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返十三岁 作者:金面佛 文案: 一睁眼,重返十三岁;细凝神,晴天霹雳雷。 厚底眼镜?!鼻炎?!体重上了三位数?! 许家二姑娘:嗨呀,再杠一次高考又如何! 完结了,养肥的小伙伴们可以放心入坑了。 #学霸女神养成史# 愿每一位曾经的现在的小姑娘们能够陪伴我家多多一起成长。 我们终将都会被岁月温柔以待。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重生 主角:许多(主角就是这个名) ┃ 配角:许婧、许宁 ┃ 其它:重生、平凡生活 作品简评: 许多是个工作了七年的三十岁女人,一觉醒来,回到了十三岁。强势、偏袒娘家的母亲,好脾气却个性软弱的父亲,天真善良的姐姐,聪明懂事的弟弟,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不愿意重复上一世命运的二姑娘,决心从改变家人着手,改变自家的命运。在许多的努力下,父亲找到了合适的新工作,姐姐成功上了卫校,自己跟弟弟顺利被重点学校录取。正当生活即将走上正轨时,却因为母亲的固执,舅家的极品,让中考结束后的许多意识到了既往策略的错误,开始从自身着手,努力重塑自我,当个真正的小姑娘。重生是前世人格的延续还是再世为人后自身人格的升华?作者用朴实的语言,真实的展现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在如何突破学校、社会、环境、家庭所设下的藩篱,为自己争取一个个能立足的机会,还原了原生家庭对子女性格和人生发展的影响。注重人物心灵成长,引人深思。 ================= 第1章 半夜鸡叫 许多是被窗外的鸡叫唤醒的。她痛苦地翻了个身,心想楼下的重庆烧鸡公店也太没公德了,也不晓得给鸡笼套个黑罩子,都还不见天日呢,非得跟地主老财似的搞个半夜鸡叫。她将头埋进被窝里头,一只手往上伸,试图摸索枕头边上的耳塞。单位宿舍安排在小区居民楼里头,不知道究竟是哪栋哪户有位勤练不辍的票友,时不时就亮一嗓子《游园惊梦》,冷不丁的能把人的魂给吓飞。自打被唬过一回后,不备着耳塞许多就不敢睡觉了,谁知道楼上的第二只拖鞋到底什么时候落下来。 摸来摸去没摸到,楼下的鸡叫还没完没了,有交相呼应大合唱的架势。诅咒你们集体禽流感!许多恶狠狠地坐起身,愤怒地拍了下床板,哎呦喂,席梦思老化的太厉害了,居然这么硬。她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算看一眼时间,要是距离平常闹钟响的时候不远了,她也别折腾自个儿,反正也不可能再安然入睡。 手在床头柜上扫荡一圈,没碰着什么东西。她急了,加大了搜寻范围,结果“啪”一声轻响,掉地上去了。 许多登时就慌了。大件啊,手机这玩意儿对目前的她而言可以在所有固定资产里价值妥妥排进前三。华为的低档机子,摔了两回后背就起壳了,她这还没来得及买个手机套护护,听这动静,绝对要首尾分离的节奏。 不要啊!要她花钱换手机,她心口痛! 许多立即跳下床,急吼吼地在地上摸,未果;赶紧奔去开日光灯。老小区的老装修,灯开关在门边,一点儿也没方便的意识。许多下了床就冻得直打哆嗦,她顾不上埋怨这“你想几度就几度”城市,上下牙直打颤地摸索到了门边,中间还撞到了柜子。她稀里糊涂地想房间里头哪里来的这么高的木柜,她明明只有个布衣柜,还是最后一次用淘宝时秒抢到手的。后来她可是穷的为了省钱连网银都给关了,彻底杜绝成为剁手党的可能。 门边装开关的位置没摸到陶瓷开关,许多有些发急,她急着看手机的命运。正上上下下摸来摸去时,门外突然亮起了灯,然后响起一阵“淅沥沥”的声音。 当然不是雨声,许多囧,好像小便的声音啊。昏黄的灯光给门框镶了圈柔和的边,有种朦胧的静谧。 舍友昨天回家了,门外肯定不是她。许多囧囧有神地想,门外那位同学,你三更半夜私闯民宅,还开灯,还在人家的客厅里解决三急问题,真的合适吗?她要投诉,这栋楼明明在他们单位管辖下,一楼还有大厦管理员呢,每天还设置门禁呢,怎么会让小偷闯进来。 一定给差评,然后扣管理员的绩效奖金! 许多愤怒地握紧拳头,勇敢(愚蠢)地将手伸向了门把手。没碰到不锈钢的门把手,而是细长的铁质插销。 脑子仿佛是清醒地运作着,可灵魂却轻悠悠地不知在何处游荡。许多觉得自己一下子似乎分裂成了两部分,遥远而又熟悉的感觉带着水汽从记忆深处旖旎而来。她神差鬼使地将插销缓缓往后拉。 残存的理智哭泣着咆哮,作死啊,神啊,谁来救救这个蠢不可及拉低人类智商下限的女人啊。单身、独居、手无缚鸡之力且连个拖把都没扛在身上的亚健康女性,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拉开了地狱之门,走向了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明天本地新闻头条必须要有:单身女性遭夜袭,小偷杀人灭口。 连装死都不会,果然只能活活蠢死。 门开了。小小的锐角弧度,不超过30°,昏黄的灯光从扇形缝隙里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脚背上。许多下意识地低头,咦,她上次回家有带老妈手工缝制的棉鞋?老妈的眼光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又是用黑布鞋面,明明暖色系看上去更暖和一点。 蹲坐的中年女人意识到了出现在门边的她,微微抬起眼,疲惫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多多啊,等一下。” 许多认出来了,跟她说话的人是她妈。她有点儿惊讶,她妈看上去似乎要比她印象中年轻一些。怪道“灯下看美人,尤胜三分色”,人类只要一自拍,必须得柔光加持。她想调侃一下她妈,这一年多来,因为她积极运作调职回家乡的事,她跟妈妈的关系缓和多了。 只是许多还是有些迷糊,她啥时候回家来了,这个月不是因为部里派巡视组进驻,领导根本不让批假么。再说她怎么记得她家早就装修一新了,哪里还会这么原始,卫生间墙上连瓷砖都没贴,还用痰盂解手。 许妈已经方便完毕,见小女儿还呆愣愣地站在门边,不由皱起了眉头:“赶紧完了上床去。这么冷的天,也不怕鼻炎犯了。” 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鼻塞,许多吓得立刻奔向痰盂。解下裤子才想起来抬头看,幸亏她妈妈已经走回房间正在穿衣服,否则在人眼皮底下嘘嘘真心耻度爆棚。亲妈也不行! 等等,她真不是来小解的啊。许多稀里糊涂地蹲坐在痰盂上,有种诡异的穿越感。然后,她成功了卸下了膀胱的负担。 好吧,晨起一泡尿,作为人类,我们还是不要跟生理本能作斗争了。 她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看,老式的白炽灯,难怪灯光这么黄。卫生间夹在父母房间跟她房间之中,南北墙紧挨着西边的位置是两扇门,都安装了正反插销,方便两边人进来使用。 南边墙上的门响了,手指敲在三合板上的声音,混着个还没进入变声期小少年的青嫩嫩的一把嗓子:“姐,你好了没有?” 许多慌忙起身捋裤子。太恐怖了,她刚才根本没把自己方向的插销插起来。手忙脚乱整理好,她含混不清地答应了一句:“好了好了,你进来吧。”心里头还在嘀咕,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叫自己姐姐的亲戚能熟到住进她家里的,真心没几个啊,年纪最小的表弟也研究生毕业了。再说,那位小爷,会住他们家?别开玩笑了。 小少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卫生间,正要脱裤子捞小雀雀的时候,警觉地回头瞪她,羞愤难当:“姐,你出去!” 许多心道这谁家的孩子,长得怎么这么像她弟弟。许宁这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在外面整出个这么大的娃儿来了。不行,她必须得审问清楚。张张嘴,她怎么也没法子问出“帅哥,你亲爹是谁啊?”这种问题,这孩子管她叫姐呢,问弟弟亲爹是谁,是不是很不利于家庭和谐啊。 一定是我半夜被吵醒,睡眠不足,脑部缺氧所以幻视幻听了。真是,睡眠对人体健康多重要啊!医学研究可是早就证明了,一觉睡不好等同于脑震荡一次。她脆弱的脑袋,哪里经得起这样反复震荡,她要赶紧回去补眠。 许多游魂一般退出卫生间,坚决将插销插上,世界太可怕,她只想静静,别问她静静是谁。钻进被窝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家里好冷啊!她房间里装了空调了啊,她昨晚睡觉难道开了睡眠模式?可是即使是睡眠模式房间里也该有点儿热气才对。她妈当时选了什么空调牌子啊,怎么效果这么差。 晕晕乎乎地神游天外半晌,她反应迟钝的脑神经终于get到了一个关乎民生问题的大事件。她命途多舛的手机。还没捂热乎的许多再次翻身下了床。这次不用摸索,她就在床头柜旁的书柜边上摸到了日光灯开关。 跟她迷糊的记忆中一样,因为接触不良,日光灯跳了足足有五下,白晃晃又灰扑扑的灯光才姗姗来迟。等待的时候她一直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她房间床边铺了半拉地毯,还是老妈表舅家装修淘汰下来让她妈拿回家的,一共两块。大的那块铺在父母卧室里头了,小的那块长方形的就铺在许多房间的床边。 自我安慰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地毯早掀了,老妈装修的时候给你房间铺了木地板”。可是木地板也比地毯硬啊!所以这声音被一心祈求手机逃出生天的许多硬生生地忽略了。 灯光倾泻了整个房间。许多低头看床头柜边,地毯上的确有个东西,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手机。她蹲下身,从柜子斜打下来的阴影里头摸出个圆形的东西,是闹钟,还是猫头鹰造型的,两只大眼睛木呆呆地盯着许多。 许多跟它面面相觑,交流感情半天,因为语言不通未果。她茫然地打量自己身处的房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房间墙上是黄沙和水泥刷的,她刚才躺着的床还正对着一个充当佛龛的凹洞,长方体的凹洞,里面摆着一尊观音像,旁边是两瓶塑料花。佛龛前头的木柜上有个白底搪瓷缸子做了香炉用,搪瓷缸的把手边上印着“九一抗洪纪念”的字样。 许多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然后迅速再次钻进被窝,伸出胳膊努力够着书柜边上的书包。她刚才看到了,牛仔布的正方形书包,洗的边上已经起毛,没有半点儿装饰,朴实的能作为勤劳朴素的范本。为啥要缩进被窝里头,她冷啊。为啥要这么辛苦地够书包,直觉告诉她,书包里头会有大杀器。为啥不先看了书包里头的秘密再爬上床,呃,穿着棉毛衫棉毛裤站在房间里头真心很冷啊。况且,被窝就跟母亲的子宫一样,总能给人不明所以的安全感。 她几乎是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书包拉链。此刻看这书包感觉好小啊,她上高中之前,一直都是用它?怎么总觉得会装不下。书包里头只有寥寥几本书,最外面的一本是一本封面上印着大大的english的绿皮书,初一年级下学期。翻开封面,第一页的白纸正中央写着两行四号字,许多,初一(6)班。稚嫩的笔记带着特意拗出来的笔锋,这是她小学六年级突发奇想自行练钢笔字的后遗症。字形轻飘飘的,乍一看算是有了模样,却少了骨架子,似乎来一阵风就要吹倒。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你的字,你的书,你的书包,你的世界,卫生间里前后脚解决三急问题的是你亲妈和亲弟。 许多冷静地将英语书草草翻了一遍,而后没有费力气再看其他书本。她重新跳下床关了灯,钻回被窝后搓手呵气,确保两只手不跟冰棍一样时,按部就班地给自己做了体格检查。八年的医学生涯浸淫清楚地告诉她,她手下的确是一具尚未长成的少女的身体。 许多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才不会费尽心思地搜索房间寻找隐藏的摄像头。真人秀风靡全球的时代,想要造假,什么场景人物不能安排,《楚门的世界》可是珠玉在前。比起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身体才最诚实可信。 那么,请允许她深沉地思索一下宇宙和我的问题。到底是眼开花明,眼闭花寂(王阳明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着,求手机搜索引擎啊,没有度娘谷歌加持的光环,不能愉快地装13好心累啊!),还是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产生物质?或者说你见或不见,山都在那里还是我知故我见? 都是什么鬼,写领导讲话材料多了的后遗症,明明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必须要扩展到三千字也云里雾里。简而言之一句话,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重生、穿越、夺舍(夺自己的也算是吧,毕竟任意两个时空都不会存在同样的自己)亦或者跟小李子一样进入了盗梦空间?是非成败转头空,美美一觉黄粱梦?不好意思,她智商有限,没看懂《盗梦空间》,不记得莱昂纳多到底怎么样从梦境中挣脱。 话说小李子到底挣脱没有? 许多保持囧囧有神地状态盯着天花板直到闹钟响起。这闹钟太给力了,这么摔还尽忠职守,真心是中国好闹钟,必须得点个赞。可是,你干嘛要这么早就响起来,我还在懵逼中啊。 许多愁眉苦脸地起身穿衣服,然后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她的神经一下子高度敏感起来,妈蛋,要是真是梦境干嘛要复制她的重度鼻炎啊,就不能让她大开金手指地在梦境中大杀四方,愉快地玩耍吗?然后做梦的话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她能不能要求个牛掰的随身空间。最少也给我卷面纸啊!许多拖着两管青绿色的脓鼻涕,觉得她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 要死了,鼻炎果然犯了。而且她找不到面纸! 许多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作业,撕下后面没写字的纸。整个过程中,为了不让鼻涕拖到地上,她的脖子都快扭断了。然后奔向房间西门连着的走廊,站在栏杆边上,擤鼻涕。阿门,感谢麻麻亮的清晨,楼下还没人。然后她豪迈地用作业纸擦了擦鼻涕,扔了。 她能怎么办?直到她姐出去读书,她家都没出现过名为面纸的东西。面纸是要花钱买的,面纸比双灯牌卫生纸贵多了。 许多怀着沉痛地心情回屋拿书包,闹钟设了这个点,必定意味着她得这时起床准备上学。才六点钟啊,初中的早自习会这么早开始吗? 许多拎着书包穿过卫生间到了父母的房间,她本来是想从后面走廊过去,楼梯就在走廊边上。结果连接楼梯的走廊门居然是锁着的,还没有钥匙。许多只好绕远路。好像家里房子重新装修前,她一直绕远路来着。难道就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样浪费时间,而且很不科学,要穿过父母跟姐姐许婧的房间呢,好有窥伺别人隐私的感觉。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弟弟,是的,这个小少年是她亲弟。感觉有些复杂,唉,感觉还是怪怪的。跟她记忆力头一样,她姐一上初三就搬到了紧挨着父母房间、连着前面走廊的大房间;原本住在大房间里头的弟弟则是搬到了父母房间的沙发床上,好给大姐挪地方安静学习。 其实她家的楼房有三层,不管里面是不是跟雪洞似的,起码房间数目是不缺的。楼下还空着个现成的大房间呢。以前她父母一直住在一楼的。但是从前两年她爸爸去县城打工起,父母的房间就挪到了楼上。大概男主人是家庭的主心骨,他一不在家,剩下的人只有住到一起才能凝聚出安全感。 许宁从被窝里头发出还带着童音的漂亮嗓子:“姐,我不上痰盂了,你可以拎下去了。” 晴天霹雳啊!许多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三十岁的时候,而是十三岁的时光,她每天早上起来是要倒痰盂的,她还要做很多家务。 许多经过大学五年的熏陶,成功懒成了猪。许妈从她进医学院第一天起就不准她干家务,理由是担心她不小心伤到手,以后不好上手术台开刀。然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等到换工作去了外地,宿舍里头乱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释放了天性的许多还振振有词,她就是讨厌做家务,因为小时候做太多,做伤了。 第2章 人艰不拆(上)) 许多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带着浓浓的低气压,一声不吭地折回卫生间拎起痰盂。她闻到了人类排遗物的气味,她本来还想将痰盂里头的东西直接倒在楼下院子角落里的尿桶里,然后打井水冲冲得了。现在绝对不行了,尿骚味在农家小院还可忍受,便便的气味,还是得去粪坑倒掉。 农家的粪坑也属于各家私有财产,因为粪便是农家肥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人家都会在房前屋后的隐蔽处盖一圈半人高的半圆形砖墙,里面挖坑,埋进一个大水缸(当地人俗称毛缸),露出十厘米高的边,然后一家人的粪便全都倒进去,等待自然发酵后当做有机肥。 许多生无可恋地拎着两个痰盂下了楼。她姐正坐在厨房里头的小桌旁吹碗上的热气,她闻到了麦片的香味。许多很想来一句:“姐,你去倒痰盂好不好?”然后觉得这时干这事实在太缺德,只好硬着头皮出了院子。 许家的毛缸在午后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旁边长了棵大槐树,枝头抽出点儿嫩嫩的芽儿。许多刚靠近毛缸就想捏鼻子,好想吐,她的耐受力早就退化了,承受不起。她皱着眉头苦着脸,迅速拿开痰盂上的盖子,然后往里面倒。 让许多崩溃的一幕发生了,粪液溅了起来,粘到了她的裤腿上。许多看着那黄褐色的小点,呜呜呜——求放过,我宁可当三十岁一事无成的大龄剩女。求空间,求空间赐予我抽水马桶。 许多如丧考妣地拎着臭烘烘的两个痰盂走了足有五十多米路,找到了她以前用来刷痰盂的水坑边。刷马桶的水坑,能有多干净,她连赶紧洗洗裤子上的粪液都做不到啊。匆匆忙忙刷好痰盂,她站起身,准备回家。身后有人走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朝她挤眉弄眼:“许多,你又刷马桶啊?” 许多认出了他,程昆,无他,这孩子有双招牌的斜视眼。程昆家的条件,在村里讲,算是很不错了。他爸隶属第一批敢于吃螃蟹的梯队,没挣到大钱,但此时也足以建起村里头最漂亮的一栋小楼。许多跟他一个班,不算能玩到一块的人,但一个村里头总有几分香火情。 许多上大学时回家听她妈提起过程昆。这倒霉催的孩子跟人打架被警察带到医院看伤,见了她妈老远就笑嘻嘻的打招呼。说上学时最佩服的人就是许多,又聪明又勤奋。他爸妈常说他能有许多一半的一半,就烧高香了。许多当时就笑笑,她当初意气风发,正是村里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的时候。 许多知道程昆这人就是嘴贱想说点什么捉弄人,倒也没大坏心。于是只是冷淡地点点头:“嗯。”然后保持扑克脸,自顾自地往前走。 程昆闹了个没意思。他个子高,步子大,三步两步就超过了许多,很快就走远了。 许多心里头忐忑不安,他没发现她裤子上的污垢吧。被同班同学发现身上沾了粪液,感觉整个初中都要灰暗下去。 许多一回家就急着换裤子。可惜现在天冷,裤子干的慢,她昨天换下的裤子还湿哒哒的。许多在衣橱里头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裤子。最后还是上楼来拿落下的数学试卷的许婧发现了一脸焦躁的妹妹,帮她找了条妈妈穿的帆布裤子。许婧虽然大了许多两岁,但长得瘦瘦小小,她的裤子,许多完全塞不下。 许多看着穿衣镜里头自己的一身行头,只觉得暗无天日。虽然她一直不修边幅,但此刻身上的搭配仍让自觉心理承受能力一流的自己深感辣眼睛。算了,不管丑成啥样,总比穿着沾上粪液的裤子强。 呕,不能想,一想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许婧没急着走。她等许多吃早饭的时间里切了青菜叶子拌好米糠喂鸡鸭。等她放下食盆,发现妹妹已经撂下了筷子,起身往门口走,还有些惊讶:“多多,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许多:……别跟我提吃字,我现在看见什么都想吐。 镇上初中食堂提供蒸饭跟现成饭菜两种服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家境好的孩子看不上食堂的伙食,家境一般的人家又不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反正能自家带饭菜。许婧跟许多两姐妹自然属于后者。许妈清炒了韭菜给两人当下饭菜,许婧的菜缸子里头还有个煎鸡蛋,快要中考的人得补补身子。许多没啥反应的接过只有韭菜的菜缸子,反正她现在啥也不想吃。 许妈看着许多,突然冒出去:“多多,去咸蛋缸里捞个咸蛋蒸蒸中午吃。” 许多怔了一下。她知道她妈妈这是因为给许婧煎了鸡蛋而她没有,所以想补偿一下她。这是妈妈释放的善意,她应该接受,但是她只是咧嘴笑笑,摇了摇头。 许多没有拿咸鸭蛋。 她现在披着十三岁的皮,底下却是三十岁的老灵魂。既往的经历早就在她身上烙下深印。整个初中时代,蔬菜匮乏或者早上来不及炒菜时,她一直都带咸鸭蛋下饭;后来她看到咸鸭蛋就倒胃口,高邮红心流油的鸭蛋也不行。 许多出了院子门还想问姐姐自行车怎么不推,张了嘴巴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是这个学期快到暑假时才学的自行车。许婧更迟,许多都上高中了,为了上班方便,她才不得不开始学骑车。 两人背着书包拎着饭盒袋子往镇上走。她俩算好的,村子离镇上近,走步就能到。住的远的村子的学生,每天光骑车就得花上一个小时。 许婧接过饭盒兜子一手一个,催促妹妹:“手放在口袋里,冰的要死,回头又得生冻疮。” 许多囧囧有神,她虽然手发冰,手上却基本不生冻疮,而是长在脸上。反倒是火力十足的许婧,成年之前基本年年生冻疮,擦了生姜也不管用。有一年她千辛万苦熬了一个冬天没长冻疮,结果都三月了,竟然突然手上发痒,小指头上红肿一片。 “也是我嘴贱,没事非得跟陈秋月(她同桌)笑后面的男生烂手,结果我俩第二天就都生冻疮了。” 许多暗暗祈祷,她姐今年冬天已经生过冻疮了,入春了,一定不会再长了。 学校门口已经站着两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执勤,一左一右,哼哈二将,酷似门神。其中一个面白微胖中等个子的男生大老远就朝许婧打招呼:“许婧,你来啦!” 许多顺着男生的眼神看向她姐,嗯,她姐的确是个小美人胚子,清秀可人,难怪男生这么热情。 被热情招呼的许婧却头一昂,冷哼一声,牵着妹妹的手,目不斜视地进了学校大门,连眼神也没给那少年丢一个。 后面传来男生正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哎哎哎——你说清楚啊,我没得罪你啊!” 许婧从鼻孔里头喷出一口气,将愤愤不平的鄙夷发挥到了极致,跟许多强调:“别搭理他,什么东西!我以后也都不会理他。轮得到他嫌好怠拐的。” 许多一脸懵逼,姐姐,求前情回顾,这人谁啊。她回头仔细打量了两眼,那个白净微胖中等个头的男生被同伴打趣,正急赤白脸地解释:“我真没啊,我没事惹她干嘛。” 许多眼珠子转了转,认出了那个男生,这届初三的风云人物,许婧他们班的班长。许多去学生会开会时近距离见过他,有点儿恃才傲物的意思。当然这人就是杨修再世本来也跟许多么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拦不住他嘴贱啊。许婧带着妹妹报名时,这男生见到了,感慨了一句:“这么漂亮的人居然跟这么丑的人站在一起。” 好吧,许多得承认,少年只是太耿直了。 许多读大学时,许婧曾经去学校看她,还请她舍友吃饭。结果许多的舍友都各种惊艳啊,其中一人还郑重其事地跟许多说:“看到你姐姐,我觉得你妈真是对不起你。” 就该拦着姐姐不让她去结账。 初一时的许多对于相貌有种诡异的观感,以色侍君者,色衰则爱弛,况红颜白骨。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话。不同于许婧一听之下气得脸都涨红了,她当时反应淡漠:“噢,人干嘛管狗怎么叫。” 当年的许多真这么风轻云淡?见鬼吧,后来该会长同学中考失利去了一所二流高中然后高考也未逆袭,最终泯然众人。许多听说时可是长吁一口气,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第3章 人艰不拆(下) 食堂在学校的西北角,是个百十来平方的瓦房,隔成内外两间。许多从来没去过里间,外间摆着近二十个大饭框,学生依据上面红漆刷写的班级名称放自己的饭盒。许妈在手套厂上班,中午也是蒸米饭带着上小学的许宁一起吃。所以许家就晚上煮饭,带这一晚的米饭跟第二天早上的烫饭(当地一种米粥的做法,将熟米饭加水烧滚,有点儿类似泡饭)量。 许婧跟许多都是先在水龙头下淘洗好饭盒里的米,加好水然后放去饭框里,等食堂大师傅统一抬上锅蒸。许婧扫了眼妹妹的饭盒,轻拍了下她的手,斥道:“你干嘛放这么多水,煮成粥了,下午容易肚子饿。” 许多:……我只是把握不好饭盒里头究竟该放多少水合适。 等到放饭盒的时候,许多又茫然了,她想不起来她初一到底是哪个班的了。现在翻书包找课本看班级,会不会有点儿怪异?许婧放好自己的饭盒,无奈地过来接了妹妹手上的饭盒:“你今天怎么搞的,稀里糊涂的。”自己放进了初一(6)的框子里头。 许多面无表情:“鼻炎犯了,头疼。” 许婧同情地看着妹妹。许多的鼻炎相当严重,从遥远的三岁一直蔓延到三十岁,发作的巅峰期就是初中,头疼起来,她要不停地敲着头才能勉强听课。 “寒假过年前,妈妈不是带你去县医院看过了吗?那个医生开的药没效果?”许婧翻自己的书包,找出一包纸巾递给妹妹。 许多的关注点落到了纸巾上。她爹妈都没买纸巾的习惯,那么,她姐的纸巾是从哪里来的,她姐现在跟她一样,没有一分钱的零花钱啊。 “姨妈还讲会给你找个好大夫的,怎么这样啊,起码缓解缓解,老这么头疼怎么行。”许婧心疼地看着妹妹青白的脸色(那是冻得),小声叮嘱她,“你要是疼得厉害就跟你们班主任请假吧,张老师人很好讲话的。” 许多“嗯嗯嗯”,心不在焉地想她姨妈还真是给她找了个好大夫。那位中年女医生跟她说她擤鼻涕的时候头疼是因为脑汁给擤出来了。吓了她整整七八年好不好,直到她大学上耳鼻喉科课,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忽悠了;然后悔不当初,这么不符合逻辑的说法居然能够骗得她深信不疑,她这该是有多没脑子啊。跟那女医生说的一样,脑子全被擤鼻涕时擤走了。 许多走到教室门口时就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认得教室的。靠着学校所有学生共用的唯一一座厕所的教室,呵呵,记忆深刻啊。可她人进了教室就笑不出来了。她不记得自己坐在哪个位子了。教室里三三两两坐着不到十个学生,大概还不到早自习开始的时间,读书背课文的人少,大部分不是在赶(抄)作业就是在交头接耳地闲聊。 许多认真打量了这些同学,感觉都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跟谁交情已经深到询问对方自己的座位而不会被古怪脸的程度。这点儿自知之明她有,她压根不可能有这种真爱粉。 许多脑子速度开动,抬头看到后面黑板上出到一半的黑板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板报是她出的,她为什么出板报,因为她是班长。 她是班长啊,她有特权啊,她可以假借替老师维持纪律之明坐在讲台上! 她直接拎着书包上讲台。 然后那几个正或欢快地聊天或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同学倏然静声了,集体目光炯炯地盯着许多。 误会了,少年们,姐真的不是有什么老师的指示要传达。无意间将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的许多只好高贵冷艳地扫了眼讲台下的青葱少年,声音尽量毫无感情起伏:“好好读书,不要交头接耳地打扰别人。” 许多有点儿拿不准自己的语气。她也不知道十三岁的少女该以什么口吻讲话,太装13的话很容易被群嘲的。 可是她很快惊讶地发现班上没有任何人表达出明显的反对意见,即使是继续聊天的也隐晦地切换到了窃窃私语模式。 呃,该说农村的孩子都淳朴呢还是说现在的孩子真乖巧呢还是自我陶醉姐姐我实在气场十足呢。 许多满头黑线的拿出了自己的英语书。初中时代的早自习好像是语文跟英语一门课一天,许多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哪门课的早自习,干脆先翻开英语书。 英语跟语文比起来,以她多年的学习经验,明显前者比较恐怖。 许多是个英语渣。 别看她重点本科毕业又是当医生又是裸考裸面都能混进公务员队伍,职业履历表上看着妥妥学霸好生高大上的样子,实际上,呵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任何行业的顶尖都是大拿。只是构成金字塔底端的基础力量,其水平就有待商榷了。很不幸,许多就属于社会主义事业地基的一部分,她连六级都差一分没能过。 许多还在医院当医生的那会儿,某一天中午上急诊,120的医生一脸迷之微笑地送了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大妞儿敲了她的诊室门。她一下子就眼前一阵黑,结结巴巴地问大妞儿会不会说中文。大妞表示会一点点,还拿食指跟拇指比划那一点点的长度,然后问医生会不会英语。许多心虚,她好想说不会,可是中学六年加大学两年,八年的青春,在国际友人面前,她实在是没脸张这个口。于是捏着鼻子表示“le”,生怕大妞期待值过高,还将手指头比划出一米米的长度。 结果大妞立刻找到组织的欢快了,表示le,咱俩沟通无障碍。 许多扶额:大美妞儿,咱俩的r真心不在一个频道上。 然后许多给她做完体格检查确信她生命体征平稳神志清楚并且病情不严重后果断将她转去省人医了。人家省人医交接班都用英语,真正同国际接轨,绝对接得下这个锅。至于她,还是密切联系群众,低调踏实地为中国老百姓服务吧。 经历这种事许多总该有动力好好学习英语了吧。呵呵,人类要是这么容易奋发向上,地球都挤不下了好不好。许多只庆幸,阿弥陀佛,幸亏她们医院级别不高,还有地方可以转。打份工而已,能敷衍过去就行,做人呢,最重要就是不要为难自己。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科里的其他同事。大家一起准备迎接检查升三级医院时都是一方面期待升级成功医院会发奖金,一方面又忧心忡忡,妈蛋,以后我们也是三级医院了,转病人要找什么理由转?! 等到许多脱离白衣天使行列摇身成为国家公务员,更加只能呵呵了。传说中公考冲刺班里头有句励志名言:考公的日子猪狗不如,考上公务员了就是过上猪一般的日子。许多听同一批进单位的同事说起时还挺欢快地想,真耳熟啊,好像刚上大学那会儿师姐们说考研也是类似的话。当然后来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图样图森破。但是,大部分公务员尤其是基础类事物的公务员的工作,初中生就能胜任。你要是太有想法了,反而会水土不服。 办公室有个比许多晚进单位两年的学霸妹子,北大毕业又去欧洲镀了两年金,为了方便照顾父母才考的这个单位。结果工作上手却满头包,因为妹子是个有思想深度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单位奇葩的运转方式跟工作模式。 许多很想安慰她:表想那么多了,其实领导自己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工作结果。 许多刚进单位上班时,他们部门领导还特意找她谈话,要求她用信息化的手段管理单位固定资产。这工作安排非常合理且符合社会发展趋势,但是领导布置的直接任务却让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许啊,你开发个软件出来。你们大学生都懂电脑的对不对,弄一弄,争取把我们单位的固定资产都科学地管理起来。” 许多一脸懵逼:一定是我昨晚没睡好所以耳鸣了。你们招录要求上写着临床医生,两年以上工作经验,医师资格证跟执业医师证齐全。结果把人招进来了让干后勤工作就算了,谁让后勤没人愿意去呢,柿子不拣软的捏还挑硬的拣?安排她管固定资产她也认了,革命的螺丝钉,组织让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让一个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干过三年医生的人去开发软件! 呵呵,我有这十项全能我来你这儿干嘛? 她只好弱弱地跟领导沟通:“主任,软件开发周期太长,我们还是从外面公司购买成熟的管理系统吧。我马上去找相关资料。” 许多当公务员没两年就很少动脑子了。回家跟许宁聊个什么话题,常常半天都接不上话。许宁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姐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许多异常光棍大无畏:最近很少动脑子,脑子生锈了。 从小就被灌输学习是一辈子的事,要终生学习。可人只要走出学校进入社会,只要不是被狗撵着,大部分人都会自动丧失学习能力,打份工而已,能敷衍过去就行,谁会真的跟自己过不去。可能一亿个杂货店伙计里头才能走出一个李嘉诚,一千万个建筑工人里面才发掘出一个潘石屹;但社会的进步究竟是取决于这些金字塔顶尖的奋斗不息还是源自于人类好逸恶劳的天性,真心一言难尽。历史毕竟是人民创造的历史,谁又能笃定到底哪一种选择在时间的长河中更加有意义。 许多有自知之明,她绝对属于泯然众人的后者。 第4章 不作不死(上) 重生就自带金手指光环了?呵呵,许多生无可恋地盯着手上的英语单词,初一的英语单词啊,她居然还有好些个不会拼写。然后最恐怖的是,她完全没有学生时代求知若渴的热情。 教室里学生越来越多,每一个走进来的少男少女在目光接触到讲台上端坐着的许多时,欢快的脚步都迟疑了,人人皆是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声地缩头耷脑光速奔向自己的座位。 许多全程懵逼脸地盯着企图用前面同学挡住自己身体的小男生:同学,姐只是单纯地羡慕你们有一颗青春活泼的心。 另外,姐初中时真是这么总裁狂霸酷炫拽的屌炸天?!许多高冷地瞥了眼窗外,很想应景地来一句:天气凉了,让王家破产吧。 窗外只有寒冬时还强撑着不肯离开枝头的枯叶被新生的嫩叶挤得蝶儿蝶儿满天飞。 许多忽然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无限苍凉。 她看着后面的黑板报,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由自主地要眯眼睛。然后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是个近视眼了,所以才觉得后面板报好模糊。 嗯,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她已经是近视眼了。 晴天霹雳啊!上辈子她吃够了近视眼的苦。好容易爱美一把配了隐形眼镜,结果刚戴上一天就红眼病(不许说是消毒不到位,请相信一位执业医师的无菌观念!),然后发展为角膜炎,再然后就成了她工作医院眼科那一年最严重的病人,被强烈建议去省人医。各种药水角膜修复因子齐上,她还是畏光流泪。许多都托在协和进修的同事帮忙挂眼科专家号了(还是没挂上,该专家要提前半年找人才有可能挂到号)。抱着给省内眼科专家最后一次信任的想法,许多求爷爷告奶奶声泪俱下才成功挂了省中医院名医堂一位一天只看五位病人的老中医的号,花了一百块钱的挂号费只求专家奶奶一句话“姑娘,你会好的”。后来许多都要离开医院去当公务员了,最后一次去眼科做眼底镜检查,眼科主任还笑眯眯地告诉她:还有一些炎性浸润灶。 许多只能坚定地给心灵的窗户配上玻璃了。 她整个人都处于斯巴达的状态中了。从意识到重生以来,她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就是一直默认自己的身体是鲜嫩的健康的还没被岁月摧残的,结果竟然时光机器按错了选择键,穿到了苍老的十三岁。 呜呜呜——求大眼睛好视力。她跑到这个点儿重生干嘛。 班主任站在自家班长旁边咳得嗓子都快破了都没引起魂游天外的少女的注意,只好直接开腔:“许多,你回座位上去吧。” 许多被强行中断了无处释放的悲伤,面瘫脸的“嗯”了一声,抓着书包往班上唯一一个空位子走。她扫了眼同桌,有点儿惊讶,她记忆里头初一的同桌可是个长得很像此时很火的一档综艺节目《超级模仿秀》主持人程前的清秀小男孩。可眼前这位瘦弱的白斩鸡,咳,呵呵有一种美颜效果叫时光滤镜。又或者她的审美观早变了,程前那一挂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帅哥;话说程前都销声匿迹多少年了,他到底长啥样? 许多面无表情地坐下,将书包塞进桌肚里。这时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手里头拿着的是英语书,一抬头,果见身为语文老师的班主任张老师一脸意味深长。 许多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一排蜡。 张老师确认自己班上的班长终于舍得拿出语文书了,才开腔:“同学们早自习要按照课表安排走,不然读语文时你背英语,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许多装死,她啥也没听见。 第一堂课就是语文,张老师只给了学生五分钟上厕所的时间,然后不等打上课铃就直接进入教学状态。 许多早上喝的稀饭,这会儿亟待解决方便问题。他们班有地利优势,奔到厕所门口还有好几个蹲位。只是许多在门口一伸头就吓得撤退了。 据说城里人到农村首当其冲的不适应就是上厕所。许妈当初要装修老家房子时,第一项工作就是给卫生间装抽水马桶。此时镇上初中的厕所还是旱厕,许多捏着鼻子能忍下用痰盂解手,却怎么也没办法蹲在别人的排泄物上解决。蹲坑之间连个围栏都没有,整个厕所里头的人都眼睁睁着看着你光屁股排泄出恭。耻度爆棚。 许多觉得自己遭遇了重生以来最大的现实难题。 活人哪能被尿给憋死。 许多眼珠子一转,很快想到校领导跟老师们绝对不会跟学生一起挤旱厕。事实上,她也毫无这方面的记忆。她三步并两步跑向教学楼后面的行政楼,果然在二楼找到了卫生间。只是从里面出来的老师还楞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学生冲到这里上厕所。 许多顾不上理会一脸惊讶的老师,直接锁门奔向可爱的蹲式抽水马桶。她终于得到了拯救,心满意足地出了洗手间,刚走没两步就在走廊上碰见了一位中年眼镜男。许多微笑点头,含混喊:“老师好。” 等走到自己班级门口时,她才顿悟:我靠,那……那不是初中时的校长大人嘛。 她刚到座位上坐下,班主任就宣布:“上课!” 几乎是条件反射,许多脱口而出“起立!”,然后整个班的学生集体大声喊“老师好!”。 好险,许多后背上都沁出冷汗了。 整堂课她都老实的不像话。等到下课铃响时,同桌忍不住问:“张老师说你了?” 许多这时回忆起了同桌的名字,李雷,跟初中英语课本上那个中国男孩同名。她后来听到《李雷和韩梅梅》这首歌时,老忍不住将他代入。许多莫名其妙:“说我什么?”她记得自己初中时代挺受宠的,尤其被语文老师偏爱。 “昨天你不是张燕被张老师喊着回答问题时,你插嘴来着,然后老师还罚你写了三十个主谓短语。” 许多懵逼,有这事儿?不奇怪,她初中那会儿上语文课是爱插嘴来着,为此似乎还被张老师罚过抄课文。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多大点儿事。然后嘴角上翘的弧度凝固了,她似乎想起来李雷口中的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好像在某位同学(李雷说是张燕)被班主任课堂提问要求举例说几个主谓短语时,出于浓郁的同学爱(纯粹闲着也是闲着),无视课堂纪律,在下面小声(?)提示了。然后班主任要求许多写三十个主谓短语交给他。她立刻动笔开写,被班主任发现了警告:要是再写的话就增加一倍。许多非常乖的放下了笔,因为当时她刚好写完了第三十个短语。 这原本不叫事儿。可是班主任一宣布下课,许多就跟着他去了办公室交上被罚写的三十个短语。 真想为当时的自己点蜡啊,这么不给老师面子,她是老师也得翻脸。 班主任的涵养明显要比许多好多了,他只是扫了眼她交上去的作业,问道:“你能写出一百个主谓短语吗?” 但凡智商没彻底掉线的人都能领会到老师的意思绝对不是问她到底能写出多少。可是许多真心聪明脸蛋笨肚肠啊,她居然一脸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的。” 速度奔回教室写完以后又冲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递上新鲜出炉的一百个主谓短语。 班主任:…… 许多:老师你检查好了没?我可以回去上课了吗? 班主任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然后许多做了一件让现在的她不忍直视的事,她微笑着当着班主任的面将写满了主谓短语的那张纸撕了,团成一团丢进办公桌旁的纸篓,扬长而去。 上帝啊,请放过她吧,她还是个孩子。 第5章 不作不死(下) 李雷丝毫不掩饰对于受老师宠爱好学生的羡慕嫉妒恨,酸味十足:“班主任哪里舍得说你啊,他那么喜欢你。” 许多呵呵了。班主任还真没私底下整她,起码她完全没有觉察到。她命真好啊,碰上的老师都这么善良宽容。但凡是个心气窄半分的园丁,她这株祖国的花朵都要被摧残的够呛。许多决定从此以后都要走低调沉默温和路线,坚决拥护班主任的领导,借她十个胆子也绝对不去挑战老师的权威。 第二堂课是思想政治。教政治的老师也姓张,跟班主任名字就差一个字,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俩是兄弟呢。 政治老师跟班主任走不同路线,班主任是黑脸酷男风,政治老师则人称笑面虎。 笑面虎张老师刚让全体起立的同学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今天讲什么,而是夸奖许多:“许多当班长就有样子,今天早上我看了,老师没来上讲台维持早自习纪律,这样很好。” 许多满头黑线。心道饭都是别人碗里头的香。初二初三时代的班主任都是这位笑面虎张老师。初二时许多还当了班长,可是她压根就是个不爱管事的散漫性子。张老师对她期待值过高,以为可以幸福地当甩手掌柜了。结果被万事不上心的许多气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呵斥:“我以后要再让你当班长才怪!”恃宠成骄的许多直接回嘴:“你以为我想当啊!” 一时爽爆的许多回过神就知道坏了,在初二剩下的半个月里头夹紧尾巴做人。惊恐之下一贯报喜不报忧的她还特意跟许妈上保险,大意是张老师不喜欢我,初三时妈你帮我去说说给我分到其他老师班上去吧。 许妈也怕女儿被老师讨厌在学校会受欺负。 结果初三分班时,张老师用全年级第一的高材生(真高材生,后来一路考去了中科院的高材生)换了许多。许多看到贴出的新班级名单时,整个人都是晕的。张老师端着茶杯站在展板边上笑:“许多啊,我特意要了你。” 然后许多整个初三生活都水深火热。 才不是呢!笑面虎张老师将她当成自己的得意门生各种开小灶。许多都上大学了,还从初中学妹口中得知张老师喜欢拿她来说同学,夸她聪明有灵气。 许多想想都觉得后来的自己真心对不起张老师的期许。 初一的思想政治课并不太严肃,而且配套的练习手册各种漫画,完全可以称得上萌。张老师指导大家画出现在的我跟十年后的我。许多还记得自己当年画的十年后的自己是个长发的戴眼镜的女人,写的职业是作家。形象很吻合(虽然画是的人努力往女神气质挂,实际中的自己妥妥纯女屌丝),职业吗,呵呵,反正十年后的作家并不如十年前她想象中的高大上,所以她绝对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张老师在教室里头转啊转的,绕到了许多的课桌旁,伸头看她到底在画什么。 许多抓着笔发呆,一方面她是不知道要画什么,另一方面她压根就丧失了绘画技能点。明明家里现在充当厨房的老房子墙上还保留着她幼儿园时代创作的连环画(当然被许妈胖揍了一段,勒令清除干净,然而哪儿那么容易清理),小学四年级时期末评语里头老师还管她叫小画家,初中美术课上她还能凭着记忆画出孙悟空;可到了许婧的娃儿三岁时要求阿姨教画画,她就只能画出总共只有五笔的简笔画小鱼了。 时间的长河,你欠我一个解释。 “画啊,别怕画不好,又不是上美术课。”张老师鼓励许多,“你想成什么样子就画什么样子好了。” 我想变成林青霞赵雅芝呢! 许多偷偷翻了个白眼,恶向胆边生,直接画了个漫画版美女(她以为的而已,成笔的模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旁边写下:我要做一个幸福而精致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张老师非常高兴,回到讲台还点明夸奖了许多:“你们都把未来定义的太狭隘了,未来不仅仅是你将来干什么工作,更重要的是拥有什么样的生活态度。许多的想法就很不错。算了,估计你们班上,除了许多,也没谁读过海子的诗。” 许多全程谦虚腼腆笑,实则懵逼:老师你真的想多了,其实我真正想写的是,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嘤嘤嘤,等到十几年后,你会知道海景别墅究竟有多贵。 再说海子这个名字,她也还是上高中以后才从语文课本上第一次见到。她生活的这个小镇连家书店都没有,唯一一家租书店里头摆着的全是盗版的言情武侠小说。她上哪儿听说海子这号诗人去。 突然间发现老师对自己的期待值太高,压力好大。 不敢再作妖的许多,接下来的所有课都异常沉默。跟她预料到的一样,因为她初中时代太爱上课发言几乎要将课堂变成老师跟她的一对一教学模式了,所以今天她不举手,老师们似乎都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谁也不主动叫她。除了教英语的赵老师在提问完班上没一个人搭理他,只好连续叫起来几位得意门生后依然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才不得不喊她:“真的没人知道吗?许多,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许多愣了一下,才勉强从赵老师浓郁的方言口音里头辨别出意思,她很想光棍地回一句:“’w.” 许多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碰到过讨厌的老师。小学时代的音乐老师算一个,赵老师算唯二组中的另一个。音乐老师是嫌贫爱富的典型,谁家有钱爹妈有地位就是好孩子。许多不肯问许妈要十块钱买竖笛她就一到音乐课就罚许多站走廊,好像之前那么多届学生没有竖笛就都上不了课一样。(许婧他们班也被要求买了,只是他们班班主任非常看不上这位音乐老师,直接表示学校不能乱收费,不让班长收钱,于是竖笛黄了,音乐老师也乖乖上课。)赵老师更彻底,哪个学生家长给他送礼就偏爱哪个,否则这学生在他嘴里永远收不到好话。 许多还记得许宁初一快结束的时候,赵老师去他们家家访,知道许宁是许多弟弟时,还遗憾地表示:“看来是遗传,许宁跟他姐姐一样,没有学习语言的天赋。” 许妈说:“我当时就要翻脸了,心里头想,就你这样,舌头都捋不直,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还有脸说我儿子女儿。我就硬邦邦的一句话甩过去,是啊,我们家许多中考英语也就考了118分,离那满分非差了两分。噎的那家伙哦,脸红脖子粗!” 都说老师唯分论人不好。可是许多却觉得比起那种势利眼,一心想从学生家长身上发财的老师,分数至上的老师简直称得上可爱了;即使她升入高中就成绩平平完全不复当初盛宠,她也这么认为。因为认分数的老师真正热爱自己的职业,尊重每一个努力上进的学生,尊重自己的职业价值。 许多淡淡扫了眼英语书,轻声回答完问题就自己坐下了。 她懒得敷衍。 这么冷淡,是因为她带着重生金手指啊! 赵老师跟他老婆都是从外省一个不知名的外语学院毕业的,两人皆有浓郁的地方口音。许多后来读大学知道事情多了一直很怀疑初中时代老师都不要考教师资格证吗?如果要考的话必然得有普通话等级要求。赵老师跟他媳妇儿(也是英语老师)的普通话水平,老实说,除非考官的耳朵瘸了,否则能考过只能说明考试有鬼。 后来乡村越来越荒凉,等到许多大学毕业出来工作时,整个镇子(那时候已经划归入街道)稍微混得不是太惨的人家都想方设法将孩子送到城里去读书了。镇上初中三个年级加起来才六个班,是许多初中时代一个年级的班级数目。学生少了老师必然要分流,业务水平高的早就被其他学校挖走,留下的自然不会太出色;赵老师两口子因为考核不合格(许多怀疑是这时候才强制要求教师证,两人都没考过。)被学校辞退了。 许多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看人哪还不带势利眼。赵老师这种记忆里的阴暗面后来又混得不如意的人,许多才懒得浪费时间呢! 不知是看课堂气氛太沉闷觉得别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课堂进行过半,赵老师突然问:“大家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我下课以后教大家唱英文歌怎么样,《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 许多:席琳迪翁求放过。 班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许多记得《泰坦尼克号》在中国很是刮起了一阵旋风,十多年后3d版上映,还有不少人去重温旧梦,票房相当喜人。她不是不想学那首《g》,她只是单纯地担心以赵老师的口语水平会将他们直接带进沟里去。许多这个好多年不碰英语的人目前的口语发音都要比他标准,真怀疑他实际上是从非英语的其他语种专业毕业的。 她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赵老师,你什么时候教我们音标啊?” 上一世,这位赵老师直到初一结束都没给学生教音标(据说他妻子的班上也不教),班上同学根本记不住单词发音,满书的爷死奶死爸死妈死全家死光光。升到初二了,新班级的英语老师一听是在他手上上的初一,直接摆手:“算了,他啊,你自己再好好过一遍初一的英语书吧。” 结果直到她高中毕业也没正儿八经学过英语音标。哪个非一年级的语文老师会再带学生复习一遍声母韵母汉语拼音啊!许多当时没概念,稀里糊涂一路下去,直到大学才某一天发愤图强从图书馆借了本音标书,企图发愤图强自学成才。结果大学里不由你玩四年都算好学生了,专业课都背得死去活来,英语什么的,四六级又不是口译要考口语。 班上静了一下。同学们显然对学音标的热情没有学英文歌大,但是许多的班长身份跟她一贯以来的做派很能镇住场子,大家都盯着赵老师附和许多的问题:“老师,我们还没学音标呢。” 赵老师有点儿不高兴自己的互动环节被许多打断,但也不好批评她,学生关心学习,他得表扬才是。不过他不愿意表扬,于是表示要征用下午的自习课教音标,理由是音标教学不在教学大纲内,只能利用额外的时间。 班上一片哀嚎。 许多知道即使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大家心里头也会怪她多事,好好的自习课就这么毁了。她也是要呵呵了,学英语不该学音标,真当举世皆傻唯他耳聪目明吗?有胆子他敢当着学校里头任何一位领导同事的面说!欺负一帮天然对老师心怀孺慕敬仰之情的孩子,真够要脸的! 下课铃及时解了围。班上立刻炸了锅,平常跟许多关系不错的学生不由得跟她抱怨:“都是你,要学音标,自习课黄了。” 许多毫不掩饰地冷笑,刻意提高了声调:“哪位同学是没学汉语拼音直接学汉字的?站出来,厉害!我帮你跟老师请假,自习课可以不用上。”况且英语跟汉语的发音方法都有很大的差异,学汉语他们有天然的语言环境,口传身教即使没有拼音也并非绝对不行。但英语不一样啊,很多音在汉语里头根本不发,连想标个汉字帮助记忆都找不到字来用。 周围听到的人一个个慢慢静了下来。许多也没再多解释,要不是她想省点儿事不用浪费课外时间自学音标,她才懒得管老师教什么又怎么教呢! 占了便宜还卖乖,以后你们都得感谢姐。 等到下午的自习课,许多才恍然大悟,难怪赵老师都连着教了好几届了也没教过音标。就他音标的发音,许多觉得,他还是放英文歌给大家放松来得好。包括问他发音方法,这人也是含混其词。许多就不明白了,即使他本来的确不会,但两口子都是英语老师,从上午第三堂课下到下午最后一趟自习课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他就不能翻翻资料备好课吗? 难怪这二位会成为这所初中史上唯二因为业务不合格被辞退的教师。 许多低下头翻白眼,心道还是自力更生吧。她要是跑去问学校其他英语老师求音标教学,一是现在除了班上的授课老师没人认识她,二是这么做会彻底得罪英语老师。学校里头,教师具有天然的地位优势,想要整一个身无长物的学生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不是所有老师都有班主任跟笑面虎张老师的大气。 第6章 姐姐的男朋友(上) 最后一节课结束,许多拎着书包慢慢挪出教室。这一天下来,她的心情有点儿沉重。 初中时代的课本知识,她印象中一直都觉得挺简单的。为了省下写作业的时间方便晚上回家做家务,她上课时不时就不听,趁老师讲课的工夫赶紧把充当家庭作业的练习册先给做了。就这样,她中考时也考出了全校第三,顺利进了县中。 所以重生以后,她压根就没正儿八经地担心过学习成绩,就是要担心也是高中以后的事,初中时代应该能算得上她求学生涯成绩的巅峰时期。但光今天一天的初一课程,她就心有戚戚焉,因为她已经成功地当年学到的东西遗忘在时间那片海里头,尸骨无存。 许多心道还好不是重生在中考或者高考的考场上,否则面对无从下笔的试卷,她非得泪洒当场。 许多朝初三年级走去,想等许婧一起回家。走到初三单独在的那所涂着金黄色墙粉的二层小楼,许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关键的一点:omg,她不知道自己姐姐到底在哪个班上! 许多在守株待兔跟一个班一个班教室窗户外面找过去之间犹豫的当口,小楼顶上又响起了一阵悦耳(刺耳)的电铃声。然后小楼开始沸腾了,一个个学生争先恐后地往教室外面涌。还是许婧先看到的许多,小跑过来问妹妹:“怎么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怎么还不回家?” 许多想温情一把:我想等姐你一起走啊。 许婧笑了:“傻了吧你,我们快班这学期是上晚自习的。你赶紧回家,对了,你等一下。”许婧又跑回自己班上,许多注意到班级门上的标签的初三(五)班。 许婧拎着一个纸袋直接往她书包里头塞,叮嘱道:“你跟宁宁吃,别给妈看到。” 许多刚想问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远远的,有个男生喊她的名字:“许婧,快点儿,晚了食堂就没有好吃的了。” 许多一怔,她记得她们姐妹都没有在食堂打饭吃的习惯。许妈给许婧准备的饭菜是两顿的量。(早上时许多还想老妈给中考生补充营养也不能这么塞啊,她姐吃的完才怪!) 再说,去食堂打饭吃是要花钱的。许爸许妈直到许婧初中毕业去上技校才给她生活费,这会儿,许婧哪儿来的钱。 许婧没给她追问的机会,急急忙忙叮嘱了两句“早点把东西吃完,别让妈看到”,就笑眯眯地朝那个男生走去。许多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许婧毕竟是她姐,她得顾及姐姐的面子。 旁边有许婧的同学经过,故意发出奇怪的声音。许婧一脸不高兴,耳朵却红了。那个男生笑着拍打身边的同伴,好像是叫他们闭嘴。许多从他的同伴口中听到了男生的名字,达子。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许多记得这个达子。许婧稀里糊涂的初恋。中学生尤其是初中生,最受女生欢迎的男生往往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个,而是长的最帅,最会玩,体育最厉害的人。何况这时候《灌篮高手》真正意义上风靡全国呢。 达子(许多不记得大名究竟叫什么了)算是初中里头的风云人物,学生中的人气王。论及受欢迎程度,他能在这所学校的女生中妥妥排进前三。 许多知道这号人,是在许婧失恋之后。 这位达子同学因为跟许婧班上某个男生打赌,开始猛烈追求许婧。许婧是个单纯到单蠢的女孩,她总是容易轻而易举就相信别人,对别人掏心窝子的好。 许多觉得她姐就是各种大热小言情里头标配的傻白甜女主角,漂亮单纯善良爱做家务会烧一手好菜然后绝对不会去用智商碾压男人;可惜小说男主角都是意淫出来的。标准的傻白甜女主角多半都会上演一部《令人讨厌的松子的一生》。 没多久,许婧就变成了达子的女朋友。 许多觉得不奇怪,她知道她姐挺爱玩的,有点跟动画片《乡巴佬希尔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中那个长期寄居在希尔家里,佩吉的侄女一样,追求时髦,注重打扮,很容易被那种很能装逼酷酷的小男生吸引,单纯到蠢。 这时候达子在外地上学的女友知道了(女友大他们一届),这姐姐很有骨气地在学校里头拦住了达子,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掉头走人。 许多看新闻时看到原配怒打小三之类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倒不是认为小三无辜真爱无敌,只是凡事要讲道理,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劈腿的渣男吗?找人开撕也要找准对手好不好!都像这姐姐这般明理,距离世界和平的目标会更近一步。 莫名其妙被三的许婧自然不可能再搭理这位达子。她果断地提出了分手。 许多不想自己姐姐跟那个什么达子牵扯在一起。因为后来达子似乎又祈求女友复合了,这时候才曝出了他当初追许婧不过是跟人打赌闹着玩儿的。 许多觉得此人比单纯的花心更无耻。毕竟这时候的达子不过十五六岁,要说真喜欢谁也谈不上,最多说对女性都好奇。只是轻而易举拿这种事开玩笑打赌,这人实在是谈不上节操。 至于那个跟达子打赌的男生,他这么做有部分原因还要归于许多。许多班上有个清秀小佳人,这男生想追她。(许多回忆起这段好生囧囧有神,三十岁的人看十几岁的小孩,总是像过家家。)许多呢,因为力图走成熟懂事款,一直在班上同学面前扮演着一个超然于班上同学之外的角色,他们不敢跟师长说的事,女生还有性别意识还没完全萌发出来的男生都愿意过来找她问问意见。许多记得光给班上同学排解感情纠纷,她就做过好几回。(妈蛋,她初中时还兼职知心姐姐了?) 小美女过来找许多求意见(也有可能单纯是来树洞的),同学爱闪遍全身的许多听说他的班级姓名后就问她姐了。许婧对他的观感一般,警告说这人可花心了,经常换女朋友。许多这个聪明面孔笨肚肠居然原话告诉了小美女。小美女也是绝,再次传递给那位追求者:“我同学姐姐说了,你这人特别花心,要我离你远点儿。” 男生当然怒了,觉得自己班上同学居然出卖自己,怒气冲冲地找许婧对峙。遭受无妄之灾的许婧只好硬着头皮道歉,再三强调自己是开玩笑的。回来后说了许多一顿。那时候许多还挺委屈,觉得你又没说不能告诉别人,我哪儿知道啊。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没想到那男生还等在这儿呢。 许多恨得牙痒痒。 回到家许宁早放学了,做完作业站在堂屋的大桌旁愁眉苦脸地练大字。许多过去放下书包,一见报纸上那歪七扭八的毛笔字就想笑。许宁学什么都不慢,唯独书法黑洞。写的字不是不好看,而是相当的丑。 许爸许妈对三个孩子其实一直都采取放养措施(他们也实在无暇顾及)。许妈对许宁的唯一一项强制要求就是好好练字,可惜失败了。许多记得许宁后来都去当记者了,采访本上的字依然丑的不忍直视。许多还嘲笑他,这么丑的字,被采访对象看到了会不会羞愧啊。许宁淡定的很,这年头谁写字啊,能碰上像我这样会速记不单纯依靠录音笔的记者,采访对象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多觉得许妈努力错了方向。许宁的字之所以丑到令人发指是因为在一般人字初步成型的小学一二年级碰上了位魔女教师。你能想象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乡村小学一年级老师布置的作业每天晚上要写到九十点钟,碰到周末时得两个姐姐帮忙才能勉强有半天休息时间吗?许宁又是个乖得要命的小男孩,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不睡觉也要写完,那字的水平,可想而知了。 后来许妈意识到儿子字太丑,可能会对他将来影响不好,强迫他练字。且不说十来岁的小少年,正是好动的时候;单练字本身,没有人指导手法,单凭本小学生字帖就想让一个对书法一窍不通的孩子自学成才。也把书法这门艺术想的太简单了点儿。 许多也不擅长书法,她压根就不会写毛笔字。她记得自己小学时字也丑的很,一个个顶天立地占满格子。后来她自己意识到字太丑,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本缺了很多页的《庞中华字帖》练了半学期,隐隐有了点儿所谓的笔锋就心满意足地搁下了。一直到她工作以后字都那样,乍一看似乎有点儿形,但字的骨架没撑起来,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端正。如果说从字看人的话,定然会给这字的主人一个“浮躁、夸夸其谈”的评语。 但从自己跟弟弟的投入回报比率来讲,明显是她练钢笔字收效更大。许多知道有毛笔字练好了钢笔字必然好看的说法,可她还是觉得软笔书法跟硬笔书法不能简单混同之。她之前在医院工作时有位同事从小练习书法,小学时书法就拿过全国金奖,作品被送到日本名古屋去参展;结果钢笔字不过尔尔。不管是不是个例,许多都觉得直接练习钢笔字的话,效果可能会更显著。 第7章 姐姐的男朋友(下) 许宁一见二姐眼睛一亮,万分期待地看着她:“姐,我帮你择菜吧。” 许多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那位书法少女同事,小时候被爹妈逼着学弹钢琴。他们家楼下的孩子培优课结束回家是晚上八点钟,所以要求钢琴儿童八点钟必须得停止练习。然后还是萌萌哒小萝莉的同事每天一开始练习弹琴就偷瞄墙上的挂钟,心里头念叨,怎么那么慢,怎么还不到八点钟。 许宁不明所以,总算找到诉苦的对象了,偷偷摸摸地小声抱怨:“练大字练大字,有什么好练的。现在谁没事写毛笔字啊!墨水熏得我头晕。” 许多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陶醉了一把,手感真好。许宁上初中以后自觉长大了就再也不让人摸他的头了。她安慰道:“行了,我去跟妈讲,让她别再逼你练大字。” “真的?!”许宁眼睛一亮,单眼皮小正太唇红齿白,水汪汪的眼睛可萌可萌地盯着她,一脸期待。真怀念啊,青葱小少年。许多贪婪地看。许宁这家伙升入高中军训晒黑后就神奇地一直没能转回头,加上高中生活动少囤肉厉害,居然一路黑胖下去,直到工作五年多经腆起小肚腩了,活生生的一胖毁终生。 许多觉得自己的母爱都要被激发出来了。许宁这时候的年纪也不比前世许婧的女儿大多少,她不由得换成了长辈的口吻:“当然,不过你得每天练一页钢笔字,回头我把字帖找给你。不然一下子全都不练了,妈肯定不同意。” 许宁眼中的光彩黯淡了点儿,他长吁短叹几声,终于同意练钢笔字,这可比毛笔字省事多了。 许宁翻出了字帖丢给弟弟就赶着去做晚饭。许妈下班以后照旧要去地里干活。大概从许多十岁起,家里的晚饭就归全部归她管了。许宁记得现在家里的自留地因为离家有段距离,住在周边的几户人家又有顺手牵羊的毛病,辛辛苦苦种出的菜等不到自家吃就被人捷足先登了。许妈一怒之下在自留地上改种棉花芝麻之类的作物,让你们偷去。 至于家里的蔬菜,则是开垦了别人荒废的几分田来种。从许多上高中起,许家离开村子好些年,后来许妈退休了帮忙带已经离婚的许婧的女儿才又回了乡下。现在许多完全不记得到底自家的菜种在哪块地上,要是不小心弄错了,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贼。 世人皆带着过滤镜看人。许多知道在自己姐弟成功通过读书跃出农门之前,因为家贫且孩子多负担重,许家在村子里头常被人轻视。许爸许妈都是要脸的人,断然不会自己作死叫人再说闲话。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带着许宁去认认菜地。好在进了厨房便看到菜篮里头满满的,有青菜、荠菜跟韭菜。青菜中间已经起了菜薹,这种菜薹不同于后来许多在超市常见的那种紫菜薹,口感更鲜嫩。如果放任长下去,菜薹会开花结籽,跟油菜籽一样可以榨油,所以这菜还有个名字就小油菜,但老家人一直管它叫青菜。 许多将菜梗菜叶扒下来,中间的菜薹太少不够撕皮炒一碗的;她准备留一留,等明天青菜一道攒下来凑成一碗菜。荠菜跟韭菜择干净枯叶,从院子里头的井中打水淘米洗菜。崩溃的是,现在她每次只能打半桶水;怎么她记忆里头小学五年级独自承担一家人的晚饭时,她已经能够一人打起一大桶水了? 许多心道还是后来养娇了。有的时候人的力气全凭着一股心气。她小学三年级时,家里扒掉了旧瓦房盖楼房,每天姐弟三人一空下来就去搬砖。她八岁的丫头片子,能有多少力气,可她一趟都码五块砖头搬。想起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明明工作以后单位组织户外拓展有这种搬砖的项目,一样的砖头,二十多岁按道理说是体力最好的时候,她搬起三块砖头都觉得胳膊快断了。 她也没纠结,力气小就力气小,打两趟水就是了。 做饭的过程并不顺利。 许多已经很多年不太做饭了。大三那年快过年,许妈照例要按当地风俗炒素什锦,俗称十样菜。真是不是有十种材料许多没有细数过,腌菜、胡萝卜、芹菜、木耳、豆腐干之类是必备。一说到过年,许多脑海中首先冒出来就是一大脸盆装着的十样菜,整个过年阶段早饭下菜它主打,许多百吃不腻。 厨房里头许妈忙得热火朝天,无所事事的许多一时手痒,抄刀切起胡萝卜丝,根根一般细,美的许多忍不住自我陶醉:“看我的刀工多好啊!我们宿舍的人都不信我会做饭,老笑我说让我切个土豆丝来看看。这回要是让她们看了,保准惊掉他们的下巴。” 许妈微笑着从女儿手上接过刀跟切好的胡萝卜丝,点头肯定:“很好,你出去吧,别在这儿捣乱。” 工作了更没机会发展厨艺,要么食堂要么在外面吃。许多也不是什么热爱生活的女子,醉心厨艺。相反她骨子里头懒得惊天动地,她宁可不吃都懒得动手做。再说她一单身宅女,辛辛苦苦花了几个小时做出一桌子美食,就为了吃个不到半小时的饭?算了吧,她还是翻个苹果出来啃啃得了。 厨艺够呛不算最大的问题,拦路虎是现在她必须得烧土灶。许多不是不会点火烧柴,而是她无法统筹兼顾灶下跟灶上的工作。土灶烧的是稻草,需要打成大小适中的草把子塞进灶膛。在这同时,她得完成灶上诸如热油、切菜、翻炒、放调料、判断菜熟与否等等全部程序。常常是顾头不顾尾,想起一边就耽误了另一边。当年自己是怎么举重若轻完成这些工作的啊。 扫了眼手上的疤痕,许多才想起来自己最初也非一蹴而就。左手背上有被火钳烫伤留下的半截食指长的伤疤。许多记得当时皮肤就焦炭了,她压根一无所觉,直到做好饭端菜上桌才看到,恐怕神经都坏死了。学外科学将烧伤的分级时她就想这妥妥是三度烧伤,按理说怎么也要留下疤,但幸亏是手背,本身带着褶皱又不断晒黑白回头再晒黑的反复,后来除非是被提醒仔细看,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伤疤。 另一道大拇指尾端跟大鱼际肌直接的伤口就没那么好运了,许多切菜叶给鸡当饲料时的勋章。当时充当砧板的木板是个废弃的木枕头,她没扶稳,滚了一下,右手的刀就落下了,切掉了一块肉。许多觉得自己后来学医是天赋使然,当医生的人都有颗临危不乱的冷酷的心。看到自己的手冒出的血染红了菜叶,许多非常淡定地冲到自来水龙头前冲洗了一下,然后上楼找云南白药,淡定地吩咐许宁帮忙拧开盖子,用耳勺舀了一点撒上去。然后神奇地发现血果然止住了,不愧是二战时期滇军必备的神药,国家级机密,确实有效。 至于从楼下切菜的地方到楼上这一路流水般的血迹,许多也是淡定地单手洗了个拖把单手拖干净。就这样一只手裹着布条(家里可没有纱布,好在还剩一个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创口贴贴在伤口上)也做好了当天的晚饭。许妈见了也不过抬头看了眼,嘱咐她下次小心点。不要责备许妈的冷酷,她手上割稻时被镰刀带到的口子可比这厉害多了,过了快三个月才好利索,这三个月里头家里地上厂里的活,她统统没落下。 比起这道直到二十多年后还鼓出来一小块的口子,大拇指指甲被切掉了半个,削甘蔗皮时无名指指尖那里被带掉了一小块肉什么的,真算不了什么。生活会让人变得粗糙,个个都有张疲惫不堪的脸。 第8章 晚餐(上) 许多小心翼翼切着青菜,由奢入俭难,她现在是家务废柴。每次回老家,她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姐姐家的宝贝闺女玩。 好在许家人都许多的厨艺要求一直不高。许多后来慢慢发现,三个人里头,做饭最多的她反而是烧菜最一般的。许婧跟许宁都有几道拿手菜,而她做菜的手艺,呵呵,熟了就好。 挂在梁上的篮子里头有去年的山芋(红薯),许多不记得是自家种的还是从外公外婆家拿来的。她拿了两个洗干净,刨了皮,切成小指头粗细的条状,下油锅炸。许多知道油炸食品吃多了不好,但偶尔为之,且这是家里鲜少有荤腥,几乎全是新鲜蔬菜,中和中和也说得过去。 这是她在单位时食堂师傅的拿手菜,还有炸土豆条跟芋头,合称“炸三色”。许多去后厨检查卫生时亲眼围观过数次,觉得难度系数不大,自己闹着玩做过两回,同事都说味道不错。 起了锅以后许多就喊许宁过来吃。这菜得趁热趁脆乎吃,软了凉了就没那个味儿了。许宁见了新鲜菜色很高兴,地上的蔬菜就那么些,天天翻来翻去也就那么几样,况且许多压根不是多富有创新精神的人。许多见他吃的兴高采烈有点儿心酸,十来岁的男孩子,真是喜欢这油炸的东西?不过是少荤腥,肚里头没油水罢了。她突然想起书包里头许婧塞给她的吃的,收都收下了,许多可没不是嗟来之食的骨气,她招呼许宁:“我书包里头有吃的,是大姐给的,你自己拿了吃。” 许宁放下筷子,开开心心地奔去翻吃的了。不一会儿捧着那个纸袋子过来,里面是炸鸡柳。果然油炸食品是青少年的心头好。许宁拿牙签戳了递到许多嘴边,许多尝了一口吩咐他:“自己吃吧,别给妈看到。” 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用说,他们也不会告诉大人。许多炒了一碗青菜又炒了碟荠菜。韭菜她切碎了和在面粉糊糊里头,为了增加口感跟营养,她还打了两个鸡蛋。炒菜用的大锅实际上不适合摊饼,许多先用纸沾了油在铁锅的下半截抹了个遍,而后拿舀汤的勺子舀着韭菜鸡蛋面糊糊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浇,面糊糊沿着锅的弧度缓缓形成一张完整的饼。许多怕控制不好火候,干脆给摊糊了,就没在灶下接着放草把子,全用之前的余温,竟也煎熟了。做好的饼放到不烫手干净切出扇形来码放在碟子里头。 许多本也不是也这样精细的人,她完全没有生活情趣可言,根本不会在这些生活细节上花费半点儿心思。她三岁便会自己穿衣服,到了要三十岁了衣领经常还忘了翻出来;她四五岁就知道端个小盆自己洗袜子,直到上大学在外住校还被许妈抱怨衣服洗不干净,颜色都败光了;她八岁学会了下厨,却一直连个拿手菜也没有;许多曾经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她学东西并不慢,但几乎从来没有任何是精通的。后来慢慢回想往事,也琢磨出来点儿道理。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就会做这些事了,所以周围人都会夸她聪明懂事会干活,却不会有人去要求一个孩子完成的工作质量有多高。一般人会随着年纪增长自己逐步意识到这个问题自行纠正。可许多是通过书本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她缺乏从实际生活中汲取智慧的天赋。时间久了,她做事就形成了这种粗放的风格,完成而已,高质量什么的就别想了。因为做的人自己都没那个意识。 好容易能再世为人,许多想,她不能重蹈覆辙,她想学会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 家里没有番茄酱,否则在鸡蛋饼上画点儿图案,色觉效果会更好。 煮饭时,许多将咸豆酱跟简单炒过的青菜放到锅里蒸。她知道从营养学的角度讲,青菜简单炒炒吃比较好,这样维生素c流失的少。上锅蒸的软踏踏的就没什么营养了。但是这样好吃啊,软乎乎的青菜口感有点儿跟肉似的,何况她还在里面加了过年前炸的豆腐果,晒得干瘪瘪的,用温水泡了好久才软乎下来。 青菜烧豆腐果,也算是素菜里头的荤菜了。没看素肉素虾素鸡素鱼什么的都是豆制品嘛。 正很有娱乐精神的自我安慰着,许宁又捧着油纸袋跑到她跟前:“姐,你吃。” 许多没客气,油纸袋里的鸡柳还剩一半,她挑了两根出来解了解馋劲。真奇怪,明明重生前一天她还跟同事抱怨食堂肉多菜少,重油重盐,天天让坐办公室的他们吃这些,难怪这么多“三高”,哎呀呀,我好想回家吃新鲜的青菜啊,油都别放,那个鲜嫩水灵清清爽爽的。结果呢,她现在回老家了,遍地都是绿色蔬菜,t-t,她好想吃炖羊排跟牛肉汤啊! 许多过了馋瘾,又把油纸袋塞回到许宁手里:“你吃吧,我吃过了。” 许宁满脸感动,认真地盯着她的脸:“姐,你真好。” 许多怔了一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拍拍他的小脑袋:“赶紧吃完,老妈快回来了。” 他们姐弟感情是真的好。从小到大,许多连架都没跟许宁吵过。暖男流行的年代有种说法叫有妹妹的男人都是暖男,有弟弟的女人都是悍妇。他们部门有个小小萌萌的姑娘,个性可温柔了,就这样,妹子也是从小跟小她三岁的弟弟打到大的。哪有姐弟不打架的!许多跟许宁就没红过脸。 许多幼儿园只上了一年,老师给小朋友们排排队分果果,她从来都是收好带回家给许宁吃,还怕被大人看见会挨骂,偷偷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这么小就知道要爱护弟弟,根本没人教啊。许宁是家里最小的男孩,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大人的偏爱,却一点儿也没养成跋扈的性子,知道护着姐姐。许多高考发挥失常,勉强上了一所连211都不是的学校。许宁有同学聊到高校时很不屑这学校,一贯是温和脸好好先生的许宁却翻了脸,他不准人说他姐姐任何地方不好。后来许多被失眠折磨得跑去当公务员,收入锐减;许宁还担心她没钱花,一直叮嘱她缺钱了就跟他讲,他给她打钱。许妈跟许多关系紧张的那两年,因为给钱的事,许宁跟母亲翻了脸:“谁让你收二姐的钱的!你要缺钱花我不会给你吗!”后来担心许多一个人在外地艰难,又挖空心思的托人找关系想把她调到省内来。如果说小时候还是许多照顾他多点儿,到了工作以后,许宁完全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隐隐像个哥哥。 现在还是个小正太的许宁三口两口吃完了鸡柳,叹了口气:“要是一直有鸡柳吃就好了。” 许多囧了一下,心道少年你的目标也太低了。你可是一路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人生逆袭(相对起点而言),买了车买了房还找了个高中时代就加入当地作协的才女妹子,准备等妹子毕业了就结婚的准中产阶级啊。 鸡柳什么的,呵呵,大闸蟹你都不稀罕吃的好不好。姐姐我出差被招待吃河豚觉得甚为味美,还被你个臭小子教育河豚有啥啊,刀鱼才叫鲜美。深觉受刺激的许多都不想搭理他了。 饭菜都做好了许妈才挑着两个塑料桶回来。许多知道她去挑水浇菜了,地上的菜全靠人挑水浇,一天不打理菜就长不好。许妈皱着眉头扶着腰。她当年月子没做好又常年从事繁重的农业劳动,身体早就一身毛病。许多记得母亲一道阴雨天身上疼的连走路都艰难,腰椎间盘更是被压的退变了。 许多羞愧地低下了头,她看出了母亲的的辛苦,却无能为力。她打了热水给许妈洗脸,许妈拿热毛巾在脸上熨烫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一般,疲惫地上桌准备吃饭。许多倒完水回来意识到母亲脸上居然没有涂润肤霜,连忙问:“妈,风峭的很,你搽点儿东西吧。”她记得家里有一大玻璃瓶甘油来着。 许妈摇头:“算了,弄在手上,吃到嘴里恶心得慌。”她胃浅,有怪味道就想吐。 许多直接奔到里屋找到甘油瓶子,在自己手心里头倒了点儿又奔回头,直接往许妈脸上抹。许妈被她搞得一愣,埋怨道:“哎哎哎——你干嘛呢,你这丫头。” 第9章 晚餐(下) 许多叹了口气,现在的许妈还没有后来的别扭。后来大概是进了城,天天被巨大的贫富差距刺激着,自己无论多辛苦都赶不上房价飞奔的速度,许多觉得许妈都有点儿自虐的意思了,对自己极其苛刻。许爸劝她休息时还会遭来迁怒:“自己不做还看不得别人做,是人是鬼都买了房了,你哩,看看过的是什么日子!” 有的时候话难听的许多姐弟都要摔门离开。许爸反过来劝他们:“别怪你们的妈,她心里头苦,我让她吃了太多的苦了。” 许多工作第一年,医院给职工发年货,有10斤牛肉,10斤羊排,还有宰杀好的鸡跟一大盒子有机蔬菜。三姐弟看了后笑说今年年夜饭不用买菜了,这些就够做一桌了。许妈却不高兴,发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发钱呢。 许多莫名其妙:“可以吃啊。这羊排跟牛肉可是正宗新疆产的,咱们这儿菜场上一般都没这样的货。” 许妈唉声叹气:“还是发钱好啊,发钱的话攒下来,咱们也能给你弟弟凑个首付。” 当时住在医院两人间宿舍里头的许多觉得一下子就不想讲话了。后来过了几个月,她找了个银行卡要升级的理由将工作后就交到许妈手里保管的工资卡拿了回头。她工作大半年了,手上抓着她工资卡的许妈一直没给过她一分钱,她也没开口要过,全靠每个月两三百块钱的夜班费过日子。唉,想想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之后许宁有次回家许妈又忍不住在儿子面前抱怨房子的事。许宁先是说这事儿他自己会考虑,许爸跟许妈已经把他供出来了,买房子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他不用家里操心。许妈怎么可能接受许宁的观点。最后许宁烦躁了,走的时候连许妈特意为他做的一大饭盒的红烧牛肉跟炖羊排都没拿。许多想缓和气氛叫他先低个头糊弄过去,提醒他带上菜。许宁愤怒地一挥手:“吃什么吃,全都把嘴巴缝死了,省下来买房。” 许妈气得在房间里头“呜呜”的哭。 许多只觉得满身疲惫,她一直在家里头充当调解者润滑油的角色,当时却无比烦躁。只想摔门走人,爱咋咋,爱谁谁,关她屁事! 后来许多跟许宁的收入慢慢涨上去,前后脚看好房子。许妈拿出了十四万给他俩凑首付,许婧又给了离婚时分割财产仅有的八万块钱现金,总算是把房产证拿到了手。 许多跟许婧都震惊了,她们根本没料到许妈能攒下这么多钱。许爸工资一个月不过三千,许妈一直到退休月收入也只一千出点儿头,许多跟许宁还在上学呢!一家人在城里租房住,开门七件事,件件都是钱;许多完全想象不到许妈到底是怎么攒下的这么笔钱。她真的是对自己苛刻至极。 一想到这个,姐妹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后来许多收入锐减经济拮据的几年里,在那种收入水平下还还着房贷,竟也攒下八万块钱还给了许妈(许妈先是不肯收,后来是通过许妈的手借给一位亲戚凑首付买房。半年后许多偶然从许爸口中得知亲戚已经还了钱,许妈没在她面前提,许多也没再问。)她突然想笑,你终将有一天成为你最不愿意成为的人,她不正一步步重复着许妈的脚步吗? 许多不想再这样下去。她也不想许妈再重复上一世的辛苦。受害者会一步步蜕变为加害者,她不想这样。 一顿饭下来,许宁最满意,一盘子韭菜鸡蛋饼都被他干光了。吃完了他还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肯定:“姐你做饭比以前好吃了。” 许多心道我啥水平我心里有数,不过是弄了点儿新花样。 许妈也笑着夸了句,叮嘱她吃完饭洗好碗筷别忘了写作业。然后突然间想起来问:“你捞的浮萍放在哪儿了?” 许多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她想起来了,她晚上放学回来后的任务不仅仅是做晚饭。她还要捞浮萍,用石头将螺蛳砸碎喂鸭子(家里的鸭子一直没有放养过,不会从完整的螺蛳里头掏肉吃)。然后,这两项她都没做。她只好撒谎:“浮萍都被人捞的差不多了,有的地方我又够不着。” 许妈头疼一般掐了掐太阳穴,疲惫地摆摆手:“算了,弄点稻谷拌上青菜叶子,再加点儿糠喂鸡鸭吧。” 许多心道这样养鸡鸭成本也忒高了,这些东西可能吃得很。却也只好答应下来。 许妈吃过晚饭就出门了,叮嘱她上楼睡觉前把门锁好。许多这时才想起来妈妈是去加班了。手套厂是计件工资,有订单的时候人人都想多挣点儿钱。可是订单数目有限,老板就在正常下班时间将一半的电机关掉,想要加班的工人只能两人合用一台。因为厂子就在村里头,许妈都是上八点到十一点的班,前面的三个小时给她娘家村里头一个年轻媳妇上。 说到这个年轻媳妇,也是一段故事。她是被人从贵州拐卖过来的,她婆家花了五千块钱买下才二十岁的她给个年龄能当他爹的老光棍当老婆。这五千块钱是借的,结了婚自然由她出来上班挣钱还。 许多当时听到时还有些惊讶,这婆家胆子够大的啊,居然不怕人跑了。 许妈翻了个白眼:跑什么跑,她家里头穷的叮当响,一家人就一条裤子,有人出门其他人就只能躲在家里头。到了我们这儿还不是老鼠掉进了米面缸,笑都笑死了。 许多去许妈厂里头给她送饭时见过那小媳妇,黑瘦黑瘦的,吭哧吭哧地干活,一分钟都舍不得耽误。听说她就想赶紧在许妈娘家那个村子赶紧站稳了脚跟,然后将家里人接过来。 许多后来也不知道这小媳妇怎么样了。她当妇产科医生那几年见过不少这样被拐的妇女,其中还有越南人,十六岁的姑娘(能问出真实年龄,许多也佩服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被卖给了个六十岁的老头。她当时义愤填膺的,想要报警;被产房的老助产士拦下了,劝她别多事,否则最恨她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姑娘。年纪这么小肯定没有结婚证,说不定会被强制遣返回国。 这些事,她只能当个旁观者。 第10章 姐妹谈心(上) 忙罢这一切回到自己的房间,许多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她今天上课时心惊胆战的,生怕露出端倪,哪有精神再提前写练习册。直到此刻翻开家庭作业,还有种茫然地恍惚感,她叹了口气,先抄起英语单词来。几门课的作业下来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许多可没有自我检测的自觉性,碰上不会的一律直接翻书找答案。这么一番折腾,写好作业已经是快八点钟了。 她起身去卫生间,隔着一道门,可以隐约地听到电视机的声音,许多觉得声音有点像刘欢唱的《好汉歌》。大约是在放《水浒传》吧。许多没啥兴趣,她上大学以后因为宿舍没有电视机渐渐就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就是后来闲着时在网上看剧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电视剧的吸引力对她而言还比不上电子书。 她没叮嘱许宁早点儿睡觉。因为这个弟弟的自觉程度,令人汗颜。许多记得她刚上高中,许宁初二那会儿,有部很火的电视剧《萧十一郎》(许多就是这样被吴奇隆圈了粉,后来大热的《步步惊心》她倒一点儿看的兴趣都没有)。许宁因为是从暑假开始看的,开学后也没中断,但是他规定自己看完一集就去睡觉(电视剧一天两集连播)。许爸都劝他说没关系,看完再去睡觉也不算晚。可许宁愣是说到做到,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规划走。 都说处女座的人龟毛难相处,可许多只从自己弟弟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凡事都有计划,按部就班,绝对不会胡子眉毛一把抓以及强大的自控力。许宁上大学时也跟舍友组团打魔兽,可他绝对不会因此耽误自己的正常生活秩序。到点儿该干嘛就干嘛,完全没有一进魔兽深似海,从此万物皆路人的意思。 许多估计,看完这集电视剧,小正太许宁该关电视了。 许多在等许婧。她原先想过要去路口迎姐姐,但现在她身上没有家里的钥匙,好像一直到高中以后家里孩子才人手一把家门钥匙。她只能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往外头张望,这时候村里还没有修路配路灯,黑黝黝的夜,还能看到天上闪烁的星光。 许多没有等太久,许婧的手电筒从小路那头晃悠悠地过来时,她还在距离家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跟人说了几句话。手电筒的光圈实在太小,许多看不清两人的脸,但她直觉另一个人应该是那个达子。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又等了约莫十分钟,许婧吃完了电饭煲里温着的红枣荷包蛋,拎着书包慢慢往楼上走,一抬头见妹妹正站在楼梯口等她。 许婧笑了,推着她往许多的房间走:“走,我给你把被窝捂热了你再睡,” 许多正想着要怎么说才能把姐姐拉到自己房间呢。许婧已经迅速地脱了外套钻进被窝,招呼许多也进来:“我给你暖暖脚吧。哎——我们班徐薇她妈妈是镇医院的护士,我问她要两个盐水瓶吧,你睡觉前灌上热水放被窝。” 许婧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头掏出本小说翻,许多注意到小说封面上印着抢钱妖女杜非凡,作者是席绢。许多确定这绝对是本盗版书,因为书的确是席绢写的,但正版的书名应该是另一个。想想也知道,镇上的租书店怎么可能有正版小说。 许婧觉察到了许多的视线,警觉地将书往身后一藏:“这本不行,我明天一早就得还给陈佳佳,我都来不及看。” 许多囧了一下,想起来自己人生中看过的第一本小言情就是台言,还是许婧带给她看的。不过后来她整个中学阶段都只爱武侠小说,上了大学又突然一本武侠小说都看不进去了。呃,打住,重点是她现在对她姐手里的小说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许多摇摇头:“我不要看,这种东西我也能写(原谅她的无耻)。” 她刚要酝酿情绪将话题转移到正点上,许婧先激动了:“哎——你也想写小说啊,我自己写了个开头,你要不要看看。” 许多囧了,她真不记得她姐还曾经文艺少女过?许婧已经欢快地将一本软面抄塞到她手里。 许多一目十行,以她阅文无数的毒辣眼光扫完十几页纸,毫不客气地打击少女的言情作家梦:“别写了,写出来也没啥意思。” 她以为许婧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她姐比她心胸宽广多了,居然跟着点点头:“我也觉得写的不好看,不是没小说可以看了么。” 许多默了一下,难道她应该把她后来看的小说比如《何以笙箫默》、《泡沫之夏》、《佳期如梦》(大名鼎鼎的《甄嬛传》、《花千骨》她没看过)什么的给写下来?打住打住,别又跑偏了。 许多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有小说看又怎样?难道你要一直靠看小说过日子?” 许婧张了张嘴,面上有点儿烦躁。她不是傻子,初三了,班上也会讨论毕业了要干嘛。 “上学呗,毕业以后再上班呗。” 许多找到了突破口就没耽搁下去,语气甚至有点儿咄咄逼人:“上什么学,上什么班?” 许婧从床上坐起来,拍拍床板示意妹妹坐下,她觉得身为姐姐,她有必要跟妹妹谈一谈家里的现状。 “多多,我不瞒你,我想早点儿工作。你跟宁宁成绩都比我好,你们将来肯定得读高中上大学,就爸爸妈妈供你们,太辛苦了。” 许多鼻子一阵酸。后来发生的很多事,许婧伤透了父母的心,不少亲戚都说许婧不懂事,不知道体谅父母。许多心里头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喊,她姐不是那样的人。她的初衷是为了减轻父母负担,想要早点儿出来工作挣钱。包括她后来瞒着父母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出去登记结婚,想的也是男方名校高材生,有能力,她能帮着负担弟弟妹妹的学费。许多记得她回家偷拿户口本的那天,自己跟许宁都在家写作业。许婧给他俩各塞了五百块钱,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又匆匆离开了。她上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时正生许婧的气,气她不学好,拦也没拦,就让当时才刚满二十岁还满脸稚气的姐姐就这么稀里糊涂走进了一段成为她一生负担的婚姻。 她的姐姐,本来可以拥有更加美好的人生。 许多正色看向自己的姐姐:“姐,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得告诉你,即使是早点出来工作,选择好学校专业也非常重要。你看看不说别的,咱爸为什么要出去打工啊。” “他们化工厂倒闭了呗。” “那他为什么不能去其他厂。” 许婧笑了:“你傻啊,咱镇上还有多少厂子啊。” “对,而且后面会越来越少。”许多深吸一口气,“它们一点儿市场竞争力都没有。九八年的金融危机一来,你看倒了多少厂子。爸爸只能出去打工是因为他没技术,没有多少厂子愿意要他。” 许婧有点儿不自然:“那是爸爸年纪大了。” 许多没反驳:“是的,体力劳动者受年龄限制非常严重。而且姐你也不要想着你年纪轻,学一门技术然后进厂里上班什么的。我可以非常负责的告诉你,绝大部分技术岗位都不会要女生。” 就业性别歧视简直就是社会潜规则。 许多上辈子没有切身体会。她大学虽然不怎样,可她学的专业是她们学院的王牌,在整个省内医学界的妇产科都是赫赫有名。医院知道招了她们专业的学生,进了医院就能直接上岗干活,因为她们半年妇产科实习期干得就是她们学校附属医院妇产科住院医师的活。那医院的妇产科五年多都没招小医生了,住院医生的工作全由研究生、进修医生跟她们这帮妇产专业的实习生包办了。加上妇产科因为病人更喜欢女医生的缘故,所以许多毕业时找工作还算顺利,没花太多的钱。(比起花了十万块还没搞到他们医院编制的后辈,她家花的钱真不值得一提了。) 但是那也是她专业选对了的缘故。像医院其他科室,只要有男医生可以选择,即使应聘的女生综合素质甩男生一百条街,医院最终拍板要的还是男生。 许宁大学专业是新闻学,他们班的女生一水儿学霸,绩点分分钟秒了男生。等到了毕业找工作时,连班上那个英语四级死活过不了差点拿不到学位证的男生都手上好几份offer,女生却常常第一关就被通知:“对不起,这个工作岗位更加适合男性。”后来毕业几年重聚,发现在各自工作岗位上得到升职的还是男生占了绝对优势。 许宁办公室的学霸妹子曾经笑着跟她讲,身为女性,我们应该骄傲啊。我们是有多优秀,才让男人这般如临大敌。招生招生要降低男生的分数线,招人招人把标准降到是个男的活着的就好。 第11章 姐妹谈心 许多神情淡漠地跟许婧摆事实讲道理:“很简单,用人单位讲究用人成本。女的结婚生孩子养孩子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吧。老板当然愿意用男的。” 许婧笑道:“你别危言耸听了。咱妈不还在厂里上着班。” “所以老妈拿的是计件工资啊。不能做就没钱拿。没有一点儿安全保障。”许多叹了口气,“姐,你必须得继续上学。否则你能进的厂子只有电子厂这种地方,就跟你去年暑假去舅妈娘家侄子家的玩具厂打工一样,累死了也挣不到钱,还危险。” 许婧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一个女的,也没什么大出息。到时候……” 许多没让她说下去。许婧想说什么她太清楚了,无非女的不用太能干,将来找个好老公就行了。这种奇葩的观念在中国实在太有市场了,女人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 “姐,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许多没有想要许婧的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我想过未来。我将来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我不想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我比别人差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要生活优渥,我想要不用担心明天吃什么会不会没钱花,我想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而不是看别人的眼色。姐,咱们现在过的太粗糙了,全民奔小康,我们这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咱们将来为什么不能过上更加精致的生活?” 许多曾经跟办公室坐自己对面的学霸妹子讨论过大学教育问题。笑称对方接受的是精英教育,是按照工程师的路数培养的。她读的大学更像技校,培养出来的全是熟练工种。但是因为市场需求导向性问题,她反而要比学霸妹子容易找到合适的工作。 在自黑的时候,她心中其实一闪而过的是不甘。她为什么不能更上一层楼。 这一世,她要做个精致而优雅的人。 纵使前路漫漫,她甚至还不清楚精致优雅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她也要努力试试。 许多拿起许婧手里的言情小说拍了拍,笑道:“杜非凡很牛叉是不是,当义工当的那么嚣张,说离婚就离婚,离完婚还有那么多黄金单身汉追。她身边就没有一个不上档次的男人。为什么能这样?首先她得处在一个上档次的环境里头啊。灰姑娘能嫁给王子,首先是因为她进的了舞会现场,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许婧没吱声,双手捂住眼睛做出了不想继续谈下去的姿态。 许多却没打算放过她,再接再厉:“一个锅配一个盖,什么样的人就能招来什么样的另一半。男人远比女人现实,而且在择偶市场上,占据的地位越高,选择的余地越大。年轻貌美并不算什么,因为年轻貌美的太多了。你看《红楼梦》里头,晴雯美不美,袭人温柔不温柔,贾宝玉一天到晚姐姐的喊个不停,到了娶老婆的时候想都不可能想她们。为什么啊,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贾宝玉一个不高兴就给袭人窝心脚,他怎么不敢这样对宝姐姐林妹妹啊,因为后面两个他只能尊重。” “我没看过《红楼梦》。” 许多被噎到了。我擦,我白忙活了半天,居然选错了例子。许多眼珠子一转,决定放大招:“好,咱不提高大上的,就说说咱们村的陈家的大女儿。” 陈家的女儿也是村里的名人,当然名声不是太好听。她在镇上饭店当服务员时跟老板儿子好上了,住到了人家家里。结果老板儿子后来翻脸,直接将她扫地出门。耽误了好几年的青春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难道她会收获同情?别把上世纪九十年代小镇上的人民想的这么善良。这种事摊上男人不过风流韵事,搁在女人身上就是轻浮不自重,妥妥一生污点。 她比许多大了大概十来岁,许多隐约记得曾经在水塘边洗衣服时近距离见过她,肤白貌美,垂着的侧脸有点儿像95tvb版《神雕侠侣》里的郭芙。她一来,原本嘻嘻哈哈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女人们全都诡异地沉默了。她冷着脸,自顾自的洗着手里的菜。等到洗完,又昂着头踩着高跟鞋一摇一晃地走了。大概是手上端着菜篮不方便维持平衡又或者是因为池塘边的土路磕磕碰碰的过于颠簸,她没走几步路就崴了脚,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路上。身后的人发出一阵哄笑,许多置身其中,那刺耳的笑声穿透她的鼓膜直直往大脑深处冲去,此后好多年里,许多还不时能够想起那阵怪笑。 “华子哥是镇上这帮人的老大吧。可是这些人的嘴巴里头可有他姐的好话?” 许婧浑身一个机灵,紧张兮兮地抓住许多的手,声音带着愤怒:“你怎么知道华子哥?你现在每天都在干什么?” 许多甩开她的手,神情冷漠:“你也知道跟那种人混在一起不好是不是?那你每天又在忙什么。”许多上辈子是很久以后才隐约听说过这号人。 许婧中考志愿填的一塌糊涂,许爸想让她去远房堂哥任教的高中上学,整天在镇上跑来跑去找人,想把学籍档案要回来。结果其中有人一脸暧昧的笑:“许婧是你女儿啊,小姑娘很有名啊。” 许爸当时气得连声音都打哆嗦,他只好色厉内荏地呵斥对方,胡说八道什么呢。后来许多都大学毕业了,许婧闹婚变时,许爸才私底下跟小女儿抱怨:“当时我都觉得这辈子没这么丢过人,我的女儿啊。”他甚至都不能跟任何人讲,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后来许婧技校毕业工作了,许爸也一直勒令她必须住在家里。 上下五千年,从三皇五帝起,中国就是男权社会。即使到了十几年后,中国社会也没多宽容。王宝强婚变事件,如果将双方的性别转换一下,看看舆论会怎样。王宝强发声明说自己努力工作从未做过对不起家人的事,于是婚姻破裂他就各种委屈了。但要是他是个女的呢,女人要是关注事业,男人出轨简直理所当然了,因为他在家中得不到温暖的关怀嘛。但是男人关注事业忽视家庭简直可以被当做工作楷模来宣传。在男人的世界里,成功是可以完全脱离于家庭存在的。而女人,无论事业有多成功,只要家庭不幸福,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许婧开了腔,将许多从信马由缰的发散性思维中拽了回来。 “人家的事是人家的事,你整天闲的啊,没事总想这些没意思的事。” 许多没让她逃避下去:“姐,你还是想想你将来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想想你的生活中究竟应该存在什么样的人吧。” 楼下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她们居然谈了近三个小时,许妈已经下夜班回家了。 许多钻进被窝,目送姐姐回自己房间,轻轻道:“反正我不想变成跟妈一样,那么辛苦。所谓希望,还要寄托在别人身上。”许爸许妈是儿女心非常重的人,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将来要看你们。 许婧怔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往外头走。 许多长吁了口气躺下。她不知道能否说动姐姐。她不想直接说出达子追她是为了跟别人打赌,这实在太伤害姐姐的自尊心了。她只想让姐姐的眼光高一点,只有眼光高了才会想要过更好的生活,才会努力奋斗,才会不轻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骗。 指望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过的都不怎么幸福。 第12章 院子里的小水坑(上)) 许多直到母亲洗漱完毕上楼进了房间还没睡着。她心情澎湃起伏,无数思绪冲击着脑袋,到最后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她对今晚跟许婧的谈话非常不满意,爱在心头口难开,她想要说的话太多了,所以竟然会那么语无伦次。 许多哀嚎一声,在被窝里打了个滚,愁眉苦脸地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这一夜她没睡好。 自从长期上夜班导致生物钟紊乱经常失眠以后,即使她费了大力气矫正好了睡眠,入睡前她还是不能想事情,否则脑子会越来越兴奋,只能闭眼养神到天亮。 早晨许妈一起身,许多就敏感地听到了。她赶紧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开了门。许妈见到穿戴整齐的二女儿,愣了一下,露出疲惫的笑:“起这么早干什么,再睡会儿吧。” 许多心道反正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做点事呢。她摇摇头:“我昨晚睡得早,已经睡饱了。” 许婧还在安睡,两人从她房间里头穿过也没影响她的好睡眠。许多失眠经验丰富,完全能够从一个人的呼吸频率中判断出对方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睡。她不无嫉妒地想:还真是没肝没肺的心都睡得好! 许妈挺高兴二女儿跟她一起干活的。她一面吩咐许多将从青菜帮子上掰下来的不够鲜嫩有虫眼或者是有点儿枯黄的部分切碎了拌糠,一面忍不住笑着说:“还是我家多多最像我,一早就能爬起床。不像你大姐,跟你爸一个样,懒骨头,早上让他起个床,还哼哼唧唧的。” 许多有点儿囧。这是许妈一个相当不利于家庭和谐的坏毛病,你夸孩子就夸孩子呗,顺带上夸奖自己没什么;但能否别非得在这时候还要踩许爸一脚。在孩子面前说他们的亲爹真的合适吗? 许宁长大后特反感他妈这毛病。先是反讽“对对对,我身上好的全是你遗传的,缺点都赖我爸”,后来就忍不住怼回头“得了吧,我的近视、咽炎、胆结石还不都是你们李家遗传过来的。”许妈被儿子了好几回,才讪讪地不敢在儿子面前张口。可私底下对着两个女儿,还是会忍不住明里暗里抬高自己贬低许爸。许多跟她姐没弟弟底气足,只好呵呵了。 许多在她妈身上学到的最大道理就是,别整天愁眉苦脸地不停抱怨。否则你就是做的再多再好,别人也会避之不及,亲儿子亲女儿也一样。 许多没接她妈的话茬。她现在说的话她妈不可能真当回事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人在他的家庭中是否有话语权,基本上取决于他对家庭经济的影响力。许多上辈子在医院工作时收入高,对家里的作用大(人人都想在医院学校之类的地方有熟人),所以她说的话在许爸许妈面前很有分量。等她去干了公务员,人穷志短,自己底气都先虚了,许妈就不太把她的话当回事。与之相对比的是,许宁渐渐工作走上正轨,收入啊什么的各方面待遇升了上去,许妈常挂在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儿子说”。家里其他人包括许多在内碰上事都愿意去咨询一下许宁的意见。家庭是社会的缩影,权力、影响力的更迭同样如此。 许多把菜叶子切好了拌上米糠,搅和好了一大盆塞到鸡圈里。鸡大爷鸡奶奶都挑嘴的很,用尖尖的喙快准狠地调出菜叶子将糠甩掉,迅速吞下,最后剩在盆底的全是菜梗跟糠。许多扫着院子都服气了,想糊弄它们,真比登天还难。 她有些犯愁鸡鸭的口粮问题了。这季节,浮萍还不到生长旺盛期,况且村里几乎家家都养几只鸡鸭,浮萍俏得很。她记得以前还跑到其他村里去捞浮萍,就这样家里每年光喂鸡鸭用的粮食卖了钱就可以买上好几倍的鸡鸭。许多当时听她妈算了这笔账还觉得不可思议:“那你干嘛还要养鸡鸭?”明显是亏本买卖啊。 许妈一瞪眼:“不养鸡鸭,剩饭剩菜还有那些菜叶子不都得丢掉浪费了。” 许多:……好吧,她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谁能拯救一下她混乱的逻辑啊。 许多想开发一下鸡鸭饲料的新品种。可惜她上辈子虽然种过田下过地(给父母打下手),插秧、割稻、打菜籽,堪称农活无所不会。但她自小缺乏对土地深沉的爱,没被师长耳提面命的时候就认定了将来肯定不会当农民,一心想着如何跳跃农门。难得看一趟中央台的农业军事频道,许婧看人家养殖大户什么的挺欢快,许多全然抱着看相声的心态去看局座战略忽悠去了。所以她的农业技能点其实是灰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在许妈将青菜叶子上的大青虫夹下来丢给鸡吃时想到了蚯蚓。传说中蚯蚓浑身都是宝啊,简直是养殖类的大米饭,跟谁都是百搭。 许佳院子东南角有个小水坑,面积据许多步测大概就三四平方米。这里原先是许家起楼房时挖了用来当石灰坑的。后来房子盖好了,许妈想弄点砂石什么的砌起来做个小水池养点儿田螺之类。 当时正逢暑假,许多大舅舅家的表姐表弟过来玩。许妈具备中国人的传统美德,自家吃不起穿不起没关系,一定以最高规格待客。说来这两姐弟还不是很好招待,因为两人皆不太吃荤。表姐李媛唯一的荤菜就是肯吃点儿螺蛳,表弟李强好点儿,爱吃基围虾。后者这么高大上的东西,镇上到许多上高中时新开的好又多超市里头才有卖。许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下河摸螺蛳加餐。李强吃的鼻掀口歪,各种赞美鲜。许妈就笑着说:“强强跟你爸爸说说,拖两车沙子水泥过来,娘娘(当地对姑母的称呼)养了田螺给你吃。” 李媛跟李强都是满脸嘻嘻哈哈的笑。许多记得清楚,当时两人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学生。论起玩心眼,许妈还不是这姐弟俩的对手。许多当时只觉得尴尬,无端自家就落了下层,好像非得要占便宜一样。其实呢,占到了什么便宜?这水坑一直就是这样摆着,从来没能砌成水池。 这件事过后剩下的暑假,表姐弟照旧被招待得身心顺畅。临走时还带了许多剥的指甲都秃了的满满一塑料袋的鲜毛豆跟许妈小心翼翼拿米袋子装的五十个土鸡蛋;剩下的新鲜蔬菜什么的都是现摘的,打理的干干净净。 水泥沙子什么的,当然没有。 后来许多眼睛渐渐不行。在外打工的许爸回家翻看她的成绩报告单时才发现她左右眼视力都只有0.3了。然后许爸回城时将她带去大舅家,他只有一天的假期,是大舅妈带她去配得眼镜。许多一直都记得,那天是个阴天。舅妈问她许妈给了她多少钱配眼镜,许多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临出家门时,许妈塞给她的二十块钱。 舅妈脸上的表情,许多一辈子都忘了不了,她涂着黑油油的睫毛膏跟蚊子腿一样的睫毛轻轻地往下扇了下,鼻孔里轻嗤出声:“算了吧,你自己拿着吧,真够要脸。” 许多感觉当场被人扇了一耳光,却只能努力维持住虚弱的笑。她当时上五年级,其实对金钱数目没有太大的概念。况且那几年是人民币事实上飞速贬值的年代,二十块钱跟眼镜的价格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差异,她也说不出来。她只是隐约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下着雨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清世界的模样。舅妈带着许多进了一家文化用品商店,她后来回忆了无数次,确信她人生的第一副眼镜的确是在一家破旧的文化用品商店里头配的。没有眼底检查,没有药水扩瞳,挂在墙上的视力表灰扑扑的还有油烟的痕迹。她站在一堆塑料盆塑料桶跟拖把背后,被穿着件跟食堂大师傅一样油腻腻的白褂子的中年人打着呵欠一脸不耐烦拿着个小棍在视力表上指来指去。舅妈在一旁不时皱眉看手表,不住催促:“快点,迟了你就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十岁的她,稀里糊涂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晕晕乎乎地上了回家的小巴。那时候,镇上还没有通公交车呢。她最后到底是谁带回家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将那二十块钱还给母亲时,母亲若无其事地塞回了口袋。 妈妈,你会不会后悔呢? 第13章 院子里的小水坑(下) 许多大舅从包工头做到身价过半亿的建筑公司合伙人。外面一直传言大舅给了许家多少钱。后来许家跟大舅一家撕破脸(导火索是大舅嫌弃自己的姐姐不会做人不会讲话,丢了他李老板的面子;当着李家众多亲友的面对她破口大骂),许妈曾经哭诉自己的委屈:“我占过他们家什么便宜了?她当舅妈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不就是给她外甥女儿买了副眼镜吗?才五十块!” 没错,许妈一直认定他们姐弟反目的罪魁祸首是弟弟的老婆。国人酷爱将罪过归咎到女人头上,妹喜毁了大夏朝,妲己亡了汤圣贤的子孙,周文王忙活了一场全怪一个笑都不会挑时候的褒姒,杨玉环糟蹋了大唐雄风,大清朝的千秋伟业败在了个叫慈禧的老娘儿们手上。就是进入了日新月异的二十一世纪,房价为什么成为全民公敌?全是被一帮被成为丈母娘的老女人给闹的。到了许妈这里,她弟弟本来可以成为社会楷模的,都怪有个不省事的老婆。 许妈还不是单纯自我转移怨恨对象减轻痛苦。她一直担心大舅是被舅妈联合孩子哄骗了,担心他将来老无所依。还脑补到眼泪汪汪地拉着许多的手:“多多,要真到那时候,你可得帮把手啊。我算是看清楚了,你跟我一样,是有良心的,你姐跟你弟都不记得人家的好。你舅舅小时候很喜欢你的。” 许多也是呵呵了,她脸圆不等于她就是行走的包子啊!先不说她大舅一个白手起家资产过数千万坐拥好几栋房产光女儿的嫁妆就陪了三套房子三十万现金的成功商人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她妈口中“老婆的傀儡”。她舅舅,真心好爱她哦。当时她才上小学,放暑假,被送到外公外婆家玩。那会儿她舅舅挣了钱,买了村里第一台冰箱。刚三岁的表弟闹着好玩将家里的棉衣塞进冰箱里头。本来没多大的事,许多的舅舅舅妈却一口咬定是许多干的,还让她别胡闹。许多被大人冤枉,气得眼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好舅舅还一脸大度:“算了算了,又没弄坏,我又不会找你爸妈赔。” 呸! 李媛订婚时,大舅就通过外婆跟许妈说了一声,还没当面,而是电话。许妈在家里各种无名火,许爸怕她憋坏了,反倒劝她和缓一下,主动提出他们一家人去参加订婚宴。许多作为第二代的代表跟着去了。(不怪许妈企图拉着她去跟她的娘家人相亲相爱,许多的确挺包子的。因为在她的逻辑里,敷衍着就好,又不是杀父夺妻血海深仇,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结果在订婚宴上发婚宴请帖,舅妈见到许妈就退回头了,直到散席,李媛的干妈才满脸堆笑地拿着张喜帖递给许妈。 许爸后来拿这张喜帖跟其他人的对照了,发现不是同一种样式。这明显是后来李家表弟匆匆开车出去买的,难怪订婚宴还没结束,表弟怎么先离场呢。 就这样,李媛结婚第一天的春节,许妈还特意在老家一直等到李媛跟她老公登门,依照当地风俗给了一千八百块钱的改口费。这还不算,许妈姿态强硬地要求许婧到场,硬逼着许婧给表妹表妹夫新婚红包,理由是许婧结婚时,李媛参加了婚礼。 第二年,果然不出许爸跟许家三姐弟的预料,李媛没有上门拜年。 许宁冷笑:这几年要是年年给改口费的话,你看她来不来。 许多异常佩服这位表姐,能屈能伸,目标明确,难怪上学时成绩一直不如她,走上社会后却比她混得风生水起多了。抛开家庭因素支持不说,单这干脆利索的高情商,就妥妥甩了许多十几年街。习大大说的没错,情商跟智商,还是前者更重要。 穷人你为什么穷,因为你总死守着不合时宜的框框架架不放! 其实他们都很想问许妈,这么被反复“啪啪”打脸,你疼不疼。然而真爱的力量是强大的,这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叫“娘家人才是亲人”。 许多好想呵呵,自作多情是最悲哀的事。许妈一直立志做一个众人(大概不包括许爸跟许家三姐弟还有宝宝)一提起来就交口称赞的好人。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可惜施恩是个技术活,她妈这个技能点明显是灰的。许多估计受她恩惠的人多半会笑她傻,而被她苛待自己同时顺带苛待到的许家人则是一肚子牢骚。她要昧着许家姐弟买给父母吃的东西自己一个人偷偷吃也算符合人类自私的天性,可她却是藏好了偷偷塞给其他亲友。 许多去外地后带回家的特产许爸连味儿都没尝过。亲戚家的一个小姑娘到许家来做客时,吃完饭许妈又要给人塞东西带走,小姑娘一脸嫌弃:“爸爸不准带,谁要吃啊,家里放了那么多,我都给倒了。” 许多当时气得额头上青筋都鼓出来了。那父女俩前脚出门,她后脚抓起特产往垃圾桶里丢,冷笑道:“我辛辛苦苦坐着火车千里迢迢地运回来是求人给我扔的?真不敢劳烦,我自己丢垃圾箱,绝对不敢污染环境!” 许妈被震到了,讪讪地笑:“不给,谁要给他啊。” 可是后来照旧,不过做得更隐蔽而已。 对于一个立志当圣母的人,这人还是你亲妈,神都没办法。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回忆是个坑,一步一个准。她要宽容要大度。上帝都说:你们谁没有罪就可以向这个妇人丢石子。许多能责备自己的亲妈当好人吗?受害者会一步步将自己变成施加者。许多上辈子看《欢乐颂》时,无比庆幸自己弟弟是个提得起来的人,否则她怀疑自己搞不好就要沦为现实版的樊胜美。 许多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也没耽搁手上的活计。她从土里挖了十几条蚯蚓先装在一个瓦盆里防止逃逸,然后将在那个里头淤泥已经干的差不多的水坑里放了块破门板。这块丢在院子里破门板本来是许妈要用来劈开当柴烧的。想了想,又从灶房里拿了捆稻草出来。然后她心狠手辣地将蚯蚓一分两段,被迫断体繁殖的蚯蚓一一撒在稻草上,一层蚯蚓一层稻草,完了在上面又铺上几块小点儿的木板。 没错,许多想养蚯蚓。方法来源于她以前看过的一篇种田文网络小说。tat,人家写种田文的说我这些相关知识都是来自于问了家里种过田的老人云云。到她这儿好了,土生土长的村妞,居然要靠印象无几的网络小说来指导如何种田。感觉好沉默是金,唯一纠结的是,她记得人家小说里头是用麦秸秆给蚯蚓当饲料的,不知道换成稻草行不行?唉,反正那小说写得有几分靠谱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忙罢这一切,许妈也挑水浇完菜地回来了。看到许多的劳动成果,听过解释后,她居然没骂她胡闹,反而笑着说:“那好,等蚯蚓喂鸡生蛋,你多吃几个。” 许多:……好吧,其实她妈一贯开明。她高中时跟她妈讲她将来想出家当尼姑,她妈还很欢块地说,那你高考就考佛学院吧。 当然高考志愿里根本没有佛学院的选项。 许多明白她妈将这些都当成小孩子胡闹。她纵容着自己的孩子胡闹。 今天许多没有倒痰盂。她冷静到冷酷地分析了,倒痰盂这体力值需求低,工作量不大。既然她已经被后十几年的生活养娇了了,还是不要非得为难自己的好。反正她可以干别的活,刺激性不是那么大的。没看她拖着大扫帚打扫院子里的鸡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了嘛。 许婧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她要迟到了。看来昨晚的谈话对她姐不是没有任何触动,否则许婧也不会睡过头,前半夜大概是失眠了。 许多跟她一道往学校赶。走到校门口被值日的学生会干部抓了。今天不是许婧他们班班长执勤,所以两人好话说尽,还是被记了班级姓名。 许多完全无所谓,她上班起就没打卡这一说,迟到之类的概念非常淡泊(她都是提前到的)。许婧刚要垂头丧气地报出自己的班级姓名时,许多抢先一步:“我是初二(3)班的陈华,她是初二(4)班的赵雪。” 执勤的人一脸懵逼:“你俩是初二的?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许多一本正经地翻了个白眼:“你还能认清全年级的女生不成。” 执勤的孩子太老实了,竟然被噎的说不出话,挥挥手放姐妹俩进校园。许婧直到走到梧桐树林荫道的尽头才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怎么能撒谎。” 许多面瘫脸:“开个玩笑而已。” 第14章 姐姐的信(上) 许多让许婧先去教室,她去食堂放两人的饭盒。许婧不同意,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去的食堂。结果祸不单行,今天学校居然停水了。总不能将米蒸成爆米花,再说许多曾经穷极无聊的时候试验过,干米不加水,蒸上一个小时出品的还是干米,就饭盒底层有点儿像炒米。许多记得学校后面有一条类似溪流的小河(主要是溪流跟河流,她没有明显的鉴别概念),据说镇上通自来水之前,大家都是去那儿挑水喝。 姐妹俩走了一半路就见到熟人了。达子跟个身高足有一米七的苗条女生面对面站着,女生脸上冷冷的,许多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儿像号称“中国来的小怪物”的超模雎晓雯,非常具有东方古典美。古典美人赏了达子一巴掌。 许多迅速反应过来,这位就是达子的正牌女友。可是不对啊,不是传说中女友是在学校里头当着许婧的面给达子一巴掌的吗?这个,许婧现在虽然在场,但完全是路人角色啊。 达子被打了以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古典美人掉头就走,她穿着一件黑夹克配黑皮裤,样子十分帅气。然后美女上了一辆摩托车,骑车的男人(男孩?戴着头盔看不清)朝达子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点火,扬长而去。 许多觉得自己的记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本能地跳到姐姐的面前,警惕地盯着达子。达子果然已经看到了目瞪口呆的许婧,朝她咧嘴笑,因为带动到被指甲刮破的伤口,笑容有点儿扭曲。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跟许婧道歉:“对不起啊,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事。” 许多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小觑了这个达子。搞不好她想把许婧拽回头还困难重重。她一把拉住许婧的手,拖着她往小溪边走:“姐,迟到了。” 许婧始终处于放空的状态,直到淘干净米放好适量的水,回程的路上,达子还站在原地。这回他拦着路。许多想看看她姐的反应再应对。许婧只是默默地从他身边的田埂绕了过去,达子想要伸手捉她的胳膊,没等许多上去英雄救美,许婧先扭着身子避开了。还回头招呼许多:“快点,要上课了。” 许多赶紧拉着她姐的手往学校跑。 身后达子还在喊:“今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许多囧的无以复加,她想起那个著名的“老地方等你”的笑话。呵呵,多少老地方啊。 两人分手去各自的教室时,许婧突然道:“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一整天的课她都上的乱七八糟。班主任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把后面的黑板报出好时,她脱口而出:“那不是宣传委员的事情吗?” 班主任:…… 许多总算反应过来,他们班上没宣传委员,好像初中三年她都没有。至于宣传委员的活儿,呃,初一初二由的这个班长兼任了。初三时,黑板报好像还是她在出。 许多:……她该有多爱吃粉笔灰啊。 班主任没打算再选出个宣传委员来,他还是把这活交给了她能者多劳的班长。许多也光棍,直接将她出了一半的黑板报擦了,分成四块,宣布由班上四个小组分担,最后结果将由班主任跟美术老师以及其他几位主课老师集体评出名次。 教室里立刻炸了窝,大家都有点儿小兴奋。许多心道自己以前该是有多吃力不讨好啊,累死累活,人家还恨你抢了他们展现自己的机会。其实最早出黑板报是有好几个人,有人当美工,有人负责找资料,有人板书抄写。大概是当初自己嫌他们拖拖拉拉没效率,干脆一手包办了。然后班主任看她整出来的成品尚可,更加默许了。 许多不想再复制悲剧。这些事情早就被现在的她归类到无意义范畴之中,她忙得很,懒得再废心神。 最后一节自习课,许多坐镇讲台维持纪律。班上同学都是难掩兴奋之色。每组都推选出自己的小分队,在那1/4的方块上挥斥方遒。 许多一面注意让大家尽量保持安静,省的打扰到其他班上的人,挨没事就在学校里转悠的教导主任的骂;一面“刷刷刷”地在作文本上写故事,没错,她准备给故事类杂志投稿。 上辈子她穷困潦倒时曾经给杂志投过稿。后来发现,除了《知音》这种需要纪实稿的杂志外,普遍稿酬最高的就是故事类杂志。反倒是小清新的文学杂志稿费最低,少女杂志常年垫底。 许多分析了一下现状。她上辈子学了医当过公务员,但这些现在根本就不能帮她生活过得更好。谁敢给无照游医看病啊,再说脱离了医院的各种抢救设备,有人相信她她还没胆子相信自己呢。思前想后,还是码字挣钱吧。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拷贝了她之前看过的大热ip巨作,不是许多思想道德境界够高,将抄袭无耻的观念深深镌刻在脑子里头了。而是客观现实不允许。首先,她没有电脑,手写大长篇,呵呵,求放过。其次,投稿困难,她现在没有任何门路,况且还不到网络文学百花齐放(群魔乱舞)的春天(混乱期),大长篇她该投给谁去?而且手写稿啊,寄平信丢了的话她会心口痛的。 许多写了篇她前世成功过稿发表的中篇故事。她想一开始还是先原创吧,等写出感觉来了,到后面即使借鉴别人的创意也能写出不一样感觉的故事来。没错,直接赤裸裸的抄袭,她现在还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党和人民的多年教育还真是没完全白搭。 写了三张作文纸,下课铃响了。许多收好自己的书包,宣布黑板报今天出不完的话明天继续,这礼拜五之前完成就行。礼拜五下午的自习课,她会请各位老师莅临指导。 许婧今晚果然没有去“老地方”。她跟班主任请了假,最后一趟自习课上了一半就过来找许多一起回家了。姐妹俩莫名其妙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四下张望确信达子还在上课后赶紧偷偷溜回家去。 许宁见到两个姐姐先是惊讶,然后开心地不得了。许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她一直扮大人的缘故,许宁小时候还有点儿怕她。她隐约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为啥,她瞪了一眼,吓得她姐跟她弟居然嬉笑着全跑下楼去了(绝对是故意逗她玩的,她才没这么凶呢,否则他们怎么敢嘻嘻哈哈的)。难怪后来尽管明明她跟许宁的教育背景更接近,工作环境也更有共同点,可无论是消费观啊还是其他什么,许宁其实跟许婧更像一些。 许妈没下班。许宁说他放学去手套厂找妈妈拿家里钥匙时,妈妈说今晚她能独占一台电机加班,所以就不回家吃晚饭了。 许多一听赶紧掰手指头数今晚的工作量。除了喂鸡鸭、做饭以外,地里的菜也要浇。她跟许婧先拎着桶到地里头去,挑水两人都不会,只能拎水浇。 许婧虽然是姐姐,但她个子小,力气有限。以前都是许多拎水,她负责浇菜。但现在的许多芯子早就退化了,哪里拎的动。况且现在虽然入了春,傍晚时冷得很,拎水很容易弄湿衣服。许多知道此时的自己只要一感冒必然鼻炎要犯。现在的她心灵脆弱的很,估计耐受力也早不如从前。她这两天天天自己配制淡盐水洗鼻子,差点儿没控制好活活呛死自己才缓解了点儿;再加重点儿,她真心不想用粗糙的卫生纸擦鼻子了啊,鼻头破了好痛。 距离菜地大概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有个小水塘。平常浇菜都是在这里取水。许多估量了一下,中间有田埂沟壑,挖条水道到自家菜地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想起家里头之前自来水管是塑料的,结果冻裂了,大概就是在她上初一的时候换成了铁管子。至于换下来的塑料水管,按照许妈爱惜东西的习惯,应该还没扔。 第15章 姐姐的信(下) 她跟许婧说了一声,赶紧往家奔。一边跑一边想,还是骑车方便点儿,否则来回两条腿,太浪费时间了。就是得装模作样地练几回,不然猛的就会骑车了太奇怪。 塑料水管果然没扔,就放在柴房里头。许宁跟着姐姐把水管抬出来,满脸兴奋地问她要干嘛。许多简单说了两句,许宁就要跟去地上浇菜。她看水管实在长度惊人,虽然塑料的没啥分量,但拿起来也麻烦,干脆跟许宁一头一尾抬着往菜地上走。临出家门,她没忘带上个漏斗跟平常用来舀脏水的葫芦瓢,否则水管口子那么小,没漏斗加持,水也倒不进去。 水管是个小头长尾巴的“l”型,正好方便许多灌水。她在水管昂起的头上插了漏斗,然后一瓢一瓢地往里面倒水,水便沿着管子流向另一头的菜地。尾巴是搭在桶上的,许婧在那边舀水浇菜。 极其原始粗陋的方法,许多无比怀念她们单位植物园的自动喷灌系统。但是也就白想想而已,十几年后许妈回老家带宝宝时,菜地上的菜还是得用最原始的方法浇灌。她小学时代国家就拨了巨款花了大力气修筑了农业灌溉水渠,但是真正发挥作用的,就许多在他们村上观察的结果,寥寥无几。大部分水渠里头都是杂草丛生,有些还被填起来做路了。 许宁看了会儿热闹又亲手浇灌了两瓢水以后被许多赶回家去了。许宁小时候身体不好,许多记得直到她上大学,许宁还因为扁桃体炎反复发作差点儿开刀。许多怕他摘除扁桃体后免疫系统会受影响坚决反对,又怕他扁桃体老发炎会诱发类风湿性心脏病,纠结了好长时间。好在后来年纪渐渐大了,许宁也没再犯过扁桃体炎。 姐妹俩忙了半小时浇完了这片菜地又转战下一处。这里的菜地距离水源比较远,大概有五十多米的样子,而且中间有一条比较宽的土路。有不少在田里干活的人来来往往。许多只好将水分两次运,先流到桶里,然后再将管子掉个头,再一次从桶里运到菜地上。 周围经过的大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有人让她们赶紧回家去:“小丫头片子,风一吹都要被刮跑了。等你妈下班再来浇菜吧。” 许多始终微笑。等他们解决完所有浇菜任务,天都黑透了。许多觉得有点冷,许婧让她把手塞进兜里暖暖,拎着两个桶赶紧往家赶。还没烧晚饭呢,在厂里加班的妈妈也饿着肚子呢。 谁知道赶到家,许宁却给了两位姐姐一个复活节彩蛋。他烧好晚饭了,炒了个青菜,还炖了鸡蛋。许宁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我不会做别的菜。就只好弄这个了。” 上辈子许宁也是这么不声不吭地做好了晚饭。当时许妈带着姐妹俩去田里将麦秸秆拖回家当柴火,路上还在商量晚饭怎么弄,一回家,饭菜都做好了。不同的是,当时入了夏,除了炒青菜外,许宁还烧了个西红柿蛋汤。许婧还夸他太聪明了,她第一次做菜也是西红柿蛋汤,不过她将西红柿、打好的蛋液跟冷水一起下的锅,最后弄出了一锅西红柿蛋花汤。 许多开心地拍了拍许宁的肩膀:“很好啦,比二姐强多了。”许多人生第一顿饭是八岁做的,当时许婧临时被同学叫去学校有事。她硬着头皮炒了蕹菜跟茄子,结果蕹菜像水煮,茄子没烧熟。许妈下班回家很淡定地就着下饭,叮嘱她下次蕹菜少炒一会儿,叶子颜色变深了就可以起锅;茄子可以多烧一会儿,不然烧好了煮饭时蒸一下也行。 许婧装好了饭盒要给许妈送去。许多不放心她今晚一个人出门,又觉得天晚了丢弟弟一个人在家不合适。三姐弟干脆一起出发了,反正手套厂离得近,来回一趟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果然没走多远,许多就看见那个达子站在村里废弃的祠堂边上。不知道是不是刚好有摩托车经过,灯光恰好印到了他的瞳孔上,许多觉得他眼睛在看到许婧的一瞬间猛地亮了,露出个欣喜的笑容。 许多自认有颗冷酷的心,不打算给少年机会,拉着许宁一道挡在了许婧身前。许宁一脸懵懂,但在发现达子的刹那间,他福至心灵,立刻化身为姐姐的小忠犬,警惕地盯着达子,只差龇牙咧嘴地叫两声了。 达子张了张嘴,见状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姐弟三位一体跟个移动的碉堡似的,一步一步地从他身边走过。 送完饭回家,许多坚持绕了点儿远路,从另一条路回家。许婧默许了。 回到家里吃完饭,许宁背着许婧偷偷问许多:“姐,那人是谁啊?” 许多:……告诉弟弟昨天他吃得香喷喷的鸡柳就是这人送给他大姐的好不好? 她保持面瘫脸,硬生生地将许宁看出了厨房。 许多洗好碗上楼时,发现许婧正在灯下写信。她的心猛然一沉,想了片刻,还是沉默着退了出去。从后面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家庭作业写了,然后迅速将那个故事写完。看看时间,闹钟已经指向九点,她知道自己应该洗洗早点睡了。那边房间里,许宁已经静静地睡了。可想了又想,她还是跑去敲了许婧的房门:“姐,你有信纸吗?” 许婧正在灯下抄作业,囧,没错,她姐很少写作业。她以前上初一时还帮她姐写过语文卷子,结果她们老师第二天居然收上去批改了,一百分的卷子得了九十一分(没有作文),为此许多很是得意。 许婧见了妹妹也没有半点儿“被妹妹发现抄作业好羞耻”的自觉,很坦然地翻自己的书包找出一沓信纸:“你要信纸干嘛?交笔友了?” 许多:“我准备投稿。” 许婧没有大惊小怪。许多上辈子可以号称要当作家的人,虽然直到上大学也没投过稿。 “那光有信纸有什么用,还得信封邮票。”许婧又翻了翻,拿给她。 许多终于忍不住:“姐,你哪儿来的信封信纸跟邮票啊。” 许婧沉默了一下,眼睛转向了墙角,声音闷闷的:“是达子给我的,他让我写信给他,寄到他家去。” 许多也是无语了。两个人一个学校的,居然玩寄信,即使鸿雁传情,直接交给对方不就好了吗?真是钱多烧的! “那你刚才是给他写信吗?” “嗯。”许婧长吁一口气,“我想跟他说清楚,当着面我说不出口。” 许多心想这样也好,早点了了吧。她折回房间,在信纸里头挑了半天,囧囧有神地发现,这些纸哪里能誊抄文章投稿啊!最后她翻出了许妈从厂里头带回来给她当草稿纸的信纸,将写好的故事誊抄了上去。她知道应该用方格稿纸,但不是没有么,只盼望编辑大人能够慧眼识英雄,莫问出处。 抄好以后就听到楼下大门一声轻响,许多一看时间,赶紧脱衣服上床睡觉。她这还正处在青春发育期呢,睡不好个子长不高的。虽说她上辈子整个中学六年只长了两厘米,倒是上了大学以后反倒二度发育又长了四厘米;但是谁说得准呢,说不定这一回她加强加强营养跟锻炼,妥妥突破一米七呢! 哼!这回姐也要当大长腿。 许多一夜睡到天亮,未能延续早起的美好习惯。等她下楼吃饭时,许婧已经要吃完了。许多连忙三口并作两口匆匆吃完一碗烫饭,拎着书包跟姐姐一道出门。 达子极为富有锲而不舍的精神,竟然又在祠堂门口等着。要不是他身上换了件黑色的呢子外套,看他眉毛上凝结的水珠,许多还以为他等了一整夜呢。 他凑上来想讲话。许婧退后一步,低着头道:“我给你写信了,你等我的信吧。” 达子一下子就喜笑颜开。他本来一直都是极力凹造型扮酷炫的,这么一笑倒是神似韩国版《花样男子》里头的美作。 许多心想自己可不能被美色所迷惑,赶紧拽着姐姐往前走。 大概是她的姿态太具有喜感了,达子居然不知死活地在后面笑出声:“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欺负你姐姐的。” 许多好想回头冲她“嗷呜”一声。 镇上邮局搬到了另一条街上,往学校的路上并不顺路。因为初三早自习开始时间早,许多自告奋勇去替姐姐寄信,反正她也要投稿。 许多此生的处女作没有投给《故事会》,不是她缺乏自信;而是很简单,现在的她手上没有《故事会》的投稿地址。她在家里翻了半天,只找出一张报纸,然后秉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原则,连人家到底需要什么类型的稿件都没琢磨清楚,就迫不及待地将稿子投出去了。 她知道自己是急躁了,对重生回十三岁有点儿无所适从,困兽一般地想要抓住点儿什么。 真是悲哀啊,钱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反倒更叫她放心。 许多走到邮筒前往大嘴里头塞信件时才发觉不对。许婧给了她两封信,她刚抓到手里时以为是许婧写了两封信来跟达子阐述自己的心路历程。现在,看到手上这封信的收件人的名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姐姐,你拿着你现在男朋友(还没真正了断干净)给的信封信纸邮票给另一个男人写信,真的合适吗? 第16章 斩断孽缘(上) 许多后背上全是冷汗,她真的被吓得不轻。这名字她太熟悉了。杨光。如果不是这个人,许婧后来也不会那么出格。更不会在后来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稀里糊涂地结了婚。 杨光此时应该还在本城某个地方当兵。许婧跟他是今年春节时认识的。李媛带着许婧姐妹俩去溜旱冰,杨光跟战友休假出来玩,不太会溜的许婧不小心撞到了他,然后两人就开始聊天了。颜值即正义啊,许多严重怀疑两人能愉快地聊人生是因为男的长的像蔡国庆(不许笑,严肃点,蔡叔叔当年真的很红很红),女的又是个小美人胚子。本来也没啥,两人聊完人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就完了。反正根本就没留联系方式,只通了姓名而已。结果许婧初三下学期时不知道为什么给杨光写了封信(现在看应该是因为跟达子的感情纠葛。许多:姐,你好有林徽因的潜质啊!怎么就碰不上一个梁思成!),她只笼统写了个n军区杨光收。按道理说,这样的信怎么也到不了杨光手里,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辗转了一个月最终杨光还真拿到了信。 好大一坨缘分。 搁在小清新的言情小说里头能当初遇梗。许婧当初也觉得自己跟杨光好有缘啊,简直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可是后来的发展就没那么美好了。许多不清楚后续,因为他们联系上以后不久许婧就初中毕业了,后来去技校读书是住校的。反正等到她高中时,两人似乎还有联系。许多那时候忙的一天恨不得能有四十八个小时,对于姐姐的情感状况,关心有限。后来许婧就结婚了。 许多可以肯定的是:许婧没在父母面前提过杨光,整个许家,也只有许多知道曾经有这号人曾存在。这意味着,他俩从来没有将婚姻提上日程。 许多大学快毕业时,为了方便参加招聘会,在许婧家住过一个礼拜。许婧当时通过网络跟杨光又联系上了。当时她早已彻底放下,杨光跟她倾述感情纠葛的痛苦。他跟妻子是奉子成婚,但他后来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女人在东北,一直劝他去东北发展,房子、车子、钱,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人。可是他老婆怎么也不同意离婚,非要赖着他。 许婧感慨:他老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了他。 许多这才知道杨光退伍以后,家里亲戚给他找了个助理工程师的工作。但他嫌弃全国各地跑着修铁路太辛苦,一声不吭跑回了家。开了个修理摩托车的门面,生意全靠他老婆打理。 许多:呵呵,你得感谢他当年的不娶之恩啊。不过他最好别去什么东北。我怎么总觉得他那个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情人是底下人体器官贩卖集团的啊。 许婧笑翻了:别说,还真有可能。他这一身零碎了卖,能卖出好几十万呢。 此后许多再也没听过这位杨光的消息。 许多不由得庆幸的大嘴被人掰坏了,有点儿扭曲,所以她一次只塞进了两封信。她毫不犹豫地将信封上还没有盖邮戳的邮票撕下来,她可是打算长期投稿的人,邮票还有大用。剩下的信,她毫不犹豫撕了个粉碎。她非常富有特工精神的将碎纸悉数丢进了路边田地里正在焚烧稻草根的火堆里,看着碎纸烧干净。 春天到了,快到春耕的季节了。 许多一直不动声色。许婧也没特意问她寄信的情况。看来她也没对那封信报什么希望,纯粹是心里苦恼,想找个树洞而已。 达子在街角的转弯处拦住了许婧:“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信里面说的是你的心里话吗?” 许多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快?镇上邮递员有这么勤快吗?不是一般第二天才能收到。许婧也惊讶了,而且她问了出来。 达子苦笑:“我蹲在邮局门口等着。他们一上班开邮筒,我就求那个人把信给我。” 许多浑身一哆嗦,达子不会看到了那封被她毁掉的信了吧。许多仔细回忆,当时邮筒边上并没有人,达子就是蹲守也是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那封信她只匆匆扫了一眼认出名字后就立刻撕掉烧了。只是如果这一幕被达子看到的话,肯定会说不清楚。自己还没分手的女友给别的男人写信,许婧一下子就从小白菜变成了潘金莲了。许多一点儿不敢期待达子的绅士风度。 许婧不知道妹妹背着自己搞得那一出,只是低头道:“嗯,我想好了。我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达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是许婧眼眶微红惶恐不安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的模样勾起了他的恻隐之心(上述纯属言情小说看多了的许多的不负责任意淫),他没再继续为难许婧,放两人走了。 许多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反倒是许婧安慰她:“别怕。达子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跟他说清楚了。他这人好面子,不会继续纠缠下去。” 许多:……希望他对得起你的好评。 第二天,达子到初一找了许多。 全班瞩目啊,感觉画风好奇怪。许多怎么会跟这位校园大哥联系到一起。许多心惊胆战地出了教室门,临走还不忘班长职责,勒令班上同学不准趁她有事交头接耳下座位乱跑。 达子明显囧了一下。 许多施展完班长的权威后镇定了不少。开玩笑,她真会怕一个年纪是自己一半的小男生? 达子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偷换了你姐的信?别狡辩,我看到你撕了你姐的信。” 许多瞥了他一眼,态度冷淡:“我姐的信你不是收到了吗?难道你连她的字迹都认不出来?” 达子不为所动:“你们是姐妹,你完全可以模仿她的字迹。” 许多确信这人不是来找男小三的就放下心来了。一脸看神经病的莫名其妙:“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明明是你对不起我姐,还一副遭到陷害的模样。你要不要脸啊?