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俏军嫂》 作者:水墨清尘   文案:   沈凝重生了,回到了18岁那年   醒来以后,退婚,打脸,虐渣……样样不落   只是村子里那个不务正业的男人总是缠着她?   他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却总是吓唬她   直到有一天,军装加身、英俊无比的他站在她面前:“我娶你。”   排雷:男女主相差17岁,介意者慎入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主角:沈凝、陆邵北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重生归来   冰冷的河水侵入骨髓,灌入口鼻,沈凝似乎还能听到河岸上肆无忌惮的笑声,眼前似乎还闪过一个人影,那个村子里不务正业,有时候几年都找不到人,三十七了,还没有成家的陆邵北。   沈凝不明白,夜黑风高的,他为什么要来河边。不过她已经没机会去想了,她的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往下坠,思绪一点儿一点儿飘散开来…   她扯开嘴角,恐怕明天一早,整个平水村就会传出来,她自杀的消息,一个没了清白的女人还有什么脸面在村子里活下去?她死了,村子里的人只会高兴。   …   「沈凝,沈凝…」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凝蹙蹙眉,这是周帆的声音,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听到周帆的声音?   「沈凝,你快醒醒啊,别睡了。」声音越来越近,还有人在摇晃她的身子。   沈凝费力地睁开眼睛,阳光从南侧的窗户射进来,略微地有些晃眼。沈凝抬起胳膊,张开五指,这是她的手,手心上不少茧子,是在家干农活留下来的,手心上还有一颗红痣。   「睡傻了?」周帆那张脸凑到她跟前,「手有什么好看的。」   「周帆?」沈凝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我看你真是睡傻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没见,就不认识我了。」周帆笑着拽去沈凝,低头去找她的鞋,「快穿鞋,那些知青的车就快到村子口了,咱去凑凑热闹,要不一会儿去上工,哪儿有时间。」   知青?快到村子口?她们平水村只来了一批知青,那也是1972年了,可她明明死在了74年的深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搞不清楚状况的沈凝偷偷掐了自己大腿根一把,疼地直抽气,这不是做梦,她还活着?   沈凝下了炕,穿鞋下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这是家里靠西边的屋子,是她和她的双胞胎妹妹沈安共同的房间,摆设一如记忆中一样,西边墙两口大箱子,她们俩人一人一个,是她爸给打的。   她推开破旧的门走出去是厨房,东西两边的大锅台,西北角的碗架子,北边墙边的饭桌子上还摆着两个干裂的窝头。东边屋子是她父母的,院子里也收拾的干净,喂养的两只鸡还在院子里摇摇晃晃啊地走,见到沈凝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   沈凝望望蓝天,难道,她又活过来了?   「喂,你干嘛呢?快点儿啊。」周帆早就等不及了,站在大门口一个劲儿喊,「你今天不是感冒了吧?」怎么怪怪的?   沈凝定了定心神,她原本对看知青下乡没什么想法,但是,她现在必须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活不过来了,也必须知道,现在是哪一年。   「走吧。」沈凝没有多说,关上大门和周帆走了出去。   村子里的一切与她死前并没有太大差别,这一路上周帆一直说个不停,沈凝只是笑笑,没有多说话。   周帆也见怪不怪,沈凝的性子本来就沉闷,不说话也正常。   村口的两个大磨盘和那口水井还在,沈凝总觉着心里踏实不少,这还是她熟悉的地方。   老远地就听着前面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前面一男一女非常显眼,那就是她从小订亲的未婚夫林文君,还有她那双胞胎妹妹沈安。   俩人站在那儿有说有笑的,沈安性子活泼,人又外向,本就长得漂亮,在人群里一蹦一跳的,分外显眼,沈凝分明看到林文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宠溺。   沈凝心中冷笑,原来是她自己之前没发现,原来,他早就变了心。   沈凝和周帆刚刚来到人群外,就听到一辆大卡车的声音传来,没多一会儿,车停下来,上面十多名知青,男男女女都有。大部分都穿着蓝白的海军衫,下身是军绿色的裤子,身上斜跨了个军绿色的水壶,还有一个帆布包。   这里面有位男知青特别显眼,沈凝还记得,他叫赵彦。   赵彦身高至少一米八,身形高挑,皮肤也很白,戴了个眼镜,看上去很是斯文,身上的衣服也比别人干净很多。一看就是那种条件不错的读书人。   周帆抓着沈凝的胳膊,声音很低,「你看,那个知青,长得多好。」   沈凝下意识地躲开周帆,将她的手拍掉,「怎么,你动心了?」   周帆摇摇头,「可别瞎说,我才没有。」   沈凝笑笑没说话,是,你没有动心,你只是一直喜欢我的未婚夫——林文君而已。   沈凝抬起头看向这些知青,村里大队书记和村长早就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众人热烈鼓掌欢迎知青们来平水村学习,就有人带着他们往住的地方走。   沈安看到沈凝和周帆突然蹦过来,「姐,小帆姐,你们刚才看见没,知青里有个长得真好,就是那个个子最高的。」   「看见了,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文化人。」周帆说道。   「我也想进城,而且那个男的,一看就是人特别好那种…」沈安娇俏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沈凝慢吞吞地在沈安和周帆身后走着,听着前面两个人聊天,心中全是冷意。   没错了,与1972年赵彦下乡时候如出一辙,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两年半以前。   当初赵彦下乡时候,沈安也是这般对赵彦一见倾心,一路上都在讲着赵彦的好。之后两个人处对象,处了好长时间,可惜,赵彦在74年回城的时候,压根没带着沈安。   可在那之后没多久,沈安竟然就和自己的未婚夫林文君睡到了一块儿。   沈凝还记得,当天她亲眼见到了两个人赤裸着身子纠缠在一起,那一刻,天似乎都要塌了。沈安哭着跪在床上,说自己和林文君早就相爱,求她原谅,求她把林文君让给自己。   那时候的沈凝哪里肯信,她一心孝顺自己的父母,孝顺未来的公婆,什么都为林文君着想,从来没注意,自己一心一意爱着的未婚夫,竟然和自己妹妹弄到了一块儿。   沈凝当然不同意,这就造成了之后的悲剧。   更恶劣的是,沈凝身旁最好的朋友周帆,喜欢的人一直也是林文君,可她不说,一直藏在心里。   为了逼迫沈凝退婚,周帆竟然帮着林文君,将她骗了出去,等她再度醒来,竟然一丝不挂地躺在村西头五十多岁的赖子的床上,而那赖子竟然还在她身上乱动。她还记得,那赖子脸上得意和奸邪的笑。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沈凝只能本能的尖叫,却没想到,全村的人都聚集在赖子家里,里里外外全是人。   那赖子见着这么多人都来,还说,「是她勾引我。」   沈凝是有口说不清,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没有了关系,连那个赖子被怎么处理了她都不知道。除了哭,只知道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了。   沈凝父母把她拖回家,连打带骂,说她丢了老沈家的脸。林文君家里趁机来退婚,说什么都不能娶一个私德败坏的女人进门。   沈凝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抱着膝盖坐在厨房的角落里,任由自己父母踢打,而她那个妹妹沈安早就不见了踪影。可她想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会躺在赖子的床上。   当天晚上,她父母打累了,骂也骂累了。只留下沈凝一个人遍体鳞伤靠在角落里,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半夜的时候,沈安将她叫出去,她那时候压根没怀疑到沈安头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会恨她至此?   沈安将人带到平水河边,在河边,她还见到了林文君。   沈安这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的,谁让她不主动退婚。   这位她一直爱着的未婚夫林文君,在沈凝面前搂着沈安,低头轻吻着她,面露嘲笑,一字一句地告诉沈凝,「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你就是个累赘,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沈安。」   沈凝当时的绝望可想而知,她的妹妹和未婚夫,联合起来害了她,让她没了清白。她以后再也不能在平水村好好活下去。   既然不让她活,她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好过,沈凝疯了一样去抓沈安的脸,沈安躲闪不及,被沈凝抓了一把,沈凝再想上的时候,林文君挡在沈安身前,还给了她一巴掌,骂她是疯妇。   沈凝连打带踹,可林文君和沈安合起来,直接将她按在地上,就要将她往河里推。   沈凝没想到,他们竟然起了杀心,当她的身子落入河水里,她听到沈安趴在她耳边说,「别怪我,我也想好好活下去,为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怪就怪周帆,人是她找的。谁让她喜欢林文君,什么都愿意为林文君做呢。」   沈凝不知道林文君到底答应了周帆什么,临死之前,她只知道,她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害死了…   沈凝抬起头,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沈安和周帆,既然老天让她重头来过,她绝对不会再那么瞎。如今,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她要好好活下去。   「沈凝,怎么走这么快?」林文君就是多看那些女知青两眼,再一转头,沈凝和沈安她们都走了,赶紧追上来。   沈凝看了他一眼,这个在平水村长相最出挑的青年,怕是有很多姑娘喜欢他。   现在他虽然在跟自己说话,可是眼睛一直瞄着沈安,沈凝觉着自己之前就是瞎子,这么明目张胆,她竟然都没发现,整日里的为他们干活干活干活。   「一会儿要去上工,回去拿铁锹。」沈凝随便找了个借口。   林文君哪里管那么多,心里眼里全是沈安,「那你们忙着,我也先回家。」   即将春种,地里活忙,这些是沈凝上辈子干习惯的,就是累点儿。   看着夕阳西下,沈凝也接受了自己重生回来的事实,她走到自己母亲张惠巧跟前,「妈,我今天身上不舒坦,晚饭你做吧。」   家里一日三顿饭都是大女儿做的,张惠巧早就习惯了,她突然提出不做饭,倒是有些诧异。再一看,沈凝脸色确实不好,「不舒坦就回去睡会儿,沈安啊,跟妈回家做饭。」   沈安蹲在地头拨弄着石头,一听张惠巧喊她回家做饭,满脸不情愿,「我哪儿会做饭,不是有我姐么?」   沈凝走过去,「都不想做饭,以后就别吃了。」说完扛着铁锹走远了。 第2章 退婚   沈凝没管沈安什么表情,以前的她,什么都让着这个比自己只晚了两分钟出生的妹妹,现在她不会了,凭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性子刚强的人,但是,重来一世,她不会再活的那么窝囊了。   推开家里大门,她爸上工还没回来,院子里的两只鸡凑过来。若是往常,沈凝绝对会先去挖野菜,剁鸡食,但是现在,谁爱干谁干吧。   她舀了水,洗了一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到了炕上。没多一会儿,张惠巧和沈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沈凝翻了个身,将脸背对着门口,装睡。   「家里什么都没有,做什么啊?」沈安四下看看,一脸嫌弃。   张惠巧想着沈凝每天做的东西,有干粮有粥,还有小菜,可也没注意这丫头在哪儿弄的菜,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的好。「外面不是晾着咸菜疙瘩么,拿回来泡上,一会儿切点儿凑合吃吧,那还有俩窝头,都给你爸吃,再煮点儿苞米面糊糊,咱们凑合一顿。」   沈安不情不愿地蹲在地上烧火,时不时地往屋里张望一下,可又听不见动静。   沈凝躺了半天,没想到还真睡着了,外面传来她爸沈胜利的声音,她才转醒。   「沈凝啊,起来吃饭了,吃完饭再睡。」张惠巧一边给沈胜利倒水洗脸,一边喊屋里的沈凝。   「日头还没落山呢,睡什么觉。果真是不得用的丫头片子!」对于张惠巧一直没给他生出儿子,沈胜利一直不满意,但是没办法,张惠巧因为生双胞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沈胜利这个儿子梦是不可能实现了。   好在沈家两姐妹长得个顶个地漂亮,沈凝沉稳能干,沈安活泼好动,村子里不少小伙子喜欢,沈胜利也觉着脸上有光,这才没有特别苛待这娘儿仨。   沈凝坐起身,揉揉脑袋,看着四周还是老样子,看来,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下了地,沈凝洗手坐在炕沿边,炕桌上两个窝头,四碗苞米面粥,还有一碟子晒干的萝卜条咸菜。   沈安喝了半碗粥,就夹了一根咸菜条,皱着眉头,「姐,明天还是你做饭吧,这太难吃了。」   「家里没菜,我做也是一样。」沈凝头都没抬,认真喝粥,嘴里的咸菜条有股子毛味儿,没有用开水烫,也没洗干净,可不就是难吃?   干了一下午的活,这点儿苞米面粥跟喝一碗水没有太大区别,可沈凝没去蒸菜团子或者窝窝头,家里剩下的两个窝窝头都给了沈胜利,娘儿仨只能干看着。   沈凝喝了一碗粥,放下碗筷,发现家里另外三个人还没吃完。   「爸,妈,我有事儿要跟你们说。」这是沈凝想了一下午想出来的,她不能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为别人考虑,这一次,她不能坐以待毙。   「要是身子不舒坦,明儿找赤脚大夫来家瞧瞧。」张惠巧没多想,以为沈凝就是感冒了。   沈凝摇摇头,「不是这个事儿。爸,妈,我要跟林文君退婚。」   这「退婚」两个字一出口,全家都愣住了。   张惠巧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炕上,「你说啥?」   沈凝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跟林文君退婚,不想嫁给他,爸,妈,你们明天去林家说一声。」不是商量,好像就在通知他们一样。   沈胜利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猛地一拍筷子,苞米面粥洒了满桌子,「你要跟林文君退婚?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欠揍!」   沈凝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她和林文君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全平水村的人都知道,林文君以后要娶她,可事实呢?林文君不喜欢她,她现在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再嫁给他?   「你打死我,我也要退婚!」沈凝态度坚决。   沈安咬着筷子,「姐,你是不是真生病都病傻了?林文君他爸可是村长啊,咱们村子里,条件顶属他们家最好。他哥和嫂子在县里的厂子上班,一个月不少进项呢,每次分的肉票粮票都比咱多。林文君可是咱村子长得最好的年轻人了,姐你怎么能退婚呢?」   沈凝知道,沈安说的没错,可林文君条件再好又能怎么样?   沈凝不吱声,沈安继续说道,「姐,你嫁去他们家,那后半辈子可就不愁了,你快跟爸妈说,你刚才瞎说的。」   「我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沈凝说道,「爸,妈,你们要是明天不去林家说,那我自己去。」   沈胜利和张惠巧从来没见着自家大女儿这么倔的时候,他们还指望着俩闺女都嫁给好人家,以后也能有个指望。   「你、你要是敢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沈胜利吹胡子瞪眼。   沈凝表示无所谓,她总不可能说,她因为被林文君害死,重新活过来了,谁信啊?   「不打死我,我就爬着去。」沈凝说完掀开门帘回了自己屋。   沈胜利气得差点儿掀了桌子,沈安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沈凝躺在炕上,没多一会儿,沈安和张惠巧走进来,还把门关上了。「沈凝啊,你跟妈说,你是不是跟林文君吵架了?」   沈凝抱着被子坐起来,「没有,妈,我不喜欢他,跟他也没话可以说,这样哪儿能过一辈子。」   「你这孩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我嫁给你爸之前,可是连人都没见过,不还是过了这么多年。」张惠巧说道。   「我现在看见他就恶心。」沈凝说道,「妈,你不用劝我了,我是铁了心要退婚。明天你跟爸去一趟林家,说清楚就是了。」   张惠巧一看劝不动自家闺女,只能叹气离开。   沈安坐在一旁还想说什么,沈凝可不想跟她闲聊,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家里人就都起来了,春耕太忙,整个村子都得去干活,能多赚点儿工分是点儿。   春季的清晨带着凉意,早饭的时候,沈胜利又问了沈凝一遍,看她还是态度坚决,伸手就要打,却被沈凝躲过了。   「退婚的事儿你是别想,你要是敢自己去,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上工前,沈胜利这样说道。   沈凝就知道,为了林文君家里的条件,她爸也不可能答应去退婚。反正她打过招呼了,自己去就自己去。   虽说沈凝重新活过来了,可是骨子里的性子也不是一时间能改掉的,她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儿,一个人去了林文君家,刚一进门,林文君正从里面往外走,看到沈凝以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可还是上来打招呼,谁让他父母都喜欢沈凝呢?能干又漂亮。   「来找我?」林文君已经习惯沈凝经常来找他,或者来家里帮忙干活。   沈凝点点头,「我有事儿跟你说。」   「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我还得去上工呢。」林文君觉着沈凝总缠着他确实有些烦,长得漂亮又如何,跟个木头似的,连牵个手都不行,更别提亲一口了。   「林文君,我们退婚吧。」沈凝的声音异常平静。   林文君反而吓了一跳,「退…退婚?沈凝,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我们的婚事是父母小时候定下的,我们现在都大了,这婚事就是我们的束缚。退婚吧,对你我都好。」   林文君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沈凝,总觉着今天的沈凝眉眼间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气质,似乎更漂亮了几分。若是以前,她可从来不敢这么大声跟他说话,就是小心翼翼地,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难道他发现自己对沈安有意思?想来想去,林文君摇摇头,不可能的,他隐藏的很好,从来没表露过。难道这就叫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林文君面露鄙夷,沈凝是觉着他不会答应吧?想用这招让自己对她关注,真有意思。「行啊,退婚就退婚,反正我觉着你也是累赘。」   沈凝一愣,没想到林文君这么痛快。不过确实省了她很多口舌,她从来就不是多话的性子,以往就是因为太软弱了,才会任由这些人拿捏。   林文君等了半天,想在沈凝眼中看到失望和后悔,可惜没有。   「走吧,现在去找林叔,让他写一份退婚的文书,以后咱俩没关系了,你爱娶谁去谁。」沈凝率先一步进了屋,林文君连忙跟在她身后,「我说,你认真的啊?」   「我像开玩笑吗?」   林文君噎得够呛,气性也上来了,恶狠狠地,「你可别后悔!」   说完越过沈凝冲进屋,「爸,妈,我要退婚,我才不要娶沈凝!」   这么一嚷嚷,左邻右舍地全都听见了,还有人去地头找沈胜利和张惠巧的。没多大一会儿,两家人凑在一块儿,两个孩子说啥都要退婚。   出了林文君家院子,沈凝捧着这份手写的退婚文书,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管她父母怎么想,管村子里的人怎么说,从今往后,她沈凝自由了!   笑意盈盈的沈凝,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文书,压根没注意前面的人,直冲冲地撞在了一个特别坚实地胸膛上… 第3章 陪我吃饭   沈凝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人,连同手里的退婚文书都飘到了地上,低头猛道歉的同时,就要弯下腰去捡地上那张纸。这可是她跟林文君划清界限的凭据!   可是她刚弯下腰,还没来得及碰到那张纸,就被眼前的人捡了去。   沈凝这才抬起头,入目的人比她高了一个头,批了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右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是健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沈凝吓得后退一步。   这不是陆邵北么?   她只知道,陆邵北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后来消失了很多年,偶尔能回村子待几天,从来不干活,可总是有很多钱花的样子。   而且每次他回来,不是腿瘸了,就是受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村子里都说,他这出去不干好事儿,整个儿村子无论男女老手,都没人敢去惹他。   沈凝使劲儿回忆,也没想起来这个人什么时候回的平水村,看着她受伤的胳膊,沈凝咽了咽口水,她刚刚好像撞到他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揍她?   「对、对不起啊,我有没有撞伤你?」沈凝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邵北瞄了沈凝一眼,目光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看着他左手里的那张纸,当看到退婚两个字的时候,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双眸闪动,「你和林文君解除婚约了?」   沈凝点点头,看着陆邵北紧紧捏着那张纸,似乎没有还给她的意思,觉着有些莫名其妙,她退不退婚,和这个不务正业的老男人有什么关系?今年他都三十五了吧,连个媳妇儿都没讨来。   陆邵北看到沈凝点头承认,单手将这张纸折好,放进自己衣兜里,并没有要还给沈凝的意思。   沈凝有些急了,「谢谢你帮我捡起来,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你刚刚撞了我。」陆邵北陈述一件事,并且指了指自己右胳膊上已经渗血的绷带,「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沈凝哪里想到,自己一下子把人家伤口弄裂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完了完了,陆邵北会不会报复她?   沈凝一时间心乱如麻,「我、我去找赤脚大夫给你包扎。」   沈凝没迈出去两步,被陆邵北大力拽了回来,「赤脚大夫今天在别的村子。」   沈凝垮下脸,「那怎么办?」   「你撞的,自然是你给我包扎。」   沈凝刚刚的好心情散了个干净,她想说,她不会包扎,可是看见陆邵北那双眼睛,她不敢。「我、我怕我包不好。」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陆邵北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拿了退婚书跑得倒是快,不让你退婚,你是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看老子不打死你!」俩人正说着话,后出来的沈胜利和张惠巧赶了上来。   沈胜利手里正巧拎着准备挖地的铁锹,拎着铁锹把就要往沈凝身上打,压根没注意到她身边的陆邵北。   沈凝背对着沈胜利来的方向,他们不说话根本没注意人都到了跟前儿,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沈凝闭上眼睛,等着铁锹把打在自己后背上,她都能想象到底有多疼。   可是再疼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比不了她跟林文君退婚来的重要。   想象的疼痛没有袭来,沈凝却听到了她父亲沈胜利喊叫的声音,「哎呦,摔死我了。」   沈凝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陆邵北曲线分明的下巴,距离太近,她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   沈凝转过头,张惠巧刚刚将沈胜利扶起来,看样子没摔得怎么样。   沈胜利头都没抬就开始骂,「竟然敢跟老子动手,我…」他猛地一抬头,嗓子就像被夹住了一样,「陆…陆邵北?」   「没想到我还挺出名,都认得我。」陆邵北声音淡淡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这边一闹,不少村民往这边走,村子里见天儿地也没什么热闹,可大家从来没见着过有人敢跟陆邵北杠上,再加上,村子里一直以为林文君会娶沈凝,没想到这订了十几年的婚约竟然作废了。   今天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有,足够他们上工回家的谈资了。   沈胜利一看周围人越来越多,不想失了面子,梗着脖子,「我管你是谁,我管的是我闺女,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胜利说完看向沈凝,「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跟我回家去。」说着就要去拽沈凝的胳膊。   陆邵北突然笑了,「原来这是你闺女,你闺女刚刚撞伤了我,她可答应我一会儿为我包扎,在我的伤养好之前,来照顾我。你要带她回家,没问题,既然不能给我包扎,也不能照顾我,撞伤了我总要赔钱,我说的没错吧?」   沈凝有些无语,她什么时候答应照顾他了,脸呢?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人!不仅脸皮厚,哪儿都厚,胳膊都伤成这样了,跟不知道疼似的。   沈胜利低头一看,陆邵北还真受伤了,绷带都是血迹,有些慌了神,「多、多少钱?」   「我算算。」陆邵北似乎真在认真地算要多少钱,「伤了要用药,绷带,我去乡里或者县里换药来回要路费。这段时间不能做饭,怕是要麻烦邻居,还要给邻居粮票。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我不多要你,三十块吧。」   围观的村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陆邵北真是狮子大张口。三十块?全家好几口劳力,一个月赚工分也赚不来三十块啊。   沈胜利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三十块?你怎么不去抢!」   「这意思是不拿了?」   「没有!」沈胜利气哼哼地说道。   「那你闺女撞了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总得有个说法。」陆邵北继续说道。   沈胜利和张惠巧对视一眼,沉默半天,「你这丫头,走路也不看着点儿,怎么偏偏将人给撞了,家里是没那份儿钱给你还这个债,你都答应照顾人家了,赶紧去,别耽误了上工时间。」   沈凝原本对父母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上辈子只是因为觉着自己丢了他们的脸,才对她不闻不问拳打脚踢的,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没想到这么点儿小事儿,他们本就可以看出来陆邵北的胳膊本就是伤的,她确实撞了一下,只要他们深究一下,就知道,根本用不了三十块。   就算是三十块,他们竟然因为三十块,就把自己的闺女推给一个陌生人,沈凝的心里冰凉一片。   陆邵北看着沈胜利和张惠巧扛着铁锹就要走,喊住他们,「别忘了,我这条胳膊伤好之前,你们闺女必须来照顾我,你们若是回去打了她,让她第二天不能来给我做饭或者伤了她的脸,让我看着不顺眼,那不好意思,三十块一分不少,必须拿给我,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沈胜利转头就要与他理论,却被张惠巧拉住了,这人惹不得啊,万一他点把火,或者动了刀子,他们可惹不起。「不打,不打。可我们沈凝只能照顾你三顿饭,白天还是要去上工,晚上要回家。」   张惠巧还是有些担心自家闺女受陆邵北的气,可看看陆邵北的胳膊,觉着也不至于。再说了,光天化日的,回头再好好嘱咐嘱咐沈凝。   村民们一看没热闹看了,全都跑了,山工时间不能耽搁,家家还指望着工分活着呢。   沈凝扬起头,总觉着陆邵北怪怪的。   「别看了,再不给我包扎,我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陆邵北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   沈凝只好跟在他身后,心想着,一会儿必须跟他说清楚,来给他换药包扎可以,谁让自己撞了他,问题是,凭什么还得管他一日三餐?他这手也不是今天才伤着的,之前就饿着了?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沈凝第一次来到陆邵北家。   院子不大,收拾得还挺整洁的,中间铺了一条红砖路,院子两旁的杂草很明显是这两天刚刚除过的。西北角有个小仓房,门还开着,里面堆了一些陈年杂物。   房门四敞大开,沈凝跟陆邵北走进去,家里布置与她们家大同小异,中间是厨房,两边的屋子都有炕,只不过陆邵北这家里更简单。   陆邵北进了东边的屋子,发现沈凝还没动,「进来啊。」   沈凝往身后瞄了瞄,房门没关,旁边邻居挨着也近,想来陆邵北不会做什么。   沈凝走进去,陆邵北已经将披着的衣服扔到了炕上,那衣服口袋里还有她的退婚书呢。   陆邵北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绷带绳子解开,进而又开始拆胳膊上的绷带,一圈一圈,看起来有些费力,但他并没有喊沈凝帮忙。   沈凝倒是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药在哪儿,我帮你上药吧。」   陆邵北看了她一眼,「木箱子里,有个纸盒匣子。」   沈凝走过去,打开木箱子,发现里面除了药全是吃的。   药足足有两个纸盒箱子,看起来很多,难道陆邵北生病了?   而这些吃的基本都是她没见过的,各式各样儿的。她有些搞不懂,怎么陆邵北天天什么都不干,吃的却这么多。   她拿了纸盒匣子坐回炕沿边,接替了陆邵北手上的动作,将绷带拆开。拆下最后一圈的时候,沈凝差点儿没从炕上摔下去,只见他的小臂上弯弯曲曲地老长一道伤,像蜈蚣一样,很是瘆人。   伤口看起来已经结痂了,今天却被她撞地再度裂开,可刚刚那么长时间,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不起。」   陆邵北拿起药膏,自己往上抹,「要是饿了,箱子里的吃的你随便拿,你不用天天来给我做饭,到点儿来陪我吃饭就行了。」   「啊?」 第4章 这是我的人   沈凝没听懂他的话,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更别提多熟了。这些吃的,全都是想求都求不来的,为什么说她可以随便吃?   还有,不是让她来做饭吗?怎么变成了陪他一起吃饭。   陆邵北抹完药膏,偏过头就看到沈凝张着嘴巴,满脸不解。阳光从南窗透进来,洒落在沈凝肩膀上,映衬着她绝美的脸庞。此时的她,皮肤白皙透亮,红唇因为咬过,更加红润饱满…   陆邵北心头异样划过,别开脸,将自己右胳膊递到沈凝眼前,「帮我包上。」   沈凝低下头,看着这道瘆人的伤疤,点点头,「哦。」   说着,拿过绷带,抻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凑到陆邵北的小臂上,似乎用了很大力气,可怎么弄都是七扭八歪的,看起来乱糟糟一团。   沈凝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一时间忙得是满头大汗。   陆邵北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似乎很满意沈凝如此手忙脚乱。好半天,「顺时针缠绕,不用怕碰到伤口,不疼。」   沈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将绷带重新拆开,认认真真地绕了好几圈,可算是给陆邵北伤口包扎好了。   「呼…」沈凝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退后好几步,对于这种危险人物,还是距离大点儿比较好,安全。「那个、那张退婚书可以给我吗?」   陆邵北拿过衣服,将折好的纸放在炕桌上,「你说这个?」   沈凝赶紧点头,眼睛盯着这张纸,生怕那张纸跑了一样。   「等我伤好了,你照顾的我满意了,自然会还你。」   沈凝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紧紧咬着唇畔,可怜兮兮的。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凭什么不给她,那明明是她的东西。   陆邵北没管她什么表情,「你可以去上工了,记得中午来陪我吃饭。」   沈凝看着外面太阳都老高了,再不去上工,今天上午的工分可就没有了。一步三回头地盯着炕桌上的纸,慢吞吞地挪了出去,一脸的不甘心。   到了地里,大家已经开始忙活了,沈凝扛着铁锹继续去挖地。   自从初中毕业以后,沈胜利就不让她们姐妹俩去上学了,再加上正好赶上高考取消,都说上学没出息,就下地赚工分,补贴家用。   从小,家里的活儿,只要是力所能及地,她都干。最后家里的活,还有一天三顿饭,都是她在忙活。   她也并不觉不公平或者委屈,总觉着,父母养大她不容易,她干点儿活,赚工分,让父母轻松一些,也算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家里大事小事,她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赚了的钱也一分都不要。   不仅如此,林文君家活忙的时候,她也会去帮忙,反正都知道他们要结婚。村子里都说,林村长家找了个孝顺又能干的好儿媳妇儿。   可是到现在,沈凝告诉自己,她真的没有一点儿对不起家里,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上辈子,她就是从来都不为自己打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干活,没想过别的。到头来却把命都搭上了。这辈子,她必须为自己想想,让她也自私一回。   「沈凝。」正低头干活呢,周帆拎着锄头跑了过来。   周帆气喘吁吁地,「我听说,林文君和你解除婚约了?」   「你说错了。」沈凝纠正她,「是我主动找林文君退婚的。」   周帆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小心翼翼地将其隐藏起来,然后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你、我早上碰到沈安,她还说你可能病傻了,你不会真烧坏脑子了吧,怎么能跟林文君退婚呢?为什么啊?」   「因为我喜欢。」沈凝说道,「没了婚约挺好的,以后男婚女嫁,互不干涉,谁爱喜欢他,就去追,与我无关。」   沈凝说完拎着铁锹换了个地方。   周帆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凝已经走远了,她才继续扛着锄头追上去。   忙活了一上午,沈凝都没什么表情,周帆以为退了婚,沈凝心情不好,有意试探。   「沈凝,你别难过,没有林文君,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沈凝停下动作,擦擦额头的汗,对着阳光笑得很是开心,「嗯,我也这么觉着。」   林文君下工拎着筐从她们身后过,正好看到沈凝的笑脸。   他从来没见沈凝这么笑过。记忆里的沈凝,一直是低头干活,不争不抢。   虽然他知道,沈凝长得好,可那就是个木头美人。但是现在的沈凝不同,她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温婉可人,带着从未有过的恬静气息。   眉眼间从未有过的自信,让她整个人更加明艳俏丽。   林文君一时间看呆了,眼前的姑娘比折射下来的阳光更加璀璨夺目。   沈凝拎着铁锹,周帆扛着锄头,都准备下工。一转头,正好看见林文君站在那儿,周帆赶紧过来打招呼。「林文君。」   林文君回了回神,突然怒火蹭蹭往上蹿。和他解除婚约就那么高兴?他刚刚在家里被老两口骂了个半死,还被他爸打了一拳,现在嘴角还疼呢。   「你脸怎么了?」周帆走过来一看,一惊一乍地,「疼不疼,要不要去乡里卫生所看看啊?」   林文君看着沈凝的背影,她明明听见周帆喊他,竟然不转过头来,当他不存在吗?   低头看见周帆眼里的关心,林文君有些烦躁,以往如果有这种事情发生,沈凝绝对第一时间跑来对自己嘘寒问暖,他每次都觉着烦。   反倒是沈安一句话,就能抚平他。可他张望了半天,并没有看见沈安。今天的沈凝也跟他作对,没听见他都受伤了吗,竟然还不过来看看。   「怎么不疼,都快疼死了。「林文君故意说道,可是沈凝依旧往前走,压根没回头。   周帆一脸心疼,「那你下午别干活了,我帮你干吧。」   沈凝在前面听着俩人的对话,心中泛不起一点儿涟漪。周帆乐意照顾林文君,随便她,以后无论是林文君,还是周帆,都会跟她没关系。   「用不着,滚开!」林文君对周帆吼了一声,差点儿把周帆弄哭了。   紧接着,他冲到沈凝面前,踢翻了她的铁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脸都成这样了,你没听见吗?」   沈凝挣了挣,林文君力气特别大,手腕都攥红了,「你脸什么样儿,跟我没关系,你松手。」   「好啊,你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关注你吗?我现在就看着你呢,你怎么不嘘寒问暖了?」林文君怒气冲冲。   「你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你喊啊,让大家都来看看,你刚跟我解除婚约,又来缠着我。」   看着林文君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沈凝心里更加厌恶,他明明就不喜欢自己,现在得偿所愿,竟然还来缠着他,简直是不要脸。   想到这里,沈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有被束缚的左手,一巴掌打在林文君的右脸上。「啪」地一声响,她自己愣了,林文君也懵了,站在一旁的周帆更是惊着了。   一直懦弱的沈凝不仅退了婚,还敢跟林文君起争执,到现在竟然敢给林文君一巴掌?   「好你个沈凝,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林文君说着就要去拽沈凝的头发,沈凝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一抬头,林文君没有扑上来,反而被人扣住了手腕。   「陆邵北?」沈凝很是惊讶,他从来不进地里的,今天怎么来了?   陆邵北单手将林文君的胳膊背在身后,只能听见林文君「啊啊」大叫的声音,他费力地用另外一只手去够陆邵北,可怎么也够不着,抬脚去踢,结果被陆邵北踢在了膝盖上,直接跪在地上。   陆邵北看了沈凝一眼,「这都几点了,你是想饿死我?」   沈凝「哦」了一声,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她确实是想去找陆邵北的,可谁知道碰上了林文君。「对不起,我马上就去。」   听了沈凝的话,陆邵北面色稍霁,他用力推了林文君一把,直接将人扔在了地头,率先一步往村口里走,沈凝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   林文君的喊声,早把其他人引来了,村长带着人从别的地方赶来,正好看见陆邵北披着衣服往回走。   「爸,他打我,你管不管?」林文君喊道。   「邵北啊,这…这怎么回事儿?」林村长对这个一直摸不清脉络的人也很是头疼,可他偏偏有县里批示的介绍信,要好生待他,不能找他麻烦。而这陆邵北呢,很少回村子里,从来不与村子里人交流,一直倒也相安无事,可这不代表他能随便打人啊。   陆邵北蹙着眉头,盯着林文君看。不知道为什么,正中午,林文君偏偏觉着脚底生寒,双腿打颤。这眸子,太吓人了。   在林文君站不住的时候,陆邵北突然笑了,看向林村长,「林村长帮忙宣传一下,从今天开始,沈凝是我陆邵北的人,谁要是动了她一根汗毛,那就是跟我陆邵北过不去。」   林村长吓得够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邵北继续说道,「她今天手腕上的红痕,我在林文君身上找补回来。若是有下次,林村长自己掂量。」 第5章 这个败家的老爷们   陆邵北声音冷硬,面容发寒,周围的村民都觉着这正午时分莫名地降了好几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着陆邵北和沈凝消失在地头,大家才敢七嘴八舌地说着。   「沈家丫头早上刚退了婚,怎么这就跟这家伙混到一块儿去了?」   「八成啊,是因为陆邵北逼迫人家,所以才退了婚。」   「那沈胜利就是个怕事儿的,量他也不敢跟陆邵北对着干。」   「我看差不多,那陆邵北,一看就不是善茬儿,别说老沈家,就村长家也惹不起。」   「可怜了沈凝这丫头,好好的婚事儿搅和黄了。」   村民们扛着家伙事儿,一边离开地头往村口走,一边议论著这些事儿。   林文君听了半天,觉着挺有道理,难道沈凝是被陆邵北威胁了?   看着陆邵北离开的背影,林村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拍了林文君一巴掌,「说多少遍,只要陆邵北在村子,别惹事儿,别惹事儿,你惹他干什么?嫌你爸我太清闲?」   林文君觉着自己今天委屈大了,早上被沈凝拦着,气得他失去理智退了婚,然后他爸打了一拳,刚刚被沈凝扇了一巴掌,又被陆邵北收拾一通,现在自己亲爹都向着陆邵北。   「我哪儿惹他了,我在跟沈凝说话,关他屁事?」林文君气哼哼地说道。   林村长想着大家的猜测,也觉着有可能,「沈凝这丫头是个好的,可现在全村都知道你们没了婚约,趁早离人家远点儿,少给老子惹事儿!」   林文君不吭声,林村长知道自家小儿子强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听没听见,你要是再敢去惹陆邵北,老子打断你的腿!」   …   沈凝哪里想到,陆邵北两句话,村里人就想了这么多。而陆邵北也没想到,自己成了背锅那个。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所谓,这种锅,他乐意背。   沈凝走在陆邵北身侧,拉开一段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陆邵北余光瞄了她一眼,发现这丫头离自己好几米远,小心翼翼地,好像他是老虎一样。不过还别说,看她脸上沾了泥土,跟个软绵绵的小花猫差不多。不过刚刚她竟然能打了林文君一巴掌,真的是让他大开眼界,没想到无害的小猫,也有龇牙的时候。   「刚才…谢谢你。」沈凝双手捏着衣角,好半天说出这句话。   「不客气。」陆邵北吐出三个字。   沈凝撇过头,陆邵北轮廓分明的侧脸正好映入眼帘,明明坚毅霸道,却让她看出了几分柔和,绝对是错觉。「我、我不是你的人。」沈凝声音有些低。   陆邵北转过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凝深吸两口气,想着反正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陆邵北能怎么样?「我说,我不是你的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陆邵北勾起嘴角,笑的一点儿都不明显,沈凝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要给我换药,陪我吃饭,这期间自然是我的人。」陆邵北解释了一句,「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少了个保姆?」   沈凝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她就说么,这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地替她解围,敢情是怕没人伺候他!   看着一旁嘟着嘴生气的沈凝,陆邵北突然心情大好,身上的伤似乎都不疼了。   沈凝一边走路一遍踢着路边的石子儿,好像这就是陆邵北一样,能出气。   沈安蹦蹦哒哒地往家走,老远就看到了沈凝,「姐。」   沈凝抬起头,看到沈安满面春风,这一上午也没看到她人影,八成是跑去知青那边帮忙去了。上辈子就是这样慢慢和赵彦凑到一块儿的。   「姐,你方向走反了,那边回家。」沈安说着,还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陆邵北。   「我答应给陆邵北做饭,你下工先回家吧。」   「啊?」沈安很是惊讶,随即撇着嘴,「姐你不回家做饭了啊,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咳咳…还不走。」陆邵北在前面咳嗽两声,沈安立马不敢缠着沈凝了,「姐,你先去吧,我们中午吃什么都行。」   看着沈安走远,沈凝眨眨眼,陆邵北还有这作用,真是全村男女老少,上到八十,下到三岁,全都怕了他陆邵北。   记得以前,邻居家小孩哭,他们就说,「再哭,陆邵北把你抓走了。」然后就不哭了。   可归根结底,全村上下,谁也不知道陆邵北到底是干嘛的。而他在村子里也完全没有作威作福,偏偏让大家都不敢招惹他。   沈凝跟着陆邵北身后再一次来到他的家。一推开房门,菜香味飘散开来,进了东屋,炕桌上摆了两副碗筷,中间两个粗瓷大碗盛了满满两碗猪肉白菜粉条,上面飘着一层油。   旁边的铝盆里是小米水饭,这一盆小米水饭的米,够自家做两顿的了。   沈凝实在是惊讶,「这是你做的?」   陆邵北洗了左手,盘腿上了炕,「你以为我逗你的?我陆邵北一言九鼎,说是让你陪我吃饭,自然是陪我吃饭。去洗手。」   沈凝晕晕乎乎地舀了水洗洗手,顺手又洗了一把脸,接过陆邵北的筷子,看着他自己盛了小米水饭,大口吃菜大口吃饭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这才坐下来,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夹了一口白菜粉条,顺带了一块儿五花三层的猪肉,咬一口,猪油的香气四散开来,那滋味儿,别提多美味了,差点儿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她们家除了逢年过节能吃上那么一两斤猪肉,平时哪里有这样的口福。   每次割一斤猪肉,就算包饺子,也是弄一大盆菜,根本没有这个吃的过瘾。   吃了两口,沈凝竟然发现,自己这一碗下面基本都是肉,虽然能看出来就是瞎剁的,但这怎么也得三四两肉,就这么让她吃了,也太可惜了。   发现沈凝停下筷子,「不好吃?」陆邵北问道。   「没、没有。」就是太好吃了,「就是有些舍不得吃。」   「天天干那么累的活儿,不吃点儿肉怎么扛得住,吃吧,这天越来越热,今天不吃完,明天就坏了,难道你不舍得吃舍得扔?」陆邵北吃完继续低头大口扒着饭。   沈凝觉着,这陆邵北说话特别噎人,看着他凌厉的双眸,自己也不敢说话,继续低头吃饭,连续吃了两碗小米水饭,可那碗菜还是没动几口。   「我去洗碗。」沈凝痛快儿地下了地,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陆邵北看着没动几筷子的菜碗,眯了眯眼,心情不是很好,「洗完碗就回家吧,别打扰我睡觉。」   沈凝听出来陆邵北声音不对,暗自琢磨,果然是喜怒无常,刚刚还好好的,好像谁惹他了似的。   将厨房收拾利索的沈凝回了家,一进院子也没个动静,她知道,这个时间全家都在午睡,一共也睡不了几分钟,就得去上工。   沈凝脱了鞋,悄声躺到炕上,倒是没睡着,总觉着这个陆邵北怪怪的,不过她不得不说,今天陆邵北确实给她解除了不少麻烦。   下午上工,林文君也没来找她麻烦,就是村子里人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沈凝觉着无所谓,跟林文君退了婚,她高兴着呢,谁爱怎么看怎么看呗。她现在只需要按照要求干完自己分内的活儿,工分就会一分不少。   看着夕阳西下,沈凝突然觉着这样的日子很不错。至于要不要嫁人,她觉着没那么急,再等两年看看也不迟。如果真的要找,这次她一定要找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不管对相貌如何,家境如何,可不能像以前那么傻。   晚上下了工,沈凝又去了陆邵北家里,一进门,陆邵北已经做好了饭,中午的剩菜还有,他又炖了土豆块儿。   沈凝进门的时候,他单手正往外盛菜呢。沈凝赶紧走过去洗手,将菜勺子接过来。   还别说,陆邵北这土豆块儿,虽然看着很难看,但是油没少放,闻着特别香。只是锅里的油,能蹭两个大饼子,这菜端到炕桌上,那土豆块儿表面还冒着油泡泡呢。   沈凝这个心疼啊,这个不会过日子的男人啊,中午那么大块儿肉,晚上就炖个土豆,弄这么些油。   这都够炒好多个菜了。   看着沈凝痛心疾首的模样,陆邵北很是不解,这丫头好像对自己做的菜一直不满意。「怕我下毒?」   「啊?」陆邵北突如其来的话,沈凝吓了一跳,「没有,那个,我是在想,你一个手不方便,明天的菜还是我做吧。」陆邵北要是一直这么浪费,她的心都在滴血。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陆邵北点点头,从炕席下抽出一个布包,拿出这几年攒的东西放在炕桌上,「那成,明儿你别去上工了,家里没吃的了,跟我一起去县里买点儿。这票你先拿着。」   沈凝盯着炕桌上的一沓粮票,油票,肉票还有布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地就想躲。这人不务正业,是把供销社给砸了? 第6章 大白兔   「躲那么远做什么?」陆邵北皱着眉头,「拿着。」   沈凝可怜巴巴地往前挪了两步,心里对陆邵北的恐惧凭空添了几分,这些票都不知道怎么来的,现在让她看见了,以后不会杀人灭口吧。   看着手里的各种票,「可是,我明天还要上工。」所以没办法跟你去县里。   「你的意思是,明天让我去你家吃饭?」   啊?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我要跟我父母商量一下。」   陆邵北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吃饭。」   沈凝吃饭的时候顺手将那一沓票放在了炕边上,她慢吞吞地吃着饭,看陆邵北放下筷子,赶紧将碗里的饭扒完,收拾了碗筷,用最快的速度洗好,拔腿就要跑。   她推开房门,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沈凝停下脚步,看着外面已经擦黑的天,完了完了,陆邵北不是要干什么吧。   只见陆邵北从兜里拿出一把大白兔放在她手里,「记着明天早上来给我换药。」说完他大步回了东屋。   沈凝看着手心里的大白兔奶糖,这东西,她见过,可从来没吃过。上辈子,林文君的哥哥和嫂子过年从县里回家带过,后来,她倒是看到沈安衣兜里有这种包装纸。   想到这里,沈凝嘴边泛起一丝苦笑,那时候她是真瞎。   虽然很好奇这东西什么味道,可无缘无故地,拿人家奶糖做什么?沈凝悄声将这把大白兔放在了门口的小窗台上,推开门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陆邵北从屋子走出来,小窗台上的大白兔糖纸分外明显,他蹙着眉顺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慢悠悠地出了院子。   陆邵北悄声跟在沈凝身后,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直到沈凝进了自家院子,他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家,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女子的气息。陆邵北给自己倒了水,从箱子里拿出一堆药,一大把全放进了嘴里,这才咕咚咕咚喝了半缸子水。   一摸兜,那张退婚书还在,他盘腿坐下来,将这张纸铺开,看着上面林文君的手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情大好。   将退婚书折好,放进炕头的棉被下藏好,陆邵北这才发现包着各种票的布包。   …   沈凝进了门,家里人已经吃过饭了,张惠巧正在洗碗。   「妈,我回来了。」   沈胜利听到动静,卷着旱烟掀开门帘从屋里走出来,「养闺女有什么用,活也不干,除了惹事儿,就知道往外跑。都是赔钱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刹那,沈凝突然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   上辈子她爸也经常这么数落她们,可当时她真的是那么觉着的,觉着自己以后嫁了人,就没办法孝顺他们,尽可能地多在家里干些活。   就算结了婚,都在一个村子,她也不会不管她父母的。   可现在再听她爸念叨这些话,莫名地觉着反感。养儿子就真的好了?村子里多少儿子不孝顺的,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张惠巧捶了捶腰,将碗里的水控干净。沈凝下意识地去接,将碗筷放到碗架子里。   「小安呢?」   「吃了饭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出去玩了吧。」张惠巧在围裙上擦擦手,「沈凝啊,你跟妈说,陆邵北有没有欺负你?」   沈胜利拎了个小板凳,也坐在灶台跟前儿,支棱着耳朵听着。   「没有。」沈凝放完碗筷,顺手将盆里的水扬到院子里。   「哎。」张惠巧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孩子,跟林家好好的婚事儿非得让你弄没了,要不这样,明儿妈带你去老林家道个歉,把那退婚书毁了,就当是你们小孩子闹脾气,成不?」   沈凝摇头,「不成。」   沈胜利抄起旁边的柴火棍子站起身,说话就要打,沈凝退后好几步,「你打了我,明天陆邵北就能住在咱家。」   