经久不息的哀嚎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本书由(晨曦メ噬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