亏我姐还说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纠缠不清的。” 达子被噎了一下,一鼓作气再而衰,气势小了不少:“我看到你撕了一封信,还把邮票给撕了下来。”他当时都看呆了,这小妹妹想干嘛啊。 许多良心难得受到了谴责,她心虚。但是现在不是掉链子的时候,她立刻强撑起气势:“那是我写的信,我要投稿来着。不过我突然不想投稿了,于是就撕了。邮票当然留着以后用。” 达子还是不肯信。非得要找许婧去对质,哪有那么巧,姐妹俩同时写信。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故意换了她姐的信,还给她姐灌迷魂汤来着。 许多一见许婧就先声夺人:“姐你昨天是不是给了我信封跟邮票让我投稿?” 莫名其妙被喊出教室的许婧呆呆地点了下头:“是啊。” 许多立刻朝达子一抬下巴:“听到了吧。我的信封跟邮票是我姐给的。” 许婧不高兴起来:“达子你什么意思,我给我妹妹东西碍着谁了。” 达子一脸尴尬,陪笑道:“那个,不是,我看你妹撕信来着,我以为……” 许多连忙截断他的话,表情暴躁:“我不喜欢那篇文章,不想投了行不行。” 许婧赶紧安抚妹妹:“行行行,下回再投就是了,你不想投稿不投就是了。多多,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许多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像根绷紧了弦,许婧好几次都劝她放松一点,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却嘲笑对方:放松,跟你一样不求上进? 她眼睛被什么蒙上了,怎么会那么不知好歹。 许多手忙脚乱地找面纸给妹妹擦脸,不过她平常并不常备在身。还是时刻处于把妹状态的达子贡献了纸巾。许多越想越难受,抱着姐姐嚎啕大哭:“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幸福。”说到后来,许婧也红了眼眶,回报妹妹:“会的,会的,我一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等到两人收了哭声,自习课已经结束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急着离开的学生。达子都被小姐俩的痛哭给吓傻了,最后只弱弱地问了句:“纸巾,还要吗?” 许婧豪迈地一把抢过整包面纸,朝他挥挥手:“你可以走了,再见。” 第17章 斩断孽缘(中) 达子整张脸都灰败了下来,他朝许婧露出个勉强的笑:“好的,再见。”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脸上颜色很正经:“许婧,对不起,请你好好的。” 许婧又落泪了,她闭了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她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下头:“我会的,请你也好好的。” 许多见了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个角度看,她姐好像李若彤版本的小龙女啊。想想那个雎晓雯风格的东方古典美女,许多心道,看来直男的审美还是偏奶茶妹妹那一挂的。 大概是发散性思维缓冲了回忆带来的酸楚。等许婧回教室收拾书包时,许多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许婧不想回去面对班上同学八卦的探究,她现在也没心情上晚自习,干脆跟着许多回家了。 许多也不想许婧上晚自习。后来跟许婧聊天她才知道,她姐初中时数学基本上都是晕的,化学还好点儿,物理的电路图她从来就没看懂过。当然那时许婧说这话是嘲笑许多跟许宁这对弟妹,全是纸上谈兵。家里换个灯泡修个小家电什么的,都得她上。 可是考试只考你电路图怎么画,而不会让你现场换灯泡啊。 许多想利用晚上的时间给许婧补课。语文、英语、政治这种文科性质的不用愁,许家姐弟天生擅长背书。许婧的语文成绩在整个年级也是能排上号的。她麻烦就麻烦在数学上。至于物理,许婧当年中考物理一百分的卷子,物理考了八十多分(她自己也觉得是捡了大便宜),就是提高,短时间内分数上升空间也不大。许多只打算给她简单拎一拎电路图部分。就是卷面分高达一百二十分的数学,好好捋一捋,增加个二十多分也不是没可能。 许多不记得许婧当年数学中考到底考了多少分(事实上她自己连高考成绩都记不太清了),但许婧数学之烂堪比席慕蓉。她曾经跟席慕蓉一样,半夜被考数学吓醒,哭着说“求求你,别让我考了,我真的不会。” 许婧的家庭作业里头就有数学中考模拟卷。许多让她先做题,要是翻书找公式的话,把书的页码跟公式都标出来。她得先把晚饭问题解决了。今天主打还是青菜。许多图省事,干脆做了青菜鸡蛋面疙瘩汤,又炸了回红薯条。然后将菜薹撕皮撒了少许盐抓了抓,方便明天清炒了好带菜。 她叮嘱许宁先盛一碗吃着,装好饭盒匆匆忙忙跑去手套厂。今晚许妈还是一个人一台机子,因为平常那个跟她一道搭班的小媳妇怀孕了,害喜厉害,所以这个礼拜不加班了。许多觉得心酸,她当妇产科医生那几年,碰上的孕妇只要一怀孕,全家恨不得都要将人供起来。相形之下,这个小媳妇只是不超负荷的加班就已经是休息了。 可是再比起来,许妈岂不是更可怜,她连休息一个礼拜不加班都做不到。 许妈喝了面疙瘩汤,又将红薯条都吃完了。夸她做的不错,然后塞给她一个苹果,说是中午老板来厂里视察,慰问大家的。 许多:……你家老板真大方,慰问品就一苹果。 “你自己吃,别分给他俩了。他俩一天一袋麦片呢,营养跟得上。” 每天早上,许婧的桌上有碗热气腾腾的麦片,香甜的气味直往人的鼻孔里头钻。同样的麦片,弟弟也有一小袋热水冲着喝。 三个孩子,独独许多没有。 因为姐姐上初三了,费脑子要补补;弟弟年纪小,营养也要跟上。 许多有生以来自己挣了第一笔钱就冲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速溶麦片,冲好了跟记忆里一样的香甜,喝到嘴巴里不过尔尔。那天她喝麦片喝到吐,此后再也不碰速溶麦片! 第十章遗忘与原谅 上辈子,许多跟父母的感情有些微妙。 正跟许多的名字一样,许多的出生,并不在许家人的期待之类。 许多这代人已经赶上了独生子女的浪潮,而且是农村抓计划生育最严格的年代,简直可谓风声鹤唳。许多的出生得归功于姐姐许婧的难产。 当年许妈生许婧时胎位不正,县医院里头还没开展剖腹产技术。许妈宫口开全了,找救护车转院都来不及。医生抓着许爸跟外公一家人谈话“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许爸想都不用想,当然是保大人。结果产房年资最老的助产士硬是牵着许婧的小胳膊将她给硬拽下来了。孩子下来哭了一声就没动静了,胳膊软的,根本没力气。护士抱上孩子往影像科奔,许爸赶紧跟上。女儿在里头拍片子,大概是机器太冷,哭了两声,很快又没声音了。许爸顾不上拍片子的地方不让闲杂人等入内,顶着被骂,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女儿把人给暖回来了。 县医院表示自家技术跟不上,派了救护车将新生儿转去了市儿童医院。 许爸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闺女排队挂号,护士询问患者姓名,许爸当时都愣了。刚生下来的孩子,兵荒马乱的,哪里还顾得上起名字。他抬头见到医院墙壁上写着大大的“静”字,灵光一闪,女儿的名字就定为了许静。后来怎么改了名字呢?登记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写错了,于是稀里糊涂将错就错了。 许爸许妈都不记得许婧当时的诊断是什么了,只晓得是胳膊不好。许多疑心是臂丛神经损伤,新生儿难产常见并发症的一种。亏得许婧这场惊心动魄的遭遇,许爸许妈以第一个孩子残疾的名义拿到了二胎证。只是拿证前给许婧体检,原本信誓旦旦“只要医生伯伯一碰我胳膊就喊疼”的许婧,不知道是太紧张(害羞)还是被突然袭击忍不住怕痒居然“咯咯”笑了起来(小孩子复原能力强,许婧的胳膊早好了)。许爸许妈为此费了老大的人情又花了千把块钱才把二胎证给办下来,抵得上两口子一年的收入了。 不同于许婧出生时的生死时速,许多作为二胎可谓顺利的不得了。先是原本怀许婧时害喜厉害,每天光捧着西红柿过日子的许妈这一胎胃口大开,尤爱盐水鸭;而后到了生的那天上午许妈还在化工车间里头上班,中午回家吃饭觉得肚子疼,自己收拾好孩子襁褓拿好二胎证等住院用的东西就一个人往镇医院去了。到了半路羊水就破了,被路人送到医院刚进产房,孩子头都往外头冒了。 送许妈的好心人认识许爸,笑道:“这么急,男孩子就是毛躁。” 可惜许多是个女孩。 亏得给许妈接生的助产士信誓旦旦,以她接生多年的经验,绝对是个男孩。小娃儿一下来,产房里头的人都默默了,胖娃娃是胖娃娃,身上全是肉,小胳膊小腿可有劲,哭声响彻镇医院,就是不带把。 许家费劲心思办个二胎证就是为了生个男孩继承香火。农村有农村的文化特点,到了许多这一辈,他们村上没生男孩的人家还被人戳脊梁骨骂“绝户头”。 人要有多强大,才能对抗自己所处的社会? 许妈不无心酸地说,当时她坐月子,娘家送来的鸡蛋许多奶奶都要收起来。奶奶喂鸡时还指桑骂槐,吃吃吃,也有脸吃,母鸡不会下蛋还有脸吃。 许妈天天以泪洗面,眼睛就是那个时候哭坏的,后来一只眼睛近视一只眼睛远视。 许奶奶也不给小婴儿洗尿布。许爸那时候年轻尚不晓得疼人,又整天忙着上班,结果还没出月子的许妈就不得不拖着孱弱的身子下床洗尿布。许奶奶将灶房锁了,许妈只能打井水洗尿布,初春的陡峭寒气中,许妈落下了一到阴雨天就浑身酸痛的毛病。 许妈在许多长大后跟她说这些也许是忆苦思甜,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跟儿女诉诉苦,抱怨抱怨当初无所发泄的不如意。只是学过半吊子心理学的许多却很难不去想,许妈对她心里头其实是有怨的吧。她的出生让许妈在家里头地位尴尬,为着她,许妈受了无数的罪。她的出生,还浪费了许爸许妈千辛万苦弄来的二胎证,导致后来生许宁不得不上演《超生游击队》,回家后又被迫上缴了三千块钱的名为社会抚养费的罚款(不交的话村干部直接上门扒房子)。 许多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三个孩子的家庭,大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意义天然不同。小弟最小,又是继承家庭未来的人,得宠理所当然。只有自己,不尴不尬,又本是被期待是男孩才意外来到这个世间的,老二的地位素来微妙。姐姐漂亮,弟弟聪明,唯独自己无论相貌还是头脑皆不过平平。 她曾经借着说同事家的事来直抒胸臆,多子女家庭,除非是圣人,否则谁当父母都要有所偏颇。人是感情动物,必然有偏好,有人喜酸辣,有人爱清淡,都正常。 许妈立刻接上一句:“对你们姐弟,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许多笑笑,那当然,只是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我爸妈这么开明啊。 如果不是心虚,何必反应这么强烈。 第18章 斩断孽缘(下) 许宁上大学时,许多无意间看到他笔记本上“关于农村家庭重男轻女的调查报告”,里头许宁这么写:我也是来自于农村,有两个姐姐。但我的父母对待我们都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有重男轻女这回事。 许多:呵呵,你高兴就好。 许宁没理由撒谎,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只能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没有两个人能够看到同一片树叶。 那时候她刚毕业进医院工作,科里有个主任想给她介绍男朋友。许妈当时笑着感谢主任费心,跟许多一道回租屋时却道:“我可不想你这么早结婚,我还指望你为家里多挣两年钱呢。” 许多一语不发。后来许多过了二十五岁一直被催婚,她就很想把这句话砸回到许妈脸上。那时候许妈的口气又变成了:“别指望我们能出多少嫁妆,你还有弟弟呢。你自己攒钱,我不要你给钱。” 许多每次给钱,许妈会推辞两句诸如“你也要花钱的啊”之类的话,然后都会收下。真不给成吗?许多换工作后手头拮据,一连好几次回家都没给许妈钱,许妈的脸色就难看了,话里话外什么公务员,穷鬼,随便在哪个厂里头上班都比你强多了。许多被逼得没办法,只好省吃俭用攒下钱给她当过节费,家里头才恢复和风细雨的气氛。 许爸曾经私底下跟她讲:不要给你妈钱了,她不缺钱花。 许多只好笑笑,她能怎么办。 她跟姐姐抱怨,感觉跟花钱买母爱似的。 许婧也劝她忍耐,忍不住叹气:“那还不如一直待在外地呢。你们都躲开了,我好了,每次都要抱怨我给的生活费少。我已经尽力了啊!她每天都要去给许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吧,许宁从来没给过她一分钱生活费。她嘴巴里头还不是就儿子好,谁让咱们人穷志短呢。” 许多赶紧反过来安慰姐姐:“老妈还是不错的,她多疼宝宝啊,你带宝宝出去玩半天,她跟我在家说的全是宝宝的事。” 许婧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她对宝宝好,宝宝才会跟她亲。所以说,忍忍吧,能怎样呢。难不成还要撕破脸。” 是啊,能怎样。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间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许多在成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恨死了自己年少时所谓的懂事。去他妈的懂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却一路自我压抑着扭曲着成长为了一个不会哭的孩子,即使再渴望那颗糖,也只能无所谓地笑笑,假装自己从不在意。 孩子与生俱来配备了看大人眼色揣度大人心思的能力。许多小学时上音乐课被要求买竖笛,她没跟妈妈要钱。因为她知道家里经济拮据,觉得妈妈不想花这十块钱。许妈知道后也没主动给她钱。她当时心里头还有些隐隐的小得意,认为自己实在是太聪明太懂事了,简直可以连点一百二十个赞。 与此同时,上一年级的许宁跟上五年级的许婧因为参加学校“六一”活动表演,分别在老师那里买了一套新衣服。衣服的价格是五十块。 许多没有。谁让她丑且挫,没有被老师选去参加文艺表演呢。 许妈非常不喜欢那位勒令学生买竖笛的音乐老师。曾经自豪满满地说:“还是我家许多有志气,说不买就不买,站在走廊上就站在走廊上就是了。” 许多的笑脸渐渐僵硬,她觉得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是她坚持不买竖笛?是她愿意众目睽睽之下被赶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接受来来往往的人的怪异的目光? 她该怪谁呢。她妈妈没有严令她不准要钱买竖笛啊! “九·一八”事变中的张学良,坚决不抵抗的命令究竟有无蒋介石的授意?张学良一直坦诚命令是自己下的,因为蒋介石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保持实力,避免冲突扩大,攘外必先安内”这些理念难道不是蒋介石加筑给他的?所以当年风光一时无两的少帅也只能捏捏鼻子认下“民国第一败家子”的头衔,在漫长的幽禁生涯里怅悔自己的过错。 心理暗示这种东西,对于自以为是的许多实在太有效了。 在漫长的成长期,许多曾经反复思量自己的家庭生活。从怀疑父母偏心到论证成功再到寻找原因,最后逼着自己慢慢释怀。这段痛苦的心路历程里头,她也曾经想过当初父母尤其是母亲的种种偏心只是因为物质的极度匮乏而已,多子女家庭,父母还从未放弃供他们读书成才,压力简直重于泰山。 可想到这一点就意味着她不得不承认,在父母心中,她在三个孩子里头只能排在末尾。有选择就意味着优先,明白不代表释怀,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最爱,真的很心酸。 一直以来,许多都跟父母关系表现的十分融洽,她心思藏得深,一点儿叛逆期都没有过。只是许多自己知道,也就是这样了。 她小时候干活最多,挨打最厉害。许妈曾经用水瓢砸她的脑袋,生生将瓢给打破了。直到小学毕业,父母惊觉她已经是大姑娘,怕再打人跑了怎么办,才再也没动过手。 长大成人的许多曾经坐在许妈身边,满脸微笑地听许妈炫耀自己的育儿经,始终点头: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收视女王陈乔恩带着母亲参加了不少亲子节目,许多冲着童颜巨乳的乔恩美女看综艺时却忍不住感慨万千。从生硬到和解,陈妈妈从未觉得自己做过了任何事,陈乔恩从头到尾都是配合脸。但心里头究竟怎么想,只有东方教主自己知道了。 许多打小就学着做一个聪明乖巧懂事的孩子,而且一度很成功,村里大人一提起她来都要夸一句懂事能干。可是性格这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到最后你是怎样还是怎样。那种强撑起来的镇定自若成熟大气不过是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长大成人以后,许多在不断地碰壁中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个性中的短板,她所有挂在嘴上奉为圭臬乍听之下简直真理的理论,统统来自于书本网络等等现成的知识,而并非自己人生体会总结出的经验。所以到了必须独当一面的年纪,许多沮丧地发现,真碰上事儿了,她根本束手无措。 许妈一直强调自己喜欢许多。当初许多刚出生时,许奶奶跟许爸是准备将许多送人的,连人家都联系好了。只是许妈天天带着,心里头舍不得,就往后面拖。先是说给孩子喂奶到满月,然后说一百天,再然后就是六个月。 “那户人家也不行。倒是城里人呢,那个妈妈板板正正的,有文化有派头的老太太。可女儿有精神分裂症啊。老太人一走,乖乖,你还不得被折腾死啊。” 不知道是许家一直拖来拖去惹烦了那户人家,许多就没送出去。 许多五个月不到的时候,被许妈抱怀里在院子里的竹床上乘凉。夏夜惊雷,四个多月大的小婴儿被惊到了,浑身惊厥抽搐。许爸一把抢过许多就往地上丢,许妈“啊”的一声连忙下地将她搂回怀里,哭着喊:“再逼着我,我抱着两个女儿一起死,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这些事是许妈跟许多讲的。许多并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虽然后来在孩子面前,许爸许妈是虎妈猫爸的模式,自己姐弟闯了祸都是偷偷告诉爸爸,爸爸再帮忙瞒住妈妈这种风格。可许多也记得三岁时曾经被许爸挂在老房子的梁上打,打的她嘴巴鲜血直流也不歇手。她想当初许爸下得了那个狠手。 她真心不再怨恨父母,也不会有父亲是个蛇精病的想法。如果说母亲经历了孕育分娩的过程,天然就对孩子存在感情;那么在这个流程里头多半是旁观者的父亲,就很难生出柔情了。大多数时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所以才有“生恩不如养恩大”的说法。 父母总是爱自己的,否则将她往那户人家一送,许多心道自己的人生多半是部看她有多惨的苦情剧。 苹果不算太大,黄皮上泛着红,大概是一种名为“黄帅”的品种。 许多怔怔地看着苹果,微黄的灯光为它镀了层柔和的光晕,带着种不可名状的暖意。她的喉头像是被哽住了,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苹果就赶紧转身走。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她上高中时,有一阵许妈就在她们高中附近的服装厂上班。许多中饭晚饭都去许妈厂里食堂吃。食堂一份素菜五毛钱,一份荤菜一块钱。许妈每次都是买一份素菜一份荤菜,自己从不碰荤菜说吃了头晕,全都挟给她。当时大概是快到父亲节还是母亲节,班主任让班上每个同学都写封信给父母,感谢父母。许多写了这件事,一边写一边哭,纸都皱了。班主任让他们拿回家给父母看,据说好多同学都跟父母哭成了一团。许多却一直收在书包里,怎么也不想给父母看。后来班主任又从中挑选了几份他认为好且有代表性的,让人上讲台读,其中就有许多。临到那天开班会,许多假装信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赖了过去。她的感情,即使是对父母的感情,她也只习惯放在心里,仿佛暴露了出来会很羞耻一样。 该怪谁呢?是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早熟懂事让父母不由自主地放心从而将更多精力放在需要他们操心的另外两个孩子身上;还是一贯对自己苛刻的母亲将许多当做另一个自己,所以无意识间会用对待自己的标准去对待。 父母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担任的角色。 想起每天早饭时,连桌上新炒的给她们姐妹带菜剩下的蔬菜都几乎不沾筷子,只挟了两筷子咸豆酱下饭的妈妈,许多觉得心头积攒了多年的怨怼像雪人暴露在了太阳底下,慢慢融化。 现在,她好想抱着妈妈说:“妈妈我爱你,妈妈我原谅你了,妈妈我真的不怪你了。” 因为你已经竭尽所能给出了你所能给我的最好的一切。 许多默默流着泪一路走回家。黑夜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她可以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落泪,不再伪装坚强,伪装无所不能。苹果在路上没来得及吃,许多却不打算分给姐姐跟弟弟。那是妈妈给她的,单独给她,她谁也不会给。 吃过饭收拾完毕,许多悄悄回了自己房间。她捧着那个苹果,珍惜地一口一口咬下去,慢慢的咀嚼,让果肉香甜的气息充斥整个味蕾,然后再缓缓地咽下去。 第19章 理想与现实(上) 许多今天利用课间时间已经将家庭作业差不多都写完了。给许婧串数学,她也带了自己的私心。许多高中以后成绩下降厉害,后来以吊车尾的成绩上了一所本一医学院。因为专业选得好且运气不错,最后工作还算顺利。但是她自己清楚,她算不得会学习的人。她初中能混得开是因为她擅长背诵,而初中的内容浅显。等到了高中,需要理解的深了,她再单靠背书就捉襟见肘了,虽然表面上上课她都能听懂,但那是书山题海轰炸死记硬背强塞进去的。她脑子里头实际上还是一团浆糊,从来都没真正捋清楚过。 许多心里头不是滋味,她明明那么努力,她从升入初三起直到高考结束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她连大年三十晚上别人在看春节联欢晚会时都在奋笔疾书;为什么她就不能再往金字塔的上面走几步,难道她的努力生来就比不上别人的努力尊贵? 许多这辈子还是想好好学习。她上辈子的遗憾太多了,真想一个个都实现了,许多觉得自己没那三头六臂。她也许并不擅长学习,但她对学习最熟悉。况且对于一个农村贫二代而言,学习是她改变自身命运最简单且最有效的方法。她上辈子已经实现了第一步,这辈子做生不如做熟,她完全可以将方向调的更精准,做到第二步。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初中的数学书跟她记忆里一样,并不难,只是大部分知识点她已经忘光了。许婧做完了一套数学模拟卷,后面的大题基本上都空着。她难得在妹妹面前生起了“作为姐姐竟然如此废柴”的羞耻心,嗫嚅道:“我实在是听不懂。” 许多没着急,她先从最后一道题开始,那是一道几何题。她看了一会儿,再翻翻书,确定好几个公式,弄清楚了关键的几个步骤。大概是当年做过的题目实在太多了,重复次数也多,许多乍看时虽然一脸懵逼,但翻翻书找好公式以后,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亲切感。 她先把公式一个个的都列出来,然后倒推着进行,把这道题目分开来讲。每用到一个公式,许多就将书翻到相应的部分,将这部分的典型例题再说一遍。然后当这套题从头到尾讲完时,已经快十一点钟了。也就是说,她一道题整整讲了四个小时。 许婧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毫不掩饰对许多的赞叹:“多多你真厉害,我从来没有这么明白过。” 许婧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弟弟跟妹妹,从来不会心生嫉妒。许多记得她上技校时,同宿舍有个姑娘的妹妹跟许多是一个年级,说到各自马上要中考的妹妹。那姑娘家里比较宽裕,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爸妈说了,只要我妹妹想上县中,花五万块的赞助费都上。”当时县城稍微偏一点地段的房子不过一千块钱一平方米,这家人真心土豪。 许婧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后来中考成绩一出来,她就喜笑颜开了。哼!我妹妹自己就能考上,像你家的那么笨,还得花钱求爷爷告奶奶硬塞进去。 许婧跟许多说的时候一脸有荣与焉,跟自己成绩好一样高兴。 许多好想抱一抱眼前的少女啊。她强忍住伸出魔爪的冲动,心里告诫自己:别,这是你亲姐,不是你亲姐家的宝宝。 下面的题目只能明天再讲了。许多也不着急,怕什么,中考还有好几个月呢,她一道题目一道题目下去,总能将许婧的思路慢慢给捋顺了。 她记得许婧当年的中考成绩不算太差,要不是填错了志愿,还能勉强够得上一所中流高中的分数线。她并不想让许婧上高中,一是许婧并不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她的身上缺乏许多跟许宁的学习热情。她上辈子后来独自抚养女儿不得不发奋自考会计证那是被生活的阵痛给逼的,而且她学的过程也异常痛苦,简直就是硬逼着自己熬下去的。二是许多自己能力有限,她上辈子都没能当成学霸,这辈子中学知识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还想打造出个真学霸,难度系数太高。 许多给许婧定的目标是市的卫生学校,医疗护理,五年制大专。许多有位远房表哥在县里一所社区医院当院长(过两年就是了),当初许多毕业后顺利找到工作全靠这位表哥鼎力相助。许多还有位很喜欢他们姐弟的表姨是县医院的护士。许多大学毕业时县医院还招五年制大专的护士(当然得找人),提前五年毕业的姐姐进县医院的难度系数不大。再不济也能去表哥的医院,好歹也是正式在编,福利待遇都还可以。况且当过医生的许多有切身体会,在医院有熟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辈子她没打算再当医生,因为她还是讨厌上夜班。至于祸害她姐上夜班这件事,因为每年医院都会新招很多小护士,所以护士普遍升到护师且年满三十岁后,就很少再会排夜班了。至少她当年工作的医院是这样。 许多十分光棍地想:两害相较权其轻,护士是女性遭受就业性别歧视最小的职业之一了。比起她姐在电子厂两班倒,累得整个人软的跟根面条时相比,护士明显更好。 然后她就开开心心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次倒不算迟,天才蒙蒙亮。许妈正在厨房里炒菜做饭,因为许多昨天没有煮饭,所以今天早饭妈妈煮了大米粥。许多心满意足地喝着厚厚的米油,觉得被妈妈偏爱了,感觉非常好。许婧一无所觉,反而偷偷问她,要不要吃点儿麦片。 许多心道,姐姐,你其实吃了大亏,我现在吃的才是真正营养的东西。 进了教室,许多的心情依然轻松愉悦。她准备今天将这学期的数学书从头到尾都回顾一遍,起码得碰上哪道题要知道用哪个知识点,一直记不起知识点的内容也不打紧,来回几趟就清楚了。想把数学书从头到尾串起来,起码她得先做到对书上的知识点心中有数。 上午语文课班主任安排了随堂测验。许多脸色非常不好看。这又不是高中时代,才上初一,这学期又才开始不到两个礼拜,有必要弄什么考试吗?关键是她的芯子退化了,她现在还没来得及花时间在语文上啊。 考试过程果然生无可恋。许多悲哀地发现她是现代文盲资深患者,会认会读不会写,名句默写时,她倒是记得“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前一句是“不知细叶谁裁出”,可是那个裁字,她写了半天,总觉得写出来的字有点儿古怪。最后干脆混不吝地潦草带过。其余无论阅读理解还是作文之类,只要能换词换字使用的,她一律果然换用。汉字掌握量小的人,真心伤不起。 下午自习课时,语文卷子就发了下来。作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具备天然优势,他堂而皇之地占用自习课讲卷子也没有任何人表示异议。许多拿到卷子鼓了半天勇气才敢看,纵使做了很长时间心理建设,看到刺目的“78”分时,她还是震惊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她是真的重生了,她的身上已经遗失了纵使从来不预习复习上课随便带着听听依然是语文小能手的技能点。 许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分数都扣了哪些部分。字音字形字义部分状况惨烈在她预料之中,这些只能靠再背,扳回头应该不难。同理可用在默写上,都隔了快二十年,她记得住才怪。最让许多惊讶的是阅读理解部分,她竟然连一半的风都没拿到。 这不科学,这种程度的文章,她怎么可能看不懂。她从小可是以阅读量在小范围内小有名气的。许多将文章反复看了几遍,越发觉得自己的答案没错。讲台上班主任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她的方向:“有些同学既往基础很好,成绩也一直优秀。但是从上学期起我就已经强调过了,初中不同于小学,没有那么简单。不要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自欺欺人,否则现实会给你迎头一击。” 许多假装被说的人不是自己。她一点儿也没觉得羞愧,她正忿忿不平呢。 不知道是不是非要让许多认识到错误,班主任特意从阅读理解部分讲起。等他宣布完正确答案后,许多整个人都是懵的。这都什么鬼?出题的人看懂这篇文章没有。作者会哭的,你有没有考虑过作者的感受。 第20章 理想与现实(下) 许多想起曾经看过一位知名作家的博客。他写道,他有篇散文有幸被某地高考卷选作阅读理解的文章,其中有道题是“文章的末尾,作者写“我抬起头,窗外正下着雨”,请问作者在想什么。”作家无奈道:我在写这篇文章到结尾时,正好抬起了头,窗外的确在下着雨。其实当时我什么也没想啊。标准答案里头的想法我压根就没想到。其实题目应该问,出题人在想什么。 许多猛然想起自己曾经跟学霸妹子说过这个博客。妹子说她高中时阅读理解老是得低分,十八分的题目,她无论怎样都只有十分十一分。后来他们语文老师,是个省特级教师,将她喊去了办公室交流,说看你的答案,我知道你是真的读懂了文章。但是作为老师,我要负责任地告诉你,文学欣赏跟阅读理解是两回事,你还是按照阅读理解的套路来吧。然后妹子就顿悟了,她写阅读理解时连文章都不看,直接读题编答案,然后十八分的题目她从来不会少于十五分。 许多当时还很不服气地想,难道我从小到大阅读理解都是高分是我阅读层次浅刚好没真看懂文章? 现在再看一看手上的卷子跟班主任宣布的标准答案。呜呜呜——她真的好想哭。她一直以自己的语文成绩为豪的啊。 许多阴着脸,将标准答案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上去。她想她以后都得照着套路来了吗,好难过,感觉亵渎了她最爱的语文。 同桌李雷一直用手指头戳她的胳膊肘。许多正处于心情低谷,不悦地翻白眼,怒怼:“干嘛?” 小男生被她吓得一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讲台,一声都不敢吭。好在许多理智尚存,抬头看向了讲台。班主任没给她当场没脸,而是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许多,你说说看这道题的答案,李白字什么,号什么。” 许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轻松说出答案又坐了下来。 大概是为了宽慰她,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特意将她叫到讲台前,说了句:“一时的退步不算什么。你姐姐的语文成绩一直很好,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许多点头表示一定做到。 她拎着书包朝初三年级方向走。班主任教过许婧,很喜欢这个乖巧听话的学生。许多刚到这个班时,班主任还笑道,你怎么跟你姐一点儿不像啊。刚被学生会会长“这么丑的人怎么会跟这么漂亮的人站在一起”打击到的许多,闻言毫不客气地怼回头:“世界上从未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被迁怒的班主任好无辜啊。 许多问班主任要了语文练习册的参考答案。为了防止同学做练习册时直接抄答案,各科老师都是吩咐大家先把答案撕下来写上名字交上去。许多非常怀疑,老师们真能保管好这么多份练习册答案吗?她怎么不记得参考答案有发还到大家手上的一天。 好在班主任比她想象中的靠谱多了。他很快就从柜子里翻出了写着许多名字的那份,递给她之前,还极有教师责任心地又叮嘱了一句:“老师是信任你才把参考答案给你的。老师相信你是个勤学向上积极主动的好学生,不过辜负老师的期待。” 许多:……为啥总有种将枪递到别人手里然后期待别人绝对是为正义而战的感觉。 她当然不会拆台吐槽,而是元气少女感十足地微笑:“我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待。” 我要为地球而战。都什么鬼! 阅读理解的参考答案,果不其然,看的许多满头黑线。李白是追求自由,不摧眉折腰事权贵?呵呵,明明是抱杨玉环大腿的人太多了,他没抱上而已。陶渊明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明明是基层公务员待遇太低,领导太难伺候,升职空间太小,然后家有薄产还能回家啃老(吃软饭),所以果断辞职了而已。你要给他个一品大员试试,你看他走不走!苏轼号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忽悠谁呢,这位大神分明是不会做人的典型,想回归中央政权去皇帝大Boss面前而不得罢了。要真说有谁身处高位各种顺畅还心向往之田园生活,必须是诗佛王维啊。许多真心喜欢他的诗,不明觉厉,满满禅意,好适合拿来装13啊。只是许多非常怀疑,要真让王维去下田种地干农活,大人必须得崩溃吧。说到底,人类是永不满足的生物。 所以人类不断前进。 许多恶狠狠地翻着参考答案,心中默念一千遍,就当是考申论。姐怕啥,姐是裸考裸面都能混进公务员队伍的人才啊,会被小小的阅读理解难倒? 语文基础部分,许多直接问许婧借了语文基础手册。初中三年的,从头开背。上一世许多基本上用不到这东西,因为她语文课最大的爱好是将书从头翻到尾,一学期的课下来,一本书她翻了不下数百遍,连课文最底下的小字注释跟后面的拓展阅读她都如数家珍,这样子她语基部分不拿高分也真是活见鬼了。她学语文,靠的纯粹是语感。 可是时过境迁,许多已经没了翻看课文的欲望。曾经觉得饶有趣味的文章,现在看了味同嚼蜡。许多不打算再勉强自己。闹饥荒的年代,粗粮是主食。可杂交水稻亩产都要破万了,你再天天捧着地瓜胡萝卜当饭吃,不符合营养学原理啊。 许婧痛快地将语文基础手册塞给了妹妹,她也没有背手册的习惯。其实从根本上讲,他们姐弟三人学习语文的方法是最科学的,循序渐进,全靠日常积累。但是学好语文,或者说取得高分,最快捷有效之路并非如此。 许宁大学有个舍友是当地的文科状元(绝非偏远地区),可这孩子吧,连四大名著什么的都没翻过。他一本课外书都没看过。可是人家的语文高考分数能在全省五十多万考生里头排进前一百名。这该上哪儿说理去。 许多决定从今天起,每天都跟许宁一道练硬笔书法。不然光抄写字音字形字义感觉好蠢啊。 第21章 爸爸回来了(上) 许爸给女儿开门时,许多还愣了一下。还是爸爸先伸手接过她背上的书包,笑着先打招呼:“多多放学啦。” 许多冲他咧嘴嘿嘿笑,喊:“老爸,你回来啦。” 爸爸比记忆中年轻不少。起码现在头发里头泛白的部分只有几根。许宁上大学时,父母的头发几乎都花白了。他们不舍得去理发店染头发,都是买了廉价的染发剂,两人给彼此帮忙染头发。爸爸笑着说:“染了头发精神点,看上去不那么老,老板也愿意让我跟你妈干下去。” 许多觉得心酸,别人染头发是为了漂亮为了时髦,而她的父母,却是因为想多干两年,好给子女更好的生活。 她决定买房时,连首付都得问父母跟姐姐借钱凑。许爸却安慰她:“没关系,爸爸还年轻,还能再干很多年。” 生性倔强,在医院被病人跟家属无理取闹地指着骂到体无完肤时也没红眼眶的许多,当时却忍不住酸了鼻子。她的父母,给了他们竭尽所能的爱。 晚饭很丰盛。许妈今晚特意没加班,煮了火锅,下了丸子、油豆腐跟青菜、菠菜还有荠菜。火锅汤鲜肉美,热气腾腾的,能把人的馋虫从灵魂深处给勾出来。 许多工作以后为了保持身材(虽然她也没啥身材好保持的),对高热量的火锅丸子敬谢不敏。但此刻对着奶白的汤锅里头翻滚着的各色丸子,她却垂涎欲滴,老实不客气地夹了灰白色的肉丸跟粉嫩的虾丸。一个字,鲜!她痛苦地忏悔,怎么馋肉馋成这样了。明明她连吃十八个月的素时,天天置身自助餐厅都无动于衷专心吃草,怎么这才重生几天,味蕾似乎都转了方向。这跟现在这具十三岁的身体大概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直到外出上大学,之前因为饮食结构里头菜多肉少,一直对荤腥感情麻麻的,稍微吃多一点还会头昏。看来还是工作以后食堂伙食太好给闹的。 许家没有在饭桌上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团聚在晚饭桌上,不热热闹闹地说话才怪。许爸跟老婆孩子聊起工地上的事,在他嘴巴里,本来危险而辛苦的工作却妙趣横生。他说到舅妈负责工地伙食,一大盆菜都端上去了,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浇油了。” 舅妈那浇油可不是菜下锅前先热锅放油,而是菜烧好盛到盆里后,再在上面浇一勺油,油花浮在水上,显得油水十足分外好看,下面全是水煮菜。 一桌子的人全笑了。许多笑得有些发虚。她爸爸现在在工地上做着重体力活,吃的却是这样的水煮菜。肉裹在舌头上久久不能下咽,肥美鲜香的荤腥丸子也渐渐失去了吸引力。晚饭剩下的时间,许多专门在火锅里挑各种蔬菜吃。 许爸注意到了二女儿的举动,笑道:“多多吃啊,爸爸这回带了一大包丸子呢,别怕,下顿还有。” 许多只是勉强做出欢快的样子,笑嘻嘻地说:“火锅烫菜比较好吃,我喜欢这个味道。” 许妈笑了,语气轻松:“你要喜欢,天天都有的吃。咱家别的不说,地上的菜总是少不了你的。” 许多哈哈笑:“哪能天天吃火锅,会上火的。” 吃过晚饭,许妈没让许多收拾碗筷,将几个孩子都推走写作业看电视去。许爸在灶膛里又放了个草把子,将锅里水烧热,洗碗时好下油。他有点儿担心:“多多怎么回事,没吃几个丸子就不肯碰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许妈叹了口气:“这丫头你还不知道,她哪里是不喜欢吃,是省给我们吃呢。” 许爸沉默了,半天才长长嘘出口气,脸上想笑却露不出完整想笑模样:“哪里用她操心,小孩子,心思那么重。你也别光喊她干活,初中生了,也得顾顾自己了。” 许妈不高兴,也有点儿委屈:“我哪里苛待她了,我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会不心疼。” 许爸有些为难,不好跟妻子辩驳,只能笑道:“你看看你,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好了好了,不说了。明天把稻种下了,等插秧时我再请两天假。” 两人商量了一下农活的安排,把第二天下地的东西都安排好,才上楼睡觉。 许婧跟许多都还在灯下看书。许爸许妈对大女儿不想上晚自习而是回家看书也没意见。毕竟从镇上初中到家里也有段距离,许婧又不会骑自行车;大晚上的一个大姑娘,单独回家他们心里也打鼓的慌。 许爸惊讶地发现是二女儿正在给大女儿讲解数学题。两人见了父母只抬头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又埋头继续讲题。许多画了图形,然后照旧从后往前推。她现在讲题的速度比之前快多了,因为初中数学书上的主要知识点她起码混了个脸熟。找起公式例题来,也不用再从头翻到尾,而是直接能够指出在哪本书上。说来这也算许多的一个小优势,她看书后未必记得住内容,但在遇到相关的知识点却能清楚地指出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以前也没觉得这点有啥实际用途(考试的时候你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却不记得内容,完全白搭啊!),现在帮许婧串数学,却觉得真心金手指,有如神助。 今天一晚上就讲了三道大题,平均每道题耗时一个小时。许多相信,随着时间越往后推,她讲题的速度会越快,因为许婧在这个过程中掌握的知识点也会越来越多。 眼看闹钟快走向十点钟,许婧催促许多赶紧回去睡觉。许多也没继续,一下子说太多,许婧反而容易忘。她回房间后先是活动活动手脚,然后脱了外套在床上练习瑜伽动作“莲花逍遥坐”,拉伸腿部,顺便让心脏的血液往下半身流流,不然腿脚冰冷冷的,她睡不安稳。在压腿的同时,许多眼珠子也没闲着,顺时针极左极上极右极下地转二十五圈,换一条腿压,眼珠子逆时针重复二十五遍,然后极力体会了一下,没找到养生名人中里巴人所说的后颈发酸的感觉,倒是眼睛,总觉得在抽筋。 上一世她闲着时试验过不少治疗近视的办法,然而效果基本上都没看到。大学时眼科教授也说成人近视想要恢复正常视力他还没见过一例成功的,倒是未成年人近视度数不深时,好好练习,完全可以恢复。可惜教授当时交给他们的方法,现在许多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那时候已经成年又是高度近视,就连许宁都上大学了,哪里有动力学习未成年人假性近视的恢复方法。 好想再穿回去拍醒自己的脑袋。真不明白自己的逻辑,技多不压身的道理都不遵循。上大学时,时间宽裕,舍友学驾照喊她一起。她却神奇地抱定了“我又没钱买车干嘛学车,等我有钱买车了再学也不迟”。可是就跟一首老歌里面唱的一样“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有钱时却又没了时间”。等她真正拿到驾照都要三十岁了,正是穷困潦倒月月发了工资赶紧还房贷的悲惨世界。 许多重新换左腿压,继续上述动作。她才不怕呢,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谁转眼珠子把眼睛给转脱眼眶的。如此三个循环以后,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许多挺欢乐,大学时上中医学,老师说眼为肝之窍,流流眼泪给肝脏排毒,挺好。擦干净眼泪水钻进被窝里头,许多又不停地转脚脖子,在等脚上发热时,她渐渐陷入了黑甜乡。 许多第二天起床下楼时,父母都下田干活去了。灶上锅里的米粥还冒着腾腾热气,许婧已经拌好饲料放进鸡舍鸭舍中。见她盛了米粥,赶紧从腌菜缸里头捞了颗腌菜(当地人管青菜腌制品叫腌菜),挤干净盐水,切碎放点儿熟油拌了拌,好配大米粥吃。许多非常喜欢这种爽口的小菜,别跟她说腌制品亚硝酸盐含量过高,不利于身体健康,她就爱这不健康的食品。 第22章 爸爸回来了(下) 许宁今天也起得早,许婧跟许多背着书包出门时,他已经穿戴好了下来吃早饭。许婧叮嘱他别忘了罩子里头她给他留的半个咸鸭蛋:“赶紧吃掉,不然放到下一顿不好。你上学时别忘了把门锁好。” 许宁“嗯嗯”直点头,转着脑袋东张西望:“姐,虎虎跑去哪儿了,我都好两天没见到它了。” 许多怔了一下,她都要忘了这只虎皮斑纹猫了。这还是当年她亲手从外婆家老猫下的几只小猫崽里头挑出来的。她小学时偶然得到大人给的饼干,自己舍不得吃,全都省下来偷偷喂虎虎了。现在,她居然快要记不起来虎虎究竟长什么样了。 许婧脸上一虎,骂道:“吃你的饭去,小孩子家,问这个。” 许宁撇撇嘴,朝许多做了个鬼脸,还快活地眨了下眼睛。都把许多给看愣了,她记忆中许宁一直是个害羞内向的弟弟,竟然也会这么活泼。 许婧懒得再搭理他,拖着许多的胳膊出了门。许多抿嘴偷乐,她当然知道虎虎是去干嘛了,春天啊,虎虎是只公猫啊,必然是投身伟大的基因传递事业去了。 下午的晚自习开成了班会,班上气氛非常热烈。许多本来想置身事外,结果班主任跟各科老师一来,就端坐在特意留在上首的座位上了。许多无语,看来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大家都默认由她来主持活动了。天啦天,她本来以为是班主任自己主持的,她一点儿准备都没做。 她深吸一口气,深恨自己当初干嘛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她原本是打算在底下背语文基础手册的,好浪费时间。许多硬着头皮上了讲台,以在单位欢迎领导致辞的口吻再三再四邀请班主任上来说两句。 班主任推脱不过(也许是根本没打算真推脱),上来讲了开场白,大意为鼓励大家多写多练,充满创意,作为学生要勇于展示自己。不管好不好,你们自己做出来的就是最好的。就比方上课时老师提问,你们就放心大胆地举手回答问题嘛,难不成说错了老师还会怪你们不成。你们要是都会了,我们老师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嘛。用社会上的话讲,我们也会下岗。 教室里哄堂大笑,大家拼命地鼓掌,十分给自家班主任面子。 班主任手往下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道:“咱们班的学生都是好学生,听话懂事知道努力。但是你们的努力也得让我们老师知道,光一个人闷头干怎么行,可以相互学习讨论,互通有无。多学学别人的长处,把自己的短处给补上来。不会的题目下课了也可以问老师。你们李老师(数学老师)、刘老师(英语老师)都住在学校教师宿舍里头嘛。放心大胆地去,老师肯定不会不给你们水喝。” 教室里笑得更厉害了。年纪最大的李老师拿手指指着班主任,笑得直摇头。他是这所初中里头年资最长的教师之一,据说以前是数学一把手,还参加过中考数学卷的出题阅卷,从来只带初三毕业班。后来据说是因为牵扯进了不太光彩的作弊事件,被从教导主任的位置上一捋到底,出去病休了两年才又回来教了许多他们班。 许多不记得李老师的教学水平到底如何了。她当年数学课上从来不听,一心早点做完《课课练》好回家后不用再花时间写数学作业。李老师也不管她,只要她按时交作业不打扰别人就行。这两天的数学课听下来,许多觉得李老师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举重若轻,把题目说的都挺透。所以她现在上课都是紧紧围绕着老师的课堂教学进行。 她灵机一动,脑子里转出一个念头,连忙压下。先别轻举妄动,赶紧把数学成绩弄漂亮点,才好跟李老师套近乎。 班主任说完了示意许多继续。许多又把绣球抛给四个小组,让他们每组都选出代表来解说一下自己组的板报内容,立意是什么,为什么选用这种手法表现。说完要求许多就自觉失言了,她面对的是一帮初一的学生,不是单位的新进公务员。于是她赶紧往回找补:“每组代表人数都不限,全组同学集体说都可以。代表说完了,下面的组员可以补充,只是不允许重复别人的话,也不要抢答,一个一个来。” 等话音都落下了,她又开始后悔,怎么说什么都不得劲,感觉有点怪怪的。她努力维持着温和的微笑,心里头各种弹幕,近乎于绝望地站到了讲台边上。教室里的老师跟班上同学却似乎半点儿也没觉得她说的话有任何不妥。先是一阵欢快的叽叽喳喳,各个组在她倒计时的催促下迅速组成了发言小分队,然后从距离教室门最近的那组开始,一个个开心且扭捏地上台发言了。许多注意到,每组的代表主要发言者都是这组官最大的那位。 同学,你们这么小就这么现实真的合适吗?她才不相信会这么巧,偏偏是他们对板报贡献最大呢!她明明记得出板报的是另外几个坐在台下一脸通红,时刻等着补充回答的学生。 大概是有老师在场,每个组的回答都是各种健康阳光积极向上。许多从头到尾微笑当壁花。她以前做过的最蠢的事莫过于喜欢提问,常常有意无意地就让别人陷入难堪里头。她还以为自己是认真听了,出于想跟发言者一道探讨的目的才提出富有针对性的问题的。可实际上,大部分发言者是需要提问互动活跃气氛,但绝对不需要问的他们一脸血的真正问题。 班主任跟几位老师都提了问题,然后发言者就暴露出了准备不足的问题,真正的操作者还没开发处秘书技能将总结打包传递给他们。许多心疼地看着被耿直的美术老师问得满头包的少年们,暗叹难怪这位神似几年后风靡亚洲的裴勇俊欧巴的美术老师实习期过后没能留下来,这样很能拉低好感度的。 李老师全程微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化一下。许多很想给他配个画外音:呵呵,你们高兴就好。 最后自然是重在参与,组组都是赢家,人人有奖。许多挖空心思设计了最佳构思奖、最佳创意奖(别问跟前者有啥区别,奖项名称不同就是最大的区别)、最佳美工奖、最佳美文奖,一组一个。本来她想设计出更多的奖项的,但死活凑不齐八个,担心各组不能平均分猪肉容易开撕,造成社会不和谐不安定因素。于是果断只有四个奖项了。至于最终的第一名,开玩笑,你见过谁家的板报只出1/4啊,必须是板报合体勇夺第一啊。 都是套路。 只要玩的开心就好。 许多虽然心痛自己浪费了整整一堂自习课。但是想到以后都能将出黑板报这个锅甩出去,感觉空气好新鲜,阳光好灿烂啊!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许多欢快地跟家人分享了这件事。许爸许妈都很高兴,在他们看来,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出黑板报什么的完全属于不务正业的范畴。女儿要做,他们不会反对;但是女儿要丢给别人干,他们坚决支持,终于可以不吃粉笔灰了。 晚饭桌上有一道红烧鲤鱼。俗话里头讲,鲤鱼跃龙门。本地鲤鱼不算常见,足有台式机鼠标键盘长度的鲤鱼,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吉兆了。许多想起去河南出差时尝过的当地名菜黄河鲤鱼,觉得还是妈妈的做法更加对她的胃口,黄河鲤鱼太甜了。许家平常做荤菜习惯加很多配菜,比如说腌菜、萝卜、土豆之类,好让家里人多吃一些。许多倒从不觉得这种吃法寒碜,相反,比起肉啊鱼啊之类的,她们姐弟更爱这种锅边素。 结果爸爸挟了一大块鱼籽放在她碗里,叮嘱她多吃。许多哭笑不得地看着黄澄澄香喷喷的鱼籽,挟了一口放进嘴里:“老爸,你也不怕我吃了鱼籽不识数,数学考个大鸭蛋。” 许爸爸非常豪迈地一挥手,道:“吃饱了再说。” 吃完饭,许爸从行李包里头掏出本包着报纸的长方体形状的东西。把报纸翻开一看,是一本《中英文字典》。许爸惋惜地递给许婧,叹气道:“应该早点买给你的,有了字典才好学英语。” 许婧有点儿尴尬地拿过字典。那本字典定价87,许多记得清清楚楚,她跟姐姐都没怎么使用过。字典唯一发挥用场还是英语老师让他们取个英文名字时,她千挑万选找了个sibyl做英文名,觉得这样蛮酷。她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在力求与众不同,回头想想,有多少时候是形式大于内容。 最终那本字典还是在老家的旧书堆里头落灰。不是再一次见到,她早已忘记了它。 许多记得直到高中毕业,教学大纲里对学生的英文单词要求量是3500(当年她也没达到那标准),而想要运用英语词汇量起码要达到8000,许多考过四六级,清楚地明白,正要交流,她只能说:r。看着这本厚厚的字典,许多暗自想,她应该给自己加加压了。 第23章 彩票记 许多当然不会单纯地背字典,主要是这事她上大学时做过,收效甚微。她想找本原版英文小说,最好是她特别感兴趣的那种,然后看着小说,实在看不懂的地方再翻字典,据说这是迅速掌握词汇量最好的方法。许多想试试。 现在手上没有英文原版小说,她只能从初一课本开始,将每篇英文课文都背下来。许爸在许婧上初一时就给她买了随身听跟课文磁带,后来许多也用这套。不过老实说整个初中时代她用随身听的时间加起来也比不上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那时候《流星花园》风靡整个亚洲啊,f4红的不要不要的,许多暑假里头就拿着随身听反复听许婧买给她的f4的专辑磁带。由此可见,当年她对f4妥妥真爱啊,唱歌唱成那样,还把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初中课本配套的英文磁带都比正常语速慢半拍,这种速度对想努力学会英文标准发言的许多来讲正好,正常语速她也听不清楚啊。她前后学了八年英语,除了26个字母是肯定的,其他的,都不肯定。 许多记得大学时看过一本不记得是《青年文摘》还是《时代青年》的杂志,上面介绍了位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第一名得主。该同学说,他学习英语也没什么窍门,就是第一次上英语课老师就要求同学们将所有课文都背下来。然后我就乖乖照做了。后来才发现是我呆,班上除了我,没人这么做。 许多当时看的直咬牙,心道,你这是在炫耀大智若愚吗?好吧,她是大愚若智。 不想不想,先背课文。 干坐着背课文感觉好羞耻,很有没能综合利用资源的感觉。许多于是站起身,贴墙举手站,靠着门板,后脑勺、肩胛骨、屁股、脚后跟一条线,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双手夹耳上举紧贴门板,传说中瘦胳膊的终极利器。 有没有效果,许多不知道,她坚持不到三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借口)中断了。因为每次站不满三分钟她就要浑身颤抖,咬牙坚持七分钟,她得扶着墙才能回到床上躺下。不过站完的第二天,走路似乎会不自觉地抬头展肩,起码对体态有好处。 许多站着时不忘转眼珠,嘴里跟着磁带背课文,一心三用纯粹是为了转移举手贴墙站的注意力。后来眼珠子转着转着就忘了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转,干脆滴溜溜乱转,权当是将死鱼眼珠子练活泛点儿。许多不由自主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背诵英语课文上,否则她完全跟不上。 许宁到卫生间里头解小便,听她姐这样背书,笑嘻嘻地回去告诉了父母。许爸笑着夸奖:“这才对,东西就要用起来。宁宁,等你上初中了学英语,也要跟你姐一样。” 许宁“嘿嘿”的笑,没接他爸爸的话茬。他二姐帮他说了好话,老妈终于同意他不写毛笔字了,但还要练钢笔字好不好。他才不说呢,否则说不定他爸就要突发奇想,现在就让他姐教他英语。 许爸也没继续下去,他本质上就不是严父,对孩子成绩从来都没硬指标。 许爸在家里呆了四天三夜。这几天里头,家里气氛非常好,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最后一天晚上,因为农活都干好了,饭桌上的气氛尤其轻松愉悦。许妈以她精湛的厨艺神奇地做出了一大桌子的菜,还特意给了许多十块钱让她去小店里买了瓶酒。 许多去了小店,还没说要什么酒,老板就给了她一瓶最便宜的分金亭,找给她七块钱。许多想开口要别的,还是没能发出声,拿着细颈白酒瓶子回家去了。许妈一见她手上的分金亭,嗔道:“你怎么不给你爸拿瓶好点儿的酒,拿瓶洋河也行啊。” 许爸笑道:“蛮好蛮好,我喝惯这个了。” 许爸下田时捞了河蚌,当地人称为蚬子。许妈从酸菜坛子里头夹了两个酸萝卜切了,加上年前晒好还没来得及吃完的一小段香肠烧了一大锅。因为许多的强烈要求,汤里还下了一大把荠菜跟小青菜。老实说,许多真愿意爸爸一直待在家里,这样感觉整个家都注入了活力一样。 当然,她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另外,她爸要是在家里待一个礼拜以上,她妈肯定会跟他吵架。别问为什么,夫妻吵架,能有几个找得出确切的理由。 许爸说着说着聊到了彩票上。许多记得这几年正是彩票崭露头角的时期。他们班上同学有好几个定期买彩票的,选号的方法千奇百怪,还有人依据老师布置家庭作业的题号组合买票。最搞笑的是他们班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高个子男生,教数学的李老师布置了三道题,他不满意,因为还差一个数才能凑成七位。被李老师知道原委后,老师异常善良地满足了他,直接布置了他写一整本练习册,男生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一个个的来,把咱们家人的生日日期都来一遍。一礼拜一趟,回回有希望,万一中大奖。” 许多记得高中数学讲到概率部分时,身兼班主任一职的数学老师曾经在黑板上给他们演算过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到底是多少分之一,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比走在街上被陨石砸到的概率还低。 许多这么多年里头,身边只有一个人中过大奖,五百万。是她大学隔壁宿舍妹子的高中同学,这孩子一中奖就立刻回家了,书也不念了。许多只能感叹那时候房价刚开始发疯,下手快还能在一线城市弄一两套房。要是等到了后来,呵呵,首付总算还是能凑上的。 这么多年里头,许多也只在新闻外听说过一个被当街砸伤的。受害者是她同事的朋友的表哥。不是被陨石,而是有人跳楼,砸到路上的行人了。然后跳楼者没死成,祸从天降的表哥却直接进了icu,按照icu普遍躺着进去再躺着出来的原则,她也就没再打听后续了。 由此可见,买彩票中奖的概率有多低了。 许多却突然想起来,她爸曾经差点儿被幸运女神撞了一下腰。好像就是她初一下学期,她姐快中考的时候。许多一下子亢奋起来,第一桶金多重要啊。现在房价那么低,她爸要是中了五百万,扣除税金是四百万。在县城房价均价平方米一千的现在,妥妥的四十套房子,房叔啊!然后他们一家都解放了,幸福快乐的包租公包租婆一家人的美好生活。 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啊,喜大普奔有木有! 发散一点可以去北京上海买房。等到房价逆天的时候,两套原本买下来作为职工宿舍的北京三居室可是成功地挽救了一家上市公司。 许多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她的脑袋飞速地开始运转,她爸当时差点儿中奖的号码是什么,对,用了她姐的生日。但是,那差点儿到底是差在哪里?她爸到底是直接舍弃了最开头的“19”用的后面六位数再随便配了个数字,还是“19”开头后面掐了一位数? 许多严肃且认真地询问了她爸的选号习惯,结果她爸愣了,随便啊。 这下完了,许多飞快地在脑海中计算两种情况的概率,还没得出结果,她爸又给了她迎头一击:“选号时看哪个顺眼再调一下顺序好了。” 许多崩溃了,顺眼这玩意儿,它无章可循啊。 吃过晚饭,许多连背英语课文、辅导她姐数学什么的都顾不上了,草算一下概率,即使七个数字都选对了的情况下,选择项也高达10的七次方。手上没有计算器感觉真好,好歹不用被结果吓死。许多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上的白纸,心有不甘,巨大的一笔财富就要这么悄悄溜走,感觉好虐啊。 她会轻易放弃?当然不可能! 虽然许爸说到时候看哪个顺眼就将哪个数字排列到哪儿。可许多记得父亲当时报出中奖号码时,她一下子就觉得好可惜啊,跟她姐的生日那么像。由此可见,中奖号码数字并不是许婧生日数字彻底打乱的,大体保持着原样。 许多写下许婧的生日。前面四位数应该是确定的,发生变化的是后三位。许多列下概率式子,努力回忆那关键的一个非生日日期数字究竟是安插在哪里,是最后日期之前、中间还是后面?三种都有可能,每个位置都有0-9任一一种选项,许多冷静地计算,10x10x10,就是一千。一张彩票两块钱,加在一起要花两千。 第24章 彩票记(下) 许多踟蹰了。要是她没重生回来,自己拿工资的时候,即使月入四千还得每月还三千七的房贷。碰到这种概率极高的中奖机会,咬咬牙一跺脚,这钱她也就掏了。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嘛。 可现在,她爸爸一个月工资大概都没有两千。让她爸掏出这么大一笔钱去买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中的彩票,许多觉得自己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一时间巨大的沮丧几乎要淹没她。即使重生占了先机,很多事情,没有基础条件依然不行。她刚上大学那会儿她父母就知道房价肯定会涨。她一位表姨的单位跟建筑公司合伙盖了住宅楼,低于市场两成的内部价卖给职工。表姨表示可以帮许家要一套房的指标,连首付都能借钱帮许妈凑,只是房贷得自己解决。许妈踌躇了好几天,还是摇头,没钱啊!许多跟许宁都还在上学,哪里来的钱还房贷。 等到姐弟俩前后脚大学毕业时,许妈还唏嘘不已,当时房价已是五年前的五倍。 许妈感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咬咬牙买下来,即使还不起贷款房价也上涨了,卖掉照样挣了差价。 为什么当时没能咬咬牙一跺脚?一是没料到房价会跟坐了火箭一样,以为即使涨价也有限。二是许多跟许宁还在上学呢,夫妻俩力有不殆。三是许爸许妈在当时也没有这种赚差价的意识。人的经济状况总会与眼见意识息息相关。还在温饱线挣扎的人,又如何去考虑小康社会的投资问题。 许多不能替许爸去决定他一个多月的工资怎么花,她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而且不知道是潜意识里想说服自己放弃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还是确实想多了记忆又清晰具体了一些,她渐渐觉得,当初那组中奖号码也许并不在她排列的一千种组合之中。她的心更虚了,去父母的卧室倒水喝,连看她爸的勇气都没有。 许爸有些奇怪,这二女儿怎么成了没嘴的葫芦,过来连句话都不晓得说。旋即他想到孩子可能正在想学习上的事情呢,心思不在上面,也就没吱声。末了见人端着杯水往房间走,许爸还忍不住说了句:“多多歇歇脑子吧,看一集电视剧再睡觉。” 许多怔了一下,杯子里的热水差点儿洒手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坐在了床头柜的小板凳上了。父母一直都对他们姐弟放养。她上大学时放假带专业书回家看,她妈还总拉她去逛街逛超市,不让她总待在书桌前。 许爸有些好笑,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哪能每天都绷着,看看电视放松放松也好。 许多盯着电视屏幕上的雍正皇帝发呆。她总觉得后来清穿文流行有着二月河先生不可磨灭的功勋。《雍正王朝》啦,《康熙大帝》啦,妥妥的清穿必备知识讲座。《明朝那些事儿》火起来以后,穿越者们不是也与时俱进地转移了战场了吗。所谓重生,大概属于灵魂穿越的一种?可这一年虽然是千禧年的第一年,她委实想不起来有啥特殊的地方啊。九十年代末期时天天喊着千年虫,仿佛地球要毁灭了。可她连2012都经历过,还不是活着就是恶心,恶心也得活着。 许多不安地扭动着手指头,焦躁地想透过黑白电视屏幕上四爷看到那组至关重要的中奖号码。她不甘心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从来没有距离财富这么近的时候。明明不是一无所知,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去触碰。许多被内心的煎熬折磨的不轻,她不断舔着嘴唇,感觉口干舌燥。 许爸无意间看到女儿咬嘴上的死皮,不由说她:“别老是舔,容易开口子的。让你妈给你拿点儿香油抹抹吧。” 许多被吓得一抖,牙齿磕到了上嘴唇,登时就肿起来一块。太狠了,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嘴。她连忙“呸呸”的吐了嘴巴里头的血唾沫,焦躁夹杂着沮丧,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闷闷地含混了一声,急急忙忙回到了自己房间,插好了门销,愤懑地扑上床,发泄一般捶着床板。 为什么会这样,她重回一次,连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也没有吗? 刚刚忙罢家务上楼来的许妈听说了二女儿磕破了自己的嘴唇,担心地过来敲门:“多多,让妈妈看看,严不严重。” 许多将脑袋埋在被窝地下,声音闷闷的从里头传出来,有气无力:“没事,不出血了。” 许爸跟许妈在那边房间里头商量,是冷敷还是热敷对头。许多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房顶想,当然是冷敷啦,受伤又还没有超过24小时,冷敷收缩血管,缓解疼痛。 许多最后还是拒绝了许妈进来看一看的好意。借口已经脱衣上床,不肯起床开门。许妈不悦,却也无可奈何。这个二丫头,人不大,脾气犟的要死,也不晓得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大主意。 第二天早上,许多的嘴唇肿的更厉害了。喝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都疼得“嘶嘶”抽气。不过许多没当回事,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爱咋咋的心态。原本她初中时代就不是个有自我形象经营意识的人。中考最后一天,她衣服前后穿反了示众一天。最后结束离校,同班一个男生实在忍无可忍,指出她的错误,她也只是“哦”了一声,回家再换。穿着明知道已经反了的衣服,毫无心理负担地穿街过巷。 许爸天没亮时就出发了。他要赶去隔壁镇上搭开往县城的小巴。一并离开的还有鸡蛋筐子里的五十枚鸡蛋、咸蛋坛子里头的全部咸鸭蛋以及昨天晚上许家姐弟集体上阵帮忙整理好的蔬菜。许爸住在工地宿舍里,根本不开火。许多知道,这些是许妈收拾好了带给舅舅家的。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鸡蛋筐子,呆了半晌,心情复杂莫名。 许多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让爸爸掏两千块钱买彩票的话。她只是暗示爸爸,她觉得姐姐的生日特别好,而且姐姐今年中考,得多买她的生日号码。许爸只是心不在焉地“嗯嗯嗯”,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唉,她连到底究竟是哪一期的彩票开奖号码跟她家生日像都不知道啊! 许多到了班上,一如所料,收获了众多注目礼。可是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坦然太镇定,搞得班上同学反倒觉得她这模样十分正常一样。就连来上课的老师见了,都只是多看了两眼,谁也没就此发表任何意见。 同桌李雷因为坐在边上,时不时看到,总想说点儿什么。许多忍不住想要暴走的怒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嘛事儿?” 李雷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地趴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到底跟谁谈比较合适?” omg,她以前到底有多无聊,闲到发慌,这么多人要找她当知心姐姐。 李雷是个清秀小少年,(嗯,看多了,接受了时代审美观的设定,许多觉得他居然颜值在线了。)班上先后脚有两个小姑娘对他释放了进一步接触的讯息(姑娘们,你俩确定没约好?)。本来这事不难选,小男生看妹子,谁漂亮找谁呗!(等大点儿就该考虑妹子家庭背景了。)可关键是吧,这两姑娘,一个肤白胜雪却颜色稍逊,另一个五官明丽偏又肤色微黑,梦中情人是李若彤版本小龙女的李雷小少年就纠结了。 可是妹子们不会无限期地放他纠结下去,今天就是答复的最后期限。 感觉好像单位要买东西,然后来了两家供货商,于是就pk啦,最终要看单位老大定下竞争性谈判的赢家。哪儿来的优点,全是特点,你觉得是优点它自然就变成优点了。 许多不想掺和。李雷不想放过,这事许多从头到尾进展比他还清楚,军师岂可轻易放过。 “一个都别谈,好好学习!” “为什么?”青春慕少艾的少年人一脸懵逼,为啥班长画风会转的这么快。之前她不是表现的比我还积极吗? 因为,少年,当年你儿子是我亲自接生出来的,你家娃儿的娘绝对不是这两姑娘中的任何一个,而且完全没这两姑娘漂亮。然后当年你拒绝了我的建议,执意选了那个白皮肤妹子,然后距离方能产生美,初一结束时你俩连话都不说了。 好吧,少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还是请直挂云帆济沧海吧!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许多一本正经,严肃深刻地展开思想教育,“你才多大,你未来的路还有多长。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无所事事的蹉跎中,不如好好学习,充实自己。清华北大这种名校的教授都会告诫他们的学生,不着急,你们将来的伴侣现在很可能还在上幼儿园或者小学。(她不记得是从《青年文摘》还是《读者》上读来的类似的文章了。)在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等到有一天你垂垂老矣,回头想想过往,你居然将最宝贵的时间都花在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你会不会后悔啊。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这是我们生而为人最大也是唯一的平等。倘若你连这个最有利的条件都抛弃了,请问谁还会还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李雷:……班长好可怕,我完全听不懂。 许多满意地点头,听不懂就对了,人蠢就得多读书。 当然读了书以后你会更迷茫,因为姐讲的全是乍一听好有道理仔细一想都是废话。 她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李老师正站在讲台上,隔着第一排的空桌子,目光直视她,脸上全是意味深长的蜜汁微笑。 许多:……呵呵,利用身为班长的特权,缠着班主任将她调到第二排(远了她看不清黑板又不想戴眼镜),果然遭现世报了吧。老师的眼皮底下,好没有安全感。 整堂课的数学测试,许多都老老实实。李雷给她散发了无数次可怜兮兮的哀求眼神,她都无动于衷。开玩笑,你以为手里捧着茶杯的李老师真盯着窗外发呆,她只要敢动一下,李老师就能瞬间移动到她桌前。 再说,你以为姐还是从前的姐啊。姐也是这不到一个礼拜里头强塞硬咽才勉强记下了这个单元所有的公式啊。自己能不能考好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第25章 祸不单行(上) 数学卷子当天下午就出成绩了。李老师绝的很,一个个拿着自己的卷子去办公室找他,班上的学生都排成一条长龙了,引得办公室里头其他老师不时侧目。 许多一见人太多,又不好插队,干脆把卷子叠好揣口袋里,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上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里头刚有个女老师出来,一见许多往里面钻,一把拽住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能来这里上厕所?” 许多莫名其妙,她扎着马尾辫儿啊,怎么看也不像个男生吧,为什么不能进女卫生间。不过不能排除这老师眼睛瘸了的可能,身为曾经的高度近视眼目前的小近视,许多还是非常耐心地解释:“老师,我是女生。” 女教师急了:“你这学生怎么回事,谁准你到老师卫生间来上厕所的。都你这样的话,卫生间得脏成生么样了。” 许多懒得搭理她,人有三急,谁有工夫跟她闲磕牙。她把门一甩,直接上保险,欢快地奔向了蹲坑。阿弥陀佛,憋久了容易尿路感染外加便秘的。 等到许多如释重负地解决了大问题。那个富有恒心的女老师还在洗手间门外,不依不饶:“你到底哪个班的学生,谁允许跑到这里来的。” 许多想溜,一学生跟老师怼起来,有理没理都没道理。结果这老师手挺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手劲死大。许多怀疑即使隔着毛线衣,她的胳膊也一定被掐红了。 “走,别想跑。看见你好几回了,到底哪个班上的学生,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许多硬被她拽着往走廊左边走。她都烦躁了,想一把推开这个多管闲事的女老师,干卿底事,厕所又不是你家的。她还头回听说在教务楼里上个洗手间还要被教训何为规矩。 一忍再忍,必须忍,学生是学校的天然弱势群体。许多强压下翻脸的冲动,企图有话好好说:“老师,我只是用了一下洗手间而已,门口又没标志说不能用。” “学校没厕所吗?跑到老师楼里屙屎撒尿,脏不脏啊你。” 许多忍无可忍,冷下了脸:“洗手间就是方便的地方,哪儿的洗手间都一样。” 两人的争执声惊动了边上办公室的人。有个中年男人走出来,皱着眉头问:“小吴,怎么回事啊?” 被称为“小吴”的女老师立刻找到了组织,一把将许多往前面推,义愤填膺:“陈主任,你看看现在的学生,抢我们老师的洗手间用,都成什么样子了。” 许多一个踉跄,肋骨下缘靠近肝脏的位置撞上了墙角的直角,疼得她一下子就蹲下了身子,蜷成了一只虾米。许多心道坏了,肋骨不会骨裂吧,这疼劲儿不对劲啊。 陈主任一见学生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忙喊人一起将人扶起来,赶紧往校医务室里送。校医是个中年女大夫,有一张微胖粉白的脸,看上去非常和气。 许多也不用人帮忙叙述病情,直接上主诉,右下腹肋骨下缘处外伤五分钟。 校医愣了一下,许多惊觉自己失言了,连忙企图转移注意力:“医生,我肋骨时不时裂了,疼得邪乎。” 校医给许多按了按,感觉不像骨折。但是骨裂是骨折的特殊情况啊,她也不能完全排除,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比较好。 闯了祸的吴老师还有点儿不耐烦:“我就让她走到我前面而已,站不稳,能摔得多严重。” 许多按着受伤的位置,也不辩驳,就眼泪汪汪地看着陈主任,可怜兮兮道:“老师,我骨头会不会断啊?呜呜呜——我还要回去上课呢。”她是真哭。她可是相当怕疼的一个人。她上班时不小心擦破膝盖,消个毒都自己下不了手,护士看不下去上来帮忙,碘伏棉签才碰到口子,她就“呜嗷”一声,委委屈屈地控诉:“你们都骗人,说碘伏消毒不疼,明明疼死个人。” 护士:……我完全不想理你。 因为当时他们班同学在数学老师办公室排队,队伍尾巴都到走廊上了,有好几个人看到了许多跟女教师的争执。班主任很快就知道了许多受伤的事,匆忙赶去了校医务室。 许多见了班主任就“哇”的哭了出来,抽抽噎噎:“老师,我疼,老师,我骨头是不是断了。” 班主任也有点着慌,跟教务处主任打过招呼后简单介绍了一下学生的情况:“我班上的班长,全校第二名进的学校。” 许多脸上在哭,心里头却奇异地平静下来。教务处主任主管全校的教学工作,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总是比较占分量。 陈主任没再问吴老师的意见,学生的班主任都来了,还是赶紧把伤员送去医院吧。 如果按照骨折病人的搬运原则,自然是去枕平卧位,硬木板抬去医院。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最后是许多坐在班主任的自行车后面,推着走。她一直起身子走路就牵动到受伤的位置,一抽一抽的疼。 拍了x光没有发现明显的裂缝。其实许多好想做个核磁共振,可惜镇卫生院连ct机都没有。一直想走不敢走的吴老师终于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装的跟缺胳膊断腿一样,不是好好的,没事儿嘛。” 接诊的大夫一面写处方开药,一面怒怼回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小姑娘撞了那么乌紫的一大块,我看了都替她害疼。什么叫没事,软组织挫伤!怎么说话呢,非得人骨头断了你才高兴是吧。” 陈主任有些尴尬,伸手拍了下大夫的肩膀,使眼色:“学校老师,也是被孩子吓到了。”镇子就那么点儿大,学校跟卫生院隔了不到两百米,不少人都熟得很。 大夫从鼻孔里头喷出一口气,撕下写好的处方笺,往桌上一拍:“拿药去吧。” 没人接处方。拿药就意味着掏钱,刚才拍片子的钱是陈主任掏的,他正跟大夫嘀咕什么,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多装懵懂,就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直抽抽。班主任大概是看不下去,探身要接处方。许多拽了下他的袖子,语气焦急:“老师,我不会耽误上课吧。” 开玩笑,她才不能让班主任掏这个钱。这钱该谁承担就谁掏。万一班主任掏了钱学校又不让报,那她是还钱给他还是不还。还的话,她凭什么遭了大罪还得掏钱;不还的话,她岂不是无端欠了个大人情。 陈主任大概是看这样下去不行,不得不开口喊人:“小吴,劳驾你跑一趟药房,把药给拿了。” 吴老师磨磨蹭蹭,老大不愿意地捏起了处方,出了门诊室。许多心头微松,不让她掏钱意味着事件定性,她没有责任。学校里头又没监控,万一真扯起皮来,她找谁说理去。她再是好学生也不过是个学生,吴老师怎么说都是陈主任的同事。到时候为了学校的荣誉名声,事情会被扭曲成什么样都不好说。 将一切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她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可惜她放心的太早了。一会儿就有个中年护士拿着处方皱着眉头进来,一脸尴尬的笑:“王医生,你看这个,那个女的非得只拿两种最便宜的药。我不同意,她还要跟我们闹。” 吴老师脸上涨的通红,气急败坏地追过来:“你这护士怎么回事,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是剩下的几种药我家都有。” 许多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然后又转头看陈主任,轻声道:“老师,你别觉得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初二的思想政治书里面有教法律呢。” 吴老师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你这学生怎么回事?说这话什么意思,威胁老师是不是。张老师我不是说啊,学生除了学习以外还要加强思想教育,尊师重道懂不懂!” 许多低头不吭声,等她发泄完才慢慢抬起头,声音依然没有提高半点儿:“老师应该以身作则。” 陈主任见不像话,训斥道:“小吴,赶紧的,去把药拿了。人家王大夫也不闲,还等着药拿过来教孩子怎么吃。”转头又哄许多:“许多啊,老师都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不要太急着上课,身体养好了才有革命的本钱嘛。” 许多看着陈主任,静静的,就是一言不发。 门诊外面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婧背着书包,连头发都跑散了。一见许多连忙奔上来扒着她的肩膀焦急地四下看:“伤了哪儿啦?他们说你人都站不直了。呜呜呜——多多,你别吓姐姐啊。” 第26章 祸不单行(下) 班主任看不下去,连忙解释:“许婧,你妹妹没大事,骨头好的,就是碰了一下而已。” 许婧这时不小心碰到了许多的伤处,许多“啊”的一声惊叫,疼得直抽冷气。许婧一见就不依了,哭哭啼啼:“张老师你别哄我,我妹妹菜刀切掉整个指甲都不会皱一下眉毛的人,要是不厉害,她会疼成这样。她是你班上的学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她根本就不是会跟人吵的性子。” 陈主任站出来主持了大局:“好了好了,许婧是吧,你妹妹真没大事。你不信问医生。” 王医生点点头:“嗯,还好,就是要好好养两天。对了,要不要我帮忙介绍护工啊,你们准备给护工多少钱一天?另外小姑娘营养也要加强啊,这么一大块乌青,总要好好吸收一段时间。” 陈主任脸色有点儿难看,按道理说,要是在路上两个陌生人发生这种事,推人的那个肯定除了医药费外还得赔误工费跟营养费。但这不是推人的是老师,受伤的是学生嘛。这下被王医生一说穿,他连这两项都不好糊弄过去了。看看还跟个斗鸡似的吴老师,他的头更痛了,这人连医药费都不肯掏。要学校掏这笔钱,又凭什么啊! 最后还是陈主任借口姐妹俩都是孩子,让她们拿着药先回家。等明天让家长来一趟学校再说。 许多直接拒绝:“我妈他们厂里头正在赶订单,请假一天要扣好多钱。” 夜长梦多,不尽早敲定;许多可不知道等到明天又是个什么说法了。 最后是陈主任、张老师还有吴老师一起将两姐妹送回的家。为了活跃气氛,陈主任还笑着表示,还没去姐妹俩家家访过,正好顺便家访了。 许婧跟许多都没配合,一声不吭。许多是疼的,许婧是心疼妹妹,气愤老师欺负人。下这么狠的手,这人还是老师呢!真够不要脸的。 回家路上经过手套厂时,许婧进去找妈妈。许妈一听二女儿被人推了撞伤了,吓得差点儿把手伸到了电机底下。唬得许婧当场“哇哇”大哭:“妈,你别吓唬我,多多还受着伤呢。” 许妈连奔带跑冲到了厂房门口,见小女儿捂着肚子,脸上泪水都没干,整张脸皴的不成样子。她头上还沾着白色的棉絮,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搂住了闺女的肩膀:“我的乖乖,你别吓唬妈妈啊,哪儿疼啊,有没有去医院啊?” 陈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浑身不自在地开了口:“许多的妈妈是吧,是这样的,我们先到你家去谈吧。” 许妈回去打了声招呼,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她扶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儿,让女儿的身子半靠着自己,一路安慰:“乖乖没事,乖乖不怕。” 许多眼泪“哗哗”往下淌。都说母亲眼中,孩子就是七老八十了还是孩子。许多工作刚买房不久,跟前房主有债务纠纷的人就找上门,大半夜的跑来砸门。无论许多躲在里面怎么解释都不肯听,非得说前房主还在房子里,是许多把她藏起来了。后来许多报了警,110登门,在警察的陪同下,那债主搜寻了所有房间未果才不吱声。却坚持不肯走,非得在许多的房子里等前房主过来商讨如何解决债务问题。后来许多发飙,警察也态度强硬地表示她的行为属于私闯民宅,那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许多吓得一夜没睡。第二天跟她妈一说,她妈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乖乖,表怕啊,妈妈在,妈妈过去陪你。” 她十三岁了,个子快赶上她妈了。还是妈妈眼中的乖乖,会疼,会害怕。 一行人在路上招惹了不少目光。许多直到快进大门转头时,才意外发现后面远远缀了个人,见他们往大门里头走,这人站了会儿,朝许婧做了个手势,才转身跑了。 许多:别欺负她近视眼,她认出来了,是达子。 完了,她姐怎么还跟达子搅和不清啊。 许多突然间毫无斗志。在陈主任跟许妈商谈营养费误工费问题时,全程保持沉默。不知道是许家三姐弟满墙的奖状触动了陈主任,还是许家人一言不发的沉默让人瘆的慌。最后陈主任主动提出赔偿五百块,要是许多有后遗症的话,学校方面会负责继续治疗。 许妈没有多说话,她一直皱着眉头担心地看着二女儿。到最后才叹了口气:“别耽搁孩子上学就行,我们家多多,从小上学就不让人烦神。我哪里会想到在学校里也发生这样的事呢。” 陈主任大概是有点面子下不来,打起了官腔:“事出有因啊,许多这同学自己也有责任。好好的,学校里头又不是没有厕所,非得跑到教师楼的卫生间来。吴老师看到过几次了,肯定要问问怎么回事的。老师也是心急了点儿嘛。” 许妈可不是职业包子,闻言冷笑起来:“主任,你这话说的,我这个当妈的可得为我女儿辩白辩白。教师楼的卫生间,学校有规定学生不准用吗?我女儿是班上的班长,经常往教师楼跑的,碰上了上个厕所还要近的不用非得再去跑远路?学生上个厕所,还要被老师推得撞成这样!这个道理上哪儿都讲不通吧。我得去问问你们卢校长,是不是学校有这条规矩。要是有这规矩,我家多多错了,我认。要是没有,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陈主任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也懒得再出头。说实在话,他也觉得吴老师小题大做了。学生就是用了教师楼的洗手间又怎么了,又不是没有清洁工,要她去打扫厕所,真是没事找事,下手还没轻没重的。 最后临走时,许妈又转变了风格,对着陈主任一行千恩万谢,再三再四邀请他们在家里吃顿晚饭,还喊许婧赶紧去街上买点儿卤菜。三位老师自然不肯留下,赶紧走了。 许妈等人走远了,才转身关门,告诫三姐弟:“看到没有,遇事别怕。老师又怎么样啊,该谁的事就是谁的事。别一碰到事情就你们爸爸一样,缩的比乌龟还快。” 许多:……妈妈,你可以不用加后面那句。 许宁倒是有些忧虑,妈妈这么做会不会得罪学校老师啊。她姐在学校会不会受到报复? 许妈满不在乎:“怕什么,初中校长你爸妈又不是不认识,她老婆还是你外婆村上的。这点事情敢打击报复,我堵上他家的门去。” 好吧,世道艰难,彪悍总比包子强。 许妈帮许多涂了红花油,搓的许多龇牙咧嘴,真心疼啊。许妈却道,不把淤血推散了,好不了。辣手摧花! 口服药许多死活不肯吃。一点儿外伤而已,要不是是被人推了撞到的,她都不稀罕当回事(主要是确定骨头没事,她就生龙活虎了)。 晚上许多逼问了许婧,达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婧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同学呗,还是他通知我你受伤的事。” 许多情绪莫名复杂,姐姐,普通同学有热情到关心你妹妹受伤情况,跟着你去了医院不算,还一路护送到家的?好吧,无知是福,你当成普通同学就好。 第27章 当头一棒(上) 许多第二天就想去上学了。主要她也没啥大问题,红花油给力,她早上起床牵到了受伤的部位都没觉得多疼,完全可以塑造身残志坚的典型。但是一想到前脚才跟人要过营养费,后脚就欢快地蹦跶去学校了,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许多就光棍地交假条了。反正今天是礼拜五,后面连着就是周末了,毫无压力。 早上许婧跟许宁分别过来跟她道别,许宁还特意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姐,你自己去看电视。提前半小时关了就行,妈一定发现不了。” 许多:……臭小子,这是你没少干吧,亏我还以为你很乖。 许宁还在热情推荐:“白天教育台里还放《还珠格格》呢,姐,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来着嘛。” 许多无奈挥手:“知道了,你赶紧去上学吧。” 许妈给许多留了饭菜,因为昨晚就商量好了她在家呆一天,所以昨晚许妈煮饭时特意多舀了半杯米。今早炒菜时还给许多加了个炒蛋。许多中午拿小电饭锅直接热热就行。许多觉得他们家都有点夸张了,这点儿小伤在她看来根本不叫回事,不过乍一看比较唬人罢了。想当初她的膝盖都摔得鲜血淋漓了不还照样上台做手术。 可这么被当成个婴儿似的照顾,她又觉得温暖感动,有种受到疼爱的窝心,柔柔的,像是整个人都塌陷在吸饱了一天的太阳光的热量的棉被当中。 许多没在床上多躺,这具身子年轻,没有开发出赖床功能,多躺半小时都觉得浑身骨头疼。她起床吃饭收拾屋子打扫卫生。这几天她一直强迫自己每天都要收拾自己的房间。希望借此不断重复养成习惯后,将来也能始终注意个人卫生跟形象,别再跟上辈子似的,床上堆了一摊子东西都能安之若素,能躺下她就好。 许多将楼上楼下,厨房小院都扫了个干净,还洗了拖把把几个房间都拖了一遍。最后累成狗瘫坐在椅子上喘粗气。她能实话实说吗,看到干净整洁的房间的确有成就感啊,可是完全不足以抵消劳动的疲惫。要不是想蜕变,她真宁愿就这样下去。她扫了眼沾了不少灰尘的窗玻璃,决定视而不见。窗明几净什么的,她家可是三层楼! 搞完卫生看了十几页语文基础手册,肚子饿得咕咕叫。年轻就是好啊,消化好,吸收快。到她坐办公室的时候,根本就没饿的意识,一天下来懒得连食堂都不想去。 于是身轻若燕了?做梦吧,十个胖子起码有六个是代谢不好,身体里头的垃圾根本排不出去。 许多热了米饭,将青菜烧豆腐泡放在蒸锅上一并热了,然后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吃到半截子,后门方向窜进来只虎皮纹的猫。见了许多亲热的不得了,嘴里不知道叼着啥,各种欢快地往许多身上扑。 许多:猫大爷,求放过,您老嘴里究竟是个啥玩意?那小尾巴一摇一晃的,姐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老鼠尾巴啊! 她立刻一蹦三尺高,不敢伤害喵星人求主人认同表扬赞美的拳拳之心,干笑着直摆手:“嘿嘿,谢谢,虎虎,您自己享用就可以了。” 深受打击的猫大爷怨念地瞄了她一眼,踩着国际名模的步伐,姿态高傲地竖着尾巴走了。 许多这才捂着胸口坐下。她她她可是非常怕老鼠的啊。即使后来拿着小白鼠大白鼠豚鼠做过无数次试验,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做梦吧,其实就是一遵照实验步骤行事的机器,除非你想挂科),她看到老鼠还是会浑身不自在。 幸亏她家养了猫,不然老鼠肯定会猖獗。 晚上吃饭时,许多说了虎虎白天的壮举。许妈笑着说虎虎是想照顾她,给她补充营养呢。 许多:==,不是说小猫钓鱼嘛。虎虎可以开发新技能,钓条鱼回来,她一定赏脸喝汤。 礼拜六天气好的完全可以用风和丽日来形容。正是杨柳抽出点儿嫩芽的时候,真真个吹面不寒杨柳风。太阳晒得人一个个都跟虎虎似的,全都眯着眼睛在阳光底下打盹。许多正躺在摇椅上由许婧帮她洗头,因为她腹部的淤青一弯腰就牵着疼,实在胜任不了洗头这种长时间弯腰体位。许宁一早就去学校参加数学竞赛辅导了。唉——比起她,许宁才是一路刷老师真爱。只是这回的数学竞赛,她记得许宁好像没有进决赛,他的数学老师似乎还非常失望。 许婧一面将绿色的洗头精挤出一点儿在掌心打出泡沫来抹在妹妹的头发上,一面替她忧愁,唉,多多的头发怎么那么黄呢,又干又枯的。 许多:╭(╯^╰)╮人家那叫栗色、栗色!不过她头发一直又软又细还爱掉头发,等到上高中,简直快要掉成鬼剃头了。 许妈正在打理东疝。这是个很奇特的称呼,许多完全不明白“疝”这个称呼的由来,想来想去大概就跟疝气一样,是鼓出来的一小块。许家的东疝是指房子的东墙跟院子围墙之间那一段大约长为十五米,宽不到两米的空地。许多也不明白当初建楼房时怎么留下了这么一块。空地的土质不好,大多是当时建房时留下的碎石子跟沙土,加上围墙挡光,其实真不适合种菜。许多记得后来家里装修时,这里就直接做成水泥地空着了。 只是中华民族可是连耶鲁校园都不会放过的种菜民族啊!许妈正兴致勃勃地清理空地上的杂草跟大石块,准备在里头种菜。 光许多记得的,她妈在这一小块地就种过花生、草莓、玉米……然后基本没有收成。许多心道您这还不如撒点儿草籽,长出草来直接喂鸡鸭。 许妈将砂石地里头的杂草什么的全都刨了出来,丢在院子里头的井边。许多看了眼,大部分是一种名为“鹅儿草”的粗茎植物,许多总觉得它长得像芥菜,完全长开了足有半米多高。夹在里头的另一种心形叶子的她就不认识了,许妈是连根刨的,这东西根茎还挺粗厚。许多以前减肥时想买葛根粉代餐,结果她妈说她家边上就有,哪里用花那个冤枉钱。不过说说而已,最后许多也没回去刨葛根。 难道这个就是。 她很有求知精神地问了。她妈都乐了:“还真都成了秀才了。这都不认识,这是首乌。” 许多:……她认识何首乌的好不好!只是中药房里头的制首乌跟眼前的这个,差距略大。 许多有点儿激动,何首乌啊,乌发养发啊。她不正愁着她的一头枯草般的头发怎么拯救么。听她欢快地说完,许妈也不刨根了,笑着说:“行,都给你种上首乌,随便你怎么吃。” 许多:==,能吃吗?她怎么隐约记得何首乌必须炮制,否则有毒啊。而且以前似乎看到过有个小伙儿为了治疗脱发,吃了六斤何首乌,结果肝衰竭人没了。 她只好沮丧地表示,还是种土豆吧,砂石地水肥易流失,还是根茎类植物比较适合。 许妈也不反对。她将大石块清理了出来,先撒了青菜籽。小青菜长得快,十来天就能拔了吃。到时候再种土豆也不迟。 许多都有点儿不适应了。她妈一直相当强势啊。她当年执意跑去外地当公务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受不了她妈那张名为母爱无孔不入的网,感觉每个毛孔都被堵住了,她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后来许宁因为单位安排去了邻市记者站,还偷偷跟她讲,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结果现在,妈妈你这么好讲话到底应不应该啊。你家姑娘关于种地这一块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啊! 许婧将洗头发用过的脏水倒了,给许多的头上裹上干毛巾晒太阳。虽然说风小,但是湿着头发吹风还是容易受寒犯鼻炎的。 许多最近没事就拿两个食指从鼻翼的迎香穴开始沿着鼻梁往上搓到山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上课时也不歇着。老师问起来就满脸正气,一口咬定是她妈带她去看的老中医叮嘱的,这样才能治好鼻炎。不然鼻炎久了会影响脑袋发育,影响智力的。老师一听这理由这么高大上,反正许多做这动作也影响不到别人,自己站在讲台上看了辣眼睛就辣眼睛吧。于是捏捏鼻子,认了。 真心觉得老师们都是好人啊! 许多也不敢确信这样就能治好她的鼻炎,但起码能缓解鼻炎发作时的鼻塞症状。对此她有着一套自己的理论,不通则痛,寒凝则淤塞。她搓鼻梁,起码鼻子周围血液循环更畅通了不是。抱着同样的理念,她最近常常倒杯热水加几滴醋(醋杀菌啊)熏鼻子,有时顺带还熏一熏眼睛。至于鼻炎真正的发病机制、病理变化过程等等,不好意思,她当年干的是妇产科。耳鼻喉科课学分是两分还是三分来着,执业医师考试里头基本都没这部分的题目,她能记的得才怪。 第28章 当头一棒(下) 许婧拿了数学中考模拟卷出来。这套卷子许多已经讲了大半,就剩下选择跟填空题了。许多讲的慢,而且她自己也是边翻书边琢磨再边讲题,相当于带着许婧经历了整个思考的过程。许婧这样听一来没有一下子全把知识点给她塞进去,接受起来有个缓冲的过程,不至于手忙脚乱。二来许多也是磕磕碰碰呢,她心里头不至于一直处于一个“生怕会被以为很笨,所以即使没听明白也要装作听懂了”的状态,听不明白直接再问,有时还会把许多问的一愣,而后再去翻书找例题捋思路。这种参与感给许婧带来了全新体验,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其实吧,数学也没那么恐怖。 姐妹俩正头抵头地看数学卷子,大门被人敲响了。半掩着的大门伸进个脑袋来,许多看见那蓝白条纹的毛线帽子,顶上还缀着个小毛球;心道这谁啊,瞅着帽子挺眼熟。然后帽子的主人就露出了脸来,白白胖胖,就跟在水里头泡涨了一样,两只眼睛挺灵活的向上一翻,露出个笑模样,像是心满意足一般:“我就说应该是这家。” 许多先是眯眼细瞅,而后瞪大了眼。李老师!他怎么跑她家来了。她肯定上辈子除了小学三年级时刚工作的班主任工作热情高涨地过来家访过,绝对没有老师特意登门。 许多顶着可笑的毛巾头,讪讪地站起身迎接老师。赶紧把人迎进屋里头,然后倒水泡茶,只是她家的茶叶在哪儿?许婧倒是反应比她快多了,迅速从里屋里头拿出许爸上次回家带回家的茶叶。 李老师摆摆手,扬扬手里的杯子,示意加满开水就好。许多注意到,他杯子里头装的不是普通茶叶,而是某种药茶,开水一泡,散发出一股中草药特有的味道。李老师指了指凳子,叫许多坐下:“别慌,老师不是上你家告状来的。就是随便晃晃,就晃过来了。怎么样,身体没大事儿吧。” 许多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坐下,努力露出腼腆的笑:“没事,没伤到骨头。” 李老师点点头,拿着茶杯在手里捧着像是暖手又像是纯粹用茶香熏一熏。他开口问许多:“卷子呢,你没拿到办公室给我看。” 许多囧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头翻出了叠成小块的卷子,小心翼翼地铺展开。她前天揣在衣兜里后就一直没拿出来。 李老师看着皱巴巴的数学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红笔,在成绩栏鲜红的100分后头加了个“?”。 许多瞥见了,没作声。 李老师似乎也并不打算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切入了主题:“知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加这个问号?” 许多脑子里头一下子涌出了无数个念头,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李老师看着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而后摇头叹气:“不老实啊,在老师面前耍小聪明。” 许多茫然地抬起眼,懵懂地盯着李老师看。后者笑了笑,拿笔指着最后两道题,不再绕圈子:“你说说看,这两题,你为什么用这种方法解题?这不是这个单元乃至整个初一数学书上讲授的知识点。你用的方法,初三才会教。” 许婧担心妹妹会挨骂,张张嘴,想要解释。李老师右手掌心向外,做了个类似交警“停车”的手势,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别耍小聪明。我说你这个100分得的名不正言不顺不是说你不可以超前学习。你自己全部自学了才好,都这样老师全省事。只是这个满分,你的确拿的心虚。这两道题,明明用这个单元教的定理论证最方便直接。你为什么要绕这个大圈子,1到2的事情,你非得整成1跳到3再退到2?炫耀你会的公式定理多?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没把你目前应该掌握的知识掌握牢靠,考试的时候想不起来。即使你记住了,但你也没真正掌握该如何运用。所以说,这个满分,你拿的亏心!” 许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的确做不到对书上的这些公式定理运用自如。 “我以前一直不想说你。小丫头,聪明,自学能力强,又认真不贪玩。你上我的课不听,埋头写练习册我看到了也不说。不是老师觉得你做的对,而是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再干几年。你成绩在全年级也都能排上号,数学三天两头拿满分。我犯的着说你吗?说你肯定不高兴,嫌我这老师多管闲事,有我没我,你自己光看书就能把题目搞会。可是,许多啊——”李老师长长叹了口气,“老师干了快一辈子了。聪明的学生见多了。聪明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作聪明,落了窠臼啊。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傲气的很。你为什么上课不听,别狡辩,除了我的数学课,其他课你也很少听吧。你成绩好,老师们都惯着你,不讲你。你不听是因为你心里头看不起老师,认为老师并不足以教你,有没有老师你都无所谓!” 许多吓得差点儿给跪了。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啊,一说简直成了全校公敌。 李老师并没有被她慌张无措的窘迫模样打动,一点儿也没给她缓冲的时间:“你为什么对着吴老师那么咄咄逼人,丝毫不肯让步?对,那件事的确是她的不是。但她毕竟是老师,你毕竟是学生。《三国演义》看过没有?杨修之死看过没有?恃才傲物,自视过高,才是大忌!” 许多的脑子像是被什么给重重砸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她想张嘴解释她没有。她骨子里头自卑到死,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资本可以骄傲。可是迷迷糊糊的,她又想到了离开医院后考了公务员,在新单位她确实什么都看不惯,觉得人家的工作模式拖沓低效,动不动就把“我在医院时碰到这种事一般是怎么怎么处理”挂在嘴边。新同事都恭维还是技术型人才有策略,可是人家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天知道。许多只知道,她在新单位里头越来越不开心,完全找不到存在的价值了。 李老师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嘴巴都干了。他喝了小半杯水,让站在边上一直忧心忡忡的许婧帮她把杯子加满,拧紧盖子,捧在手里站起身:“这话我也不当着你父母的面说了。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要脸,有自己的一套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了。老师只想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聪明你厉害,外面比你更聪明更厉害的人多的是。你现在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可以应付目前的学习。等到了以后呢?基础不打牢了,学习的逻辑不培养好了。等以后学得越来越深,你的小聪明还能有多少用?” 许多跟着站起来,看着李老师白胖的脸。她想那是虚胖,浮肿,一按下去能有个坑的那种。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只能用这些来转移注意力。李老师说的话,她竟无言以对。 李老师朝许婧点点头,微微一笑:“谢谢你啊,姑娘。但是为了你妹妹好,你还是别急着教她初三的内容了。现在又跳不了级提前参加中考。还是一步一步,先把基础打好吧。” 许婧嗫嚅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为自己的妹妹辩白:“不是我教多多,是许多教我。我数学差,上课根本听天书。没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多多帮我补数学呢。” 李老师愣了一下,转头看许多,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你这样的水平还给姐姐补课?别把你姐姐带到坑里去就好。” 许婧不服气了,她不愿意别人说她妹妹不好,老师也不行! “多多讲的很好,她都带我把一整张模拟卷子讲完了。比其他人说的都清楚多了。” 李老师来了点儿兴趣,招手示意她们到走廊下继续:“许多你讲讲这道题试试,我看你是怎么教的。” 许多心脏一下子跟被人攥紧了一样。她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李老师可参与过中考出题,是这所镇中学曾经的王牌数学教师。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原先的小板凳上,开始看题目。 许婧也一道看题目,通常她会先说一下自己的思路,如果没有思路也直言不讳。可今天被许多的老师盯着,她比许多还紧张,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了。 李老师见了忍不住笑着摇头:“你俩要是均均就好了。当姐姐的人胆子这么小,当妹妹的却胆大包天。” 许多心里头暗自翻白眼,老师您可看走眼了,她姐胆子可是逆天呢。倒是她,一辈子循规蹈矩,半点儿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 第29章 意外之喜(上) 许多拉着她姐的手,示意她镇定一点,然后开始从头开始一步步捋思路。出题目的人想问什么,他想考学生哪个知识点,这个知识点又用到了哪些公式定理。许多每一个步骤都没有省略,每用到一个知识点都会翻书找例题,然后将例题也带着许婧复习一遍。在做这个的过程中,许多还在题目旁边做了标记,把涉及到的知识点所在书本页码以及例题序号全部标注了下来,这样再复习这套卷子,许婧一眼看了就知道该上哪儿找了。 李老师看了还挺感兴趣,夸了一句:“这招不错,不抓瞎。” 许多没好意思说这还是跟办公室的学霸妹子学的。总共就提了那么一两嘴,她没好意思细问。都工作那么多年了,她又没打算辞职回去深造,哪里会问的仔细。唉,当初要知道有重生的这一天,她必须得求学霸秘籍。 许多给许婧讲了两道题,去地里耙地的许妈就回来了。见了李老师又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赶紧热情地招呼老师在家里吃中午饭。 许妈喊许婧到跟前,背过人给她塞钱:“赶紧去菜场买点菜,有肉的话买肉,没肉的话就买鱼。” 许多听了插嘴:“姐,你买泥鳅跟豆腐,做西施豆腐。” 李老师一听就摇头:“别麻烦了,我不吃,随便什么都行。这样子我可坐不下。” 许多急了:“老师你哪能什么都行,你得补充优质蛋白。” 李老师愣了,抽了口凉气瞪许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还管我吃什么了。” 许多翻白眼,当她傻子呢!你喝的药茶,你那浮肿的身形,哪一项不是提示肾功能不全,还什么都能吃。少来,低盐优质高蛋白。 翻完白眼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个,她应该怎么解释?算了,干脆啥也不解释。 最终许婧也没去菜场。村里头就有人下笼子套泥鳅黄鳝,离许多家不过百十米路。许婧买了泥鳅还买了藕。许宁回家看到桌上的新鲜菜色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许妈烧了泥鳅炖豆腐,又炒了糖醋藕片。说实话,许妈的糖醋藕片真心一绝,爽脆可口,酸甜适宜,因为撒了切碎的蒜叶,带着点儿鲜辣。许多后来去过不少地方吃过不少糖醋藕片,总也没她记忆里头的口感好。 许婧跟许宁也盯着藕片吃。他们姐弟都懂事的很,有客人在桌上,怎么也不会将筷子伸到待客的荤菜上。李老师没强求,他慢条斯理地吃掉了一条泥鳅,又吃了两块豆腐,用掉了一小碗米饭。 许多拿手指头量过她家的小碗,双手食指、拇指两两相对连起来的圆刚好可以套住碗口。这样的碗,她一顿可以吃掉两碗米饭。真是不可思议啊,这可是她工作后一天的主食分量了啊。 吃过饭李老师也没走,就坐在走廊上晒着太阳打盹。许妈陪在边上,他还不乐意,招呼许妈忙自己的事情去就行。他没啥事,许多也没事,他就是闲逛着逛过来了而已。 许妈急着趁天好又有时间,客气了两句也就不再坚持,扛起钉耙锄头又下地干活去了。 李老师眯起眼睛看许妈离开,过了半晌,许多都以为他假寐着假寐着真睡着了时,他又幽幽叹了口气:“不容易啊!你爸妈养了你们三个小孩,供你们读书,真难啊!” 许家姐弟都默不作声。许宁的竞赛辅导就半天,这时候正拿椅子当书桌,坐在小板凳上做上午老师发给他的卷子,闻言停了一下手上的笔,抬头先是看李老师,而后又下意识地看他二姐。 许多没吱声。她当然知道父母的辛苦,这几乎已经成为刻在她骨头里的烙印。她没有权利轻松,她没有权利去追逐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最痛苦的那几年,她甚至希望自己是个孤儿或者没有任何人关心她的任何事。她一度想去上海工作,仅仅因为大城市更冷漠,冷漠的让她安心。有的时候,别人的爱与付出,是被施加者沉重到生命无力承受的负担。 好没良心啊!可是人性总有ab面,少不了自私软弱和逃避。 许婧是三姐弟中最感性的一个,闻声眼眶都红了。李老师见了就是笑:“别啊,我最怕女同学哭鼻子了。你说我是劝好呢还是不劝好。” 许多心道就您这样的,还是别劝了,不然不哭也得被您劝哭了。 果然许婧眼泪都流下来了。 许多无奈,她姐感情充沛却不持久,大概是典型的多血质。 李老师拿着她的数学模拟试卷从头看到尾,叹气:“光靠你妹妹帮你这样补习,还是不成。底子太薄了。你妹妹自己呢也是懵里懵懂的,现在这些题目跟你讲了,原题你大概是不会忘了。但是知识点再一重新组合,恐怕又不会了。” 许婧不知所措,有点儿不服气又有点儿羞臊。她妹妹放下自己的学习不顾生吞活咽地塞了整个初中的数学书来帮她补习,她也认真地听了,结果按照李老师说的,也是白瞎。中考不会照着这份模拟卷子出啊。 许多也愁。她姐似乎就是缺少了数学这根弦。在她看来很容易就想到的知识点,她姐却怎么也get不到。为什么会用这个知识点呢? 听了李老师的话,许多却平静了下来。老师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了自然有解决办法。她只要静待下文就好。 果不其然,李老师叹了口气:“你每个礼拜周三、周五去我家两趟,每次我给你拎一拎,一个半小时一趟。时间长了你记不住,我身体也吃不消。” 许多飞快地抓住了重点,直截了当地问:“老师,费用怎么算?”许家三姐弟整个学生阶段都没请过家教也没额外上过补习班(唯一单独被开过小灶的许宁还是老师去给别人补习时免费带上的),许多不清楚镇上中学的行情。 李老师倒也没扭捏,痛快地给了答案:“一个礼拜五十块。” 许多算了下,一个月就是两百,不贵。她还拿了五百块的受伤补偿呢,就拿这钱给她姐交补习费。等两个半月下来效果也就出来了,后面的补习费另外想办法。于是她痛快地拍板同意了。 李老师笑了,摇头叹气:“就说你这孩子主意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该跟父母商量商量。” 许多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师您肯出山,多少人抢着想找您上课呢。过了这村就没那店儿了,我要错过这机会了,我姐都要被我给耽误了。” “就你道理多。”李老师站起身要走,想了想又转过身子,“临时起意,我也没准备,这样吧,这两天我出套卷子。许多,礼拜一必须来上课,你拿卷子给你姐姐,趁周一周二的工夫做了。周三我再给你讲题。”后面的话,他是对着许婧说的。 许家姐弟连忙跟着送李老师出门。许宁还想多送送,被李老师摆摆手示意回去了。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许多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到了朱自清那篇著名的散文,心里头一时复杂难言。她本来是想在李老师面前刷存在感,渐渐引到帮许婧补习上头。没想到李老师这么快就自己主动提了,看来李老师心里头还是耐不住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礼拜三放了学,许多亲自陪着姐姐去了李老师家里。李老师住在学校最后面一排平房里。许多小学没毕业时,镇初中对面就起了十来栋楼的教师公寓,整个镇上的老师都能以一个挺便宜的价格买下一套房子。许多有些惊讶李老师为什么还住在这间不到四十平方的平房里。低矮、憋仄,连采光都是寻常。 应敲门声的是李老师,过来给姐妹俩开门的却是个干瘦矮小的中年女人。应该是李老师的爱人。这两口子站在一起吧,许多总觉得师母像李老师的拐杖一样。 让许多囧的是,刘老师跟吴老师夫妻竟是李老师的邻居。两家关系似乎尚不错,吴老师还主动敲门给李老师夫妻送了一罐子自制的咸菜。 许多囧囧有神地跟吴老师打招呼问好。她坚持陪她姐来补习是因为不放心。 许多干过三年妇产科医生。曾经有个刚上四年级的小女孩被自己最尊重的班主任猥亵了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才被父母无意间发现。孩子的爸爸陪着小女孩到医院来做检查,那个相貌斯文的中年男人悲怒交加的神色让许多怎么也无法忘掉。小女孩还一脸天真娇憨地问许多:“阿姨,老师为什么要脱我的裤子玩游戏啊?” 许多当时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强忍着想杀人的冲动,盯着小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诫:“记住阿姨的话,除了你妈妈、奶奶、外婆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能看你的的身体,更不能碰。” 许多对这个世界神经过敏,她永远都不会轻易放弃警惕。 第30章 意外之喜(下) 许婧不明所以,还劝许多早点回家,许宁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许多也是呵呵,死皮赖脸地跟着。李老师家里妻子在又怎样,她可是经历过孕妇骗好心实习女护士回家让丈夫奸杀可怕时代的人,她恨不得能把她姐拴在裤腰带上呢。 李老师要知道许多的真实想法大概非得活活气死。他对于学生这一光明正大的蹭课行为,采取了视若无睹的态度。许多旁听了一晚上,不得不服气,到底是有真材实料的金牌教师。一堂课下来,许多的思路清爽多了,明明好像也没说多少内容,可初中三年的数学内容就这么一根线串了起来,清清爽爽,一点儿也没那种雾里看花的朦胧。 许婧对李老师赞不绝口,回家的路上一直沉浸在“天啦,李老师太厉害了。我数学怎么不是李老师教的呢?”这种氛围当中。 许多却隐约察觉到,李老师的授课方式其实是极为有针对性的。要是他真教了许婧他们班,大概也不会采取这种方式了。 快要走到手套厂时,许多下意识地回了下头,她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达子被发现了也没慌乱,很是老神在在地跟她打招呼:“没几步路了,我看着你们进家门就走。” 许多嫌他多事,态度冷淡:“我会陪着我姐的,不会麻烦你了。” 达子微笑,不自在地抓了下头发:“你们两个女生顶什么用,我在外面看着又碍不到你们上课。” 大哥,你真闲到这份上了?你女朋友呢,求复合去啊!那么有国际名模范儿,等以后雎晓雯登上维密舞台时,有你后悔的那天。 许婧也不想跟达子纠缠。她知道了达子是跟人打赌才追的她,正在气头上呢。这人怎么这么下三滥,不要脸! 许婧板着脸拉许多走。许多有点儿怕惹毛了达子。这种小混混,要真被盯上了,有的折腾。许多说了自己的疑虑,许婧却嗤之以鼻:“他才不敢呢!惹毛了我,这辈子都不搭理他!” 姐,你这么傲娇合适吗?另外,你这什么语气?哎呦喂,你对他傲娇个什么劲儿。 许多觉得她实在非常有必要二十四小时贴身盯防。呜呜呜——她也是少女时代啊,当不成公主也就算了,还得给公主当骑士。许多突然间想起,她小时候似乎干过将所有过家家时胆敢觊觎她姐的男生都胖揍一顿的彪悍事。 活该她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童年! 许妈一见两个女儿回家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厂里头加班去。她不放心丢小儿子一个人在家,特意牺牲了宝贵的加班时间。 许宁看到两个姐姐格外高兴。许妈即使牺牲加班时间也不可能闲坐在家里头,她还要去地里干活。许宁实际上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许多觉得抱歉极了,她本来应该早点回家陪弟弟的。只是另一头是她姐,听上去好像是大人了,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属于易受侵害人群中的高危群体。 一不做二不休,礼拜五时,许多干脆蒸了两大盒米饭。许妈除了担心街上的车子,叮嘱儿子过马路时一定要小心外,没多说话。许多觉得他们一家都无耻极了,就这么硬赖在李老师家里头了。 许宁小学一放学,就背着书包走来找他姐了。手里拎着一塑料袋的青菜、芹菜和韭菜,是许妈新割的,还散发着蔬菜汁液特有的香气。 李老师开门时还愣了一下,买一送一也就算了,这回还搭上了个小萝卜头。这孩子还在上小学呢,跟过来做什么。 许多以光棍一条的大无畏姿态解释道:“弟弟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我妈晚上得加班。” 那一袋子蔬菜在李老师夫妻再三再四的推辞中,依然被许家姐弟态度坚决地放在了饭桌边上。 李老师大概明白这算是许宁跟许多在他家待着的酬劳,看着这两张沉默而倔强的小脸,叹了口气,终于收下了。 许宁进了家门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桌子上写作业。李老师的爱人见他乖巧懂事,年纪又小,还特意拿了橘子出来叫他吃。不出所料,许宁礼貌地谢绝了师母的好意,专心致志地埋首于手头的题目。 李老师并不讲卷子。他给许婧出那套卷子的目的是想看看这孩子的基础情况,果然相当惨不忍睹。只是他并没有批改那张卷子,也不讲解错题。单放在边上,自顾自按照他的思路讲课。等到每次讲完课,他会要求许婧回去把那张数学卷子再做一次。如此反复,等他觉得差不多了,会再出一张数学卷子给许婧,周而复始。 许多跟许宁写完手上的作业就闷声不吭坐在小板凳上旁听。许多发现她弟弟成绩比她好简直理所应当。她根本连提醒都没一句,第二次跟着去李老师家时许宁已经提前写好作业,一门心思跟着许婧一起听课。但李老师并不理睬他跟许多,也不给他俩发试卷。 这算什么,脸皮厚如城墙的许多直接手抄她姐的卷子没压力。许宁也闷声发大财,照样抄了卷子自己写。他都五年级下学期了,六年级的数学课基本上都是复习前面的内容;所以李老师讲起初中数学课,从基础开始,他又是个回家舍得花时间翻两个姐姐的数学书自学的人,竟然也能囫囵听个大概。 唉,比起她,许宁更应该重生。这样的人,有重生金手指加持,肯定妥妥的成功人士。 许宁的加入,最大的影响是达子没有理由再当隐形护花使者了。许宁年纪再小,也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子汉,很有保护姐姐的自觉。十五六岁的达子完全不具备绝对优势,企图玩哀兵政策,还买了烤串来贿赂许多姐弟。 许多看着塞到她鼻子底下的烤羊肉串,哭笑不得。许宁其实有点儿眼馋了。长身体的年纪,怎么可能不馋肉。但他是个拎的清的孩子,在大是大非面前,站得稳立场。况且他二姐还在边上满脸犹疑:“真是羊肉?我怎么看报纸上说好多都是被毒死的猫啊狗啊,还有就是老鼠肉。” 许婧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许家三姐弟就没有不怕老鼠的,几乎称得上谈鼠色变。许婧连初二时上生物课,看到课本上一张老鼠的图片都吓得将书给丢到了地上。 达子咬牙切齿,简直恨死了许多这个小丫头片子。许多连忙拽住她姐的胳膊,满脸“姐,这人好可怕,我们离他远点儿吧”。 然后姐弟三人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跑回家了。 第31章 爸爸的脚伤 三姐弟一到家,意外发现家里头是亮着的。许妈这个点儿应该在厂里加班啊! 许宁先跑进院子,远远地就看见家里堂屋的竹床上坐躺着一个人。 是爸爸。 许多觉出了不对劲。爸爸距离上次回家还不到两个礼拜,现在距离农忙还有一段工夫,根本没理由回家。等她走近几步看到爸爸脚上缠着的白纱布,她的心猛的一沉。是了,她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她爸爸的脚,曾经在工地上被个生锈的铁钉,直直插进了脚心。 这一次算不得伤筋动骨,却是极为厉害。中医学上讲脚心的涌泉穴为肾经的首穴,在养生里头极其重要。许多是学临床医学的,也就是所谓的西医,对中医的说法总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即使她大学时代有一学期专门学了中医学、中药学。可她爸爸后来膝盖退变,牙齿松落乃至原本左右眼都是2.0的好视力渐渐发花,许多隐约觉得大概与这次脚心被铁钉刺穿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许多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比上次明明距离大奖很近却不得不失之交臂的感觉更加糟糕。她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她爸爸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反而对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记得那么清楚。说到底,不过是她自私,最关注的始终是自己。 小女儿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连身为伤员的许爸爸都不得不先开口安慰她:“没事的,到医院看过了,破伤风针也打了,就是要花时间养养。” 这一休养,就是漫长的治疗期。 许家的床现在都在二楼,许爸目前的状况明显不适合住在二楼。许妈在竹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让丈夫歇下。许家三姐弟上楼时都默不作声。等许多要往最里面自己的房间走时,许宁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爸爸脚还这样,为什么不住院就回家了。” 许婧也听到了,脸上的神色欲言又止。许多垂了下眼皮,叹了口气,摸摸弟弟的头:“算了,什么都别想,都先好好睡觉吧。”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里头一团浆糊。她还当过三年医生呢,结果对她爸爸的脚上依然无能为力。就是外伤,又没伤到骨头,不过消炎抗感染等待伤口愈合而已。可是这好比人的腿摔断了,养好了,可每到阴雨天气就会隐隐作痛一样。西医里头根本没有这种说法,但事实它的确存在啊! 许多都混乱了,一夜没能睡好。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过来看许爸。许多认出来,这人是她一位小学同学的妈妈,曾经跟着许妈一道去玩具厂领娃娃小衣服回家加工,算是村里头跟她家比较熟悉的人了。只是她早就不记得这人姓甚名谁了,只好含混地喊一声“妈妈”。老家的习惯,跟自己母亲差不多大或者略大一些的没亲缘关系的长辈都叫“妈妈”,而自己的母亲则喊一个单字“妈”。父亲的称呼则是“爸”跟“爸爸”皆可。 那位“妈妈”响亮地答应了一声,问了几句许多上次考试分数,然后又对许爸许妈表达了一通诸如“我儿子要是有多多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之类的话。许妈照旧是要谦虚,说“男孩子贪玩一点正常,等到一开窍,女孩子怎么也比不上”,成功了取悦了对方。 许多在旁边就是默不作声,她现在连笑都挤不出来。 絮絮叨叨半天闲话以后,“妈妈”总算给了准话:“放心,我那老舅公虽然眼睛不行了,耳朵也听不清了,但人还是精明着。别担心,我上个礼拜才去看过的,好的很。我把地址给你,你就去闸唐桃李村,随便问哪个,张大夫家在哪儿,都晓得的。到了你报我的名字,我小时候是跟着我老舅娘过的,他准晓得。” 许妈其实心里头想让对方陪自己走一趟,但谁家没事,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还是千恩万谢地将人给送出了家门。 许爸已经挂了一个礼拜的水,昨天夜里还是脚心胀痛。许妈怀疑铁锈在肉里头没清干净。许多心里清楚,这怎么清的干净,要真清干净势必得扩大伤口,在里面翻找。且不说效果如何,整个清理的过程对许爸的脚来讲不亚于二次伤害。要真有铁锈之类的,也就是等着身体自己慢慢吸收了。 许妈没有立即带着丈夫去闸唐看大夫。一个眼睛耳朵都不好使的老人家,九十多岁了,走路都得人扶着,许多总觉得挺没底的。她跟许多叹气:“要是老陈医生还在就好了。” 这位老陈医生是个传奇人物。他“文革”时被下放改造,治好了许多外公严重的胃溃疡。“文革”结束了,不知道是因为家人都没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老陈大夫一直留在了那座镇上的卫生院,也因此救了许多弟弟一命。 许多的弟弟许宁三岁时,有一天吃过午饭不到一会儿就抱着肚子直打滚,黄豆大的汗珠挂满了额头。许妈抱着他冲到镇医院,中午醉酒还未散尽酒劲儿的值班大夫上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盖棺定论:急性阑尾炎,要立即手术。 许妈签完字整个人都要软了。还是跟在身后跑丢了一只鞋的许多撑了她一把,才没把母女俩都带倒。医生刷手准备上台,麻醉师都已经配好了麻醉药,都给皮肤消好毒了,许妈猛地一个激灵,立刻冲向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锁着,许妈当时身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把门给踹开了。吓得穿着洗手衣正让护士帮忙穿手术衣的大夫“嗷呜”了一声,旋即怒不可遏:“你这女的怎么回事?!手术室是你能闯的地方?!” 许妈才不搭理他呢!一把抱起手术台上跟个待宰的小鸡仔似的儿子,丢下一句:“我儿子才不可能是阑尾炎呢!你个庸医。” 许多后来自己当医生了,再听妈妈说这段她颇为自豪的往事,不由得扶额。她真心同情那个大夫啊,当时条件有限,镇上影像学检查设备基本全是几十年前的淘汰款;许宁的临床表现跟病史,搁她手里,第一诊断也得考虑是急性阑尾炎。这不许宁都转到市儿童医院了,人家专科大医院的医生不也没给出正确诊断,而是考虑急性胃肠炎,先留院输液观察。 许妈回忆说,当时宁宁小,血管细的哟,只能打头皮针。结果孩子疼的一抽一抽的,一抽那针头就歪了鼓出来,负责看他的护士都急的要哭。我一看人家姑娘可怜兮兮的,都不好意思骂她。再回头找那大夫吧,他一天门诊下来嗓子都哑的发不出声音来了才敢喝口水(怕中途喝水上厕所耽误给孩子看病),我也说不来坏话了。后来我跟你爸一商量,不行啊,宁宁眼瞅着都蔫吧了,咱还是换一个大夫看吧。 两人想来想去,抱着孩子奔去找了老陈大夫。 老陈大夫翻翻许宁眼睑看了看,摸了摸他的肚子,又问了许爸许妈两句话,言简意赅:“胆道蛔虫,准备打虫吧。” 医院里头的打虫药可不像许多小时候吃的糖丸,相当难吃。许宁宁死不屈,许爸许妈怎么也喂不下去,只好央求老陈大夫出手。 “难怪人家讲医生都心狠手辣。”许妈想起来都一脸舍不得,“才三岁的小孩啊,直接就拿那个铁勺子撬开嘴巴硬往里头灌。牙花子都是血。” 许爸许妈当然对自己儿子下不了这个狠手。于是依旧一筹莫展。时值深秋,街头橘香四溢。上世纪九十年代橘子苹果大面积无控制地种植,农村里头常有人拖一拖拉机来卖,拿稻谷就能换。这两项也是当时许家姐弟唯二能吃到的水果。许宁还挺爱吃橘子。许爸买了橘子给儿子,剥好橘皮后,许爸灵机一动,橘瓣不是可以撕开个小口子将打虫药塞进去嘛。他叮嘱许宁,一口把橘瓣吞下去,不要咬。 “什么叫医术?人家老陈大夫那才叫真本事。”许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是满脸钦佩,“第二天宁宁就开始下虫子了,那么老长的一条。老陈大夫说了,就是这虫子在宁宁肚子里头拱来拱去,一顶一顶的,所以他才会痛的一抽一抽的。” 许多专业术语癖发作,好心解释:“那叫钻顶样疼痛。” 许妈一眼瞪过来:“光会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有啥用,还是人家老陈大夫有真材实料。” 备受推崇的老陈大夫许多只见过一次,是七八岁鼻炎愈发厉害时,许爸许妈带她去看病时见到的。这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人听说了许爸许妈的来意后,没有理会两位大人的套近乎跟许多满脸堆笑的“爷爷好”,直截了当:“我是内科医生,五官科的得找专科的医生看。”许妈一愣,连忙求推荐。结果老陈大夫很光棍地给出三个字:不知道! 老陈大夫现在已经过世了,无儿无女,连个徒弟都没收。许妈惋惜老陈大夫后继无人,许多却怀疑他即使在的话也没灵丹妙药,毕竟她爸的脚伤属于外科的事。 第32章 爸爸的脚伤(下) 许妈从柴房里头推出了板车,擦拭干净后拿棉褥子铺好,喊两个女儿一起扶着丈夫坐到了板车上。她在前面拉,两个女儿一左一右在后面推。早上许宁知道爸爸要去看脚,还想跟着一起去,被家里人给推出门:“赶紧去上数学兴趣小组。” 这个小组其实就是数学竞赛辅导,老师免费给他们这几个准备参加数学竞赛的学生补习。 出了村子进到镇上,等穿过她们初中学校再推着走了几百米,许多正要大喘气时,总算到了。许妈先上去打听,找到那位赤脚医生的家门口,说明来意。五六十岁的干瘦老人让她们将许爸推进了门。 许多不敢怀疑赤脚医生的神奇。这个特殊时代特定产生的群体中有不少能人。许宁外驻记者站时下去采访就碰到过一位高手。那位赤脚大夫连省人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人也不过是七副药十几张膏药就手到病除了。周边的人都将他当成救命稻草,基本上只要他摇头说没办法,病人以及家属都偃旗息鼓,心平气和地回家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许多希望眼前的这一位就是藏在民间的奇人。可惜的是,这位大夫看了许爸的脚,说了一通云山雾罩的话,许多的眉头却不由得越来越紧。 许多上辈子学的是西医,中医满打满算就一学期。但她这人没事就喜欢翻翻《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什么的,没打算自学,纯粹属于当小说刷着玩。中医里头,《黄帝内经》《本草纲目》地位堪比儒家的四书五经,不说全是不容置喙,但大概的机理摆在那里,相当于数学里头的公理。没了它,连中医的一套理论都成不了形,还怎么谈中医学。 许多越听越想翻白眼。这都什么鬼,你怎么不上祝由十三科,茅山传人呢!就是你们这帮神神叨叨的一通乱搅和,中医才会地位愈发尴尬,被何祚麻司马南等抓着小辫子痛斥不休。 其实想想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中国创造出灿烂的中华文明,然后你说这么多年的医学是伪科学,你逗谁呢!到了现在中国人一提起来就皱眉头的清朝,西方医学也就是狭隘定义里头的现代医学最擅长的也是放血疗法,还曾经将一位国王活活放血给放死了,你说究竟谁更加不科学? 但现在许多坚信这位赤脚大夫不科学。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态度强硬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不是瞻前顾后怕被家里人怀疑异常。许多坚持带爸爸离开,那什么草药捣烂了糊在她爸爸的脚心上。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她爸爸上辈子敷了,脚差点儿没烂了。后来跟舅舅说起医药费的问题,还被舅妈嘲笑不用脑子想事情,胡闹。 许多跟爹妈说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她不会说这大夫说的跟《黄帝内经》什么的完全不一样,而是说这人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都拎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别冒险了。许爸毕竟是高中毕业,心里头也将信将疑,听二女儿这么一说,便萌生了退意。 许妈跟许婧也没二话,推着许爸又出了赤脚大夫的家门。她俩的理由朴实且更加可靠。还大夫呢,医疗卫生,卫生都没做好,家里脏兮兮的,手指甲泥垢老深,谁敢把脚给他治疗啊。 爸爸的脚伤自然不能继续耽搁下去。许多担心地看着肿胀的脚趾头,害怕再不好好处理,她爸的脚会坏死掉。 许妈跟丈夫商量了一下,还是去找那个耳聋眼花的老大夫吧,好歹老医生听上去就经验丰富。 闸唐是另一个镇子,隶属另一个县管辖。许多一直都没弄清楚算不算隔壁镇。两个镇子之间没有通公交车,连小巴也没有。一般人出行要么骑上一两个小时的自行车,要么是乘坐一种当地人称之为“马自达”的小车。许多也说不明白“马自达”到底属于“三小车”中的残疾车、三轮车、正三机里头具体哪一种,只知道这种车子板壁薄的很,坐进去总有种肉包铁的感觉。 许妈没能叫到“马自达”,因为车主的要价都太贵。其实心平气和地讲,包车一天一百不算贵。单程去了闸唐桃李村,不想干等一天做回程生意的话就得空车回头,也是浪费时间跟油钱。等这趟回头生意的话,又等于一整天全搭进去了。 许妈舍不得花这一百块钱,又怕许爸的脚在上下憋仄的马自达里头无处安放磕着碰着了哪里,于是放弃。许爸也没表示异议。 乡下人干惯了农活,最不吝惜的就是力气。许妈还是用板车推着丈夫去看病。 最开始在村里头,路还算平整好走。等到了田埂间,道路越发崎岖起来。许多模模糊糊记得上一世爸爸受伤时似乎也用板车推着去看过,不过绝对不是闸唐这么远,而是穿过镇上到隔壁村,路并不难走。那次是大姐陪着妈妈一道送爸爸去看的大夫,她在家烧饭做家务来着。后来去闸唐是包的马自达,为什么这一回爸妈坚持不肯包车了呢? 许多猛然想到了姐姐的补习费。在儿女的学习上,许爸许妈始终是舍得花钱的。许多自作主张为姐姐定下了一周五十块的数学补习费,许妈也没表现出半点儿不满,只让许婧好好学,别糟蹋了钱。 家里的经济是真拮据啊! 走了不到三里地,许多就气喘吁吁了。许婧也是满脸通红,三月天气,额头上全是汗珠。许妈停下来歇了会儿,拿水给丈夫喝。许爸拒绝了,说自己不渴。许妈也没勉强。丈夫现在这种情况,路上要是想解手的话也很麻烦。 走了大约1/3之一的路程,碰上麻烦了。板车的轮子陷到了一个小坑里,无论许妈在前面怎么拉,她们姐妹在后面如何使劲推,始终就差了那么把力气,车子死活出不来。 许爸是最窘迫的人。他想先下车,把板车弄出来再讲。可是因为位置的关系,他连下车都艰险万分。许妈怕碰到他的脚,伤的更厉害,怎么也不准他动。两人说着说着就快呛起来了,许妈的脸色青红交加,眼看着伤人的话要脱口而出。 许多的心陡然往下沉。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的琐碎总能轻而易举地将我们打败。许妈心里苦,丈夫受伤了,生活的压力一下子全部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怎么可能不烦躁无措。 “爸爸,妈,我们在轮胎下面垫上砖头吧。”许多抢先一步开口,转移父母的注意力。很多话摆在心里头一闪而过没关系,但千万不能说出口,否则伤人伤己。她不能给他们说出口的机会。 这段路荒凉的很,哪儿有砖头。许多不敢走,怕自己一离开,父母大眼瞪小眼,又要吵起来。许婧跑到前面的村里人家附近找平整的碎砖头,结果带回来一个人,达子。 第33章 神奇的药(上) 达子老远就笑嘻嘻地跟许家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许婧的同学,刚好住这边。”说着垫上砖头,将许妈让到后面帮忙推,他自己背着绳子在前面拉,“123”,到底是半大的小伙子,力气可以,终于将板车从坑里头给拉出来了。 许爸许妈道了谢,达子也没走。他说刚好要去闸唐的亲戚家玩,干脆一道走。 许多明白这不是矫情的好时候。在乡下,即使碰上不认识的人拉着板车走不动上去搭把手也属于常态。许爸许妈再三表示了感谢后也没坚持拒绝。路上还不时跟达子聊上两句。 自从达子拉车以后,许多跟许婧的压力都小多了。她们也不肯让许妈帮忙推了,之前的路全是许妈使了大力气。 一路上走走停停,早上九点不到就出发了,快到午饭点儿才到了桃李村。许爸许妈再次表达了对达子的感激之情,让他有空到家里玩,现在赶紧去他亲戚家吧。 达子也没废话,干脆利落地走了。许多也不知道该惊讶还是佩服他狡猾,这家伙一路上都正经的很,根本没有趁机找她姐说话。 张大夫真是连眉毛都白了。许多看她妈扯着嗓子跟他喊,他也没反应,只“嗯嗯”两声。然后戴了个一次性手套,掀开许爸脚上的纱布,眯着眼睛凑上去观察。许多十分之怀疑,张大夫到底看得到看不到。刚才他们一家四口在门口打招呼时,他可是半天都没找准人的方向。 这位颤巍巍的老大夫足足观察了许爸的脚快半个钟头,然后眯眼抬头转过去盯着房梁上挂着的一串咸肉发呆。许家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打断了大夫的思路。结果这位老爷子半晌之后只冒出一句:“我中午要吃肉的,你们又没蒸咸肉给我吃。” 照顾老人起居的中年大婶大剌剌地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喊:“就您老这牙口,牙齿都掉光了,蒸了肉你也没办法吃啊!吞下去噎着了,我可不敢。” 许多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到底听清楚解释没有,只一个劲儿的嘟嘟囔囔,没肉吃,不给我肉吃。大婶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烧饭。 许家人集体尴尬癌发作。许多耐性最差,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指着她爸的脚,气沉丹田,大吼:“大夫,我爸的脚怎么样了。” 老人明显抖了一下,转过头来用谴责的眼神看许多。许多恨不得能立时变出把铁锹挖地洞钻。大爷啊,我这是真不知道您的耳朵听阈到底在什么范围内啊! 好在这一嗓子也没白嚎。大夫终于想起来他还盯着人家的脚看呢。一个人慢腾腾地进了里屋,拿出个小瓶子,然后停下来似乎是又想了想,拖出个木桶来。许婧姐俩赶紧上去帮忙提桶,结果按照老人的指示提到许爸的面前了,老人又怔住了。还是一直在灶上忙碌的大婶见了直摇头:“阿舅啊,你这桶怎么也得洗洗涮涮吧。”主动过来接了木桶放水洗干净,然后打了大半桶热水拎过来,等老人珍惜异常地往里头滴了几滴手中小瓶子里的药水,整桶水就变成了淡淡的浅紫色。木桶上搁了块木板,许爸先是将脚搭在木板跟桶边,拿里头药水冒出的蒸汽熏。等到水温差不多了,就把脚放下去泡。 许多问许爸什么感觉。许爸说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脚心里头钻一样。他泡脚还不是单泡伤脚,而是两只脚一起泡。许多也没大惊小怪,她隐约有印象,中医里头有所谓的左病右治理论。 许多想看看老人手里的药水瓶子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可惜老人珍惜的很,很快又收进里屋了。最开始看到药水倒进泡脚水里头的颜色时,许多还怀疑是高锰酸钾,消毒杀菌价廉物美的好东西啊。可许爸那么一说,她就本能觉得不像,高锰酸钾液绝对不会给人有东西往脚心里头钻的感觉。 许爸泡了大概快半个小时,中间还加了两趟热水,泡完整个人身上热乎乎的。许妈还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大婶热情地招呼许家人留下来吃午饭。