一提陆邵北,沈胜利果然放下了烧火棍,气得脸色发青。「你说,是不是陆邵北威胁你去退婚的?」   沈凝愣了一下,她之前都没跟陆邵北说过话好吗?「不是。」   沈胜利一下午听村民们说的猜测,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沈凝一直胆小,从小就喜欢林文君,怎么可能突然提出退婚?   沈胜利看着沈凝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眼前划过陆邵北那双眸子,不由得心里发寒,扔了烧火棍,气哼哼地回屋了,连挂着的带补丁的门帘都被他扯了下来。   「妈,你想不想我去照顾陆邵北?」沈凝看向张惠巧,她真的想在自己父母这里找点儿温暖,哪怕一丁点儿都行。   「妈当然不想我闺女去受那个罪。」张惠巧伸手将沈凝额间的碎发别在耳后,「可家里也拿不出那三十块钱给他,沈凝啊,你也知道,那陆邵北不是咱能惹得起的人。」   沈凝心下失望,「妈,我刚刚跟陆邵北商量了一下,他答应,只要咱们拿十块钱,就不计较我撞伤他的事儿了。您看…」   「十块?」张惠巧没想到一下子少了二十块,可这十块钱,她一个月一天都不耽搁地上工,最后赚得工分算下来,也不够十块啊,「沈凝啊,咱撞了人,照顾人家是应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到时候让村子里人瞧不起咱家,说咱们不守信。这段时间你就辛苦辛苦,等他伤好了,说不定哪天又不见人影了,到时候妈给你找门好亲事。」   沈凝心里冰凉一片,到底是怕别人瞧不上,还是不舍得那十块钱?「妈,我这么多年,难道连十块钱都没赚来吗?」   这一句话把张惠巧问住了,这么多年,沈凝基本没耽误过上工,一年下来怎么也有一百块的进项,可是,当面被拆穿心思,张惠巧有些怒意,「你这丫头,有这么跟你妈算账的吗?我和你爸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这么多年吃穿,还有前些年上学,难道都不要钱的?」   沈凝低头看看自己洗的发白的裤子,上面还打了两块儿补丁。鞋也小了,脚指头都顶出了一块儿,是她自己用破布补上的。   这春天早晚还狠凉,冻脚什么的,她从来没提过。   「行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外面鸡食还没剁呢,回来这么晚,没听见那鸡一个劲儿地叫,这一天天,都快累死我了。」张惠巧说完就要进屋。   「我不舒服,没力气剁鸡食,既然都累,那鸡就饿着吧。」沈凝说完先一步进屋,还将屋门从里面划上了。   张惠巧这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天天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二见天儿地往外跑不干活,老大也开始不听话。养了你们这两个白眼儿狼!」   听着张惠巧自己在外面叫嚷,沈凝扯过被子,将头蒙上,听不见,心里就不烦了。   张惠巧虽然不满,但是也不能真让鸡饿着,没多一会儿沈安从外面回来。张惠巧可算逮着个人,直接将菜刀递到沈安手里,「把鸡食剁了,连着明儿早上的,都备出来,一天天就知道瞎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干活,养你干什么?」   沈安满脸不情愿地接过菜刀,「平时这些都是我姐干的,凭什么给我啊?我姐呢,还没回来啊?」   「死了!」张惠巧语气不善,「我告诉你,剁不完,明天就别想吃饭!」   张惠巧说完瞥了一眼西屋,心想着,这段时间陆邵北在,看等陆邵北离开村子,她怎么收拾这丫头,真是皮子紧。   沈安晚上去知青点儿玩了一会儿,本来心情很好,却没想到回家还要干活,简直气死她了。   好不容易弄完鸡食,沈安觉着腰酸背痛,洗了脸和手进了屋,沈凝听到动静早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姐,你在家啊,那你怎么不去喂鸡,累死我了。」   沈凝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发闷,「不想喂鸡,明儿告诉咱妈,把这两只鸡跟大队换了粮食得了。」   「那可不行,不管咋说,这一天还能得两个蛋呢。」沈安没听出沈凝话里的意思,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姐,你记得昨天那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知青吗?」   沈凝就知道,沈安一定是去知青点儿了,这不就开始讲赵彦了。   「就是在人群里特显眼那个,我打听清楚了,他叫赵彦,家是省城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就比咱俩大一岁。」沈安抓着被子,眼睛滴溜溜地转。   「姐,你说,他怎么就跟村子里那些男人不一样呢?」   沈凝支起身子吹了煤油灯,「困了,睡觉。」   沈安没了动静,沈凝重新闭上眼,很快睡熟,她还做了个梦,陆邵北将她堵在高粱地里,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知道的太多了…」   陆邵北的话还没说完,沈凝被吓了一身冷汗,「啊」地一声坐起来。   「姐,你还让不让人睡觉。」沈安嘟囔一句,翻身睡了过去。   沈凝看看窗外,天快亮了。她擦擦额头的冷汗,原来是个梦。可陆邵北的眼睛,太可怕了,他是不是要杀人灭口啊,看来以后得小心再小心,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一律不知道。   听到厨房有动静,想来是她父母已经起了。沈凝穿好衣服下了地,听着村子里公鸡打鸣,「妈,你们吃吧,我去给陆邵北做饭了。」   「哦,对了。陆邵北让我今天陪他去县里买点儿东西,上午我不去上工了。」沈凝说完推门离开。   沈胜利一边添柴火,一边气哼哼地说道,「好好个闺女,成了给陆邵北养的了!」 第7章 进县城   沈凝往陆邵北家走,一路上,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了。虽说村子里已经通电了,可能用得起电灯泡的在极少数,就连陆邵北家也是点的煤油灯。   「沈家丫头,这么早干啥去啊?」路上有相熟的婶子跟她打招呼。   沈凝一看,是周帆的母亲,扁担抗在肩头,两桶水左右摇晃着。上辈子,周帆母亲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在这之后没多久上山砍柴,正赶上下雨路滑,从山坡上滚下来,从此摔断了腿,在那之后没多久就过世了。   具体情况她当时不清楚,反正是耽误了治疗,发炎高烧的,一病不起,人也就没了。   想到这里,沈凝心底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周婶儿,这么早就去担水啊,我去陆邵北家,给他做饭。」   周帆母亲放下扁担,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拉过沈凝的手,「可怜了你这孩子,这要是小帆,我怎么也不能让她去照顾陆邵北,你这天天往他家跑,以后可怎么嫁人哪。」   听出周帆母亲言语里的关切,沈凝心里热乎乎的,「婶子,没事儿的,我就是帮他做做饭,不管咋说,他那胳膊都是让我撞伤的,咱也不能放他不管不是?」   「是个好孩子,那快去吧,有啥事儿来找婶子,自己多长个心眼儿。」   「好嘞。」沈凝应下,想了想说道,「婶子,要是下雨可就别去山上砍柴了,等回头空闲了,天气好,我帮您多砍点儿。」   「行,婶子听你的。」   沈凝一路来到陆邵北家,家里大门四敞大开的,看样子人已经起来了。   沈凝走进大门,陆邵北腰间系了一件外衣,左手正单手劈柴呢,那斧头就跟长在他手上似的,力道适中,劈得特别准,大小又匀称。旁边已经有一小堆劈好的柴了,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过来了。」   语气熟稔,好像沈凝就是个十分熟识地朋友来串门子似的。   沈凝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胳膊,有些不满,这么折腾,不怕又把伤口挣开了?可是看着陆邵北英挺的面容,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我去做饭。」   陆邵北放下手里的斧头,弯下身子捡了一筐柴火,挎进了屋,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烧火。   沈凝拉开陆邵北厨房角落里的柜子门,里面还有点儿小米,差不多两小碗白面,旁边篮子里还放了两个鸡蛋。这些东西怕是真不够吃两天的。   沈凝拿了一个鸡蛋,找了个粗瓷大碗,打进去,准备给陆邵北蒸个蛋羹。他是受伤的人,吃这些伤口好的快些。   看着架子上还扣着昨天的剩菜和剩饭,沈凝又舀了一碗白面,想掺点儿玉米面,陆邵北家也没有,心里寻思着,今儿奢侈一把。   和了面,放在旁边醒一会儿。沈凝先把鸡蛋羹放进锅里蒸上。上面撒了一把家家春天都有的毛葱,点了几滴油。旁边把昨天剩下的小米饭热上。   「怎么就蒸一个?」陆邵北填完柴,才看见一个鸡蛋的鸡蛋壳。   「我不吃这个。」沈凝说着去擀饼。   等到鸡蛋羹蒸好,炉膛里的火也小了,烙饼正好,尤其是这种不放油的饼,不会因为火大糊掉。   看着沈凝动作利落地烙了三张饼,又把剩菜热了,陆邵北总觉着今天屋子里有点儿人情味儿。   饭菜端到炕桌上,陆邵北盘腿坐下,将这碗鸡蛋羹推到沈凝跟前,「你先吃。」   沈凝咬着筷子,「我不吃。」   陆邵北将剩菜往饼里一卷,大口咬下去,吃得特别香。他咽下嘴里的东西,「不吃?可以啊,不吃就别出这个门!」   闻着鸡蛋羹的香气,沈凝有些想哭,凭什么不让她出门啊。沈凝鼓着腮帮子,「你、凭什么你说不出门就不出门?」   陆邵北一瞪眼,很是唬人,沈凝赶紧低下头,将鸡蛋羹挪到跟前儿,舀了两勺放进自己碗里,低头吃一口,滑嫩清香,特别好吃。沈凝已经不记得,她有多久没吃过鸡蛋了。   可今天这鸡蛋羹怎么都觉着变了味儿,试问,谁喜欢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是被强迫的?而且还虎视眈眈的?   一个鸡蛋的蛋羹本也没多少,沈凝将剩下的推回去,「我吃了。」   陆邵北看了一眼,将剩下的蛋羹没两下消灭干净,「味道不错。」   沈凝眨眨眼,这算是夸她吗?   「就是太淡了。「陆邵北随口说了一句。   沈凝撇撇嘴,果然,他陆邵北怎么可能夸人?   吃了饭,收拾妥当,沈凝给陆邵北换了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今天沈凝的速度明显快多了,绷带绑的也顺眼许多。   「陆老弟。」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没多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推开门走进来,看到沈凝站在旁边明显一愣,「呦,沈家丫头也在呢。」   沈凝认识这个人,姓赵,叫赵德水,今年五十出头,之前娶了媳妇儿,有个儿子,前些年,儿子病死了,没多久,媳妇儿也跟着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在邻村还有两个兄弟,看他大哥过的凄苦,慢慢也不联系了,生怕赵德水赖上他们一样。   他身子不好,生产大队照顾他,让他喂马,喂驴,也算是轻巧活计,还能拿工分。   「赵大伯。」沈凝站在那里俏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吃完饭了没,赶早去县里,东西新鲜。」赵德水拎着马鞭说道。   「走吧。」陆邵北站起身从炕席底下抽出个布包揣进怀里往外走,沈凝跟在他后面。   「马车停在村口,到你这儿不顺路,等了一会儿你也没出来,我这把老骨头只能来找你。」赵德水乐呵呵地一边走路一边说道。   陆邵北笑了笑,「多锻炼锻炼好,看你这身子骨,比前几年好不少。」   沈凝发现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真是稀奇,这村子里还有能跟陆邵北说上话的,还不怕他的人。「不锁门吗?」走了几步,她发现陆邵北出了院子,压根没锁门。   「不用,没什么好偷的。」陆邵北说道。   沈凝跟在身后暗道,什么没什么好偷的,是没人敢来偷吧。不过这是他家,人家都不担心,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到了村子口,马车停在那儿,上面还坐了一个人,看到这人,沈凝下意识地想转身回家。   陆邵北看到马车上的人,眯了眯眼,「老赵,你跟我闹呢?」   「陆老弟,这村长早起去跟我说,让林文君去县里找他哥,我这也不好说什么啊。」赵德水也是为难,昨天晚上陆邵北去找生产队长,要借马车进县城,谁能不答应?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陆邵北身份的。   生产队长和村支部里都有县里的批示,陆邵北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陆邵北摆摆手,「行了,知道你不容易。」说着转头看向沈凝。「上车。」   林文君老远就看见陆邵北身后跟着的沈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着今天的沈凝比之前更好看。   他今天早上看见沈安,才知道沈凝要陪陆邵北去县里,赶紧去求他爸,让他也去。就算沈凝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又如何,那他也不能允许沈凝跟陆邵北有瓜葛!   「沈凝,坐这儿。」林文君拍着自己身旁的垫子,招呼沈凝。   沈凝上了马车,坐到林文君对面,「我坐这儿就行。」   陆邵北瞄了两眼林文君屁股下的垫子,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皱着眉头将林文君的垫子拽过来扔给沈凝,「坐。」说完自己坐到沈凝身旁,大长腿伸的老长。   沈凝捏着垫子,她不想坐林文君的东西。   陆邵北从兜里拿出一块钱扔给林文君,「这垫子我买了。」   林文君脾气蹭地就上来了,指着陆邵北的鼻子,「你特么当我是要饭的,垫子是我的,少在沈凝跟前献殷勤!」   陆邵北挑挑眉,看他就跟看小孩子一样儿,「你爸没教你,尊重长辈?」   赵德水一看,这是要打架的节奏,赶紧吼了一声林文君,「赶紧跟你陆叔道歉,像什么样儿?」   林文君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好半天,「他算…」哪门子叔叔两个字没说出来,赵德水就捂住了他的嘴,「陆老弟,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咱们该出发了。」   沈凝拽拽陆邵北的袖子,陆邵北转过头看着沈念略带惊恐的眼神,「我不是随便出手的人。」声音比刚才轻柔很多,沈凝都觉着这是错觉。   赵德水一看,哎呀,这暴脾气的也有消停的时候?真是不容易。他不由得多看了沈凝两眼,这丫头不简单啊。   赵德水将一块钱塞进林文君手里,「说问你买的就是买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   一路上,林文君都怒气冲冲地瞪着陆邵北,而陆邵北无论路途多颠簸,都没有睁开眼睛。沈凝谁都不想看见,只能看着沿途的风景,到处都能看到劳作的人们开始耕地,过几天就该播种了,到了夏天,这里面绿油油一片,别提多好看了。   马车走了两个小时才进了县城,赵德水跳下车,「咱们下午一点半在这儿聚齐,我就不送你们了。」   赵德水离开以后,林文君倒是想跟着沈凝,可他看见陆邵北,就觉着胳膊疼,到底还是怂了,转头去找他哥。   「我们去哪儿?」沈凝很少进县城,这里她并不熟,看着比村子里热闹不知多少倍的地方,她倒是有几分兴奋。   看着少女眼中闪动的光,「先去县政府,我去见个人。」   说是来陪陆邵北买东西,沈凝不可能一个人乱跑,跟着陆邵北去了县政府,看着他走进副县长的办公室,她一个人在窗下等,抬起头还能看到陆邵北坐在副县长对面,俩人谈笑风生。   沈凝有些不懂了,他到底什么人啊。   李海龙难得见到陆邵北,给他倒了杯水,「不好好养伤,瞎跑什么?」   「老李,你当初怎么追上嫂子的?」 第8章 凭什么啊   李海龙刚喝了一口水,听了他这话,喷了老远,憋得脸通红,咳了好半天,陆邵北白了他一眼,「转业了怎么毛毛躁躁的,喝个水都能呛着。」虽然脸上有些嫌弃,还是站起来,用没受伤的手给他拍背。   李海龙好不容易缓过来,站起身躲开陆邵北,就像躲野兽似的,看向他的目光全是惊骇,「咳咳…你、你刚才说什么?」   「你这转业以后耳朵也不好使,我问你当初怎么追上嫂子的。」陆邵北又重复了一遍。   李海龙上下打量着陆邵北,「我没听错吧,你是不是上次出任务重伤伤了脑子?」   「不说拉倒,就当我今天没来。」陆邵北懒得跟他磨叽,怎么问点儿事儿这么费劲呢。   李海龙赶紧拦住他,「说,你哪只眼睛看我不说了。你这万年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看上哪家姑娘了,什么样儿?」   陆邵北勾起嘴角往外看了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海龙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瞧,窗下的姑娘两条辫子搭在肩头,额头光洁,眉目如画,站在阳光下,整个人透着温婉的气息。坦白说,他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我说陆邵北,你这不地道啊,这么好看的姑娘也不带进来让我瞧瞧。你就让人家在外面等着?进来喝口水也行啊。」李海龙拍了陆邵北肩膀一下,「不过这姑娘看上去也太小了,有20没有?」   陆邵北收回目光,「十八。」   要不是看在陆邵北受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他非得给这人两拳,「你给我滚,我告诉你啊,男子汉顶天立地,别坑害人家姑娘家。你大人家17岁,人家家里能同意?你伤好了要回部队,别整那没用的。你要是想找,我托人给你介绍几个年龄相当的。」   陆邵北斜了他一眼,「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我就看上她了,你知道,我没跟女人接触过,你要是不帮我,我这辈子就只能打光棍,你看着办吧。」   李海龙轻哼一声,「合着你打光棍还得赖上我?」   「你自己说的。」   李海龙又看了沈凝两眼,办公室里转了两圈,「非她不娶?」   「懂我。」   李海龙叹了一口气,他这兄弟啊,要是认准什么了,非得一条道跑到黑,撞了南墙都不带回头的。「成,我跟你讲,这女人啊…」   沈凝等了好一会儿,觉着无聊,在县政府大院里转了两圈,到处都是杨树,这个时节已经抽出新芽了,看起来绿意盎然,让人心情愉悦。   「沈凝。」陆邵北的声音突然传来,沈凝快跑两步赶过去,「你办完事儿啦?」   陆邵北点点头,「走,先去百货商店。」   能去百货商店,沈凝有点儿小激动,她上辈子就去过一次百货商店,那里面东西很多,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当时她是跟她妈一块儿来的,也是为了过年置办点儿年货。之前的每次都是沈安跟来,那次因为沈安感冒了,她才有机会的。   县里的百货商店其实不算大,就是一排大平房,里面都是通的,从这头走到那头,各种柜台,什么都有。   陆邵北四处看了看,停下来看成品的衣裳,看了半天都是女式的。   售货员看着陆邵北身后跟着个姑娘,笑着介绍,「是准备结婚吗?现在天还没有那么热,这料子是新时兴的烫绒,有深灰色,暗红色,都是刚从省城拿回来的,做个裤子,外衣什么的,都好看。」   结婚?沈凝吓得赶紧摆手,谁要跟个老男人结婚,虽然他长得挺年轻。「不是,不是,就是随便逛逛。」   没管沈凝说什么,陆邵北摸了摸这布料,还别说,挺厚实,手感也不错。「照着她的尺寸扯一件外衣一条裤子。」   「啊?」沈凝有些傻眼,想了半天,「你是替别人买吗?」   陆邵北想了想,「嗯,她跟你身量差不多。」   「哦。」沈凝伸手摸了摸这料子,真好啊。售货员赶紧拿了皮尺出来量,顺便记下了尺寸。「去成衣铺做还是回家自己做?」   「去成衣铺当天能拿吗?」   售货员想了想,「应该不成,最快可能也得两三天。」   陆邵北看向沈凝,「你会做衣服吗?」   沈凝点点头,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会做,可是为什么要给你做?」   陆邵北没搭理她,对售货员说道,「拿回家做。」   沈凝低头撇撇嘴,什么啊,都不征求她的意见,不搭理她,她就给陆邵北做衣服?美得他!   很显然,售货员也没觉着她的意见有多重要。「成,扣子你们看看要什么样儿的。」   陆邵北挑了个样式,售货员算了一下,「姑娘身量高,裤子七尺,外衣七尺,一共14尺布,加上这扣子,一共十一块五。」   陆邵北想都没想,从布包翻找了布票,又往外拿钱。   沈凝暗叹,真是大手笔,太有钱了。也不知道这料子是给谁家姑娘的,真敢花钱。   售货员乐呵呵地接了布票和钱,把料子包好,沈凝接了过来,总觉着这东西沉甸甸的,要知道,她一个月都没赚这块儿料子的钱。   没走几步,陆邵北在一处鞋摊儿停下来,端详半天,拿起一双圆头系带皮鞋,「找一双她能穿的。」   这回沈凝没多问,指定又是给那个身量跟她差不多的姑娘买的。   沈凝哪里穿过皮鞋,脚上的鞋基本都是家里自己做的。就这还不能一直有新鞋穿呢。   皮鞋一上脚,可比自己脚上的布鞋重很多,走了两步,嘎达嘎达直响,这声音,还挺好听。   「得劲儿不?」   沈凝点点头,「这鞋可不能下地干活,都白瞎了。」   「再试试这个。」陆邵北拎起一双黄胶鞋,这种便宜,干活男女都能穿。   陆邵北勾起嘴角,「这两双都包起来。」   沈凝负责拎东西,陆邵北负责往外掏钱。   接着,陆邵北又在百货商店买了两根头绳,一瓶雪花膏。本来都要出去了,陆邵北转头又扯了七尺红格子棉布。   沈凝头一次见着有这么花钱的,虽然不是她自己的钱,可也觉着好心疼。这够买多少粮食啊。   进城本来就走了两个小时,去县政府到百货商店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转了这么一圈,眼看着都中午了。   「先去吃饭。」   沈凝跟着陆邵北直奔国营饭店,这地儿,沈凝上辈子压根没进来过。在她的认知里,谁没事儿老去饭店吃饭啊,花的钱又多,出门在外,带两个饼子充充饥最好。   可是一进门,发现吃饭的人还不少,里面热热闹闹的,还有喝酒的。   陆邵北和沈凝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点了两盘菜,四个馒头。   陆邵北要了一瓶汽水推到沈凝眼前。   看着玻璃瓶子里橙色的汽水儿还冒着气泡,沈凝觉着还挺好看。她将瓶子推回去,「我不喝。」   陆邵北愣了一下,李海龙可说了,这么大年纪的姑娘,都喜欢喝汽水儿,这玩意甜丝丝的,他是不爱喝的。可小姑娘大多喜欢甜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又新鲜,为什么不喝?   「你不喜欢?」   沈凝摇摇头,这东西她都没喝过,压根不知道什么味儿,「这个太贵了,我不应该喝。」沈凝实话实说。   陆邵北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没什么东西是你不应该得到的。」   沈凝一抬头,正对上陆邵北认真的眼,「可我是陪你出来买东西的,你请我吃饭,我很感激,多余的钱真的没必要花。」   陆邵北一时有些惆怅,板着一张脸,「已经起开了,钱已经花了,你不喝就把钱给我。」   沈凝低下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是不是看她好欺负。沈凝一时间有些气闷,拿起汽水儿,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甜甜的,又解渴。   她鼓起腮帮子,「我没钱给你。」   正好菜上来,陆邵北夹了四五块红烧肉放进沈凝碗里,「把这个吃了,我就不要钱了。」   沈凝恶狠狠地夹了一块儿红烧肉放进嘴里,用力咬了几口,好像嘴里的红烧肉变成了陆邵北一样,这么想着,心情竟然好了不少,红烧肉咽下去,唇齿留香。   吃了饭,陆邵北带着沈凝去了供销社,买了小米,苞米面,鸡蛋,白面,白糖,还拎了不少油。   陆邵北攒得那些票份额足够多,买了这么多东西,倒没见少多少。   沈凝后面背着,胳膊上挎着,手里拎着。陆邵北左手拎了点儿小米和鞋,胳膊上夹着衣料。俩人好不容易将东西折腾到约定地点,赵德水和林文君已经在等了。   林文君老远就跳下马车,要去接沈凝手里的东西,却被沈凝躲过了。   沈凝和陆邵北放好东西,俩人在车上做好,马车一路十分顺利回到平水村,陆邵北东西太多,赵德水直接将马车赶到他家门口,开始帮忙搬东西。   沈凝放了东西从屋里出来,林文君拦下她,「我送你回家。」   「我能找到家。」   林文君咬牙切齿,「沈凝,你别得寸进尺,我耐心可是有限的。」   「得寸进尺的是你,你的耐心可以给别人,我不稀罕。」沈凝轻哼一声,从他旁边绕开。   陆邵北从院子里出来,斜了林文君一眼,「胳膊不疼了?」   林文君下意识地往后躲,看着陆邵北抬起胳膊,转过身跑的飞快。   陆邵北拿起马车上的衣料子,特别理所当然的样子,「回去按照你的尺寸做,样子选你喜欢的就成。」   沈凝怀里突然一重,想要反驳,结果陆邵北进了院子,「砰」地一声,将院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沈凝瞪着怀里的料子,凭什么啊? 第9章 对峙   沈凝抱着衣料子往家走,村子里的孩子们到处跑着闹着,大人们倒是很少,这个时间基本都去上工,不可能在家呆着。   家家日子都不好过,这天儿好,除非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要不全都下了地。   沈凝回到家,大门划着,她熟练地将手伸进缝隙中从里面将门打开,又从怀里拿了钥匙开门进屋。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去上工,下午的工分也是不能给的,沈凝索性不去了。上辈子她基本没耽误过工,就有一次感冒发烧,病得爬不起来,才耽误过两天。   不过那两天也没什么人照顾她,父母去上工,沈安照常地说去上工,其实是跟赵彦搞对象去了。林文君压根也没问她一句,那时候她还觉着,大家都忙,体谅人家,现在想想,自己简直是傻子。   看着木箱子上的衣料,沈凝眼前划过陆邵北坚毅的脸庞,这个人,真的很爱欺负人。   沈凝将料子展开,翻箱倒柜地找出尺子,脑子里过了一下衣裳的样子,开始裁剪。   陆邵北不是说,做自己喜欢的样子就行么,拿去了他可不准挑毛病。   沈凝裁剪的很认真,生怕一剪刀下去,把这么好的料子裁坏了。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听到院子里说话声音,沈凝才放下剪刀站起身揉揉肩膀。   「沈凝回来了?」张惠巧推开门就看到沈凝手里拿着剪刀,随即一脸不满,「回来了不去上工,也不去做饭,我看你是欠揍。赶紧去点火,这都几点了。」   沈凝将剪刀和尺子收好,又将裁好的衣料迭好,放在炕梢,「不是有我爸么?妈你们吃吧,不用留我的,我去陆邵北那儿。」   张惠巧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家里连干粮都没有了,这几天,他们就是土豆,咸菜疙瘩,玉米面稀粥糊弄的。   这几年家里的贴饼子,蒸馒头,蒸菜团子,烙饼,疙瘩汤,饸饹条,什么都是沈凝来。多少年不碰,手早就生了,沈安压根不会这些活。   沈凝不在家收拾屋子,就这两天,屋里堆得乱糟糟,脏衣服堆满地,都没空洗。   看到沈凝往外走,她知道拦不住,毕竟连自家男人都不敢去招惹陆邵北,她又能怎么样?「去吧去吧,都是讨债的。明天早上蒸一锅窝窝头出来,家里都没干粮吃了。」   「妈,天都黑了,你们就放心我一个人去陆邵北那儿?」   「不放心能咋整,我和你爸都这么忙,难不成陪你去?」张惠巧蹲下来开始点火。   沈凝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到了陆邵北家,他已经将小米粥弄到锅,沈凝随便热点儿菜,俩人糊弄一口。   吃了饭,沈凝洗完碗筷,用玉米面和白面发了面,早春天气不是那么热,沈凝搬了个凳子,将面盆放在已经熄火的炉子旁,「明儿早上我来贴饼子,你要是半夜起夜,看看面要是发了,就挪到凉块儿的地方。」   陆邵北从里屋拿了今天新买的黄胶鞋出来,「这个给你。」   沈凝背过手,「我不要。」   「就当是你来给我做饭的报酬,你那双鞋,别穿了。」   沈凝低头看看自己已经破的不行的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陆邵北走近两步,扯过沈凝的胳膊,将黄胶鞋塞进她的怀里,「我说的话,不允许反驳!」   沈凝鼓着腮帮子:…凭什么啊?为什么这个人这么讨厌,明明是给她东西,还那么凶!   外面天色更暗了,只有孩子在路边玩耍,还有家家户户星星点点的煤油灯。   沈凝脚上穿着新的黄胶鞋,感觉走路都舒服很多。而自己那双鞋,在陆邵北怒目中,直接飞进了炉膛,化为灰烬。   一进院子,沈安在剁鸡食,一脸愤愤然。   屋子里张惠巧在锅台前忙活,看她时不时地捶捶腰,沈凝还是狠不下心。   「姐,你可算回来了。」沈安看到沈凝喊了一声,「你啥时候不用去给陆邵北做饭啊,家里没吃的不说,都乱成一团了。」   「不是有你们么?」沈凝说道。   「我哪儿会干这些啊,以前做饭喂鸡收拾屋子,收拾院子,这不都是你干的么,你这不在家,咱家的小园子都没人翻,这几天我都快饿死了。」沈安说着在围裙上擦擦手,过来挎着沈凝的胳膊,「姐,他那伤啥时候好啊,你看我这手都糙了,还没时间出去玩。」   沈凝摸摸自己手心的茧子,她的手更糙,还不是一样没人心疼?「这我不知道,你去问陆邵北吧。」   沈安坐回去,「我可不敢,我怕他揍我。」   沈凝看她的表情突然笑了,陆邵北可不就是那么吓人。看着沈安的侧颜,沈凝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也曾经是她疼爱的妹妹,虽然出生就比她晚了两分钟。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让着她,结果呢?   沈凝走进屋,张惠巧刷完锅,舀了玉米面在面盆里,「这么晚才回来,真是指望不上你。」   沈凝刚想伸手接过面盆,就被张惠巧数落一句,已经抬到一半的手放下,转身回屋了。   点上煤油灯,沈凝去拿炕梢裁剪好的衣料,却发现,迭好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满炕都是。   沈凝拉开门,「妈,小安,你们谁动我放炕梢的料子了?」   张惠巧手上都是玉米面,「什么料子,哪儿来的料子?」   沈凝捧着料子出了门,「是不是你翻的?」   沈安抬起头,不以为意,「姐,你别这么小气啊,不就是翻了两下么。你哪儿来的这么好料子,做好了衣服先给我穿几天呗。」   她说完一低头,「姐,你买新鞋了啊。」紧接着扯着脖子喊张惠巧,「妈,你真偏心,竟然给我姐买新鞋,都没有我的,我也要。」   「妈哪有那个闲钱给你姐买新鞋。」张惠巧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走出来看,「你这丫头,是不是乱花钱,在哪儿弄的钱?」   张惠巧嗓门挺大,这么一喊,两边邻居都推开门出来看。   沈凝皱着眉头,「我哪儿有钱,陆邵北给我的。」   「好端端的,他给你买鞋?」张惠巧说什么都不信。   沈安也跟着点头,「是啊,姐。你撞了他,他怎么可能给你买鞋?还有这料子,我看都是你的尺寸裁的,不会是你自己乱花钱买的吧。」   「我再说一遍,鞋是陆邵北今天去县城买了送我的。这料子,是他托我给别人做的衣裳。你们要是弄坏了,惹着陆邵北,可别说我没提醒。」要是以往的沈凝,无论谁说什么可能一句辩白都没有,但是现在,她不想忍气吞声。   凭什么忍让的总是她自己?   张惠巧看看这烫绒面的料子,这得不少钱,「陆邵北就那么有钱?」   「我不知道。」   沈安心下羡慕,「这料子一看就特别贵,就算是陆邵北让你帮忙做的衣裳。可这鞋,姐,不管是你自己花钱买的,还是陆邵北送你的,反正都是你的了,借我穿穿呗,咱俩脚一般大。」   张惠巧看姐妹俩在那儿聊天,转头进了屋。   沈凝心下厌烦,上辈子就是这样,无论什么,都可着沈安,她从来不争不抢的。   「不给。」   沈安很是惊讶,以往她要什么,她姐都给她的。「姐,你别这么小气啊。」   「就这么小气。」沈凝说道,「还有,这料子不准动,衣裳做好了,我是要给人家送回去的。」   沈安面露不满,「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似的。」   「好啊,你还敢说这鞋不是你偷了家里钱,自己去县里买的?」这时候张惠巧和沈胜利从屋里走出来,满脸怒容,「你没偷拿家里的钱,你说,我的钱怎么少了两块五?」   沈凝愣了一下,「我没拿家里的钱,妈你别冤枉我。」   「我冤枉你?」张惠巧嗓门拔地老高,「早上都去上工,就你没去,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县城。不是你偷拿的,家里的钱能长腿跑了?」   沈凝眯着眼,想了想上辈子的事儿。这时候绝对没出现这些事儿,感觉风平浪静的。至于说家里丢钱的事儿,应该都是明年了。   沈凝突然想起来,当时她父母大吵了一架,好像是她爸偷偷拿钱出去买酒喝还是怎么着,总之就是一个月往外挪个一块两块的,后来没被发现,就挪个三块五块的。因为挪得多了,就被她妈发现了。   俩人吵了好一阵子没说话,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沈凝转过头,她爸叼着旱烟,看上去比她妈还生气。   「你个死丫头,看我干什么,是觉着有陆邵北罩着,我不能把你怎么着是吧。」沈胜利拿下嘴里的旱烟,「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承认,等陆邵北走了,我也有法子让你承认!」   这一瞬间,月光下自己至亲的三个人的面容是那么的清晰,沈凝冷笑一声,将料子夹在左腋下,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张惠巧的手腕,语气冷冷的,「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我,不相信我,好啊,那咱们一起去陆邵北家对峙,现在就去!」 第10章 闹翻   张惠巧从来没见过自己家大闺女这么生气过,她向来都不吭声,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丫头抽什么疯,你竟然敢拽你妈?」   「你不是丢钱了吗?丢了两块五。」沈凝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松开力道,干了多年的活,她的力气并不小,张惠巧都没能挣脱开。「我说什么你不信,那咱们就找个能证明我清白的人!」   这头沈凝已经将张惠巧拖出了大门口,门外聚集了不少邻居都在指指点点。   沈安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沈胜利扔了旱烟追出来。「你个死丫头,你干什么?反了天了你!」   沈凝没理他,拽着张惠巧走出去老远,这时候沈安才追出来,「姐,这是咱妈啊,你要干啥啊?不是你拿的就不是你拿的呗,至于吗?」   沈凝狠狠地瞪她一眼,「怎么不至于?」   「从小到大,我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你们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沈凝语气冷冰冰,她突然觉着,她的头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分青红皂白。哪天我死在外面了,你们怕是只有吃不上饭,没有干净衣服穿的时候才能想起我!」   沈凝声音很大,周围的邻居听得清清楚楚。   沈凝已经管不得那么多,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是不会松开张惠巧的手。「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沈凝没注意的是,沈胜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瑟缩一下,但是暗夜中,谁也不会去注意他的微妙表情。   「你个没良心的,我养你这么大,你竟然说你不是亲生的。没天理了!」张惠巧开始哭喊,可是周围的邻居互相看看,谁都没吱声。   沈胜利走上前去,抬起手,就想去打沈凝,可突然想起陆邵北的话,他又不敢,只能将手落下,去抓沈凝的胳膊,这地方就算青紫别人可看不见。   沈凝吃痛,感觉胳膊像断了一样,不得已松开张惠巧的手。   「跟老子回去,丢人现眼的。」沈胜利力道很大,拖着沈凝就往院子里走。   沈凝想都没想,低头咬上沈胜利的胳膊,趁着沈胜利大叫的时候,抓着张惠巧继续往陆邵北家走。   走了没几步,林文君突然拦在沈凝面前,「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叔和婶子呢?」   「走开,我家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早晚是你们沈家的女婿。」林文君想都没想说道。   「沈安,林文君看上你了。」沈凝扯脖子喊了一声。   林文君愣在那儿,心噗通噗通地跳,他转过头,正对上沈安审视的眼睛,匆忙避开。   沈安皱着眉头,「姐,你别瞎说。」   一句话,扰乱了两个人,沈凝顺利地带着张惠巧出现在陆邵北家大门口,这一路上聚集了不少村民,都跟着过来看热闹。   陆邵北老远救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披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正巧看到沈凝愤怒的脸。   天色发暗,陆邵北似乎能想象出来,她因为愤怒两颊绯红。   「怎么回事儿?」   沈凝其实还是有些害怕陆邵北的,但是今天的这个事儿,必须说清楚。「我妈说我偷了家里的钱,进城买了这双黄胶鞋。」   这么一说,陆邵北再看看张惠巧,以及身后的沈胜利,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我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沈胜利早就吓得不行,连忙摇头,「没问题没问题,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大惊小怪,家里哪儿丢什么钱了,误会都是误会。」   说着怒瞪着张惠巧,张惠巧赶紧改口。「都是孩子瞎说的,陆老弟你别听她的,这么晚吵着你了,我们这就回去。」   「怎么在家就说钱是我偷的,看见陆邵北就说没丢钱?」沈凝气极了,怒吼出声,眼圈都跟着红了。   陆邵北脸色越来越差,张惠巧生怕沈凝惹怒了他,赶紧说道,「你这孩子,叫陆叔叔,怎么能直接喊名字呢,真是没礼貌。」   陆邵北轻哼一声,「我不是你老弟,我也没有沈凝这个侄女儿。」   张惠巧一噎,转头数落沈凝,「你这孩子,我们哪儿那么说了,是你听错了,非得拽我们出来,现在都说清楚了,赶紧回去。」   沈凝一把甩开张惠巧的胳膊,「各位叔叔婶子,你们刚刚也听见了,我妈是那么说的吗?」   「惠巧,这回可是你冤枉孩子了,看看孩子委屈成什么样儿了。」   「是啊,胜利啊,你们两口子也真是的,沈凝这丫头多好,多能干,你们也不能太偏心了不是?」   「沈凝啊,误会都弄清楚了,快回家吧。」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有数落沈胜利和张惠巧的,也有劝沈凝回家的。   毕竟一个姑娘家,这大晚上的不回家怎么成?   沈凝擦了一把眼泪,她现在真的不想回那个家,那个一点儿温暖都没有的家。   沈凝抬头望望天,可是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她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陆邵北眼中闪过心疼,黑着一张脸,看向沈胜利和张惠巧,语气阴森森的,「不仅是这双黄胶鞋,还有她怀里的料子,我全送给她,有什么问题吗?」   衣料?沈安想着那烫绒面的料子,中间还夹了一块儿红格的棉布,做个衬衫一定好看。原来都是给她姐的啊。   张惠巧一惊,「那料子,十好几块钱,都是给沈凝的?」   「我说话不想重复第二遍。」陆邵北冷声道。   张惠巧笑得开心,「没问题没问题,可这总得有点儿原因,陆老…邵北你说是不是?」   村民们一听,十几块钱,真是大手笔,这陆邵北也太有钱了。   陆邵北挑挑眉,「原因?因为我乐意。」说完,眼神划过张惠巧身边的沈安,语气加重,「我给沈凝的东西,只能沈凝穿,要是发现在别人身上,我打断她的腿!」   沈安下意识地瑟缩一下,低着头不敢吭声。   沈凝泪眼朦胧地看着陆邵北,「那料子…」   「那料子就是给你买的,以后谁欺负你,都可以来找我,无论什么时间都行。」陆邵北像是承诺一般,一字一句在这寂寥的夜空下,特别清楚。   村民们听了,一个个地在陆邵北和沈凝之间看来看去,终究什么都不敢说。看着两方也打不起来,就都散了,上工累了一天,都回去睡觉了。   陆邵北家院子里,只剩下沈凝一家人,还有陆邵北。   陆邵北走到沈胜利跟前,「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胜利后退一步,「我是个大老粗,弄不懂你说的什么。」   「好,那我说具体点儿,平阳村有户姓陈的人家,她…」   「什么姓陈姓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沈胜利适时打断陆邵北的话,拽着张惠巧,「走了走了,回去睡觉。」   沈安率先一步离开院子,紧接着沈凝父母也走了。   沈凝擦擦眼泪,声音略微有些哽咽,「谢谢你陆邵北,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休息的,我先回家了。」   陆邵北点点头,他现在还没有理由留下沈凝。   走到自己家门口,沈凝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坐在了大门口的长凳子上。   她眨眨眼,刚刚一时激愤的眼泪已经消失不见。虽然有万般委屈,可今天这么一闹,她跟家里最后一点儿情分也没了。沈凝想着,她以后都不想为这个家里任何人掉一滴眼泪。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看不见她父母,看不见沈安,看不见林文君。   可世界之大,她真的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她也走不出去。   沈凝将一时着急拿出来的料子铺在腿上,这是陆邵北给她的,可为什么要给她呢?难道就是因为刚刚一时情节说出的话,而他向来说一不二,所以没办法反悔?   沈凝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却没有发现,在她进院子以后,那个送他东西的男人满脸担忧,好半晌才转身回家。   闹了一通,沈凝反而觉着日子消停了不少,至少沈胜利和张惠巧不再对她颐指气使,沈安每天往出跑,经常找不着影儿。   沈凝觉着,目前跟家里人相处的状态最让她轻松,她可以不说话,只做自己的事情。她与家里人开始形同陌路,每天各上各的工,互不影响。   沈凝开始过上了,每天到点儿去给陆邵北做饭,陪他吃饭,正常上工,晚上回去做做衣裳的日子。   而沈凝虽然还是需要每天做三顿饭,但是比在家轻松许多。   陆邵北会在她回去之前,点火,洗菜,蒸饭…反正就是他一个手还算能干的,一定不会等沈凝下工再干。   沈凝发现,即便陆邵北一条胳膊伤得那么重,可他家里还是井井有条的,一点儿都不乱。   可自己家呢?都快下不去脚了。沈凝每天忍着想去收拾的冲动,就当看不见。   沈凝用了五天时间,做好了一件衬衫,一件外衣还有一条裤子。   外衣的样式跟西装类似,这是沈凝那天跟陆邵北去县城的时候看到的,她也是突发奇想加在了衣服上,还别说,收了腰身,穿在身上,看起来真的好看。   沈凝看着自家小镜子里的自己,没想到,自己也挺好看的。其实她跟沈安虽然是双胞胎,可是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她一直觉着,沈安性格活泼张扬,很是漂亮,如今看来,自己也不差。   「我家大丫头,那是我们平水村最好看的,要不信,你去问问村里的人,谁不夸我家大丫头,聪明能干,又漂亮。」   是沈胜利的声音,沈凝探出个身子,她爸身旁跟了个陌生的妇女,有些胖,笑得见牙不见眼,但是她从来没见过。   「好看我知道,郑家那小儿子,若不是听说你家闺女退了婚,也不能求着我来。」 第11章 找婆家   说话间,沈胜利已经带着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沈胜利乐呵呵地看着沈凝,「沈凝啊,这是平阳村的张婶儿。」   离得近了,这位张婶儿凑过来一把拉住沈凝的手,「这十里八乡的,都说你沈家有两个俊的不行的闺女,没想到长得这么带劲。瞧瞧这身段,这脸蛋。怪不得郑家那小儿子这几天天天往我家跑。」   沈凝将手抽出来,张婶儿就是笑笑也没在意,而是围着沈凝转了一圈,一直都在夸赞她。   沈凝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总觉着她在张婶儿眼里就像一件商品,任人买卖。   「丫头,平时都干什么活儿啊?」张婶儿笑着问沈凝。   沈凝蹙蹙眉,「爸,张婶儿,你们有事儿先聊,我还有事儿。」   「沈凝,有客人在,什么事儿那么重要,去给张婶儿倒杯水。」沈胜利对沈凝的态度很是不满。   沈凝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张婶儿,我爸可能没跟你说,小时候村子里路过一个算命的,说我这辈子克夫,我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的,这才匆匆忙忙跟林文君解除婚约,婶子你说,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去害别人,你说是不是?」   张婶儿看看沈凝,又看看沈胜利,「这…」   「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有个算命先生,我怎么不知道!」沈胜利怒瞪着沈凝。   沈凝没吭声,转身推门离开。   张婶儿看着沈凝的背影,突然笑了,「行,这丫头我是看过了,回头你们再商量商量,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要是有啥想法,给我递个消息就成。」   「那成,等晚上我跟她妈好好说说她,你说郑卫东这小伙子多好,错过了林文君我都觉着够可惜的,这回可不能再错过。」沈胜利一边说着,一边将张婶儿送出大门。   沈凝离开家里,感觉空气都新鲜不少,可是走了一段路她才发现,马上就到陆邵北家了,这还没到吃饭点儿呢,现在去也太早了。   沈凝想都没想就换了方向,想出了村子找个地儿坐会儿,平水河边她肯定是不会再去的,到了那里,只有恐惧。   沈凝转来转去,转到了村东头,却不想碰上了陆邵北。   不过陆邵北正在帮人家忙活,并没有看见她。沈凝四下看看,这好像是赵德水家,赶紧找地方躲了起来。   只见陆邵北胳膊上缠着绷带,左手十分有力气地帮赵德水拉着犁,正在帮赵德水翻他家房子后面那小块儿园子呢。   「你都受伤了还来帮我做什么,我慢慢挖,慢慢刨就行了。」赵德水扶着犁说道。   陆邵北在前头拉得卖力,绳子在他左肩膀上,绷的紧紧的。「你啥体格我能不知道?别逞强了。要是累病了,谁照顾你?」   到了地头,陆邵北松开绳子,拿起后窗台上的大茶缸,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缸子水,「你这园子不大,趁着我在家,帮你翻出来,回头种点儿菜,夏天也够你吃的。再留点儿白菜,土豆子,弄点儿咸菜,腌点儿酸菜,大春天也就不那么难熬。」   赵德水擦擦汗,「让你看出来了。」   「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我之前托人给你捎回来的钱和粮票,你都没用吧。」   赵德水将犁掉个头,「哪里舍得,再说了,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这几年要不是你,我怕早就去见我家那口子了。」   「这么多年,我觉着最重要的就是活着,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管怎样都活着。」   沈凝蹲在一旁,陆邵北和赵德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听了陆邵北后面这句话,沈凝突然有些感慨,是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过沈凝突然有些不懂,不都说陆邵北是坏人吗?   她还听说,有一次陆邵北在自家院子里光着膀子,结果被人看见后背上好几道疤,一看就是打架斗殴留下的,还都不是小伤,也亏了他命大。   这样的人,也会帮助其他人?   沈凝抬起头,看着天边的阴云,心想着,明天怕是要下雨了。   这么想着,她从胡同口离开赵德水家后园子往正路上走,还没走几步,突然有人喊她。   「沈凝!」   沈凝一回头,「周帆啊,你怎么在这儿?」   周帆拉过沈凝的手,「我老远就看见你,你这身衣裳可真好看,我差点儿没敢认。我刚刚还跟林文君说呢,前面那个姑娘怎么那么像你,他还不相信。」   沈凝偏过头,果然林文君跟在周帆后面。   林文君走上前来,眼底闪过惊艳,「沈凝,别跟我闹脾气了,咱们和好了吧,以前都怪我,我跟你道歉成不成?」   「不成!」   低沉的声音响起,周帆下意识地往林文君后面躲。   陆邵北在杖子另外一头抖着外衣,目光落在沈凝身上,「手艺还不错,好看。」   沈凝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着新衣服就出来了,她刚刚就是不想跟她爸和那个姓张的女人啰嗦。她爸明显是给她找了婆家,也不知道郑家给了他多少彩礼。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将闺女嫁出去。   「穿着新衣裳来找我,是想让我夸夸你?」陆邵北语气温柔,不止沈凝,周围的人都觉着自己幻听了。   沈凝眨眨眼,这个陆邵北,天天总是凶她,故意让自己听他的,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我、我才没有。」沈凝赶紧摇头,「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原来不是,不过确实好看。」陆邵北笑笑,「老赵,剩下的活儿明天干,我先回去了。」   话落,陆邵北左手扶着杖子,直接从里面跳了出来。   沈凝有些傻眼,这杖子,很高的。   「走,回去做饭。」陆邵北招呼沈凝。   沈凝点点头,「好。」随后跟上。   「沈凝,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林文君一看沈凝要跟陆邵北走,一下急了,跑了两步拦在沈凝身前。   「我刚刚已经回答了,不成。」沈凝没等说话,陆邵北抢先回答。   「我问的是沈凝,又没问你。」林文君说完直愣愣地盯着沈凝,好像她不回答,他就不走一样。   「林文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去找一个你喜欢的,或者喜欢你的吧。」沈凝声音淡淡地,「你别告诉我,就退婚这段时间你就喜欢上我了,那都是骗你自己的,因为得不到,所以你才觉着好。」   沈凝说完,绕开林文君先走一步。   林文君傻傻地站在那儿,双拳紧握,怒火中烧。   「林文君。」感觉到林文君状态不对,周帆轻轻喊了一声。   林文君突然拉起周帆的手,「你不是喜欢我吗?晚上回家我就跟我爸说,我要娶你。」   周帆被林文君一席话弄傻了,「你说要娶我?」   「对,娶你。」林文君说着拉起周帆的手,大步走到沈凝身侧,「我告诉你沈凝,我要娶周帆,你等着后悔去吧!」   沈凝眯了眯眼,娶周帆?他不是喜欢沈安么?不过这都是他的事儿,与她无关。「随便。」   到了陆邵北家,沈凝和陆邵北一起做饭,吃饭的时候,沈凝并没有吃多少,想起回家沈胜利就要念叨婚事就烦。   「有心事儿?」   沈凝咬着筷子,不知道为什么,想把心里的话跟陆邵北说,可能是除了陆邵北,没人听她说了吧。「我爸好像给我找了个婆家…」   沈凝话还没说完,只听对面「啪」地一声,筷子拍在炕桌上,紧接着,本来暖融融的炕上,都觉着气温降了好几度。   「给你找婆家?」   沈凝总觉着陆邵北这话说的阴森森的,她吓得放下筷子点点头。   「谁家?」   「我还不太清楚,就是今天来个姓张的婶子,说是平阳村郑家的小儿子。」沈凝下意识地解释。   「怪不得。」陆邵北念了一句。   「什么怪不得?」   「郑家条件好,你要是嫁过去,应该能给不少东西。」陆邵北问道,「你怎么想?」   沈凝垂着头,「我当然不想,我都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样儿。」   陆邵北想了想,「若是你信得过我,这个事儿我帮你解决。」   「啊?」沈凝抬起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凝想想,倒也是。陆邵北虽然总吓唬她,但似乎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比她父母强很多倍。   回到家,沈凝一进门,沈胜利坐在灶台旁边,劈头盖脸开始数落,「还知道回来,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动不动就敢往外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我告诉你,这郑卫东家里条件在平阳村算是顶好,人家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今天也不是跟你商量的,人家来就是看人的,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不想在这个家待,那老子就趁早把你嫁出去,免得在家碍眼。」   张惠巧也在一旁帮衬着,「我看也是,回家也不干活,留你干啥?还不如趁早嫁人,我也好省心。」   「我如果不嫁呢?」沈凝问道。   「不嫁郑卫东?那就去求林文君回来,我看他这几天对你还挺好,你再强下去,我看你一个好的都找不着,上哪儿哭!」张惠巧说道。   沈凝想了想,「郑卫东他们家答应给你们多少彩礼?」 第12章 我才不爱吃肉   沈胜利手中卷烟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什么彩礼不彩礼的,你爹我是那见钱眼开的人吗?」   「你这孩子,真是苦了我们当父母的一片苦心。」张惠巧开始了苦口婆心的模样,「你说你,和林家好好的婚事儿非得闹没了,你爸去找了郑卫东家,还不是想给你说门好亲事。」   沈凝站在那儿听着,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字也不信。   张惠巧觉着这功夫的沈凝听话不少,至少没跟他们对着干,以为她听进去了,「这女人啊,一辈子就是要找个好人家,我和你爸都打听了,郑卫东一直喜欢你,要不是林文君在,他们家早就来提亲了。你说,我们这做父母的能坑害闺女吗?」   如果是上辈子,沈凝绝对不相信他们会坑害闺女,可是这辈子,她觉着自己眼睛雪亮,看得再明白不过了。   沈凝看看,沈安还没回来,问道,「那你们准备给沈安找什么样儿婆家?」   张惠巧笑着拉起沈凝的手,「妈就知道,你一直惦记你妹妹,从小你就最疼沈安。小安最近跟知青点儿那个赵彦聊得挺好,我和你爸看着,若是他俩能成也不错。那赵彦可是高中毕业,有文化,又是城里人,以后小安没准儿还能跟他一起进城见见大世面。」   沈凝暗道,是你们也想借光进城见见大世面吧。看上人家,却不知道那赵彦城里面有个青梅竹马,过两年回城就把你家闺女给扔了。   若是以往,沈凝绝对会提醒一句,现在,她懒得说。自己种的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样的果。   就像她上辈子,眼瞎,心瞎,活该惨死。   「那希望爸妈你们早日梦想成真,也去大城市见见世面。」沈凝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还将手抽了出来。   张惠巧压根没听出来讽刺的意味,叹了一口气,「妈也不用你给我们带来多大富贵,只要郑卫东疼你,一辈子不愁吃喝的,妈也就踏实了。」   听了这话,沈凝真的想笑了。   沈胜利砸吧两口旱烟,「跟她说那些做什么,反正等过几天春种结束,郑家就会带着郑卫东登门提亲,到时候哪儿还由得她乐意不乐意。」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还问我干什么?」沈凝说完转身进屋了。   不是她不担心,刚听沈胜利的话,她还有时间,毕竟要等春种结束。   