许爸许妈哪里好意思,再三再四推辞,表示自家带了面包跟饼干呢。大婶却悄悄靠近许妈的耳朵边:“留下吧,老舅高兴呢,他就喜欢有病人找他看病。这些年是来的人少了,他才一天比一天没精神。” 人活着要靠一口气啊。许多想到了中国近代妇产科之母林巧稚教授。据说林教授在临终前梦呓时嘴里说着的也是“快,快拿产钳来,孩子不能再耽搁”。张大夫跟林教授之间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她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林教授。 中午饭清淡的很。一个炒青菜,一个腌菜炒鸡蛋,一个火腿肠碎丁豆腐羹算是满足张大夫吃肉的心愿了。大婶说招待不周,本来该蒸个咸肉的,可他们吃肉光馋她老舅,又太不像话了。所以大家集体素素吧。许多挺同情她爸的,因为鸡蛋是发物(中医里头发物的概念实在是太广阔了),所以她爸爸只能吃点儿青菜。许多都不敢表示异议,发物很可能就是过敏原的另一种说法啊,鸡蛋的确是比较普遍的一种过敏原。 吃完饭以后,许妈坚持要给钱。最后连诊费药费加在一起,总共一百块。张大夫还将剩下的药水倒了小半瓶给许妈拿着,叮嘱每晚用来泡一趟脚,泡完脚以后晾一晾,干了以后简单敷两块干净纱布就行,不用一直裹着。等过一个礼拜再来看。 许爸许妈千恩万谢,拿着药水瓶子揣好,就告辞离开。人刚出大夫家不到三十米,达子又一脸惊讶地迎上来:“哟,叔叔阿姨,看过大夫啦?真巧啊。正好咱们一块回去。” 许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这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还没待上半天工夫。 达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这不是看我表弟写作业想起来我还有两套卷子没写么。得赶紧回去写卷子。” 许爸许妈一听,不敢耽搁人家孩子学习,连忙催他:“你赶紧回家写作业去,我们不着急,慢慢走就行。” 达子已经背上绳子,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口吻:“哪里差这点儿时间。反正一个人走回家说话都没人,无聊的很,不如还是跟着叔叔阿姨一起走吧。” 许多怀疑达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在桃李村,事有反常即为妖,哪儿来的这么巧。他们刚出大夫家门,他就蹿出来了。一准儿是从头到尾就在附近蹲守呢。许婧大概也想到了,偷偷跟许多说:“他不会还没吃饭吧。” 很有可能。村里头又没饭店。 许多借口中午菜太咸口渴了想喝水,趁机休息一下。许妈赶紧招呼达子也喝水,只是他们出门也就带了一个杯子,一家人谁都不嫌弃谁,这会儿给达子却有些尴尬了。达子倒是无所谓,不过大概是考虑到许家人的感受,他拿杯子盖倒水喝的。许多趁机将面包塞给他,达子也没推辞,直接接过去三口两口吃完了。 看样子饿得不轻。 一路走回村里,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三月初天黑的还比较早,乡下人又习惯早点儿吃晚饭。许妈将许爸安置好了以后就准备一家人的晚饭了。看达子一路跟着到现在还忙前忙后,客气地招呼他吃过晚饭再走。号称急着回家写卷子的达子似乎一下子还有作业这么个东西的存在,一屁股坐下来,不走了。 许婧被吓得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摆了,一个劲儿朝达子挤眉瞪眼,示意他赶紧滚蛋。 达子跟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陪许爸聊天。许爸还让许多拿出了许宁的象棋,跟达子下起棋来。 许婧都绝望了,干脆眼不见为净,帮许妈烧晚饭去了。许多也觉得辣眼睛,完全看不下去,自己跑去切菜拌糠喂饿了一天的鸡鸭去了。 鸡鸭食盆都拌好了时,许多突然想到了她的蚯蚓养殖计划。 第34章 神奇的药(下) 她抱着万一中大奖的心态掀开了院子里头小水坑上盖着的木板,惊讶地发现蚯蚓的繁殖能力比她想象中的强。稻草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原先的几十来条蚯蚓现在已经变成了几百条,密密麻麻的,许多一眼看过去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喊了她妈跟她姐过来看。两人同样惊讶,许妈还笑着说:“不错,我们家多多能耐,说不定还能搞蚯蚓养殖,成大户呢。” 人家养蚯蚓出了成品还要想办法捡出来。许多觉得恶心,一条蚯蚓还好,上百条蚯蚓这样蠕动着,她真的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许妈拿了钉耙将碎草屑扒出来,蚯蚓就这么一层层往底下钻,最后都到了下面的木板上,混着一颗颗的蚯蚓粪。许多躲得远远的,死活不愿意看自己的养殖成果。太辣眼睛了,嘤嘤嘤,臣妾做不到。 许妈直接放鸡鸭上前开吃,许多担心这样黏着蚯蚓粪便,鸡鸭吃了容易生病。结果许妈豪放地表示,哪里那么容易生病,你把它们想的也太娇弱了。许多后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天,发现鸡鸭都生龙活虎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事给了许妈很大的启发。在东疝那块菜地的小青菜永远蔫头耷脑长不精神以后,许妈放弃了种菜大业,转而挖坑养起蚯蚓来。好在许妈选用的蚯蚓饲料是稻壳跟人家养平菇剩下来的渣子,蚯蚓粪便比起鸡鸭粪便而言,在农家小院,完全接受无压力。 许多知道她妈并没有打算将养蚯蚓当成一项事业来发展。她也不会劝她妈投入。因为先不提蚯蚓养殖需要的技术跟客观条件以及投入资金,单说一个销售问题,卖给谁?怎么卖?许多记得上辈子她曾经看过一个农大硕士回乡搞蚯蚓养殖,历经千辛万苦后大丰收,然后蚯蚓的再加工以及销售都成了难题。最后终于在当地的商品促进会上,因为他硕士回乡搞养殖的身份感动了某家大型企业的负责人,获得了投资,于是他成功了。 许多看的时候却一直在想,要是他没能因为身份的新闻度获得注资跟销路呢,后面应该怎么办。 悲观的人总会思考最坏的情况。许家目前的经济状况由不得她不多想一点。 许妈年轻的时候学习过平菇养殖技术,后来乡镇企业大批倒闭时,她还想过自家养殖平菇。但是后来因为种种缘故,并没有弄起来。许家三姐弟都工作以后,许妈还感慨说幸亏没弄,当时销路打不开,平菇运不出去,搞养殖的不少人都亏了钱。 大概他们家人多少缺了点儿商业头脑跟勇气吧。 许爸的脚泡了一个礼拜的药水以后,复诊完毕收获了一小瓶绿药膏。许多闻过味道,感觉带点儿薄荷的香气,但具体成分不详。许爸的脚经过药水浸泡后在脚心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小黑点,左右两边都有。张大夫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估计许爸跟许妈的问题他的耳朵也不太能听到。许多倒是囧囧有神地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排毒? 许爸将绿药膏涂在脚心,先说感觉凉凉的,然后脸就皱成了一团,说火烧火燎的痛。许妈跟许婧两姐妹都吓坏了,惊慌失措到底要不要拿布赶紧擦掉药膏。 这时张大夫的孙外甥女,许多管人叫“妈妈”的那位来了。许多这时知道她姓吴,但没影响,她姓啥,许家三姐弟都叫她“妈妈”。 吴妈妈见了绿药膏先是咋舌:“哎呀,我舅公这回可是下血本了。我上次问他要这绿药膏他装没听见。” 许多心道,张大夫可能还真不是装聋作哑,他大概真听不见。 吴妈妈已经夸起了这药膏:“这可是舅公的独门秘方,神奇的很,涂上去先是发冰,然后火辣辣的。当年我妈下田被五步蛇咬了,先放血,再涂上这药膏,口子收的好噢,连疤都没留下。还有我堂姐,小时候生了那个什么骨髓炎,腿上淌脓发臭,都走不了了。她爸爸是公社书记,有钱有权,拿拖拉机送她上大医院看,又是吃药又是打针,折腾的不行。后来还是回家,让我舅公弄了房子后头的什么草药泡,然后涂了这药膏,半个月不到,好了。也不晓得老头子到底是怎么配的这药膏。” 许多默默听着,觉得吴妈妈嘴里说的骨髓炎应该是急性骨髓炎。这病到现在也不好治疗,常常时好时坏,经久不愈。她来了兴趣,愈发对绿药膏的成分好奇起来。这要搁以前,她找找熟人送去化验一下,大概也就知道药膏组成了。可是现在,她对着药瓶冥思苦想半天,也无从下手。 将这药托人送去化验?托谁?送到哪儿去?化验费用怎么算?再说药就这么一小瓶,想要得到确切结果这点儿量够不够样品量还两说。即使量够了,想要弄清楚一种成药尤其是中成药的配方,也是千难万难。否则云南白药这些国家级机密早就被人破解出配方了。 何况药送走了,她爸的脚怎么办。 比起促进人类医疗技术进步什么的,必须是她爸的脚伤更重要。 许多想着再过一个礼拜一定得跟去找张大夫。这回她死乞活赖也要讨到配方,就是讨不到方子她也打定主意跟着这位老先生学习医术。 她上辈子虽然后来改行了,但始终不后悔学医。自己懂点儿医术太重要了,就是身边人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也不抓瞎,心里头有数呗。况且虽然这辈子她不打算行医为生,但学习学习中医什么的,她还是很有兴趣的。跟张大夫学医,她有自信,好歹她有八年的医学底子放那儿呢,虽然是西医。 可惜张大夫听完她声嘶力竭的吼出拜师的请求,满脸呆滞,摆手说他已经忘了,带不了徒弟了。 许多才不肯相信,老人家思维清醒着呢,一辈子的东西都刻到骨髓里头去了,哪儿那么容易忘。她心道肯定是歧视女性,好多传统的老技术活儿,都是传男不传女,所以失传了。她也没纠结,强调男女平等,谁说女子不如男。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哪里是她三两句话就能逆转回头的。她立刻表示是替她弟弟来拜师,她弟弟今天上学,明天可以带人过来给他掌掌眼。 张大夫的手摆的更厉害了,唉声叹气说太迟了,他已经忘光了。 照顾老人起居的大婶悄悄把她拉到边上,低声说:“晚了,老舅这几年脑子越来越不行了。话到嘴边就忘,现在身边没人我们都不敢让他出去,走着走着忘了回家的路也是有的。” 许多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阿尔茨海默病,俗称的老年痴呆。 药方子更不用说,张大夫完全不记得了。就连这绿色的药膏也是最后一小瓶,用完拉倒,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配了。 许多沮丧极了。她知道张大夫没撒谎。上辈子她爸爸后来也找过来看了,有泡脚的药水,却没有绿色药膏了。因为老人已经给另一位病人用完了。 后来她爸爸的脚反复迁延愈合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地走稳。 这回拜这瓶神奇的绿药膏所赐,她爸爸回家半个月已经能够下床慢慢走了。 许家人走到桃李村村口时,被人在后面按喇叭。许多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突然间喇叭响,让人十分不舒服。手忙脚乱地退到路边给越野车让路,那车子却停在了板车旁边,下来个中年人,满脸焦急地问:“师傅,张大夫给你的绿药膏还剩不?剩下的话能不能匀给我,我孩子车祸以后腿老是长不好。这再耽搁下去,腿就好废了。你放心,我不白要,我花十倍的价钱买。” 许多听了很不舒服。十倍的价钱算什么,她爸的脚就值这点儿钱。不过听到是为了孩子的腿,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许爸许妈都是心软的人,听完以后直接将剩下的绿药膏给了车主,可惜本来就那么点儿,现在只剩下最底下薄薄的一层了。许多都怀疑够不够用一次。 车主看着瓶里头剩下的药膏,显然十分失望。但这人修养不错,不仅没说什么,还主动掏出了五百块钱塞给许爸,让他无论如何都得收下。 许爸许妈自然不肯。许多轻轻拽了她妈一下。有些人喜欢钱货两讫,不肯轻易欠任何人人情。光看这越野车就辣眼睛的很,在乡间的小路上更是画风不搭。 许妈最终收下了钱。一家人慢慢往回走的时候,许多突然来了句:“要不拿这钱买彩票吧!” 许爸许妈都笑了。这钱来的怪怪的。当地有个风俗,要是稀里糊涂发了小财或者捡钱以后,一定要赶紧花掉,请客最好。现在买彩票也算是支持中国福利跟体育事业了。 第35章 钱钱钱(上) 许妈特意上街买了整整五百块钱的彩票。理由是许爸受伤了,花钱消灾。彩票店的老板也不惊讶,笑嘻嘻地给她打彩票单子,用的是许多写的那一张纸的彩票号码。许妈也不避讳,是大女儿的生日做底想的,大女儿今年要中考嘛,也算是祈福。 许多拿着那一沓子的彩票,深深地吁了口气,无论如何,也是1/8的大奖希望了。 她才不要想到底是哪一期的中奖号码跟她姐生日接近呢。 没等到开奖日期,许多先发了笔小财。她投出的稿子获用了,只是选用她稿子并非她投的那家。 跟稿费单子一起过来的是编辑的信,言曰她的稿子他看了,很喜欢,但是跟他们报纸风格不协调。刚好他同学在一家故事杂志工作,正缺故事稿件用,于是未经她同意,就将这篇稿子给他同学的杂志用了。一是稿子实在出彩,他不忍心弃稿,二是那家杂志社的稿费是他家报纸稿费的四倍。所以他自作主张了,请她原谅云云。 许多囧囧有神地看着这封信,心道这位编辑还真是……难得。稿费单子她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拿,以前投稿都是留银行卡号,稿费直接打到卡里头去。许多看着稿费单子挺新鲜的。稿费是八百块钱,千字两百的标准,编辑将她五千字的稿子精简了一些(一道寄过来的还有样刊,许多特意数了字数)。许多相当满意,就是十几年后这稿费标准也算是实体杂志里头排名靠前的了。看来十几年的工夫,涨得最厉害的还是房价,其他的,呵呵。 她翻了翻那本样刊,大概确定好故事风格后,又从自己的故事本里头挑了一篇誊抄好寄过去。为了防止自己将曾经写过的故事慢慢忘光了。许多特意拿故事当日记写,现在已经攒了近二十篇,还省了她编日记的工夫。班主任对此不置可否,教政治的张老师却很喜欢看,还特意追到她班上问她还有没有新的故事。 许多:……故事那都是干货啊,哪儿那么容易写。 拿稿费必须得惊动父母。因为光有稿费单不够,她还得凭借有效身份证件啊。这时身份证好像还得年满十四还是十六岁才能办理。许多记得上一次办理身份证还是高中时的事,特意为了高考办理的。 许爸许妈知道了都开心的不行。许妈说,多写几篇的话,赶得上爸妈加在一起的工资了。许爸说,别听你妈的,分清楚主次,别耽搁了学习。 许婧一个劲儿的念叨:还是我妹妹最厉害,写的故事比这本杂志里头其他人都强。 许多汗颜,她哪儿有那么厉害。她不过是占了重生的便宜,经历了十几年后的生活,所以故事点子有新鲜感而已。说起写故事的技巧,她压根不行。上辈子也是没有编故事的技巧,所以写了二十几篇故事以后就整个人被掏空,再也写不出来了。最后连那位一直鼓励她加油的编辑姐姐,她都心虚的不敢联系了。想想真是心酸。 许多的投稿范围广了一些。因为许爸回家休养时大概是方便解闷,带了不少从旧书摊上买来的旧杂志,基本全是各大著名的故事杂志。许多如获至宝啊!仔仔细细将每本杂志都看了一遍,着重分析了它们的侧重点。上一世她打算码字增加收入时都没这么认真,说到底还是感觉没到那份上,懒癌占了上峰。 许多按照杂志定位分好稿件,一水儿誊抄好,全部寄了出去。信封跟邮票是许婧以前的存货,反正她现在也不写信了。信纸却来自于张老师,张老师觉得她故事写的不错,鼓励她投稿来着。许多接过那一沓子方格纸时,感觉有些囧。她上辈子直到大学才投稿,可是初二在这位张老师班上时,有位女生想投稿,张老师居然让那女生过来找许多帮她改改文章,然后再投。 许多现在不记得那姑娘的文章中了没有,只是想起此事,莫名觉得好囧啊。总有种深情厚谊无以为报的感觉。 将这些稿件一股脑儿塞进邮筒后,许多拿着户口本去银行开了张银行卡。 上次许妈陪她去取稿费以后就顺势拿这笔钱加在活期储蓄里头,存了个五千块钱的定期。储蓄单子上自然是许妈的名字。 这本来是件极为正常的事,十三岁的小孩子,父母怎么也不能放心放个八百块钱在她身上啊。许多却想到了大学毕业刚工作时,她主动上交了工资卡。直到后来她借口银行卡升级换卡拿回自己的工资卡,近半年的时间,许妈没有给过她一分钱。即使她吃饭有医院食堂,住宿有医院宿舍,可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难道不需要交际不需要花钱吗? 许多不想重蹈覆辙。钱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她上辈子自卑、不敢跟人交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钱,只要交际必然要花钱,她开不了口,只好不交际。直到自己挣钱了才好一些,然而最后几年经济拮据几乎全部收入都要用于还房贷时,她就又龟缩了。越穷越宅,越宅越穷,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 许多不想她妈掌控全家的经济大权。她妈的恶习,她清楚。 七星彩开奖了,许多写的那两百五十个号码统统中奖,不过一水儿五等奖,每张彩票兑奖二十块。因为许多记错了,那个最关键的陌生数字不在她想象中的后三位,而是顺数第四位,也就是她姐生日月份中间插了一位数。然后,毫无疑问,她与大奖失之交臂。 彩票店的老板一面兑奖,一面笑嘻嘻地跟许妈说,运气真好啊。 许妈唉声叹气,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五百万啊! 许多有种楼顶上第二只拖鞋终于掉下来的感觉。好吧,她的重生并非毫无意义,五千块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搁现在,能在县城买下一个五平方米的厕所呢! 但也真的仅此而已了,她唯一记住的彩票号码就这一次了。 她拼命地跟自己讲,太好了太幸运了,竟然能猜中彩票期数,这么好的运气,必须得再买一次七星彩啊!可是心中的沮丧却如潮水一般要将她吞噬。 她得承认,她很难过,难过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乃至于他们的生活。 这回许爸是标准的工伤。大舅给了病休阶段的工资以后,除了最初在县医院里头看病花的那几百块钱以外,一分钱也没掏。就这样,许妈还庆幸幸亏是在她弟弟手下干活,否则哪家的老板会这么好,不干活还给工资。 许多也是呵呵了。她当公务员那几年,单位有个同事在检查基建工程时摔了一下,小腿骨裂了。整整休养了半年的时间,其间的医药费、营养费连护工的费用一项不少。最后的报销金额是许多三年多的收入。工资肯定一分不少。眼馋的她跟办公室的学霸妹子商量她们随便谁摔一下,然后另一个人去照顾对方,然后护工费她俩对分。 现在他舅舅后续的治疗费用一分钱没掏,护工费想也别想,送来一千块钱的营养费还是一副全看在亲戚情面上的嘴脸。她真是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许多捧着初二思想政治课本里关于工伤的定义跟赔偿范围,大声朗读。整个屋子里头的人都安静了。 第36章 钱钱钱(下) 农历三月二十六是镇上每天赶集的日子,官方有个说法叫农交会,当地人称为上会场。今年的会场恰逢礼拜天,许多外公外婆跟许多的舅舅一家全来了。 许妈跟外婆抱怨许多奶奶根本不管小儿子,儿子伤成这样都下不了地了,头影子也不伸一下。 许家三姐弟都尴尬不已。许爸在呢,当着他的面说他亲妈不好,许多也是呵呵了。讲真,许妈一直埋怨她跟她爸一样不会做人,她倒觉得这点她完全随了她妈。明明做了十分甚至十二分,最后比一分没做还遭人恨。 许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这人就是实诚本分,有什么说什么。 许宁曾经私底下跟两个姐姐吐槽,那不叫老实,叫蠢好不好。 说着说着,必然进行到翻黄历阶段。许妈抱怨奶奶就是个不长心的人。许多三岁时就开始患鼻炎,头疼。奶奶居然拿着止痛药给三岁的小孩吃。幸亏她看到了阻止了,不然多多脑子肯定要吃坏了。 许多好想对着天花板翻白眼,心道,你的确没让我吃止疼药,但同时你也没采取任何措施,而是任由着我疼得在竹床上打滚,生熬。 外公外婆也不是会劝和的人。外婆甚至跟许妈一道开起了批斗大会,将许多的奶奶批得体无完肤,话里话外都是许家对不起她女儿,她女儿受委屈了。许妈说到后来甚至动情落泪了。 许多却一点儿不想在这时心疼她妈。前世外公去世后,许多当时已经去了外地工作。担心外婆一个人在乡下没人照应,主动提出将外婆接到她在城里的房子住。结果她爸尴尬到连站的地方都没了,天天被丈母娘跟老婆联合起来批斗。搞得她爸连家都不敢回了,火速跟单位申请,去市里附属的一个地级市看厂房去了。 然后获得自由的外婆跟妈妈两人就欢快地携手生活在一起了?才不会呢!那是相爱相杀。外婆没过一个礼拜就坚决要求回乡下去住了,理由是嫌弃城里无聊,房子太小。 许爸偷偷跟许多埋怨:嫌房子小去你儿子家啊,你儿子那么多套房子呢,结果除了最早的那一套,亲爹妈连剩下的房子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就你外婆跟你妈的脾气,远香近臭,受得了对方才怪! 许多的舅舅跟舅妈则在竹床边上跟许爸说这次受伤的事,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多么的仁慈大方,许爸又是多么幸运。许爸好几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许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捧着政治课本大声朗读了起来。 然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舅舅一脸尴尬,脸上虚浮着笑:“你这丫头,这时候背什么书啊。” 许多皮笑肉不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读书使人明理。” 舅舅这个人,许多真心一言难尽。许多上高中那年,他们家一道搬去了刚被划入城区的县里租房住。快要过年的时候,某一个礼拜天的中午,舅舅给许爸打电话,他订的宾馆房间还有一个半小时退房,让许爸带着孩子们去宾馆趁这个时间洗澡。 许爸谢绝了他的好意。 三姐弟在旁边听了都是无语。 舅舅这个人呢,他对许家做了顺手的甚至没给许家带来任何好处的事也要许家人顶礼膜拜,恨不得捧个长生牌位供奉起来。 就那个他淘汰不用准备丢掉的旧手机塞给了许妈。舅妈能够人前人后说上三年:“哎呀,我们家对姐姐向来是没话讲的,连怕联系不方便,手机也要给的。” 许妈也是觉得要是没有自己娘家鼎力相助,许家根本过不下去,所以许家怎么能不在她娘家面前矮上一个头。 许多开口呛了她舅舅,不等他们反应。许妈先跳出来训斥许多:“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 许多清楚地明白,她妈抢先一步开口不是为了保护她怕她受到更严厉的斥责,而是她妈真心认为她不对。 她盯着自己的母亲,前世今生,如一幅画卷缓缓展开。每一个画面,她都忍不住冷笑,于是她转头上了楼。许宁跟许婧也跟着上楼。许多强迫自己将眼泪咽回去,摸摸弟弟的头:“你上来干什么?我没事。” 许宁气呼呼地狠狠朝楼下瞪了一眼,赌气道:“我不上来还有地方待吗?一口一口强强你吃什么啊,要不要娘娘去弄这个弄那个啊。谁是她亲儿子啊,嗲的骨头都没二两重,好好管她亲儿子去吧!” “别胡说八道!”许多拍了弟弟一下,却不知道从何劝起。许妈这样子把娘家人捧在心尖子上,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在婆家过的不如意。生活的重担让她不由自主地将天平倾斜向自己的娘家。可她却忘了,她有自己的家庭,她的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关系已经变了,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往,所以才造成了错位的悲剧。 楼上不是避风港,他们不能躲一辈子。在母亲带着怒气第二次喊姐姐时,三人还是老大不情愿地下了楼。许妈愤怒儿女不听话,让她在娘家人面前丢了面子,一点儿好脸都不肯给。反倒是舅妈阴阳怪气地笑着开口:“算了,姐姐,你家三个孩子多懂事啊。多多都会挣钱了。多多啊,正好你舅舅现在工程款紧张,借点钱给舅舅好不好?就五千块。” 许多忍不住的恶心。她想起来了,她家盖房子时问舅舅借了钱,直到她上高中时才还清。后来这事就成了套在许爸脖子上的枷锁。每次外公外婆一说起来就是要是没有他们家,许家这辈子都别想盖楼房。 外公外婆始终看不起自己的女婿。他们甚至于毫不掩饰自己的看不起。有一次在招待亲戚的酒桌上,有位亲戚听不下去,笑着试图打圆场:“好了好了,要真不好,你当年舍得把女儿嫁给他。” 外公满脸鄙夷:“要晓得他是这样,当初我怎么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许妈跟许多抱怨许家种种不好时。许多曾经问过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嫁呢。许妈说她舅舅都谈好舅妈了,她这个当姐姐的不嫁哪里像话,于是嫁了。嫁了以后想要离婚,但一想她离婚以后会连累家里跟弟弟的名声,又忍了下来。 许多只好呵呵了。好吧,请你尽情地对你弟弟情深似海吧。 后来许妈抱怨说她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才忍气吞声跟她爸过下去的时候,许多总是沉默。许妈大概忘了她曾经说过的理由,又或者那理由也不过随口一说。她想当然地以为许多也忘了。却没料到,她这个女儿,在某些方面记性好得惊人。 许多工作后在妇科时接待过一个宫外孕的病人。时隔一年,这人怀孕预产期在即来她们医院生孩子,刚好许多又到了产科病区,接诊了她。许多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人,连她一年前因为什么原因住院、开了什么刀、住在哪个病床,她的家庭住址、丈夫工作单位乃至大女儿在哪儿上学都一字不差的重复了出来。 当时搭班的护士跟孕妇都惊呆了。 助产士叹气道:“许多啊,你这样实在太可怕了。别人要对你撒个谎,一定得时刻牢记在心中,否则自己都忘了时你还没忘。” 许多说没事,工作范围以外,除了特别关心的人,其他的人事,她才不会花精力去记呢。 其实根本不是刻意记的。脑子里头有个隐匿的开关,潜意识控制了她的记忆范围。 舅妈看着许多笑,许多也对她微笑。不就是卡着还钱这件事吗?当年舅舅还没发达,结婚前起新房好像没跟他姐夫家借过钱一样。那时舅舅为了讨好老丈人,还偷偷拿许爸的香烟呢。 “妈妈,把钱还给舅舅吧。”许多转头朝许妈咧嘴笑,“听舅妈的意思,要少了这钱,舅舅的工地就开不了工了。” 外公闻言一声怒喝:“闭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跟长辈都呛起来。” 疲倦如潮水般涌来。许多不想跟外公争执,对这位老人的感情,她一言难尽。何况在她高一寒假,外公查出了胃癌晚期。好容易上了手术台又神奇地手术成功了(当时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不要冒险开刀了),后来生活质量大为下降。 许妈拿着许爸的医保卡给外公看病;许多毕业出来后包办了外公外婆的医疗支出;老人田亩补助被村委会私吞了,是许宁揣着记者证扛着摄像机去跟村干部交涉替老人讨回的公道;每逢重大的节日,许家姐弟肯定要给老人钱;结果在外公外婆看来,他们照旧是外人。当着他们的面,外公外婆会表示:辛苦了一辈子,还是享到了外孙女儿跟外孙子的福。 但每次许多给老人打电话,老人都满怀欣喜地问:“是媛媛吗?”许多渐渐就不想打电话了。许宁亦然。 有一年过年,许多的表弟李强不肯回乡下。老人始终挂着脸。许家三姐弟各种百宝耍尽未果。到了饭桌上,外公也是始终关心孙女儿,一会儿“媛媛你吃这个”,一会儿“媛媛你吃那个”。对许家三姐弟不理不睬。 许宁就笑了,私底下跟姐姐讲:“算了吧,我们从小到大喊爷爷奶奶,其实外孙外孙女,始终都是外人。” 最后那几年,外公外婆耗尽了许家三姐弟的情分。 看着这位俨然权威化身的老人,许多只是淡淡说了句:“爷爷,你的胃不好,还是早点儿去医院看看吧。” 她真的没那么关心了。当初她跟姐姐听说外公的病情时,两人抱头痛哭,第二天早上眼睛都是肿的。 外公的病也是这个家庭撕开温情脉脉面纱的契机。舅妈当初根本不肯给外公看病,舅舅跟她还因此打了一架。后来在医院里头,过去帮外婆照顾的也是许爸许妈跟三个孩子。 出院以后需要隔一段时间去复查,办理出院手续时舅舅一家连头都不伸。外公外婆面临着没地方住的困境,当时许家还租房住,是许爸主动提出接老人去自己家住。 即使这样,许爸在老丈人嘴巴里头也没落下半点儿好。谁让许爸无能,是个没出息的穷光蛋呢。 许爸的一生,也叫人叹一声时运不济。许多真正的爷爷在许爸十几岁时就去世了。许多的奶奶是个儿女心淡漠的人。当年许爸的妹妹,许多无缘谋面的姑姑溺水而亡,她也没多少反应。她的亲妈,许多的太婆曾经指着这个女儿骂她不长心。许多爷爷的单位每年都给遗孀寄抚恤金,奶奶就靠着这笔钱过日子,几乎不干农活。剩下的两个儿子里,奶奶比较喜欢大伯。 许爸从小成绩好。小学时市里的外语学校来招人定向培养。公社推荐了全校成绩第一的许爸,结果因为地方口音被刷下来了。等到高中毕业恰逢特殊年代推荐上大学,没有任何背景的许爸自然轮不上。高中校长是许爸的班主任,非常喜欢这个学生,想让他留校当老师。结果政策一刀切,从那年起中学老师必须要有大专以上学历,许爸就被淘汰了。恩师不放弃,带着得意门生去镇小学,想先从代课老师干起,结果镇小学刚上任的校长刚好跟中学校长不对付,狭私报复,许爸连讲台边都没摸到。 这时候许爸迎来了他一生最重要也是最遗憾的机会,征兵入伍。 那个年代高中生已经属于少见的高学历,许爸又写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一到部队,领导就如获至宝,安排他给自己当文书。领导一直想要提拔许爸,奈何政策有规定,被提拔者必须要下基层锻炼,于是许爸卷起铺盖去养猪了。就在养猪的那几个月里头,部队里头突击从文书里头选了一批骨干去培训进修,回来就提干。 领导听说以后急的不得了,赶紧打电话喊许爸回来报名参加培训。结果资格审核时,他的文书工作经历时间正好缺了去养猪的那两个月,又被刷了下来。 许爸安安心心地继续当文书。期间他经历了当潜水员牙齿不够整齐所以被刷了,选团干部刚好陪着领导去兄弟部队调研错过了等等擦肩而过的遗憾。 后来部队选人考军校,领导心想这都没问题了吧。许爸也信心满满地去考试了。结果报志愿时,另一个也非常欣赏许爸的领导看到志愿觉得许爸报的太保守,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大笔一挥,替他改了。然后那个志愿学校当年诡异大热,比往常的录取分数高了足有五十多分,许爸又落榜了。 反复几次下来,许爸也到了退伍的时候。最后他还是以普通士兵的身份退伍了。就在他退伍当年的下半年,国家政策又有了新变化,比他晚半年退伍的战友集体转干留军队了。 有一年除夕,中央台照旧要找海陆空三军代表给全国人民拜年。轮到海军时,许爸诧异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这小子,不是那个谁谁谁嘛,我当过他的班长。” 人的际遇要怎么说。大概转折点就那么几个,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能怎么办。 第37章 一地鸡毛(上) 许多工作以后明白了一个道理,舞台有多大,世界才有多大。个人能力固然重要,可是换了个平台,还有多少人能够如鱼得水。许爸后来不愿意去参加战友聚会,那些战友,混政界的已经是市公安局的政委,走商路的成了省外贸公司的老总;许爸每次回来都只好自我调侃。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 其实从许爸的人生经历也能看出他性格里头的弱点,软弱。这大概是成长过程中父亲角色的缺失带来的遗憾。他成长为了一个软弱、温和且敏感的人,只是他的敏感全用满不在乎掩饰了。这点,许多更像自己的爸爸。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个缺点也是优点。柔软地对待这个世界所有赋予的好跟不好的一切。许爸没有愤世嫉俗针砭时弊自怨自艾自感怀才不遇,而是平静地面对生活,靠出卖最原始的体力劳动来赚取微薄的薪水供养妻儿。 许多长大后也曾想过她爸之所以会这样,根本原因在于他心气不高。可是心气高的人固然更容易成功,但相对于寥寥无几的成功者,更多的是被时代浪潮扑到水底的失败者。倘若始终心气那么高,那么身处水底淤泥,又要如何自处。 从普世价值观来讲,许爸是个卢瑟儿,他没有成功的事业。可是他对于子女毫无保留的爱和宽容,却让他在子女心中占据了比母亲更高的地位。 外公对于许多的出言不逊极为愤怒。许妈的反应则是直接给了女儿一个巴掌,双眼猩红地质问:“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怎么能诅咒爷爷。” 许多被打了个踉跄,整个人摔到了门上,鼻子一热,全是血。 许婧发出了一声尖叫,跟许宁一左一右扑上来护住她:“你别打姐姐(妹妹)。” 许爸愤怒地指着大门:“我知道你们全家都看不起我。李琴,你要是不想过,现在就跟着你爹妈走!”顾不上现在脚上还不能太吃劲,下了竹床抱起女儿,“多多,别怕啊。告诉爸爸,头晕不晕,哪里难受啊?” 许妈也被女儿满脸的血吓到了。她没想下死手的,没想到女儿会被打的这么厉害。许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晓得你不稀罕我们,你还有你家媛媛跟强强呢,你去给他们当妈吧。别打我姐。” 许妈的脸色一下子雪白。外公训斥许宁:“哪个准你这样跟你妈讲话?!” 许爸转过头,拽着儿子护住,额上青筋直跳:“我会教育我的儿女,不敢麻烦你们费心。” 许妈“呜呜”地哭了起来。她都养了群什么孩子,没良心,一点儿心都没有。外婆抱着她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捶打自己:“要死哦,要逼死我们哦,这都是什么世道哦。” 许多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耳边嗡嗡作响。她小心翼翼地感受耳道的气流变化,确认鼓膜应该没有被这一巴掌打破后就镇定了下来。她虚弱而倔强地抬起了脸,抹了把脸上的鼻血,摆摆手:“我没事。爸爸,把那个五千块钱的存折给舅舅家吧。手心向上,一辈子被人压着指指点点。” 许爸动动嘴唇,他不是要死皮赖脸,他也想赶紧还清债务。但一来他意外受伤了,二来大女儿今年中考势必要花一笔钱。比起自己的颜面,孩子的前程更加重要。 只是现在,他咬咬牙,喊许妈去拿家里的存折(许妈掌握着许家的经济大权)。孩子的尊严不可侵犯,他这个爸爸必须要保护好孩子的心。 李家人跟着许妈去银行取了五千块钱。这个过程中,许妈察觉到了什么,企图想拖延。舅舅也说不急,他不等着钱花。许爸却难得态度强硬了一回,坚持今天还钱。然后当着两家人的面,把欠条给烧了。 许妈自娘家人走后一直坐在堂屋里头掉眼泪。许爸想过去安慰妻子,许多却将爸爸支使去杀鸡。中午的饭桌上,许妈光顾着照顾侄子侄女的口味了,许家三姐弟根本就没怎么吃。 许多不想再和稀泥。许妈是一个生育了三个孩子的成年人,她的三观早已形成。你指望樊胜美的妈幡然悔悟?别做梦了。性格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稳定性。能够被轻易改变的从来不是性格。比起温情脉脉的心灵鸡汤,掌控住经济大权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更为管用。 上辈子,他们家唯一能够当面顶撞她妈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是许宁。许宁吼她妈一顿,许妈就能消停上一阵。 极其简单粗暴,但确实有效。 人性这东西,复杂的难以言喻。许多在产科工作时,碰上给产妇接生。按照正常的思维,当时作为接生者,她应当春风化雨轻声细语地哄劝安抚病人。然而实际工作经验告诉她,这根本没用。产妇甚至会宫口开全了,小孩的头都冒出来了还要挣扎着爬起来闹着说不生了,她要剖腹产。这时必须厉声呵斥甚至威胁恫吓产妇,将她吓住了,树立起医生是权威的信念,才会乖乖听从医生的指挥,好好分娩。 人性说到底总有些欺软怕硬。有的时候,人更加需要的是明确而苛责的指令。 许妈的偏执也是他们一手惯出来的。许爸年轻时还比较有脾气,后来越来越面。又愧疚于自己的无能,不能给妻儿提供良好的物质生活环境,所以发生争执主动退步,对于妻子将娘家视作真正的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家三姐弟因为心疼母亲的辛苦,对于她的种种出格行为同样能忍就忍能让就让。 许妈跟舅舅家闹翻以后,曾经哭骂对方狗眼看人低,嫌贫爱富。 许家两姐妹私下里吐槽说都一样,你还不是嫌贫爱富。许宁刺你你怎么不龇牙?要是我俩,早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许多想看看,这一世他们早早摆出强硬的态度,许妈会不会有所触动改变。即使不报太大的希望,她也不想这辈子被捆绑着当莫名其妙的孝子贤孙,人家根本不稀罕啊,何必太多情。 许爸没抓到鸡,满脸抱歉。许多无所谓,她根本就不想吃鸡。他们简单地热了热中午的剩饭剩菜吃了后,各自洗漱准备上楼休息。许爸劝许妈先吃饭,许妈将桌上的碗挥到了地上。许爸正要接着劝,许多突然叫了一声,往许宁的身上倒下。她刚才眼前一阵黑朦,天旋地转。亏得许婧跟许宁都站在许多的身后扶住了她,否则她就直接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许爸吓得不轻,许妈也惊慌失色。两人赶紧过来,扶着女儿躺下,一晚上都守在边上没敢合眼,生怕夜里发生什么措手不及。 许婧跟许宁两人都没睡好。许宁偷偷问许婧:“二姐耳朵不会聋了吧,爱迪生就是被一耳光打的耳朵聋了。” 许婧也心神不宁。她原本还带了本言情小说准备偷偷看,这回她咬咬牙,直接将小说塞到书包的最底下。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一家凭什么看不起他们,不就是他们家穷嘛!有什么了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是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许多夜里吐过两回,最后呕出来的是胃液。她怀疑自己是轻度脑震荡,所有临床症状都符合。许妈在边上一会儿哭一会儿骂,许多完全不想搭理,连许爸在内。 她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小学四年级有一天晚上,她生病了。那时候她跟许婧住在楼下房间,父母都住楼上。她病的浑身没力气,感觉快要死了。她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哭着喊爸妈,一开始是喊妈妈,后来就一直喊爸爸,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父母才下来。她那时候整个人病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爸爸还笑嘻嘻地跟她讲:“你昨晚是不是说了一夜的梦话,老喊我来着。” 许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本来以为父母没有下楼来看她,只是因为没听到而已。 就是这样,父母也没送她去医院。许多在家躺了一天,第二天去上学连背书包的力气也没有,还是姐姐送她进的教室。 想起来好想哭。往事从不如烟,所有的一切都会留下印记,唯有时光去消磨淡忘。 第38章 一地鸡毛(下) 许多没去上学。她也不肯跟爸爸呆在一个房间,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爸爸。许多原本想告诉许爸自己有一个银行卡,她已经又收了好几笔稿费。现在也决定自己先瞒着了。十三岁的外表下是三十岁的老灵魂,她早就无法坦然相信了。告诉父亲就等于告诉了母亲,他们毕竟是夫妻,是真正陪伴对方一生一世的人。 脑子昏昏沉沉的,蓝瘦香菇,可是哭出来的话头会更痛。她又一次吐了清水,默默祈祷这个头痛恶心的阶段赶紧过去。一整天许多都没吃东西,她连喝口水都忍不住吐了,只能滴水不碰粒米不沾地躺在床上休养。 重生以来从未如此休闲,但她真心一点儿也不想要。 仿佛回到了当年她上夜班上出了偏头痛的时候,也是这样,转一下脖子都天旋地转。好容易从科室主任手上请到了三天假回家休息,却无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在。 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那时忍无可忍,离开医院去外地当公务员,跟许妈解释说她身体负荷真的已经到了极限,实在吃不消了。许妈愤怒地斥责她:“为什么别人都能忍下来,你就不能!” 许多积攒多年的委屈倾泻而出,声嘶力竭地咆哮:“为什么别人能忍下来的,我就一定也要忍?!”我就不忍了,你能怎样? 心中的失落迷茫混杂在一起,她痛苦地想,难道对父母而言,比起前程、前途什么的,不是孩子的健康平安更重要吗?否则怎么有句话叫,你以为举世皆你妈? 手边有本语文练习册,她刚好翻到一篇阅读理解,文章节选自《红楼梦》的片段。上面有道题目:王夫人真的爱自己的儿子贾宝玉吗? 许多草草扫了眼参考答案,大意是王夫人对宝玉的爱是有前提的,宝玉对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种凭仗,是母以子贵,是养儿防老云云。是封建大家庭的糟粕,不是纯粹的母爱。 许多一阵头晕,又忍不住吐了,丢下练习册,闭上眼睛。 别把锅推给封建大家庭了。许多疲惫地想,越是没有生活保障的人,越是容易将养孩子视作一种投资。他们含辛茹苦,他们奋斗半生,然后将孩子供出来了,毕业了工作了,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有一个词就啃老族,还有一个词叫老啃族。 你怎么可以不按照我的规划走,这怎么对得起我的付出? 这一天无比煎熬,等到许宁放学回来,许多想的是,终于要到晚上了。许宁本来应该跟着许婧继续听数学补习,但他担心还躺在病床上的二姐,所以一放学就回家了。 他“蹬蹬蹬”跑上楼,轻手轻脚进了许多的房间,看她并没有睡觉才吁出一口气来。兴匆匆地拿出半导体来显摆:“姐,你看,爸爸给你买的。听听音乐听听说书,脑子会舒服一点。” 许多默然。唉,算了吧,她也不是什么好女儿,哪来的脸求全责备。 收音机给了许多一个意外惊喜。她竟然在许宁捣鼓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收到了bbc。大学时代整个寝室的妹子都想练好英语,所以她也跟着听过一个学期bbc的新闻,可惜效果太好了,她听不到半小时必然酣然入睡。 真亏啊,她失眠那会儿怎么没想起听英语新闻来着。 许宁一见他姐两眼放光地听英语就心里头直打鼓。总担心他姐会给他加担子,他现在数学竞赛过了初赛复赛(意外惊喜,完全归功于无意间学习了初中数学内容),正在辛苦地准备决赛。 许宁不知道的是,许多还真有这个心思。 上辈子许多上高中时,许家就搬去了县城(当时刚被划为一个区)。许宁初一英语被刘老师带到坑里去了,好在新学校的班主任就是英语老师,而且非常喜欢许宁,没收他一分钱的补课费,每次去给别人上小班课时都把他带上。许宁就这样打下了英语的初步底子。 现在许多不想让弟弟再走这个无谓的弯路,他完全可以从一开始就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 于是一个礼拜后,许宁就收到了他姐强塞给他的初一英语上册书跟课文磁带。许多叮嘱他:“一放学回家写好作业就开始听,等你姐我吃过饭收拾好还要用呢。” 许宁愁眉苦脸:“姐,你真不会赶,全部给你听,我不跟你抢。” 许多采取暴君作风,脸一板,斩钉截铁:“不行,你必须得听。否则咱妈还让你写毛笔字。” 许宁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许多一见之下,立刻明白自己过头了,她怎么忘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她弟弟长大后可不是个面瓜,而是相当有主见有规划的一个人。 许多叹了口气,拉许宁坐下,做出促膝谈心的姿态。 “宁宁,你还记不记得前年,你表姐李媛上六年级时的事。当时舅妈特意让大姐暑假住在她家给李媛补英语。她为什么要补英语?因为县城里头的小学就学英语了,她刚转学过去,必须得学。咱们小学毕业只考语文数学两门,他们的初中入学却要三门。别的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是县城里头水平好,还是咱们镇水平好?要是英语作用不大的话,他们为什么要急着学,干嘛不跟我们一样等到初中再学。你是不是想说,咱们这儿小学就不教英语。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因为咱们这儿还没这条件,咱们这儿的人也还没这意识。” 教育分化是阶层固化的重要途径。底层的人向往上升,从出生的第一步起,就步步荆棘。中国的传统是乡土社会,乡土社会的传承模式是口口相传,由父辈传递给子孙。在闭塞的农村,父辈们都不知道的道理,又要如何教授给子孙。 许宁没吱声,他盯着英语书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那我每天钢笔字得减半。” 许多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讨价还价。比起一放学连书包影子都不见,满村里疯的小男孩,许宁乖巧文静的不像个乡下淘小子。这时许多突然悲哀地发现,姐弟三人,似乎就是她最接地气,她姐跟她弟,别的不说,一眼看上去绝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城里孩子。 好桑心,怎么破。 倍受打击的许多垂头丧气地去做晚饭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足够她养好脸上的伤跟脑震荡。所以一切照旧。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足以造成一个多子女家庭地震的。 她前天泡了豆子,依照从网上看来的记忆发豆芽,居然成功了。看来此刻正是她厨艺巅峰时期,顺带着手残的毛病也减轻了不少。许多炒了个醋溜豆芽,里头加了干辣椒,相当下饭。青菜则是跟猪油渣一起炖了,许多将油渣又在锅里煸了煸,连菜籽油也省了,炒出锅端上桌,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猪油渣魅力惊人。韭菜切段清炒,许多不无遗憾地想,她只找到了黄豆发豆芽,否则要是绿豆芽的话,还能用来跟韭菜一起炒。 许妈夸奖了许多的创新精神,拿着饭盒就赶许多赶紧回去吃饭。耳光事件后,许妈当然不可能跟女儿道歉。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淡化遗忘。每一个家庭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倘若不想彻底撕破脸,就只好呵呵一笑而过。她又不是真十三岁,这点儿事情怎么会无法承受。 整个春天,变化最大的人是许婧。以前她还会在试卷底下放言情小说偷偷看,现在每天五点钟就起床背英语单词,晚上不到十一点钟绝不熄灯。许多不知道她跟达子说了什么,现在晚上回家偶尔能看到达子远远缀着的身影,他却再也没上前打过招呼。 许爸许妈都担心她太紧张了。许婧有一次还在许多面前哭了,说她后悔了,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感觉现在来不及了。不管她怎么努力,都考不上县中了。 许多好囧。她给她姐制定的志愿表里头根本就没县中这一项。老实说按照她姐的逻辑思维能力,即使勉强上了高中也会很辛苦,文理科都逃不过一个数学啊。一百五十分的大科目,她姐又不是其他科个个顶尖。 许多旁听了这么久李老师的数学课也发现了。李老师是针对她姐文科生思维模式,将题目套路帮她背了下来。这招有些类似许多既往的学习方法,应付初中尚可,到了高中肯定不行。现成的血淋淋的经验教训摆着呢。 许多第一次跟许婧谈了中考志愿,明确建议姐姐不要报考高中,而是选择五年制的卫生学校。她把理由剖开了讲给她姐听。许婧就盯着一句话“医院有熟人非常方便”。她想她爸的脚伤之所以这么尴尬,完全是因为没有靠得住的熟人、要是她在医院工作,她爸脚这样,她怎么可能会让她爸回家休养。 中考是提前报志愿。 许多那天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到了下午,她终于忍无可忍,请假先走。班主任知道她爸爸脚伤的事,下午又都是副科,痛快地批了假。许多奔到了初三教学楼前。一位中年男教师正拿着一沓志愿从初三(5)班走出来。 许多猛地蹿过去,拦住了老师,朝着教室大喊:“许婧,你出来!” 许婧听到妹妹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出门时还碰到了膝盖,走过来时一瘸一拐的。 “姐,你的志愿表是哪张,拿出来,我要看。” 许婧不安地躲闪了一下眼睛,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我都交了。” 许多强压着火气:“姐,我想看看。” 一直被拦着的男老师开了口:“同学,没下课呢,你怎么逃课,你是哪个班上的。” 许多不答话,始终盯着她姐,强调她必须得看到志愿表。 许婧拗不过这个妹妹,只好弱弱地祈求老师把她的志愿表翻出来给她妹妹看一眼。老师非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但看许婧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又不好大声,最终还是将表找了出来。 许多拿过来一看,顿时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而后是出离的愤怒。她颤抖着手指点着第一志愿,声音都发虚:“姐,谁让你报华田技校的?” 许婧小小声地解释:“他们包分配工作的,而且我们老师也说了,我成绩好,可以在里面拿奖学金。” 第39章 我的未来不是梦(上)) 许多有股冲动想将这张志愿表糊到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师脸上。如果上辈子他让许婧以三类高中的成绩去填一个技校,是出于为学生就业考虑。那么现在许婧的成绩上二类高中妥妥没问题,他还让许婧填同一所技校,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明明还有师范、卫校这些更加适合女孩子就业的中专可以选择。 许多工作的单位下属有个行业内的中专院校,每年都有很多人出去招生。她清楚地知道,有些学校每招来一个人都有国家补助,这些补助国家以为是花到了学生身上,实际上全被招生中介跟相关老师拿走了。 许多几乎不用找证据都能够笃定,华田技校给了这个老师回扣。他们倒也没撒谎,的确有奖学金,一学年最高奖学金一人,三百块。然后毕业以后的确可以包分配,统一打包去电子厂。初中毕业都能进,三班倒,浪费三年的时间跟学费。 许多毫不客气地说了华田技校的坏话。男老师有些挂不住,训斥许多:“你这学生知道什么,别听风就是雨的。” 许多微笑,拿起那张志愿表,言笑晏晏:“我姐才不会去技校那种地方呢。我姐将来是要坐办公室的,怎么能够脏兮兮的下工厂。”下了工厂有发展也就算了,纯粹浪费人的青春,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去上啊! 老师坚持这张志愿表是正表,每个人只有一张,一旦填了就不能改。 许婧这时候也咂摸出来不对了,老师为什么这么怕她改志愿啊。说是为她着想,她家里头姐妹多,负担重,她爸爸的脚又受伤了。她是老大,应当考虑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一想卫校要读五年呢,五年以后毕业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工作;现在这学校上三年,最后一年实习就进厂里拿工资了,毕业后还能留下来。她越想越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于是就按照对方的建议填技校了。 许多坚持相信这老师没安好心是因为她认识他。这老师是她初三时的数学老师。因为许妈以前也认识他,中考前填志愿咨询他的意见,结果他说以许多的成绩考自费县中都勉强,不如上个中专吧,还给许多推荐了学校。 结果许多当然没理睬他。她初中时代总裁酷霸狂炫拽,相当目中无人,哪里会搭理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倒是隔壁班有个成绩排进年级前十的姑娘被忽悠到了,以达到了县中分数线的成绩进了一所中专。 据说报道那天,她哭着不肯去学校。但初中属于义务教育范围,不存在复读重考,最后只能咬牙去了。毕业以后去了街道某个单位。许多大学毕业时,那单位突然转公了,然后姑娘就神奇地变成了公务员。让所有为她扼腕叹息的人全都一副懵逼脸,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得太快。 志愿必须是要重填的。老师不肯给新表。许多拉着姐姐去找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一见许多就头疼,这孩子成绩再好都头疼,就是个刺儿头。而且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的有理有据的刺儿头。 许多也不废话,三两句说清来意。许婧的班主任还强撑着,表示志愿表都是按照人头核发的,没有多余的表格。许多不说话,始终微笑。当她蠢啊!不说有没有备用的表格,单说初三的学生吧,也不是人人都参加中考。不少学生这时候已经放弃学业出去打工了,只等毕业时回头拿个毕业证。 教导主任一看这架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要顾及到同事的面子,装模作样打了个电话,然后让许多跟许婧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人拿了张新表过来。教导主任告诫她们:“这事跟谁都不能说。老师这么做是担风险的。本来每个人就只有一张表,填废了也是这张表。” 许多无意得了便宜还卖乖,自然不可能就这种问题跟他纠缠,连忙认真道谢,就站在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看她姐填好了志愿表。许多同时将之前的那张志愿表撕了个粉碎。她得彻底断绝李代桃僵的可能。 好在许婧现在的数学完全靠李老师补习,否则中考前这段日子她绝对不好过。许多这时也将初三物理书的上的电路图过了一遍。她也不指望她姐真明白了,直接找了几种典型题目,让她姐死命背下来。 许婧在如火如荼地备战中考。许家其他人也在如火如荼地收割菜籽跟小麦,然后空下来的田要迅速翻耕,接着灌水栽秧苗。此时不比将来,村里头联合收割机的应用尚不普及,大家主要还是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拿镰刀割。当然这时农业新政还没推行,俗称“三粮四钱”的农业税尚未取消,田亩补助果断没有;即使有联合收割机,一亩田到手的纯利润够不够收割机的钱都难说。 许爸的脚伤尚未痊愈,不能蹲太久,且地上的麦茬油菜茬都硬得很。一不小心踩到了,对他愈合状态的脚绝对是人间悲剧。现在张大夫连绿药膏也没了,光每天让许爸拿药水泡脚。许家人一点儿不敢疏忽大意。 许爸留在家里统领后勤,给他们烧饭、洗衣服、喂鸡鸭、做家务。下田干活的人只有许妈、许多跟许宁。 许宁毕竟年纪小,尚不到生长发育的时候,还是孩子样。许妈安排他将菜籽抱到大塑料砧布上,等晒得差不多再上去踩。菜籽没有脱粒机,纯粹靠人工踩踏跟连枷拍打脱粒。小麦则是运到马路上,靠来往的车子压碾脱粒,所以麦粒里头有很多小石子,必须得挑出来。 当地的小麦加工出来的面粉筋道足,口感非常好。但当地人跟一般的江南地区一样,并不以面食当主食,而是吃稻米。许家一贯小麦种的少,大概是菜籽量的一半。 等到所有这些经济作物收回家时,许妈累得浑身酸痛,躺在床上,第二天根本起不了身。许爸伸手一摸,才发觉许妈额头上滚烫,重感冒发烧了。 许爸想带许妈去医院挂水,许妈不同意。她最近都有种近乎自虐的情绪,只有身体累到极致才能忘却心灵的煎熬。现在她也不肯去医院,像是这样可以发泄心里的痛苦一般。你们不是都对我有意见么,累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许爸个子跟许妈差不多高,脚伤又没痊愈,根本不可能强行将许妈送去医院。他只好向几个儿女求助:“都劝劝你妈吧,都烧成这样了还硬顶着。” 许婧跟许宁都急得不得了。许爸满怀期待地看着许多,却失望地发现这个二女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还是伤了孩子的心了。 许多虽然从小挨打最多,但是他们夫妻谁也没打过孩子耳光。这种体罚非常伤害人的自尊心。 许多倒没有这么多爱恨情仇内心小剧场。她纯粹是医生职业病,感冒发烧而已,多大点儿事。想当年她偏头痛发作嘴唇乌紫,心跳快到120,胸前区压榨性疼痛(心肌缺血)还在给产妇接生,当然接下来就躺在病人检查床上吸氧了,因为搭班的护士都怕她猝死。也就是说医生对于疾病的心理承受程度高,见怪不怪了。 许多没有加入劝母亲去医院的小分队。因为她不认为她妈有必要去医院啊,她妈现在的状况她在家完全能够搞定。许多打了井水搓好湿毛巾,搭在她妈妈的额头物理降温,喂她妈吃了两片感冒药。叮嘱她爸隔半个小时就给她妈换一次冷毛巾,让她妈多喝开水以后就镇定自若地上学去了。 感冒基本上是由病毒引起的。所以感冒是自愈性疾病。抗生素对绝大部分感冒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抗生素不杀病毒啊! 中午许多特意跑回家一趟。许爸煮了白粥给许妈吃。许妈额头上的温度已经下降了不少,但是身上作冷,浑身酸痛。许爸还是想送许妈去医院,许妈这时口风也没那么紧了。但是许多依然认为没必要。对付感冒的全身中毒症状(肌肉酸痛)她有绝招,背部刮痧。 她拿了甘油当润滑油,直接用陶瓷勺子作刮痧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刮背。许妈的背上出了好多紫黑的痧点。许多让她爸注意别让妈妈受凉,就又迅速奔去学校上课了。 必须得骑车,否则上学实在太不方便了。 她经过镇上唯一一家药店时买了一瓶甘草片。这药真心好用,可惜过于物美价廉,许多工作以后都要销声匿迹了。看到玻璃柜台里头摆着的维生素e,许多心头一动,买下。 维生素e涂睫毛,真的能够促进眼睫毛生长。她跟她姐都能够现身说法。只是许多有个奇怪的懒习惯,只要她试验了什么东西好,被人夸了,她后面就会渐渐找理由不继续下去。大学时涂维生素e长睫毛就是,明明所有人见了都说长了密了,她就莫名其妙地停止了。按揉咬肌减腮帮子也是,刚有点儿效果就没了下文。更要命的是另一个坏习惯,被提醒了不好,就会变本加厉的去做。就跟那个笑话里头往嘴里塞灯泡会取不出来一样,非得手贱去试试。许多上辈子的大鼻孔就是这么来的。因为她无意间听到表姨跟表舅讲,不要挖鼻孔,否则鼻孔就会变大。然后,她的手就控制不住了。 嘤嘤嘤,不能想,说多了都是泪。 第40章 我的未来不是梦(下) 许多重生以来这几个月都一直坚持浴鼻跟上下搓鼻子,鼻塞的症状缓解了不少,睡觉时也不用全靠张嘴呼吸了。最开心的是被她姐说似乎鼻子变挺了一些。许多高兴之余,不由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再犯老毛病,不能坚持下去。 为了监督自己每天转眼珠子,许多还教会了许宁新版的眼保健操,就是后世网上很火的那套“翻白眼”。结果现在许宁比她积极多了,说了做完以后感觉眼睛轻松很多。她开心啊开心,然后她现在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认真翻白眼了。== 这种怪病怎么破啊。明明知道好,明明知道有效果,唉,她也真是拿自己没办法了。 看着眼前刷着黄漆的体重秤,许多乍一眼以为是曲美家的广告秤。结果站上去仔细看,才知道是个她没听说过的商品名称。她真素勇敢的人类啊,敢于直视自己不化妆的脸,敢于正对鲜血淋淋的体重。 (⊙o⊙)…好吧,体重还是过了百,但没她想象中的残忍。刚好50.5kg,101斤。感觉人生好有希望啊!再努力努力,很有机会体重两位数啊。 许多倒不担心现在还是妙龄少女,后面青春期发育脂肪会囤积的各种厉害什么的。因为她前世今生都发育算同龄女孩中比较早的,小学六年级上学期就来了初潮。在大学舍友普遍高中时代才有大姨妈拜访的背景下,感觉好不和谐。 好在她身高遗传她妈,即使中学时代基本没长个子,大学五年神奇地二度发育也才长了四厘米;但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南方女性当中已经完全拿得出手了。 许多自信满满地出了药店门,有两个小姑娘跟她擦肩而过。 少女a:称体重,我要称体重。 少女b:别在他家称啊,他家的秤偏轻,四斤呢! 许多:=0=,姑娘,你站住,说清楚,这是几多个意思。 臭美不过三秒。 晚上回家时,下午沉沉睡了一觉的许妈身上的热已经退下了。许多喂她吃了甘草片,结果没几个小时,许多还没上床睡觉呢。许妈就开始排稀痰,原本痒得不行总想咳嗽的喉咙也舒服了很多。就着一点儿咸豆酱喝下一大碗白粥后,许妈再次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许婧看许多的眼神简直跟小叮当一样了。这还有她妹妹不会的事儿吗? 许多也惊讶她妈病程进展之快。后来想想她妈其实之前几天都处在生病状态了,只是田里的活儿没干完,一口气撑着不敢倒下,等到收完庄稼了,终于撑不住,疾病就爆发了起来。她所有的治疗手段不过是加快了病程的走向,即使没有这些手段,她妈也能自己慢慢愈合,就是人比较吃亏。 经过这件事,许多跟她妈的关系真正缓和了下来。谁都不容易,难得糊涂,不聋不哑不做阿翁。 家里的地是花钱请拖拉机犁的。不花钱不行,许多家没养牛,之前几年是许多外公牵着牛过来帮忙犁地的。所以说万事皆有因果,外公始终看不上许爸也有自己的立场。只是感情有亲疏远近,比起外公,许多自然对自己爸爸感情更深。 犁好地,灌了水,就该等着插秧了。许妈在家里休养了三天,便回娘家去拿秧苗。许多这才知道她家今天没有育秧苗,而是之前说好从外公家拿。上次许爸回家时本来是准备育秧苗的,但外婆说他们家新得的稻种好,干脆多育一些,到时候分给许家用。 许多本能觉得不妙。她外公是个相当倔强的老人。果不其然,许妈是红着眼睛回家的,没拿到秧苗。 这招相当狠了。一般人家除非是事先另有计划,否则不会多育秧苗,不然不是浪费么。许多觉得外公过了,倘若你打定主意不给秧苗,那么交流会那天直说了。许家自己育种也可以。可到了要用的当口,突然间说不给了。那之前许妈去给你们送端午节节礼(当地风俗,端午节出嫁的姑娘要给娘家侄子侄女准备礼物)时,你们干嘛要收下啊。许妈都以为双方借由端午节节礼这件事已经缓和关系了。 许爸说到村里问问,看看谁家多育了种苗。许妈又将火撒到了许多身上,怪她不懂事,惹怒了外公外婆。许爸跟许婧许宁姐弟都怕许多会发飙,结果许多任凭她骂,毫无反应。 上辈子她妈就经常无缘无故迁怒到她头上。许婧惹她生气了,人不在家,她骂不到,就骂许多。许多闷声不吭听着,自顾自洗碗。碗都洗好了,她突然拿起手上最后一个碗往地上狠狠一掼。她妈正骂得起劲呢,被这一声一怔,半天没说出话。等她再次破口大骂时,许多已经摔门而出。 然后逛了半天街,天黑了,许多当然是回家了。她那时刚参加完中考,身无分文,难不成还露宿街头。 许妈骂了一阵以后,发现没人理睬她,又开始落泪了。 许多就这么静静看着,没有半点儿反应。 许爸想要安慰妻子,又顾忌女儿的情绪,只好示意大女儿跟儿子动作。许宁起身上楼回房间。许婧担忧地看着妹妹,没有接爸爸的眼色。 许多的脑子里头空空荡荡。她不想思考跟母亲的关系乃至跟外祖家的关系,这会让她沮丧乃至愤懑。她想的是没有秧苗怎么办。既然她妈认定了责任在她,那么她去解决问题就是了。 许家在许多上高中以后就将责任田转包给别人种了。关于种田的印象,她现在已经非常模糊。她睁着眼睛盯着窗外,努力地想,没有秧苗怎么办。 对了,她想起来,她工作后回老家,许妈曾经感慨过现在都不用插秧了,直接撒稻种,省了好多事但她已经不种田了云云。 许宁还在边上说,直接撒稻种种水稻比育苗插秧来的方便产量高,汉朝时中国人就发现了。他这些说法都是从采访农学院教授的口中听来的。 许多朝楼上喊了声许宁。许宁闻声“蹬蹬蹬”跑下来,一脸茫然地看她姐:“二姐,什么事啊?” 许多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小正太脸,悲愤莫名,孩子,你为什么不跟着姐一道重生呢?姐想问你,十几年后你采访的那个农学院教授到底怎么说的,撒稻种种水稻究竟是个什么步骤? 许多只能沮丧地挥挥手:“算了,问你也不知道。直接撒稻种就是了,还省了插秧的步骤。” 许爸听了一愣,按下烟头,说:“这个主意不错。反正秧苗也是稻种发出来的,干脆直接用稻种吧。” 许妈还是不肯放弃对许多的怒气,继续唉声叹气,对许多的异想天开冷嘲热讽。 许多觉得她妈魔怔了,跟《黑镜》里头的雷茜一样。明明唯一真正爱她的弟弟为了她仗义执言揭露她那个绿茶婊伪闺蜜的虚伪面具,结果她却怪弟弟连累她评分再次降低。所以她最后被吞噬时,许多真心觉得没办法同情。讨好全世界,全世界就都爱你了。算了吧,要真这么简单,我们所有人都解脱了。 许婧拉着她妹妹上了楼,不肯再继续面对偏执的母亲跟欲言又止的父亲。许多乖乖跟着姐姐,他们都是小孩,成人的问题请成人自己去解决。 许婧抱着许多默默流泪,低声呢喃:“为什么会这样?妈妈现在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许多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发,心道,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之前我们一直逃避而已。她当然要骂我,不然让她承认自己在父母跟弟弟心中其实没那么重要吗?我们早点儿看清楚不好吗?人的感情何其珍贵,为什么要无谓的浪费。 许婧的感受是三姐弟中最复杂的。跟许多、许宁不同,许婧小时候基本上是在外公外婆面前长大的,直到六岁上小学了,才回到家里。她对外公外婆的感情,要比许多跟许宁来的深。 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许多觉得自己是个残忍的刽子手,非得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让每个人都经历冷酷的阵痛。其实她心里非常不好受,很多事情上一世是雾里看花还能得过且过,这一世再度经历,确定了很多细节,她更加沮丧。 有的时候她也会告诫自己,何必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想看到和不想看到的一面,人性何其复杂,她又何苦执着于将另一面翻出来。翻出来的那面就是事实真相吗?人毕竟是立体的生物啊。 许多打开了收音机,听着不知所云的英语新闻,举手贴墙站转眼珠。等累到浑身颤抖时,她自然就能够安然入睡了。 第41章 生根发芽(上) 第二天,许妈去了镇上的农技站询问如何直接播种稻种。 最近十来年,农科站早已化身为粮种、农药的销售站,技术员唯一的任务是教不能自己看懂说明书的农民如何使用。关于如何直接播种稻子,技术员一脸懵懂。好在这人责任心尚存。他不会,先是回屋翻资料,翻完资料没找到,又打电话问县里的农科站,未果。不过县里农科站提供了在他们那儿定点的农学院教授的联系方式。许妈终于得到了稻种种植的方法。 按照那位教授说的,在播种之前,他们先选出了品相好、颗粒饱满的稻种,然后育芽,等到白白的胚芽冒出了头,再均匀地撒种下去。这些活儿全是许妈一个人做的。许爸的脚还是不能长时间碰冷水,许多根本做不到均匀地撒播稻种。 稻子种下去以后,许家的气氛恢复了平和。许妈去菜场买了一条鱼,跟腌菜一起烧了一大锅。吃晚饭的时候,许妈挟了一块鱼籽给许多,许多默不作声地吃了,完成了悄无声息的和解。 据说男人对女人的爱情源自怜惜,女人对男人的爱情来自崇拜。因为男女天生体力上的差异,传统的家庭结构一般都维持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许多想,存在即是道理。这大概是一种比较合理且稳固的家庭结构模式。如果女人并非天生的女强人,那么被逼着站住来扛担子,那个女人也很痛苦吧。 许婧的中考随着农事的结束一道来临。中考三天,晴空万里。只是六月份的晴空万里当真不如凉风习习。 镇上初中的考生都在本校考场就考,所以初一初二集体放假。 意外惊喜啊! 许多有种捡了张彩票还中了个五块钱小奖的感觉,蚊子再小也是肉,三天称得上小长假了。 许婧跟许宁姐弟俩对一脸轻松惬意的许多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许宁也要出发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的决赛。 数学竞赛决赛前一段时间,许多老实不客气地请求李老师给许宁也抓抓竞赛辅导。结果李老师也光棍,翻着白眼说他没搞过这一块,不会。 许多只好捂着胸口撤退。继她姐之后,李老师似乎找到了针对数学特别不开窍学生的特殊教学方法,直接开始找房子招学生开小班了。 学校明令在职教师在外上辅导班赚外快。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然那么多小班的师资力量是哪儿来的。 等许婧的中考成绩一出来,好家伙,一百二十分的数学卷子,许婧竟然拿了一百一十分。许多看了都嫉妒了。她中考数学似乎也就一百一十二。 连体育40分在内,总分650分的中考,许婧语文104,数学110,英语111(含10分口语成绩),政治43(总分50分),化学88,物理93,总分559,相当拿得出手的成绩了,都达到了县中自费的分数线了。不少人都说许婧志愿填的太保守了,应该冲一冲县中的。 许婧也有些云山雾罩的。只是一翻从李老师手里借到的高一数学教材,她就直接没想头了。这都什么鬼,她完全看不懂。 许婧现在可成了李老师的金字招牌。初三下学期第一次中考模拟卷数学才拿了74分、既往初中两年半百分卷没有一次数学能超过70分,2/3以上的考试都得挂红灯笼的人,经过李老师的针对性突击辅导,中考数学一跃上升到110分,今年的中考卷子数学高分又还真不多。活生生的典型性代表例子啊! 许多这辈人已经赶上独生子女政策的风口浪尖。江南自古又是文风重的地方,家长对于孩子学习大多数都是抱着“只要你能读下去,家里一定想方设法供下去”的态度。暑假一开始,李老师的辅导班就招生火爆了。 按照上辈子的经历,许婧这个暑假本来还跟去年一样,去舅妈娘家侄子开设的玩具厂打工。不过经过会场那天的事,许婧现在连外公外婆家都不愿意去了,自然不会再去打工。刚好李老师的辅导班只有他一个老师,他跟妻子身体又都不太好,干脆喊许婧过去帮忙,一天给三十块。关于学生学习过程中的思维漏洞,学生比老师更加有发言权。 许多去看过李老师的辅导教室。隔壁屋的一位老师在教师公寓买了新房搬走了,李老师以每个月一百五的租金租下了那间三十多个平方的平房。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从后勤仓库搬了十来套旧学生桌椅摆了进去。东边贴墙摆着一架活动黑板。就构成了教室的全套配制。 许婧告诉许多,本来李老师想直接在东边墙刷一块黑漆当黑板的。结果好油漆太贵,差油漆李老师的身体又不能闻,只得做罢。光从仓库里头翻这块黑板,李老师就吃了快一下午的灰。 许多是借着给李老师家送蔬菜的名义过来的。乡下菜贱,当季菜长出来后一家人根本就来不及吃,经常割了喂鸡鸭。许家人都感激李老师,经常有鲜菜上市了,就让孩子给送些过去。 后来许婧每天去教室帮忙,就天天给李老师夫妻带菜了。李老师还一度想要搞成小饭桌模式,连中午饭也给包了。考虑到夏天食物容易变质是食物中毒的高发季节,又心疼妻子烟熏火燎活受罪,想想还是不挣那笔钱了。 反正现在他初一、初二、初三三个班,每个班十个学生,两小时,一人一趟二十块,一天下来也六百块了。实在不少那点儿伙食费。 许多听了价位真心觉得她姐当时是占大便宜了。现在一对十,一趟都二十块。她姐是一对一教学才二十五块。要被这些学生知道了,肯定得羡慕嫉妒恨。 许多不记得上一世李老师有没有开设过小课堂。她没关注过课外补习的事。要是没有,这回也算是歪打正着,给李老师开辟了事业新天地了。 放了暑假的许多跟许宁也没闲着。许妈从隔壁镇上的工艺厂领了纸花回来叠。经过半年的疯狂加班后,手套厂一下子在盛夏天气进入了寒冬,正常开工都维持不了了。许妈不是闲的下来的人,生活逼着她不断找活儿干。 许爸专门负责替她们用钳子将钢丝钳断成10cm左右的小段,好用来拧紧固定叠好的纸花。等钢丝量差不多够了时,再将叠纸花用的细长纸棒十根一扎整齐码好。许妈、许多跟许宁就负责叠纸花。许多惊讶地发现,她弟弟的手真是巧。同样的纸花,许宁叠的又快又漂亮。她就要差一些,但比许多要好上一点儿,因为许妈的手因为长期的体力劳动关节处都已经肿大变形了。 每当看到父母皴裂的手,许多都能深刻地感受到“跟枯树皮一样”不是个轻飘飘的比喻,而是实证。生活的细节堆砌起心中的怨怼,然后再由一个个细节慢慢消弭。 因为要叠纸花,堂屋天花板上吊着的大电扇也不能开。好在许家一楼,只好前后门一开,对流风进来,比开了电风扇更清凉惬意。 叠好的纸花放在篮子里。每当篮子满了,许多跟许宁就会起来活动一下,到院子里头用自己拿当初盖房子剩下的三合板边角料自制的乒乓球拍打十分钟左右的乒乓球。许多从柴房废弃的木柜里发现这两只乒乓球拍时还小惊讶了一把。许宁说这是爸爸当时给他们做着玩的,可她早就没印象了。 乒乓球之所以发展为国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的场地跟器材要求都非常低。随便几块砖头往水泥台上一码,就能开打。许多积极拉弟弟进行这项运动是因为乒乓球球速快,可以充分活动眼球跟身体。她当时还考虑过在院子里头打羽毛球来着,但一来羽毛球拍得花钱买(她一买就暴露了自己的银行卡,许妈绝对不会允许小孩子掌控自己的经济),二来在院子里头打羽毛球,球容易飞到平房顶上拿不下来,还是低调朴实地打乒乓球吧。 许多现在对转眼球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因为期末考试前初一年级体检,她在学校的医务室里头,测得左右眼视力均是0.8!她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然后一点一点,咧开嘴,像是浑身都笼罩在粉红色的泡泡当中。呵呵呵,姐中七星彩了,男神向我求婚了,姐写的故事获诺贝尔奖了! 啊啊啊!她直接奔出了医务室,朝着天空大喊大叫。 作为整个初一(6)班唯一的眼镜派,你们这些一脸茫然的好视力是没办法理解姐那种喜极而泣的心情的。 第42章 生根发芽(下) 比起困扰她时间更久的鼻炎,近视对许多的影响更深远。因为近视状态始终存在,它不同于诸如鼻炎之类的一般疾病还分发作期跟缓解期。许多以前还看过一篇医学论文说是应该将近视从疾病范畴中脱离出去,因为这病吧,实在是叫人不知所措。它像个附在人身体上的幽灵,不动声色,影响了人的行为模式跟心理状态。 许多上辈子曾看过一本书,叫《生命的重建》,讲自我疗法的。里头说眼睛的毛病必然与我们诠释世界的角度有关,近视是主观性太强的特征,近视的人看每一件事都只透过自己的眼睛来看,他们害怕未来。上面关于近视的自我疗法是对自己说:我的未来胜券在握,我是安全的(大意如此)。许多当公务员那会儿闲着没事,练习了足有一个月未见效(成人高度近视哪有那么好治疗)。深思下来却不得不承认近视的人多少都有点畏葸,缺乏安全感。 害怕被人知道看不清,所以干脆就不去看。 许多上辈子就是个缩手缩脚的人,越长大越厉害。需要两人以上参与的体育活动,因为害怕眼镜会摔坏,她从不参加;就连单人也能玩开的旱冰之类的,同样害怕摔坏眼镜,她也不敢碰。 就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难题一样,许多也分不清近视跟畏惧之间到底是谁导致了谁。也许跟鸡与蛋实则最初是同一个混合体分裂出来的一样,说不定这两者也是硬币的正反面,剥离谁都无法单独存在。 现在,她的视力恢复到了0.8,这也是她高度近视阶段的矫正后视力。她捂住脸,忍不住落泪。 许多上高中时,班上有个女生戴了两百多度的眼镜。结果一个暑假过后,莫名其妙就摘了眼镜。问之。答曰:“啥也没干啊,我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睡不着了看电视。” 许多在高中学习那么紧张的阶段还硬逼着自己实践了一回。结果眼镜度数一点儿没降。开学时的期初考试她还掉了十几名。 到底还是回到了年轻的十三岁,一切皆有可能。 她可以胖,可以丑,但她坚决不要畏畏缩缩的未来。锻炼眼球,许多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命运绝不会再垂青她一次。 许宁知道后,每天将练习“翻白眼”版本眼保健操的次数增加到了三次。 上辈子,许宁是个眼镜度数跟她不相上下的大近视。因为这学期许宁班上没有体检,许多还特意带着弟弟去镇上药店,借口买眼药水,死皮赖脸免费测了一回视力,左右眼都是1.0.还好,还好,一切为时未晚,总算都来得及。 体育运动能够活跃气氛。许多觉得,比起前段时间的剑拔弩张,她家的氛围愈发轻松温馨了。 她偷偷在心里头长吁了口气,她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家里变成地雷阵。 许妈第二次去隔壁镇上交叠好的纸花时,碰到了许爸以前的一位战友。他们准备组织个聚会,喊许爸一块去。许家直到许多上初三才装电话。所以很难联系到许爸。 许爸听说以后沉默了片刻。许多明白他的感受,战友们对于他去不去也并不在意,要真是重要的人,怎么可能联系不上。 中午是许多做的饭。许宁馋肉馋的很,偷偷问她:“姐,什么时候才到七月半啊?”七月半是当地对鬼节的称呼,那一天要祭祖,必然得弄好鱼好肉祭祀。 许多有些心疼。她现在不敢动用自己的小金库,只好摸摸弟弟的头,喊他去摸鸡蛋。她今天要大展身手,做素肉。 这个素肉自然不是用豆制品做。豆制品也得上街去花钱买啊。她把茄子皮削了,将茄子肉剁成碎茸,然后打蛋成蛋液,将茄子肉茸加入,搅拌均匀,下油锅煎好。 许宁尝了一口,兴奋地道:“真的跟肉一样哎。” 饭桌上,他就着这道菜吃下了两碗米饭。平常他基本是一碗米的饭量。 许爸笑着招呼许宁多吃点儿。这道菜,他暂时还不敢吃。 最终许爸还是去了战友聚会。下午回来时告诉妻子跟孩子,下个月起,他要去省外贸公司下属的一家厂里上班了。 上一世不是这样。许爸脚伤好了以后依然回舅舅的工地上打工,直到许多高一时才换到了跟舅舅的建筑公司有着密切业务往来的工厂。 许爸跟许多讲:“爸爸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又不是干吃饭不干活的人,干嘛非得要矮人一头。人人都以为你舅舅贴了我们家多少呢。算了,他这个人,他们家,我都不沾边就是了。这样给他干,连份劳动合同都没有,三险也谈不上,何必呢。” 许家三姐弟都开心极了。外祖家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们被区别对待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是他们的期待值太高,所以落差才会这样大。 能够离舅舅一家远一些,他们的感觉都舒服多了。 许妈的心中翻了调料盘,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孩子跟父母弟弟一家疏远。但是现在已经是这种状况,丈夫新工作的待遇跟发展机会都比跟着她弟弟打工强。所以她只能沉默地接受。就跟丈夫私底下跟她说的一样,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倘若她再一门心思地在他们面前维护娘家,只会将三个孩子越推越远。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正埋头给弟弟讲解英语的二女儿。明明这个丫头以前是最懂事听话的,怎么一下子拗的这么厉害,带的老大跟老三都一个个跟谁欠了他们的一样。 许多教了一阵弟弟音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竹床边上,继续叠纸花。简单的重复劳动可以缓解高速运转的脑神经。上一世她学会了织围巾,曾经一个学期给她家每个人都织了一条围巾。现在天气这么热,织不成围巾,叠纸花刚好代替。 她知道母亲一直看着自己,也许母亲是想跟自己谈谈。但等到最后,母亲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上回房间休息前,许多终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回过身体:“妈,你还是带爷爷去医院做个胃镜检查一下吧。爷爷的胃,是真的不好。” 许妈勃然色变。 许多没有再赘言,直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这是惹祸上身,搞不好真查出问题来,他们还会嫌弃她多管闲事,甚至会迁怒到她身上,认为要不是她说,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上辈子,许宁填高考志愿时,许多没等任何人开口,在繁重的期末考试阶段跑回家帮忙参考。因为她是他们家唯一一个填过高考志愿又上了大学的人。她带着弟弟去网吧,查资料,做心理测试,斟酌了三天才填好志愿。第一志愿是金融专业。结果那年金融专业大热,分数线奇高,许宁最后被保底专业新闻学录取了。 等到许宁大四时,许妈听人说新闻专业就业范围窄,担心他找不到工作,就跟许婧抱怨是许多害了弟弟,没给他填好专业。 当时许宁手上有份工作过了面试,最后的体检报告出了点儿小问题,本来无关紧要,但那份工作竞争非常激烈,关系户就想借此将许宁给挤下去。许宁惊慌失措地问自己二姐怎么办。许多刚工作第一年,人头不熟,只能绞尽脑汁地找关系,终于通过自己的同事搭上了体检医院的熟人,修改了体检结果。她又拿了三千块钱给弟弟买东西送了领导。最终圆满地解决了这件事。 同事跟她讲,你父母一定会欣慰,你弟弟一定会感激你的。 许多当时就呵呵了。感谢什么的算了吧,别恨我耽误了你的前程就行。 别人,许妈无能为力。最后自然都是怪她这个女儿咯。 只是,外公毕竟是她的亲外公,是母亲的亲爹。纵使被埋怨,她也无法做到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老人胃癌一步步进展而无动于衷。 第43章 家庭地震(上) 许妈借着带许爸复查脚伤愈合情况的机会,接外公去县医院做胃镜检查。外公年轻时得过严重的胃溃疡,所以当时许多说他胃不好,大人们的反应才会那么剧烈。 舅舅舅妈都嫌弃许妈多事,不愿意伸头。外公外婆拎着带给儿子一家的鸡蛋跟各种打理整齐的蔬菜敲响了儿子家门,只有孙子跟孙女在家。李媛表示,他爸妈去外地谈生意了,是紧急情况,今天一早就走了。 陪许爸一道来的许多在边上全程微笑脸,呵呵,好巧噢!昨晚外公打电话时一切都是好好好。反正外公外婆相信就好。 李媛热情地招待爷爷奶奶,姑父姑母跟表妹一起进来吃水果。还热情地问许多中午想吃什么,她去菜场买菜,就是矢口不提自己爷爷去医院做检查的事。也对,表姐比她大了还不到一岁呢,她俩同一个年级,大人不在家,哪儿有她插嘴的份。 对于自己的表姐李媛。许多也是百感交集。平心而论,李媛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到最后两家撕破脸时,她也是他们家唯一一个还能维持面子情的,街上见到许爸许妈会主动打招呼而不是视而不见。 李媛高中跟许多同一个学校,她很有姐姐范儿地照顾着自己的表妹。学校组织她们高一学生去烈士陵园扫墓,李媛担心许多马虎不记得带水跟吃的,特意准备了两份。 只是同时许多也记得,她小学时暑假到舅舅家玩,跟李媛住在一个房间。当时舅舅家也还没装空调,房间里只有一盏电风扇。她和李媛分睡两头,电扇的方向从来只对着李媛吹。 那一个个盛夏夜晚的炎热,许多始终无法忘掉。 许宁大学上了国内的名校c大。家里请亲戚朋友吃饭庆祝时,李媛端着饮料杯子笑嘻嘻的,c大啊,我好几个初中同学上了。言下之意,有什么了不起。 许爸后来就跟许多讲,你这个表姐不是个简单人物,不好相与啊。 看着忙进忙出,给爷爷奶奶姑父姑母端茶倒水的李媛。许多心中苦笑,她的表姐,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许多无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在外公准备喝“他儿子特意从福建给他带回来的铁观音”时,开口提醒:“爷爷,做胃镜检查必须空腹。” 外公立刻挂下了脸。他是个神情严肃的老人,许多的记忆当中,几乎都没怎么看他笑过。面对儿子一家时除外。 许爸也不想耽搁,提醒许妈:“你表姐等急了吧。我们还是早点儿过去,别耽误人家上班。” 外公、外婆跟许妈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许多不打算嘲笑,人类都有讳疾忌医的本能,好像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头就能自欺欺人,没有天敌追赶。 上辈子外公直到许多大学都要毕业了才隐约猜到当年自己做的是胃癌手术。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外公也没那个心气在胃癌手术十二年后才因为肺功能不全去世。 到了县医院,表姨果然已经等在急诊楼的门口。先跟外公外婆寒暄毕,又摸着许多的头问:“多多啊,鼻子好点儿没有?” 表姨这人论关心许多的程度,绝对可以排进长辈中的前三甲,但许多还是有点儿怵她。无他,因为表姨是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碰到过的最啰嗦的人。许家三姐弟只要她一登门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撤退,实在吃不消啊。 许多觉得她表姨实在太适合当护士了。在医护人员皆惜字如金的时代,她表姨阳光普照,抚慰了病人们惶恐不安的心。 在表姨的带领下,外公顺利插队做了胃镜。可惜现在县医院还没开展无痛胃镜技术,只能直接做胃镜。 许多工作后,许爸曾经做过。即使无痛胃镜都觉得不舒服,何况没有麻醉呢。 外公做完胃镜后,外婆跟许妈都围着外公转。许多真心觉得她妈情商不够用,她借口陪丈夫来复查脚伤,给自己爸爸做胃镜检查用的还是丈夫的医保卡,却从头到尾将丈夫丢在边上不闻不问。 胃镜室的医生初步胃镜检查没有发现大问题,但具体结果还要等活检组织的病理报告。 许多立刻跟许妈要了爸爸的医保卡,她陪她爸去外科检查脚伤的愈合情况。她急着离开是不想亲耳听三位大人围攻自己。没听到医生的话音刚落下,她外婆就黑着脸埋怨她多事嘛,害外公受这么大的罪。 许爸也听不下去,带着女儿去外科了。一路上,许爸免不了跟女儿抱怨。许多却只想捂住耳朵,她一点儿也不想听,关她什么事,爱谁谁,爱咋咋。 许爸的脚伤愈合良好。医生做完体检后给他开了张拍片子的检查单,表示他检查没发现有哪儿不好,许爸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拍个片子,放心的话就不用再花这个钱了。 许多坚持坐当天的车回家。李媛再三挽留,表示舅舅舅妈的房间可以给外公外婆住,客房留给许爸许妈,她则跟自己睡。 许妈也想留宿一宿。 许多诧异地看着她:“姐姐跟弟弟两个人在家,你也放心?” 许妈的脸色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最后外婆也不放心家里养的鸡跟猪,几个人还是回乡下去了。 半个月后,先由县医院病理科主任亲自化验然后标本又送到省肿瘤医院病理科复查的结果终于返回了。表姨将电话打到了许多的邻居家,许妈过去接了电话,回来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许多当时正舀米准备做饭,没注意到她妈的脸色,随口问了一句:“明天早上是煮粥还是烧烫饭?我舀三杯米还是三杯半啊?” 许妈劈手拍下舀米的杯子,眼睛猩红,恶狠狠地瞪着女儿:“你现在满意了吧!终于被你说成癌症了!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许多一闪身,避过了她妈挥过来的手。跑到了院子里头,许宁闻声急忙跑过来,看到母亲跟二姐的架势,吓得差点儿要哭出来。 “你要是再敢打我一巴掌,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喊你妈。”许多面容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跟她想的一样,她妈的第一反应果然是将罪过推到她头上来。 “当初你并不想生我吧,其实我也未必愿意被你生下来。”我们都无从选择,你又凭什么将罪过都归咎到我身上。 许妈哭肿了眼睛。许爸已经去城里的新单位上班了。丈夫不在家,儿女不理睬,没有谁去安慰她。 外公的胃癌在李家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因为许多的坚持,许爸没有从出差的外地赶回来参与李家的讨论。这种里外不是人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不想她爸去背那个黑锅。跟上辈子一样,舅妈不想给外公开这个刀,两人在家里打得相当激烈。表姐跟表弟都受到了惊吓。许多这时才敢确信,这两人现在也只是孩子。 最后舅舅咬住了牙,坚持给外公动手术。县医院的外科主任表示可以外请省肿瘤医院的教授来主刀,但得另外给人家三千块钱。舅妈坚决反对。许妈想求稳妥,要请那位教授。舅妈就说那手术费用两家一家分摊一半。许妈刚要拍板应下,许多突然插话:“那么,爷爷家要是拆迁的话,赔偿的房子怎么分?我妈是不是也拿一半。” 上辈子外公家的村子一直盛传要拆迁。外公外婆还计划好了赔偿的房子分配方案。 当时外公的肺功能已经不行,每到节气变化势必住院,住院费用都是许妈背着许爸跟三姐弟,偷偷扣下他们交给她的生活费出的。 其实许爸几人都有数,只是不说破而已。舅舅一家对此素来装死。可就是这样,老人谈起那个空中楼阁的分配计划时也没许妈的份,还是都归儿子家。明明当时舅舅已经身家过半亿,而许家还在租房子住。 当然直到许多重生前夕,那个镜花水月的拆迁计划也还在云里雾里。 舅舅、舅妈还没开口,刚才对着舅妈提出治疗费用一家一半保持沉默的外婆,一听许多的话,立刻急了:“你这丫头讲什么鬼话,哪儿有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分东西的说法。” 第44章 家庭地震(下) 许多没有退缩,而是直直盯着外婆:“那有没有嫁到别人家的女儿,还得拿钱回娘家的说法。” 上辈子外公去世前似乎清醒了一些,将一辈子的积蓄留给了外婆。由家族里最受尊重的舅公作见证,以后外婆的生活费用就从这笔钱里支出(当时当地的农村老人保障已经初具规模,看病有农保,每个月还给老人发生活补助也就是所谓的老人钱,外婆生活开支有限)。家里的财产,外婆百年之后由儿子继承,外婆其他支出也由儿子来承担。 结果外公的丧事,许家掏了一半钱。舅公都说尊重外公的遗愿,不用许妈来赡养外婆了。许妈却极其硬气地表示,她妈妈的赡养费用,她家不会少掏一分钱。 后来那张存折由舅舅拿着。许妈可有骨气了,当真一分钱没少掏。 许多好想呵呵啊,她妈真是她家的女王啊,她凭什么代表许家来拍板。 谈付出了就男女平等,谈收益了就是按照传统来。双重标准,真大的脸儿。 许多没理睬舅妈跟外婆,而是转向一言不发的舅舅:“舅舅,你的生意又差钱了?” 舅舅脸色尴尬,欲言又止。最后这场家庭聚会不欢而散。 许妈回家后就翻出了那张八千块钱的存折。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个名词“农转非”非常红火。拿了非农户口,吃上国家口粮是身份的象征。初二思想政治书上还有个先进人物民警的典型事例,说他为成千上万的人办理了农转非手续,却没有以权谋私将自己的妻子从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 许婧上的卫生学校可以给学生办理“农转非”手续,费用是八千。现在许妈打的就是这笔钱的主意。 她跟许婧商量:“现在你爷爷生病要开刀,这钱是救命钱,这回办不成农转非,等你以后毕业上班了也可以办理。” 许妈自诩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就许家其他人的感受,许妈的道理是单方面输出,对方必须接受,否则肯定就是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后来动不动被喷的许多都麻木了,冷漠地怼回去:“良心这种东西,你生我时可能忘了塞进我身体里头了。在你心里头,我什么时候有过良心啊?” 许多清楚“农转非”这种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早就该丢进历史的垃圾箱了。上辈子她姐读技校时,就办过这种手续,也是八千块。 她妈后来老拿这事挂嘴边,意思就是为她花了多少钱。许婧也委屈啊,这钱花的,她又没得到任何好处。 许婧一下子就慌了。她对外公的感情极深,她妈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愿意牺牲前程来挽救外公。 许多一见这架势不对,赶紧偷偷藏起了她妈的身份证。去镇上的银行用存折取钱,得用身份证。她家的存折上头,写的都是她妈的名字。 许多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耽误外公的病情。县医院的那个外科主任就很好,上辈子许多读高一那年寒假,就是他给外公开的刀,手术相当成功。而且该主任临床经验非常丰富,虽然学历不高,但他手下的胃癌切除术病人五年生存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是个极为惊人的数字了。别问许多怎么知道的,许多第一份工作就在这家医院啊,她写论文特意统计的数据。 舅舅最后肯定得掏钱。无他,他丢不起这个人。现在外公的病情表姨已经知道了(这就等于亲属圈子都知道了,她相信她表姨的战斗力)。他作为独子,又是众所周知的有钱人,不给亲爹开刀治疗,他李老板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些道理,许妈是听不进去的。许妈这人脑回路比较神奇,她宁可相信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家人。 许妈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急得团团转。后来她一拍脑袋,不是还有户口本么,可以用户口本去取钱。 许多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她真忘了这茬,关键是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怎么用过户口本,对此业务不熟练。 她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阻拦她妈。这钱的支出,她爸知道吗?她爸也同意牺牲大女儿的前程吗? 许妈现在最恨的人不是不肯痛快掏钱的弟弟,而是她这个一直阻挠她的二女儿。真不如当初就将她送人,冷心冷肺的东西,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抢存折的时候,存折被许多撕得四分五裂,还揪成一团。她一口气跑进厨房丢到了灶膛里头。等许妈追上来,已经化为灰烬。许妈当时就一脚上去了,将许多踹的整个人撞到了墙上,额头上迅速鼓出来一个鹅蛋大小的包。 许婧跟许宁两个人吓得当场嚎啕大哭,引来了邻居。见状连忙拉开许妈,劝道,再生气,也不能这样打孩子啊。 感谢许多曾经的勤劳懂事聪明向上等等在时间的长河中随风而逝的众多美德,她是村里头有口皆碑的好孩子,况且这时候许多额头上还肿着大包,左腋下的黑脚印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许妈痛苦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哭诉:她为什么这么命苦,养了个这么没良心的女儿。养了有什么用。她今天能这么对她爷爷,将来就能这么对我。 许多也哭:“我妈要拿我姐的学费给我爷爷看病,我说舅舅家那么有钱,又是儿子,为什么不是他家掏钱。钱拿走了,我姐怎么办?” 过来劝架兼看热闹的人纷纷劝许妈,你担心什么,你兄弟是大老板,又不是没钱给你爹看病。再讲了,你光顾娘家,你自己的孩子怎么办,三个小孩都在上学啊! 劝了大半天,天都黑了,人们才渐渐散了。邻居王婶悄悄跟让许多去她家给她爸爸打电话:“这种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能怎么办。赶紧叫你爸回来。唉,也真是的。哪能一个人自作主张呢。” 许多一想也是,赶紧叫她爸回来吧。存折毁了能重新办理,这能拖上多点儿时间啊。 许爸听说妻子要拿给大女儿转户口的钱出来用,气得挂了电话就去买车票。等他当家的时候,许多额头上的大包还见者心惊。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许妈发火:“李琴,你要真不想过下去,我马上就签字。三个孩子我来养,绝对不敢拖累你半分。” 许妈立刻哭,骂许爸没良心。两人吵成一锅粥,又免费让村里人欣赏了一出闹剧。许多额头上的大包一跳一跳的疼。许婧跟许宁都陪着她退回了里屋。许婧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好想赶紧开学。这个家里,我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 前世,许婧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意是你们都逃到外地去了,剩下我一个,好难捱。 她姐上辈子早早结婚是不是渴望另外寻到家庭给不了她的温暖。而她迟迟一个人,未尝不是害怕组建家庭。她对婚姻,没什么信心。 许多没能安静上十分钟,王婶就过来拍门:“婧婧、多多、宁宁,你们赶紧出来劝劝。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张口闭口说什么离婚。真当自己是小年轻吗?” 一直沉默以对的许宁突然爆发了,冲着院子里两个人吼:“要离婚,立刻、马上办手续去。别说为了我们,我们都不稀罕。” 许多惊呆了。上辈子她弟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是在她上高中以后,大概也是外公住院开刀时期。许爸许妈在租房里吵得不可开交,厨房里头乱七八糟。旁边的租户祭出了许宁,想让夫妻俩看在孩子的份上各退一步,结果许宁就吼了这么一嗓子。 然后两个人都偃旗息鼓了。 许多百味杂陈。 难道她弟弟才是这个家里的隐形大Boss吗?他一出手,世界立刻清静了。看热闹的人退散,许爸、许妈分别占据堂屋的两头。许妈“呜呜”直哭:“你们都看我不顺眼,想逼我走啊。你们到底都有没有心啊。” 这些话许多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实在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最早还会自我反省羞愧,后来就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她妈深谙情感绑架这一套,她实在懒得陪她耗下去。 “妈,你先别哭也别骂,听我把话说完。好,你是爷爷奶奶的女儿,舅舅的姐姐,你有责任有义务照顾他们;但是,同时你也是爸爸的妻子,我们的妈妈。你可以感情倾斜,更看重女儿跟姐姐这两种身份,这是你的自由,谁也不能拦住别人的心。但是,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们做出牺牲,来配合你将女儿跟姐姐的角色扮演的尽善尽美。你要自我牺牲可以,但别拉着我们跟你一起。” 许妈噎了一下,然后又是哭,翻来覆去强化主题,许家人都没良心,她被辜负了,她心里苦。她做出了那么多牺牲,他们居然不领情。 许妈是一个具有献祭精神的人。无论别人有没有提出要求,她会主动做出牺牲,以损害自己利益的方式。然后希冀别人发现,对她感恩戴德。 许多小学时,有一次家里就许妈、她跟许宁。许妈用酸黄瓜配着鱼头烧酸汤鱼,然后将鱼肉全部挟给许多跟许宁吃。最后自己就着点儿配菜下饭,感慨,看看妈妈,自己舍不得吃,全给你们了,你们以后可不能没良心啊。 许多跟许宁顿时嘴里的鱼肉都咽不下去了。后来许宁偷偷跟二姐抱怨,又不是谁让她别吃,就三个人吃饭,他跟他姐谁也没给人挟菜的习惯。说实话,如果不是他妈,他才不可能吃别人筷子挟的菜呢。 后来许妈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觉。许多负责自己、弟弟跟她的中午饭。许妈每次都给许多两个鸡蛋,让她跟弟弟一人一个,她自己吃白饭。许多真心一点儿也没被感动到,而是觉得怪异。她直接将两个鸡蛋打成蛋液,做了一锅蛋炒饭,大家一起吃。 许妈表面上时刻牺牲,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牺牲,但在心中却一笔笔记着帐,而后又默默地划下道儿,让人去猜测她的心思,按照她隐晦的等价交换逻辑给出回报。 会得偿所愿吗?当然不可能。 许多随便她哭骂。许妈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许多可不指望帮她重塑三观,这可是她亲妈,她何德何能啊。她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一码归一码。 许爸被妻子闹得头晕脑胀,习惯性地想退一步。 许多告诫:“有一就有二,以后这种事会没完没了。现在不理出个章程来,将来麻烦源源不断。” 许婧跟许宁也不同意掏钱。许多跟他们摊开来分析过,他们也觉得没理由让他们家出这个钱。主要是农村真心没这个规矩。让出嫁的闺女给父母掏医药费,那她兄弟非得被人戳断脊梁骨不可。 许多非常光棍地出了主意,她家掏这个钱也行,拆迁时还建房得按比例分她家一半。 家族里头最德高望重的舅公被惊动了。这位舅公德高望重不是因为他年龄辈分最大,而是他家儿女最有出息。他儿子当时已经坐到了省内一个经济强市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舅公一出动,许多就知道此事会迅速尘埃落定。因为她舅舅还求着舅公的儿子办事呢,怎么可能因小失大,不卖舅公面子。 许爸回来说,当着舅爷的面,许多舅舅连两家分别掏钱的话都没敢提。舅妈还一个劲儿的使眼色,舅舅理也没理她。 许多噗嗤笑出声:“就说么,舅舅家当家作主的人肯定是舅舅。非得坏事都是外姓人挑唆的,他们姓李的一个个都光风霁月,能够供到庙里头当菩萨。” 许爸知道小女儿心里头有气,头上的大包还没消干净呢。他叹了口气:“多多啊,跟你妈和缓一点,你妈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儿而已,她心里头怎么可能不爱你。” 许多心道我要是不知道她爱我,我还搭理她才怪。看着她往坑里头跳就是了,不作不死,还怕折腾不死。 她妈说的没错,她就是冷心冷肺。 她上辈子各种耿直的当好人,最后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字蠢!这辈子,别的先不论,她得让自己过舒坦了。 两世的经历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企图讨好全世界的老好人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抛弃他们,成本最小。 第45章 总能找到理由(上) 预警的乌鸦必须是坏人。 许多提醒了外公的胃癌,给出的解释是做梦时梦到了外公在开刀。梦里头的医生说是胃癌。 然后一家人都感激她?别做梦了。没见连她亲妈看她都像血海深仇一样么。 做好人真心是个技术活,情商智商一概不能缺。许多心道,算了算了,我理解。病人家属情绪激烈是正常的。医生诊断出绝症都要被迁怒呢。人总有匪夷所思的侥幸思想,仿佛只要不说破,一切都不会真正发生。 外公在县医院开的刀。许爸、许妈去了,许家三姐弟都留在了家。许妈回来后就对许多露出了笑模样。许多不为所动。果然,许爸偷偷告诉她,手术一结束,主刀医生出来就连呼幸运,亏得发现得早,病灶没转移,手术非常成功。 许多就知道是这样。比起家人,外人的肯定对许妈来说更加重要。 她现在也懒得再关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了。 许婧如期去市卫生学校报到。因为中考分数高,许婧还拿了两千块钱的奖金,乐得她不行。加上暑假里给李老师的补习班帮忙,李老师给的两千块,她现在足足有四千块钱的进账,俨然一个小富婆。 许妈因为要照顾术后恢复期的外公,没有送许婧去学校报到。当着许爸的面,许婧的胆儿肥多了,义薄云天地当土豪:“多多、宁宁,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姐给你们买!” 许多倒真想买一样东西,但这东西,现在许婧一个人肯定买不起。 她想买房。 比起后来疯狂的房价,千禧年这座城市的房价堪称良心。这时候,一两万块钱就能买到一套房改房,商品房还是新生事物。市中心的房价一平方米不过二千多。呵呵,十几年的时间,翻了二三十倍啊! 许多跟许爸还有许婧、许宁分析了户籍制度改革,“农转非”势必要退出历史舞台。而且到了以后如果乡下拆迁的话,多一个户口在家可以多分一套房子的。 不知道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打动了家人,最后大家将决定权交到了许婧手上,事关她的前程,她自己说了才算。许婧抛了三回硬币,还是游移不定。 许多一看这样不行啊,她又不能将她姐拉到几年后去看看再穿回来,只好撺掇许爸打电话给他在市公安局当政委的战友。内行人说内行话,听听他的意见总没错。 上辈子许爸一直到许多快上大学时还陆续跟以前的战友有了联系。这一回大概是暑假里头的同学聚会迈出了第一步,许爸没有那么多心里藩篱,痛快拨出了这个号码。 两人先是寒暄了一会儿。战友顾左右而言他,跟许爸分析了半天利弊,就是不给个准话。许多急了,偷偷跟她爸打手势。她爸听完指示,转回头就一句话:“你痛快点儿告诉我,要是你,转不转?” 战友犹豫了一下,给出答案:“要是我就不转,但是……” “好了,不用但是。不转后面就是有什么我也不可能怪到你头上。我决定了,不转。” 许爸开的是免提,许婧也听到了。她也咬咬牙一跺脚,认了,不转了,八千块钱呢! 许多说了打算在市卫生学校周边买套房子的事。许爸一拍脑袋:“对啊,买了房子把婧婧的户口落进去,不是比‘农转非’更保险么。现在谁还稀罕国家口粮啊。” 说干就干。许爸立刻开始寻找房源。市卫生学校在城市边缘,周围最大的小区就是市里一家机械厂的职工住宅区。许爸托了人帮忙打听,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机械厂的房改房,七十个平方,一口价五万。 许多听到价钱时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许爸以为她嫌贵,他也觉得房主心太黑。这人刚办下房产证才不到一年,听说花了还没一万块,转手就是五倍,也太黑了。 许多心道,不黑,真心不黑,这房价大大的良心。再迅速计算一下,也还好,划下来一平方米七百多块钱。她当初上高中时,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里头,一套六十平方的房子也就六万块。这中间还隔了两年呢。 许爸有些犹豫,觉得这房子地段偏了点儿,价钱也不便宜。关键是家里目前没什么存款,交了三个孩子的生活费,加上原本给许婧准备的农转非用的八千块钱也才一万二。 许多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地段偏僻,几年后,这座城市第一条地铁线路的起点站就在附近。许多在医院工作时,到市卫生学校参加过执业医师修养的培训,清楚地铁口的选址。 她跟许爸分析,现在城市正在大搞建设,这座城市高校众多,外来人口不断涌入,城里的房价只会越来越高。这房子买了即使不住,放着也升值。况且现在钱越来越不值钱,不换成实业而摆在银行里头,实际上是在贬值。 许婧也心动。学校虽然强制要求学生住校,但边上不远就有个窝,感觉肯定不一样。她痛快地表示,她那四千块钱可以全部掏出来凑房款。 这样目前能拿出来的钱就是一万六,还有三万四的缺口。 买房这件事,许多却不想让许妈知道。 她当初跟许宁前后脚买完房以后,按道理说两个孩子身上都背着房贷呢,许妈应该心存隐忧,圣母程度减轻一点才对。 可是许多也说不清楚许妈是怎么想的,她神奇地无视了银行贷款这座重山,将圣母行径发扬光大。她一个八百年都没联系的远房表姐哭两声生活艰难(人家儿女双全且有退休工资),她就主动掏出两百块钱给人。同时还抱怨给许婧家的宝宝买基围虾花了五十块钱呢! 三姐弟给她的生活费她必须要克扣下来补贴娘家,然后还会不断抱怨物价上涨厉害,孩子们给的钱太少了。许多姐弟后来不愿意再跟外祖家多来往。许妈每到三节两寿都要以他们的名义给钱,一人一次五百,然后理直气壮地告诉儿女,我替你们给了。三个孩子怎么可能让老妈去出这份钱,只得捏着鼻子还给她。更别提孩子们孝敬的东西了,鲜少有进许家人嘴巴里头的份。 许多说了自己的担忧。许爸先是迟疑:“应该不会吧,你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许宁轻轻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算了吧,我妈只要一碰上她娘家人的事,我们就都是外人了。” 许爸沉默了。 外公出院回家后,亲戚朋友们过来看他。有不明所以的人夸他有福气,儿子孝顺,主动带他去体检,早早发现了胃溃疡严重了就立马开刀,不然跟那个谁谁谁一样转成癌症了,那真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外公就咧着嘴笑纳了别人对他的羡慕。外婆跟许妈陪在旁边也是一副有荣与焉的模样。舅舅、舅妈笑逐颜开地招待亲友。李媛跟李强彩衣娱亲。真心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啊。 许爸说许妈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他们家多多再三提醒才能发现的。为此孩子还受了冤枉,被她打了两回。 许妈却满脸委屈:“啊!又不是我讲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多讲的。我还能抓着一个个强调是我女儿发现的问题吗?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许爸被自己的老婆气得不轻。 许多却要阿弥陀佛,功劳她半点儿不敢碰,别一有事就往她头上赖就行了。 亲戚们当真一无所知?算了吧,活过一回的许多心里头跟明镜一样,不过是跟他们家相比,舅舅有钱有势,讨好他自然更加有意义。 家里的存折不能动,少了四千。那八千块钱的农转非费用,许妈因为一直照顾外公,完全不知道去向,所以能拿来买房。许多贡献了自己重生以来的全部存款,一万二。 她上辈子原创的故事基本上已经全部掏空,而且投稿的第一家杂志稿费真心是业界高标杆,此后没有一家杂志的稿酬能赶上它家。 要不是她一个小孩子没办法搞定买房子的事,她真心不想暴露自己的存款。比起父母,她对许婧跟许宁的信任度更高。 许爸看到这张银行卡时也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道:“以后的钱,你自己收好。别跟你妈讲。”其实说完他就明白了,这个二女儿怎么可能告诉她妈。恐怕连自己,她本来也没打算讲吧。 剩下的钱,许爸想到了贷款按揭。他跟许多、许宁两姐弟商量了,这套房就写在他们大姐名下。 “你俩放心,爸爸一碗水端平。先给你们大姐买房,因为她年纪最大,而且你们姐姐是为了你们才放弃读高中,上完卫校直接出来工作。爸爸想先帮她攒点儿保障。至于你俩,不着急,慢慢来,一个一个的来。” 许多心道,亲爹啊,后面房价的疯涨速度,你会崩溃的。 不过许多跟许宁都没有意见。许多是从来都不认为其他人有义务买房子给自己住。许宁则是觉得他一个男孩子,应该为家人拼搏的,哪里能占姐姐的便宜。 第46章 总能找到理由(下) 许爸瞒着妻子,偷偷摸摸去银行办理了按揭,贷款三万块,每个月划下来还款还不到五百。许婧住学校。许爸的新单位虽然距离这套房子坐公交车也方便。但单位提供了宿舍,他不住白不住。所以他将房子租了出去。 好在这里虽然不在市中心,但附近有家大型农贸市场,做生意的外地人很多,所以房子出租的非常顺利。加上这房子是二手房,租出去无须再装修,房主搬出去时,一些老笨的家具也没带走。许爸去二手市场买了两百块钱买了两张旧床还搭了个床头柜。 许多跟许宁借口去新学校看他们大姐过来看了一趟收拾好的房子。许多一见就知道这房子绝对没买亏。因为房产证上虽然写了七十个平方,但这房的实际使用面积妥妥超过九十平方了。一问之下才知道,阳台跟厨房都没算进面积里头去。 许多看了眼睛都要绿了。这也太划算了。也就是这种单位自建的房改房才能这样,要换成商品房试试,只有房产证上写了九十几个平方,但实际使用面积还不到七十平方米的份。 不过这是房租也上不去,这么大的一套房子才月租六百,水电费用自理。刨去房贷跟物业费什么的,也不剩什么钱了。 许爸还有点儿遗憾。许多却好想翻白眼,能够拿租金还上房贷,也就是这个时代才可能发生的事了。 许多跟许宁回家以后特别乖。他俩都觉着背着亲妈干了这么件大事,有点儿那个啥,心虚。所以无论许妈怎样以娘家为家,要求他俩各种孝顺,两人都没二话。就是舅舅舅妈对着他俩刷慈祥亲切长辈,他俩也笑纳。 许宁的数学竞赛成绩上学期末就出来了,结果直到这个学期过了快一半,才知道自己得了一等奖。他们数学老师还惋惜道:“可惜上学期你还上五年级,要是六年级的话就直接能进外校了。其他几个一等奖得主都被外校招进去了。” 许宁回家来跟许多说了这件事。 许多听了一挑眉,催促弟弟:“那你明天问问你们老师,看明年你能不能上外校。你现在也六年级了啦。” 第二天,许宁回家时垂头丧气:“老师说不行了。名额只能当年才有用,隔年就作废了。明年的数学竞赛不晓得是不是继续办下去。说上面下文件了,要给学生减负,取消这些竞赛。” 许多想到那些给学生称书包重量的所谓减负运动。呵呵,运动都是一阵风。她拍拍许宁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机会。不用猜她也能想到,许宁的入学名额是被人给挤了。每年小升初时,外校光摇号就全城震动。许宁这种没背景的农村学生,连摇号的资格都没有,消息又闭塞,不黑他黑谁。 否则本该上个学期就发到他手里的奖状,怎么会这个学期都要期中考试了才发到他手里。 这种事情,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发生。维权成本太高,而且收效甚微。当初闹得全国沸沸扬扬的女大学生顶替上学案,无辜丧失了上大学机会的受害女生时隔十年要求回该校报到上学,学校方面照样拒绝为她打开大门,要求她再次参加高考。 许多不想让他弟弟过早看到月球背面的阴影。一个人的生命时间有限,能够享受十五年的天真时光为什么非得硬生生减去几年呢。她想起曾经看过的天海佑希主演的一部日剧《女王的教室》。因为成人社会的残酷黑暗,就逼着孩子们过早直面历练,就跟迫使埋在土壤里的种子提前耗费养料抵御寒冬一样。这样的种子即使破土而出,那么日后长成的大树也是有缺陷的吧。 毕竟多少人终其一生奋力挣扎,不过都是在对抗成长期的阴影。 许宁唉声叹气地继续练钢笔字去了。许多却久久也无法平静。许宁没能去外校,许多比他更加沮丧。这本来是次极好的机会,或许许宁的人生可由此更上一层楼。可惜的是,在现实面前,我们都无能为力。 许多这学期的学习终于逐渐进入了状态。感谢她神奇的阅读癖,感谢她生活的小镇连个书店都没有,感谢她摸不到电子小说的边。所以,她只能反复将教科书当成小说刷。因为她手边要是没有什么东西看看,就浑身不自在。刷着刷着,她的成绩就稳定下来了,这次期中考试还破天荒的拿了全年级第一。 笑面虎张老师特别高兴。是的,没错,她还是跟上一世一样分到了张老师的班里头。原先初一时的班主任倒是没有跟班,而是继续在初一任教,但他升官了,成了初一年级主任。 这回张老师不仅教思想政治,还教他们班语文,同时身为班主任。许多一开始就坚定地表示自己个性不适合当班长,坚决辞谢张老师的美意。结果张老师对自己的眼光信心十足,非得认定了许多是个难得一见的班干部好材料。 许多:囧,这话要让上辈子的你听到了,一定会自戳双目,悔恨自己瞎了眼。 许多说不想当班长还真不是玩套路。她现在真的很忙。 外公开完刀出院以后,许妈就常驻娘家了。当然晚上还是要回家睡觉的。可这个家对她而言,已经基本上进入旅店模式。 初中食堂对学生开放。但小学食堂不知道是不是出过食品卫生问题还是政策不允许,早就停摆了。现在许家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许宁中午没地方吃饭了。 许妈白天是要常驻娘家的。外公外婆家跟许家隔了三个村子呢。许妈去菜场批发了一箱方便面回来,让许宁中午自己泡着吃。 许多差点儿没把这箱方便面丢到王婶家的猪圈里头去。她知道这时许妈也许还不明白方便面隶属垃圾食品,尚在生长期的许宁长期以方便面果腹不好。甚至方便面对他们而言,因为额外花钱买,算得上是打牙祭的选择。许多平生第一次吃方便面还是许婧刚上小学时生病,“想吃电视里头那种弯弯的面条”,许爸买给她泡好以后,许婧分给她尝了一口。当时真心惊为天人啊,淳朴地想要是以后天天能吃方便面就好了。 可是许多还是出离愤怒了。因为即使是许宁,也被她排在后面考虑。难道身体康健的外婆连顿午饭都不能给外公做吗? 许宁面临着没有午饭吃的困境。许多先是考虑中午她多蒸一份饭,然后骑车带着饭菜去小学找许宁一起吃。许宁现在在她眼中,跟上辈子许婧的女儿差不多,让他独自骑车穿过镇上最热闹的街道去找自己,她不放心。但这样一来,首先是饭容易冷掉,其次小学教室里头并不允许学生吃饭,他们不能蹲在教室外面吃啊。 许多咬咬牙,狠狠心,算了,中午她回家做饭给许宁吃。 从许家姐妹上初中起便在学校吃中饭的习惯就可以看出,初中的午休时间并不长。上午十二点钟放学,下午一点半开始上课,中间满打满算一个半小时。除了吃饭,活动活动,再写点儿课堂作业,时间就差不多了。 许多不是没考虑过让许宁自己中午做饭吃。可她更多考虑的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太孤独。上辈子她有很长时间只能晚饭一个人吃,没多久她就不吃晚饭了。 每天中午,放学铃声一打,许多就飞快地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她在今年的暑假跟许婧、许宁一道学会的骑自行车。她当然是“学”的最快的那位。毕竟让一个会骑车的人假装不会骑车骑上去要摔跤什么的其实很难,因为身体的本能会比大脑先一步发出指令。 最让许多惊讶的是,关于她几乎“上车就能骑”的神奇,许爸许妈一点儿也不惊讶。许妈还说,你小时候就这样啊!学转呼啦圈,摔了一跤,第二天突然就会了。 等到了家门口下车,许宁急急忙忙地过来给她开院子门了。小学放学早二十分钟,离家又近一些,他走路回家也比他姐早到。 许宁已经将许多早上择好的菜打井水洗干净了。煮饭来不及,但既然都回家吃饭了,能吃现炒的菜自然更好。为了省时间,许多中午从来不做复杂菜式,都是炒个韭菜鸡蛋、青蒜莴笋什么的,将前一天晚上剩下的米饭焖一下,饭菜就上桌了。姐弟俩趁做饭的时候还一起说说话,讲讲学校里头发生的趣事,倒也热闹温馨。 吃完饭,将用过的碗筷舀一瓢泡在锅里。清洗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晚上放学回家再处理。 许多骑车带许宁到街上,然后许宁往左去小学,她向右回初中,继续下午的课程。 忙成这样,许多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当班长。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接受认命就完事了。结果开学第一天,班上人就一个个都跑过来问:“班长,我们去哪儿领书啊?”“班长,咱们班的校服什么时候发?” 许多好想拱手作揖,各位大侠,放过小生吧,小生真的不知道,小生不是班长。 然后各科任课教师来他们班找人,大家不约而同都将指尖指向一脸懵逼的许多:“老师,我们班长在这儿。” 张老师高兴极了,跟许多讲,这可不是我强权逼迫,全班都认你这个班长啊。现在是民主社会,我们要顺应民情。 许多只得饮恨接下班长这个学生的叛徒,老师的狗腿子一职。 然后张老师就欢快地撒手了。班上的大小事情一律丢给许多处理。就连班委会的选举,也是许多一手推进的。因为他们伟大的班主任,除了她以外,没有再任命任何班干部。 许多:好想拍桌子吼“老娘不干了”,怎么破。 可怜的包身工许多只好捏着鼻子上阵,邀请班主任跟各科老师当评委,利用开学第一星期礼拜五下午最后一堂自习课开了个民主选举会。原则上毛遂自荐,由全班同学跟老师组成的评委共同决定谁当选。老师一票算五票,当科老师对自己的课代表有一票否决权。参选同学可以拉票,但严禁运用任何不正当手段,一旦被发现查实将被剥夺本学年任何班干部的被选举权。 许多列了副班长、团支部书记、学习委员、文娱委员、体育委员、劳动委员、纪律委员、四个小组组长跟语数外政物化地历生等各科课代表的职务表,细数下来有二十四人,刚好是他们班学生人数的一半。她本来还考虑过皆大欢喜地每一个职务都设立一个副职,后来一想又不是分猪肉,还是算了。班主任听说后却觉得不错,说要给每个学生都有一次锻炼的机会。 许多心道,呵呵,你不怕引起混乱就好。官多法乱啊! 参与热情最高的学生倒不是老师们想象中的尖子生。许多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一来尖子生们向来被老师们捧在手心里惯了,无须也不屑和谁争,老师自然会送到他们面前;二来尖子生们也更愿意将时间花在学习上,不少人嫌弃担任班上职务会影响自己学习。 许多收好报名表后就找班上成绩排名靠前的几个学生私底下聊了。老实说,成绩好的孩子跟成绩差的孩子同时当班干部,必然是前者的威信度更高,工作开展也更容易。就跟人工作以后,你领导能力强,你肯定会更服气一些;要是领导水的很,在他手底下办事,嘴上不说心里头也不以为意。 学生么,主体工作还是学习。况且那些热情最为高涨的学生中间还有好几个就是典型的人来疯,他们参选纯粹就是为了出风头,以身作则都做不到,还想管理其他人。将来真把任务分配下去,十之八九要抓瞎。 许多想要的班干部班子成员主要分为成绩好跟有威信两种结构。这个年纪的学生尤其是男生,有些义气成分在里面。他服一个人,这人说啥都能将他笼住。要是不服这个人,搞不好就得犯拧。上辈子许多当班长就烦得很,她压不住班上最皮的几个男生,班主任又对她无限度信任,搞得最后大家都不开心。 许多跟他们分析了当班干部的利弊,重点说好处。呵呵,从古到今当官都是好处大大的好不好,即使是清水衙门,长官能得到的实惠也是可以的。许多也不绕弯子,直接跟他们讲,当班干部的话,跟老师接触的机会肯定要比一般学生多。像是一些竞赛名额啊什么的,老师十之八九也会优先考虑班干部,无他,他起码熟悉啊。就跟你们家的亲戚,血缘关系再近的,十头八年不联系,再好的关系也淡了,不然怎么讲远亲不如近邻呢。至于担心影响学习什么的,难道你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学习,再说了,管理能力的培养也是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啊。 这么软磨硬泡,终于有五六个曾经当过班干部的要求参选了。至于剩下的其他人,许多也不强求。她又不是刘备志在逐鹿中原,犯不着三顾茅庐啊。再说人各有志,有人天生就不爱管人,也不爱被人管。(许多:我就是啊!张老师,请看我真诚的脸。) 有班主任跟诸位任课老师坐镇,最后的选举结果必然不能够大爆冷门。凑热闹的基本落马了,民主选举的结果基本符合老师们的期待。整个选举过程紧张活泼有序,大家一致表示满意。就是有几个学生有些疑惑,他们明明都投票给谁谁谁了,怎么这人连入围都没有。 许多全程微笑,心道,民主都是相对的。 英国人民玩脱欧。央视新闻里头,一个小伙一脸欢快:是啊,是啊,我投了脱欧。当记者告诉他,公投结果真的已经脱欧了。小伙秒速懵逼脸,不可置信:还真脱了啊!喂,我还没弄清楚欧盟是怎么回事呢。 话说英国到底脱欧了没?官司都打了,也不知道下文。还有韩国那个女总统到底是不是被邪教组织控制了?重生太早好桑心,感觉好像跳进一个坑,作者下楼买包子一直就没回来了。 第47章 没事开开运动会(上) 期中考试成绩刚出来,学校就要开运动会了。 许多总怀疑,秋天开运动会是秋季狩猎的变种后续,总要用汗水跟嘶吼来宣泄青春的躁动。 这事儿,许多自班主任布置下来以后,就双目饱含信任的将它划归到了体育委员名下。可怜体育委员冯谖,平常他去体育室拿个篮球,一群狼呼啸着飞奔上来。现在他一拿报名本站在教室中央,这群没义气的家伙就弃他于不顾,作鸟兽状散。 简直没有办法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冯谖头疼地捧着空空如也的报名本,眼巴巴地看着班长:“班长,你看这怎么办,他们都不报名啊。” 冯谖是个大块头的老实男生,平常任劳任怨,就是吧,第一次当班干部,太没官僚作风了。 许多心道还是熟练工好用啊。她给冯谖出主意:“不是跑步、跳远占大头么,这简单,你去体育老师那里拿咱们班同学上学期期末体育成绩,择优选用。”他们升初二时虽然分班了,但全校就两位体育老师,必然能拿到所有人的体育成绩。 “那其他项目呢?”冯谖满脸希冀,“还有像铅球什么的,咱们上学期体育没考啊。” 许多好想翻白眼,但看手下这么信任的小眼神,她只好耐下性子:“这你别愁,我会请班主任在班上宣布,本次运动会每个人都必须参与,要么当运动员,要么当通讯员,通讯员每天上交稿件不得少于八篇。” 单凭这要求,但凡能动的,都不会愿意待在观众席上乖乖写稿件。每天作业最难收的就是日记,大家都不爱写东西啊。 班主任之所以得名“笑面虎”雅号,跟他的铁血作风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传说,他是会揍男生的。许多未亲眼所见,不敢下定论,但班主任绝对不是春风化雨型的老师是必然的。他在班上一宣布运动会政策,全班哀嚎遍野,一个个嚷着老师你太狠了,可不可以少点儿,四篇怎么样。 当然不行,许多还指望着借此将班上的参赛队伍凑齐了呢。 最后的大麻烦是男子三千米跟女子一千五百米的长跑,因为体育考试里头只有男子一千米跟女子八百米测试,谁也不肯跑长跑。 冯谖求爷爷告奶奶,要不是每位学生最多只能参加三项比赛,他已经报满了,他都想咬咬牙自己上得了。 许多忍不住想拍他,什么都你自己上,当你是铁人啊。 她先是出主意让所有跑步成绩优秀的人抓阄(哈哈哈,她体育废材,么有被抓的风险),抓到谁就是谁。结果遭来集体抵制,还有人挑衅地问:“班长,你为什么不跑?” 许多摊摊手:“班长我不敢给咱们班丢脸啊!人家只要一看我出场,肯定嘲笑咱们初二(3)没人了,连许多都得出来跑步了。” 班上发出一阵哄笑。有调皮的男生喊:“班长,我们不嫌弃你丢人,你去跑两千,我们都给你加油。” 许多心道,你们喊破喉咙我也跑不快的。况且姐知道,咱们这届中考体育压根就不考跑步。嚯嚯嚯,重生人士金手指,耶! 许多呵呵呵,死活不松口。班上同学再闹,她就放大杀器:“因为咱班同学大多数都积极要求当运动员了,所以通讯员人数不足。于是我一顶叁,每天写二十四篇通讯稿。谁替我写这稿子,我就跑一千五百米去,跑不下来我走下来就是了。” 然后大家都以一种怨念的眼神扫射许多。许多一跟人对视,那人就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被抓壮丁写稿子。 班主任听说后痛心疾首,这帮子学生,居然一个都不愿意多写写。 长跑运动员名单迟迟定不下来,冯谖急的想揪自己的头发。 许多同情地看着他那几乎贴着头皮的板寸(这孩子说反正是剪头发,剪短点儿还能少花几次理发费),心道你就是揪也揪不下来啊。 距离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一天的时候,校园里突然流传起一个消息,市里体校的老师要过来选苗子,主要是找长跑运动员,要是训练成绩好的话,将来能保送上体育大学。体校的老师就运动会时过来,人家只要看学生跑一趟,就知道是不是那块料儿了。 冯谖的困境迅速得以解决,班上好几个人要求报名长跑,为了确定参赛名单,他们放学后还在操场上测试了一回。不止他们班,其他各年级各班的长跑报名人数都创了历史新高。 体育老师也乐坏了,谁也没站出来辟谣。哪儿来的体校选苗子啊,也不看看初中生都多大了,人家就是选苗子也往小学里头奔啊。 李老师听说后捧着茶杯堵到了张老师的办公室。他本来不想跟初二的,就初一待得逍遥自在,结果校长再三找他谈心,他才勉为其难跟到了初二。 “不用猜,我就知道是许多那丫头片子捣的鬼。”李老师笑着摇头,“学生们还传,老师最鬼了,就喜欢好学生,这种事也只跟他们讲,许多也不会去上体校啊。” 张老师给他续水,道:“不管白猫花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她说选苗子,又没说到底谁选,到底选几个。人家也抓不到她的小辫子嘛。” 张老师重新捧起茶杯,咂嘴:“还是太鬼,玩小聪明。” 被老师讨论的许多真心冤枉啊。 她不过是跟隔壁班上一个小学时玩得挺好的女生闲聊,突然间想起人家弟弟似乎上的是体校,然后就多问了几句,其间大概说到了她弟弟是学校开运动会时被过来找老同学叙旧的体校老师刚好看到了。许多作为一个成年人,必定少不了恭维几句诸如“你弟弟将来不用愁啊,他们体校肯定会安排,让他保送体院”云云。反正她肯定她弟弟上辈子是没练出什么大成绩来的,只好这么说了。 然后她俩的闲聊吧,也不知道被谁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又不知道被谁添油加醋,演变出了风靡全校的版本。上体校也不错啊,国家包吃住呢!他们体育老师都是体校毕业的,那可都是铁饭碗。 群情高涨下,众人翘首以待的运动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开幕式当天早晨,天空飘起了细雨。 许多懵逼脸,这让准备了一堆诸如“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作为开场白的通讯稿的她情何以堪。 好在老天爷只是在云端眨了眨眼,最后眉一皱还是点了头。太阳公公出来了,小鸟喳喳叫,花儿对我笑。终于不用另辟蹊径的许多如释重负,不断地运笔如流水,刷刷刷写下“xxx,加油,你是我们的骄傲”之类,由宣传委员统一收齐,送到广播台。 许多从小学时代直到大学参加学院宣传部,写了十几年的类似运动会通讯稿,深谙重复强调口号三套路。写的文采飞扬下笔千言,播音员也要费脑子跟嗓子的,谁稀罕读。果然,被选中的稿件除了关系户,重复率最高的就是那几句话。许多唯一的任务就是将它们写的朗朗上口。工作后闲极无聊还照着诗词格律平仄玩过一段写诗填词文艺风的许多表示,押韵而已,so easy。 由于每班总分里头,每被选中一篇广播稿会算两分;随着“初二(3)许多来稿”重复频率增加,班上的同学看她的眼神愈发崇拜。班长好厉害,第一名才得六分,这么算下来,班长一上午就得了两个第一了。 下午稿件过稿率就不行了。许多清楚,老读他们班的稿件,其他班的老师跟学生都会有意见。班上同学都有点儿愤愤不平的意思,这读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明明我们班写的更好才是。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也没集中在这件事上。因为整场运动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男子三千米跟女子一千五百米。大家都一面鼓励班上的参赛同学,一面偷偷地四下张望,想要找到生面孔,发现那个传说中的体校老师。 许多看着班上同学东张西望,窃窃私语,感觉好囧啊。少年们,不用找了,肯定没有。你们猜测的那几个,应该都是学生家长。 初二(3)班的男子三千米参赛选手叫曹玮。许多记得他小学时好像就练过体育,好像还参加过体校的选拔,后来不知道是没选上还是选上了在里面跟人打架被退回头了,反正他后来还是回镇上小学上的。 曹玮在煤渣跑道边上压腿,做热身运动,脸色肃穆认真。 许多见了,突然有种类似“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咳咳,不管怎么说,谣言的源头跟她息息相关啊,虽然她好无辜。 许多过去给他打气:“加油!为你自己而跑。” 曹玮愣了下,主要是许多平常基本埋头自己的事,不怎么跟班上的同学尤其是男生交谈(许多:呵呵,三岁一代沟,咱们都好几个代沟了,姐跟你们聊什么啊。),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人家女生都主动跟他讲话了,他不理睬似乎不好。于是僵硬地点点头:“嗯,我会努力的,绝对不会再失去机会。” 许多:好想哭。少年,姐的意思是你好好跑你的就行了,别想什么体校教练了(那必须没有)。 她只好微笑:“别给自己压力,不管怎样,人只要认可自己的努力就好。” 发令枪一响,曹玮就进入第一梯队领跑。许多作为资深体育废材,也不清楚在第一梯队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似乎一开始太用力会后继乏力?但好像到后来大家都没动力了,想要反超也是不太现实。算了,套路都不是重点,又不是田忌赛马,关键还得看实力。 许多凑了一首五言绝句,真是凑出来的。为了它,她这两天连《杜甫诗选》都翻出来了,好找诗句改写拼凑。为啥是五言绝句而不是七言律诗什么的,必须的,字数少!能把意思凑出来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意境什么的,那必须没有。本来她还想填个词意思一下,奈何没找到词牌格律规范,只能无奈凑绝句了。 写诗算是初中运动会加油稿件中的一股清流了,所以许多下午终于又有一篇来稿被选读了。只是连许多在内,谁也没心思关注播音员在读什么了,因为男子三千米已经到了竞争白热阶段,第一梯队的运动员开始跑最后一圈了。 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这规定还是裁判想加强竞争氛围的激烈感,在他们跑进最后一圈前,又开了一枪发令枪。然后整个校园都沸腾了,许多觉得吧,就跟一锅滚油里头又泼进了一瓢冷水一样,降温什么的肯定不会,油锅必然呈现出沸反盈天的架势。 初二(3)班的学生都快疯了,他们班的曹玮在第一梯队里头,正跟初三的一个男生争夺第一的位置。没错因为整个初中加起来就十八个班,然后长跑每班就一个名额,所以三个年级一起跑。然后算成绩时,再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分开算,只要进入前六都能拿到分,从六分到一分递减,充分体现了参与第一,友谊第一。 冯谖表现的比曹玮更激动。他们几个玩得好的男生一直在内圈接力给曹玮领跑。看的班主任直骂:“这几个臭小子,刚才四百米接力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第48章 没事开开运动会(下) 他们班男子四百米接力闹了个大乌龙,跑第二棒的男生赵勇太亢奋了,直接抓着棒把第三棒也给跑了。原定跑第三棒的男生叫包旭,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撒开脚丫子死命追。中途还因为鞋带没系牢,飞了只球鞋出去,差点儿砸中在边上全程微笑欣慰脸深入学生的校长大人的脸。 都上达天听了,无论班主任怎么试图贿赂裁判长,初二(3)班的男子四百米接力成绩依然毫无悬念地被取消了。不遵守比赛规则,一律差评点x。 赛后大家都埋怨包旭,追什么追,让赵勇直接闷头跑完第三棒不就结了。当时场上那么多运动员,谁看得清谁啊。就是被人发现了,到时候矢口不认也就完了。谁能证明?你说你看到了,我还说你看错了。就跟考场作弊,你东张西望偷瞄答案,监考老师就是发现了也只能警告一下;你要是做了小抄传了纸条,那被抓到了必然得以作弊论处。 包旭垂头丧气,他鞋带跑断了,现在左脚的鞋还一走路就陷入摇摇欲坠的危险状况。一堆男生在边上推攘他,嘀嘀咕咕地埋怨;搞得许多都看不下去了。当初选班委时,劳动委员无人问津。谁稀罕这个标签等于傻大黑的苦差啊。包旭这个标准的老实孩子就这么被推出来了。 他个子不高也不黑,是个白白胖胖的男生。他姓包,他家还在镇上菜场边上开了家包子铺,名曰“老包包子”,然后班上的男生都叫他包子。许多怀疑是不是被叫“包子”久了,这包旭还真是个标准的包子性子。好多时候许多都觉得他被那些哥儿们欺负了,结果这人不仅不生气吧,还笑呵呵的扛下锅,搞得许多都没脾气了。 这会儿这些人也是,一个劲儿的埋怨包旭不懂事,把好好的第一名拱手向让了。赵勇说的最起劲:“你那样子能跑么?鞋子都飞了,到时候你是去找鞋子还是跑步啊?” 包旭的脸涨得通红,都要发紫了。 许多觉得实在太过了,忍无可忍上前行使班长的职责,让他们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等人回到他们班的休息区,许多也不打算就此掀过这页,而是一本正经地站在这群坐着的男生面前(必须得他们坐下她站着,否则没气势),也不说话,就拿眼睛一遍遍地扫视过去,扫到一个个都目光躲闪她的视线为止。 她声音放的低,就面前的人能听见:“二十个人把黑的说成白的,黑的就真的变成白的了?”除非你能成功地愚弄全世界,否则还是别耍小聪明强行指鹿为马的好。 许多大学毕业一进医院工作就开始带实习生。后来当公务员时,因为专业是医学,还给系统内新进公务员上过急救的培训课。这群十几岁的初中生,站在他们面前,她当真是半点不憷。 他们班上有同学的妈妈在镇卫生院当护士,走后门给他们弄了不少瓶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过来,说是给孩子们快速补充能量的。许多清点完数目以后就跟班主任商量,全给运动员们当运动饮料喝吧,刚好补充糖分跟电解质了。 许多撬了一瓶糖盐水,递给面上还一阵红一阵白的包旭,声音虽然轻却清楚得很:“你没错,虽然以后碰上这样的事可能要注意换个方法去解决,但你真的没做错任何事。良币不应当被劣币驱逐,遵守规矩比总想着钻漏子强。” 包旭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眨着眼泡半肿的眼睛问许多:“班……班长,你真觉得我没做错吗?” 许多肯定地点头。心道你小子可不能妄自菲薄啊,姐月入四千的时候,你都跟人合伙开修车行年收入近百万了。妥妥的屌丝逆袭典型。土豪我们交朋友吧,必须要从娃娃抓起。 赵勇面上还不服气,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转过了头。然后班主任从天而降,将这帮子男生拉到边上去训话了。许多还没啥表示呢,就有男生警觉地回过头来阻止:“班长你别偷听,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谈话。” 许多:==,还男人呢,一群语文学不好的家伙,翻过新华字典上对男人的定义没有?年满十八岁的男性,你们谁到年龄了。 还偷听呢!她才不稀罕听! 赵勇跑去学校小卖部给包旭买了两罐红牛,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许多就是觉得吧,比赛都结束了,喝红牛什么的总觉得怪怪的。 她对红牛,还有段比较那啥的记忆。 她当医生那会儿,有一次晚上夜班接诊了一个临产妇,宫口开到了八公分,上台接生,产妇怎么也使不上劲,胎头的位置又不是太理想。许多想给她正一正,让她配合着使劲。结果这个产妇又哭又喊,要求拿她的神药来,说一喝了神药她就有力气了。 许多当时跟产房的助产士都惊呆了,生怕又接诊了一个瘾君子。大半夜来的急诊,化验室也不会给查乙肝丙肝梅毒跟艾滋什么的啊,这人孕期也不是在他们医院建卡检查的,连从电脑里头调既往的检验结果报告都做不到。 许多心颤手抖地跑到产房门口,一脸严肃地跟产妇家属套话,老实交代产妇病史,不要试图隐瞒,否则出了什么事我们医生没心理准备抢救不及时可是你们隐瞒病史的责任。 产妇的大姑子被她这么义正言辞地一通说,终于老实交代了,产妇有精神分裂症病史,她的神药就是黄罐装红牛。 许多囧囧有神地捧着两罐红牛进产房给产妇补充能量去了。她一路走还在一路想这红牛里头的成分会不会对胎儿有碍啊?不管了,先生下来再讲。产妇家属都说她拿红牛当水喝,生下来观察总比一直生不下来憋死了强。 后来许多就没办法直视红牛了。不过那时候饮料市场也早就不是红牛一统天下的年代了。 嗯嗯嗯,看着黄罐装红牛好怀念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至于那些起哄为难包旭的男生,班主任集体交给许多处理。许多想了想,安排他们两人一组,代替包旭监督这一学期的班级卫生情况了。 劳动委员为啥没人愿意当啊?因为他就是没人肯打扫卫生必须得自己上的典型啊。 运动会结束还不到三天,班上开始流传,曹玮跟包旭都想追许多,两人还私底下干了一架。然后冯谖去拉架,被曝出他携带私货,也对许多有意思。 传言的女主角许多一脸懵逼,关我什么事啊! 第49章 好好学习吧,少年(上)) 大衣柜中间的穿衣镜右上角已经蒙上了泛黄的纹路。许多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观察镜中的少女。她自重生以来都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上一世,许多就不是喜欢照镜子的人,她的房间里甚至连超过巴掌大的镜子都没有一面,仅有的小镜子也是为了方便看脸上是不是沾了脏东西。 曾经有位主修心理学的同事一针见血,你不爱自己。连自己身体都不爱的人,怎么可能爱自己。 许多想反驳,我爱自己的灵魂。转而又忍不住在心底自嘲,你爱的究竟是自己真正的灵魂,还是臆度出的灵魂? 许多的确不爱自己的身体。很多时候,对于身体,她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她不喜欢自己的脸,不喜欢自己的身材,不喜欢自己的仪态,连声音也一并不喜欢。 许多的颜值巅峰期应该是在婴幼儿期。因为白白胖胖像小团子,天生头上三撮毛,q萌q可爱。她不满一周时,许爸许妈曾经带她去杭州灵隐寺旅游。碰上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呜哇哇”叫着要上来抢她。许妈吓得不轻。好在导游及时赶到,解释说他们只是看你的孩子太可爱了,想要抱一抱。 许多看西洋镜一样听故事。许妈笑着说:“你那么可爱,怎么舍得把你送人。” 许多嘻嘻地笑。心里头却有个小怪兽露出尖利的牙齿,哈哈,你看你,为了不被送走,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刻全部丢在了婴儿期。 后来许多工作了。有一次许妈跟许婧感慨:“多多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的,怎么大了反而残了。” 刚好下楼倒水喝的许多闻言,面无表情地从母女俩面前飘过。 她喜欢关着灯拉上窗帘,一个人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发呆。那样什么也看不到,包括她自己;所以她是自由的。 镜中的少女有一张椭圆的鹅蛋脸。大概是骨头还没长好,咬肌尚未被锻炼发达的缘故,下颚骨并不如记忆中的突出。重生以来,许多一直没事就爱搓鼻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自己总有美颜成分加持,许多觉得自己的脸没有那么扁了。而且她碰上“我竟无言以对”的事情时,老爱做类似眼保健操第二节挤按睛明穴的动作,两眼的距离好像缩短了一点儿,仿佛无意间开了内眼角,山根位置似乎也隐约有了起伏的意思。两只眼睛因为不用总眯着,看上去也大了一点,当然是从一条缝变成两条缝而已。而且她没事时爱拿一把小木梳的梳背刮眼皮(她的本意是想隔着眼皮给眼球做按摩),原本有些浮肿的眼皮也薄了一些,睁眼时不自觉起了褶皱,有点儿近似内双。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维生素e促进了眼睫毛生长,对眼睛的大小有了加成效果。 许多在家背书背单词听英文磁带跟广播时都爱举手贴墙站,胳膊细没细她没量过臂围。但站出来总爱低着头,含胸驼背的习惯被纠正了过来。眼前镜子里的人,不自觉地就抬头挺胸,两只眼睛也大大方方地直视前方了。 许多长长地吁了口气。人的心境,从来都藏不了的。从体态、从神情,总会流露出一二。 青春少女是样样红。十三岁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她自己看了都讨厌。 她想这样的自己,能够吸引到一两个同龄男生,应该不算奇怪吧。 只是好冤枉啊,她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一下子闹出一堆绯闻。 许多一点儿也不无辜。 她先是全程协助冯谖解决了运动会班上没人肯报名的问题,接着又仗义执言,替被人欺负的包旭出头,还惩罚了那些欺负他的人(罚人家扫一学期的地,真狠!),然后主动鼓励了在长跑比赛前心情忐忑不安的曹玮,最后在曹玮终于勇夺全校第一,浑身瘫软虚脱时,她又积极奔上去帮忙照顾。 许多冤枉啊。那最后一出,明明是校医在边上一边跟人说笑一边吃花生,结果轮到他隆重登场时,被花生米给呛到了,咳得地动山摇,自己的脸都憋得快紫了。许多职业癖发作,奔去给几乎要瘫软在地腿脚直抽筋的曹玮按摩了腿上硬的跟石块一样的肌肉。 许多听完她同桌的话,双目囧囧有神。姑娘,你确信你没说反话,不是盛传我一追三?这画风明明是我同时对三个男生有意思么。普遍撒网,重点培养。 许多的新同桌叫陈美,是个人如其名的小美人,长得挺像《还珠格格》里头的晴儿。她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看上他们了吧?” 许多连忙严肃脸:“怎么可能,我喜欢的可是谢霆锋。创作才子,长得又帅。” 这年春节联欢晚会上,谢霆锋拉着董洁的手唱了一曲《春天花会开》,彻底火遍大江南北了。 其实许多以前表白过自己男神是周总理的(这是真滴,周总理满足了她前世今生对男人的全部幻想),但是大家明显不相信。反而说真爱是谢霆锋,众人才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嘛”的表情。 陈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连连点头:“我就说嘛,你怎么会看上他们,成绩又不好。” 许多看她这样,忍不住逗她:“干嘛跟心中放下大石头一样,你是不是喜欢他们当中的哪个啊?” 陈美急了,小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才不是我呢,是吴雅丽,就是运动会的那个女播音员。他们都说,她看上曹玮了。” 许多倒有点儿印象了,不是对人,而是对声音。因为这姑娘吧,当时将许多送去的绝句读了一半,突然开始激动地手舞足蹈,大喊“曹玮加油!曹玮加油!”不明就里的人大概都以为这是许多稿件里头的内容。可身为作者,许多感觉好囧。姑娘,明显前言不搭后语啊! 流言一经流传开来,许多就觉得班里气氛怪怪的。常常是她一走进教室,班上的男生就会发出一阵怪笑。然后一群人或者推一下冯谖,或者推一下曹玮,或者推一下包旭;然后这几个身陷人群中心的男生就会面红耳赤,朝他们吼上几句,有时还会偷偷摸摸看她一眼。 许多一点儿不烦恼。她重生的时间还不够长,没办法真正融入到十三岁的氛围当中。再说即使上辈子,她也是个少年老成的人。十几岁当成二十几岁过,等到真二十几岁了,反而还没年轻过就老了。 班上男生的闹剧,她就当成玩笑看。十几岁的少年郎,个个都有着颗跃跃欲试的心。即使不是她,事件的女主角换上任何一个人,只要是个女生就行;他们也照样会这样兴奋。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冷处理。反正她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一天恨不得能变成四十八个小时,哪里有精力去关注这些事。 除了日常学习外,许多现在每天最大的工作任务是写稿投稿。她还拜托许婧给她带《萌芽》杂志,按图索骥找到投稿地址,给“新概念”作文大赛投过稿。这可是八零后作家成名的圣地啊,十几年后国内文坛的青年领军人物还是从这两年里走出来的韩寒、郭敬明。 写作成神不是梦,关键有机会登上作家富豪榜啊! 然并卵,她的投稿没有下文。 许多没受到太大的打击。年纪越大她越清楚,写作这种事很多时候是老天爷赏饭吃。她天赋平平,努力过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关系。获不了奖,成不了大神又怎样,我写故我在,能拿到稿费就好。 只是心口好塞,得奖的话,稿酬可以upupup啊。 吴雅丽看上曹玮并非空穴来风。据说每次曹玮经过她们班时,她们班的同学都会起哄,吴雅丽羞得面红耳赤,还偷偷瞄曹玮。然后曹玮就目不斜视,一脸肃穆地走过去。 许多无意间目睹过一回,觉得特别可乐,曹玮这家伙经过时分明肩背挺得笔直,特别在乎自己的走姿。许多在后面看了,一直担心(期待)他就跟樱木花道一样,走着走着就变成了顺拐。 四班的同学看到了许多,感觉是传闻中的三角恋大聚首了。一个个兴奋地拍桌子敲板凳的。许多视而不见,直接找上了他们班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周炳,李老师找他有事儿呢。 周炳见到她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许多完全不想给他发散性思维的机会,简单一句话,就带着他去找李老师了。 李老师见到人,先是一脸仲怔,面上的表情翻译过来就是“你俩跑来干什么?”,直到许多意志坚定地怼回去。他才恍然大悟般的想了起来,从屉子里翻出一本习题册,非常不正经地表示:“就一本,你俩划拳吧,谁赢了归谁。” 许多扫了眼习题册的封皮,认出是本竞赛辅导类的书,反应过来大概是有数学竞赛了。上辈子初二时似乎也有这么个竞赛,但好像是下学期的事情了。 许多隐约记得比赛前一天她还下地帮忙插秧去了,结果被蚂蟥给咬了。她长那么大真心就亲眼见过那么一回蚂蟥,趴在她小腿肚子上,吸血吸得肚子滚圆,看上去就跟血袋一样。当时她都吓懵了,完全不晓得疼,就是觉得恶心,一个劲儿的甩腿,结果死活甩不下来。还是她妈奔过来,一面拼命往她腿上吐口水一面用力拍打她的小腿。蚂蟥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吃饱喝足了,掉下去撤退了。 许妈拿冷茶叶水给她冲洗了伤口,等到伤口里冒出的血淌了足足有十分钟后,才用从田埂边上找了种不知名的草药,洗干净放在嘴里嚼碎了涂在她的伤口上,血才渐渐止住。 网上说被蚂蟥咬了十之八九要留疤。许多还好,她小腿上的疤痕她自己都指不清楚位置。 李老师单手叉腰,摆出了个大茶壶的姿态,拿手点着习题册的封皮:“怎么样,你俩自己商量一下,到底谁拿?” 第50章 好好学习吧,少年(下) 许多超级无语,李老师,你这么做合适么。这时候镇上连家文印店都没有,学校里除了期中期末卷子可能是统一从上面调拨下来的,是印刷版本。平常老师给他们弄几张卷子,可都是油纸抄写再复印的。许多因为字迹清秀(庞中华字帖练习初见成效),经常被老师抓壮丁给抄油纸;然后她就假公济私,将活儿分配给班委跟各科课代表去了。 周炳也不是个傻的,不会在这时候讲究绅士风度。况且就这帮男生,压根儿还没生出绅士意识来。许多也不愿意享受所谓的女士特权,只有在社会默认你是弱势群体时,才会有优先权,好像公交车上设置老弱病残孕专座一样(虽然常被非此列人士抢座)。 她拿起练习册,翻了翻页数,干脆利落地从中间一分为二,将后半本递给周炳:“我先把这半本抄下来,回头找你换下半本抄。” 李老师心疼的龇牙咧嘴,指着许多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爱惜书本。” 许多看着封皮上不知道是菜汤还是油渍的污渍不说话。李老师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也噤声了,轻咳两声,端出严肃脸:“你俩先把题目做一下,答案对一下,能看懂多少是多少。” 周炳琢磨出来,就一本习题,李老师光给了他跟许多。那李老师是相当看重他俩啊。他额头上的脓包一瞬间都熠熠生辉了,看得许多赶紧移开视线,杀伤力太大了,真心辣眼睛。 周炳额头上的脓包据说是他小学毕业那年暑假生了场怪病,他妈带他去看了个很有名的中医,开了一堆草药。医生就叮嘱他喝药时要忌口,不能吃发物。周炳爸爸去扬州出差,带了当地挺有名的盐水鹅回来,他没能抵御住食物的诱惑,吃了,然后额头上就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脓包。 这些脓包触目惊心到什么程度呢?许多初中毕业就没再见过周炳了,可她直到大三上中医学课都还记得他那张脸。富有求知精神的许多特意跑去问教他们的中医学教授,周炳脸上的脓包真的是吃发物弄出来的吗?结果那位祖上从宋朝起就是太医的教授非常肯定:“绝对不是。”于是周炳额头上的脓包就成了许多心中的不解之谜。 现在再次看到,许多好想拉他去医院检查,满足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许多这么不时偷瞄他一眼然后快要被他察觉时就挪开视线(其实是她不忍直视)的行为,给了周炳非常大的心理压力。他跟曹玮玩得好,经常一起打篮球,朋友妻不可欺,他可不能撬兄弟墙角。不过吴雅丽也不错啊,挺好看的,而且是她主动看上曹玮的,曹玮找她当女朋友也蛮好的。他想着想着就心猿意马起来,忍不住频频转头看一眼许多。 许多不明所以,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周炳登时就吓得立刻转过脸,心跳剧烈,不是激动的而是吓的,一想到他去追许多,莫名双腿发软。 许多没猜出少年的脑内小剧场,倒是怀疑到另一件事上,生怕周炳跟她争上半本习题册,先行拒绝:“我会赶快抄的,这个礼拜就能给你。” 周炳也回归正途,想了想,轻声道:“你别在班上看,等放学回家再抄吧。” 这种竞赛,每个班肯定都有好几个名额,但最后有机会能得奖的就那么几个。老师也是有侧重人选的。许多没光风霁月到大公无私资源共享。 上一世初二时的数学竞赛,明明她初赛成绩是全校第一,可他们班上的数学老师却更加看好另两个男生,私底下给那两人辅导资料,给他俩开小灶。许多当时是班长,经常跑老师办公室,无意间发现了,觉得特委屈。她跑到老师面前主动讨要资料,说了一通大概类似“老师,我知道你太忙了,把我给落下了,我自己过来拿资料了”之类的话。一开始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还想装傻,后来看实在瞒不过去了,才给了她一本参考资料。可那时候距离复赛已经不到一个礼拜了。 最后他们学校的学生,一个也没进决赛。 初二跟初一合用一栋教学楼,在教务楼的前面。他俩绕过花坛往教室走时,刚好有辆黑色小车开到了教务楼前面。许多扫了眼,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个单位下来检查了?” 周炳一脸茫然:“你怎么知道是检查啊?” 许多一指车牌,眉毛上挑:“看这个啊,明显是公牌。” 周炳:……大姐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许多连忙给嘴巴上拉链。她忘了十几年城乡巨变,这时候小镇上除了镇政府的领导配了小车外,鲜少有人家开私家车呢。 她微笑,持续微笑,非常肯定地说:“我是从书上看到的。” 周炳服气地点头:“许多,你看的书真多。” 许多:呵呵,是啊。 赶紧撤退。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夹着本历史书走进教室。么有错,比方像历史啊,地理啊,生物啊,这些副科在他们学校都是由各班班主任兼任的。方便班主任灵活机动地掌握课时调用。 初二上学期起,他们开始上历史课了。许多以前挺喜欢历史的,历史书好像小说啊,刷起来真嗨皮。 今天扯到了宋代史部分(真心扯,班主任全把这课当讲故事了),关于岳飞抗金的段落边上有道问题:为什么不称岳飞为民族英雄? 班主任刚把题目读完。教导主任就领着一个中年眼镜男从后门进了教室。 班主任一脸茫然:这是几个意思?事先没人跟他讲教育局下来调研的领导会来听他的课啊?这这这,他连教案都没准备,纯粹趁着历史课跟学生们闲磕牙啊。 教导主任比划手势示意班主任继续,不要惊动学生。 领导都已经坐下了,班主任题目也问出口了,不能再咽回去。他得找个学生先回答一下,不管会不会,总不能他自问自答唱独角戏。 于是班长这种角色在这种情况下必然得站出来顶缸。 许多一脸懵逼:岳飞不是民族英雄吗?难道现在素质教育这么开放。百花争鸣的时代,以一己之力开创了中国通史编撰先例的吕思勉吕大家的“贬岳尊秦”论也占了一席之地? 她硬着头皮站起身,将胡适关于南宋初年军费问题中提到的宋高宗与秦桧主张议和实为不得已而为之的观点,以及吕思勉在《白话本国史》里头强调的岳飞等人有军阀割据嫌疑之类的论断重复了一遍。由此得出结论,秦桧未必真卖国,岳飞难言真英雄。 许多心虚的很,又加了一句:“这都是民国早期的学术界观点,当时中国军阀割据,史学家也是史为今用。” 说完之后,她站在座位上,等班主任同意她坐下。 结果整个班上都鸦雀无声,集体蒙圈状态。后面有几个调皮的学生没注意到教导主任跟教育局领导的到来,还吹着口哨大喊:“班长牛气,班长威武!”班长好厉害,说的书名跟人名,他们听都没听过。 班主任好想拍死这几个不争气的弟子。 他尴尬地挥手示意许多坐下,干巴巴地宣读了正确答案:“我们要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科学地分析对待我国历史上的民族战争。这种民族战争不同于中华民族反对外来侵略的民族战争,是国内民族之间的战争,有正义与非正义的区别,不宜有侵略与反侵略的提法。所以,我们只把那些代表整个中华民族利益,反对外来侵略的杰出人物如戚继光、郑成功等称为民族英雄。对岳飞、文天祥这样的,我们肯定他们在反对民族掠夺和民族压迫中的作用与地位,但并不能称之为‘民族英雄’。” 除了后排的几位学生,班上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现在后面有人听课。历史课好歹是班主任上啊,他们不敢东张西望的。 老班的答案明显不能满足学生们的心理需求。调皮的男孩子继续喊:“老师,我们不同意。班长,我们支持你的观点。” 班主任啼笑皆非,转念一想,这不正体现了他们学校素质教育的成果了吗?紧张活泼,兼容包并,让学生们的思维解放开来。 于是可怜的许多又被点名了。 许多一脸耿直地看着班主任,她也没注意到后面来人听课了啊。 “老师,你确信你想听我的真实想法?” 班主任总觉得有些不妙,可是赶鸭子上架,他只能硬着头皮示意许多继续下去。心中暗暗祈祷这孩子能够福至心灵,千万别说什么不靠谱的话出来。 师生之间的特殊沟通技巧显然没能修炼成功。 许多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现在能够理解当年日军侵华为什么非得套上‘大东亚共荣圈’的帽子了。然后,关于戚继光抗倭。嗯,我肯定戚家军的功绩,就想补充一点。倭寇的组成有待商榷,史料记载中,有‘十倭九寇’的说法,大部分还是中国人。另外,呃,既然岳飞文天祥都不是民族英雄了。大家写作文举例子时注意一点啊,还是谈谈郑成功比较靠谱。” 这学期地方电视台正在放陈小春版本的《鹿鼎记》,在学生群体中很受欢迎。大家立刻七嘴八舌:“郑家那是割据,有碍国家统一。” 班主任心道,学生太难带了。我就不该让许多这个嘴上不把门的说下去。 历史课结束以后,教导主任才一脸严肃地跟着教育局领导出了教室后门。 无意间伸懒腰活动脖子的许多后扭姿势定格一秒钟,妈蛋,她肯定错过了什么。 以后就是老班喊她回答问题她也沉默是金! 许多放学以后先到东疝的蚯蚓池子边上用钉耙收蚯蚓,洗干净了跟切碎的萝卜缨子混在一起喂鸡鸭。许妈照旧不在家。许多跟许宁两姐弟,一方面其实对外公外婆感情都有,还挺深;另一方面因为姓许的一家人联合起来瞒着她妈买房子,都有点儿愧疚,所以对于许妈的行为,全都保持默认的态度。 喂罢鸡鸭后,姐弟俩照旧拎着水桶抬着塑料水管去菜地浇菜。现在许宁还无师自通地用几根树枝跟废木头做了个三脚架,将塑料水管固定好,不用再占只手扶,直接站在水边用一种把子长长的名为尿勺的工具舀水往大漏斗里头倒就好。许宁在菜地那头用水桶跟喷壶交替接水,直接喷洒在菜地上。 许多跟许宁都没办法接受用大粪浇菜,实在受不了那味道。 许多想到单位同事养花时直接拿蚯蚓粪当培养土种植,干脆将蚯蚓池子里头的蚯蚓粪跟剩下的稻壳、稻草、麦秆的发酵物统统起出来运到菜地上当有机肥。 她害怕蔬菜会烧死,还特意现将空菜地上的土先铲起来一部分,铺上这层混合肥料以后再把土给覆盖上去,忙了一下午才整理好两块菜地。许妈种完菜以后,许多跟许宁就没再给菜施过肥了,纯粹浇水。 至于其他没用蚯蚓粪当底肥的菜,许多也光棍,直接将蚯蚓粪混在水里,拿尿勺舀了水浇。反正蚯蚓粪看上去就跟泥土颗粒一样,又没异味,她跟许宁碰了也不觉得恶心。 要不是许多的人生规划里头尚无在农村发展这一项,况且她跟许婧、许宁对种田养殖什么的的确没多少兴趣,搞蚯蚓养殖、鸡鸭养殖、蔬菜种植一条龙产业什么的,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拿蚯蚓当主要饲料的鸡鸭无论生长速度还是产蛋的数量都有所上升,关键是他们没当成规模产业,养蚯蚓养的并不费事。 姐弟俩浇完菜,拎着新摘的蔬菜回家做晚饭。路上碰到村里的大人,总会收到“还是这两个孩子懂事”。 许多跟许宁都只是笑,不说话。说什么呢?懂事的孩子都是因为大人的失职,大人如果能够做好一切,孩子为什么会被迫提前懂事。 许多做了洋葱炒蛋、清炒莴笋,还烧了个酸菜粉丝汤。许宁坐在灶膛后面烧火。比起看电视什么的,他现在更加愿意跟自己的姐姐待在一起。许多也不反对,许宁不过小她两岁,没理由她在厨房里头灶上灶下忙得恨不得三头六臂,许宁却百无聊赖的当电视儿童啊。 等晚饭上桌时,许妈终于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她给两个孩子带了一饭缸的卤鸡爪。 “吃吧,这是爷爷奶奶特意买了让我带给你俩吃的。” 许宁看了一眼,专心吃洋葱炒蛋。许多给许妈的饭碗里挟了一支鸡爪,又给许宁挟了一支。许宁端起饭碗想要避开,他不稀罕这鸡爪。许多没作声,也没收回筷子。许宁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碗又放到了他姐挟着的鸡爪下面,鲜辣浓香的鸡爪落在了雪白的大米饭上面,稳稳地占据了半壁江山。 许多听到了母亲没有掩饰的长长吁了口气的声音。 算了吧,我们都要彼此妥协。 第51章 谁都别吃(上) 吃完饭,许多洗好碗筷后上了楼。原先许婧住的那个房间,在许婧出去上卫校后,许宁就搬了进来。现在他升入六年级了,有小升初的压力,放学时间跟许多一样。也只能吃过晚饭后再写作业。 姐弟俩分据一张1x1米大小的矮桌,坐着小板凳写作业。其实平心而论,许多觉得各人在各人的房间里头写作业会比较方便。但是她明白,许宁在害怕,害怕孤独。比起上一世,他还是提早知道了家里隐藏着的矛盾,他在彷徨,在痛苦。而这一切,许多帮不了他。 每个人只能自己经历阵痛,然后成长。所有的外力的帮助,也比不上自己的切身体会。 许多希望,将来他们能够成长为勇敢的人,起码不用逃离这个家庭。 她一面将那半本习题册上的内容抄下来,一面快速思考解题思路。 许宁写完作业看到这本习题册,也颇感兴趣地凑头看了一眼,怕打扰他姐,转头看起了《哈利波特》。没错,是英文版,许婧帮他俩从市图书馆里借的。 许宁一见倾心,居然借助那本中英文字典的帮助,已经看了快三分之一了,比前世今生加起来学了十年英语的许多进度还快。许多觉得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她弟弟上辈子虽然上了名校,英语比她强,但还是脱离不了英语应用无能的范畴啊! 果然是真爱的力量无穷吗?兴趣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好想虎摸自己受伤的心灵啊!许多羡慕嫉妒恨地看了眼她弟弟,继续埋首抄习题。 第二天吃完早饭去上学时,家里还一切正常。等到晚上回家,许宁看到小水坑边有个鸭蛋,捡了洗洗干净,直接放进厨房里橱柜下的咸蛋缸时,无意识地捞了一把,才发觉不对劲,里面一个咸鸭蛋也没有了。他沉下脸,顾不上洗手,直接打开平常放鸡蛋的框子的盖子,空空如也。 外公家也养了鸡鸭,况且两位老人根本吃不了多少。 许宁愤怒地将鸡蛋筐子往地下一掼,气得额头上青筋都鼓出来一块,连话也只重复一句:“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 许多正端着拌好的饲料喂鸡鸭,闻声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了。” 小少年的眼泪都盈满了眼眶,他拼命地瞪大眼睛不许自己哭,气愤地指着嗷嗷待哺的鸡鸭:“还喂它们干嘛,蛋都轮不到我们吃。” 许多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放下食盆打发了鸡鸭。走到弟弟跟前,安抚道:“别生气了,鸡鸭生的蛋我们也吃了不少了。算了,走吧,咱们先去浇菜。没有蛋吃,总还有菜吃吧。” 许宁拧起来,不肯动。许多自己一个人拎桶时,他又唬着张脸,不看她,自顾自地去抬塑料水管。可等到菜地上一看,即使许多,也不想再理睬了。最鲜嫩的菠菜跟茼蒿这些刚上市的鲜菜,全都一扫而空。 说实话,看着蔬菜破土而出然后茁壮成长,这种满足感不可言喻。现在看着光秃秃的菜地,许多有一种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乌龟王八蛋糟蹋了一样的愤怒。 这些菜许多跟许宁自己都舍不得吃,还想等菜再长大一点再来摘。姐弟俩甚至还商量过,到时候买点儿卤菜一起好好吃一顿,算是犒劳自己的辛勤工作。 许多心中的愤懑积压到一起,迅速膨胀。她冷冷地瞪着被洗劫一空的菜地,拽着弟弟的手:“走,我们走,姐去街上买好吃的。” 路上遇到下地的村人,邻居王婶惊讶地看着他俩:“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浇好菜了。多浇点儿水啊。你妈今天弄完菜赶着去你外婆家,没来得及浇水。” 姐弟俩只能勉强笑笑。家丑不外扬,他们家还要在村里住下去。 许多称了半只咸水鸭,又买了五块钱的卤干跟十块钱的卤牛肉。两姐弟一顿饭吃的干干净净。 许妈当天晚上回来的很晚,他俩都写完作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楼下的大门才发出响动。许妈兴高采烈地拎着一小袋水果上来递给他们:“快尝尝,这东西你们都没吃过。” 许多扫了眼:“芒果啊,我们送大姐上学时在超市里买过。” 许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尴尬,仿佛自己的炫耀没有施展的空间,有点儿不高兴。 许多跟许宁都不想说话。许宁直接脱了外衣钻到被窝里,无声地下逐客令:“姐,你出去时帮我关一下灯。” 许妈不愿意放弃,拿出一个芒果往儿子的床头塞,殷勤地劝诱:“先吃个芒果再睡吧。” 许宁的回应是后脑勺。 许多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插好插销。她不能再待下去,否则她一定会跟她妈爆发剧烈的争吵。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将那一袋芒果全部砸到她妈脸上,这么稀罕,你自己慢慢跪着吃吧。 激荡起伏的心情逼得她不得不坐在床边大口喘粗气,她抬头看到房间里摆着的观世音菩萨像,默默地在心中念:“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上一世,她最痛苦的时候,想要从佛家寻找到解脱,未果。却发现,心情愤懑时不断重复念佛号能够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了,大概就会好一些。 她告诫自己,生活是立体的,不是一张简单的纸。任何细节都不能放大,否则立体就会扭曲变形。 可是人倘若完全由理智控制,就不会有理性跟感性同时存在了。 许妈惊讶地发现家里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原本懂事的一对儿女完全对家务不管不问了。鸡鸭没人喂,菜地也无人打理。问起来,两个孩子都振振有辞,他们学习紧张,他们放学后还要上课外辅导。至于家务事,时间精力都跟不上。 许妈只好娘家跟家里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姐弟俩看她累得唉声叹气也心疼,却不想继续纵容下去。她妈摆明了是欺软怕硬,你要立志当一个圣人可以,但别拉上我们。有丢下两个都在上学的孩子不管,一头扎在娘家的道理么?外公是在术后恢复,但并非不能动,况且外婆身体还健朗着。农忙时节你去帮忙我们都理解,但是平常无事你也丢下家里不管,还要我们跟着配合不成? 许妈唉声叹气了一段时间后,似乎是意识到无效,渐渐往娘家跑的次数就少了一些。从几乎每天都去报到,改成了一周两次。她想喊两个孩子周末一起去,结果姐弟俩都借口学业紧张,拒绝了。 许爸在城里上班,还经常出差,一个月只能回来一两回,外公外婆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这样默认女儿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丢在家里一天到晚待在娘家,说到底还是一个词,自私。 许宁愤愤道:“你看要是李媛跟李强,他们舍不舍得。” 许多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前一世,矛盾爆发的迟。许宁直到工作好几年后才跟外祖家疏远起来。许多迷茫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过早地让矛盾爆发出来,而且没有丝毫隐瞒地让家里人都看到了。许宁会不会因为对外祖家的失望,从而使得在性格方面,亲缘这一块变得淡漠起来。 她字斟句酌地想要劝慰弟弟不要极端。许宁却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姐,我以后谁对我好我才会对谁好。谁都别想拿我是你谁谁谁,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好来强迫我,我才不会搭理呢。” 许多百感交集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实事求是:“外公外婆一家曾经帮过我们家很多。老妈躲到外地去生你的事情你也知道。那时候我跟姐姐在外婆家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一半,许多想到了才两岁多的自己坐在帐子里,没人帮她穿衣服。外婆给许婧还有李媛穿好衣服后招呼两人赶紧吃饭上幼儿园去,然后离开了。 最早的记忆就是这一段。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又被送回自己亲奶奶身边。亲奶奶也不喜欢她,据说因为她吵着要糖吃,奶奶拿烧红的火钳烫了她的屁股。许妈生完许宁回乡以后,给她洗屁股,她不肯脱裤子,说屁股痛。许妈强行脱了她的裤子,发现屁股上的烫伤还没有长好,伤口甚至还在流脓。 所以许妈咒骂奶奶时,许多也不好说什么。她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被这么残害,想要大度也没有立场吧。只是大概一个人被灌输a非常好太久了,会不由自主地发现a其实没那么好。而被教育b是个大坏蛋,时间长了却也能发现b不那么坏的一面。 许多长大后就常常想起小学一年级时,有段时间,她奶奶的弟弟,他们姐弟称之为舅公的人,家里盖楼房。奶奶给工人们做饭。 乡下人起房子,招待的饭食必定每天都有鱼有肉,十分丰盛。小学到许家,有条路经过舅公家。许婧跟许多平常上学都走另一条路的,但那时她俩就故意走这条路。因为奶奶每次见到姐妹俩都会招呼她俩进去吃饭,给她俩的饭碗里塞得满满的好饭菜。偶尔还会背着人偷偷塞一点熟肉之类进她俩的书包,让她俩带回去给弟弟吃。 后来许家起房子,瓦房拆掉了,原本充当许婧许多姐妹俩卧室分房间改建成了厨房。剩下的一间平房只有两张床。许婧跟许多轮流跟着奶奶去王婶家借住。奶奶看出许多想看电视但不敢讲,主动陪着笑请求王婶的儿子媳妇让许多进房间看电视。 许家三姐弟跟奶奶的相处时间都不长。记忆里的大部分时间中,奶妈也的确对他们三人不理不睬。后来奶奶老年痴呆了,还污蔑过许多偷她的钱,害得许多在村上被人指指点点。 但是就好像有两个人,一个70分,一个30分,你非要四舍五入,将前者拔高到100分,后者贬为0分,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人反感呢。 许多想要抱一抱自己的母亲。她内心深处大概也希望两头都好,但世间安得两如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只是能力有限,做不到平衡。 妈妈也很痛苦吧。可是怎么办呢,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自己。她不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妈妈的奉献,因为在她看来,那样极其愚蠢且没有一点儿意义。 第52章 谁都别吃(下) 这个学期过得极快,好像还没进入状态,期末考试已经悄悄逼近。许宁也觉得特别快,感觉仿佛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干呢,学期都要结束了。 许多心想大概是他俩这学期都不开心的缘故,希望时间快点儿过去,新的一年快点儿到来,然后大家才能都解脱。 期末考试两人成绩都没受到不快心情的影响,双双拿到了年级第一。许爸说要奖励三姐弟,带他们出去旅游。许多非常期待,上一世,全家人聚集最齐全的一次旅行是去大连。当时许多他们单位要迎接上级检查,她请不下来假,缺席了。 寒假里旅行的最好选择在南方。出国玩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 许爸在海南跟广东之间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广东。虽然许婧跟许宁都渴望去海边看一看(他们顾名思义,认为海南肯定在海上,对东莞的地理位置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但广东东莞有许妈的一位表妹。这位表姨个性十分开朗,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并且许爸想借此机会,一是避开妻子的娘家人,二是缓解一下儿女跟妻子的关系。他都看得出来,三个孩子根本不愿意跟他们的妈妈有任何交流了。 许多上辈子没去过广东。有一年,三姐弟跟外祖家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边缘,许婧和许宁曾经商量着旅游过年,目的地就选择了广州。因为他们老家所在的城市没有直达广州的高铁,他们计划先乘高铁到许多工作的城市,然后再转到广州的高铁。 许多担心这样会彻底跟许妈闹翻,许婧的女儿还指望许妈带,坚决反对。最后这个旅游计划也不了了之了。 一家人订好计划,然后许爸找熟人去火车站买票。这时候的车票没有电话订购,没有网购,没有自助购票,只有在火车站排上好几天的队来买。这个城市这时候还没有建好机场,最近的机场在上海浦东,许家人也不会考虑坐飞机。 许爸这半年的工作经历帮了他很大的忙,他终于从熟人手里拿到了车票,带着妻儿上了开往东莞的火车。 许多其实一直都没弄清楚当时到底有没有直达东莞的火车,她只记得自己睡了很久的卧铺,老旧的绿皮火车即使是k字头也慢的令人发指。她跟姐姐挤一张卧铺,因为票实在太难买了,其中有张票还是站票。许爸跟许妈都是坐票。 天亮的时候,许多跟父母换位置,让他们去卧铺上休息室,爸妈都还不同意。许多被乌烟瘴气的绿皮火车搞得头昏眼花,不耐烦地皱眉:“下了车不还得指望你们两个大人,到时候你们晕了,我们三个怎么办。” 许多非常不喜欢坐车,坐车时间一旦超过四个小时就会心情抑郁。好在她骨灰宅,大学在省内读的。工作以后高铁已经四通八达,再不济还有飞机呢,她才不怕。 经过了漫长的一天一夜,火车终于停在了目的地。已经被要命的火车折磨的生无可恋的许多不无悲哀地想:穷游啊,就是拿自己的生命活受罪。 许婧跟许宁都是满脸兴奋。许婧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许宁五岁时去过安徽合肥,但过了这么久,关于出门的经历,他早就忘光了。 快到站时,许爸给表姨打了电话。因为工作需要,单位给许爸配了个手机,极大地方便了对外联系。 一下车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许爸笑着跟许妈讲:“跟你说还不相信,这里热的很。过年时白天还有人穿着拖鞋在街上走呢。” 许妈不服气地道:“啊!热了再脱衣服就是了,火车上把衣服脱了,不冻感冒了啊。” 许婧跟许宁因为许多的告诫,广播提醒快到站时就脱下了棉衣,只穿薄线衫,感觉正好。其实东莞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没有冬天,只是这一年刚好他们老家特别冷,映衬的东莞的冬天暖和的不像话了。 表姨跟表姨夫早就等在火车站出站口前面,表姨一只手抱着还不满一岁的儿子,另一只手兴奋地朝许妈等人挥舞。 表姨夫姓陈,许爸许妈都管她叫小陈,是个白净温和的人,个子中等,身材微胖。许妈说他是搞电脑的,具体是电脑销售还是it工程师,她没说,许多也没多问。 东莞没有许多想象中的繁华,也许是现在还没进入后来的盛况,又也许是表姨一家没有住在市中心。他们跟着表姨一家坐着一辆不知道多久没有擦洗的小巴左转右转,到了幢民居面前。表姨招呼许家人下车,自己怀里抱着个孩子,还要帮许妈拎行李,被许多一把拦住了:“姨妈,我们自己来,你顾好宝宝。” 表姨家在东莞并没有自己的房子。他们住的房子是表姨夫妹妹的男朋友阿东,一个大了他妹妹近二十岁的香港商人租给他们一家住的。 许多走在街上,觉得有一种上世纪九十年代tvb剧场景的既视感。 当年人人都想去广东淘金,表姨的父母兄妹对表姨不可谓不羡慕。许多还记得表姨的儿子豪豪刚出生时拍了录像带寄给娘家人。那年许多去表舅家拜年,表舅奶奶放给大家看,曾经用一种既骄傲又炫耀地口吻强调:“豪豪的洗澡水都是消过毒的。” 当时在场的人都发出了一阵夸张的赞叹。许家三姐弟面面相觑,也是觉得好厉害啊,洗澡水还要消毒。 只是后来随着内地经济蒸蒸日上,表姨跟表姨夫又没有混出头,天平的两端就慢慢偏移了。表姨的姐姐跟弟弟都人手两套房,生活滋润;表姨却一直在东莞租房住,连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表舅奶奶他们还劝表姨回老家买套房子,将来好歹有个地方落叶归根。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许妈当时还感慨:“你表姨以后怎么办哟,豪豪的脚不好,上学还不开窍,一讲到上学就不高兴,以后该怎么办啊。” 据说,那个香港商人阿东没有孩子,一直想要将豪豪过继过去。表姨跟表姨夫不同意。许妈说,表姨担心孩子一旦归了阿东以后,阿东就不会再管他们家了。许多不知道许妈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感觉真心挺无语的。 阿东跟表姨夫的妹妹阿美一直没有结婚。许妈也讲不清楚阿东到底有没有老婆。到许多重生前两人这样同居状态已经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也没听许妈说分手。许家三姐弟私底下一直嘀咕,这不会是两头大吧。不过别人的家务事,轮不到他们插嘴。 第53章 东莞之行(上) 表姨家租住的房子有两层。其中一层是阿东跟阿美偶尔回家看时住的,他们平常住在另一栋房子里头。表姨将许爸许妈安排在自己的房间住,又给许婧许多和许宁分别收拾出两间房。他们夫妻则暂时住到了平常留给阿东阿美的楼上去了。 大概是为了表示对阿美家人的重视,阿东特意开了辆商务车回来。他热情地跟许爸握了手,用极其拗口的普通话表示欢迎许家人来玩。这是个小个子的中年人,笑容温煦,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长得很精神。站在不到三十岁,容貌娇美的阿美身边,并不让人觉得突兀。两人之间有着种老夫老妻的默契。 许爸表达了对他和表姨一家的感谢,连连说麻烦他们了。然后阿东开着车,带上两家人去了家海鲜酒店。许婧姐弟一直抑制自己不要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窘态。许妈也强撑起气势,偷偷跟几个孩子讲,不要露怯,让你们阿美姑姑丢人。说起来,他们也算阿美的娘家人啊。 许爸跟许多的表现都比较自然。许爸干过很长时间的销售,经常全国各地出差跑,广交会都参加过好几回,不至于在这种场合都镇不住。许婧毕竟多活了十几年,当公务员时也跑过一些地方开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不明所以的许婧跟许宁都偷偷咂舌,许多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事先没有预定,包厢已经满了。阿美跟阿东低语了几句,因为说的是粤语,即使离他们很近,许家人也没听懂。阿美开口道:“大厅里头太吵,等菜又慢,我们去吃自助餐吧。” 许妈有点儿茫然,下意识地连忙点头:“好的好的,省的等了,早点吃完好。” 许多走上前,握住了妈妈的手,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吃自助餐最自在,可以慢慢挑我喜欢吃的东西。” 自助餐厅在顶楼,旋转式的,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阿东在门口买单时,许多笑嘻嘻地跟许妈说:“妈,他家的餐厅会旋转,你一会儿进去替我们占位置,正好可以看看窗户外面的夜景,很漂亮的。” 她担心她妈妈会露怯,这会伤害到妈妈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从下火车起,许多就察觉到了母亲一直在他们面前强撑起的气势。母亲上辈子第一次吃自助餐也是在东莞,不过那次不是跟家人在一起,而是和表舅奶奶,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参加豪豪的抓周宴。 许妈曾经非常惆怅地说:“那时候哪里懂什么叫自助餐啊。我跟你表舅奶奶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进去看到小点心漂亮的不行,偷偷摸摸的说,我们赶紧先把肚子填饱。等你表姨回过头一看,哭笑不得,说,妈,娘娘,你们怎么不吃好吃的,捧着个馒头啃啊。结果那时候我们都吃饱了,看到那些好吃的,想吃啊,没有肚子填。” 人在陌生的环境下都会害怕。许多想告诉妈妈,他们都在她身边,不用害怕。进了餐厅,许家人找好一个六人位后,让许妈坐着看位置。许多带着姐姐跟弟弟去取菜,表姨在旁边给他们热情地推荐塘厦碌鹅和冼沙鱼丸,说是当地的特色菜。许家姐弟笑纳了她的好意,跟着取了一整盘菜回到位子上。许多将自己手里的盘子放下,然后喊她妈一起再去取点儿吃的。 许妈一个人待在餐桌旁正不自在,好容易丈夫孩子都回来了,她其实并不太想自己去取食物了。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只能跟着二女儿从取餐具开始,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寻找想吃的东西。 许多安慰妈妈:“别担心,没人管我们,慢慢挑,不用着急。” 许妈神情古怪地看了眼女儿,感觉两人之间竟然好像是这个女儿占据了主导地位。看着个子快要有自己高的少女,她心情有些复杂,怎么反而是自己这个当妈妈的落了下风。 许多没留意到母亲难测莫名的神色,继续取了两块马蹄糕跟肠粉就没什么兴趣了。许妈有点儿不知道该拿什么,许多只好提醒她,这里临海,海鲜非常有名,要是换到我们那里,贵的要命。 许妈一听,立刻遵循吃自助餐的首要原则,不吃对的,只吃贵的,挑了不少海鲜。 一顿自助餐下来,许多觉得塘厦碌鹅最合她的心意。虽然跟一般的粤菜口感不太一样,但新鲜美味,她一人就干掉了一小盘。许妈则埋头吃海鲜,吃掉了两只帝王蟹,许多的那只也给了她。一顿饭下来,许多觉得他们完美地诠释了吃自助的最高境界,饿的扶墙进,撑的扶墙出。许多看到自助餐三百一位,告诉家人以后,大家顿时心生一定要把本钱吃回头的豪情壮志。 吃完饭,阿东开着车带他们到海边去散步。大概是冬天的缘故,海边人并不多。海风吹在人脸上,带着咸腥味,却有一种南国风情特有的温柔。表姨指着远处黑洞洞的一个建筑说:“那就是虎门炮台,林则徐虎门销烟的地方。” 一家人都睁大眼睛往那边看,但是什么也看不清。阿东笑着跟表姨夫说了句,表姨夫立刻告诉他们,明天他开车带大家过来玩。 晚上快到十一点钟,他们才回到表姨家洗洗睡下。阿东跟阿美自然没有留下,开车走了。第二天早饭是在外面吃的。许妈担心花钱,再三表示在家里烧点儿简单的吃吃就行了。表姨打着呵欠笑:“哎哟,姐姐,这里人都吃早茶,谁在家吃早饭啊。” 表姨真心是个十足的享受派。她在自家楼下摆了个移动摊位卖串串,生意相当不错,一年却只干半年,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跟丈夫孩子四处玩。 许妈苦口婆心地试图劝她趁年轻好好挣钱。表姨笑嘻嘻的,不反驳也不接这个表姐的话。 许多也说不清楚表姨这样是对还是错。她没这份豁达,做不到如此洒脱。看着此时的房价,她双眼冒绿光,这也太便宜了,搁到十几年后,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表姨一家却一直都在东莞租房住。 许多在许妈面前透露了类似房价以后一定会疯涨,就跟香港一样。不趁房价低的时候赶紧买,以后肯定买不起了。 估计许妈会贩卖给表姨听。但表姨能不能听进去,就无从得知了。 早餐在一家港式茶餐厅用的。阿美一早将昨晚那辆商务车开了过来,陪着许家人用过早茶就礼貌地告辞了。后面的行程都是表姨夫开车。 车子开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再次到了海滩附近,许多能够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了。表姨夫去找停车位,表姨抱着豪豪先领他们去海滩边找地方坐下。豪豪已经快到一周岁了,正是学走路的阶段,却还不怎么能站稳。 许多借着帮表姨给他洗澡的机会看过孩子的两只脚,足内翻,感觉像是胎儿在母体内受到压迫所致。许多试探性地问表姨,生豪豪的时候是不是羊水特别少啊。 表姨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啊,医生说羊水太少了,生不了,让我开的刀呢。” 许多只好将锅推给许婧:“我姐不是在卫校么,从她书上看到的。哎,表姨,你有没有带豪豪去看看脚啊,要不要绑个什么东西矫正啊。” 表姨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看过了。阿东带着豪豪去香港看的呢,医生说没事,长大就好了。” 许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也太real心大了吧。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叫没事。上辈子豪豪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时,照样足不良于行。她想上手摸一摸孩子脚上的骨头,表姨却迅速地将孩子裹好了。许多只好假装自己伸手是去拿边上的毛巾的。 虎门海滩没有许多想象中的碧海蓝天金黄色的沙滩范儿,但也还可以。许妈、许婧跟许宁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都有点儿激动。许爸看了感觉非常满意,一家人总算凝聚到一起了。只是二女儿面色平淡,似乎并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许爸悄悄问她:“多多,这里怎么样?” 许多差点儿脱口而出,一般般吧,比厦门跟青岛差一些。幸好她及时咬住了舌头,露出笑容:“蛮好的啊。” 许爸笑容讪讪,有点儿接不上话。幸亏前面有卖当地小吃的,表姨买了一些过来分给他们尝鲜,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许多立刻跑到许婧跟许宁身边,还是和他俩一起比较自在。煎虾饼口感爽脆,能吃到鲜甜的虾肉,许多即使吃完早饭没多久,肚子一点儿不饿,还是一连尝了两块。 完了,这次旅游结束回家肯定连秤都不敢上了。 他们早上出发晚,在海滩边上逛一逛就差不多快到中午了。表姨夫在附近找了家餐馆,许爸许妈坚持简单吃一顿就好,不要破费。连孩子在内八个人点了六道菜,许妈就说够了,等不够再点。 菜上了桌才发现当地的菜,一份量真的不算多。好在大家昨天晚上都吃的太多,现在也没多少强烈的食欲,大家人手一碗白米饭,就着几道菜全部吃光了。许多觉得那道蒸三干不错,鱼干、虾干跟腊肠一起蒸,咸香甘美,非常下饭。 餐馆里头的电视机正在放《十月初五的月光》。因为是粤语版的,许多一开始没留意到电视里头究竟放了什么。直到听到那首熟悉的旋律《祝君好》时,才反应过来是初哥哥和君好。张智霖真心童颜啊,这么多年了,此刻的他跟老婆袁咏仪一起上综艺节目时的颜值真心没差啊。 第54章 东莞之行(下) 吃完饭,坐着闲聊休息了一会儿。表姨夫开车带众人去了鸦片战争博物馆。许多有点儿小确幸,她出去玩有个癖好,不爱逛街,专爱钻当地的博物馆。曾经出差去西安时,为了去陕西历史博物馆参观,她八月份的天气,足足在太阳底下晒了近两个小时才买到票(免费领票的地方队伍更是一眼望不到头)。当然进去消磨了近一天的时间,感觉相当不虚此行。 鸦片战争博物馆相当大,看宣传资料上写有80万平方米。里头有林则徐硝烟池跟虎门炮台旧址。许多靠近林则徐的塑像时,有种百感交集的心情。 林则徐此人,是位典型的封建士大夫。这位以禁烟运动著称中国近代史的民族英雄,其实并不反对吸食鸦片。禁烟的初衷只是为了解决白银外流问题。他晚年还主张内地种植鸦片来抵制“洋土”,曾曰“鄙意亦以内地栽种罂粟,于事无妨。所恨者,内地之民嗜洋烟而不嗜土烟。” 许多当时读到这段历史资料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三观受到了重大冲击啊!她高中历史课本几乎倒背如流啊!果然真相不等于事实。 鸦片战争开战之际,林则徐曾经花巨资从美国人手里买了千吨巨轮“剑桥号”,装了34樽大炮在上面,相当具有战斗力的大杀器了。前方高能预警来了。林公没把船让人开到海上跟英军对峙,而是将船横放在珠江口,作为海上路障跟炮台使用。英国人怎么可能放过这艘瘫痪的巨轮,他们爬上来,连船带炮地开走了。 这不科学,可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地发生了。 许多默默地看着林则徐的生平事迹介绍,偷偷跟许婧、许宁咬耳朵,恰逢其时这个词真心重要。林则徐卒于奔赴镇压农民起义的赴任途中,完美地走完了民族英雄的一生。这要是再迟上几年,是非功过后人还说不清楚该怎么评价呢。 讲完话觉得自己太刻薄了。许多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她太焦躁了,缺乏平和和宽容,总以一种莫名的敌意去看这个世界。其实无论是林则徐还是他饱受诟病的接任者琦善,换个人又能做到哪一步呢?大厦将倾,无论个人如何力挽狂澜,历史的巨轮总会坚定地碾过。 站在温暖的东莞,许多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跟历史相比,个人是何其的渺小。她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逛博物馆花了半天的时间。许爸后悔没带相机出来,他问单位宣传科的同事借了的,但走得太急,落在办公室里头了。许多一点儿也不喜欢旅游时拍拍拍。她这人有些怪癖,不爱记日记不爱拍照,经历过看过的东西,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干脆拉倒。所以许婧跟许宁都一脸惋惜时,许多脸上的笑容还是丁点儿未变。 许爸的心情就复杂了。他总觉得这个二姑娘吧,其实对出来旅游并不期待,有种“你们高兴就好,我配合”的意思在里头。可几个孩子里头跟妻子矛盾最深的就是二女儿啊,而且这孩子对另外两个孩子的影响力超乎想象。 大女儿曾经跟他谈过,要不是妹妹一步一步强行推着,她根本不可能考上微小。到现在大女儿都上中专了,每次放假回家,多多还给她姐划重点,讲解她姐上课没听懂的部分。而且就大女儿讲,老二讲的比她们老师上课清楚明了多了。 许爸心情微妙。两个女儿,大女儿开口早,六个多月就会讲长句子了。人家问她怎么还不会走路啊。她还唉声叹气地锤锤自己的腿:“没办法,腿上没劲啊。”长大了却不见早慧。这个老二呢,从小就不太像个孩子,三个人当中她倒像个老大,从来都不会向他跟妻子提出任何物质上的要求。这一年来,愈发没有孩子劲儿了。十三岁的小姑娘,老成的跟三十岁一样。自己的小儿子,现在挂在嘴边的就是“二姐说”。搞得他既欣慰又心酸,孩子太懂事了,肯定是家长做的不到位。 许爸想,他得单独找二女儿谈谈。可是他又直觉即使谈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善。因为有些事情,二女儿似乎看得比他更清楚,而且她也不是不理解,只是抱着一种“我理解,但我不接受”的态度。至于跟妻子谈,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妻子生性强硬固执,想要改变她,同样千难万难。他头痛地揉揉太阳穴,能怎么办呢,只好他来当这个润滑油,让两边别火光四溅地起摩擦就好。 许爸想得太乐观了。他忘了一个重要的客观条件,目前,他并不住在家中。 许妈买了很多海螺跟珊瑚。摊主看她是游客,想宰客。表姨直接上粤语交流,以报价不到三分之一的价格给拿下了。许爸觉得太多了,他们家根本摆不下。许妈双眼冒光地不停挑:“怎么可能摆不下。” 许爸还想再劝。许多拉了下他的袖子,摇摇头,轻声道:“别担心,家里不会留下超过两个的。”这两个是用来向客人证明她出去玩了,至于剩下的去向,自然是送人了。许妈一贯酷爱阳光普照啊。 接下来的几天,表姨跟表姨夫带着他们逛逛逛,吃吃吃。许妈看了其他地方的海螺跟珊瑚贝壳什么的又后悔,觉得前面买亏了。许爸想要说话,被三个孩子杀鸡抹脖子地打眼色制止了。这时候上去来一句“我早就叫你不要买这么多”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反正买的再多,许妈也能送光。许爸现在工资存折自己揣着,许妈不会舍得花多少自己的钱。 对此,许妈曾经怨言颇深,话里话外就是许爸心不放在家里了,否则存折为什么不交给她。后来不知道许爸跟她谈了什么,许妈又很快偃旗息鼓了。只是私底下会在三姐弟面前抱怨,让她失望的是,三个孩子都只是听,谁也不说话。 博物馆闭馆后,表姨夫又开着车子将众人拖回海滩。清晨大家都起不来看日出,临走看一看海上日落也不错。夕阳给大海镀了层柔软的金纱,风乍起,吹皱成星星点点。不知名的海鸟扑腾着翅膀从海面掠过,带着一种孤寂的温暖。海风轻轻吹拂着所有人的脸,海水拍打海岸发出的声响像是谁在叹息。 海滩远处有帆布搭成的移动摊位。老板放着黄磊的歌,《我想我是海》:“我想我是海,冬天的大海”。也许冬天的海才能如此宁静而忧伤吧。 从虎门回住处时,天已经黑透。晚饭照旧是在外面吃的,一人一碗烧鹅濑粉,都是要的大碗,汤鲜肉美。表姨担心大家没吃饱,尽管他们都表示肚子饱得很,什么也吃不了了,她还是买了一些眉豆糕回去给大家备着当宵夜。 表姨等摊贩找钱的时候。许爸跟表姨夫两人站在距离众人二十来米远的位置抽烟闲聊。不知道是不是离的有点远的关系,他俩被当成单独出来的了。有两个妆容艳丽的女人上去搭讪。 许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表姨夫立刻拉下脸,挥手赶她们走。她们还不乐意,其中一个身材较为丰满的顺势抱上了表姨夫的胳膊,被他用粤语大声呵斥了一句,表姨抬头望那边看时,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许家三姐弟都有些紧张,赶紧跑过去给自己爹壮声势。身材丰满的女子看上去年纪大一些,似乎喝了酒,面色绯红,最里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骂骂咧咧。她的同伴要瘦小一些,尽管妆容浓艳,许多还是能够看出是个少女的身形。少女神色尴尬地扶着她的肩膀,极力想赶紧带走她。大概怕许爸等人不悦引起纠纷,她脸上堆满了卑微的乞怜笑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阿姐喝多了。” 她一开口,许婧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陈雪!” 第55章 遭遇(上) 女子的肩膀惊恐地抖了一下,连忙垂下头,用长长的卷发遮住脸,用半生不熟的粤语否认自己是陈雪。她慌慌张张地扯着被她称为阿姐的女人往后走。阿姐笑嘻嘻地挥舞着那只自由的胳膊,发出怪腔怪调的声音:“阿雪,别怕啊,都要经历这一关的。阿姐给你选的人很好啊,你看看,斯文靓仔。”后面嘀嘀咕咕的一通话,因为含混且渐行渐远,他们都听不清楚了。 许婧的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在几个孩子面前发生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表姨跟表姨夫都有些尴尬。表姨还重重地叹了口气:“林子大了,什么都有。” 许婧处在震惊当中,久久回不了神。 许爸皱起了眉头,等到走远了才轻声问大女儿:“你同学?” 许婧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迟疑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人家都没承认。” 许多心道,就是这么急着否认才有问题。 许爸也觉得有些麻烦。女儿的同学做这种事,还被女儿撞破了,搞不好后面会难以收拾。这个同学肯定不想许婧泄露她的秘密。她干这个,三教九流肯定有认识的,到时候她找人威胁女儿甚至折腾出更严重的事情就麻烦大了。 许多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抢先一步将这事撕扯开了,捅到学校那里去。表面上看是一了百了了,但把人逼上了绝境,说不定本来没杀心也要起杀意了。倒不如开诚布公地跟那个陈雪坦诚心意,她的事,跟许婧无关。许婧不会告诉别人,她也别许婧找麻烦,否则撕扯开来,她也得不到好。 只是这些只能等卫校开学后再说了。 晚上洗漱完毕,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许婧还有些惴惴不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大概看错了吧。陈雪家挺有钱的,吃的穿的,在我们班是头一份。她应该不差这个钱吧。” 许多翻了个白眼。首先,陈雪家境如何并不能单纯从她吃穿用度上得出结论,因为钱的来路她们都不清楚啊。其次,有钱人家的女孩就不会运用原始资本了吗?非也!欲望是个无底洞。当父母给的零花钱不能满足她们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时,道德底线不堪一击。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上海中学女生卖淫案,有哪个女孩是家境艰难的。 “先别想这些了。人家怎么过,跟咱们都没关系。”许多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听上去有点儿闷闷的,“等开学以后找陈雪谈一次,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就当没看见,她也别找你麻烦;否则你也不怕她。咱们一家人都看到了呢。她肯定想捂住,不敢上升到师长层次。” 第二天,谁也没提起昨晚的事。表姨夫开车带大家到当地一个挺有名的湖边去野餐。 一开始许宁以为是埋土造饭那种,还相当期待,偷偷跟两个姐姐说要不要做叫花鸡。 结果到了以后才知道,食物都是准备好了的熟食,等到饭点铺开一大块餐布,大家围坐着吃就行。 东莞的旅游业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方开始推进,此时湖泊的人工痕迹并不太重,还保持着大致的野趣。周围环境卫生不错,没有随地乱丢的垃圾。湖水清澈,因为气候关系,湖边并没有草木凋零的萧索,反而带着欣欣向荣的生气。 豪豪被放下来,在铺着的餐布上打滚,内翻的马蹄足分外显眼。许多看着他活泼的笑脸,于心不忍,她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抱起孩子好好检查一下双脚。可惜表姨夫很快又将他抱了起来。表姨也把餐布收叠好,放进了手提袋里。 因为到的早,此时湖上的烟雾尚未散去,太阳露出半张脸,晨曦下有水鸟婉转啼鸣。这一刻,时间仿佛是停滞的,清晨与黄昏,日升与日落,构成了两幅相似的图片,瞬间悄然重叠。 许多想到出差时去湖南岳阳,登上那座著名的岳阳楼。王勃留下了千古名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高中时学《岳阳楼记》,语文老师说的一段轶事。王勃早夭后,魂魄盘旋于岳阳楼不散,时时念叨这两句。有一书生闻之,奚落:“算了,你这两句也不怎么样。多了两个字,落霞孤鹜齐飞,秋水长天一色,没有“与”跟“共”,岂非更简练?”王勃的鬼魂羞愧退去。当时班上同学都笑,许多却到现在都觉得,不能少,少了这两个字意境就被完全破坏了。 很多时候,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举重若轻地决定了我们的心绪。 太阳渐渐升起,晨曦暖阳总会打败落日余晖。烟雾缓缓散去,又是鸟语花香的天堂。离湖不远的地方,有小片散落的梅花林。离着足有十米远,都能闻到梅花冷冽的清香。许宁背课文:“故乡的梅花又开了,那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总使我想起漂泊他乡、葬身异国的外祖父。” 许多有点囧,她记得这是小学六年级的课文《梅花魂》。只是现在背这个,总有点儿怪怪的。 幸而许宁也只背了这一句,就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梅花的形态来,他寒假作业里头还有好几篇作文呢。 许婧正跟许多讨论梅花糕到底是不是用梅花做的,身后突然有个人拍她的肩膀:“许婧!真的是你!” 他乡遇故知的是个短发少女,留着梁咏琪一样的发型,面孔白净,容色俏丽。 许婧大惊失色:“陈雪!”她下意识地想要左右寻找什么,太震惊了,她昨天才见到陈雪的,陈雪不是这个样子。她还烫着大波浪卷儿呢。然后她脱口而出:“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陈雪笑嘻嘻地摸摸头发,摆了个pose,冲许婧眨眨眼:“好看吧。刚考完试我就剪了,在学校门口的那家‘小草发型’剪的。花了我二十块呢!” 许婧尴尬地笑了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挺好看的。” 陈雪似乎没有察觉到许婧的尴尬,一直笑着捉着她的手摇晃:“太好了,没想到你也出来玩了。这你是妹妹吧,个子好高啊。我一放假就想去海南玩,结果我爸妈不肯。我爸说带我去香港玩,通行证没拿到。然后就带我来这里了。唉,一点儿都没我想象中的好玩。” 说着,她埋怨地看了眼不远处拎着个水桶,手里还拿着钓竿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哈哈一笑,亲昵地拍了下她的脑袋:“带你出来玩就不错了。阿雪的同学啊,我们家阿雪在学校里麻烦你多照顾了。”说着伸出了一只肥厚的手掌,中指跟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 许婧局促地微笑点头:“叔叔好。”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许多赶紧一把拉住她姐,笑嘻嘻地说:“叔叔,我们家里人还在那边等我们,我们先过去了。” 陈雪不肯松开许婧,一直说:“别这么急着走啊。许婧,你陪我说会儿话么。” 陈雪的爸爸也热情挽留:“是啊,是啊,难得碰上阿雪的同学。中午叔叔请你们一家人一起用顿饭吧。” 正说着,许爸带着许宁往这边走。跟两位年轻女子迎头撞上。其中一人一直在劝另一人:“阿雪,不是阿姐说你。你脾气这么大,哪里吃的了这碗饭。” 许婧闻声看过去,见那满头波浪卷发的瘦小女子一直低着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旁边的同伴正是昨天那个一直纠缠表姨夫的丰满女人。 许爸也认出了这两人。因为两人的装扮基本上没变,用许妈的话来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将许宁往边上带。 陈雪从许婧的肩膀上方伸出头,满脸好奇地伸手点了点两个女人的方向:“这两人看上去怎么有点儿怪怪的。” 许婧先惊后喜,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连忙示意陈雪噤声,跟她咬耳朵:“别这么大声,这两个不是做正经行当的。昨晚上还在街上拉客呢!” 两个女人渐行渐远,许多盯着她俩消失的背影,哑然失笑。这个陈雪,也是煞费苦心了。 第56章 遭遇(下) 陈雪安排的的确可以称得上周到。那个她找来的替身,无论脸型还是个子高矮身材胖瘦乍一眼都跟她并无二致,况且化妆术堪比微整形,浓妆都是一张脸。为了增加可信度,阿姐跟那个替身甚至没有换下昨晚的行头。可问题也就出在这身衣服上。 陈雪昨晚穿了件短款大衣配紧身牛仔裤,替身今天也是。这样的衣服,使她下半身的身材展露无遗。 看一个女人,第一眼看什么?女人多半是看脸,男人多半是看胸,但妇产科医生十之八九会看骨盆,形象点讲就是看腰臀部。脸可以通过化妆术跟头发修饰,胸可以用胸垫垫出大小,但是人的骨盆是改不了的。这两人虽然都是瘦小型的身材,可是骨盆形状大相径庭。 许多没办法解释其中的区别。许婧刚上卫校半年,还没进入到妇产科专业课学习阶段呢。她一小姑娘盯着人家姑娘的屁股看,那不叫猥琐,叫变态吧。 大概是疑心生暗鬼。许多总觉得那两位女子作为重要道具从沙滩走过后,陈雪明显松弛了下来,一直跟许婧嘀嘀咕咕个不停。陈雪的爸爸也跟许爸打招呼,给他递了根香烟,热情地要帮他点上。 许多立刻冲上去抢下爸爸嘴巴里头的香烟,怒气冲冲:“爸爸,说好了的,不许在我们面前抽烟。” 许爸有点儿尴尬,但他不习惯在人前教训自家孩子,只好连连点头摆手:“不抽,不抽,答应我们二姑娘的,坚决不抽。”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陈雪爸爸表示要请他们吃中饭,被许爸笑着谢绝了。许宁一直期待着野餐,他才不会扫孩子们的兴头。 等到陈雪跟她爸爸走远,许婧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太好了,幸亏不是陈雪,否则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许多轻吐一口气,正色道:“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但是陈雪这个人,姐,你离她远点儿吧。昨晚那个人就是她!” 许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喃喃道:“不会吧,刚才那个人你也看到了啊。陈雪又不会易容术。” “姐,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昨晚咱们碰上一个疑似你同学的,呃,失足少女。然后你同学今天就剪了短发出现了。最神奇的是,那个失足少女又顶着昨天的造型跟同伴跑到这里来特地叫咱们再看一眼。这里做什么生意啊?没看到大家都躲着她们么。大白天的弄成那样,也不怕被人当成白日见鬼。” 许婧还是不相信,连声辩解:“她爸还陪着呢,她爸准她干这个?不打断她的腿才怪。” 许多的心头涌现出无言的悲哀。心道,亲妈逼上小学的女儿出卖身体来供养她花天酒地的都有,养女儿干这行算什么稀罕事。 “她说是她爸就是她爸啊。亲爹哪儿有这样看自己女儿的,专门盯着胸脯跟屁股看,不是神经病就是变态!”许多厌恶地瞪了眼陈雪跟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这人色眯眯的,看她姐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许爸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毕竟走过不少地方,还干过销售,称得上见多识广。这些人出现的太刻意,跟排练好了似的。那个爸爸一口一个阿雪,这是广东这边人的习惯叫法。他们老家那边没这个起小名的习惯。 许多还瞪自己的爹:“人家给你烟你就敢接过来抽?万一在里面加了料怎么办?” 许宁也浑身一个激灵。学校还发了禁毒宣传资料呢!里面有个故事就是主人公出差签合同时,对方给了他一条烟,说是本地特产。他抽了以后离不开,乖乖签了损失重大的合同,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进戒毒所。 许爸吓了一跳,喃喃道:“不至于吧。” 细思极恐,一家四口全都默默了。那支烟被许多丢进垃圾桶了,谁也不想翻垃圾。再说即使翻出了那支烟,他们跑去报警?怎么事情越来越复杂化。 表姨跟表姨夫安顿好东西过来。听说了这件事,表姨夫连连摇头:“姐夫,这里不比内地,什么鬼东西都有。要小心,着了道连找人算账都不知道要找谁。” 许妈也是吓得不轻,一直拉着许婧的手:“我的乖乖,不怕啊,咱们离那个同学远点儿。管她是不是,离远点儿总没错。” 因为这件事一闹,大家的游兴都黯淡了不少。只有尚不知事的豪豪最高兴,一直手舞足蹈,想要下地跑。表姨一个人都抱不住他,他意图往上蹿,结果襁褓挣开了,两只小鞋子也滑脱了一只。 小鞋子掉进了湖里,顺着水悠悠漂走。豪豪开心地拍着小手,口齿不清地流口水:“船,船。” 细细的一道线甩过去,小鞋子的鞋帮上多了个银光闪闪的鱼钩,湖边钓鱼的老伯手一提,小鞋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被钓了上来。岸上的人都拍手叫好,还有年轻人吹起了口哨。 表姨赶紧抱着豪豪过去道谢。豪豪不怕生,伸手往老伯身上跳,口齿不清地喊着:“谢谢爷爷。” 老伯捡起鞋子递给表姨,眼睛扫到了豪豪的脚,唇边的微笑停滞了,眉头微皱,伸手上去摸了下孩子的脚。表姨还没反应过来,老伯已经盖棺定论:“这孩子的脚得赶紧治了。”说着从身上掏出纸笔,写下姓名跟一串电话号码递到表姨手上,“你后天去中山医院儿科找我,我后天门诊。挂不上号的话就打这个电话。” 表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纸条。众人都是满脸茫然。许多扫到纸条上的名字,行云流水,非常具有医生书法特色——一般人根本看不懂。浸淫医学八年的许多且看且思量,然后眼睛越来越大,虎躯一震,大拿啊!大拿到许多读医学院时,《儿科学》主编赫然就是这个名字。 大拿已经悠悠走远。唯一正确认识到大拿价值的许多因为过于震惊,忘了奔上去跟大拿套个近乎。 表姨跟表姨夫面面相觑,拿着纸条,似乎有些游移不定。 许多几乎要跺脚。这位大拿的门诊号,猜也能猜得到,一号难求。 许婧担忧地看着豪豪的脚,小心翼翼地瞄了表姨一眼,忍不住道:“表姨,早点儿矫正的话,小孩子骨头长得快。” 一家人都不知道这位医生的赫赫威名,但好在中山医院名头够大。表姨年过三十才有这么个独苗,夫妻俩都心疼得很。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决定先带孩子过去看看。 主人有正事,客人自然不方便继续叨扰。走的时候,心情最好的人是许多。原来重活一世,真的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小孩在海滩边费劲地将一条条小鱼放回到海里面。 有人嘲笑:“这么多鱼,你能救回几条?谁又会在意呢?” 小孩沉默了。然后继续一条一条放回去。 “这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 第57章 祝福大家新年好(上)) 临走前一天,表姨夫开着车带大家去批发市场扫货了。广东开放早,在内陆经济跟上去之前,广东可谓是大陆地区的流行风向标。 自重生以来,许多还没买过新衣服。许家孩子多,负担重,经常穿上身的都是亲戚朋友给的旧衣服。三姐弟也从未因此而自卑。农村多子女家庭,老大新老二旧,缝缝补补给老三,常见的很。 作为老二,上辈子许多直到读高中时才陆续有新衣服穿。一来因为她年纪渐长,能从亲戚熟人家里得到了的合身衣服越来越少。二来许多隐约觉得与她考上了县中有关。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成就未来。考上县中是一道分水岭。从那以后,许多逐渐在家中开始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现在许爸许妈心疼孩子。夫妻俩都是儿女心重的人,商量着趁机多给孩子买几件好衣服,过年时穿出去也能长长脸。 服装批发市场的衣服真心可谓琳琅满目。许多看着这时候的流行款式总有种穿越感。流行这东西,具有周期重复性。此时流行的衣服许多见了一点儿也不觉得雷啊丑啊,反而还蛮顺眼。 看到一件军旅风双排扣大衣时,许多双眼放光。因为她最喜欢的一张大表姐刘雯街拍造型就是相似款式的衣服。 许多曾经偷偷在一个测试明星脸与你的相似度的软件放进了自己的照片,测试结果显示她与刘雯的脸有70%的相似度。当然,她是低配版。脸比人家大,眼比人家小,鼻子比人家塌。但经办公室一个美妆高手妹子化腐朽为神奇后,拍出的照片即使不修图,乍一眼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刘雯。 然后许多就找到人生目标,向大表姐靠拢了?唉,她真要有这魄力就不会是资深拖延症兼懒癌晚期患者了。办公室的美妆高手考上省高检走了。许婧送她的那套化妆品丢进抽屉里等过期了。许多找了很多刘雯的穿搭图片,甚至一度她手机跟笔记本的屏保都是刘雯的街拍图。但是,也仅仅就是这样了。她当然负担不起刘雯的原版衣服,可是中华大地有淘宝啊。许多曾经无数次浏览刘雯同款,却从来没有买过。 为了省钱,她连网银都关了;连支付宝也没有。平常放假回家网上订票都得请同事帮忙。许多开不了口让别人帮她买刘雯的同款。这就像是个羞于启齿的秘密,她没有勇气让任何人察觉半分。 这是她心底隐匿的不可言说的愿望。现在,她终于可以大胆地表达出来了。不等她开口,时刻注意着孩子们表情的许爸就主动让老板把衣服叉下来试试。三个孩子都太懂事了,从来不会开口要什么,即使他们当家长的问,也是随便,你们看着好就行。 大衣不便宜。老板开价七百。习惯淘宝价位的许多听了倒吸凉气。许妈摸了料子,呢子的,里头还掺了羊绒,老板没乱开价。表姨上去砍价,占着本地居民的优势,愣是说到了三百五十块(因为他们人多,买的衣服也多)。 许多有些心疼。许妈瞄了那件羊绒毛衣好几眼,问了声价格连价都没还就放下了。她不好意思要这件大衣。从她大学挣钱起,她就不好意思再朝父母手心向上。学费开支还能承受,这种非生活必需品(家里的旧衣服还能穿呢!),多看一眼,脸上都要火烧。 最后拍板的人是许爸。买了,都买,连妻子瞄了好几眼的羊绒毛衣也买。许妈拉着他付钱的手,急急劝阻:“我不要,我又不是没毛衣穿,这么贵。” 许爸笑呵呵的,坚持将钱递给了老板:“过年了嘛,都买,你一年忙到头,还不能穿件好点儿的衣服啊。” 老板笑着收钱找钱,恭维许妈:“哎呀,太太,看你先生多晓得疼人。” 许妈脸上难得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羞赧,嘴上抱怨:“他啊,就是嘴巴讲讲而已。”但眼角眉梢的喜悦又岂是一两句娇嗔可以抹煞的。 最后反而是许爸给自己挑的衣服最便宜,一件成分存疑的羊毛衫,才八十块。许妈不同意,坚持又给许爸加了一件皮夹克。最后老板当搭头送的皮手套,许妈也是要的丈夫的码子。 等到大年初一出门拜年,许妈特地让一家人都换上了从东莞买回来的新衣服。许多看着自己的妈,觉得有点儿逗。她妈挺可爱的,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新年第一家要拜访的是舅爷爷家,也是就许爸的舅舅家。许爸父亲过世的早,舅舅在他十几岁以后的人生道路中充当了半个父亲角色。 走在陌生又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许多感慨万千。曾经舅爷爷家跟许家关系融洽。即使因为一个在村西,一个在村东,不会经常串门,但逢年过节绝对是要走礼的。只是后来许多奶奶因为老年痴呆症健忘,总是疑神疑鬼,怀疑有人偷她的东西(许妈说是大伯偷的,事实真相无人知晓)。对原本就不喜欢的小儿子愈发不满。心疼早年守寡的姐姐的舅爷爷因此心生怨念。 许多记得奶奶生活自理能力最差的时候,原本是许妈看不下去让许多天天给奶奶送饭送菜的(奶奶自己单过,大伯跟她家每年给米油粮食,她自己有抚恤金)。结果舅爷爷每天穿过大半个村子,一日三顿给奶奶送。等到奶奶过世以后,更是直言跟两个外甥断绝关系了。许爸说不动自己亲舅,又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讲是硬赖上舅舅家(舅爷爷两个女儿都在广东做生意,家底算得上丰厚),于是自此两家不再来往。 舅爷爷家小洋楼起的精致又气派,称得上乡间别墅。许多跟着大人,被许婧牵着手走进银光闪闪的不锈钢雕花大门,舅爷爷家已经聚了不少来拜年的客人了。 那些面孔,多年未见。要不是跟着自己姐姐和弟弟,许多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舅奶奶看到他们非常高兴,捧着漂亮的零食盒出来放到茶几上,打开盖子招呼他们吃:“这都是你们娘娘从广东带回来的,多吃点。” 屋子里的小孩全都开心地聚集过来,津津有味地品尝当时在乡下还不算常见的德芙巧克力。 许妈笑着谢过舅奶奶端上来的茶水,要去厨房帮她打下手,被舅奶奶按在了沙发上:“过年呢,贵客,不能动手。” 舅爷爷家的两位表姑也笑嘻嘻地让许妈坐好看电视:“我妈连我俩都不让动手,嫂子,你别忙了。” 许妈跟她们打招呼:“几时到家的?我们腊月二十三的火车,好家伙,人山人海。” 大表姑笑道:“昨天晚上才到的。过年要不到账发不了工人工资,根本就走不了。哪里有火车啊,一直定不下来哪天走,还是临时加价弄到的机票。” 许多突然间想起一件旧事。她人生中吃到的第一份飞机餐就是表姑带回来给几个孩子尝鲜的。当时真觉得是无上美味,飞机啊!在天上飞的飞机上的饭菜,必须好吃啊!现在想起来真心好囧啊。飞机餐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快餐,与火车快餐不分上下。 小表姑拿了开心果分给他们吃,闻言笑着问许妈:“嫂子什么时候去的广东啊?二哥也真是的,怎么不提前跟我们打个电话啊。我跟姐姐也好招待你们啊。” 许多也突然间意识到这件事。两位表姑在广东打拼多年,现在已经小有资产。可许家决定去广东玩时,根本就没考虑表姑所在的广州,反而直接联系了远在东莞的表姨。说起来,表姨娘家跟许家交际也仅限于过年时,而且因为住在城里,日常往来更少。 看来,自家跟这位舅爷爷家的关系也没她以为的紧密;后来不相往来大概也不仅仅是舅爷爷迁怒,有可能是联系的纽带断了,没有再往来的必要。 许妈笑着说:“年前忙,你们做生意呢,怎么会不忙。我们跑去玩不是给你俩添乱嘛。刚好我表妹在东莞,孩子还不满周岁,她还没去上班。冬天跑去玩玩,还真不错,暖和的很。” 于是后面的谈话内容基本围绕许家的东莞之行。许妈如愿以偿收获了众人对她身上那件浅蓝色羊绒毛衣的赞叹。 许多忍俊不禁,她就想她妈一贯强调衣服要穿暖和了。大年初一室外还滴水成冰呢,舅爷爷家客厅里又没装空调,她妈干嘛将外套的拉链拉开了。 第58章 祝福大家新年好(中) 许多身上那件双排扣大衣也获得了赞美。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十四岁的小姑娘,满脸的胶原蛋白,怎么样都是青春洋溢的少女。当然比起她姐许婧,还是差远了。 许婧的漂亮是轻灵水秀式的,用当地话形容就是洋气,柔美俏皮,带着点儿少女特有的娇憨。许多每次见到她姐都会感慨,时光对她姐太温柔了。后来她姐的宝宝都上小学了,跟许多站在一起,人家照样把她当成妹妹。 许婧剥了个橘子,分成三份,给弟弟妹妹各一份。许宁一面吃橘子,一面跟两个姐姐嘀咕:“好无聊啊,好想去看电影。” 以前公社有个大会堂,据说是那些年专门用作跳忠字舞,唱样板戏外加开批斗会用的。后来用途发生变化,成了全镇小学生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的场地。平常逢年过节或者有特殊活动,里面幕布一拉,放映机一开,就成了放电影的场所。 舅奶奶娘家有个侄女儿在大会堂上班,每到过年时,许家三姐弟都会由许爸领着过去打声招呼,看免费电影。其实电影也没多精彩,镇上的录像厅里放的片子更新更刺激。许多记得自己上高中时过年回乡,电影院就已经关闭了。 可是现在,看电影好像是年夜饭上的一道重要菜肴。他们未必爱吃,但饭桌上必须要有这道菜,否则年味就不对了。 许爸被小儿子再三再四跑到面前转圈子给逗笑了。拍着儿子的头,跟自己舅妈打了声招呼,领着几个孩子去看电影。 一走出屋子,许多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乡下的冬天,因为没有热岛效应加持,比城里总是要更冷一些。许婧抓住她的手揣到自己口袋里,一面埋怨太冰了,一面小声嘀咕:“唉,本来年前就能把手套织好了。可老妈总是看不得闲人。” 许多想笑。她妈真是这样。她闲不下来也不让别人闲,否则见到就眼睛疼,非得把人支使的团团转才行。 电影院售票处已经排了十几个人。当然买票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由熟人领着打个招呼就进去了。许多估计票房收入还比不上电影院门口卖糖葫芦的收益。大概是她瞄了好几眼糖葫芦,许婧误会了,跑过去给她跟许宁一人买了一根。这时候最便宜的糖葫芦才一块钱一根。 “拿着,进去再吃。你给我尝一颗葫芦就行。” 许婧上卫校的这学期挣了不少钱。许多担心自己一下子密集投出那么多故事稿件会让编辑怀疑创作态度不够严谨,精工出细活嘛。她把自己写的故事本分了一本给许婧,让许婧重新誊抄以她自己的名义投稿,增加过稿率。许婧后来无意间发现许多的一篇故事被本城晚报转载了,报纸上还让原作者见到稿子后联系他们给稿费(许多严重怀疑他们想趁机抹下这笔支出)。许多当然去讨要稿费了。 这事给许婧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也可以当剪刀手,挑选合眼缘的文章摘下来荐稿啊。许多心情复杂,她上辈子居然没发现她姐的这项技能点。她姐虽然写作能力平平,但选稿眼光一流,她摘选文章的过高率高达七成。虽然荐稿的稿费不能跟原创稿相比,但积少成多啊。关键是她没放过许多的发表稿件,成功实现了原创文字的利益最大化。 许婧本来要把摘选许多文章的荐稿费给许多。许多坚决不肯要,开玩笑,这是她姐劳动所得,拿的堂堂正正。 许爸知道后也特别高兴。他听说胶水会挥发出有害气体,对人体不好。特意用面条自制好浆糊给女儿送去,一周两回,每回都给她顺便带刚从他们单位厨房打的小炒。许婧宿舍楼的宿管阿姨都认识许爸了,连连感叹现在的父母太惯孩子了,住个校恨不得天天跑。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镇上不少人都把大年初一看电影当做年俗的一部分。许爸给三个孩子找好位置后就出去抽烟了。许多怀疑是他不好意思给舅奶奶家的小表姑增加负担,能少要一个位子是一个位子。 电影院的大灯突然黑了,从二楼的放映室的窗户里投出两道长长的白光,打到了舞台墙上的幕布上。不用人刻意维持秩序,观众们都渐渐安静下来。许多原本以为会放香港老武打片,成龙主演的那种,诙谐有趣,适合老少一家欢。没想到片头一开,竟然是部此刻尚算得上新的片子,周星驰主演的《喜剧之王》。 少女时代的张柏芝真是青春逼人,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巴掌小脸吹弹可破。这个时候谢霆锋的刚刚跟王菲传绯闻吧,陈冠希也才刚出道吧。谁知道后来呢。 许多觉得惋惜,生不逢时,人不逢地吧。她当初被拍下那些毁了她事业后又发酵至家庭的照片时,还是单身。任何人都有权利对自己的身体做主。明明是大众侵犯了她的隐私权,为什么过错还要由她来承担。她本来是黄金时代最后一位美人,最后一位灵气逼人的香港影后啊。 屏幕上,柳飘飘一脸不以为然:“看前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尹天仇说:“也不是啊,天亮后会很美的。” 许多情不自禁地微笑。然后觉得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转过头,听到一个男生声音带笑:“真的是你啊。” 影院里头光线非常暗淡。许多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轻声打了个招呼:“曹玮?” 曹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笑得露出了满口洁白的牙齿。他身旁的男孩子一直挤眉弄眼地推他,长的跟他有点儿像,大概是弟弟。 许多朝他点点头,指了指电影屏幕,然后转过身继续看电影。 其实她是有点儿尴尬的。 平安夜那天,许多的课桌抽屉里多了一只水晶苹果。不同于十几年后韩剧攻占亚洲的时候,此刻在中国最有市场的外国片还是日剧。他们县电视台一贯放纵不羁爱自由,盗播的毫无压力,上个学期就播放了《恋爱世纪》,对,就是木村拓哉跟松隆子主演的那部神剧。他们班好多同学都追看,水晶苹果也成了热门事物。 许多看到那个水晶苹果才反应过来当天是平安夜。没有手机的学生,对星期几的敏感度远远小于今天是几月几号。那个水晶苹果做的相当精致,估计价钱也不便宜。许多有点儿感动,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平安夜送她苹果。虽然没人送她并不难过,但有人送,她肯定开心。 她没有拒收。即使害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依然不愿意拒收。两世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平安夜祝福,她不想错过。 第59章 祝福大家新年好(下) 看她把水晶苹果收进了书包。教室后面的几个男生都亢奋起来,齐齐推曹玮出列。平安夜那天是礼拜天,本来学校应该放假的,结果学校安排他们体检,把人都从家里拉到教室了。 曹玮傻愣愣地站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想过来跟她讲话好像又没勇气,只好一直摸着头笑。后来硬是被几个哥儿们推着挪到了许多面前,嗫嚅了半天,只冒出一句:“aseva.” 许多微笑,没有回复英文,而是认真地祝福他:“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后来体检的时候测心率,医生让曹玮反复测了三次,每次都耐着性子安抚:“放松,不要紧张。” 曹玮嘿嘿傻笑:“我没紧张。” 最后曹玮拿着检测报告出去时,医生还在后面跟同事嘀咕:“这孩子体育很好?不像啊,心率快110了。” 男女生分开排队进去体检。曹玮因为在班上个子最高,是男生组的最后一位;刚好跟带着女生进去的许多擦肩而过。他转头想跟许多说话,但被一整个班女生的架势吓到了,缩了下脑袋,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出去了。 许多看了心里直乐。她真实年龄摆在这儿。曹玮的举动给她的感觉更加像上她的课没好好听课然后又不想考试挂掉的学生,费尽心思想要讨好老师。她不反感,只觉得这男孩挺可爱。 她本来打算礼尚往来,回赠点儿什么。可看现在的架势,她就是送曹玮个铅球,也会被误解为定情信物吧。 可她实在又不好意思占一个少年郎的便宜,于是吧,她纠结来纠结去,买了一兜苹果给曹玮。为了减少暧昧感,降低特殊性,她郑重地发誓,她当时真考虑批一箱苹果,然后班上每个人送一个的。 但是,市场上品相好一点的苹果都好贵,平均划下来,一个苹果得四五块钱。他们班四十六位学生,加一起她得掏两百块。许多果断放弃了,她穷,她抠,她才不会土豪呢! 好在大概是许多的气场过于强大。曹玮能送出那个水晶苹果已经耗尽勇气,直到学期结束,他都没敢再整出什么新花样。 电影放到后面。尹天仇一脸纠结地看柳飘飘:“你能不能不上班啊?”柳飘飘呛回头:“不上班你养我啊?” 许多知道下面的情节。长长的音乐声过后,尹天仇又喊住了柳飘飘,说他养她。 电影终于结束了。许婧意犹未尽:“真是部好电影。” 许宁也觉得精彩,小人物的悲欢喜怒,荒唐又真实的可怕。 三姐弟顺着人流走出电影院,准备回舅爷爷家吃中饭。下午他们还要去外公家拜年。要下阶梯时,曹玮喊住了她,期期艾艾:“要不要一起逛逛街啊?” 许多笑着摇头:“新年快乐啊!我们要去舅爷爷吃饭。” 曹玮想要撤退,结果被小一岁的堂弟捅了下腰,只好又硬着头皮问:“寒假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玩?” 许多接着摇头:“太忙了。拜年还走不过来呢。” 说着她朝曹玮点点头,挥手跟着姐姐弟弟走了。 曹玮如释重负。要是许多说有空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镇子那么小,哪里有什么地方能玩。文化馆里只有台球室,可那里头乌烟瘴气的,连他呆久了都不舒服。一想到许多站在台球室里打台球,顿时觉得整个画风都好凌乱。 表弟恨铁不成钢,戳堂哥:“哥你这样还怎么追女孩子啊!你这样下去迟早得打光棍。我们政治老师都说了,中国男的比女的多,到时候女的都是紧俏货。” 曹玮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堂弟:“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啊!” 许多大概也能猜到自己会被那对兄弟议论。这时候她姐正一脸如临大敌地审讯她:“多多,这人谁啊?” 许多囧脸:“同学。” 许宁特积极地插话:“姐,同学就行了。其他的,别考虑了,他配不上你。” 许多继续囧脸,心道:弟弟啊,按照你的高标准严要求,你姐我这辈子还是单身情歌唱到底的命。 她坚决保证,就是同学,啥也不会再考虑。 等到舅爷爷家吃中午饭时,许多囧的无以复加。为啥,因为来拜年的客人当中有包旭。她怎么忘了,包旭也是舅奶奶那边的什么亲戚。(具体关系她从来就没搞清楚过。) 包旭看她的目光有点儿躲闪。这老实孩子自从平安夜水晶苹果事件后,就老拿这种有点儿小哀怨又有点儿小可怜的眼神看着她。总让许多无端想起上辈子他们姐弟都出去工作了,许爸从菜场捡回来给许婧女儿养的小狗。每次许多回老家,刚开院子门,小狗必然呜呜咽咽跟哭一样扑上来,要亲亲,要抱抱,两只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她只要不理睬,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许多扶额,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中午开饭,大人一桌,小孩一桌。许多坐在姐姐跟弟弟中间,埋头吃菜。舅爷爷家生活水平高,直接体现在待客的菜单上。什么红焖羊肉、酱烧牛尾、清蒸多宝鱼、白灼基围虾,都是许家连年夜饭都难以望其项背的硬菜啊。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不好好吃一顿才亏呢。 许多迅速而优雅地干掉了好几盘菜。上辈子跟领导出差被桌餐招待练出的绝活,筷子操作快准稳,每一份菜都不会超过三口,但是三筷子下去,但凡她爱吃的,必然半壁江山不保。 未成年人的饮品都是可乐。许多不爱喝可乐。这东西喝多了成瘾性不小。她在医院时有个同事就是可乐控,哪天不喝可乐就浑身不自在。每次她喝的时候都会唉声叹气:“完了,我肯定骨质疏松,一摔跤就骨折。” 许多也不让许婧跟许宁喝。她跟许婧说一瓶可乐的热量比她吃一顿饭还多,一直将减肥当成毕生事业的许婧立刻要求喝白开水。她恫吓许宁可乐喝多了容易性早熟,长不高!不知道这两个短语到底哪个吓到了她可怜的弟弟。许宁改喝木耳鸡汤了。 包旭看他们姐弟统一不碰可乐,认定他们不爱喝可乐,那肯定就是比较喜欢雪碧或者芬达了。他想出去买,但又觉得在姑奶奶家吃饭吃到一半就跑出去不好,只得暗暗忍住。 餐桌上挺热闹的,说起来都是亲戚,又是大年初一,人人都要讲吉祥话。包旭想跟许多说几句话,他也没想好到底要说什么,只是总觉得看到了人,他一句话都没说上,好亏啊。用他爸的话讲,买卖不在仁义在,不管做没做成生意,先把话梯子给搭起来啊。可他想了又想,始终没能鼓足勇气,只好一个人郁闷地干掉了大半瓶可乐。 许家三姐弟吃的满脸油光,心满意足地下桌,站在父母背后打招呼告辞。舅爷爷舅奶奶也不多挽留,下午还有下午拜年的客人呢。 许多觉得她爸爸在舅爷爷面前不太自在。舅爷爷太爱教训人了。许多听到一鳞半爪都深感尴尬,她爸毕竟人到中年,孩子都上中专了,哪里还能这样教训。 因为有这个心理印象加持,许多老觉着她爸出了舅爷爷家的门,脚步都轻快多了。 第60章 暗潮汹涌(上) 许爸明显是放松早了。 老丈人家才是真正的战场呢。 今年因为外公手术的事,过年时来外公家看望他的人特别多。其实本来上午许妈就想回娘家的,但因为不合习俗,加上大过年的她也不愿意跟丈夫、孩子闹得不愉快,所以还是下午才回了。 舅妈有些不高兴,话里话外嫌弃这个大姑姐关键时刻躲懒,她有多么辛苦。许妈不好大年初一就跟弟媳妇呛起来,只能忍气吞声。舅舅在边上听了跟没听到一样,一个劲儿地招呼客人抽烟,嗑瓜子。 许家三姐弟都不高兴。他们的亲妈,他们家还没人敢得罪呢,轮得到一个外人给她气受。许婧就过去牵她妈的手:“妈,都说姑娘是姑奶奶,回娘家是享受的。舅妈这么能干,你还担心什么。” 许妈想驳斥女儿别捣乱。许婧却拉着她妈的手不肯松开,凭什么她妈帮忙干活还受气啊。后来还是外婆过来了,许妈趁机挣脱了女儿,去帮外婆切芹菜了。 许婧愤愤地跺了下脚,扭过头去找许多诉苦:“老妈这样,难怪被欺负。” 许多摊手,周瑜打黄盖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拦不住飞蛾扑火啊。 许家三姐弟心安理得壁上观。别说他们不懂事。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啊。李媛跟李强都躲在房间里看电视吃零食,哪儿有他们冒出来充大头蒜的道理。 许妈喊了两声许婧过去帮忙择菜。许婧异常光棍地当做没听见。为了防止矛盾激化,她一溜烟地跑了。许多跟许宁速度跟上,到村里头去转悠了。 大年初一是整个乡下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之一。村里到处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路上是大年夜里燃放鞭炮跟烟花的红纸屑跟空烟花棒。本来像空烟花棒这种纸张较多的易燃物通常会被当成柴火进灶膛。但自从许多小学时,外公村上有户人家烧空烟花棒时,里头残存的火药把锅給炸了,还伤到了人以后,大家就对空烟花棒敬谢不敏了。 走到村里的十字路口时,三姐弟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去二舅奶奶家拜年。二舅奶奶独居在一座小瓦房里,每年拜年时,大人都让几个孩子提着年货过去,但他们自己却去相隔不远的大舅爷家拜年。这些人都是外婆那边的亲戚。许多一直没搞清楚过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没兴趣去弄明白。 他们正商量时。十字路口边上的小店店主出来打招呼:“哎哟,我在里面看着就像。是琴姐家的婧婧、多多还有宁宁吧。新年快乐啊!回去跟你们外婆讲,我今天特意卤了好多鸡爪,给我小奶奶(指许多外婆)留了。她什么时候过来称都行。” 许婧等人连忙喊“哥哥”,祝他新年快乐,生意兴隆。他的话一定给外婆带到。 这位小店店主姓王,也是村中传奇人物了。他是上门女婿,穿着一身破牛仔身无长物地入赘到外婆家隔壁。他过来时,这个村子已经有两家小店了。但是最后他开的小店成功地垄断了整个村子的生意。在乡村日渐式微,人人都想着逃离的时代,他的生意依然兴隆。靠着村里这个小店的利润,在城里买了两套房。 他的套路也不复杂。因为这个村子距离镇上比较远,上街买东西不方便。他一方面通过卖卤鸡爪、猪耳朵、猪大肠之类的熟食来增加收入;另一方面他与人为善,利用进货的时机给村里人带东西,广结善缘。 从他身上,许多学到了即使是最底层的小人物,只要有想法肯打拼,照样可以改写自己的人生。 只是这位励志偶像吧。在许多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犯了点儿“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桃色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被女方的丈夫冲击了小店。后来过了好久,才慢慢烟消云散。 许多现在看他,总有些囧。 最后三姐弟还是老老实实返回外公家了。无他,大过年的,别制造矛盾了。他们家三个抢先一步跑去二舅奶奶那里拜年算怎么回事。搞不好许妈会发飙的。 晚饭开始的晚。大人们要再三再四地去请客人,似乎这样才能体现请客者的真诚。 三姐弟都不饿,杵在堂屋里觉得别扭,想往楼上躲。忙得不可开交的许妈一见几个孩子,顿时找到打下手的人了。除了许宁是男孩子,默认君子远庖厨外;许婧跟许多全都被支使地团团转。一会儿掐葱,一会儿剥蒜;临了菜上桌,发现没饮料,又叫许多跑去小店买。最后数菜,发现是单数,许多手里刚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被再次勒令跑一趟小店称卤鸡爪。 许妈吩咐这些的时候,没有给许多买东西的钱。 许多垂了下眼睫毛,唇角忍不住往下撇。她妈这毛病还真是根深蒂固。 许多后来的稿费都没经过她妈的手(直接打银行卡里头了),可是许妈认定二女儿有稿费(否则哪来的钱给许宁买零食),于是平常要许宁去买瓶酱油买袋糖什么的,从来不给她钱。许多也是被上一世的习惯带挈的,竟然下意识地忽略这样对待还在上初中的女儿有多诡异。 这可不是在她家,不是她家请客。许多老实不客气地问舅舅要钱。舅舅愣了一下,掏了张一百块给许多,笑道,辛苦我们家多多了。 舅妈看到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把夺下粉红色的钞票,转而拿了张二十块给她。朝舅舅娇嗔:“李成你也真是的。大过年的,小店生意那么好,哪儿能准备那么多零钱找啊。” 许多讽刺地瞥了眼手上的二十块钱。两瓶可乐就十块钱了,剩下十块钱的卤鸡爪,到底够不够一小碗?关她屁事!菜不够也不是丢她的人。 等到菜都上了桌,外婆亲自上楼请了两回,李媛跟李强才姗姗来迟。许妈炒好最后一盘热菜,亲自端上桌时,看到那一小碗鸡爪,忍不住皱眉。拉着正帮忙拿空碗给众人方便挟菜吃的许多到一边,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才买这点儿鸡爪,像什么样子。你们嘴巴都逢上了,不吃啊!” 许多满脸委屈:“舅妈就给了我二十块钱啊!你又是要买饮料又是要买鸡爪,当然不够了。” 许妈额上青筋直跳:“钱不够你不会自己垫上啊。怎么一点儿大面场都不顾。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不懂事。” 许多忍不住冷笑:“垫上谁给我报销?又不是我家请客,什么大面场。” 许妈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弟媳妇话里话外这桌菜是她准备的,吃的不好,人家还不是笑她,笑她兄弟,笑她爸妈。 许多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这个矛盾早就存在,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矛盾也不会瞬间消弭。 这场母女间的争执,许婧跟许宁也看到了。饭桌上,三姐弟一致沉默。老家有小孩子不上桌的习俗,这一顿,小孩还是单独开了一桌。 大人那桌说着说着又聊到了孩子头上。说孩子能说什么,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啊。舅妈照旧又热情洋溢地问许多期末考了多少分。为什么重点问她?因为李媛比许多只大十个月,两人是一届。 每次听到舅妈这么问,许多就好想翻白眼。她跟李媛从小学起就不是一个学校的,卷子用的都不是同一套,分数高低有任何可比性吗?这种漫长的比较要随着中考结束,许多统招进县中,李媛是自费才渐渐停下。等到许多大学读本一,李媛是本三以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至于大学以后的事,两家都闹翻了,还比什么比。 许多百无聊赖地回答了舅妈的提问。因为她的期末成绩比李媛少了三分,舅妈非常得意:“多多你还是松懈了。我家媛媛还是太爱学习了,今年视力都下降了不少,一放假我只好带她去配眼镜。” 桌上立刻有亲戚恭维她这个妈妈当的到位,对孩子亲力亲为。舅妈故作谦虚:“哪里哪里。哎哟,我就怕自己哪里没做到位,委屈孩子了。配眼镜我熟悉嗳,多多不就是我给她配的眼镜嘛。都好两年了,戴的挺好。我这人别的没有,对孩子是最实在的。嗳,多多你怎么没戴眼镜啊。” 许多差点儿没当场冷笑出来。她这位舅妈,做了一分的事都要吹嘘成一百分。她不能不理睬长辈的垂询,只能微笑作答:“我的视力恢复了,不需要眼镜了。” 舅妈眼睛猛然瞪大,迫不及待地问:“那你眼睛是怎么搞的,怎么恢复视力的。”毫无疑问,对李媛跟李强,她是无可指摘的好母亲。 许多微笑脸,茫然状:“我没做什么啊,就是今年暑假时没看书也没戴眼镜,吃了睡,睡了吃,眼睛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她才不会跟舅妈说什么转眼珠子,她舅妈必然不会对她有好话的。至于这招她高中同学的视力恢复法到底有没有效果,她又不是眼科医生,关她什么事。 舅妈的脸上充满了惋惜:“媛媛哪里肯啊。这孩子,我从来都不叫她看书学习,结果一错眼,就又奔回房间看书做题目了。” 许妈立刻搭腔:“是啊,还是媛媛爱学习。我们家几个,都没这么乖。” 许多成绩一直比李媛好,可是外界风评,李媛的好学生形象更加根深蒂固。从她们亲妈口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能不高嘛! 李媛小升初时想考外校。舅妈就一直跟人讲:“我家媛媛什么都不怕,语文数学全没问题。就是担心英语成绩啊。孩子还是吃了在乡下读了几年小学的亏,英语学得迟。” 后来当然没考上(要考上了,舅妈也不屑于拿她的成绩跟许多比了)。但亲戚朋友中没一个笑李媛的。人人都惋惜小姑娘是输在了起跑线上。许多却好想笑,小升初全市统一的卷子,他们乡下孩子虽然不考英语,可语数两门完全一样啊。李媛语数两门加一起比许多足足少了十分,这样也好意思在外面吹。 第61章 暗潮汹涌(下) 许爸不高兴妻子在外人面前贬低孩子,反驳道:“我们家孩子规划好,自己都有计划。学习生活两不耽误,懂事的很。哪个老师不夸我家三个孩子啊。挺好的。婧婧、多多、宁宁,爸爸对你们很满意。” 坐在上席的一家之主,外公却皱眉:“小孩子都要谦虚,哪里有足够懂事的。” 许爸张张嘴,想反驳回去,又顾忌老爷子刚开了大刀不到半年呢。他只好讨饶地笑笑:“对对,爸爸,是我说话不讲究。” 说着,他自罚一杯酒。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了。但外公心里不舒服,他这场病生的,家里的波涛汹涌他又不是聋子瞎子一无所知,能高兴才怪。柿子都拣软的捏。人愤懑时会将火撒在他自以为能够随意搓圆捏扁的对象身上。 外公始终看不上女婿,因为许爸这个人得过且过,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这跟年轻时硬饿着肚子在城里拖板车挣下家业(他的胃溃疡就是这样来的,后来发展为胃癌。家业也在当时被当成基本主义尾巴给割了。)的外公人生观大相径庭。外公始终坚信,你要是穷,必定是你懒,你窝囊。 他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的女婿已经不是他儿子手下的打工仔了,并且已经还清了债。 外公义正辞严地教训了许爸,措辞之严厉刻薄,让在场的亲戚都不知所措起来。许妈生怕丈夫动怒,跟父亲发生冲突,一直死死抱着他的胳膊:“老许,你别生气,我爸是生病了,他不舒服。” 许爸冷笑,扫了眼餐桌上的李成,意有所指:“我生什么气啊。一个女婿半个儿,亲儿子不敢骂,骂骂女婿总是可以的。” 这句话算了彻底捅了马蜂窝。外公拍着桌子指着大门喊许爸滚,他家容不下这样高贵的女婿。 许妈吓得眼泪汪汪,转身去给外公拍背顺气:“爸爸,你别气啊,你别生气。老许,你哪能这样跟我爸爸讲话呢。” 许爸怒极反笑,朝亲戚们摆摆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许家三姐弟赶紧跟上。舅舅也出来拉许爸:“姐夫,姐夫。我爸年纪大了,开了这么大一个刀。你体谅体谅老人吧。” 许爸摆手:“别,我没不体谅。我要不体谅,杵在这里气他就行了。我体谅,我走。” 许妈一直忙着给外公拍背,安慰老人。没有分心给丈夫孩子。 许爸嘲讽地回头看了一眼,拍拍许宁的小脑袋:“走,咱们回去,爸爸给你们烧好吃的。” 三姐弟都吓得不轻。他们能够敏感地察觉到父亲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许多甚至担心爸爸会气出个好歹来,引着爸爸把火发出来。 许爸气得浑身都要颤抖,一直嘀咕:“他看错我了,他看错我了。” 许婧又气又怕,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抽抽噎噎:“爸爸,我们不理他们,我们不要理他们。” 村口有班公交车。本来他们到外公家因为几里路,都是骑车过来。但因为拜年带的礼品多,所以特意坐的公交车。只是此时镇上的公交车发车时间还没有严格执行刻度表,有时一连几班车,有时又能让人等上一两个小时。 来来往往有经过的村民,认出许爸的,过来打招呼:“小许啊,今天走的早。李琴呢?还给她妈帮忙啊。” 许爸勉强微笑:“是啊。过年事多。老丈人又身体不舒服,她在娘家帮帮忙。我先带孩子回家忙家里那摊子事去。” 等了很久都没有公交车。许爸也不确定这一站公交车这个时候是不是早停运了。毕竟是正月初一啊,大过年的,营运时间缩短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许多微微垂了下眼睫毛,笑着建议:“我们走回家吧!反正不远。我跟大姐走过,才不到一个小时。”其实是一个多小时。不过他们又不赶时间,怕什么。 正月初一的夜晚没有春风的温暖,寒气逼人。许爸将自己的围巾裹在许宁脖子上,豪气万丈:“好!我们散步回家。” 一行四人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闲聊,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大年初一晚上没有月亮,星星也不醒目。但因为天冷,天空显得特别明净,黑的纯粹。空气里头弥漫着硫磺的气味,隔着路两边的农田,远处村落里有人家正放烟火。百家齐鸣,真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意境。 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满了步子,满心欢喜地看大朵大朵盛开的烟花。其实乡间普通人家燃放的烟花基本没有多璀璨夺目的,但胜在量多,洋溢着人间烟火气息的热闹。 许爸意气奋发:“明天到街上再给你们买十根烟火去。” 许婧跟许宁都露出了开心的神色。许家经济一向拮据,连过年时放烟花也得记着数量,草草放一回走个过场。 许多记得更小的时候,她刚上小学时,住她家左边的邻居王婶家的孩子站在二楼放烟花,大伯家的堂哥也站在自家二楼放烟花,两边的烟花在许家的瓦房小院里空中斗法。那时候她太小,还不懂得穷人的辛酸,只想着烟花好漂亮,不顾大人的黑脸,站在屋檐下贪婪地看。结果大年三十晚上挨了一顿胖揍。 后来呢后来,大伯家最初借着社办厂清算关闭时捞到的外快逐步坐吃山空。许家的经济渐渐好转。她家跟王婶家也成了关系友好的邻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家庭与家庭之间的联系,都禁不起扒皮细瞧。 走到一半时,身后有人轻声按了下喇叭。车子停到了路边,探出一个脑袋,试探着问:“许婧?” 许婧回头,惊讶地瞪大了眼:“达子?” 达子立刻开了车门跳下来,欣喜地上前两步,先跟许爸问好,然后冲许婧笑:“刚才还怕看错了呢,还真是你跟叔叔。新年好啊!” 许婧也坦然下来,看样子很高兴碰上老同学:“新年好!你这是拜年回来了?” “哪儿啊!我这才刚回家。三个人,轮流倒班开了三天三夜才从安徽那边赶回来的。”他打了个呵欠,搓搓脸,笑着寒暄,“叔叔,你带他们几个散步呢。” 许婧突然想起她爸的脚,总担心大冷的寒夜,她爸走久了可能会有寒气钻进脚里头,诱发脚伤。她跟达子总有点儿熟不拘礼的意思,即使大半年没联系了,还是直言不讳提出要求:“达子,方便不?方便的话,送一下我们。” 达子笑了:“跟我客气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顺路的事。叔叔,弟弟妹妹,来,上车,上车。” 开车的是达子的朋友,老家太远,干脆跟着达子回家过年了。许家四个人坐在后排有点儿挤,但好在许婧跟许宁都瘦啊,所以堪堪能坐下去。 路上达子也不冷场,一直天南海北地跟许爸闲聊。许爸年轻时跑供销,跟着大卡车发货去过不少地方,与此时跟人合伙搞运输生意的达子很有共同话题。 社会是最好的大学。许多明显能够感受到,仅仅半年多的时间,达子已经较那个初三学生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改变。她说不上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这人成熟了也更狡猾了。与他相比,明明是同龄人的许婧还带着少女的天真单纯。许多心道,此时她姐对上达子的话,肯定毫无胜算。不行,她老妈子心态发作,决心回家后一定要给她姐紧紧弦。 第62章 春天花会开(上) 回到家里,香几上的钟已经指向了八点。许爸知道达子急着回家,也不喊人进去坐坐了,只叮嘱两人路上小心。几人洗洗涮涮,等各自爬上床,差不多都九点多了。 许多正琢摸着要怎么跟她姐说达子的事儿呢。许婧先好奇地摆弄起手里的一串水晶挂件。是只水晶天鹅。光看那工艺水准,就知道不是一般精品店里能买到的。等瞄到旁边的包装盒,许多忍不住要倒吸一口凉气,施华洛世奇。 她吸冷气不是因为施华洛世奇家的东西以人造水晶比真水晶贵著称。而是现在才千禧年的第二年,施华洛世奇距离开满大街尚有不小的距离,只有一线城市才有专柜。 许多百感交集。许婧倒是一脸坦然。她从小备受异性青睐,并不觉得达子的礼物有多了不起,倒是天鹅还挺好看。许多也不知道她姐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了。她姐对于礼物的金钱价值一点儿也不敏感,别人送了她收下。收下就是单纯地收下,完全没有我一定要等价交换出什么的概念。 所以上辈子即使她们手上都没有什么钱,她姐也不害怕跟人交际,君子坦荡荡。而她却不断自我折磨,将所有一切都折合成经济支出计算。她姐朋友多,她的朋友寥寥无几。可同样的,她姐的朋友关键时刻能帮上忙的几乎没有,而她的朋友,呃,其实她一直不习惯于麻烦任何人。 许多都混乱了。只好一个劲儿旁敲侧击,达子这人,现在生活比较复杂。姐你跟他来往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许婧一脸懵懂,无辜道:“我跟他没来往啊。今晚才第一次碰上呢。哼!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原谅他。当初敢骗我!杀无赦!” 许多欣喜若狂,心底儿偷乐,对对对,姐,就这样,一定要记仇! 大年初二按照惯例也是要先去外公外婆家。然后再从那里出发,去许妈娘家那头的亲戚们家中拜年。昨晚那么一通闹,许爸也不想再去老丈人家里看脸色。这么一来,大年初二倒是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好了。 早上,一家四口吃完了饺子。许爸就开始琢磨该带孩子们上哪儿去。在家待得太久,势必会被左邻右舍关心,搞不好家丑外扬。 许多突然灵机一动。不同于现在,她高中时代起,家里就增添了一户重要往来亲戚,堂伯家。堂伯家的帅哥(囧,没错,堂哥的名字就叫许帅)在上一世是许婧中考结束后,许爸翻着电话号码本联系上的。堂哥堂姐是他们老家许家村近十年最早考上大学的人。毕业后堂哥进了县里一所二三流高中当老师。许爸当时因为许婧填报了技校的缘故,想找堂哥帮忙转到他们高中去。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特。许帅连他亲爹都不怎么服气,却相当听得进许爸的话。基本上这个叔叔的劝诫,他即使不接受,也绝对不会顶回头。那次联系上之前,两家基本上除了全族祭祀这种大型活动以外,毫无往来。但许爸电话一打,炎炎盛夏,许帅就骑着自行车为素未谋面的堂妹东奔西跑忙碌不休了。 后来因为那所技校卡着学籍档案不放,许婧最终还是没能上高中。但两家的交情算是有了起步。许爸说这个堂侄是诚心帮人的,一点儿敷衍折扣都没有。 这个定论,许爸没下错。此后无论是许宁初中转学去县城还是许婧的女儿上幼儿园读小学,许帅都出大力牵线搭桥帮了大忙。许多当年高考查分也是在许帅家进行的。成绩出来不理想,堂哥堂嫂还四处打电话托同学朋友帮忙,想给她找一个好点儿的学校专业。填志愿时也给了中肯的建议。不管许家在城里租房住还是买了的房子总面积还不及他家的客厅大,每次许爸招呼他家过来吃饭,一家三口都是开开心心地带着礼物来,全然亲戚交往的坦荡热情。 许多不想这一世,因为缺少了许爸主动请堂哥帮忙这个转折,两家就没有了交往的契机。她讲心,上辈子真心对她好,对她在乎的人好的人,她一个都不要错过。 许爸听说许多想去他堂哥家拜年,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他父亲去世早,他父亲成年以后就从许家村搬到这里落户了,他跟大哥与许家村的族人联系都少得很。堂哥的父亲跟他父亲倒是亲兄弟,只是那个年代亲兄弟多的一户能有十来个,要说感情能有多深,骗鬼呢。 许多不好拿上辈子的经历当事情说,只好含混地表示,听说他家的堂哥堂姐都是大学生,我想多亲近亲近。 孩子愿意跟上进的人亲近,这是好事啊,近朱者赤。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许爸试探性地给堂哥家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他家都在,堂哥堂嫂下午才出发去邻市老丈人家拜年。一家四口就直接走路回许家村了。 许宁跟在许多身旁,偷偷吁了口气,朝两个姐姐挤眉弄眼,小小声道:“太好了。我真怕老爸还要去那边热脸贴冷屁股。” 许多摸摸弟弟的绒线帽子。谁说她姐不宜室宜家她跟谁急,她姐连帽子都能自己织出来了。她不忍心现在就打破弟弟的幻想,许爸还是会去老丈人家的。他不能弃妻子于不顾,跟老丈人家彻底撕破脸。 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晚辈与长辈发生龃龉,永远都是晚辈不对,没做到位。君不见,那么多打死亲生孩子的也没被判死刑。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一句歇后语,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许家村距离许家现在生活的村子并不远,穿过田埂跟一条宽大的马路,再走上百来米路就到了。因为堂伯家起了新房子(较许爸的记忆而言),堂哥亲自到村口的祠堂边上来迎接。 每次见到这位堂哥许帅,许多都要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堂哥是林志颖型的阳光帅哥,年龄跟林志颖差不多大,相貌也跟林志颖差不多年轻。别觉得这事没啥了不起,普通人与娱乐圈明星真心不可等量齐观。君不见,塘主张翰发的小学同学聚会照,他的那些老同学看上去硬生生就是塘主的叔叔辈啊! 许多上高中时,堂哥家的昊昊读小学了。班上有同学是堂哥的学生,(许多初二时,堂哥就自己找关系进了县城一所初中,后来许宁转学也是去的那所初中。)知道许多跟昔日恩师的关系,还特好奇地问:“许老师刚毕业吧,还没结婚吧。” 许多:呵呵,不好意思啊,我哥家的孩子好几年前就会打酱油了。 堂伯家的小楼修的相当气派好看。许多感慨的不是这房子的外观,而是房子的实用性。这房子没有用水泥楼板,而是全部用砖石、木头,通过榫卯结构原理建成的。房子的设计者就是没上过一天学的堂伯本人。他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当时钢筋水泥楼板紧俏,销售处的人牛气哄哄,他一怒之下就自己回家画图纸,指挥建筑小工做了。后来东南大学建筑系的一位教授偶然下乡时经过看到了,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多真心觉得堂伯牛人。他要不是幼时失孤,少年时失祜,真正个苦出身,连学都上不起,肯定能成一代建筑学家。 堂伯家后来厨房改造,往外排的烟囱全部设计成沿着墙内走,二次利用热量,还没有燃烧不充分造成的空气污染。许多当时大学毕业工作了,自认为也看过不少书,有点儿小见识。堂伯给她画图解释了半天,她还是一脸懵逼。呜呜呜,太伤人了,她竟然听不懂。 如果这些听上去都有点儿理解困难不明觉厉,那么堂伯一个大字不识也能通过强行背诵题库(是的,他就是通过题目字数跟相应图片将题目连同答案当成一个截图记在了脑子里),完全不会电脑操作的情况下,还是通过了科目一考试,最终在六十岁生日前成功拿到驾照;真心不佩服都不行。 当然,人无完人,堂伯也做过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那些年房地产业方兴未艾,房价尚在合理范围内时,堂哥许帅就敏感地意识到后面房价肯定会大涨。他看好了一套房,想出手投资。可是他当时手上钱不够,于是求助亲爹。结果亲爹不肯,宁可拿着那十万块给人搞民间贷款。堂哥只好无奈撤退。 然后,2008年金融危机来了,制造业每况愈下。堂伯的借款别说利息,连本金都收不回头了。这年头身背债务的都是老大,杨白劳跟黄世仁早转个儿了。堂伯又不是混道上的,借钱的人逼急了耍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堂伯一怒之下,把人给揍了。呵呵,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了。 最终还是一脸“我竟无言以对”的堂哥将他爹从警察局里保了出来,倒赔人家五千块的医药费。 堂伯气闷了足有一两个月。后来依旧我行我素。他是典型又不典型的中国式家长,没有要求乌鸦反哺的心。不同于一般的尤其是中产阶级以下的老人,他从未将自己的财产跟子女的财产混为一谈,始终保持自己跟妻子的经济独立。仅凭这点,许多就得给这位长辈竖起大拇指。 第63章 春天花会开(下) 堂伯其实是个内心极为骄傲的人,有主见,个性强,看上眼的人寥寥无几。许多上辈子也疑惑,她爸到底是怎么入了这家人的法眼的。按照普世价值观以及堂伯一家积极奋斗的家庭价值观,她爸真心有点不思进取。可无论堂伯还是堂哥等人,谁也没表现出对此颇有微词的样子,反而相当尊重。 现在再想想,这可能一个是因为眼缘妙不可言。另一个就得归功于她爸的处世观,别人无论发迹前还是发迹后,他都平和以对。 大年初二到堂伯家拜年的人并不多。堂姐跟堂姐夫昨天下午就赶火车去湖北给婆家拜年去了。上午过来的几位亲戚也是坐不到十分钟,放下礼物就得奔赴下一家拜年去了。 许爸带着三个孩子刚坐下。堂哥去卧室喊儿子过来给长辈见礼。穿着厚厚小熊维尼棉睡衣的许昊顶着张白嫩嫩小正太脸走出来,一本正经:“我来看看我的小娘娘跟小歪歪。——哎呀,原来歪歪还这么小啊。”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许宁也不好意思地转了下脑袋。然后许昊就被堂嫂领回去换衣服洗漱去了。 喝了半杯糖开水,吃了两颗碧根果。许昊兴匆匆地跑出来,一屁股坐在许宁边上,小眼神闪啊闪,满怀期待:“小歪歪,你陪我打游戏好不好。” 许宁有点儿不知所措,他没玩过游戏机。而且身为长辈,他自觉有义务教育小侄子好好学习。可是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就被热情洋溢的小侄子拉到房间去了。 堂哥无奈地笑着摇头:“这小子,总算是找到机会打游戏了。” 许多抿嘴笑。她这个大侄子,聪明的很,情商奇高。当初他妈妈喝安眠药自杀,还是他发现不对,跑下楼拦车将人送去医院抢救。那时候许昊小学都还没毕业。 堂哥问了许婧学校的事,又关心了许多的成绩。许爸以几个孩子为豪,非常乐意跟人分享。说了许宁数学竞赛获奖,差点儿能保送进外校的事。堂哥直说可惜了,外校的招牌师资跟生源都摆在那里。用一句毫不夸张的话来形容,它在本市小学生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高考生眼中的清华北大。 堂哥表示等下学期他帮忙找同行打听打听,看看前一年的竞赛成绩能不能管用。要是进了外校初中部,将来考高中部都要比别人占优势。 后来中饭也是在堂伯家吃的。不同于平常走亲戚用饭。过年期间哪户人家真心留饭,被挽留的人也真心愿意坐下来吃,就意味着这两家亲戚走的相当近了。 饭桌上,堂哥拿许宁给许昊当榜样,要许昊好好向许宁学习。 许多担心许昊会厌烦“别人家的孩子”,结果这小家伙居然倒了杯茶水,煞有介事地对着许宁举杯:“小歪歪,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求师傅收下徒儿吧。” 桌上众人都是一愣,旋即哄堂大笑。许宁的耳朵都红了,慌慌张张地跟他碰了个杯,词不达意:“嗯嗯,那你要好好学习。” 从堂伯家告辞出来,许多才知道许昊这么大方拜师完全是折服在许宁的游戏水平下了。==,没错,很多事都是要讲究一个天赋的。许宁是第一次玩游戏机,但他眼明手快啊!不到半小时就速度打败小侄子,顺利收获小弟一枚。 许爸看儿子玩得高兴,狠狠心表示,等开过年上班了,他买个游戏机给儿子玩。 许宁想了想,摇摇头:“等下学期结束,放暑假了再说吧。说不定我有机会上外校,还要准备笔试面试呢。” 许多有点儿担忧,害怕画饼充饥,最终会伤害到满怀期待的小少年。 下午许爸接到了舅舅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表示他们要去给许妈的舅舅拜年了。他开车过来接姐夫。 舅舅开了一辆马自达,副驾驶座上坐着笑容满面的许妈。每次去李家没混出模样来的亲戚家拜年,舅妈以及李媛跟李强都不会跟着去的。不知道是觉得车上位置没坐满,空着也是空着,或者是出于其他考量。舅舅笑嘻嘻地招呼许家三姐弟:“走走走,跟你们爸妈一起去姑奶奶家吃晚饭。” 许妈也是欢欣鼓舞的笑,喜气充斥着每一个声波,一点儿也没压抑的意思:“上来,舅舅换了新车,坐的很舒服。” 许多简直无言以对。舅舅的新车,关他们家什么事。昨晚他们一大晚被迫走夜路回家时,开着新车的舅舅怎么没想到送一送姐夫跟外甥外甥女。 妈妈又觉得自己娘家厉害,兄弟争气,她很有面子了吧。可惜这个面子是你愿意蹭上去,人家就愿意让你蹭的吗?她竟然一丁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昨晚的一边倒所作所为伤害了丈夫跟孩子们吗? 许爸上辈子是性子绵软,一直容忍退让。但这与他一直在事业上抑郁不得志,不得不在丈母娘家矮上一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一世,家族的矛盾提前爆发,许爸又早一步离开舅舅手下,找到了自己的事业,获得了社会更高的认同。事业是男人的胆。他正值壮年,没有经历那八九年跟妻儿在城里租房住,坎坷谋生的艰难;没有那种相濡以沫培养起来的深厚感情。 许多有点儿担心,倘若她的母亲始终执迷不悟,一厢情愿地认定夫妻之间的关系还是女强男弱的话,生活会给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看着母亲兴高采烈的脸,许多心中涌现出一种浓郁的悲哀。她知道她对母亲苛责,对父亲宽容;蛮不讲理。只是这种感情来源也是有原因的。都说孩子是家庭整个背景的投射。许多不愿意承认,但相比较而言,她更像母亲,许婧更像父亲,不仅仅是相貌,还有性格跟心境。她可以站在旁观的角度去理解姐姐,原谅姐姐所有的过错;却没有办法宽恕自己的不足。 许妈要怪就怪她自己吧。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她一心想把二女儿变成另一个自己;即使许多在拥有独立意识后极力抗拒,她的身上还是烙下了太多的母亲赋予她的印记。 有一瞬间,许多甚至阴狠地在心底冷笑,你就得意洋洋吧。等到娘家人嫌弃你,丈夫冷落你,孩子们逃离你时,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然后她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为自己始终不能战胜心魔而深感无力。 许婧作为三个人中的老大,即使害怕面对,还是鼓起勇气站到了弟弟妹妹面前,笑容局促地拒绝:“不了。舅舅你们自己去吧。我跟多多、宁宁在家看着。说不定会有人来拜年呢。” 舅舅脸上露出个“哪儿会有什么人到你家拜年”的表情。 他的表情好清新不造作,许家三姐弟完全读懂了。许宁作为一个男子汉,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许婧愤怒地一手牵一个,带着一双弟妹退回了自己家。 许多只是庆幸,许爸坐在车子的后排,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妻弟伸到车窗外面的脸。 第64章 年年年(上) 这时刚好有人登门拜年。是许多亲大伯家的堂姐跟堂姐夫。堂姐看着停在许家院子门口的黑色轿车,有点儿不知所措。堂姐夫倒是先热情地笑着打招呼:“歪歪,婶婶,我们来的还真是巧,刚拜年回来啊?” 许爸跟许妈只好先下车招呼客人。许妈在其他人面前还是相当要面子的。 许多不记得自己的堂姐夫姓甚名谁了。但她一直对这位堂姐夫印象深刻,无他,他长的特别像许多初一时的班主任。 堂姐是今年正月里嫁给堂姐夫的,许婧充当伴娘。回来就跟许多说,那人长得跟张老师一模一样。她都惊呆了,没想到张老师要成她堂姐夫了。之前在学校里完全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啊。 许多当时还不信,等到堂姐夫进了她家院子门,她正在井边打水洗菜。第一反应就是,坏了,班主任肯定是看她不顺眼,来她家告家长了。 现在这位堂姐夫顺利地解决了许家的难堪。新女婿第一次登长辈家的门,是大事。许妈再不愿意离开舅舅的车子,再想坐新车去自己姑姑家拜年,也得做出女主人的姿态,招呼新姑爷跟刚出门的大侄女。 许多感谢堂姐夫的出现。堂姐的智力有点儿问题,小学六年级还不会看钟表认时间,后来女儿都初中毕业了堂姐也不会认钱。夫妻俩,能决定一家举动的,只能是这位堂姐夫。 许妈招呼侄女跟侄女婿坐下,拿出碧根果跟开心果请他们多吃点儿,再三强调这是许爸特意从城里带回来的。 许宁忍不住要撇嘴,这种高档零食是要留着待客的,许妈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吃。 许妈陪两人说话,关心侄女儿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许多听不下去。 堂姐最后生了个女儿。许多换工作去外地第二年时,这个正读小学六年级的侄女儿考上了师大附中初中部,整个镇上也就她一个人考上了。结果堂姐夫嫌弃学费贵,还是让她读镇上初中。别人捧着十万块都找不到门路进,她亲爹一句话就把她自己闯出来的路堵死了。祸不单行,小姑娘那年春节后没几天还被查出了1型糖尿病。 许妈半是惋惜半是幸灾乐祸地把这事当做谈资逢人就叹几口气。她重点批判的对象是自己的妯娌,明明知道女儿脑子不行,在家里立不起来。她这个当外婆的就要给孩子撑腰啊。初中学费能有多贵,孩子堂堂正正统招考进去的。就是一年一万块,算得了什么。你在城里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保姆,把女儿、外孙女儿领出去,两个大人随便打点什么工,也能供应一个小孩的学业啊。 当年婆婆跟大嫂联合起来,没少欺负她,给她气受。她看得上那个大嫂才怪! 许宁知道后也懊恼。堂姐一家或者大伯一家哪怕是跟他们家露个口信也好。师大附中教导处主任的夫人正是许宁的同事。该同事一直以许宁为榜样教育自己的儿子,关系相当不错。他开口,请同事跟丈夫说一说,师大附中财大气粗,又不是没有助学金可申请。就是那个需要终身治疗的糖尿病,学校也可以给医药费补助的。等他从自己母亲口里听说时,早就木已成舟,根本回天乏术了。 许多见过那个少女,沉默的,倔强的,带着多年前自己的影子。 命运如此残酷而冷漠。未成年的孩子,父母几乎对他们的人生有着绝对掌控权。父母不开口,旁人就是想帮忙都伸不了手。 许多听不下去。她跑去厨房给许婧帮忙。姐妹俩都看着对方,眼珠子转来转去,哼哼,一切尽在不言中。舅舅不可能无限制的等下去,已经开车走了。老妈肯定很失望吧,不能风光地兜风去了。 许宁也不愿意待在堂屋里。大人们寒暄的内容他完全不感兴趣。他蹭到两个姐姐面前,很认真地扬起小脸允诺:“姐,我以后一定买比舅舅更神气的车子给你们坐。” 许多心道,少年,你做到了。不过她还是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啊。我跟姐姐以后也会自己买,一人一辆。”你的东西让我分享,我自然高兴。但我不会将它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我们是亲密的家人,我们也是独立的个体。 许妈陪坐了半个小时,到厨房准备晚餐。既然都来了,许爸准备喊大哥一家人过来吃晚饭。 她一进厨房就摇头叹气:“女人啊,嫁人一定要睁大眼睛。你们大妈这是坑了你们堂姐啊。女儿脑子不灵光,嫁也嫁近点儿,娘家眼皮底下看着还好。嫁那么远(堂姐婆家隔了好几个村),看看她,过得好才怪。” 许家三姐弟都没接话。许多心道堂姐能嫁多好才奇怪,一个锅配一个盖。堂姐夫家要是条件好会娶一个脑子不灵光,家境普通,人也谈不上美女的姑娘? 大伯跟大伯娘都不是儿女心有多重的人。这样一个女儿,他们说不定也是早点打发出门就好。 堂姐还有个亲弟弟,只是这位堂哥并不是位会心疼自己姐姐的人。堂哥大许多六七岁,初中毕业后上的是五年制的交通运输学校。那时大专生比现在的本科生稀罕多了。王婶家的大儿子在县里客运公司当三把手,将他招了进去,结果他私吞公款。要不是王大哥实在丢不起这个人,硬生生地想办法捂住了,他连监狱都有机会畅游一回了。 许爸对这个唯一的亲侄子也是失望的不得了。虚荣心太强,满嘴跑火车,浮的很。不过堂哥的女儿倒是非常聪明懂事,有种让人感叹歹竹出好笋的冲动。后来堂哥年纪大了,许多心态放平和了,竟然渐渐也能用宽容的目光对待这位堂兄。无论如何,他离婚时坚持要下了女儿的抚养权。无论如何,他也在努力打工供养女儿。 那些父母家人没有教过或者没有办法教会的道理,生活总会逼迫我们去懂得,去遵循。 大伯跟大伯娘都不肯来。许家人没有不高兴,两家人关系本来就谈不上紧密。就连去奶奶家拜年,两家都是前后脚,绝对不会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最后饭桌上的客人只有堂姐夫妻跟堂哥。 饭吃了一半的时候,隔壁王婶喊堂哥,有人给他打电话。堂哥跑过去,过了十来分钟才又回桌上。许爸怕他有事,关心了一句:“谁啊?” 堂哥若无其事端起酒杯给许爸敬酒:“一个同学。” 许多突然间想到了后来大伯家跟王婶家闹翻时,王婶曾经抱怨:“都是隔壁,有事留我家的电话也没什么。可是把电话留给小对象,用我家的电话谈朋友。哪儿来的这个道理。” 堂哥长得好,相貌堂堂,有点儿像宋承宪跟王力宏的混合版,就是个子矮了点儿,堪堪一米七。他的模样走出去拐个小姑娘回家不难。可惜男人得养家糊口啊,他又拐不到见过世面的富家千金。所以后来堂嫂还是跟他离婚了。 一顿饭光听堂哥吹嘘学校里头的事了。堂姐小学毕业,堂姐夫也是初中都没上完,对于弟弟嘴里的世界无所谓,权当听故事。许妈倒是问了好几个问题,许多知道她妈绝对没有为难大侄子的意思。她妈对于外人的话,从来都不会怀疑,她是真的默认堂哥说的是真话了。 许多非常想笑。她当公务员时,单位管辖下的中专也是交通运输性质的,她还时不三五要过去给学生上几堂医护、急救之类的课程。怎么会对这种学校一无所知。堂哥说的有些话,真心脸皮够厚,他好意思吹,她还不好意思听呢。 讲话也是一门大学问啊。同样是忽悠,有的人就是不摆到明面上,别人猜测也能猜到他希望的方向。有的人则是一开口,别人就能听出来虚的很。 前世直到许多跟许宁相继出来工作。堂哥依然喜欢在他们面前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讲授人生道理。只是一个卢瑟儿给温拿讲怎么做人做事? 许多跟许宁都只能敷衍,不是他们不懂得三人行必有我师,而是毫不客气地讲,堂哥的生活阶层已经距离他们工作环境甚远,他虚拟的语境明显都是胡编乱造。 医院的主任可以跟护工谈笑风生,但绝对不会重视她的治疗意见。社会就是这样简单现实一目了然。从这位堂哥身上,许多学到的最大道理就是沉默是金,不知道的统一微笑吧,好为人师很可能被人在背后耻笑。 眼看堂哥越来越没办法自圆其说。许爸及时打断了妻子的追问:“李琴,给他们盛饭吧。” 许妈听了一耳朵的西洋景,意犹未尽。但客人在,她一贯以贤妻良母自居,肯定不会当场塌台,只好依依不舍地去给客人们盛饭。等到回来时,餐桌上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其他方向,许妈只好怏怏地陪坐到最后。 第65章 年年年(下) 等到初三,许家还是得去许妈娘家那头的亲戚家里拜年。许家三姐弟不想去,可是必须得去。因为他们不去,许爸许妈会不好办。他们给人家孩子压岁钱不好,不给也不好。给了的话人家肯定要礼尚往来。压岁钱必定是要按在孩子名下的,没有大人代自家小孩收压岁钱的道理。可你看到人家孩子在,你一个长辈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大过年的,这也不像个样子啊。 三姐弟作为拜年标配,直到初八走完最后一家,才能停下来歇一歇。许婧瘫软在床上,哀嚎:“太累了,我的寒假啊!” 许多翻白眼:“你好歹还能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呢。我呢,明天就得去李老师家做竞赛辅导了。” 其实从初二起,学校每个周末都会抽出半天时间将年级里头的尖子生集中到一起,做数学跟物理的竞赛辅导。许多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电视机多少寸的那个寸数指的是电视屏幕斜对角线的长度,还是上竞赛辅导时学到的。这种辅导是免费的。镇初中虽然各方面条件都有限,但无论是学校还是老师,都舍得在他们这帮学生身上花气力费工夫。 许多心想,如果不是乡村逐渐走向衰忙,生源流失不可阻挡,说不定他们初中也能逐渐成长为名校。可惜在时代大趋势下,个体的努力微不足道。 过了个年,李老师的脸又圆了一圈。他的精神状况比起一年前好了不止一倍。事业果然能够给人带来自信。 许婧跟许宁都不愿意在家待着。开玩笑,许妈看到他们肯定会抓壮丁拉姐弟俩去外祖家帮忙的。 许爸假期早休完了,临走前还偷偷跟几个孩子说好话:“辛苦你们了,爸爸放假回来给你们带好东西。” 三个孩子都是扑克脸,叛徒,又丢下我们应付老妈,你残忍! 李老师夫妻看到许婧跟许宁很高兴,师母特意翻出了过年时孩子带回家的高档零食给他们吃。 这回姐弟三人的模式切换成,李老师给许多一对一教学,许婧跟许宁旁听。 竞赛题对许婧而言明显有些太深了。她听了没一会儿就百无聊赖,跑去帮师母干家务活了。许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经过之前听李老师给大姐补课,他已经将初中的数学知识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看竞赛题,感觉整个脑子都兴奋起来了。 许多比自己感受到学习的乐趣还高兴。 前世许宁曾经说过,他并不擅长学习,只是擅长记忆。只要他碰到过的题型做过的题目,下一次考试遇上,他就绝对不会再失分。高考时数学最后一道题,他看了五分钟毫无思路,果断放弃,转而回去检查前面有没有写错写漏。后来高考成绩出来,除了最后一题的分数,他数学一分没失。他上不了清华北大,却也进了一所国内排名前五的985高校。 学习是一个不断获得训练记忆的重复过程。许多始终坚信,她的弟弟不是不聪明不努力,而是差了那么口气,少了外界的助力。学习主要还是倚靠自己,没有一位名师点拨。 李老师大概能够成为他们姐弟的名师。 许多一点儿也不肯再错过。她太清楚好老师跟平庸的老师对学生学习情况的影响力了。 前一世她工作满一年考职业医生资格证书。省医大刚好从他们那届起招收本三的学生。校方不知道是对生源不自信怕毕业生职业医生考试通过率太低掉份儿还是纯粹的将自己当成学生的娘家,特意针对本校毕业生弄了个考前辅导班。许多有个同期进医院的外科同事是省医大毕业的,懒得大夏天晒太阳穿越大半个城市。许多就顶了她的名字去蹭课。 为期五天的辅导班,要讲授内临床医学课程、基础医学、医学人文、预防医学综合加在一起十几门课程,即使是内外妇儿这样的大头,分给每一位老师的时间也不过堪堪半天。 可就这短短的五天,给许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免疫学教授简单从头到尾串一串,她大学时死磕了整整一个学期都没弄明白的免疫学,她听懂了。内科循环系统她从接触临床课程起一直背到上班,考一次背一次,反复循环,考完就忘。省医大的内科学教授简单几幅图,不到二十分钟的讲述,她到现在都没有忘掉。其他各科老师莫不如是。 