再加上很重要的一点,陆邵北刚才说会帮她解决,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信任陆邵北,总觉着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   既然陆邵北答应她了,那就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儿,沈凝拿了柴火把炕烧了,这才坐下来低头补着干活穿的衣裳。   没多一会儿,沈凝就听到外面张惠巧舀水往大锅里添。   「这大晚上怎么温这么一大锅水,又不洗澡。」沈胜利说道。   张惠巧没好气地,「你没看见都没有换洗衣裳穿了吗?堆了满地,我是谁都指望不上。」   沈胜利没好气地,「都怪你生不出儿子,要是儿子,现在媳妇儿娶回家,啥不能干?」   一提生儿子的事儿,张惠巧气性也上来了,直接扔了水舀子,「儿子儿子,天天除了儿子还能不能说点儿别的?你要是嫌我生不出儿子,找别人生去!」   沈胜利轻哼一声,站起身踢了板凳一脚,掀开门帘回了屋。   张惠巧虽然生气,可衣服不洗也是没办法,这边水烧好了,舀进大盆里,捧出来一大堆脏衣服,坐下来吭哧吭哧地开始洗。   沈安回来的时候,张惠巧一遍还没洗完呢。看到沈安气不打一处来,「天天就知道往外跑,生你养你们干啥,赶紧端盆帮我洗衣服。」   沈安撇撇嘴,「我姐不是回来了么,为什么找我。」   「我看你是欠揍。」张惠巧脾气上来,拎起灶台旁边的笤帚疙瘩,照着沈安打了两下,一边打一边吼,「你姐,你姐,她现在要照顾陆邵北,我管不了她,我还管不了你了。赶紧的,再废话,我打死你!」   沈安被打的嗷嗷直叫,端着盆帮忙洗衣服。   沈凝在屋里听着外面跟唱戏的,突然笑了,听到沈安挨打,心里就莫名的高兴。她真的是变坏了,沈凝这样想着。   第二天一早,天气阴沉沉的,不过没有下雨。   早上去上工,村民们不少念叨着,「这要是来场春雨,今年绝对是好兆头。」   「谁说不是呢,这几天赶上春种,去年雪就不小,这要再来场雨,种啥都行。」   村儿里的人就指望着地里这点儿收成,收成好,家家日子也好过,收成不好,很多人就得饿肚子。   好在平水村这边气候正适合中土豆,土豆种了一片又一片,这东西好放,收成一般都不差,还抗饿,所以还没听说谁家饿死人的。   「听说了没,村长家那小儿子林文君,昨天带了周帆那丫头回去,说话儿俩人就要结婚呢?」   突然一句不讨论下雨收成的话飘进沈凝耳朵里。   「真的假的,这刚跟沈家退了婚,就要娶周家丫头,难道之前就看上了周家丫头?」   「谁知道呢,现在年轻人的事儿,咱们是搞不懂,八成是吧。」   「依我看呢,那陆邵北看上了沈家大丫头,林文君也没想跟沈家丫头结婚,都退婚了,正好跟周家丫头结婚呗。」   「你这说的靠谱…」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沈凝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想象力。   拎着筐往前走几步,正好看见周帆母亲。她快走几步,在身旁喊了一声,「周婶儿。」   「呦,沈凝啊。」周帆母亲很喜欢沈凝,看到她就乐呵呵的。   「周婶儿,看这天儿,这两天怕是要下雨,你就别上山了,要是缺啥少啥的,你跟我说一声,咱们一起想办法。」沈凝总是惦记着周帆母亲摔断腿的事儿,心里莫名的不安。   「成,咱们这春种这么忙,婶子没事儿也不上山,听你的。」周帆母亲说着有些感慨,「婶子对不住你,婶子昨天晚上问了小帆那丫头,她说她老早就喜欢林文君,你说这象话吗?你俩从小关系那么好,她竟然惦记着林文君,哎…」   「周婶儿,小帆若是真能跟林文君好好过一辈子,也没啥不好的。」沈凝劝道,「再说,我跟林文君都没有婚约了,他娶谁都跟我没啥关系,我就想好好干活,赚工分。」   看着沈凝笑眯眯的模样,周帆母亲笑了笑,「婶子能看得出来,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谁要是娶了你啊,真是上辈子烧高香。」   「妈,你俩唠什么呢,这么高兴。」周帆从身后跑上来,走到沈凝身侧。   沈凝偏头一看,周帆是满面红光啊,眼睛里全是笑意,显然异常开心。   周帆母亲看到自家闺女反而不怎么高兴,「怎么这么晚?」   周帆右手捏着衣角,「我刚把林文君送到他们那片地,这才跑回来。」   周帆母亲瞪了她一眼,「像什么样子!」说完快走两步先去干活了。   周帆挎着沈凝的胳膊,「沈凝,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你开心就好。」沈凝勾起嘴角,可笑意未达眼底。   周帆整个人喜滋滋的,总觉着大家都为她开心。她从来没想过,林文君会把她带回家,直接当着他父母的面儿说娶她,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中午,沈凝正常去给陆邵北做饭,却发现陆邵北没在家,院门关着,虽然没上锁,可到处都特别安静。   沈凝从里屋找到外屋,从前院子找到后园子,都没看到人影,还是邻居大娘喊了一声,「丫头啊,小陆他有事儿出门了。」   「谢谢大娘。」   可沈凝心里却有些发闷,陆邵北没告诉她要出门啊。   「丫头啊,小陆说了,锅里饭菜热好了,让你吃了在家睡会儿直接去上工就行,他说办完事儿就回来。」   邻居大娘看沈凝要走,又喊了一声。   沈凝心中难以抑制的喜悦,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走进屋子,灶台里虽然没了火炭,但是还能感觉有些温热气息,掀开锅盖,里面两个大饼子,一碗萝卜汤,旁边还有一个煮鸡蛋。   沈凝自己拿出来,摸摸还有余温,坐在炕桌边将饭吃了。   不过她没在陆邵北家午休,传出去终归不好,虽然陆邵北没在家。   可是等沈凝晚上来的时候,陆邵北还没回来。   沈凝叹了一口气,心里总觉有些空落落的,她蒸了小米饭,又炖了土豆条和白菜,自己吃了一口,将没动的菜和饭热在锅里,想着陆邵北回来还能吃口热乎的。   沈凝洗了碗,又给陆邵北烧了炕,发现陆邵北家真的十分整洁,即便她想要收拾什么,都没什么可干的,灶台都被陆邵北清理的十分干净,就连外面的柴火垛就码的特别齐整。   沈凝转了一圈,突然笑了,这个男人真的很不一样,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笑什么呢?」突如其来的话,吓了沈凝一大跳,「你、你回来了。」   陆邵北闻着屋子里的菜香味儿,掀开锅盖,笑了笑,「还成,有点儿良心,知道给我留饭。」   沈凝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本来想问他出去干嘛了,也给忘了个一乾二净,「谁给你留的,那是我明天早上要吃的。」   陆邵北挑眉,从怀里拿出一块儿油纸包的酱牛肉,「本想留着咱们明天吃,既然晚上没我的饭,我就勉为其难垫垫肚子吧。」   沈凝看了两眼那块儿酱牛肉,好像整个屋子都飘着肉香气,她绝对不承认自己馋了,别过头,「我才不爱吃肉。」 第13章 白糖水、红糖水   当天夜里,村子里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小,到第二天早上,各家院子里都有些汪水了,好在雨变小了。   因为阴天,一早上天色发暗,沈凝看看雨没那么大了,找了件破衣服,顶着跑去陆邵北家。   一进门,陆邵北递过来个茶缸,「喝点儿热水,别着凉。」   沈凝道了一句谢,将茶缸捧在手心里,热气自掌心蔓延,再喝一口,唇齿之间都是甜甜的,一直暖到心窝里。   沈凝抬起头,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白糖水?」   「暖和了?」陆邵北看着她,「走吧,上炕吃饭。」   「你都做好了?」沈凝跨过门坎一看,炕桌上两碗稀饭,两个鸡蛋,两个大饼子,还有一碟子酱牛肉。   沈凝瞄了两眼酱牛肉,没想到陆邵北昨天晚上没吃,不过看样子,她做的饭都被陆邵北消灭干净了。   陆邵北看沈凝一直低头喝稀饭,吃着萝卜条,将酱牛肉推到她跟前儿,「吃。」   沈凝想想昨天晚上,她好像说自己不爱吃肉,现在再吃,那多掉价,「你吃吧,我吃这些就行。」   最近在陆邵北这儿,她都被养刁了,每天早上都能吃上个煮鸡蛋或者鸡蛋羹,这是她之前多少年都没有的待遇。   陆邵北板着一张脸,「不吃就扔了吧。」   沈凝撇撇嘴,「那也太浪费了。」   「浪费难道怪我?」陆邵北轻哼一声。   沈凝:…是你要扔的,难道怪我?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受不住陆邵北的低气压,还是低头夹起一块儿放进嘴里,酱牛肉唇齿留香,又很有嚼劲,比五花肉还好吃。   沈凝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说别的,她从小就没吃过牛肉,这是第一次。   一块儿酱牛肉下肚,沈凝吃的心情很好,眉眼弯弯,在煤油灯的映衬下,沈凝的柔和眉眼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陆邵北的眼帘。   陆邵北忍不住咳了两声,端起大碗,吸溜吸溜地喝稀饭。   沈凝想都没想,又去夹了一块儿,刚刚放进嘴里,就听到陆邵北咳了两声。以为是自己夹多了,可放进嘴里的肉也不好吐出来啊。   沈凝想了想,用力嚼了几下,鼓着腮帮子,「是你让我吃的,也没说只能吃一块儿。」   陆邵北差点儿没呛着,「我什么时候让你只吃一块儿了?都吃了吧。」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不过她嚼东西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好看,陆邵北这么想着。   「都给我?」沈凝可没想吃独食,将碟子推了回去,「我够吃了,好东西不能多吃,而且这是你买的,能给我吃,我已经很感激了。」   陆邵北勾起嘴角,这丫头道理一套一套的。   俩人吃完饭,村里大广播喇叭里号召大家趁着这小雨,抢时间抓紧播种。   各家各院拿着农具,顶风冒雨地下了地。   陆邵北看看外面阴沉沉还没有大亮的天,从箱子里抽出两件雨衣,其中一件递给沈凝。   「穿着,别等淋雨受凉再感冒。」陆邵北说道。   沈凝没去接,「雨不大了,我多穿一件衣服就行。」   「你要是感冒了,谁照顾你?」陆邵北冷着脸。   沈凝觉着这话听了心里泛酸,下意识地去接,这个陆邵北,好像特别不喜欢别人反驳他,真是凶啊。   在陆邵北的注视下,沈凝穿上雨衣。   紧接着,陆邵北穿了另一件雨衣,也要跟着往外走。   「你干嘛去?」沈凝下意识问。   「走,陪你播种去。」陆邵北率先一步出门。   不知道为何,看到陆邵北高大的身影,沈凝觉着心里很是踏实,可他胳膊上伤还没好全呢,虽然不会再裂开,可也不能淋雨啊。   穿着雨衣干活,谁也不能保证雨水流不到胳膊上。   沈凝追出去,「你别去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你这算是关心我?」陆邵北提声问道。   沈凝没听出来话外意思,点点头,「当然算啊,你天天吃药换药的,淋了雨,对伤口不好,那些罪就白遭了。」   陆邵北听了这话,心情极度舒畅,「放心吧,不会。」   陆邵北陪着沈凝下地上工,村子里都炸开了锅。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陆邵北下地干活,分工到沈凝旁边的几个人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陆邵北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地,「哪片是你的?」   沈凝抹了一把脸,「这五根垄是今天要种完的。」   「你自己?」陆邵北一看,这工作量也太大了,要是一个人干,就算动作再快,手脚再利索,也得忙到天大黑了才能回家。   「嗯,这一片地都种土豆,大家分工,这样快些。」沈凝指着后面用苫布苫好的地方,「前些日子割好的土豆栽子都在那儿边,距离这么远扔一个,然后用脚埋上土,就是这样。」   沈凝说着还给陆邵北示范着。「不过你胳膊上有伤,就别挎土豆筐了,再抻着。」   陆邵北看着沈凝麻利的动过,「你倒是真能干。」   沈凝拿着两个筐,连同陆邵北那份儿土豆栽子都挎了来,「你跟我一起,我好帮你拿栽子。」   「成。」   陆邵北跟在沈凝身侧,听着沈凝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里异常满足。他怎么可能不会种土豆?当年离开平水村的时候,他都十六了,以前可没少干过这些活。   可他就是喜欢听沈凝念叨。   低头时间长了,沈凝站在原地直直腰,转转脖子,发现大家伙儿都在低头苦干。长干活的大家进度都差不多,只有知青那边进度低。   定睛一看,好家伙,沈安跑去帮赵彦种土豆去了,她自己那片地干不完,还得她父母去帮衬,赵彦能帮她?他自己的活儿都忙不过来呢。   不过若说着赵彦和林文君差在哪儿,赵彦面子上做的特别好。   跟沈安好了以后,只要去县城或者自己家里邮来东西,都有沈安一份。赵彦还经常去家里帮这个帮那个,让沈安赚足了面子。可沈胜利从来也没真正用他干过什么。   沈凝收回目光,四处看了看,找到周帆母亲这才放了心,看来她没去上山,那应该就不会出事儿了。   「想什么呢?」陆邵北很快追了上来,看见沈凝有些迷离的双眼,不知道为何有些心疼。   「我在想,如果是命中注定的事儿,我自己能不能改变。」沈凝下意识的回答。   「哪有什么命中注定,无非就是因果循环。」陆邵北沉默片刻说道,「不过我相信,人定胜天。」   沈凝突然笑了,笑容背后,东边的天似乎都跟着亮了,紧接着,雨渐渐停了。   沈凝伸手接了接,「雨停了啊。你这四个字真好,人定胜天。」   「咱俩还挺快,要是中午不回去,一点之前应该能干完。」沈凝抬头看看,应该就剩下一半了。   「那就干完再回去。」陆邵北说着,手和脚都加快了进度。   这春天下了雨,发寒,尤其沈凝还是个姑娘家,窝在暖和和的炕头多好。   沈凝和陆邵北加快了动作,两个人确实干的特别快,周围人羡慕不已,可谁也不能喊动陆邵北帮他们干活,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苦干。   林文君拎着筐从沈凝跟前走过,「你一共才能赚几个工分,难道还要分他一半儿?」   「用你管我?我把工分都给他,我乐意。」沈凝气哼哼的。   林文君给气跑了,陆邵北勾起嘴角,心情愉悦。   俩人活干的利索,拎着筐回了陆邵北家。   柴火都在屋里堆着,因为要下雨,陆邵北提前捡了很多放在西屋地上。   沈凝点火做饭,陆邵北烧炕,俩人配合的很好。   端起暖壶,陆邵北沏了一碗红糖水,「把这个喝了。」   沈凝笑眯眯地接过,「谢谢。」   「家里没有姜,我在外面听说,吃那个东西去寒气,等再进县城,提醒我买点儿。」陆邵北一边搅着锅里的疙瘩汤一边说道。   沈凝十分顺从地点点头,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在陆邵北这顺从就好,他就高兴,也就不欺负她了。   沈凝也是饿坏了,足足吃了两大碗,准备回家,一拍衣兜,钥匙竟然不见了。   「怎么了?」   「我钥匙好像掉在地里了,谢谢你今天帮我干活,我去地里找钥匙,然后就回家了。」   陆邵北本想说,他去赵德水家,让她在家里休息,毕竟炕都烧好了,热乎乎的。看她着急找钥匙,也就没再开口。   沈凝沿着地垄沟仔细的看,她的钥匙上栓了个红的毛线绳,很好找,没多一会儿她就发现了。   拍拍钥匙上的泥,然后放进兜里,刚走到地头,沈胜利就迎了上来。   「到处找你找不到,你这活不都干完了吗,赶紧去我们那片地帮忙,要不这天黑也干不完。」   「天黑也干不完,那等天黑透了不就干完了?」   沈凝说完抬腿就走,沈胜利在身后一个劲儿地骂不孝女。   沈凝听了转过身来,「爸,你再多骂我几句,就得干到明儿早上去,原来,爸你是怕干的时间短啊。「   沈胜利噎得够呛,自家这个听话的大闺女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沈凝哪里管那么多,以后他们爱干什么都跟自己无关,别打她的主意就行。   她站在地头望瞭望,好半天才找到周帆,「周婶儿呢,下午怎么没看见?」   「我嫂子上午淋了雨,中午就发烧,我妈上山采药去了。」 第14章 捉奸   沈凝一听,都那么告诉了,怎么还上山呢?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走,你跟我去看看周婶儿。」沈凝叫上周帆。   周帆赶紧摇头,脸上有些不自在,只不过沈凝心下着急,并没有发现,「我才不去,我一会儿还要帮林文君干活呢,早上都答应他了。再说了,我妈就上山挖个药材,以前也不是没去过,还总去砍柴呢,你干嘛这个表情?」   沈凝看说不动周帆,自己越过土豆地,往后山走。   陆邵北本来是想给沈凝送雨披的,怕这天什么时候再下雨,,结果就看见沈凝往后山跑。   他琢磨了一下,将雨披顺手扔在了别人家,说一会儿回来拿,也跟了上去。   沈凝跑的很快,好不容易赶到后山,可是却没看到周帆母亲的影子,她喘着粗气,又往上爬了一段儿,本想喊两声,可是一抬头,周帆母亲正好从山坡上滚下来,喊得撕心裂肺的。   山坡上又滑,周帆母亲连着滚了好几圈,直到被一棵大树拦下,这才没有继续滚下来。而她的右腿正好撞在树干上,登时满地鲜血,周帆母亲大吼出声,山林里似乎还有回声。   沈凝赶紧跑过去,「周婶儿…」这一声周婶儿喊的,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与上辈子不同,这次她亲眼看见周帆母亲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断了腿,上辈子只是听说。   听说的远远没有亲眼看见的来的惊骇。   周帆母亲看了沈凝一眼,扯了扯嘴角,结果什么都没说出来,就这么晕了过去。   沈凝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用力拖了周母一下,发现重得很,她完全没有力气。沈凝想了想,还是准备下山找人一起将人抬下去。   「沈凝!」   刚走了没两步,熟悉的声音传来,沈凝喜出望外,「陆邵北,周婶儿出事儿了。」   陆邵北快走两步,低头看了看,「你帮我一把,将她扶到我背上。」   陆邵北说着先是将周帆母亲扶起来靠在树上,紧接着蹲下身子,沈凝在后面扶了一把,周母整个人就趴在了陆邵北背上。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就是平地,直接将人送去了周帆家。   周帆还有一个哥哥,已经娶了媳妇儿。可是他哥哥整日里好吃懒做的,什么都不干。   「周明,你妈出事儿了,快出来!」一路上碰着的老乡都跟着过来。   周明叼着烟,不情愿地走出来,「她能出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自己母亲昏死在陆邵北背上。   陆邵北怒瞪着他,「去开介绍信,快找车送医院!」   周明本来不想动的,可架不住害怕陆邵北,扔了手里的烟,赶紧往生产大队跑。   沈凝已经有日子没来过周帆家了,看样子还是如往常一样。   儿子媳妇儿什么都不干,什么也都不管,只靠周帆母亲一个人干活,不仅如此,还受气。   没多一会儿,赵德水就把马车赶了来,陆邵北看看马车的硬板,看向周明,「你就让你妈躺在这儿?」   周明手里捏着介绍信想了半天,压根不知道干什么,村民们喊了一声,「快去弄个被子铺上,拿着钱,赶紧送县医院啊!」   周明这才反应过来,在陆邵北的压迫下,进屋拿了被子铺好,陆邵北将人放在车板上,「老赵,路上小心着点儿。」   沈凝蹙着眉头,看着周明跳上车,一行人渐行渐远,提着的心往下放了放。   虽然还是出事儿了,但是上辈子,周明可是没管她妈,所以才耽搁了治疗,伤口感染,人也就那么没了。这辈子有陆邵北坐镇,至少周明是害怕的,所以周帆母亲应该能救治过来。   感觉身边人的紧张,陆邵北看向她,「吓坏了吧。」   沈凝点点头,刚刚那一幕还在脑海中回放,「头一次见着这种事儿,你说,周婶儿会没事儿吧。」   「嗯,会没事儿的,放心吧。」   有了陆邵北的安慰,沈凝觉着,那就一定没事儿了,「谢谢你,陆邵北。」   总觉着沈凝更关心别人,自己似乎都找不到存在感,陆邵北莫名地有些不满,「你很在意周家人?」   沈凝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起跟着陆邵北往外走。   「他们家其他人我不在意,我只在意周婶儿。」   虽说她是周帆的母亲,可她做不到连着周婶儿一起恨,毕竟这也是曾经对她很好的婶子。她觉着,如果谁都恨,那她的生活里恐怕只剩下仇恨了。   还有一点就是,上辈子,周帆母亲摔断腿这件事儿,她记得特别清楚。   她想因此来判断,她重新来过,是否真的能逃离命运的安排。   她用尽全力去退婚,多次提醒周帆母亲不要上山,就是想证明,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一切。虽然多出了波折,但是总觉着跟上辈子还是不同的。   「不过你上午跟我说过,人定胜天,我记着呢。」沈凝说着笑弯了眼睛。   「以后多笑笑,很好看。」   难得听陆邵北夸赞她一句,沈凝俏脸刷的就红了。   「沈凝。」   沈凝和陆邵北刚出周家院子没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沈凝转过头,这人她认识,周明媳妇儿,也就是周帆的嫂子。她对周明媳妇儿没有半丝好感,在她眼里,这就是个恶毒的儿媳妇儿。   「什么事儿?」   周明媳妇儿的样子极其虚弱,往前走了几步,「沈凝,你看我这发烧着呢,能不能帮我把小帆找回来,咳咳…家里连热水都没了,你看我…」   没等周明媳妇儿说完,沈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能。」   周明媳妇儿愣在那儿,这还是那个之前特别好说话的沈家大丫头吗?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要不这样,你能不能帮我烧点儿水。」   「不能。」沈凝又给了她两个字,「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让我做?难道要给我工钱?」   周明媳妇儿气得够呛,想要骂两句,可沈凝已经跟着陆邵北走远了,只能在原地跺跺脚,自己披着衣服回了院子。   陆邵北对于沈凝刚刚硬气的话语十分满意,「不错,颇有我的作风。以后对这些人不用客气。」   沈凝撇撇嘴,是我自己想开了好吗?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这边这么大动静,村民们都过来了,竟然都没看见周帆。」沈凝嘀咕了一句。   「我记得你和周帆关系不错,现在看着似乎不像。」陆邵北突然想起这件事儿,问道。   「没、没有啊,我俩本来也没多好,就是年纪差不多,走动勤点儿吧。」沈凝说道。   陆邵北点点头,「这样最好,周家这一儿一女,都跟他爹的性子差不多,能没什么交集最好。」   沈凝没想到,陆邵北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她以前都没想过。周明和周帆的性子,可不就是随了他们的父亲。好吃懒做,功利心又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沈凝有些感慨,陆邵北不经常在村子里,看人还挺准的。   「想不想吃鱼?」   「啊?哪里有鱼?」沈凝下意识问道。   「平水河,这雨天是捞鱼的好时候,咱们拿回去烤了,或者炖了都行。」   提到平水河几个字,沈凝有些发怵,脸色也开始泛白,陆邵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有些担心,「是不是淋雨要感冒,脸色突然这么差。」   沈凝拍拍脸颊,「可能是吧,鱼就先不吃了,我先回家躺一会儿,晚上再去给你做饭。」   看着沈凝匆忙离开的背影,陆邵北很是担心。   陆邵北回到家,将带血的衣裳换下来,扔进洗衣盆里,想了半天,他刚刚提起鱼的时候,沈凝并没有异样,难道是因为平水河?   想到这里,陆邵北停下准备点火的动作,直接去了平水河边,他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也可能沈凝确实身体不舒服,如果晚上她脸色还不好,他那儿正好还有点儿药。   陆邵北沿着平水河边走,除了鹅卵石,并没有发现什么。再往前,还有两栋破房子,这是很早的时候有人住在河边,后来平水河涨水,房子淹了两次,那两户人家也就搬走了。   破房子一直留在这儿,再没人动。   陆邵北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觉着自己真的是多心了,就想转身回去,可还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呻吟声,他停下脚步。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这是什么声音,再清楚不过。   陆邵北本不想管这等事儿,村里的人大多朴实,可也有败类,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人家乐意干嘛就干嘛。   「你比沈凝那死丫头识趣多了,放心,等忙完了,咱们就结婚。」   是林文君的声音!陆邵北脸色发沉,怪不得沈凝提起平水河边,脸色那么差,看来,沈凝她早就发现林文君跟别的女人搞到一块儿了,不然能毅然决然地退婚吗?   陆邵北第一反应就是为沈凝出气,可是他原地站了好半天,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头一次,他觉着有事情难住了他。   他堂堂男子汉,碰到这种事儿,简直是太棘手了。   陆邵北想了一会儿,抄近路往村民经常路过的地方走。   有人看着陆邵北满面春光的走过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有好信儿胆子大,上了年纪的村民问了一声,「小陆啊,找什么呢?」   陆邵北看了几人一眼,「我刚看见河边那破房子里跑出来几条蛇,想开开荤,手里没家伙事儿,没抓着,你们锄头借我用用。」   几个大老爷们儿一听,有蛇?「跑出好几条?那可能还有,小陆你不介意,我们帮你捉。」   「那成,给我一条就成,其他的你们分了,也开开荤。」   都知道陆邵北不好说话,可大家也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几人知道有蛇吃,乐呵呵地扛着锄头拿着铁锹朝平水河边走去… 第15章 全村都知道了   村民们抄近路,从草甸子里横穿过去,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平水河边。   「咱们轻点儿,别把蛇吓跑了。」   村民们悄声往破房子那处挪,陆邵北老远地跟在后面。   这年头,本就没什么吃的,要是真能捉到蛇,那绝对是好菜,不然大家也不能这么积极。   几位村民举着锄头,拎着铁锹,慢慢靠近破房子,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村民们对视一眼,觉着有戏。   他们互相比了个手势,两个人留在外面,另外两个拎着锄头,一个走到门口,一个停在了窗下。   其中一个村民,小心翼翼地推开破败的门,结果眼前的一幕让他傻了眼。只见房子角落里的稻草堆上,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一起,男人在上面规律的运动着,身下的女人双眼迷离,嘴里不住地哼唧,很是享受…   「你们在干什么!」   蹲在窗下的村民听到声音也站了起来,惊地手里的锄头都掉在了地上。   女子「啊」地一声大叫,赶紧抓起一旁的衣服往身上遮,男子也是懵了,今天全村子都忙,怎么可能有人来这河边?   另外两位村民听到尖叫声拎着铁锹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窗下的村民将人拦下,「别过来。」   紧接着背过身去冷哼一声,「赶紧把衣服穿好,出来!」   陆邵北站得远,只见没多一会儿,林文君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披头散发的周帆。   陆邵北眯了眯眼,没想到,竟然是周帆。   今天都传两个人要结婚了,怎么就一定要先找地方干这种事儿?   看来,他的沈凝还是聪明的,跟这种男人退了婚,跟这样的女人也没有走的近。   「各位叔伯,求求你们,千万不能让大家知道啊。」周帆噗通一声跪在泥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林文君摸摸鼻子,说得理直气壮,「这事儿你们比管,今天就当没看见,反正我们都是要结婚的。」   毕竟是村长家的儿子,村民们一时手足无措,这就看见了后面的陆邵北,也算找到了主心骨。   「小陆啊,你说,这…这可怎么办?」   陆邵北走近两步,想了想说道,「我们也没想管,今天这事儿,大家就当没看见。林文君,你自己做的事儿,回去自己跟你父亲坦白,娶了周帆就是。」   「谁要你假好心,说不定就是跟踪我们。」这种事儿,就算结婚也终究是见不得人的。   几位村民怕陆邵北发怒,「怎么跟你陆叔叔说话呢!」   林文君偏过头,将周帆拉起来,「我们走。」   「等等。」陆邵北喊了一声。   林文君回过头,「别以为你这就拿到我的把柄可以到处宣扬。」   陆邵北压根没看他,他走到周帆身前,「你母亲为了给你嫂子挖药材,刚才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你却跟他在外面干这种事儿,你觉着你对得起她吗?」   「你说什么?」周帆瞪大了眼睛,「我妈怎么了?」   一位村民接过话,「你妈被送去县医院了,你哥跟着去的,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周帆捂着嘴,完全不相信,「怎么可能?」   「丫头啊,我们能骗你吗?」   周帆疯了一样地往家跑,林文君看看几人,也跟着离开。   「可能是他们俩进去,那些蛇才跑出去的。」年纪最长的村民怕陆邵北多想,安慰着,「小陆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俩孩子太不象话了,不说别的,真应该让他们父母好好管管。」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   林文君和周帆在河边干了这事儿,没到晚上,整个平水村就全都传开了。   虽然陆邵北嘱咐了大家不要说,可架不住知道的村民有好几个,回到地里跟自己婆娘一念叨,不少那嘴就跟大喇叭似的,想不知道都难。   沈凝下午在家休息够了,看看时间准备去找陆邵北。她出了院子,这一路上,碰上了不少准备回家做饭的人,虽然活没干完,但是得先吃饭才有力气继续干。   可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大多数都是在同情。   沈凝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虽然破旧,可洗的干净,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些人也不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沈凝也不好自作多情去问,万一跟她没关系呢?   正寻思着呢,一群小孩子围了过来,「沈凝姐姐,林大哥跟人偷情呢。」   「是啊,就是周姐姐,都被人看见了。沈凝姐姐,你真可怜。」   「嗯,我奶奶说,他们不要脸,看了的人长针眼。」   「沈凝姐姐,你别难过,等我长大了我娶你,你这么漂亮。」   一大群孩子七嘴八舌的把沈凝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沈凝也算听明白了,可她心里竟然有丝丝雀跃,林文君和周帆这就弄到一块儿了?还被人发现了?   看样子全村上下都知道了,那他们脸面往哪儿放?   怪不得周帆母亲都出事儿了,基本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也没看见周帆,没想到,竟然跟林文君干了这种事儿。   有大人看这些小孩儿乱说,赶紧将他们撵走。   「沈家丫头,别听孩子乱说。你都跟林文君没了婚约,别难过。」一位年轻媳妇儿拉着自己孩子,觉着有些尴尬。   沈凝也算弄清楚了,大家真的是在同情她,背地里大家不知道又要怎么说呢。「我没啥难过的,我有事儿忙,你们慢慢聊着。」   原本阴沉的天气,却没有让沈凝觉着压抑,中午在山上看见的那一幕以及陆邵北提起平水村时候的惊骇也全都一扫而光,周帆不是喜欢林文君吗?   这么不知检点,没结婚就弄到一块儿去,她就要看看,周帆以后能有多惨。   到了陆邵北家,沈凝一边切菜,一边哼着小调儿,陆邵北走到她身后,「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沈凝笑弯了眼睛,「今天奢侈一把,我给你做土豆丝卷饼,难道不值得高兴?」   「那有什么可高兴的,用的还不是我家的面?」   沈凝笑容立刻就僵了,咬着唇,气哼哼的,老半天才说道,「就知道欺负我,不想跟你说话!」   「这屋子就咱俩,你不跟我说话跟谁说话?」陆邵北挑眉问她,「况且,你说我欺负你?这话可不对,你知道真正的欺负是什么样儿的?」   沈凝总觉着这样的陆邵北有些危险,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我、我才不想知道。」   看到沈凝耳尖发红,陆邵北往后退一步,「不过你眼光还不错,知道林文君那人不行,提早把婚退了,不然有的你哭。」   手里的刀停了下来,沈凝沉默片刻,哪里是有的哭,分明是命都没了。   「我以后才不会哭。」沈凝说道。   陆邵北看着她的侧脸,很想上去捏一把,可还是忍住了,他笑笑,「嗯,以后都不哭。」我也不会让你哭,陆邵北这么想着。   与陆邵北家不同,林文君家里和周帆家里都炸开了锅。   林村长脱了鞋,鞋子底照着林文君的后背就是猛捶,林文君疼得嗷嗷直叫,「妈,你快拦着点儿啊,我快被打死了。」   林文君母亲这次也没管,「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那能怪我么,是周帆勾引的我,爸你凭什么打我。」林文君一边躲一边喊,「再说了,你们都答应我娶周帆,我俩就睡了,又能怎么样,就是时间提前点儿。」   「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你要娶进门?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林村长说着猛抽了几下才算罢手。   林文君窝到一旁,身上哪儿都疼,「爸你说啥,不让我娶周帆了?」   「今天她能跟你睡,明天她就能跟别人睡,娶,娶个屁!」林村长气得直喘粗气,「我老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不让你跟沈凝那丫头退婚,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这个周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文君母亲说完叹了一口气。   「是她非要跟我退婚,我都去求她了,她也没答应啊。」林文君老大不乐意。   「要是我,我都不嫁给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儿,人家勾引你就上?什么东西!」林文君母亲气不打一处来。   屋子里安静了好半天,林村长说道,「你明天去跟周帆说,这婚我们林家不结了,她这样的媳妇儿,我们也要不起。」   听到这话,林文君还觉着挺高兴,那天他提出来跟周帆结婚,就是想气气沈凝。谁想到,周帆打着帮自己干活的名义,约他出去,要将身子给他。   人家都愿意,他也没多想,不过还别说,这女人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周帆就是个贱货,比沈凝那个连手都不让碰的木头好多了。   可他现在就觉着还是沈凝好,沈凝更漂亮。   「行,那我听爸的,明天就去说。」   「幸好只是你们俩说要在一起,我们还没到处说,也没定亲,不然可怎么得了。」林文君母亲说道。   周帆家里,只有她和她嫂子,她嫂子知道了这个事儿,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说她不要脸这个那个的。   周帆知道自己母亲摔断了腿,到现在没回来,再加上下午碰上这个事儿,一直在那儿哭。是她约林文君出去的,她害怕,怕林文君哪天反悔,现在要了她的身子,总不能翻脸不认账。   「哭,哭什么哭?你趁早让林文君那小子娶你,全村都知道这事儿,以后谁还敢娶你?」周帆嫂子骂够了,坐在那儿说道,「还有,记得要彩礼,多要些,你毕竟也是因为他林文君才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总得要些补偿,婚事要办,越早越好。」 第16章 偷钱   林文君和周帆的事儿出了以后,全村上下都等着老林家什么时候把周帆娶进门,都这样了,不赶紧办事儿娶回家,也说不过去啊。   干了一大天的活,都累的够呛,晚上回家吃完饭,躺在炕上,谁不念叨两句。   沈凝从陆邵北家回去,张惠巧还没忙完,沈安一脸不耐烦地洗着碗,「姐,你这日子可过的真好,有吃有喝,还有人帮你干活。」   沈凝笑笑,「谁说不是呢,这么想想,我以前是真傻,还帮别人干活,把自己累成那样有什么用,结果人家林文君还偷摸帮你干活去,我还以为,我跟林文君退婚了,他会娶你呢,没想到跟周帆弄到一块儿去了。」   沈安脸有些僵,她一直以为,林文君帮她,给她东西,她姐不知道,「谁要嫁给他,你不要的,就想扔给我?我可是跟赵彦好了,爸妈都知道。再说了,姐,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没想到周帆勾引了林文君,你可真是丢人。」   「我有什么可丢人的,我和林文君也没啥关系,他们搞到一块儿,丢人是的他们,小安,你可真会说话。」沈凝说道。   「妈,你看我姐,你也不管管。」沈安从来没觉着会说不过沈凝,一时间气够呛。   张惠巧从外面拎了柴火回来,明儿早上用,听到姐妹俩拌嘴,「行了,都少说几句。」   「周家那丫头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家的闺女,可不能这样,要是被我发现了,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妈,我们怎么可能那么不知羞耻。」沈安接了一句。   沈凝看了沈安一眼,转身进了屋。   「妈,你看我姐,现在家里活儿是一点儿都不干,都是你们惯的。」沈凝听到外面沈安开始编排她,不过无所谓,爱说什么说什么,就是不干。   张惠巧没好气儿地,「我惯的?我没惯着你?你们俩我是一个都使唤不动。」   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第二天天气放晴,家家户户早早就起来了,春种要忙几天。这片土豆种完了,还有大豆、苞米,高粱地呢,总得忙完这阵子。   沈凝起早洗漱完像往常一样去了陆邵北家,俩人吃完饭,陆邵北竟然又跟着沈凝下了地。   「这个月的工分,算咱俩的。」沈凝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一天几个工分?」陆邵北问道。   「我比别的女同志能干,生产大队给我算九个工分,别的女同志是八个。」说起这个,沈凝觉着挺自豪的。   「九个工分?」陆邵北不知道很久都没关注村子里的工分情况了,而且各个地区也不太一样,「那一个月下来能赚多少钱?」   「去年这时候,一天差不多三毛钱,一个月下来也九块呢,我是我们家赚得最多的。」沈凝说道,「今年暂时还不知道,还得看今年天头什么样儿,最后收成如何。」   陆邵北心下了然,听赵德水说,去年收成不错,那一个月九块钱,也算不少了。谁也不知道今年天头什么样儿,有可能九块都赚不上。   「跟我干怎么样,我一天给你五毛。」陆邵北勾起嘴角说道。   「五毛?干什么能赚那么多?」沈凝心里打鼓,可经过这段时间跟陆邵北接触,又觉着陆邵北好像不是大家说的那样儿。「我听那些知青说,在城里糊火柴盒什么的,一天也是不能赚够五毛钱的。」   「简单,每天陪我说说话,做做饭就行。」陆邵北说道。   沈凝可不相信,「你又瞎说,骗我可没什么意思。」   陆邵北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刚刚真的想,我娶你,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想想自己的年纪,他怕把人吓跑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陆邵北今天帮沈凝干的更快,俩人这回比昨天足足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干完了。   一上午,一边干活,身边村民们谈论的大多数都是林文君和周帆的婚事儿。   还说,村子里好久都没有喜事儿了,这回村长家办婚事儿,能补补肚子了什么的。看得出来,没有太多人讨论俩人发生的事儿,到现在更期待林家的席面。   沈凝拎着筐,就看到沈胜利急匆匆地往家走。   沈胜利本想让沈凝帮忙去干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这个闺女,他现在指望不上,陆邵北护着,他打又不能打。   沈凝觉着沈胜利样子有些古怪,「爸,你干啥去?」   「老子干啥去,还轮不到你这丫头片子管。」沈胜利冷哼一声,快步往家走。   沈凝原地看了半天,把筐递给陆邵北,「我一会儿去找你。」接着跟在沈胜利的后面,她倒要看看,他爸刚从家吃完饭,下地干活不到半个小时,着急回家干啥。   沈胜利一路回到家,就看到自家大门四敞大开的,她弯着腰挪了进去,听到沈胜利在屋里喊了几声,发现屋里没人,进了东屋,打开箱子,将里面一个木头匣子拿了出来。   沈凝透过窗户看了个清楚,那木匣子是她妈平时放钱的,自从那天丢钱以后,她妈还弄了个小锁头,自己天天带着钥匙,生怕再丢钱。   沈胜利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锁头打开,在里面拿了一块钱,又拿了五两粮票,这才偷偷摸摸把木匣子放回去。   沈凝虽然看不清沈胜利到底拿了什么,可也知道,她爸这是又偷拿家里钱了。可晚上不趁她妈睡着了拿,怎么偏偏等大白天跑回来拿?难道是有要紧的用处?   沈凝看沈胜利要出来,赶紧弯腰躲去了房后。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她才悄悄走出来,看到沈胜利往土豆地的方向走,她才去了陆邵北那儿。   吃了饭,沈凝想来想去,她不能回家,张惠巧如果发现钱丢了,就她一个人在家,她就说不清楚了。   她现在要搞清楚她爸到底把钱拿去干什么了,就算上次有陆邵北作证,可不代表张惠巧心里没有疑虑,她必须让张惠巧知道,偷钱的人到底是谁。   沈凝想来想去,转进了地头,「张队长,我把明天的活儿也干点儿吧,明天我少干点儿成不?」   生产队长张松,对于这个手脚麻利,干活又好的闺女很是赞赏,「成,别累坏了。」   沈凝还特意跑去张惠巧他们跟前转了一圈,还有其他村民也看到她又下地干活儿,都夸她能干。   沈凝正低头看活儿呢,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哭嚎声,「林文君你王八蛋,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说不娶我?」   地里的村民一听,怎么回事儿,又不娶了?   「你小点儿声!」站在地头的林文君捂住周帆的嘴,「你小点儿让声。」   周帆一把拍掉林文君的手,「我为什么要小声,反正全村都知道咱俩那点儿事儿,我也不顾了不那么多,我告诉你,林文君,你不娶我,我就闹得人尽皆知,让你林家丢尽脸面,你爸村长也别想干下去!」   周帆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她妈今天早上刚从县里回来,本来就伤得很重,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妈知道这个事儿,可她嫂子什么都往外说,一个劲儿地强调让她多要彩礼。   她妈气得哭了一通,眼睛都哭肿了,自己闺女这样,不嫁给林文君还能嫁给谁?   周帆想着,自己要是嫁人了,以现在看,她妈腿那样,不一定能什么样儿,自己嫂子不一定对她妈好,她要是多要些彩礼,或许她嫂子能对她妈好点儿。   今天想跟林文君讨论这个事儿,可林文君直接说不会娶她,这无疑不是晴天霹雳。   「反正是你勾引我的,想嫁给我,没门!」林文君很是硬气。   周帆哭着往人多的地方跑,「各位叔叔伯伯婶子,求你们帮帮我,他林家要悔婚啊。我也不怕丢人了,林文君他不认账,不是人啊。」   村民们都在干活,被这闹的,全都看过去。   沈凝转过身,看着披头散发像个泼妇的周帆,她没想到,这俩人这么快就闹上了,本来以为得结婚以后呢。   林文君追上来,去拽周帆的胳膊,「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一心喜欢你,才答应你的,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不娶我,我也不让你好过。」   闹腾的动静太大,林村长他们都往这边赶。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村长啊,做人不能不厚道,都这样了,赶紧给孩子把婚礼办了得了。」   林村长心里怒气横生,可面上不显,「都是孩子瞎说的,来孩子的婚事儿当然得办,这不春种忙么,回头忙完这段时间,请大家去家里吃酒。」   「丫头,别听文君的,他就是有时候犯浑。早上我和你大娘还说,过两天去你家跟你妈商量商量结婚的日子,回头你俩再去乡里登记,咱这亲家就做成了。」林村长笑着对周帆说道。「既然这样,明天,明天我和你大娘就去你家商量这个事儿。」   「爸。」林文君有些傻眼,这跟昨天说的不一样啊,娶了周帆,沈凝咋办?   「你闭嘴!」林村长一瞪眼,林文君不敢吭声。   周帆这下满意了,「行,我回家跟我妈说,明天在家等你们。」   村民们一看,人家都定下来了,又不关自家的事儿,也就都忙着去干活了。   沈凝站在一旁跟看热闹似的,这才是周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连名声脸面都不要,只为了嫁给林文君。   这辈子走向完全不一样,还别说,沈凝有些期待他们以后什么样儿。   不过这俩人走在一起,倒是印证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村长带着周帆和林文君走人,沈凝瞄着张惠巧和沈胜利那边,直到看见张惠巧回去做饭,她才去了陆邵北家。   等到回家以后,沈凝却没见到沈胜利,一直不关心他们干什么的沈凝,难得问了一句,「妈,我爸呢?」   「说是邻村哪个朋友找他干活儿,出去了。」张惠巧没好气儿地说道,「朋友找干活,那地里活儿还没干完呢,真是气死我了,不让去非得去。」   沈凝按下心思,没再多问。结果没多一会儿,陆邵北竟然找来了。   张惠巧哪儿敢拦着,再加上,沈凝去照顾陆邵北有些日子了,也没有啥事儿,倒也没担心。   「我带你去个地方。」陆邵北说道。   沈凝看看天色,都快黑透了,「去哪儿?」   「平阳村。」   沈凝琢磨琢磨,她爸好像去平阳村了,还有那个郑卫东也在平阳村,去看看正好。 第17章   沈凝跟着陆邵北往平阳村赶,天越来越黑,哪里有坑,哪里路不好,陆邵北都知道。   「你总过来吗?」沈凝问道。   「小时候总往平阳村跑,不过最近就去过两趟。」陆邵北说道。   「那你可真厉害,你小时候往平阳村跑,路跟现在指定不一样,现在去过两趟路什么样儿都记得。」沈凝心下感叹,陆邵北好像真的很聪明。   「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想不想知道别的?」陆邵北随口说着。   「怎么知道?」   陆邵北看看她认真的模样,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来,平水村和平阳村离的不远,可沈凝上辈子活了二十年,竟然一次都没去过,这第一次来,竟然是为了跟踪自己亲爹,沈凝觉着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沈凝低声跟陆邵北说道,「我今天白天,看见我爸偷拿了我家的钱。」   陆邵北倒是没想到沈胜利又拿了家里钱,距离上次沈凝家里丢钱,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呢。「我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看见了什么,要有个心理准备。」   「嗯,我没那么脆弱的。」沈凝觉着重生回来以后,自己内心强大的很。不过她还不确定陆邵北要带她去哪儿。   「陆邵北,我爸晚上说去朋友家帮忙,一会儿办完你的事儿,能不能等等我,我要去找我爸,看看他干什么呢。」沈凝继续说道。   陆邵北突然笑了,「我哪儿有什么自己的事儿,我就是要带你看看你爸去平阳村干什么了。」   陆邵北是抄近路带沈凝去的平阳村,俩人从小路出来,正好看到沈胜利身上挎着个袋子,吭哧吭哧地往村口走。陆邵北眼尖,赶紧拉住沈凝,捂住她的嘴,用眼神指向沈胜利的方向。   沈凝看过去,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不说话,陆邵北这才将手松开。   沈凝总觉心里有些异样,陆邵北身上没有其他男人的烟味儿和汗味儿,很是干净清冽,一点儿都不像他们村儿三十多岁的男人。   刚刚他的手,虎口和手心,很多茧子,虽然厚重,但莫名地觉着踏实。   「走了。」沈凝还在瞎想的时候,陆邵北拉了她一把。   沈凝赶紧敛了心神,有天色做掩护,俩人悄声跟在沈胜利身后,一路跟进了平阳村。   沈凝发现,沈胜利并没有走村子里那条正路,而是绕到了后面,一路朝西摸去,直到在一家破败的小院子前停下,这一路上,跟着沈胜利走,他们也没碰上什么人。   这处破败的小院子周围还有两户人家,倒没有挨的那么近,三户人家,都亮着煤油灯。   另外两户人家明显能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都在干活,唯独沈胜利进的中间这一家,只亮着灯,却没有半丝声响。   沈胜利十分熟练地从外面划开院门,四下看看没有其他人,这才走进去。   陆邵北拉着沈凝走近两步,躲在院门后。   只见沈胜利敲了五下房门,没多一会儿,里面有个中年妇女开了门,看到沈胜利直接扑了上去,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你怎么才来啊,你再不来,我和你儿子可就要饿死了。」   沈凝看到这女人,眼睛瞪得溜圆,不为别的,这女人肚子滚圆,很明显是怀了身孕,看样子,都得七八个月了吧。   沈胜利揽着女人进了屋,「春种太忙,我又去换了五两小米,这不紧赶慢赶地来了么,快进屋让我香香咱们的大儿子。」   女人笑的暧昧,任由沈胜利在她身上摩挲,沈胜利还不忘关了房门。   沈凝心里觉着恶心,浑身都不舒坦。   陆邵北看看她,「没事儿吧?」   沈凝摇摇头,「没事儿,我想凑近看看。」   陆邵北带着她进了院子,俩人弯着腰,躲在窗户下,这个高度,旁边两户人家看不见他们院子里有人,屋里人也是没有察觉。   沈凝不由得感叹,幸好旁边人家不是紧挨着这女人的院子,不然还真不容易,可看陆邵北从容的模样,似乎就算挨在一起,他也是有办法的。   沈凝微微站起身,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沈胜利从衣兜里拿出一块钱塞给那女人,「最近家里比较紧,等过阵子,儿子出生,我再给你多弄点儿。」   「什么比较紧,是你家那婆娘管得严吧,她不就生了两个闺女么,能比得了我肚子里的儿子?」女人没好气儿地说道,「早早晚晚,还不是等我肚子里的儿子给你老沈家传宗接代?」   紧接着的一幕,沈凝觉着眼睛都快瞎了,沈胜利直接将孕妇扑倒,在她嘴上脖子上啃…   沈凝捂着嘴,否则她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大叫出声。   陆邵北拉着她的袖子,怕沈凝失态,将人带出这破败的小院子。   直到走出这条路,到了要拐弯的地方,陆邵北才问道,「你怎么样?」   沈凝摇摇头,没想到,他爸在外面早就有个相好的,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看那肚子,怕是时间不短。「我没事儿,就是觉着恶心。」   「我之前有一次来平阳村,正好碰上沈胜利往这儿走。这个女人是平阳村有名的寡妇,姓陈,大概二十年前吧,她最开始的丈夫,和她结婚以后没多久就得病死了。后来都传她克夫,也就没人敢再娶她,婆家人把她撵了出来。她自己过了好几年,后来有个老头娶了她,听村子里的人说,她日子过的不好,老头经常打骂她,去年秋天,那老头死了,后来就传出来她怀孕,村子里人都说,是那老头的遗腹子。」   陆邵北解释一番,沈凝冷笑一声,「什么老头的遗腹子,那肚子里的孩子明明就是…」说了一半,沈凝突然将话咽了回去,她觉着恶心。   暂且不说张惠巧这人如何,可毕竟为她爸操持着整个家,因为没生出儿子,被她爸念叨了十八年,现在好了,这是确定这位陈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   想起刚刚沈胜利那个嘴脸,沈凝就觉着反胃,林文君是人渣,她这个爹也根本没好到哪儿去!   「先不说这孩子,你刚刚可看见了?那钱的去处?」陆邵北很是心疼沈凝,好好的姑娘,偏偏摊上这么个家庭。   他记得以前没离开平水村从军的时候,那时候村子里还说,沈胜利是十里八乡长得最好的小伙子,那时候多少小姑娘想要嫁给他,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娶了沈凝她母亲。   而伴随着岁月的蹉跎,这么多年过去,当年英俊的小伙子,也变了样子,可似乎没改变有女人愿意为他生孩子的事实。   「嗯,我看见了,他不仅拿了钱,今天应该还偷了粮票换了小米,都给了陈寡妇。」沈凝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这个锅,她才不会给沈胜利背,她一定要让张惠巧知道,这钱到底花去了哪里。   「要不要我帮忙?」陆邵北不忍心沈凝为了这些事情烦心,他的印象里,这是个单纯踏实的姑娘,就应该好好生活,而不要为这些事情烦心。   「谢谢你陆邵北,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   「也好,如果需要帮忙就跟我说。」陆邵北很想将人揽进怀里,可现在不能,「走吧,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去。」   「你能带我去郑卫东家看看吗?」沈凝想了半天,还是想去看看。   陆邵北愣了一下,「你想看看你未来婆家什么样儿?」一句话脱口而出,心里出奇的愤怒。   沈凝摇摇头,「我不会嫁给他们家的,我想好了,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谁也别想指手画脚。」   这一句话,莫名地浇灭了陆邵北心底里愤怒的小火苗,他笑了笑,「既然不嫁,看不看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吧。」   「那不一样,我要看看,他们到底给我找了个什么样儿婆家,人家到底答应给他们多少东西。」沈凝上来这个劲头,还挺倔强。   陆邵北自然是一切以沈凝为中心,「那就走吧。」   俩人绕到平阳村最中间那条正路上,一路走到了一处大铁门前,旁边全都用砖围好的墙,站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什么样儿。   「你父母说的有一点没错,郑卫东家里的条件,确实是咱们两个村子顶好的。」陆邵北说道。   沈凝看了这大门也确信了这一点,「这里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办法吗?」   「那边爬上去。」陆邵北说着带沈凝来到拐角处,墙根底下有些碎砖块儿和沙土,沈凝看了看高度,她还是爬不上去啊。可是恍惚间,陆邵北已经坐在了墙头上,将左手伸了下来,「来,抓着我的手。」   沈凝看看他宽厚的手掌,将自己小了两号的手放上去,下一刻,感受着陆邵北的力道,成功落入了他的怀里。   再往下一看,那一侧就是灯火通明的郑卫东家。   沈凝不自在地动了动,脸上发烫,压低声音,「放我下去。」   温香软玉入怀,陆邵北有那么一瞬间意乱情迷,很快清醒过来,将人放开,「别出声。」   陆邵北低头说话,温柔的气息喷洒在沈凝的脖颈,她心里有些烦闷,想要离陆邵北远些,可又怕掉下去引来别人,只能点点头。   沈凝看着郑卫东家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里还有人在走动,人还不少,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哪个是郑卫东?」   陆邵北看了半天,「等会儿,要出来那个。」   随后,沈凝看到一个特别瘦的男子,拎了个桶出来,别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异样,唯独这男人的右胳膊,袖子晃晃的,就好像没有一样。   