她当时盯着身边省医大本三毕业的一位功能科同事恨得咬牙切齿,你们这帮人,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教授给你们上课,都不知道珍惜。 同事一脸懵懂,她对书本都不熟悉,再好的教授也拿她没辙。 人们常说,大学课程要靠自学。但这明显并不适用于医学教学。否则为何世界上众多发达国家的医学都要学完本科基础科学以后才能继续学习。这门以人体与精神作为研究对象的学科,需要最严谨教学态度与引导。 人人都说学医的只要会背书就行。其实许多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它不是古诗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比如她,背了很多遍,因为没有真正掌握,很快就会忘掉。 名校之所以成为名校,名师与好生源缺一不可。对于真正的学生而言,吸引他们的永远是好老师。 许多参加数学竞赛的优势在于,她学过高中数学。大学高数虽然修的是最简单的经济类高数,但李老师在讲那些解题思路时,她不会认为不可思议,很快就能接受下去。她的劣势在于,她不是真正的天才,缺乏直接破解难题的能力,运用的还是小聪明小套路。 李老师有些失望,这个学生的资质还是差了些,是百里挑一的聪明学生,但距离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标准依然太远。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许多这个姑娘,韧性十足,她似乎永远不知道气馁沮丧。即使花了整个下午都没解出来的题目,晚上睡前想到了解题思路,她也绝对不会懊恼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纵然慢一些,但一点点的积累下来,知识也不少了。 跟早熟懂事的许多一比,李老师深觉自己原本更加看好的周炳还是个孩子。聪明劲儿是有,灵气也有,但自己不上心,外人再给你浇水拔草,也长不出茁壮的树干啊。 就像这次寒假补习,他主动喊两个孩子到自己家开小灶。许多即使极力掩饰,也压抑不住那种真诚的感激。周炳装样的快,可那一闪而逝的厌烦也逃不过他这双看尽千帆的老眼。孩子还是想多玩几天呢。 李老师干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知道这是孩子天性使然。但心底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涌起失望。他想搞出竞赛成绩来,学生也得配合不是。 这回初五时,周炳的家长亲自打电话来给他请假,说要去外地拜年,车票难买,得过了元宵节才能回来。李老师就没多说,反而安慰周炳,难得放长假,在亲戚家好好玩两天吧。 许多能够感觉到李老师对她的重视程度加深了。上学期,虽然表面上一视同仁,但爱情就跟咳嗽一样瞒不了人,老师对学生的偏爱也如是。她没表现出来自己的不快,而是更积极主动,更努力学习。 一个学生的资质是七十分,另一个学生是八十五分。前者认真,后者敷衍,老师会喜欢哪个?十五分的天赋差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具有决定性意义。 努力摆在那里,谁都能一眼看见。没有人会真正不喜欢努力的人。生物的本质,都在追求进步。 午饭他们都在李老师家里吃。 许家三姐弟过来时带了不少从自家地里新摘的鲜菜跟许妈请人灌制晒好的香肠。还没过元宵节,现在街上的蔬菜依然贵的很。前者比后者更加受欢迎。 为了照顾李老师身体,师母做的菜口味都偏清淡。刚好给过年阶段暴饮暴食的三姐弟减轻一下肠胃负担了。 吃完饭,大家没有立刻离开餐桌投入到学习中去,而是围桌而坐,闲聊着休息。 许婧主动帮忙洗碗筷,正冲洗筷子呢,厨房的窗户上突然有个小石子砸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推开窗子往外面看。教师宿舍这一排的地势比较高,她探出脑袋,才看到不远处正对着她笑的达子。 第66章 鸡同鸭讲(上) 达子露出一口大白牙,太阳底下,笑容灿烂的很:“你果然在这里。我去你家看了,铁将军把门。我就试着到李老师这里来找找。” 许婧也挺高兴。在她心目中,跟达子的那段早已结束。达子对她而言就是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老同学。初中毕业后大家各分东西,无论碰上哪个她都开心。 达子一见她的笑脸,更高兴了,想邀请她一起出去玩。许婧拒绝了,她妹妹还在补习呢。身为姐姐,她怎么能丢下一双弟妹不管,自己跑出去玩。 达子无奈,他总不能阻挡许婧去当一个好姐姐吧。他还想争取小姨子跟小舅子的印象分呢!没错,当时许婧跟他谈话时他是答应以后就当普通朋友了,可那时候不是临近中考,许婧心理压力大么。他可没承诺当了普通朋友后就不会再追她。 你看,男女对朋友的定义是不同的。男的说要跟女的当朋友是为了以朋友这个身份为踏板,进化为女朋友。而女的要跟男的当朋友,这个男人的性别就模糊了,一般不会纳入男友的考虑范围。 达子从大年初一晚上意外碰上许婧(那叫缘分!)起,就一直想过来找她了。奈何许爸许妈一直在啊,他不敢轻举妄动。哪个普通同学会大过年的往人家里头跑。 达子有自知之明,许婧现在上卫校,毕业出来就能端公家饭碗。他这还没个稳定工作呢,跟人合伙跑运输,本钱从家里头拿的,后面是赔是赚还说不清楚。这时候站出来跟人家爹妈讲,我看上你们家闺女了,想讨她当老婆。那绝对是讨打的命。 达子心里头思前想后,看来得闯一闯,搞大点儿了。只是他人一去外地,鞭长莫及。许婧长得这么漂亮,人又好,即使卫校全是女生也不安全啊。她又不是从不出门。同学还有个什么哥哥弟弟过去看望的。这要是等他缓过来一回头,完了,媳妇成人家的了,他不是亏大发了么。 达子没白在社会上闯荡大半年,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许婧,你在学校谈朋友了没有?” 许婧难得生出了警惕心,担心达子又要开口表白,义正辞严:“我跟我爸妈都说好了。上学期间全心全意学习,绝对不把精力花在其他事情上。” 达子乐坏了,连连赞同:“对对对,学生就是要好好学习。等你毕业工作了再考虑那些事情也不迟。” 许婧如释重负。说真的,她也不想跟达子老死不相往来。只是达子要是还坚持追她的话,她只能退避三舍了。 达子告诉许婧自己准备年后去青岛跑运输。路已经铺好了,他一个本家叔叔在那边混得不错,他准备先过去给叔叔打下手,学习学习经验,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出来单干。 许婧虽然不是很明白达子说的运输生意,但人家有想法愿意奋斗,她当然得鼓励。眼睛亮晶晶地给他打气:“加油,你好好干,一定会出成绩的。” 达子差点儿没被闪瞎,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肯定能干出来的。” 许婧微笑点头。她在厨房待的时间太长了,师母在堂屋里头喊:“许婧啊,出来吃松子吧。别一来就忙个不停。” 她连忙答应了一声。跟达子挥挥手,关上了窗户。达子还想再跟她多待一会儿,奈何他真的有点儿怵李老师。想了想,还是带着点儿遗憾先走了。 反正许婧已经答应她上学时不谈恋爱,卫校得上五年呢。他以后一有空就多跑几趟学校,只要刷足了存在感,肯定跑不了。 这头许婧还为彻底解决了达子的追求高兴呢。她这人吧,看上去早早就谈恋爱了,实际上相当之晚熟,对于恋爱这种事情压根就是懵的。 当初她为什么早恋啊,因为周围很多同学都早恋了,然后刚好追她的人看上去也蛮顺眼的。当初分手时她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愤怒更多一点。居然敢拿追她这件事打赌,达子是活腻了吧! 卫校这半年,基本上没怎么跟男性打过交道,她也丝毫不觉得要出去找男生交际还是什么。有那时间,她宁愿多剪几篇文章寄出去投稿,好挣钱。 无所事事,人生没有寄托与追求时,我们难免觉得孤单,无论好爱情还是坏爱情,统统缺乏抵抗力。而当你生活充实,人生有目标有理想时,大脑自然就会甄别,选择出适合的感情。 马太效应告诉我们:已经有的,还要让他更多;没有的,将已有的也要拿走。生活的两极分化,存在于几乎每一个角落。 许多做完整本竞赛辅导题册时,三姐弟也陆续开学了。许多没把题册跟任何人分享,就是许宁拿去做也是局限在家里,绝对不带去学校。 她不蠢,能够隐约察觉到李老师曾经参与过中考出卷,在本市初中数学这个圈子里,必然有自己的门路。资源有限,所有人都会竭尽所能去争取,只要不违法犯罪,黑猫白猫,逮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许多对这次的数学竞赛抱了不小的希望。因为日常学习她已经能够应付,所以几乎全部的课余时间她都悉数投入到了竞赛辅导中去了。 许妈对于一双儿女完全家务大甩手非常不适应。许多上辈子初三时还要下田割稻插秧,可想而知,她当时基本包办了家里的家务。这一下画风转变太快,许妈有点儿接受不能。 上学期姐弟俩临近期末时虽然也来过这么一出。但一来时间短,二来很快就放寒假,又是出门旅游又是过年,家务矛盾早就冲淡了。现在儿子女儿都一心扑在学习上,她这个当妈的只能捏着鼻子支持。 渐渐的,她不得不减少待在娘家的时间。远香近臭,整天待在爹妈身边被当成小孩子指挥,她也觉得还是待在家里更自在。 许多跟许宁都偷着乐。这就是他们想出来对付她妈的娘家才是家信念的绝招。许妈儿女心重,不可能真丢下儿女不管。爱就像一块蛋糕,人家切的多,他们得到的就少。与其等许妈左右为难,不如他们上前主动切走。反正许妈也不会为此跟他们翻脸。 说到底,他们是有恃无恐,因为知道妈妈爱他们。无论这爱掺杂了多少考量。物质决定意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毫无缘由的感情。 春天时,许妈准备去捞一只猪仔养。她现在没班上,家里三个孩子上学,她也担心开销问题。早饭桌上,她无意间跟许多提了一句,遭到女儿坚决反对。 许多的理由是,现在药耗子的人家特别多,万一跑一只吃过药的耗子到猪圈,被猪吃了怎么办。 上辈子她妈妈养的肥猪,都请好人过一个礼拜来杀掉卖肉了,结果吃了只死耗子,毒死了。当时许爸还在外面打工没回家,许妈坐在院子里头嚎啕大哭。她到现在都记得母亲绝望悲怆的脸。生活太残酷,你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命运大神一个小指头的玩笑就能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大概也就是那次死猪事件之后,许妈才彻底放弃在农村继续谋生的想法。情绪激动的时候,她甚至偏激地说:“在城里就是睡大街捡垃圾都比乡下强。” 她的初中时代,真是他们家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先是爸爸脚伤休了大半年,然后第二年粮食歉收,自留地上种了那么多豆子,偏生又赶上发豆瘟,最后年底养的猪也死了。丈夫在外面打工,许妈一个人扛着整个家,太苦太累太难。 许多建议她妈妈:“你还是多养几只鸡仔。一来小鸡仔便宜,成本小,而来现在土鸡蛋卖的也不错啊。上次爸爸从家里带去单位,没到门口,人家都买走了。” 许妈也觉得有道理。养猪成本的确高,每年光买麸皮当饲料就好几百块。哪里像养鸡,蚯蚓混上青草菜叶就行。她也能腾出手来接点儿手工活挣钱。 许多姐弟一看许妈肯回归家庭了。也借着看书累了要活动活动身体,放松放松脑子的理由给她妈帮忙干活。因为去年他们拿蚯蚓粪当肥料种菜效果蛮好,今年家里也继续走这个路线。 姐弟俩哪有不心疼妈妈挑水浇菜腰酸背痛的道理。平常浇菜的活计,他俩依靠水管解决了。村里大人都夸两个孩子聪明能干,许妈也特别高兴。许多渐渐摸准了她妈的脉门,她需要肯定跟支持。即使她不说甚至干脆说反话,但她的内心是焦灼且脆弱的,需要在周围环境中获得认同感。 许多现在就拿自己上一世跳槽的经历往她妈身上套。她在医院工作时也没觉得医院多好,医生多厉害。等到跳槽当了公务员,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下子医院就高大上了。即使在后面单位工作的时间加起来都超过前者了,她依然没有办法对新单位产生认同感。心里恋恋不舍的还是医院。因为她待的憋屈啊,她找不到存在感啊。 她妈从娘家嫁到许家,何尝不是一种跳槽,伴随着新关系的形成跟新角色的扮演。许家她待的辛苦,回忆天生自带美颜,她内心的天平自然而然就会倾向娘家。而且她完全不会因此心生愧疚。为什么?因为她的父母,她的原生家庭乃至整个传统社会结构中,都鼓励女性为男人牺牲。 《欢乐颂》播出时,樊胜美为什么能引起那么大的社会讨论。倘若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樊胜美式的悲剧,whocare? 第67章 鸡同鸭讲 许多理清自己的思路以后,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妈妈都温和多了。妈妈也是受害者,她不应该再苛责妈妈,苛责自己。 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慢慢接受自己,接受家人。虽然缓慢,但总胜过做不到。 随着许多态度缓和,许家的气氛也松快下来。 许宁跟二姐只相差两岁,从小一起长大。因为许爸许妈的忙碌加上许多力图展现出的早熟,其实直到许多去外市读大学为止,她在许宁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已经接近半个母亲乃至领路人。她对许宁影响极大。 许妈也能感受到两个孩子释放出来的善意。她能培养出两位大学生,自然不算无知。她明白孩子转变的原因。虽然不能真放下娘家,可也不想再跟几个孩子闹僵。 随着孩子逐渐长大,父母也会担心孩子的疏离。 蒋方舟在她的专栏里写道:孩子的生命被父亲惩罚,父亲的生命被岁月惩罚。都是输家,那就干脆惺惺相惜,一笑泯恩仇吧。 许妈是行动派。她今年没有再捞小鸭子,而是请人在灯下看哪颗蛋是受精卵,一口气让抱窝的老母鸡孵了五十多只小鸡。院子里菜地跟水泥场之间用渔网拦住了,菜地彻底改造成了小鸡的活动场所。 现在家里常年就三个人,能吃多少菜。许妈原本还打算清明前后在自家的自留地上种豆子。为了喂鸡,她也改成种鹅儿草、芹菜跟南瓜了,剁剁碎混上蚯蚓,就是上好的饲料。 许婧听说她妈的壮志雄心后,还特意从市里书店买了相关指导书回来给许妈。许妈眼睛不好,一只眼近视,一只眼远视,看书时只能将远视眼闭上。 许多突然间愧疚的无以复加。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上辈子她当医生时都没带她妈好好检查眼睛,配一副好眼镜。当然,她妈也有责任,她交到她妈手里的医保卡都拿去给外公外婆刷药了。她给她妈的钱,呵呵,她妈也挪作他用了。 所以说,她们这对母女,还真是活该。 许多决定,等下次进城,她还是好好带她妈去医院查一次眼睛,配上一副好眼镜吧。 她在心里郁卒地想,谁让你是我妈呢。割不断的血缘,永远无法坐视不理。 许妈的努力这回暂时尚未碰上鸡瘟。五十五只小鸡,等长到换毛的时候,还好好活着,一只也没少。许妈自己都担心是她数错了。 等许多再次帮她妈确认之后,她也该上场参加数学竞赛的初赛了。 初赛跟上一世一样,还是在本校举行。卷子难度不大,题量也不多。许多写完整张试卷,连一半时间都没用到。她扫了手表,将试卷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提前交了卷。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考场上,不如早点儿回家多做两道题。初赛过关原本就在她笃定范围之内。 许多去车棚推自己自行车,刚开了车锁,车龙头就被一只足球砸歪了。车子往下倒,带的她也差点儿摔倒。 有个穿运动中裤的男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到她时更慌张了。 是曹玮。 曹玮自从大年初一在电影院偶遇许多之后,心情就跟冰火两重天一样。他既想靠近许多,又有点儿胆怯。用他哥儿们的话来说,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老鼠胆!曹玮超级不服气,心道,你们有胆子自己去试试。只要跟班长对视三分钟还小腿肚子不打哆嗦,他就把曹字倒过来写。 许多看他就跟看自己学生一样。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融合进自己的年龄角色中。上辈子她的学生都是差不多甚至更大一点儿的年纪。你指望她将曹玮当成自己的同龄人对待?抱歉,臣妾做不到。 许多跟他点点头,然后扶起车子,整了整车龙头,确认没事后就骑上车子走了。 曹玮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嗫嚅着嘴唇却喊不出来。他的朋友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嬉笑着锤他:“你怎么不说清楚啊。你跟吴雅丽没什么,上次出去玩不过是碰巧而已。” 县城附近开了家游乐场,曹玮跟吴雅丽前后脚随着大人去玩。结果大人们都不感兴趣,让孩子自己玩去,两人碰上了,讲了几句话。后来又有些项目必须两个人同时玩,于是方便起见,结成了对子。 生活中总有无数双眼睛。 比如刘恺威深夜跟女演员对剧本忘记打开的灯。 比如林丹夜拥妹子入酒店忘记拉上的窗帘。 曹玮和吴雅丽的组合刚好被学校其他人发现了。还不是他们年级的学生。但谁让曹玮上届运动会大出风头了呢。没有绯闻的名人都不叫名人。 第二天,学校里头就传开了,曹玮跟吴雅丽好上了。吴雅丽不否认,见到曹玮就害羞低头。曹玮急的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当然,跟他最近一直吃辣也有不可抹杀的关系。他家有亲戚从重庆来,带了不少火锅底料。)他想跟许多解释清楚,可是每次看到许多万年不变的微笑脸,他的勇气就跟掉了底的沙桶一样,全都漏光了。 眼看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同伴忍不住用胳膊捅他,催促他赶紧上。曹玮沮丧地吐出一口气:“算了吧,我看她根本不在意。” 许多回家的路上,特意绕去菜场,斩了1/4只咸水鸭回家打牙祭。 在她上高中前,她家的餐桌常年不怎么见荤。当然不是上高中后收入提高了,而是城里蔬菜一样贵啊,有时还不如买肉吃。 许多在单位吃了三年多自助餐,早就适应了一顿五六个菜,荤多素少的饮食模式(尽管她一直努力在肉里挑菜吃)。让她再这样天天寡下去,她接受无能。 别问她当时是怎么忍下十八个月只吃素,半点荤腥不沾的。那是她在佛前发了愿,只要许婧的女儿好,她就茹素十八个月。 许妈看到许多买回家的咸水鸭,皱眉埋怨她乱花钱。还不如买条鱼跟腌菜烧呢。许多心道,算了吧,要我开膛破肚收拾好鱼然后再烧熟。呵呵,她现在完全做不到。医学院解剖课跟手术室生涯的后遗症,她这辈子恐怕也解决不了。 许妈忙着做娃娃衣服的活计,烧饭的人现在又变成了许多。因为许多不会做衣服啊,所以连交换一下都不行。 许宁看到咸水鸭垂涎三尺。许多直接将鸭腿给他抓着吃。她特意让店主保留完整的鸭大腿,就是为了方便弟弟抓在手里啃。 上辈子,许婧的女儿就喜欢啃鸡腿鸭腿,每次大人们都爱让她直接上嘴啃着吃。 这辈子,她插手了她姐的人生轨迹。那个活泼可爱却迟迟不开窍的小精灵恐怕无缘再成为他们家的宝贝。许多有种难言的怅然,她这么做,算不算抛弃了那个孩子。 许多想到那时她在医院工作,每次下夜班都会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乡下看宝宝。其实到家以后也是睡觉,太累了,根本没有精力陪她玩。但即使如此,宝宝还是想让她陪着。每次她要回去上班时,宝宝都抓着她的包不放她。她只好哄宝宝:“宝宝,阿姨去上班,挣票票给宝宝花。” 结果后来小姑娘就含着眼泪拒绝:“阿姨不上班,宝宝不要票票。” 许多上一世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子,但她想也许即便她有了孩子她也恐怕不复最初第一眼看到宝宝时的悸动。在她产生母爱的年纪,宝宝恰好出现,使得她无意识间完成了母亲角色的扮演。 不知道那个孩子投胎到别的家庭中,那户人家是否有他们家上一世的耐心与关爱。 许多做好饭以后,悄无声息地上楼翻出了家里的相册。许婧的宝宝刚上幼儿园时拍过一张证件照,跟许宁小时候的照片摆在一起,就是许妈一眼看过去都没分辨出哪个是哪个。后来小姑娘渐渐长开了,愈发像许婧,但比许婧五官更加精致。 许多翻出许宁小时候的照片,轻轻摩挲那张粉嫩的小脸。许宁上楼找东西,看到她姐在看相册,忍不住羞赧:“姐,对不起,我毁了你的照片。” 许宁刚学会写名字时,喜欢拿着笔在所有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字。相册自然未能幸免。许爸许妈带许多去杭州灵隐寺玩时拍下的照片,也被写下了大大的许宁二字。 因为当初是计划将许多送人,许多没有百日照也没有周岁照。最早的一张照片就是这张模糊不清的旅游纪念照。然后就是五岁上幼儿园大班时跟姐姐弟弟的合照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方面的原因还是自卑于相貌,许多上辈子非常不喜欢拍照。 看着弟弟躲闪而愧疚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原谅你。” 谁不会犯错。她原谅别人,也放过自己。 第68章 偷鸡贼(上) 初赛成绩第二周的礼拜三就出来了。跟曾经经历过的一样,许多还是全校第一。不过这回是满分,上次应该没有这么高。 许多照旧要参加学校组织的竞赛辅导。李老师借口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从不肯学校竞赛辅导上课。许多深切地怀疑他老人家是嫌弃校方给的课时费太少,宁愿继续自己的小课堂。 给他们上课的也不是生面孔。五班六班的数学老师,也是许婧初三时的那位班主任秦老师。 秦老师讲了几道例题,然后发下卷子给大家做。他在教室里来回走动,观察学生们做题。 x+x+1=0,求x的值。 这题目是考察因式分解。许多看了眼,忍不住笑了。这道题目她曾经见过,还算了半天,最后结论真心蠢。 x^2+x+1=0 x^2+x+1/4=-3/4 (x+1/2)^2=-3/4 ∵(x+1/2)^2≥0,-3/4<0 ∴这道题目不成立,出题有误。 秦老师站在边上,看到最后有点儿惊讶:“你怎么往题目出错了的方向想呢?” 许多莫名其妙:“题目也是人出的啊。是人都会犯错。”前几年中考数学题还错了道大题呢。多少考生哭死在考场。 秦老师点头道:“不愧是考出第一的人。” 许多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班的程成原本才是年级第一。该君充分体现了浓缩就是精华,妥妥真学霸。后来一路上了c大最负盛名的物理学院,而后又考去中科院,是许妈嘴巴里别人家的孩子。 程成的爹妈原先跟许爸许妈是同事,同样在化工厂车间环境下孕育而成。 后来许多当妇产科医生时,老有刚怀孕的孕妇过来咨询:“医生,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用了手机/电脑/……吃了感冒药/……,这孩子会不会畸形啊。” 许多每次都不知该怎么讲。她能说没事?按照国际统一标准,唯一对孕妇胎儿健康没影响的药品只有维生素,其他的统一禁用慎用或咨询医生使用。她只好先拿雾霾说事,空气都这么差了,你总不能不呼吸吧。然后再拿自己跟学霸程成开讲,我俩在娘胎里就开始呼吸化工厂的空气;也顺利出生成长了,迄今为止没发现弱智或者残疾的征兆。当然,概率再小,发生了就是百分百。您还是去市妇幼/省人医做遗传咨询吧。 说来也蛮有意思的。许多跟程成从幼儿园起就一个学校。镇上的学校班级数目有限的很,但直到高考结束东奔西顾,她与程成从来没在一个班上过。许多后来回忆,她与这位真学霸唯一一次交谈还是初三时一起出去参加作文竞赛。 她问:“你写了多少字啊。” 程成答:“一千二吧。” 然后各自找各自班上的老师,么有话说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在班上梭巡一番,看到程成忍不住辣眼睛。这孩子长的真小啊。好像到高考结束后还没有一米六吧。整个人都像袖珍版一样。难怪他这样一路绝尘的学霸从来没闹出过绯闻。妹子们果然还是重点看脸。 许多默默给程成打气,表气馁,奋斗吧少年。霍金就剩几个手指头能动了,不也没耽搁人家寻找第二春第三春么。啊呸!她都在说些什么鬼。咳咳,她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讲,男人的魅力主要与他的社会经济地位相匹配。 第二天是镇上的交流会。没错,一年一度,全镇小朋友最为期待的交流会。因为是礼拜四,学校为了交流会特意放假一天,大家都乐歪了。完全无视礼拜六会加一天课,全然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次交流会除了许爸调休回来了。无论许婧还是舅舅一家都没时间。后者除了许妈没人在乎,前者大家都有点儿惋惜。怎么今年的交流会不在礼拜六礼拜天弄呢。 外公外婆坐着马自达来的。是他们村那位王姓小店店主亲自叫的车,送他们过来的。小王哥哥跟他妻子也不会放过商机,将小店交给岳父岳母代管,夫妻俩也来做生意了。 许多十分佩服小王哥哥,会做生意会做人。许爸许妈谢过他以后,将外公扶到家里坐下。春节里许爸最终先低了头,去老丈人家帮忙招呼客人了。一床名为“孝顺”的大被压下,露出来的全是家春秋。 外公没有精力上会场逛。人太多,空气太差,万一被挤了碰了,老人身体吃不消。许爸带着一双儿女去会场上玩,留下家里给妻子照顾岳父岳母。 会场上的大部分商品或者说基本上除了现做食物以外的全部商品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在没有淘宝的年代,农村是假货的倾销地啊。 许爸给了两个孩子一人十块钱,让他们自己玩。他清楚比起跟他一起逛,儿子女儿更愿意自己玩,他们才是一国的。 许多也不矫情,她的确没那么浓烈的孺慕之情。她带着弟弟兴致勃勃地在一个个摊位前转来转去。姐弟俩都有一个手揣在兜里捏着钱,会场上的扒手防不胜防。去年王婶准备捞猪仔的一百块钱就被人给摸走了。 会场上最多的是卖吃的,卖衣服,卖玩具,还有一些人蹲在街边卖盆花,小树苗等等。基本上农村生活用的到东西都有得卖。镇上人说起要添置点儿什么,最常见的说法就是“等上会场,我就……”。还有人在本镇的会场上没淘到合适的,特意等到旁边镇子上会场时再去买。 有些摊子上还卖盗版磁带。这时候任贤齐最火,十个音箱里起码有七八个在唱:“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他火爆的程度是多年以后的流量小生们望尘莫及,拍马难追的啊。 旁边服装店的老板也搬了个音箱出来,放的是《那些花儿》。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去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不是范玮琪的翻唱版本,而是朴树的原唱。 她愣了一下,总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许多给自己跟弟弟一人买了一串菠萝,边走边吃。今天上会场,家里有好菜,所以看到街上卖的各种卤肉卤鸡等等,姐弟俩也不嘴馋。 旁边有很多套圈子的小摊,一毛钱一个圈,隔着一段距离,奖品摆成了七八排,套到哪个就是哪个。许多对自己的准头没信心,买了十个圈让许宁试试。 许宁表情严肃地一个圈一个圈地往奖品上套。最后套到了一只钥匙扣大小的瓷娃娃,兴高采烈地塞给许多:“姐,给你,兔子。” 许多愣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做工粗糙的瓷娃娃是只小兔子,她的属相。她高兴地收下了礼物,郑重地揣进了裤兜。这时,她摸到了一只手,手指头已经伸进了她的裤子口袋里。 许多本能地抬头看,见到了一双竭力掩饰依然藏不住惊惶无措的眼睛。这还是个孩子呢,说不定都没许宁大。男孩的衣服非常普通,样子也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一眼就找不到的类型。 这人是扒手。即使他没开口,许多也能看出来他不是本地人。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大概是职业扒手的规矩。 许多没出声,也没放手。 许宁察觉到姐姐的异样,他是个聪明的男孩子,很快发现了对面少年的反常。许宁紧张地站到了姐姐的身前,企图用自己单薄瘦小的身体保护自己的姐姐。 许多用空着的那只手,安抚地摸了摸弟弟的肩膀。眼睛盯着那个几乎忍不住要颤抖起来的男孩,轻声道:“你放手吧,别招惹我们就行。” 她现在大喊一声“有小偷”,十之八九会有很多人围上来抓住这个男孩子。农村人讲究乡土情,乡里乡亲,不会由着一个外来客欺负她这个本地人。但是小扒手一旦被逮住,后续会如何发展就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她现在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倘若群情激愤,小偷被打死的新闻也不少见。倘若理智尚存,扭送去派出所,许多也不觉得好到哪儿去。 在执法记录仪被强制要求使用之前,镇上联防队(派出所人手不够,他们有点儿类似于万年背锅的临时工)执勤时,下手一贯狠辣。统一的惩罚手段皆是罚款。 许多手一松,那个男孩子就惊慌失措地跑走了。她管不了他,她只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下去。 当然,她没那么高尚。这孩子明显不是单兵作战,后面还有人操纵。要真是个大团伙,她把事情搞大了。那些人十之八九爱不会轻易放过她。从成本收益角度讲,她犯不着。 许多愤青时代也成为国人的麻木不仁痛心疾首。为什么要纵容违法犯罪,倘若每个人都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吼,新疆小偷还会这么猖狂吗?现在她早就不这么想。既然纳税人缴纳了税,那么维护社会秩序的主要职责就应该由国家机器承担,否则这钱不是打水漂了么。没理由主人付了薪水给管家,完了还得亲力亲为干管家的差事,受管家的气。我养你干嘛? 第69章 偷鸡贼(下) 许宁被这一出吓得不轻。直到小扒手消失在人群中时,他的脸色还是青白交错。 许多安慰了一会儿弟弟,借机告诫他,以后碰到这种事切忌逞强。跟人身安全比起来,身外之物根本不值一提。 边上有个弹珠子的摊主笑呵呵看完全场,此刻不忘开口招揽生意:“来来来,小孩,过来玩两把。说不定珠子弹到二十块里头,就发财了。” 这种游戏说来也简单。就是个扁平的开了盖子的木匣子,四块铁片竖起来做成三条道,从左到右分别上二十、十块、五块,从最右边的弹道里一拉弹簧,玻璃珠撞上匣子边,反弹到哪个道里头就能赢多少钱。玩一把一块。 听上去非常好挣钱,四条道,三条道都有钱拿,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谁能不得手呢。事实上,你试着玩时,肯定能进有钱的三条道,但一旦你付了钱真正玩,那么,许多就从未见人赢到过钱。 直到上高中时,她们数学老师偶然闲谈到这个游戏才道出歌中乾坤。最上面的木匣边藏着铁片,等你真正开玩,摊主偷偷把铁片推出,玻璃球撞上去就会改变轨道,直接进入不拿钱的那条道。当然那时这种弹珠摊子也已销声匿迹了。她特意在高二时家乡上会场时回来找过,一个也找不到了。 许宁有点儿跃跃欲试,他试玩了两把都是二十块,抵得上自己跟姐姐两个人加起来的零花钱了。 许多知道花钱打水漂,肯定不愿意。摊主一见,立刻拼命拉拢客人。许多嫌他烦,没兴趣敷衍,轻轻敲了敲木匣子暗藏玄机的那道边,压低声音道:“铁片。” 摊主脸色变了变。许多微微一笑,牵起弟弟的手,准备走。没走两步,就被摊主喊住了:“小姑娘,来来来,你跟你弟弟免费玩三把。” 许多转头,心平气和道:“叔叔,我不玩,我也不会拦着别人玩。”这种小把戏,距离诈骗的标准还远的很。她没打算砸别人的生意。 摊主面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叔叔是诚心诚意的。不说虚话,你俩一人三把。” 许多明白这大概是封口费的意思了。她不接下这个便宜,摊主始终不放心。她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要三把,我弟弟玩一把就行了。” 许宁懵懵懂懂地上前,一把挣了二十块。 摊主给了许多四张五块钱,笑道:“小姑娘跟弟弟好好逛逛,买点儿好吃的啊。” 许多也笑:“叔叔生意兴隆啊。” 许宁还想再玩,被许多拉走了。走到街角僻静处,她才把事情始末跟弟弟解释清楚。 许宁瞪大了眼睛:“姐,那他是在骗人啊!” 许多摊摊手。这跟知假买假是一个道理。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五十块钱能买个lv的包,你买了,回头再去打假。呵呵,谁信你买的时候以为是真包啊。 一行有一行的套路。你窥破了,最好也保持沉默,因为它在你解决能力之外。 许多拍拍弟弟的肩膀:“算了吧。你自己知道就好。这事儿,回头你自己慢慢琢磨。”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许多在卖菜种的摊子上淘到了金丝绞瓜的种子,颇为惊喜。她跟老板讨价还价,成功地以一袋种子的价格买到了两袋。 许宁听姐姐形容这瓜熟了以后摘下来剖开,可以直接瓜皮当碗,里面的瓜肉搅一搅拌上作料比凉皮都好吃。立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就种下。 许多看了眼手表。这表是她上初二时,许爸出差去外地特意带回来的。上一世她也有这样一块金黄色的表,读大学时莫名其妙不晓得丢到哪儿去了。这回,她想好好保持这块手表。 表上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半。她带着弟弟回家吃饭去。 那挣来的二十块钱,许多跟许宁都拿来买各种瓜菜种子了。这钱拿的烫手,还是早点儿花掉的好。 等到进了家门,许多就觉得钱似乎花早了。因为她家遭受了经济损失,那只坐拥整个后宫的大公鸡,被偷了。 许妈还指望这只鸡配种呢,丢掉了公鸡相当心疼,在家大骂偷鸡贼。 村里同样遭遇的不止许多一家。倘若诅咒能上达天听,老天爷恰好又闲来无事管了,那偷鸡贼早已被挫骨扬灰断子绝孙了。 这下,许多跟许宁都蔫吧了,连瓜菜种子都不敢拿出来显摆。 饭桌上,愤怒于偷鸡贼的厚颜无耻,许妈胃口大开,吃下了满满一碗米饭。姐弟俩长吁一口气,太好了,要是她妈气得吃不下饭,他俩也不敢动筷子了啊。 许爸安慰了几句许妈,看老婆有将战火波及到他身上的架势,立刻识相地闭嘴了。外公外婆同仇敌忾,怒骂偷鸡贼,后来莫名其妙地就歪楼到这个镇子的治安不好上头去了。大有什么风水招来什么人的意思。 讲到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背景。李家村虽然跟许家所在的村子都隶属港镇管辖,但李家村离隔壁的湖水镇更进。据说港镇公社刚成立时,死皮赖脸将李家村给要过来了。但李家村人的心依然以湖水镇人自诩。因为湖水镇历史更悠久,经济更发达啊。 就跟行政上,昆山属于江苏苏州的地级市,可是昆山人民一心想被上海纳入版图一样,妥妥看不上苏州这种乡下地方。 许爸听了心里不痛快,还是打着哈哈:“港镇也还好啊,李家村不也在港镇吗。” 外公外婆包括许妈在内,齐齐展现了一个名为“它也配”的眼神。 许多好怕这顿饭吃不下去啊。她跟许宁都还没吃饱呢! 桌上有李家村过来的李家其他亲戚,见状连忙打圆场:“哪儿没贼啊。我们这里算好的了。我听说广东那边,骑着摩托车,拿着大砍刀,当街抢包。你要是拽着不给,一刀就下来了。人家管这叫砍手党。” 其他人立刻配合地将话题转移到广东那边的治安上头。话里话外,咱们内陆虽然穷,但好歹出门不担心回不了家啊。 阿q精神,光芒普照大地。 姐弟俩好容易吃完一顿饭,感觉会消化不良。 亲戚们拼命找话题引开注意力。许多都觉得人家上他们家吃顿饭真心不容易,还得负责现场调停,维持世界和平。 好在人民内部矛盾不可调和时,我们可以将眼光转移到外界。镇上联防队派人下乡通知,偷鸡贼逮到了,失主过去领自家的鸡仔。 群情鼓舞啊!许爸许妈赶紧上街去联防队认领自家的大公鸡。许多姐弟俩也想跟过去长见识(纯粹是闲的好奇,许多大大的良民,上辈子除了办身份证以外,从未进过公安局),跃跃欲试。被许爸坚决的拒绝了,说那地方不好,没事不要去。 姐弟俩自家等啊等,直到将一张竞赛习题卷子全部做完了。许爸许妈才缓缓归矣,手上没有大公鸡。 许多惊讶了:“这么快就脱手了?销赃未免也太快。” 夫妻俩齐齐摇头。 许妈于心不忍:“算了吧,那个大的也就算了,小孩子实在可怜。两个人蹲在联防队的院子里头,那院子晒不到太阳,阴森的很。旁边站着人拿着自来水管,谁认走自家的鸡。那联防队的,就对着那两个小偷一顿冷水冲。我看那小孩脸都青白了,牙齿直打颤。我跟你爸商量了,算了吧。损失一只鸡就损失一只鸡仔。那小孩子实在可怜,我们看不下去。不认领我们家的大公鸡,让那帮家伙烧了吃掉的话。说不定能下手轻点儿。” 据许妈说,好几户人家都是看不下去那个小孩遭罪,放弃认领自家的鸡了。 唉,她的乡亲们还是善良心软。怒骂偷鸡贼诅咒偷鸡贼的是他们,但不忍心小孩子被虐打的也是他们。 晚上睡觉前,许宁突然问他二姐:“姐,你说,那个小孩会不会小学都没读完啊。” 许多说不出的心酸,只能摸摸弟弟的头:“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说不定那孩子是被拐卖的。这个世界上坏人实在太多了,永远不要丧失警惕心。” 许宁点点头,爬上床钻进被窝睡了。 许多回到自己房间,却久久不能安眠。 她想起前世在街上碰到的卖花小女孩,那时候全国打拐,许多拨了“110”报了警。但是据她在相关部门工作的同学说,解救工作进行的并没有那么顺利,那些孩子早就丧失了对社会救助机构的信任,很多人自己偷偷溜走,跑回去找拐带他们的人。 她们都无能为力。 许多现在只想先把自己的家人顾好。 许婧去读卫校,她其实非常担心,生怕姐姐脱离了自己的眼皮底下,会学坏。美女学坏比丑女更容易,因为这个世界上美女经受的诱惑会更多,多到无孔不入。 为了给她姐提高警惕心,打好预防针。许多将《盲井》、《盲山》当成新闻讲给许婧听。还说了有个姑娘去迪厅玩,结果饮料被人下了药,强奸了。后来因为这个过程中被反复下药,她染上了毒瘾,最终沦落猝死的故事。反正她所知道所有关于女性受害人的新闻,她都挖空心思地翻出来讲给她姐听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吓住她姐再说。 结果许婧先是小脸发白,然后两眼冒光:“多多,你故事讲得真好,写下来,投稿啊!” 许多:……姐,《盲山》《盲井》都是人家写的啦!停停停,说重点,谁让你当故事听了。 最后她姐保证她在外面一定乖乖当学生,绝对不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她才堪堪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这辈子她也不期待生孩子当妈了。感觉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她当了好久的妈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第70章 复赛(上) 数学竞赛的复赛就是这个礼拜天举行了。因为交流会周六加课,于是整个周末都泡汤了。 许多觉得好不开森。昨天种金丝绞瓜时,她都没能亲临现场。许宁信誓旦旦跟许妈说一定能种出直接伴着当面条吃的瓜,因为是他二姐说的。 许多好心虚,她上辈子只在网上看过金丝绞瓜的图片啊。 复赛是附近几个镇中学的学生统一到他们学校来考。难怪学校表现的这么重视,原来有主场作战。上一世,许多早早到了学校,距离开考不到半个小时时才悲剧地发现自己走错了考场。关于她为什么在自家主场还能走错教室,天知道!反正她不知道。 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学校几位入围复赛的学生。程成一如既往沉默,周炳额头上的脓包依旧醒目。许多迅速挪开了眼睛,还是看看窗外的碧草绿树洗洗眼睛吧。外貌协会的人,伤不起。 监考老师有两位,都站在讲台上。其中一人始终盯着下面的学生。另一人拿密封好的试卷展示给大家看,又喊了教室最前面一排的两位学生上去检查完毕,确认试卷密封无破损以后,签好自己的名字。 许多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竞赛考试的压力。那种重要考试特有的紧张感让她肾上腺素不由自主分泌旺盛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刚刚发下的试卷,开始审题。 复赛卷子的题量比初赛大多了。许多草草估算了一下,觉得起码是初赛卷的两倍。但两场比赛的考试时间是一样的。许多按顺序看下去,发现最后几道大题中有两道题目在李老师寒假给她的题册中有类似的题型后,她的心放下了一半。 不仅题量大,而且题目难度也不可同日而语。打个比方讲,初赛的卷子就是没进行过竞赛训练的学生,只要平时数学成绩还不错,通过就不难。但是复赛的题目,就是典型的竞赛作风了,早就脱离大纲范畴。 许多不由得庆幸自己曾经学过高中数学跟高数。经过李老师的针对性辅导,很多前世学过后来忘掉的知识点,她也都慢慢重新掌握起来。 竞赛不存在你不能用高三数学书里教授的内容解答初中竞赛卷的问题。许多简单粗暴有效地选择了她用起来最顺手的解题方法写卷子。 但即使如此,等到了最后一道题写完,时间距离考试结束也只剩下十分钟了。她迅速将卷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认没有漏题没写以后,又检查了一下最后几道大题,然后结束铃声就响起来了。 许多坐在座位上等老师收卷。两位监考老师要求大家坐好,一人收卷子一人收草稿纸,稿纸也不允许夹带出去。 等到老师宣布可以离场了。教室里才瞬间响起嗡嗡嗡的说话声跟挪动椅子时发出的声音。周炳跑到她面前问她考得怎么样。她想了想,摇摇头道:“题目太多了,我都来不及检查。” 周炳夸张地“哇”了一声,怪叫道:“还检查啊!又多有难,我都来不及做。” 许多微笑:“我不习惯空着卷子,不管会不会做,先把试卷填满再说。” 大概是许多并非竞赛型选手的形象根深蒂固,即使一次初赛第一名也不能轻易扭转。周炳迅速放弃了跟她的进一步交谈,转而跑去找程成对答案。 许多收拾好笔袋。她今天没带包,就拿了个笔袋出门。 许婧正在校门口等她。一见她就笑着跳起来挥手。她看她姐的样子,忍俊不禁。 许婧前世就个子不高,直到生完孩子也不过一米五五、五六的样子。所以她跟许多逛街时,不爱并排走。 有一次,她穿了差不多快十厘米的高跟鞋,开心地挽着妹妹的胳膊:“今天咱们并排走。” 结果经过商店橱窗时,她无意间看到橱窗里两人的影子,满脸黑线,勒令许多接着走在后面。许多无语,乖乖领命。前方最为高能的是,这个女人,穿高跟鞋逛街累脚。竟然强迫许多跟她换鞋,抢了许多的球鞋穿。 按道理说许婧人小脚也小,平常三十五码的鞋许多三十八码的脚怎么也穿不上啊。但是许婧脚背厚,许多脚苗条(对,她浑身上下就瘦了这么双脚),那双鞋的设计又有问题,许多竟然穿上了。 一点儿也不开森。呜呜呜,她好想接着穿她的球鞋逛街啊。 许婧接过妹妹手上的笔袋,笑着问她感觉怎么样。许多还没来得及回答,学校不远处卖炸鸡脆骨的大叔就喊:“那个穿绿裙子的小姑娘,你的鸡骨头好了。” 许婧欢快地奔过去拿买给自己跟妹妹吃的零食了。 许多本想跟过去,但刚好一大波学生出来,她被挤到了门口。人走的差不多时,突然有个女生从篮球场方向走过来,一把将许多推到校门边的墙上,恶狠狠地威胁:“许多,你等着。老娘叫你好看!” 许多愣了一下才认出是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叫黄佳还是什么的。不好意思,她脑子里揣着的东西太多,一时间不太记得请同学的名字了。她想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威胁了。 好吧,她一点儿不害怕,反而有种诡异的荒谬感。想象一下一只小老鼠主动跑去撩猫威胁猫的画面,她心中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感觉。 黄佳(姑且先认定是这么个名字吧)跟她结下梁子应该与这礼拜五地理生物会考有关。他们这届规定了,初二的地理生物会考要是不通过的话,那么初三时就没资格参加中考。 许多考试前也只草草复习了一下,所以尽管有前世的学习经历打底子,她也只能是能过,而不是闭着眼睛都能过。 考试时,黄佳坐在她身后。许多也放她抄了,反正于她又没半毛钱的损失。但黄佳千不该万不该不愿意自己写,在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抢走了她的试卷,直接将姓名那一栏涂掉,写上自己的名字。 许多可没舍己为人的圣母心。她毫不犹豫地举手喊来了从头到尾看报纸的监考老师。 黄佳被警告处分了。但会考成绩也没被取消,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礼拜五放学时,黄佳就威胁要找人揍她。可是许多没当回事,没想到隔了一天,这姑娘又蹦跶出来了。 唉,学生挂科了威胁教授的既视感怎么破。 许多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表情,给出恰当的反应。揪着她衣领的手就被一掌拍飞了。咳咳,其实黄佳的手也是她啼笑皆非的原因之一,无他,黄佳矮了她差不多有一个头。想象一下踮起脚尖揪人衣领的场景,噢,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许婧一把将黄佳推开,冷笑:“姐姐我这还没离开一年呢!这里就变天了?!轮得到你出来蹦跶了!什么东西!你的脏手敢碰我妹妹一下,我剁了它!” 许多:0-0,姐姐,你居然还有这种画风!感觉世界好混乱,姐你什么时候总裁酷炫狂霸拽了,你明明是总裁文里头的小白花啊!你抢了男主角的台词,让男主角上哪儿找存在感去。 第71章 复赛(下) 黄佳看来还真认识她姐,而且相当畏惧。一直低声下气地表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许多是她妹妹。 许婧冷笑:“别给我装傻。这学校里,谁不知道许多是我妹妹。你不过是看我走了,过气了,昨日黄花了,所以觉得该你当家做主了。” 许多:……姐,你用错成语了,那个成语应该是明日黄花,没有昨日黄花这个词。 黄佳连连摆手说没有的事。婧姐真的误会了。 许婧轻蔑地抬了下眼皮:“误会不误会,你自己心里有数。既然你这么说,我姑且先信了。要是后面再弄出点儿什么,别怪我下手太狠。华子哥一直说我胆小,想带我练练胆来着。” 黄佳这回是真的慌了,差点儿扑通跪下,连声哀求:“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华子哥。都是我不对,许多,我跟你道歉。” 许婧一把挥开她缠上来的手,嫌恶道:“叫谁姐呢,谁让你乱叫。这次就算了,权当是看在你是我妹妹同学的份上。下回我可谁的面子也不给。” 等到黄佳走远了,许多还整个人都处于斯巴达状态当中。一定是我考试太紧张用脑过度幻视幻听了。 许婧郁闷地将炸鸡骨头递给妹妹,埋怨道:“这女的怎么这么啰嗦啊!废话这么多,鸡骨头都不脆了。” 许多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气若游丝:“姐,你怎么能镇得住她啊。” 许婧满不在乎地从纸袋里头插了一块鸡骨头出来吃,声音有点儿含混不清:“华子哥不是住在咱们村上么。他爸咱们还喊伯伯呢。他认识我,认我当妹妹,发话说过要罩着我。所以他们这帮人都不敢得罪我。” 许多差点儿没被鸡骨头卡到。是的,即使在这种时刻,她也没忘记吃炸鸡脆骨。她有点儿慌乱:“姐,华子哥比那个达子,那就是个真正的混混。你……你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化身教导主任跟失足少女苦口婆心的戏码,她真心没研究过啊! 许婧不以为意:“你怕啥啊!放心啦!华子哥对我没意思。肚子不吃窝边草,他从来不动咱们村上的女的。我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吓你那个同学呢。她那种层面,华子哥根本就不可能搭理她。——哎,这鸡脆骨还真不错,要不,咱回头再买一份带给宁宁吧。” 许多被她姐拽着胳膊走。 人真心不禁念叨。小姐俩前脚刚聊到华子哥,后脚就在炸鸡骨头的摊子上撞上正主儿了。当然,认出来的是许婧,许多上辈子连正面都没见过华子哥几回。 华子哥怀里头正搂着个清秀小佳人哄着,听到许婧喊她,朝她的方面露出痞气的笑容。 许多刚好寻声看过去,她的小心脏立刻不争气地“扑通”了几下。即使她在网络时代经历过各种小鲜肉的狂轰乱炸,但二十岁的华子哥真心美的犯罪,颜值在她见过的真人里头妥妥排的进前三。 说起来这位华子哥,陈安华,也是小镇风云人物之一。他家就这么个独苗苗,《古惑仔》系列风云的年代,陈安华就是妥妥一个古惑仔。长期占据镇上的台球室、游艺室、录像厅等地,许多估计是抽成收保护费之类。 他长着张极品妖孽脸,身材好,又会玩,身边小姑娘如飞蛾扑火。当地娶媳妇要给彩礼,上世纪九十年代时就已经妥妥过万。陈安华一分钱不用掏,小姑娘偷了家里头的钱哭着喊着要跟他。两桌酒一摆,就是娶老婆进门了。 后来第一任老婆丢下女儿跑了。大家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满足感。这就不是个能过日子的男人。 然后,陈家又住进了一个姑娘,叫小雨还是小玉的来着,比陈安华足足小了八岁,跟许多一般大。姑娘家来人想带走女儿,姑娘抵死不从。家里一怒之下当场表示断绝关系,再没这个女儿。 这不是说说,陈安华再婚时,新娘娘家一个人也没来。第二天带姑爷回门,姑娘家直接拿扫帚赶人。人人都说这姑娘是猪油蒙了心,有她哭的时候。可她挺乐呵,据说每天还跟着一群大妈跳广场舞,很有朝气蓬勃的气势。 就在大家感慨渣男配贱女,人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时,陈大伯重病入院了。 这场病成了陈安华人生的转折点。后来他事业小有所成后偶然碰上许爸。被许爸拉到家里吃饭,曾经说:“我当时就觉得不行了,我根本借不到钱,亲戚都躲着走。还是我姑爹仗义,抵押了家里头的房子借钱给我。我想我怎么着都得好好干,起码不能寒了我姑爹的心。” 大概能混的人脑子本身就活。陈安华后来自己搞汽修美容,竟然一年妥妥大几十万,生意好时过百万正常的很。而且他除了工作就一门心思扑在家里,出去谈生意,叫小姐陪酒他都推。 中央八项规定出来后,单位职工收入锐减。许多常常拿他的事来打击这帮过五关斩六将才杀出一条血路进入国家工作人员队伍的高材生们。瞅瞅人家,看看你们,学富五车,毛用。公务员们纷纷表示:求表打脸,马上去工地搬砖。 当初那个被人骂脑子有坑的小雨(小玉?)又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人的际遇,当真一言难尽。 许多大学时班上英语老师曾经给他们放了部励志名片《ss》(中文译名:《当幸福来敲门》)。班上女生都说:要找准一个潜力股太难了,男主角的老婆没错啊,她都在他身上浪费干净最好的年华了,谁知道后来他会翻盘啊。 说到底,还是靠自己更加稳妥。 陈安华本来打算跟许婧聊上几句的。但一看她边上还杵着个五大三粗一脸懵逼的许多(嘤嘤嘤,站在她小鸟依人的姐姐身边,她妥妥就是只鸵鸟),立刻识相地闭嘴了。他们混混也讲究江湖道义,对那种努力上进的好学生敬而远之,绝对不招惹。许婧的这个妹妹吧,就是典型的好学生。他还是别给许婧惹麻烦了,不然小丫头回自己家说不定要挨打。 陈安华朝许婧又点了点头,拿起自己那份炸鸡骨头搂着小美女走了。 许婧连忙挥手道别。许多也虚虚地朝小美女挥挥手,她刚才净盯着人家小美女看了。此刻她心头千言万语,姑娘啊,回头是岸。 她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陈安华的前妻,但她知道从陈安华身上找到幸福的人绝对不是这小美女! 许多决定还是让她姐离陈安华远点儿。在这位老人家改邪归正之前可没少做缺德事,尤其对小姑娘。 许婧闻言大笑,指着许多惊异地问:“你怎么会想那么多,他也太老了吧。” 许多心道很好,继续保持,这样不容易被老男人骗。不过大六岁就叫老,估计会有很多男人膝盖上插了无数把剑。 许多实际上并不担心她姐跟陈安华搞出点儿什么绯闻。因为上辈子她家后来即使不乖,也没再和港镇上的人产生瓜葛。 炸鸡骨头真心好吃。给许宁带的时候,她俩也没忘了一人再来一份。等到了家门口都要吃完了。许婧哀怨地看着空纸袋,泪目:“完了,得减肥了。” 许多浑身一个激灵,天啦!她都多久没称体重了。 看着许婧的小骨架,她忍不住各种羡慕嫉妒恨。她姐脸小,骨架小,可占了大便宜了。她一米六五的个子,一百一十斤时怎么也该比她姐一百一十斤时瘦吧。然并卵,两人出门,人家依然觉得是她姐瘦。 多么丧尽天良,不让人活下去的节奏啊!大骨架的人,两辈子加一起都别指望丰神秀骨什么的了。 她森森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无尽的恶意。 许婧还在一边哀叹减肥,一边将最后一块炸鸡骨头塞进嘴里嚼的香。许多已经当机立断地自己袋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骨头放到了许宁的那份里头。 跑过来给两个姐姐开门的少年满脸感动:“二姐,你对我真好。” 许多:呵呵,你高兴就好。善意的隐瞒对和谐社会的构筑,是多么的重要。 第72章 远和近(上) 复赛成绩出来的没那么快。 期间许多还参加了物理竞赛的初赛。照旧是在本校先筛选。 许多也没多认真,她的精力主要都放在数学竞赛上面了。物理竞赛的卷子并不难,感觉更加像难度系数高点儿的期末考卷。只有最后一题求方糖密度的题目有点儿意思。 题目条件提供,长方体方糖一块,白砂糖,水,量杯,刻度尺、天平以及砝码,求用三种方法测方糖的密度。 第一种毫无难度系数,直接拿尺子亮出长宽高,算出方糖体积,用天平砝码测出质量。密度等于质量除以体积。第二种许多也知道。将适量白砂糖放进量杯,先测出体积;然后将方糖加入摇晃,使得砂糖覆盖住方糖,再测出二者的总体积。 第三种,许多有点儿怔忪。 她当年第一次看到这道题时,是将方糖直接加入放水的量杯,然后算出体积。其实真正使用过方糖的人都知道,方糖没那么容易沾水就化,但按照物理学的原理,必然是要考虑方糖溶化,所以量杯测量不准确的。 那么怎样才能使得方糖不在水里溶化呢?许多想到了饱和溶液。将白砂糖加入水中,制成饱和糖水,记下第一次的刻度,而后加入方糖,记下第二次刻度,两者相减得出的结果就是方糖的体积。 许多有点儿隐约的兴奋。这个解法不是来自于前世的记忆也不是来自于初二一整年物理竞赛辅导的习题。她心中洋溢着焦灼不安的喜悦,原来她也是会思考的,会从其他角度考虑她遇见的新题目。 前世今生,她都一直以为自己不擅长面对挑战。每当进入一个新环境,面临新问题时,她第一反应不是思考怎么解决,而是想要寻找有没有现成方案借鉴。倘若没有先例,她就不知所措了。 许多想,也许一步步的,她也会成为那个书写方案让别人借鉴的人。 物理初赛结果出来的比数学竞赛复赛成绩早。许多拿了九十八分,那道题目老师给了判了√。 物理老师非常高兴地表扬了她,夸她会动脑子有灵气。全校那道题,三种方法只有她一个人全写出来了。许多心道她还是沾了重生的光,学过相关知识,明白何为饱和溶液。 许多顺利进入物理竞赛的复赛。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上辈子她也通过了初赛。但是,他们班物理老师的孩子刚好那段时间生病了,物理老师家里学校医院跑,把这事给忘掉了。 忘掉了。 许多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后来物理老师跟她说起来时,她好像也没啥反应。现在的她真要深深地鞠一个躬啊!这对师徒,real心大。 数学竞赛的复赛成绩出来时,初二下学期也走到了尾声。她成功地以八十八分的成绩进入了决赛。全校唯一一个。 许多一点儿也不惊讶,上辈子他们学校这次竞赛复赛全军覆没了。她是带着重生金手指来的人,成为黑马一点儿也不惊讶。至于其他人,抱歉,重生光芒她可没普照大地。 同桌陈美都快乐疯了,不停地摇她的肩膀:“许多许多,你太能干了!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偶像。” 许多:呵呵,妹子,你能不能先放过姐姐的衣服啊。另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讲,偶像,就是呕吐的对象。初一的思想政治练习册里还有幅漫画里头这么讲呢。╭(╯^╰)╮陈美还在喋喋不休:“就是要让那帮男生好看!天天都叫嚣什么男生就是小学时不知道努力。等上了中学一发威,女生只有跟在后面死命追的份。” 许多:……幻想吧!各省高考状元常年女多男少,有些高校招人,女生分数线能比男生高十几分。大学里头,女生的成绩也普遍比男生好。一堆大老爷儿们还唧唧歪歪说现行教育制度偏袒女生,他们成了弱势群体。 陈美小姑娘没留意到许多的脑内小剧场,已经替她定下了宏伟目标:“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决赛拿个一等奖回来,闪瞎他们的狗眼。” 许多被呛到了。不要啊,姑娘,吹牛很容易被打脸的。姐真心不是竞赛小能手啊。姐只擅长做中等偏上难度系数的题目。真正的竞赛人家选出来的绝对是天赋异禀的人才啊! 陈美早就欢快地奔到教室后面下宣言去了。 许多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帷幕即将拉开。算了,谁年轻时没许下壮志雄心,人不疯狂枉少年嘛。 后面的一堆男生正围着周炳安慰:“没事啦!你看程成也没考过。” 周炳好想哭,凭什么啊!他承认他综合成绩的确被程成甩一条街(主要是英语太烂),但他数学明明要比程成好很多啊。连李老师都说他学数学有天赋来着。还特意给他开小灶呢。为啥这帮家伙认定他考不过程成是正常。 陈美在教室里头转完一圈后,周炳总算从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插刀的哥儿们包围圈中挣脱了出来。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许多的壮志雄心吸引了。 呵呵,班长好霸气,说要拿一等奖。这可是全省的竞赛啊。 许多无力吐槽。她能说这是陈美胡说八道吗?这不是在当众打小美女同桌的脸么。小孩子怎么能受得住。这孩子只是一下子乐颠了,没分清楚轻重而已。 班上闹哄哄的。隔壁班的同学都过来抗议了。纪律委员徒劳无功地让大家安静,完全压不住,最后只能无助地看向班长。呜呜呜,班长很残暴的。一般情况都置之不理。 好在这回班长良心发现了,竟然主动走上讲台,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不用再讨论了。这话我说就说了,也没什么。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亦不会因此而脏了手。无论目标再遥远再宏大都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一年两年做不到的事,三年五年就有希望,八年十年说不定已梦想成真。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永远都不会可笑。” 曹玮盯着讲台上的少女目不转睛。他同桌怪笑着捅捅他的胳膊:“怎么,后悔了。都说让你死命地追了。” 曹玮摇摇头。他神差鬼使地转过了脑袋,后面的黑板报上有一首许多抄上去的小诗:远和近顾城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曹玮趴在桌子上,闷闷地嘀咕了一句:“他不会喜欢上我的,也不会喜欢上我们学校的任何人。” 同桌没听清楚,凑过来想让他再说一遍,被他推开了。 第73章 远和近(下) 如果说数学竞赛进入决赛还在许多考虑之中。那么物理竞赛可真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无他,因为她根本没有额外花功夫准备。主要是想准备也无从准备起。镇上初中之前就没有专门抓这一块的物理老师。 许多就跟平常考试一样参加完了复赛,没想到竟然有个复活节大彩蛋从天砸下来。她竟然入围了,虽然是以吊车尾的成绩。 同样进入决赛的还有程成。他非常有风度地对许多表达了祝贺。许多仲怔了一下才表示同喜同喜。主要这位小爷平常画风太高冷。 六个班的尖子生集中在一起补习,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课间都会凑到一起聊天。男生聊篮球nba,女生谈八卦。在妹子们不懈的努力下,许多终于同意陈冠希比谢霆锋帅。(她内心深处一点儿也没挣扎好不好。论及盛世美颜,这会儿的陈冠希妥妥秒了后世无数个小鲜肉啊!只是,姑娘们,等到“艳照门”事件出来后,你们能够保持同样的理性态度就好。) 程成就是这种群魔乱舞的班级氛围中的一股清流啊!人家从来不参与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搞得许多在他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看看,明明你是成年人,人家就比你懂事有内涵多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看八卦杂志居然还能看的这么欢乐。那哪里是新闻,分明都是旧文啊! 呵呵,可是看了真的好喜感啊。隔着十几年再看,真心两个字,打脸! 初二最后一次期末考试,许多跟程成还有另外一个女生王云云并列年级第一。 初三终于风雨欲来。 这个暑假许多生不如死。因为数学竞赛跟物理竞赛的决赛都是在八月份举行。极其丧尽天良没未来吧!他们这些准初三生暑假里学校本来就只给了两个礼拜的假期。 许多总觉得上辈子初二那年的暑假没那么短的。嘤嘤嘤,人家好久没好好休息了,真想放个大假啊! 因为准备竞赛,许多跟程成连一天的暑假都没捞到。她比程成更惨,她要两头兼顾啊。近乎于裸考冲进了决赛,现在让她直接放弃物理。抱歉,前世今生都穷怕了的许多,根本做不到。 物理决赛因为有实验部分,现在实验室完全敞开了对这两个学生开放。许多对做实验信心不大,她能牢记每一个实验步骤,但她真心没办法保证到时候电路连好了,灯能亮起来。 她大学时可经历过明明没有一点儿步骤不对,指导老师过来检查也没发现问题,结果灯就是不亮的悲剧。然后边上同学不信邪,拆了重来,灯亮了。 不说了,回忆是个坑,一步一个准。 她还是在程成欲言又止包含同情的目光下继续第三次实验吧。 呵呵,姐怕啥。这个竞赛机会基本上也是捡来的。姐一点儿压力也没有。你说姐的手在颤抖,那肯定是你眼睛抽筋,看错了! 许爸跟许婧直到七月中旬才回家。回家就丢下一个大炸弹,许爸又看中一套房,准备下手。 许爸在的厂子响应政府号召,搬到河东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去了。为了减少职工们的抵触情绪,做好后勤保障。厂子跟城建集团合建了宿舍楼,按照市场七五折的价钱卖给职工。 许爸有点儿犹豫,河东的房价2000块一平方,打了折扣划下来也得一千五百块钱一平方。比起当时给许婧买的那套房子,足足贵了一倍多。 可要是不买房的话,他听了二女儿的分析又试探了几位战友的口风,以后福利分房绝对是没戏了。他隐隐察觉到房价会上涨,就跟女儿们说的那样,人人都往城里跑,谁不要地方住,房价不涨才怪。现在单位肯以七五折的内部价卖给他们,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因为这回房子没有小户型,最小的一套也要一百零二平,加起来总价最便宜也得十五万多。许爸犹豫要不要跟许妈提一提,毕竟是笔大支出。 结果许妈一听房子在河东,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就是农村!你辛辛苦苦花那么多钱去那里买房,还不如到县城买呢。现在县城都划城区了,买了房子就是城里人。” 许爸不动声色:“县城的房子买在哪儿啊?离我单位那么远,上班不方便。” 许妈立刻要了丈夫的手机打给自己弟弟,说了足有二十分钟后,兴高采烈地跟许爸讲:“就买在李成他们小区隔壁,才一千块钱一个平方。这样两家人也有照应。你骑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公交车站,有车子去河东。” 许爸完全不想再跟妻子沟通下去了。 许多忍不住刺她妈:“你有没有想过那样爸爸上班有多不方便。” 许妈不高兴起来:“你爸单位有宿舍,要真嫌远,住在宿舍就是了。” 许婧啼笑皆非:“那买了房子就空着?” 许妈一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会空着。你舅舅住的那么近,只要放假了,我们上去不是很方便嘛。” 许爸忍无可忍,丢下一句话:“李琴,你自己想想清楚,你到底是跟我还有三个孩子过,还是跟你娘家人过。”掉头走了。 许妈吓了一跳,朝儿女抱怨丈夫:“你们看看你们爸爸,狗脾气,我又没讲什么。跟亲戚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不好吗?” 许宁冷笑:“谢谢,算了吧,我是能离多远离多远。” 许爸晚上回来后。许妈又提到了房子的事。许爸一脸漠然:“买什么买,我接着住宿舍。” 许妈急了:“我都让李成帮咱家找房子了。你怎么一下子又不买了。” 许爸冷笑:“人穷志短,买不起,我还是住宿舍算了。” 许妈气得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又坐在房间里流泪。许多进去拿东西,她看着女儿欲言又止。许多疲惫地阖了下眼睛die,你真要作死,谁也拦不住你。 她忍不住给了母亲一个忠告:“妈,你想清楚点儿。舅舅有舅妈,李媛跟李强,他们才是一家人。你也有你的家庭。” 第二天许妈不再提到县城买房的事。许爸也没多热情,直到假期结束走人,还是面上淡淡的。 许多有些害怕家庭会发生变故。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物质的本质都在运动。她将自己的银行卡塞给了许爸,偷偷道:“爸,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房子必须得买。否则后面会疯涨到谁也买不起的地步。看看香港,看看日本就知道了。” 许爸愣了一下,拍拍女儿的脑袋,苦笑道:“你别替你妈描补了。你妈的脾气,我跟她结婚快二十年,比你更清楚。算了,她就是这种人。忍忍吧,我让你们忍忍,我自己也忍忍。” 最后许爸还是拿走了许多的银行卡。因为父亲跟三个孩子都觉得买房这件事瞒着许妈进行会比较好。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许妈知道以后会再弄出什么事情来。如此一来,家里的存款就不能动用了。 许爸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有近三万块。他才上了一年班,平常家里人情往来,许妈让他从城里带东西回家是不会额外给一分钱的。 能攒下这么多钱,许多都能想象的到,她爸该有多节省。这半年来,她爸连烟都鲜少抽了。对一个老烟枪而言,戒烟有多难,看看医院的戒烟门诊就知道。 许多跟许婧各拿出了一万块,这基本上是两个女孩子全部的稿费积蓄了。许多初二下学期都埋头准备竞赛的事,加上要帮忙做家务,鲜少有时间写稿子。 最后许宁从书包里拿出个八宝粥的空罐子,打开来,一五一十的数,竟然也凑出了七百八十块。 许爸、许婧还有许多心疼这个小男孩没收入,想起来就会塞上五块十块给他买文具买零食。没想到许宁竟然一声不吭,全部攒了下来,凑成了这笔小小的财富。 许爸笑了,摸摸儿子的小脑袋,温声细语道:“好,这次买的房子就写宁宁的名字。” 许宁立刻拒绝了:“不要,写二姐的名字,大姐有了,该轮到二姐了。” 许多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许爸的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叫尴尬。但他很快顺着儿子的话说了下去:“对,是该轮到多多了。” 许爸这是第二套房贷款了。不知道是现在相关规定还不完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许爸付了五万块钱的首付,而后又通过单位担保拿到了十万块的贷款,顺利买下了这套102平方米的房子。至于那两平方的钱,请相关科室的负责人喝了顿酒,对方大笔一挥,权当是添头了。 许多沉默地接受了房产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件事。她可以付出,但她的付出一定要得到承认,并且有相应的回报。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无缘无故源源不断的爱。 上一世她会在心力交瘁下选择逃离她的家庭。这一世如果依然不能改变,她照样可以掉头离开。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第74章 佛跳墙(上) 七月份一晃而过,八月份更热。 数学跟物理竞赛的决赛阶段都在市里举行。数学在老牌竞赛名校实验中学,物理竞赛则是在官方认证全市综合排名第一的师大附中(其实这就跟清华北大谁也不肯自认老二一样)。 两者前后只相差一天。 许多觉得还不如分上下午一天结束战斗呢,这样她还得在城里耽搁一天,好烦啊。 好在学校对她跟程成这两朵硕果仅存的奇葩颇为重视,不仅配备了一名学生两位老师的豪华配置(虽然许多认为那个所谓的生活老师纯粹是趁机免费进城玩的),还给他们在考试场所附近安排了房间。 从镇上坐公交车到县城公交车站再转车去考试地点,中间还得倒两次车。为了保证他们的休息时间,校长特意从镇政府借了辆小车(校长没小车坐的,清廉吧!)。即使这样,六点钟出发,到达师大附中时也快八点了。 一下车,充当司机的校长大人(镇政府的司机比较拽,拒绝为非领导服务)亲自给他们买了早饭递到手里。许多立刻觉得,她要是考不好都对不起校长大人的服务到家。 校长大人的怀柔政策,好狠。 师大附中的校门口拉了横幅欢迎广大考生,门口站着保安一脸严肃正经,就是不放人进去。 八月份的火炉啊!许多阴险地想,师大附中就是想增加主场优势,把他们这帮外来人员先热晕过去再说。中国中学校服普遍以冬天不保暖,夏天不透气作为面料选择的首要定义。许多这还穿着裙子呢,照样热的想伸舌头。 小车不能停在校门口。校长找到地方停好车以后,回来时拿着几瓶冰镇矿泉水递给大家,特别提醒两位学生:“先别喝,太冷了,免得到时候肚子不舒服。” 众人赶紧道谢。许多接过矿泉水瓶,抓在手里贴在额头上冰了一会儿,感受便携式冷袋的沁人凉意。程成突然想到一道题有点儿不确定,赶紧跟物理老师商量起来。许多也凑过去听,这种时候说不定就能压到题。 想当年她高考进考场前,班上有个同学问了她一个数学概念的定义。她当时答错了,被另一位同学纠正了。然后,高考卷子上有一道三分的填空题恰好就考这个概念!许多的高考分数只比本一线堪堪高了四分啊。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两个学生有题目打岔,也不觉得酷暑难耐了。校长过去再三再四跟保安交涉未果。八点半的时候,学校里头终于出来个戴着考务人员工作牌的老师,宣布大家可以进场了。 物理老师再次检查了他们的文具袋,确认备考物品都带齐了,挥挥手,放两个学生进去了。 师大附中的决赛考场汇集了全省的考生,足足坐满了一整个阶梯教室。许多粗略打量了一下,觉得差不多有三百多个考生。八位监考老师交替在教室各个方位巡视,每个人都端着张严肃方正的脸。 这次检查试卷的密封性,选上去的学生是随机抽号的。许多看到此时还算得上高大上的多媒体设备,电脑选号程序,总有种公务员面试选择分组序号的现场即视感。由最前面一排的两位学生,一个人点鼠标,一个人背对着屏幕,面向大家喊“开始”“停止”,抽出两位考生的座位号,由这两人上去检查卷子的密封性。 许多知道师大附中玩这一手是为了镇住这帮来自全省各个地方的尖子生,好为来年中考争取更多更好的生源。但她心中有种莫可名状的淡淡排斥。 乡下初中并没有电脑课,一般的农村家庭也没有电脑。许多当年直到上高中才第一次接触电脑。师大附中有没有考虑过他们这些农村学生的感受,那种从骨子里不经意间弥散出来的优越感让许多不由自主地皱眉。 上辈子许多一度胖到了一百三十斤。即使后来她减肥成功了,维持在正常体型(医生对于正常体型的定义与流行观点具有差异),她依然非常厌恶别人对待肥胖者不礼貌甚至嘲笑捉弄。 讲台上的老师喊了两声,许多才反应过来,她被抽到了。 许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坐在他旁边的男生微笑:“劳驾,我要上去一下。” 那男生微微点了下头,低声道:“一起。” 他站起身。许多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身体。这男生坐着时还不显,站起来差不多足有一米九,真心好长啊! 卷子的密封性没有任何问题,许多在那男生后面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回座位时,男生让她先走,她道了谢,回到位子上默默念了声佛号。嘤嘤嘤,她现在开始紧张了怎么办。 考卷一张张地从前往后传。许多拿到试卷的刚扫一眼,我靠,这什么情况!她顿时忘记了紧张。因为她看到了许宁当年高考的物理题。 别问许多怎么记得这茬的。作为一个曾经的二十四孝好姐姐,她是会在弟弟高考三天失眠三天,高考成绩出来前一天接着失眠一整夜的。许宁说自己高考时一点儿也没遭遇人家说的紧张啊夜不能寐啊什么的。许多在边上暗戳戳地想,因为这些你姐我已经全部代劳了。 如此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许多,怎么可能不在高考试题及参考答案出来的第一时间花上五毛钱大洋(那时报纸真便宜)将最新版扫回宿舍。 然后她自己做了,欢快地发现她弟直接放弃的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第一小问她居然会做(只有三分分值,后面两问她完全无从下笔)。她一高考选择了生物化学组合的人,物理卷子后面的大题神奇地有两道竟然不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呵呵,此次物理竞赛决赛卷上的这道题不俨然是当年那道物理高考题的翻版么。 许多心无旁骛,抓起笔来先把那道题给写了。开玩笑,隔了十年的时光,她历经千山万水才想起来的题目,万一过一秒钟忘记了怎么办。 大概是她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的诡异笑容太惊悚,监考老师总有意无意在她身旁停驻。 许多会受影响?当然会。不过影响并不大。她前世身在的单位是某项国家级资格考试的主管部门,动不动就被派出去监考。她切身体会,监考老师晃久了会嫌无聊,不用她抗议,自然会换地方。 果然,过了不到五分钟,投射到她卷子上的阴影消失了。许多这时初步完成了整张试卷的审阅,迅速分配好答题时间,正式投入到答卷状态中去。 决赛的卷子题量相当大,整整三张卷子六面纸,半面也没空下。许多觉得就难度系数而言,前面分值不高的选择题填空题不算难,但非常绕人。貌似抬脚就到,但望山跑死马,山路十八弯。她一面提醒自己不要掉进陷阱,一面控制着速度解题。饶是心中有了警惕,等做到后面的大题部分,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许多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能够感觉到心跳的速度较平常加快了,估计一分钟九十到一百的样子。不过她并不担心,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少量的肾上腺素飙升,可以刺激细胞活跃度啊,让脑子更加灵活。 感谢曾经看过做过的高考题,省却了她在那道题上的思考时间。等到许多做完所有题目,刚放下笔,考试结束铃声就响起了。她刚才精力过于高度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的善意提醒。 许多匆忙将卷子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确定没有漏题就按照监考老师的要求规规矩矩放好。其实这时候发现有题目没写也来不及了,检查不过是图个心安。 交完卷子站起身准备出教室时,不知道是坐得太久,血液一是来不及回流供应脑部需求还是刚才脑细胞过度活跃消耗葡萄糖过度,许多竟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她连忙扶住椅背,等待黑朦过去。 许多的位置距离阶梯教室的门比较近,等在边上待她走掉好出门的男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友善地递给她一瓶运动饮料:“低血糖吗?喝点儿糖盐水吧,我没开封。” 许多没客气,道谢接过饮料。可惜她现在没力气,手上又有汗,拧不开盖子,还是助人为乐的男生帮她拧开的盖子。许多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闭上眼睛,缓了缓神,等到心跳逐渐平缓下来才轻轻吁了口气。 “谢谢你,麻烦你了。” 这时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等在外面的校长跟物理老师都探身进来看,冲许多招手:“许多,先吃饭去。” 男生微微笑了下:“不客气。” 许多拿着笔袋慢慢走出教室。跟在身后的男生也没催促她,直到出了教室门,才跟她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祝你下午实验顺利。” 许多回复微笑:“谢谢,也祝你顺利。” 第75章 佛跳墙(下) 物理老师试探性地问:“你俩刚才在对答案?不用想了,考完就考完了。马上吃饭去,王校长都给你们订好位子了。吃完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下午精神饱满地去做实验。” 许多跟程成走在后面,程成看上去蛮轻松的,问她:“做得怎么样?题目太多了。” 许多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她不是占了重生的便宜,倘若之前没见过做过那道题目的话,根本来不及写完卷子。她开玩笑道:“大概出卷子的人根本不想让我们写完,好减轻阅卷老师的工作量吧。” 后面两人没有再交谈。程成平常就是寡言少语沉默风。许多则是太累了,她都不想吃饭,直接躺下来好好睡上一个小时方合她心意。 校长也想速战速决,他在去接两个学生之前已经跟其他两位老师商量着点好了几道菜。等两个学生点完自己想要吃的菜式之后,才吩咐服务员之前点的菜马上可以上桌了。 许多感动于校长的体贴。要是他们一过来,桌子上已经放了好几道菜,她跟程成作为学生,肯定不好意思再点。校长巧妙地照顾到了他俩的情绪和需求。 饭菜一上桌,校长发话:“闲话少提,先吃饱再说。程成、许多,好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实验。” 许多挟了鱼香茄子跟青椒土豆丝,开吃。不是她不想吃那道糖醋排骨,而是她害怕一下子吃的太油,下午有可能闹肚子。平常饮食素净清淡的人,一下子大荤下肚,胃肠道容易接受不能。 等西红柿紫菜蛋汤上桌,许多又舀了碗汤慢慢喝。刚才一碗米饭下肚,她那种饥肠辘辘的心慌劲儿总算缓过去了。 校长再三问过确认他们都吃饱了以后,买单走人。 吃饭的地方距离订下的招待所房间走路不到十分钟。校长也不费神将车子从前面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开出来了,大家直接散步回去。 一进房间,许多匆匆洗了把脸,倒下就睡。生活老师是位三四十岁的女性,平常在学校后勤负责发书之类。她害怕自己在房间会影响孩子休息,干脆去招待所大厅看报纸去了。 许多这一觉睡得相当沉。直到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老师过来敲门喊人时,她还是懵的。她跑进卫生间洗了把脸,醒醒神,对着镜子里头小脸红扑扑的少女,给自己暗暗鼓劲:“加油!” 校长跟两位老师将他们送进考场。临进实验室前,紧张过度的许多跑了一趟洗手间。等她洗干净手出来,校长大概是想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打趣道:“师大附中的厕所干净单间吧。好好考,等高中到这里上学,就能用上了。” 许多有点儿囧。校长第一次认识她的人还是因为她坚持不肯用学校公共厕所,厚颜无耻霸占教师楼洗手间到底。 第一次,校长问:“为什么不上学校的公共厕所呢?” 许多答:太脏了,受不了。 于是旱厕的清理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周三次。 许多视而不见,每天继续欢快地奔向洗手间解决三急问题。嗯嗯,为了减轻她妈妈的工作负担,她排遗问题一律到学校解决。 校长再接再厉:“厕所现在不脏了啊!” 许多答:没遮没栏,个人隐私得不到保障,没办法使用。 校长只好默许了她的抢占洗手间行为。 呵呵,校长大人真心是个温油的好教育系统领导啊。 师大附中的实验室相当现代化,比许多读大学时的实验室更加宽敞明亮。 考试之前先抽签,按照抽到的签号对照的实验桌号站好,然后一个个抽题号,再做实验。实验桌周围的桌子上每个人做的实验都不一样,杜绝了不会做实验的考生左瞄瞄右瞄瞄寻找灵感借鉴的可能。 许多抽到的题目对她来说不难。她上辈子高考组合选择了生物化学,但她是她们生化班的物理课代表,高中三年的物理她还是学过了的。竞赛辅导时,因为辅导老师经验的匮乏,她不得不让她姐帮她借了高中物理课本,自己从头到尾过三遍。 许多先在草稿纸上迅速画下了电路图,然后吸气呼气,镇定下来开始做实验。阿弥陀佛,各路神仙保佑,这回千万别再出现电路明明没连错啊,可为什么灯就是不亮的悲剧。 好在大概是平常练习时坑她的次数太多了。各路大神也不忍心继续让她无语凝噎,小灯泡顺利地亮了起来。 许多开心地差点儿没蹦起来。 每人实验题都要考两道。第二道题目需要再抽签,更换一次实验台。许多走到新实验台时,在这里做第一题实验的学生正好准备走。她认出是上午给她饮料解了她燃眉之急的男生,冲对方微微一笑,轻声道:“祝你好运。” 男生对她点点头:“你也好运。” 两人擦肩而过。 第二题难度系数比较高。许多对着题目思索了大约五分钟才理出初步思路,等她在草稿纸上完善好实验步骤时,动手操作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了。她迅速挑选好想要的实验器材,然后一步步操作下去。期间被监考老师提醒了一次“还剩五分钟了”,她手忍不住开始颤抖。 突然间像是回到了第一次上台主刀的时候,尽管充当助手的就是科室主任,依然会肝颤,会心虚,害怕出现控制不了的场面。 她告诉自己,别怕!你开过的刀没有一个恢复不好的。你绝对有这种实力。 几乎是伴随着监考老师宣布“本次实验结束”声音响起的同时,她的实验终于完成了。 尽管师大附中的实验室配套设施齐全,立式空调相当给力,许多还是背后挂满了汗珠。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冷汗还是紧张导致的大汗淋漓。 这回许多没有再发晕,顺利自己走出了实验室。送考的老师跟家长们都被拦在实验楼外足有五十米远的地方。许多慢慢朝楼下走,身后男生要越过她时,迟疑了一下脚步,询问道:“要不要喝点儿饮料?” 大概是她走得太慢引起的误会。许多笑了笑:“不用,谢谢。上午我是太紧张了。” 男生笑了下,这次笑容比之前大了些,隐隐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你实验完成的很棒。我刚才看到了,又快又好。” 许多笑了笑:“谢谢,蒙你吉言。” 下了楼,两人各自去找自己学校的老师。 校长笑着拍了拍程成的肩膀:“好了!晚上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许多,回去先吃饭,吃完饭晚上早点睡。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晚上准备的饭菜比中午丰盛。没那么赶时间了,校长特意带他们去了家明显高档一些的饭店,让他们随便点。 呵呵,怎么可能随便点。许多遗憾地翻过了红烧牛尾、清蒸石斑鱼,还是走家常菜平常路线比较靠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泄露了身为资深吃货的遗憾。最后菜谱又回到校长手上时,校长大人大手一挥,又把红烧牛尾跟清蒸多宝鱼加上了。 许多的眼睛顿时亮了。 校长忍不住在心里闷笑。这个小丫头,这时候终于看上去像个孩子了。 菜一上桌,许多让过校长跟诸位老师后,立刻开吃。她吃饭非常香,据说只要看到她吃东西的样子,别人就会产生“这东西一定好好吃”的想法。她在医院工作时,有个师姐妊娠反应严重,嘛都不想吃;只有看到她吃饭时才会被勾起一点儿食欲。于是师姐夫整整请她吃了三个月的饭啊!幸福的许多,呵呵,胖了七斤。 餐桌上,物理老师简单问了两位学生考试的情况。奈何程成走惯了高冷路线,许多又埋头猛吃。没两句话后,老师只好自己聊天了。 这一天的考试下来,感觉身体要掏空。中午时因为过于紧张,许多只吃了七成饱。下午实验刚结束时她就饿了。其实那位善良的男孩子询问她要不要喝饮料时,她真心是想喝的。奈何人要脸啊,她只能微笑淑女拒绝。 红烧牛尾基本上她扫荡了起码三分之一,多宝鱼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她现在就想吃肉,平常三天不吃青,心里冒火星的感觉这下子一点儿也没有了。难怪毛主席思考问题时喜欢吃红烧肉。说起来明明是碳水化合物更容易转化为葡萄糖分解atp供身体能量消耗,可这会儿却觉得还是蛋白质跟脂肪更能叫心里踏实。 许多就着炖盅干下一碗米饭,终于餍足了。这时饭店另一边有客人提出疑义,服务员一路小跑过去。大概是发生了什么错误,服务员一直连连道歉。许多好奇地扫过去一眼,服务员正好手指向他们这一桌。 “对不起,先生,我们服务员错把七号桌点的佛跳墙送到你们桌上了。” 第76章 数学决赛(上) 校长一脸茫然,他刚才出去打了个电话,这时刚回到桌上。因为最后确认菜单的人是他,桌上其他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道佛跳墙不是他们的菜。等等,哪道菜是佛跳墙啊? 许多懵懂地接着用炖盅里的汤勺往外舀菜,蹄筋很鲜美啊,入口即化,一点不怕咀嚼肌发达。 服务员指着炖盅道:“这就是我们饭店秘制的佛跳墙。” 许多心道,怪不得刚才揭开盖子时是挺香的。不过他们谁也没注意服务员报菜名。她光觉得这菜挺好吃的,还想这杂烩做的不错,汤鲜肉美,好下饭啊。 呵呵,请看她正直的脸。她进入公务员队伍时八项规定很快出炉,她真心没有遭遇过被腐蚀的机会啊。佛跳墙这么高档的福州菜,她才没吃过呢。 校长不乐意为这道菜买单。一份佛跳墙488,可以点三桌他们要的菜了。这次学校掏钱安排食宿,用的还是从招待费里头挤出来的钱。他可没财大气粗到这份上。 服务员也不肯退让。她同意免单的话,这钱就得自己头上掏。 那边的客人不满自己被丢下,冲着服务员喊:“美女,赶紧的,我们要的佛跳墙到底什么时候上。” 许多闻声看过去,忍不住笑了。还真是巧,又见到那个男孩子了。他坐在三位男生的最中间,刚好跟许多的方向面对面。他也认出了许多,朝她点点头,微微抿了抿唇角。 许多觉得这孩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头发带点儿自然卷,感觉好可爱。 服务员丢下一句“对不起,我先过去一下”,匆匆又奔向了他们那桌。叽叽咕咕解释一通后,一开始发话的男生发出一声惊呼:“你甭逗我啊。我一早就订下来的佛跳墙,你现在跟我说送错地方了,被别人吃了。” 许多作为那个“别人”,好想埋头装鸵鸟啊。没错,两位老师忙着说学校发降温费的事,程成又神游天外,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挑面前的青菜炒香菇吃。除了她,没人染指那份佛跳墙。 她正努力低头装死减少存在感呢。发话的男生忍不住跑到了他们这一桌来,探头看佛跳墙:“都吃光了?没留点儿?” 许多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只舀了一小碗。”其实是三碗啦,她才不会老实交代呢。 男生直接上手端炖盅,朝校长等人嘻嘻一笑:“老师,让我们也尝尝味道呗!我都等了一天了。” 校长正愁怎么跟服务员扯皮呢。服务员年纪不大,看着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满十八岁,他真怕这小姑娘当场哭出来,会好尴尬。连忙挥手示意对方可以拿走。 最后佛跳墙的单还是那几个点菜的男生买的。 两边差不多同时吃完饭,校长去买单时,他们几人到门外等着。那一桌两个男孩也先出来了。许多总觉得占了人家的大便宜,不好意思地解释:“抱歉啊。我们当时都有点儿发呆,菜上桌也没意识到不是我们点的。” 高个子男生笑了笑:“没事。今天大家都累坏了。我吃饭时还有点儿懵呢。” 校长结完账,招呼他们走。 许多挥了挥手,赶紧跟上自己的大部队。 校长把许多跟生活老师送到招待所时,李老师已经到了,正站在招待所的大厅里朝外面张望。 校长一见他就笑骂:“好你个老李,来了也一声不吭。现在我们都吃完晚饭了。好吃的全没你的份。” 李老师摆摆手:“别别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忌口。在我面前大吃大喝,成心馋我呢。” 两人简单地交接了一下,校长先送程成回港镇了。程成明天没竞赛,让他在这里这么耗着,学校也舍不得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浪费时间啊。 本来校长是打算明天一早再把李老师接过来,然后送他们去实验中学。师大附中跟省实验离得不远,隔了两条街而已,却是长年一山不容二虎的架势。 李老师来了也没打算再给许多讲题目。他就是来给学生壮壮胆子的。他看了眼小姑娘,点点头:“好,不错。今晚洗洗早点儿睡吧。” 许多心道,我这吃的肚儿滚圆的,洗洗早点睡,那是肥死的命啊。 不过奇怪的是,这句话似乎启动了她身上的睡眠开关。许多回房间洗完澡刷好牙,然后打着呵欠躺上床就睡着了。因为李老师的意外到来,原本开的两间房是她跟生活老师一人占一间(过了下午就算一天的钱了,晚上不睡白不睡),这下子又得变成她跟生活老师一间房。 许多上辈子出差时最恨住标间。她除了跟许婧还有许婧的女儿一个房间时能够酣睡外,连她亲妈躺在同一个房间,她都得睁眼到天亮。 这回她还担心会失眠,结果沾上枕头整个人就陷进了黑甜乡。 早上一睁眼,天已经大亮。生活老师还没起床,见她坐起来就笑:“今天不用赶时间,上午九点钟才开考,多睡会儿。昨天我们都担心你俩上午考试会犯困。” 昨天为了赶车,许多五点不到就起床了。踩着星光一路骑到天亮去的学校坐校长开的小车。然后她呵欠一打,一路睡到的师大附中。 许多摇摇头,昨晚睡得早,她现在睡饱了,再赖床反而容易脑子晕晕乎乎。她翻起身下床,跟生活老师告辞,她下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醒醒脑子去。 夏天亮的早,才六点钟,太阳已经冒头了。许多绕着招待所前面的林荫道散了散步,也不敢走远,怕不小心迷路。半道上遇上李老师。他也早起了,正慢慢晃着,两只手背在身后。 见到许多,李老师白胖的脸上露出微笑:“别紧张,今天放开了做题就是了。不用有心理负担。能走到决赛,咱们学校这五六年了,你还是头一个。已经很好了。” 许多笑了笑,她还真的不紧张。昨天似乎将她所有的紧张情绪一下子全用光了。她现在反而要担心自己会跟绷紧又回弹的皮筋一样,整个人都软了。所以她才坚持早上出来走走,希望动一动,能调整出身体的兴奋度。 李老师也察觉到了她松弛的状态,叹了口气:“这竞赛吧,有的时候还是要看运气。倘若刚好碰到的题型你全见过,那就走大运了。可题目那么多,竞赛题目有没有真正严格的大纲,随便他怎么出啊。要是碰上题目见都没见过,正常的很。把会做的做完,不会做的就当成平常解题玩,能解出多少是多少。” 许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笑了一下,正色道:“老师别担心,我会努力好好考试的。” 早饭吃了鱼汤面和小笼包。许多本来想吃鸭血粉丝汤的(呜呜呜,她自重生以后还没吃过,多日不见,好生想念)。但李老师担心她早上吃了这个上午会口干一直要喝水上厕所,非常认真地跟她商量:“等考完了,老师带你去邮局后面的那家,鸭血粉丝汤配鸭油烧饼,放开肚皮吃。” 许多只好呵呵,摸着鼻子进了省实验的考场。省实验安排他们考试的地方是普通的学生教室,因为它家礼堂正趁着暑假装修。三百来号人足足占领了一栋小楼,据说这里原本是省实验的物理实验楼。 许多深切地觉得吧,省实验这么安排是故意的,诚心想跟师大附中打对台一样。 两两相对的实验桌中间隔着约二十厘米高的挡板,每张桌子安排了一位考生。许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从笔袋里拿出黑色签字笔时,橡皮被带出来,滚到了地上。 许多连忙去捡。 没错,他们中考规定不允许使用胶带、修正液、改正纸这些,黑色签字笔写错了,直接划掉或者用橡皮擦掉。多么丧尽天良没未来的规定啊。许多心道还不如一人发一把小刀配竹简,万一刻错了,直接刮掉。 橡皮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许多连忙缩回手,橡皮是小,万一被踩到手,她才亏大发了好不好。这考试还没开始呢。 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难道不是她手受伤这件事本身更严重吗?为啥要加上不能写考卷。 脚的主人等了一会儿没动,似乎也没明白她干嘛不捡橡皮了。他慢慢蹲下身,捡起橡皮递给许多。许多认出了他的脸,心里第一想法是,个子这么高,蹲下来居然也没觉得怪异,这孩子身材比例真好。 许多接过橡皮,点头道谢。老师招呼大家赶紧坐下,她立刻听话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数学卷子题量比起复赛时,真心不算多,但难度系数提升了不是一点两点。不少题目许多看了都一脸茫然,绞尽脑汁才能隐约摸到点儿边。有一题,许多甚至除了想到可以运用高数公式试试外,根本没找到其他门路可用。 光这一份卷子,许多就可以笃定自己真心距离数学天才遥遥无期。好在卷子题量不大,平均分配一下时间,她还能充分地思考。 决赛是将全省的数学尖子生集中到一起,决赛卷子早就超出了李老师能触碰到的范围。卷子上好几道题的题型,许多连见都没见过。 数学题要难起来,真心能让人一脸血,绝对懵逼。 许多想到自己高三时,数学老师曾经拿前几年的高考卷给大家练手,其中有道题,标准答案写满了半面卷子。他们班同学都感慨,这别说不会做了(他们班就每一个自己做出来的),就是前面有人会做让我抄,也得抄个十分钟吧,还不保证一个步骤不落下。许多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整整将答案从头到尾抄了三遍,结果光对着那道题时,她依然卡壳,写了三分之一就写不下去! 然后她脑子诡异地转了个弯儿,不知怎的,竟然从那三分之一的模糊答案中的某个地方突然得到了灵感,刷刷刷,解完了一道无从下手的题。接着她又一鼓作气解完了下面的两道。但等到翻过页时,她再度陷入了茫然。 真心不晓得从哪里落笔啊。许多跳过,先用数列公式解完一道题,而后上高数公式继续下一道。最后卷子上依然有三道大题,许多不知所措。 第77章 数学决赛 这种感觉真能打击人。许多从初二上学期起就开始精心准备数学竞赛,自认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见过做过的题目不少了。但比起那种从小奥赛班培养起来的竞赛型选手,她的底子还是太薄了。物理竞赛她能占便宜,是因为从初二起才有物理这门课。要是小学就有,看许多还有没有脸神气。 许多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她不想放弃。没见过这些题型也没什么大不了,谁生来就见过这些题目啊,总要有第一次的。 看看总共计时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还剩近一个小时,许多有种诡异地赚到了的感觉。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种花一整天才能解出一道题目却依然开心终于解出来了的状态。开始认真审题,企图找出蛛丝马迹。 时间过得飞快。等到许多将目光转向剩下的最后一道题目时,老师已经提醒只剩五分钟了,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姓名、学校还有准考证号是否填涂到位了。许多继续盯着那道题,试着用立体几何的方法去解。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草草写下几个主要的步骤,也不知道方法到底有没有选对。 老师宣布考试结束,大家停下笔时。许多没有继续写下去。她尽力了,她水平摆在那里,不可能一瞬间打通任督二脉。 收完卷子,坐在她对面的学生站起身,冲她微微一笑。许多认出是那个高个子的男孩,也回报以微笑。他俩谁也没问对方考得怎么样,各自收拾东西离开了考场。 校长已经开着车子赶到了。招待所的房间早上出来就退掉了,他们吃完中午直接回学校。 午饭时,李老师还记得许多想吃鸭血粉丝的事,特意指挥校长开着车子穿街过巷,到了一家邮电所背面的小店门前才停下。 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看到李老师赶紧招手:“爸,这边。” 因为这家店号称是全城最正宗的鸭血粉丝汤店,真正的老餮甚至从外地开几个小时的车子过来吃。早上许多前脚进考场,李老师后脚就把他一个礼拜才休息这么一天的亲儿子电话从被窝里头挖出来,勒令早早过来排队了。 许多:……老师你真心不用这么奴役师兄的。校长公款请我们吃喝哎,咱们去吃大餐就好。 李老师不仅给许多点了鸭血粉丝汤跟鸭油烧饼,还额外捎带了一只大鸭腿! 然后许多一点儿不剩的,全部吃完了! 李老师特批许多下午可以回家休息,被她拒绝了。她想尽快从竞赛状态中出来,早点进入中考备考阶段。 许多内心极其失望。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参加竞赛的首要动力是想被省实验直接招收。省实验以竞赛著称,每年都能有学生进入国家集训队,连着好几届有人拿了奥赛奖牌。 许多的户籍在港镇,虽然他们县今年已经划为城区,但除了县城以外,其他郊区的考生他们这一届中考还是不能报考城里的学校。许多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们下一届,这个壁垒才打破。 除了竞赛获奖被省实验招收进竞赛班以外,她没有机会去城里上高中。 许多上辈子高中读的是县中。县中不是不好,她进入县中那一年,县中高考成绩甚至打败了省实验,排名全市第二。在他们县老百姓眼里,哪个孩子要是上了县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许多穿着校服走在县城的街上,大人带着小孩的,都会指着许多道,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跟这个姐姐一样上县中。 许多高一时,她同桌早上起迟了,要迟到了,在街边拦出租车。司机本来是送自己孩子上小学去的,没打算做生意。坐在副驾驶座的上妻子看到了同桌身上的校服,就跟她老公说,这孩子是县中的。赶紧送人家去学校吧,别耽误了人家学习。 许多曾经深深地为自己县中学生的身份自豪。但经历这么多年,她的思想早就发生了变化。县中的教学模式她现在已经不感冒了。她想要的不是人家告诉她怎么努力,她高中三年头发掉的差点儿直接就能上山当尼姑,她一点儿也没不努力。她想要得到的是更宽阔的视野跟更明确的引导方式。而这些,恐怕是她那届县中老师难以教给她的。 人往高处走。县城划归城区势必会造成生源流失,老师要出成绩也得看生源。他们那届开始之前,不少县中的骨干老师就被城里的四大名校(师大附中、省实验、外校、一中)给挖走了。在他们还不明所以沾沾自喜的时候,外面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像也就是从他们那届起,县中逐渐走向下坡路。许宁那一届还小发威了一把,但是后来就有点儿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了。级别还在,实力早今非昔比。 车子开回学校,刚好下午第一堂课下课。许多趁着班上同学下座位活动时,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座位。她昨天考完物理时还困得不行,现在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为了准备竞赛,她已经削减了大量的初中课程学习时间。之前接近一年的功夫里头,除了必须的课堂时间以外,她基本上没花什么时间在日常学习上。 许多有点儿心虚,却不是很害怕。她上一世直到进入初三才真正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每天将睡眠时间压缩到最短,硬生生地靠书山题海战术杀进了县中。因为曾经考进去过一回,县中在目前的她眼中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 算了,即使上了县中也不用沮丧。她在县中时年级排名不过一百名左右,要是她上一世妥妥年级第一,此刻再来嫌弃县中的教学质量会更加有意义一点。 许多反复说服自己,直到第二堂课开始,才勉强从沮丧中走出来,投入到英语课学习中去。 现在给他们上课的已经是初三年级的老师了。许多确信这件事跟上辈子有出入了。 上辈子她是在初三开学后才知道自己又分到张老师班上(当时她差点儿没吓哭)。这辈子初二一结束就按照期末考试成绩分好了快慢班,暑假补课也只有他们快班的学生进行。没分到快班的学生想要补课的话得另外打申请。 许多记得上辈子就初三分快慢班的事,还有家长去打电话向市教育局举报了。分班被迫暂停。 后来他们班物理老师在班上大发雷霆,说别以为企图占着位置不走就有好结果。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他现在带领复习,绝对不会停下来等听不懂的学生。听不懂的自己想办法,他不会迁就教学进度。此后大概过了不到一个月,最终还是分了快慢班,六个班级,一半一半。晚自习也是只有快班的同学才需要上。 新英语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姓金。许多老怀疑她是朝鲜族人,当然人家是十成十的汉族人。 因为中考时少数民族加分政策,现在大家可嫌弃自己的汉族身份了。他们这边仅有的少数民族就是回族,在湖水镇有个集聚地,统一姓马。据说都是郑和的后人,郑和原名马三保嘛。 许多听说时就一脸懵逼,郑和不是太监么。这个,他哪儿来的后人。 后来她跟许宁探讨了一下,估计太监当的大了,能立嗣子,古代人很忌讳到了地底下没有香火供奉的。 于是吧,姐弟俩看本地的回族同胞总有点儿微妙。 许多他们班有个男生叫陆凯,老家是浙江温州人。自他应全班同学的强烈要求讲了两分钟温州话以后,许多彻底相信了朝鲜战争时期,我军用温州话当联络密码的可行性了。那简直是最接近外星语的地球语,她一个字儿也没听明白。 陆凯的爸爸是珞巴族人。许多地理学的差,不知道珞巴族分布在哪儿。据陆凯自己说是在西藏。许多盯着陆凯白白胖胖的小圆脸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出半点儿康巴汉子的影子。口胡,你这样子,分明江浙白斩鸡一只。 陆凯说因为他爷爷那辈就从西藏老家搬出来了。他奶妈是浙江人,他妈妈也是浙江人,两代人的血一冲,他的少数民族基因就单薄了,但他绝对是个纯正的珞巴族汉子。 现在珞巴族汉子想恢复先祖的血统,不跟他们这些汉族孩子一般见识。人家要堂堂正正地中考加分。班上同学倒没人嫉妒下绊子,全都热心地催促他赶紧想办法改户口去。马上就初三了,等到中考报名时,你就是百分百珞巴族人的血,也白搭了。 陆凯麻烦就麻烦在,他们家就他爷爷没改成汉族,可他爷爷早去世了。户口本上根本没他爷爷那一页。之前的户籍资料也找不到了。陆凯的爹当初为了方便,直接写的是汉族。现在想要证明他的珞巴族血统,非得回西藏老家,跟各级相关部门好好扯皮才行。 陆凯爹借着回乡祭拜的机会跑了好两趟民政局。可惜他父亲已经过世,没有户籍资料,面临着一个“如何证明你爹是你爹”的千古难题。即使有族中老人担保,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也不肯随便开证明给他去公安局办改民族的手续。 可怜的陆凯,空欢喜了好两个月,最后还得乖乖当汉族孩子。他悲愤地喊,俺们民族只剩下千把号人了,你们汉族也好意思跟俺们争。 班上同学齐齐发出嘘声,配合统一的鄙夷表情,稀罕!去去去,我们汉族也不收你了。 陆凯立刻假哭,跑到走廊上狼嚎“我不想活了!” 他的一帮损友立刻搬凳子送到腿边,奸笑:“我知道你腿短,爬不上栏杆往下跳,我给你连凳子都搬好了。” 陆凯立刻追着损友打。结果撞上了班主任张老师,被他一手一个,拽着一小撮头发回到了教室。 班上同学全都想笑又不敢笑。班主任将两人往下面一推,轻轻敲了下讲台,笑道:“滚回去吧。老师今天心情好,放你俩一把。回头记得请你们班长吃好吃的,你俩沾了人家的光。” 第78章 获奖(上) 许多走了狗屎运,她物理跟数学双双拿了省一等奖。 这不科学。 不过许多迷迷糊糊有点儿印象,她上辈子物理连复赛都没参加,数学复赛没过。结果中考都结束了,去学校拿成绩时,老师还塞给她两张奖状,一张是数学竞赛市二等奖,一张是物理竞赛市三等奖。鬼知道,这奖项是不是分猪肉。其他人的情况她压根连问都没问。 程成物理竞赛也拿了奖,据说就差一等奖一分,遗憾屈居二等奖。许多也不记得程成上一世的竞赛成绩了,因为她跟程成不是一个班,物理竞赛复赛她当年都没参加,哪里会关心别人的情况。反正她能肯定的是,程成上辈子高中读的也是县中。无论当初他成绩如何,她重生的蝴蝶效应应当都没波及对方。 赵老师没有跟班走。他特意从家里赶过来恭祝两个学生。初二时许多跟程成所在班级的物理都是赵老师教的。 初三基本上所有任课老师都集中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许多站在李老师办公桌边上被没有课的老师们集体围观。 许多有种诡异的感觉,哟,姐这下是真红了。 不同于程成跟王云云,许多的顶尖尖子生的标签并不牢固。她初一时还曾经掉到过全年级二十名。上辈子她最后中考考出第三的成绩,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 程成拿了获奖证书就默不作声地走了。老师们也不好闹他,本来省二等奖相当厉害的成绩了,可有了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许多珠玉在侧,这名次就莫名尴尬了起来。 许多也无端觉得有些抱歉,她的存在,让程成不自在了。她想安慰对方,别担心,你怕啥,你是妥妥真学霸,未来走高科技人才路线的。可这时候贸然冲上去,呵呵,换位思考,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存心去打脸的。 于是,她只好一径矜持地微笑。 数学卷子她只拿到了82分,居然也能全省排进前八名。看来今年的竞赛卷子确实难。但这丝毫阻拦不了真天才,因为一等奖的第一名是满分!丧尽天良没未来,许多暗戳戳地对手指,完全没有可能继续愉快地玩耍下去。嘤嘤嘤,其实人家只是羡慕嫉妒恨啦! 教学楼的上课预备铃声响了。许多赶紧跟着教英语的金老师往班上走。她真心从未如此真心觉得其实上课铃声也挺悦耳的。 金老师一面走,一面问许多:“礼拜六的英语辅导你上了吧,感觉怎么样,听得懂吗?” 许多点点头:“还行,能听懂。” 金老师给每个参加英语竞赛辅导的学生都发了本辅导书,据说是英语竞赛的参考教材。许多非常怀疑真实度,因为在她的理解范围内,竞赛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一般是没有教材大纲的。金老师也不讲题,她主要是每堂辅导课都给大家放配套的磁带。 上辈子,许多打上英语竞赛辅导起才恍然大悟,原来外国人讲话并不像初中英语课文磁带那么慢。亏她当年还惊讶过,老外都是慢性子吗?怎么一个个讲话都拖腔拖调的。 许多对当年的英语竞赛辅导唯一的印象就是知道了月季的别称是中国玫瑰。她好想吐槽,情人节的玫瑰花基本都是月季冒充的啊。直接去单位花坛剪上一支岂不是更加新鲜。 金老师采取这种办法给他们上辅导课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学生们的词汇量就这么点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只能训练训练大家的听力,督促大家自己背参考书上的短语跟词汇了。 镇上初中各方面条件之所限,大家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基本上没有谁具备纯熟运用英语的能力。 金老师看好许多是因为这孩子的词汇量大,平常写英语小作文就能看出来。词汇量大,能够表达出的意思就丰富多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孩子把初一到初三的所有英语课文全部跟着听力磁带背下来了。初中英语练习册上的短文她也一个没落下。 看吧,只要真心想学习,条件再有限,孩子也能挖空心思找门路自己学。 没有老师会真正讨厌一个聪明且刻苦努力一心向学的学生,除非这个老师从未把自己当成老师看过。 金老师踟蹰了一下,快到教室门口时,轻声说了句:“今天下午放学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等到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班上大部分人都没离开座位,除了去解决生理需要的,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看书写作业。初三了,一年转瞬即逝,中考的压力已经明明白白地压到了大家身上。 周炳跟班上其他几个男性班委一起去食堂抬全班人的饭框。领导就是人民公仆,班干部必须要为全班同学服务嘛。 说到这个,许多初三刚分班时就想跟张老师递辞呈。她忙她累她没空,她坚决要求回归普通同学队伍。结果张老师不同意,先是在下午自习课跟晚自习时偷偷在教室外面巡视,看哪个小崽子不听话,惹毛了他任命的小班长。然后他发现,许多只要往讲台上一坐,班上就瞬间安静。偶尔有几个男生不听话的,她也不开口,就一直盯着人家,眼睛眨也不眨,直到那几个男生噤声,乖乖回自己座位坐好,再也不敢龇牙为止。 很好啊!张老师简直不能更加满意了。他家班长气场全开啊! 可是孩子的心情他也不能不考虑。于是他把班上其他几个男班委都叫到办公室,一个个耳提面命,大意为,是男子汉就得有担当,班上的事全都各司其职,别什么都指望你们班长出马。不然我要你们当班干部有什么用,直接就一个许多得了。 班委们面面相觑,心中默默流泪:老师,你欺负人。班长她明明不管事的,她就负责吓人。 许多觉得现在班委们都懂事多了,知道自己找活儿干,不像以前一个个全都跟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才动一下。不过估计跟班级氛围也有关系,分进快班的学生不管是自己主管愿意还是周围以及家庭客观条件推动,起码都表达出了想要继续学习下去的心。 学生么,只要愿意将关注点放在学习上,很多矛盾都能迎刃而解。 许多趁大家都在等晚饭的时候,一个人去了初三年级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就金老师跟李老师在,其他人要么晚自习没事回家了,要么就是吃饭去了。他俩桌子离得远,许多也没打扰正在批改试卷的李老师,直接走到了金老师的办公桌前。金老师先是四下望了望,然后将两盒英语磁带递给许多,叮嘱她收好。 “你回去以后把磁带多听两遍。要是能把竞赛书背下来就最好了。” 许多愣了一下,接过磁带揣进了上衣口袋。她没想到金老师给她的竟然是这个。竞赛书的配套听力练习磁带似乎只有一份。金老师每次上辅导课时才放给他们听。许多也没听谁说有谁去买了还是怎样。老实讲,比起数学竞赛跟物理竞赛,虽然同样是竞赛,大家对英语竞赛的热情度低的很。大概农村学生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自然而然对英语竞赛不抱什么希望。 金老师估计也没指望谁能爆个冷门拿个大奖什么的。英语毕竟是语言学习。市里的外校,私立的双语学校,人家的学生妥妥可以拿英语当日常语言使用。她给许多听力磁带大概也有点儿像买彩票,天天有希望,万一中大奖。 老师的好意不能不接受。许多谢过金老师,揣着两盘磁带回教室了。 班上饭框里头的饭盒基本上空了。许多不用费劲找,直接拿了自己的饭盒回座位上吃。 陈美因为完全听不懂数学课,主动要求去慢班了。 许多有些愧疚,她时间紧张,完全不能像帮她姐复习数学时那样花精力给陈美补习。陈美却开心地表示,慢班的老师好好啊,一点儿也不嫌弃她反应慢,讲的题目她能听懂。 姑娘啊,那是因为他讲的题目都是基础题中的基础题。 好吧,人人都有自己的优势跟劣势。 李老师因为决定跟进这届初三,带了两个快班的数学课。所以日进斗金的小课堂他也大义凛然地停止了。 许多好生佩服。金钱对人的意义有多大,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七年的许多再清楚不过。有几人能心甘情愿从小康社会再退步到温饱线上。只单纯地想把班上的学生们的数学成绩都拎起来。 初三,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到它的魔力之所在。 新同桌是个短头发的小个子女生,叫陈彦。许多跟她走一起时,班上有男生开玩笑说,感觉好像妈妈带女儿上街。 第一天分好班,许多因为临时被物理老师拎过去加班做实验,结束后回教室都快下晚自习了。发下来的练习卷,她还一个字没动。陈彦大方地将自己的卷子推到她面前:“我写的,你要不怕错误多直接抄吧。” 许多大方笑纳,心里头呵呵,姑娘,你这么简单粗暴,合适吗。 反正卷子她扫视完毕没发现有什么题型是她没见过或者不会做的。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抄了。 许宁上高中时经常抄同学的作业。他们有个小团体,五个人,一人负责一门课的作业,然后交换,互相抄。最后这五个孩子上的都是985高校。 许多的学霸同事高中时常年不交作业,因为把时间都浪费在那些作业上了,她哪里还有空学习。 许多早就不愿意再走单纯的书山题海路线了。上一世她通过不断地写题目来记忆背诵,这一世她要做的是溯本追源。万变不离其宗,与其将有限的时间精力浪费在无穷无尽的变化上,不如先把宗旨理清楚。 所以,许多欢快地想,陈彦真是瞌睡时送来的小枕头,真心好孩子啊。 第79章 获奖(下) 陈彦注意到许多的外套口袋鼓出来,九月份还有秋老虎的尾巴蠢蠢欲动呢,能凉快到哪儿去。许多穿外套纯粹怕日晚温差,骑车回家时吹夜风着凉了。薄薄的单衣外套根本起不到严密的遮拦效果。 许多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答疑解惑:“金老师的丈夫出海回来了,我请他帮我带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正版磁带。” 陈彦立刻微微松了口气。许多是老师们的宠儿,她就怕金老师也背着人给她开小灶塞资料,她才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啊。 至于迈克尔·杰克逊的磁带,陈彦毫无兴趣。因为都什么时候了,许多竟然还有心思听流行歌曲。这人心可真够大的,难怪抄她的试卷也满不在乎。 许多开了饭盒盖子,从课桌屉子里拿出自己带的搪瓷缸子。现在她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了,只能早上带菜时就装满一缸子,分成两顿吃。 许宁心疼姐姐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还曾计划放学回家后给她姐送饭。许多谢绝了弟弟的好意。许宁现在也是初中生了,她宁愿他将更多的时间跟精力放在学习上。 许宁小升初最终还是进了镇上的初中。因为堂哥许帅辗转找人打听了,这一届市外校初中部被上级严格要求按照学区摇号入学,严禁招收任何竞赛获奖学生。说是为了全面推进素质教育。 许多:呵呵,素质教育好啊,墨家思想的全面现代化。孩子们,该干嘛干嘛去吧,千万别想越界。 许宁知道后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这一年多以来,他二姐的教育,他爸跟他大姐带给他的书刊杂志,已经让这个早慧的小男孩意识到了城乡的巨大差距。他渴望着能够进入更好的学校学习,而不再一味盲目相信“学习是自己的事,跟外界环境没关系”。 难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后,他又自我安慰,在镇初中也不错啊,好歹二姐还在上初三呢。 许宁并不想离开自己的二姐。他对外面的那个世界有种莫名的恐惧,他想,如果二姐在身边的话,到时候一定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小学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许多升初三,准备数学跟物理竞赛。几乎回家就是睡觉,连跟许宁讲话都是挤出时间简单聊两句。 她帮许宁简单制订了一个学习计划表,鼓励弟弟开始自学初中课程。许宁都把初中数学基本啃下来了,物理化学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至于英语,许多非常光棍地让许宁看烦了课本就去看英文原版小说,反正《哈利波特》又不止一本。但是许宁拒绝看她的《小妇人》还有《呼啸山庄》,说跟《红楼梦》一样无聊。 你们这些直男的世界啊!还是看你的《哈利波特》去吧。 许多一边吃饭一边发呆。这是她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光好好品尝饭菜就行。早上炒好的酱烧茄子早就冷了,但是倒进饭盒里拌一拌还是无上美味。 除了茄子以外,她今天还带了凉拌金丝绞瓜。对的,就是今年上会场时买的种子种下的。许妈听说了许多对这种瓜样子的描述后,干脆当成西葫芦栽了。结果长势喜人,很快就开花结果了,等许多去外面比赛时,全部的绞瓜都收获回家。足足有三十多个,最大的比许多的胳膊还长,吓了许多一跳。 许妈按照许多不甚靠谱的记忆把瓜切开了拿热水焯一下,整个瓜就成了金黄色丝状物。加上油盐酱醋糖伴一拌,口感很像海蜇皮。 许宁整个暑假时不时就拿它当饭又当菜吃。许多也觉得这东西不错,又撺掇她妈把收下的籽给种了。反正南瓜到秋天还有的收呢,这瓜生长期又不长。 陈彦快吃完了,剩了个鸡腿,问许多:“你要不要吃?” 许多谢绝。呃,从别人饭盒里吃剩下的鸡腿,她纯粹是出于医生的本能,接受不能啊。 晚上回家肚子又饿了。许多吃完许妈闷在电饭锅里保温的红枣桂圆荷包蛋,慢慢爬上楼。许宁还没睡,他每晚必定要等他姐回来,跟她聊一聊自学情况才入睡。 许多想起她上高三那年,《仙剑奇侠传》开播。她特别想看,但要上晚自习。那时一贯九点钟不到就入睡的许婧每晚都硬撑到她十点钟回家时,跟她讲完当天的剧情再入睡。等她高考结束了,电视上的《仙剑奇侠传》早播完了。许宁拿他仅有的一点儿零花钱买了碟片回家,当然是盗版碟,正版他根本买不起。 《仙剑奇侠传》一直是许多最喜欢的电视剧,没有之一。 许多听了弟弟的自学情况,针对他的疑惑简单提示两句,让他继续看书自己找答案。然后回房间做了两篇英语竞赛辅导书上的听力练习。 做完以后对答案,发现错了一题。翻回去再听一次,嗯,自己没有注意到前后语境。等到十点半钟,许多放下笔,赶紧上床睡觉。她学医以后隐约怀疑,她中学时代基本没长个子就是睡眠不足造成的。生长激素分泌有时间段啊。否则为啥上了大学睡眠充足了,明明已经年满十八岁还长了四公分。 嗯嗯,她要坚定地相信美国科学家的研究,女性到二十五岁才发育成熟呢。在此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许多左右腿各压五分钟,心道,姐的目标是,大长腿!才不要再五五身呢。 等到礼拜六开英语竞赛辅导班时,许多已经听完了一整盘磁带,将其先还给了金老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许多没有在自己的辅导书上写答案。所以当金老师放第二篇的磁带时,她也跟着再做了一次。这回一道题目都没错。 金老师就站在她边上看,见之心喜。这孩子果然自觉。学生只要肯学,老师就愿意给她更多的机会。另一个学生王云云也不错,给她的磁带肯定也是听了的,正确率同样很高。到底还是女生心细肯下功夫。金老师乐观地想,说不定这回英语竞赛还能不剃光头呢。 许多一面听老师讲解题目,一面将见到的单词再在心里强化一遍。现在单词依旧是她的弱项,她容易拼错了。好多时候,文章乃至小说她能读懂,但要她复写下来就艰难了,因为不会拼写,她不得不绞尽脑汁替换词汇。 许多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现在还得防着自己汉字不会写呢,何况是英语单词。 金老师觉得许多已经非常棒了。许多无奈,金老师的标准是针对初中生,可她不是真正的十四岁的少女了啊。 讲完一套卷子,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初三刚开始学化学,恐怕要到下学期才有化学竞赛,现在只有英语这一门辅导课。 所以周末能休息一天半?别幻想了,他们是准中考生。事实上,周六是正常上课的,许多只有礼拜天下午这半天的休息时间,晚上还得回学校上晚自习。 初三的学生,伤不起。 第80章 个人与群体(上) 许多回家吃午饭。许妈也心疼女儿的辛苦。许多现在披星出戴月归,整天累的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了。她现在除了养鸡生蛋卖以外,连娃娃厂小衣服的活计都少接了,全力做好女儿的后勤保障工作。 许爸、许婧还有许宁都旁敲侧击过许妈,现在家里最重要的就是许多。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许爸直接讲,多多只要能考上,就是自费县中他也给女儿上。统招只交学费,自费可是要交一万八的赞助费的。 许妈怒怼回头:“一万八也得让孩子上学啊。”伸头看看埋头做题的女儿,算了吧,洗衣服还是她自己来吧。 许多下午做完了一整套的英语竞赛模拟卷,把卷子上出现的所有新单词全部背下来,许妈就喊她吃饭了。 晚饭相当用心,许妈特意撕了山芋藤,跟酸辣椒一起炒。许多就着这道菜跟西红柿紫菜蛋汤,整整干下一大碗米饭。呜呜呜,她现在胃口真心大了,上班时她一整天吃的主食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吃完饭骑车去学校的路上,许多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掉头回家算了。她感觉特别累,有种从骨头深处渗出来的强烈的疲惫。忍忍吧,再辛苦也得熬下去。谁让你是初三学生呢。 这种挤压的疲惫终于到礼拜三时完全爆发出来。 礼拜三上午,班上就有同学说起美国白宫被炸了。下午时,学校的橱窗栏上换上了当天的本地日报,美国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当然被撞的是世贸大楼跟五角大楼,不是大家误传的白宫。 许多从洗手间出来回座位时,扫了眼报纸,然后直接去办公室向班主任请了个假,她晚自习申请回家看书。大概是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张老师有点儿放心不下,建议她去医务室看一下。许多谢绝了老师的好意,表示自己只是有点儿受凉了,回家就好。 “别看书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张老师想了想,“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先别急着回来上课,等身体好了回来再补张假条给我就行。” 许多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匆匆点点头,急急忙忙推车出了校门。校门口有一段大约二十来米的上坡路,许多此时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儿力气骑上去,她只能推着车往前面走。 她想她应该把车子放在学校的,明天走路上学或者她骑许宁的车带他都行。 那一路骑的惊心动魄。路上她甚至差点儿撞到了人。被迫退到边上的人先是勃然大怒,准备开骂,见她抬眼看过去,认出了她的脸,立刻换了笑脸:“许多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许多也认出了对方,是包旭的爸爸。她胡乱点点头:“嗯,叔叔,我着凉了,回家休息。” 包旭这学期分去了慢班。此刻正好出来帮他爸招呼客人,闻言走到许多面前,试探性地问:“要不,你把车先放我家吧。我正好要到你们村上去卖包子,我骑车带你。” 包旭家的包子蛮受欢迎的。为了扩大生意范围,他家常常晚饭点儿时到附近的村庄叫卖,有些人家来不及做饭或者想给孩子打个牙祭什么的,会过来买。许多见过几回,生意挺不错。 许多本想谢绝,但她的腿抖得厉害,真是半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只好浮起虚弱的笑:“谢谢你啊,麻烦你了。” 许多坐在车后座椅上,眼前一阵阵的黑朦。她不得不抓住了包旭衬衫的衣角,否则她担心自己会一头从车子上摔下去。到了家门口,许宁正站在院子里给鸡喂食;看到他姐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丢下食盆奔过来:“姐,你怎么了?” 许多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冒出了大颗的汗珠,滴在了水泥地上,晕出一个个小小的圆。她还记得要跟包旭道谢,挥手道别。 院子门一关,她整个人就靠到了门板上,缓了缓才喘过气来:“宁宁,你扶着点我,我要上去睡觉。” 许宁吓得不知所措,闻言赶紧上前扶住姐姐,慢慢朝家里面挪。许多就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寒,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她个子已经超过一米六,上一次称体重都快一百一十斤了。许宁生的瘦弱,直到高中时代才进入发育期,此刻根本扶不住他姐。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跌跌撞撞进的家门。好在堂屋的竹床还在。许宁将姐姐扶着躺下,然后奔上楼,把三张床上的薄被子毯子什么的一股脑儿全部抱下来盖在她身上。他姐的手冰凉! 许宁想去菜地上喊妈妈,又不敢放他姐一个人在家,左右为难。这时隔壁家王婶上门来借镰刀,见状一惊,上手摸摸许多的脑袋:“乖乖,你这是要发烧了。” 她问清楚许妈的位置,赶紧奔去菜地将人叫回来。 许妈吓得不轻,许多身体一直非常好,除了小学时发过一回烧去医院挂水以外,平常根本没生过什么病。 等她回来摸摸女儿的身体,觉得浑身冰冷,立刻知道不对劲了。这孩子肯定是生病了,现在的天气中午穿单衣还冒汗呢,哪儿有作冷的道理。 许多人虽然没力气,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冷静地指挥她妈拿端午时就挂在门楣上的艾草下来洗洗干净,然后加水煮一滚,放到她爸以前用的泡脚的木桶里头。然后许多在妈妈的搀扶下坐起身,开始泡脚。 热水量足够多,没过了她的膝盖。许多身体靠着妈妈,软软的,使不上劲,但她知道寒气排出来就好了。 王婶一直没敢走,陪在边上看情况。要是多丫头还是不行,她就回家喊丈夫帮忙送镇上卫生院去。大姑娘了,许妈一个人肯定没办法送她去医院。 这时外头院子门响了一下,有人边往里头走边问:“有人在家吗?许多在不在?” 此时的乡村还有不闭门的遗风。家家户户很少锁门,谁去别家,走到里面喊人的都是常事。许宁跑出门看,认出是送她姐回来的同学,立刻招呼人进门。 包旭手里拿着药瓶,看到许妈跟王婶有点儿不知所措,期期艾艾道:“舅……舅妈,我爸说许多恐怕是要发烧了,让我送瓶退烧药回来。” 许妈认出了这是丈夫舅舅那头亲戚家的孩子,拜年时都见过,平常在街上看到彼此,两家也是要打招呼的。连忙谢谢对方的好意,喊许宁接下了药瓶。 包旭想问问情况的,但他性子腼腆,看到大人就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了。想了想又放下一包馒头,结结巴巴道:“我爸说发烧了只能喝稀粥,肚子容易饿,馒头好消化。” 许妈赶紧喊许宁拿钱给他,包旭吓得连连摆手,慌慌张张地跑了。 许多这时候嗓子干的冒烟,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对他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艾草水加了两回,开水喝下小半瓶,许多头上背上出了一身汗。王婶看到了长长出了口气,欣慰道:“好好好,身上汗发出来就好。” 许多知道这还不够,身上还沉重的很。等王婶走了,许妈倒完泡脚水,许多又喊她妈帮她背部刮痧。她知道要是今天不把寒气排出去,晚上必然睡不好,明天身体也好不了。 许妈按照她的要求拿了木梳背给她背上刮痧,一刮下去,就是一道紫红的印子,吓得许妈都不敢继续刮下去了。许多听到她妈的形容以后,鼓励她妈说没关系,继续刮下去。等到整个背部刮完以后,背上火辣辣的。许妈不知道是再向谁抱怨:“怎么这么深的印子,骇人的很。” 许多依然没什么力气笑,淡淡道:“这没什么,我身体本来就不好。” 许妈急了:“你身体哪里不好了?一直好的很。” 许多看着她妈的眼睛,声音轻轻的:“你们希望我身体好,所以我只能身体好啊。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 许妈的脸上急剧地抽动了几下,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往外头冒。要不是二女儿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真想一巴掌过去。阴阳怪气的,谁该了她的一样。 许宁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努力,虽然害怕,还是赶紧从房间里走出去,拦在了他妈妈的面前。 许妈狠狠地将木梳掼在了桌子上。儿女都是债,她这个老妈子还得伺候他们吃喝拉撒睡。 许多沉沉地陷入了睡眠。等到被许妈喊起来吃饭,堂屋里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八点钟,她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许宁坐在旁边写作业,时不时担心地抬头看一眼姐姐。他怕死了她姐躺着,一动都不动的样子。 许妈的脸色依然非常难看。她觉得这个二女儿越大越拐,一点儿都不晓得尊卑上下,没规没矩的。 睡了一觉,许多身上的力气聚集起了不少。她这辈子从断奶起就自己抓着筷子学吃饭了,从未被人喂过,现在自然不指望会有谁喂她。 许宁看到他姐端着碗的手还在发抖,终于忍不住过去。 “姐,我喂你吃粥吧。” 许多没把碗递过去,继续一口一口慢慢往嘴里送。 “没关系,我自己能吃。” 一碗白粥下肚,许多嘴巴里一点儿味道也没尝出来。她这会儿嘴里发苦,哪里有什么滋味。 许妈板着脸收拾了碗筷,训斥许宁:“洗完作业早点上去睡觉,别老想着玩。” 许宁非常委屈:“我什么时候想着玩了。” 许多笑了笑,她妈爱迁怒。家里现在就他们三个,她妈现在不好骂她,心里又不高兴,只好将怒火发到平常基本上不考虑发火的许宁身上去了。 许妈没再说话,去厨房洗锅碗了。因为余怒难消,她的动静特别的大。家里鸡叫了两声,也被她骂了一通。 第81章 个人与群体(下) 许多闭上眼睛,静静地休息。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9·11”事件,她知道是发生在她初三这年。因为这学期的语文书有新闻报道的学习要求。当初张老师还让他们以“9·11”事件为主题,写一篇五百字的报道当随堂作文测试呢。 许多当年在新闻五要素皆含混不清的情况下,写出的新闻报道被张老师判为优等。后来许宁有位舍友去家乡当地地级市的日报实习时,连失火现场都没去看过,仅凭一通一分钟的电话就写出了当天日报的头条新闻。许多听说了一点儿也不奇怪,不知道可以玩春秋笔法,避重就轻,避实就虚嘛。 许多在刚放暑假时就想到了这件事。坦白说,当时她想过要阻止。“9·11”恐怖袭击事件不仅本身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后续引发的战争更是死伤无数。直到许多重生之前,阿富汗依然兵火连天。 许多甚至思考过该向哪个机构提出警示,又该寻找怎样的渠道去警示。现在她手头没电脑没网络,没办法寻求搜索帮助。为此,她还让许婧带了她所能想到的书刊资料。但是越到后来,她的心就越虚。假使她的警示引起了重视(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么她将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全世界把她当成英雄?做梦吧!fbi会把她列为头号危险分子,塔利班会追杀她。人人都想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许多清楚地明白,她绝对没有能力在隐匿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发出这个警示。她会陷入重重危险,她的家人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悲哀地想,我依然是自私冷酷的。我不会为了别人的生死去牺牲自己与家人,哪怕死亡人数是成千上万。一想到万分之一自身可能遭受的后果,我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理智告诉她,她根本不用去尝试,因为徒劳无功。即使没有“9·11”,也会有“9·12”,意识冲突始终存在,战争永远如影随形。 可是许多依然觉得胸口闷闷的疼。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真正促使她缄默的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她是可以为了个人去牺牲群体利益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许多始终是个不合时宜的天真的人。她严格恪守职业道德。她高一时代遭遇过笼罩全国的sars阴云,当时新闻报道中提到有医务人员临阵脱逃被单位开除,她觉得太极端,是人都怕死啊。可等她自己学医穿上白大褂以后,她又认定了医生必须得救死扶伤,否则你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可言。再到她离开医院成为公务员,她又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奉为圭臬。而且她真不是摆花架子,而是努力实践,虽然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有句话说,孩子才分对错,成人只讲利弊。许多却总是渴望将是非曲直分辨个清楚。可这世界本身就是雾里看花啊。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冷酷,漠然地对待世间种种,只要不是她主动作恶就好。可是原来直到现在,她依然会为自己的不作为而羞愧痛苦。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将“9·11”始末记得那么清楚,倘若她早就忘记了,是不是就可以轻易恕自己的罪了。毕竟那时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这一夜她睡得晕晕沉沉,有人在睡梦中挣扎哭泣,熊熊的火光,四起的硝烟。她挣扎着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她下床开灯,想倒杯水喝,惊讶地发现母亲也在楼下,蜷缩在躺椅上,睡姿极为不舒服。 几乎是许多一动,许妈就惊醒了。看她光着脚穿凉拖在地上走,许妈没好气地吩咐女儿:“赶紧到被子里去躺着,再受凉又要发烧了。” 许妈倒了杯开水给木呆呆的二女儿,忍不住抱怨:“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阴阳怪气。” 许多没说话,接过开水一饮而尽。许妈喊她解手,她也没答应。她出的汗太多了,并无便意。 后来直到天蒙蒙亮,许多才又沉沉睡去。这一天她没去学校上学,晚上放学以后,包旭将她的自行车骑回了她家。 许多这时候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坐在走廊上跟许宁一起择菜。 包旭见状咧开嘴笑:“许多,你好了啊!” 许多点点头,幅度不敢太大,她这时候还有点儿头晕。 包旭想讲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抓抓脑袋,把她的车子停放好,慌慌张张地道了声:“那就好。”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 许宁打水淘米洗菜。他现在不准他姐碰冷水,他总觉得他姐是从小冷水碰多了,所以一到冬天就四肢冰冷。许妈说女的都这样,她也是。可大姐明明身上一直很暖和的。 许多没坚持,她现在身上的确还虚的慌。这一年来,她太紧张了,之前数学跟物理竞赛耗费了她大量的心血,身体负荷到了一定的程度,又碰上“9·11”事件作为一个触发点,于是身体就叫嚣了,抗议了。 她暗暗警告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能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上辈子许多刚进医院时,她们科室算是有四个新人。其中两个跟她一样本科学历,但都比她高一届。还有一人是研究生毕业,已经工作了一年。客观条件来讲,她是最弱的。 可许多是个极其倔强的人,她愣是拼尽全力,成为了四位新人中第一个出来单独值班的人,其中付出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时候真的是以医院为家,真正做到了二十四小时住院医师。她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你一无所有,所以你必须努力再努力。 后来许多年纪轻轻累出了偏头痛,后来不得不出于身体健康考虑跑去当公务员了。看吧看吧,杀鸡取卵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第82章 黄鼠狼偷鸡(上) 许多晚上吃过饭,做了一篇英语卷子就睡觉了。她决定给自己放放假,不再绷得那么紧。距离高考还有四年呢,倘若她一直这么下去,许多怀疑等不到高考那天,她坟头就要长草了。 嘤嘤嘤,猝死年轻化一直是社会新闻的热点啊。她单位有个同事的孩子上初三时准备中考体育时,突然间就没了,既往从无呼吸循环系统疾病病史。她现在可跟那个孩子一个年纪。 许多以为她会心虚,会辗转反侧。实际上她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许宁在外面问:“老妈,二姐呢?” 许妈也不知道,猜测:“你姐可能已经上学去了吧。” 许多弱弱地在自己房间里发出声:“我还没走。” 她跟许宁一道吃完饭上学去,到了班上,早自习的铃声还没打响呢。天啦!她平常对自己该是有多苛责啊。她不自觉地就运行了当初的那套作息制度。睡得是没那么迟了,可她好像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四点多钟就起床学习了。 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在看书了。见到许多,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错,他们班长基本上每天都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政治老师还拿班长举例子教育那些想玩的学生,知道差距为什么越来越大吗?人家比你聪明比你能干还比你努力! 陈彦担忧地看着许多:“你身体怎么样啊,干嘛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许多摇摇头:“没事了。就是有点儿受凉,头晕而已。” 第一堂语文课,张老师果然让大家以“9·11”事件为主题写随堂测试作文。许多因为前两天生病,被法外开恩免考了。 太好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关注那件事。 许多拿出语文基础手册,从头到尾地翻。经过一年半时间的反复强化,现在语基部分她已经成竹在胸。等到小作文收上去,张老师又让大家拿出昨天发下去的模拟卷子讲解题目。 许多的卷子还是空的。她一面看卷子一面在心里写下答案,心情轻松了不少。卷子上没有她不会做的题目。 陈彦将她的试卷摆在了两人中间,主动提出可以一起看。许多接纳了她的好意。 张老师在讲台上提问时,许多一次都没有举手。老实讲,说话太伤神,她得好好休息休息,能不讲话坚决不讲话。 下课时,班上好几个平常交情不错的同学都跑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还有隔壁班以前他们班上的学生过来看情况。初三了,大家都紧张的不得了。陈美告诉许多,好多人都去医院打氨基酸呢。 许多默默地想:么有用的,孩子们。脑子运作需要的能量是葡萄糖啊,你还不如喝一杯糖开水呢。当然糖分有多少转化为atp被脑细胞运用了又有多少转化为脂肪囤积在身上,姐就不敢打包票了。 第二堂课是数学,李老师还拿许多当例子,强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大家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 今天一整天过来上课的老师都提到了许多。许多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什么时候起,她的存在感这么强烈了。 许多记得自己存在感一直非常薄弱的。她在医院工作时,跟着主任还有主治医生去查房,主任一抬头:“许多呢?跑哪儿去了?” 站在边上的许多弱弱地举起了手:“我一直在啊。” 主治医生“噗嗤”笑出声:“存在感太弱了,主任没感受到。” 等一天下来,许多充分感受到了班级大家庭的温暖。还有同学拿了瓶氨基酸给她,说直接喝下去补充营养。许多干笑着收下,她才不要喝,又不好喝。 许多慢慢松弛了下来。每个课间都下座位去走廊甚至操场走上一两圈。班上人从一开始奇怪到后来见怪不怪。 体育老师非常高兴,脑子灵活的孩子就是未雨绸缪,看看人家许多。这时候就知道循序渐进增大自己的活动量了,看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人啊!一个个四体不勤。中考难道不考体育吗?四十分的体育成绩,我看你们到时候要不要。 班主任跟李老师等人却是长长松了口气。许多这孩子太自觉太懂事了。孩子认真学习他们当老师的总不能拦着吧。可孩子毕竟还在长身体呢,这么一直紧绷着,他们真担心她身体会垮了。 许多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作息表。她明白自己的陋习,容易走极端,毕竟还是初三的学生,就是放松也得有个度。许多给自己选择的放松方式是举手贴墙站听英文小说。 当地有个学校的电台,许多没搞清楚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只知道这个台每天晚上都会放半小时的英文歌,然后开始放一个小时英文小说的磁带。许多举手贴墙站到胳膊麻了腿颤抖了就停下来回去压腿,她有种以前听有声小说的即视感。虽然语言换成了英文,但她好久不刷小说,感觉也很棒啊。 这段时间播放的是狄更斯的《双城记》,许多高中时看过这本小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男二对女主说的我将竭尽所能去确保你的幸福。 苏炸天好不好! 因为有既往的小说梗概打底子,许多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基本都能听懂。那些单词她即使不会拼写,但也能大概知道是哪一个。许多开心得不得了。她这一年多反复刷英文原版小说,对着原版书听配套英文朗读磁带然后光听磁带默写小说终于初见成效了。 之前她以为是自己强行背诵的缘故才能默写下小说,其实换一本书,她就做不到了。可是现在她发现,她可以做到,即使做不到尽善尽美。 许多爱上了每晚听英文小说的时光,跟bbc新闻交替着听。她甚至都不想上最后一堂晚自习了(晚自习分三堂课,前两堂上课,最后一堂是自习)。 她试探着跟班主任提出申请,提前一堂课走。没想到班主任大笔一挥,直接批了她的申请。 许多都有点儿忐忑不安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浪费了时间,毕竟距离中考只有不到十个月了。 她回家上自习,许宁最高兴。许多没有时间辅导弟弟学习,干脆拉着弟弟一起听英文广播。许宁也不反对,他虽然更加愿意自己看书,但他姐说的没错啊。看书费眼睛,听书又不会伤耳朵。 听完英文广播,两人会简单交谈两句,然后各自上床睡觉。 结果一大早,许多被许妈的惊骂声惊喜了。她家的鸡被偷了,地上还有几撮鸡毛跟一小滩血。 隔壁王婶家的鸡笼也遭了秧,有只芦花鸡失踪了。 许妈又气又急,这一笼的鸡已经开始产蛋。上次许爸回家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后面生的土鸡蛋他带到单位食堂去,单位补贴钱低价卖给职工,算是福利。 王婶连忙喊住许妈:“别骂,不能骂,不要得罪了黄大仙。” 黄大仙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尊称。许多上班以后有一次跟着她妈去本地一个古村落明清建筑群玩,还在那个村子里发现了一座祠堂,里头供奉的就是黄大仙,香火相当不错。 农村人对家里的蛇跟外面的黄鼠狼都有种不知所以然的神秘崇拜。碰上了要恭敬避开,千万不能伤害对方,否则据说会家宅不宁。 许妈也吓了一跳,赶紧捂嘴“呸呸呸”,噤声了。 按说黄大仙已经在本地没存在感多年了。怎么这会儿又有黄大仙出没了呢? 许多到学校里才听班上同学说,今年鼠患特别厉害。镇政府特意从外面弄了黄鼠狼放生,好让它们吃老鼠去。好吧,这也是实现生态平衡的重要手段,只是黄鼠狼它不仅吃老鼠,它还吃鸡啊。 第83章 黄鼠狼偷鸡(下) 家里的小鸡刚孵出来时,她家养的那只虎皮纹大猫“虎虎”同学还蠢蠢欲动来着。被她妈一声吼,吓得一溜烟的跑了。然后常常蹲在一边,以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鸡群。许多怀疑猫可能不会淌口水,否则他们家的虎虎同学必须要流下一串串口水。 乡下的猫很难保持卫生。许多刚重生回来那会儿还试图给虎虎洗澡,被虎虎坚决地挣扎着跑了。后来一段时间看见许多就直接猫屁股对着她。唉——回不去那段相知相许的美好。上一世许多冬天写作业时经常让虎虎趴在她脚上取暖啊。现在,抱歉,她真的好怕虎虎身上会有寄生虫。 村里人都不敢对黄鼠狼下毒手,只好加强防范措施。许妈给鸡舍增加了几块砖头,除了透气用的不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砖缝外,一点儿漏洞也不敢留。 大概许家的鸡肉质鲜美,黄大仙隔了一天又来光顾了。但是,这次它没得手!此处必须感谢勇敢的虎虎同学,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虎虎地扑上去,跟黄大仙撕扯成一团。 许妈被惊动了,赶紧穿衣奔下楼看,据说只见到两只黑乎乎的影子。好在许家的走廊上装了灯,灯光一现,黄大仙跑了。虎虎的小胖脸上还有抓痕,一小撮毛都被扯掉了。 许多第二天早上听她妈说时整个人都惊呆了!猫敢跟黄鼠狼杠上?她有点儿混乱。她总觉得黄鼠狼是种相当具有杀伤力的凶残生物,她甚至怀疑,黄鼠狼会不会也吃猫啊。 大功臣虎虎同学正蹲在土灶边上姿态淡然地品尝许妈特地给它做的鱼拌饭。许家经济一直不宽裕,许家的猫平常很少能吃到鱼的。瞧虎虎那副“深藏功与名”的造型,许多有些错乱。好吧,上一世她家没养那么多鸡,她也没听说过黄鼠狼的事情。那时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备战中考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闲事。 等到姐弟俩吃完早饭,将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准备出发时。虎虎也用完了它的早餐,施施然地蹲在院子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鸡群。 猫咪会笑吗? 许多为啥总觉得自家虎虎大人的胖脸上挂着蜜汁微笑。身后弹幕:这都是朕的后宫。朕虽然不能轻举妄动,但是,你们外来的这些妖艳贱货绝对不能染指朕的后宫! 许多囧囧有神地挥别了王八之气侧漏的虎虎大人,骑车跟许宁一道往学校奔去了。 初三的时间是用一张张试卷跟一道道习题堆砌起来的。等你将一摞的卷子搬下课桌暂时存放到桌肚甚至课桌下面的地上时,日历就翻过了一个礼拜甚至一个月。 许多现在对几月几号一点儿也不敏感,除了礼拜几因为课程表的安排不同外,她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变化。班主任宣布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将在两个礼拜后的礼拜六礼拜天举行时,她跟班上人同时心中:我擦,居然这么快!今年又是哪个倒霉鬼跑三千米。 然后全班同学都哀怨地盯着班主任,干嘛这么早分班啊。大脑跟四肢一般都很少同步发展的,体育好的孩子真心没几个热爱文化课学习啊。 目前许多他们班上的体育委员是由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担任的。不是这个叫李毅的男生体育成绩好,而是大家一致认定这么高的个子,体育必须得好。全班投票把他给推上去了。 许多暗戳戳地想,李毅大帝啊!必须得跟体育沾上边。她下意识调侃出口时,陈彦等人都是一脸懵逼。 许多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好吧,现在中国队还没有第一次乃至直到她重生前唯一一次冲进世界杯,足球热潮尚未席卷到港镇这个南方小镇。说起来恐怕还是张玉宁的知名度更高吧。( ̄ヘ ̄#)等到十月七号,中国足球出线日时,你们肯定会疯的。 话说李毅现在进国家队没有? 李毅个子高且瘦,站起来像一根竹竿。他有个龙凤胎的妹妹叫李娟,是许多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不同于哥哥,李娟个子堪堪一米五出点儿头。高中时李娟在许多隔壁班,反正直到高中毕业,许多也没见李娟再长一厘米。兄妹俩站一起吧,呵呵,感觉就跟李毅脚上踩了高跷一样。 有一次李老师让许多带资料给李娟时,李娟正蹲在她家门前的池塘边上发呆。许多跟她说事儿,她头一点一点,身子往前一倾一倾,然后兜头滚下了池塘。 许多惊得连反应都忘了。站在一边玩游戏的李毅将掌上游戏机往怀里一揣,大长腿迈上,直接把李娟徒手从水里徒手拎了出来。 徒手拎人真人现场版啊! 李娟就呛了两口水,咳嗽几声安然无恙。没给许多现场示范溺水急救的机会。 李毅自收到班主任发出的全权准备校运动会班上运动员报名事宜后,就被架到火上烤了。初三的快班,想找人参加运动会,好艰难。 李毅在教室里各处追杀他的哥儿们,企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主要靠刷私人感情,诱骗关系好的同学帮忙填坑。男生多少讲点儿哥儿们义气。李毅在男生群体内人缘尚可,通过坑门拐骗请喝饮料吃串串各种手段,完成了男生组的报名工作。 可面对班上一堆软妹子,李毅就没辙了。他先是朝自家人下手,允诺用今年的压岁钱给她买t的正版磁带(为啥不用零花钱,已经在哥儿们的身上花光了啊),哄着李娟去参加跳高。 许多同情地看着李娟的小身板,她哥吧,真心不太靠谱,大家都不会跳高的情况下难道不该找个腿长点儿的妹子直接跨过去吗? 她才不插嘴呢!死道友不死贫道,万一她嘴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怎么办。 许多体育不好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加上九月份时生过一场病,连班主任都话里话外提醒几位班委,不要老是麻烦许多,你们班长身体会吃不消的。 但是许多还是主动报名了。她报名参加实心球的比赛。因为这一项中考体育会考(现在教育局还没公布中考体育的项目)。况且即使老师偏爱她,她也不能有恃无恐。总是享受特权,会招恨的,她可不敢幻想举世皆是真爱粉。 可能是看身体素质一般的班长都没二话,自己硬着头皮上了,班上体育成绩还不错的几位女生也都不再坚决推辞李毅的央求。陈彦还主动报名参加了女子五十米的短跑比赛。其他像跳远啊,铅球啊之类往常体育中考常规项目全部顺利找到人接锅。但女子一千五百米这个大黑洞,傻子才往里头跳呢。 下了晚自习回家跟许宁一说,许宁小盆友表情微妙。许多顿觉不妙,一脸“我弟弟不可能这么傻”。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报名了什么项目?” 许宁沉痛地点头:“我跑三千米。” 许多:……好吧,你们班肯定没人了。 为了不让可怜的许宁死的太难看,小少年要脸啊!全校的师生都看着呢。许多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地散步走完。她不能用自己的脸皮厚度去要求她自尊心强的弟弟。 真正的少年人,都是靠这股心气儿走向错综复杂的成人社会的。如果一早就丧失了心气,那么漫长的人生,他要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 许多从第二天一早起放弃了骑车上学。她家距离学校估计也就差不多两千米(具体多少不知道,她没量过)。两人背着书包,负重跑去学校。 跑步上学的过程中,许多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弟弟的体力比她想象中的好!上一世她弟弟高一时参加过运动会,她跟当时的同桌还跑去给许宁加油。然后许宁的跑步速度吧,即使她对她弟是眼屎全糊的真爱,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快。许多怀疑他们班会跑步的女生都能把他丢在后面。 许多忍不住问了,这才知道这一世她弟弟比以前活泼多了,午休时还会跟班上男生一起跑出去打篮球。 非常好,继续保持。少年,请培养起热爱运动的好习惯吧,即使你十几年后再度成长为骨灰宅。 许多让她弟弟先跑。╭(╯^╰)╮她决定了,明天起,她骑车,她弟弟跑步。《排球女将》上教练不就是这么训练小鹿纯子的么。 等许多气喘吁吁跑到学校操场边上,许宁已经又绕操场跑了两圈了。他们学校操场小,一圈堪堪三百米。两人琢磨了一下,估计差不多凑齐三千米了,果断赶紧去食堂蒸饭去。 到了食堂从书包里拿出装饭盒的袋子,姐弟俩面面相觑。完了,刚才跑的太欢快,忘了书包里的饭盒君了。米还好,重新淘洗一下还能接着蒸饭吃。菜全泼了,完全没办法将就。 许多无奈,只好先把两人的米先淘洗好,等到中午她从食堂打菜到许宁的班上吃饭吧。为啥不是各自打各自的菜呢,因为许多身上只带了五块钱。 上午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许多一马当先奔向食堂。开玩笑,经历过恐怖的大学食堂排队盛况的人类,岂可等闲视之。好在初中食堂熟食受众主要为教师,没课的老师可以提前过来买饭买菜。许多没等一会儿,就轮到了。她要了一份莴笋炒木耳加一份韭黄炒干子,才两块钱。剩下的三块钱,她想了想,一个鸡腿两块钱,一段青鱼块一块钱,全部清空。 许多端着两缸菜往许宁班上教室走。早上蒸饭时为了中午吃饭方便,许多就把自己的饭盒放到许宁班上的饭框里头去了。 路上碰到班主任,张老师挺惊讶许多一手一个搪瓷缸子,许多平常都是带菜的。听说她早上带的菜翻了,在学校食堂打的菜以后。班主任还惋惜她呆,问他拿饭票啊!他们老师每个月都发饭票的。张老师家就在学校对面的教师公寓,基本不稀罕吃食堂的饭菜,每个月饭票都用不完。 许多嘿嘿笑,表示下次一定找张老师。 等走到许宁班上,他们班的饭框已经基本清空了。许宁在讲台踏板上的饭框边上一脸焦急:“怎么会没有呢?我姐的饭盒是跟我放在一起的。” 第84章 欢快的少年(上) 因为三个年级的学生基本上都自带饭盒蒸饭吃,偶尔也会发生饭盒被丢到别的班上饭框的情况。 许多安慰许宁别着急,将两个搪瓷缸子放在他课桌上,让他先吃饭,她出去找找看。 一般这种情况会发生在相邻班级间,因为饭框位置近,师傅有可能会误放。许多到初一隔壁几个班去问了,都没找到。她也不怎么着急,不管是放在哪个班的框子里头,她饭盒上许爸用锉子刻了名字呢。学校不大,基本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使班上学生不知道,只要他们老师看到了,也会还到许多手里的。 只是这么一来,许多还得再去食堂打一份米饭。她把鸡腿跟韭黄炒干子都倒进了许宁的饭盒,直接拿着空搪瓷缸子打饭去。食堂打饭都是自备餐具,没有一次性饭盒提供。 等她跑到食堂窗口买饭时,大师傅一见她的人,奇怪道:“许多吧,我把你饭盒放回你们班框子了啊。早上晕头了吧,饭盒都丢到初一框子里头去了。你回去找找,肯定在你们班饭框里。” 许多无语,她总不好怪大师傅多事,只好捏着鼻子谢过了大师傅的助人为乐。呜呜呜——师傅,你真的可以假装没看到的。 等许多再跑回自己班上,饭框里空空如也。她一脸懵逼,她的饭盒难道隐藏了什么超能量,怎么一下这么神秘莫测起来。好在事实证明以上纯属她脑洞开太大的臆想,她的饭盒已经被热心善良的同学放到了她的课桌上。 许多拿起已经不太热的饭盒,匆匆忙忙赶到许宁的教室,惊讶地发现许宁的饭盒盖子上拨了不少米饭。许宁的同桌小脸红红:“姐姐,我妈妈说食堂的饭老是夹生,一点也不好吃。我们就分了自己的饭给你一起吃。” 许多只好深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把饭盒盖子上的米饭拨到了饭盒里头开吃。唉——姑娘啊,姐姐也是美好的女子啊,想要保持美好的体型啊,你们拨给我的饭是不是连我晚饭也包含进去了。 许宁已经吃完了,将座位留下来给姐姐。他本来连鸡腿都没动,想留给他姐吃,结果被许多直接塞进他嘴里。许多表示,她吃鱼块就行。 吃饭时,许多觉得教室里非常安静。她正感慨现在的孩子一年比一年知道努力,这才刚吃完饭就开始埋头学习了。然后慢慢的,她桌子上空菜缸里头的菜越来越多。每一位过来给她送菜的小学弟小学妹都顶着一张红红的小脸,羞羞答答:“姐姐,这是我妈妈/爸爸/爷爷/奶奶烧的,姐姐你尝尝看。” 许多一脸懵逼,讷讷道:“好好,谢谢啊。”然后挟起放进嘴巴吃完,抬头微笑:“谢谢啊,你妈妈/爸爸/爷爷/奶奶的手艺真棒。” 许多的菜缸子沦陷了。一堆小朋友跑过来给她送菜。许多吓得差点儿想立刻夺门而出。可她不能伤了小弟弟小妹妹的心啊。这一个个孩子,比当年许婧的女儿还大不了多少呢。她开不了口拒绝,只能全程保持微笑脸感谢。 这感觉实在太诡异了。许多后面根本吃不下去。想象一下,四十多双天真明媚的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呜呜呜,完全食不下咽。 许多最后只得表示,饭菜太多了,剩下的她晚上再吃。乡下孩子,完全不会觉得自己吃剩的饭菜晚上直接热一热继续吃有任何问题。 大家以热情似火的眼神目送许多出了教室,后面还有胆子大的小学妹欢快地喊:“姐姐,常来我们班上看看。” 许宁总觉得他姐的背影像落荒而逃。 晚上许多没有再蒸米饭吃,而是直接蒸了中午剩下的饭菜(绿叶蔬菜部分她已经细心地挑到菜缸里头另放)。嗯嗯,她一直走勤劳朴素艰苦奋斗路线,怎么会浪费好好的食物呢。 下了晚自习回到家,许多才从许宁嘴里得知,她现在,真的很红。因为许宁他们这届刚上初中没两天,许多就破天荒地捧回了两个省一等奖。于是许多理所当然的成了老师们嘴里指着自家学生恨铁不成钢时举例子时的“你看看人家”的那个“人家”。 许宁他们班上还有不少学生奉许多为偶像。真当偶像那种,不是关心许多的学习方法之类的,而是追着许宁问他姐喜欢什么颜色,是什么星座,爱听什么歌,爱吃什么东西云云。 “姐,你不知道。你今天中午到我们班上时,我们班同学都惊呆了。” 许多有点儿囧,难怪她今天中午找饭盒时觉得许宁班上的同学特别热情。初一六个班,他们分分钟就帮她查找完毕了。她当时还想,到底是才上初中的孩子们啊,真是一个个都捧着颗热情洋溢的心。 许宁有荣与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姐:“姐,你都不知道吗,你好厉害。我们老师都说我们这届要是还能再出你这样的学生的话,我们学校就能打出知名度来了。” 许多:呵呵,你们还是好好学习吧。凡事不要想太多。 第二天许多骑着自行车陪许宁跑步到学校时,路上碰到许宁班上的几个学生。那几个孩子顿时迸射出小奶狗看见肉骨头那种既垂涎三尺又无从下嘴的诡异眼神,“蹬蹬蹬”的跑过来,表示要陪跑。 许多一见之下,乐坏了。既然有人陪她弟弟练习三千米,她必须果断地赶紧去学校上早自习啊。于是她笑盈盈地表达了对几位小学弟的感激赞美之情,脚一蹬,欢快地骑车走了。 后面的小男生你推我攘,互相抱怨是对方太唐突,把咱姐给吓跑了。 许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气急败坏:“谁是你姐啊!别瞎凑。你们几个,赶紧跟我一起跑。” 那几个男生发出悻悻的“哟”声,背紧书包,认命地跟着一起跑。其中个子最小却跑的最快的男生嘲笑许宁:“你看看你,这才几步路,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到时候上跑道一亮相,人家说,这就是许多的弟弟,还不是丢你姐的人。” 许宁勃然大怒,一面喘着粗气死命奔,一面怒骂:“再啰嗦,你小子来跑三千米。” 大家立刻识相地噤声了。许宁冷哼,她姐才不会嫌丢人呢!她姐肯定夸他太厉害了,连三千米都能跑下来。 因为许宁的菜缸子放在许多自行车的车篓里。许多去食堂放完饭盒以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再跑了一趟许宁班上。 现在距离早自习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许宁班上三三两两,尚未坐满一半(初三早自习时间比初一初二都早半个小时)。 许多企图降低存在感,悄无声息地完成放装菜的搪瓷缸的过程。结果许宁的同桌原本正回头跟后面同学说话的,许多刚放下菜缸子,小少女就发出一声饱含惊喜的欢呼:“姐姐!”然后满怀期待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中午还到我们班上吃饭好不好?” 许多:不好,长此以往,她会消化不良的。 她只好虚虚地笑:“不好意思啊,我中午要去老师办公室有事。” 然后她不等小姑娘后续反应,赶紧跑了。 运动会快点儿进行吧!要不她还是让许宁明天到她班上拿自己的菜缸子吧。孩子们的热情,咳咳,她老人家委实有点儿吃不消。 等到了运动会当天,因为班上还是没有女生愿意报一千五百米,许多怕开天窗太难看,咬牙自己上了。反正只要坚持完全程就有两分拿。她绝对有勇气走完全程。 主席台上的广播里点名时,校园里头就沸腾了。许多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响起,旋即初一年级所在的区域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许多吓得去签到时都想遁地走。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他们学校初一的孩子有着这么热血冲动的青春。 上一世她也去过许宁班上啊,似乎跟他们班上不少学生都认识她是许宁的姐姐。可她真没感受到这盛夏光年的热情。 第85章 欢快的少年(下) 签完到,许多开始在跑道边上活动四肢。她虽然决定走完全程,但保不齐她半路上会突然热血沸腾,为周围环境所感染,奋起直追啊。人类是感情动物,表现型会受环境影响,她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哗啦啦”一堆人涌向跑道的起跑线附近。许多当时的感觉吧,好像上门诊时,门一开,一堆排队多时的病人涌进来。她有个同事曾经吐槽,一大波僵尸靠近。被主任听到了,科室开会点明批评了。但许多完全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联想,实在叫人心慌啊。 男子三千米长跑安排在下午,此刻许宁欢天喜地的跑过来给他姐加油。就说他姐不能白白每天陪他练跑步嘛。 没错,许多同学没耐受住许宁小朋友“你抛弃了我”的小眼神,后面一个多礼拜一直充当陪跑员一角。至于他们的饭盒,由其他陪跑成员骑车帮忙带着了。 许多好想呵呵啊,她前世今生体育都是渣啊。反正中考体育水分放的特别大,高考不考体育嘛。 她活动完身体,站在起跑线前站好,朝着自己的后援团们笑:“别担心,我马上就能向你们展示什么叫是人就有短板。” 许多完全不是谦虚,发令枪一响,她立刻自觉主动地落到第二梯队当中去。有些事情是咬咬牙努力一把就能达成的,有些事情,重在参与嘛。 没看到她班上的同学都是一脸“你尽力就好”的宽慰表情。 完美总在了解的一瞬间飞灰湮灭。比起初三的同学,初一的孩子们还是有着一双天真明媚的眼睛。 许多不觉得累,因为她跑的一点儿也不快。她将跑道想象成跑步机,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慢慢迈步往前跑。 她后来工作的单位,工会为了减少职工的“三高”发生概率,特意在职工活动室配置了好几台跑步机。她因为办公室距离工会近,有地利便宜,常常溜进去,有声一开,开始站在跑步机上跑步。 许多的本来目的是减大腿的来着。但是她自身的惨痛经验却证明了,无论《跑步天堂》怎么吹,跑步一点儿也不会减大腿。半年下来,她小腿还粗了那么一丢丢,完全湮灭了她对于体重下降五斤的喜悦。 等到许多冲到终点时,前几名早过去了。可是许多这个第三名(咩哈哈,因为中途有个姑娘摔倒了;另一个姑娘被举报直接在跑道那头横穿了一次,许多神奇地变成了第三名,能拿三分哦!)受到了比冠亚军更为热忱的欢迎。 许多都考虑自己这么风轻云淡,连气喘吁吁都谈不上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小姑娘拿着本子跟笔请她签名。许多吓得赶紧伪装自己累得不行了,让李娟跟陈彦扶着她回自己班上休息。这种仿佛成为万众瞩目焦点的错觉让她耻度爆棚。她明明没做什么,没有那么优秀。 从某种程度上讲,许多害怕被人热忱地对待。因为担心自己不够好会让倾心相待她的人失望,因为害怕无以为报。 许多回到座位上时,广播里响起了一篇播音稿,是赞美鼓励她的。她羞愧难当地将头埋在膝盖里头当鸵鸟。班上男生全都发出长长的“呦——”声,嘻嘻哈哈:“班长害羞了。” 同伴偷偷捅了下周炳,挤眉弄眼:“哎哎哎,班长竟然也会害羞啊!” 周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心中涌现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原来许多也只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而已。 许多死活不肯抬头,直到班上同学去关注下一场跳高比赛。李毅那么长的细竹竿腿,一看就知道是跳高的实力派。 周围安静下来了。许多偷偷抬了下眼睛,确信不会有谁再围观自己,才慢慢抬起头来。结果身边立刻落下一个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旭跑到了他们班上来了。他期期艾艾地开口:“许……许多,你还好吧?” 许多摆摆手:“我没事。” 包旭像是松了口气,像是扔一般递给她一个橘子:“这个,给你。我看你过年时在姑爷爷家,好像蛮喜欢吃橘子的。” 许多都没来得及谢绝,包旭又慌慌张张地跟着被狼追赶的兔子一样蹿回他们班上去了。 许多瞪着那个大小堪比橙子的大橘子,好吧,她吃。她跑完步还没喝水呢,正好口干舌燥了。 实心球比赛,许多就走了个过场。她的水平堪堪能达到十米远,勉强应付体育中考,想要拿名次,她绝对是做梦。 成绩出来后,初一的孩子们发出了惋惜的哀叹。许宁的小同桌还跑过来安慰她:“姐姐,你很棒了,你已经扔的非常远了。”为了增强自己说话的可信度,小姑娘还特意展开两条胳膊,比划出很长的样子。 许多都被这群孩子逗乐了,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我本来就不擅长体育。能这样,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中午大家回教室吃饭。许宁班上有几个孩子到他们教室探头探脑,被第一排位子上的同学看到了,好奇地问:“你们找谁?” 许多下意识地抬头,一见到许宁的同桌就知道估计跟自己有关系。果然,小姑娘看到她就露出欣喜的笑容,将手里的保温桶拎高了,开心地喊:“姐姐,我们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班上同学发出一阵善意的嘘声。李娟跑过来笑她:“哎呀呀,班长有小粉丝了。” 许多啼笑皆非,想拒收。结果小姑娘放下保温桶就跟同伴嘻嘻哈哈地跑了。那动作敏捷的,让许多还没来得及从座位上站起身,就只能望其项背却早失先机,完全追不上了。 陈彦笑着拧开了保温桶的杯子,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让我看看,小学妹们给我们班长送了什么好吃的。” 保温桶里装的满满的红烧牛尾。许多都不敢下筷子了。这绝对是硬菜了,牛尾一点儿也不便宜啊。她正踟蹰间,不好意思这么占人家小孩子的便宜。周炳等几个男生已经跑过来,老实不客气地一人挟走一筷子,还跟她强调:“班长,我们筷子刚刚都用水冲洗过了,是干净的。” 这下还回去也不可能了。许多只好眼一闭,光棍地开吃起来。算了,大不了买些零食让许宁带给他们班上的同学吃吧。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喜欢吃什么零食啊。 哎呀呀,好怀念来伊份零食工坊良品铺子啊啊啊。 红烧牛尾浓香鲜美,许多一顿饭无论如何也吃不完。她把剩下的牛尾倒进菜缸子里头,然后洗好保温桶送去了许宁班上。 此时正值午休。许宁跟他同桌都在位子上同其他人聊天。看到许多,一班的孩子又开始兴奋了。许多硬着头皮走进去还了保温桶,跟小姑娘道谢:“谢谢你。但是还是请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你看啊,你妈妈花了这么多心思给你做好吃的,肯定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好吃,好好长身体对不对?你不能辜负妈妈的心意。” 哪知道小姑娘兴奋地眨着星星眼:“我妈才不会生气呢!这就是她特意为姐姐做的。姐姐喜不喜欢啊?我的理想是将来成为跟姐姐一样的人。我妈听了特别开心。姐姐,你这个礼拜天下午有没有空,我想请你跟许宁到我家做客。” 许多汗毛倒竖,直觉又想跑路。她上辈子当了好多年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没碰到过这样的迷妹啊。她心虚,她手抖。 好在她弟弟帮她解了围。许宁皱起眉头:“都说了我姐特别忙,每天连跟我讲话都得掐点看表呢。” 小同桌立刻一副“姐姐对不起,我错了”的模样,搞得许多都觉得自己实在罪孽深重。她对萌妹子,么有抵抗力。于是她神差鬼使地应了一句:“等我不忙的时候,一定上门叨扰。” 她人刚出教室门,就听到了后面传来小同桌竭力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的惊呼:“好厉害啊,到底是许多姐姐。她说叨扰哎,好文气啊。” 许多差点儿没在他们班教室门口摔倒。 下午许多都不想出教室门。太阳太晒,乡下的学生,你要是站在操场上还打伞的话,绝对一秒钟变焦点。至于防晒霜,许多以自己多年的经验跟残存的皮肤学知识得出的结论是,常常是安慰,防晒关键还得靠物理防晒。 不过想到许宁下午还得跑三千米。而且她好歹是班长,她都溜号的话,班上估计就没人肯去看运动会了。许多捏着鼻子还是去了操场。 男子三千米是下午全场比赛的重头戏。 许多过去找许宁,安慰了几句诸如“参与为主,精神第一”之类的话。她知道她弟弟性子倔,自尊心强,还没有在社会上碰了无数壁之后练就的圆融。不管他水平如何,既然他报名参加比赛了,肯定会全力以赴。 她只想告诉这个小少年,人生中的很多事,能够经历过就已经很好了,无论最终的结局是怎样。 第86章 奔跑吧,少年(上) 因为三个年级一起跑。许多他们班的李毅还有初二时勇夺三千米第一的曹玮都在起跑线附近做热身运动。李毅见她给她弟弟打气,还开玩笑道:“班长,别担心,我一定给你弟弟垫底。” 班上其他人一听立刻嘘他,好意思啊!初三的学生输给初一的小孩子。 曹玮倒是一本正经地叮嘱许宁长跑时注意事项,想了想,指指自己:“你就跟着我跑吧,按我的节奏来。” 许多连忙谢绝他的好意。开玩笑,许宁在长跑方面跟曹玮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哪有让曹玮将就许宁的道理。 曹玮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又没有体校教练来选拔。” 许多顿时心虚的不行。当年体校教练选拔什么的大乌龙,始作俑者正是她啊。 没等她再说什么,在边上拖着话筒现场采访运动员(三千米的起跑线就在主席台前面)的播音员吴雅丽就皱起了眉头,指责曹玮态度不端正:“比赛一定要全力以赴,哪能马虎对待呢。曹玮,你怎么能说三千米不是大事。” 这姑娘忘了关手上的麦克风了,然后整个操场上空都清晰地飘荡着她的声音。 许多不忍直视,吴雅丽被自己的疏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被点名的曹玮也有些尴尬。好在这时比赛开始,发令枪拯救了他们。 许宁在发令枪响起的瞬间就奔了出去。他才不要跟着那个什么曹玮呢。别以为他忘记了,他认出来曹玮就是今年过年时在电影院里老是偷瞄他姐的男生。哼!他才不会让这家伙在他二姐面前讨好卖乖呢。 曹玮被这枚小炮弹吓了一跳。不是刚叫这小子跟着他跑嘛,怎么一开始就不按照节奏来。他赶紧追上去,教育许宁掌握好跑步的节奏,别乱来。 结果许宁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地闷头跑。曹玮为了能一直在前面压住他,不得不调整了步伐,加快前面两圈时的速度,好让这孩子别彻底跑疯了。 随着圈数越来越多,运动员之间拉开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跑得慢的人甚至被第一名落下了将近两圈。许多站在边上都听到那个胖胖的男生一面艰难地挪步子一面抱怨:“靠,超了我一回不算,还要超两回三回。” 曹玮被迫跑疯了。他又不好在后半程放慢速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跑下去。许宁前半程发力过猛,这时候有点儿后继乏力。许多跟着弟弟跑,不停地喊:“呼吸,呼吸,别张嘴喘气。” 旁边他们班的学生还打趣:“班长,可以啊,隐藏够深的。上午跑完一千五,下午继续三千米,毫无压力。” 许多快被这帮臭小子给气死了。 跑道上,许宁脸上绯红。这时候他还没经历过军训晒黑后又发福的黑胖时代,清秀的少年的脸庞像一块泛红的暖玉。可惜许多此刻无暇欣赏,她真担心她弟弟会撑不住。 许多在跑道的内侧能够清楚地听到许宁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过度的氧气消耗让他不得不加大了呼吸频率,呼吸声又急又密。许多都在考虑要不要劝弟弟放慢步伐,坚持到终点就好。结果曹玮一下子转过头,拽着许宁往前面跑。 操场上都叫疯了。初一其他班的同学大喊不公平,许宁班上的孩子怼回头:“有本事你们也找人带啊。” 许多心情复杂:孩子们,你们这样想是不对的。比赛要遵守比赛规则。 然而她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被拽得老远,许多只能在后面死命地追,根本顾不上化身老师传道受业解惑。 充当裁判的体育老师跑过去干涉了,让曹玮赶紧松开许宁。威胁要是再不分手,两人成绩都以零分论处。 许多总觉得哪里不对,细一想,顿时满头黑线,老师你实在太污了。他俩明明不是携手私奔到天涯。 老师:……好无辜,明明是你思想太污。 曹玮压根没把体育老师的话当回事。他纯粹是欺负体育老师上午给运动员量跳远成绩时在沙坑把脚给崴了,没法真追着他们跑。 等到曹玮拽着许宁双双朝终点奔去时,学生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把操场给掀翻了。曹玮耍了点儿小心眼,到最后五十米冲刺时,松开了许宁的胳膊。但许宁现在已经进入惯性速度状态,还是跌跌撞撞跟着曹玮前后脚冲刺了。 曹玮拿了全校第一。许宁这个初一年级组的第一就充满争议了。初一其他班的学生纷纷抗议,许宁有人领跑。然后许宁班上的人都不服气,明明是初三的人拽着他,关他什么事啊。许宁又没让他带。 最后吵吵嚷嚷,争执之下,双方各退一步。初一年级其他的选手基本都是垫底(比起初二初三,初一的学生大部分还是孩子),所以许宁虽然后半程的成绩值得商榷,但初一组的第一名还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全校的第二名还是给抹去了。反正排名次也是在本年级排,许宁班上的同学都欢快地撤退了。赶紧又跑去众星拱月他们班的英雄去了。 许宁跑完步时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这时候个子只到许多的眉毛,人又瘦弱,许多干脆从后面抱着他整个人一步步往前面推着走。校医也觉得这个小男孩跑的实在太猛了,赶紧过来帮忙给他做恢复。 许多感受着弟弟沉重的喘气,这孩子的心思实在太重了。许多有些后悔提前让他被迫学着成长。她想,也许顺其自然循序渐进,会对许宁更好。 慢慢绕着操场走了大半圈,许宁渐渐缓了过来。许多看到他脸上不再那般惨白,才长长吁了口气。她真怕自己的弟弟跑伤了啊。当过医生的人都有颗乌鸦心,每年运动猝死的人那么多,她忍不住会代入。 等到许宁回自己班上坐下,许多又陪了他一阵确认他生命体征平稳,没有什么不适以后,她才回到初三年级区域。无论如何,她对曹玮都欠一声谢谢。 现在许多渐渐能站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角度去思考问题了。她想那个平安夜,她的举动还是孟浪了。曹玮并非跟她一样的成年人,不会将赠送苹果这种行为自动归为单纯的社交礼仪。也不会因为她的淡然处之就能敏锐察觉到她的心思,旋即自动停止想法。十几岁的男孩子,会对很多事抱有幻想,分对错而不是看利弊。 许多不知道该如何直白地拒绝,只好一再强调:她上学阶段是不会考虑其他事情的,她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 她拿了两个橘子过去给曹玮,笑道:“谢谢啊!我弟弟他们班的孩子对你感恩涕零啊。” 曹玮只是笑,接过两个橘子,又塞回一个给许多:“你也吃。” 许多没推辞,拿起橘子直接剥了皮,开吃。吃完两瓣之后,她试探性地问曹玮:“你中考有没有考虑过弄个特长生?” 曹玮有些茫然地看向她:“什么特长生?” “县中或者二中的特长生。”许多继续吃橘子,想了想,给出建议,“你可以让你们家人想办法去打听打听。县中跟二中都招收体育还有艺术类的特长生。到时候中考,录取分数会降好几十分。” 许多高一时,坐她前面的女生就是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被统招进县中的。学校足足降了六十分招人。班上同学都议论,这姑娘平白省下了五万块啊。 许多那时候就迷糊,还有这种事?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体育特长生跟艺术特长生一样,都是中考高考的加分热点。县城里的孩子完全将这些默认为常识,而许多不知道,她的这些镇上初中的同学也不知道。起码他们这一届,许多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人以特长生的名义被哪所学校特招了。 曹玮的成绩,单凭中考分数上高中都基本没戏。能弄个体育特长生,说不定东边不亮西边亮呢。 曹玮的眼睛亮了起来,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好,我回家就让我爸去打听打听。我叔叔家在县城,说不定能找到关系。” 许多点点头,将橘子皮放进垃圾袋中,轻轻叹了口气:“加油吧!多找找,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要拘泥局限。” 人生那么长,向上的路那么难。站在食物链下端的我们,如果不时刻寻找机遇,在争取挣脱沙丁鱼罐头,奋力向外游之前,先闷死在罐头里面了。 第87章 奔跑吧,少年(下) 许多在镇上新开的第一家超市里称了一袋子的零食让许宁带到班上去给同学吃。特意给他同桌买了她最喜欢吃的泡椒凤爪。 结果第二天,小同桌的妈妈就带着小同桌来找许多了。她想请许多礼拜天下午有空时去她家学习。年约三旬,以小镇的水平来看,保养的相当不错的女人笑容可掬:“绝对不耽误你学习。就想请你帮我们家陆秋营造出一种良好的学习氛围。” 许多本能地拒绝了。 这位陆秋的爹是镇上储蓄所的所长,家里条件算是镇上数得着的了。可再好的条件也是别人家,她待着该有多别扭。不过她也不想把关系搞僵,让小姑娘跟她妈妈下不了台。她想了想,表示礼拜天下午陆秋可以去她家学习。 陆秋的妈妈虽然没达到最初的目的,但对这结果也相当满意了。表达了一通诸如“哎呀,那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之类的客气话之后,立刻答应下来了。 许宁有点儿小别扭。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女孩子总有种“咱们不是一国”的别扭劲儿。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喊了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一起到他家写作业。 许妈跟许多都挺高兴的。许宁学生时代有点儿内向,不怎么跟同龄人一起玩。许多印象中他小学时还有个关系不错的小伙伴经常上家里玩。等到了五年级,两人分到不同班级以后,就渐渐不来往了。许宁也逐渐成长为跟许多一样的宅货。 许多自然不可能给这帮孩子当免费家教。她周日下午照旧干自己的事情。陆秋的妈妈倒是想让许多跟她姑娘说说学习方法。但当听许多一脸无辜地表示,她初一时就把她姐初二初三的书给预习了,陆妈妈就缄默了。好吧,她家姑娘先把初一的课程学好了就不错了。 许多想了想,让陆妈妈先别着急。陆秋数学弱的话,先上课好好听,把书上的例题都掌握牢靠。要是初一下来还是觉得吃紧,等到暑假去上李老师的小课桌吧。 李老师表示这一届初三是他带的最后一届了。盯着这帮小兔崽子们实在太累了,他老人家身体吃不消。 私底下,许多也叮嘱许宁,以自己学习为主。别因为想帮助同学把自己给耽误了。除了你自己,谁也没办法对你的人生负责。 成人社会教给许多的最重要的一条理念就是,凡事要有数。在确保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再考虑帮助别人。否则搞到最后,施恩成仇,反而自己里外不是人。 运动会刚结束没两天,港镇就进入了秋收季节。这里的秋收还保留着生产队时期互帮互助的习惯。几户人家组成一个小队,然后集中到每个成员家里的责任田上去收割。 许爸不怎么擅长农活,而且因为当年在化工厂工作时经常出差,后来又外出打工了。所以许家在这种互助小组中并不受欢迎。许妈曾说,如果不是村里人看她一个女人实在可怜,根本就没有人家愿意收许家入伙。这也是许妈一直有些看丈夫不得劲的原因。 这次许爸又去外地参加展销会了,没办法赶回家秋收。 许妈出离愤怒了,对着电话机大吼一通。今天电信下乡,有半年通话免费的政策,港镇大部分人家都装了电话机。 许多跟许宁都噤若寒蝉,连虎虎大人见势不妙都颠着小碎步欢快地从鸡群边上撤离了。 许多有些头痛。上一世许爸也没有回家参与秋收。 许妈说他就是懒,没用,连个担子都挑不动。后来家里有块一亩二分的小田是许妈带着许多割完稻子的。许多印象太深刻了,所有的农活当中,割稻子是最辛苦的。插秧还可以放一个小板凳坐着插。 试试看,弯着腰蹲下身割稻子,不用半个小时,你就会觉得浑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许多割稻子时,一开始还蹲着,后来就是跪着,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割。她就割过一天的稻子,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都浑身酸痛得连坐起来下床都做不到,只能直接滚下床。如果说成长经历中有什么促使许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奋力跳出农门,不愿意重复父母辈的命运,那么这件事也许是契机之一。更早的时候,大概在那年的麦收季节,她就有了隐约的念头。 初二的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吴伯箫的《记一辆纺车》。课后练习里头有道题就是让学生写三百字的短文来描述劳动的乐趣。 许多记得班主任将这道题布置成了当天的日记内容。她回家匆匆吃完饭就跟母亲下地去收油菜籽了。许多嫌弃戴帽子遮眼,又气闷的很,顶着大太阳收菜籽,晒得晕晕乎乎。她那时候就想,劳动的快乐,她感受不到,她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被命运扼住咽喉,拼命挣扎的惶恐和无力。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那种从每一个毛孔里头钻出来的疲惫让她连挣扎都虚弱不堪。后来许多工作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总会拿这段记忆安慰自己,看看,你还是进步了啊,现在总比那时候强。 老实说,这个时代种田真心没多少收益可言。一亩田要是能挣上一千块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事实上最多几百块钱),种上十亩田撑死也不到一万块。在物价飞涨,人民币变相贬值的二十一世纪,一万块一年,随便在哪儿打工都比这挣得多。况且基本上靠人工操作的种田时代,种十亩地有多辛苦,许多连想想都辣眼睛。 可是农民不种地能干什么。可是地里不长庄稼,十几亿的中国人吃什么。所以此后的十几年里,乡村逐渐走向衰亡,年轻的一辈都抛弃了故土,在城市中艰难地寻找自己落脚的地方。 许妈气得肝颤,在家里发了好一通火。 许多觉得没意思。 许爸已经表示工作太紧,秋天本来就是他们厂的销售旺季。他赶不回来,田里的活可以包给专门出卖劳力的人来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家田地少,又没去城里打工,想趁农忙整点儿外快。当地人称之为“麦客”。跟许多后来从书本资料上知道的“麦客”不一样,本地的麦客是所有农忙时节都接活的。此时一天的工钱是80-100不等。 农忙时节,麦客干的都是重体力活,许多觉得这个价位非常合理。许妈却不满意,因为她还要包下三餐,划下来一人一天差不多一百块了。等到稻子收割完,她前后成本一算,根本挣不到什么钱了。 许多无语,本来就挣不到钱啊。与其把父亲硬拽回来损失好几天的工资奖金,不如自家掏这个钱请外人,起码自家人不吃亏了。要是跟别人家搭伙的话,起码要折腾半个月,天天累得死去活来。何必呢。 再说,从外公生病开刀后,外公跟舅舅家的责任田不都是农忙时请麦客打理么。 结果许妈听了立刻急了:“那能比么?你舅舅早就不想种田了。那几块地还留着纯粹是给你爷爷奶奶(指外公外婆)留个念想。他才不稀罕地上,能挣几个钱。” 许多双手一摊,语气轻松:“那不就得了,反正种田也挣不到钱。” “我们家怎么能跟你舅舅家比。你爸要是能有你舅舅一半的能耐,我也不会受这个罪了。” 许多继续笑:“那爸爸现在不是心疼你了么,他掏钱让你请麦客,你正好轻松轻松。” 最后许妈没办法,托王婶帮忙找了两位麦客,加上自己三个人,趁着礼拜天将家里的四亩三分田里的稻子给割了。 王婶也是被她家的大儿子硬逼着请麦客的。 王婶大儿子算是许多他们村上最有出息的一位了。他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中专生,一毕业就进了县里的客运公司。而后他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乡下小子硬是凭着自己过人的双商做到了客运集团三把手的位置。最让许多佩服的是,身为他中专同学的妻子也没因为支持丈夫事业荒废自己的工作,许多重生前,这位嫂嫂已经是市里一家大型国有银行的副行长了。 并且他们夫妻感情融洽,这么多年下来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家庭闹剧或者绯闻(许多相信那就是真的没有了,呵呵,所有的桃色新闻当事人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两口子跟双方父母相处也十分良好,嫂嫂还主动提出给王婶两老在城里他们最常住的小区里买了一套房,房产证上写的是两位老人的名字。唯一的儿子更是聪明懂事。 按道理说,有这样养老保障,王婶老两口应该高枕无忧欢快养老了吧。结果王婶住不惯城里,还是坚持回乡。王哥威逼利诱她不准种田,王婶偷偷摸摸种了。王哥十天半个月就带着老婆孩子回乡看望父母,怎么可能瞒得住。 王哥怒了!他真怒了!朝亲爹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打电话请麦客。他还不走了,非得等亲眼看着麦客收完了稻子再走。不然按照他爹妈的个性,保不齐他前脚走人,后脚他爹妈就让麦客走人。 王婶跟许妈抱怨时,眼睛里头都带着笑。嘴上说这个儿子越大脾气越大,一点儿也不听话,有两个钱就不晓得勤俭持家了。 许妈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赶紧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将来她能有王婶的一半好命,她睡觉都能笑醒。 送走王婶以后,许妈还在堂屋里头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王婶家一样噢。” 要是按照许多上一世的脾气,她肯定立刻保证将来一定努力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许妈就会露出狐疑而又期待的笑容,然后母女俩其乐融融。可是现在她敏感而烦躁,不怎么想回应妈妈的话。 许宁倒是赶紧接了句:“老妈,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跟爸爸过上好日子的。” 许妈笑逐颜开:“到底还是我儿子懂事,没白养。” 第88章 稻儿黄(上) 白养了一遭的许多面无表情地去厨房刷锅做饭了。没办法,许妈自己也要去收稻子,给麦客以及自家人做饭的差事就落在了许多身上。为了配合许多的时间,还特意选了星期天,许多不得不牺牲掉上午英语竞赛辅导的时间。 厨房里烟熏火燎。许宁帮着姐姐择菜烧火。许妈一早逮了只公鸡请王婶的丈夫王伯给杀了。 许家就许爸跟许婧敢杀鸡(没错,就是软萌妹子许婧)。许婧本来这个礼拜是要回来的,但被许多电话劝阻了。这时候她姐回来肯定要么她要么她姐得下田收割稻子(许妈一开始打的也是自己跟丈夫还有两个女儿一起把稻子给割了的主意),她既舍不得死道友也舍不得死贫道。还是让她姐在学校里老实待着吧。 许妈是一位具有正常民事能力的完全行为成年人。她非要把自己当麦客用省下那份钱挪作私房,许多不阻拦,但也绝对不会任由她拉上自己跟许婧。 许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鸡,次奥,她好崩溃。她现在压根不能接受荤腥从生到熟的过程,她闻到味儿就胃里翻江倒海啊。至于那条鱼,她连杀的勇气也没有。猪肉白花花的,她眼睛疼。 对对对,她就是矫情,接受不能。 许宁差异地看着他姐,怎么还不动啊!再不动手的话,都来不及烧饭了。 因为家里鲜少烧荤腥的缘故,许宁也不会做荤菜。许多只好硬着头皮艰难地收拾起鱼来。呜呜呜——她真的吃不消,她好想吐啊。许多面无表情地刮完鱼鳞,一面刮一面拼命自我安慰,就当是做生物实验,就当是你转行当兽医,给鱼动手术了。开膛破肚,将鱼肠清洗干净,跟鱼籽放在一起,加干辣椒做香辣鱼杂,老实讲,许多非常想烧鱼汤,直接放水煮多好啊!最大程度地保证营养成分不流失。可是剁鸡块更加压力山大,她总不能炖了鸡汤还煮鱼汤吧。 最后许多将鱼清蒸了。猪肉也放在锅里跟白萝卜一起蒸熟以后再拿出来晾凉,切块,放生姜料酒酱油一起下锅炒。嗯嗯,健康版的萝卜烧肉,她就这水平了。 许多让许宁上街斩了半只烤鸭,又称了十五块钱的夫妻肺片跟十块钱的卤干子。 素菜她炒了芹菜香干跟青蒜胡萝卜就嫌烦了。将剩下的菠菜、白菜、茼蒿、青菜之类的绿叶蔬菜每样洗几把,泡了粉丝,准备用鸡汤做底料下火锅吃。 许多忙罢,跑出厨房门,深深呼吸着新鲜空气。君子难怪要远庖厨啊。就跟直接看美女赏心悦目,但看美女诞生的过程未必心旷神怡一样。 许妈回家吓了一跳,她买的菜准备两顿吃啊,结果她姑娘给她一顿就烧完了。 许多心道,行了吧,我烧一次都头晕眼花恶心呕吐,今天啥也不想吃了。要再来一顿,求放过。 两位麦客皆相当满意今天主家的伙食招待。许多烧菜水平low爆了,但扛不住人家舍得下料啊。重体力劳动下,什么精细菜都是牛嚼牡丹,上肉,要吃肉! 吃完午饭抽了根烟,两位麦客又先走一步下田干活去了。许妈跟他们讲好了,不算工时只算工作量。把这四亩三分田收割完了一人八十块钱。两个壮劳力,一天下来,一人起码能割两亩田的稻子。 许妈跟过去大部分还是担心麦客不惜粮食,会糟蹋稻子。她跟隔壁村专门做打稻机生意的人讲好了,下午人家就把机子开过来开始脱粒。许多本来还以为稻子也跟菜籽一样,要在田里晒上一晒再脱粒,没想到是直接来。 下午许多跟许宁也下田去了。姐弟俩主要任务是抱着随割随放在地上的稻子到打稻机旁边,由专门的人放进去脱粒。田里有稻茬,土又是松软的,不能指望用车子拖,只能靠人来回跑。不过许多想了个法子,一般的板车肯定不行,但自行车可以啊。把稻把子放在车后座,再推到田埂上,总比直接抱稻子人工运输强。 许妈觉得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娇气了。干一点儿活,还得整出这么多幺蛾子。两个麦客跟打稻机的主人却夸到底是上学的小秀才,脑子比他们活多了。 外人的夸奖成功地取悦了许妈,许妈也不生气了。招呼着麦客,赶紧把剩下的一亩二分地里的稻子给割了。 许多让许宁专门将稻子抱到车后座绑着的框子里头。她负责来回推送。许宁现在还是瘦弱,她怕弟弟掌握不好自行车的平衡。 忙到太阳下山,天微微擦黑,所有的稻子终于收割脱粒完毕。 这些稻谷还得运回家进行进一步晒晾清理。田埂小道大一点儿的车根本没办法同行。大家只能将稻谷放进框子里拿一条扁担担着挑出去,或者将稻谷先用化肥袋子装好,一袋袋地往大路上扛。 这个过程中许多跟许宁只能默不作声地在边上看。因为田间的小路时不时变道,下面有小水流或者凹坑之类,只能跨过去。他们倘若将稻谷装袋子放在车后座上往外头推,遇到这样的凹坑肯定没办法过。 许妈喊许多赶紧带着许宁回去。 “回家烧锅热水,先让宁宁洗洗。我的乖乖,今天遭大罪了,身上刺啦的很嘞。别抓,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好了。” 许多跟许宁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等上了宽敞的大路,赶紧骑车回家。 烧好热水以后,许多把澡盆拿到厨房里,让许宁赶紧洗澡。有着灶火的余温,好歹不至于冻感冒。 许宁没多耽误,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洗好了澡,招呼他姐也赶紧洗把澡。 许多自然不会虐待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又是汗水又是泥灰又是稻草屑子芒刺,难受的很。她把剩下的热水全部打了倒进澡盆,痛痛快快洗了把澡。然后开始烧晚饭。 她累得很,不想再多花心思。拿这一季收上来的金丝绞瓜放在饭锅里蒸熟了,用筷子搅好,直接加油盐酱醋糖拌一拌,一道菜好了。中午剩下的荤菜全部热热。剩下的烤鸭加了酸菜烧了碗酸菜烤鸭。许多又打了几个鸡蛋炒了一盘子的赛螃蟹。至于蔬菜,没悬念,中午的鸡还剩下半只呢,继续烫火锅吃吧。 许妈等人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看到桌上的菜,再看看天,算了吧,今晚凑合着吃完就行。 许多累狠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吃饭。她中午是被做菜的过程恶心到了,吃不下。现在是只想睡觉。她拿开水泡了碗饭,就着早上下饭的炒酸扁豆勉强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筷子。 许多想上楼休息,但是不可以。因为等麦客吃完饭拿钱走了,她还得帮着许妈将院子里头的粮食一袋袋搬进堂屋里头,否则要是夜里下起雨来,他们家一年就白辛苦了。 许多真的不想动,太累了。她宁愿花钱喊这两位麦客帮忙。可她妈肯定不同意。今天两位麦客工钱一百六,打稻机是七十块,再加上买菜的二十块钱,她已经花了两百五十块了。要是丈夫跟那个不懂事的大女儿回来的话,完全可以省下这笔钱。 许多趁她妈上楼拿钱的时候,偷偷跟这两位麦客商量。一人十块钱,两人帮着把院子里头的稻子搬到堂屋里头。 “别告诉我妈。” 许妈下楼时问许多:“多多,你身上有没有二十块钱啊。妈妈正好少二十块钱的零钱。” 许多一脸耿直,没有,我哪儿来的钱。她工作以后,许妈动不动就来这么一出,搞得许多烦不胜烦。你直接问我要钱都比这种强。老想着占自家人小便宜算怎么回事。 许妈只好又默默地上楼去。等她下来时,两位麦客差不多都将稻子搬好了。许妈连忙一人递上八十块钱,表达了一通感谢。 等到人走以后,她还在感慨:就应该这样。一天八十块钱呢!现在镇上哪个厂里一天能开八十块钱的工资啊。 许多:……呵呵,你高兴就好。 上床睡觉前,许多特意又解了一次手。 上辈子,许多最后一次尿床是初三。那天他们家打完稻子,她帮着她妈忙到晚上十一点钟才上床。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发现床上一摊的濡湿。 该有多累,才会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尿床了都不自知。当时她的惊恐羞愧,到现在许多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不敢将被子拿到前面朝南的走廊上去晒(太羞耻了,她承受不起),只能搬张椅子放到后面北向的走廊上贴墙放着,把床单床垫抱过去放上面阴干。 后来许妈拆洗床单被褥时发现那一滩尿渍后已经隔了一个多月。她以为是房间还潮,抱怨许多也不晓得常把被子抱出去晒一晒。 许多沉默不语。尿床后的几天,因为天气冷,北向难以吹干湿床垫,她都是蜷缩在床上一角睡的。这件事对她的自尊心伤害极大,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生怕自己又尿床了。 其实整个初三时代,她也少有上床睡囫囵觉的时候。基本上是看书做题到困极了,趴在床头柜上睡着,醒了接着看书做题。她用透支生命的方式燃烧自己,借以点亮前程。 第89章 稻儿黄(下) 现在许多一点儿也不想重复这样的未来。 收完稻子要晒稻子。许家院子里砌了足有四五十平方的水泥场,但这并不够。四亩多地的稻子得赶紧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晒干,否则发热就冒芽霉坏了,粮管所不收。王婶家的稻子收割的比许家早一个礼拜,之前也是借许家水泥场晒稻子,此刻用自家的水泥场还回来。 这些事情许多都帮不上忙了。她再度恢复披星出戴月归的准中考生生涯。 早自习今天归英语。金老师一早就到教室里头守着,防止有学生问问题。见到许多,她不掩关切,问她昨天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请假了。 许多谢过老师的关心,摇摇头道:“我没事,家里收稻子呢。” 金老师忍不住皱眉头:“怎么搞的,你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家长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这些事情喊谁不能干,还喊你去做。” 许多无奈:“老师,我爸出差没回来,我妈一个人真忙不过来啊。” 金老师还是义愤填膺:“太不像话了。当家长的哪里能这么轻忽懈怠。” 许多赶紧请老师消气。就忙这么一天,后面也没那么多事情了。她妈是真的没办法,要是她自己能一个人做完的话,她肯定不会拉下儿女。 哪知道金老师表面上是答应了许多就此揭过此事。结果下午放学后,她找到了许宁班上,跟着许宁去许家家访了。 等许多下了晚自习回到家时,金老师居然还没走。见到一脸懵逼的许多,金老师从椅子上站起身告辞:“好了,那今天我就先走了。许多是我教书十年以来见过的最优秀也是最自觉的学生,希望你们家长能够配合,我们共同培养出一个出色的人才。” 许爸赶紧跟上:“老师,辛苦你了,我送送你。” 许多:……爸,有你这么蠢的么。我妈前脚把稻子收回家,你后脚就进门。连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想避开干农活才跑出去出差的。 许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等许爸送完金老师回来时,她已经捧着脸在堂屋的竹床上呜咽起来:“噢——都成我的错了。我把稻烂在田里才好是不是啊?你不着家,我一个女人,我不喊儿子女儿帮忙,我能找哪个去啊!我不想舒舒服服待在家里头啊,我愿意下田受苦受罪去啊。要是多多奶奶肯有点儿儿女心,帮忙烧顿饭的话,我会让自己女儿不上学在家烧饭啊。你们都是好人,就我坏,我没心是不是。” 许多无奈劝道:“妈,金老师也没有其他意思。她就是紧张啊,她不过是担心我影响了学习。老师们都看重我,特别紧张我的学习情况。” 许妈冷笑:“是啊。老师都看重你,我不看重。你心里头还有我这个当妈的吗?” 许多烦躁起来,拎着书包上楼:“你这样咱们没办法谈下去。你是妈妈,我是女儿。你不能总是指望一个孩子去迁就你的情绪。在问我之前,请你先问问自己,你心里是否还有我这个女儿。” 许妈发出了一阵惊怒交加的咒骂。许爸让她小声点儿,大晚上的,非要闹得整个村子都鸡犬不宁才好吗? 许妈哭着指控:“你当然向着你女儿了。反正坏人都是我来当。有本事,家里的事情我全部不管,你自己来管起来。” 许多充耳不闻,将父母的争吵丢在身后。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对于亲情的渴望早不复当初的执着。如果命中注定,她三世不修,没有父母缘,她也认了。 可是为什么一步一台阶,她像是小人鱼走在利刃上,心口鲜血淋漓的疼痛。她自重生以来一直希望能够修复同父母的关系,可是南辕北辙。她提前挑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刺破了毒脓,却让矛盾更早一步爆发,甚至比前一世更加迅疾猛烈。 走到楼梯尽端,一抬头,才发现许宁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许宁迟疑的问:“二姐,你还好吧?” 许多微笑:“我没事。”可仅仅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就带动了面上的肌肉,眼泪簌簌而下。 许宁吓坏了,赶紧过来劝他姐:“姐,你别难过。你别理她,她就这样。” 乡村的秋夜,安静的很。楼梯间又没有任何门板阻隔,许爸许妈在堂屋里清楚地听到了一双儿女的交谈。 许妈余怒难消:“还委屈上了啊。这么金贵,一点儿事情都不能做了是不是。你投错胎了,你要是投到国家主席家里头去,我保证把你供起来养。” 许多突然间爆发,将手里拎着的准备带上楼倒水喝的水壶往楼梯口狠狠一砸,哭着嘶喊:“我就是委屈了怎么了?!” 银瓶乍破水浆迸,碎裂四溅的水瓶内胆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许多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哭喊着述说起前世今生的委屈。 小学一年级冬天没有鞋子穿,只能跑去翻奶奶的旧棉鞋。小小的七岁不到的人,只能拖拉着旧棉鞋去上学。鞋子太大,她穿了跌跌撞撞,找不到棉花跟碎布条,只能往里面塞草纸。班上同学嘲笑她,她只能假装听不见。姐姐弟弟儿童节都有新衣服穿,她却没有。上音乐课妈妈不肯给她钱买竖笛,她只能一直在教室门口站着。所有人都能过十岁生日,她那年家里要盖房子就没有。 其实她后面没说出口的是,二十岁生日也是这样。明明姐姐弟弟都是在饭店请客办生日宴。只有她,因为正月里反正要请舅舅家吃饭,干脆就在家里顺便一起办了。那天饭菜还是她帮着妈妈一起准备的,菜场里,妈妈只想着要买到李媛跟李强爱吃的菜。上大学时,说要她多买几件新衣服,却不多给她一分钱的生活费。甚至害怕她回家买衣服不得不掏钱,特意打电话跟她讲,家里这边也没什么好衣服,在学校附近买就行了。 那些琐碎的,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她以为她早就淡忘或者原谅了。然而她始终心胸狭窄,她从来不曾真正忘记。 她哭喊着发泄:“你们并不期待我的出生,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儿子,我也知道。可是出生并不由我控制啊。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被生下来。从小到大,我那么努力。我小心翼翼地看你们所有人的脸色,生怕自己哪点儿做的不到位,被你们厌烦嫌弃。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从来就没有人心疼过我,我恨我自己。” 她从后面走廊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拒绝再跟任何人讲话。 许爸跟许宁焦急地在外面敲门。许宁吓得哭了起来:“姐,我爱你,我心疼你。姐,你开门啊,你别吓我。” 许爸也试图劝她:“多多,你先开门,有话好好讲。” 许多咆哮着怼回头:“你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当年躺在楼下动都不能动,哭着求你们下来,你也还不是听而不闻。你明明知道我妈是什么样的人,你插手过一回没有。别以为你藏在后面不出声,你就是好人了。你明明知道我妈绝对不会真把田交给麦客,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安排妥当。王哥能守在家里看着麦客干完所有的农活,你为什么不能做到。你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你怕你躲,把我们两个孩子丢下来应付,你好意思吗?!”任何父母双全的家庭中,子女受到不公平待遇,责任肯定得有父母两人背。灰姑娘的爹没死! 许爸被他家的二姑娘给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怕女儿情绪激动之下,一个人在房间里头干出傻事来,只好莫可奈何地摸摸鼻子:“对对对,爸爸做的不对。多多,爸爸向你道歉。你先把门开了好不好?” 许多把头往被子里头一埋,筋疲力尽地睡去。她情绪激荡的太厉害了,消耗了太多的体能。据说林依晨脑瘤手术后跟她妈妈说了六天六夜,全是诉说多年来的委屈。她差远了,一个小时不到她就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了。还是睡一觉,养养精神吧。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人。 第90章 同学爱(上) 第二天许多一早推自己的房门,发现打不开。许爸生怕许多有什么事没人听到,昨夜就在许多的房门口打的地铺。 许多心想昨天夜里自己果然是倦极了,竟然没被她爸的呼噜声吵醒。 她面无表情地退回房间,从另一扇门绕过后面的走廊下楼去了。 许妈正在烧早饭,看到她死气沉沉的样子,火气又上来了:“一大早上,挂着脸给谁看啊。连喊人都不会吗?” 许多认真地看着她妈,老实回答:“我现在不想喊你。” 许妈勃然大怒:“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有能耐你别在这个家里待着啊,你走,我绝对不拦你!” 许爸跟许宁匆匆忙忙跑下楼,听到这话吓得赶紧分开这对母女。许爸劝妻子:“好了,一大早,你吼孩子干什么。” 许多也不说话,把书包往车篓子里一放,推着车子出院子门。 许宁吓坏了,赶紧追她:“姐,你等等我,我拿一下书包。” 许多回头,无奈地看她弟弟:“你好好吃早饭,我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 她昨晚入睡前就饥渴交加,全靠强烈的疲惫安睡了一整夜。现在醒过来,肚子饿的咕咕叫,嗓子眼里直冒烟。许多记得学校食堂是有早点卖的。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上一世中考那天,班上有同学太紧张早饭一口没吃下,结果到了学校感觉饿了,求助她。呃~因为她对老师缺乏畏惧意识,所以班上同学有什么事情不敢跟老师讲时,都由她转达。 班主任听说后,立刻给她买了好几个包子,还问她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这样看来,食堂说不定早上还供应稀饭、豆浆之类。 骑到街上,路过“老包包子铺”。包旭的爸爸刚好出门倒水,一见她远远就打招呼:“多多这么早就上学去了啊。” 包旭正帮他爸把蒸笼端下来放到柜台上。 许多见状心想,自己的确是矫情了。初三学生又怎样,她不能以十几年后城市公职人员的标准去要求她的父母。乡下的孩子本来就是海摔胡打长大的。上一世她中考前一个礼拜还下田收菜籽呢。 大概是她停下来的时间有点儿长。包叔叔立刻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吃两个包子。 许多饿的眼睛都发绿了。一闻到包子香气,她干涸的口腔居然分泌出了唾液。她老实不客气地将自行车推到包子铺边上放好,拎着书包进店门吃早饭去了。 上次取的钱,礼拜天全贴补干净了。她厚颜无耻地想,先赊账吧。等这个周末有空再去取钱还给包旭。对了,得多取点儿。既然爸爸回家了,那么下面几个月的房贷一并给他吧。 没错,自打河东的那套房子房产证上写了许多的名字以后,许多就坚持自己还房贷了。 她那套房子房产证上虽然有一百零二个平方,但实际使用面积跟许婧名下的那套二手房差不多。加上又是简装,在租房市场上根本不吃香。 好在除了许爸他们单位被市政府安排着搬到了河东以外,还有不少机关事业单位也搬了过去。不是所有单位都在河东给职工安排好了新房,所以借着这股搬迁热潮,那套房子还是租了出去,只是租不出什么价格。跟许婧的房子一样,也是六百块。 这样房租完全不够还房贷了。许多每个月拿出六百块钱来贴补中间的差价。许爸一开始不肯收,后来许多劝他说还有许宁的房子没着落呢。许爸这才勉强同意收下。 其实不止房贷,即使首付款里头许爸拿出的部分,许多也想还给他。她从来都认为父母没有义务为子女买房。她只是希望父母在给姐姐弟弟苹果时,不要把她给落下。如果他们不给,她会争取,甚至是抢。 许多一个人干完了一大海碗的大米粥,又吃了两个菜包子。包爸爸竭力想劝她吃他家招牌小笼包,被她婉拒了。短时期内,她都碰不得荤腥了,否则她怕自己会吐。 吃完饭,包旭跟她一道去上学校。 他进去拿书包时,他爸爸小声叮嘱他一定要留神多看着点儿许多。 “小丫头眼睛肿成这样,脸上皴的都要破皮了,肯定是哭过。你多看着点儿,有事赶紧回家跟我说。唉——到底还是小姑娘啊。” 包旭喏喏应下,想了想跑到他爸妈的房间里头翻出她妈的百雀羚,小心翼翼地递给许多:“那个,你脸上干,要不要涂点儿雪花膏。” 其实雪花膏是另一个牌子的护肤品。但对于小直男包旭而言,抹脸的统称为“香”,文雅一点儿的叫法就是“雪花膏”。 许多也觉得自己脸上刺拉拉的疼。她这会儿倒没想起来是大哭一场的缘故,而是单纯地以为天干物燥,脸上起皮了。她谢过,抠出一点儿在掌心间揉开,然后往脸上抹。 两人都是骑车,一路无言。等到了车棚停好车,往初三教学楼方向走时,包旭鼓足勇气,期期艾艾道:“那个,你别放在心上。我爸妈也经常打我骂我的。” 许多忍不住笑了。牵扯到脸上皴破的皮肤,她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她感谢包旭善意的宽慰:“没事,已经没事了。” 等到了班上,许宁不知道如坐针毡地在她位子上等了多久。一见她,眼睛一亮,旋即又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瞄她,捧起手里的菜缸子结结巴巴道:“姐,饭我给你蒸了。爸爸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许多一听这菜名就从心底泛起恶心。她当年上完解剖学课以后,足足有一年不能听到或者看到糖醋排骨。原因自行想象,只要你以后还有勇气直面糖醋排骨就行。 礼拜天收拾鸡啊鱼啊的过程让她不小心又联想到了当年开肠破肚的过程。她现在对糖醋排骨接受不能。 她挥挥手:“你带到班上中午吃吧,我不想吃。” 许宁眼圈差点儿红了。他手足无措地杵在桌旁,茫然地喊:“姐——” 许多疲惫极了。算了。她让许宁留下菜缸子,先回自己班上上课去。 许宁生怕他姐反悔,赶紧留下菜就跑了。 陈彦笑嘻嘻地转过头捅了捅许多的胳膊肘:“哎——你弟弟好害羞的。刚才我们跟他讲话,他都一言不发啊。” 许多没做声。高年级对低年级学生而言是巨大的壁垒,许宁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走进她的班级,坐在她的位子上焦灼不安地等待她的到来。 他一定很害怕吧,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比他大的人。明明早就该到学校却迟迟不见的姐姐,在他的心中增添了多少惶恐。 许多叹了口气,将菜缸子放进了课桌肚里。拿出英语竞赛辅导书,接着背里头的文章。 陈彦心头的八卦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还在一下一下地捅她的胳膊肘:“哎——你弟弟为什么要来咱们班上啊。你怎么不自己带饭菜。” 许多从昨晚起就是个点燃的火药桶,这会儿硫磺味儿都还没散尽呢。她没抬头,冒出一句英语,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彦没反应过来,许多的语速跟竞赛辅导时金老师放给他们听的磁带差不多快,而且带着那种外国人的腔调。她楞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懂。” 许多强行压下拍桌暴走的怒气,冷淡地回复一句:“听不懂就好好看你的英语书吧。” 陈彦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她还是英语课代表呢!许多这算什么意思?成绩好就了不起了吗?她成绩又不是很差。期中考试她还排进了年级前二十呢。等到中考时,鹿死谁手都说不定。 班主任过来看早自习,见到许多正在看英语,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提醒:“今天是语文早自习。” 其实许多连一篇文章都没背下去。人家发泄完以后云淡风轻,天高气爽,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搁到她身上,发完火以后还要不断自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了。无力的疲惫感笼罩住整个身体。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拿出语文基础手册开始继续翻看。 班主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把她叫到办公室想要聊聊。临走前,他吩咐纪律委员跟语文课代表都看着点儿班上,还不忘威胁:“要是我回来逮到谁干点儿别的事了。别怪我不给他脸面啊。”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有早自习的老师都到班上去了。没有早自习的老师基本上都还没过来。 班主任倒了杯水给许多,温声细语地问:“许多,跟老师说说,怎么回事?” 许多捧着茶杯,心道,老师,画风凌乱啊。老师,这不是你的风格。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一个老实的孩子:“我确实心情不好,但理由我不想说。” 班主任怎么会轻易放弃,他可是修过教育心理学的老师。然后他企图跟许多谈心,运用他的心理学知识解决问题。 可惜的是,许多也修过心理学,是医学心理学。当年那门课她还拿了九十五分呢。 两个半吊子心理学,坐在一起聊心理学,效果是,鸡同鸭讲。 早自习下课铃声响了,其他老师也渐渐进了办公室。班主任只好无奈地挥手放许多回去上课。 李老师刚好端着茶杯,胳肢窝里夹着教案进办公室,见状努努嘴朝许多背影消失的方向,问班主任:“怎么回事?” 班主任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这孩子太聪明也难教啊。我跟她谈心,她懂得好像比我还多。” 后面那话题发散的,基本上全是学生安慰他这个老师了。 她自己的事情,还是一个字也没提。 第91章 同学爱(下) 许多到班上的时候,陈彦还在生气。她拉着李娟的手抱怨:“有什么了不起,眼睛长在头顶上。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李娟已经看到了向她们方向走来的许多,尴尬的直想甩开陈彦的手。她过来真的是想关心一下许多的啊,她真的跟陈彦不太熟的。可惜陈彦没注意到她进退维谷间的尴尬,一直在喋喋不休。 李娟好想哭,她一点儿也不想听陈彦抱怨啊。 许多沉默着走向自己的座位,因为她的位子在里边靠墙,不得不开口:“劳驾,麻烦让一下。” 陈彦登时成了只被捏住脖子的鸡。许多看她瞠目结舌,半截话强行噎在嗓子眼里,堵得几乎要翻白眼的样子,简直同情莫名。 姑娘,你还是说完吧。好有跟同事在小办公室里埋怨领导各种不靠谱时的即视感啊。 许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经过陈彦的身边时,她想了想,多了一句:“抱歉,我昨天没休息好,今天没什么精神。如果你还是觉得别扭的话,我可以申请调到后面去坐。” 陈彦被吓到了。许多要是真搬到教室后面,班上人肯定说她不容人,都把班长给逼走了。这人实在太坏了!明明是她不好,为什么自己都不能抱怨的。 许多在陈彦心不甘情不愿的怨念眼神下,安之若素地坐下翻出第一堂课的英语书。 呵呵,她好坏,她以退为进,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可是,姑娘,姐今天真的不想跟你讲话哎。你还是乖乖地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吧。 可惜许多平常人缘刷的好。大家不舍得将她丢在“一个人想静静”的单相思中,各种欢快地跑过来诠释满满的同学爱。 许多的样子一看就是哭过了啊!虽然许多自己尚无这个自觉。为啥?别忘了,许多姑娘房间里头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许家唯一的一面穿衣镜就是大衣橱上镶着的那面,大衣橱摆在许宁房间的东南角。平常许多从许宁房间穿过下楼时,还会顺便在镜子前面正衣冠,可她今天是直接从后面走廊离开自己房间的。 本来许多房间里头应该是有面小镜子的。许婧买回来的初中语文书大小的镜子,就放在许多的床头柜上。不过楼下洗脸架子前贴墙挂着的那面镜子碎了,许妈就把这面镜子拿过去公用了。 拿走镜子的时候,许妈还在抱怨:“一天到晚就晓得臭美,两根毛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搭过去。正神没有,邪神有余。表跟你姐姐学,正正经经地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才是真的。” 许多只好默默撤退了。 她妈是不爱红装爱武装年代成长起来的半边天,拥有着中国妇女干部答外国记者问时回应的“我们中国女人不需要男人”的风范,将一切少女的爱美心视为不务正业。 许多为什么一直缺乏自我形象经营的意识啊。 别忘了这姑娘打丁点儿大就是个心机妹,晓得察言观色,讨大人们的欢心了。 她妈说一切美的都是不务正业,那么她必须得摒弃,好跟她妈保持高度一致。 后来她年纪大了,成了老大难。许妈又嫌弃她不晓得拾掇打扮自己,想要扭转乾坤,却始终败在了许多多年以来形成的行为模式惯性上了。 这就是现实生活的黑色幽默。大人们在阐述一个观点时心中也许并不如此认为,只是迫于客观条件的限制不得不发扬伟大的阿q精神。 可是奉他们为信仰的孩子却将这种说的人自己都不以为然的观点当做了圭臬。即使后来他们知道不对,却积重难返。 人总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跟童年形成的固有印象持续做斗争。 大家都觉得许多肯定是受了大委屈了。班长多坚强啊!平常只见她哄被捉弄气哭了的女生,对着老师都能有理有据一点儿不怯场,丁点儿小事,班长肯定不会动容。 于是班上的观点主要分两种。 一是班长家里有老人走了,班长难过。可是班长的弟弟看上去并不难过,而是像做错了什么事,惹了班长生气一样。 二是班长被爹妈揍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乡下孩子挨个揍什么的,稀疏平常。四班的冯雪,对,就是上次运动会拿了五十米跟一千五百米第一名的那个;为啥能跑这么快。打小时候起,就被她妈满村追着跑,这么多年练下来,跑不快才怪。 大家都对许多投报以同情的目光。这可真没辙了,爹妈打孩子,天经地义。 就是许多爹妈干嘛要打她啊,许多成绩那么好,考试都没下过第一名,挨打也找不到理由啊。 不能同仇敌忾咒骂施暴者。善良的学生们就暗暗地表达一下小心意。 初三学生学习时间长,精力消耗大,肚子饿的快。不少人都从家里带些零食过来吃。这下小伙伴受伤害了,吃吧,吃饱肚子就不难过了。 等到金老师夹着教案走进他们班时,许多课桌都沦陷了。有话梅花生瓜子,有苹果橘子梨,有面包饼干糕点。后排的几个男生还凑钱给她买了一大瓶可口可乐,理由是悲伤时来一瓶。 许多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同学们热情洋溢的关切面孔闪瞎了。她啥时候人缘这么好了。她不一向挺冷淡的么。 李毅捅捅他亲妹子:“哎——你去找她聊聊天,转移转移注意力啊。班长对你多好啊。上次语文课,老班喊你们小组长起来对对子(没看错,初中语文中考是要考对联的),还是班长主动举手回答了。不然问到你不会,老班肯定说你。” 李娟愁眉苦脸:“我也想安慰她啊。可我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嘛。万一说错话了,惹她更加伤心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话没说完,上课铃声响了。大家赶紧回座位坐好。等着金老师宣布开始上课。 金老师仔细观察了一下许多,的确是哭过了。眼皮子还肿着呢。眼睛里头虽然没露出什么情绪,但绝对不是开心。 她有点儿愧疚,她昨晚跑去许多家里家访,是不是给这个孩子添麻烦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家有三个孩子呢。同样是多子女农村家庭长大的金老师能够理解那种不可名状的隐约暧昧。 许多迎上金老师的目光,咧嘴笑了一下。金老师家访是好意,她不能让金老师觉得不自在。无论于公于私。老师关心学生的学习生活,反而落下了埋怨。倘若如此,换位思考一下,许多也要对这个学生避而远之的。 第二节课是李老师上数学。他没有表现出对许多的额外关注,带着大家学习了坐标轴。 趁出题让全班同学做,喊许多上黑板答题的机会,悄悄儿站在她边上,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人这一辈子啊,你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才是最重要的。” 李老师说的是肺腑之言。 他这一辈子,正值当打之年时被选派去进修,进修完了直接调到市重点教书,突然稀里糊涂卷入了那起十几年后还忌讳莫深的著名事件。然后档案里头留一笔。要不是镇上的初中实在找不到老师顶上了,他连回来在这所学校里头终老的机会都没有了。 后来好容易再干出点儿成绩,又被莫须有的中考泄题事件给牵累了。教育局领导为了树立刚正不阿的形象,秉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原则,又把他一摞到底,彻底闲置。 好在这一任的校长有点儿事业进取心,想搞出点动静来,他才重新拿起教鞭。他会矫情地等校长三顾茅庐?别傻了。儿子刚出社会,能顾全自己都是千辛万苦。老婆一辈子伺候他们爷儿俩,连医保社保都没有。他再拿乔试试。人在屋檐下,低着头走路不碰的头破血流,为啥非得挺着腰子昂着头。 你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谁人不被论是非,谁人不在人后哭。 你站得高了,谁还敢假装对你视而不见。人啊,在哪儿都一样。 无知是福,难得糊涂。 第92章 姐姐回来了(上) 许多默不作声写完了一道几何证明题。放下粉笔回座位时,经过胖胖的李老师身边,她轻轻道了一声:“谢谢老师。” 李老师忍不住想苦笑。这孩子还拧着呢,根本没听进去。只是这种事情,除了自己想明白外,谁也帮不上忙。 数学课上了一半。坐在靠门一排的男生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许多还没注意到,李老师先看见了气喘吁吁的许婧。小丫头长高了一点儿,收拾的真好看。难怪一班的小男生们都时不时往外面瞄。 李老师重重咳嗽一声,吓得许婧立刻缩着脑袋跑到台阶下面去了。许多听到老师的咳嗽声才慢慢抬头,只隐约看见一个橘黄色的背影。许婧今天的衣服是新买的,家里人之前都没见过,所以许多压根没往她姐身上想。 今天礼拜二,她姐还上学呢,怎么可能跑到他们学校来。 许婧今天一早接到了许宁的电话。许宁早上一见他姐连他都不搭理了,吓得不轻,赶紧偷偷打电话给大姐。她们女孩子感情深,大姐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许宁又急又怕,在电话里头说的颠三倒四。许婧急着恨不得顺着电话线钻到那头,摇着她弟弟的肩膀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挂了电话,许婧心神不宁。不行,她不能等待周末回家再问个明白。她得立刻回家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许婧跟班主任请完假,连行李都没收拾,就空着一双手往外头奔。 跑到校门口时,达子刚好到附近收账,想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磨着看门大爷同意他进卫校大门找许婧。看她一张小脸又红又白,惊惶不定地往外头走,连忙迎上去喊住她:“干嘛呢?火急火燎的。” 许婧一见达子,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是你啊!你方不方便,我要回一趟港镇。” 达子心道这不方便也得方便。他赶紧应下:“当然方便,我正好要回家给我妈送东西呢。” 达子急吼吼地将同伴从小货车上拖下来,塞给对方五十块钱,中午饭自己解决去。 同伴骂他见色忘友,丧尽天良没下限。达子眼睛一瞪:“滚滚滚,坏了老子的好事,朋友都没的做。” 达子拿面纸将副驾驶位擦了又擦,请许婧坐上去。他有些惭愧车子太破了,委屈了许婧。许婧倒是无所谓,完全不挑剔。 达子打火,准备发车时,车子后面突然走出一对年轻男女。那女的指着车子对男的说:“我都告诉你许婧有潘东(当地方言,指男友。潘西则指女友)了,你还不信。” 达子立刻警觉起来,努努嘴巴示意后面,问许婧:“这谁啊?你同学?” 许婧翻白眼:“我同学没男的。女的叫陈雪,是我同学。男的是以前给我们军训的教官。” 卫校二年级才军训,教官是从附近部队里选出来的。 许婧没认出杨光的人却想起了他的名字,太有辨识度太好记了。杨光倒是对许婧还有些印象。 95tvb版的《神雕侠侣》太红了,李若彤版本的小龙女简直全民女神。许婧偏偏那天溜旱冰时穿了件白毛衣,头发简单束起,分分钟从电视屏幕上走下来的小龙女。 许多认出杨光挺高兴,好歹也有一面之缘。她没肝没肺地告诉人家,她初三时还给他写过信呢。 杨光一脸惋惜,他没收到。 许婧摆摆手:“没收到就正常了。我又不知道你的部队番号,就简单写了个n军区杨光收,哈哈哈,没想到教官是你啊。” 杨光长的精神,白净阳光型的帅哥,性子又温和,在一票懵懂少女中很有市场。陈雪本来对他没啥特殊想法,可这人吧,老是对许婧不一般,她就不高兴了,一定要把人撬到手。 许婧嫌这两人烦死了。本来她还犹豫要不要给杨光提个醒,陈雪这人,情况有点儿复杂。 结果跟她妹妹一说。许多立刻翻白眼:“杨光比你们大四五岁了吧。他一成年男人自己该有判断力。你多这个事情干什么,离他们越远越好。”是西门庆就别嫌弃李瓶儿。许多真切地觉着吧,他俩凑一对挺好。 许多一听,有道理啊。她又不是杨光的妈,管这么多干嘛。还是照多多说的,有这精力多投几篇稿子多挣点儿钱吧。 多多说的没错,爸爸给她们姐妹买房子是爸爸爱她们。可房款她们也该努力还给爸爸,不然爸爸以后会里外不是人。 爸爸的钱算婚内财产,妈妈具有共同所有权。他们瞒着妈妈买房,实际上侵犯了妈妈的合法权益。 达子又瞄了眼那对男女,告诫许婧:“你离你那同学跟她潘东远点儿,这女的吧,不是地道人物。” 许婧惊讶了,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啊?”旋即她想到一种可能,哼!肯定是见多识广呗。顿时不想跟这人待在一个车子里头了,太脏了! 达子什么人啊。许婧这种啥心思都摆在脸上的小丫头,他能看不出来内心活动。连忙举起一只手发誓:“没有,绝对没有!我给我叔当司机当秘书呢!我跟他出去连酒都不喝一口的。绝对没有叫小姐。” 许婧翻白眼,看车顶,就是不肯搭理他。 达子没办法,只好拼命转移话题:“哎——你急着回港镇干什么?家里人生病了?” “闭嘴!”许婧威胁他,“你再啰嗦我马上下车。” 她都烦死了,也不晓得多多到底怎么了。宁宁吓成那样,话都说不囫囵,肯定不是小事。唉——这傻妹妹,跟老妈杠什么杠,到时候还不是她吃亏,少不得又要讨顿打。 许婧觉得自己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死犟。同样的事情吧,搁在她跟许宁身上,肯定立刻认怂撤退,坚决不跟爹妈怼上。 多多好了,死撑着不松口,一脸“有种你打死我”的倔强。家庭关系又不是敌我双方矛盾,她妈不恼羞成怒才怪。 这傻丫头,难道挨打这么多次还不明白,放软和一点,别那么强硬的道理吗? 许婧忧心忡忡地感到港镇初级中学。传达室的大爷还认识她,听她说要给妹妹送东西,让她签了个字就放她进去了。 许多正在上数学课。李老师认出了许婧,一声咳嗽,成功地将可怜的姐姐吓到了台阶下面。 她担心她妹妹啊,于是又小心翼翼从别的班上的台阶位置往上爬,想偷偷从斜对角观察妹妹的状态。 隔壁班也在上数学课,数学老师正是许婧初三时代的班主任。 一见许婧,他立刻热情洋溢地喊住她:“来来来,许婧,正好,你过来给学弟学妹们讲讲学习经验。如何在初三阶段翻盘,从不及格进化为优等生。” 许婧有点儿尴尬也有点儿不高兴。是人都不爱被强调黑历史,这还是当着多多同年级的学生的面儿呢。 她本能想跑,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还是达子脑袋瓜子转得快,立刻上来解围:“许婧,东西送完了赶紧走吧。我还得回市区有事儿呢。” 许婧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可以走了啊。我又没事找你。 好在许婧只是人比较单纯而已,还谈不上愚蠢,立刻反应过来,朝数学老师微笑:“老师对不起啊,我搭顺风车呢。赶时间。” 然后赶紧火速撤退。 她也不敢继续在初三教学楼附近溜达了。一面沮丧一面好想给自己耳刮子,怎么能够这么蠢,找了这么个愚蠢的理由。 等了足足有十五分钟,第二堂课的下课铃声才姗姗来迟。许婧站在操场上往许多他们班上方向张望。 她有点儿小近视,一百度不到的样子,平常学习生活基本没影响。这种远距离需找目标就视力捉急了。 达子倒是一双鹰隼般的好眼睛。火速搜索完毕后,告诉许婧:“你妹妹估计还在教室里面,没见到她出来。” 许婧想了想,转头看达子:“去,你去帮我把我妹妹喊过来。” 达子无奈:“我也想为您服务啊。可是,你妹会听我的吗?” 许婧翻白眼:“让你去就去。我妹班上人看到我了。操场这儿光天化日,没遮没拦的,我妹不怕碰上坏人的。” 达子:……姑娘,你这么说你潘东(自封的)合适吗?我明明长了张正直诚恳的脸。 第93章 姐姐回来了(下) 许多果然满脸狐疑。达子这家伙又搞什么鬼。少忽悠人,也不看看今天礼拜几,她姐翘课跑回家? 李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跟过来上第三堂课的班主任说话,见状点点头:“去吧,我看到了,确实是你姐。” 许多这才犹豫着站起身。往门外走时,班主任又喊住了她:“跟姐姐好好聊聊。一会儿我有事,这节课跟下午最后一堂自习课互调了。你别急着赶回来上课了。” 班上同学立刻欢快了。太好了,下节课上自习啊。班主任简直不忍直视,这帮孩子,他又没说取消课程,下午不还要补回来吗?怎么都短视成这样。 许多同情地看着满脸纠结的老师,安慰道:“别生气,老师。大家也是能享受一分钟是一分钟啊。且活当下。” 许婧站在操场上翘首以盼,望眼欲穿;总算等来了一脸茫然的妹妹。许多奇怪地盯着她姐:“姐,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们学校放假?” 许婧直接拽着许多往国旗后面走,勒令达子:“你离远点儿,不许偷听!哎呀,你不是要回家么,赶紧回去吧。” 达子笑着摆手:“我不听我不听。我打过电话了,我妈去我外婆家了,这会儿没人,我不赶时间。” 许婧想说,你不赶时间也可以走了啊。我这儿又没你什么事。 许多紧张起来,好头疼。这达子怎么无孔不入啊。他不是去青岛给他叔叔帮忙去了吗?怎么这时候又冒了出来。 许婧懵懂:“他叔叔也跟这边人做生意啊。他过来替他叔叔收账的。哎呀,说重点,别跟我打岔。你昨晚怎么了啊,许宁跟我打电话时都哭了。” 许多好想穿回昨晚勒令自己闭嘴啊。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愿意提及昨晚的事。尤其当着她姐姐的面。她能对着她稚气未消的姐姐说,她怪父母忽略了她,怪父母偏心姐姐弟弟吗? 许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转过头不再看她姐,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我心里烦得慌而已。” 许婧暗暗松了口气,又忧心忡忡:“多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别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啊。”她绞尽脑汁,现身说法,拿自己的初三生涯做例子。可惜越说,她自己心里越没底。唉——她真没信心说动她妹。她妹妹比她更有老大气场。 许多默不作声地听她姐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时还不忘塞给达子五块钱:“去,给我跟我妹买两瓶水去。哎——多多,你喝点儿饮料吧,葡萄汁怎么样。别老是一点儿饮料也不喝,偶尔犯犯罪,人生才更快乐啊。” 许多摇摇头:“你自己喝吧,我不想喝。” 达子没接许婧的钱,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兜里往小店走。他买回来一瓶苏打水跟一瓶酸奶,还给许婧带了袋夹心面包。 “吃吧,一看你那样就知道肯定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许婧正又渴又饿呢,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一口酸奶,一口面包。 许多看着达子递过来的苏打水,沉默着,不接也不推开。 达子倒没坚持,直接放在了她身边,啧啧道:“你这样算跟谁赌气呢?把你姐给吓得。” 许婧怕许多不高兴,连忙推他走,埋怨道:“有你什么事儿啊。我跟我妹说话呢,你赶紧走。” 达子连忙告饶:“好好好,姑奶奶,我不敢得罪你俩行了吧。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一家人,不跟家里人说,你还能跟谁说。” 许婧用眼神恶狠狠的怼他。达子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巴,乖乖走远了。 许多拧开苏打水的盖子,加了很多添加剂的苏打水带着淡淡的甜味。 她看着远处的山峦与树林,声音平静不带半点儿波澜:“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累。感觉自己像个白痴一样。我以为的付出牺牲,又有谁会在意呢?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活该牺牲我这样的,反正即使什么都不给我,我也不会哭不会闹。 他们真的不知道吗?真的相信一个小孩有那么懂事吗?不过是觉得太好了,这样正好省却一大桩麻烦。既然你表现的那么懂事,我们就当你是真懂事好了。 什么是懂事?不过是将物质跟情感的需求全部降到最低点甚至完全舍弃掉罢了。去他妈的懂事,老娘受够了。” 许婧吓到了,期期艾艾地小小声开口:“那个,多多,你可以说出来的。” 许多无奈地笑了,声音中充满了寂寥的悲哀:“说出来有什么用。一个人要是打定主意装傻,撕破脸都没用。” 她高一时,元旦节,班上关系最好的两位女生送了贺卡给她。她在小店里反复斟酌挑选了半天,勉强找到两张可以入眼的便宜贺卡,加起来要五块钱。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因为学杂费以外的事开口跟她妈要钱,也是最后一次。 许妈拒绝了她,笑着说:“你自己做两张贺卡送人家不是更好吗?” 许多没有再坚持。手心向上的人,即使是亲生母亲,索取都深觉羞耻。 对对对,每个人都会说你不开口又怎么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是如果你开口了照样得不到,然后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不停地听她有意无意抱怨经济的拮据;你还剩多少勇气继续再次开口。 后来许多都工作了以后。许妈偶然闲聊提到这件事,感慨说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啊,没钱。 许多微笑不语,再穷也不至于拿不出五块钱。不过是在当时的许妈眼中,她这个女儿可怜可笑的自尊心,不值这五块钱。 是是是,她应该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间贵在交心。所以你应该落落大方地享受朋友与你一起分享的零食,不用想着回请。你可以用你伟大而高贵的灵魂让朋友倾倒啊。 呵呵,这是另一个“一切漂亮的都是不正经”的精神胜利法。可惜那时候她已经走向成年的边缘,没有办法继续配合她自欺欺人下去。 她除了嘲笑自己玻璃心以外,还能怎么办。你看你,一点儿也不大气。为着这么点儿小事,连跟朋友交往都不敢了。所以活该你内向、自卑,永远畏手畏脚。 她该怎么办?她要好好挣钱啊。那些别人不愿意给她的,她自己挣来了就不用继续患得患失了。 许多长长吁了口气,慢慢露出个微笑:“没关系,我自己已经调整好了。” 许婧有点儿害怕。她妹妹明明站在她面前,跟她面对面,那个笑容却让多多看上去距离她非常遥远。 许宁班上这堂课上体育,他已经偷偷站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见状,带着哭腔跑出来:“姐,你是不要我们了吗?” 他能够感受的到。他二姐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带着克制跟冷淡,仿佛在说,够了,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瓜葛。 许婧跟许宁面面相觑。 许多转头看他们,正色道:“你们愿意把我当亲密的人,我会很高兴。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以后再也不会奢求任何感情。不属于我的不属于我就是。人生那么长,总会有属于我独一无二的那份。摇尾乞怜,拼命讨好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的。我把自己放的那么低,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高上去了。” 许婧吃劲地听着许多的话。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数学课堂上,明明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却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 她下意识地去找许宁,见这个弟弟也是一脸惶恐茫然。 许婧不知所措起来。 她一直以为,比起她跟许宁,许多对这个家的感情更深。有的时候他们姐弟跟父母闹脾气,居中调停的人一直是许多。可现在,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妹妹会随时毫无留恋地抬脚走人,根本不会回头再看他们一眼。 他们在许多心中,并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这个念头让许婧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许多的胳膊,既害怕知道答案又不愿意被蒙在鼓里。 “你要去哪儿?” 许多好笑地摸了摸她姐的脑袋。腿长就是这点好,时刻化身为攻上演摸头杀。 “哪儿也不去,呆在家里。我干嘛要去哪儿。” 许婧胸中一口气总算是喘过来了。她拍着自己的心口,怒视许多:“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离家出走呢。” 许多翻白眼,心道我得蠢成啥样才离家出走啊。 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无所有,离家出走试试,分分钟上演《盲山》的节奏。以一位前妇产科医生的眼神来看,她的体型,真心算好生养。人贩子手上,绝对的走俏。 许宁没他大姐那么大的心,依然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试探着问许多:“姐,你以后还认我不?” 许多笑了笑:“你认我我自然就认你。” 许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有这话就行,他当然认他姐。 三姐弟暂时达成了共识。一双弟妹各自回教室上课去,许婧还得回家跟父母谈一趟。 这事儿,许婧是背着许多跟许宁进行的。他俩哪敢让大姐一个人对上爹妈啊。这不是把大姐往龙潭虎穴推的节奏嘛。许婧却觉得,她是老大。妹妹受委屈了,不管是在谁面前受的委屈,她都得替妹妹出这个头。 达子想开车送她,被许婧拒绝了。开玩笑,她这一去是讨骂的命,搞不好还得挨打。她再让一男的送她回家。呵呵,真心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达子只恨自己现在还不能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千叮咛万嘱咐:“要是见势不对,赶紧跑。我就在手套厂那里等你,只要一上车,谁都拿你没办法。” 许婧怒怼回头:“我这是回家,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她忐忑不安地往家走,心道,这比上刀山下火海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94章 英语竞赛(上) 许婧跟许爸许妈说了什么。三人后来死活不肯对许多和许宁透露。 许多就是回家时看到了两双哭肿了的眼睛。 好吧,她这人良心大大的坏。可能是医生时代看多了生离死别,看到了哭得撕心裂肺,所以面对母亲跟姐姐的泪目时,她没有太大的感觉。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总算结束了。因为她一时抽风没忍住的情绪爆发引起的一系列反应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许多从来不相信所谓的打开心结开诚布公之后就会心心相印。相逢一笑泯恩仇,不过是即使不原谅又能怎样。算了,如果你觉得原谅比较好,那么我原谅。根本无关紧要。 生活本身充满了鸡毛蒜皮,一件件一桩桩撕扯开来,那么什么都进行不下去了。 徐静蕾说,打败一套规则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跟他们玩。 从本质上讲,许多是个相当心狠的人。 人的感情多少通常不取决于得到多少,而是在于付出多少。许多这个人,她要是对一个人好,就会死心塌地掏心掏肺,但倘若对方真的伤害到了她。她决定放手之后,无论当初她付出多少,她都能毫不留情地掉头离开,再也不会留恋。 她对自己,下的了这个狠手。 许婧成功地感动了自己。她非常满意母亲跟妹妹冰释前嫌,能够坐在一张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共进早餐。然后她如释重负,总算能够安心地返回学校上课去了。 一道离开的还有许爸。他只有一天假期,耽搁下去的话会扣奖金。 许多跟许宁继续自己的初中生生活。 英语竞赛初赛在初三的上学期举行。照例还是先校内考试。 许多拿着笔袋去学校,先找考场,再找自己的考号。陈彦见了她赶紧跑过来打招呼。热情地问她要不要给杯子加点儿热水,她去倒。 现在班上同学老说陈彦冷心冷肺,一点儿也不关心班长。陈彦迫于残酷的舆论压力,不得不对自己的同桌释放冬天里的一把火。 许多有些啼笑皆非,谢过陈彦的好意。 那天她哭过之后,班上同学就有点儿反应过度。以前初二时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也是。陈美每天大老远的,中午一定要跑到他们班上陪她吃午饭,还每次都给她塞好吃的。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不是她思想道德水平高啊。实在是她自从稻收之后,到目前为止,依然是个素食派。许多清楚,这毛病只有时间才能解决,等过上几个月,慢慢就会不药而愈。 到现在曹玮还坚持每天给她送零食。她不收他也送。 老实说,那天中午,曹玮悄悄给她送饭菜时,她还挺感动的。要是没有那份青椒炒平菇,她还真没办法下饭。她当时连看一眼她爸特意给她烧的糖醋排骨的勇气都没有。 许多知道曹玮是用了心的。因为一般人即使送菜给别人吃,也是送好菜。对于目前港镇居民的日常标准而言,好菜=荤菜。曹玮一定是留意到了她不愿意碰荤菜,才特意给她打了青椒炒平菇。 许多高中时代有个玩的不错的姑娘,算是标准的白富美。她初恋个子跟许多差不多高,无论形象、个人综合素质都相差甚远。许多当时特好奇姑娘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男生。姑娘就告诉她,因为有一天,她心情糟透了,什么都不想吃。初恋看到了,悄悄买了饭菜给她。她当时被感动到了,觉得这个人真用心。 谁都希望被别人放在心上啊。 许多只好狠狠心,坚决不收曹玮的零食了。她不能让误会继续下去。她一点儿也不想耽搁曹玮的未来。 陈彦有点儿想撮合她跟曹玮的意思。经常在她耳边念叨:“你看曹玮也不错啊,对你多好啊。他长得也蛮帅的啦,个子这么高。” 许多默默,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题。 陈彦说着说着继续不下去了,自言自语道:“也是,成绩太差了。你们根本不是一国的。以后毕业了怎么办?算了,你还是找个成绩好的吧。” 结果这话不知道怎么被曹玮知道了。这小子居然叫他爸找关系,硬是在许多他们班教室最后一排加塞了一张桌子,他打算发愤图强了。 这一下给闹的,简直就是不甘下游奋勇直追的典型。 按道理说,曹玮弄出这么大动静,他爹妈怎么也该知道点儿原委,管管自家的儿子了吧。结果他爸妈过来开了次家长会,见到了许多本人,立刻表示非常满意儿子的眼光,这小姑娘真心不错,让曹玮好好跟人家学学。 许多要真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绝逼要被这一家人气晕。她感动个毛线!要是将她跟曹玮的性别倒过来试试,你看曹玮爹妈会不会是这态度?! 说到底,不过是某些传统思维作祟。反正我们家是男孩,吃不了亏。 许多自此之后就不肯再给曹玮好脸色了。 曹玮感觉到了她的冷淡。但是神经大条的男孩自动将它解释为女孩子都是会害羞的。加上他成绩又不好。许多面上肯定挂不住。 上次活动课,英语老师组织他们班同学去电教室看的电影《巴黎圣母院》里头不就是这样么。卡西莫多再爱艾丝美拉达都没用。艾丝美拉达不会看上他,她只会爱上风度翩翩的弗比斯。 她喜欢成绩好的男生,那他就努力学习,当一个好学生。 许多要是读懂了曹玮的脑内小剧场,估计会无语问苍天。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这孩子怎么又来了。她一点儿也不想成为那个促进少年奋发向上的源动力。 许多决定继续冷处理。她从未考虑过留在港镇,世界那么大,小范围内的流言蜚语对她没有任何杀伤力。 将笔袋放在课桌上,检查一遍文具是否带齐,她静静地等待老师发考卷。 如果说她比参加数学、物理竞赛时轻松不到哪儿去,会不会有人觉得她矫情。对于一个上辈子始终英语无能的农村孩子而言,英语的恐怖程度远胜过数学跟物理。因为有限的天赋,因为局促的客观条件,注定了许多无法对自己的英语水平自信满满。 重生以来接近两年的时光,她费尽心思苦练英语。只是她坐井观天,到目前为止,依然不敢说自己能够将英语作为一门语言工具进行运用了。 卷子拿到手里,许多飞快地扫视完毕。数学跟物理卷子上的题目你最多不会做。英语卷子恐怖就恐怖在,你很有可能根本看不懂。 许多果然发现了她不认识的单词。她安慰自己不要紧,你小学三年级开始看高尔基的“人间三部曲”,不认识的字海了去,不也啃下来了么。到今天为止《红楼梦》上还有不少字你都不知道念什么,照样不阻碍你各种欢快地刷红楼玩儿。 卷子的第一部分照例是听力测试。 这部分许多做的得心应手。天天听英文小说早练出了感觉,能够捕获到对话间的意思。 唯一让她不确信的是听力第三部分的根据对话信息选择图片,因为许多图片理解苦手。她是个连漫画都看不懂的神奇存在。非常容易领会错图片表达的意思。 嘤嘤嘤,她才不要承认,她从小看图写作文都没得过什么高分。 笔试部分单选题过后就是六篇阅读理解,三十道题目。 文章有关于地方新闻为什么能有市场,因为除了国家大事大家还关心鸡毛蒜皮啊,身边的事情更有亲切感。有英语推广的广告软文,有atm机的使用,有澳洲学校入学校规,还有一通打到旅行社的电话背景故事。 最让许多窃喜的是,有篇文章主题为食物金字塔组成结构,高能啊,姐是专业的。看不懂这些单词没关系,光看图,姐都知道它的各项构成比。 许多真心觉得自己记忆力确实不错,再度看到这些文章时,她还有印象。竟然还有印象!她也是逆天了。她这么多年脑子里头究竟装了些啥啊! 试卷最后一部分是根据提供材料写一封入学申请书。许多心虚,她好占便宜啊。她看过办公室学霸妹子当年留学前的申请材料啊。纯粹抱着土鳖长见识的心态看的,可认真地看了,虽然当时好多单词不认识,但基本结构她是清楚的。 技多不压身,永远不要觉得你现在学了这些能有什么用。谁知道未来你会遇见什么呢?谁知道你会不会穿越会不会重生呢。 英语竞赛题卷子足有六张,题量一点儿也不小了。卷子涉及到的词汇量早就超出初中英语大纲。许多心道难怪上一世他们学校没有任何人进入决赛。按照学校的正常教学水平跟英语老师的竞赛辅导进程,能通过才怪。 数学竞赛跟物理竞赛好歹初赛还接地气啊,即使没有参加过竞赛辅导,平常成绩好的学生也能通过。 英语竞赛那是第一步就把大部分的考生给扫地出门了。而且几乎可以看着学生的学校就能知道他(她)能不能过。 许多暗戳戳地想,她要是能够杀出重围,挺进决赛,会不会让人怀疑卷子批错了啊。 许多将卷子翻过来,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她的目的是查找遗漏跟笔误。这种竞赛不像理科,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存在仔细想一想就会出现新思路的状况。 她看看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她有点儿想提前交卷了。 监考老师是外校选调来的。他走到许多的桌旁,轻声道:“再好好检查检查,别急着交卷。” 许多也是无语了。这下子只能硬生生坐在教室里头继续看试卷。她不甘心浪费时间,干脆将那篇关于地方新闻的文章给背了下来。里面有两个单词不会,她把拼写记了下来,准备回家翻字典。 第95章 英语竞赛(下) 等她背完三篇短文,终于到交卷时间了。监考老师让他们将卷子跟草稿纸都放在桌上,等老师过来收。 有被收了试卷的学生想交谈两句,站在讲台上防止他们最后时候搞点儿小动作的另一位监考老师立刻喝止他们了。等所有人的试卷跟稿纸全部收上去以后,教室里头立刻炸开了锅。 陈彦愁眉苦脸地过来找许多:“这也太难了。听力部分我就一头雾水了。比金老师放的磁带还快。” 许多心道:这才是老外的正常语速。也没比金老师放的磁带快啊。心理因素吧。 “许多你肯定没问题,我看你早就写完了,还想提前交卷来着。”陈彦语气难掩羡慕嫉妒恨,“我压根都来不及做完。” 许多一摊手,十分光棍:“反正基本是选择跟填空,会写不会写,先涂满再说。” 教室里头闹哄了一阵,大家三三两两出去了。 许多知道英语竞赛会对大家打击相当大。他们都算得上这所学校的尖子生了,平常一百分的英语试卷基本能保持九十五分往上。结果这样一份竞赛卷下来,居然是这样。他们没有情绪起伏才怪呢。 许多拿出纸笔,匆匆将刚才在卷子上记下来的不会的单词都写上去。她怕过会儿就忘了这些单词的拼写。 陈彦见状问她在干嘛。许多没隐瞒她。反正她看一篇文章碰上不会的单词都要抄下来查字典纳入自己的单词库。这件事还叫金老师表扬过。 陈彦震惊了:“你连竞赛卷子都不放过?” 许多一脸坦然:“竞赛卷子里头出现的单词就不是新单词啦?我底子薄,必须不能放过任何时刻。” 陈彦好想吐血。太过分了!许多她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底子薄。那他们这么多人还怎么有脸继续活下去。 许多心道,那是因为咱们集体底子都薄。姐真心没打算在英语这块跟你们比较。矮子里头拔将军,要真能拔出将军也就算了。姐当年中考英语还是全校第一呢,可那渣水平,连糊弄自己都做不到。 她收拾好东西,拎着笔袋去车棚推自行车。其实许多挺犹豫的,礼拜天下午,她现在更加愿意待在教室里头上自习,因为自在。不过在教室里就意味着她不能举手贴墙站听英文小说了,这可是她目前唯一的人生乐趣之所在,实在舍不得放弃。 想了想,许多决定厚着脸皮继续待在家里。她跟她妈都不自在算什么。房门一关,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再说别扭到死也是亲母女。对彼此的印象跌到谷底,反而有反弹的可能。 许妈正在喂鸡。现在天渐渐冷了,母鸡的产蛋量有所下降,许妈正挖空心思地想办法减少损失。看到许多下车推进门,朝她的方向喊了声“妈”。她点点头,继续拌鸡饲料。 许多心情十分平静。大概真的是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现在她每次面对她妈都能够心平气和。包括她妈拎着一篮篮的鸡蛋往外公外婆家跑时,她也视而不见。 许宁倒是挺愤怒的。他妈又这样了,那些鸡蛋还不知道是便宜了谁呢。他愤怒的方法非常简单,不再帮他妈做任何家务。 许多见了挺乐呵的。她现在也很少做家务。不是跟她妈赌气,而是你能指望一个早上六点钟就要出发去学校,晚上八点钟才能回家,看书学习到十点钟方可入睡的初三学生能帮忙干什么。 许妈对于许宁的不懂事暴跳如雷了一回,未果,只好捏着鼻子不做声了。 许宁悄悄问许多:“姐,你是不是真原谅妈妈了?” 许多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微笑:“你觉得咱妈有什么地方做出了改变吗?” 许宁的脸色立刻变了。既然连明知道不断采取各种方法贴补舅舅家会激怒自己的儿女跟丈夫,许妈也没有停止。她妈对她二姐,能改变到什么程度。 许多埋头看书,改变当然是有的。起码她妈明面上不敢再对她动辄打骂了,心底里对她这个女儿也有了畏惧的情绪。这样已经很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要么有强弱要么势均力敌,无论披上怎样的外衣,根子里头的本质永远不会消失不见。 她现在并不奢望毫无杂质纯粹的母爱(事实上她相当怀疑这东西到底是否存在,物质决定意识,所有的情感必须要有先决条件啊)。 她明白妈妈确实没有她希冀的那么爱她,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结论。这样的事实说出来太过残酷。她花了很多年,始终想要逃避,不敢承认。 她希望的是母亲能够将她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对待。 许宁见他姐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好“蹬蹬蹬”跑下楼。 没办法,楼下还有一堆小伙伴呢。这帮家伙因为许宁的好学生乖孩子身份加持,家长们都非常放心他们上许宁这儿一起学习。 结果来了四个男生,两个在玩掌上游戏机,剩下两个正头碰头地养电子宠物。显得唯一的女孩子陆秋,人再笨都没那么看不顺眼了。起码人家在好好学习啊! 他板着张脸,将自己出的小卷子丢在陆秋面前,恶狠狠地威胁:“好好写,这次还考不到九十分的话,下礼拜不许来我家。” 陆秋吓得眼眶都红了。嘤嘤嘤,许宁你就仗着是许多姐姐弟弟的身份欺负人,我家多多姐姐才不会这么残忍呢。 许多也知道许宁出题给陆秋做的事。她没反对。 许宁从小学时就开始接触初中数学,现在都开始自学高中数学书上的内容了。学的太快,脑子又太灵光的学生,容易走进一个误区:对基础知识不屑一顾。 许多觉得借着给陆秋整理概念出题目的机会,许宁刚好可以吃透知识点,一举两得。 她才不担心许宁早恋呢。早个恋而已,马克思跟燕妮那可是青梅竹马,不也没耽误人家成为一代伟大的哲学家与经济学家嘛。 别一提《资本论》就皱眉,倘若鼓足勇气翻看完毕,你会真心实意接受恩格斯的论断,马克思就是个不世出的伟大天才。 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曹玮照旧在许多桌子上放了杯豆浆,还热乎乎的。 许多头疼地看着这杯豆浆。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她都表现的这明显了。 她连二十五岁之前不打算考虑个人感情问题(此刻,二十五岁了还不嫁出去绝对是众矢之的啊)这种狠话都抛出去了。这孩子照旧雷打不动,一日三餐绝不落下。 一点儿都不开森感动好不好!所有人都会戴有色眼镜看她的。她再饥渴也不能打未成年人的主意啊!这明显有违她的道德标准。 许多走到教室后排,指指曹玮,头往外面一歪,示意对方跟自己出去:“你,咱俩好好谈谈。”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段时间,班上稀稀拉拉的不过十来人。 但这十几个尤其是其中四五个男生的怪叫口哨声已经足以掀翻屋顶。 曹玮脸色涨的通红,被哥儿们推攘着出了教室。一堆人跟着想听八卦,被许多淡淡地瞥过去一眼。立刻都识相地摸着鼻子回教室去了。 周炳伸长脖子往外头看,嘴里还不忘感慨:“曹玮这小子胆儿真肥,连班长都敢看上,他居然还敢追!” 许多没打算在走廊上上演免费话剧。她手上有楼层尽头一间小办公室的钥匙,是班主任给她的。当时为了方便她跟程成准备竞赛辅导好有地方安静地复习。 办公室非常狭小,总面积堪堪五六个平方。里面摆了两张课桌跟一个资料柜,其余空空如也。 许多将课桌面对面摆放好,示意曹玮在其中一张桌子前坐下,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 曹玮从一开始的紧张隐约带着点儿兴奋逐渐转化为惴惴不安。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会是场让他心旷神怡的愉快谈话。 许多盯着曹玮的脸,开门见山:“你喜欢我?想追我?” 曹玮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期期艾艾说不出句整话来。 许多微微一笑,诚恳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谢谢,如果你不否认的话。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那么请你原谅。” 曹玮连忙摆手否认:“不不不,你没误会。” “噢,那么谢谢。但我能说的也只有谢谢。”许多两只胳膊肘都撑在了课桌上,她甚至想手里有支笔会感觉更好。 她的视线始终不离曹玮的脸部,她一字一句道出心声,“你的喜欢,我不接受。别说喜欢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之类的话。我始终相信,人与人的感情是对等的。倘若我无法回应,那么我就无法接受。 我对你,除了普通同学的情谊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想法。我不会嘲笑你的感情,任何人的感情付出都是值得尊重的。但我不想要,所以我无法珍惜。 将来你会遇见那个愿意珍惜你的人,遇见属于你的真正幸福。但这些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同学,你待我友善,你关心我;所以我希望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快乐。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将我的人生与你产生任何纠葛。” 曹玮瞠目结舌,愣了半晌突然间焦急起来:“你又没有尝试过,怎么能肯定你就没办法接受呢?” 许多冷淡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去尝试?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得尝试着接受你吗?很抱歉,我的人生规划中没有你。我问你,倘若我接受你,将来又怎样?” 曹玮激动起来,语气不掩兴奋的描述了对将来生活的构想。十五六的少年郎,面对心动的女生,规划的人生朴实又单纯到可爱。 许多心道,妥妥种田文啊!她不想打击曹玮,却忍不住将住房、医疗、教育等等问题悉数抛出,问的曹玮哑口无言。 他自出生起都从未真正意义上走出过港镇,哪里会想到生活竟然也有这么多问题。 许多叹了口气,从资料柜里拿出纸笔,画下马斯洛需求层次草图,指着一层层的需求道:“看见没有,生活之前先是生存。连生存都谈不上,还谈什么生活。” 她承认她始终缺乏安全感。她上辈子干不下去医生了就去当公务员,除了因为不干医生的话她也不会干其他活,啥都不会的人只能去当公务员了。 另一条根本性因素在于,她死也不要脱离体制,社会基本保障那么脆弱,她宁可将生活质量打着折扣在体制内混吃等死。 曹玮一脸茫然,讷讷问:“马斯洛是谁?” 许多一摊手:“你看,咱俩连聊天都没办法好好聊下去。你规划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未来我可以自己去创造。咱们还是各自欢喜来的比较好。” 曹玮傻愣愣的,不知所措。他本来都偃旗息鼓了,许多太强大了,他觉得她一点儿也不需要自己。 结果上次许多一哭,他又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需要人照顾来着。 他没敢跟任何人提,可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小兴奋,心道这下自己有存在必要了吧。现在许多再度强势起来,一二三四五的,说的他头晕脑胀,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明明他是男的啊!怎么老是被许多这个姑娘家压得一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曹玮觉得自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想自己是不是挺傻的。兴兴头头地换到了快班,搞得全校都在看他的笑话。人家肯定在背后笑他傻缺,许多怎么可能看上他,他还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许多察觉出了他的不是滋味,秉着不能放任祖国未来自甘堕落的园丁精神,又做了一通思想工作:“别老想着为了谁谁谁,我一定要怎样怎样怎样。人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走得远,过得好,真正受益的人也从来只有你自己。把自己的人生强行与别人捆绑在一起,是一件极其不尊重自己跟他人,对自己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许多站起身,突然打开办公室的门,果然有两个男生因为贴的太近没稳住,一下子滚了进来。 许多冷笑,双手横抱胸前,一语不发地看着这几个面色讪讪的男生。 曹玮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尴尬羞耻当中。他几乎是嘶吼着朝那几个男生喊:“谁让你们过来的?” 周炳一看这架势,坏了,弄巧成拙了啊。他连忙捅捅李毅,眼睛抽筋似的一个劲儿使眼色,示意一会儿曹玮要是发飙,他可千万得拦着。 许多不为所动,安静地看了眼曹玮,声音平淡不见起伏:“你也会觉得难堪对不对?那你有没有想过,之前你硬拉着我进入你的生活,这么多人围观着看热闹,我会有多难堪?我原本可以跟班主任说一声,一劳永逸的。我是在顾忌你的自尊。你有没有给我同等的尊重。” 她没有等曹玮回应,又把火力对向了那几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男生。 她冷哼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曹玮是你们的朋友,你们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跑过来听墙角,有几分是起哄架样子看热闹,还剩几分是真关心你们的朋友。” 许多锁好门,丢下一堆面面相觑的男生先回教室了。 几个男生盯着她挺得笔直的脊背,张口结舌。周炳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咱班长这样的,是个男的都不敢追她了。” 李毅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当人家稀罕。” 真讨厌,成绩好的女生都骄傲的像孔雀。 曹玮受到了沉重打击,接下来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周炳还有李毅等几个平常跟他玩的不错的男生还担心他会羞怒难耐,再申请转去慢班。 好在曹玮总算记住了许多的一句话,人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没有赌气。其实他心里憋着放大招呢。作为一个耿直的小直男,他依然坚信着,许多就是单纯地看不上他。他一定要让许多刮目相看。 你看你看,少年人的感情,有几分是发自真心又有几分是为了面子,谁也说不清。 许多只要没人继续打扰她就行了。她忙着学习忙着考试忙着写故事投稿赚稿费,她一点儿也不想再被其他事分散注意力。 第96章 准备决赛(上) 英语竞赛没有复赛,初赛刷完一大批人之后就是决赛。相当之简单粗暴高效。 十一月月底成绩出来了,金老师等人直到十二月上旬才接到姗姗来迟的通知。许多心道,还好还好,总不至于再跟上一世的物理竞赛一样,又把她给忘了。 只是这样一来,许多根本没时间额外准备了。因为十二月中旬,也就是下个礼拜天就是决赛日期。 金老师都傻眼了,她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英语竞赛是师生同奖,许多拿奖的话,她也能得到表彰的。 金老师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这,关键是现在时间都这么紧了,她想给许多突击一下也来不及了。 许多倒是表现的十分淡定。 是,她非常开心。说句欠揍的话,比她数学、物理竞赛拿到省一等奖还开心。因为她是英语苦手啊。 只是,好像闯进决赛她也不觉得十分稀奇,她现在隐隐有种自信,她是真的能够将英语当成一门语言去运用了。 上次跟许宁一起看原版的《哈利波特》电影时,不看字幕,她也能当成普通电影顺利地看完。 唉,小哈利后来还是长残了啊。倒是赫敏姑娘,女大十八变,长大后美得光彩夺目,典型的美女学霸,励志偶像。 金老师看着许多,有种押对宝的感觉。 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学生?成绩好肯定得排首位。因为学生的成绩就是老师工作成绩体现啊。 她搓着手,想了想,喊许多去她家里练习口语。决赛各赛区题型不完全相同,有的地方只考听力跟笔试。但他们省是要加口语比赛的。 金老师家就在学校边上。她爱人是海员,跑远洋的那种,常年不着家。 2008年金融危机到来之前,航运业都相当繁荣。金老师的爱人是个三副,现在一年也妥妥二十几万。但许多依然觉得金老师非常辛苦。因为她爱人平均快半年才回家一次,这个家几乎全靠她一个人撑起来。 许多想到了那个著名的笑话。中国女官员答国外记者问的答案:“我们中国女人不需要男人。” 不是不需要,而是生活永远充满了各种沉重的无奈。 金老师的儿子刚上小学,是个腼腆害羞的小男孩。他一见许多就抿嘴一乐,抓起自己的书包到里面房间写作业去了。 金老师指着许多教育儿子:“乐乐,这就是许多姐姐。你要好好跟许多姐姐学习,姐姐可厉害了。” 许多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感觉好耻度爆表啊。这样子,小正太会恨她的。没有孩子不恨爹妈嘴巴里头的“别人家的孩子”,那都是非人类的存在啊。 许多想象一下自己在诸多师长的嘴巴里头那种神奇的生物——别人家的孩子,顿时后背发寒。那就不是宇宙能够诞生出来的生物。 金老师与她做了一段对话练习,然后拿了几个主题让许多准备即兴演讲。其中一个主题是关于中国加入wto的。许多简单理了理思路,打好腹稿开始演讲。 工作以后的经历帮助了她。她觉得站在金老师家的小客厅里,她竟然完全不紧张。 讲到一半的时候,她甚至加了几个手势来辅助表达自己的意思。关于中国入世功过与否,在十几年后曾经在社会上尤其是经济学领域引起过不小的争议。 学霸妹子留学时选择的专业是国际经济,安利过许多不少相关文章。 当时许多纯粹是开会时闲着也是闲着,那段时间刚好又没有小说刷,干脆看了一些。居然觉得蛮有意思的。那些观点,许多竟然到现在也都还记得。她把它们融入到了自己的演讲中去了。听得金老师都一愣一愣的。 完了以后,金老师叹了口气,中肯地给出建议:“还是保守点儿的好。有的时候观点太新奇了,可能会引起评委的反感。” 许多连忙接受。她把演讲稿默写下来,又跟金老师反复讨论了半个小时,将所有的思路一点点的拎清楚。 金老师看看时间,觉得不早了。又不想今天就这么结束了,试探着问许多:“要不要再来一篇?” 这次的主题材料是关于911的一段新闻。 许多惊讶地发现这时候再看到911的新闻时,她已经心如止水,完全不会波澜起伏了。说到底,那是别人的事,她不会投注入过多的感情。许多只是心疼阿富汗,从十八世纪开始到她重生的前夕,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始终就没真正消停下来。 宁做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她没时间感慨别人波澜起伏的命运,即兴演讲也是要卡时间的。 她确定好演讲主题,谴责恐怖主义。提了恐怖主义产生的缘由,强调超级大国如果继续坚持文化霸权的话,恐怖主义永远不会消失。民族矛盾、宗教信仰矛盾以及文化冲突将长期在我们生活的世界存在。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一定要警惕敌对势力的渗入,防止民族分裂和恐怖主义势力蔓延。 金老师非常满意,一连声地说后面联系到现实了,有新鲜感。然后两人就“见贤而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的翻译又讨论了一番。 金老师嫌弃自己翻译出来的缺乏诗句的优美感,还特意打电话给自己的大学老师请教了一通,才最终定稿。 金老师感慨道:“许多啊,你这孩子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还想到了国内的问题。” 许多心道,你是还没经历过后来的冲突。局势紧张的时候,那两个地方连手机信号都切断了。 许多大学时有好几位松赞干布子民的后裔同学。也是从他们口中,许多才知道文成公主在当地人民的心中地位根本不若我们历史书中宣扬的那么崇高。 唐太宗是在对外战争失利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已经年满二十四岁(这在古代妥妥黄金圣斗士)的宗室女封为公主前往和亲。 当时松赞干布已有金城公主,也就是后来供奉在大昭寺的那位。文成公主供奉在小昭寺内。这两者的地位,孰轻孰重,一眼便能分出来。 几位藏族同学从小就在汉族地区上学,全部国家出钱供养。小学在四川读书,中学在北京上学,大学又进了他们医学院,毕业以后大家都担心毕业等于失业的情况下,他们有相关部门统一安排工作。 于是他们感恩涕零? 鬼! 许多到现在都记得其中一个男生提及xx时那种愤怒厌恶痛恨的眼神。她不寒而栗。 这些学生日常跟他们这些普通同学还相处的十分融洽啊。他们也说了,一码归一码,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上升到民族大义上,不可等量齐观。 许宁大学时有个玩的不错的同学,是新疆建设兵团子弟。据他说,他们厂的保卫科常年配枪,为的就是一旦发生冲突可以立即压住。 当地的孩子泾渭分明,一派从不跟另一派玩到一起。 大禹跟他爹治水的故事告诉我们,纵使有息壤,也是堵不如疏。 冯小刚在《我不是潘金莲》的发布会上表示:不想着解决问题而是敷衍糊弄压制下去,比贪污腐败更加可怕。 许多强行拉回发散性思维,囧囧有神地告诫自己,够了,小姑娘,你这还上初三呢。还把自己当公务员看。就是你当公务员那会儿也不能怎么样。唉,总是理想主义肿么破。 金老师感慨了一番许多阅读面之广。然后一拍脑袋,想起来丈夫上次回家带回来的书。 “对了,许多。你上次托我让我家那位留意的书,好像找到了。我拿给你看看。” 许多接过那本英文版的《youcanhealyourlife》,翻译成中文名字就是《生命的重建》。她曾经跟金老师提过一回,因为此时这本书的中文译本还没在中国上市,她想问问金老师能不能请她先生帮忙带一本英文版回国。 没想到金老师记住了,她先生也真的给许多带回来了。 许多接过这本书,百感交集。 她需要心灵上的寄托与抚慰,这本神奇的书曾经在漫长的冬夜里安抚了她疲惫迷茫而痛苦的心灵。 现在重新回到过去,她希望依然能够从这本书里获得人生的答案。关于如何跟你并不满意的父母乃至整个生活相处,关于如何原谅,如何重塑起自己对人生的希望。 许多询问价钱。金老师连忙摆手表示不要钱,这是老师给她的奖励。 许多隐约有点儿印象,国外的书挺贵的。好像学生上大学时都是从图书馆借书用,从不自己购买教材,因为太贵了。 她坚持要付账。按照书上的标价给钱。 她正心算兑换成人民币呢,金老师一把按住她的手,正色道:“真不用。这是他们船上搞联欢,抽奖剩下的礼物。没人要,我爱人一见,不正是你想要的那本书嘛,这才拿回来的。老师没哄你。” 许多不好再坚持下去。弄不好会让金老师尴尬的。她想了想,决定给金老师的儿子买点儿礼物作为回赠。 晚上回到家里,她跟许妈打完招呼上了楼。翻开书,一张张地细读。其实这本书的内容她大概都还记得。 她还记得这本书的续集当中提到了作者露易丝海的生平,提到了她坎坷的一生。 童年在动荡跟贫困中度过,父母离异,五岁时遭强奸,周围人还说强奸犯被送进监狱是她的过错。 整个成长期都在强奸和暴虐中度过,未婚先育后因为没有能力供养孩子不得不将她送人。 她逃到纽约成为了一名时装模特,然后嫁给了一位富商,还参加过英国王室的宴会。 你以为这是一个灰姑娘终于遇见白马王子然后共度一生的所谓逆袭吗?非也,十四年后,丈夫宣布另结新欢,抛弃了她。 这时才是露易丝伟大而又传奇生命的真正开始。她从一个教堂的课程开始,学习心理康复的知识,最终成为了一名伟大的心灵导师。正当生活有转机时,她被查出了生殖系统的癌症。 她通过重新审视过往拼凑出童年的全貌,以一个成年人的视点观察,怜悯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的伤痛,逐渐化解掉对他们的怨恨。 