沈凝心中冷笑,她就说么,沈胜利怎么可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尤其是条件这么好的人家。   气闷中的沈凝往其他地方一望,发现郑卫东家这院子,就铁门旁边是砖墙,其他地方也是木头的栅栏,根本没有这么不好爬。   「我们下去。」沈凝轻声说道。   陆邵北说了一声,「得罪。」将人揽进怀里,抱着沈凝从砖墙上跳了下去。   沈凝从陆邵北怀中跳下来,气哼哼地往回走,直到出了村口,陆邵北跟上来,「怎么就生气了?」   沈凝停下脚步,一脚踩在陆邵北脚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再看她抿着唇的小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沈凝更气了,「你还笑,明明爬杖子就行,你偏偏…偏偏…」   「偏偏怎么样?」陆邵北故意凑近,总觉着沈凝生气的样子分外可爱。   沈凝捏着衣角,「偏偏挑那么高的地方!」还抱了她。   「哦。」陆邵北哦了一声,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沈凝都以为是不是自己那一脚踩重了,把他惹生气了,刚想说话,就听陆邵北继续说道,「哪儿有杖子?」 第18章   「就在砖墙旁边,还有他们家大瓦房后面也是。」沈凝强调。   「我没看见,下次就知道了。」陆邵北说道。   一句话给沈凝噎够呛,人家都说没看见了,总不能是故意的。   「才没有下次,我以后再也不要爬墙头了。」沈凝嘟着嘴,气呼呼的。   陆邵北笑笑,「好,以后再也不爬墙头,都听你的。」   沈凝心下满意,脸色好转,可是走了几步总觉着陆邵北这话有歧义,什么叫都听她的啊。   「那个郑卫东,是个残疾人?」沈凝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陆邵北。   「对,你上次跟我说完,我来打听了一下。郑卫东从出生患有小儿麻痹,右胳膊肌肉萎缩,跟婴儿的没什么区别,手蜷缩在一块儿,完全不能用。」陆邵北说的详细,沈凝听得心里发麻。   不过又觉着一个人从小就这样,真的是很可怜。日子苦,能顺利长大又健康的孩子,绝对是幸运的。   「郑家兄弟三个,郑卫东最小,他两个哥哥一个在乡里教书,还有一个在县里厂子上班,都结婚了,家里也都有孩子。你刚才看屋子里跑跑闹闹的就是他两个哥哥的孩子们,还有他两个嫂子也经常回来住。郑卫东还有个姐姐,没结婚,也还没找婆家。」陆邵北继续介绍郑卫东家里的情况,「我打听了一下,说是郑卫东之前见过你,就喜欢上了。郑卫东父母托人打听过,说你踏实,又能干,家里正好缺个手脚麻利干活的,还有那些个孩子也要有人带,就让村子里的媒婆去你家看。」   沈凝细细听着,没想到陆邵北这么细心,打听的这么全面。说白了,郑卫东家是想找个又能干活又能传宗接代的。不过林文君家里何尝不是?   「你父亲沈胜利,问他们家要了五十块钱的彩礼,外加十斤小米,二十斤白面,还有两匹棉布,五斤猪肉。郑家人知道郑卫东自身缺陷,相对象难,再加上你的名声好,又能干孝顺,也就答应了。」   沈凝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值钱,突然笑了。借着月光,陆邵北看见她清美的面庞,「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你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值钱,难道不高兴?」   陆邵北有些吃味,「你比这个值钱多了。」   「真的假的,没想到你说话也有哄人开心的时候。」沈凝眉眼弯弯,声音清脆。「谁会给那么多钱,有些人家可是连彩礼都没有的。难道你给我?」   「可以。」陆邵北认真回了两个字,沈凝反倒不敢接话了,坑吃半天,「第一次听见你开玩笑,可是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不喜欢开玩笑。」陆邵北纠正她。   「哦。」沈凝十分聪明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正,我是不会让我父母得到这些钱和粮食的,想把我卖了,门都没有。」   「对,我说过,会帮你解决。」   陆邵北将沈凝送回家,这才回去。   这一来一回地耽误不少时间,可是沈凝回家的时候,张惠巧和沈安还没回来。   看看院子里的筐都不在,看来,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   而沈胜利,还不知道从平阳村回没回来呢。   沈凝烧了水,泡泡脚,洗漱以后又烧了炕,这才爬进被窝里,刚要睡着,就听到大门响,张惠巧和沈安说话的声音还挺大。   「这个死老爷们儿,你说我找他干啥,到现在,不去地里干活儿,也不回家,看他一会儿回来的。」   沈安打了个哈欠,「妈,你不困我都困死了,赶紧睡吧。」   张惠巧气冲冲地将手里东西一扔,进了屋。   娘俩儿借了沈凝的光,还有些热水,洗了把脸。   沈凝背对着沈安,装作睡着了,沈安累的要死,也没说什么直接爬上炕,准备睡觉。   没多一会儿,张惠巧突然冲进来,「你们,谁又拿了家里的钱?」   沈安将被子蒙在头顶上,「妈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了?抓着我干一天活儿,你想累死我啊。」   沈凝坐起身,「谁知道,说不准让我爸买酒喝了或者你记差了呢。妈你这么一惊一乍的,还不如等我爸回来问问他。」   张惠巧捧着木头匣子,开始坡口打骂,「这个挨千刀的,要是他拿的,我非得跟他打翻天。」   沈凝重新躺下来,打翻天,要是你知道,人家背着你,孩子都弄出来了,会什么样儿?   迷迷瞪瞪睡过去,沈凝也没听到她爸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到沈凝听到东屋两口子吵架,天都快亮了。   「沈胜利,你还知道回来,你说,是不是你偷拿了家里粮票和钱换酒喝了?」张惠巧声音很是尖锐,不想听见都不可能。   「你这疯婆子,说什么呢,那钱都是你管着,我上哪儿有钱。你不是上锁了吗?」沈胜利坚决不承认。   「那就让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酒味儿。」张惠巧上去拽沈胜利的衣裳,「一晚上你才回来,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你去哪儿了,不然,我就跟你没完!」   「我告诉你啊,我不想打你,别跟我在这儿拉扯,闺女们都睡觉呢。」沈胜利极度烦躁,拽开张惠巧的胳膊。   张惠巧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儿,看沈胜利的样子,「你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现在倒想起来闺女们睡觉呢,你跑出去不干活,想把我们娘几个累死?你说,钱哪儿去了!」   「你还有完没完。」沈胜利看着张惠巧不依不饶,一巴掌呼了上去。   张惠巧被打了一个跟头,栽倒在炕上,「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你自己把钱弄丢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就出去帮帮朋友干活儿怎么了?」沈胜利气得坐在一旁。   这么一吵吵,还睡什么,沈凝和沈安都下了地。   沈安直接冲过去,「爸妈,你们俩吵什么呢,不就一块钱么,这一天天都快累死了,让不让我睡觉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赶紧去做饭,老子饿死了。」沈胜利看着沈安也没有好气儿。   沈安委屈够呛,「做饭做饭做饭,这个家都成什么样儿了,你们看看,到处堆的乱七八糟的,鸡都抱屋里来也不下蛋了,后园子一直还没翻,你们这么吵,咱们今年还能有菜吃吗!」   沈胜利一下子瞄见了厨房里的沈凝,「小兔崽子,敢跟你爸吼,惯得你臭毛病。」沈胜利拿起炕沿边立着的笤帚,照着沈安就是两下子,「喊喊喊,以前怎么没见家里这么乱,我看就是你们懒,天天找什么赵彦,家里活儿不干,衣服也不洗,柴火也不捡,要你们干啥!」   沈安被打的嗷嗷叫,赶紧往外跑,邻居听见动静,都往沈家跑,「胜利啊,你这是干什么呢,这一大早上的,一会儿还得上工,打孩子干什么?」   人越来越多,沈胜利扔了笤帚,「赶紧滚去做饭。」   沈安擦着眼泪,生怕又会挨打,赶紧去烧火。路过沈凝的时候,「看见我们挨打,你高兴了?」   沈凝笑眯眯的,「还是你懂我。」   沈安更气了,「我告诉你,外面都传,你跟陆邵北好上了,那个老男人,快赶上咱爸岁数大了,他就是玩玩你。」   沈安这么一说,沈凝眼前划过陆邵北那张脸,怎么看跟她爸也不像同龄人,「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知道,你无非就是嫉妒我,有人护着,咱爸不敢动手。我得去陆邵北那儿了,今天早上可以蒸鸡蛋羹,你好好干活吧。」   鸡蛋羹?沈安瞪圆了眼睛,凭什么沈凝有鸡蛋羹吃?   「姐。」沈安站起身追上来,「你给陆邵北做饭,他还让你吃鸡蛋羹?」沈安怎么都不相信,他陆邵北会那么好心?   沈凝笑着点头,掰着手指头算,「是啊,不仅有鸡蛋羹,煮鸡蛋,炒鸡蛋,天天都有。还有五花肉啊,豆腐啊,这都是常菜。」   沈安仔细看了沈凝两眼,发现她最近气色确实好,看起来更漂亮了,再看看自己,脸色蜡黄,天天被逼着干活儿,好像自从沈凝退婚,她们俩就不一样了。   她一直觉着,自己比她姐漂亮多了,她姐无聊死了,又被陆邵北抓去当劳工,现在看来,她姐日子过的好着呢。   「我才不信,那都是精贵的东西,他能然你吃?你就吹牛吧。」沈安说着,「要不,姐你从陆邵北家端一盆菜回来,我就信。」   沈安心里打着算盘,如果她姐说谎,端不回来,她也有个由头笑话她。万一她姐真拿回来五花肉,那她们也能解解馋。   「你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沈凝说完转身出了门,看着东边天色泛白,她觉着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早上看了一出戏,刚刚让沈安吃瘪,怎么都觉着心情愉悦。   她真的是变坏了,沈凝这样想着。不过这样的感觉,让她身心舒畅,为什么要委屈了自己,成全别人,害怕别人说三道四,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沈安差点儿没被气死,看着沈凝离开的背影,跺了跺脚,「看你就是吹牛!」   吃了早饭,陆邵北照常跟沈凝下地干活,生产队长张松一连看了好几天,「陆老弟啊,要不也给你算工分吧。」   「不用,我只干沈凝这部分,不跟你们平摊。」陆邵北摆摆手,而他自己,等到伤好全了,也就该走了,恐怕也没有太长时间了。   俩人干完活儿,回家做饭。沈凝离开以后,陆邵北拿出纸笔,写了好几张纸,下午送到大队,让他们帮忙邮寄出去。   沈凝回到家,张惠巧他们刚吃完饭,还没出门干活儿呢。   沈胜利看俩闺女都在,坐在那儿摆足了当爹的派头,「大丫头跟林文君家退婚就对了,他们家什么玩意,要娶周帆,今天去了,竟然一分钱彩礼都不给,白得个儿媳妇儿。那林文君也真不是东西,大丫头要是嫁过去,指不定一分钱拿不到,还得受气。」   「周家那儿子和儿媳妇儿因为没给彩礼就让周帆嫁人,都闹翻了天,周帆她妈那伤啊,我看有的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看周家日子过的,真是惨。」   他这么说着,张惠巧和沈安还为早上的事儿生气,谁也没搭理他,拎着东西准备下地干活。   看着那娘俩儿走了,沈胜利卷着旱烟走到沈凝跟前,「你爸我,这次给你找的婆家,绝对比林文君他们家好上千倍万倍,等忙完这段儿,爸带你去他们家看看,那大瓦房,那个亮堂…」 第19章   沈凝听沈胜利絮絮叨叨的,还看人家周家日子难过,你自己家日子就好过了?   什么说林文君人不行,早干嘛去了?他们年纪大,难道看不出来林文君不行,还不是贪图林文君家那点儿彩礼,结果没想到的是,周帆家里竟然一分钱彩礼都没捞到。   对,这次沈胜利是给她找个条件更好的婆家,可是个残疾人,家里一大堆孩子需要去个儿媳妇儿去照顾,还有一大摊子活儿,沈胜利这样,跟卖女儿有什么分别?   「那我可真要谢谢爸,一直为我考虑。」沈凝话里有些嘲讽。   「你爸我,能不为你着想吗,你可是我亲闺女。」沈胜利说完,晃晃悠悠的出去干活了。   沈凝回去躺着睡了一觉,然后起来把自己衣服洗一洗,这才出去。   这些日子,有陆邵北帮她干活儿,轻松不少,她也可以出去转转。   不知不觉地,沈凝竟然发现,自己走的方向竟然是往陆邵北家去的。   她暗自摇摇头,真是习惯成自然,出了门就往右拐,这习惯真可怕。   不过眼看都快到了,沈凝想着,那就从陆邵北家再往村子外面走吧,也是一样的。   走到陆邵北家门口,沈凝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要紧,她竟然看见陆邵北笑得那么开心,他身边围了好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   沈凝停下脚步,没想到,这些个孩子竟然不怕陆邵北。   这里面有两个孩子,沈凝认得,是他们村里的孤儿,现在在乡里的小学读书。   还有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可能也就十三四岁。   陆邵北看到这几个孩子很高兴,从兜里拿出钱和粮票,挨个分了下去,「一人五块钱,一人五斤粮票,记着,不能乱花,下次我给你们寄钱不一定什么时候,听见了吗?」   孩子们十分乖巧的点点头,「陆叔叔,我们可以不读书的,也去干活儿,能养活自己。」   其中一个小男孩这么一说,陆邵北脸色就不好了,「记着,不管怎么样,必须读书,无论如何,我都能供你们读完高中,听见了吗?」   几个孩子纷纷点头,小心翼翼将钱和粮票收好。   「等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记得给我写信让我知道,要是考的不好,下学期就少一块钱。」   陆邵北厉声说道,孩子们赶紧保证会好好读书。   「还是老规矩,谁问都不能说,谁要是犯规了,以后就别来找我。」   沈凝看着这一幕,很是感慨,难道陆邵北一直在资助这几个孩子读书,还给他们粮票让他们有饭吃?   那天他见到他帮赵德水干活就很诧异,现在,更是觉着不可思议。   难道说,真正的陆邵北,从来不是他展现出来的凶巴巴的模样,也从来不是真正的横行霸道?   可村子里的人是真的怕他,看她爸沈胜利就知道。而陆邵北在哪儿弄得钱呢?   孩子们跟陆邵北道谢,这才从他院子里出来,沈凝赶紧快走了两步,生怕被发现。   陆邵北选了大家都去上工的时候让孩子们过去,想来就是不想被别人发现的吧。   走出村口,沈凝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着太阳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落,不知过了多久,沈凝都觉着有些冷了,准备回家,眼前突然出现两个鸡腿,还是热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沈凝偏过头,正好看到陆邵北的下巴,「你怎么来了?」   「刚上山抓了个野山鸡,尝尝味道怎么样?」陆邵北挨着沈凝坐下。   沈凝接过鸡腿,并没有直接往嘴里送,「我吃了,你怎么办?」   「我还有一整只鸡。」陆邵北将腋下夹着的大饭盒拿了下来,「看看,比你那多。」   沈凝一手拿了个鸡腿,「我吃一个就行,这个给你。」   陆邵北躲过,「赶紧吃,一会儿大家下工回来,看见这鸡腿,怕是会把我抓起来。」   沈凝被他逗笑了,低头咬了一口,鸡肉韧性十足,咸淡正好,外皮烤的酥脆,里面肉质滑嫩,非常好吃,没几口,一个鸡腿下肚,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邵北正在啃鸡骨架,他右手不方便,虽然好了不少,可也不敢使劲儿用力,饭盒放在腿上,左手一点儿一点儿往嘴里送,没一会儿,他面前就多了一堆儿鸡骨头。   沈凝有些咂舌,这吃饭速度,真是厉害。   沈凝看着手里另外一只鸡腿,趁着陆邵北张嘴去吃鸡胸脯肉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抢先塞进他嘴里。   动作做完,俩人全都愣住了。沈凝脸刷地红透了,赶紧松手,幸亏陆邵北咬得结实,不然就掉了。   他三口两口将鸡腿啃完,就看到沈凝差点儿将头埋进膝盖里,他站起身,踢了些土,将鸡骨头埋好,「干什么呢,走了,回去。」   「哦。」沈凝很是感激,刚才太尴尬了,她怎么能喂个男人吃东西呢?   往回走没多一会儿,就听见村子里在打架,仔细听来,像是周帆的嫂子。   「嫁给你们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小姑子好不容易要嫁人,竟然一分钱彩礼都没有。我告诉你们,想让我伺候老太太,门都没有,谁爱伺候谁伺候!」周帆嫂子的嗓门老大。   「看来是跟周婶儿吵呢。」沈凝听了一会儿说道。   陆邵北点点头,「确实,上午就吵一通了,因为林家没给彩礼,周帆和她母亲都乐意让周帆嫁过去,她嫂子差不多骂了一天。」   「周婶儿也同意什么都没有就嫁闺女啊?」沈凝问道。   陆邵北想了想,「自爱闺女都跟了人家,如果林家不娶,那周帆怎么嫁人?说白了,这当妈的还是心疼闺女。」   沈凝想想也是,没想到陆邵北懂得还真多。   吃饭的时候,陆邵北问沈凝,「你想什么时候解决郑卫东的事儿?」   「我想先拆穿我爸偷钱的事儿,反正春种还有一段日子。」沈凝想来想去,先解决这个。   「行,你想好怎么办了吗?」陆邵北有些不放心。   沈凝狡黠一笑,「我听说大后天,平阳村有来放电影儿的。」   「消息还挺灵通,确实。」陆邵北说道。「这两天土豆应该能栽完,县里来放电影,说是给大家缓解一下,然后就该种大豆,苞米什么的了。」   「有人来放电影儿,咱们两个村子又不远,我不信村里的人不想去凑热闹。」沈凝说道。   一晃三天过去,平水村土豆地的播种顺利完成,一大早上,生产大队的队长张松还给大家开了动员大会,鼓励大家之后继续加油干,说他们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乡里其他的村子,要努力争先进。   难得可以休息一天,又听说平阳村下午有放电影儿的,家家户户老早就派了人去占地方,就为了靠前一点儿。   沈凝在陆邵北家吃完饭回家以后,张惠巧正拽着沈安翻后面园子呢,如果再不翻,今年可就真的什么都种不上了。   可是,沈安不是应该哭闹,让赵彦拉着她去平阳村看电影吗?   怎么今天还能老老实实地干活儿?   沈凝推开后窗户,「妈,我爸上哪儿了?」   「谁知道死哪儿去了,死在外面才好呢。」张惠巧气冲冲,那天被打了,还没消气儿呢。   沈凝琢磨着,这么好个机会,她爸不可能不去看陈寡妇。看来得想办法,让她们都去看电影才行。   正想着呢,赵彦竟然来了家里,「姐。」看到沈凝赶紧打个招呼,看起来礼貌又有教养。   「赵彦来了。」沈凝笑着打了个招呼,「今天难得休息,我看她们都跑去邻村,说下午要放电影,你怎么没去?」   赵彦一笑,还有些腼腆,推了推眼睛,「我正打算来问问小安,想带她一块儿。」   「她在房后呢,快去吧。」   赵彦一转到后园子,就看见张惠巧和沈安在干活儿,「婶子。」   「赵彦来了啊。」张惠巧很得意这个年轻人,还指望他以后前途无量呢。   「婶子,我来是想带小安去平阳村,听说县里今天来放电影,机会难得。」赵彦这么一说,沈安立马待不住了,「妈,下次来放电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园子里的活儿,回来再干呗。」   「赵彦啊,不是婶子不让你们去,好不容易大队上没活儿,家里的活也得干不是?」张惠巧是真着急了。   赵彦看看,「婶子,要不你跟我俩一块儿去吧,也算是放松放松,等下午回来我帮您干。」   「哦,对了,这是我妈给我邮寄过来的,有些短,婶子你看看,改改你能不能穿。」赵彦顺势将手里军绿色的裤子递过去。   张惠巧原本不想,可一看到这裤子,料子真好,又是新的,「那就看完回来干。」   张惠巧和沈安洗漱以后,在屋里翻箱倒柜换衣服,沈凝走进去,「妈,我也想去看电影,带我一个行吗?」   「乐意去就跟着。」张惠巧喊了一嗓子。   四个人将屋门锁好,就往平阳村赶,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的,沈凝并未搭话。   沈安护赵彦护得紧,生怕沈凝跟她抢一样,岂不知,这不还是个始乱终弃的。   进了平阳村,到处都是人,热热闹闹的。   沈凝跟陆邵北来了一趟,特意说道,「我知道在哪儿放电影,我带你们去。」   三人倒也没当回事儿,他们确实不清楚。   沈凝特意绕了点儿远,经过陈寡妇家的破院子,她适时地往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她爸真的在,也不枉费她走这么远。   「妈,你看这家男人跟我爸有点儿像呢。」 第20章   沈凝这么一说,原本就知道往前走路的张惠巧撇头看了一眼,随即停下脚步。   沈凝觉着,张惠巧和沈胜利夫妻这么多年,虽然离得远点儿,窗户看得也不太清楚,可大概总能心里有数,谁知,「我看倒不像,那放电影儿的地儿在哪儿呢,怎么这么远?」   「前面一拐弯就到了。」沈凝指了指前面的路,暗道,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一会儿得想想别的法子。   沈安在一旁笑着说道,「姐你当自己是千里眼啊,这么远都能看出来像谁。」   「我就随口一说。」沈凝回了一句。   又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放电影的地方,地方定在村子另一头一个大棚子里,十分宽敞。场地上已经人满为患了,大人孩子坐得满满登登。   「妈,我今天早上就说来,你偏偏不来,看吧,都没地方坐了。」沈安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撇撇嘴,很是不满意,「一会儿就放映了,咱们现在都进不去,能看见啥。」   赵彦偷摸捏捏她的手,「我让哥几个给咱们占了位置,不过就占了三个…」说着看了一眼沈凝,明显是没想过沈凝会跟着来,或许是,压根没想起沈凝这个人。   如今沈凝在这儿站着,赵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凝摆摆手,「妈你们去坐吧,我自己再找地方,实在不行我就回家了。」   沈安笑看着赵彦,眼中满是爱意,「你真好,想得真周到。」说完拉着张惠巧他们往前凑。   沈凝站那儿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坐在大概第三排的旁边,位置还算不错。   「沈凝。」正想着呢,沈凝竟然听到了陆邵北的声音。   「都快放映了,站这儿傻看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沈凝没想到陆邵北会来,「你喜欢看电影?」   「不喜欢。」陆邵北回答的干脆。   「不喜欢你跑这么远来干嘛。」沈凝最近跟他说话也没有那么紧张害怕了。   「我就知道你要来。」陆邵北似乎是在答非所问,率先一步往里走,沈凝虽然听着陆邵北的话不对劲儿,可怎么也没想出来为什么,还是十分乖巧地跟在陆邵北身后。   走到大棚子,穿过人群里,沈凝惊讶地发现,陆邵北竟然提前占了地方,是第五排的正中间,位置比赵彦他们占的还要好。   沈凝嘴角扬起笑容,这笑容在陆邵北心里,比花儿还要美。「笑什么呢?」   「咱们位置比我妈他们好。」沈凝轻声说道。   陆邵北挑挑眉,「这也值得你高兴。」不过却是有些心疼,看来沈凝在家过的并不好,他真的想,赶紧把沈凝带走。   「当然值得了,你说,天天干活儿很累吧,总得找点儿开心的事儿。」沈凝胳膊拄着膝盖,眉眼弯弯,很是可爱。不过说完以后,沈凝突然觉着自己有些失言,「陆邵北,你是不是觉着,我特别不孝顺?」   「不会。」   看着陆邵北认真的模样,沈凝心里松了一口气,「为什么?」   「所有事情有因有果,沈凝,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看他人脸色,勉强自己。」陆邵北说道。   沈凝心里一道暖流划过,感觉陆邵北是懂她那个人。   俩人聊了一会儿,电影已经开始了,大棚子外面的苫布全都放了下来,棚子里一下子黑漆漆的,宛如黑夜,索性,电影的幕布是亮的。   记得以前放电影都是晚上,所以大家基本上坐在地上,可以更多的人看,这次挪到了棚子里,说是为了早点儿放完,第二天好上工。   这次放的是《我们村里的年轻人》,这电影是头一次来平阳村放,以前放的大多是《地道战》、《地雷战》、《上甘岭》之类的,突然放了个题材不一样的,村里人还有些雀跃。   这电影上辈子也来平阳村放过,可沈凝没看过,那时候,她在家里干活,虽然也想去看,可总觉着,看电影没有干活重要。岂不知,谁都知道活儿根本干不完,就她一个人傻,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那天,沈安老早就拉着赵彦来了,她爸也同样找不到人,但是那时候,她真的没想过,她爸会去干什么。   沈凝望着放电影的幕布,可却一点儿都没看见去,她爸来了平阳村,她妈也在,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必须得再想想办法。   可电影刚放了不到二十分钟,沈凝就看见张惠巧悄悄站起身,弯着腰,从旁边走开。看样子,沈安和赵彦正聚精会神看着电影,似乎并没发现。   沈凝压低声音,凑到陆邵北耳边,「我出去一趟。」   女子特有的温热气息喷洒在陆邵北耳边,他心神一凛,原来这就是女子的气息,心跳猛然加快,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心跳似乎都没这么快。   陆邵北微微点头,看着沈凝掀开侧边的门帘悄声走出去。   沈凝出了大棚子以后,跟在张惠巧身后,发现她往来时候的路返回去,一路来到了陈寡妇家门口。   看到张惠巧推开陈寡妇家破败的已经划不上的院门,沈凝勾起嘴角,她就说么,她妈跟她爸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真的没认出来,也会怀疑,最起码也要来看个究竟。   张惠巧走进破败的小院子,没心情观察院子里有什么,她慢慢挪到东边唯一的窗户下,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张惠巧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她现在不确定里面到底是不是沈胜利,虽然已为人母快二十年,可这种事儿,任谁都会觉着不好意思。   张惠巧抬头看看,这家房子也是太破了,没有窗帘,窗户还有缝隙。微微站起身,眼前的一幕,让张惠巧脸色煞白,哪里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趴跪在炕沿边儿,没穿裤子,两条胳膊支撑着自己身子,正在那儿哼哼唧唧。而身后的男人,同样没穿裤子,在妇女身后做着运动…   张惠巧攥了攥拳头,气了个倒仰,这不是自家男人沈胜利又是谁?   紧接着又听见里面说,「你个死鬼,你轻点儿,小心咱们儿子。」   「轰」地一声,张惠巧感觉脑子里炸开了一样,登时一片空白,他们的儿子?沈胜利竟然在外面把别的女人搞怀孕了?   「没事儿,这都七个月了,不怕。」沈胜利一边说着,动作没停,「把我伺候舒服了,回头我多给你弄些红糖鸡蛋,好好喂咱儿子。」   听到这些,张惠巧再也忍不住了,好啊,怪不得家里钱和粮票经常没有,原来是沈胜利偷偷拿给了这个女人!   张惠巧满院子看了一圈,找了把斧头,直接去踹陈寡妇的房门。   里面插着,张惠巧一下子没踹开,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吓得够呛。陈寡妇喊了一声,「谁啊?」   可张惠巧怎么可能回答,拎着斧头,一下子劈上了木门,本来常年干活儿手劲儿就足,再加上陈寡妇家的门本身就破,三斧子下去,劈了个七零八落,人也进了屋子。   趁这个功夫,沈胜利和陈寡妇也穿好了裤子,走出来。   陈寡妇靠在门框上,脸上还带着红晕,「你谁啊,劈了我家门,今天要是不赔给我,我就去大队告你!」反正沈胜利在,她才不怕。   「我呸,你个荡妇。」张惠巧撸胳膊挽袖子,「让我赔,我先砍死你这个荡妇!」   沈胜利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儿竟然让张惠巧碰上,「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搞大了这女人的肚子,沈胜利,你特么就是个畜生!」张惠巧举着斧子照着沈胜利劈过去,跟疯了一样。   沈胜利吓得赶紧跑,陈寡妇也是惊着了,一边尖叫一边跑。「救、救命啊!」   张惠巧一斧子劈在了门框上,好半天拔不出来。   陈寡妇拉着沈胜利的袖子,「这就是你婆娘,是不是?这样的婆娘还过什么过!」   沈胜利趁着张惠巧去拽斧子的时候,一巴掌扇过去,「你个老娘们,还敢砍你家男人。」   张惠巧被打倒,脑袋磕在了门坎儿上,登时红肿一片。   正所谓人多势众,陈寡妇得了势,也凑上去,踹了张惠巧好几脚…   看着张惠巧进了陈寡妇家,看着她拿着斧子就去砍,沈凝匆匆离开陈寡妇家,回到了放电影的地方。   进了黑黢黢的棚子,沈凝没有回到自己的地方,而是走到沈安旁边,「妈去哪儿了?」   沈安这才发现张惠巧不在,「估计上厕所了吧,我看电影呢,姐你别打扰我。」   赵彦看了半天,「小安,咱们出去找找吧,别是妈出去找不到路了。」   沈安喜欢赵彦喜欢的不行,当然会听他的,赵彦也乐意在沈安父母面前卖个好,显示自己特别孝顺。   看着赵彦拉着沈安出了棚子,沈凝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赵彦和沈安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张惠巧,沈凝想了想说道,「原路返回看看吧,实在找不到咱们去村委会,看看能不能广播一下。」   赵彦和沈安纷纷点头,俩人没多一会儿就经过陈寡妇家门前,里面叫喊声传得很远。   沈安听了会儿,「好像是我妈。」   沈安这么一说,赵彦和沈安进了院子,就看到沈胜利和陈寡妇一起,将张惠巧打了个鼻青脸肿。   沈安哪里能容忍外人打自己妈,就这么加入了战局,赵彦自然是向着沈安的,紧接着就变成了五个人的大混战。   张惠巧一看来了帮手,「沈安,给妈揍,揍这个不要脸的荡妇!」   沈安一听,相当卖力,上去就开始挠,沈胜利想帮忙,可是张惠巧用尽全力拽着他的裤腿,既不让他过去。   沈安毕竟年轻,陈寡妇又怀着孩子,也不是沈安的对手,一阵拳打脚踢。   沈胜利急得眼睛都红了,「沈安,你给老子住手,她是孕妇啊!」   沈安都打红眼了,从来没打人打的这么爽过,管你是谁,压根没听见沈胜利说啥。   沈凝站在院子外面的一角,看着里面五个人打在一起,心中很是畅快。诬陷她偷钱,现在好啊,真想大白了吧。满屋子打在一块儿的人,在沈凝看来,没一个好人,你们狗咬狗去吧。   你们家的钱,都是被你男人拿去养女人了,还有肚子里那个孩子!   沈安用的力气极大,一脚踹在了陈寡妇肚子上,陈寡妇尖叫一声,极其痛苦,紧接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胜利,我、我不行了,我肚子疼!」   沈胜利眼看着陈寡妇身下流出血水,一脚踹开张惠巧,一巴掌打在沈安脸上,「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张惠巧看到满地的血,突然也清醒了,生怕出了人命,「快,快去找接生婆!」 第21章   沈凝一直冷眼旁观,可她也没想到战况竟然如此激烈,这下弄得陈寡妇竟然要生了,大人可恨,可孩子是无辜的。   听到张惠巧的叫喊声,她转过身拔腿就跑,刚跑了几步,就看到很多村民往这边跑,想来应该是听到这边的骚乱,才往这边跑。   沈凝大喊一声,「快找接生婆,陈寡妇要生了!」   村民们一听,一传十,十传百,有的去找接生婆,有的冲进了陈寡妇家里,看到陈寡妇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地上全是血,都有些傻眼。   而或站或坐在地上的其他人,分明都不是他们村子的人。   不过沈胜利经常来平阳村,还是有人认识的,「老沈,你怎么在这儿?」   沈胜利弄得灰头土脸,「先别说这个了,接生婆呢?」   「去叫了,来几个人,帮忙把人抬上炕。」来的是平阳村的村长,招呼了几个壮汉,将陈寡妇抬到了炕上,还招呼跟来的女的赶紧点火烧水。   沈胜利看大家都在帮忙,也想上前,被张惠巧一把抓住了,说什么都不让他往前凑。   赵彦没想到帮着沈安去找张惠巧,却看到了不该看的,还帮忙动了手,这不是得罪了沈胜利吗?   刚刚那一脚是沈安踹的,如果他跟沈安好,会不会连累自己?   没多一会儿,接生婆赶来,村长听着陈寡妇在里屋叫,他们这些大男人也帮不上忙,招呼人去了院子里。   沈胜利和张惠巧他们也跟着出来了。   张惠巧一个劲儿往屋里看,她是恨,可她害怕啊,要是一尸两命,她可不想被带走,去蹲监狱啊…   「陈寡妇怀着孩子,你们怎么能动手呢?」村长看着张惠巧和沈安。   沈安一脚下去以后,就吓得不会说话了,现在一直往赵彦身后躲。   沈胜利清了清嗓子,「就是,不就是发生点儿口角吗,她就是个孕妇,她动手你们也跟着动手,像什么样子!」   「赵村长,你放心,这个事儿,我们一定负责到底。」沈胜利拍着胸脯保证。   平阳村的人还觉着这沈胜利还挺仗义,挺男人的。   张惠巧气得要死,「赵村长,你没看见这女人把我打成什么样了吗?」张惠巧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脸上的伤。   赵村长怎么可能没看见,「你们打架这个事儿,等回头再说,现在人命关天,这陈寡妇怀了她死去丈夫的孩子也不容易,总得给人家留个后。要是孩子顺利生下来,调查清楚她不对,我给你们做主。」   张惠巧恨恨地瞪着沈胜利,这是家丑,怎么好四处张扬,自家男人看不住,她这张脸都丢尽了。   沈凝站在门外,原本听着陈寡妇在屋里的嚎叫声,手心都在冒冷汗,可突然听到沈胜利的言论,真是差点儿没笑了,她爸真的是厉害,这做派,都能去演电影了,感觉比电影里的人演的还逼真呢。   「怎么不进去?」陆邵北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沈凝转过身,一直提着的心,突然觉着踏实不少,「陆邵北,我是个坏人。」   陆邵北一路看着沈凝干了什么,坦白说,他没想过,沈凝解决这件事情竟然一步到位,现在唯一的差错就是,沈胜利在中间和稀泥,沈安下了狠手,陈寡妇一下子要生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这孩子刚七个多月,还没有足月,不知道生下来能不能活。   陆邵北带着沈凝往陈寡妇家后面那条路走,「你是坏人,那我是什么?」   沈凝想了想,突然笑了,「那咱俩半斤八两。」   「沈凝,想离开这个地方吗?」陆邵北突然问道。   沈凝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看出来的。」陆邵北说道,「怎么样,想离开这里吗?」   「想,可是又没地方去。」说来,沈凝有些惆怅。   「那你舍得你父母,还有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这也是陆邵北一直把握不好的。   沈凝走到一棵杨树下坐下,树枝上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还有喜鹊在上面跳舞,看起来生机勃勃的。陆邵北挨着她坐下,在等她的答案。   沈凝抱着膝盖,陆邵北递给她一块儿大白兔奶糖,「给。」   沈凝笑着接过,「谢谢。」随后将这块儿大白兔剥开放进嘴里,「外面这层是什么啊?」   「糯米皮。」   「糯米可以做这么薄啊。」沈凝觉着惊奇,嘴里的糯米皮很快化掉,舌尖触碰到里面的奶糖,弄弄的奶香味充斥在口腔里,甜丝丝的,「里面的奶糖好吃,糯米皮不好吃。」   「我现在特别舍得我父母,也特别舍得离开这个地方。」沈凝突然说道,「陆邵北,我知道,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不孝顺的女儿,可最近这些日子我很开心,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陆邵北看着沈凝绝美的侧脸,听着她轻软的声音,「今天的事儿,就是我干的,除了陈寡妇肚子里孩子这个意外,其他的我一点儿都不后悔,他们自己做下的,就自己去承担。」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之前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反正我问心无愧。」   陆邵北总觉着这和他以前认识的沈凝有很大差别,可这样的沈凝似乎比那时候更耀眼,更让他移不开眼睛,反正,在他眼里,沈凝就是最好的。   「回家吗?」   「回去吧,我给你包菜饺子怎么样?」沈凝拍拍屁股站起身,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邵北。   「走。」   俩人经过陈寡妇家房后的时候,里面还在叫,院子里闹哄哄的,后面都能听见。   「听说,女人生孩子都得很长时间。」陆邵北怕沈凝心里惦记,安慰道。   「你、你是沈凝吗?」   陌生的声音传来,沈凝和陆邵北就看到前面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子站在路中间,男子偏瘦,长相一般,唯独那晃晃荡荡的右边袖子,让沈凝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郑卫东。   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郑卫东。   「我不认识你。」沈凝说道。   郑卫东搓着手,很是腼腆的模样,看得沈凝心里一阵不舒服,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害羞吗?「我、我认得你,你有没有听过我,我是郑卫东。」   「没听过。」沈凝回答的干脆。   郑卫东有些着急,急得脸都开始发红,「张婶儿去你们村提过,就是郑家,其实就是我想娶你。」   「行,我知道了。」沈凝说完,准备绕开郑卫东离开。   郑卫东却挡在了沈凝身前,「你会同意的,是吧。」   「你刚刚没看见陈寡妇家里闹成一团吗?郑卫东是吧,我家里现在乱七八糟,你觉着你现在去提亲,会是什么结果?」沈凝声音淡淡的,其实她本身对这个郑卫东没什么不满,看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很是紧张。   从小就是残疾,一定受过很大的心里创伤。   郑卫东也听说了刚才的事儿,「可我想娶的是你。」   「可我不想嫁给你,我都不认识你。」沈凝很直白地说道。   郑卫东一下子脸色煞白,「我家可以给彩礼,给很多彩礼。」   沈凝想来想去,「郑卫东,你觉着,你家条件好,就可以侮辱我吗?我就稀罕你那点儿钱?」   郑卫东低着头,不吭声。   沈凝继续说道,「我们家情况你打听打听,要是不怕以后被人缠上,你就壮着胆子去提亲。」沈凝说完叫上陆邵北快步离开。   陆邵北抿着唇很是高兴。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   陆邵北不说,沈凝也没继续问。回到村子,沈凝直接去了陆邵北家,弄了颗白菜,剁了馅子,还切了一小条肥肉,用锅靠油,拌在一起,很香。   沈凝没有多做,只做了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吃了饭,沈凝没有多待,直接回家了。   一直等到半夜,才听到外面张惠巧和沈胜利吵闹的声音,这是才回来。   「幸亏人和孩子都没事儿,要不我看你们怎么办!」关上屋门,沈胜利扯着脖子开始喊。   张惠巧也不让份儿,「沈胜利,你干的好事儿,你竟然搞大了那寡妇的肚子,还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逼着我拿出去十块钱,我跟你没完!」   紧接着,张惠巧扑上去就要挠沈胜利,却被沈胜利一巴掌打到了一边。   「我告诉你,我不想跟你计较,等满月以后,我就把孩子抱回来,那是我老沈家的根儿。」   张惠巧坐在地上,浑身都疼,「你敢把那野种抱回来,咱们就别过了。」   「好啊,不过就不过,我回头把我儿子他娘娶回来,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趁早离开这个家。」   沈凝在里屋听着,陈寡妇这是生了,还真是个儿子,看来母子平安。   听张惠巧的意思,沈胜利光明正大地让张惠巧给陈寡妇钱了,足足给了十块!真大方。   「爸,你不嫌丢人啊,你自己不对还打我妈。」沈安左脸还肿着呢。   沈胜利撸胳膊挽袖子,「好啊,竟然敢教训你老子,我丢什么人,除了你们,谁知道那儿子是我的?沈安,那也是你弟弟,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今天差点儿害死你弟弟,看老子怎么好使你!」   沈胜利说着,拎起笤帚疙瘩,照着沈安就是一顿揍,张惠巧一看打的狠了,赶紧去拦,结果沈胜利娘俩一起打,一时间,整个厨房是鸡飞狗跳的。   「你们不仅差点儿害死我儿子,连老郑家提亲的时间都往后挪了,要你们干啥!」   沈凝一听,还有这么个好事儿呢?   外面打得一团乱,哭喊声和鸡鸣声,把邻居都引来了,都来敲门,可沈安和张惠巧被打够呛,沈胜利也不去开门,不过倒是停了手。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沈凝走出去,推开门,「叔叔,大伯,有什么事儿吗?」   「大丫头啊,你家这是吵什么呢,该睡觉了。」   「家里的鸡突然叫个不停,我爸给喂药呢,吵着各位叔伯实在是抱歉。」沈凝说道。   邻居们看看沈凝没什么事儿,难道是听错了?不过人家的事儿也不好管,「要是有啥帮忙的,就喊一嗓子。」   「谢谢大伯。」沈凝很有礼貌的将人送走,再回来,自家屋里也算是消停了。   沈安趴在炕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惠巧在东屋,沈胜利蹲在炉灶前抽着烟。   沈凝没吭声,躺回炕上,一直等沈安哭累了,不闹了,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沈凝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陆邵北家。   「昨儿晚上干什么去了?」陆邵北看沈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沈凝打了个哈欠,「家里人回来的晚,后半夜才睡。」   沈凝本以为闹腾一天晚上算了,结果第二天,这三口接着闹腾,连着闹腾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沈凝到了陆邵北家,好像身子都在打晃,真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看着哈欠连天的沈凝,陆邵北也打听了,他们家最近天天不是打仗就是闹腾,他想了想,提议,「今儿晚上你在我这儿睡。」   「啊?」这一句话给沈凝弄精神了。   陆邵北接着说道,「我去赵德水那儿凑合两宿。」   沈凝脸刷地就红了,是她想歪了,「谢谢你陆邵北。」   沈凝住进了陆邵北家,全村可炸开了锅。虽然陆邵北没在家住,可村民们明显忽略了这个事实。   「要我说,陆邵北就是喜欢沈凝,看看,刚开始让人家去做饭,现在把人弄到家里去睡。」   「我看也是,俩人天天在一起,八成啊,早就在一起了。」   「沈家丫头也真是的,这陆邵北一看就不是好人,年纪都快能当她爹了,怎么就偏偏住去人家了?」   「八成是陆邵北逼迫的,沈家那大丫头一看就是老实姑娘,要不是陆邵北,她能那么干?」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语,沈凝再一次体会到了人言的力量。   走在路上,村子里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对,沈凝只能摇头,她和陆邵北明明没怎么样,这些人也太能瞎说了。   沈凝舀了一碗玉米面,那边锅里刚添上水,张惠巧就冲来了陆邵北家,进门就拽上沈凝的胳膊,「走,跟妈回家。」   「我还没做完饭呢。」   「还做什么饭,没听见外面人传的多难听,这要是传去了平阳村,那郑家还敢来提亲吗?他陆邵北,就比你妈我小三岁,又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嫁给他,咱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沈凝放下碗,指着门口,「妈要不你跟陆邵北说?」 第22章 提亲   张惠巧顺着沈凝指的方向看过去,吓得够呛,只见陆邵北就站在屋门口,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看起来相当严肃,张惠巧倒觉着脚底生寒。   「陆老…邵北,你回来了。」张惠巧本想喊一声老弟,可想起上次的事儿,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邵北走进来,「有事儿吗?」   张惠巧很是尴尬,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陆邵北听去多少。这满村子都在议论,可偏偏没人敢在陆邵北跟前念叨,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那些闲话。   不过自己闺女,张惠巧自认为还是了解的,总不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可外面传的厉害,万一传去了平阳村,那些彩礼很有可能拿不到了。   「邵北啊,你看你这伤是不是好的差不多了,我家沈凝一个黄花大闺女,总不好一直住在你这儿,还得让你找地方凑合不是?我这就寻思把沈凝带回去,家里有地方,跑外面住干啥。」张惠巧说道。   陆邵北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张惠巧乐呵呵地拉着沈凝,「看,邵北都这么说了,跟妈回家吧。」   「等等。」陆邵北伸手拦下。   张惠巧和沈凝不解,陆邵北进屋以后,从被子下面把那张退婚文书递给沈凝,「你的东西。」   沈凝看着这张退婚书,最开始要不是因为这,她也不可能答应陆邵北天天来他家。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早上给他换药,两个人一起吃三顿饭,好像都习惯了一样。   没想到,这么快拿回退婚书,沈凝失落之余又有些高兴。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做饭了。」陆邵北看着沈凝。   沈凝抬起头,看着他坚毅的眸子,心里有些发闷,「那、那我和我妈回去了。」   陆邵北摆摆手,没再说什么,端起沈凝放在炉台边的碗,准备煮苞米面粥。   沈凝心下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跟陆邵北有什么啊,要不是撞裂了他的伤口,退婚书又被他拿去了,他们根本就没什么交集。   张惠巧看着沈凝低着头,一路上也不吭声,「丫头,你可不会真喜欢上那陆邵北了吧,也不看看他大了你多少岁。」   沈凝抿着唇不说话,她刚刚真的以为,陆邵北会直接把她留下,谁知道,会是这样?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这见天儿的往外跑。妈可告诉你,家里的钱都被你爸挥霍了,妈现在就指望着郑卫东家给点儿彩礼,不然家里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张惠巧在自己闺女面前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有啥说啥。   「妈,我爸这样,你怎么还跟他过?」沈凝觉着,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过了,自己赚工分,自己养活自己。   张惠巧叹了一口气,「不过?说得轻巧,咱们当女人的,早晚都要嫁人生孩子,你妈我眼睛瞎,你爸家里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我生不出儿子,他天天挑三拣四的,没想到还跟别的村儿寡妇弄到了一块儿。」   「这些话,你说我好意思往外说吗?丢死个人。」张惠巧一提起来,就感觉气的胸口疼,「不跟他过,还怎么活?」   沈凝一直冷眼看着这件事,她妈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抛开其他,她心疼自己母亲,可他们一个个,都拿自己的婚事当筹码,就为了多要点儿彩礼。   「说那些都没用,我可告诉你,这次跟郑卫东的婚事儿,说什么都得做成了,你嫁给他们家,不用像妈一样下地干活吃苦受罪的,就在家干点儿家里的活儿,有吃有喝的,不比咱们这风吹日晒的好?」张惠巧话头又转到了郑卫东身上,「沈凝啊,妈不能坑你。」   沈凝好几天没回家了,现在一进门,感觉比之前还乱,堵得人心里都没缝儿。   沈安正在弄粥,看见沈凝回来,「姐你还知道回来啊,要我看啊,跟陆邵北过得了,你不说了么,他家天天能吃上鸡蛋,隔三差五还有肉。」   沈凝没接她的话,只是反问道,「你倒是有闲心关心我,赵彦呢?」   一提到这儿,沈安脸色就变了,自从从平阳村回来,赵彦就不来找她了,她去找他,他总是说忙着干活什么的,要不就是不见,要不就是没说上几句话,好像她是瘟疫,不躲着就会传染一样。   「他在知青点儿呢呗,这大中午的,难道还能在咱家?」沈安说道。   沈凝笑了笑,「我今天上午倒是看见咱们村儿韩阳跟他说说笑笑的,赵彦还帮韩阳种苞米来着,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姐你说什么,韩阳?」沈安一听,一下子炸毛了。赵彦是她看上的,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你别着急,可能就是顺便帮帮忙,昨天下午我还看见他帮蒋婷婷来着,啊,还有前天,那个刘桂艳还请赵彦吃饭了。」沈凝摆着手指头数了数,还别说,真不少。   「刘桂艳?」这是沈安最不能忍的,「她男人不在家,她就勾搭赵彦,我撕烂她的脸!」   「行了,什么样子,我看就是你惹赵彦生气了,男人啊,回头哄哄就好了,别一惊一乍的,那几个姑娘,哪个有你好看?」张惠巧听不下去,吼了一声。   沈安一边搅着锅里的小米粥,一边说道,「妈,赵彦那么好,她们当然想往前凑,不行,我一会儿就去问清楚。」   中午吃的小米粥,大饼子,还有一迭儿萝卜条的咸菜,这是沈凝重生以来在家里吃的第三顿饭。   吃了饭,沈安扔了东西跑出去,直奔知青点。   张惠巧招呼一声,「沈凝啊,把碗洗了,我先去睡会儿。」   一中午,沈凝也没见她父母说一句话,看来这开始冷战了。   「沈凝。」哭声传来,沈凝刚舀了水只好放下,只见周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进来。   沈凝放下瓢,「怎么了?」   「沈凝,求求你帮帮我,林文君他,他挑水,脚下一滑,摔到路下面去了,可怎么办啊。」周帆哭哭啼啼。   沈凝挑挑眉,又挑水?又摔到路下面去了?   周帆啊周帆,上辈子了还是这么个借口,你当我还是原来那么个傻子,为了林文君,什么都信?   上辈子要不是你找了个这么个借口,说林文君腿摔断了,她能傻呵呵的往外跑,结果最终葬送了性命吗?   「你去告诉林村长他们,找我干什么?」沈凝回头就要继续刷碗,周帆死命地拉着沈凝的袖子,「我找不到他们,沈凝,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快帮帮我。」   周帆哭得眼睛都肿了,沈凝不为所动,出了这个院子,她根本不确定面对她的是什么,连着上辈子怎么晕过去的都不知道。「你找不到他们找我也没用,你接着哭吧。」   「沈凝,你不是喜欢他吗,你怎么这么冷血?」周帆哭喊着。   沈凝端着饭盆走到周帆面前,「我当然没有你热血,跟你可不敢比。」沈凝说着,半盆水,直接泼了出去,周帆躲闪不及,半边身子都被水泼了个正着。   「你!」周帆怒目而视。   沈凝笑了笑,「哎呀,你怎么不躲开呢,你看,泼了你一身,快回去换衣服,别着凉再感冒,林文君该心疼了。」   周帆气够呛,凉风袭来,打了个寒颤,气哼哼地甩袖子离开。   沈凝一看,得,这碗也别刷了,她放下饭盆,跟在周帆身后,只见周帆并没有回家换衣服,而是直接去了村西头的草垛。   成片的草垛,是入秋之前打的草堆在一起,给大队里的牲口准备的,一个冬天过去,就剩下两垛草了,晚上有值班的看着草垛,白天除了赵德水来拿草,其他人是不会来这边的。   沈凝看着周帆钻进了其中一个草垛,她慢慢挪过去,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悄悄凑到草垛后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沈凝不来,你说的办法行不通。」周帆说道,「你看,她还泼了我一身水。」   「她不来?那一定是你露馅了。」林文君说道,「我告诉你,咱们说好的,不把沈凝带来,就别跟我商量彩礼的事儿。」   「那你说,还有啥办法?」   周帆跟林文君磨了好几天,就因为彩礼的事儿,她哥哥嫂子天天什么都不干,她妈腿不能动,还是拄着棍子干活儿,她琢磨着要是能拿到彩礼,她在家里也能挺起腰杆儿。   林文君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听说村子里都传陆邵北跟沈凝好了,就说让周帆把沈凝带来,就给彩礼,周帆这就跑去找沈凝,却没想到,沈凝压根不来。   其实她原本还是挺有信心的,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沈凝一直喜欢林文君的,就跟她一样,怎么可能一下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你找个人,自己别去,就说,陆邵北跟人打架,旧伤犯了,我看她来不来。」   沈凝听完这些,转身离开,快步走到转弯处,抄小路,疯狂地往陆邵北那儿跑,可敲了半天门,发现陆邵北家竟然没人。   「沈家丫头啊,今儿中午,小陆收拾东西搭了赵德水的马车,去县城了,我看啊,八成是又走了,不回来了。」   沈凝蜷缩着双手,心里很是难过,怪不得,他今天把退婚书还给自己,原来他是要走了,可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细想来,沈凝很是难过,她以为这段时间跟陆邵北朝夕相处,怎么也算是好朋友了,没成想,人家像每次回村子一样,再一次消失不见。   不过也是,陆邵北似乎从来不曾跟村子里的什么人成为朋友,他总是独来独往,就算帮助谁,也从来不跟人说。   沈凝坐在陆邵北家门口的长凳上,告诉自己,这才是陆邵北啊,可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双手拄着下巴,难过归难过,可陆邵北不在家,林文君就没办法用这个借口了,她是不是该赶紧回家?   沈凝往回走没多远,就看见一面熟的知青跑过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是沈凝吗?我看那边陆邵北跟人打架,胳膊上全是血,你快去看看吧。」   「在哪儿呢?」沈凝面露焦急。   「在村西头的草垛那边,还有别的村子的人,我也不认识,你快去看看吧。」   「我现在就去。」沈凝应着往村西头跑,传话的人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沈凝琢磨着,林文君叫她去绝对没好事儿,借口跟上辈子她被害那天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不是那个老赖,那很可能是林文君自己。   沈凝拐了弯,喘着粗气,她不可能真的去草垛那儿,那么…   一抬头,沈凝看到生产大队养的牛和羊,想来想去,她偷摸挪到牛圈和羊圈后面将圈门弄开,跑开几步,往圈里扔了几块儿石头,牛和羊受了惊吓,从后面的门往外跑,方向直奔草垛。   沈凝心里默默对牛羊念了句对不起,就当出去撒了个欢儿吧,至于林文君,反正他没安好心,上辈子的愁还没报呢,他想害自己,那就先跟这些牛和羊来个甜蜜的拥抱得了。   沈凝听着生产大队里传来声音,都喊着去撵牛和羊,自己缩了缩脖子,默默说道,各位叔叔婶子,实在是抱歉,回头我帮你们多割些草送来。   林文君本来以为这次万无一失,沈凝心里没有他,总会有陆邵北,他躺在草垛里,周帆坐在一旁,就等着沈凝来呢。   林文君想的特别好,沈凝退婚,绝对是羞辱他,要不然,他不娶沈凝也会娶沈安,毕竟之前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沈安才对。   现在,他迫不得已娶周帆,那也不想放过沈凝,这几天,他每次看见沈凝白皙的面庞,心里就忍不住发痒。   周帆滋味儿他尝过了,沈凝那皮肤,那模样,那身段,可比周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那味道一定不一样。   越想他就越觉得折磨,以前没尝过女人滋味儿不觉得,现在真的是忍不住。   周帆三番五次地跟他提彩礼的事儿,他觉着烦,索性拿这个当筹码,让周帆帮他,他就不信不能成事儿。   要是沈凝跟了他,还能不嫁给他?   林文君翘着脚,越想越美,刚开始听到后面有声音,还跟周帆说,应该是沈凝来了。   可等到周帆爬出去的时候,简直吓懵了,只见大批的牛羊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最前面那头牛,明显受到了惊吓,比其他的都疯狂,而其他的因为有它的带领,跑的异常兴奋。   周帆来不及喊林文君,自己拔腿就跑,林文君哪里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还在里面做美梦呢。   牛羊看见草,飞奔过来,不知道哪头牛,一脚踩在了林文君的腿上。   「啊!」林文君疼得嗷一声,疯狂地往外爬,可紧接着,又被不知道牛还是羊的角,顶了一下,直接摔了个前趴子。   「救命啊!」林文君疯狂地喊救命,他现在已经被牛和羊包围了,完全爬不出去,而自己的腿似乎也断了,根本动弹不得。   「周帆,我草泥马!」林文君嚎叫的同时不忘骂周帆,她自己跑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   生产大队的人赶来,将牛羊赶走,林文君这才得就。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了出来,林文君捂着腿疼得满头大汗。   林村长他们得了信儿跑来,张队长说道,「这得赶紧送县医院啊。」   林村长愁的,「怎么去啊,马车让陆邵北借走了。」   「那就去套驴车,要是路上碰上赵德水,再换过来,快去!」张队长赶紧招呼人去套车。   「爸,是周帆害得我啊,她看见情况不对,自己跑了,她竟然自己跑了!」被抬上驴车的林文君还喊着周帆的名字。   林村长气了个倒仰,「先看腿,回头我再找她算账。」   沈凝听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惊讶,上辈子林文君骗她找的借口就是腿摔断了。   这次她就是放了个牛和羊,怎么那么巧就把林文君腿给踩断了呢?   就比如前几天在平阳村,她就是想让她妈知道她爸的事儿,结果,五个人打到了一块儿,孩子还早产。   难道是上天注定,冥冥之中,让林文君糟了这个难?谁让他上辈子找的就是腿断的借口,真是应了验。   不过沈凝还是最佩服周帆,不愧是什么都为自己着想的,看见牛和羊来了,不叫上林文君,竟然自己撒腿就跑,这回看来两家的婚事儿怎么也得吹了。   听到林文君的事儿,沈凝心情极其舒畅,比起她上辈子受到的侮辱还有最后惨死,这些都算什么?   若不是他们这次又打算害她,她还没想好怎么动手呢,真是大快人心。   晚上全家吃饭的时候,沈胜利咬了一口大葱还在那儿说,「这林家和周家可真热闹,林家恨死了周家,看看下午,林文君她妈,和周帆嫂子吵成什么样儿了。周帆家里还嫌弃林文君以后怕是个瘸子,八成啊,这婚事是不能成了。」   张惠巧和沈安低头吃着饭,也不吭声,沈凝也懒得接沈胜利的话,一时间非常沉默。   吃了饭,沈胜利把筷子一摔,「都不说话?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不过散伙!」   张惠巧一摔饭碗,「你说散伙就散伙?我告诉你,就算散伙,家里什么东西你都拿不到,我就去告你,那孩子就是证明!」   这么一说,沈胜利消停了,不再吭声。   沈凝家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难得地过了几天消停日子。   而这几天,沈凝经常会不经意地走到陆邵北家门口,可院子里静悄悄的,大门也关得严实,一看就是没人。   随着气温的提高,又下了两场小雨,陆邵北家门口的小草都发芽从土里钻出来了。   一晃十天过去了,沈凝还是没有一点儿陆邵北的消息,沈凝有时候驻足在陆邵北家门前,总觉着之前跟他相处的时候像是一场梦。   而这些天内,村子里也发生了不少事儿,比如林文君左腿被牛踢伤,因为驴车慢,送到县里有些晚了,路上又颠簸,大夫说,接上也会遗留下后遗症。   周家和林家吵了个翻天,两家都说不结婚了。林文君恨周帆没提醒他,周帆不想嫁给一个瘸子。   赵彦和沈安分了手,也不在一起了,沈安和赵彦吵吵闹闹好几天,弄得全村子都知道他们俩在搞对象,最后还没成。   沈安为此还生病了,发高烧,张惠巧给买了药,不见好,又去县里医院打了两天吊瓶。   这不,昨天晚上张惠巧还说,家里实在是没钱了什么什么的。   沈凝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觉着这辈子自己真的变了太多,心肠也冷硬了太多,不过好在,该发生的都没发生。她回到家里,走到门口就听到张惠巧和沈胜利在东屋聊天。   沈凝觉着好奇,这俩人有半个月都没说话了,这怎么就和好了?   「家里实在是没钱了,这春种也差不多结束了,你看看怎么跟郑家通个气儿,差不多把俩人婚事给办了吧。」张惠巧唉声叹气的。   沈胜利抽着旱烟,「你以为我不想,前两天我去平阳村,碰上那张媒婆,人家郑家说了,给不了那么多彩礼,这次只答应给30块钱,其他的米面肉还有棉布啥的,都不给了。」沈胜利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会?之前不是讲好了吗?」张惠巧嗓门老高。   「张媒婆说,郑家说了,他们家现在一时间拿不出来那么多,咱们要是乐意,后天就来提亲,要是不乐意,这亲事就算了。」沈胜利说道,「你以为我这两天愁啥呢,还不是愁这个事儿?要不我能总往平阳村跑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去看那野种!」张惠巧气冲冲地说道。   「三十块,要不也答应吧,要是嫁给别人家,估计10块钱都没有。」张惠巧想了半天说道,「而且,郑家营生好,大丫头嫁过去,咱们以后也能沾光。」   「成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大丫头嫁过去,老郑家说了,最大那间大瓦房给他们小两口住,多敞亮。」沈胜利还有个私心,沈凝要是能嫁过去,还能帮衬着陈寡妇和他们的儿子。   沈凝听了差不多,这才推开门走进去,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回了自己屋。   看来,后天郑家就要来提亲了,而之前陆邵北说帮她解决这个事情,可陆邵北突然离开,也没跟她说什么。沈凝叹了一口气,现在要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整天,沈凝都浑浑噩噩的,她避开了林文君,却真的避不开郑卫东吗?   一直到晚上下工,沈凝都没想到办法,晚上吃饭的时候,「妈,我不想嫁人。郑伟东家给多少彩礼,我以后赚钱给你们。」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那能一样吗?这是个好人家,你以后能过好日子。郑家不嫌弃咱们家没钱,肯娶你,那就是烧了高香了。」张惠巧劝着。   沈安在一旁咬着筷子,还有些羡慕的意思,「就是啊姐,我听爸妈说了,村子里唯一的大瓦房就是郑卫东家的,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沈凝放下饭碗,看着沈安,「你要是喜欢你嫁吧。」   「这是爸妈给你找的好亲事,我怎么能抢。」沈安吭哧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   沈凝面上有些嘲讽,「你怕不是知道那郑卫东是小儿麻痹,从小就是个残疾人吧。」   沈凝这么一说,沈胜利倒是惊着了,「你都知道了?」   「别总把我当傻子。」   「他就算右胳膊不能动,可也不印象你们过好日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换个新衣裳,我看陆邵北之前给你那个就挺好,就穿那红格子的衬衫。」沈胜利一拍桌子,「好好打扮打扮,明天郑卫东父母都过来,别给老子丢人!」   睡觉的时候,沈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到沈安熟睡的呼吸声,她慢慢爬起来,找了个兜子,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收拾好,还有这一个半月用工分跟大队上先换的钱藏好,琢磨着怎么能逃出去。   她虽然很少出门,也知道,要去外地,一定要介绍信,她现在拿不到介绍信,就没办法走。沈凝想来想去,还是先想办法弄到介绍信,然后趁着天黑再走。   想明白的沈凝,这才重新躺回去,可这一晚上睡得也不踏实,介绍信哪里是那么好弄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凝就醒了,张惠巧拉着沈凝,非得让她换新衣服,沈凝说什么都没换,陆邵北送个她的,凭什么她跟别人想看对象要穿着?   张惠巧拗不过她,没办法,只能随她去。   一上午,家里人谁都没去上工,就等着郑卫东一家来呢。   村里人大部分都知道,郑卫东家要来提亲,不少来凑热闹的,林村长碍于面子,和生产大队的队长也都来了沈胜利家。   沈胜利觉着倍儿有面子,一早上都乐呵呵的。   到了上午九点,郑卫东和他父母,以及那天见过的张媒婆来到沈凝家,看着热热闹闹的,双方都很高兴。   「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我大女儿,沈凝。」张惠巧赶紧给大家介绍。   郑卫东父母是第一次见到沈凝,这一见,那是相当满意,「不错,不错。」   张媒婆会说话,「这俩孩子往这儿一站,真是般配啊,你们看看,多好的亲事。」   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都听说,老郑家给了不少彩礼,尤其像周帆嫂子那样儿的,相当羡慕,就为这事儿,没少在家数落周帆。   郑卫东低着头,都不敢看沈凝。   郑卫东父亲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大家都看着这里面包着钱,「老沈啊,收了我手里的东西,咱们今天就算定亲了,回头让俩孩子去乡里登个记,再找个好日子,把俩孩子婚事儿一办,咱们也都省心了。」   「谁说不是呢。」沈胜利乐呵呵地刚要接过这钱数一数,紧接着就觉着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黑影挡在自己眼前。   沈胜利抬起头,眼前的男子风尘仆仆,背着军绿色的帆布包,面色冷硬,说话铿锵有力:「这是三十块钱,外加二十斤粮票,沈凝,我娶了。」 第23章 登记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眼前的人不是陆邵北又是谁?   他已经消失十多天了,村子里人都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离开平水村,隔个三年五载的再回来呢,谁想到,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邵北?」沈胜利看着陆邵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再一低头看着桌子上比老郑家多出来的20斤粮票,有些心动,下意识地没去接郑卫东父亲手里的钱。   陆邵北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这些是彩礼,你就说答不答应就行了。」   陆邵北的态度让沈胜利和张惠巧很是不满意,哪里有想娶自家闺女还这么强硬的?「我要是不答应呢?」   陆邵北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看向沈凝,「沈凝,我想娶你,你怎么想?」   沈凝看见陆邵北的一刹那,觉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她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对她来说有这么重要,眼前的陆邵北,总让她心里踏实,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可是陆邵北突然说要娶她,这太意外了,他们怎么可能呢?而且陆邵北之前也从来没说过啊。   「老沈,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沈凝嫁给我老郑家当儿媳妇儿,我们人都来了,钱也带来了,你别是要反悔?」郑卫东父亲一看这情形,心里开始没底儿。   而站在一旁的郑卫东一直眼睛都没离开沈凝,现在突然出现个陆邵北,这陆邵北比他高,比他状,长得很是英俊,一时间自卑心里占据了上风,他小心翼翼地跟沈凝说,「沈凝,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说实在的,沈凝对郑卫东没有什么不喜,也没有厌恶,唯独厌恶的就是她父母拿这个婚姻当做筹码,这两天她想的很清楚,如果嫁给郑卫东,照看郑家那么多孩子是次要的,她更在意的是,她父母一定会隔三差五的让她拿郑家的钱去接济他们,更恶劣的是,她爸和陈寡妇生的那个儿子,怕也会成为她的累赘。   上辈子过的够惨了,她不能再心软。   至于陆邵北,虽然年纪大些,可沈凝总觉着,他懂她。   想到这里,沈凝抬起头看着陆邵北,扬起笑容,「我嫁你,陆邵北。」   这一句话,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连同林村长他们全都站了起来。   沈胜利和张惠巧看着多出来的20斤粮票,碍于人多,不敢动,可不可能不动心思,现在沈凝突然答应了,俩人倒觉着松了一口气。   「沈家丫头啊,你可得考虑清楚,小陆可是比你大了17岁,你们不合适啊。」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劝说沈凝,沈安也在一旁幸灾乐祸。   「是啊,姐,你挑的男人,可都够当咱们爹了,这也太老了。」   「都新社会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沈凝笑看着陆邵北,她不管别人,她看见了陆邵北眼中的欣喜,从未有过的欣喜。   郑卫东一家可不乐意了,「老沈,你闺女这什么意思?」   林村长赶紧说道,「老郑啊,这位是陆邵北,陆邵北你知道不?」   郑卫东父亲想了半天,眼睛露出惊讶,「陆邵北?你们村儿那个陆邵北?」   众人一起点头,郑卫东眼神明显瑟缩,似乎也很怕陆邵北。   沈凝没想到,陆邵北名声这么大,连邻村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而郑卫东父亲明显已经开始认怂了。可这毕竟是孩子的婚事儿,自家小儿子非得认准了沈凝,谁都不想娶。   「老沈,孩子的婚事,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你怎么能临时变卦呢?」郑卫东父亲满脸不满。   「老郑啊,那就说明孩子没缘分,你看,你那彩礼我也没接,我自家闺女选了陆邵北,我们也是没办法,你看,这都新社会了不是?」沈胜利说道。   郑卫东父亲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将钱收起来,拉起郑卫东,叫上郑卫东母亲,「哼,我们走。我告诉你沈胜利,以后咱们两家再没有瓜葛!」   原本好好的一场提亲,闹了个不欢而散。   张媒婆走到沈凝跟前,「丫头啊,你是真不知道什么才是好婚事啊。」   沈凝知道,这婚事没成,张媒婆也拿不到钱,「日子是我自己过,我欢迎你们来看热闹。」   这句话吧张媒婆噎得够呛,气哼哼地离开了。   在场的其他村民看这样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在郑卫东一家和张媒婆走了以后,也都提出离开。   沈胜利和张惠巧赶紧站起来送。   沈凝没出去,伸手将桌子上的30块钱和20斤粮票收了起来,沈安动作没有沈凝快,「姐,你干什么?」   「吵吵什么呢?」沈胜利和张惠巧回来就听见沈安嗓门挺大。   「爸,妈,你看我姐啊,她把彩礼钱和粮票自己收起来了。」沈安开始告状。   沈凝看向陆邵北,「你去外面等我。」   陆邵北自然什么都听沈凝的,直接出了院子。   沈凝拍拍衣兜里的钱和粮票,看着沈胜利和张惠巧,「我知道,如果陆邵北今天不多拿出来20斤粮票,你们就算怕他,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不会跟郑家闹成这样,毕竟在你们心里,陆邵北早晚都要离开,而郑家不同。」   沈胜利和张惠巧坐在炕沿边,「沈凝,你说这干什么?」张惠巧说道。   沈凝笑了笑,「这些钱和粮票,我先给你们存着,等我和陆邵北结婚了,我自然会给你们。妈,你要是想要这个钱,现在把户口给我。」   「真是反了天了!」沈胜利脱了鞋就想打沈凝一顿。   沈凝往后退了一步,「爸你打吧,我只要一喊,陆邵北就进来了。」   「好啊,你是有依仗了,真是要造反!」沈胜利骂骂咧咧,可还是把鞋穿了回去。   「沈凝,我和你爸都答应你嫁给陆邵北了,这钱…」   「妈,我是你闺女,跟你想的一样钱一定得放进自己兜,心里才踏实。」沈凝笑着说道。   张惠巧和沈胜利对视一眼,「给她给她,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张惠巧从箱子里拿出户口本递给沈凝,「我告诉你,这婚事我们还得跟陆邵北商量商量,他说娶就娶啊,这户口本先放你这儿,你要是敢不打招呼跟陆邵北去登记,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凝接过户口本,二话没说,转身离开。   沈安跺了跺脚,「妈,你就这么由着我姐啊,那陆邵北今年都三十五了,我姐嫁给他,简直是丢人,以后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那陆邵北的模样你也不是没看见,你敢怎么着?再说了,也怪你,那钱在桌上放着,你手怎么那么慢?」张惠巧想想也是来气,出去送个人,结果被自己闺女摆了一道。   沈安吭哧半天,「我姐以前从来不拿钱,我哪儿知道她现在把钱看得那么重,我看,我姐和陆邵北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要不怎么陆邵北一出现,她就同意嫁人。一心向着陆邵北,那彩礼钱不会又给陆邵北还回去吧?」   沈胜利一拍桌子,「这个死丫头,她要是敢还回去,我打断她的腿!」   「应该不至于,谁家娶媳妇儿啥都不拿的,沈凝那模样,找什么样儿的找不着。」张惠巧说道。   没管屋里几个人怎么编排她的,沈凝出了院子,就看见陆邵北身子笔挺站在门口,正等着她呢。   沈凝没说话,就往前走,目标就是陆邵北家。陆邵北勾起嘴角,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不少村民看见他们,都赶紧转过头跟没看见似的。   不过沈凝知道,刚才的事儿,在这小村子指定传开了,私底下不知道说什么呢,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她还是有很多话要问陆邵北的。   走到陆邵北家门口,陆邵北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又快走两步将房门也打开,「进去吧。」   时隔多日,再一次进到陆邵北家,沈凝倒有些感慨。   她重生之前,打死都不相信自己能跟陆邵北有什么交集,可现在,就在刚刚,陆邵北去提亲,她竟然答应要嫁给他。   屋子多日没人住,也没人打理,落了很多灰尘。陆邵北端起暖瓶,里面已经是好多天前的水了,倒进盆里,洗洗抹布,擦了擦炕,「坐吧,别站着。」   沈凝坐在那儿,手里一直捏着户口本,盯着陆邵北看。   「怎么,不认识了?」陆邵北挑眉问道。   沈凝低下头,轻声问道,「为什么想娶我?」   陆邵北摸摸鼻子,「我之前是想让郑家不娶你,可到最后,郑家就是降低了彩礼,因为郑卫东是非你不娶。现在没别的办法。」   沈凝听了有些落寞,「就为了这个?」   「这只是最小的原因,还有一个非常主要的。」陆邵北清了清嗓子站在沈凝跟前,「沈凝,我喜欢你,所以想娶你。」   沈凝嘴角不经意地扬起笑容,「真…真的?」   陆邵北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可你从来没说过,你还突然离开,都没告诉我。」沈凝撇撇嘴,这些日子,她过的一点儿都不开心。   「我怕你不同意,想再等等。」陆邵北说道,「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实在是事情紧急,我现在这不回来了?」   沈凝仰起脸看他,「那你还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干什么的就让我嫁给你?」   陆邵北将身上的挎包拿下去,「你先去门外等,等我喊你你再进来。」   沈凝心下狐疑,也不知道陆邵北搞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地出去等着。   她站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好半天,「你还没好啊?」   里面片刻安静,紧接着,陆邵北的声音传来,「沈凝,你进来。」   沈凝轻轻推开屋门,眼前的人突然换了个模样,只见陆邵北一身军长,身子笔挺地站在那儿,整个人带着威严的气势,让人不容小觑。   沈凝张着嘴,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她几步走到陆邵北身前,围着他转了两圈,最后站定在她身前,扬着脑袋,手还摸着他的衣裳,「陆邵北,你这身衣服,不是偷来的吧。」   陆邵北挑挑眉,一把抓住沈凝乱动的手,直接将人扛在了肩上。   沈凝吓得惊呼一声,双手拍打着他的后背,「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陆邵北不为所动,直接将人放在了炕上,手肘支撑着他的身子,眼前只有他喜欢的小女子。   沈凝跟个受惊地小兔子一样,蜷缩在陆邵北身下,说话磕磕巴巴的,「你、陆邵北,你干什么?」   陆邵北勾起嘴角,「你刚刚可是答应嫁给我了。」   沈凝觉着此时的陆邵北就像一匹狼,随时都能把自己吃掉。   「可,可我们还没结婚呢。」   陆邵北捏起沈凝落在炕头的户口本,挑眉问道,「你拿了这个来,难道不是想跟我去登记结婚?」   沈凝脸刷地就红了,「我…我才没有。」   陆邵北「哈哈」大笑两声,笑声十分张扬,这也是沈凝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兴的陆邵北,哼,欺负了她,就总是这么高兴。   陆邵北低头看着沈凝,「我来告诉你,我这身军装,可不是偷的,是部队发的。」   「部队?」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沈凝的注意力,「你是军人?」   陆邵北从炕上下来,坐在一旁,沈凝赶紧爬起来,坐在距离陆邵北最远的地方,上下打量着他,「可你从来没说过。」   「你也从来没问过。」陆邵北说道。   沈凝咬着唇,好像是啊,她就听村子里的人说陆邵北怎样怎样,可陆邵北从来没解释过,大家都以为他默认了。   「那你怎么从来不跟村里人解释你的身份?」沈凝问道。   陆邵北挪到沈凝跟前,「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   沈凝:…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无从反驳。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沈凝别过脸。   陆邵北顺手拿过他回来时候背着的军绿色帆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沓材料,「这个给你。」   沈凝接过,一张张看下来,里面有陆邵北递交的结婚申请,还有批复文件,上面陆邵北和沈凝的名字排列在一起,看起来还挺和谐…「你递交了结婚申请?你怎么知道我要嫁给你?」   「你现在不是答应了么?」陆邵北说道。   沈凝轻哼一声,「你这个老滑头。」   「后悔了?」陆邵北问道。   「嗯,被你骗了!」沈凝气哼哼。   陆邵北笑笑,突然开始正经起来,「沈凝,跟我走吧。」   「去哪儿?」沈凝不明所以。   「你跟我结婚,就是军属,我这几天回了趟部队,就是为了办这个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军人结婚要部队批准,对军属也要做政审,现在材料齐全,我们才可以登记结婚。」陆邵北说道。   沈凝听完以后了然地点点头,不过心里暖融融的,原来他不是不辞而别,是实在有急事儿,不仅如此,还是为了办他们俩的事儿,「没想到还挺麻烦。」   「咱们登记以后,你可以随军,跟我去部队驻地,怎么样?」陆邵北问道。   沈凝有些惊讶,「我听老一辈儿的说,随军是有条件的,小兵什么的不能随军的,你是军官啊?」   陆邵北有些不满,「难道我不像?」   沈凝看了看,「像倒是挺像,那你什么级别的?好像级别地也是不能随军的,你不会是个营长级别的吧。」沈凝说到这儿,自己瞪大了眼睛,好大的官啊。   陆邵北看她受惊的表情,轻咳一声,「我不是营长。」   「不是营长还随什么军,又骗我。」   「我这次回去担任团长,部队上给咱们分了一套房子,那边很多军属,你平时可以多走动,也不会觉着无聊。」陆邵北说道。   「团…团长?」沈凝简直受了大惊吓,「这么大的官儿?」   陆邵北拍拍胸口,「如假包换。」然后指了指沈凝手里的材料,「那上面写着呢,你没看见?」   沈凝重新看了一遍,这才看见陆邵北的名头,「那你怎么不在部队带着,今年怎么会回村子?」   「部队保密条令,这事儿我不能跟你说。」陆邵北说道,「你就当我受了重伤,回来养伤就行了。」   沈凝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这些我懂。」   陆邵北摇身一变成了团长,沈凝觉着有些接受不良,这简直太惊讶了。   「你、你是团长啊,什么样儿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要娶我?」沈凝靠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还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还挺疼。   「因为我喜欢你。」陆邵北认真地说道,「沈凝,我刚开始知道你和林文君有婚约,所以没想接近你,可是那天,你撞进我怀里,退婚文书还掉在地上,我知道你和林文君解除婚约,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凝小脸刷地就红了,整个人明艳动人,「你、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我才不信。」   「我陆邵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陆邵北说道。   沈凝笑看着他,头一次感觉这个人这么不识逗,「逗你的,什么都当真。」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沈凝问道。   陆邵北想了想,「我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有半个月就要回去报导。」   沈凝拿过户口本,「未免夜长梦多,我爸妈返回,你累不累,咱们下午就去乡里登记怎么样?」   看着沈凝亮晶晶的大眼睛,陆邵北顿时觉着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只要你想,现在去都成。」   陆邵北这么一说,沈凝觉着自己简直不象话,「你是不是觉着,我不知羞耻?」   「不会,我就喜欢这爽快劲儿,只要你不觉着嫁给我委屈就行。」陆邵北说道。   沈凝摇摇头,「陆邵北,难道你不认为,我是没得选择,又想离开这里才选择嫁给你吗?」   陆邵北也没指望沈凝一下子喜欢上他,可事在人为,他不相信,一辈子都是这样。再说了,人在他身边,是他的妻子,那就是他陆邵北的荣幸,「没关系,沈凝,咱们两个慢慢处,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沈凝突然觉着,面对陆邵北这么纯粹的感情,自己真的配不上他,她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道,「陆邵北,我会做一个好妻子的。」   沈凝中午没回家,俩人在陆邵北家弄了饭吃了以后,在大队开了介绍信,徒步去乡里。   「这沈胜利太不是东西了,你陆邵北都多大岁数了,他可真是见钱眼开,好好的闺女,给找了这么一门亲事。」   俩人往前走,就听到路口有不少村民聚堆,仔细一听,呦呵,都讨论他们的婚事呢。   「谁说不是呢,那郑卫东我以为多好个小伙子呢,今儿不知道你们看见没,那是个残疾,这两口子,真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还不是看人家老郑家有钱,以后好巴结呗。」   「要我看,陆邵北那么凶,也不是什么好人,沈凝还傻乎乎的嫁给他,以后不得天天挨打。」说这话的是周帆。   沈凝走过去,分明看见周帆眼中的幸灾乐祸。   这家伙,因为和林文君的婚事儿吹了,除了出来上工,也不吭声,现在这是终于找到事儿可以笑话她了。   「看她一天被打八遍,到时候哭不哭,我看沈凝比她爹妈还见钱眼开呢,不就多20斤粮票么,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帆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村民们看到沈凝和陆邵北站在她身后,对她使眼色,可她说的开心,压根没看见。   沈凝站在周帆身后,笑着说道,「赶明儿陆邵北要是打我,我先告诉你,让你去观战,好让你开心开心。」   周帆吓了一跳,转过头正好对上陆邵北面无表情的脸,「我,我说着玩的,你们别当真。」   周帆跑了,其他村民也跟着散了。   「嫁给我,会有很多人说。」陆邵北蹙蹙眉。   沈凝耸耸肩,「无所谓啊,我们过我们日子,他们爱说啥说啥呗。」   俩人出了村口,沈凝一摸兜,「陆邵北,我把那30块钱和20斤粮票收起来,你不觉着我不孝顺?」   陆邵北摇摇头,「不会。」这么多年沈胜利和张惠巧做了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而且,对靠嫁女儿赚钱的父母…真是没什么好感。   俩人材料齐全,登记很顺利。   红印章盖在那张纸上的时候,沈凝觉着有些发蒙,她就真的这样儿把自己嫁出去了。   陆邵北也有些发飘,他没想到,沈凝真的成了他的媳妇儿。   没人知道他俩下午去乡里登记,下午上工的时候,一大堆人埋怨沈胜利和张惠巧。   而沈胜利和张惠巧也觉着后悔,多了20斤粮票,可陆邵北哪里是他们能使唤动的,还不如郑卫东可靠。   而且,郑卫东家里条件好,以后他们可有让沈凝帮衬娘家。   尤其沈胜利这种,还惦记沈凝帮忙照看他儿子,这样嫁给陆邵北,他们现在是多了20斤粮票,可以后呢?什么都没有了。   等到晚上沈凝在陆邵北家吃完饭回家,沈胜利和张惠巧坐在那儿,「沈凝,爸妈想来想去,那陆邵北不靠谱,你把那钱和粮票还回去,这婚咱不结了。」   「是啊,姐,这陆邵北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你跟他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听爸妈的准没错。」沈安在一旁添油加醋。   沈凝笑了笑,原本就觉着她父母会反悔没想到这么快,幸好她把结婚证明放在陆邵北那儿了,她爸妈能怎么着?「爸,妈,你们说晚了,我俩下午去乡里登记了,现在是合法夫妻,户口本给你们,我用不着了。」 第24章 办酒席   看着扔在炕上的户口本,沈胜利和张惠巧都懵了,张惠巧拿起户口本,「你、你说什么?你们登记结婚了?」   沈凝点点头,「对,今天下午的事儿,爸,妈,这次我就不听你们的了,我还是听你们的吧。」   沈凝说完看向沈安,「哦,对了,沈安也不希望她有个离婚的姐姐吧,毕竟传出去名声不好,她还想挽回赵彦的心呢。」   「你、你这个不孝女,不让你登记,你偏偏去登记,那么乐意结婚,还回来干嘛?这个家以后没你地方!」沈胜利气得不行,烟盒子里的旱烟撒了一炕。   沈凝娇笑一声,「没我地方?那好啊,你们给我写个证明,就写我沈凝以后跟你们没有半分关系,从今以后不会踏进这个家半步,你们有任何事儿,也不必来找我。你们要是不放心,咱们现在就去找林村长和张队长,也好有个见证人。」   「姐,你是不是疯了?」沈安尖叫一声,她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凝回屋去找纸和笔,发现竟然没有,有些泄气,拎着自己之前收拾好的包袱,「咱们现在就去林村长家,正好时间不晚。」   沈胜利真是怒了,拎起一旁的笤帚,照着沈凝就要打。   沈凝也无所谓,「你打啊,你只要碰我一下,一分钱你都拿不到。」   张惠巧和沈安去拦着,「你说你登记了,那结婚证明呢?」   「在陆邵北那儿,你们要是想看,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他那儿看。」沈凝说道。   「沈凝,你跟妈说,是不是陆邵北逼你去登记的?妈明天带你去公安局,咱去告他。」张惠巧总觉着自家闺女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妈,你要去告,行啊,那就连我一起装进去,反正是我逼他去登记的,你随便。」   沈胜利打开沈安,「不就是那点儿钱,你们娘俩把钱给我找出来,左右不过在她身上。」   沈凝勾起嘴角,「我放身上被你们拿去了怎么办,我还拿什么当筹码?爸,你想的也太简单了。」   沈胜利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算计的一天,气得扔了手里的东西,「你给我滚!」   「不是说好了,去写字据吗?以后我也不进这个家门,走吧。」沈凝可没忘了这个茬儿,「写了字据,我和陆邵北正式结婚以后,彩礼钱我一分不少给你们,要是不写,我俩不能顺利结婚,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还有,爸,你不想你的儿子天下皆知吧!」   「写写写,老子给你写!现在就去找中间人。我告诉你沈凝,你嫁给陆邵北,他一天打你八遍,别来找老子,你这个白眼狼!」沈胜利气的快吐血了,「你以后怀孕生孩子,吃不上饭,陆邵北到处找人打架,你也别来找我们!」   「当然不会。」   看着沈凝决绝的面庞,沈安心下突然有些不安。   这已经不是她之前那个一味软弱的姐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一家人怒气冲冲地去了张松家里,张松刚开始还不明白咋回事儿,沈凝问他借了纸笔,看着长篇大论的协议,再看看那下面一家四口人的签名和手印,张松很是头疼。   「老沈,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闺女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张松在一旁劝着。   「这样的白眼狼,就当我没养过。」沈胜利气哼哼地说道。   沈凝看着一式三份的协议,满足地笑了,从今以后,她跟这个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她之前还觉着,如果真走到这一天,她会伤心难过,可是这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她心底里最后一点儿对他们的柔软也消磨殆尽。   「张队长,麻烦您了,您在这儿帮忙签个字,也算见证了这个事儿,我爸妈因为我结婚的事儿不要我了,我也不好让他们难做,免得他们以后觉着我会后悔,再赖上他们。」沈凝看着张松说道。   张松问过沈胜利和张惠巧,俩人想来想去也都点点头。张松叹了一口气,三份协议上都签了名字。「我说老沈,沈凝啊,你们要是哪天说开了,再来找我,这东西,就当我先替你们保管着。这过日子不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都多大人了。」   「谢谢张队长,您说的对,不过这事儿啊,得看我父母想不想得清楚,您得问他们,在他们心里,是女儿重要,还是钱重要。」沈凝这么说,张松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几天全村子都在传,因为那天大部分人都看见了郑卫东什么样儿,要说,这村子里重男轻女现象是很严重,把闺女当筹码多换些彩礼,也不是个例,可没听说闺女不嫁人,就断绝关系的啊。   出了张松家,沈凝背着包袱,「爸,妈,以后我就不是你们闺女了,你们也说家里没我位置了,这么些年,家里所有的活都是我在干,我赚的所有钱,一分没花过,全都给了你们。家里日常吃的菜,除了大队里分的,其他全是我种的或者我上山采的。」   沈凝头一次跟沈胜利和张惠巧说这些。这寂静的夜里,凉风袭来,掺杂这沈凝清润的声音,突然有些凄凉。   沈胜利和张惠巧静静地听着,难得地没有打断沈凝的话。   沈凝勾起嘴角,总觉着脸有些僵硬,事情闹到现在,并不是她所想的,可几件事情堆积起来,偏偏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爸,妈,我从八岁起,每天起早上山砍柴,挖野菜,剁鸡食,做早饭,还要去上学,中午同学们都带饭包括沈安都是,在学校吃,只有我乡里跑回来,给你们做中饭,匆匆忙忙吃了一口以后,再赶回去上课。下午放学,还要下地干活,做晚饭,给你们洗衣服,收拾屋子,烧炕,蒸窝窝头。你们睡觉了,我还要点着煤油灯给你们补衣服,星期六和星期天,我还要下地干活,就为了赚那四个工分。」   沈凝细细说来,沈胜利和张惠巧似乎才发觉,自己的大女儿原来做了那么多。   「爸,妈,你们是生我养我,我很感激,但是我觉着,我从小到现在,这十多年来干的这些,在大队上赚的那些钱,也算是补偿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了。我没办法批判你们想拿我多换些彩礼的心思,我也指责不动你们,谁让你们是长辈。最近这些日子,我是心寒了,可跟我干了那么多年活没有关系,是伤心。我指望你们能懂,即便今天我说了这么多,我也不觉着你们能懂。最后再叫你们一声爸、妈,我走了,去找陆邵北了,以后我就是陆邵北的妻子沈凝,再不会在你们眼前晃,让你们心烦。」沈凝说完,拎着包袱,兜里装着协议书,毅然决然地朝着陆邵北家进发。   「妈…」沈安愣在那儿,轻喊了一声。   张惠巧看着沈凝的背影在夜幕中消失,现在才察觉,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老沈,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错什么?她这就是忤逆不孝,看看,婚礼还没办,就跑去陆邵北家住,我沈胜利没有这样的女儿!」沈胜利还嘴硬地说道,「罗里吧嗦说了那么一大堆,谁家闺女不干活?真是可笑。」   沈胜利和张惠巧在前面走,直接回了家,沈安错开一段距离,追上了沈凝,「姐…」   沈凝转过头,眼前就是她上辈子疼到骨子里的同胞妹妹,可最后却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她的性命。   「有事儿?」   「姐,你跟陆邵北结婚,不后悔吗?」沈安问道。   沈凝笑笑,黑夜中看不清她眼中的甜蜜,但是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很暖,「不后悔。」   「可他没有父母,你又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呢,你说在家过的苦。你跟了他,不见得好。」沈安说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了,沈安,我现在可以理解你是在关心我,还是你怕以后家里的活全是你的?又或者,你怕你哪天被他们卖个好价钱?」沈凝说话一针见血。   沈安眼神躲闪,双手捏着衣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说了,爸妈不会那么对我,他们喜欢赵彦,我以后一定会嫁给赵彦。」   沈凝笑笑,「对,你以后一定会嫁给赵彦,好好把握。」   「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你要是过不下去了,也别回家里来,别想捞到什么好处。」沈安说道。   「你想多了,那些你看中的,对我来说,不屑一顾。」沈凝说道,「没别的可说了,那就回去吧,我的生活,不用你们操心。」   「你就这么相信,你跟陆邵北能过好日子?」沈安总是不甘心。   「一定会,不过我那是我的生活,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沈凝极其认真地说道,她以后的生活会很好,有陆邵北,还有一个想从不懒惰,积极进取的她。   沈凝就知道,跟沈安的对话从来不会愉快,若是以前,她让着沈安,那就是大家都高兴,自从她重生以来,一切都变了,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沈凝背着包袱往陆邵北家走,心里倒是有些没底,她还没跟陆邵北说要搬过来住。而且,俩人没办婚礼,这么住到人家,总有些说不过去。   可她走了没几步,老远就看到前面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沈凝仔细打量着,随即勾起嘴角,「你怎么出来了?」   其实陆邵北不是出来了,只是习惯送沈凝回去,他还没回去,就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去了张松家,也跟了过去。「不放心你。」   「我没地方住了,你施舍施舍我吧。」沈凝调皮地眨眨眼。   陆邵北轻轻拉过她的手,沈凝感受着他宽厚结实的手掌,并没有拒绝。   「走,回家有热炕头。」陆邵北拉着沈凝往回走。   沈凝心中暖暖的,家,这个词从她上辈子死之前就没有,现在这个字重新又出现在她的字典里,真好。   进了陆邵北家,到处暖融融的。陆邵北倒了热水给沈凝,「泡泡脚,晚上寒气大。」   沈凝还从来没在男人面前拖过鞋,怎么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告诉自己,都已经登记结婚了,矫情什么?索性大大方方地脱了鞋袜,一双玉足泡进温热的水中,浑身上下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很是舒坦。「谢谢。」   「陆邵北,以后我没父母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陆邵北看着她那双眼,很是心疼,可又感觉眼前的小女子似乎解脱了一般的轻松,「谢谢你信任我。」   「陆邵北,我们什么时候走?」沈凝现在真的特别想离开这里,自然是越早越好。   陆邵北拿过擦脚布,放在沈凝旁边,「我还想给你办个婚礼,不说大操大办,也想请全村人过来吃席,热闹热闹,不能这么委屈了你。」   「我不觉着委屈啊。」沈凝压根没想婚礼的事儿。   陆邵北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带你走,名不正言不顺的。你不离开这儿,就算接亲什么的算了,但酒席还是要吃的,一辈子一次的事儿,图个吉利。」   「真的要办啊?」沈凝问道。   「要办,村子里的人都请来吃一顿,吃不穷我,放心,还能养得起你。」陆邵北说道。   沈凝拄着下巴,她真的觉着没啥必要,但是陆邵北显然不这么想。   陆邵北看她不吭声,「我总不能让你这么委屈嫁给我,总得让大家都看看,你嫁给我陆邵北,绝对没有委屈了你。」   沈凝洗完脚,将水倒了,可看见就这一个炕,总觉着别别扭扭,她真的要跟一个男人躺在一起吗?   陆邵北脱鞋上炕将被子铺好,一个铺在东头,一个铺在西头,中间还隔了个炕桌,将热乎地方留给沈凝,自己往西头那边一躺,「睡吧,明儿咱们去县城,都结婚了,我给你做套新衣裳,上次买的那双皮鞋就是想给你的,可怕你不收,我还放在箱子里,明天你要是有喜欢的别的样子,你就说。」   沈凝只脱了外衣躺进暖融融的被窝里,「衣裳不用做了,之前你让我做的那套烫绒的,我还没穿呢。」   「衣服总要换着穿,明天咱都买新的。」陆邵北财大气粗的样子。   沈凝翻个身,正对上陆邵北炯炯有神的那双眼,「那你最开始买的头绳还雪花膏,也是想给我的?」   陆邵北头枕着胳膊,「我年纪大,怕把你吓跑。」   沈凝噗嗤一声笑了,「那你现在也是年纪大,怎么就不怕把我吓跑?」   「咱俩都登记了,想跑哪儿那么容易。」陆邵北语气极其欠揍。   「那天进县城,你怎么想给我买那些东西的?」沈凝问道。   陆邵北想起他的老战友也就是现在的副县长李海龙说的话,「当然是想让你高兴。」   「那你还那么凶。」沈凝撇撇嘴。   陆邵北轻咳一声,他绝对不承认,他那是不太会和女人打交道。「先睡吧,明天不用早起,咱们上午出去,下午回来就行。」   沈凝以为陆邵北就躺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她会睡不着,可是没多一会儿困意来袭,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唯独做了一个梦,梦里陆邵北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沈凝睁开眼,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睡的,这么多年,就没这个时间起来过。   想到刚刚梦里那个吻,沈凝脸颊微红,她拍拍脸颊,坐起来,真的是有些难为情,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   沈凝披上外衣下了地,就听见外面陆邵北在厨房忙活,她下地将两个人的被子迭好,推门出去一看,陆邵北的煮了面条,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   大锅里咕嘟咕嘟的,看上去就有食欲。   「早,陆邵北。」沈凝笑眯眯的跟陆邵北打招呼。   沈凝推门出来的一刹那,陆邵北有些恍然,现在她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那儿,跟她打招呼,总觉着跟以往她早起过来不一样,这是他的妻子啊,好像上辈子注定的一样。   陆邵北给她倒了洗脸水,「洗脸,准备吃饭。」   沈凝笑着点头,洗了脸发觉自己没带牙具,「陆邵北,去县城,能给我买个牙刷吗?」   陆邵北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以后我的钱都归你管,你想买啥就买啥,保证咱家能吃上饭就行。」   沈凝羞红了脸,将温水扑在脸上,这才消散了一些热度。   热腾腾的面条上了桌,一人碗里一个荷包蛋。   「陆邵北,那彩礼的30块钱,你能帮我想个可靠的人的吗?我想等咱们离开以后,我爸妈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闺女,再给他们,要是他们跟现在一样,我不想给他们。」沈凝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陆邵北总觉着,或许沈凝在家吃得苦,远远不是他能想象的,「那就一会儿给老赵吧,他人老实,可靠。」   俩人吃了以后,陆邵北去找车,沈凝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遍。听着外面陆邵北喊她的声音,沈凝突然笑的开心,感觉真的像过日子。   上了马车,一路上还有人看着他们的村民,大家眼中的诧异尽在眼底,可沈凝从来没觉着这么轻松过。   这是她两辈子从来没体会过的轻松,以后她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马车一路出了村子,朝着县城进发。   「陆老弟,你这婚姻大事终于有着落了,我都寻思你这辈子就打光棍了。」赵德水乐呵呵地说道。   「要找当然得找好的,不是好的,我能娶吗?」陆邵北理所当然地说道。   俩人聊着,沈凝并没有插话。到了县城,陆邵北买了两套牙具,跟沈凝一人一套,买的一样的,又买了香皂,说是给女人用的东西。   给沈凝从里到外都换了新衣裳,还扯了布要做衣裳。陆邵北本想来去成衣铺做,可时间又长,沈凝又觉着花那个钱冤枉,就准备拿回去做。   其他的东西,陆邵北说等到了驻地,缺什么再添置什么,毕竟他们出门不好拿。沈凝当然没意见,陆邵北对她向来大方,而她也不是挑剔的人。   现在这些新东西,压根就是她以前不敢想的。   不仅买了生活用品,陆邵北还买了不少猪肉,鱼,豆油,粉条,花生,鸡,豆腐,虾片,又买了些白面。   赵德水也帮忙买这些吃食,沈凝知道,这是陆邵北为他们的酒席做准备呢。   可她没想到的是,陆邵北买这些东西,压根不打怵,存货看起来很多。   最后陆邵北还没了些桃酥,酒,苹果。酒她知道,村里人热热闹闹的喝,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沈凝将彩礼给了赵德水,说了自己的意思。赵德水收了以后叹了一口气,「丫头啊,这些年我们是看在眼里,确实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陆老弟我们多少年的交情,绝对不会亏待你。」   沈凝笑笑,「我知道。」   「村子里总有说闲话的,别当回事儿。」赵德水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说的最欢的竟然是你妹妹还有那个周帆,八成啊,一直就想着,你日子过的差,他们好看笑话呢。」   趁着天黑之前,几人回到村子里。   沈凝留在家里做饭,陆邵北说出去一趟,结果回来以后,弄了好些大萝卜,蘑菇,木耳,胡萝卜,大白菜啥的。   「哪儿弄这么多?」沈凝看着惊讶。   「我虽然常年不在村子里,可总也交下不少人,只不过都是些不爱说话的。我要办酒席,他们给这么点儿东西不算什么。」陆邵北将东西一样样摆好。   沈凝心下了然,陆邵北怕是帮过不少人,可他又从来不让那些人说,估计,想送他东西的人很多。   「我找了村子里的几位大嫂帮忙来做饭,你说咱那天办?」陆邵北吃饭的时候问沈凝。   沈凝翻看着日历,「后天四月十八,你觉着怎么样,会不会太急了?」沈凝说完也觉着日子太近了。   陆邵北看看,「不会,那我就让他们明天下午过来备菜。」   第二天,陆邵北和沈凝四月十八结婚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子,沈凝早上换了之前自己做的红格子衬衫,看起来十分漂亮。   陆邵北要为沈凝办婚礼,周帆和沈安嫉妒的不行,再加上,头一天他们买回来那么一车东西,谁家酒席也没那个丰盛啊。   俩人这回私下凑在一起,都在数落沈凝,说白了还是羡慕嫉妒恨,同样地,安慰自己,沈凝无非就是嫁了个不务正业的老男人。   当天下午,陆邵北请的人都来帮忙备菜,沈凝反倒落了个清闲,陆邵北真是什么都不让她干。   四月十八一大早,沈凝老早就起来了,将头一天自己剪好的喜字贴出去,她一边看着这红红的喜字和对联,一边感慨,自己结婚,喜字和对联竟然是自己亲手贴的。   没有接亲的仪式,老早帮厨的几位大嫂就过来了,看见沈凝在忙活,都把她撵回屋里去。   陆邵北让沈凝换了新衣裳,新皮鞋,有福气的妇人,给沈凝梳了头发,扎上红头绳,还扑了腮红,整个人白里透红,鲜嫩的很,别提多好看了。   「瞧瞧多俊,陆老弟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   谁这么一夸,陆邵北都快找不着北了。   没到十点,得到消息的村民陆陆续续地凑到陆邵北家唠嗑,外面是各个村民家借来的桌子,碗筷,板凳,大家喝着水,聊着天,很是热闹。   陆邵北家席面准备的菜有,白菜猪肉,土豆丸子,萝卜丸子,油炸花生米,小鸡炖蘑菇和土豆,鱼肉粉条,木耳鸡蛋胡萝卜,油炸虾片,炖豆腐。   家家都没有什么好伙食,十个菜上桌,全都傻了眼,真是相当丰盛。   沈凝父母也被陆邵北请来了,他们本来打算不来的,可沈安说,陆邵北家菜特别好,也都都跟着来了。   原本是女方的父母,现在就坐在角落里,可看着桌上的菜,都觉着来的值了。   菜上齐了,陆邵北才带着沈凝出来。   众人看见沈凝的一刹那,完全是惊艳,而陆邵北和沈凝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   周帆嫂子坐在那儿怼一下周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她有什么好的,找个不务正业的男人。」周帆不想看见沈凝,总觉着现在的沈凝格外刺眼。   与她同样想法的还有沈安和林文君,这一刻的沈凝不一样了,可他们就是不想承认,总希望沈凝过的不幸福,这样他们心里才舒坦。   陆邵北端起酒杯,「今天,我好沈凝结为夫妻,感谢大家来捧场,我也不会说什么,大家多吃,吃好,东西管够。」   沈胜利和张惠巧低着头,同桌的人很不得离他俩远点儿,谁不知道他们因为这婚事不要这闺女了。   「看看陆邵北多敞亮,真是给够了沈凝面子,以后对媳妇儿不定得多好。」   这话是故意说给沈胜利和张惠巧说的,可俩人低头吃饭,谁都没吭声。   沈安面露不满,「好什么,还不是找了个老男人,有什么出息。」   沈安这边话音刚落,人群外,突然听下一辆吉普车。众人连连放下筷子去看。这年头吉普车可是稀罕物,他们乡里好像就一辆,村子里想都别想。   他们想见,也很难。   紧接着,吉普车了下来四个人,为首的人林村长见过,赶紧放下筷子走过来,「是李副县长?您怎么来了?」   李海龙乐呵呵地走过来,让身后的人将贺礼奉上,「今儿是我兄弟的大喜事儿,我和我几个远道来的弟兄,来给他贺喜,来的不算晚吧。」   陆邵北拉上沈凝走出来,「晚了,罚酒。」   李海龙和身后那三人一起哈哈大笑,「看看,还是这个脾气,行,罚酒,我们每人自罚三杯,怎么样?」   众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李副县长是陆邵北的兄弟?   沈安和周帆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凭什么陆邵北有李副县长这样的兄弟?   林村长也是有些发懵,「这…李副县长,你和陆老弟你们早就认识?」   「认识多少年了,老陆比我们几个可出息,你看我这几个兄弟,现在一个服装厂厂长,一个邮电局局长,还有一个省公安局的组长,我刚混了个副县长,可我们老陆不一样,那是咱人民解放军的团长,货真价实的。」 第25章 洞房   李海龙话音一落,村里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不少人筷子都掉了。   那可是团长啊,是就听过,从来没见过的官,老大了。   沈凝在一旁听着,总觉着这李副县长就是来给陆邵北壮场子的。瞧瞧报上来的名号,在他们这村子里,哪个不都是只听说过?   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年,乡长一共也没见过两次啊。   沈凝回过头,正对上周帆和沈安不可置信的眼,那眼中满是惊讶,嫉妒与不甘。而角落里的她的父母,站在一旁,感觉已经僵住了一般。   「团长?」林村长又问了一遍,实在是不敢相信。   「老陆啊,你这藏得够深,前些日子批文下来,还藏着掖着的,得罚酒。」李海龙笑着说道。   沈凝虽然跟他们不熟,但是看这位李副县长和陆邵北他们之间的对话,总觉着他们感情十分好。可是让陆邵北喝酒?他身体才算刚痊愈,喝酒伤身。   刚刚敬酒也是换的白开水。   沈凝笑了笑,将李海龙他们让到最前面一桌,给几位倒满酒,林村长他们也跟着挪了过去,「李副县长看在今儿是我们大喜日子的份儿上,迁就迁就我们邵北,他这伤,可才好呢。」   听着沈凝娇俏的声音,几人哈哈大笑,「老陆啊,你这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瞧瞧,这就向着了。」   「老陆,一会儿可得好好跟哥几个说说,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嫂子骗到手的。」   「得,看在嫂子的份儿上,今儿先饶了你,下回再碰上,可得一醉方休。」   听着他们几个笑得开怀,还在打趣着陆邵北,沈凝俏脸爬上红晕。陆邵北拉过她的手,「你们几个消停点儿,敢调侃我媳妇儿,找打。」   「你们先喝着,我们去给老乡们敬个酒,回头来跟你们聊。」   李海龙几人对陆邵北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们不用你招待。」   陆邵北和沈凝挨个桌儿敬酒,毕竟都是来给他们捧场的。   有原本就知道陆邵北身份的,没什么惊讶,乐呵呵的祝福沈凝他们,一个个祝福,让陆邵北一定对沈凝好什么的。   沈凝这才知道,陆邵北在这村子里,还真的结交了不少人,而这些都是那些平日里不张扬的老乡们。   大部分还是不知道陆邵北身份的,现在一下子知道了,这些朴实的农民,除了最开始惊讶,现在反倒很庆幸,沈凝能够嫁给个好人家,「邵北啊,你这瞒了我们这么多年,都以为你在外面不务正业,沈凝是个好闺女,这几天我们都觉着,嫁给你真是白瞎了,万一你对人家不好可咋办,现在看你这么有出息,我们也就放心了。」   「大家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亏带沈凝。」