她运用自我疗法,在临床医学专家的帮助下,没有动手术,战胜了癌症。而后又重新找到母亲跟妹妹,帮助她们开启新生活。 许多看完整本书以后,暗暗告诫自己,我们一定能够成为我们想成为的那个人,只要我们真的想。 许多看完第一章节以后,想了想,还是先刷一篇阅读理解。金老师这回找了不少往年的竞赛卷子跟模拟题给她。 这篇阅读挺有意思的。许多通读了一遍,大概意思是生物终究会由盛转为衰败。地球上已经换了无数任主人,人类不应该偏执地认定自己会始终主宰下去,而是坦然地接受终有一天会灭亡的未来。 文章非常优美,用词也颇为古雅。只是许多觉得吧,(⊙o⊙)…作为一篇初中生英语竞赛模拟卷的选用文章,在二十一世纪刚刚起步的现在,这么悲天悯人的,合适吗? 她欢快地刷了两篇阅读理解,看看时间,该听英文小说了。现在那个广播电台读的是《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真是总裁文小言情的开山鼻祖啊。瞧瞧达西先生,活脱脱的傲娇范儿,伊丽莎白激励了多少个妹子前仆后继啊。 大冬天的,就该来点儿小甜文。 第97章 准备决赛(下) 许多继续举手贴墙站。因为老要抬头挺胸吸腹提臀,她发现现在自己即使是无意识间也是吸着肚子的,然后小肚子似乎平了不少,摸一摸,肚子上的肉挺紧的。 喜大普奔有木有。 许多大学时代的班长,妹子跟许多差不多高,体重只轻不到五斤,可人家愣是看上去苗条了足有二十斤。为啥啊,班长喜欢没事就吸肚子,所以人家小腹平平,一看就显瘦。 许多站累了,继续莲花逍遥坐。人家的目标是大长腿笔直,美美美。 反正是下不了手整容了,还是对自己不够狠啊。那么先从塑形开始,慢慢修炼成身姿挺拔的青春少女吧。 许多刚把那本《youcanhealyourlife》读完,就到决赛的日子了。 决赛也是星期天。这意味着许多的假期又泡汤了。许婧特意没回家,到市一中的考点等着许多,还给金老师也带了早饭。 金老师跟许婧拼命安慰许多别紧张。可许多觉得吧,她俩看上去比她更紧张。 许多欢快地喝完了一杯豆浆又吃了两个青菜香菇包,挥挥手,潇洒地往考场里头奔去了。 她是真不紧张。她昨晚刷完了《youcanhealyourlife》的最后一章,觉得整个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她站在许妈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觉得她妈也是生活的牺牲品。她的三观是她成长环境在她身上投射的体现。因为她的成长环境诱使她这么想,鼓励她这么做,所以她才会形成那样的行为模式。 乡土社会的中国,父母会将下一代变成另一个自己,以达到生命延续的目的。外公外婆这样抚养大了许妈,许妈也只会这样抚养自己的孩子。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让她明白,这么做是不对的。 许妈当年因为前两胎都是女儿,遭到了许多奶奶的各种嘲笑辱骂。按道理说,她有切身之痛,应该会非常反感“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根本”这种奇葩理论。 但是当许家三姐弟逐渐长大,许宁也到找女朋友的年纪时,许妈曾经跟孩子闲聊时脱口而出一句话:“(许宁的妻子)当然要生儿子了,不然不是断根了嘛。” 许婧跟许多都沉默了。 许宁冷冷地怼了句:“神经病!女儿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许妈被憋回头,表情讪讪的。 后来看新闻联播,许妈还叹气:“当到国家领导人又怎样,不也只有个女儿嘛。” 三姐弟都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多年媳妇熬成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许多明白家庭氛围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有人反对环境影响论,最有力的例子是,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许多想说的是,一个立体的人是他(她)所处的整个家庭投注在他身上的反射。 许多从小跟弟弟感情好,直到重生前夕都没跟弟弟吵过架。这固然与姐弟两人都算懂事,知道体谅人有关;但追根究底,细思恐极。论及善良单纯,许婧难道差吗?许多为什么会跟许婧有过龃龉,甚至吵到谁也不搭理谁。 多子女家庭,兄弟姐妹打成一团,本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说到争抢,许多的首选对象应该是许宁。因为许宁小,因为许宁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好东西最多。从小三姐弟分吃一个苹果,必然是一刀切两半,许宁拿一半,剩下的一半许婧跟许多再分。 如果从收益成本分析来看,许多应该对弟弟动手。 她为什么不会抢弟弟的东西?因为潜意识告诉她,她不能抢!许多可以跟许婧吵架,因为她们都是女孩。而她一旦跟许宁争抢的话,很有可能会遭来大人的干预,即她挨打。 这全是许多的臆度,因为她没跟弟弟抢过,所以不知道到时候会真正发生什么事。但,这才是最恐怖的一件事。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氛围,才让一个三岁不到的女孩敏感地意识到不对,进而采取讨好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亲弟弟。 没错,许多清楚地明白,那个词应该就是讨好。那绝对不完全出自于最原始最真诚的爱。 她成年以后,有理智有思维,在“没有王子的女孩会把自己打造成王子”的思维投射下,宠惯许婧的小天使不行,尚有怒极拍她小屁股的时候。 不到三岁的许多自己还算是只懵懵懂懂的小动物呢,她怎么可能有全然的耐心对待啥也不懂的弟弟。 许宁长牙那会儿牙龈痒,经常冷不丁地就是一口咬在许多的胳膊上。许多直到上小学时,胳膊上还有好几个牙印形状的疤痕。即使这样,许多也没凶过许宁,完全任凭他咬。 等到上了幼儿园,不用任何人说,她自发主动地将中午发的小点心带回家给弟弟吃。她为什么没想过分给许婧啊?很多事情经不起细细推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宁没长歪。他有着正常的三观。当初他工作以后,许妈急着给他买房,一直强调“弟弟买房,两个姐姐肯定得支持啊”,被许宁怼回头。 他甚至威胁许妈,要是她拿姐姐们的钱的话,那房子过户手续他绝对不会签字。 许妈认为姐姐补贴弟弟是天经地义的。她这么做,也要求她的女儿这么做。 王尔德一针见血,女儿是穷人的原始股。都说卖女求荣,怎么不见卖儿求荣啊。因为女性通常是家族当中责无旁贷的牺牲品。从遥远的和亲开始。 许妈的世界教会了她这些。许多无力打败她的整个世界。许多有个计划,她准备翻译《youcanhealyourlife》这本书。不是为了出版(出版社即使想引进,也会请知名的英语译者来翻译的,轮不到一个初中生),而是想让她妈也看看这本书。因为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想明白。 第98章 英语决赛(上) 决赛也是两个小时,从上午九点半考到十一点半。 市一中准备工作做的好,没让来自全省各地的考生们在凛冽的寒风中等上几个小时,七点半钟开始就放学生进学校了。即使不能进考场,他们还特别开放了一个大礼堂给考生们当休息室,等到九点钟一到再放人进考场。 金老师跟许婧都只能在外面等。许多这回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因为学生都爱抱团啊,一个学校甚至一个城市的考生聚集在一起。 许多因为占了省城的便利,勉强算有主场优势,所以没办法跟同城的小伙伴抱团。 其实许多觉得她生活的这座城市的人挺冷淡的。她上大学时,大部分学生都来自省内。基本上所有其他城市的学生都会组织老乡会之类的互相聚聚,只有他们这个市里的人完全没这个意识,老乡会什么的,压根不存在。 许多坐在第一排的最边上,方便进出。她旁边跟后面的考生都是外校的(大家都穿着校服呢),一直在用英语聊天。 许多侧耳倾听,忍不住想要赞美,发音真地道。她没人聊天,干脆又把那本《youcanhealyourlife》给翻出来重新刷第一章。 边上的短发女孩凑过头来好奇地扫了眼,露出明媚的笑脸:“你也看这本书啊!我们班上陈曦也有,国内好像还没有的卖。好看不?” 许多点点头,肯定道:“好看啊。我也是请长辈帮忙带的。” 许多没有把书递给对方浏览的意思,她正一边看一边想着怎么翻译呢。对方也没继续聊下去,转头接着跟后排的一个大个头女生说笑:“这回第一肯定是你嘞。我们班的陈曦又去复查腿伤了,不然肯定轮不到你。” 那女生笑道:“那照你的意思,我是胜之不武呢。对了,那个陈曦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老是隔一段时间就缺课。他那么长的腿,一米九了吧,不会真瘸了吧。你舅舅不是省人医的主任嘛。他有没有找你舅舅去看看啊。” 短发少女翻白眼:“人家哪稀罕这个啊。他们家北京上海都跑了,协和的专家号也看了。骨髓炎,没办法,总是反复迁延发作。他光复健就做了好久。本来他跟我表哥一届的,现在都成我同班同学了。嘿嘿,我表哥马上都要快高考了。” 高个头女生双手合拢,抵在下巴上,她好奇地问:“陈曦也可以直接高考啊!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级,他早就自学了高中课程好不好。缺课什么的,算什么事儿啊。” 短发少女一边吃巧克力球一边回答:“我也是这么想啊。不过我表哥说了,他家好像说要他经历完整的中学生活。他自己本人也愿意,所以干脆上着上着就休学了。” 许多心道,还真是real任性,想姐姐我,初一起一门心思提前参加中考都做不到。唉——你毕生追而不得的东西,别人唾手可得,他(她)却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差评! 短发姑娘吃完了一颗巧克力球,让了同伴一颗。想到身边还坐着个女生呢,又递给许多,笑容明媚:“要不要,来一颗,挺好吃的。” 大个头叹气:“你够了啊,你吃巧克力还要我们陪你一起胖啊!” 许多心道:姑娘,你说出了姐的心声。不过这个巧克力球看上去好高档,姐这都多少年没吃过高档零食了。完全没有抵抗力!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大冬天的,不增加点儿热能,怎么能抵抗得住这凛冽寒风。 好吧,她非常没有骨气地接过了巧克力球。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真心美味啊。明白日本耽美小说开山鼻祖森茉莉为啥在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一万日元的情况下还要每天都吃一颗100日元的进口巧克力了。生活的精致,总是体现在一个个细节上。 许多吃了短发女生的巧克力,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一点。中国人见面就问“你吃了吗?”还是很有道理的。她问了几句关于许多是哪个学校的之类的问题,因为许多他们初中校服没有印上学校名称。 许多说了以后,短发姑娘非常礼貌地笑笑。她没说话,但许多也知道,这姑娘肯定没听说过她们学校。 倒是后面的大个头头重复了一句学校的名字,突然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学生叫许多啊。他好像拿了数学跟物理两个一等奖。赶上陈曦了。” 许多正准备谦虚两句。老师过来宣布可以进场了。大家立刻“哗啦啊”的站起身往礼堂外面走,考场安排在阶梯教室。 许多朝这两位姑娘点点头,微笑:“祝你们好运啊。” 两人也回报微笑。许多听到她们在后面议论:“港镇初中挺牛掰的啊,两个一等奖,然后现在她又进了英语竞赛的决赛。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多已经走到了前面。嘤嘤嘤,她不想承认,她紧张了,她要先去个洗手间。 决赛分上下午两场。上午考笔试,包含听力部分。下午是口语比赛。 决赛卷子难度系数是初赛的2.0版本。 听力部分难度相当大。其中有些题目是卷子上既没有印题干也没有印选项的。除了需要听懂文章外,考生还得听题目跟答案选项,然后再选出正确答案。 最虐的是一段长对话,一位男士跟一位女士讨论周末去哪儿玩,有abcde五个选项。男女双方观点不一样,然后他们分别列出各自选择的优势,讨论,企图说服对方,二次选择,再最终选择了个跟前面说的一堆都没啥关系的选项。 许多:……大哥大姐,你俩前面说那么多是逗我们玩呢。另外,出题者,你确定你考的是英语,而不是速记?这也太难了。我读书少,你别欺负我,姐好歹当年考过六次六级呢!压根就不会有这种变态的题型。 许多有点儿小确幸。别忘了,许多姑娘当年可是干过临床小医生的啊。临床医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花在写病历上的。许多姑娘当年可以一边以正常语速问病史一般写病历,然后病人说完了,她病历也写好了,连医患入院沟通都完成了,直接请患者及其家属签字。 这个技能点意味着她非常擅长从对话中捕获关键信息。 开心不过三秒。 听力部分结束,进入真正的笔试部分。许多傻眼了。 好多内容许多觉得吧,不像是考学生的英语能力,而是跟智力测试一样。许多觉得翻译成中文,直接可以作为公务员考试的行政能力测试卷考题使用。 别以为许多占大便宜了。她没准备过公务员考试,她当年纯裸考,没练过这种题目。 太过分了!许多暗戳戳地想,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一题题地往底下做。突然间好感激自己反复背《语文基础手册》啊!因为有好几题文学常识。还让他们选择勃朗特三姐妹各自的代表作品。 许多嗨皮极了,总算有完全肯定的题目了。她阿q精神普照,自我安慰,没事,她觉得难,别人肯定也觉得难。她好歹还考过行政能力测试呢。 上午考完,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短发妹子因为安排的座位就在她后面,还问了她一句:“唉,你觉得怎么样啊。我觉得好难啊!我看懂了啊,我能翻译成中文啊。可我不知道答案。” 许多心道,也许上辈子直接让她跳过初赛考决赛,说不定决赛卷子拿到的分数比初赛更高。因为决赛卷的单词难度吧,许多觉得似乎还比不上初赛卷。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她都刷好久的英文原版小说了,所以觉得决赛卷子更加亲切。 许多才不拉仇恨呢。她随大流点头叹气:“确实好难啊。好多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我都扔橡皮选abcd了。” 短发姑娘一下子找到了同路人,立刻跟着许多一道出教室。等到走廊上碰到先出来的大个头,姑娘一脸诧异:“还好啦!都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比我想象中的简单多了。” 许多:……姑娘,你这么直白合适吗? 果然大个头妹子立刻收获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白眼。短发女生甚至“嗷嗷”叫着要掐她脖子,怒怼:“你不刺激我会死吗?还是不是朋友?” 这朋友完全没办法再当下去了。 许多摸摸鼻子,默默地走在了后头。 因为就考一天,学校也没给许多还有金老师再订一个房间。许婧倒是想带妹妹回自己学校宿舍睡个午觉,但考虑吃完饭来回一折腾,时间太紧张了。所以许多还是坐在餐馆里头休息了一下。 金老师不敢点油腻辛辣刺激的,怕许多下午万一打嗝,影响口语竞赛的发挥。 许多一出考场就实话实说,卷子挺难的,有不少类似智力测试的题目。她不敢保证正确率。金老师有点儿失望,但还是安慰许多说没关系,你难别人也难。 许多:老师,咱们还真是亲师徒,连自我安慰的话都一模一样。 许多以前有个同事,二百分的省考卷子,人家笔试一百四十九分进来的。别觉得没啥,很高的分数了。关键是人家申论还不到六十分,想想吧,这意味着她的行政能力测试分数该有多逆天。 许多那时候常对着妹子感慨,这么高的分数,你考哪个单位不成,非得过来拿不到四千的月薪。 高手比比皆是啊。没听人大个头妹子说了,很简单啊。 第99章 英语决赛(下) 中午点了鱼头豆腐汤,汤里撒了白胡椒粉,相当鲜美。许多喝了一大碗汤,感觉整个身子暖洋洋的,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她喝的是鱼汤啊!她居然没觉得恶心。嗯嗯嗯,肯定是芫荽放的好,压住了腥气。 许婧还想再给妹妹点两个菜,被许多拒绝了。不能再吃了,吃撑了她会犯困,下午考口语时打呵欠怎么办。 这家餐馆因为距离市一中非常近。不少考生跟送考的老师、家长都过来吃饭。 许多还听见有个小姑娘在哭,虽然在同一个省,而且本省面积在全中国排下来面积算是相当小的了。但本省方言南北差异极大。 许多愣是没听懂这小姑娘吴侬软语的究竟说了些啥。反倒觉得哭的真心好听,粉腮垂泪的模样也有梨花带雨一枝横的柔弱秀美。 许多在心里怒怼自己,泥垢了,你个猥琐的怪蜀黍,人小姑娘是真的伤心呢。 泪珠儿小美女一面哭,一面轻轻跺脚,像是在娇嗔埋怨什么。她的带队老师跟大概是家长的中年妇女都在拼命哄劝她。中年妇女还跟着骂,因为音调柔媚,感觉骂人也像是在撒娇。 许多跟许婧还有金老师对视一眼,全都垂头憋笑。好吧,她们全是坏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因为中午这件事,许多神奇的神清气爽了。她不困了,心情不抑郁了。 许多有个同事,每当她心情不好时,她就会看看欧洲难民危机,伊拉克内战冲突,重生前她关注的焦点已经同步到英国脱欧啊,韩国总统闺蜜干政啊。 用那姑娘的话来讲,当我不幸时,看看更加不幸的人,我就心理平衡了。 看来大家都不光风霁月,而是和光同尘。 十二点半时,市一中给他们这些考生准备的休息室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了。许多见到了一个熟面孔,高一时代的班长。当然现在的他们完全不熟。 能想象一下拔剑四顾心茫然,举头一望是故知的欣喜之情吗?许多立刻奔到了班长边上坐下了。 班长见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女生,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埋头继续自己的事情了。 许多仔细打量班长初中时代的脸,还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啊。连上唇微微冒出的绒毛都是那么的温和可爱。 许多上高一时跟班长开始也不熟悉。县中的学生来自全县各个学校,大家也抱团的。 县城里头的学生基本不跟下面乡镇初中出来的学生玩儿。住校生基本不跟走读生混一块儿。既是乡镇中学出来的偏生又不住校的许多,其实高中时代挺孤单的。 她那时候为了拓展自己的人际交往圈子,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文学社的入社作业是每位学生独立完成一张a3纸的手写报。 许多傻眼了。她不会排版,而且那时候已经丧失绘画技能点,不能把报纸办成手抄本啊。 许多的同桌跟班长是一个初中毕业的,见她为难,直接拉着她去找班长,说明了来意。 许多本来以为班长肯定会推辞。县中的学习强度与压力堪比高考工厂,谁愿意浪费时间去帮助一个平常基本没交集的普通同学啊。 可是班长竟然二话没说就应下了。隔了一天,礼拜六晚自习,他把排好版式、配好插图的报纸拿给了许多,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时间有点赶,所以弄得潦草了,希望她见谅。 此后,班长跟许多照样没有多少交集。许多记得他们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一起打过一次羽毛球,因为同桌找不到人凑混双。那次打球时,她还知道了班长比她小半岁。 高二上学期,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他们班的男生不愿意报名100米,老实头班长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隔壁班的同学都说,天啦,你们班居然派你们班长出战,你们班实在是没人了吧。 许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事。高二上学期结束后按照高考选择科目分班,班长去了物理化学班,许多选了生物化学组合,再无联系。 此后高考结束上大学。那时候人人网还叫校内网,许宁帮许多注册了一个校内网账号。 她通过搜索,找到了班长,从日志中知道他正在申请去南加州大学。她看了看,没有留言。 后来许多的校内网账号跟密码都忘记了,懒得再找回。 大学毕业后,高中同学聚会,无意间听说他已经出国留学了。许多也没插话,只是心里想,噢,原来他申请成功了啊。 隔着千山万水,光影流年,许多很想问一句,你这些年还好吗? 班长埋头准备自己的材料。许多看着他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的白净面庞,微微一笑,转过头专注自己的事。 许多本来不困的,结果被礼堂里头的暖风一吹,她很没骨气地困了。 打呵欠这事会传染,她一个呵欠一打。坐在她边上的一个男生也跟着打起了呵欠。然后上午交谈过几句的短发妹子跟大个头,以及她们的同伴,接二连三的打起了呵欠。 大家捂着嘴,面面相觑,突然集体笑了起来。 原本不自觉紧张凝滞的空气一下子又重新欢快地流通了。几位考生都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许多却还是困。她决定不跟生理本能作斗争,现在不打个盹儿,下午口语比赛时拼命打呵欠的话,评委会怒的。 许多轻轻敲了下班长的桌面,嘻嘻一笑:“哎,帮个忙,一点半喊醒我,我要睡了。” 班长惊了一下,旋即露出好脾气的温和笑容,点点头道:“你睡吧,到时候我喊你。”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他进礼堂后因为太暖和解下来的围巾,“你要不要这个,睡觉时容易受凉。” 当然要。 许多毫不客气地接过围巾,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上一围,睡了。闭上眼睛前,她想,真好。他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善良会对她伸出善意双手的少年。 下午口试竞赛分成英文自我介绍、自由对话、翻译句子和看图说话四个部分。 许多的英文自我介绍原版是大学毕业前夕的个人简历。当然等她真正工作后才知道人事部门的同事会直接将那页翻过去——讨厌,人家英语也不好。 因为考试题型事先就公布了出来,这一部分也是大家准备最为出彩的环节。 等待进场的时候,班长位置距离她不远。他也是独自一人,身旁没有校友。许多看他略有些惴惴不安地不时扶一扶眼镜,想了想,主动走过去打招呼,笑道:“祝你好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班长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致谢:“也祝你好运。” 许多看出了他的疑虑,她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我表姐跟你一个学校的。你的英语特别棒,发音真的非常标准。” 班长笑了一下。许多这时发现,他的右脸颊上有个酒窝,带着点儿少年特有的羞赧和小骄傲。 许多也笑了。回忆伴着时光逶迤而来。她想到了那句非常著名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大部分人都有点儿怵自由对话,因为害怕碰上自己不熟悉的话题。许多最不担心的反倒是这部分。大学毕业要找工作时,她曾经放下豪言,跟姐谈啥都行,就是不许谈医学专业问题。 当然医院招人不跟你谈医学专业问题,还跟你谈人生谈理想啊。可怜的许多被虐的不轻。 许多最害怕的是看图说话。她特别担心自己会错意。脑洞开太大的人,总能从a一下子跳到c。 真正开始后,许多惊异地发现自己一下子一点儿也不紧张了。有种隐隐的小兴奋。 不知道是教室里头暖气开的太足,暖风熏得游人醉;还是偶遇高中时代的班长让她产生了如梦似幻的错觉。这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让她一瞬间混淆了梦幻与现实的界限。 从来不敢开口说英语,即使现在能把一整本《飘》都背下来(当然是因为她上一世刷过这本小说起码不下一百遍。不为什么,她就是心情不好,闲着无聊,一天刷一遍,整整刷了半年。),一开口还是完全背书模式的许多,居然放开了。 她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的评委老师侃侃而谈,竟然还real胆大的提到了《阿特拉斯耸耸肩》。那本书当年她是实在却不过学霸妹子的热情推荐,硬着头皮啃下来的。这么高大上,不拉出来溜一溜怎么对得起自己。 嗨皮完了她面颊隐隐发烫,然后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完了,《阿特拉斯耸耸肩》可是号称邪恶圣经。作者写本书写到连亲爹妈都不认她了也真够不容易的。 许多开始祈祷,阿弥陀佛,诸位过路神灵保佑。这些评委老师谁也没听过这本书。真是的,她应该提一提《老人与海》什么的,英文版没看过,中文译本好歹遥远的高中时代曾经刷过啊。 翻译句子时,有一句是选自泰戈尔的诗集。 这位爷爷当真是中国老师最爱啊,中文刷完刷英文。许多努力按照原句给背了下来。 许婧喜欢泰戈尔的诗,基本上没几个女中学生不喜欢“天空没有留下痕迹/但我已经飞过”这种调调吧。 她从图书馆借来的英文原版诗集现在还摆在许多的床头呢,因为她回学校时忘记带了。 真要命,昨晚看到诗集时,许多还想着要给姐姐带过来呢。唉唉唉,怎么办,记性越来越差了肿么破。 许多结束了下午的口语考试,筋疲力尽地往学校门口走。考场如战场,每次竭尽全力考完之后,都会觉得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遭受了重大的考验,全部能量都已消耗殆尽。 因为没力气又不赶时间,许多走的非常慢。她下台阶时,班长正好也从后面过来,认出了她,夸奖道:“你说的非常棒。没想到你也看过《阿特拉斯耸耸肩》,很神奇的一本书。” 许多笑了笑,班长是个高中时代就爱刷原版哲学书的少年啊。曾经在他们班上政治公开课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表示马克思的某些观点有待商榷,可以参考一下古典哲学的书籍对照《资本论》看。把他们可怜的政治老师说的一愣一愣的。 许多老怀疑,这位政治老师第二年就去考司法考试当律师去了就是被学生打击的。 她没接这个话题,而是反过去夸奖对方:“你说的非常好。我有预感,你能拿一等奖。” 班长这回是真的笑逐颜开了,谦虚道,哪里哪里,蒙你吉言。 许多心道,我可不是发猪肉奖。我非常确信以及肯定,你拿到了一等奖。我还知道你是第二名。第一名是位外校的妹子,就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那个大个头了。 当初李媛可是有荣与焉地在她面前念叨了好久。许多还跟着“哇哇”乱叫,天啦天啦,实在是太厉害了。 现在想想,李媛那么开心地分享这个他们学校的喜讯其实是为了炫耀吧。炫耀给许多看,你看看,我们学校的人多么厉害。可惜许多神经大条啊,完全没get这个点。忽然间好同情当年的李媛啊! 如果你的炫耀对象是个天然呆,你肯定会想掐死他(她)!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己会被活活憋死的! 第100章 一年又一年(上) 许多生活的江南小镇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春秋二季的。它常常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一个礼拜让你经历从夏天到冬天的蜕变。工作以后,许多常常跟同事感慨,太好了,正好省下春秋二季衣服的置办费。 仿佛不过是转眼功夫,2001年就默默走向尾声了。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各个班上也该开始准备元旦晚会。 这种事情,如果按照前世的套路,许多必定要从头忙到尾。没办法,她就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命。她不允许从她手上出去的活儿居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这回许多不肯照着套路玩儿了。开玩笑,元旦晚会嘛。班上能歌善舞的小伙伴们多好的展现机会,她没事再抢了别人的风头,真心会遭天谴的。 于是文娱委员又开始围追堵截班长。 文娱委员黄娅是个小小萌萌的妹子,长得特别像《绝色双娇》,对,就是那部焦恩俊、张庭跟牛莉主演的古装喜剧里头的芊芊。一笑两个大酒窝,许多每次见了都想拿手指头戳一戳。嘤嘤嘤,为什么她的酒窝那么小,还只有左边脸才有。 关于许多的酒窝,还有个小笑话。据说许多生下来时是没有酒窝的,后来因为太能吃,脸上肉太多了,硬生生的挤出了个酒窝。 许多心道:骗鬼吧,姐后来脸上的肉也没那么多了,怎么没见酒窝消掉。 许宁想了半天,迟疑着提出一种可能:积重难返? 许多:臭小子你给姐站住,姐保证不打死你。 黄娅眼泪汪汪地看着班长,她喊不动班上的男生啊。元旦晚会,总不能她们女生独家欢乐。 许多想扶额,心道,妹子,你这样是不行的。软萌妹子要么走绿茶心机路线,要么干脆丁是丁卯是卯。你这样软软地一本正经,他们只会兴奋的嗷嗷叫,继续逗你。 许多给黄娅出了个主意。以小组为单位,每组分担三个节目,可以请外援,节目内容不限。最后评选出优秀节目若干,班主任给本子奖励。扯虎皮做大旗,你搞不定可以祭出班主任这个百试百灵的法宝嘛。 初中生尚单纯,一个班主任大杀器,欢快搞定。 然后许多持续装死状态。 很多时候,有些事为什么落在你头上,因为你看不下去。有啥好看不下去的,上一世在机关里头磨了好几年洋工的许多完全看的下去。 想当年她刚从医院去机关,是该有多傻啊。看不透周遭上至领导下至同事,个个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学医出身,耿直啊,完全不能接受胡子眉毛一把抓,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结果累的要死要活,啥也没整清楚,还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后来她心灰意冷了,也懒得再纠结。美名其曰:适应机关文化。没看被揪出来当典型的都是干实事的吗?人怎样才能不犯错,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不干活。 大跃进当年的口号也没错啊,多快好省。只是方针实施没有配套的细节标准,大而空的状态下,啥叫好,啥叫省;唯独多快才醒目。于是全国各地放卫星,一个萝卜吃一年。 许多直到元旦联欢会当天下午,才从书山题海中解脱出来。她不营造出她正全力以赴学习的状态,会被软萌妹子抓壮丁的。她十五岁的萝莉外表下藏着颗邪恶的怪阿姨心,对萌妹子全无抵抗力。 十二月三十日是礼拜天,原本的下午休息时间被学校残忍地征用了,给各班举行联欢会。 大家一片哀嚎,然后欢快地中午回家捧回了各种零食。班主任说了,大家这个学期都很乖,很辛苦,所以晚上的晚自习也可以暂停一天。从下午三点钟起,他们要欢快玩下去。 年轻的孩子们真心好忽悠啊,即使占用了休息时间,只要少上一堂晚自习就会欢天喜地。 许多才不承认呢。她当年在医院工作时,因为科室遭遇医闹,被堵了病区大门进不去。她是怀着怎样窃喜的心情跟主任打电话说明情况。再收到领导指示暂且别进病区,等待下一步通知时,她差点儿装不下去“我好着急,怎么办?”。 她挂了电话,直接跳起来,一秒钟不耽误冲回宿舍睡觉去了。 开玩笑,难得能多休息一会儿啊。管他电话指示啥时候到。 黄娅肩挑大梁当主持人,选出了十二个节目。下午三点钟开始,大家就乖乖的,排排队分果果了。 水果还有瓜子之类的零食是许多领着一帮班委去买的。港镇没有大型批发市场,这些东西要么去镇上唯一的那家好又多超市买,要么去菜场批。 许多决定杀熟。镇政府每年都会给职工发福利,买的瓜子水果什么的,必须是高质量高价格。许多他们班有个男生的爹是镇政府办公室主任,主管发福利的事。许多当时听到第一反应就是,给职工发福利难道不是工会主席的活儿?他们港镇果然骨骼清奇。 官二代带路,领着他们熟门熟路找到专供镇政府后勤物资的商贩,以一个奇低的价格拿到了三箱子优质跟瓜子花生话梅糖果等零食。商贩一个劲儿的保证,他一分钱的差价没挣,绝对的拿货价。 曹玮跟李毅算了算单价,面面相觑,我擦,这黑心的,平常得赚了我们多少钱。 许多翻白眼,难得讲良心:“运输费、人工费不都是钱啊。” 商贩立刻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这一听就知道是懂行情的。老实说,要不是跟着给赵主任的货一起运回来的,我怎么也赔不起这买卖。” 许多心道,得了吧,只有错买的哪来错卖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差价你肯定能从职工福利上挣回来。她不无心虚地想,她这样子,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回去一定好好把思想政治书再翻上一遍。 东西一多,男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许多开玩笑道:“这搁在生产队公社时代,你们这样的,都得拿全工。” 男生们纷纷表示,班长跟诸位美女班委只要负责领导就好。这种体力活,他们来。 一箱苹果一箱梨,还有一箱福橘。 许多自打重生以后免不了有点儿迷信,唯物主义的不够彻底,老想着能沾点儿福气是福气,特别喜欢那种具有吉祥意义的事物。福橘就是她拍板要的,本来还有香蕉作为另一种选择。她一比较两者的价格,果断要福橘了。 男生们推了车过来,把几箱水果往车后座一绑。 许多本来还分了瓜子花生话梅糖果什么的,一个女生一袋子。结果被曹玮直接抢过去挂在他自行车龙头上。他翻了半个白眼,嗤笑道:“你们存心磕碜谁呢。还要你们拎。” 旁边赵主任家的公子赵明明起哄道:“就是就是,来来来,美女们,唱首歌给我们增加增加士气呗。” 黄娅没推辞,甜甜一笑,落落大方道:“好啊,我唱什么呢?” 李毅跟周炳都嬉皮笑脸:“来呗,芊芊,唱《绝色双娇》呗。” 他们说的《绝色双娇》,并不是歌曲名字,而是那部电视剧的片尾曲。许多也不知道叫什么。 黄娅清了清嗓子,轻轻唱起来:“好像有种预兆,看见你我的心竟在跳。你看着我微笑,刹那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我的脸在发烧,幸福的感觉将我围绕……你说你爱我的笑,像十七岁般的没有烦恼,我的发香随风飘……” 菜场距离学校不远,港镇的镇区本来就不算大。等到黄娅唱到尾声时,他们已经接近校园。 大家都非常捧场地叫好鼓掌。周炳为了鼓掌,放了握住车龙头,车子差点儿没翻了,被李毅等人立刻施以一顿暴打。 “班长,你觉得怎么样啊?”周炳杀出重围,还不忘为黄娅跟许多拉票。 许多严肃正经地点头:“很好啊。就是吧,我觉得歌词有点儿不合理。这人只要活着,啥时候心不跳啊。心脏骤停得抢救了吧。” 大家都哄笑起来。 成功愉悦了大家的许多也跟着笑出声。她想到了张柏芝跟谢霆锋的旧闻。谢霆锋接受采访时说,张柏芝曾经告诉他,一见到他就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他笑着问对方,那你什么时候心脏不跳啊。 那段旧闻孰是孰非,局外人许多无从置喙。她只是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出发,判断出对于小家庭的付出,张柏芝远远胜过谢霆锋。 许多重生前,谢霆锋已经跟王菲再度复合,《十二道锋味》逼格满满。而张柏芝还在各种low爆的电影跟综艺节目中苦苦挣扎。她明明是黄金时代最后一个富有灵气的金像奖影后。 第101章 一年又一年(下) 许多回到班上,教室里头已经布置齐整。桌椅全挪到教室两边跟后面,把教室中间一大块区域给空出来了,当演出场地。 班主任一见他们好几个箱子还外加大袋子,吓了一跳,心道这帮孩子太拼了。 为了元旦联欢会,学校一个班补贴了五十块,学生每人又上交了一块钱作为班费。但加一起也就一百块钱,这点儿钱绝对买不到这么多东西。这些孩子不会自己还私下里补贴钱了吧。 他把几位班委全叫到办公室,旁敲侧击一通之后,确信他们只是走后门拿低价货,而不是自掏腰包,这才放下心来。他可不想被学生家长杀上门,说老师骗学生花钱啊。 隔壁班的班主任仇老师全程围观了。等学生走了以后,他才捧着茶杯摇头:“到底是快班的孩子,鬼的很。我们班全是一群老实头,一点儿这个意识也没有。” 张老师笑骂回头:“你少来,你们班的吃的喝的都是家长赞助的吧。” 仇老师一摊手,苦笑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只是就他家孩子吧,我撬开脑壳往里头灌都没辙,一晚上过后回来,又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孩子啊,你不承认天赋都不行。就说你们班上的许多吧。数学、物理竞赛一等奖不提了。这回又是全校唯一一个参加英语决赛的吧。搞不好,又是一个一等奖。其他的,人数少归少,总算物理还有个程成,复赛也有好几个人参加。英语啊,别说我们镇,就是咱们整个县里加起来,七八个镇初中,还有哪个进决赛。基本上全被外校还有城里头的学校垄断了。” 当时初赛成绩出来以后,张老师也小惊讶了一把。英语竞赛他们初中多少年纯剃头了。没想到许多竟然杀进了决赛,而且初赛分数相当惊人,搁在全市里头看也是排的上号的。 仇老师端着茶杯跟张老师打探消息:“这许多家里头,有人是搞教育的?还是有人是高级知识分子?” 张老师翻翻白眼,没好气道:“一个也没有。她爸爸在外面打工,她妈就是农民。没人能指导她学习。她初一时还自学初二初三的数学内容,给她姐补课呢。” 仇老师疑惑地挑挑眉毛:“不会吧。这才多大的孩子,能有这意识?” 张老师叹了口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她家孩子多,这丫头就特别早熟懂事。我初一时教他们班政治,她就能跟我讨论《红与黑》了,吓得我差点儿没接上话。我都不记得《红与黑》到底说了些啥了。” 仇老师哈哈大笑。当老师的,被学生问到哑口无言,真心毕生耻辱啊。 许多带着班委给班上同学每人分了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一个梨子。瓜子是曹玮抓,一张桌子上放一把,因为他手最大,大家都觉得这样才比较有丰足感。 话梅跟糖果只有女生有份,男生皆非常大度地表示:那是女生吃的东西,他们才不要。 等到三点钟,联欢会正式开始。黄娅穿了件粉色大衣,q萌q可爱地站在讲台前宣布联欢会开始。班主任先上去说了几句话,大意为,学就要好好学,玩就要好好玩。所以今天联欢会时,谁也不准在下面偷偷看书写题目。 立刻有两个平常学习非常刻苦的学生将练习册揣回桌肚里去。大家都发出一阵哄笑。 李老师也被大家三顾茅庐硬拖到了他们班上。大家都憋着劲儿竞争呢!能召集齐七位老师就可召唤神龙。什么鬼!是哪个班喊到的老师越多,这个班就越有面子。 许多他们班个子高的男生全堵在门口当人肉屏障了,就怕其他班还过来抢人。 班主任把他们家的康佳彩电跟dvd全搬过来了。摆在教室的东南角里占据了好抢眼的一片江山。班主任乐呵呵地手一挥:“你们今天放开了嗓子唱歌。” 班上立刻发出“呜嗷”声。还有学生茫然地问同伴,这是什么。港镇没有ktv,不少人家里也没有vcd、dvd,不太明白究竟怎么用。 许多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时代的发展。等到了后世的网络时代,有些东西大家即使没见过实体,也绝对可以在网络上见过猪跑。 班主任拿着话筒试了试声响,然后笑着来一句,那我先献丑,给大家来一首了。 班上气氛立刻炒得火热。大家发出尖叫,欢呼,拼命把笑脸展示给班主任看。班主任没有唱主旋律歌曲,而是挑了一首d的《长城》,竟然相当好听。 许多觉得班主任唱歌是假,借机跟大家演示如何使用dvd是真。她的可敬可爱的老师们,总是小心翼翼保护着他们这群孩子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 在成长的岁月里,许多这个乡下走出去的女孩,受到过无数奚落跟粗暴对待。长大成人的她此时再折回头来面对这些善良的老师,忍不住想要鞠躬跟老师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的尊重、呵护和用心良苦。 许多站起身,走到讲台边上,跟黄娅低语了几句。然后她跑去跟分布在教室各块区域镇守一方的班委们叮嘱了一番。 等到所有任课老师集体过来给他们拜年时。他们班的学生随着许多一声“全体起立!”哗啦啦全站起来了,对着老师们齐齐鞠躬,大声喊:“老师,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 几位老师都吓了一跳,旋即笑成了一朵朵花。李老师指指他们,食指晃了晃,摇头,跟班主任道:“这帮孩子啊,都鬼!” 班主任也笑,觉得自己的弟子懂事,会来事儿。 许多使了个眼色,几个男班委立刻冲过去拖着老师们不让走了。老师们笑得脸都疼了,连忙表示等拜完年了,肯定还回他们班上来。大家这才撒手。 班上同学准备的节目相当丰富。有两个男生还带着快板上去来了一段快板,说的有模有样。许多都震惊了,他们班竟然还隐藏着这种曲艺人才,当真深藏不露啊。 黄娅脱了粉色大衣,就着浅绿色的毛衣跟黑色绒裤,跳了一支孔雀舞。 许多心道,看脸的世界伤不起。黄娅这身搭配按道理来说相当辣眼睛,可是小姑娘盘靓条顺,真真个好看的紧。 就连许多也被大家硬拱着上去唱了首英文歌。 为啥是英文歌呢? 因为英文歌大家基本都唱不全。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大家也是一脸懵逼地自我怀疑,也许是我记错了,人家就是这样唱的。 以上理由来自于常年五音不全,连个简谱都不认识的许多同学。 音乐是她的痛啊。许多刚重生那会儿还意淫过炮制《夏洛特烦恼》的桥段。唱歌她不行,音乐人是大神啊。李宗盛、林夕他们都是一代传说啊! 奈何,音乐技能常年灰点的她,连首完整的歌词都记不住,根本不会记谱。她欲哭无泪地对着一张白纸三小时,森森地感受到了这个重生世界对她的无尽恶意。 泥垢了,都重生了,也不给人家开开金手指。 许多唱的是现在非常红的一首英文歌《bigbigworld》,因为旋律简单啊!她欢快地上去准备清唱。哪儿知道班主任已经愉悦地表示碟子里头有这首歌,他找找。 许多勉强绷住笑脸,心道,泥垢了,我就是怕有伴奏带,跑调一声都能被听出来。你肯定买的是盗版碟吧,老师啊,知识产权啊,以身作则啊。我可不可以坚持清唱啊。 许多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唱ktv了。这首歌一直是许多非常喜欢的,她似乎向来都偏爱这种淡淡的哀伤的调调。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i’mabigbiggirl inabigbigworld it’abigbigthing ……” 金老师听着,不忘感慨:“你们要多跟你们班长学学,发音多标准啊。你们也要好好练习。” 她被学生们拱着,也上台唱了首歌。金老师的二外是日语,她唱的是萦绕一代人青春记忆的日文歌《好想大声说爱你》,动画片《灌篮高手》的片尾曲。 班上立刻热血沸腾起来了。大家虽然不会唱日语,但旋律熟悉啊,大家都跟着金老师一起哼哼。 李老师还把自家的大电饭锅拿来了,煮了他夫人亲手包的饺子。整整一大袋子饺子,每个学生都分到了四个饺子,意喻事事如意。 准备好的节目都表演完了。谁也不肯散去。玩了一通拿鱼竿钓着小鞭炮去燃着的蚊香上接火,炸开了的那队就赢了的游戏,大家跑去解决完生理问题,接着回教室唱歌。 现在是击鼓传花环节。班主任背对着大家敲小鼓,充当花的黑板擦(是滴,你么有看错,就是黑板擦,多么实用接地气)落在谁手里,谁就上去唱歌。 好多人中奖了。曹玮还上去唱了首《没有我你怎么办》,对对对,就是《小李飞刀》的片尾曲,何润东原唱的那首。许多这么多年了,也就知道何润东唱的这么首歌。虽然这位大哥常年强行饰演各种宇宙无敌超级帅,相当之辣眼睛。但许多得正直诚恳严肃地承认,这首歌还是蛮好听的。 意外的是,曹玮居然唱的还不错,深情款款范儿,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许多正在剥桔子,对那个虽然是新拿出来没使用过但依然会有心理压力的黑板擦愣了半秒钟。她当时想的是,擦,姐这正剥桔子呢,这黑板擦我用手拿了以后我是跑去教学楼后面食堂前排的水龙头洗手好呢,还是不洗手混过去得了。 他们全校可就一个公共厕所,哪儿来的那么多水龙头。 发呆这种行为在做游戏时是最不可取的。许多果断地被鼓声选中了。 许多有点儿懵,怎么又是她。她她她,会唱的歌当真很少啊。主要是她老人家一爱跑调二还记不住歌词,大部分歌只会哼唱部分那几句。 许多的杀手锏是《流年》。对滴,王菲版本的那首歌。她第一小节清唱时,乍一听会有种原音重现的错觉。真的是错觉啊!因为下面就不行了。 许多意图用这首杀手锏震一震场子。奈何刚才有个女生已经唱过了,大家坚决要求班长换歌。 我嘞个去。你们这么做,合适吗?你们家的班长真是五音不全啊。能记住一首歌的歌词都不容易。 许多被架在上面不能下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到了《两只老虎》。神曲啊,可是大家不同意。 最后她一咬牙一跺脚,穿越了,清唱了那首网络歌曲《李雷和韩梅梅》。她真的不是想抄袭啊,她的确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歌曲了。 没有伴奏(有才怪,伴奏带又没陪着她重生),许多是纯清唱。 她为啥能记得这首歌的歌词,因为一来她听了挺感慨,二来(重点)单位联欢会上,她准备的就是这首歌(别问她这么五音不全为啥还要上去唱歌。单位年轻人少啊!所以她必须要有节目)。她背过歌词。嘤嘤嘤,人家是背书小能手啊。 许多唱完以后,金老师忍不住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好好的英语课文,居然被他们歪曲成这样了。什么lucy回国lily去了上海,jim做了汽车公司经理,林涛当了警察,谁告诉他的啊。还有李雷跟韩梅梅,他俩干嘛要牵手,好好当同学不行吗? 许多心道,老师你太out了,居然这么缺乏一双发现j情的眼睛。李雷、韩梅梅跟吉姆还有莉莉、露西那对双胞胎那可是三生三世的狗血虐恋啊。各大论坛的分析贴直接盖到扎贴。热门大ip,传说要登大银幕的。 班上的同学也没有什么哀伤小别离情绪。那年花开,青春正好。尚未经历过东奔西顾的少年,怎么能够理解那些花儿各自奔天涯的惆怅与寂寥呢。 他们当中的好多人,许多自初中毕业后再也没见过面。 第102章 期末考试(上) 元旦一过,意味着什么?过春节!泥垢了,初三学生的自觉呢?意味着同学们,请愉快地刷进期末考试模式。 班上的苹果跟梨还没全部吃完呢。元旦联欢会过后剩下的水果就放在教室的讲台底下,谁想吃谁拿。 不过学生们都不好意思吃,最后每科老师上完一节课就抓个水果走,好润润嗓子。 为啥剩下的只有苹果跟梨啊?因为江南冬天即使冻死人,也没集体供暖这一说。港镇的初中也没有装空调,就连校长办公室都是取暖靠自己。 在寒冷的天气中,想象一下,手捧一个苹果或者梨子啃,手会冻成猪皮冻的。必须是橘子更受欢迎啊。 许多呵了口热气,暖暖手,将刚充好电的热水袋从插座上拔下来。 对的,他们教室里有插座,因为有时上公开课需要播放那种手写在透明塑料题板上的幻灯机。这种机器必须插电使用。 许多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幻灯机时还囧了一下,总有种文物重现的感觉。 金老师有一次上课给他们讲阅读理解,其中一篇文章提到了二十一世纪。 金老师忽然叹气,说她小时候上学就一直提二十一世纪,好像到了二十一世纪就世界大同,光辉灿烂了。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许多在台下泪流满面,心道,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同。姐求网购,求外卖,求住家骨灰宅。 时代变化多快啊。 上礼拜天下午在家看007电影的时候,许宁还在感慨,手表也能当电话使用啊。 许多囧囧有神地想,这算个啥啊。这手表,咱姐的闺女,你大外甥女就有,专业名词,智能手表电话,用途为防止孩子被拐骗。 至于《逃学威龙》里头周星驰假扮学生进学校考试,还得拿着电话请吴孟达在外面抛苹果(apple,代表选项a)、香蕉(banana,代表选项b)帮助作弊。大家还讨论说要是有007那种耳朵里头塞耳机,直接接听答案就好了。 许多在边上默默地想,不用着急,等你们上大学考四六级时这玩意儿就风靡校园了。每年大考过后,医院的耳鼻喉科不要太忙碌,都是群过来取内置耳机的孩子。 为了准备时政考试。班主任特意把他家的彩电贡献出来放在教室里,让大家每天看新闻联播。许多想到那个著名的新闻联播笑话:前十分钟,领导们都很忙;中间十分钟,全国人民都很幸福,后十分钟,国外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一看手表,七点钟了,立刻打开了电视机。开关电视这项光荣的任务也由许多承担。 许多想下放权力给纪律委员姚军的。结果这不争气的孩子来了句:“别别别,班长,我管不住自己。肯定会多看电视的。” 可怜天见!万恶的初三啊,连看几分钟电视都自觉犯罪了。 许多拿了电暖水袋回座位,将手放进去捂一捂,暖和过来继续刷题。现在他们已经将整个初中阶段的内容全部上完了。班主任跟其他几科的老师都表示,下学期就集中精力搞总复习了。 许多翻着手里的化学练习册,一面默记化学反应方程式,一面快速配平。电视新闻里头放到有地方组织大规模作弊,有教师参与,使用bb机看答案。 许多瞄了一眼,心道,再过两年谁知道bb机是什么啊。好有时代感,看这种时政新闻。 今天本来是化学老师的课,可是化学老师曾老师踩到冰,滑倒了,下午就送到医院住院去了。 据说曾老师打了石膏以后还想来学校上课,说是坐在轮椅上就行。被赶过去看望的校长按住了。曾老师年纪一把,要是再来回折腾个几趟,大冬天的这么冷,腿还要不要了。 等到晚上七点半,新闻联播放完了。许多上去关电视机的时候,经过化学课代表肖骁的桌旁,被他喊住了。肖骁跟着许多上了讲台,小声问:“班长,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曾老师?” 许多想了想,道:“明天吧,明天下午我们去看望曾老师,带点儿水果就行。” 第二天是礼拜天。中午放学以后,大家先各自回家吃中饭,然后一点半钟在超市门口碰头。许多到的时候,曹玮跟肖骁都到了。曹玮因为这段时间成绩进步显著,被班主任任命为了组织委员(临时添加的岗位)。理由是,有他在,可以镇住那帮不听话的男生。 许多朝两人点点头,带头往超市里面走。曹玮赶紧拎起购物篮跟上,看许多站在水果摊位前挑选火龙果,下意识问了句:“曾老师喜欢吃这个?”这水果可真贵啊,都是论个卖的。 许多想了想:“应该吧。” 曾老师不是本地人。她是厦门人,广大知识青年下乡时留在港镇未能回城的。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有海外关系,曾老师吃尽了苦头。 后来她为了进小学当代课老师,嫁给了革委会主任,也就是公社取消后的第一任港镇镇长。 镇长是个大老粗,经常对曾老师拳打脚踢。养的儿子也跟镇长如出一辙,根本不尊重这个妈妈。 曾老师压根管不住这对父子,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因为强奸罪在“严打”期间被判了死刑,丈夫也因为贪污身陷囹圄。 许多每次见到这位头发花白,神情肃穆的老教师时,心里头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曾老师在港镇过了近三十年,她的衣着跟一般的港镇女性一般无二,甚至更朴素更简单。可她只要站在那里,即使一言不发,你也能看出,她与港镇人来自不同的世界。 许多对于厦门的印象最初来自于童年时代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厦门新娘》。 囧,她只记得名字了,讲了啥内容全部忘光了。 后来因为喜欢舒婷的诗,顺带着知道了舒婷是厦门人。 工作以后曾经跟许婧还有她家的宝宝去厦门玩过一回,印象最深刻的是海鲜好多。她们在海滩边的小食铺要求吃豇豆烧茄子,被摊主怒怼了。 去鼓浪屿玩时,倒是碰上有小贩叫卖火龙果。 其他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大家手上基本上都带了点儿礼物。 乡下孩子朴实,也么啥好东西送。除了镇政府办公室主任家的儿子赵明明拿了他爸单位发的福利,一小盒子贴着燕窝虫草的营养品外,大家基本上都带了诸如红枣、核桃之类的干货。黄娅还带了一保温桶她奶奶亲手炖的排骨汤。 大家都觉得还是黄娅带的东西最好,刚好给曾老师以形补形。 因为火龙果太贵,一个就得十块钱,买少了拎着有些拿不出手。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加了一串香蕉跟两斤福橘。买水果的人大家平均分了下。许多因为没有额外准备礼物,所以特意付了买火龙果的钱。 镇医院的病床并不紧张。曾老师住的虽然不是单间,但一个六人间的大病房里头只住了她跟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看到学生们进来,曾老师先是一惊,旋即露出笑脸:“你们怎么来了。”待看到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时,又皱起了眉头,“谁让你们拿这些的。带走带走。” 许多大大方方地将东西往陪护椅上一放,笑道:“我们也没带什么啊。” 她拿了火龙果出来摆在床头柜上,招呼大家一起吃水果。几个学生反应过来,他们要是不吃的话,曾老师会真让他们将东西拎走的。于是两三个人分一个橘子,带了自家炒的南瓜子的肖骁还特意抓出一大把,喊大家一起吃。 曾老师见状只得无奈摇头:“你们这些孩子啊。”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火龙果,愣了一下,伸手抓了一个在手里,微微一笑,“港镇也开始卖火龙果啦。” 许多立刻拿出准备好的折叠式水果刀跟勺子,笑道:“曾老师,我去切一个吧。” 她其实更想切成小块,倒上酸奶做水果沙拉的。但是病房条件不允许,她找不到砧板切水果。 曾老师拿了半个火龙果,用勺子慢慢一口一口咬着往嘴里送。微微露出个浅笑:“火龙果还是这个味道。” 其实港镇并不算闭塞,坐车去县城也方便的很。曾老师在结婚后一直没有离开过港镇。许多觉得她是心死了,外面的世界是她强行斩断的瑰丽的梦,她索性看也不看。 曾老师是独生女,她的父母在她还没结婚的时候就被批斗死了。据说当初她就是为了想从公社开到证明好去买车票回家看望重病的父母,才不得不答应嫁给屠户出身的革委会主任。后来她终于回到了家乡,父母连尸骨都被扔在了乱葬岗,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牺牲是为了丑恶摒弃美好。 她的牺牲,成了个笑话。 第103章 期末考试(下) 曾老师身上有股中国传统女性的古典美。坐在她面前,大家都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意思。好在曾老师本来就爱静,大家就陪着她这么坐着,偶尔闲聊几句,竟然也没尴尬到什么份上去。 曾老师吃完半个火龙果后,喊大家将剩下的东西都吃掉。 大家立刻嘻嘻哈哈地表示,中午饭吃的多,吃不下了。黄娅趁机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笑道:“老师,这是我奶奶熬的,给你当晚饭。” 曾老师让她带回去,大家赶紧嘻嘻哈哈地告辞了。没错,他们就是欺负曾老师腿不方便。 许多到了护士站,要求看一眼曾老师的病历。值班护士大概以为许多是曾老师的家属,没啥保密意识的,就让许多看了。她看了片子,确定曾老师只是骨裂,才松了口气。 曹玮等人非常惊讶。肖骁撞了下曹玮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不会吧,班长还会看片子?” 曹玮想了想,道:“她姐是卫校的。我想她应该看过她姐的书吧。” 肖骁肝颤,龇牙咧嘴道:“班长可真够清闲的,居然还有时间看她姐的书。我现在觉得光看初三的书都来不及看了。” 许多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没解释。既然曹玮都猜她是看了许婧的教材,她也不否认。她的确看过许婧的书啊!到现在为止,许婧每个礼拜回家,许多还会给她姐总结这周的学习内容,然后划重点。 许多都怀疑,现在让她再考一回职业医生资格考试,她照样能过。真是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曾老师这一受伤,化学课全乱套了。港镇初中只有两位化学老师,一人三个班,早就超负荷了。另一位化学老师常老师表示实在分身乏术。他过来带常老师班上的话,期末考砸了,人家必然要说他水平不到家,白瞎了这么好的学生。考好了的话,人家也会把功劳学校的老师本来就人手紧张。初三总共两位化学老师,一人都记在曾老师头上啊。谁都知道这些孩子是曾老师的学生。 曾老师急得不得了,一直想着要出院,坐轮椅来带大家复习。校长等人哪里敢答应。曾老师家现在根本没人能照顾她,住院阶段还是校长托医院给找的护工。 可是这几个班的期末复习也不能完全瘫痪了啊。除了许多他们班以外,其他两个班都是慢班。港镇初中教学质量本身就有限,慢班的学生基本上也是学校跟学生自己都放弃了升学打算的意思(只要想继续读高中,找找老师,成绩不好也能转去快班)。唯一的难点只剩下了许多他们班。 班主任跟曾老师商量了一下,这两周的化学课全部改成自习课。每节课发一份小卷子下去,下课就收。然后由肖骁送去给曾老师批改,第二节课再发下去,自己订正。肖骁跟许多还有班上几位化学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负责解答。 许多等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相当于他们共同承担起了化学老师的责任。肖骁一天跑两趟曾老师的病房,生怕自己讲错了,会耽误其他人的学习。 许多觉得这种方法非常锻炼他们几个人。她当时刚上临床实习时,因为附院的妇产科很久没招新人,直接拿她们顶上。她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迫成长为一名住院医师。那段经历告诉她,很多时候,实践才是最好的学习方式。你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了,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 他们一般都不让许多上去讲题,理由是班长得当定海神针,万一他们都被问倒了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能出来撑场子。 许多无语,反正他们也没给许多出场的机会。真有不会的题目,几个人商量完毕还不确信的情况下,不还可以跑医院问曾老师嘛。反正医院离学校那么近。 许多一直没觉得初中化学有什么难的。因为从初三才开始学啊,两本书,内容那么少,真心好刷。可到了试着自己从出题者的角度分析卷子时,她才发现似乎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化学号称理科中的文科。初中化学内容比较浅,许多无意识间还是运用了既往的学习方式,也就是将理科当做文科学。因为她记忆力不错,加上数学、物理之类的她已经超前学习过了,所以不知不觉间分配给化学的时间增加了。在这种情况下,迅速记住的知识点让她忽略了思考的过程。反正记住了很好用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许多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她一直担心自己在后面的学习中会掉下来,因为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有所欠缺。化学卷子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比起那些天赋异禀的学生,她必须要更努力更小心地寻求到更合适的学习方式。 期末考试她化学成绩是一百分,可许多并没有多开心。因为她还是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学习方法,比起上一世,在化学方面,她依旧毫无进步。 许多不想粉饰太平。她高考时选择的是生物化学组合,这两门成绩拿到了高中时代的最低分。一百五十分的化学卷子,她连一百分都没有。书山题海战略,让她在五门功课中分身乏术,单纯地背题目战略早就捉襟见肘,终于在最重要的那场战役中,全线崩溃。 期末考试一完,大家就自觉主动地进入了寒假状态。周末两天照旧不放假,老师们忙于改卷子,让大家自习。 因为老师偏爱先将成绩好的学生卷子先批改出来。用他们班主任的话来说,开门红,才有好心情继续繁重无聊的阅卷工作。许多、程成还有王云云等几个年级排名靠前的学生成绩都已经出来了。三人成绩咬的很紧,一分一个名次。 许多赢的心惊胆战,她能勉强占了半个身位,是因为她作文分数比后两者高。 许多擅长写作文?作文跟写作是两回事。没看到高考作文折戟的都是才子才女么。那套著名的《别笑,我是高考零分作文》,哪一篇拎出来不是振聋发聩。许多当年的作文分数向来是过山车,完全取决于阅卷老师的喜好,个人特色极其分明,实在是过于挑战他们语文老师的心脏。 重生以后,许多就以公文写作尤其是写领导讲话稿的风格开始作文套路了。许多真想建议班主任,想要中考作文不死的太难看,现在就上领导讲话稿,让大家去揣摩。不是反讽,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处,在政府工作报告跟领导讲话稿中展露无遗。那才是文采与实用的完美组合。 这种文章未必能拿到高分,但绝对不会落到低分,保险。至于发扬文采风流什么的,呵呵,人家可以爬格子挣钱嘛。 许多比较了自己跟程成以及王云云的各科成绩。理科大家差不多,她分数排在最后的是政治。没错,就是政治。许多吃亏在她太有想法了。让一个经历了后面十几年的人,再接受政治书上的观点,感觉好呵呵。 许多头痛地将政治书拎起来,又从头到尾开始自己划重点。政治卷子五十分,等到中考拖起后腿来,也是没救了。 原本数学竞赛跟物理竞赛相继获奖以后,许多以为自己能够被保送至省实验的。她隐约记得高一时的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就是因为数学竞赛的奖被保送了省实验。至于为啥最后还是去了县中。因为名额被人挤掉了啊。 许多请堂哥许帅帮忙打听保送的事。但成绩出来都一个学期了,也没听说省实验有保送名额发放到获奖学生手里。她不敢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保送上,万一没有保送呢。初三的时间可不会因为她的侥幸心理再来一遍。 拿了成绩单,学校还要再补一个星期的课。一是方便老师有时间评讲期末试卷。二是趁机笼统地拎一拎第一次大面积复习。好让想学习的学生(班主任原话)可以在寒假期间也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下学期一开学,还得继续浪费时间调整学习状态。 许婧的学校一拿到成绩单就放假了。一道回到港镇的还有李媛、李强两姐弟,因为舅舅家要重新装潢。 第104章 贵客上门(上) 李媛、李强都不愿意待在爷爷奶奶家,李媛打了个电话给许妈。许妈喜笑颜开,扫榻相迎。 许多直到许婧跟李媛一起来学校玩才知道此事。那天正在上语文课,班主任喊许多起来对对子。上联刚说完,教室外面响起一阵笑声。许多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见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许多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已经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李媛了。暑假里,因为忙于准备竞赛的事,她并没有去外公外婆家。看着这个此时不尚不满十六岁的少女,她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后来跟舅舅家闹翻,她跟李媛,或许会成为关系尚可的表姐妹。毕竟她们之间不曾发生过实质性的冲突,而无论如何,她在高中时代都受到过李媛的照顾。 许多记得高中时,奶奶过世。许爸许妈回家操持丧事。因为周末县中也是要上课的,许多没有跟着回乡。 那天上午她课上到一半,突然想要回去奔丧。班主任不在,跟班长请完假以后,她跑去找李媛。李媛给了她车费,又帮她买了在路上吃的东西,把她送上公交车才回去。 下课铃声一响,许多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门。班主任还以为她找自己有事儿呢,结果头一转,许多已经奔去找她姐跟表姐了。 李媛笑嘻嘻的,朝教室的方向一探头,道:“你们也太辛苦了吧,没几天就过年了。” 许多也跟着笑,没接腔。 许婧看她光着手,立刻皱眉:“怎么又不戴手套,到时候会生冻疮的。” 许多搓搓手,笑道:“带了,不过刚才上黑板默写诗句来着。怕弄脏了才脱掉的。” 许婧跳着脚抱怨:“到底什么时候放假啊。天都冷成这样了。” 刚好第二节课是李老师过来上数学。见到许婧,李老师立刻笑成了一朵寒风中摇曳的白色波斯菊,头顶戴着的蓝白色绒线帽子上挂下来的小毛球一晃一晃的。 他有意逗许婧:“许婧啊,过来看李老师啊?怎么空着手啊?” 许婧小脸立刻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道:“晚上,准备晚上再去看您跟陈姨(李老师爱人)的。” 李老师哈哈大笑,指指许婧又指指许多:“你啊你,当姐姐的人,还没有你妹妹鬼精呢。” 许多:……老师,人家一直走纯真朴实路线的好不好。 许婧跟李媛并没有在学校里待多久。许多一回教室上课,两人就到超市去买基围虾了。许妈特意交代让李媛自己挑,挑她和李强平常爱吃的口味。 许婧非常识相地没跟她妈提钱的事。在许妈看来,她每个月都给女儿生活费的,女儿怎么都该有钱省下来。 超市里头没有新鲜的基围虾,只有冻虾。李媛皱着眉头勉强挑了一些,然后又买了几样反季节蔬菜,两人才排队结账。 快轮到两人时,后面忽然有人喊许婧的名字。她回头一看,是达子,穿着一件皮夹克,头发剪成了道明寺那种凤梨头。 许婧立刻捂住嘴巴大笑起来。大概是因为下半年流星雨特别多的缘故,突然间红了一部台湾电视剧《流星花园》。 许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考完试,大街小巷都在放那首《流星雨》了。 f4横空出世,好多男孩子都模仿成他们的样子打扮自己。可是,许婧真心觉得,看上去好傻啊。明明是肖童那样的男生看起来比较精神啊。 达子被笑得不知所措。难道叔叔他们没说错,这看上去真的很像鸡窝? 许婧越看越好笑,转过头去不对着他的脸,笑得腰都弯下去了。达子没办法,只好讪讪地跟在后面,也不好上前打招呼,只尴尬地笑。 许婧付完账,带着李媛往外头走。达子跟上来,想讲话,结果许婧一看他的头发,身上控制笑的那个开关就失灵了,完全按不住。 达子亦步亦趋,随着她俩走了足有十几米远,被停在超市门口车里的同伴叫了一声,才想起来冲许婧喊:“喂,许婧,要不要我送你们。” 许婧摇头摆手,还是止不住笑,实在太好玩了。这家伙,怎么把头发弄成了这样。o(n_n)o哈哈~。 达子又尴尬又无奈,不得不接着继续在离几步远的地方喊:“寒假要想出去玩,给我打电话啊。对了,我叔给我配了个手机,我把号码留给你吧。” 他在身上找了会儿,没找到纸笔,又匆匆跑到桑塔纳边上找纸笔。笔倒是有一支,没有纸,他把车上的一包烟给拆了,拿内层的金箔纸里面白纸部分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同伴笑着骂他什么,被他一巴掌呼在头上,惹来同伴“嗷嗷”怪叫,探出半个身子到车外,冲他们的方向喊不知道是哪儿的方言。 许婧勉强止住笑,接了达子递给她的写有手机号码的纸。她皱了下鼻子,抱怨道:“一股烟味。” 达子立刻澄清:“不是我抽的,我不抽烟,全是那小子的烟。” 许婧翻白眼:“你抽不抽烟关我什么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不抽的话,以后也别抽了。吸烟可容易得好多病了。” 许婧这学期加了内科护理学的课程,发现基本上所有疾病的诱发因素中都能找到吸烟,然后所有治疗第一步都是禁烟,休息。 达子挺高兴的,连忙表示:“不抽,不抽,坚决不抽。” 许婧没再跟他多聊,挥挥手跟李媛一块走了。等走了十几米远,李媛忍不住问许婧:“婧婧姐姐,他是你男朋友?” 许婧哭笑不得:“哪儿跟哪儿啊,我初中同学。毕业以后跟他叔叔出去做生意了。” 李媛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达子一眼,这人果然还站在原地没走,脸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她立刻怪笑着凑近许婧,肯定道:“那他一定是想追你。” 许婧立刻摇头:“这不可能。我跟他说了上学阶段不谈恋爱,他还挺高兴的。以前我俩的确谈过,不过也就是旁人起哄闹着玩而已,没几天就当普通同学了。估计他就是难得回港镇,见到老同学想炫耀呗。” 李媛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是。开着小车拿着手机,估计还想拉老同学聚一聚什么的。” 李媛还真没猜错。中午吃完饭没一会儿,家里电话就响了。 许妈接的电话,皱着眉头喊许婧。 许婧正趁着这会儿太阳暖和洗衣服,闻声擦擦手过去,一脸疑惑地问“谁啊”,接过了话筒。 达子在电话那头笑:“我啊。我跟周鑫他们几个都想出来聚一聚,你要不要一起来。” 许婧挺想去的,初中毕业以后大家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能凑到一起的机会不多。她刚兴高采烈地应下:“行啊,定了哪天啊?” 许妈重重地将一盆南瓜子跺在桌上,冷声冷气:“家里屁股长钉子啦还是鞋子长牙齿咬的脚,一分钟都安生不了,一个个全往外头跑。” 电话机还在手里没挂呢。许婧算是被当着同学的面下了脸,顿时脸上挂不住,气冲冲地朝着听筒里头喊了一句:“不去!” 许妈冷笑:“这么大的声音,冲我来的吧。翅膀硬了,管不住了是不是。” 许婧气得转头就往房间外面走,到了走廊上洗衣盆边上,越想越委屈,一面搓洗衣服一面默默流泪。 许宁正在拌鸡食喂鸡,见状赶紧跑过来小声安慰她姐:“别理她。”他嘴巴朝楼上努努,冷笑道,“她疼到骨头缝里的来了,当然得分个亲疏远近。” 看着许婧一面哭还不忘继续搓洗手上的牛仔裤,他愤怒地拎起来往旁边一丢。洗什么洗,谁穿的谁自己洗。 前两天下了雪,现在积雪融化,泥水肆意。李媛的牛仔裤上被后面驶过的车子溅了一大块的泥点子。 等到许家,许妈一看就让李媛换了下来。等到吃完中饭,李媛跟李强上楼看电视写寒假作业去了。许妈叫许婧赶紧把衣服洗好了,趁这两天太阳好晒干了方便换。 许婧拿过牛仔裤继续洗,许宁不让。两人正拉扯间,许妈上楼给李媛、李强两姐弟送了刚炒好的南瓜子下来。看到裤子上的泥点还没洗干净,忍不住皱眉:“洗个衣服也不会了吗?两件衣服有的看你撩(当地方言,意思类似于臭美、显摆、拖拖拉拉等)的来撩的去。” 许宁忍不住替姐姐出头,怒怼回头:“谁的衣服谁自己洗。” 许妈勃然大怒:“什么是亲戚晓不晓得,哪儿有亲戚动手干事的。” 许宁不服气:“那我们到李家村,不也是自己洗衣服嘛。我还得给李强洗衣服。凭什么他不能自己洗。”想想就恼火,暑假里头就不该磨不过他妈,跑去李家村受罪。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李强又小他几岁了?凭什么他还得伺候李强。 许妈企图跟儿子讲道理:“外公外婆家不还是自己家吗,算什么亲戚。强强比你小,夏天的衣服而已,顺便洗一下又怎样啊。都是懒骨头,吃起来一头神劲,做点儿事头星子都是气。跟你们爸爸一个德性。” 许宁气笑了:“对对对,我们不敢玷污你的血统,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许妈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阴阳怪气的,这个儿子。表姐表弟一登门就气不顺。年纪这么小,气性就这么窄;跟他爸爸一样,不点儿都不出趟(当地方言,站的出去,拿得出手,撑得起来之类的意思)。 许宁绷着脸,冷冷地怒怼母亲。他在心里想,既然你不稀罕我们,不稀罕就是了。还以为哪个稀罕你的稀罕呢。 第105章 贵客上门(下) 这时李媛下楼来拿水瓶。吃南瓜子嘴巴干,她准备拎瓶水上楼。看到许婧正抓着她的牛仔裤,她笑嘻嘻地上来道:“婧婧姐,你放着,一会儿我过来洗。” 许妈立刻拿到强有力的支持点,狠狠地瞪了眼儿子:“看到没有,跟你表姐好好学学。” 许宁不甘示弱,冷笑着转过头,大声道:“表姐,你要洗衣服的话,趁现在。不然后面太阳不好,就冷了。” 许妈连忙阻止:“上去上去,哪儿有到娘娘家还要你洗衣服的。这像什么话。” 李媛没离开,而是蹲下身子,笑着说:“这有什么,洗两件衣服而已。”她手碰到盆里的水,冰的她指尖一触即缩。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解释道:“在家都是放热水器里头的水洗衣服的。” 许妈还是想推她走开。未果之后,她赶紧拿水瓶里头的热水兑在洗衣水里头,试了试温度才叮嘱李媛:“水瓶就在边上,要是不热了的话,自己加热水。小心不要烫到。” 许婧让出了她洗衣服时坐的小板凳,擦干手离开洗衣盆往院子方向走。许妈喂完鸡,端着空食盆出来。见状立刻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你不在旁边教一下李媛怎么洗干净衣服吗?” 许婧盯着自己的脚,声音平板不见起伏:“她进县城也不过四五年,不至于连衣服都不会洗了。” 许妈气得七窍生烟,拽着大女儿的耳朵拖进厨房,恨声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懂事。你去你舅舅家,你舅妈让你洗衣服啦?” 许婧咬紧牙齿没松口,回嘴道:“她是没让我洗衣服,但也没让李媛给我洗衣服。别忘了,李媛也就比我小一岁。” 许妈立刻愤怒地反驳:“是两岁。” 许婧垂下眼睛,咬了咬下嘴唇:“是十四个月不到。你要算两岁也行。你怎么不说李媛比多多还大十一个月呢。你们谁当多多是妹妹需要照顾了。” 许宁跟着进了厨房,拉住姐姐的手,冷笑道:“别说了,姐你说不通的。在咱妈眼里,洗衣服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李媛李强这么高贵的李家人动手呢。我们就是丫鬟、仆人的命!” 许妈气得浑身颤抖。她怎么生了这些孽障,她这辈子真是一点儿盼头都没有了。一个个戳她心窝子肺管子,什么话刺她就专门挑着讲。 许婧有点儿吓到了。她担心地看了眼妈妈青红交加的脸,生怕妈妈气出个好歹来。 许宁的两个眼睛都燃烧着熊熊火光,跟两个探照灯似的。他昂着头,拦在大姐的身前,一点儿也不肯退缩。 许妈忽然惨笑起来:“好好,你们都是许家人,我是外姓人。” 许宁也有些渗的慌。可他是个男孩子,不能靠他大姐出头啊。他不甘示弱地应了句:“姓不姓是另一码事,心不心才是重点。要看妈你的心在哪儿了。” 许妈胸口发闷,她心灰意冷,完全不想再看到这对儿女。 许婧想缓和一下气氛,被许宁拉着出了院子门。许婧还要回头看,许宁冷笑道:“怕什么。她的心肝宝贝们还在,肯定舍不得躺下来装模作样。” 他受够了他妈一说不过理就拿孝道大旗压人,受够了他妈只要不能满足愿望就躺在床上淌眼泪,等着他们上前服软认输。 他二姐说的没错,他妈就是爱搞情感绑架,自己陷进去不说,还得拉着一家人上赶着去当孝子贤孙。她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许家人,非得在李家人面前贴上二等公民的标签。他们自己看得起自己。 许婧跟许宁在街上逛了两圈,无所事事下又绕到了初中去了。门卫因为认识许宁,直接挥手放姐弟俩进去了。 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上还挂着不少黄叶。它们苟延残喘着,非得等到开春嫩芽冒出头占了它们的位置,才恋恋不舍的坠落。 许婧深吸了一口干冷的口气,忽然自言自语道:“真不想回来,可是我又想你和多多。” 许宁长长吁出了口气,搓了搓手,看着初三教学楼的方向道:“快了吧。小帅哥哥说了,等二姐中考完了上高中,他就帮我把学籍转到宁湖中学去。” 宁湖中学是所新建没几年的学校。当时县城刚被划拨为城区,配合城区改造,拆迁了大量城乡结合部。新建了配套的幼儿园、小学跟初中,师资力量都是从区里各所学校调过去的优秀教师组成的。 有趣的是,宁湖小学相当出名。以该小学为背景拍摄的电视剧还在央视八套播出了。宁湖小学的毕业生也都是奔着四大名校之类的重点学校去的。 相形之下,宁湖中学就差远了。籍籍无名不提,据说宁湖小学老师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要是将来打算上围墙那边的宁湖中学,现在就可以回家了,完全不用你再来上课。” 许多当年知道这件事时,好心疼无辜躺枪的宁湖中学。 许婧听了弟弟的话,叹了口气道:“你要是能上外校就好了。” 许宁苦笑了一下,他也想啊。谁让他是农村生源,连摇号都不允许呢。 许婧没等他开口,又摇摇头:“你要是也走了的话,多多会更难过。”这几年下来,他俩也隐隐察觉到,三个孩子里头,许妈对老二更加没有耐性。 许宁的感受更强烈。他觉得自己是占了二姐的便宜。他一点儿也不想占那多出来的一半苹果的便宜,感觉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许妈越是变着法子对他好,他越是厌烦。他有时候都想,为什么初一不开晚自习呢。他真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面对他妈妈。 妈妈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越来越偏执。 上次二姐抽空翻译了那本《youcanhealyourlife》,才翻了没两章,就被妈妈把译本给撕了。 妈妈还大发雷霆,骂她正神不足邪神有余。她跟父亲那么辛苦供他们上学,她竟然还敢看闲书。一点儿都不懂事。 许多当时只是沉默着没讲话。她妈这样她也不惊讶。 她中考结束那年暑假,许婧为了奖励她考了好成绩,省下生活费给她买了盘流行歌曲磁带。结果许多听歌的时候,被她妈直接抓过随身听拿出磁带拉了,还将磁带封面给撕了。怒斥她不懂事,一点儿也不珍惜学习机会。 许婧跟许多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直到现在许多也没搞明白她妈当年为什么突然爆发。现在,她也不想搞清楚了。她清醒地认识到,她对母亲的感情,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成为母女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缘分,缘深情浅,也没什么好叹息的。 第106章 开撕与和解 许婧跟许宁一直待到许多放晚学才一起回家。 因为进了腊月,天又冷,补课阶段晚自习暂停。大家刚听到班主任的宣布时“嗷嗷”直叫。 许多在台下暗戳戳地想,都被虐待成狂了,明明寒假被压缩了一半,竟然会为没有晚自习就兴奋成这样。她同情地看了眼她的同班同学,她是该高兴呢高兴呢还是高兴呢\/,终于可以回家吃晚饭了。早上带的菜剩到晚饭真的很难吃。 许婧跟许宁就等在初三教学楼前面,许多刚出门就见到了。她以为两人是出门买菜,顺便过来等她一起回家的,笑嘻嘻地跑过去问:“今晚吃什么啊。” 许宁沉默了片刻,接过她姐手里的书包。许多没推辞,反正也不重,她习惯只带当晚要看的书回家。 许婧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竹笋炒肉。” 许多不奇怪。李媛、李强来了。她姐跟她弟都被她调教出来,知道透过现象看本质了,怎么会没有矛盾。 许宁气愤地描述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愤愤不平:“她就带着他们李家的好儿女过去吧。可惜的是,人家还不稀罕呢。” 许多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别放在心上。咱妈要脸,马上回家,当着李媛李强的面,她才不会对我们怎样了。反正咱们都不要脸,没关系。” 经历这么多。许多算是把她妈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应对她妈的最好方法就是变得强大,让她妈不得不承认的强大。然后你就什么也别担心了。她自然会想方设法改善你跟她之间的关系。 她妈现在为什么越来越不可思议?很简单啊。传统婚姻乃结两姓之好。媳妇的娘家硬气,婆家就不敢给她脸子看。 许妈一直认定自己嫁到许家是下嫁,她能够掌控住家里的大权是因为她背后的娘家牛掰,她兄弟厉害。 现在许多的蜕变影响了许家人,使得她不容置喙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心底开始害怕了,想要恢复之前说一不二的地位,自然会更加强调她娘家的重要性。 就跟一个人生病没摸准病因,先弄了瓶止疼药压住了疼痛。后来疾病发展越来越厉害,这个人首先想到的基本都是加大药量,而不是重新思索病因,对症下药。 许多以前陷在死胡同里头,一直纠结于为什么得不到父母满满的爱。现在她没那么在意了,反而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父母的也不能由子女去完成。 三姐弟穿过街道时还买了十块钱的夫妻肺片。这种东西许妈肯定不会准备,因为李媛跟李强不吃啊。 许妈的神逻辑相当让人无语。 许多上大学时放假回家,想吃青椒炒蛋。 很简单的一道菜吧,许妈却以许宁不吃炒鸡蛋为理由不肯做。其实他们家因为人口多,平常哪顿饭都得三四个菜,偏偏她想吃的那盘青椒炒蛋就超编了。 后来还是许婧看不下去,系了围裙进厨房炒给许多吃了。 许多刚进医院工作的那几年,许妈一直强调,许婧不乖,许宁也没许多懂事(包子),所以她最喜欢许多。 许多听了咧嘴笑,却怎么也忘不了她妈拒绝做青椒炒蛋时理所当然的神情“宁宁又不吃”。 许宁不吃青椒炒蛋,所以许多没有资格额外点这份菜。李媛李强不吃夫妻肺片,所以许家的餐桌上就不能出现。 去你妈的狗屁世界! 也许富裕可以淡化很多矛盾,因为物资没有那么匮乏,所以拥有表面上的花团锦簇。贫穷可以没遮没栏地暴露出人性不堪入目极力想否认的那面。 许婧将夫妻肺片倒进盘子里。许妈见了直皱眉,怪她为什么不买腐竹跟干丝,明明知道李媛李强不吃。 李媛立刻开口:“娘娘,不用的,我们有虾子吃。” 许宁绷着脸,端起夫妻肺片上桌:“我想吃。” 餐桌上,许妈一直在劝李媛姐弟多吃点。许妈详细询问了外公外婆的情况,又打听舅舅工地上是否顺利。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画面,可惜许妈忽略了她白天才跟子女们发生过矛盾。 许多默默地扒着饭,心道她妈情商低成这样,也是没救了。 许婧跟许宁也冷眼旁观,感觉自己误入了人家的餐桌。许妈想要维持住所谓的面子,他们不在乎。 舅妈能当着他们的面跟舅舅因为外公外婆的医药费吵起来,她又在乎过什么面子。他们在她眼中根本无足轻重,所以不必在意。现在反过来,李家人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丢不丢人的,只让许妈自己一个人头疼去吧。 吃完饭,许多径自上楼写作业去了。李媛也有寒假作业,跟着进了许多的房间。 李家姐弟来了以后,许妈安排李媛跟许婧许多睡一张床,李强则和许宁一起住。被许宁直接拒绝了,理由是,他不喜欢跟人睡一张床。 许妈怕儿子当场不给脸,只好又把许宁原先在她跟许爸的房间里头睡的沙发床收拾了出来,给李强睡。 许多拿出化学书翻着重点看。 有李媛在,她不好举手贴墙站听英文了。感觉好别扭啊。房间里头一下子多出了个陌生人,她可是除了许婧家的宝宝(现在她有点儿把许婧当宝宝)外,完全接受不了跟别人睡一张床的。 李媛翻出了寒假作业,英语寒假作业是《英语周报》上的卷子。她做了几道题,有点儿无聊,干脆把所有版面都翻一遍,算是增强语感了。 报纸上有一版介绍了本届中学生英语竞赛情况,后面密密麻麻附着获奖名单。李媛知道他们隔壁班上的王泽进了决赛,还拿了全国一等奖,在报纸上找到名字后指给许多看。 许多草草扫了眼,微微一笑,班长果然获奖了。 上一世这个寒假李媛、李强姐弟俩并没有来许家。 舅舅家直到许多高二上学期才装修的。当时舅舅跟舅妈两口子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让李媛跟李强姐弟俩拎着行李袋进许家租来的还不到三十平方米的房子了。 许妈愣了一下,立刻接过侄儿侄女的行李,安排他们住下。 李媛跟许婧许多挤一张双人床,许宁的单人床上多了个读小学五年级的李强。许多记得那段时间她不得不将板凳都摆在床边,防止自己直接从床上滚下去。 许多直到中考结束后才知道李媛有这么一号叫王泽的牛人同学,去参加中学生英语竞赛全国总决赛夏令营了。 她傻呵呵地听着,觉得好厉害好遥远啊。 等王泽当了她们高一班的班长,她还偷偷观察了好久,原来这个人是这样的。 刚进县中时,许多胆子被压得非常小。 大家都说县中高手如云,个个都是尖子生。 初中时代一向将语文课当成她跟语文老师一对一辅导模式的许多,高中的第一节语文课,连举手都不敢。 老师问了一道关于古文常识的题目,许多会,却怎么也没勇气举手。 她一直盯着老师的眼睛,希冀老师能够看到她,叫她起来回答问题。然而,老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她视而不见。 被语文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人是王泽。王泽说了不少,然而许多知道他完全没有答到点子上。那个时候,她心中有种微妙的情绪,原来她没有那么差劲,而那些听上去很厉害的人也没有那么完美。 当然,此后高中生涯里头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一次又一次的排名,成功地打击了她的全部自信。 许婧心道,原来成绩已经出来了啊。还没等她考虑到自己考得怎么样,楼下响起许妈的喊声:“多多,下楼接电话。” 许多有点儿惊讶。他们班有不少同学家里装了电话,只是现在都要八点钟了,一般人也不会这个点儿给她打电话啊。 许妈脸上乐开了花,声音都哆嗦了,催着她:“快接,你们英语老师打过来的。你得奖了。” 许多懵懵懂懂地接了电话,金老师告诉她,她竞赛拿了省一等奖,全国二等奖。金老师有点儿惋惜:“要是全国一等奖的话,就能参加英语夏令营了。” 许多已经心满意足了。她英语基础薄弱的很,能够经过不到两年的时间突击成这样,许多都觉得得归功于竞赛题搞得跟智力测试似的。若是单纯考察英语运用能力,她肯定拿不到这么好的成绩。 许妈激动的语无伦次:“太好了,咱女儿真厉害。”英语啊,就跟电视上那些人一样,她女儿居然能跟电视上的人一样讲英语。 许多一把抱住母亲,得意地炫耀:“我厉害吧,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许妈被女儿抱得不知所措。传统的两辈关系中,并不存在拥抱这种亲昵的姿态。她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摆,只能跟着重复:“是是是,厉害。” 许多感受到了许妈的僵硬。她有点儿坏心眼地抱着她妈不撒手。 许婧在许宁房间里跟弟弟窃窃私语,听到了楼下的响动,也跑了下来。 听许妈说完许多得奖的事,姐弟俩都高兴的跳了起来。 英语对于农村学生而言,是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比起城里学生,他们缺少了太多的客观条件。一开始的起跑线就输了,跑的过程中还得自己搭桥修路,实在艰难。 第107章 开撕与和解(下) 原本紧张的家庭氛围,因为许多英语得奖的喜讯松快了下来。 许妈打了电话给许爸,通知了这个好消息。许爸人还在广东出差,一听立刻表示要给宝贝女儿大大的奖励,问许多想要什么。 许多接了电话以后再转给许婧,然后是许宁。许爸分别询问了三个孩子的新年愿望,笑着让许婧跟许宁要好好感谢许多,他俩都是沾许多的光。 许婧许宁俩姐弟笑嘻嘻地给许多拱手作揖:“多谢大人成全。” 许宁更搞笑地朝她眨眼,逗趣道:“大姐,请收下小弟。” 许妈被他们搞的哭笑不得,指着儿子纠正:“你这孩子傻了吧,这是二姐,那才是大姐。” 三姐弟都是笑,谁也没解释此大姐非彼大姐。 李媛跟李强在楼上也听到动静了。李媛跑到李强的沙发床边上,天冷,李强早早上床半躺在被窝里看电视了。她问李强:“什么事啊?楼下声音这么大。” 李强吸了下鼻子,百无聊赖地瞄了眼电视机:“我哪儿知道。哎呀,连彩电都没有。我一点儿也不想回来过年。老妈也真是的,干嘛这个时候装潢。” 李媛翻白眼:“不这个时候装潢,等我们开学了,弄的话能住哪儿啊。” 李强皱眉:“我也不是说娘娘家不好。就是不方便啊。哎——大姐,你给我调个台。我可不想出被窝。要有遥控器就好了。” 娘娘跟姑爹都好,娘娘什么好的都先拿给大姐跟自己。他妈对他还没这么好的耐性呢。 “调什么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只有央视,省台跟县台三个频道。又没装有线电视。要你去外公外婆家你又不肯。表哥家条件倒是好哩,你又不想待。” 李强反驳道:“你不照样不肯待嘛。他们不晓得有多烦,一见面就问个没完没了的。还是娘娘家自在。娘娘跟姑爹就不会动不动就问,你考了多少分啊,排第几名啊。哎呀,要加油啊。你要跟哪个哪个多学学啊。管他屁事,我考几分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楼梯口响起了动静。李媛立刻提高了声音:“娘娘?” 许婧带着一双弟妹往上走,闻声诧异问道:“找我妈有事儿?” 李媛笑着接话:“没事儿,我就是问问还有南瓜子吗?” 许宁跟在最后,仗着外面的房间没开灯,黑暗保护色,朝天花板翻白眼,低声嘀咕了一句,也好意思。 许婧愣了一下,回到:“没有了,只炒了这些。” 许宁拉着两个姐姐退到楼梯口后面的走廊上,冒着寒风抱怨:“吃了那么多还不够,还好意思再要。” 许家的南瓜子不是街上卖的,而是家里收了南瓜之后,将南瓜子积攒起来,准备过年时炒了好待客。许妈还说这样子能省下好几十块钱呢。 许婧也附和:“就是就是,收点儿南瓜子多不容易啊。她还没完没了了,也好意思。” 许多嗤笑:“干嘛不好意思啊。你敢给,人家为什么不敢要。” 他们就是太蠢,以为主动给是一种客套,人家自然会推回头。但实际上,人家为什么不能接下呢。人家为什么要按照你的套路走。 许多上辈子大学快毕业时去舅舅家拜年,舅舅舅妈拿东西出来招待她,问她“吃不吃?”,她一律说要。 吃完以后还各种赞美真好吃真美味,舅舅舅妈就是眼光好,会挑东西。 然后舅舅各种开心啊,主动提出要她带着回家吃。 许妈连忙拒绝,吃着还拿着像什么话。 许多笑嘻嘻:“娘亲舅大,舅舅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舅舅的心意,我不能辜负。”开开心心地拎着一大袋子的好吃的回家去。国外进口零食啊,她为什么不要。 许妈嫌女儿丢人。许婧跟许宁却觉得痛快。既然舅舅舅妈一直对外宣扬他们对许妈一家多好多好,刷了好名声好歹也要放两滴血吧。许妈这么高风亮节,让她继续高风亮节下去吧。 后来再经历两趟,舅舅舅妈矢口不提再让许多带零食走的话了。许多毫无压力,反正她早就不再把他们当亲人看了。 玩套路啊,那就不按着套路来。 许婧跟许宁都被说默了。是啊,他们要给,人家为什么不接。即使给出的东西他们自家人都舍不得吃又怎样,谁让你屁颠颠地捧出去给了。 许婧跟许多从后面的走廊直接进了房间。李媛刚好从李强的床边回来,见到她俩,好奇地问:“刚才你们在楼下说什么好事,我听见娘娘笑了。” 许婧抢先一步开口:“多多英语竞赛得奖了,省一等奖呢!” 李媛愣了一下,赶紧翻出那张印有获奖者名单的版面看,果然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找到了许多的名字。她之前根本没留意到。 等清清楚楚看到了许多的名字跟后面学校名称后,她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唉——全国一等奖才能去参加夏令营啊。” 许多也笑,轻描淡写道:“随便考考玩玩,有奖总比没奖好。” 上辈子这时候两家互动还相当频繁。许多听舅妈说过李媛参加英语竞赛的事,自然又是客观条件不好。 车子轮胎不晓得被哪个缺德的扎了,她送李媛到考场时还迟到了半个小时,讲了很多好话才让她进去的。 否则李媛只要答完了题目肯定能进决赛。 她就差决赛没几分。 这个几分是几,许多一直都不知道。反正她从来没觉得李媛英语比自己好,她们高中临班啊。 许妈当时还义愤填膺地怒骂那些扎人家轮胎的人都是仇富,好像她也站在富人的行列当中一样。 当然不是,只是她穷的光风霁月,才不会露出嫉妒的丑恶嘴脸呢。拥有高贵灵魂的人永不贫穷。 当然如果许妈不一直抱怨许爸没用挣不到钱的话,许多一定能够相信她妈高贵的灵魂。 许爸倒是偷偷跟许家三姐弟说了实情,扎车胎的人是气不过舅舅克扣她工钱。 李媛不是笑她没得全国一等奖嘛,那么她也就很光棍地表示满意了,姐好歹是二等奖呢。酸她之前,请自行考虑一下自己的成绩。 李媛尴尬地笑了下,也没心思再做《英语周报》了。 她去卫生间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许婧立刻将两个被窝整理好,自己钻进去一个,招呼许多进另外一个被单笼子(当地人对被窝的叫法)。 许多心道躺床上还能暖脚,二话不说也进去了。她看出了她姐的小心思,她才不会阻止呢。 果然李媛再回到房间里头,看见她俩占据了整张床,有点儿不知所措。那床厚被子是许妈看到李媛过来,今天特意翻出来晒的太阳,专门给她一床被子睡。 许婧一脸无辜地看着李媛:“赶紧去睡吧,别赶着写作业了。晚上冷。” 李媛只得退到李强的房间里头去了。 她每次来娘娘家都是跟许婧许多两姐妹睡的。她没有亲生姐妹,跟许婧许多又都只相差一岁,许婧上小学前与她的关系比跟许多更亲密呢。怎么现在,她们好像似乎并不欢迎她了。 许多知道李媛无辜。她没主动做过什么坏事。但那些年里头,对于她父母以及爷爷奶奶的所作所为,她也从来都是冷眼旁观。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没理由站出来反对她的那些长辈。 许多并不怪她,而且许多也不觉得她做错了任何事。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如此,那么请李媛也接受他们许家人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吧。 他们不愿意为了她跟她的家人牺牲他们的舒适环境。双人床上硬挤下三个人,很挤!而且许婧跟许多会有要照顾好李媛的意识,两个人挤一个被窝,将半张床都留给李媛。 凭什么!许多记得那个暑假,她睡李媛的房间,电风扇从来没有对着她的方向吹。 要是换过来,在许多家里相同的场景,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客人啊。 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常常会让老外理解不能。好东西为什么不是自己用,非得舍下来给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外人使用。这种违反人类本能的礼仪,真的合理且产生缘由又真的那么高尚无私吗? 隋炀帝为了宣扬国泰民安,大宴四方客人。长安街头的树木都缠绕着上好的精美丝帛。 有西域商人困惑,为什么贵国的树木都有衣服穿,老百姓却衣衫褴褛呢。 许多默默翻看着手上政治课本里头自己划下来的重点,说也,不可说也。 第108章 回家过年(上) 李媛、李强两姐弟待到腊月二十九才恋恋不舍地回李家村。许妈这一个礼拜啥事没做,一门心思地伺候侄子侄女了。 许家三姐弟笑的甜蜜蜜,集体上阵送表姐(妹)表弟坐马自达回李家村。再三邀请,有空多来家里玩啊。 许妈本来是要亲自送的,被三姐弟按住了。他们三个人,够帮李媛李强拎东西的了。许妈准备三个大袋子,他们刚好一人一个。 送完人,三姐弟谁也没回家。许妈这些天忙着服侍她心爱的侄子侄女儿,积攒了不少过年要准备的活计。三姐弟并不打算帮忙。 这就跟你不干正事接私活,然后因为私活占据了正常工作所需要的时间,还指望因为你接私活负面影响了他们生活质量的同事来主动给你帮忙? 抱歉,别拿母女情母子情刷屏。没有亲妈为了人家的孩子忽视自己孩子的道理。你爱他们,请接着爱,无怨无悔地继续爱。 反正娘家伤她千百遍,她待娘家如初恋。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尊重自己母亲的情感自由不是。成年人就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责任。 只是如此一来,估计这个年是没法子过下去了。 许多眼珠子一转,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不也很久没去李家村玩了嘛。 她阻止了正挑选家里还没准备好的年货的许婧:“妈给你钱了没有?以后只要她不给你钱要你买东西。你得自己要钱。你这还上学呢,她这样子算怎么回事。别想着一点儿小钱算了。她就是得寸进尺的人。胃口惯大了,有的你哭。” 许婧当年因为给许妈生活费的事,被许妈搞得常常欲哭无泪。 许婧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的西瓜子。她的确害怕晚上回家妈妈会爆发,想买点儿年货带回去,希望她妈看在东西的份上能消消火。 许多可不敢让她姐跟着她妈的逻辑走。她妈实际上真心没有多少头脑。她上辈子经常抱怨许婧木瓜脑袋胆子还大。但是要真心论起这一点,她本人不遑多让。 许婧技校毕业以后因为电子厂三班倒实在太伤身体,曾经在当时颇为流行的话吧里头当过一段时间的收银员。后来搭班的同事发现收费系统有漏洞,她们可以截留营业款。同事动心了,拉着许婧分钱。 许婧将钱拿回家,许妈叮嘱她以后做这事一定要谨慎,竟然鼓励许婧继续下去。许婧每天下班,许妈都要问她今天收了多少钱。许婧拿回的钱少了,许妈还会抱怨,怎么就这么点儿。 许妈自然是不想送女儿进牢房。 只是经历过城乡三十年巨变的她,虽然没有摸到过经济脉络,也知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中国最早一批的富人在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带着原罪。这是时代的印记,不能单纯地归咎于个人。 许妈完全没有想过许婧要是被抓住了会怎样。 在她的逻辑当中,小心点儿就是了,偷公家的东西怎么叫偷。 话吧是私人经营,但许妈当时的理解中,上班的所有单位都叫公家。 没有司机不偷油卖,没有工人不偷零件。食堂仓库保管员没有自家掏钱买菜的道理。她在被单厂上班时还偷偷带回家不少布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许多是在许婧跟她抱怨许妈一直催她多拿钱时才知道竟然有这种事。她当场就吓懵了。 许多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对自己道德要求比较高的那类人。不问自取是为贼,偷盗是要坐牢的。 她赶紧告诫她姐,不能拿,万一被抓到了,会被抓起来的。 她还翻出政治书上相关的法律条款警告她姐,要是她被抓了,他们家根本找不到任何关系去疏通私了。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顶着小偷的名号,她后面的人生还要怎么走。 许婧也被妹妹的话吓到了。 许多读的书多,知道的道理也比她多。 她初中,许多小学那会儿,语文课讲《咏柳》这篇课文。语文老师说到“碧玉妆成一树高”,提了成语“小家碧玉”,说形容小户人家的美貌女子。然后问大家,小家碧玉的反义词是什么。 班上同学异口同声:“大家大玉。” 她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妹妹听。结果才上小学五年级的妹妹嗤之以鼻:“大家闺秀啊,这都不知道。” 后来她问同学借张扬的《第二次握手》看。 许多也跟她一道看。 读到男主角的父亲因为从小被美国教堂收养长大,所以说自己左半边属于中国右半边属于美国。 她当时心满意足,人的心脏在左边啊,天文学家苏凤麒还是向着中国的。 许多却突然冒出一句:“可人多半是靠右手做事的啊,又没说苏凤麒是左撇子。” 许婧当时就震住了。她从来没有听人这么分析过,顿时觉得自己的妹妹真的好厉害。 所以许多说她会被当贼抓起来,后果很严重后,她放弃了继续拿钱。 这时候老板也察觉到了营业额不对劲,抓着她跟同事要赔钱,否则报警抓她们。 许婧吓坏了,立刻抬脚走人不干了。老板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肯发了,算是抵消了她们的偷窃款项。 许妈大发雷霆,骂许婧没用。凭什么不发工资。她说你偷钱就偷了啊,她自己不也拿不出证据来么。 许多忍无可忍,冲她妈吼:“你非要把事情搞大吗?万一进了派出所,你让大姐怎么办?” 还是许爸知道事情始末后让许妈消停点儿,想办法托王婶的儿媳妇又给许婧找了份工作。 许妈就是这样。她身上带着无数中国式小市民以及农民的影子,有他们的善良心软,也有他们的愚昧自私。 爱占小便宜这一点是人类的通病。在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历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没看到皇帝老儿也会被内务府的奴才们中饱私囊嚒。 当初日本八佰伴进军中国,在上海的第一家店第一天营利就抓出了十几个把商品揣在怀里偷偷拿出去的人。过安检时被发现了,也是拿出东西走人了事。 这些人都是因为没钱买?当贼的不乏衣冠楚楚的有钱人。 能怎么办。等许妈自己偷拿超市的东西被扣在超市保安室里掏光身上所有的钱才得以脱身后,自然就不敢乱伸手了。 那些她没办法让她妈学会的道理,社会多打几次脸,打疼了,她妈自然也就会了。 许多拉着姐姐弟弟坐上马自达,以四块钱的价格谈妥,往李家村去了。许家招待了李媛姐弟这么多天,他们去蹭一顿中午饭不为过吧。 小孩子上门还带什么礼物啊,带上一张甜嘴就行。许多大老远开始喊:“爷爷,奶奶,我们来了。” 日本有档综艺节目做调查,在直男群体中,究竟是真性情单纯妹还是高情商绿茶女更受欢迎。必须得是后者啊。 女性们常常吐槽直男们看女人的眼睛都是瘸的,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冲天的“bia”气。 可是直男们纷纷表示,跟后者(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相处更轻松更愉快,对方完全不会让自己感觉到压力和不适。前者有时候就让人觉得太不懂事,完全不知道注意场合。 所以说嘛,叶公好龙也是有缘由的。很多时候,会说比会做更讨喜。古代皇帝选官员也愿意挑那种会做人的,不会做事有什么关系,不还有师爷跟幕僚嘛。 许多在这一天里头充分表现出了聪明乖巧懂事等等特质。 经过许婧许宁的宣传,这一天里每个到外公外婆家串门的邻居亲戚都知道了许多数学、物理、英语三个省一等奖的消息。 外公被人恭维的脸完全没办法绷住。 许多了解自己的外公。 这个脾气硬的犟老头一辈子最要脸。 他祖辈曾经风光一时,家族里头还有人是袁世凯的得力干将。 许妈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家里住着雕梁画栋的老宅子。 据说那房子结构复杂的像个迷宫,曾经将一队来抓新四军的日本鬼子给绕晕了,愣是被李家人领着才能顺顺当当走出去。 外公小时候念过私塾,成绩非常好,可以去考高小。可是他三岁失孤七岁失祜,家里哥哥嫂嫂当家,把饭篮子高高吊起,等他下学回家只能饿肚子。外公一怒之下,勒紧裤腰带,跟着人跑单帮去了。 等他再回家,家里连最后一亩水田都被抽大烟的哥哥抵出去换烟土了。 然后解放军过长江了,全国解放了。 就跟余华写的《活着》里头的情节一样。只剩下一栋空屋子的李家没被划归为地主富农,为社会主义节约了一颗枪子儿。 外公的哥哥听说(他那时候烟毒沉疴,早就下不了床了)从他手上弄走了祖业的大烟张被枪毙了,得意洋洋道:“好好好,现世报”。 他大笑三声,施施然地含笑九泉了。 丢下了一屋子的妇孺。 咬牙扛起一家子老小的人,是外公。 外公是落魄的贾宝玉,在大家族的鸦片香中长大,骨子里头刻着高傲。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却从心底里看不起农民以及一切穷人。 这些事情是外婆告诉几个孩子的。 外婆一直心疼外公,这个男人是她的天,她的信仰,她的生命之所系。 许多却隐约怀疑外公并不爱外婆,外婆是个文盲。娶外婆也许是他当初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没有其他更好的对象了。 许多产生这种想法,是在许婧结婚时。 小两口邀请亲友们去他们的新家玩,大家都到小区的桃花林中拍照留念。 外婆被小辈们撺掇着想跟外公一起拍张双人照。外公当时一直表现出抗拒的态度。 后来照片洗出来了,许多偶然看到,就觉得外公的姿态有些僵硬。 王宝强跟马蓉的离婚风波爆出来之前,两口子一直高调秀恩爱。 许多跟一个社会心理学专业出身的同事却在讨论,这两人说不定有问题。戛纳红毯上那张著名的亲吻照,马蓉的身体明显是在极力抗拒王宝强。 语言跟面部表情因为脑子重视往往无懈可击,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很难瞒住人。 但外公在过世前,唯一的安排就是将所有存款留给外婆。他只担心老伴儿在他走了以后,生活无着。 一粒沙尚且是一个世界。遑论个人。 第109章 回家过年(下) 许多百感交集地看着外公。因为上一世外公已经过世了,所以面对这位老人时她有种难以言喻的包容。 他需要后辈的荣耀来满足他的心理需求,那么她就让他去炫耀好了。 反正又不需要她额外付出什么。 那些荣耀,真正获利的全归她自己。 许多相信不用经过一天,整个李家村都知道老李头家有个聪明懂事成绩好的外孙女儿。 成绩好是孩子的万能法宝,没人给她打广告,自己刷好人设也行。 因为三个孩子主动跑去了外公外婆家,理由是“想爷爷奶奶了”。许妈没有生气,反而特别高兴。她一直都担心三个孩子跟自己娘家生了外心,不晓得亲近自己的娘家人。现在看来孩子们还是长了眼睛的,晓得哪头好哪头坏。 许婧跟许宁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都若有所思。原来不是所有的时候付出真心才能有所收获。敷衍比真诚更加受欢迎。 许爸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回来。早就买不到火车票了,他还是托舅爷爷家的两位姑姑帮忙找熟人订的飞机票。 晚上十点钟从宾馆出发往机场赶,到了浦东机场后再转坐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市里的火车站。 最后还是堂哥许帅开车去火车站接的这个歪歪,直接给送到港镇的家里来。 许帅帮着许爸将大包小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急着回家过年。 许妈喊他坐下来喝杯糖水他也顾不上了,摆摆手赶紧往家里开。 当地祭祖也有吉时,他要误了光点,大伯非得骂死他不可。大年初一才不能口出恶言,大年三十完全敞开来骂。 许爸带了广东那边的特产,里头居然还有海蟹之类的海产品。许妈皱眉讲他乱花钱。许爸笑道:“今年喜事多,你也辛苦了一年了,多吃点儿好的又怎么了。” 许家三姐弟已经在翻看各自的衣服了。许爸说这些都是香港那边的款式,现在很流行。 这时候的香港对内陆地区的人民而言还带有神奇的魔力。去香港淘金是很多人的美梦。让春夏捧起金像奖影后奖杯的《踏血寻梅》里头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 许妈娘家那边有位表姨跟着丈夫从珠海到香港定居了。她回乡时带了大量的旧衣服,其中好几件分给了家累重的许家。 许多得到一件墨绿色的灯芯绒外套,在阳光下能够折射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许多记得当时她穿到学校时,几乎整个年级的人都轰动了。不少其他班的学生也跑过来看。 当知道衣服是香港的表姨给的时,大家都发出惊叹的低呼。 想起那个画面,感觉好囧囧有神啊,仿佛搞笑电影里头的夸张镜头。 此时的流行趋势已经开始彰显“酷帅炫”的个性了。好在许爸给孩子们买衣服还是要简洁美观大方。 感谢许爸直男审美观。否则对着一堆非主流洗剪吹风格的衣服,许多真的会欲哭无泪,装高兴都装不下去。 其中有件浅绿色的长款棉外套,一看就是给许多买的。因为许婧足足矮了妹妹半个头啊。 许多这学期长个子了,期末体检时她都有一米六五了,居然体重一斤没增加,还是一百一十斤。 她之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长个子,因为许妈给孩子准备的衣服都有点儿偏大。这在农村非常普遍,尤其是好几个小孩子的情况下。真要合身了,家里连做衣服都做不过来。 许多先是窃喜,后又担心自己以后都不会长了。因为上辈子她最终也就一米六五。 她自我安慰,没关系,自己长个子肯定是睡眠足够又加强了营养的缘故,绝对不承认定型了。 人家还小呢!╭(╯^╰)╮ 她欢快地套上棉外套,哟,不错噢,挺精神挺合身的。 许婧将一件长款连身毛线裙子往许多身上套,她嫌这件裙子腰身太大了。结果连衣裙到了许多身上,妥妥就是件过臀款的长外套而已。 许婧整个人都震惊了!怎么会这样?! 许多看着她姐目瞪口呆的脸,感觉好想捏一把。太可爱了! 她改行去干公务员以后,收入锐减,愣是三年多没给自己掏钱买过一件衣服。 许婧心疼妹妹,又顾全妹妹的自尊心。每次许多回家,她都拎一包衣服过来塞给她。美名其曰:衣服是均码,买大了,许多不穿也是浪费。 其中有条九分裤,许婧拿给许多时说:“嗯,你穿的话,大概是七分裤。” 许多套上一试。姐妹俩皆沉默。 许婧:==好吧,是中裤。 许多忍俊不禁,抱着她姐安慰:“我穿太紧啦,我腰那么粗。” 许婧泫然欲泣:“别安慰我,我知道我腿短。” 许多连忙强调一点儿也不短。许婧身材比例好啊,她自己会搭配,小个子也常常穿出大长腿的效果。 倒是许多虽然个子比姐姐高了差不多十公分,却是腰长腿短的五五身,从来不敢自拍。 许宁觉得两个姐姐真无聊,还分什么腿长腰长的。爸爸给他买了件帅气的皮夹克,小伙子穿上身臭美的不要不要的。 大年三十异常忙碌。 几乎是许爸一到家,就得开始祭祀。 许爸到院子大门口喊一声“我爷爷奶奶爸爸跟各位老祖宗回家吃饭啊”。 大家赶紧避开。好给看不见的祖宗们留下吃饭的空间。 祭祀的堂屋里头,所有人任何东西都不能碰。 等过了大概十来二十分钟后,开始烧锡箔叠成的元宝。这些元宝也是提前几天叠好的,足足放满了装稻的一个大箩筐。 许家的元宝也是许妈得意的地方。她是拿自家的跟大伯子家的比较。大伯、大伯娘都不是勤快人物,连自留地都收拾不好,哪里会费神叠元宝。他家一向在锡箔跟草纸的中间穿一个孔,当做铜钱,直接烧掉。 三姐弟倒觉得这招省事儿。大冬天的叠元宝,为了拿纸方便连手套都不能戴。 许婧在学校里没生冻疮,叠了一晚上的元宝,小指头立刻红肿起来了。 当然他们不敢在祭祀大事上忤逆许妈。许妈是全家唯一一个清楚祭祀流程每个步骤的人。 许爸以及三个儿女都不是记性差的人,只是尽管年年都要来上这么一回,他们依然会糊涂到底是饭碗摆在前面还是茶杯摆在前面啊。 怕纸灰会飞扬起来沾满一桌子的菜(这事儿真发生过,因为祭祀的过程中,门必须得是开着的),今年的元宝在放在走廊上烧的,下面垫了一大块铁板。 严格的烧纸流程不允许女子插手,不过许爸不讲究这个。只是点火烧第一个元宝的人必须得是他或者许宁。 许多拉着许婧远远的在一边看。既然遥远的祖先们认定了她们是外人,何必去贴祖宗的冷屁股。让他们好好享受子孙的香火就是了。 桌上的菜全都冷透了,祭祖也结束了。许爸拿筷子将桌上的每道菜都挟上一点儿,倒入一杯酒跟一小碗米饭,跟纸钱烟灰一起拿到马路上倒在墙角。据说等入夜后,祖宗们会来将后辈的祭祀品领走。 敬完祖宗还得敬菩萨。这个菩萨是广义上的菩萨,不分到底是哪位。敬菩萨的桌子上不能摆酒也不放筷子,前者是因为菩萨不喝酒,后者则是菩萨不需要筷子。 许多最早听了她妈的解释以后,相当囧囧有神,难道菩萨吃的是手抓饭? 等到全部祭祀流程走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许家大年三十只吃两顿。早饭照常解决,所谓的年夜饭实际上祭祀完毕以后将祭品重新热过一遍再端上桌。 因为大年三十不能吃炒菜(炒音同吵),寓意来年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吵架,所以重新热过的饭菜并没有走味。 年夜饭许妈破天荒地没坚持将海货留下来待客,而是蒸了梭子蟹给许爸下酒。她今年狠狠心杀了只草鸡,炖了一锅鲜汤,此刻正好拿出来当火锅底料。大家烫菜吃。 餐桌上言笑晏晏,每个人都将心情调整到最佳状态。 许爸许妈还说了村上几位长辈的趣事。比如说隔壁王伯跟王婶吵架,吓得缩在柴房里头不敢回家。 三姐弟都笑疯了。因为王伯是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壮实大汉,王婶却又瘦又小,这画风,真是清奇啊。 吃罢饭照旧是调馅包饺子。春节联欢晚会再一年不如一年,也是许家人大年三十的标配。何况现在赵本山跟范伟还没退出春晚呢,人生还是很有期待的。 许多看到主持人队伍里头的文清跟曹颖,有种“好久不见,好生想念”的感觉。当初文清要是知道离开了央视舞台她的路越走越窄,大概也不会提交那份辞呈了吧。 馅料是许爸调的。 以许多吃饺子多年的经验,必须是芹菜馅儿的饺子口感最好,其实香菜馅儿也不错。不过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爱香菜那个味儿。许爸调了芹菜、酸菜、白菜、韭菜四种馅儿,爱吃哪种自己就包哪种。 许多看了看,觉得似乎都还可以,三姐弟商量了一下,他们一人包一种,到时候换着吃。 开场歌舞照旧热闹且没意思。第二首歌是章子怡唱的。 许多心情微妙,不知道这时候章子怡有没有将民歌发扬光大,走向世界,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开独唱会。 后面的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多少中国“艺术家”前仆后继地跑去维也纳开独唱会,还有人进行京剧表演传播国粹呢。 据说当地有种特殊的产业链经济,专门为中国“艺术家”们的演唱会扮演观众,鼓掌一次多少钱欢呼一次多少钱明码标价。为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增加就业机会做了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其实金色大厅是演奏厅,根本不适合开演唱会。 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春晚,感觉真心没啥亮点,冯巩的相声她也没怎么笑出来。许家人也以赵本山还没出场呢,安抚彼此撑下去。 后来许多看到满文军还有汤灿相继登场,感觉好复杂。 前者在港镇中学唯一的一本课外读物《初中生世界》上还登过大篇幅的报道。这时候他刚以《懂你》名噪一时吧。后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至于汤灿,许多对她的印象来自于她参演了张学友的《雪狼湖》。她说她跟另一位女主角候选人许慧欣最大的区别是她扮演的雪儿更坚韧。 赵本山的小品出现的比许多想象中要早。他跟高秀敏、范伟搭档演出了《卖车》,是前一年《卖拐》的延续。 许多真心觉得高秀敏是嫁错了人,不管她的死因到底是不是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吸毒,就她那位先生后来闹出来的那堆事儿吧,真心九泉之下难安息。 范伟后来也跟赵本山拆伙了。唉,反正赵大爷有赵家班,后来还培养出来了名噪一时的小沈阳,将二人转传遍中国了呢。 看完赵本山的小品,许爸去煮饺子了。这一晚,许妈是不干任何活的。据说是因为当家的女人一年里太辛苦了,男人得干活,来表示对妻子的敬意。 许爸下好一盘饺子端上来一盘,佐料用一个四寸大小的碗装着,里头搁着瓷勺,谁要谁自己添两勺。碗筷有五套,大家各人拿各人的。 许多见许婧咬出来是白菜馅儿的。她就只挟了一个,她得留着肚子吃芹菜跟酸白菜馅儿的。 许妈咬了一口,磕到了牙,许爸特意在里头包了一枚铜钱。大家都笑了起来。许爸刚好端第二盘饺子上来,见状也笑:“李老板,大吉大利发大财啊。” 许妈哭笑不得,嗔道:“也不晓得你铜钱刷干净了没有。” 许爸又给许妈挟了第二碟上桌的芹菜馅儿饺子,言笑晏晏:“李老板今年辛苦了。马年还得辛苦你啊。” 许妈又羞又躁,撇过脸去道:“你晓得我辛苦就好。” 许爸连忙给三个小的使眼色。三人嘻嘻哈哈上前,跟许妈拱手作揖:“老妈辛苦了,新春快乐,大吉大利!”许宁还加了句:“马到功成,马年吉祥啊。” 许妈笑骂:“都来讨压岁钱是不是?我没有,问你们爸爸要。” 许爸将准备好的三个红包分别塞给孩子们,正色道:“你们妈妈,非常辛苦。你们要体谅,要尊重爱护妈妈,知道不?” 三姐弟将红包塞进口袋,异口同声:“知道了。” 许多心道她爸也狡猾了。上辈子可没见她爹这么会讨她妈欢心。 看来大家都get到了新技能点,哄女主人开心。只是不知道,越到后面,是哄的成分占上风还是真心成分重了。 许多看着许妈喜笑颜开的脸,微微一笑,你高兴就好。 第110章 来是你(上) 拜年的最后一站是表舅奶奶家。也就是东莞表姨的娘家。表舅爷已经在许多还没上初中时就因病去世了。表舅奶奶现在跟着表舅一家过。 表舅是位出租车司机,表舅妈在一家工厂里头当会计。他们的独子康康刚上小学。许家姐弟因为成绩好,非常受有孩子的亲戚家庭欢迎,指望着他们姐弟能够传授学习经验。 许多打算去市里的新华书店挑选合适的化学跟政治辅导书,所以公交车开到半道时,她提前下车了。 许爸跟表舅打了招呼,表舅表示他大概一个小时后要从新华书店附近经过,到时候带上许多就行。 大年初六的新华书店已经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买参考书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许多在初中教辅书寻找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书多半华而不实,没什么干货。政治目前靠背书,杜绝自己的想法即可。可是化学,她似乎始终没能窥破门径,她没有化学思维。 翻了半个多小时,估计表舅差不多要到了。许多还是矮子里头拔将军,选了本精典提炼的练习册。她自己清楚,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两手空空她又心有不甘。 许多站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听到了喇叭声。一辆橙黄色的出租车停到了她面前,表舅探出头来喊:“多多,上车吧。” 许多知道表舅开车她应该坐副驾驶位。可是她真怕死,她在医院工作那几年遇到过的车祸伤者把她彻底吓没胆儿了。副驾驶位可是车子发生车祸时最危险的地点。 反正她小,她不懂事。许多直接坐到了后排。后排的人往左边挪了挪,她才意识到车里还有个乘客。 表舅正跟乘客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我外甥女儿到了就下车,不远。” 看样子表舅是做生意的中途捎上的自己。许多也赶紧朝客人点头致意:“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车子驶离了邮筒边上,原本被倒影遮住的乘客露出了一整张脸。许多立刻就笑了:“是你啊,陈曦。” 名字是她下意识喊出来的。 她记得英语决赛时,在市一中的准备室里坐她边上的短头发女生的确说的是这个名字。至于为啥她能将名字跟人联系到一起。简单啊,初中生有这么高的个子在这座南方城里头相当少见。 男生愣了一下,也笑了:“是你啊。”他没惊讶这个女孩子知道他的名字,他猜对方可能是在物理跟数学决赛时无意间看到的。 表舅一听后面两个人的对话,乐了:“哟,敢情你们还认识。” 许多连忙花式赞美乘客:“是啊,舅舅,我们竞赛时在一个考场。陈曦可厉害了,他数学卷子是满分!” 表舅不甘示弱:“你也不差啊。数学物理英语都是一等奖。”他都在本市的出租车司机圈子里头传遍了。这外甥女儿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这么厉害。 许多实话实说:“那不一样,我是吊车尾。全靠记题型来考试的。我数学才八十二分。” 表舅还没来得及反驳。陈曦先开口了:“没有的事儿。你非常棒,我看过你做物理实验,条理清晰,逻辑思维很严谨。而且你各科都很好啊,英语竞赛也得奖了。我就没有。” 许多嘻嘻笑:“少来,你那是没参加比赛。对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呃——冒昧了,你可以不回答的。” 陈曦摇摇头:“没关系,现在差不多都好了。” 前方突然蹿出条小狗来。表舅为了避让,不得不踩了个急刹车。 许多袋子里头的化学参考书滑了出来,落到了陈曦的腿上。他拿起来笑:“这么用功,这让我们怎么办?” 福至心灵间,许多突然冒出了个主意。她直截了当开问:“陈曦,你能告诉我怎么学习化学吗?” 科学研究告诉我们,直截了当地提要求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因为人类并不擅长直接拒绝。 陈曦愣了愣,眼睫毛微微往下扇了扇。许多见了心道,太不公平了,姐都涂了两年的维生素e了,眼睫毛还没他长。这世道,让不让人愉快地活下去了。 陈曦笑道:“你的化学有很差吗?期末多少分。” 许多老实报了分数。在他做出“你逗我玩吧”的表情之前,抢先补充:“但我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现在内容少,知识浅,我可以通过背书解决问题。可是后面的内容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我根本没有精力背下那么多内容。所以我很想知道,真正化学学得好的人,到底是怎么学化学的。” 陈曦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我化学一般啦。” 许多:呵呵,学霸的一般都是非常好。 陈曦疑惑地微抬了一下眼皮:“学霸?” 许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现在还没到“学霸”一说风靡的年代。她干笑两声,解释道:“学习领域的霸主啊,简称学霸。” 陈曦笑着摇摇头:“你的语文老师会哭的。” 许多坚决否认:“我是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她心道,语言的魅力就是不断创造,以后还有die收录词典的时刻呢。 陈曦想了想,慢慢说了两条自己的学习体会。许多立刻从小包里翻出本子跟笔来记。陈曦一见就笑了:“你这样还不叫好学生?随身带纸笔,时刻不忘学习。” 许多:……同学,你真误会了。姐带着些只是为了故事灵感乍现的时候能够及时记录下来。这可是姐目前的谋生饭碗。 许多记的时候还不时针对性地提出一些问题,比方说“怎样才能在看到一道题时快速想到出题的人到底是想考哪个知识点?”。 陈曦觉得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楚,出租车又不是个良好的谈话环境。刚好前面路段发生了车祸,整条街的车都堵了。他干脆问许多:“赶不赶时间,不赶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旁边有麦当劳。” 他掏钱要付车费,表舅不肯收。他听出来外甥女儿是要向人家请教学习呢,哪儿还能收他的钱。这不是让多多难做嚒。 陈曦笑着说:“叔叔,你还是收下吧,正月里,不兴生意做不全。” 表舅这才收下,又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跟喊许多接了:“自己先点点儿东西吃。学习完了打车去舅舅家知道不。”他跟一位常客约好了去接人,不能就许多的时间。 许多知道表舅是不想让陈曦花钱的意思,也没推辞,笑道:“好的,舅舅,压岁钱我花光了啊。”她怕表舅后面再给她压岁钱,赶紧先定性。 麦当劳即使是春节阶段也是热闹非凡。不过他们运气不错,刚好靠窗有个双人位上的客人离开。陈曦带着她坐下,问她:“要吃点儿什么?我去排队。” 许多连忙摆手,笑道:“我来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我得尊师重道。” 她压根就不吃洋快餐。 小时候是没机会吃,上大学第一次跟着舍友出去吃肯德基。小小的两个翅根一口就能干掉一个的分量还得五块钱。这是她一天的伙食费了。而且许多也不觉得好吃。加上学医以后生成的健康饮食观念,洋快餐早就被她列为拒绝往来客户了。 陈曦摇摇头,他也没打算点什么东西吃,只是觉得就这么干巴巴地说学习,似乎有点儿不礼貌。 许多已经拿出了本子跟笔,一脸期待地盯着他了。 陈曦有点儿想笑,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一点点地说自己的心得体会。 他车祸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息跟治疗,学业几乎全部靠自学推进。与许多的自学不同,因为他比别人多了一倍的时间来面对这些课程,所以他能够在后面的阶段总结出一开始自学时思维上的一些误区。 他一面想一面说,担心地看了眼许多不停记录的笔,迟疑道:“会不会说得太快了,你来不及记?” 许多左手比划了一个k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这算啥,姐是写病历小能手。 陈曦滔滔不绝,足足说了有半个小时,最后盖棺定论:“总之,我觉得你应该能学好化学。嗯,你有点儿太紧张了。你要自信一点,你很棒了。” 许多想翻白眼,心道这个标准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是不错了。可是姐的真实年龄是十五的两倍啊!(重生后一直没长,自我催眠,冻龄冻龄!) 她合上本子时,露出了软面抄封面上的名字。 陈曦笑了:“许多,果然是你。刚才我就一直在猜你是不是许多,不过没好意思问。” 许多无所谓地笑笑:“你以为是男生对不对,我经常被误会是男生的。” 陈曦笑:“没有没有,你的名字非常好,丰盛充足,福气满满的好名字。” 许多愣住了。 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名字好,最多说特别啊好记啊之类的。她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要不是改名字后面办理各种手续时还要写曾用名什么的太麻烦,她早改了。 许多生下来是没有名字的。一直被“多丫头”“多丫头”的叫,意思是多出来的丫头片子。后来许家没把她送人,镇上又搞人口普查不得不给她上户口时,她就叫许多了。 这是许多多年以来的心结。父母不给她上户口是不承认她的存在,这样他们还好想办法用许婧的胳膊换来的二胎证再生一个孩子。每次想到这件事,她都会拼命安慰自己,没事的,父母最终不还是留下你了嚒,他们爱你。 可是只要看到自己的名字,她就无法抑制产生不好的联想。大学英语课本上有篇文章,大意为你的名字就等于你的人。你有什么样的名字,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许多常常忍不住想,是不是她这个人跟她的名字一样,也是多余的。 佛家有谒:挥慧剑,斩心魔。她却始终斩不断心魔。 第111章 来是你(下) 许多从未想过,她的名字居然还可以这样解释。 大概是她盯着陈曦的时间太长了,对方有点儿不自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许多“噗嗤”笑出声来。 不知道是不是晓得陈曦比同届的学生大了三岁还是他身高站出来就有成年人的架势。许多今天看到他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将他带到了成年人的划定区域里头去了。 他这么茫然地摸自己的脸,一瞬间竟然可以用呆萌来形容。 陈曦正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手机响了。他匆匆朝许多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到边上去接电话。 许多收拾好桌上的纸笔,准备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就好告辞了。她看了眼时间,十点半钟了,等坐车去舅舅家,差不多可以准备开饭了。 陈曦接完了电话,走过来跟她道歉:“不好意思,我恐怕得先走了。” 大概是觉得这样有点儿不礼貌,他又神差鬼使地加了句:“朋友帮我准备的生日聚会,不好迟到。” 许多的脑子一下子被什么给击中了。大年初六,你也是大年初六的生日吗? 思绪翻江倒海,她勉强笑道:“今天生日啊,还挺早,我还很少遇到人比我生日早呢,” 陈曦笑了笑:“农历生日,大家就是趁着过年一起出来聚着玩儿的。” 许多的一颗心浮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海中。大年初六,是的,跟许婧家的宝宝同一天的生日。 她记得最后一次给宝宝过生日时,宝宝想要高达的手办。因为当时经济拮据,许多舍不得给她买正版的,最后在网上买了个盗版的。 宝宝开心的小脸此刻浮现在她眼前,却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压力,逼得她想落荒而逃。她最终不也敷衍宝宝了事,没有给她最好的嘛。难道是当时的她真付不起买正版的钱?不过是认为不值得。 重生以来,许多一直不敢过多地想起宝宝。有一种心理疗法叫做“善待你心中的小孩”。有点儿笨笨的怕生的宝宝就是许多心中小孩的现实投射。许多爱她宠惯她照顾她,好像是在疼爱那个童年时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的自己。 这一世,她选择插手姐姐的命运,断了宝宝出生的可能。她亲手舍弃了宝宝,舍弃了偷偷哭泣的小许多。 许多想要补偿,起码最后一次给宝宝买生日礼物不是件假货。宝宝值得最好的对待。 麦当劳都是大落地窗,冬天的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斜斜地落在了陈曦的脸上,有一种恍惚而不真切的温暖。 许多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宝宝,跟宝宝没有一点儿关系。他因为个子太高,怕站着跟自己对话时会形成压迫感,还特意体贴地坐了下来。 可那一瞬间,他温和的面容融化在晃眼的暖阳里,却让她记忆中那张在太阳底下大笑的小脸慢慢浮现出来。宝宝正一边在前面跑,一边不时回头催她:“小姨,快点儿。” 许多站起身,朝陈曦微笑:“我想送你件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陈曦连忙表示,不用客气。可是许多已经抬脚往前走了。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儿奇怪,但好像就这么一走了之或者翻脸似乎也太过分了点。毕竟人家要送自己礼物是好意。 许多迄今为止依然不太爱逛街。当然她重生以后一直生活在港镇,也没有什么街好逛。她出了麦当劳就开始茫然,到底要去哪儿买高达手办。 陈曦见她站在门前踟蹰,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许多怔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你能告诉我,哪儿能买到高达的手办吗?” 陈曦也愣了,想了一下,迟疑道:“金鹰?”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靠谱。他也没在本市买过手办啊,只是离麦当劳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商场的名字。 许多点点头:“那就去金鹰吧。” 在金鹰里逛了一圈未果。陈曦忍不住开口提醒:“要不要我们去服务台问问?” 许多茫然地点点头,她身上刚才高昂的士气一下子全泄掉了。等问完服务台确定的确没有后,她勉强笑了笑:“对不起啊,耽搁你时间了。可我现在想不起来应该送你什么礼物啊。” 陈曦笑了下:“没关系的,你祝我生日快乐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上辈子许多除了许宁外,没送过其他男生生日礼物。送许宁的是在医院年终聚会抽到的瑞士表,她不知道能不能复制到陈曦身上。况且当那个失约的高达手办无法跨越时空再送出去之后,她也没有心花上几千块钱买一块手表。 大约是她的模样太过沮丧,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陈曦于心不忍,看到商场靠门口的位置有卖热饮,过去点了杯奶茶捧在手心里,笑着朝她点点头:“你送我喝奶茶好了。” 许多笑了笑,心道这要是隔了十来年,姐姐肯定要以为你在调戏我。周杰伦那句“你是我的优乐美,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不要太红啊。 她笑了笑,自己要了杯蜂蜜柠檬水,然后付账。 两人在商场门口挥手道别,许多在走出大约三十米的距离后,突然折回头。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密闭的空间发泄出心中的悲伤。 她连奔带跑地往洗手间方向去。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加油,好样的,许多,坚持住。她真怕自己会当场失控。 卫生间终于近在眼前,她跑进去,冲进一个空隔间,锁上门,蹲在里面呜咽哀涕。 宝宝出生后,第一个抱起她的人是许多。当地有种说法,宝宝将来会像第一个抱她的人。许婧的女儿除了长得像许婧外,动作习惯啊,行为模式啊,都跟许多的翻版一样。 许婧闹离婚的时候,因为她没有固定的工作,争宝宝的抚养权可能有点儿麻烦。 许多听得烦躁,脱口而出:“你们不要我要,我来养宝宝。” 最终还是许婧争取到了抚养权,独自抚养女儿。而说了大话的小姨许多始终只是小姨,后来还不负责任地抛下一切,独自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工作。 许多一边哭一边在心中忏悔:“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宝宝,小姨不该抛弃你。” 她曾经在心中允诺要好好照顾宝宝的,然而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做到。 她重生以后一直在许婧跟许宁身上寻找宝宝的影子,企图以此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她也能丢下宝宝,不能给她百分百毫无杂质的爱,又怎么有脸去奢求自己得到完全的爱。 那个魔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伴着桀桀怪笑,哈哈,活该你没人爱,因为你不配。 她捂住脸,身体靠着冰冷的板壁,痛哭出声。 第112章 谢谢你沉默以对(上) 许多直到外面有人敲门,小心翼翼地问:“里面有人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才勉强止住哭声,嘶哑着声音回应:“没事,谢谢,我没什么事。” 她站起身,胡乱拿面纸擦干净泪水跟鼻涕,打开隔间的门,向正站在门外的清洁工阿姨道歉:“对不起啊,给您添麻烦了。” 清洁工看她哭得眼睛红肿,忍不住叹气安慰:“没事,姑娘,别难过,你还小,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多知道不会好了的,她已经亲手斩断了一切可能。而且即使她再重生一次,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种感觉就像心脏上始终有把锯子在反复拉锯,疼得她喘不过气儿来,却只能微笑着谢过阿姨的好意:“没事儿,阿姨,我已经没事儿了。” 她匆匆忙忙出了卫生间门,想要赶紧找个地方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却听见头顶上方有个迟疑中带着点儿担忧的声音响起:“你还好吗?” 许多抬头,是陈曦。 清洁工阿姨也跟出来了,笑道:“姑娘啊,别伤心了。你的朋友很担心你啊,刚才还是他让我进去找你的,生怕你有事。” 陈曦连忙谢过清洁工阿姨,转头,许多已经捂住了脸,期期艾艾地解释:“对不起,我应该洗个脸的,但是我的鼻子不能碰冷水。” 许多不敢冒险。她兢兢业业的,到今天还坚持每天浴鼻,搓鼻梁。她怕功亏一篑,鼻炎受寒再犯了。 陈曦安慰她:“没关系的。”见她还是捂着脸不肯松手,他又出了个主意,“麦当劳洗手间是热水,要不要去那边洗下脸。” 许多立刻将两边的头发拨到前面。感谢今天一大早她没扛住,硬是被她姐拉出来试用了卷发棒,现在长卷发刚好可以遮脸。她把后面的帽子也套在了头上,低着头跟着陈曦往商场外面走。 现在她的眼睛基本就是个既无外观又无内涵的摆设,没人领着,她怕自己会碰墙撞人。 幸亏麦当劳过条马路就是。她冲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颧骨部位居然还沾着白色的纸屑。 太丢人了! 许多痛痛快快洗了把脸,感觉重生以来最丢人的一天就是今天了。她无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控制不了的情绪。宝宝是她隐匿不能言的殇。为宝宝,也为那个童年时代无助的小许多。 见她出了洗手间还是惴惴不安躲躲闪闪的模样,陈曦好心地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不会跟任何人讲。” 许多幽怨,可是你已经看到了啊!姐现在好歹是青春少女芳华正茂,在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帅哥面前丢份子,感觉还是好羞耻啊。她嘀咕了一句,你不看到了嚒。 陈曦忍住笑意保证:“我已经忘了,我就记得你今天打扮的非常好看,绿外套很美,头发也非常漂亮。” 许多忍不住笑了,结果扯得脸皮痛。她毛细血管层浅,也就是常说的脸皮薄,哭得太厉害了,脸上有点儿皴。 