陆邵北朗声说道。   大家乐乐呵呵地将酒喝了。   最后才到了沈凝父母这一桌,别人看过去的目光都有些尴尬。   沈胜利端着酒杯站起来,笑得有些谄媚,「过了今天,我们家沈凝可就交给你了,以后可要对她好啊。」   张惠巧也笑着说道,「邵北啊,你看,这兜兜转转的,那就是你和我们家的缘分,以后有啥事儿,就去家里说一声,沈凝可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闺女,你可不能亏待她啊。」   沈凝嘴角挂着凉薄的笑,举起酒杯,看着这桌还坐着周帆一家,还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邵北的沈安,「谢谢各位来捧场,有你们的祝福,我和陆邵北这辈子一定会美满幸福。」   沈凝特意将「祝福」两个字咬得极重,周帆嫂子有些幸灾乐祸,「可不就是呢,自打见着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看看这多好的亲事,有些人折腾来折腾去的,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沈胜利和张惠巧脸上有些挂不住。   喝了一杯酒,陆邵北拉着沈凝回到李海龙他们那桌,跟他们说说笑笑的同时,给沈凝夹了不少菜。   「以前都说什么来着?他陆邵北要是能对女人好,铁树都能开花,瞧瞧,这贴心。」   「这也是小嫂子的功劳,老首长他们在,估计都得觉着自己眼花了。」   沈凝低头吃着东西,听着这几个男人聊着天,林村长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但是总觉着说不到点子上,最后也就不吭声了。   院子里里外外热热闹闹的,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都十分高兴,等到全都吃完,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陆邵北请来的几位大嫂帮忙收拾了东西,李海龙他们吃了饭很早就走了,都说有事儿要忙。   沈胜利和张惠巧走的时候,看了沈凝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凝当然不可能往前凑,是他们说那个家没有她地方的,现在知道陆邵北是团长了,又想来巴结?   可那沈安看上去明显不太对,总想往前凑,沈凝看着,要不是沈胜利拉着她,她估计会厚着脸皮蹭到陆邵北跟前儿。   酒席吃完,全村子就没人不知道陆邵北身份的,连不大点儿的小孩都知道村子里出了个大官儿,可厉害了。   村子里挨家挨户的,将自家借出来的桌椅板凳拿走,几位大嫂连同沈凝一起将盘子碗洗干净,剩下的菜,沈凝也给这几位嫂子分了分,让他们拿回去吃。   所有都忙活完,院子里内外终于清静了。   沈凝擦擦手,坐在炕沿边,陆邵北将茶缸递过来,热乎乎的,「累坏了吧。」   沈凝摇摇头,虽然累,但是心情很好,而这种活,跟以前比也不算什么,这么多人帮忙呢。   陆邵北去箱子里拿出那瓶雪花膏,拉过沈凝的手,从里面剜出一块儿,抹在她手背上。   沈凝笑眯眯地看着他,「真是体贴啊。」   「为自己老婆服务,天经地义。」陆邵北大言不惭地说道。   …   沈胜利一家三口回到家以后,谁也没睡觉。   沈安跟在老两口身后进了东屋,「爸,妈,我看我姐就是故意的,她跟陆邵北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团长,都不告诉我们。」   「你当我们傻?今天要不是李副县长来,真是被这丫头骗的团团转。」张惠巧想来想去也很是生气。   沈胜利卷着旱烟,琢磨了一路,「大丫头命还真是好,都以为陆邵北不是啥好人,没想到却是团长。以后咱们家可就有依仗了,团长是咱家女婿。」   沈安一屁股坐在炕沿边,「爸,人家陆邵北根本也没人你们,你可别忘了,昨天晚上是你跟我姐说,这个家以后没她位置,不管她以后日子过成啥样,咱们不去找她,她也别回来找咱们的。那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我就说你太冲动,看看,现在怎么办?」张惠巧开始埋怨沈胜利。   「现在都来怨我?昨天晚上我那是在气头上,还不是你们在那儿添油加醋的,你们不拦着,能怪到我头上?」沈胜利嗓门挺老大,说着去点沈安的额头,「要我说你就是个没出息的,赵彦看不住,有钱的男人也找不到,养你干什么?」   沈安觉着很憋屈,要是早知道陆邵北这么大的官儿,哪儿还能轮到沈凝?她早就去找陆邵北了。   现在可倒好,让她姐捡了便宜。   「你们之前不是一样看不上陆邵北。」沈安嘟嘟囔囔。   「行了,都别说了,现在想想,怎么让沈凝回来,他们今天办了婚礼,按道理来说,后天闺女要回门。」张惠巧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和沈安去陆邵北那儿找沈凝,好好说说。那丫头向来心软,我们去说和,昨天就当冲动,一家人还不说两家话呢,她不会看着咱们不管的。」   沈胜利想了想点点头,「成,那你们明天上午不用去上工,家里好像还剩下几个鸡蛋,都拿过去,好好唠。」   …   沈凝虽然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家琢磨什么,但想来也差不多。   不过她自己心里有了打定主意,不管他们说啥,不听就是了。   现在在她心里最惦记的不是她爸妈,而是陆邵北,今天他们算是正式结婚了,这夫妻之间,要干点儿什么,她心里可是明镜的,只不过她还没准备好。   从小生活在平水村,让她知道,嫁人了,发生点儿啥,那都是应该的。要是故意拿捏着,显得特别矫情。   而沈凝现在不可能完全放得开,她是真的纠结,陆邵北对她那么好,她觉着,都是夫妻了,干点儿什么正常,可她又害怕。   沈凝一边洗碗一边琢磨着这个事儿,陆邵北那边烧了水,「洗完了吗?泡泡脚,解解乏。」   沈凝偏过头,陆邵北已经将洗脚水倒好了。   沈凝笑笑,这几天都是陆邵北给她倒洗脚水,她见过的,都是女人伺候男人,哪里见过男人给女人到洗脚水的。   「你这么照顾我,不会觉着没有男子汉气概?」沈凝将碗筷放好,擦擦手,问道。   「给自己媳妇儿倒洗脚水,这就没男子汉气概了?」陆邵北搬来个小板凳放在东屋,拉着沈凝坐下,「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看那打老婆的才不是男人呢。」   沈凝泡了脚,又给陆邵北倒了热水,「你也泡泡,跑一天了,怪累的。」   俩人洗漱过后,躺在了炕上,还是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中间隔了个炕桌。   自从俩人躺在那儿,谁都没说话。前两天还能聊上几句,今天总觉着气氛不太对。   沈凝捏着被子,不吭声,陆邵北躺在西边时不时地翻个身。   沈凝躺得腰酸背痛,忍不住问了一句,「陆邵北,你、你睡着了吗?」   陆邵北又翻了个身,面向沈凝,「没有。」   「你不困啊?」沈凝轻声问道。   陆邵北轻咳两声,「正准备睡。」   「哦。」沈凝应了一声,「那、那你就快睡吧。」说完自己闭上眼睛,可总觉着对面的男人目光灼灼,让她有些心慌。   可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掉进去一样。   过了好半天,沈凝也没睡着,反而越躺越精神。   陆邵北坐起身,将炕桌挪开,「这个,放地下行不?」   沈凝咬着唇,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好半天,发出似蚊子似的声响,「行。」   陆邵北将炕桌放在地上,重新躺了回去。   「陆邵北,你那边是炕梢,冷不冷?」沈凝问道。   「有点儿。」陆邵北大言不惭地回道。   沈凝感觉自己脸开始发烫,「那…那你往这边挪点儿吧。」   黑夜里,陆邵北勾起嘴角,将自己的褥子和被子往沈凝这边拽了拽,总觉着距离还是太远,然后又推了推,看沈凝没反应,最后索性将两个褥子挨在了一起,陆邵北这才满意地躺下。   沈凝感受着身边温热的气息,心口砰砰直跳,闭上眼睛不吭声。   陆邵北侧躺着,正好对上沈凝的侧脸,虽然看不真切,可他似乎能想象到沈凝的样子。陆邵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然后逼着自己背过身去。   他答应沈凝,不会逼她做不喜欢的事儿,即便他忍得真的很辛苦,可也不想让沈凝为难。   感受到身旁男人转了过去,沈凝翻身看着他的后背,宽阔,结实,很有安全感。   沈凝深吸一口气,她说过,要做个好妻子,那么…   想到这里,沈凝掀开自己的被子,钻进了陆邵北的被窝里,然后身子有些僵硬地从身后抱着他紧实的腰身,「陆邵北,你、你要我吗?」   沈凝说到最后,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可听在陆邵北耳朵里,却分外清晰。   圈住他腰身的胳膊,又细又软,那双手,还在不安分的动着,陆邵北感觉小腹划过一阵暖流,他的心开始躁动。   他伸手拉过沈凝不安分的手,声音带着沈凝从未听过的暗哑,「可以吗?」   沈凝脑袋抵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闻着他身上与众不同的凛冽气息,轻轻点点头,「嗯。」   陆邵北只觉着有只柔软的小猫,在他身后蹭了蹭,浑身上下如过电一般。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支起身子,正对上沈凝那双不安的眼。   他抬起头,轻轻滑过沈凝的脸庞,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浑身战栗,紧张,又害怕。   「沈凝,你要是不想,我不会逼你。」   沈凝心底是害怕的,可这种事儿,早晚都是要发生的不是吗?   她抬起胳膊,双手圈上陆邵北的脖子,「陆邵北,我们结婚了。」   这句话无疑不是在告诉陆邵北,他们结婚了,可以了。   陆邵北低头吻上了沈凝的唇,唇瓣柔软温热,如蜜一般。   这是沈凝第一次与人接吻,她从来不知道,唇瓣相依,是如此陌生的触感,以至于浑身上下都带着异样的不安,可又有些无所适从。   陆邵北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生怕将人弄疼。感受到身下娇软的小妻子快窒息了一般,赶忙将人放开。   清新的空气涌入口鼻,沈凝大口大口喘着,「我、我要憋死了。」   陆邵北勾起嘴角,「笨蛋,用鼻子。」说着,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这次比刚才凶猛一些,轻启唇瓣,长驱直入。   沈凝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口中发出闷哼声,可听起来却娇媚不堪,自己都惊讶不已。   沈凝伸手去推陆邵北,可她哪里有陆邵北力气大,身上的人纹丝未动,只不过考虑着沈凝的顾虑,陆邵北慢慢抬起头,「不舒服?」   沈凝摇摇头,「没。」就是不适应,她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陆邵北揉揉她的脑袋,「交给我。」   沈凝点点头,声音轻柔,「好。」   陆邵北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眼睛,每一下都极致轻柔。陆邵北知道,尽管再铁骨铮铮,这辈子,他逃不开了。   唇瓣向下游离,陆邵北的手也没有闲着,抚摸着沈凝身上每一处如锦缎的皮肤,这是他的宝贝,他会用这一生,极致呵护。   没多一会儿,俩人坦诚相见,沈凝羞的满脸发烫,可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什么可退缩的。   陆邵北极力忍耐,趴在沈凝耳边,「不舒服告诉我。」   沈凝微微点头,双手用力抓着陆邵北的胳膊,身上的人微微用力,两个人在这一刻,结合到一起。   从不适到欢愉,沈凝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当温热洒进花田,陆邵北重新躺下,轻揽着沈凝的腰身,将人护在怀里。沈凝耐不住疲累,睡了过去,陆邵北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心底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的鸡还没叫,沈凝便睁开了眼睛。   清醒的一刹那,昨夜的疯狂,涌入脑海,沈凝拽起被子捂着脑袋,可一看,自己竟然还没穿衣服,啊,让她死了算了,太丢人了。   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没有人。   沈凝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陆邵北看样子已经起来了。   沈凝偏过头,发现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的迭在一旁,她赶紧将自己穿戴妥当,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将被子迭好,沈凝穿鞋下地,走到门口竟然没有勇气打开门,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邵北。   厨房里的陆邵北早就熬好了小米粥,听到屋里的动静给沈凝倒好了刷牙水和洗脸水。推开屋门,沈凝正在门口愣神。   「怎么不出来?」   沈凝看着陆邵北,昨夜的自己就浮现在眼前,脸上开始发烫,「出来,这就出来。」沈凝快步走到厨房,发现洗漱的水都倒好了,心底溢满了甜蜜,低头洗漱。   沈凝洗漱的时候,陆邵北盛了小米粥,将饼子和菜热了端上了炕桌。   沈凝洗完脸,看着放在窗台上的雪花膏,笑意盈盈的走过去,开始对着门口见方的小镜子擦脸,可是当她走过去的时候,镜子里的人让她觉着惊讶。   面色极其红润,唇瓣红润丰盈,眉稍稍上调,竟然带着从未有过的惊艳之色。沈凝有些说不清楚,怎么才一天,自己容貌似乎变了好多。   与以前相比,更漂亮了,连她自己都惊着了。   脸上涂上雪花膏,皮肤更加细腻,又泛着淡淡的香气。   陆邵北等了一会儿,看见自己对面更加美艳的小妻子,似乎一晚上就变得成熟不少,心中很是得意,「吃完了,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我带你去拜祭我父母。」陆邵北说道。   「好。」沈凝觉着,这是应该的,她一直都知道陆邵北是孤儿,现在两个人结婚了,他的父母,也是自己的父母,理应去祭拜。   「我们明天离开平水村。」陆邵北又说了一件事。   沈凝双眼亮晶晶,她对外面的世界相当向往,「好啊,需要我收拾什么?」   「不用,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收拾。」   俩人吃了饭,沈凝洗碗,陆邵北草地,工作分配的特别分明。   陆邵北拿了个竹筐,带上酒,桃酥,苹果,鸡蛋。俩人出了村子,直奔后山。   一直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沈凝知道,村里的人死后都葬在后山的坟场,距离都比较远,陆邵北父母的墓地,显然更远。   远远看到一个比寻常大的坟头,前面立了一块儿石碑,很显然陆邵北后期给老两口立的。   陆邵北拉着沈凝走过去,俩人跪在墓碑前,陆邵北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   「爸,妈,你们儿子结婚了,这就是你们的儿媳妇儿,她叫沈凝。她漂亮,体贴,贤慧,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以后你们也可以放心,不用为我的婚事发愁了。」陆邵北声音很轻,斟满酒,倒在地上,「明天我带你们儿媳妇儿北上,等有空再来看你们,逢年过节的,我会给你们烧纸,别忘了去接…」   陆邵北絮絮叨叨一大堆,而后带着沈凝给他父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算离开。   陆邵北带着沈凝上山祭拜,前脚刚走,张惠巧带着沈安后脚就上门了,敲了半天门,都没开,还是邻居看不过去了,说他们俩出去了,没在家。   张惠巧和沈安没办法,只能先回家。可下午再来的时候,陆邵北家还是没人,没办法,陆邵北带着沈凝在后山烤了野兔,俩人中午压根没回来吃饭。   张惠巧和沈安一天也没见着陆邵北和沈凝,很是憋气,想着也不知道他们第二天知不知道要回门。   陆邵北和沈凝到家以后,都晚上四点多了。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太多收拾的,家里的吃的全都带上,路上吃,换洗衣服全都带好,也就没什么了。   陆邵北说了,部队那边什么都有,如果缺什么再置办。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邵北和沈凝将炉子里的火熄了,锁好房门还有大门,背上东西,离开了平水村。   沈凝看着东方渐渐泛白,她满心欢喜,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看看外面的世界,从现在开始,她踏上了随军的路,而她身旁的男人,就是她这辈子的丈夫。   她的户口,随着结婚那天已经迁了出来,现在她和陆邵北才是一家人。   等到天亮以后,张惠巧和沈胜利还等着陆邵北和沈凝今天回门呢,可等到中午都没见半个人影。   两口子这就要去找陆邵北讨个说法,可等都他们来到陆邵北家的时候,这才知道,陆邵北和沈凝已经离开了,恐怕再也不回来了,这个时间,早就上了火车。   而满村子虽然都知道了他是团长,可没人知道陆邵北所属的是哪个部队,压根也不知道陆邵北将沈凝带去了哪里。   沈胜利摔了手里的旱烟,「这个死丫头,这是非得跟咱们断绝关系,生怕咱们捞到一点儿好处啊!」 第26章 豆豆   离开平水村的沈凝和陆邵北自然不知道自家门口有人因为气闷耍脾气。   其实说白了,如果陆邵北在家,以沈胜利的性子,也不敢发这通火。   与此同时,陆邵北已经带着沈凝坐上了北上的列车。   「陆邵北,我们要坐多久火车啊?」沈凝从上了火车就异常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见过真正的火车,这么长,这么多车厢,这么多座位,怎么看怎么新奇。   沈凝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听着轰隆隆的火车声,看着外面的景色往后退,很是愉悦,她感觉,坐火车可真好。   陆邵北自然看出她的兴奋劲儿,「一共要坐两天一宿,等下车以后还要转汽车。」   陆邵北是不喜欢坐车的,谁喜欢在火车上坐这么久?   每次折腾回来,腰酸背痛,还不如来一场负重训练来的畅快。更比不上出任务的惊心动魄。   可身旁娇美的小妻子这般高兴,陆邵北第一次觉着坐火车也没那么难熬。   「这么久啊?」沈凝一听,看来她可以一次坐个够。   沈凝想的没错,她真的是一次坐个够,白天上车的时候还好,每到一个新的站,看着火车上的人上上下下的,看着不同形形色色的人,沈凝都觉着新奇。   陆邵北都眯了一觉了,发现沈凝还乐此不疲的开心着。   「我给你让地方,你睡会儿?」   沈凝摇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不困,你睡吧。」   陆邵北笑着摇摇头,「晚上可难熬。」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陆邵北和沈凝吃了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随着夜越来越深,车厢里大多数人或坐或靠或趴的,大多数都睡了,但大多数都睡不踏实,也有完全睡不着的。   沈凝也一改白天时候的兴奋,到晚上怎么可能不困。   脑袋靠在车厢上,脑袋一点一点的,陆邵北怕她磕着脑袋,小心翼翼让沈凝靠在自己肩膀上,希望她能睡得踏实一些。   这一晚上,沈凝觉着腿伸不开,车还一晃一晃的,别提多难受了。   自己醒过来,发现陆邵北靠在僵硬的椅背上,手还小心的揽着自己的腰。而自己明显一直枕着陆邵北的肩膀。   沈凝不敢动,怕吵醒陆邵北,可陆邵北似乎有所察觉,「醒了?」   沈凝点点头,「我站起来活动活动,地方虽然有点儿小,你蜷缩着睡会儿吧。」   沈凝说着站起身,感觉自己的腿都僵硬了,跟绑了石头似的。   陆邵北笑看着她,「累坏了吧?」   「还行。」沈凝没说的是,她现在好希望时间快点儿过,赶紧下火车。   从最开始的兴奋,到最后浑身僵硬,恨不得再不坐火车,沈凝和陆邵北终于下车了。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邵北前后背了两个提包,沈凝身后也背了个大背包。   出了出站口,借着灯光,沈凝回头看看他们下车的地方,「黎城?」   陆邵北找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这头不比家里,尤其是晚上,气温比较低,多穿点儿别着凉。   沈凝搓搓手,扬起笑脸,「是有些冷。」   「我们怎么走?」   陆邵北拉过她有些发凉的手,「从这里走到汽车站也就十分钟,今天天晚了,只有上午有车,一会儿我们找个招待所住下,明天再走。」   沈凝点点头,什么都听陆邵北的。   陆邵北带着沈凝来到一家国庆饭店,要了四个大包子,两碗粥,热腾腾的。   一碗粥下肚,沈凝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身上也暖和多了。「火车也不是那么好坐的。」她得出一个结论。   「那跟干活比呢?」陆邵北笑看着她。   「那可不一样。」沈凝说道,「不过,现在有火车真方便,这么远的路,两天就到了。」   俩人吃了饭,找了招待所住下。   标准间,两张床,陆邵北对此很是不满意,自己睡硬板床,娇软的小妻子只能看着,还有比这更难受的吗?   沈凝从来在外面住过,招待所也只是在外面看过,现在看着两张并排的床,床单被套雪白的,真是干净。   「陆邵北。」沈凝将东西放下,又去接陆邵北手里的东西。   「怎么了?」   「我跟你真是见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吃住都不一样了。」沈凝极其认真的说道,「我觉着,明天以后见到的人也会不一样。」   陆邵北拎起暖壶,「害怕吗?」   沈凝摇摇头,「没有,我要好好适应新生活,陆邵北,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可得告诉我。」   陆邵北捏捏沈凝的鼻子,「你哪里都好。」   沈凝小脸红扑扑,「你,也就你觉着我好。」   陆邵北打了热水,两人泡泡脚,沈凝低头一看,自己小腿有些肿,准备捏捏睡觉,还没动手,陆邵北就凑了过来,将她白嫩的小腿放在自己身上,用他宽厚有力的大手帮她揉捏。   「坐时间长都这样,今儿晚上睡觉腿抬高点儿,明天就好了。」陆邵北说着,将自己衣服卷好,放在沈凝脚底下。   沈凝觉着,她都快被陆邵北宠坏了,他那么细心,而自己也不讨厌他的碰触,这是不是喜欢呢?   想到这,沈凝脑袋凑过去,在陆邵北脸上落下一吻,声音轻柔,「谢谢。」   陆邵北被她撩的火大,直接将人按在床上,「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   第二天晚上,沈凝捂着腰,欲哭无泪,要是早知道陆邵北会因为一个简单的亲吻变成饿狼,她说什么也不敢挑衅他啊。   可是为什么同样坐了那么久的车,晚上那么卖力,陆邵北却神清气爽的。   看着沈凝蔫蔫的,陆邵北将所有包抗在自己肩头,生怕沈凝再累着。他也知道昨天晚上实在没控制住。   试问,身下的小妻子娇软妩媚,求饶的时候都那么勾人心弦,媚眼含春,哪个正常男人能受得了?   上了汽车,沈凝本想睡一会儿,可旅途颠簸,差点儿没吐了,根本没法睡。   整整颠簸两个小时,汽车终于停在一个叫青松的小镇上。   下了车,沈凝四下看看,这镇比她们乡里还大呢,虽然就一条街,可是热闹的很。   镇子随处可见的青松,想来就是青松镇名字的来历。   「在这等会儿,一会儿有车来接我们。」陆邵北拉着沈凝来到一个路口等着,「这镇子离驻地大概半个小时车程,大院那些军属,家里缺什么少什么都会来这置办,有时候部队有车,会顺便帮他们一并带回去。」   陆邵北不忘给沈凝介绍这些,「你看,青松镇就这一条主街,无论办什么事儿,都能办完。」   沈凝认真记下。   没多一会儿,果然如陆邵北所说,有车停到他们跟前。   一个年轻的士兵打开车门跳下来,看到陆邵北行了个军礼,「团长!」紧接着笑嘻嘻的,「团长你可算回来了,这帮小子都盼着赶紧看看嫂子长什么样儿呢。」   士兵名叫彭昭军,是陆邵北的勤务兵,活泼开朗,已经跟陆邵北三年了。   彭昭军一边说着,一边将陆邵北身上的大包小包往车上堆。   他开车过来,老远就看见沈凝了,可自家团长什么样,他清楚的很,可不敢轻易开玩笑。   「这是嫂子吧?」   」   陆邵北笑着点点头。   彭昭军很是惊讶,自家团长会笑了?「嫂子可真漂亮。」   「眼光不错。」陆邵北夸赞他一句,彭昭军在这短短两句话中得到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夸嫂子,准没错。   他们万年铁树不开花的特种作战大队的大队长,不仅调转到野战团任团长还娶了媳妇儿,性子都变了,真是天大的新闻。   跟着他们陆团长一起过来的十多个特种作战大队的部下,听说他们大队长要结婚,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   今天整个团里从上到下,训练劲头低迷,全都等着这位团长夫人呢。   「嫂子,累了吧,快上车。」彭昭军殷勤地拉开车门,沈凝笑眯眯道谢后上了车。   陆邵北对彭昭军的表现很是满意,「最近团里可有什么事儿?大家训练劲头如何?」陆邵北例行公事地问道。   「团长,您就放心吧,各个连队较着劲的比拼,劲头相当足。团里的事儿,副团长和政委天天盯着,这俩月是一天都没休。」   「团长,给你分的房子,我们几个帮忙收拾了,可你知道,都是大老爷们,就是不知道嫂子能不能相中。」彭昭军跟个话匣子似的,「嫂子,一会儿您看看,哪儿还需要搬东西改动的,招呼一声,绝对不用您亲自动手。」   沈凝被他逗笑了,「谢谢你们。」   路上时间不多,陆邵北又跟彭昭军问了问部队上的事儿,沈凝听不懂,只看着外面。   半个小时后,吉普车停在军区大院门前,门口还有站岗的士兵,身姿笔挺,看着倍儿精神。   到处都充斥着一股素然的气息,给人一种崇敬之感。   陆邵北和彭昭军出示证件以后,哨兵才放行。   彭昭军将陆邵北和沈凝带到一处小院子前,沈凝有些感慨。   门口的栅栏很矮,屋门前有块儿小园子,什么都没种,但是栅栏周围还有枯萎的花。   走进院子,房子是两居室的,还有一个大大的客厅,包括厨房在内,都宽敞明亮的。   沈凝感慨之余又有些看不懂,这炉子连着的墙竟然都是热的。这屋子里暖融融的,与外面天壤之别。   她没敢问,怕丢陆邵北的脸,毕竟彭昭军还在这呢。   「嫂子,你看看,这摆设,哪里需要动,还缺什么?」彭昭军将东西都放在板凳上,「我早上烧了一炉子,火墙还热着呢。」   沈凝挨个屋转了转,两个卧室里各有一张双人床,东西收拾的特别干净。从南边的后窗户看出去,后面的小园子比前面大一些,还没耕种,不过以沈凝的经验,现在的温度,种什么怕是都不成。   房子独门独院,距离旁边邻居也不远,左右的小院子看起来都有人。   「没什么要动的,都挺好。」沈凝确实特别满意,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住处,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团长,嫂子,我先回去了。团长,师部来人说,您回来就让您去一趟。」   陆邵北摆摆手,将人打发了。   终于没有这个聒噪的,陆邵北拉着沈凝转了转,「你看看缺啥,列个单子,我下午去师部,正好捎带回来。」   沈凝看来看去,正常的用品基本都不缺,就是没吃的。   拿出刚才看见的纸笔,认认真真列了一大张,陆邵北从头看到尾,「咱一下子也吃不了这么多。」   「啊?是太多了吧。是不是带不回来?那就算了,我寻思咱俩过日子,总得弄点儿咸菜,腌菜,还有前后两片小园子,过些日子天暖和了,种点儿菜什么的。家里常用的,白菜,土豆,大萝卜,这东西抗放。」   听着沈凝细细道来,陆邵北上前揉揉她的脑袋,「行,我媳妇儿会过日子,要啥我都给你搬回来。」   「是陆团长来了吗?」   门外传来妇人清亮的声音,陆邵北走出去,看到来人,「是秦嫂子,快进来,我们这刚进屋。」   「沈凝,这是隔壁秦嫂子,是我搭档,秦政委的爱人。」陆邵北赶紧跟沈凝介绍着。   「秦大嫂。」沈凝俏生生的打着招呼。   秦大嫂一看从陆邵北身后走出来的沈凝,愣了好半晌,满大院,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邵北啊,你这可真是好命儿,瞧瞧这媳妇儿长得多带劲,我看了都稀罕。」   沈凝让她说的不好意思,陆邵北倒是相当高兴。   「邵北啊,你这刚回来,家里也没啥东西,我刚擀的面条,给你俩送来点儿,也省的你们点火做饭了。」秦大嫂手里端了个盆,里面热腾腾的面条,闻着就香。   沈凝哪里好意思接,还是陆邵北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秦嫂子。」   沈凝道谢后接过来。   秦大嫂乐呵呵地,「那你们吃着,我先回去了,家里那俩小子闹腾着呢。」   沈凝将面条放在桌子中间,陆邵北找了两个碗,俩人吃了个痛快。   吃完饭,陆邵北嘱咐沈凝,「我去趟师部,顺便把你要的东西带回来。你要是有事儿就去找秦大嫂,她人很好,就住在咱家东边。没事儿就睡会儿,这大院里安全的很。」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沈凝本以为到陌生的地方会心里不安,可到了这里心里踏实的很。   刚刚看了秦大嫂,也觉着很亲热。   陆邵北出门办事儿,沈凝洗了碗,将秦大嫂的盆洗干净给她送回去。   还没进院子,两个不一般高的小豆丁冲了过来。大的看起来五六岁,小的也就三四岁,都是小男孩。   「哇,姐姐,你好漂亮。」   大的豆丁仰头看着沈凝,双眼亮晶晶的。   小的豆丁抱着沈凝的大腿,「姐姐,你当我媳妇儿行吗?」   沈凝蹲下来,看着这一大一小,听着他们奶声奶气的小声音,「你才多大,就想娶媳妇儿?」   小豆丁掰着手指头,看了半天,比划出四个手指头,「我今年四岁。」   「才四岁就想娶媳妇儿了,真厉害。」沈凝揉揉小豆丁的脑袋瓜儿,心里化成一滩水。   大豆丁不甘示弱,「我们都说好了,谁以后娶的媳妇儿最漂亮,谁就当老大。」   沈凝也不知道这你们是谁,笑看着他们,「那你们可得努力啊,姐姐是不能当你们媳妇儿的,姐姐已经结婚了。」   「姐姐不要结婚。」小豆丁皱着小眉头,苦大仇深的。   沈凝简直要笑死了,这孩子咋这么有意思。   「弟妹啊,别听这俩孩子胡说,也不知道在哪儿听的,这么小就知道娶媳妇儿。」秦大嫂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跑出来。   听到自家俩儿子的话,恨不得上去抽两巴掌。   「大嫂,这是你家孩子啊,真可爱。」沈凝站起身,将盆递过去,「谢谢大嫂,要不我和陆邵北中午真不知道吃什么。」   「客气啥,没事儿进屋坐坐,我这也是刚收拾完,这俩阎王把屋里造的,就差没上房揭瓦了。」   「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先不进去了,谢谢大嫂。嫂子没事儿带孩子常来玩。」   看沈凝要走,小豆丁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姐姐,我一定会打败娶你的人,让你当我媳妇儿。」   沈凝「噗嗤」一声笑了。   紧接着就看见秦大嫂给俩孩子一人一脚,很不好意思的将俩孩子拎进屋了。   沈凝回到家,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屋子,这里以后是她和陆邵北名副其实的家了。   她将俩人背包和提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慢慢收拾着。   每一件衣服都迭的整整齐齐,两个人的衣服并排摆在衣柜里,沈凝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爸爸,爸爸你在哪儿啊?」   东西没收拾完,沈凝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喊声,应该就在自家门口。   沈凝走出去,就看见一个小豆包样的男孩,短胳膊短腿的,站在门口张望。   小男孩长得胖嘟嘟,脸上肉肉的,沈凝很想捏一把。   小豆包看见沈凝,立马板板正正的站好,小大人的模样。   沈凝走过去,「你是谁啊,今年几岁了?」   「我是豆豆,今年三岁。」小男孩伶牙俐齿的,沈凝觉着真的是少见的聪明伶俐,三岁孩子,口齿这么清晰。   不过这名字,豆豆。谁取的?沈凝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刚才找谁,你爸爸?」沈凝问道。   豆豆点点头,「嗯,叔叔们说,我爸爸今天回来了,可他怎么不去看我呢?姐姐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豆豆说着说着觉着委屈极了。   沈凝拉过他的小胖手,「不会,豆豆这么可爱,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豆豆瞪大眼睛,「真的吗?」   沈凝点点头,「嗯,真的。不过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爸爸是谁啊?」   「我爸爸是陆邵北啊。」   沈凝:… 第27章 就喜欢叫姐姐   这孩子突然说,他爸爸是陆邵北,一下子给沈凝弄懵了。   陆邵北竟然有孩子了?可是从来没听说他结过婚啊。   而且陆邵北从来没什么瞒着她的,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了个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儿口风都不漏?   「来,豆豆跟姐姐进屋。」沈凝拉起豆豆的小胖手,发现这孩子被养得很好,一看就是从小不缺吃不缺喝的。   豆豆攥着沈凝一根手指头,十分乖巧地坐在客厅的凳子上,两条小短腿晃荡着,沈凝从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递过去。   豆豆没接,「我爸爸说,不能随便接别人的东西。」   沈凝揉揉他的脑袋瓜儿,「我不是别人,我是陆邵北的妻子。」   豆豆歪着脑袋,「妻子是什么?」   沈凝想了想,「就是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起过日子的人。」   豆豆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一双黑嘟嘟的眼睛,亮闪闪的,「我知道了,叔叔们说,爸爸娶媳妇儿了,姐姐你是爸爸的媳妇儿吗?」   沈凝对豆豆称呼陆邵北为爸爸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今天刚到这儿,突然多出来个儿子,谁受得了?   「那现在能吃糖了吗?」   豆豆笑眯眯接过,「谢谢姐姐。」   「你说陆邵北是你爸爸,那你们怎么没生活在一起呢?」沈凝试着问道。   「我不知道。」豆豆想不清楚,没办法回答沈凝这个问题。   「那平时谁照顾你?」沈凝又问道。   「叔叔们还有婶婶们。」豆豆声音软糯糯的,「我和叔叔婶婶们一起到这里的,这里比以前好。」   「那你妈妈呢?」沈凝大概听明白了,豆豆应该是跟其他人一起生活,他们以前不住在这儿,最近才搬来的。   「爸爸说给我找个妈妈,就是你吗?」豆豆满脸好奇。   沈凝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窗外,恐怕她就是那个新找的妈了吧。   可总觉着有些不对,她还没做好当妈的准备啊,尤其是突然冒出来个儿子。   豆豆翻个身,从凳子上爬下来去拽沈凝的手指,「姐姐。」   沈凝低下头,「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高兴?」   小孩子心思总是敏感的,沈凝蹲下来,「姐姐就是坐了好几天车,有些累,没有不高兴。」她不是不高兴,就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这个事儿不能只听一个小孩子的,还得等陆邵北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姐姐,那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豆豆显然更纠结这个问题。   「他出去办事儿了,恐怕要晚一点儿。」   「那我先回去了,姐姐再见。」   沈凝看着豆豆迈着小短腿,消失在自己家里。   沈凝叹了一口气,走到卧室,整理思绪,继续收拾东西。   收拾完东西,沈凝躺在床上,感觉屋子里异常安静,似乎还能听到部队的号角声和口号声,不过倒是没人来串门子。   沈凝勾起嘴角,觉着真的是不一样。   要是她们村子里,谁家娶了个外来媳妇儿,或者谁家突然搬来,这时候,指定很多人来家里串门子,问这问那的,全都好奇。   不过有时候想想,那种也是相当大的负担,刚来的,跟当地人并不很熟,突然问东问西的,有些不想回答,又不好意思拒绝。   现在她倒是很自在,没人来打扰她,除了刚刚冒出来的豆豆。   沈凝本想睡一会儿,可眼前总闪过豆豆可爱的那张脸,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穿鞋下地,找出一套破衣裳换了,去门口的小仓房看看,也没有什么务农的工具。   沈凝知道跑去秦政委家,走到门口,秦家俩孩子在院子里玩呢,看到沈凝都十分亲热地围过来。   「弟妹来了,快进来。」秦大嫂正在洗衣服,透过门口看见沈凝过来,赶紧擦了手出去。   沈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秦大嫂,我是想问问,您家里有没有铁锹,我想把后面那小块儿园子翻了,我看这天气,过几天也能种些菜了。」   「铁锹啊,有,我去给你拿。」秦大嫂动作很快,去仓房拿了铁锹和锄头,「你先用着,我那还有两把。不过弟妹啊,你这今天刚来,还是好好休息,那地等大家伙儿帮你们弄弄就成。」   「谢谢嫂子,我也不觉着累,就前后的小园子,我也没什么事儿,两天也就翻完了。」   沈凝借了铁锹回去,直接进了后园子开始挖地,这土地明显这两年都没种过,有杂草,地面也硬。这样的地没办法直接种,挖松软了,再打成地垄,才好种东西。   对于沈凝来说,干这种活儿,本身就习以为常,她平日里干这些动作又快,有人从后面那条路过,就看见一个年轻的,长相极其艳丽的小姑娘,低头挖地。   她一边挖地,一边拔草,拾掇完的地方,一根杂草都见不到,不仅如此,土里掺杂的石子儿也挑拣出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她擦着额头的汗,感觉身上舒坦多了。   可这一下午,大院都知道了,陆邵北娶了个媳妇儿,不仅漂亮的不行,还超级能干,真是上辈子烧高香。   将近五点,陆邵北才回来,一同来的还有陆邵北之前的老部下,大家帮忙抬着缸,坛子,各种菜,米、面、油等各种生活上能用的东西,全都是沈凝中午列好的。   大小伙子年轻力壮的,没多一会儿,挺大个客厅塞了差不多。   沈凝听到有车的动静,放下铁锹,赶紧出去看,可这些人压根也没用她动手,干得相当利索。   沈凝点火,烧了开水,听着这些当兵的在客厅里谈笑风生,觉着很有意思。   她将热水装满暖壶拿出去,「喝点儿热水,晚上没事儿在家里吃吧。」   陆邵北这些老部下看见沈凝,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站成一排,紧接着,异口同声的,「嫂子好!」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沈凝笑眯眯的,「你们好。」   「嫂子你笑得也太好看了。」   陆邵北瞪了他们一眼,「要吃饭自己去做,还等你们嫂子动手?」   「哪儿能啊,这种体力活,当然我们包了。」   「走吧,兄弟们,这菜咱们团长可给备齐了,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怎么也让嫂子尝尝咱们的手艺。」   「嫂子,瞧好吧。我们团长手艺好吧,我们也不差。」   众人七嘴八舌的,撸胳膊挽袖子冲进了厨房。   沈凝指着他们的背影,「这…」   陆邵北抓过她的手,「让他们做,你是不知道他们能吃多少,你在这儿放一头猪,都能被他们消灭。」   沈凝抽出手,生怕被陆邵北的老部下们看到,「可毕竟是客人啊。」   「他们不算客人,不用担心。」陆邵北拉起她的手,看看有些泛红的手心,「这些活儿,等我回来再干就行。」   「不累的。」沈凝说着看向厨房,「真的不用帮忙?」   「不用,你就等着吃就行。」   「我有事儿问你。」沈凝看看,似乎真的不用他们帮忙,悄悄地将陆邵北拉出去。   陆邵北看她的模样,「下午碰上啥事儿了?」   「今天下午有个小孩儿,来咱们家找他爸爸。」沈凝一边说,一边看着陆邵北。   「找爸爸?怎么找到咱家来了?」陆邵北被沈凝弄懵了。   沈凝看他脸上不像作假,板着一张脸说,「那小男孩叫豆豆,说他爸爸是陆邵北。」   这么一说,陆邵北才恍然,「你可千万别误会,那是我战友家孩子,不是我的。」   沈凝看他着急解释的模样,觉着好笑,可还是板着脸,「小孩子可不会说谎,那他还叫你爸爸呢。」   「豆豆是我战友家孩子,他出生的时候,他母亲生完他大出血,送到医院已经晚了,人就没了。他爸爸,是我原来的副队长,一次任务中,牺牲了,这孩子就成了孤儿。我认了他当干儿子,那孩子小,叫爸爸叫习惯了。」陆邵北解释的清楚,沈凝一听,觉着那孩子真是可怜,原来是烈士遗孤。   「孩子那么小,父母都没了,谁照顾他啊?」   「几个老战友,家里有媳妇儿的,轮流照顾,孩子太小,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是不会看孩子,二也是没时间。每次出任务回去,或者有时间,我都会去看看他。」陆邵北说道。   「那豆豆岂不是很可怜。」沈凝很是同情,虽然看那孩子被照顾的很好,可今天去这家,明天去那家的。   「没父母的孩子都这样。」陆邵北似乎很是感慨,沈凝才想起来,陆邵北的父母也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要不我们把豆豆接过来怎么样?我来照顾他,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干,他对你还那么亲,一个劲儿地叫爸爸,我觉着,那孩子心里就是把你当他自己亲爹呢。」沈凝想了想说道。   陆邵北松了一口气,他更怕的是沈凝误会他,主要是,他压根没想到豆豆能自己找来。   这要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一下子多出来个那么大的儿子突然叫爸爸,不得跟他打起来啊。   还是自己眼光好,沈凝还知道先问问他,这让他心里倍觉欣慰,这说明,沈凝是相信他的。   「把豆豆接过来?」陆邵北之前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常年在外出任务,还在带在身边也不现实。这两年是大家一起养着这孩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也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豆豆性子好,肉嘟嘟的,不怕生人,又聪明。   现在他调职了,比之前稳定不少。现在跟沈凝结婚,他还没考虑这个问题。他心疼那孩子,可又怕沈凝太累。   「是啊,孩子越来越大,总得有人引导,总是换地方,小孩子心里会觉着不安全吧。今天那孩子知道你回来没先去看他,我看委屈的都快哭了。」   陆邵北拉起沈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带孩子很累。」他不舍得累着沈凝。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闲不住,你看我到这儿,也不用上工,又不能赚钱,总得找点儿事儿做。而且我们还空了一间房间。」   俩人商量商量,就决定把豆豆接到身边自己带着。这样豆豆也不用轮流去这家那家,还能守在陆邵北身边。   回到屋里,感觉没多久,四个大炖菜上了桌,再看他们蒸的饭,沈凝有些傻眼,整整一大锅。   等到吃饭的时候,沈凝终于见识了,为什么陆邵北刚才说她不知道他们能吃多少,也信了为什么说,放这一头猪,他们都能消灭,绝对不是夸张。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还别说,他们手艺还真是不错,大炖菜做的很好。   四大盆炖菜,一锅二米饭,基本没剩啥。   吃完饭这些人,将厨房收拾干净,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回部队,全都散了。   沈凝看着特别干净的厨房,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很是感慨,「真难想象,在咱们村子里,很少有男人会做饭的吧,更别提收拾这么利索的,真厉害。」   折腾一天,其实大家都很累,洗漱以后,准备睡觉,陆邵北并没有去缠着沈凝,只是将人轻轻揽在怀里,「累了一天,你又干那么多活,好好睡,明天不用早起,想睡到什么时候都成。我明天得去部队,晚上才回来。我回头让人将豆豆那孩子送过来,你就弄你俩吃的就行,其他的等我回来收拾就行。」   沈凝应着,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一摸旁边,陆邵北已经离开很久了。   沈凝坐起身抻了个懒腰,新换了个地方,睡得还不错,精神特别好。   她下了地,穿好衣服,迭被子,又将家里收拾一遍,给自己弄了一碗疙瘩汤,吃了以后,浑身上下暖和和的。   她看看放在客厅里的东西,烧了一大锅水,开始刷缸,刷坛子,洗萝卜。   忙活了一上午,把洗好的萝卜切成条,腌上。又把买回来的白菜,土豆,放进地窖里,生怕坏了。   这个时候就不适合腌酸菜了,过几天天热,都得长毛,沈凝也就罢休了。   好在,这地方的地窖是个好东西,能储存不少东西。   忙活完这一通,沈凝站起身捶捶腰,这才觉着饿了,自己中午饭都没吃。   「嫂子在家吗?」   沈凝刚洗了手,准备弄点儿吃的,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她赶紧推门出去,就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身边带了个孩子,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豆豆。   「嫂子,我是赵伟军的爱人,他捎信儿回来,说让把豆豆送过来。」   赵伟军沈凝知道,昨天来吃饭就有他。「快进来坐。」沈凝赶紧把人往屋里让。   「不了嫂子,我还得去上班,这些是豆豆的东西,要是有啥问题,嫂子你就吱声。」赵伟军爱人说话很是痛快。   豆豆对她摆摆手,「婶婶,你去上班吧,我好好跟姐姐在一起。」   「嫂子,我先走了啊,豆豆就先辛苦你了,你要是忙,我们都能帮忙。」赵伟军爱人说完,放下东西就走了看起来确实赶时间。   沈凝拎着一个大包袱,低头看着豆豆,正好跟他大眼瞪小眼。   豆豆眨巴眨巴大眼睛,突然笑了,脸上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是可爱。   「姐姐,谢谢你把我接过来,我很喜欢你。」   沈凝将豆豆的东西放好,他自己在客厅里拿出玩具玩。   「豆豆,你中午吃饭了吗?」沈凝问道。   豆豆扬起小脑袋,「我吃了,赵婶婶给我做的,我吃的很饱。」   沈凝转身进了厨房,和面,给自己烙了两张饼,又炒了一盘土豆丝。   出锅之前,醋和蒜进了锅,翻炒两下,满屋子飘香,别看简单,这也是好生活。以前,她可不能随便烙饼。   沈凝将土豆丝和饼摆在桌子上,豆豆凑过来,还没有饭桌子高。他爬上一旁的凳子,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我可以尝尝吗?」   沈凝看着他那小模样,笑着将自己还没用的筷子递过去,又给她扯了一块饼。   豆豆很是乖巧地坐下来,像模象样地夹起土豆丝往嘴里送,随即眯了眯眼,咕哝着小嘴儿,吃的很是开心。   沈凝拿了筷子回来,就看豆豆一口饼,一口土豆丝的,吃的欢快。   「好吃吗?」   豆豆咽下嘴里的东西,「嗯,好吃。」   三岁的孩子吃得并不多,尤其豆豆中午吃了饭,没吃几口,把一小块饼咽下去,就放下筷子,「姐姐,你做的土豆丝,比婶婶们做的好吃。」   沈凝揉揉他的脑袋瓜儿,「那你先去玩。」   沈凝吃了饭,收拾妥当,「豆豆,你要不要睡觉?」   「不睡。」豆豆看向沈凝,露出笑容,「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沈凝想了想,「要不我送你去找小朋友玩怎么样?」   豆豆拍着小巴掌,「好啊。」   沈凝将豆豆送到秦政委家,他们家俩儿子正好在院子里玩。三个小子凑到一块儿,还是个伴儿。   「姐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豆豆。」秦家老大秦海军,拍着胸脯保证。   老二秦陆军也跟着点头,可眼睛就不离开沈凝。   「弟妹,这豆豆你就带在身边了?」秦大嫂问道。   沈凝笑了笑,「是啊,嫂子,我昨天问了陆邵北,这孩子可怜,我在家没什么事儿,先帮忙带着。」   「弟妹一看就是心肠好,这孩子确实可怜,不过很懂事儿,反正我们家带俩也是带,你年轻,也没带过孩子,有啥不懂的,就来找嫂子,要是忙不开,就把孩子送来我这儿就行,反正我这俩小子天天也是闹腾。」秦大嫂说道。   「麻烦嫂子了,我是看他自己在家挺孤单的,嫂子你要是忙,就让他们俩去我家也行,我有时间都能帮你看。」   「行。」秦大嫂痛快地答应着。   「嫂子,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我来接豆豆。」   沈凝回家将玉米面和白面掺在一起,发了面,又将昨天买的板油靠了,弄出了不少油渣,剁了一些,留着晚上包馅儿,又剁了大白菜。   这样晚上的饭就出来了。   忙完这些,沈凝又将豆豆的衣服还有玩具收拾好,等都忙活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凝支起面板开始包玉米面的大饺子,准备一会儿上锅蒸。   她的动作极快,大饺子一个个黄灿灿的,看上去很是均匀。   还没等下锅蒸呢,陆邵北都回来了。   「弄什么呢,这么香?」陆邵北一进门,将衣服挂在门口,换了鞋。他刚刚一推院门,就看见沈凝在那儿忙活着。   心里很是满足,他现在也是有老婆有热炕头的,回家还能吃上热乎的。   今儿去部队,他那副团长和政委还说呢,没想到他陆邵北能找个这么好的媳妇儿,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可不管咋说,这媳妇儿就是他的,漂亮,能干,还踏实。   「还没蒸呢,就闻着香了?」沈凝嗔了他一句,一听就是敷衍她的话。   「馅子和的就香。」陆邵北洗了手,「我也帮你。」   「不用,我马上完事儿,就剩这两个了。」沈凝将人拦下,「你要是没事儿,先去秦嫂子家把豆豆接回来。」   「豆豆送来了?怎么样,听不听话?」   「听话,特别乖。」沈凝说道。   「行,我去接孩子回来。」陆邵北拎了件衣服出去,顺手开了小走廊的灯,正好看见摆好的缸和坛子,「你今天也没歇着啊,这也太累了。」   「不会啊,这都是咱们过日子要用的,萝卜我切了条,腌的快,过几天就能吃了,别的现在也不好弄,酸菜等上秋弄,今年下酱也晚了,明年再弄。别的我都放地窖了,我看能存好长时间。」沈凝笑着说道。   陆邵北走过去,将人圈进怀里,「累坏你了,晚上我给你好好按摩按摩。」   提到按摩,沈凝一下子想歪了,脸刷的开始发烫,「不、不用,你快去接豆豆,我要蒸饺子了。」   陆邵北看着她脸都红了,「我也没说什么,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哎呀,你快去吧。」沈凝赶紧把人推出去,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陆邵北低笑出声,这才推门出去。   沈凝添了柴,水烧开,将笼屉里的饺子摆好放上,盖上锅盖,紧接着就听见外面有孩子的吵闹声。   再一看,呦呵,陆邵北不仅接回来一个,连带着老秦家海军和陆军都接回来了。   沈凝看着仨孩子,陆邵北表示无奈,「仨人玩的挺好,没办法,都带回来了。」   沈凝往盆里倒水,招呼三个娃娃,「都来洗手,不洗干净没饭吃。」   三个孩子一听沈凝说洗手,排排站赶紧都去洗手,每一个洗完都举起来给沈凝看,「姐姐,你看我洗的干净吗?」   等到沈凝都满意了,他们才心满意足的坐到桌边,等着开饭。   陆邵北蹙蹙眉,姐姐?这什么称呼,不是差辈儿了吗?   而且秦政委家的这来孩子,都是出了名的淘气,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凝让洗手竟然就去洗手,让坐着等,就那么乖乖的等着,简直是稀奇。   第一锅玉米面饺子出锅,热腾腾的。沈凝拿了个小盆,捡了满满一小盆,看着门口的陆邵北,「陆大团长,麻烦再跑一趟腿,给秦嫂子他们家送去。」   陆邵北接过,「是,首长。」   「就贫嘴。」沈凝说完,将剩下的饺子捡进盘子里,放在饭桌上,「不能争不能抢,还有很多,晚上不能吃太多,海军,你最大,看着点儿弟弟们,吃多了积食,会肚子疼。」   三个娃娃连连保证,绝对不吃到肚子疼,这才开始动筷子。   沈凝回去将第二屉饺子蒸上,看好了时间,这才坐回来。   三个娃娃吃的满嘴流油,看见沈凝想说话,好像都没时间一样。   海军吃完这个饺子,「姐姐,这饺子简直太好吃了,比我妈妈包的还好吃。」   陆军也跟着点头,「嗯,好吃。」   豆豆只顾着吃,压根没时间说话。   等陆邵北回来,第一锅饺子基本不剩下啥了,三个娃娃吃的想当开心,空气里还弥漫着饺子的香气。   「人家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仨也不大,怎么也这么能吃。」陆邵北很是惊讶。   海军打了个饱嗝,「是姐姐做的太好吃了。」   「海军,以后叫婶子,不能叫姐姐。」陆邵北开始纠正。   「为什么啊,陆叔叔。」陆军不懂,「姐姐漂亮,叫婶子不好看。」   陆邵北从来不知道这声陆叔叔这么刺耳,板着一张脸,「叫姐姐差辈儿了,以后就叫婶子。」   还别说,陆邵北板着脸特别虎人,俩孩子缩缩脖子,比较姐姐了,可那句婶子怎么也喊不出口。   「陆叔叔,我们吃饱了,先回家了。」海军看看陆邵北,拉着陆军跑了。   屋子里就剩下一家三口,豆豆坐在那儿,「姐姐,爸爸很凶。」   又来了个叫姐姐的,陆邵北简直要发飙,「许云天!」   「啊?」豆豆愣了一下,很久没人叫他大名了。   「以后不能叫姐姐,要叫妈妈。」陆邵北纠正。   沈凝有些无语,她怎么就当妈了?叫姐姐挺好的啊。   豆豆看看陆邵北,又看看沈凝,突然哇地一声开始大哭,「我不,就是姐姐,就叫姐姐,爸爸坏。」 第28章 再叫姐姐,都给扔出去!   孩子一哭,陆邵北有些不知所措,虎着一张脸,「男子汉不能哭,再哭把你抓走!」   豆豆抿着嘴唇,抽抽搭搭的,从凳子上爬下去,躲在沈凝身后,抱着她的大腿,小脑袋探出来一点儿,可怜兮兮的模样,「你想抓我走,要先打过姐姐。「   陆邵北撸胳膊挽袖子的,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顺手就要将人捞起来,可豆豆紧紧抱着沈凝的大腿不放开,「姐姐,救命。」   沈凝一把将豆豆抱起来,「爸爸还没吃饭,咱们去给他端饺子怎么样?」   豆豆嘟着小嘴,明显不太乐意,「我听姐姐的。」   沈凝捏捏豆豆肉嘟嘟的小脸,「豆豆真乖。」   豆豆立马不哭鼻子了,抬起袖子擦擦眼泪,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   陆邵北气哼哼地坐下,这破孩子,竟然对他不理不睬,明显不怕他啊。   沈凝将豆豆放在厨房门口,「你在这儿等我,小心不能乱动,要是烫着了,很疼。」   豆豆点点头,靠在门框边,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沈凝掀开锅盖,从里面捡出热气腾腾的黄灿灿的大饺子,口水竟然都流出来了。   沈凝端着盆一转身,就看到豆豆在那儿擦口水,不由得笑出了声。   豆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沈凝,「我、我吃饱了。」   沈凝笑着走出去,将新蒸好的饺子摆在陆邵北面前,「吃吧。」   然后将豆豆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坐好。   可这小家伙明显馋得直流口水,「你不能再吃了,不然晚上肚子疼,知道吗?明天我给你做别的。」   豆豆双眼瞪得溜圆,「像今天的一样好吃吗?」   「对,一样好吃。」   陆邵北吃惯了沈凝做的东西,确实比旁人做的好吃,那可是他喜欢的人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吃?   「再吃,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儿了?」陆邵北斜了豆豆一眼。   豆豆有些不高兴,「爸爸,你不爱我了,这次你回来都没有先去看我,也没有抱抱我。」豆豆开始指责。   陆邵北心想,光忙着沈凝,真没想起来这小子,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那以后你跟我们一起生活,高兴吗?」   一提这个,豆豆拍着小巴掌,「姐姐,我们可以一直都在一起吗?」   沈凝笑着点点头,「当然,我会看着你上学,看着你长大,结婚娶媳妇儿…」   「娶媳妇儿?」豆豆皱着小眉头,「那我娶姐姐好了,陆军哥哥说,他也要娶姐姐,你先答应我,就不能让他娶,好不好?」   陆邵北脸那个黑啊,这些个小豆丁,竟然都惦记他媳妇儿,谁给他们的胆子!   「那是我媳妇儿,你们要娶媳妇儿,自己找去。」陆邵北冷哼一声。   豆豆撇着嘴,「我以后不喜欢爸爸了,爸爸跟我抢姐姐,是坏人。」说完再次从凳子上爬下去,自己钻回了房间。   沈凝看着这场父子之战,抿着唇笑得开心,陆邵北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你先吃着,我去带豆豆洗漱。」   陆邵北突然觉着,将这孩子养在自己身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沈凝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这么想着,陆邵北又多吃了两个饺子。沈凝打理豆豆的时候,他洗了碗,将厨房收拾出来。   沈凝发现,豆豆自理能力很好,自己刷牙,自己洗脸,只需要帮他调好水温就行,毕竟孩子太小,热水容易烫着他。   洗漱以后,豆豆自己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姐姐,你陪我睡吗?」   「她陪我睡。」陆邵北突然站在门口,吓了豆豆一大跳。   看到陆邵北,他赶紧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小身子背对着门口,企图装睡。   沈凝笑着给他掖掖被角,「豆豆是男子汉,自己睡害怕吗?」   听到沈凝跟他说话,豆豆忍不住睁开眼睛,拍着小胸脯,「我不害怕,姐姐以后害怕,我会保护你。」   沈凝低头在豆豆额头落下一吻,「好,豆豆有事儿就喊一声,我和爸爸就过来了。」   陆邵北看着这一幕,有些吃味,沈凝还没主动亲他呢,怎么可以主动亲儿子?   沈凝关了灯,将房门关好,一抬头就看到陆邵北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你没吃饱?」沈凝下意识地问道。   陆邵北挑眉看着她,「你说对了。」紧接着,直接将沈凝扛上肩头,直接冲进俩人的卧室,用脚将门踢上,将肩头的小妻子扔在床上,直接扑上去。   沈凝吓了一跳,又不敢叫,生怕把对面的豆豆引来,只能去推身上的陆邵北,「你、你干嘛?」   「你照顾了这个又照顾那个,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陆邵北低头很认真地去解沈凝的衣扣,「你得负责喂饱我。」   沈凝满脸羞得通红,「陆邵北,你、你不正经。」   陆邵北勾起嘴角,「是吗?」   沈凝总觉着这两个字透着危险,紧接着细密的吻落了下来,当陆邵北关灯以后想跟进一步的时候,「爸爸,我想尿尿。」   豆豆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陆邵北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翻身躺在沈凝身边。   沈凝笑着推推他,「快点儿,别把孩子憋坏了。」   陆邵北深吸两口气,下了地,推开门,从背后拎着豆豆的衣领子,带他去厕所。   沈凝蒙着被子,笑得开心。   陆邵北拎着豆豆,一点儿好脸色没有,豆豆也不知道哪儿惹着他了,也没敢吭声,尿尿以后,迈着小短腿,连跑带颠儿地回屋,自己关好门,将陆邵北挡在门外。   沈凝走出去洗漱,看着陆邵北黑着脸,「看看你多小气。」   陆邵北给沈凝倒了刷牙水,顺手将牙膏挤好,「我觉着昨天这个决定真的是相当错误。」   第二天沈凝起来给陆邵北做早饭,将豆豆从被窝里拎出来,豆豆洗脸的时候还瞌睡着呢,鸡蛋羹一入口,立马精神了,笑容满面地,「好吃。」   「再吃你就胖成球了。」陆邵北看着他。   豆豆别过脑袋看向沈凝,「姐姐,我是球吗?」   沈凝白了陆邵北一眼,然后对豆豆说,「没有,豆豆很可爱。」   豆豆听了以后,将陆邵北那句话抛在脑后,埋头继续吃饭。   陆邵北摇摇头,这孩子以前最听他的话,现在怎么感觉自己退休了?   「你们正常吃,不用等我,我啥时候回来也没准。」陆邵北吃完饭扔下一句话出门。   沈凝收拾东西,豆豆就跟着她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很是乖巧。   有时候还能帮沈凝递一些东西。   家里收拾一遍,看看外面阳光明媚的,沈凝给豆豆多加了件衣服,「你还找海军哥哥他们玩去啊?」   豆豆摇摇头,「海军哥哥说,一会儿来家里找我。」   「那你自己玩会儿,姐姐要去翻地,过几天要种菜,咱们夏天和秋天才能有吃的东西。」   沈凝出了房门,拎着铁锹开始挖前面小园子,有时候顺手将杂草拔掉,扔成一堆儿以后,再强杂草都收出去。   豆豆跟在她后面,看着好半天,趁沈凝没注意也下了地,沈凝没挖到的地方,他撅着小屁股开始拔草。   有的草比较小,他乐呵呵地拔掉,放在一边,有的草长得大,根也深,拔了半天都拔不掉,结果一不小心坐了个大屁墩儿。   「哈哈哈,豆豆你屁股疼不疼?」   海军和陆军走到门口,正好看豆豆圆滚滚地摔在地里,笑得不行。   陆军跑了两步,赶紧过来把豆豆拉起来,海军顺手拍拍他屁股上的土。   「帮姐姐拔草,捡石子儿。」豆豆指着地上的东西。   海军撸起袖子,「这个我会。」   陆军不甘示弱,「这个我也会。」   沈凝一回头,好家伙,三个臭小子,两个拔草的,一个捡石头子儿的,配合的相当好,没等她挖到地方,草都拔干净了,倒真是省了她不少事儿。   可她也怕把孩子累坏了,「海军,带两个弟弟去别地方玩,这些东西我自己来就行。」   海军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们要爱护姐姐,我爸说,我们是男子汉,不能懒惰。」   陆军跟着点头,继续卖力气地干活。   「这两个臭小子,在家怎么不见帮我干活,就知道浑作!」秦大嫂拎着个鸡毛掸子站在栅栏另一头,瞪着自家俩儿子。   海军扬着脖子,「妈妈你怎么连这个都计较。」   陆军继续跟着点头。   豆豆捏着一块儿石子儿,扬起头笑眯眯地看向秦大嫂,「秦大娘,我姐姐很累。」   秦大嫂干瞪眼,合着她一天天不累?简直是要被这几个臭小子气死。   沈凝笑看着这几个孩子,「秦大嫂,你有什么活,我帮你干。」   几个臭小子一听,全都围了过去,将沈凝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盯着秦大嫂。   秦大嫂看着沈凝乐呵呵的,「不用不用,我这一天天在家也没事儿,你要是干不完吆喝一声。」   几个臭小子这才满意地从沈凝旁边溜走,继续捡石头子儿,拔草。   秦大嫂指着海军三个,「你瞧瞧,这是怕我让你干活呢。」   沈凝也没想到,这仨孩子对自己还挺亲。「怕他们累着。」   「累着啥,有啥活你就使唤他们,我家这俩,在家能把我气死,没想到到你这儿还像模象样的。」秦大嫂很是纳闷。   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到了部队驻地以后,活计比原来在平水村的少了不少。   不同的地方有很多,没有只知道压榨她的父母,没有她恨的沈安,林文君和周帆。   她听不见那些风言风语,也不用违背自己心思去做不喜欢做的事儿。   这里的人谦和,大院里的人对她很好,孩子们也很友善。   陆邵北虽然很忙,但是也会尽可能的陪她,帮她处理家事。陆邵北忙的时候,有豆豆陪着他。   这孩子聪明,虽然小,但是特别懂事。还有秦海军和秦陆军,每天往她身边凑。   有时候在她这儿蹭个饭,家里头一天到晚热热闹闹的。   这两天更是热闹,跟秦海军和秦陆军一起疯玩的孩子们,一股脑地全都跑来了沈凝这里。   刚开始就是因为秦海军和秦陆军跟他们的小伙伴说,「我家胳膊的姐姐,长得跟天仙似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姐姐。」   小伙伴们刚开始一点儿都不信,都说秦海军和秦陆军两兄弟是吹牛大王。   秦海军和秦陆军俩霸王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这么说?那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拉着这群小伙伴,直接冲到了沈凝家。   这些孩子来的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阳光下的沈凝,正在晾衣服,微风拂过,吹乱了她额头的碎发,她抬起手,将碎发别在耳后,小伙伴们看着沈凝,全都傻了眼。   秦海军和秦陆军得意了,「看吧,我可没骗你们,姐姐是最漂亮的。」   沈凝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看着一群小萝卜头,有男孩有女孩,足足十多个,一窝蜂地跑了进来,将她围起来,七嘴八舌的,但是能听出来的是:「姐姐,你可真漂亮。」   「姐姐,你是仙女下凡吗?」   沈凝听到声音的时候,看着栅栏外排排站的小萝卜头,笑得灿烂美好。   这一笑可不要紧,沈凝家里更热闹的。   沈凝烧火,有人捡柴火,沈凝洗衣服,有人拿盆,沈凝做饭,一大堆小萝卜头端着碗,排排坐。   陆邵北每次回家,都觉着家里变成了孩子村,基本上整个大院里没开始读小学的孩子们,全都聚集在沈凝家。   幸好院子还算够大,客厅里的凳子不够,这些孩子们每人从家搬来一个。   无论什么时候,沈凝家里简直是闹的不行,无处下脚。等到各家大人全都下班回家,或者实在拖不过去,被自家家长拖走的。   沈凝家每天都在上演,「我不回家,我要跟姐姐一起睡。」的闹剧,不过最后在各位家长的威逼利诱下,全都回了家,第二天吃了早饭,又颠颠儿地跑了来。   这两天天气暖和了,家家都开始种园子。   整个大院里,其他人家都是家里人忙活,非常安静,唯独沈凝家院子里,吵吵嚷嚷。   秦海军插着腰,俨然一个小小的指挥官,指挥大家,拿菜籽儿,拎筐。大一些的给沈凝倒水,小点儿的去给擦汗。   总之,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秦大嫂看了都有些眼热,给沈凝送了几颗菜秧子,看到这些小萝卜头虽然忙忙叨叨,可并没有捣乱,真心觉着稀奇,「也就能收拾了这帮孩子,你没来的时候可没看见,大院里,这些破孩子,今天打架,明天哭闹,后天告状的,简直是没完没了。要不就各种淘,上房爬树,怎么教训都不听,到你这儿,真是听话。」   「他们确实挺乖的,吃饭也乖。」沈凝笑着说道,「嫂子你看,我早上告诉,哪里不能踩,他们走路都绕着走。」   「可不是。」秦大嫂在一旁早就看清楚了,「就连我家那俩霸王都听话,真是谢天谢地。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的好。自从你和邵北搬过来,这俩霸王,不在家淘气,也不浑作,有你帮忙带着,我这一天天省老心了。」   沈凝笑眯眯的,「我也没干什么,就做饭多做点儿,别的都挺好。」   晚上陆邵北回家的时候,沈凝前后园子都种完了,家里餐桌旁,一圈小萝卜头,坐的十分整齐,就等着开饭了。   看见陆邵北回来,整齐划一,「陆叔叔(伯伯)好。」   陆邵北已经习惯了一回家就这样,将外套挂起来,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就看到秦海军和秦陆军还有自家豆豆守在厨房门口,沈凝在里面忙活。   「豆豆,今天你妈妈做的什么饭?」陆邵北问道。   豆豆撇撇嘴,纠正,「是姐姐,不是妈妈。」   陆邵北瞪他一眼,这么多天,这孩子就是不松口,这不明摆着他和沈凝都差辈儿了吗?而外面这些孩子也全都跟着叫姐姐,这是他唯一不满的地方,简直生气。   就为这,这些孩子的父亲或者爷爷,凡是在陆邵北手下的,这几天都没少挨训,训练计划下发,妥妥的跟别的营不一样。不是自己团的,包括他们副师长,陆邵北这些天也没给好脸色,这些当爹,当爷爷的都比较懵,完全不知道在哪儿得罪了陆邵北。   就他的搭档,秦政委,也跟着吃挂落,从来不参加训练的政委同志都被陆大团长撵去了训练场。谁让就他家那俩阎王带头不叫婶子的。   陆邵北才不管这算不算公报私仇呢,到我家让我媳妇儿累着了,还管我媳妇儿叫姐姐,都不说回家好好教育教育孩子,像什么样儿!   「姐姐今天炸的土豆丸子。」秦海军说道。   陆邵北还说呢,怪不得这么大油味儿,不过看看大铝盆,已经大半盆了,真是把他媳妇儿累坏了。   沈凝看见陆邵北站在门口,「去洗手吧,马上开饭。」   土豆丸子上了桌,秦海军负责往下分,一众小萝卜头乖乖地等着,分到自己碗里的才开始吃。   陆邵北抱着胳膊站在那儿,「行啊,沈首长这都开始军事化管理了。」   沈凝端了粥出来,笑眯眯的,「那是不是说明,我比你还厉害啊?」   陆邵北接过粥,给孩子们分下去,「嗯,你比我厉害多了。」   打发孩子们吃完,这些小萝卜头才离开陆邵北家纷纷回家。   沈凝和陆邵北吃饭的时候,豆豆十分乖巧地自己在一旁玩。等沈凝吃完饭,给豆豆洗漱完,他就自己爬上床。白天也太累了,豆豆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沈凝洗漱以后趴在床上,陆邵北给她按着肩颈,「这些孩子太闹了,回头我跟他们父母说说,别让他们总来闹你。你这一天也太累了。」   「他们还挺听话的,我午睡,他们就在院子里玩,也不吵我,我干什么都帮忙。」沈凝笑眯眯的,「我今天种菜,他们也帮忙,还给我擦汗呢。」   「老秦还说呢,你真是把他家那俩阎王收拾的妥妥的,回家都不闹腾了。他说这些日子,他难得地睡了个好觉。」陆邵北说道,「可这么多孩子,把你累坏了可怎么办。」陆邵北真是心疼够呛。   可在部队谁都怕他,这些孩子原本见着他也躲,偏偏沈凝来了,一个劲儿往家里凑。   第二天一大早,沈凝一家三口正吃饭呢,外面吵吵嚷嚷的,陆邵北一抬头,好多父母带着孩子过来。   「团长,嫂子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说,我不让孩子过来,在家哭闹的不行,我让小云买了点儿鸡蛋,嫂子补补身子。」   陆邵北就看见满满一篮子鸡蛋放在了客厅地上。   紧接着,鸡鸭鱼肉米面油,摆了一地,还有直接给钱的。   「这我可不能收,孩子喜欢来这儿我也高兴,没什么麻烦辛苦的,你们快把东西拿回去。」沈凝可不好意思收这些东西,跟这些孩子朝夕相处,她觉着自己还说个孩子呢。   「嫂子,你快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我们就是让他们哭也不能让他们天天往这儿跑。」   这边说话呢,秦政委和秦大嫂也带着海军和陆军过来了。   「呦,老陆你家开会呢?」秦政委乐呵呵的走进来,还拎了一桶油,五斤猪肉。   「弟妹啊,这东西给你放这,这俩小子能吃着呢,也不能总让你破费。」秦大嫂这么说着,大家也跟着点头。   沈凝一看都推不出去,陆邵北一看,「放这儿可以,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   「团长你放心,嫂子替我们照看孩子,嫂子家里的其他活我们全包了,什么劈柴,洗衣服,种地的,以后绝不让嫂子干。」大家拍着胸脯保证。   陆邵北挑挑眉,「回去教教你们家孩子怎么排辈儿,明儿我再听谁管你们嫂子叫姐姐,都给扔出去。」   众人:…   自从这天开始,这些孩子来了,都乖巧的叫阿姨,叫婶子。只有豆豆,仍然倔强的喊姐姐。   可有什么办法呢,陆邵北也不可能真把豆豆扔出去。   而沈凝家就更热闹了,这些孩子更是光明正大地往这儿跑,月月这些家长都给送柴米油盐,送肉的,连带着沈凝一家三口的伙食都出来,没多花一分钱。   不仅如此,什么除草,间苗,劈柴,洗衣服,收拾屋子,沈凝完全不用动手,没等干呢,就有各个家长来帮忙,弄得沈凝感觉自己过成了阔太太的生活。   不过天气越来越热,沈凝倒觉着身子疲累,总是犯困。   看着这些孩子,有时候靠在门口都能睡着,每次看到沈凝睡着了,豆豆都十分贴心地拿了衣服给她盖好。   然后孩子们很统一地闭嘴,挪到外面玩。   陆邵北忙了好一阵儿,因为正好碰上部队演习,全都忙了个底儿朝天。   陆邵北晚上回家吃了饭,收拾东西就要走,「我要出去几天,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儿就找大家帮忙。」   陆邵北突然要离开好几天,沈凝冷不丁的倒是有些不适应,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空落落的,她已经习惯陆邵北在身边了。   好在,白天家里热热闹闹的,有孩子们陪着,倒是不觉着寂寞。   陆邵北离开第三天中午,沈凝像往常一样给孩子们盛饭。   蹲的时候好好的,起来的时候觉着头晕的不行,走出厨房没两步,手里的碗直接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沈凝也往后倒去。   好在海军、陆军和豆豆都喜欢守在一旁。仨孩子吓坏了,秦海军疯了一样地跑回家,「妈啊,不得了了,婶子晕过去了。」 第29章 怀孕   沈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鼻腔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不仅如此,她觉着自己肚子有些丝丝拉拉的疼。沈凝揉揉眉心,她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弟妹,你醒了?」   是秦大嫂的声音。   沈凝偏过头,「嫂子,我、我这是怎么了?」   秦大嫂满脸喜气,「恭喜弟妹,你这是怀上了。」   怀上了?「我怀孕了?」沈凝一时间有些发懵,她伸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了?   「可不是?」秦大嫂将沈凝扶起来,「这是部队的卫生所,海军几个满院子喊你晕倒,可把我们吓死了,卫生所最近就把你送这儿了。弟妹啊,你这是头胎,可得小心点儿,大夫说,你这胎有些不稳,这些日子可别忙活了,好生安胎才是要紧。」   「你这怀了差不多俩月了,你都没感觉吗?那些活什么的,最近可别干了,头三个月最要紧。」   沈凝听秦大嫂说了很多,心底里抑制不住的喜悦,竟然已经快两个月了。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没什么反应。就是最近总觉着困。   「谢谢嫂子,我自己都没感觉。」沈凝摸着肚子,「嫂子,可我肚子感觉不是很舒坦,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夫给开药了,咱回去吃上两天,准没事儿,这几天邵北不在家,你啥都别整了,有嫂子呢。」秦大嫂将沈凝慢慢扶起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压低声音,「你那个没来,你自己都不知道?」   沈凝反应好半天才明白那个是哪个,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怀孕那个不来。」   「你跟邵北结婚,你娘家人也没告诉你啊。」秦大嫂有些唏嘘,黄花闺女哪里懂那些,嫁人之前当妈的怎么也得嘱咐嘱咐。   沈凝头一次听到「娘家人」三个字还有些不适应,可那个家里,谁会告诉她这些?她和陆邵北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还不知道那个家里闹成什么样儿呢。   她抿着唇好半天摇摇头,「没有。」   秦大嫂并未察觉出沈凝的异样,拎过沈凝的鞋就要给她穿。沈凝赶紧去拦,「嫂子,我自己来就行。」   「你别乱动,邵北不在家,我们怎么也得照顾好你。」秦大嫂一边给沈凝穿鞋一边说道,「先送你回去,这几天你好生躺着,千万什么都别干,等邵北回来要是知道你怀孕了,不一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沈凝勾起嘴角,右手捂着小腹,有些期待陆邵北知道这个消息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秦大嫂将沈凝扶起来,俩人往外走,外面天气很热,俩人走的却很慢,秦大嫂生怕沈凝抻着什么的。听到沈凝提男孩还是女孩,乐呵呵的,「啥男孩女孩的,我看啊,只要是你生的,邵北都稀罕。再说了,现在都新社会了,咱们这大院里更没有那些重男轻女的老思想,比如一定得要儿子传宗接代啥的,这方面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原本沈凝还是有些想法的,不是她多喜欢男孩,实在是她爸那个人,一直念叨着儿子,很显然,儿子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看他那么在意陈寡妇生的儿子就知道。还有村子里,能看出来,大家都是看重儿子的。   「不过要是我说,还是生个闺女好,闺女才是妈的贴身小棉袄,你看我家那俩小子,成天能把我气死。」秦大嫂说起来都一脸气愤。   沈凝笑了笑,想起秦海军和秦陆军那俩古灵精怪的模样,「嫂子你那是有福气,我看海军和陆军很懂事,又乖巧,以后也一定是孝顺孩子。」   「哪儿啊,就在你跟前儿乖巧懂事儿,在家能把我和老秦气死。」秦大嫂一提气不打一处来,随后摆摆手,「不说那俩混账的,我回去得看着他俩,可不能让他们再去吵你,你得好好养胎才行。」   秦大嫂将沈凝送回家,大院里那些小萝卜头都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等着呢。   豆豆看到沈凝回来,迈着小短腿赶紧跑过来,眼泪吧差的,看样子都急哭了。   秦大嫂吆喝一声,「我可告诉你们啊,都不准再来累着你们婶子,都该上哪儿上哪儿玩去,你们婶子肚子里可有小宝宝了,谁要是吵着你们婶子,惹了大祸,看我不扒了你们皮。」   「有小宝宝了?」秦海军一蹦老高,被秦大嫂拍了一巴掌,「回家去,你婶子肚子里的宝宝出生之前,谁也不准踏进这大门。」   秦大嫂做主,直接将这些孩子撵了出去。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凝的肚子,生怕碰着小宝宝似的。   沈凝感念秦大嫂的细心,不过她确实要注意点儿,大夫都说这胎暂时不稳了,她可一定得小心着点儿,不能大意。   小萝卜头们在栅栏外排排站,眼巴巴的看着沈凝被秦大嫂扶进屋。   「豆豆,真羡慕你,你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孩子们开始七嘴八舌。   「是啊,你还能陪在婶子身边,在小宝宝出生前,我们是不是都不能来了。」   豆豆这功夫也不哭了,擦干眼泪,扬起小脑袋,很是激动,「嗯,我以后要好好保护小弟弟和小妹妹。」说完直接钻进了屋。   秦大嫂将沈凝扶到床上,让她躺好,「你中午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碗面,豆豆,你看着你妈,别让她起来乱动。」   豆豆得了命令,很是乖巧的点头,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凝看。   沈凝还能看到豆豆眼角的泪痕,想来确实把这孩子吓坏了。「豆豆不怕,我没事儿,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你高兴不高兴?」   豆豆用力点点头,「高兴,以后我帮姐姐照看小弟弟和小妹妹。」   秦大嫂在厨房听着不对,走过来靠在门口,「豆豆你怎么能管你妈叫姐姐呢,以后你妈肚子里的就是你的弟弟妹妹,要叫妈,那不是差辈儿了吗?」   豆豆撇撇嘴,「姐姐很年轻漂亮。」   「年轻漂亮也不行,赶紧改口叫妈,要不以后肚子里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改不喜欢你了。」秦大嫂吓唬他。   豆豆可害怕了,怎么能让肚子里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不喜欢他呢?赶紧改了口,「妈妈。」   奶声奶气的小声音,沈凝的心都快化掉了,将豆豆揽进怀里,「哎。」   豆豆眉眼弯弯,很是讨喜,「妈妈,你以后生个小妹妹吧,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妹妹。」   沈凝揉揉他的小脑袋瓜儿,「那万一生个小弟弟,你还喜欢吗?」   「喜欢,只是更喜欢小妹妹。」豆豆认真地说道。   秦大嫂给沈凝煮了面,还弄了两个荷包蛋就回家了,顺便撵走了一众孩子,把自家海军和陆军也带走了。   沈凝感觉还是困,吃完以后直接睡了,豆豆守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没多一会儿也开始打瞌睡。   等沈凝醒来,就看见豆豆胖乎乎的小脸枕在床边,脸上都压出印子了,睡得香甜。   沈凝现在不敢抱他,只能把孩子叫醒,豆豆睁开大眼睛,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等缓过神儿来,「妈妈,你有没有难受?」   「没有,豆豆困了去床上睡,别着凉。」   「我不困,我守着你。」豆豆记着秦大嫂的话,一定不能让沈凝干活,他得看着。   等到晚上,秦大嫂又帮忙来点炉子,给沈凝和豆豆做饭,顺带把海军和陆军也带来了。晚上将三个孩子哄睡着了也没回家,陪着沈凝睡了。   毕竟陆邵北不在家,她也不放心。   沈凝怀孕的事儿,当天晚上整个大院都传遍了,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谁能不知道陆团长的爱人怀孕了?   这下,各家都下了死命令,严令孩子们不准往陆邵北家跑,说啥也不能影响沈凝安胎。   陆邵北回来之前,秦大嫂还有几位嫂子轮番来沈凝这里帮忙,弄得沈凝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心中真的是特别感激,沈凝真的觉着,上天厚待她,让她重来一世,又遇到了陆邵北,改变了她上辈子所有的不幸,她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好好养胎,生下属于她和陆邵北的孩子。   只是,沈凝开始有了早孕反应,吃什么都觉着反胃,更不能吃肉,碰上荤腥就吐,邻居们也不敢给沈凝弄这些,只能清淡些。   沈凝实在是吐的难受,秦大嫂看着也着急,「弟妹啊,邵北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你这样没个人照看也不行,不如让你娘家妈过来?」大家伙儿都知道陆邵北是孤儿,所以只能提出让沈凝母亲过来,看看能不能照顾照顾自己闺女,毕竟只有自己妈才更知道闺女需要什么,也更疼自家闺女。   提起张惠巧,沈凝心里冰凉一片,好半天,「嫂子,我没有父母。」   秦大嫂一听,有些过意不去,「你看,怪我嘴不好,没事儿,有嫂子在,咋也不能亏待了你。」   七天之后,陆邵北演习回来,进了军区大院,没等到家呢,看见连跑带颠儿地孩子们,直接将他围起来。   「陆伯伯,大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陆叔叔,我们很听话,都没有去吵婶子。」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陆邵北愣住了,沈凝怀孕了?   得出这个结论,陆邵北赶紧往家跑。   秦海军掐着腰,「我就说吧,陆叔叔一定特别着急,跑的比我爸还快。」   「你个臭小子,在这儿编排你爹什么呢?」秦政委正好从后面回来。   秦海军缩缩脖子,「我们是说,婶子怀孕了,以后我的队伍又壮大了。」   陆邵北跑回家门口,就见沈凝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脸上搭了一本书,好像睡着了。   陆邵北刚推开院门,就见豆豆从屋里拿了件衣服,轻轻的给沈凝盖好,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着陆邵北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小手指头放在嘴边,「嘘」的一声,生怕陆邵北吵着沈凝。   陆邵北笑着走过去,发现沈凝还真是睡着了,将豆豆拉到一旁。   「妈妈肚子里有小妹妹了?」陆邵北压低声音说道。   豆豆双眼亮晶晶,「爸爸你怎么知道是小妹妹,妈妈说,没准是个小弟弟。」   「我当然知道,一定是小妹妹。」陆邵北理直气壮。   豆豆笑眯眯的,「我也喜欢小妹妹。」   「跟爸说说,妈妈这几天都干什么了?」陆邵北问道。   豆豆开始掰手指头算,谁来家里做饭了,谁帮忙收拾屋子了,谁来弄地了,最后,「秦大娘说,不能让妈妈干活,我都有看着的。」   陆邵北很是欣慰,「乖儿子,以后爸爸不在家也看着点儿,妈妈只能吃饭喝水睡觉上厕所,不能干活,我在家,就我干,我不在家,你干不了的就招呼秦大娘帮忙,听见了吗?」   豆豆很认真地点着头,「我记住了。」   「可是妈妈吃东西总是吐,秦大娘为什么说没事儿?」豆豆觉着这是个重大情况,必须告诉陆邵北。   陆邵北看向熟睡的沈凝,这是孕吐啊,听说挺遭罪的。「豆豆好好守着妈妈,我一会儿回来。」   「那爸爸你快点儿,妈妈都想你了。」豆豆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妈妈想我了?」陆邵北一听很是高兴,「你怎么知道?」   「妈妈睡觉喊你名字,我听见了。」豆豆说道。   陆邵北笑得开心,「以后这种事儿要多告诉爸爸,听见了吗?」   「那可不行,我跟妈妈才是一伙儿的。」豆豆皱着小眉头,那意思,你别想哄骗我。   陆邵北气的拍了他一巴掌,「你个臭小子。」   看着陆邵北离开的背影,更加坚定了豆豆的决心,他跟妈妈才是一伙儿的。   陆邵北出了军区大院,直奔军区卫生所,所长冷不丁地看见陆邵北,「陆团长?你们这大部队刚拉回来,怎么没回去休息?」   「老何啊,你来的正好,我问问你,这女人怀孕怎么能不吐?」陆邵北问道。   何所长听了哈哈笑,「老陆啊老陆,你也有被女人拿住的一天,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陆邵北板着一张脸,「说的什么话?那是小事儿吗?」   「行,你陆团长的爱人,绝对是大事儿。不过你平日里小心着点儿,沈凝这一胎有些不稳,千万得注意着点儿。我问了几位同事,她平时身体好的很,但是从小应该是营养不良,月事比同龄的女孩子来的晚,每个月那几天又太过劳累,或者经常着凉,应该是多年落下的。因为年轻,所以一直不显,但是现在怀孕了,这些问题就暴露了出来,所以怀孕什么的,一定得注意。先不说孩子,对大人影响也是很大的。」   「这一胎生完,坐月子时候一定好好养着,这亏损也就不那么显了,身子也能调养的差不多。也是个好事儿。」   陆邵北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一定是沈凝这么多年在家干活儿累着了,又没人注意她的身体,所以这方面有所亏损。   「不过孕吐,大部分女人怀孕都这样,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等孩子月份大些这些症状就能缓解。平时注意吃的清淡点儿,你要是不忙,陪她走一走。吃点儿酸的倒是能开开胃,可以试试。」   陆邵北听了以后,风一样地离开,多一分钟都不耽搁。   何所长摇摇头,都知道陆大团长宠着自己媳妇儿,这下怕是更甚了。   不过也难怪,陆大团长的媳妇儿,长得好,又能干,人也好,谁不喜欢?   陆邵北回去以后,沈凝还没醒,他弯下腰,将沈凝抱起来,放在床上,希望她能睡舒服点儿。   然后自己将衣服换下来,开始打扫房间,洗衣服。   沈凝醒了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里挪到了屋里,掀开被子下了地。走到门口,听到豆豆奶声奶气的声音,正跟谁说话呢,还有衣服搓在搓衣板上的声音。   沈凝推开门,正好看见陆邵北的后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回来啦。」   陆邵北转过头,看见沈凝站在门口,赶紧将人扶过来,让她坐下,「累不累,再睡会儿?」   沈凝笑眯眯地摇着头,「不累,你都听说了?」   陆邵北伸手抚上沈凝的小腹,「嗯,最好生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爸爸你手放在妈妈肚子上,妈妈肚子很累。」豆豆一脸不满,陆邵北只好将手收回来。   沈凝笑看着这父子俩,「你忙活这么久,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陆邵北扶着她的双肩,「做饭这种小事儿当然用不着沈首长,我来就行。」   沈凝看着陆邵北飞快地将衣服洗好晾上,又劈柴去点火,「这几天都是大家伙儿帮忙的,我觉着我都成个废人了。」   「谁说的,只要你身体好就行,别的我都不在乎。」陆邵北一边点火一边说道。   「嗯,妈妈,你和小妹妹都要好好的。」豆豆也跟着说道。   沈凝笑看着他们,「我身体挺好的,只要不碰荤腥,这几天也没觉着哪儿不舒服。秦大嫂经常跟我讲一些注意事项,我都记着呢。不过就是太麻烦大家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还这人情了。」   陆邵北倒是无所谓,「那有什么的,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你之前还帮他们带了那么多久的孩子呢,那你带孩子的时候想过回报吗?」   沈凝摇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什么回报,倒是他们都很客气,送来的东西都够吃好久。」   陆邵北笑笑,「你是不知道,那些个孩子平日里淘成什么样儿,家家恨不得把他们撵出去,那些孩子在你这儿服服帖帖的,你在他们心里那就是神。」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沈凝觉着陆邵北夸张,那些孩子明明很好带的。   陆邵北宠着沈凝,也在时刻观察着她的身体状况,平时也会多跟何所长沟通这个事儿。毕竟沈凝这方面有亏损,他生怕沈凝出现什么意外。   而这种亏损,陆邵北并不打算让沈凝知道,平白地多了些负担。   不过陆邵北私底下倒是跟秦大嫂他们聊过,毕竟都生过孩子,经验比陆邵北和沈凝多了不少。   秦大嫂一号召,大院里不少人往自己老家写信的,没多久,什么核桃,大枣,花生,枸杞这些东西全都进了沈凝家里。   沈凝看着都有些咂舌,「这东西也太多了,是不是军嫂怀孕都有人送东西或者帮忙干活啊?」   「互相帮忙是肯定的,我们工作性质的关系,军嫂确实辛苦,大家都能体谅,所以这大院里,无论谁家有难处,能伸一把手就伸一把手。不过依我看,他们是想现在讨好你,等你生完孩子,再帮他们带孩子呢。」陆邵北说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沈凝怀孕没多久,再去照镜子,都觉着自己胖了一圈,不过面色红润,气色很好。只要自己不剧烈运动,不弯腰拿东西,平日里散散步,肚子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用大院里人的话来说,陆团长宠妻狂魔,整天变着花样儿的给沈凝补,再不红润有光泽,那陆团长岂不是要找块儿豆腐撞头?   陆邵北去上班,豆豆就会陪在沈凝身边,严格执行陆邵北的命令,他妈妈能做的,只有吃饭喝水睡觉和上厕所,其他的都是男子汉的活儿。   沈凝捧着一本《林海雪原》,看得津津有味儿,这些书,都是她以前没看过的,一是没时间,二是没有书。现在有了身孕,反而多了很多看书的时间,不过陆邵北不让她看太长时间,说对眼睛不好。   豆豆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长针指到6,走到沈凝跟前,「妈妈,你今天看书的时间到了。」   沈凝无奈,只能将书递给豆豆,「豆豆,你现在都不跟我一伙儿了。」   「没有,我一直跟妈妈一伙儿。」豆豆赶紧摇头。   沈凝拉过他的小胖手,母子俩靠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和谐。   「妈妈,我能摸摸小妹妹吗?」豆豆一直想摸,可是害怕。   「可以啊。」沈凝将他的小胖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小妹妹就住在这里面,等明年,她就能出来陪你玩了。」   豆豆的手一动都不敢动,好半天,他跳下凳子,「我要去告诉海军哥哥他们,我摸到小妹妹了,他们都摸不到。」   沈凝笑看着豆豆跑出去,秦家俩孩子这段时间只能站在栅栏那头看看她,一副委屈的模样,没办法,老秦两口子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去吵着沈凝。   没一会儿就听到那个院子叽叽喳喳的,沈凝似乎还能听到秦海军的声音,「不公平,我都摸不到小妹妹!」   陆邵北从部队回家,手里还拎着一块儿让别人去城里捎来的山楂糕,沈凝吃的少,寻思给她开开胃,刚走到大院门口,哨兵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陆团长。」   陆邵北回礼,直接往院里走。   「陆团长,有一封您老家的信,还有一张汇款单。」哨兵递过来一封信,摸着里面好像好多张。   陆邵北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这是赵德水经常托的那个人的笔迹,毕竟赵德水本人不认识几个字,想要写一封信比什么都难。   看着汇款单上的三十块钱,陆邵北心下了然,怕是赵德水看不上沈凝父母的所作所为,所以把那三十块钱给汇过来了。   陆邵北拆开信封,除了赵德水口述的那封,里面还有个粘好的小信封,上面写着,沈凝收。 第30章 园长   陆邵北一边走,一边将赵德水的信拆开来看,里面内容看起来很多,足足写了三张纸。   陆邵北粗略地看完,最下面写了一行字,「另外一封信是沈胜利硬塞给我的,我没同意他邮寄给你们,他们也不知道我邮没邮,我不识字,不知道他里面写了什么,估摸着也没啥好事儿,你乐意给你媳妇儿看就看,不乐意就拉倒,不过我劝你最好先看看,免得弄些乱七八糟的么蛾子。」   陆邵北看完这一行停下脚步,想了好半天,将写着「沈凝收」的信封撕开,里面的字迹很是稚嫩,看样子是沈安写的。   陆邵北是见过沈凝写字的,看到这样一封信,有些感叹,双胞胎姐妹,字写的真是天壤之别,沈凝写的字娟秀,整洁好看,沈安的字,勉强能看,像是小学生写的一样。   陆邵北看了一遍,将信重新装回去,连同赵德水邮寄的一起塞进怀里,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经过秦政委家,正好看见三个臭小子凑在一块儿,摸着豆豆的手,吵吵嚷嚷的。   再往前走两步,沈凝坐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回来了?」   陆邵北走到沈凝身边,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老何说吃些酸的可以开胃,今儿让他们从城里回来捎带的,你尝尝。」   沈凝打开一看,一小包话梅,还有一袋话梅糖。话梅糖棕色的糖纸,上面还写着「试销品」的字样,看样子是新上市的。「很贵吧?」   「不贵,你先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沈凝捏了一颗话梅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随即眯起了眼睛,「好吃。」   陆邵北笑笑,「只要你喜欢,啥都不贵。」   沈凝随手捏了一颗话梅放进陆邵北嘴里,「你也吃啊。」   陆邵北并不太喜欢这个味道,觉着太酸了,牙都快酸倒了,「你不觉着酸?」   沈凝又吃了一颗,「没有啊,挺甜的。」   陆邵北突然觉着自己味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凝倒出来一半儿,「给豆豆和海军他们三个送去尝尝,酸酸甜甜的,他们一定喜欢。」   陆邵北拉着沈凝的手,站在栅栏边,「海军!」   秦海军和秦陆军看见沈凝蹭地跑过来,「婶子。」   陆邵北有些吃味,明明是他喊的。不过这俩小子知道跟自己媳妇儿打招呼也就不计较这些了。「给,话梅。」   秦海军先捏了一块儿先递给豆豆,又捏了一块儿递给秦陆军,这才捏了一块儿放进嘴里。   豆豆和秦陆军抿着唇皱着小眉头,好半天才把话梅咽下去,「爸爸,酸死了。」   沈凝看向秦海军,「海军,你也觉着酸吗?」   秦海军本来想吐了,可沈凝一问又咽下去了,「嗯,婶子,太酸了。」   「婶子,我妈说了,酸儿辣女,你不会生个小弟弟吧。」秦海军摸着小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   陆邵北一听,进屋把话梅收了起来,「以后不准吃了。」   沈凝还觉着挺好吃的,「为什么啊?」   「万一生个儿子怎么办?」陆邵北理直气壮。   沈凝:…   陆邵北虽然这么说着,可沈凝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哪里舍得不给沈凝吃,不过他也有些愁,沈凝吃饺子蘸醋,剩下的醋都能喝掉。   反而那有些甜的话梅糖,沈凝觉着太甜了,没啥味道。   那些还没太熟的果子,别人吃着倒牙,她倒觉着开胃,不过好在,吃了这些东西,沈凝胃口不错,也不吐了,吃的比以前多,身体也好了不少。   身边人都说,沈凝这胎怎么看都是个儿子。   陆邵北看在沈凝身体好了不少的份儿上,觉着,儿子就儿子吧。   日子一点一点过去,秋收的时候,大院里的人都来帮陆邵北,将前后园子的东西收了,陆邵北还包了饺子请大家伙吃饭。   秋去春来,沈凝肚子越来越大,预产期在四月中旬,陆邵北整天神经兮兮的,沈凝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立马惊醒。   因为豆豆母亲生产时候的前车之鉴,陆邵北一点儿都不敢大意,距离预产期之前,就把沈凝送到了黎城的军医院,本来沈凝怀孕后身子就不是很好,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是一点儿都承担不起。   认识陆邵北的人,也见识了陆邵北对沈凝的紧张程度,当初出任务,无论多危险,枪子儿从脑袋顶上穿过去,自己在枪林弹雨中无数次逃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现在可倒好,哪怕有个针鼻儿大的声音,他都能当成雷鸣。   沈凝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孩子用的东西都是秦大嫂她们告诉,沈凝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陆邵北太忙,只能护士陪着,有时候秦大嫂跟车出来,会来照顾她两天,可毕竟不是常事儿。   看着同病房里的孕妇,有自己亲妈和婆婆照顾,沈凝不是不羡慕,不过她宁愿看看,也不想自己家里人来这儿捣乱。   尤其,如果沈安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可没忘了,当天婚礼的时候,沈安看陆邵北异样的眼神。   这是她自己的幸福,不允许其他人来插一脚。   不过沈凝还是比较放心的,一来,家里人不知道陆邵北部队所在的地方,二来,想要出门,那得要介绍信,没个由头,谁给你开介绍信?   所以,想要出门,那是不可能的。   沈凝是在夜里发动的,赶得比较巧,正好是星期六的晚上,第二天是星期天,陆邵北坐了晚上吃过来,正好陪在沈凝身边。   看着沈凝疼得直冒冷汗,陆邵北是心急如焚,等沈凝被推进产房,陆邵北是坐立难安。   这一等,直等到天都快亮了,才听到产房内传来嘹亮的哭声,没多一会儿,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哪位是沈凝家属?」   陆邵北一直等在门口,赶紧过去,「我就是。」   「恭喜,是个女儿,五斤九两,母女平安。」   听到母女平安,陆邵北这颗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不过不对啊,「是女儿?」   小护士看陆邵北这么问,有些不大高兴,「你媳妇儿在里面生孩子,那就是迈进了鬼门关,你这首长,难不成是个女儿你倒不喜欢?」   被小护士数落了一顿,陆邵北完全没感觉,笨拙地将孩子接过来,面露喜色,「原来是个女儿,哈哈,我有女儿了。」   小护士总觉着这位首长有毛病,转头进了产房。   陆邵北低头看着自己闺女,红扑扑的小脸,皱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来好看在哪儿,「我闺女就是好看,以后像你妈一样漂亮。」   没多一会儿,产房门打开,沈凝被推了出来。   看得出来,沈凝极累,头发都让汗浸湿了,陆邵北走过去,也不管在场的大夫还有护士,低头在沈凝额头上落下一吻,「辛苦了。」   沈凝勾起嘴角,「我们的女儿,好看吗?」   「好看,咱们家女儿最漂亮。」   沈凝在医院住了三天,陆邵北陪了三天,这才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秦大嫂早就将屋子烧得暖和和的,豆豆还有海军、陆军两兄弟一直等在家门口,都等着沈凝回来呢。   车直接停在了家门口,陆邵北抱着孩子,扶着沈凝下来。   秦大嫂赶紧去接孩子,「快进屋,别受风。」   「嫂子,这些日子可把你忙坏了。」沈凝坐到床上,到处暖融融的,心下感激。   秦大嫂看着怀里的小婴儿,「不忙不忙,这小子才三天,长得可真俊啊。」   沈凝一下子笑了,「嫂子,是个闺女,不是小子。」   「啊?」秦大嫂赶紧打开棉被看看,「哎呀,你说你那么能吃酸,大院里的人都以为是个小子呢,没想到真应了邵北的心愿,是个闺女,这可好了,我是想生闺女都没生出来。」   三个臭小子一听是个女儿,全都凑上来,激动的什么似的。   秦大嫂将孩子放在床上,「只能看不能摸。」   三个脑袋凑上去,豆豆看了半天,「妈妈,真的是小妹妹吗?」   「是小妹妹。」   三个臭小子一齐拍手,「走,告诉他们去,我妈妈生了个小妹妹。」   三孩子转眼跑没影儿了。   陆邵北可记着老何的话,让沈凝好好坐月子,部队上批了他今年的假,他直接成了个家庭煮夫。   满月的时候,陆邵北还请了大家伙儿来吃饭。陆邵北给小闺女取名陆晨晓,那些翠啊,玲啊的,陆邵北觉着不好听。加上在家闺女破晓黎明的时候出生的,就叫晨晓了。   出了月子,沈凝觉着自己精神头特别好,这一年,都快待成废人了,终于不用顾忌那么多,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收拾着家里。   大院里其他人家有事儿,她也都去帮忙,一时间是其乐融融。   这些个小萝卜头解了禁忌,又开始往沈凝这儿窜。不过这些孩子很是乖巧,从来不捣乱,陆晨晓睡觉的时候,谁都不吭声,要不就去外面玩,要不就守在一旁看着。   沈凝经常炸丸子,做些小麻花什么的给这些孩子吃。   时间长了,这些孩子总往沈凝那儿跑的事儿军里都知道了,因为大家发现,这些之前天天回家呜嗷喊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父亲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不仅如此,不管是出任务,还是部队有急事儿,都没见谁再想办法找人看孩子。   军区下来考察,顺便到陆邵北家外面转转。   发现这大院里,可比之前消停多了,没有那些浑作的霸王们,反而一个个乖巧的不行。   师长将陆邵北找去,「邵北啊,军里决定成立个军区幼儿园,让这些家里没人带的,学龄前的孩子们都有个地方去,顺便还能学学知识,免得一天天瞎跑。你觉着怎么样?」   陆邵北不解,开幼儿园就开呗,他一作战部队,跟幼儿园有什么关系?「这是好事儿。」   师长满意地点点头,「军里决定,将大院那处闲置的二层楼腾出来,设施什么的,已经开始着手完善,八月份就能完工。到时候军里会从后勤部指派人过去,另外会对外招两名幼儿教师,负责教这些孩子知识…「   陆邵北听着越来越离谱,这些东西跟他没有丝毫关系,难不成让他派一个连去守卫幼儿园?可那二层楼连带着院子,就在军区大院里,自然有相应的人保护,跟他有什么关系?   「邵北啊,人员安排上都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个园长,你觉着,你爱人沈凝如何?」师长说了半天,最后才说道点子上。   「沈凝?当园长?」陆邵北是相当惊讶。   「对,我们观察过了,你爱人沈凝人善良,亲和力又好,对这些孩子很是照顾,反过来,这些孩子也喜欢跟着她,与其在你们家天天闹哄哄的,不如都弄去幼儿园。」师长乐呵呵的说着,「不瞒你说,要是单纯让这些孩子去幼儿园,怕是一时间不服管教会闹翻天。」   「军里指派我跟你聊聊这个事儿,你看看行不行?」   其实陆邵北听了以后,觉着这是个好事儿,沈凝能出去都接触接触人,总比一直守在家里好。军里给的职位很好,直接是个园长,这可是事业。   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他是十分相信的。而且沈凝性子好,又肯干,这活儿绝对不难。   陆邵北皱着眉头,「师长,孩子有多难带,你是知道的,成立幼儿园,可跟在家里不一样,什么都有个规章制度,这些孩子要上学,要吃饭,父母不在家的,或者烈士子女要考虑住宿,还得保证他们安全,这活儿可挺累啊。」   师长手指敲着桌子,「这些军里都有考虑,这不后勤部派了人,又招了老师么?」   「那是不是除了咱们大院的,也会招地方上的学龄前的孩子?」陆邵北问道。   「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办的好,不能不管百姓家孩子。」师长说道。   「那以后这幼儿园肯定越办越大啊。」陆邵北说道,「那以后指定越来越累。」   师长瞪着他,「别跟我说那么多,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哪儿那么多废话。」   陆邵北乐了,「师长,这么累的活儿,工资你给多少?」   「什么叫我给多少,这是军里决定的!」师长没好气地说道,「一个月六十块,提供一天三顿饭。」   「六十块?」陆邵北觉着,确实不算少了,可是,「那不成,我家晨晓那么小,沈凝出去忙一大天,孩子咋整。」   「孩子带着,你家那闺女我又不是没见过,乖巧的很,你别在这儿给我乱搅和。」师长说道。   「那不成,师长,我家沈凝虽说不是高中毕业,也不是大学生,可她初中毕业,成绩好的很,给幼儿园的孩子上上课都成。你说你上哪儿找这么能干的园长,怎么着一个月也得一百块。」陆邵北狮子大张口。   师长一拍桌子,「陆邵北,你抢劫啊你!」   陆邵北打了个立正,「师长,这普通教师和园长的职责也不一样,那以后幼儿园有啥事儿,不管是家长还是军里,都得找我家沈凝,师长您是领导,领导操心可比士兵多,您说是不是?」   看师长不说话,陆邵北继续说道,「要不然,我也不敢替沈凝接了园长这个职位。」   「八十块,不答应你就给我滚出去。」师长怒道。   陆邵北立正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陆邵北说完出了师长办公室,师长看着陆邵北的背影,「这个猴儿精猴儿精的,一点儿亏都不吃,简直是得寸进尺!」   「来人!」   警卫员听到声音进来,「师长。」   「去把下半年各个团上报的训练计划拿过来,我要改改。」   警卫员很是不解,这训练计划都已经批示过,准备下发了,怎么现在又要改,不过师长发话,自然是听令。   陆邵北心情极好地往家走,等着告诉沈凝这个好消息。   沈凝在家里收拾房间,豆豆在一旁逗着晓晓玩。   「妈妈,妹妹看我笑呢。」豆豆乐呵呵的。   沈凝一回头,发现晓晓瞪着小腿,看着豆豆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沈凝拿着抹布擦着床头柜,「那是妹妹喜欢你。」说着,将桌子上的书什么的收起来,一拉开抽屉,里面乱糟糟的,沈凝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准备摆好,谁知掉出来几封信。   沈凝拿起来一看,应该是老家平水村邮寄过来的,一连两封。   再弯腰捡起来另外一封,上面赫然写着「沈凝收」。   沈凝放下抹布,有人给她寄信吗?她怎么不知道。   沈凝拆开信封,入目的字迹分明就是沈安的。   沈凝从头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她和陆邵北不声不响的离开,不顾忌父母和她,弄得他们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   自从他们离开以后,家里的日子有多么难过,张惠巧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没救过来。   最主要的还是问沈凝,她和陆邵北到底在哪儿,不能结了婚不管家里人,他们都快吃不上饭了。问沈凝能不能给家里汇点儿钱,毕竟陆邵北是团长,是大官儿,能不能接济接济他们。   还问沈凝,陆邵北这么大的官儿,能不能给沈安弄个工作什么的,毕竟总在家种地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用特别好的工作,哪怕在县里当个工人,到时候找对象也能找个好家庭,再不济都能找个县里的人家。   不能自己当了官太太,不管家里人。   翻来覆去的,就是家里多惨,日子多么不好过,让她接济接济。   沈凝冷笑一声,他们可真好意思,她当初不声不响跟陆邵北离开,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家里多惨?怎么可能,她明明记着,上辈子,平水村去年大丰收,只要好好上工的,都分了不少粮食,工资更是不少。   怕不是沈胜利都把钱拿给他儿子了吧。   沈凝看看落款,是她刚发现怀孕以后没多久,到现在都快一年了。   「沈凝,告诉你个好消息,军…」陆邵北大嗓门回来,沈凝手里的信直接掉在了地上。   陆邵北声音看着地上的信封,声音戛然而止,「沈凝,我…」   豆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陆邵北,又看看沈凝,悄默声地离开房间,跑出去了。   沈凝蹲下来将信重新捡起来,没作声。   陆邵北很是尴尬,「我不是故意藏起来不给你看,实在是…」   「实在是我那阵儿正怀着孩子,胎像又不稳,你怕我看见这些东西,影响心情,对身体不好。」沈凝接着他的话说道。   陆邵北点点头,「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两拳,可别憋在心里。」   沈凝突然笑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巴不得看不见他们的消息。」   陆邵北将赵德水寄来的第一封信展开,「你看看,你们家根本没像沈安说的那么惨,日子好着呢。」   沈凝低头大概看了一遍,赵德水的信里写的就比较详细了,说,他们俩离开那天,沈胜利和张惠巧去家里敲门,知道他们走了,沈胜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再那之后,沈胜利和张惠巧在村子里见人就说,他们女婿是团长。沈安也将自己姐夫是团长挂在嘴边。   不过他们三口人经常跟赵德水打听陆邵北的下落,赵德水都没说。   不仅如此,赵彦还重新追求沈安,俩人和好如初,准备年底结婚。   周帆怀了林文君的孩子,林家没办法,为了孙子,娶了周帆过门。林家一天天鸡飞狗跳的,吵得不可开交。   沈凝看看时间,跟比沈安那封信稍微晚几天,看来沈安和赵彦去年年底就应该结婚了。   没想到,重新来了一次,所有的轨迹都变了,赵彦竟然不顾城里的青梅竹马,直接娶了沈安,难道也是因为陆邵北的身份?真是一家子臭味相投!   陆邵北看沈凝看完第一封,又将第二封递了过去,还是赵德水找人写的。   信是在年初寄过来的,里面写着沈安和赵彦去年年底结婚了,赵彦没有房子,小两口跟沈胜利和张惠巧一起生活,其实就是住在原来沈安和沈凝那屋。   其他的讲了一些村子里其他的事儿,还有陆邵北资助的那几个孩子什么样儿之类的。   沈凝看完了以后,抬头问陆邵北,「要是咱们从这儿寄信出去,收到来信的人会知道咱们地址吗?」   陆邵北摇摇头,「不会,都是转出去的,就像老赵寄信,也是个代号,然后有专门的地方往下分。」   沈凝笑了笑,拿出纸笔,坐在桌前,没多大一会儿写了两封信。   「陆大团长,帮我寄出去吧。」   陆邵北低头看着两封信的地址,一个是平水村,沈安收。还有一封,锦城,赵欣玉收。   陆邵北挑眉问道,「赵欣玉是谁?」   沈凝笑得开心,「我那个好妹夫啊,他在锦城有个青梅竹马,听说,俩人爱得死去活来,赵欣玉还琢磨找人托关系,将赵彦弄回锦城呢。你说,我那妹夫结婚了,不该庆祝庆祝?」   陆邵北捏着沈凝的鼻子,「看你这儿使坏的样儿。」   「是不是觉着我特讨人嫌?」沈凝仰着脖子,有些傲娇的问道。   陆邵北将人揽进怀里,「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愁,不过有仇必报,我喜欢。」 第31章 身世   「先不说那些,告诉你个好消息。」陆邵北揽着沈凝的肩膀,俩人坐到床上,中间隔了正在蹬腿的陆晨晓。   「刚你进门就听你喊,什么好消息?」沈凝问道。   「我们师长今儿找我了。」陆邵北说道。「他说,军区想成立个幼儿园,让你当园长?」   「啥?」沈凝完全处于震惊状态,「园长?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陆邵北拉过她的手,「你看那些孩子多喜欢跟着你,还听你的话。」   「那不一样,我从来没干过这些啊,我怕我干不好。」沈凝心中忐忑,可又有些兴奋。   「不会,只要你想干,指定能干好。」陆邵北对沈凝是百分百信任,「而且,你不是羡慕人家能上班的么?这可是份正经工作,沈凝同志,组织上很相信你啊。」   「你真的觉着我可以吗?」   「可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干。现在幼儿园在筹备阶段,回头组织上会有人找你谈相关的工作,你大胆提意见,什么都不用怕。大家的初衷,就是为了好好照顾这些平日里没人管的孩子们,顺便教教他们新的知识。」陆邵北一边给劝慰着沈凝,一边将师长说的,军里怎么安排的跟沈凝解释一番。   沈凝听了好半天,终于点点头,「你们要是觉着我行,我指定好好干,绝对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陆邵北低头看看自家乖女儿,将孩子抱起来亲了一口,紧接着,又凑到沈凝眼前,嘴唇还没碰到一起…   「秦大娘,快,我爸爸妈妈吵架,要打起来了。」   豆豆脆生生的小声音传来,紧接着秦大嫂出现在门口。   「哎呀,我可啥都没看见。」秦大嫂捂着眼睛赶紧转过头去,然后将一脸好奇的豆豆拎到身前,「你这孩子,你爸你妈在哪儿打架呢?」   豆豆抻着小脑袋就要去看,「我刚刚没看错啊。」   秦大嫂将人拎到一旁,「就是看错了。」   沈凝和陆邵北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了个措手不及,赶紧站起身。   陆邵北还好些,脸皮厚,沈凝俏脸通红,赶紧抱过陆晨晓,以求缓解尴尬。   秦大嫂在门外喊了一声,「那啥,孩子以为你俩生气了,让我来劝架,没啥事儿我就回去了。那个…以后干点儿啥可得关门啊,这孩子这么小,可别看了不该看的。」   豆豆追出去,好奇心满满,「秦大娘,啥是不该看的?」   沈凝在背后拧了陆邵北一把,「都怪你,没个正经。」   陆邵北挑挑眉,理直气壮,「跟自己媳妇儿还用正经?那指定是有外心了。」   没多久,军区准备开设幼儿园的通知下发下来,沈凝被任命为园长也是人尽皆知。   大院里凡是有孩子的,都觉着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决定,尤其园长是沈凝。   孩子们喜欢跟沈凝在一起,又听她的话,她当园长指定没啥问题。   闲置的二层楼,连带着院子,军区也开始派人完善设施,沈凝开始跟大家一起忙幼儿园的事儿。为九月份幼儿园开始营业做准备。   每天忙进忙出,沈凝也会跟着提不少意见,有些意见被采纳,她会觉着自己真的不是没用的人,特别有存在感。   慢慢的,沈凝也觉着,自己的生活似乎更加充实,不仅仅是时间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以前除了干农活,周围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啊,要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之类的。   从来没有人对女人有太多的认同。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无论做什么大家都会来问问她的意见,她可以跟大家一起出谋划策。眼看着幼儿园各项设施越来越完善,无论是教室的摆设,食堂的菜谱,院子里的秋千或者转盘…每一样都是倾注了心血的,看着这些,再看看这些孩子们,沈凝就更想把这件事干好。   幼儿园这边一切顺利,陆邵北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原本定在十月份的野营拉练,突然被师里提到八月初,正是酷暑的时候,简直是要命。   不仅如此,师里还提出,延长野外生存的时间,也是对战士们的考验。   就这样,陆邵北只能带着大部队离开了家,自然也不能晚上温香软玉入怀,搂着他的小娇妻。   到了野外,除了黑漆漆的帐篷,就只剩下蚊虫叮咬,耳边还有大老爷们的呼噜声。   与此同时,沈凝远在平水村的家里,可谓是热闹非凡。   前些日子,沈安突然收到一封来信,信上没有署名,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寄来的,内容也很简单,说赵彦在锦城有个对象名字叫赵欣玉,赵欣玉家里有钱,父亲是当官的,正准备给赵彦找关系,把他调回锦城,然后俩人就准备结婚了。   沈安跟赵彦结婚半年多,刚开始俩人还过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日子。   你看我漂亮,我看你帅气。   可时间长了,漂亮,帅气不能当饭吃啊。赵彦和沈安都不是爱干活的人,俩人跟沈胜利和张惠巧在一起过,赚得工分都记在这一家。   等到发钱的时候,赵彦是一分都捞不到,全都进了张惠巧和沈胜利兜里,每个月张惠巧会给赵彦和沈安十块钱,说是给他们零花的。   而大队分的粮食,俩人也是拿不到的,都被张惠巧统一管了起来,沈胜利经常念叨的就是,俩人吃的,喝的,住的,都是他沈胜利的。   刚开始,赵彦和沈安刚结婚的时候,还会帮着干些家里活儿,时间长了,吃不好,又没有钱拿,干什么都得看老丈人的脸色,赵彦一个城里来的大小伙子,怎么都觉着咽不下这口气。   时间长了,自然是什么都不干了,上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对沈安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殷勤,到后来的不在乎。   沈安刚开始哄着赵彦,毕竟心里是真喜欢的,后来赵彦天天对她冷脸,脾气也就上来了,两口子三天两头打架,谁都不让着谁,打得是天翻地覆啊。   日子过成这样,家里是乱成一团。   两口子一生气,谁都不去上工,就指望着沈胜利和张惠巧上工赚那点儿钱过日子,家里活儿也是一点儿都不带干的。   要说,赵彦刚开始回心转意去找沈安,还不是看中了陆邵北团长的身份。   那可是团长,比赵欣玉他爸官可大多了,沈安长得又比赵欣玉漂亮,跟沈安,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吃亏。   重新把沈安追到手,他是想都没想,就提出要结婚。那陆邵北可是沈安的姐夫,结了婚,就是跟团长攀了亲。   沈安家里也同意,谁都羡慕沈安能嫁给他。   可结了婚以后,日子过的不自在不说,沈安的脾气也暴露出来。不仅如此,结婚以后,时间一长,他才发现,沈安家里根本就联系不上陆邵北,更不用提能跟着沾光。   可是婚都结了,想后悔也晚了。   再加上他自己不乐意干活,准备混日子,他自己的想法就是,什么时候沈安忍不下去了,提出离婚,正好随了他的意。   两个月前,他那青梅竹马赵欣玉还给他写信寄东西,说正在想办法给他调回去。   有沈安这个妻子在,简直就是个拖油瓶。   沈安看了这么一封信,什么都没想,直接去找赵彦,将信拍了他眼前,「你给我说清楚,赵欣玉是怎么回事儿!」   赵彦没想到,沈安竟然能知道赵欣玉的事儿,她和赵欣玉的事儿,满村子,包括下乡的这些知青,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拿起那封信,看着上面简短的内容,没有透露太多消息,只是着重写了,他有个青梅竹马叫赵欣玉。不过沈安知道了,倒是正好,想到这里,赵彦推了推眼镜,笑看着沈安,「就是信里写的那么回事儿。」   沈安气得,一巴掌打在赵彦的脸上,力道十足,赵彦左脸登时红肿一片,他也怒了,抬手就给了沈安一巴掌,「你这个疯女人,我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   「赵彦,你个王八蛋,你在城里有相好的,还来招惹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沈安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直接往赵彦身上扑,俩人很快扭打到一块儿。   沈胜利和张惠巧从外面回来,听见屋里闹起来,赶紧冲进来将俩人拉开,沈胜利看沈安脸上红肿一片,还踹了赵彦两脚,「这是我家,你还敢动手打我闺女,我踹死你!」   赵彦没躲开,胸口被踹的生疼。   沈安站在沈胜利身旁,「爸,他在城里有相好的,我不跟他过了,我要离婚。」   沈胜利和张惠巧都愣住了,村子里还没有离婚的先例,这要是离了婚,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赵彦站起身,擦擦嘴角,捡起地上碎了一个眼镜片的眼镜,「离婚好啊,谁不离,谁都不是人。」   沈安火气上来,「离就离,现在就去!」   俩人火冒三丈,拿了东西直奔乡里,沈胜利和张惠巧都没拦住,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只剩下沈安一个人,赵彦直接回了知青点。   离婚可算遂了赵彦的心意,他现在没媳妇儿了,可以一心一意地等着赵欣玉帮他调回城里,做梦还期待着回锦城上班的那一天。   可是同时在锦城接到信的赵欣玉,看过之后,十分冷静地找到自己父亲,「爸,赵彦说在乡下挺好,不想回城,您不用费心给他调工作了。」   …   张惠巧看着沈安手里的离婚证明,整个人瘫倒在地,「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离婚呢。」   「不能过就不过呗,以后再找。」其实沈安到了乡里就后悔了,是赵彦硬拉着她去办的离婚。   到现在,后悔都没用了,婚都离了,她要是当时拿到那封信,不直接去找赵彦,冷静一会儿,事情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是那封信是谁写的?沈安现在才想起来去追究。   可真的没人能确定,那封信是出自沈凝之手,沈凝随军以后,没事儿就会练练字,看看书,字体和以前有些变化,也更成熟一些。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从来没人注意过沈凝学习成绩如何,沈凝的字写的什么样儿,沈凝为他们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压根没人关心过,更别提字迹了。   「说的轻巧,你都是离过婚的了,谁还能再娶你。」   张惠巧一股火冒上来,第二天就病倒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沈胜利往平阳村跑,去看他儿子,沈安闹心着呢。俩人谁都没注意张惠巧生病了。   张惠巧一个人躺在炕上,发着高烧,连口热水喝都没有。看看这个家,两个闺女,一个远嫁不知道去哪儿了,一个觉着是最亲近的小闺女,结果她都病成这样了,人都抓不着。   张惠巧闭上眼睛,眼前闪过沈凝乖巧的模样。她的大闺女,以前是多么能干又听话懂事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张惠巧一整天都没吃饭,实在忍不住,自己爬起来烧了点儿开水,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沈凝生病的时候,他们似乎都没问过一声。   那时候的沈凝,应该跟她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张惠巧捧着茶缸,坐在了门坎儿上,院子里的两只鸡在叫着,满院子走。她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在沈凝写下协议书之后,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突然特别清晰地出现在张惠巧的脑海中,好半天,她嘴角溢出苦笑,是他们亲手把那么好的闺女推了出去,到现在,沈凝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以前沈凝在的时候,家里家外从来不用她操心。每次她生病不舒坦,沈凝都是第一个知道,端茶倒水的照顾她。   可是现在呢?好好的日子竟然过成了这样。   她喝了半缸子水,扶着门框站起身,叹了一口气,都是作孽啊,要不是他们把沈凝逼得太狠,沈凝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一声不吭的一走了之,还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我告诉你沈胜利,你把我闺女还给我,啊,我闺女嫁了团长,你连个口风都不透,你怕什么?怕你那婆娘还是想瞒我一辈子?」   张惠巧顺着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望过去,只见那女人抱着个小男孩,嗓门极高,不是陈寡妇又是谁?   不仅如此,后面还跟来了好些村民。沈胜利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模样,张惠巧恨不得上去挠他两把。   「你来干什么?」即便她身上再不舒坦,可这女人都撵到家里来了,张惠巧硬撑着,也不能掉价。   陈寡妇冷笑一声,抱着孩子走到张惠巧跟前,「我来干什么?我来就是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怀里的儿子,是他沈胜利的。」   陈寡妇话音刚落,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开始指指点点。   沈胜利一把拽过陈寡妇,「你这个疯妇,有事儿别带上孩子。」   小男孩窝在陈寡妇怀里,才一生日多,又很少见陌生人,一下子这么多人,自己妈还嗓门那么大,孩子一下子吓哭了。   沈胜利一把将孩子夺过来,「孩子都被你弄哭了,我告诉你,你今天发疯我就当不知道,赶紧滚回去。」   「呦,这是怕了?」陈寡妇可不在意那么多,抱着胳膊,「各位乡亲,你们看看,这是我儿子,跟沈胜利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啊,问张惠巧啊,她可知道,我给她男人生了个儿子,可是啊,她连个屁都不敢放啊。」   陈寡妇这么一说,村民们想起来去年春天这一家子在陈寡妇家大吵大闹的,还弄得陈寡妇早产,回来沈胜利两口子还吵了好一阵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   「你个臭娘们,别往老子身上泼脏水!」沈胜利还是要脸面的,这种事儿传出去,以后他在村子里怎么做人?   「不承认?好啊,那我就来算算。」陈寡妇笑了笑,「我家那死鬼没死的时候,咱俩在我们村儿的苞米地做过,还有后山上也做过,我家死鬼没在家的时候,我家炕头上那都是家常便饭,有天也里,咱们还去钻了草垛…」   陈寡妇也不嫌磕碜,有什么说什么沈胜利脸上挂不住,「你给我闭嘴!」   「不让我说?那你倒是承认这儿子是你的啊?」陈寡妇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家那死鬼下面那东西根本不能用,我承认,我耐不住,我为啥跟你啊?还不是咱们二十年前就在一起了?你不娶我,反过头娶了张惠巧,沈胜利,你还不是因为我们家比张惠巧嫁穷,你个不要脸的!」   沈胜利一巴掌乎了过去,「你再瞎说,我打死你!」   陈寡妇捂着脸,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往后退了两步,离沈胜利远点儿。「沈胜利,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你不承认,以后我儿子就是我儿子,跟你沈胜利没关系。」   「不过,沈凝可是我闺女,我告诉你沈胜利,血缘关系摆在那儿,你可赖不掉。」陈寡妇这么一说,不仅村子里人的懵了,张惠巧都懵了。   看到张惠巧站不住的模样,陈寡妇得意地笑了。「没想到吧,你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其实是我生的,那是我和沈胜利的闺女。而你生的双胞胎的大女儿,在你生完孩子大出血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咽气儿了。还不是我好心,把我刚出生的闺女让沈胜利带回去,怕你承受不住死了个闺女。」   「张惠巧,沈凝,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我的闺女。你占了我这么多年的便宜,你心安理得吗?」   陈寡妇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狠狠地戳在张惠巧的心坎儿里,她摇摇头,「不可能,沈凝是我闺女,那是我闺女,我生下来的,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么能干,有哪一点儿像你?」   「不相信?」陈寡妇笑着说道,「没关系,我记得我闺女出生的时候,左肩膀有一块儿红色的胎记,不知道沈凝肩膀上有没有啊?」   陈寡妇这么一说,张惠巧直接坐在了地上,「不、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我第一个男人死了以后,沈胜利又来找我,爬上了我家的炕,我怀了他的孩子,这不是很正常吗?」陈寡妇就乐意看张惠巧这模样,去年的时候,她不是很威风吗?   「你给我闭嘴!」沈胜利简直是发狂,这个该死的女人,突然听说沈凝嫁了个团长就来认女儿,快二十年了,也没见她提过这个女儿!   「怎么,事实就是事实,就算我不说,也改变不了沈凝不是张惠巧的亲生女儿。沈胜利,我的女儿嫁人了,你竟然都瞒着我,你还是人吗?」   村民们看到这儿,觉着都是家事,有人摆摆手让大家散了。虽然有好信儿的,可谁也帮不上忙,最后就剩下沈胜利一家几口。   沈胜利将孩子送去屋里放在炕上,回头又把张惠巧扶进屋。   陈寡妇不依不饶地也跟着进了屋,「你们村子的人真是有意思,有热闹都不看吗?」   张惠巧躺在那儿,双眼瞪着天棚上糊的报纸,脑子里全是陈寡妇的话,沈凝不是她的女儿,沈凝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女儿?   「呦,这就不行了?沈凝是我闺女,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告诉你们,赶紧把我闺女和我女婿的地址给我,我还指望我闺女给我养老呢。」陈寡妇说得很是得意。   她是今天早上才听别人提起,邻村老沈家的闺女嫁了个团长,老大的官儿。   打听了以后才知道,那不就是沈胜利的闺女吗?   等到沈胜利来,她就开始闹着要地址,问沈胜利要钱,可沈胜利死活就说没有,她当然以为沈胜利是骗她的。哪个当爹的能没有自家闺女的地址?糊弄傻子呢?   「你现在高兴了?满意了?」沈胜利气得脸色发白,「以后全村人都得指着我的脊梁骨骂!」   「要不就拿钱给我,要不就给我地址,我想沈凝也是十分想知道,她亲娘到底是谁。」陈寡妇现在是无所畏惧。   张惠巧听着俩人在自己耳边吵闹,她的大女儿死了,沈凝竟然不是她的闺女,沈安又离婚了…想到这里,张惠巧觉着上不来气,大口喘着,眼睛瞪得溜圆。   沈胜利和陈寡妇这才开始害怕,赶紧去叫人,将人往县里送,可路没赶到一半,张惠巧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这么过去了。 第32章 大结局   张惠巧突然就这么没了,沈胜利和陈寡妇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敢相信。   陈寡妇心下害怕,「我、这是她自己身子弱,跟我可没关系。」   沈胜利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老婆就这么没了,没到四十岁,就这么去了?   「你这个疯婆娘,要不是你来家里捣乱,她能这么就咽气吗?你给我滚!」   陈寡妇被沈胜利骂跑了,直接回了家,连儿子都没带回去。   沈安得到消息疯了一样的跑回家,可搭起来的木板上躺着的,是再也不可能睁眼的张惠巧。   她这一路上听了不少,看到沈胜利坐在门坎儿上,失魂落魄的,「爸,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你还有那个陈寡妇逼死的我妈?」   「你妈她,她是病了,发烧烧的不行。」沈胜利好半天才说道。   「病了?就算是我妈病了,你们不来闹,她能这样吗?」沈安眼睛通红,「我姐是陈寡妇的闺女,是不是真的?」   沈胜利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沈安冲过去,有些声嘶力竭,「爸,你说话啊,是不是真的,你说啊?」   沈胜利点点头,「是。」   「呵呵,真行啊,爸你真是厉害。怪不得我现在都没人要,原来,都是你所作所为得来的报应!」沈安走到张惠巧身前,「妈,你看看我们都找了个什么男人。」   沈胜利站起身,从沈安身旁走过,村子里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了。一直来到赵德水家,「老赵,帮我个忙吧。」   赵德水是真看不上沈胜利一家,这又听说沈凝那么好的丫头是陈寡妇生的,总觉着难以相信,「帮啥?」   「帮我给沈凝拍个电报吧,她妈去了,总得告诉她一声。」这一瞬间,沈胜利似乎苍老了十岁,他从兜里拿出钱来,「这是电报钱。」   赵德水叹了一口气,「胜利啊,你说,好好的日子,怎么非得过成这样?」   沈胜利愣了半天,「是啊,好好的日子,让我糟蹋成这样。」   赵德水看他离开的背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次真的去县里给他们发了个电报,电报上只写了五个字,「张惠巧去世。」   赵德水觉着,沈凝他们得了消息就成,回不回来是他们的事儿。不过赵德水有点儿私心,不太希望沈凝回来。   虽然张惠巧养她那么多年,不回来奔丧不孝顺,可那陈寡妇要是得到沈凝回来的消息,不一定什么样儿呢。   电报速度很快,沈凝还在幼儿园帮忙呢,就有人来喊她,「沈凝,你老家来电报了。」   电报?家里能有什么事儿来电报?能把电报直接发过来的,只能是赵德水。   沈凝抱着陆晨晓出了幼儿园。   来人看了沈凝一眼,虽然不知道张惠巧是谁,可能拍电报过来,一定是亲近的人,「沈凝啊,节哀吧。」   沈凝心里猛地漏了一拍,接过电报一看,「张惠巧去世。」张惠巧怎么可能去世?   她还不到四十岁啊,身子一直挺好的,这怎么可能?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幸好送电报的人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儿,谢谢。」   沈凝道谢以后,抱着陆晨晓回了家。家里只有豆豆还有海军陆军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闹,看到沈凝回来,本想围上来,可总觉着沈凝脸色不好。   豆豆悄默声地凑上来,「妈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凝将陆晨晓放在床上,「豆豆,帮妈妈看顾着点儿妹妹。」   三个臭小子一听,全围了上去。   沈凝坐在客厅里,脑子里回荡不去的,就是张惠巧去世那五个字。她从来没想过,张惠巧这么年轻就会过世。   现在她到底要不要回去?   陆邵北不在家,她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沈凝就那么硬生生地坐在那儿想了好久,直到听见陆晨晓的哭声,她才惊醒。   「妈妈,妹妹是不是饿了?」豆豆看陆晨晓哭了,都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沈凝给她喂了奶,看着怀里娇软,全身奶香的女儿,心头的烦闷散了不少。   她想了想,索性抱着孩子去了秦政委家。   「嫂子,我想出趟远门,晨晓能不能放在你家里?」沈凝说道。   「弟妹啊,你这是要去哪儿?晨晓放在我这儿没问题,可邵北回来咋整啊?」秦大嫂很喜欢陆晨晓这个闺女,这丫头平时不怎么哭闹,很好带。   还有那几个臭小子都稀罕着呢。   「我要回老家一趟,嫂子,我会给邵北留封信,他要是回来,你让他看抽屉里的信就知道了。」沈凝说道。   「可你自己一个人这么远,怎么行。要不这样吧,我二叔家的弟弟在你们那儿的县里上班,我让她去接你。」秦大嫂想来想去,有个熟人总比没有好,她那弟弟人老实憨厚,她也放心。   「那就谢谢嫂子了。」沈凝现在心乱如麻,不过要是有人能陪她回去村里,总比她一个人的好。   将陆晨晓的东西挪到了秦政委家,扔下孩子,她是真的不舍得,可总不能带着孩子回去。沈凝又给秦大嫂家扔了奶粉钱,这就匆匆忙忙地赶去了黎城,坐火车回家。   与来的时候一样,坐了两天一宿的火车,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她自己。   在县里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穿着蓝色工作服,在那儿四处张望。   「请问,你是魏永和吗?」沈凝在秦大嫂那儿见过魏永和的照片,感觉不会认错。   小伙子看到沈凝一笑,本来皮肤比较黑,这一笑,显得牙特别白,「哎,是沈凝嫂子吧。」魏永和说着就去帮沈凝拿东西,「我堂姐把电话打到我们厂子去了,我跟厂子请假,送嫂子回村里,嫂子有啥事儿尽管吱声,我姐说了,要是不把你照顾好,她就这么远,也得追过来扒我一层皮。」   沈凝笑看着魏永和,这性子跟秦大嫂真是差不多,「是我麻烦你们,都够不好意思的了,还让你耽误工,回头嫂子给你补上。」   魏永和挠挠头,「那我可不跟嫂子客气。」   沈凝跟着魏永和往外走,看到火车站外停了一辆自行车,「嫂子,你认识路不?」   「认得。」   「那咱骑车回去,比马车可快多了。」魏永和将东西挂在车把上,骑了上去,要是以前的沈凝,指定跳不上去,但是现在,她见得世面多了,自行车虽然精贵,可还是坐过的。   「我听我姐说,嫂子你刚生了个小闺女啊,我姐有时候给我家写信就会提起你们,说嫂子你人多好,经常帮我姐带孩子干活啥的。」   俩人一路上聊着天,魏永和还挺健谈的。   「也是秦嫂子帮我比较多,我那都不算啥。」沈凝说道。「不过秦嫂子家不是这边的,你怎么在县里上班?」   提到这个,魏永和沉默片刻,随后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的说道,「我大伯家和我家不在一块儿,我们家就在距离县城不太远的振兴村,嫂子应该听过。」   沈凝想想,确实听过,跟她们平水村两个方向,那地方说是大山里头,早年不太平,也是比较贫困的地方。   「不瞒嫂子说,我妈生了我之后没几年,又怀了身孕,那阵我们村子比较乱,山上还有土匪呢。我还记得,我妈刚生下个小妹妹,村子里就来了土匪,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儿,我爸为了护着我,将我藏起来以后,再回头找我妈,就找不见了。我们都以为我妈和妹妹被土匪掳走了,已经不在了。」   「后来,山上的土匪被剿灭,也没有我妈和我妹的踪迹。有人就说,可能我妈带着我妹逃走了。我妹要是活着,可能跟嫂子年纪差不多。要是我妹也成家生了个闺女,我一定好好宠着我的外甥女。」   魏永和这般说着,沈凝总觉着心里怪怪的,「你妹一定好好活着呢。」   「我也这么觉着,所以啊,我在县里上班,也是希望离这里近点儿,万一哪天能找到我妹呢。」魏永和说道。   沈凝心下感慨,如果魏永和的母亲和妹妹当真活着,都快20年了,总不会不回去找他们的。只不过人都要有点什么念想,万一实现了呢?   骑自行车确实比赶马车要快,一个半小时,俩人进了平水村。   在村口的村民冷不丁地看见沈凝,都吓了一跳。   有相熟的村民走过来,「是沈凝回来了?」   沈凝看着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面孔,感觉已经过了好多年似的。「嗯,我回来了。」   「沈凝,快回家看看吧,你妈没了,那个陈寡妇今儿早上就去你们家闹翻了天啊。」   一路上,沈凝是在大家的注视下走过的,结果却听到了更让她震惊的消息,她不是张惠巧的亲生闺女,她的亲妈是那个陈寡妇?这怎么可能!   她看向魏永和,「实在是抱歉,家里比较乱,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我答应我姐,保证嫂子你的安全就行,别人我可不管。」   熟悉的路,似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门,站在大门外,沈凝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灵棚。门口有看热闹的村民,沈凝问了一声,「我妈的灵棚呢?」   「这天热,今儿早上就出殡了,不能再放了。」   院子里传来吵闹声,沈凝蹙蹙眉,这个家,一如既往地让人感觉厌烦,人都死了,还在闹。   「沈胜利,你不还我女儿,我就跟你没完!」陈寡妇将厨房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已经从早上闹到现在了。   沈胜利拎了把菜刀,「你个疯婆娘,我不知道你女儿是谁,你再不滚,老子砍死你!」沈胜利实在是受够了陈寡妇的瞎胡闹。   他现在日子过的不成样子,媳妇儿也没了,他什么都不怕。   「你、你还想砍死我?你砍死我,你儿子就没妈。」陈寡妇恶狠狠地拉过她儿子,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沈胜利气得,一刀过去,陈寡妇吓得瘫坐在地,沈胜利没砍上。   「你还真砍啊,沈胜利你这个王八蛋!」   俩人说着开始去撕吧菜刀,孩子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凝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开门,想将孩子抱起来,结果入目的却是陈寡妇手里的菜刀,直接砍进了沈胜利的腹部…   陈寡妇看着满手鲜血,尖叫一声。   外面的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赶紧抬着沈胜利往医院送,另外一边,有人将陈寡妇抓了起来,还报了警。   沈安已经傻了,拉着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   沈胜利那一刀没有砍到要紧部位,只不过失血过多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好在送医院及时,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陈寡妇直接进了公安局。   沈胜利在医院醒来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沈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沈、沈凝?」   沈凝已经熬了一宿,不是她不想睡,实在是没有困意。她让魏永和先回去,自己守在医院里。   「你醒了?」沈凝声音有些暗哑,「医生说你醒了命就保住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你儿子,我走了。」   沈凝拿起东西,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沈凝。」   沈凝停下脚步,却没转过头,「还有什么事儿?」   「对、对不起。」沈胜利说出这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凝勾起嘴角,眼泪仓惶落下,折腾到现在,他终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可是到现在,这有多么可笑。   到底对不起的应该是谁,怕是已经躺在地下的张惠巧才是。   那个女人,虽然曾经算计她,可到头来,那是最可悲的女人。   沈凝出了医院,竟然有公安局的同志在等,「是沈凝吗?」   沈凝到了公安局,见到了披头散发的陈寡妇。   「我不认识你。」沈凝说道。   「沈凝,我是你妈啊,我是你亲妈,真的。你肩膀上有个红色胎记是不是?你说我要不是你亲妈我能知道吗?」陈寡妇看着沈凝就好像救命稻草一样。   「沈凝,你男人不是团长吗,你跟他说,让他救救我。还有啊,我不是要杀沈胜利的,是误伤,误伤啊。」   沈凝站起身,「我肩膀上没有什么红色胎记,我更不可能是你的女儿。你到底是不是误伤,公安局的同志会调查清楚。记住,我不是你女儿,我男人也不是你女婿,你若是再随意攀咬,我会告你诽谤军人,诽谤军人家属。」   沈凝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脸绝望的陈寡妇。   沈凝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平水村,上了后山。   张惠巧的墓碑是新立的,坟上的土是新的,还带着潮湿的气息。   沈凝拿出在县里买的苹果和桃酥放在坟前,「妈,这辈子太苦,下辈子眼睛瞪大点儿,找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家里只剩下沈安带着陈寡妇生的那个男孩。   眼前光亮被遮挡,沈安这才注意到家里来了人,抬起头看见沈凝那张越发明丽的脸,「看到我们家破人亡的,你开心了?」   「要是我开心,你能难过,那你就认为我开心好了。」沈凝声音平淡,面色无波。   沈安抿着唇,好半天说不出来话,她随手将身边的小男孩推过去,「这是你妈生的,你带走吧。」   沈凝看着那跟沈胜利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小男孩,「是不是我妈生的我不知道,可这是你爸生的。」   沈凝退后两步,「沈安,人走到每一步,似乎都有定数,就比如我原来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是一样的。趁着还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之前,趁早改过。好日子啊,都是人过出来的,以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谁说以后日子不能过好呢?」   沈凝说完,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她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回到县城,沈凝特意买了不少东西去送给魏永和,这才坐上了回黎城的火车。   来回折腾了七天,陆邵北他们的部队也已经拉了回来。   沈凝出了黎城火车站,一眼就看到了陆邵北。   她深吸两口气,也不管火车站人多不多,一下子冲过去,扎进陆邵北怀里,「陆邵北,我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陆邵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不回去了。」   沈凝抬起头,一双眼睛分外澄澈明亮,她点起脚尖,在陆邵北唇边落下一吻,「你怎么这么好呢?」   回到家以后,沈凝将平水村的事儿说与陆邵北听,在听到说沈凝是陈寡妇生的时候,陆邵北打断了沈凝的话,「不可能!」   沈凝怀里抱着缠着她的陆晨晓,这孩子这几天没见着妈了,简直是一分钟都不撒手。「你怎么知道?」   「陈寡妇只生过这一个男孩,什么时候生过女儿?简直是笑话。」陆邵北当初是调查过的,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个女儿,还是沈凝?「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听说咱们日子好过跑来讹咱们的?」   「啊?真的啊,虽然我自己是不想承认我有那么个妈,可我是真害怕那是我亲妈。你快跟我说说,确定她从来没生过女儿?」沈凝一听激动了。   这几天这件事儿压在她心头,简直是像块儿大石头。   张惠巧没了,她难过,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这跟突然多出个不靠谱的妈可不一样。   「我确定,她一共嫁了两个男人,都没有孩子,你这么想,哪个当妈的能把自己闺女送人,然后这么多年不去看一眼的?」陆邵北冷哼一声,怎么这么多不要脸的人。   沈凝想想也是,「那太好了,我听到这个的时候,是真怕了。」   陆邵北将人揽进怀里,「不用怕,什么都有我呢。」   回了一趟老家,沈凝调整心态,准备等待幼儿园开业。   空闲的时候会抱着陆晨晓去秦政委家,俩人坐在一起干干活,聊聊天。   「嫂子,这次多亏了永和,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沈凝想起来魏永和那憨厚的模样,笑着说道。   「永和说了,你还给他买了不少东西,那么客气干啥,都是应该的。」秦大嫂说道。   「嫂子,我还听永和说,他原本还有个妹妹,真希望能尽快找到。」   「是啊,我那妹子要是现在还活着,跟你年纪差不多大,我二叔一心想找着我那妹子,可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秦大嫂叹了一口气,「我听我二叔说,我那妹子出生的时候左肩膀还有一块儿红色的胎记,弟妹你啥时候要是看见了,也帮我们留意着点儿。」   沈凝听到红色胎记,手里拿着的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嫂子,你说,左肩膀上有块儿红色的胎记?」   「可不是?」秦大嫂看着沈凝的异样,「那胎记出生的时候有小手指甲那么大,也不知道随着年纪大了,能不能变大。」   沈凝浑浑噩噩地回了家,陆邵北下班回家以后就觉着自己媳妇儿不正常,「这是怎么了?」   沈凝将秦大嫂的话说与陆邵北听,陆邵北也是惊着了,「不会这么巧吧。」   「我想去问问陈寡妇。」   找了个周末,陆邵北陪同沈凝一起来到了关押陈寡妇的监狱探监。   陈寡妇看见沈凝和陆邵北,「这是良心发现,才来看看你妈我?这就是我女婿吧?」   沈凝坐下来,「我知道,我是你抱来的,你养不活,为了换沈胜利的愧疚,才将孩子给了沈胜利,正巧沈胜利家刚出生的大女儿死了。」   陈寡妇没想到沈凝刚来就说这些,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怎么知道?」   沈凝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承认了?」沈凝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觉着对她的了解,胡乱诈的,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我已经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了,你承不承认,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你还能恶心到什么程度。」沈凝说道。   陈寡妇整个人一下子颓废不堪,「呵…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被婆家撵出来的寡妇,不依靠沈胜利,难道要我饿死?沈胜利就是个缺德的,跟我睡了又不想拿钱,我只能告诉他我怀孕了。可我上哪儿弄孩子去?老天眷顾我啊,让我碰上了个快要死了的女人,她浑身是伤,怀里还抱了个快出生的女婴。我就抱了来,说那是我生的孩子,沈胜利上哪儿知道去?要不是听说你嫁了个好人家,这个事儿,我永远都不会说。」   「抱孩子的女人呢?」沈凝问道。   「我怎么知道?她把孩子给我拖我养着,自己就走了,伤成那样,怕是活不成了,谁知道死到哪儿了。」   离开监狱,沈凝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她的身世清楚了,可那个保了她命的亲生母亲,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回到家以后,沈凝拉着秦大嫂进了卧室,秦大嫂不知道咋回事儿,「这是咋了?」   沈凝拉好窗帘,脱下外衣,扯下左肩的衣服,秦大嫂登时愣在那里,「你、你是我那丢了的妹子?」   沈凝穿好衣服,笑了笑,「时间地点全都吻合,连同这胎记如果没错的话,八成就是了。」   秦大嫂得了这个消息,简直是要疯掉,赶紧打电话拍电报,给自己娘家,还有她二叔家传消息。   没几天,秦大嫂娘家,还有她二叔家的人,全都聚到了秦政委家。   魏永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就说,嫂子看着面善,怎么看都亲切。」   「还叫什么嫂子,这是妹子。」魏二叔简直是喜极而泣。   「对,是妹子。」魏永和憨憨地笑着,看向陆邵北,「那陆团长岂不是成我妹夫了?」   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陆团长的爱人,就是秦政委爱人娘家找了快二十年的闺女,大家都说,没有比这再巧的事儿了。   魏二叔这辈子的心愿终于算是了了。   解了心事,找回了亲人,九月份沈凝也开始投入到工作当中。   重来一辈子,她很是感慨,或许老天就是要让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似乎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这辈子,不仅要她幸福,还让她知道,谁才是她最亲近的人。   有陆邵北宠着,工作上也很是顺利,豆豆听话懂事,女儿乖巧聪明。   没过两年,沈凝已经成为军里正式一员了,幼儿园也越办越大,不少地方上的百姓也把孩子送来军里的幼儿园,沈凝有时候是忙得脚不沾地。   陆邵北有时候对此是颇有微词,「照顾那些小的,什么时候来照顾照顾我?」   沈凝看着陆邵北从来不见老的脸,「那我现在来好好照顾照顾你啊?」   陆邵北翻身将自己的小娇妻压在身下,「还是我来照顾你吧。」陆邵北说着吻了上去。   双唇相依,沈凝觉着胃里翻涌,将陆邵北推到一旁,趴在床边干呕个不停。   陆邵北蹙了蹙眉,「这么嫌弃我?」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去给沈凝倒水拿毛巾。   沈凝想了想自己的月事,突然眼睛微微亮,「陆邵北,我、我好像又有了。」 第33章 番外:前世——陆邵北   陆邵北出生那年,便是战乱开始的年头。原本幸福和乐的家庭,也因为战乱饱受摧残。   他只记得,在他三岁那年,父亲离家,母亲在夜里偷偷的抹眼泪。从那之后,再没有见过他父亲的身影,再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父亲战死在抗战前沿,已经牺牲了。   他母亲积郁成疾,再加上村子里遭了难,为了将他藏起来,也被敌人残忍杀害了。那一年,陆邵北八岁。   从此,他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好在,那一年过后,村子里恢复平静,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时候他不懂,每年都会有人来给他送粮食,送衣物。他也随村子里的孩子一起,下地干活,给自己赚一份口粮,直到十六岁这一年,有人将他接走。   当他来到陌生的地方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也知道了,他父亲是如何牺牲的。从那以后,他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解放军战士,保家卫国,成了他毕生的信念。   他努力训练,日日苦读,因为成绩优异,被选入了军区特别组建的特种作战大队,从此开启了他全新的人生。   从加入特种作战大队开始,他认真完成每项任务,虽然每次都小心谨慎,虽然他技术过硬,可还是避免不了一次次受伤,轻的重的,多少次枪林弹雨中熬了过来。   可他从来没觉着有多苦。   别人要写遗书,他不用,他没什么牵挂的人,也没什么牵挂的事儿,每次出任务之前,只有一个信念,无论条件多么艰难,战斗多么残酷,一定要完成任务。   入伍第五年,陆邵北去边境出任务,这也是他第一次受了特别严重的伤,差点儿就没救回来。   陆邵北再次醒来,大家都说他比阎王还阎王,因为阎王都不敢收他的命。   那是陆邵北第一次长时间休息,他拒绝了在部队疗养,选择了回到平水村,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离开五年,没人知道陆邵北去了哪里,只知道曾经那个少年再次回来的时候,目光凌厉,再没有了少年时候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世事的坚毅,又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凌厉气息。   这一年,他二十一岁,这一待,整整两个月,他才返回部队。   村里人爱打听消息,可自从有人看到陆邵北在河边洗澡,那后背上满是疤痕,就再没人敢打听陆邵北的消息。   而他也成了村民们口中不能惹的人,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去往哪里。   只是部队上的兄弟提起,都说,从那以后,陆邵北若是受了重伤,或者可以休假,他都会选择回家养伤,或者在家乡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静的过一段时间。   这期间,他救济了村子里不少人,又开始逐步地资助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   出去这么多年,让他懂得一个道理,知识改变命运,那些和他一样,从小没有了父母的孩子,需要读书,只有多学习知识,才能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丰富多彩。   国家救助了他,他也要回馈这份恩情。   他努力工作,拼命完成任务,又各种帮助他人,唯独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年过三十,依旧没有成家。   部队上下都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可他完全不为所动。   陆邵北知道,他的命是国家的,他不想让家里有个人整天为他担心,整日的担惊受怕。直到…那一年,他休假回到平水村,看见了田间笑意盈盈的沈凝…   那一年,沈凝16岁,而他,已经33岁了。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笑会那么完美,那笑容背后,仿佛天地失色,只留她脸上的荣光。   陆邵北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那一刻,他觉着自己沦陷了。他想亲近她,哪怕说说话也好。   当他想上前的时候,发现另外一个与这姑娘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走上前,而这姑娘的笑容更加明媚灿烂。   「林文君,这是我中午刚蒸的大饺子,还热着呢,给你。」姑娘俏生生地将手里的饭盒递到少年身前。   少年接过来,大口吃着,可陆邵北分明看出来那少年眼中的不耐烦。   陆邵北紧攥着拳头,突然觉着,那个叫林文君的不识好歹,竟然这么糟蹋人家姑娘的心意。   那段时间之后,陆邵北总是不经意地往田间地头走,总是能够看到姑娘纯粹的笑脸,她全心全意地为林文君打算,她那么明丽,那么善良,又那么能干。   再打听之下,陆邵北才知道,这姑娘叫沈凝,已经跟这个叫林文君的订了婚,等再长大一些,林家就会娶她过门。   那一刻,陆邵北感觉自己的心底冰凉一片,人家是有婚约的,他还掺和什么呢?   离开村子里的陆邵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颗心就这么遗落了,午夜梦回,总是能想起沈凝明丽的笑容。   1972年刚刚过了春节,陆邵北的大队接到特殊任务,任务极其危险,为了保护国家财务,陆邵北再一次身受重伤,与以往一样,他选择回到平水村养伤。不一样的是,他的特种作战大队接到通知改编,化整为零,归到各个作战部队内,有特殊任务的时候再行集结。   陆邵北有想过,他调职以后,应该不会每天都生活在枪林弹雨之中,他动了想有个家的年头。可偏偏想娶回家的人,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这一年,沈凝已经十八岁了。村子里名声极大的姐妹花,就是沈凝和她的妹妹沈安。   陆邵北不想在人家的婚约上插那么一脚,可他去平阳村的时候,偏偏发现了沈凝的父亲与村子里的寡妇有染,那寡妇还怀了身孕。   陆邵北本想告诉沈凝,可是自己又是什么立场呢?   当她看见沈凝每日辛苦劳作,却依旧阳光的时候,陆邵北将心事压下,说出来真相,不见得对沈凝好,很可能给她平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只要她快乐,他又有什么好惦记的?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入林家,他再将这姑娘放在心上,终归是不道德的。   他将这份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伤好利索,离开平水村的时候,只有对她的祝福。因为陆邵北也不知道下次他再回来,沈凝是不是已为人妻。   这一走,又是两年,原本他是没准备回平水村的。   只是有一阵子,他总觉莫名的心慌,可根本没发生什么能让他慌乱的事儿,他想来想去,将电话打到了平水村的村支部,找到了赵德水。   这才从赵德水口中得知了,林文君要跟沈凝解除婚约,他要娶沈安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陆邵北再也坐不住了,请假直接坐火车回了平水村。   只是他回来晚了,回到村子当天,只听到村子里对沈凝指指点点,说她不检点,光天化日的,跟村子里的赖子睡到一块儿…   陆邵北完全不相信的耳朵,他想去找沈凝说清楚,就算所有人都觉着她不对,都不相信她,但是还有他,他愿意娶沈凝,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他找到沈胜利家,却没有发现沈凝的踪影。   等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听到平水河边有声音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凝抓着沈安的手腕,一点一点沉下河中。   他疯狂地跑过去,踹开林文君和沈安,直接跳入河里。   深秋时节,河水刺骨的凉,陆邵北游了好一段,将沈凝带上岸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   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陆邵北的怀里,脸上还有被人打的伤,青肿一片。   陆邵北抱起沈凝,看向林文君和沈安,「是你们杀了她?」   沈安受不住陆邵北的目光,往后退着,「我、我没有,是她自己受不住被人骂,自杀的。」   「你们当我是瞎?」陆邵北冷哼一声,抱着沈凝离开。   他觉着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那样不心疼沈凝的男人,他早就应该逼着他们退了婚,将沈凝抢过来,也不至于她20岁如花般的年纪,被这些心狠手辣的人害死。   陆邵北将沈凝带回自己家,紧接着报了案,一口咬定,是林文君和沈安杀害的沈凝。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的同志将林文君和沈安带走,陆邵北是唯一的证人,也跟着一同进了公安局。   沈凝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邵北做了笔录,建议将林文君和沈安两个人分开审问。   俩人都不是什么有毅力的人,公安局同志就是吓唬吓唬,就开始互相推诿责任,都说是对方要将人杀死,不仅如此,还将周帆带了进去。   三个人在一起,可谓是狗咬狗一嘴毛。   最后认定,林文君和沈安是主谋,周帆是从犯。   所谓杀人偿命,林文君被判处枪决,而沈安原本也被判处了枪决,可是却查出来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陆邵北将这个消息告诉林文君,林文君整个人傻了眼,她和沈安刚刚在一起一个月,怎么可能有三个月身孕。   这个时候的林文君才知道,沈安怀的是赵彦的孩子,而沈安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找个父亲,所以才勾引他,跟他睡到一起。   她骗了他,进而让他害死了沈凝。   临死之前,林文君才想起来沈凝对他是多么好,可是那个一心向着他的姑娘,被冰冷的河水吞噬,再也回不来了。   周帆被判了刑,直接进了监狱,花一样的年纪,正是因为听林文君说,只要把沈凝骗出去,他就娶她,多么可笑?林文君怎么可能娶她?   她更没想到的是,一直待他好的闺蜜,竟然因为自己的妄想,失了清白,最后被她间接害死。   在监狱里的周帆,恨透了林文君,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时间不会倒流,哪里可能让她重新来过?说白了,无非是她那些私心在作祟,她承认,她是嫉妒沈凝的,嫉妒她和林文君有婚约。   沈凝的父母完全不相信沈凝是被林文君和沈安杀害的,他们还等着林文君娶了沈安,给他们一大笔彩礼,好好过日子呢。   陆邵北从来没见过这般的父母,想了法子,直接将抱着孩子的陈寡妇弄去了张惠巧眼前。   当这个和沈胜利长得有七八分像的小男孩对沈胜利喊着爸爸,张惠巧家里乱成一团。最后,张惠巧成为平水村第一个离婚的人,沈胜利和陈寡妇以及他们的孩子生活在了一起,每天打的不可开交。   看着这一切,陆邵北觉着心情甚好。   六个月后,沈安生下了个男孩,孩子被抱给了张惠巧。而沈安的余生,也将在监狱里渡过。   张惠巧去看过自己的女儿,沈安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可这世间的种种,又哪里是后悔就能重新来过的?   陆邵北将沈凝葬在自己父母旁边,不想让其他人打扰。陆邵北想过了,如果自己哪天死了,也葬在这儿,这周围,都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下辈子,这都是他的家人,他们要好好的一起生活。   捧起一抔黄土,陆邵北的声音清润干净,「沈凝,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遗余力把你娶回家,让你做的我媳妇儿,不再让你受这些苦。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幸福。」   …   1958年,陆邵北第一次受重伤那年,刚好二十一岁,那一年的沈凝刚刚四岁。   这一日,陆邵北伤还没好全,外出淋了雨,他自己一个人发着高烧躺在自家炕上。屋子里没有人,自然没人知道他生病。   陆邵北自认身体强健,可这突如其来的高烧,让他每动一下都费劲。   躺在炕上的陆邵北,烧的浑浑噩噩的,却突然听到屋门的响动,在一睁眼,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趴在炕沿边儿,声音软糯糯的,「大哥哥,你发烧了。」   陆邵北勾起嘴角,印象里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娃,而这女娃娃竟然不怕她,还问他叫哥哥。   陆邵北总觉着自己的坚硬的内心被触动了,他勾起干裂的唇角,「对,大哥哥发烧了。」   「大哥哥你等等我。」小姑娘说完跑开了。   陆邵北本以为就是个爱玩的小姑娘,没想到,一会儿听到房门再次打开,紧接着这小姑娘跑进来,「大哥哥这是我妈烙的饼子,我偷偷拿出来的。」   将饼子塞进陆邵北手里,小姑娘跑去一旁,费力地拎起暖壶,陆邵北都怕烫着她,可看着女娃娃力气虽然不大,可干起活来十分干练,也就没多说话。   小女孩捧着茶缸走回来,「大哥哥,你喝点儿水,我生病的时候就会口渴,想喝水,喝了就好了。」   陆邵北费力支起身子,小姑娘十分贴心地将枕头靠在他的腰上,陆邵北一口饼,一口热水,一个饼下肚,他突然觉着身体真的好了不少,浑身都是力气。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哥哥了。」软糯糯的小声音再次响起,陆邵北勾起嘴角,「你也好看,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娃娃。」   小姑娘咧开嘴角,笑得开心。   「小姑娘,你叫什么?」陆邵北问了一句。   小姑娘歪着脑袋,「我叫小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