陈曦想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递给她:“搽点儿吧。我家人给我配的药膏,但对皮肤也不错。天太干了。” 许多没有拒绝,她接下来还得去表舅家吃饭,不能这么狼狈。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她有点儿着急,想找个公用电话亭先给表舅家挂个电话,不然她老不过去,大家该着急了。 陈曦主动提供了自己的手机。许多看现在一时半会儿间确实不好找电话亭,也就没客气。她毕竟是经历过手机等于易耗品时代的人,对于借个手机打市话什么的毫无心理压力。 许多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出轻快而无奈的声音:“舅妈,我是多多。嗯,路上堵得厉害。我问司机了,不太远,我打算走着过来。……对对对,这是我同学的手机,我借用的。嗯嗯嗯,我知道了,我会跟人道谢的。” 完了以后她赶紧把手机还给陈曦,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陈曦笑了笑,把手机揣兜里,表示疑问:“你真打算走过去?” 许多点头:“不远的,走路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她以前走过,是带宝宝出来吃薯条。原来这么多年,这家麦当劳都没搬走。 陈曦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那你小心点儿。” 许多挥挥手,朝表舅家的方向走去。她一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哭,陈曦也没问。真是个温和懂礼的男孩子,很多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态度。 走了不到十米远,许多迟疑了。中国的大部分城市,都是每天不一样。相机记录的速度都赶不上拆迁改建的速度。许多不确定到底是在哪个路口转弯了。 以前因为带着宝宝,而宝宝是个认路小能手。小小年纪,无论哪儿她只要去过一次,隔了十天半个月她都能给你带路。可是许多正好相反,她是标准的路痴,她没有方向感可言。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拦下一辆出租车。却悲伤地发现所有路过的出租车都是载了客的。~~~~(>_<)~~~~好怀念打车软件啊。虽然现在她连手机都还没有一个。 正当她束手无措,准备到路口问交警时,陈曦再次出现了。他忍住笑,勉强正色道:“记不得怎么走了?” 反正今天已经彻底丢过一回人了。许多丝毫不觉得这事儿有啥了不起。要知道当年她在科室主任家里都能迷路啊,告辞出门,一拉门,主任无语了:“小许,那是卫生间。” 许多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曦,直接问路。 陈曦给她指了路,但看她频频点头却一脸茫然的样子,无奈放弃了。算了吧,他带她过去。这条路的确堵得厉害,走过去说不定还比坐车快点儿。 陈曦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他腿长,迈一步常常是女孩子走两步的距离。没想到许多走的一点儿也不慢,她步伐比不上陈曦,但她频率快,看来经常走路。 两人走在路上不说点儿什么总觉得有些怪异。许多怕犯尴尬癌,主动找话题,问他高中准备考哪所学校。 陈曦摇摇头,道:“暂时还没决定。对了,你准备去哪儿?师大附中还是省实验?” 许多摆摆手,解释道:“我是农村生源,中考只能报我们县里的高中,不能报四大校的。” 陈曦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你数学跟物理都是一等奖,起码可以参加师大附中跟省实验的自主招生。不过两所学校你只能报一个。这两家有点儿王不见王。” 许多惊讶地挑挑眉,还有这事儿。她以前还一直以为只有大学才自主招生呢。之前她全指望着省实验能给她保送名额了。 她疑惑地抬高了头,直视陈曦的眼睛:“什么时候自主招生?怎么报名?我要准备些什么?” 陈曦想了下:“一般都是在下学期三四月份,具体准备哪些东西我还不清楚。要不你问问你们老师。” 许多摇摇头,估计他们老师也不清楚。现在信息还没有那么发达,信息的滞后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一事不烦二主,许多厚颜无耻地硬着头皮追下去:“陈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们学校在乡下,有些事情,老师也不知道。” 陈曦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直接把事情派给了他,他不好意思拒绝,礼貌地点了点头:“行,我存一下你的电话号码。你一般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等我打听清楚了给你打电话。” 许多立刻报了家里的电话跟许爸的手机号码。万一家里电话打不通的话,还可以有个后备。她一到表舅家就跟爸爸通好气。 她无耻完了想到还得要点儿脸,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啊,我欺负你人好了。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只能拜托了。” 说着她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还可耻地眨巴着眼睛卖萌。 第113章 谢谢你沉默以对(下) 陈曦原本有点儿不舒服,这时候也释然了。他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他摇头表示没关系,让她别放在心上。 他知道许多的存在还是班上的英语老师说的。 英语老师一向不太看得上他们班上人的大少爷大小姐脾气,拿了许多出来举例:“别以为你们在外校就有什么了不起。大浪淘沙,你一时站的比别人高就一辈子高啦?穿着外校的校服自觉高人一等。成绩拿出去还比不上人家农村中学的学生。看看人家港镇中学的许多。港镇在哪儿你们大概都不知道。人家一个什么都靠不上的乡下学生,数学物理都是一等奖不说。你们这些人不是一直骄傲自己的英语水平吗?拎出去一个考场一张卷子,人家是省一等奖全国二等奖,你们呢?有几位同学进了决赛啊?” 陈曦知道港镇。当时他出车祸腿受伤,差不多两年还拖拖拉拉一直好不利索。 他爸爸听熟人说当年下乡插队时曾经遇到过一位当地的赤脚大夫。公社书记的女儿腿也是骨髓炎,看了很多地方好不了。最后还是那位大夫敷了草药又给抹了种自己配的绿药膏,神奇的,好了。 他爸爸也是病急乱投医。儿子年纪轻轻,才这点儿大不能瘸了啊,带着他按照熟人提供的地址打听着过去了。 可惜的是大夫年纪太大,已经有点儿糊涂了,记不清药膏的配方。 最后他爸爸硬是从另一位病人手里求着对方将剩下的绿药膏给他用。 药膏效果的确好,抹了一次陈曦就有感觉,可惜的是,药膏只有那点儿了,抹了一次也就用光了。 陈爸搞医药的朋友也分析不出药膏的成分,最后骨髓炎反复迁延,直到去年才渐渐稳定下来,不再犯了。 港镇的确远。许多这个小姑娘在那里读初中,能够奋斗出这样的成绩也确实不容易。 陈曦不忍她因为客观条件的局限而被迫进入二流高中。在他看来,县中那种学校,只能算作二类,距离顶尖的高中,差远了。 陈曦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打听的。你在港镇初中初三几班啊?如果有材料的话,我寄挂号信给你。” 许多立刻道谢,露出笑容:“真的非常感谢你。人生的福祸都是有数的。陈曦,你已经经历过磨难,以后一定都会顺利幸福。” 陈曦笑容的幅度加深了一些:“蒙你吉言,你也是。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等到了表舅家小区门口,两人挥手道别。许多赶紧往表舅家所在的单元奔过去。让一屋子的人等自己开饭,感觉耻度好大。 刚按门铃,表舅妈就过来开门了。一见她,立刻招呼她进去,给她端了碗羊肉汤:“先喝碗汤,外面冷。这是我们单位从新疆那边弄过来的羊肉,地道。” 许多套上鞋套,赶紧道谢,洗干净手过来喝汤。舅妈是河南开封人,做的羊肉汤也是当地做法。 许多出差时曾经去过开封,每天早上一到调研单位食堂必然先要一碗羊肉汤。 醇厚绵香的肉汤,配上翠绿清香的芫荽,跟辛辣的葱段,一碗下肚,许多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哭泣会消耗大量的热能,她走回来的路上一直给自己打气要撑住,不要发抖。她才不肯承认自己怕冷呢!可是今天的确挺冷的。 表舅家住的是老式公房。六十多个平方分成了一厅三室,分别做表舅夫妻、表舅奶奶跟表弟康康的卧室。客厅里头摆上一张大饭桌,大家也都得挨着墙壁走到位子上坐下了。 康康从自己的卧室里头出来,身后跟着满脸尴尬的许婧跟许宁。许宁还皱起了眉头,仿佛不满地微微朝后转了下头。他后面是笑逐颜开心满意足的许妈。 许多不用问也能猜到了。许妈这是拿自己的儿女成绩刷存在感了。 人类在成长史上都遭遇过一个无所不能的“别人家的孩子”,许多跟许宁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充当着这种角色。 知道这种角色多招人恨吗? 许多有个小学初中时代的同学,他外公跟许多外公是兄弟,算起来两家也是亲戚。 许多有次莫名其妙地被该同学怒怼了:“你干嘛乱讲我上课开小差被老师骂了。我爸打了我一顿。” 许多蒙圈了,她都好几年没跟这同学的爹碰面了,上哪儿去打同学的小报告。再说许多才懒得多这个嘴呢,她闲得发慌去打别人的小报告,脑子有病啊。 可是同学不依不饶,非得说他爸说就是她告诉他的。 许多当时真想跟他爸对质。但根本没用。 他爸还有脸笑嘻嘻地说:“哎呀,姨爹开个玩笑而已。多多你这么懂事,帮姨爹姨妈看着点儿我们家的臭小子啊。” 许多忍了又忍,才没当场把一杯茶泼到他脸上。去你妈的!真他妈的恶心!我是你们家老妈子啊,给你们家看孩子!一天到晚教育孩子一二三四五,也不看看自己能做到哪一条。 那些人,从来没把孩子当成一个平等的人类对待。孩子就像小动物一样,他们高兴时可以戏弄一下,不爽了可以踹上一脚。跟他们谈尊重孩子,无异于对牛弹琴。 许多此后再也没搭理过这家人,一家子的蛇精病。 康康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许多记得当年他初三时,表舅妈特意叫她跟许宁去他家吃饭,想让两位哥哥姐姐点拨一下这个弟弟。 许多姐弟却不过,应邀而去,最终没跟他谈任何关于学习的事情。因为康康当时已经非常反感她跟许宁了。何必去碰这个钉子。 康康最终上了所技校。许多重生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要毕业了,她不知道他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世人有千千万,有人爱学习有人爱其他,答案是丰富多彩的。既然康康不爱学习,她为什么要强求康康非得钻进教科书里头去呢。 谁知道究竟哪条大道通向了罗马。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餐桌上许妈还在跟舅妈传授她的育儿经。 许多心道,你歇歇吧,吹牛也不怕当场打脸。 许爸看到康康脸色不好看,连忙朝自己老婆使眼色。许妈正说的高兴,一点儿也没接收到丈夫的信号。 许多不得不硬着头皮给许妈盛了碗羊肉汤,微笑着递上:“妈,喝汤。”你说这么多也不嫌嘴巴干。 许婧许宁立即开启新话题,追问舅妈这羊肉汤是怎么做的,一点儿也不腥膻。 许妈毕竟是家庭主妇啊,对厨艺还是非常富有专研精神的。 许多记得许婧家的宝宝爱吃汤包,那时候又闹出汤包的馅料有问题的新闻。 许多就在网上下了个做汤包的视频给许妈看了一遍,许妈第二天一早就端着汤包上桌了。 此外,许妈自制的卤鸡爪啊,酸菜鱼啊,外面一般的饭店师傅都没这份手艺。 眼看着许妈开始跟舅妈讨论这桌菜都是怎么做出来的了,许家三姐弟这才松了口气。许宁轻轻拍了拍坐在他边上的小表弟,凑到他耳边道:“别理他们,大人都这么无聊。我回家了也这样。” 康康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还跟表姐表哥们推荐她妈做的松子玉米,特别好吃。许婧等人立刻舀了吃下,各种花式赞美。 后来舅奶奶接了表姨的电话,听说许妈一家都在,又喊她过去接电话。 舅奶奶笑道:“幸亏你们去年过年前去东莞玩,才能碰上好医生。人家说了,要是耽搁着不矫正,豪豪的脚就残了。现在还绑着木板矫正呢,医生都说恢复的好。那个阿东讲话就是没谱,我怀疑他根本没带豪豪去看医生。” 许多心道,那可千万得恢复好了。那么小的孩子,以后拖着两条腿走路算怎么回事。阿东是豪豪亲爹还是亲妈啊,凭什么负担给豪豪看病的任务。 表舅家的电话机在表舅表舅妈的卧室里。门没关,许多听到她妈一直在哈哈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功劳归于自己。 许宁听不下去,跑进去抢了她妈的话筒,给表姨一家电话拜年。允诺等放暑假了再去她家玩儿,陪豪豪表弟一起玩。 天啦,这个年拜的,跟踩地雷阵似的,时刻要充当救援队。 等吃完饭告辞走人,三姐弟真心一句话,累。 许宁悄悄拉着两个姐姐走在最后,小声道:“还不如跟二姐你去书店待着呢。这一上午我如坐针毡,根本没脸待在康康面前了。咱妈怎么骨头这么轻,表舅妈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她还当真了。” 许多心道,她妈要真有那份眼力劲儿能分清楚真情假意,也就不是她妈了。不过坦白讲,这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她妈。 生物学中有个用进废退理论。在松树跟狗进行绕道测试时,顺利越过取得食物必定是松鼠。难道松鼠比狗智商更高?这么说谁也不会同意吧。不过是松鼠长期生活在环境复杂的森林中,需要自己越过树木之类障碍物找吃的,所以锻炼了反应能力。 许妈的生活环境过于单纯,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没跟多少人打过交道。而且她固执倔强,不愿意接受新兴的事物,因为怕伤到了自尊心。她的生活能获得的肯定太少,只要有人恭维,她都会欢天喜地信以为真。 所以说,女儿要富养,否则三瓜两枣就能被拐跑。人的精神世界也一样。 第114章 祝你生日快乐(上) 表舅家是春节拜年的最后一站。许多第二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你们没看错,他们整个寒假假期加起来只有十天。 许婧满脸同情地看着妹妹一脸疲惫地打着呵欠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头钻出去。港镇中学越来越变态了,明明他们那届还没这么夸张。 许婧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许多毫不客气地插刀:“我们老师说了,就是因为你们那届全军覆没,连一个县中都没考上。所以要对底下的学生采取严格教育。” 许婧怒了,翻了个身,埋进被窝,恶狠狠地嘲笑:“你去接受严格教育吧,我还要再睡一个小时。” 说好的姐妹爱呢?我们为啥要互相伤害。 正月初七的一大清早啊,万恶的社会啊,她居然还得五点半钟就起床。 下楼以后,许多先把电饭锅插上电,按下键,煮稀饭吃。然后刷牙洗脸梳头,镜子里头是张生无可恋的脸。呜呜呜,人家还想接着过寒假。我唯一进得去出不来的就是被子。 年前宣布开学日期时,班上一片哀嚎。有男生在底下喊,老师,来不及拜年啊,收不到红包的。班主任微笑:“你来我也给你发红包。我们这些老师不也照样没有年过。” 喊话的男生吓得立刻缩下身子埋起头,偷偷抬眼看班主任。嘴上还嘀咕了一句:“这样你可以省下很多红包啊。” 班上同学都乐不可支,班主任也被气乐了。然后,那勇敢(嘴贱)的倒霉孩子被额外布置了两篇作文,美名其曰,老师给他开小灶。 这就是华丽丽的仗势欺人,挟私报复啊。 许多到达班上时,教室里稀稀疏疏坐了四五个学生。大家一边看书背知识点,一边一个接一个打呵欠。都还沉浸在过年阶段没进入状态呢。 班主任悄悄从教室后门探进头来。许多恰好往座位上走,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班主任立刻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许多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进了自己的座位。 神奇的是,许多一坐下来翻开书跟那本记录了化学学习心得的笔记,她就瞬间满血复活了。她心情复杂地想,自己肯定是格德斯尔摩综合症了,居然被书本虐得身心愉悦。这是个什么样的恐怖世界啊! 等早自习铃声正式打响以后,班主任才从前门施施然走进来,手指点点台下一个个的学生,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有没有身为初三学生的自觉性啊?我早上六点半到教室,连你们班长在内,全班才五个人。” 许多:……老师,六点半天还没亮透啊!这还是正月上旬呢! 班主任还在滔滔不绝:“你们有没有想过差距是怎样一步步造成的?人家比你聪明比你成绩好,还比你努力!人家的将来不比你好,那才是没天理。” 许多:……呵呵,老师,这世上没天理的事儿海了去。这真不算啥。谁规定成绩好就得过的好啊。条条大道通罗马。总是给孩子灌输好成绩就有好未来的观念,将来走上社会处处碰壁的时候,被这种理念灌溉长大的孩子又该找谁评理去。 开学第一天,老师们也没怎么讲课。基本上跟大家拜完年以后简单讲了下接下来一学期的复习思路差不多也就下课了。大家兴致都不怎么高。唯独化学课上曾老师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喜了。 许多立刻喊:“全体起立!” 几乎是瞬间的,大家齐刷刷站的笔直,集体鞠躬致意:“老师新年快乐!老师您辛苦了!” 之前去教师办公室送收上来的寒假作业时,看到几乎所有老师都围着曾老师问长问短,许多就想到要表示一下。 从某种程度上说,老师非常容易满足,或者说人都容易满足。只要外界肯定了他(她)的付出,即使不给任何物质奖励,他(她)也会心满意足。 曾老师现在可谓孤家寡人,她全部的身心都扑在了他们这群学生身上。不论别的,单说这份心血,就值得学生们尊重。 曾老师笑着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坐下。问了几句大家春节过得怎么样啊之类的话,又回答了大家关心的她的健康问题。基本上养好了,就是不能站的时间长,所以上课时她得坐在讲台上。到时候后面的同学如果听不清声音一定要举手说。 下课以后,许多找到肖骁。然后几个班委商量了一下,要不要凑个份子给曾老师买个便携式麦克风。这玩意儿,许多给学生上课时用过,也不贵,网上买的,还不到一百块。 班委们都比较积极,主要这会儿刚过完年,大家的压岁钱还没花完呢。港镇的经济水平以全国农村的标准来看,应该排在前列。他们这代人,大部分家庭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压岁钱基本自己收着,有一定的自主支配权。 现在还没有发展到大淘宝一统江湖的时代,买耳麦得去商店。几人在镇上的小超市里头找了没发现,商量着要不要托家里大人趁拜年的机会从市里带。 赵明明看到他爸爸,赶紧打招呼。想问他爸这两天要不要跑市区,可不可以帮忙带耳麦。 赵主任一听,乐了,夸奖道:“近朱者赤,明明跟你们这些孩子在一起我就是放心。耳麦是吧,哪儿这么麻烦。刚好过年时买了一批搞文艺联欢会,正好拿几个给你们老师用。别搞特殊,光化学老师有。你们让其他老师怎么想。” 几位学生立刻道谢,跟着赵主任去了镇政府。许多唯一一次进镇政府大楼还是中考后到这里拿一个什么材料。每个人都得交二十块钱,收据上写着“团费”。 有同学哭丧着脸,我这还没入团呢,哪儿来的团费。 呵呵,这笔钱跟社会抚养费一样,天知道流向何方。 赵主任拿出七八个耳麦随便他们挑。大家比照着颜色,选了红、蓝、黑三种色调。他们没多拿,准备两个放在班上,哪个老师过来上课就自己拿着用。 许多想了想,建议还是再多拿两个吧。否则其他老师不带着跟班走,曾老师也不好用耳麦去给另外两个班上课。既然准备做好事了,索性大方一点儿。免得做了半截子反而遭人说闲话。 赵主任也催他们再拿两个,别好事没做成反而落下埋怨。 许多看着五个耳麦,心情复杂:呜呜呜,难怪她接手单位固定资产实物管理时一头包,这种一个批次购买的非易耗品以现在财政部的相关规定肯定划归入固定资产的行列了。就这么让他们拿走了。等到时候有人接手查找实物时上哪儿找东西去。 第二天,这些耳麦就上阵了。不过除了曾老师跟李老师外,其他老师自诩年纪轻,不太好意思用。 许多觉得她的老师们都太可爱了。想当初她上课时要是没有扩音器,直接打电话到教务处去要。一堂课上百号学生,她喊不动。 班主任把几位班干部都叫到了办公室,夸奖他们费心了。但是,后面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这些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学校交给老师去解决。 出了办公室的门,肖骁等人都有点儿云里雾里,追着许多问:“班长,老班这是说我们做的对还是不对呢?” 许多想叹气。班主任当然欢迎麦克风。只是,他不能鼓励学生去给他们找啊。这本来是校方的责任。 经过学校传达室时,校工突然喊住了许多:“刚才邮局打电话过来说你有个包裹在邮局,他们下班之前你去取。没身份证的话带个户口本。” 许多满头黑线,这谁没事身上揣自家户口本啊。邮局上班的时候她不还得上课嚒。再说许多也想不到谁会给她寄包裹。 那个高个子的男生陈曦是答应有材料就寄给她。但一来现在还是寒假阶段,学校还没正式开课。二来就是有材料也不会收集的这么快。 她上午课一结束,赶紧蹬着自行车回家拿户口本。万一是重要的东西,她不去拿了耽搁的也是自己的事儿。 许婧跟许宁看到许多都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地从房间里跑出来问她怎么了。许多一说,许婧赶紧上楼给她拿户口本。省的她脱鞋换鞋的容易脚上受凉。 许多随口问许宁:“中午饭吃了没?” 许宁紧张地缩了下头,摇了摇:“没有。” 许多恨铁不成钢地指指他的脑袋,警告道:“别跟着大姐混懒啊。菜都是现成的,你们再炒个青菜什么的,煮顿饭又不费大精神。” 许宁“嘿嘿”笑:“知道了,马上就弄。我们早上吃的迟。” 许多还是不放心,再次恫吓弟弟:“我跟你说,别是懒得没吃早饭,容易得胆结石的。早饭无论如何一定要吃。” 许婧拿了户口本塞给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这是未老先衰,比老妈都啰嗦。” 许多收好户口本,顺着话随口问:“老妈还没回来?”昨天许妈去外公外婆家晚上就没回来。 许婧跟许宁都撇撇嘴,很是不想提的样子。许多也没多说话,她还得赶着去邮局取包裹。 邮局的工作人员都去午休了,只有一位坐在门口的保安正捧着保温桶吃饭。听了许多的来意后,他挥挥手,表示等下午上班再过来取。 许多解释说下午要上课。保安低头扒饭,不理睬她。她无语,又不好跟人吵,现在的确不是正常营业时间啊。 正纠结的时候,有人来邮局取报纸。港镇订报刊都要通过邮局,这也是邮局的一项主要业务。保安放下保温桶,过去给人取报纸。许多无奈地转头看了眼,包旭。 包旭也看到了许多,挺开心地朝她笑:“你来寄信?” 许多摇摇头,指了指手上的单子道:“取包裹,不过可能得等到下午上班才行。” 包旭立刻跟保安打招呼:“叔叔,这是我同学。成绩可好了,全年级第一。她下午还得上课呢。你能不能帮个忙,先把包裹给人家。” 保安看了许多一眼,许多立刻露出端庄娴雅的好学生招牌笑容:“叔叔,麻烦你了。” 保安嘀咕了几句,核对了户口本上的姓名跟包裹单子,然后慢腾腾地拿出钥匙开了柜子门,翻出了许多的那份包裹。 许多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好想冲上去说,放下,让我来。简直就是摆拍!电影分镜头都不带这么慢的。 她拿了包裹有点儿好奇,看到单子上写的名字是陈曦时更惊讶了。心道这孩子这速度也太惊人了吧。前天才说的,今天资料就到手了。刨除路上的时间,相当于基本上他当天就把资料给寄出来了。 第115章 祝你生日快乐(下) 许多急着想看,但在邮局撕开了的话会不太好收拾。 她不是很想拿到学校里头去。就跟er还没下来,你就闹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你想申请大学了。一旦不成功的话,感觉会好尴尬。 况且无论师大附中还是省实验距离港镇中学的孩子都有些遥远。许多不想为此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类人,干坏事未必就是为了得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多了去。 她想了想,还是先把包裹带回了学校。之前小办公室的那把钥匙因为种种原因,她还一直没有还给班主任。现在先借用那里看资料吧。 包旭跟着许多一道出的邮局门。两人要分道扬镳时,包旭突然喊了许多的名字。许多转过头,看到他正对着自己比划出一个类似加油的手势,声音有点儿结巴:“许多,加油啊!你最棒了!” 许多忍不住笑了,朝他挥挥手,想了想,正色道:“你也要加油。别担心,条条大道通罗马,你以后一定会非常好的。” 包旭露出了个憨憨的带着点儿傻气的笑容,很认真地点头:“嗯,我们一起加油!” 刚停好自行车,预备铃声就打响了。许多只得捧着盒子往小办公室跑。好在盒子不算重,大概资料也不会特别多。 许多匆匆进了小办公室。她留了个心眼,怕其他人也有钥匙会进来看到。将纸盒塞进办公桌的下面,拿椅子挡好了。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注意到。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许多有点儿心不在焉,被老师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物理老师略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再次重复了问题。 许多赶紧回答。坐下来以后提醒自己集中精神。 物理老师对许多的情绪有点儿微妙。因为许多虽然拿了物理竞赛一等奖,但基本上是初二阶段完成的,指导老师也不是他。对着这个学生吧,他老有点儿底气不足的意思。 许多也知道老师这点儿隐匿的小别扭。所以她在物理老师面前格外谦虚低调。双方大抵还算得上关系友好的师生。 物理老师布置题目喊人上黑板做时,陈彦悄悄推了下许多的胳膊肘,压低了嗓门问:“中午你去哪儿了?刚才差点儿迟到。” 许多立刻祭出女生的万能答案:“亲戚拜访,回家一趟。” 陈彦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呢,这么匆匆忙忙。她好心地提醒道:“学校小店也有的卖啊。下次不用这么赶。”许多连外面的裤子都没换,完全可以在学校将就一下啊。 许多继续光棍地回答:“有男生,尴尬。” 陈彦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上次他们班有个女生亲戚拜访,穿了条裙子。结果上课迟到,进教室穿过讲台时,众目睽睽之下,姨妈巾掉下来了。那个女生回到位子上才看到,羞窘地想要钻地洞。 还是许多立刻举手上了讲台,趁走近班主任的机会将卫生巾往讲台后面踢了踢,暂且遮住。然后用讲台里面的几张旧报纸包住,扔到外面的垃圾箱里头去了。 班主任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喊人起来回答问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但即便如此,下课以后。那个女生还是哭了。后面几个正起哄的男生讪讪地闭了嘴。班长冷冷地瞪着他们,他们直觉女生都不好惹。 下课铃声一响,许多就坐不住了。她硬生生地挨过物理老师慢腾腾地宣布下课,跟着老师出了教室门,直接往小办公室奔去。 百爪挠心,真心一刻都不能等下去。 纸箱还摆在原处。许多特意带了削铅笔用的小刀出来方便拆开包装。盒子打开了,拿下减震用的纸,里面的东西出乎意料,不是资料,而是一只粉蓝色的兔子玩偶。身上挂着个小包,信封露出一角。 许多呆呆地看着那只兔子,下意识地拿出信来看。信封抓在手里很薄,拆开来只有一张纸。 陈曦在信里说因为不知道她的生日具体日期,但猜应该距离他的生日没几天,所以冒昧地寄出了礼物。倘若早了或者迟了,都请她见谅。希望她今后能跟这只兔子一样,永远快快乐乐。 后半段他说了师大附中跟省实验中学自主招生的事情,他会跟进,让她别担心,一有消息,他会立刻通知她的。 许多拿出那只兔子玩偶,足有半米多高,穿着粉蓝色的连衣裙,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本命年那年春节期间,科室里有位主任收到了病人家属送的一大罐子的德芙巧克力。罐子上绑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许多见之心喜,问主任讨要。主任笑着递给她:“送给你侄女儿玩吧。” 她笑了笑,没否认。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其实是喜欢毛绒玩具的。所有人都以为那种少女心爆棚的玩意儿跟许多不搭。许多的形象一向成熟朴实还带着点儿酷劲,怎么会喜欢毛绒玩具呢。 后来那个兔子玩偶在许婧带着宝宝去她宿舍给她送吃的时,因为宝宝想要,许多还是送给宝宝了。 许多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正经过过生日。 她的生日,大学时代那天舍友想出去搓一顿了,就是生日。舍友会集体买一个十寸的蛋糕,她会请舍友吃一顿一百块钱左右的饭。 反正每年必然有那么一回,怎么过,哪天过都无所谓。 她也没有正经收过生日礼物。 她抱着那只兔子,将头埋在兔子的怀中,微笑。也许在旁人眼中,这只是只微不足道的玩偶。可是对许多而言,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生日礼物。 兔子不能带回教室,许多依旧将它放回纸箱中,从资料柜里找了塑料绳绑起来。第二节课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她必须得马上回教室。 陈彦觉得许多下课时出去了一趟回来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听课时也能始终面带微笑,她也是真服气了。 难怪人家成绩甩自己三十多分啊,人家那是真正的快乐学习。就跟米卢说的那样,快乐足球。 唉,她为什么不觉得学习有多快乐呢。 下午的课结束了,今天照旧没有晚自习。 许多特意等初三年级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跑到小办公室里取了自己的生日礼物。 她捧着纸箱子,笑容满面地进了走廊,意外看到曹玮正站在拐角的地方朝她的方向挥手。 许多有点儿诧异,今天曹玮值日吗?怎么还没走。 曹玮见她走近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别别扭扭地从身后递出个小盒子,期期艾艾道:“那个,许多,祝你生日快乐。” 许多愣了下,她想今天她一定可以再去买一次彩票了。竟然有两个人给她送生日礼物,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因为她真的真的太渴望生日礼物了。 她的名字跟她的生日一直是她心底的殇。 她在大学参加话剧社,碰到要流泪的剧情,只要想起这两样,立刻泪盈于眶。 社友们都夸她有演技,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多道了谢,接过礼物,问他:“介意我现在拆开来看吗?” 曹玮赶紧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小盒子外面只裹了层雪花图案的包装纸。许多小心翼翼地拆开来,她告诫自己不要颤抖不要露出贪婪,终于看到了礼物的真面目,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 打开来,里面的小小少女亭亭玉立,旋转着跳舞,钢琴曲《致爱丽丝》缓缓流出。 许多欣喜地朝曹玮点头:“谢谢,我真的非常喜欢。” 曹玮这才悄悄吐了口气,露出大大的笑容:“你喜欢就好,祝你生日快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没有任何烦恼。” 许多笑了笑:“也祝你快乐啊。”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没有烦恼,然而所有的祝福都是善念,会保佑她幸福。 曹玮跟许多一道去车棚推车。 许多现将纸箱子摆在车后座上,拿塑料绳子绑好。 曹玮见了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许多大大方方地回答:“一个朋友寄给我的生日礼物。” 曹玮又看了眼纸箱子,心道这个礼物还真不小,也不知道是哪个朋友寄给她的。 许多已经挥手跟他再见了。她今天心情实在太好了!她看着林荫道两旁冒出的绿芽。春天,真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 第116章 你一直不孤单(上) 许多一进院子门就兴冲冲地喊姐姐弟弟。结果没人搭理她。 许多把车子推上走廊放好,发现大门也是虚掩着的。她猜姐姐跟弟弟两人是去地上浇菜了。推门而入,彩纸屑跟彩带在她头顶炸开,五颜六色的气球漂浮半空。 许婧跟许宁从大门两边跳出,大叫:“surprise!happybirthday!” 堂屋的大饭桌上正中央摆着个大蛋糕,上面用果酱写着:祝多多生日快乐!旁边是两张笑脸。 许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她捂住脸,蹲下身子,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上辈子,她曾经偷偷对自己说,如果有谁能够认认真真地帮她过一次生日,她一定会很爱很爱那个人。 她大学时曾经看过一本小说,《十五年的等候鸟》,里面少女时代的女主因为男主开玩笑般的帮她过了次生日,就无力自拔地陷入了长达十五年的暗恋里。 舍友看了都觉得好笑,这个女孩也太傻了吧,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许多微笑,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会的,会的。如果是我,我也会的。 她避免了那个女主角一样的无望暗恋,因为那个人一直不曾出现。 许婧跟许宁面面相觑,有点儿不知所措。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许多会泪流满面。 许婧毕竟是女孩子,年纪也大一些,隐隐约约有点儿模糊的念头。她蹲下身,将许多的头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以后每年我们都会给你过生日。” 许婧也是到市里去读卫校才知道,不是只有整岁数才可以过生日的。 她想起许多曾经神情淡漠地说了句:“你们都有生日,就我没有。” 妈妈听见了,立刻骂她:“乱讲什么。舅舅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啊。” 当时多多是什么反应。对了,没有反应。她默默地上楼打扫卫生去了。等自己上楼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有点儿红。多多说是扫地时没注意,灰迷了眼睛。 许多足足哭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止住。许宁也蹲下身子,将脑袋往大姐的怀里蹭,一直强调:“过生日,以后我们每年都过生日。” 许多洗完脸,抹上许婧特意给她买的润肤霜出来。 许婧端了桌上的菜回厨房热。许多回家比平时完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又哭了这么久,菜都冷了。好在他们准备的都是糖醋排骨之类的硬菜,热一热没影响。至于蔬菜类,他们原本准备的就是火锅。 菜热好了端上桌。许婧跟许宁在蛋糕上插上十五根蜡烛,点燃了催她许愿。许婧开玩笑道:“十五岁,及笄了,多多是大姑娘了。赶紧许愿。” 许多双手合十,正色默默在心底许愿:愿这一生平安喜乐,每一分努力都能有所获。 许婧跟许宁唱起了生日歌,许多吹灭蜡烛,然后切蛋糕。 蛋糕太大了,他们每人只吃了一小块尝个味儿。还有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等着他们去享用呢。 蛋糕是许宁去隔壁镇上订做的。港镇人只做整生日,蛋糕市场需求小,大家要买蛋糕也是去隔壁镇上。 许婧跟许宁两人,前脚许多出了门,后脚就偷偷溜出去,坐了马自达去隔壁镇取蛋糕。他们前一天就订好了的。 许婧惋惜道:“那边店里蛋糕还是种类少,我本来想订慕斯蛋糕的。” 许多贪婪地将蛋糕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口齿不清地强调:“已经很好了,非常好吃。”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蛋糕,比元祖什么的都好吃千百倍! 姐弟三人开开心心地烫起了火锅。许婧还把最后剩下的三只梭子蟹都给蒸了。许妈原本是要将它们带到娘家去给李媛、李强吃的。许婧借口,梭子蟹都不新鲜了,才留了下来。 他们不嫌弃,大年三十到现在天都冷的很,梭子蟹冻着坏不了。 许婧跟许宁一直在给许多挟菜,许多都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当成小宝宝照顾,好奇怪啊。 豆腐是许婧买了以后自己冻的,吸饱了羊肉汤汁,一口咬下去,鲜美的很。小青菜跟菠菜烫过以后,带着股淡淡的甜味。许婧还买了许多爱吃的竹笋跟金针菇,许多吃的肚子滚圆。 正说笑着准备拆姐姐跟弟弟为她准备的礼物时,电话铃声响了。因为姐姐跟弟弟都在拿给自己的礼物,许多跑过去接了电话。她怕她爸或她妈有事要交代。 没想到打电话过来的人是陈曦。他确认许多收到礼物后又表达了歉意,太过冒昧了,希望她别介意。 许多大笑,怎么会介意呢!她刚好是今天生日啊。她的生日跟身份证上的日期有出入,当初给她报户口时就报错了,差了几天。 陈曦也笑:“这么巧啊!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都快快乐乐。” 然后他跟许多讲了点儿关于自主招生的事。他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是今年还会进行,应该是四五月份。他建议许多先考虑一下到底打算报哪所学校,后面好针对性准备。 这个问题许多曾经想过。省实验以竞赛成绩著称,她有自知之明,高中竞赛她毫无优势可言。许多坦言自己更偏向师大附中一些,进竞赛班的话,她跟不上。 陈曦笑她是妄自菲薄,不过也没多劝她,而是跟她说了说以往师大附中自主招生的套路,让许多先有个准备。 挂了电话才发现两人足足聊个快半个小时。许多后知后觉地想,(⊙o⊙)…感觉电话费不少啊。略有点儿小愧疚。是她请人帮忙,应该她打过去才比较合适。 许婧已经将桌上的菜都撤下去了,锅碗也洗干净了。回到堂屋擦干手,笑道:“你同学啊?” 许多不想瞒姐姐跟弟弟,照实说了师大附中跟省实验中学自主招生的事。姐弟俩一听都乐坏了,叫许多一定别懈怠,追下去,能上这两所学校肯定比进县中好啊。 许多赶紧让他们别往外面说,尤其不能告诉妈妈。不然万一不成功的话还闹得满城风雨,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家肯定要有闲话讲。 许婧跟许宁统统做了个往嘴上贴胶带的动作。许多被两人逗乐了,她的姐姐跟弟弟,实在是太可爱了。 许婧给许宁准备的礼物是一整套护肤品跟头饰。她说妹妹已经长大了,要打扮的美美的,才能不辜负青春。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又控制不住了。上辈子她姐曾经对着她叹气,多多,你怎么还没年轻过就要老了呢。 她抱着姐姐发誓,她这辈子一定要美美美,好好好,做一个精致而优雅的女人。 许宁捧着一个大盒子,忐忑不安地等许多拆礼物。 他从上初中因为每天日记没内容写,开始编科幻故事,被二姐发现后各种惊叹。帮他修改了以后找杂志投稿,居然也发表了好几篇,挣了千把块钱的稿费。 二姐帮他办了张卡,让他自己存钱。他没吱声,却偷偷把钱全取出来了,给他姐买衣服。他想告诉他姐姐,他爱她,他关心她,他会竭尽所能去照顾好大姐和她。 许多拆了包装,看到里面的羊绒大衣,发出一声低呼。太漂亮了!许多跟姐姐一样,皮肤都白的近乎于透明,粉色大衣衬得整个人都粉粉润润的。 许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被许多轻轻拍了记脑袋:“乱花钱。好好自己存钱。” 许宁咧着嘴巴,死活不肯应声。 这时电话机又响了。许家的电话机摆在一楼堂屋右边的房间里,许多正进房间准备把粉色大衣换下来,顺便接了电话。 她以为是陈曦又想到了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她。没想到这回竟然是爸爸。 许爸在电话里头哈哈笑:“多多啊,生日快乐啊!”他年前跟同事一起出差时看到同事给女儿准备七岁生日礼物,突然间想起来,他家二女儿生日也在正月里。 许爸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藏在家里的大衣橱里。许多跑上楼翻出来,发现是双漂亮的马丁靴。明天她就穿到学校去臭美! 她乐坏了。她真是太开心了。感觉整个人高兴地都快炸裂开来。原来终有一天,她也可以成为众人关心的焦点。 第117章 你一直不孤单(下) 蛋糕盖上盖子当明天的早点。二月份天黑的早,八点多钟已经完全黑透了。 许婧打了锅炉里的热水招呼弟弟跟妹妹洗漱,准备早点儿上床休息。多多今天生日,就别总是那么绷着一直学习了,轻松一天也好。 许多洗脸时被姐姐喊过去接电话,是许妈。许多有点儿惊讶,她妈也准备祝她生日快乐吗?想想也不可能。 果不其然,许妈喊她是因为住在外市的表舅爷到外公外婆家了。听说许多得了好几个省一等奖的事,表舅爷想见一见这个外甥孙女儿。 许妈声音里透着欢天喜地的喜气劲儿:“快,快,多多,赶紧到街上找辆马自达过来。” 许多看着外面浓郁到撕不开的夜色,唇角浮现出讽刺的微笑:“妈,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让自己明天一早还要赶去学校上早自习的女儿摸黑跑去李家村,就为了让那位德高望重儿子官位大的舅爷爷看一眼。能蠢成这样,她妈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位舅爷爷知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摸黑跑这么远有多危险吗? 上辈子许多跟许宁前后脚一年毕业,忙着找工作。许妈将儿女的简历拿给舅爷爷看,想请他出面让身居高位的表舅舅伸把手,帮忙找份工作。 舅爷爷对许多跟许宁都赞不绝口,一直夸许妈有福气。最后许多跟许宁的工作落实,与舅爷爷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论及打太极,许妈在自家的小舅舅面前,就是个白痴。 许妈还在强调:“又不远,坐上马自达半个小时都不要。” 有些父母,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他们。 许多听到边上有舅舅的笑声。 许妈帮着弟弟争取表舅舅的好感度时,拉上她女儿这个道具都不晓得争取一下让弟弟开车来接女儿。 许多都不忍心怪她了,双商欠费,活着真是不容易。 她挂了电话,拔下电话线。她才不怕她妈说了大话下不了台丢人,她妈自己都不怕丢人。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活出自己,而不是救赎父母。 许婧跟许宁也是对这个亲妈彻底没话说了。 他们的妈妈整天强调几个孩子身上独有的那点儿优点全部遗传自她。现在想想,真是不寒而栗。求放过,别,他们什么也不想要。要真跟许妈一样,他们这辈子都毁了。 三人洗漱完毕,上楼睡觉。许多将那个大兔子玩偶放在高低柜上,那里充当着半个书桌的角色。旁边放着音乐盒。她想一睁开眼就看到,还是会有人送她礼物,祝她生日快乐的。 许婧调皮地眨眨眼,o(n_n)o~,她听出来了。这两件礼物都是男生送的。她的妹妹,越来越好看了呢。 许多跟许婧躺在床上,头靠头。许多有点儿不安,她姐生日在腊月里,她都没想到要给她姐过生日。 许婧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是姐姐哎,你这个当妹妹的这么面面俱到一点儿纰漏也没有的话,岂不是真成妖怪了。” 许多伸手抱住姐姐,将头埋在姐姐怀里。没天理,她姐看着瘦,怎么身上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不少,好软和啊。 许婧哭笑不得:“哟哟哟,都说及笄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啊。”嘴上嫌弃着,胳膊却紧紧搂着妹妹。嘿嘿,多多还是她的小妹妹啊,需要她,正跟她撒娇呢。 许多美滋滋地抱着她又香又软的姐姐,心道难怪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大拿标配。怀里搂着个小美人儿的感觉真是妙啊! 许多酣睡到天明。欢天喜地地奔去学校,然后悲伤地发现,她白闪亮登场了。 因为从今天起,早自习改成体育锻炼了。据说今年中考体育要从严! 许多看着自己的粉色大衣跟马丁靴,嘤嘤嘤,人家难得美一次啊。今天回头率很高的好不好。 穿成这样还怎么跑步啊。许多不敢脱掉大衣跑,万一感冒崴到脚,亏大发了。 好在昨天她撒谎说亲戚拜访,所以她今天继续了。嗯嗯,为了防止一个谎言被戳穿,我们总要继续撒无数个谎。 班主任有事,不想自己过去看着防止学生偷懒。身为班长的许多只好一身骚包范儿的站在跑道边上,看人。 有几个男生跑过许多身边时,笑嘻嘻地冲她吹口哨,大声喊:“班长,你今天真漂亮!” 许多直接回复笑脸,朝他们喊:“好好跑步,周老师(体育老师)追上来了。” 大家立刻嬉笑着继续往前跑去。 从这天开始,跑圈成了他们早自习的主打曲目。 周老师叉着腰站在全体初三学生面前气吞山河:“体育多少分啊?你们想想看。你们其他几门什么语文数学之类的,想多扒拉出四十分,比登天都难!可是体育不一样啊。只好你好好练习了,每一滴汗水都不会白淌。” 除了绕操场跑圈外,他们还得被周老师领着跑楼梯。 周老师嫌弃大家跑的一点儿也不整齐,乱七八糟的,不成章法。一堆学生冲他喊:“老师,不能跑整齐的,共振,共振,会震塌楼的。” 初二物理书上有拿破仑带领军队过桥,因为士兵步伐一致,结果桥给震塌了的补充许多感动地想,老师,看看,大家是多么学以致用啊。 “地球熄灯一小时”宣传的沸沸扬扬时,一帮子理科生集体吐槽,不知道集体开灯关灯会直接烧坏电表嚒?难道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学过初中物理的。中国不是早就推行九年义务教育了嚒。 现在体育的具体考核项目还没下来。体育老师主要还是带着大家做体能训练。老师说的没错,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身体素质上不去,考啥你都撑不下来。 许多记得今年不考跑步。男生具体项目是跟女生一样还是有差别什么的,她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自己当年考的是立定跳远、投掷实心球、跳绳,还有一项不知道是不是仰卧起坐。 唉——好像她刚重生那会儿是记得的。可惜当时没写下来,哪知道过了两年,居然给忘掉了。 大概是随着重生的时间越来越长,前世的记忆也逐渐减淡。许多有时候都隐隐怀疑,到底自己是不是真的重生了,还是所谓的前世不过是南柯一梦。 倘若真的是梦,那就把它当做上天给她的示警,是造物主对她的恩赐。 原本初二结束后,快班的体育课基本都停了。现在体育老师看他们一个个四体不勤气喘吁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一个劲儿晃手指:“看看你们这样!中国奥运健儿要你们这样,还怎么为国争光。” 一边高踢腿拿脚尖碰手心沿着跑道往前走,许多一边在心里嘀咕:老师,你的思维局限了。还有个比赛项目叫电子竞技呢! 体育老师突然指着许多道:“看看你们班长,都跟人家学学,看看人家脚踢的多高啊。” 全班刷的一下,眼睛全盯着许多看了。 许多:……o(≧口≦)o,老师,有你这么吓人的吗?!她立刻把腿放下,这样被人盯着,耻度好高啊。 体育老师还在兴致勃勃,感慨许多是发掘晚了,否则可以练体操去的。她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 许多:╭(╯^╰)╮少来,别以为我会忘了刚上初中时你还嘲笑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来着。 然后许多当时直接怼回头,老师你告诉我五谷是哪五谷。把体育老师给噎的哑火了。唉唉唉——记得当时年纪小,脾气可真够大的。 许多笑纳了老师的赞美。相当臭屁地现场展示了一把双腿并拢站直,然后两手交叉,腰弯下,腿绷直,以掌心触地的高难度秀。这可是她的绝杀啊,经常秀出来逗许婧玩。 上一世她是在初二时发现自己似乎柔韧性尚可。 她翻同桌的八卦杂志看,里头台湾女主持人陶晶莹秀双手在背后贴着肩胛骨内侧合十的瑜伽动作。她试着按照图片上的动作来了一次,惊讶地想,这有什么难的,怎么杂志上还写的有多厉害一样。 后来读大学时,许多照着一本五块钱淘来的瑜伽教学书自己练习瑜伽,美滋滋地发现,除了有些动作她平衡感不行练不起来外,大部分对她而言都是加加油便可以做到。 她是打算练瑜伽减肥的来着,最终练了一年依旧是个柔软的胖达,于是瑜伽书也丢进抽屉里头去了。 许多来这一手,一边做一边笑:“来,给你们展示一下五五身的优势。”然后,掌心触地时,似乎有点儿勉强。 /(tot)/~~为什么会这样子,明明现在的身体更柔软更年轻啊。世界与我为何要互相伤害?! 体育老师惊讶地瞪大眼睛,摇头叹气,然后纠正道:“别胡说八道,你这叫什么五五身。真正五五身的人听了还不得气死。” 许多:(╯﹏╰)老师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只是从一个柔软的五五身变成了僵硬的五五身而已。嘤嘤嘤,全是万恶的初三压迫的。 身体拉开了以后,体育老师开始吹着哨子招呼他们高抬腿从五十米跑道的这头到那头。许多根本跑不动,高抬腿没一会儿腿就酸的抬不起来了。女生们基本情况都好不到哪儿去。累成狗了好不好,大家常年都不爱运动啊。 陈彦偷偷跑到许多内侧,企图用许多伟岸的身躯掩盖住自己娇小的身形。许多无语,难道这就是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变形运用版。 男生们的表现就要好多了。曹玮等人还重点被体育老师拉出来表扬了。于是这帮子男生全都各种臭显摆,个个都跟昂着脖子打算雄鸡一叫天下白的小公鸡一样。 许多累得偷偷改高抬腿跑为踮脚跳,被体育老师发现了,一顿急促的哨声,吓得她直接往跑道那头跑了。一直跟在她身体内侧的陈彦赶紧往前追,一边跑还一边喊:“班长,你等等我。” 然后必须得全班瞩目啊!体育锻炼多无聊,生活需要调剂。 许多重生以来一直致力于打造的成熟冷静人设完全崩塌。大家纷纷表示,班长好好玩啊。 许多:〒▽〒我不喜欢体育。 周炳推了推曹玮,挤眉弄眼:“哟哟,我们班的班长很卡哇伊啊!”被曹玮掐着脖子“啊啊”直叫。 曹玮朝许多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看到她正站在沙坑边上拖了运动鞋往外头倒沙子。因为单脚保持不好平衡,大半个身子全靠着足足比她矮了半个头的李娟,脸上带着赖皮的笑容。确实特别好玩儿。 他偷偷地笑了。 第118章 招生(上) 初一初二年级开学后,还发生了点儿小风波。曾经教过许多的英语老师刘老师被鞭炮炸伤嘴了。 起因好像是刘老师问学生家长要烟,家长无奈送了。学生不乐意了,他本来就很讨厌刘老师。然后他偷偷在烟里塞了小鞭炮(至于是怎么完善后续工作没让刘老师发现端倪的,没人知道),刘老师一点烟,吸了两口,嘴巴被炸了。 这下子这学生该倒霉了吧。可问题的关键是,刘老师不止问一个学生家里要过香烟啊。 初一年级有个英语老师辞职考研去了,现在整个初一都是他跟她老婆两个人教。两口子都爱问学生家长索要礼物。而且他直接指定的香烟牌子都是同一种。 这下子,嘴巴被炸伤了,连找凶手都无从下手。 许宁跟许多说,他们班上的人都骂刘老师活该,大嘴吃四方,终于炸豁嘴了。 刘老师也暗示过许宁给他送礼,还装模作样地上许家家访过一回。被许宁全程英语接待完毕后,再也不敢登门了。你牛掰啥,不就是英语老师嚒。我的英语比你说的溜,谁理你啊! 刘老师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上课时一直找许宁的茬儿。许宁这个小男子汉硬是扛住了,死活不接他的套儿。 这种人也配当老师,真心是玷污了老师这个神圣的职业。像李老师虽然开过小课堂,可他有东西教给学生啊,钱货两讫,二道知识贩子,贩卖出来的也是知识。刘老师呢,他们两口子的得意门生,就没有一个英语提的上嘴的。 礼拜天下午的学习小团体继续。许宁跟他的几个同学都在讨论刘老师受伤的事情,大家纷纷表示对这位神秘侠客的赞美,觉得他干得太好了,早该有人出来整一下刘老师夫妻俩了。 许多听他们说的义愤填膺,忍不住提醒:“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那个人被抓住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立刻有个平常跟许宁勾肩搭背的小男孩跳出来反驳:“怎么可能?刘老师自己都搞不清楚烟到底是谁送的。我看他只记得到底谁没给他送过礼了。”他也被迫给刘老师送过礼物,那烟好贵的,他爸自己都舍不得收。 许多笑了:“想查,终究能查出来。第一,真要查的话可以查出来这烟是哪儿卖出来的,从而推测出买的人是谁。第二,指纹,那根烟是炸了,那盒烟还在啊。万一在烟盒上查出指纹,不也能锁定是谁干的嚒。第三,这人在做这事的时候就能笃定刘老师记不清吗?别以为混放在一起,主人就一定搞不清楚哪个是哪个。有的人,天生对这方面记性非常好。” 几个小学弟都悻悻的,许宁的小同桌陆秋则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许多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有没有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刘老师未必会抽这条烟,他可能会送人,而且送的很有可能是你们非常尊重的人,像教我们班的李老师这些人,都有可能。礼尚往来,送烟很正常。这样被炸伤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些收下礼物的人了。还有可能他会把烟给卖出去,很多地方都收二手烟的。 刘老师问这么多人要烟,他自己肯定抽不完,很有可能会卖掉。如此一来,牵涉的范围就更广了。 现在因为这事儿起因不光彩,所以无论是刘老师还是学校方面都要压着,低调处理完了。可要是受伤的对象换了,那么很有可能会有公安机关的介入,事情就大了。又或者这回刘老师不仅仅是炸伤了嘴巴,整张脸都炸伤了,构成伤残了。他还会如此忍气吞声偃旗息鼓吗? 刘老师是做错了,但不值得你们当中任何人因为想惩戒他,而脏了自己的手。你们要记住,谁也不配让你们脏了自己的手。” 许多写完了一套化学模拟卷子后,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她打开门,不意外门口站着的是双目含泪的陆秋。 小姑娘一见她,眼泪滚滚而下,抽噎着说:“多多姐,对不起,我错了。” 许多赶紧把她拉进房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把这件事忘掉,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陆秋扎巴着眼睛,委屈地嘟囔:“他老欺负许宁,故意刁难许宁。我看他就讨厌。” 许多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问:“那许宁有没有受不了,崩溃什么的?” 陆秋茫然地看着许多,摇摇头:“我们都看不下去了,许宁还是没什么反应。” 许多笑了笑:“那就对了。人的一生漫长的很,我们总会遇上我们无法直接反抗,不得不忍耐的人或者事。打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呢,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忌。这时候,你们要么忍耐下去,反正他也不可能一直教你们。要么想想别的办法,老师有时候也是得讨好学生的。你自己多想想,以暴制暴,风险系数太高。谁也不值得你牺牲自己。” 陆秋期期艾艾地低下了头,嘀咕道:“反正我不准别人欺负许宁。” 许多:(⊙﹏⊙)b,小姑娘,你这么男友力max,合适吗?等等,我们家的小男子汉感情在你眼中就是个萌妹子啊。 晚自习结束回家,许多吃完夜宵上楼,许宁正在她房间里等自己。一见二姐,小男生赶紧站起身来,目光有点儿躲闪,带着讨好的笑:“姐,你回来啦?” 许多不动声色,点点头,拉开书包开始拿练习册开做。 许宁屁股上长了钉子,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走。许多也不管他,继续埋头做题。 终于还是许宁熬不下去,试探着开了口:“姐,你别怪陆秋了。我说过她了。” 许多头也不抬,声音波澜无起伏:“噢?这么说她告诉你了?” 许宁嗤之以鼻:“还用她说,我看一眼就知道了。姐,我讲过她了,她以后肯定不敢了。” 许多翻白眼:“关我什么事?我干嘛凶她。” “哎哟喂,姐你不知道,陆秋可迷你了。她说你比道明寺还帅,她可崇拜你了。她就怕你生她的气,不理睬她了。” 许多:……姐是女人,女人,女汉子也是女的!谁能来告诉一下她,为啥她要跟道明寺比帅嘛。再说,帅的明明是花泽类好不好。等等,画风怎么又跑偏了。 许多无语问苍天,抓着笔继续写方程式,直接赶人:“行了,行了,我不生气。赶紧滚蛋,姐忙的要死,哪儿有时间管你们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许宁出了门口还巴着门框问:“姐,你真不生气了?那我跟她说了啊。” 许多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这臭小子,还算有点儿良心。要是他全然一副撇清干系与自己无关的姿态,许多反而要心寒了。这世间,任何人的对你的好,都不应该被嫌弃。 刘老师的嘴伤事件最大的后遗症就是,初一年级的英语老师不够用了。 刘老师爱人一个人忙不过来六个班,再说她心里也堵着气呢,看这帮小崽子,个个都像凶手。 她借口自己跟丈夫都是外地人,本地没有亲属照顾,学校给请的护工终归是外人,她不放心,所以要求请假照顾刘老师去。直接撂担子不干了。 校长没办法,这时候下学期刚开始,也没地方给他扒拉老师过来了。好在师范学校分了两位实习老师下来。校长如获至宝,赶紧顶上。 讽刺的是,这两位年龄还不满二十岁的小老师,一拿上教鞭,初一年级的英语水平就大幅度上升了。两位老师不藏私不怕苦不怕累,从基础开始抓,把这群已经被带到沟里去的孩子硬生生地又给拽回来了。 校长还是担心教学质量。派了金老师等几位英语教学骨干过去听了两堂课,大家都觉得行。许多去老师办公室拿资料时,还听到金老师跟另一位老师小声嘀咕:“总比那两口子强多了。” 刘老师夫妻是港镇初中唯二从专业外语院校毕业出来的,一直有些看不上师范学校出来的其他老师,总觉得自己才是正统。他俩要是业务水平高个人能力强也就算了,可自己又拿不出手,可想而知该多遭其他同事厌恶。 许多深切地觉得,等这两口子作完了,回头一看,自己位子已经被人顶了以后,估计得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了。 前世应该没发生这件事。这么大的闹剧,要真发生过的话,许多觉得自己多多少少都要有点儿印象。 陆秋小姑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好个生猛小姑娘。 第119章 招生(下) 到了三月份,陈曦给许多打了个电话,今年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提前了,下个月就开始了。他给她寄了相关申请材料,让她好好看一看,填好了寄挂号信过去。 许多看了材料真心有点儿塞。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师大附中并不会因为她手上握着三个省竞赛一等奖就对她开绿灯。人家更感兴趣的是艺术、体育以及科技类竞赛的特长生。 总觉得有点儿欺负人。 陈曦打电话安慰她说,别被材料上冠冕堂皇的话给骗了。所有的学校都想要尖子生,师大附中也不例外。 他指导许多将初中三年的成绩原件(就是成绩报告单)、竞赛获奖证书之类的全部准备好。如果有特长的话,将相关证明也一并整理出来。 许多脑海一片空白,脱口而出:“特长?我有,我会写故事。” 陈曦忍俊不禁,追问道:“什么故事?” 许多一本正经:“我的故事可都是发表在《故事会》、《上海故事》之类的杂志上。你别笑,这种杂志稿费才高啊。” 陈曦也严肃起来,想了想,道:“那你也把它们准备好吧。有的时候,学校也要写作特长生。” 这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继续瞒下去了。因为像考试成绩之类的资料上需要加盖学校的公章。 许多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开诚布公为妙。她找了班主任,把事情始末交代了一遍。班主任楞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上县中了?” 许多坦诚相待:“县中是不错,但我也想冲一冲师大附中。”上一世,她的中考分数只差师大附中四分。许多觉得,如果不受生源地域限制,公平厮杀,她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些看似不够成功的人,并非不够努力。只是这些努力一方面被天赋局限了,另一方面被出身抵消了。家庭出身一般的学生,在见识上与家庭条件优秀的学生往往不可同日而语。 许多刚进医院工作时,一批进单位的有位男医生父母都是医院的领导。两人同时轮转到呼吸科时,有一次病人实在太多。男生就喊科里的两位副主任医师:“你帮我抽个血气(分析),你帮我推一下心电图机子。” 副主任医师都笑了,一口应下:“好的,主任。” 男生拱手求饶:“辛苦二位院长了。” 当时许多就惊住了。这事对她的震撼特别大。她设身处地地想,倘若换成她。她根本就没办法这样应对。她的父母她的生活环境都没有教过她这样的应对技巧。 阶层的固化不仅仅是人为设立的藩篱,还源自于富裕、高知阶层更懂得如何教育子女,为子女投注更多教育成本。老话中所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它普遍存在的现实意义。 许多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更加没有没有理由自怨自艾。她想要做的是,想法设法克服家庭出身的局限。学校跟家庭是孩子成长最重要的两个场所,后者她无能为力,前者她想竭尽所能的去拼一拼。 家长没有能力教给她,她也没办法自学的。许多希望通过学校、老师乃至身边的同学去学习。 班主任想了一下,字斟句酌道:“许多,你要知道。咱们这边情况特殊,师大附中不对我们县的学生招生的。” 许多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得先参加他们的自主招生,签下定向协议以后,就能解决学籍问题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许多什么都好,就是太有主见了。孩子想去更广阔的天空翱翔,作为老师,他有什么理由去剪断翅膀。 他点点头:“行,这些资料我来整理。需要什么,你跟我提。” 许多郑重地朝班主任鞠躬致意:“谢谢你,张老师。我特别特别感激你对我的肯定。”上辈子她没被生长环境中那些酸言酸语打击死,多半要归功于她遇到的这些好老师对她的肯定。 班主任摆摆手:“你能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大的回报了。准备这个没问题,但是学习一点儿也不能耽搁下。人家也是要中考成绩的。再说了,师大附中全省都数一数二的招牌,多少人盯着想进去。你得有颗平常心,不要太计较得失。要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山外青山楼外楼。” 许多笑了,笑了想,正色道:“其实老实讲,我并没有多少把握。只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看到光芒了却不努力争取的话。将来我一定会后悔的。” 材料是许多自己亲手交到师大附中的招生办公室的。许爸出差去海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许妈呢,许多现在还不想告诉她这件事。唯一知情的只有许婧跟许宁,非得跟着一起去。 许婧还好办,周末找个学校有事不回家的理由就行。许宁不得不对班主任撒谎请了礼拜六上午竞赛辅导课的假(许多跟程成的竞赛成绩极大地鼓舞了学校的士气,现在初一起就抓竞赛了),三个人一起跑去了师大附中。 许婧为了怕耽搁时间,还特意提前踩过点,好带着弟弟妹妹以最快的时间到达目的地。许多看着门口排起的一条长龙,吓了一跳,有种春运期间火车站售票窗口的即视感。 招生老师根本就没跟许多说话,直接指指办公桌,示意许多将档案袋放下了。然后自顾自翻检材料,核验完原件后留下加盖过学校公章的复印件,点点头,拿了张单子给许多填写完毕,挥手示意许多可以走了。 感觉好像公务员面试前的现场确认跟资质复核啊。不同的是,当年许多完全不紧张。 她考公务员纯粹是许宁被单位同事考上政府新闻办刺激了一把,自己报名时开玩笑给他姐也报了。 国考笔试当天是礼拜天,难得不上班不查房的许多根本不想起床,还是许宁威胁“报名费都给你交了,别浪费”,才勉强爬去考场。到了考试地点所在的学校,看看时间尚早,她还趴人家门卫室的桌子上睡了四十五分钟。 后来的事情,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说好的高薪高福利呢?全部么有。公务员三个人闲成猪,两个人忙成狗。她跟办公室的学霸妹子就是那两条汪星人,常常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姑娘,你为啥这么想不开,跑这儿来了呢。 始作俑者许宁也笔试都没通过。 这没天理的世道。 许多出了校门口,许婧跟许宁正翘首以盼,赶紧挥手叫她过去。门卫不让他们站的太近,说是堵着校门口了。 许多看着学校门口那一溜儿的豪车,心道,不错不错,挺好挺好,没白来,这会儿车展还没多如牛毛呢。 许婧跟许宁也看的挺开心,两人指指点点猜测车子都是什么牌子。许多视而不见。呵呵,反正所有的车子在她眼中长得都差不多。 这时路边一辆黑色轿车上突然跳下来个人。陈曦跑到许多面前,长长吁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许多怔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找我有事?” 陈曦开了车后门,招呼许家三姐弟上车:“上车再说。别担心,我满十八岁了,刚拿的驾照。” 陈曦找她是因为又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机会。外校高中部的提前录取面试。这机会他还是问他们班英语老师打听到的。 那位英语老师老爱拿乡下孩子许多刺激他们班学生,听说这小姑娘想到市里高中读书,便跟自己丈夫提了。她丈夫是高中部招生办的一个小头目,一开始因为许多是郊区生源,不打算费这个劲。 但是今天上午面试了几个学生以后,招生组的负责人,他的顶头上司表示生源质量比起以往总觉得有点儿下降了。他灵机一动,想到了许多,于是说了一句。 负责人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点头同意给许多加一个面试的机会。 因为这事直到今天上午才真正敲定,陈曦根本没办法让许多提前准备。因为面试就只有今天一天,外校不可能为一个学生单独再组织一次面试。他得到老师“要是那个小姑娘愿意来的话,就过来一趟吧。”的通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陈曦打电话到许家没人接,又联系上许爸才知道许多今天一早就来师大附中交材料了。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他开车过来找许多。 本来两人只是萍水相逢,陈曦也没圣父到佛光普照的地步。他愿意管下去。 一是于心不忍。就师大附中跟外校高中部招生的事,他一个外人都能轻易感受到那种对待农村生源不可言喻的傲慢态度。于他唾手可得的机会,她却要拼尽全力才能爬上来,死死抓着门槛,不肯放手坠下去。 他想,伸把手吧,这个小姑娘真心不容易。 二是陈曦是个自我要求极高的人,他既然一开始没拒绝帮她打听自主招生的事情,中途撂挑子这种事,他还做不来。 许多听到是要自己去外校面试,立刻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检查仪容,同时嘴巴也没停:“外校面试一般什么流程?是结构化面试还是无领导小组讨论?” 陈曦一愣,旋即认定自己没白忙活。这小姑娘自己有主意,早早就开始做各种能想到的准备了。他欣赏这类人,活着有计划有目标,肯努力肯争取,机会总是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解释道:“这不一定。每年面试的题目都不会交给学生带走,也不集成资料给后面的人参考。问题千奇百怪,结构化面试跟无领导小组讨论都有可能。我现在也不知道。面试完了的人也不准走,等全部结束了才能离开考场。” 许多点点头,跟公务员面试流程相类似。她所在的单位是行业内的职工培训基地,每年都要组织行业内招考面试工作。对这一套,她一点儿也不陌生。 许多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跟穿着。虽然这件黑色小外套不算多正式,但总算不出格,能够上面试考场。 每年他们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面试考生时,都觉得好多人是被网上所谓的经验跟面试培训班给忽悠了。 其实对于考官而言,尊重面试才是你最基本要做到的。你标新立异的最大可能性不是让考官眼前一亮,而是大皱眉头。在什么场合就要穿什么衣服。你都不尊重面试跟考官,考官怎么可能会对你有好印象。 许婧跟许宁坐在后排比许多更紧张。为了方便交谈以及表达对陈曦的尊重,许多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坐了副驾驶位。好在一路平安,顺顺利利地开到了外校门口。 许多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担心。你当初因为失眠,面试前一夜没睡,以下夜班的飘忽状态进了面试室,不也赢了嚒。现在起码你起码吃好睡饱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120章 面试(上) 因为许多需要留下资料复印件。核验完原件后,许多自己去面试准备室。原件由陈曦拿着带许婧跟许多去复印了。 陈曦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去了学校文印室。他们班上的英语老师正带着个女生在印资料。见到许多,英语老师还关心了一句:“找到许多了没有?” 陈曦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找到了。”他顺便介绍了一下许婧跟许宁。 英语老师一见许婧就笑了:“看姐姐就知道,许多一定是个水灵的小姑娘。” 许婧有点儿紧张,还是微笑着点头肯定:“是的,我妹妹特别聪明,特别漂亮。” 陈曦一面复印许多的获奖证书,一面偷笑。心道这姐姐还真是对妹妹有自信。许多距离特别漂亮的标准,真心有点儿远吧。 许婧倒一直觉得自己妹妹挺好看的。就是许多不修边幅的前世,她也觉得妹妹就是不爱打扮,白瞎了好条件。(⊙o⊙)…,由此可见,她的确是她妹妹的头号真爱粉。 那个女生整理复印好的卷子时,忽然滑落了一部分下来。许宁赶紧蹲下身帮忙捡。他看了几眼手里的卷子,迟疑道:“老师,这里,这个单词是不是印错了。中间应该是a而不是o。” 女生凑过去看了眼,不是特别肯定。这个单词已经超纲了,她也不太认识。英语老师闻声过去看,惊讶的挑挑眉:“你怎么知道?” 许宁腼腆地笑了笑:“我在《arms》上见过这个单词。” 这个男孩子的发音相当地道,一点儿也不带地方口音。英语老师开始有些兴趣了:“你们家有人从事英语相关的工作?” 乡下是从初中才开始教英语的,一般也没有太好的条件。这家的孩子,一个许多出类拔萃,现在她的弟弟居然也不错。这一听,孩子看的是英文原版的小说啊。 许宁摇摇头:“没有,我一开始英语是我二姐,我二姐就是许多,教的。我姐先教我音标,把初中英语书丢给我。等我大姐去卫校上学以后,她就让大姐帮忙借英文原版小说给我看。我喜欢看,所以一步步的就开始对英语感兴趣了。对了,我姐一直天天带着我听bbc的新闻,还怕我看书多了费眼睛,让我听英文小说。” 英文老师有点儿诧异,没想到这个许多还是自己摸索出的学习方法。她听过许多的英语决赛口语现场,当时就发现这个小姑娘的知识面相当广,看过的书也多。她本以为是家教使然,没想到竟然是自学成才。 许宁还在滔滔不绝,他二姐是他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无论什么样的困境,他二姐都有办法解决。许婧也加入了谈话。两姐弟的重点是花式夸奖许多多能干多厉害。 陈曦复印好了资料也没立刻要走。他有些惊讶,原来许多早早学习完初中阶段课程是为了帮大她两届的姐姐补课。竟然还真把她姐姐给拱进了卫校,许婧的中考分数也算可以了。她还辅导自己的弟弟数学竞赛,让弟弟得了一等奖。 许婧跟许宁不约而同地省略了李老师的功绩。姐弟俩直觉要想方设法增加许多的优秀度。许多本来就优秀,为什么要埋没她的优秀。 一直在边上没怎么说话的女生突然问许宁:“你怎么不来我们学校啊。你那个数学的一等奖是可以进我们学校的。” 许宁摇摇头,腼腆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英语老师倒是对许宁本人的兴趣更大。正好手上没什么事,她干脆将许婧跟许宁都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姐弟俩在这里等面试结束。 许宁心里紧张的要命,生怕自己说错话了会给许多的面试带来麻烦。 他想起二姐跟他说过的话,如果你的交谈者比你年长比你聪明比你经验丰富,那么千万别在他(她)面前撒谎,你可以选择不说,但不能说假话。 因为你的社会阅历不足以让你编造出足以欺骗住对方的话。 英语老师问了许宁不少问题,间或还跟许婧聊上两句。听许婧说到现在为止许多还会看她的专业书,帮她复习、整理学习思路时,英语老师忍不住笑了。这个许多,哪里是在当妹妹,当姐姐,简直就是包揽了姐弟俩爹妈的工作了。 那头又当爹又当妈的许多同学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外校的招生一向以神秘著称。比起师大附中和省实验,外校身上蒙着一层不明觉厉的纱。 这所学校的神奇之处在于,高中部对外招生名额非常少,只有从外校初中部升上去人数的八分之一。而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高中生是不参加高考的,直接保送以及出国,真正参加高考的反而是极为少的一个数字,导致他们小样本的高考一本率高的吓死人。 现在,许多坐在这所神奇的学校的面试室准备室里囧囧有神。许多以前的同事中有师大附中的,有省实验的,有市一中的,可就是没有外校的。所以外校对她而言,基本是张白纸。 其他人都在休息或者准备,只有可怜的许多还要先写两张卷子。她是临时加塞的,根本没有给她额外的笔试时间。 来了位老师发给她卷子以后就走了,也没人监考。许多绝对不敢作死作弊。再说能获得加试资格的都不是傻瓜,谁会这时候跑过来表演拙劣的同学爱啊。 全英文卷,做的许多觉得头发都要掉一半。这题目,真心忒难了。词汇量太大,难度系数太高。简直让人无法愉快的玩耍。 两张卷子只有一个小时的答题时间。然后许多被带进了一个小会议室。考官牺牲了他们宝贵的休息时间,给她做英语口试测试。 口语题目是随机抽取一个话题进行演讲。神奇的是,许多抽到的题目是对“911”事件的看法。 真是绕不过去的“911”。许多以之前准备过的讲稿为基础,调整了一下前后顺序,然后开始侃侃而谈。三位考官皆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反应。最让许多沮丧的是,年纪最大的那位竟然在她演讲时打起了盹来。 好吧,许多理解。有午睡习惯的人,吃饱了以后就是神来了也拦不住周公的殷勤。 她大学时,有一次马天宇到他们学校做宣传。舍友给了她一张门票。然后,活动举办时间是下午一点半。(⊙o⊙)…爬不起来。于是,她就辜负了那朵娇花。 可是被辜负了的人变成了自己,依然觉得沮丧,肿么破。 面试分成两部分,包含了结构化面试和无领导小组讨论两个部分。许多真正坐在面试室里时,反而逐渐放松下来。紧张劲儿刚才在准备室里面都用完了。 跟陈曦说的一样,结构化面试的题目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而且题量相当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足足问了许多十道题目。 她只好言简意赅,直接用最简洁的语言概述出自己的回答要点。这几年写故事的经验帮助了她,因为故事最重要的就是故事核,简单几十个字就能概括出自己故事的要点。 许多觉得自己答的还行。虽然从考官始终保持不变的微笑中无法判断出他们是否满意她的答案,但许多已经把自己想表达的观点给表达出来了。 无领导小组讨论总共有十个人。他们彼此都是竞争对手,此刻却必须得作为伙伴坐在一起讨论问题。这个问题也挺有趣,是“假设世界末日来临,森林里只剩下四个人,你们携带了一切人类文明,但必须要吃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才能活下去,你会怎么做;如果不吃,要如何活下去?” 许多占了重生的优势。类似的问题她见过,刘慈欣跟人酒吧里谈论相类似的话题。 许多选择了当leader。她知道这是个高危险的角色,以她接触过的面试情况分析,大部分leader都是第一个被淘汰的角色。 为啥?因为这么多人讨论问题就跟在天涯上开帖子讨论一样,非常容易歪楼。 一组人的讨论都跑题了,责任肯定得leader首当其冲负起来。 真正工作中,leader往往由领导或者领导指派的人担任,领导身份无形中就为leader增强了权威性。 可这种无领导小组讨论不一样。人家根本不买你的账,如果你在阻止别人欢快跑题的过程中不注意策略,那么你个人能力再强,你的观点再实用再独到都会被以“情商低”的名义pass掉。 最保险的是选择那个总结陈词的角色。貌似最沉默,但这个角色的思考时间最多,如果总结做的好,也会非常出彩。 但许多想挑战一下自己,尝试当一回leader。 她毕竟是个成年人,当过老师,当好一群学生的leader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许多自觉自己的客观条件在这群人当中并不占什么优势。外校吸引着全市乃至全省最出色的一帮学生。 许多记得当年外校小学部因为在本市一个极为偏僻的大学城设立了分校,该地段内房价一夜之间飚了三倍。在这群真正的天之骄子中间,她必须得拼一拼,才能占据主动的优势。 因为她先开了口,因为她是女生。其他学生虽然还有人跃跃欲试,但并没有人直接开口否定她的自荐。 许多微微一笑,直接开门见山,建议大家采取结构化研讨模式。 第121章 面试(下) 原则上除了记录者以外,每人都要发言,每人只发表一个观点,已说过的观点不再重复,没有新观点跳过,如还有观点,可继续顺序发言,直到没有新观点为止。 最后由三人负责汇报讨论结果,一人为主,其他两位负责补充。其他组员不允许在汇报过程中补充发言。 这是许多在参加部里组织的办公能力培训中学到的方法。优势是让枯燥的话题变的有意思,增强所有人的参与度,提高大家积极性。 她选择这么做是以为她对这个套路最熟练。每次支部开会,她作为组织委员都建议书记这么做,连最枯燥的学习讲话什么的,大家都能够参与进去。 许多知道,在他们整个讨论过程中,外面的那些考官一直都通过监控录像在观察他们。她提醒自己要注意仪表和体态,并且充分运用了桌上的纸笔。 每一位同学发言时,她都不时记上两笔,始终面带微笑,直视对方的双眼。 有人跑题时,她会在对方断句的间隙表达自己的赞美“这个观点非常有趣,后面我非常希望能够再跟你深入地讨论一下。我很想知道,就今天这个话题你怎么看。” 整个无领导小组讨论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争取上台汇报机会的是三位男生。他们采取的是石头剪刀布的方式来决定谁是主谁是辅。 许多觉得这方法挺好,抓阄实际上是最公平的选择方法,因为没有规则。 男生们汇报的时候,坐在许多左边的女孩一直想要插话。最终她在两位辅助者都回答完毕后,举手要求补充观点。 许多在心中哀叹,姑娘,无领导小组讨论最大的忌讳就在于缺乏大局观。试图证明自己优秀而别人平庸是最不可取的做法。 许多最后被追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组员只能一次提出一个观点,没有新观点就得跳过,不能重复相同观点。这对后面的人是否不公平。 许多微微一笑:“绝对的公平就等于不公平。一个小组最大的存在意义是解决问题。所有人都是为了这目标奋斗,而不是单纯地展示自己。跳过意味着节约时间,对整个讨论推进具有正面意义。” 她不知道这最后一问究竟是为她打开了晋级青云阶还是淘汰之门。她始终在揣测考官究竟想要什么,并针对此做出相应的反应。所谓完全展示真实的自己,绝对是骗人的。人类发个自拍还得上美颜呢。谁不喜欢美好正面的事物。 许多本来就是最后一组面试的学生,她结束以后,整个面试流程全部结束了。招生组的负责人宣布结果会在一周后公布,到时通知签定向协议。 好歹还有一周的缓冲时间。许多出了面试室才发现自己后背又湿又冷。 她实际上胆子小的很,但从小爱逞强。站在讲台后的腿抖成筛糠,脸上依旧能挂着镇定自若的微笑演讲。撑住,撑住,结果还没敲定,在真正离开外校之前,她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在考查范围之类。 你永远都猜不到考官的脑洞究竟是怎么开的,他们又究竟以什么样天马行空的标准选择学生。 许多一直保持着唇角微微上扬的愉悦神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休息室。 早上来不及做饭,她跟姐姐还有弟弟都只买了杯豆浆跟煎饼。因为煎饼里头加了芫荽末子,她担心师大附中的招生老师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只喝了半杯豆浆。怕喝太多跑厕所不方便。 后来陈曦找过去,她全副身心都放在外校的面试上了,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 许多是分在下午组面试的。外校的确为考生们准备了午饭,一人一份快餐。可是许多赶到外校时差不多刚好是十二点半多一点的样子,考生们基本已经吃完。 准备室的老师也默认她是吃过饭过来的,谁也没关心她的午饭问题。就是许多自己,那会儿因为高度紧张的情绪,即使吃什么也会吐出来的。 这一天精神消耗太大,许多走出去的时候腿都在微微颤抖。她又冷又饿,非常担心吹了外面的冷风的话,自己会感冒。好在外校的面试室朝南,春天的阳光柔软且温暖,吹面不寒杨柳风,像一双充满慈悲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许婧跟许宁因为不是本校人员的缘故,只能远远的在面试楼的外面等待。陈曦看他们心神不灵的样子,主动提出去楼里面找一找许多。 感谢心地善良的陈曦同学,因为许多已经头晕眼花,勉强撑着墙角才没摔倒。陈曦看她脸色不对,上前关心到底怎么了。许多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在发抖:“快,赶紧带我出去。” 她要真在这里晕过去的话,啥也别想了。不管是身体因素还是心理因素,那妥妥的绝对硬伤。 陈曦碰到了她的掌心,又湿又冷。他也是无语了,这个许多,身体该有多差啊!上次考数学,她交完卷差点儿晕倒。现在来面个试,又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看上去也不是孱弱的人,怎么这么外强中干。 就这样,她姐还好意思大言不惭“非常漂亮”,果然是亲姐。 许多没好气地翻白眼:“你饿一天试试!我从早晨到现在就喝了半杯豆浆,还不是现磨的,豆浆粉冲出来的水。” 陈曦啼笑皆非,心道你自己不好好吃饭怪谁啊。旋即他想到了他是中午将许多从师大附中校门口拖过来的。估计这边招生组的人也没给她准备吃的。他身上没揣吃的的习惯,只好先扶着她离开面试楼再说。 许多出来吹了一路风,那阵心慌劲儿反而慢慢压下去了。下了楼梯,她人虽然虚弱,但已经能自己站稳走好了。 许婧跟许宁远远地朝她挥手,示意她过去。许多一下子心旷神怡起来,那些纠结那些犹疑全都倏尔消散。她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也朝她们挥手。 陈曦刚好侧了一下头,看到她春光明媚的脸。那种心满意足到要溢出来的喜悦让她原本并不出众的五官一下子似乎神采奕奕了起来。 他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她姐姐大概也就是稍微夸张了一点儿。这小姑娘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许多欢天喜地地朝姐姐跟弟弟奔过去。步履轻盈的,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是要死要活的模样。要不是自己掌心到现在还残留着她手上湿冷的汗水,陈曦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他看错了。 许多想请陈曦吃饭,被他婉拒了。因为许多的事,他这一整天都基本泡汤了。既然正事已经解决了,他不想再搭上一晚上。 许多也没再三再四地邀请下去。她虽然感激陈曦,也想让对方明确感受到这份感激;但两人始终并没有多少交情,人家未必愿意再消耗时间。 她在医院工作时,最讨厌被主任拉出去吃饭。倒不是饭桌上要喝酒。药代也不怎么敢在酒桌上劝女医生喝酒。 她只是单纯地不愿意浪费一晚上的时间。 有那个时间,她健身、看书、睡觉干什么不行,她又不差一顿饭吃。不仅她这么想,她们科室的医生基本都畏这种饭局如畏虎,总要想方设法推辞。 许婧请弟弟妹妹去吃火锅。在去的路上,三姐弟先一人要了碗红豆珍珠圆子汤,又一人来了份梅花糕。许婧跟许宁也没吃中午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等到了火锅店门口,发现要排队等位子。许多看了眼店名,直接拉着姐姐跟弟弟走。没啥,不过在她大学年代,该著名的火锅店因为地沟油事件上新闻了。 后来许婧还是坚持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家清真店,要了他家的牛杂汤跟牛肉锅贴。许多一口咬下去,真心好吃啊。为啥这店名她没听说过。《舌尖上的中国》介绍的也是另一家店。 三姐弟埋头一人干掉一大碗牛杂汤,集体干光三十个牛肉锅贴后,终于有精神开始聊天了。 许婧跟许宁都好奇许多回答的怎么样。许多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成绩得一周后才公布。不过她也坦言,机会大概不怎么大。因为外校才是真正的本城权贵子女集中地。 外校的学生出国留学比重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在当代中国,基本上只要父母家庭有点儿能量,都会愿意将子女送出去见见世面。当然,见完了世面能留下来定居更好。 她大学毕业后干过两份工作,一份是医生,一份是公务员。这两份工作的同事家的子女,最优秀的那一拨全都出国定居了。 陈曦之前压根没跟她提过外校的高中部也是这个缘由。他坦言,叫她过来就是让她多一次机会,但这机会的胜算并不大。他告诫许多别放松,好好准备师大附中的招生考试才是正途。 许多也不失望,因为一开始也没抱什么希望。这次面试机会就像在街上捡到了一张彩票。精心研究推断号码的中奖者都寥寥无几,捡彩票的还想捡漏?这脸得上唇贴天下唇接地,大的没谱儿了吧。 权当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本宝宝出门见世面了。 许婧、许宁有些失落。姐弟俩一下午都呆在那位初中部的英语老师宁老师的办公室里。宁老师跟他俩聊天,不时接电话处理一下事情。他俩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但隐约觉着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许多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吃过晚饭,搭上去县城的公交车,然后再从县城公交总站坐最后一班到港镇的公交车。 拼命跑,追上车子后,他们一上车就哈哈大笑。春风沉醉的晚上,为什么要不开心呢。即使两所学校都最后仍旧是镜花水月又怎样。起码她知道过,她努力过。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亦不会因此而脏了手。 一周后,外校的面试结果出来了,许多名落孙山。不过同时她收到了个好消息,她通过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考试的资格审核了。 第122章 考试(上) 许多开心地差点儿跳起来。她捧着电话机,不停地跟爸爸强调“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许爸“呵呵”笑,各种花式赞美许多的聪明好学。 没错,她留给师大附中的号码是许爸的手机号码。她根本没留自家的电话号码。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忌惮至斯,真心好过分。但许多不愿意其中再起任何波澜。她对许妈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都不打算再给予任何信任。 前世,许婧有笔钱摆在许妈手上。 许妈在未通知许婧的情况下,就主动提出要借给一位亲戚(就是那位女儿嫌弃许妈塞给她家土特产(许多从工作的城市买回家孝敬父母的)太多,都扔掉了的亲戚)买房付首付。 最讽刺的是,人家根本没提自己手上紧之类的话。后来许婧从许爸口中得知此事,直接威胁要把钱从许妈手里要回去,许妈才消停下来。 许多在医院工作时,许妈俨然就是院长。动不动一个电话给许多,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亲戚朋友就找上许多,要求许多带着他们到医院各个科室看病。 许多忙得连吃午饭的时候都得写病历开医嘱,还要挤出时间来招呼这堆祖宗。极品一堆,全指望着许多领着看病可以不掏钱。许多大发雷霆拒接她妈的电话之后,才收敛一点。 后来许多执意要离开医院,许妈坚决反对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许多着想,她能享什么福。 许多不无讽刺地想,我要不在医院工作了,你上哪儿过院长瘾,上哪儿被人追捧去。 你在给我找那么多麻烦时,有没有想过我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医生,在医院里求人办事也是要赔尽笑脸低声下气,也是要给出人家相应的回报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得有多难才能在科室里站住脚。 她妈想不到。她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方便。 许多上大学时,她们宿舍都有午休的习惯。她妈有事老爱中午给她打电话。吵得整个宿舍都睡不安宁。 许多跟她妈解释了,让她妈避开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半的时间段。她妈答应了,下次还是这个时候打。 许多愤怒之下午睡关机,这下子好了,连正在坐月子的许婧都被惊动了,无奈给她留言:“你赶紧给妈回个电话吧。” 重生以后,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对于许妈所谓的儿女心重,许多也是呵呵了。许妈一直看舅妈不上眼(带坏了她白莲花一般高洁的弟弟,她看的上眼才怪!),但就全心全意对待儿女,为儿女铺路这一点而言,舅妈甩了许妈一百条街不止。 许多一点儿不敢冒险。她现在对许妈唯一的要求就是,同在屋檐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给我找事。 许妈现在往娘家跑的少了。丈夫再三跟她强调,多多初三了,是关键期。她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初三又怎么样了。现在这家里全翻天了,一个个都成了大小姐大少爷,全要她跟个老妈子似的伺候。 许多这丫头也变拐了,整天甜言蜜语地讨她欢心。啥活也不干,整天就是看书看书看书。许妈喊她干活她也不拒绝,只说把这套卷子做完就过来,晚自习要交上去。可等她写完卷子,只剩下匆匆忙忙吃晚饭的时间了。 许妈又不能让女儿不上学去干活,最后只得自己咬牙做了。 许妈对于儿女的进学其实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许多跟许宁相继出来工作以后,许妈曾经感慨过:“哪里晓得你们还有考出来的一天啊。那时候就指望着将来到镇上哪个厂里头上个班。幸亏你们考出来了,不然要是到厂里上班的,苦死了还挣不到钱。” 上一世的许爸也没好到哪儿去。许多在医院工作了两年。有一次跟许爸上街时,碰上熟人。 这位熟人的女儿就是当年中考时被无良老师忽悠了,明明达到县中分数线,却不得不去上了一所中专的姑娘。彼时姑娘所在的单位转公了,姑娘也成了公务员身份。 跟熟人分手后,许爸对着许多感慨:“当初你上那所中专也不错啊。还能早三年出来工作。” 许多:次奥,什么鬼!有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差别很大的好不好!尤其对我们这种没啥背景的普通人。 许多是工作以后打交道的人多了,才越发觉得教育背景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听上去非常势利眼,但你只要真大量接触过,就会明白个中的差异。 许妈没法给许多好脸。纵使这个女儿整天对她笑眯眯的,她也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在许多面前,她浑身不自在。这哪儿像个小姑娘啊,拐的不行。李媛还比她大一岁呢,人家才是个真正的小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人聪明,成绩好,还乖巧懂事勤快能干。 没错,多年来,李媛一直是许妈心目中理想女儿的标本。 当初中考成绩出来后,许多上了县中统招,李媛读的自费。所有的李家人包括许妈本人都是震惊的。 因为在他们心目中,李媛要比许多优秀很多。许多考的好是因为乡下中学卷子简单,李媛没考好必然是各种客观因素造成的发挥不到位。 在许妈看来,许多的优秀(学科竞赛没办法说卷子简单了,李媛连初赛都过不了)固然让她得意,不愧是她李琴的女儿。但也让她不自在,觉得她弟弟的女儿怎么被比下去了呢。嗯,肯定是当妈的责任,李媛她妈当年上学时就蠢的要命。 许多对许妈的纠结视而不见。她一个披星戴月的准中考生,干嘛在意她妈在灯光下耷拉着的那张脸。她对于充当她妈人生导师这一角色毫无兴趣。路她都给她妈指过了,她妈不走,她还能打着她妈走?别开玩笑了。人只能为自己而活。 许多骑着车子去学校。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随着中考一步步逼近,不用任何人提醒。大家都自觉主动地增加了学习时间。许多刚放下书包,班主任就喊她去办公室。趁着没人,把一封挂号信递给了她。 许爸单位在市区,而且经常出差,留他的联系地址肯定不保险。许多不想招摇,干脆征得了班主任的同意后,将联系人地址留了班主任的。 班主任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许多家明明距离学校不远,为什么不写自家地址。但想到可能村里人没有隐私观念,甚至有可能代收信件后还会私拆信件,他也就同意了。 挂号信的内容是通知许多何时何地去参加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考试。注明了考试方式分笔试与面试两部分。笔试总分值为两百分的综合卷子,考试时间为三个小时。面试在当天下午进行。 许多心道师大附中这不仅是在考学生智力,也在考体力啊。这一天下来,非得累得够呛。 为了不耽误考生的学习时间,自主招生考试安排在四月份的一个礼拜天。 陈曦给许多找了不少往年师大附中的招生试卷,打包给她寄了过来。在这学期开学以后,他就陆陆续续给许多寄了不少资料。否则就这从通知到考试不到两个礼拜的功夫,把一天拉长为四十八个小时,许多也来不及准备。 师大附中的招生考试从上午八点半钟就开始了。三个小时,三百道题,密密麻麻的四张纸的卷子。许多看了第一眼就觉得眼花,这要是密集恐怖症患者,见了保准得呕吐出来。 卷子内容真心包罗万象。 有让你从文学跟物理学角度分析“阳光总在风雨后”的,有让你解释何为“白马非马”。什么文学常识,数学证明题一大堆。 最让人无语的是,四张纸的卷子(正反两面都印着题目),有一张半是用英文写的。其中一面除了语文的名句默写以及对对联以外,基本都是英文。 多么丧失的考题。难怪师大附中高考成绩遥遥领先,人家招进去的生源水平就稳稳压了其他学校一头。 还有道题目是阿基米德龟兔赛跑悖论。兔子速度10m/s,乌龟1m/s,乌龟在兔子前面100m,兔子能追上乌龟吗?为什么? 许多一面看一面吐槽,心道谁家的乌龟一秒钟能跑一米啊。好个跑步小能手。这题目是道著名的悖论。兔子跑了100米时,乌龟又往前进了10米,等兔子再跑完这10米,乌龟也往前爬了1米,如此循环,兔子始终距离乌龟一步之遥。 许多应用了无穷等比数列跟量子理论解决这道题目。 因为这题悖论产生的先决条件在于最小长度始终能够无穷小下去。但依据量子理论,长度中存在最小长度即普朗克长度。当龟兔之间的距离为普朗克长度时,二者之间距离不会再缩小,下一刻,龟兔等位了,在下一刻,兔子超越了。 等全部卷子做完,考试时间已经结束了。许多甚至连检查前面有没有漏题的时间都没有了。监考老师过来收她的卷子时,低声嘀咕了一句:“居然做完了。” 许多:(⊙o⊙)…老师,你几多个意思,都没指望学生做完你出这么多题目干嘛?不知道绿色环保节能啊,不知道低碳生活啊。 出了考场直奔师大附中的食堂。师大附中财大气粗,五十块钱的报名费还包含了中午一顿饭。许多怀着不逊色于去清华北大长见识的土鳖屌丝心态兴冲冲地跑去食堂瞻仰了。 第123章 考试(下) 据说全市高校中,师大两点引以为豪,一个是妹子们美美美(师大雄性为稀罕生物),一个是食堂好好好。后者以味美价廉傲视群雄。 许多心道,那师大附中食堂应该也不错噢。虽然据说师大附中的孩子们挺看不上师大,竭力想跟师大撇清干系的。 师大附中礼拜天学生不上课。食堂专门开了两层楼为他们这些考生服务。 许多一看那一溜儿二十多个窗口,心道附中这回是下血本了。每个人可凭饭票在任意一个窗口点两份吃的,五十块钱的自助餐都不带这么爽的好不好。 五百多号来自全省各个城市的考生(师大附中有省招班,面向全省招生),个个都激动的大脸小脸通红,带着有荣与焉的兴奋。 许多觉着吧,要是师大附中这么天天敞开了让她吃,她扒着门都不带松手的。 好久没吃自助餐,真心好怀念啊。许多立刻端上餐盘,跑去人最少的窗口排队。反正中午也捞不到时间跟地方睡觉了,姐先吃个够本儿再说。 她要了碗牛肉粉丝汤,数数牛肉居然有十几片,比外面十八块钱一碗的量都足。吃完了居然还觉得有肚子,她又没出息的要了半份皮肚面。 端回位子上时,许多意外碰上了熟人,王泽,她高中时代的班长。 王泽居然也认出了她,主动朝她点头致意。他们有三个人,应该是校友,正在聊上午的考试题目。 许多略一迟疑,还是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现在食堂大厅几乎座无虚席。她临时走人一是找不到位子二也未免显得不够大气。 王泽见她坐下了,微笑着打了招呼:“你也过来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啊?我本来以为你会报省实验呢。那么多竞赛一等奖。” 许多挟起一颗皮肚面里头的鹌鹑蛋,吹了吹,笑道:“瞎碰运气呗。我成绩一般,那几次竞赛都是运气。” 王泽的同伴笑道:“一等奖啊,几次竞赛,求分我点儿运气吧。” 王泽白了同伴一眼:“你少来噢,你还有竞赛不是一等奖的吗?” 那人笑嘻嘻地没反驳,自我介绍道:“江冠南,王泽的同学。认识一下呗,美女。” 许多笑了笑,放下筷子,正色道:“许多,港镇初中的。很高兴认识你。” 许多对江冠南有点儿印象。他们区当年的中考状元。 其实人家已经提前被师大附中招走了,完全不需要参加中考。结果因为他们学校需要中考成绩,老师硬是软磨硬泡将他从家里挖出来送上了中考考场。 这位大爷打着呵欠穿着拖鞋进的考场,一到能交卷的最短时间,立刻交卷走人。就这样,还拿了全区中考状元。 许多都能感受到这世界充满了森森的恶意。 江冠南同学的名字据说意思就是冠绝江南。 三人中另一人一直在哀叹题目太多太难,江冠南也跟着附和。 许多心道,呵呵,大家都会做戏。那个人是真觉得难还是假觉得难她不知道,江冠南同学,你好像是以自主招生前几名的成绩进的师大附中。我都能做完的卷子,你会觉得难?骗谁呢! 吃完饭,坐在食堂里简单聊了会儿天。下午一点钟,面试就又开始了。不早点儿不行,考生人数实在太多了。 比起外校的面试模式,师大附中的面试流程更加像大学的自主招生。题量很大,但每个人抽到的题目都只有三道。于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万一抽到的题目是自己不擅长的,也只能趴在桌上哭了。 许多抽到的题目都挺中规中矩的,感觉跟公务员面试似的。不危险,但也不怎么能出彩。许多谨记多说多错原则,对于自己不清楚的部分一句话带过,重点阐述了自己比较熟悉的观点跟论证。 最搞笑的是有位女生因为在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喜欢音乐舞蹈,擅长跳舞。然后那个考官居然找了首《东方红》的伴奏带,让那女生直接歌伴舞。 然后,然后女生震惊了。许多面试完了回到休息室,看到那女生正趴在桌上掉眼泪。 还是脆弱了点儿啊。想当年他们医院的清一色的男主任们上台跳《nobody》时,妥妥入戏无压力。 结束了整个自主招生考试的流程,许多终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中考复习中去了。为了准备这个考试,许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上次中考模拟考试,许多比程成少了一分,从初二以来第一次让出了第一名的宝座。许多并不惊讶,她实在没时间背政治了。光一个政治,她就足足比程成少了五分。 许妈知道成绩后,脸挂的老长:“好啊好啊,这回第二,下回第三,看你到中考的时候掉到什么名次去。” 许多很想怒怼回头,我考不好不正如你愿嚒。但最终还是保持沉默,没吱声。她也不想跟母亲走到这一步,但她能力有限,改变不了母亲的神逻辑,所以她只能远离。 班主任在她回来之后长长松了口气,提醒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加油!必须得抓紧复习了。” 许多赶紧表示接下来她会全身心投入到中考复习当中去。 许多没说大话,她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的相关资料统统打包收好。这些资料来的不容易,她可舍不得丢,她还有个弟弟许宁呢。 翻出时政题小册子,开始背时政要点。经过这么多年下来,她渐渐琢磨出点儿门道来了。中考时政怎么可能把关注点集中在国外,同学们,请跟着出卷老师将目光关注到自家来。 她当年中考时,五十分的政治题拿了不到四十五分,她当时觉得还有点儿冤。她政治学的不错啊,基本上都把书给背下来了。现在想想一点儿也不亏,谁让她关注错了方向。 许多决定后面的复习,她要着重再拎一拎政治。至于其他科目,将书本每天都刷上一遍。她目前的解题能力是具备了,就怕在一些小的知识点上疏忽了。那一分分的加起来,蚂蚁咬死大象。 中考复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先敲响中考钟声的是体育测试,没错,四月份下旬就要考体育了。 经过了两个多月操练的初三学生们发出一声欢呼:太好了,考完就不用再天天绕操场跑圈了。真心生不如死啊。 体育老师一脸遗憾:这些学生啊,居然不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许多心道:么法子,人穷志短,只能先透支本钱了。 一过清明节,天就渐渐热起来了。老师叮嘱大家考试时要穿短袖上衣,配运动短裤。 许婧听说后,特意给许多买了一套阿迪的行头。等妹妹换上了展示给她看,许婧发出一声惊呼:“多多,你的腿怎么这么白这么长这么直?!” 许多:o__o“…姐,你说说就可以了,真不用上手的。摸大腿算几个意思? 许多跟她姐展示了何为莲花逍遥坐,肯定道:“你坚持练上一年,肯定能瘦腿,而且腿还会变直。” 然后又跟她姐传授了走路时的注意事项,要吸肚子,用屁股跟大腿内侧发力。最重要的是不能跷二郎腿,不然腿会变形的。 许婧对自己身体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腿。她个子小,腿自然长不到哪儿去。本来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被妹妹的大长腿一刺激,感觉短腿好忧桑。 她好奇地问了句:“多多,你多高啊?” 许多换下运动装,没甚在意地答道:“一米六五啊。” 许婧摇头:“肯定不止,我们宿舍最高的,我上铺一米六六,好像还没你高呢。” 许多心道:在真实身高基础上增加三四厘米都是正常的啊。 许婧却来了兴趣,把她跟许宁都拉到墙边,先贴墙站好,划出道儿。然后拿出她妈做衣服时用的皮尺,仔细测量。 (⊙o⊙)…,许多的确长个子了,长了两厘米,现在是一米六七。许多估计这差不多就是自己的最终身高了,后面基本上不太会长了。 许宁个子有一米六。但他现在还没开始蹿个子,不急不急。许多记得最后许宁差不多快一米七五的样子,也不算矮了。 只有许婧最悲伤,她才一米五五。许多摸摸她姐的头,感觉她姐好小好萌啊。 许婧哭丧着脸。许多给她出主意,要不一天喝杯牛奶吧。或者打篮球也行。据说飞人乔丹爹妈个子都不高的,他是靠打篮球把个子给拉高的。 这个传说的真实程度非常值得怀疑,因为身高的决定因素遗传占第一位啊。 许婧嫌打篮球太野蛮,她决定从今天就开始跳绳。 许多赶紧让她姐穿三件运动内衣再练跳绳,开玩笑,伟大的地心引力无所不在,真的会下垂的。 至于许多童鞋自己,咳咳,这个,那啥小的人么有这种烦恼。 体育考试是学校从公交公司租了辆车,集体将他们拉到考点——另一个镇上的高中。 大家都既紧张又跃跃欲试。平常成绩没练到位的人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平常体育成绩好的学生则是左顾右盼。 许多觉得他们班上有个叫曾倩的女生最冤枉。这菇凉的脊柱骨跟一般人不一样,就许多目测来看,跟长在前面一样。她可以轻松下腰,作船型时头能碰到腿脚,可是她做不了仰卧起坐。 曾倩身材是瘦长型,跑步跳高皆是一把好手,奈何生不逢时,这些体育测试都不考。她坐在车子的后排,神情落寞地盯着车窗往外看。 许多想了想,终究没忍住,悄悄到她身边坐下。曾倩怔了一下,勉强对她笑了笑。许多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别怕,一定有办法的。” 曾倩楞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她。 许多微笑:“等你开始测试时就知道了。” 体育测试时,给他们量成绩的是附近部队的官兵。 许多记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量出来的成绩都是水分十足,比如说实心球10米才是满分,只要达到9.5米他也算满分了。立定跳远也是,只要相差不算太远,他一律给记成满分。 当时他们几人一小组,集体测试,临时的小组长是个胖胖的女生,立定跳远根本跳不起来。那位穿军绿色短袖衬衫的小兵哥犹豫了一下,看那姑娘可怜兮兮地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还是报出了满分的成绩。 旁边专门记成绩的另一位兵哥也视而不见,完全按照他报出的成绩记下来了。 许多估计是他们学校事先打过招呼了。 等到了考场,果不其然,一个个成绩都人为拔高了差不多10%。许多还听到有同学小声惊呼:“我能跳到一米八?” 许多赶紧通知几位班委,别声张,闷声发大财。这个考点可不止他们一个学校的学生。上辈子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不代表这辈子也能蒙混过关。 好在初三的学生们也不是傻的。被提醒了两句后,大家都默认了自己“发挥出色”的事实,就是对兵哥们特别客气,一口一个老师,喊得不要太热情。 许多从车上下来时,还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她皮肤白,在公交车缩在位子上还不显,一下车,四月天的阳光一照,她两条腿白得仿佛要被太阳晒化掉的奶油一样。好几个男生都是又想多看两眼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所以时不时就瞥过去几眼。 许多在大部分同学心目中的形象都是好学生。好学生跟漂亮女生似乎是两个世界的生物。男生们通常都不会将许多列为谈话讨论对象。可许多穿着运动装,扎着精神的马尾辫,亭亭玉立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漂亮女生啊。 曹玮都不敢盯着许多看了。他一直都知道许多皮肤白,可是许多平常就算夏天穿裙子时也是长裙,女性特征遮的严严实实的那种。这一下子穿了运动短裤,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想,她的腿可真好看。 腿好看的许多立定跳远,落下身时,身体往前倾,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肢。曹玮突然觉得今天太阳实在是太大了,热的他口干舌燥,他立刻跑去旁边买了瓶水,喝下半瓶后将剩下的半瓶倒在了头顶上。引体向上测试组正在喊他的名字,他杀气腾腾地奔了过去。 第124章 回娘家(上) 等到所有学生测试结束,公交车再次把他们拉回学校。班主任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现在大家都放心了吧。” 大家集体发出欢呼,笑着表示:“满意,满意,绝对满意。” 他们学校贼得很。全校都是体育满分怎么可能?不用查都能看出问题来。 学校采取的是牺牲掉一部分不打算继续升学学生的利益,他们的成绩校方不干涉,只保证快班的学生体育都得满分。这样即使成绩整体好一些也不打眼,反正普遍公认的是乡下学生的体育要比城里孩子强一些。 因为今天下午体育测试大家都是一身汗。班主任讲话完了就宣布今天晚自习暂停,大家都回家好好洗个澡,别闹受凉生病了。 台下的学生发出一阵欢呼,完全忘了今天是礼拜天,唯一的半天假被占用了考体育测试的不满。 许多也高兴,身上汗水黏糊糊的,她就想早点儿回家痛痛快快洗把热水澡。 她去车棚推自行车。曹玮赶紧追过去,期期艾艾,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考上县中的体育特长生了。” 许多一怔,随即想到,嗯,大概高中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搞提前录取的事。她担心自己在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考试成绩,只是简单笑了笑:“恭喜啊!那文化课学习你也要加油啊。以你目前的成绩,抓抓紧,应该没问题。” 曹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热忱地看着她:“等到了县中,真希望还能跟你分一个班。” 许多无奈,她委婉表示:“你还是好好学习吧。这些都不该是你现在考虑的事情。” 曹玮有点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车棚因为怕车胎晒爆了,特意建在避光的方向。黑暗中,许多的两条腿好像自己会发光一样。曹玮眼珠子生疼,他艰难地挪开视线,附和着许多的话点头:“对对对,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许多估计等中考完了,大家各奔东西就没事了。时间与距离,是解决一切可说不可说也心事的最好方式。 许宁正在家里切菜叶子拌蚯蚓作饲料喂鸡。看到姐姐推车进门,立刻过来帮她把大门敞开。许多在回来的路上特意给许宁带了根娃娃脸雪糕。 许宁高兴地接过去,非得让许多咬两口才肯自己接着吃。他知道她姐不太吃生冷凉寒的东西,不过让姐姐尝过了确定不想吃以后,他才能继续安心地吃下去。 许妈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穿着运动短裤以后,皱起了眉毛。大姑娘家,露个大腿像什么样子。许多喊了一声“妈”,径直拎了瓶热水兑好洗澡水就去卫生间洗澡了。 许妈看着这个女儿就有气,一点儿没把她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她忍不住跟儿子抱怨:“你看看你这个二姐,弄得跟个妖精一样。啊!人到家了连声招呼都不晓得打。我天生就应该伺候她啊。” 许宁皱眉,怒怼回头:“你能拿出对李媛的一半心对我姐就行了。你这就叫伺候啦?那你对李媛李强叫什么?”他二姐形容的没错,那就是跪舔。 许妈怒不可遏:“没大没小的东西,李媛那是你表姐!” 许宁露出个讽刺的笑:“哟,我还以为是亲姐呢!我搞错了,怎么可能,在这儿,亲姐不值钱,只有表姐值钱。” 许妈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儿子骂:“我哪儿亏待你们啦?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你们一个个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吧。” 许宁不甘示弱:“你想要的良心,谢天谢地,生的时候幸亏没塞进我们身体里。否则我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许妈指着大门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是吧。既然你们都不稀罕这个家,都给我滚。” 许宁倔强地看着母亲:“不稀罕这个家的人是你吧,既然你这么看不起许家,你们李家又这么好。该走的人是你。” 许妈觉得兜头一盆雪水从天灵盖浇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对他这么好,掏心掏肺,什么都想着他,他竟然能对自己这个亲妈说出这种话来。她整个人都木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许妈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她对许宁太好了。许宁不若两个姐姐一样对母爱具有渴慕心理。 对现在的他而言,他妈竟然胆敢将其他人看的比他重,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惩罚母亲,让她自我反省。 上辈子许多没有提前触发家庭矛盾,许宁到后面还是选择申请去临市记者站,逃离了许妈的身边。 许妈的爱,是个巨大的悲剧,无论爱多爱少,她的孩子们最终都想离开。 许妈愣在院子里头半晌也没收到儿子任何安慰。她心中又气又怒,觉得宁宁就是被多多给带坏的。 她儿子本来既孝顺又懂事的。 当初就不该留下那么个祸害,让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嫌弃,现在又来气她。 许家一楼的卫生间在房间的里间,跟院子之间隔了大概差不七八米外加一道门两道墙。许多没听清楚许宁正跟许妈吵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许宁会吃亏。许宁对许妈,占据着天然优势。 上辈子许宁怼完他妈以后,最后低头的人都是他妈。 他妈还不敢跟儿子抱怨,只能偷偷摸摸冲两个女儿发火。 最后许婧跟许多都知道规律了。万一哪天许宁忍无可忍又怼了他妈,她俩一定要夹紧尾巴做人。 许妈这回没有低头。主要是儿子还太小,没能在她心中树立起权威地位。她怒火中烧之下跑回娘家去了。 许多洗完澡在院子里洗头,知道始末后淡淡回应了一句:“哟,咱妈儿女心可真够重的。”丢下还在上初中的一双儿女跑回娘家去,这也是个母亲能够干出来的事。 唉,许宁还是太年轻啊。跟老妈怼什么怼,敷衍过去就行了。她说一二三,你说是是是。最后怎么做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说到底,许宁还是对许妈饱含期待的。没有期望就无所谓失望嚒。许多没法干涉这件事,她不能直接跟她姐她弟甚至任何人说,许妈这个母亲当的不够格,都别期待了。 很多事情,可意会而不能言传,能做不能说。 许宁冷笑:“她不就是想逼我低头嚒。她不在家更好,清净。” 许多心道她妈选择错方法了。 许宁看着白白净净奶油小生的模样,心一点儿也不软,而且吃软不吃硬。 你要是跟他好声好气说不定还有的商量,要是跟他作天作地闹脾气,他直接无视掉。 咳咳,他的前两任女友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交往不到两个月就分了。然后分手以后女生都非常委屈,她们没想跟他分手的啊。 姐弟俩菜地都不想打理了。 许多要上晚自习,许宁一个人肯定家里地上忙不过来。这姐弟俩也光棍,丝毫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先是吃地上的菜。地上的菜吃干净以后直接跑到王婶家拿鸡蛋换菜。 王婶本来就好奇怎么一个多礼拜都没看到许妈的人了。许宁就支支吾吾,最后捱不过,用快要哭的语调抱怨:“我妈又骂我姐,我让她别骂了。她就说我们不孝顺,跑李家村去了。” 王婶因为自家儿子是靠读书跃出农门,把整个家都带上康庄大道的缘故,非常喜欢成绩好的孩子。许多跟许宁,那是整个村都数得上号的好孩子,学习好,还从来不出去淘气,一门心思帮着家里头干活。这样的小孩,哪家有了都该偷偷笑。 这李琴也真是的。把两个上学的小孩丢在家里,她娘家还真是金贵啊。 王婶打了个电话给许爸,讲了他一顿。别以为在外头上班挣钱就可以不顾家里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女儿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老婆还成天巴在娘家不着家。 许爸吓了一跳。他这段时间人一直都在外地,手机卡漫游状态,他也舍不得没事就打电话回来。 上次电话里头,李琴不还好好的嚒,现在又闹什么幺蛾子。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三天两头作妖。 许爸心中生出强烈的厌倦跟无力感,他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许爸打电话回家,先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多上晚自习去了,许宁接的电话。 许爸听说十三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也不问始末了,直接一个电话挂到岳父岳母家。 岳母说喊李琴来接电话,许爸说不用了。你跟爸爸听着就行。既然李琴嫌弃许家不好,许家也不敢再耽误她了。她就好好在娘家住下去吧。等他出差回来就把手续给办了。省的李家人恨他耽误了李琴。 外婆吓坏了,色厉内荏地威胁许爸要想清楚,然后赶紧喊老头子。外公接了电话后,气得不轻,大骂许爸没良心,肯定是在外头学坏了。 许爸任凭他骂,还是一句话,既然李琴不想给三个小孩当妈,他也不勉强她。 外公外婆这时候才慌了。女儿女婿以前也闹过离婚,但都是女儿闹着说过不下去了,最后总是女婿低头。这一回女婿态度这么强硬,他们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许妈正在厨房里烧晚饭,听到她爹的声音怕他身体吃不消,担心地出来看。 听到了几句话尾巴,她顿感五雷轰顶。 姓许的还敢嫌弃她不成,当初要不是她下嫁到许家,许家还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呢。 她气怒交加,冲动之下朝着话筒喊:“离婚就离婚。” 第125章 回娘家(下) 许爸突然间觉得世界终于平静了。他本意是想让妻子反省一下自身的过错,没打算离婚的。老夫老妻都要二十年了,三个小孩也都这么大了。 离什么婚,离了婚以后李琴在娘家怎么过下去。他算是看透岳父岳母还有妻弟那一家人了,李琴年轻能干的动还能捞口饭吃。等她上年纪,动不了了,哪个来管她死活啊。 但是现在话赶话到这份上,他要说不离婚的话,李家人能笑他一辈子,李琴也能压他一辈子。他老婆就不是个头脑清楚的人。 李琴还真没辜负她丈夫的期待。她立刻就打电话给三个小孩,哭着说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们准备跟谁。 许宁接了电话,吓得不轻。任凭哪个小孩独自一人大晚上的呆在家里听到这话都得害怕啊。 好在许多第二堂晚自习是考数学小测试,她担心许宁一个人在家害怕,争取了李老师的同意后,带着卷子回家做了。 许宁前言不搭后语地跟许多说了始末,爸爸妈妈要离婚了,这回他们好像要动真格。 许多只是有点儿诧异,倒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爹妈离的了才怪。许妈的靠山不就是娘家嚒,等她发现她娘家根本不会是她的依靠,完全不支持她离婚以后,她就消停了。 白流苏的娘家人为什么帮她打官司也要跟前夫离婚啊,白流苏手上有钱啊。等她手上的钱被哥哥们搞投资亏光了以后,她在娘家还不是人嫌狗憎。连她亲娘被她抱着腿哭时都要笑嘻嘻地挣脱开。 李家父母在经历过一个晚上的愤怒之后,渐渐理智起来。 女儿都这么大了,四十岁的人,离了婚还指望能怎么办。听女儿的口气,三个小孩也被许家人带拐了,跟她一点儿也不亲。以后女儿老了,指望哪个去。没理由让他们家强强来养个娘娘吧。 第二天一早上饭桌,老两口话里话外就是让她别冲动,想清楚再决定。许妈深觉自己总算解脱了,在娘家真是什么都自在,完全没领会到父母含而不露的内涵。 外公嫌弃地看着这个大女儿,心道难怪女婿也不肯再跟她过下去了,连个话都不会听。 老两口终于忍无可忍,把话说透了,意思是她不能一辈子在娘家住下去,总要想想以后怎么办。 许妈懵了。她总觉得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她父母怎么看她跟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她回娘家时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要让许家人晓得晓得厉害,让几个小孩懂懂什么叫做规矩。 许妈又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兄弟,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李成醉宿,被姐姐的电话吵醒,正头痛欲裂不耐烦的很。听他姐一哭诉,登时火冒三丈,姓许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跟他姐姐说离婚。 他热血上涌,立刻拍着胸口喊,你跟他离,看到最后到底谁跪着求谁。姐姐你别怕,你还有兄弟我在呢。有我一口干的,绝不会少你一口稀的。 舅妈去厨房调了杯蜂蜜水回卧室给丈夫醒酒,听他又在放大话,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柳眉倒竖:“放什么狗屁,人家两口子的事,用得着你操心!” 李成被这巴掌吓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怒怼回头:“这是我亲姐,我能看着她被外人欺负不成。” 妻子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地怒目相向:“你还晓得是你姐,不是你女儿啊。让她歇歇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还真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稀罕不行呢。姐夫这人什么脾气你我还不晓得,要不是你姐自己作死,姐夫会要跟她闹离婚?离婚以后怎么办。噢,你少不了她一口稀的。那你打算把你姐放在哪个位置上?李成,不是我看不起你这个姐姐,眼皮子浅,耳根子软,放哪儿都是祸害。” 李琴看不上自己的弟妹,她弟妹更看不上她。 前世,两家人闹翻以后,李成与她还跟许爸强调:“姐夫,这是我跟我姐之间的矛盾,不影响我们以及两家孩子的交情。” 许爸怒怼回头:“你再看不上眼,那也是我老婆。” 许家三姐弟的回应是再也不登舅舅家的门了。 许爸结束出差任务回到港镇,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琴谈离婚。他唯一的要求是等老二考完中考再说,不能影响孩子学习。 许妈不自在地撇过脸。 许爸福至心灵,气得在李家的堂屋里打转,反复强调:“李琴,你放心,我肯定不是拖延,这个婚我离定了。” 中考啊,人生关键时候,她这个当妈的居然一点儿也没想过会影响孩子学习。 岳父岳母企图打圆场。许爸也不想理睬这对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头去的老东西了。李琴不懂事,你俩一把年纪了也不懂事。撺掇着四十岁的女儿作妖作死。多多要是中考发挥不好耽误了前程,他恨李家人一辈子。 许爸收拾好心情回自己家。他得安抚好三个孩子,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学习。大人的事情,用不着小孩子操心。 他到家时,许宁正准备骑车去学校给他姐送晚饭。姐弟俩商量好了,许宁放学回家后喂好鸡吃过饭以后就骑车去学校。慢班不上晚自习,许多借了隔壁班上陈美的课桌给许宁写作业看书用。 许宁一见爸爸就笑了,赶紧接过他爸手上的行李,问他吃过晚饭没有。 许爸看儿子这样,心松下了一半。看样子,孩子没有被父母离婚的消息给伤的彻头彻尾。 没想到他刚拐弯抹角地提到这个话题,许宁就一摆手盖棺定论:“我怕什么,你俩离不了。二姐说了,李家人才不想妈跟你离婚呢。对他们来讲,老妈等同累赘,价值太小,成本太高,他们才不会让老妈一直在李家待下去呢。爷爷那么要脸,哪肯让出嫁的女儿被赶回娘家啊。老妈老了以后不要人养啊,他怎么舍得损害了他宝贝孙子强强的利益,给他增加麻烦啊。等老妈被李家人逼回头,她就消停了。” 许爸听的心惊胆战。他没想到,在儿女们的心中,上一辈人已经如此不堪了。他想劝孩子不要这么偏激,对长辈还是要尊重的。但看许宁那种疲惫而厌烦的脸色,看这个孩子短短半个月里已经瘦了一圈,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长辈自己立身不正,还指望小辈怎么尊重你。 许爸都有点儿害怕了。是不是他要是做不好,儿女们也会看轻他。 许宁还急着给他二姐送晚饭,告诉他爸厨房里还有剩饭剩菜后,蹬着自行车就出门了。 许爸看着儿子单薄瘦弱的脊背却挺的笔直,百感交集,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世界了。他得学着去给长大成人的孩子当一位合格的父亲了。 第126章 峰回路转(上) 许妈在一个礼拜后,悄无声息地又回了许家,矢口不提离婚的事。 许爸冷笑,一句话也没说,撂下一句狠话:“你啥时候觉得过不下去了,说一声就行,我肯定不勉强你。” 这话要搁在往常,许妈得跳起来,现在她却蔫头耷脑的,一点儿精神也没有。这一个礼拜,她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冲击。她的娘家根本不欢迎她。 一开始是她弟妹回家,声泪俱下,让她考虑一下她兄弟的处境,家里有个离婚回娘家的姐姐,说出去多难听。让她想想李强,以后强强要讨老婆过日子啊,人家一听这家还有个回娘家的娘娘,强强要怎么做人。 许妈被弟媳妇唱作俱佳的这么一出感动得泪涟涟,准备鼓足勇气再为亲人牺牲一回。结果她爹是个急性子,直接吼,你这样子赖在娘家晓不晓得丑啊? (⊙⊙)…所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弟妹大人白倾情演出这一场了。舅妈始终看不上自己的公婆也是有原因的。 李琴五雷轰顶了,她没想到她娘家人都嫌弃她。她明明时刻记挂着娘家,什么都把娘家摆在首位,娘家人竟然根本不想她回去。 最后她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许家。可丈夫跟孩子看她都跟看个陌生人一样了。她想发火,又不敢。要是丈夫真要跟她离婚的话,她以后怎么办啊,三个孩子跟她都一点儿也不亲了。 许爸本来准备只要妻子一回家就以情动人,让妻子充分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关心,两相对照下,彻底对她娘家死心。 许多直接破灭了她爹的幻想。许妈上辈子被自己的亲弟弟当场下脸子,完全下不了台。回到家气得嚎啕大哭。他们一家人各种安慰各种鼓励。然后呢,呵呵,依然如初恋啊。 因为许妈知道无论她怎么作,他们一家人都会忍耐下去,所以她有恃无恐。只有当她明白,任何感情都需要经营,作一分少一分之后,她才能学会收敛。一直乱伸手怎么办,多剁几次爪子,剁疼了就会收手了。 许爸本来不想听取女儿的建议的。但当妻子真如女儿所言,最多一个礼拜必然自己回家,而且不会再闹腾以后。他觉得,也许女儿反而是对的。 于是他狠狠心,没安慰妻子就去上班了。临走前,许爸还是放心不下,带着点儿讨好的意思跟几个孩子商量:“你们的妈妈还是受委屈了,你们能忍就忍忍吧,别跟妈妈吵起来。她就是这种人,过的糊涂。你们都是聪明孩子,别跟她计较了。好不好啊?下次爸爸出差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好东西。” 三个孩子挥挥手,嫌弃地让许爸赶紧走。许爸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大女儿得跟他一道去市区啊。 路上,许爸一直试图争取大女儿当自己的同盟军。咱们得努力,努力把你们妈给争取回来。多多跟宁宁走进死胡同里头了,咱俩得当好这个家庭的润滑剂。 许婧心道,神了,怎么她妹妹什么都知道。 昨晚上临睡前,多多就跟她讲,今天回市区的路上,爸爸肯定会帮妈妈说好话的。让她提高警惕,别被她爸带到坑里头去。要是这次他们软了的话,许妈后面会更加有恃无恐。那以后这家就有热闹看了,整天鸡犬不宁。 许婧虎着脸,表情冷淡:“爸,你别操心了。只要你能一直好好挣钱,地位越来越高,我们家就会越来越稳定。” 许爸觉得这些孩子是真的都长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见了。他也不想跟大女儿吵起来,只好默默接受。心道就听老二一回,忍上半个月再回家,看看到底怎么样。 这半个月里,许多跟许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超高待遇。许宁都吓坏了,拉着他姐嘀咕:“老妈眼神再不好,也不至于把我错认成李强吧。我怎么觉得他现在看我就跟李强一个样儿。” 许多呵呵,许妈这是害怕了呗。她想争取孩子们的支持,许爸要是提离婚的话,只要他们几个反对,许爸肯定要顾及他们的感受。 许妈现在动不动就强调“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许宁光棍的很,他干脆也在学校上晚自习了。跟着他姐披星戴月,回家就睡个觉。 许妈这回被几个孩子的脾气吓到了,见状立刻收敛,再也不敢提这个话头子了。 许多、许宁两姐弟看他们的妈妈这样,心里头都不好受。可他们能怎么办,他们的妈妈就是欺软怕硬。任何人的好在她眼中都是因为怕她畏惧她。 她生长在一个视爱为洪水猛兽的年代,她成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为什么一心扑在娘家?因为那是与她血脉相亲的家人。只有他们,她才敢付出全部的爱。 许多安慰弟弟:“算了,以后会好的。”等许妈过了这段惊弓之鸟的特殊时期,慢慢的,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许爸带着许多通过了师大附中招生考试的好消息回了家。许妈对他嘘寒问暖,搞得许爸也觉得不适应了。 许多觉得吧,他们一家人被她妈欺负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资深患者。 许爸在饭桌上分享了这个重大利好的消息,意味深长地对着妻子说:“多多是你的女儿,她这么优秀这么出色,你应该为你的女儿骄傲。” 许妈讪讪地笑:“我什么时候不骄傲了。我三个孩子都很棒,我特别骄傲。”说着她还给许多挟了块鱼泡,带着点儿讨好谦卑的笑,“多多,你多吃点儿。” 许多那一瞬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她心里头像被剜掉了一块,她怎么能让妈妈对自己这样伏低做小。她一直希望所有的家人都活的骄傲自在啊。 可是她真的,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重生以后她努力了无数次,试图改变她的母亲。直到最后死心,不得不接受有些父母,是子女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许多强忍下想要哭的冲动,她吃了那个鱼泡,正色跟母亲强调:“妈,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出色的。你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人来为你增添光彩。” 许妈脸上堆满笑容,目光热切:“是是是,我就等着享你们的福了。” 许多:……算了,我什么也没说。 第127章 峰回路转(中) 许多第二天一早就跟着许爸去了师大附中签协议。等白纸黑字的协议签好以后,许多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许爸将协议看了又看,高兴地摸着已经要比自己高的女儿的脑袋,笑逐颜开:“不错不错,还是我们家二姑娘最厉害。” 父女俩出大楼时,刚好碰上了江冠南。他也是过来签协议的,他们学校三个人考自主招生,只有他上了。江冠南看到许多挺高兴的,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 许多也跟他聊了几句,两人说了一通关于后面有什么打算之类的话,各自闪人了。临走之前,许多福至心灵,朝江冠南提了个要求:“那个,关于我考上的事情,你能不能暂时保密,别跟其他人说。” 江冠南有点儿惊讶:“怎么,你还报了省实验不成?脚踩两条船小心翻船啊。” 许多翻白眼:“胡说八道什么啊你。我是情况特殊。”她压低了声音,“我是农村生源,怕横生枝节,请你体谅一下。” 江冠南一头雾水,农村生源又怎么了?旋即他反应过来,也是,他们区情况特殊,好像下面镇上的初中学生今年都不允许考市区的高中。 他立刻做了个往嘴上贴封条的动作,正色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别怕,师大附中都是单独通知个人,自主招生名单不对外公布的。” 许多点点头,笑道:“谢谢你啊。” 江冠南有点儿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你别客气。加油啊,许多,你高中也不能掉下去。” 许多大力点头保证:“我会加油的,你也要努力。” 两人在校门口分了手。许爸看着那个衣服松松垮垮的男生,好奇地问:“这孩子哪个学校的?你们认识?” 许多叹了口气,她不打算避讳自己对李家人的忌惮。 “他跟李媛一个学校,上次来这边自主招生考试,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爸爸,我怕有人从中作梗。我特别害怕,所以我让他别说出去。在我拿到师大附中的录取通知书,学籍落过去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许爸将女儿的话拆开来分析,有点儿不可置信:“这应该不至于吧,你又没有碍着谁的路。” 许多长长地吁了口气,正色道:“爸爸,这个世界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很多人做事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你倒霉了,他(她)就开心了。”她也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许爸被女儿一吓唬,本来还想在单位好好炫耀一下自己聪明厉害的宝贝女儿的,这下子也不敢了。难怪早上临出门前,女儿还让家里人暂时什么都别跟人说。 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一点儿小孩子的活泛劲儿也没有了。凡事都做最坏的考虑。 许爸有点儿愧疚,还是自己跟妻子做得不到位。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早熟。 许多打算继续准备中考。一是她想低调处理此事,二是考出好成绩也是对这些年来,老师们对她的辛勤付出最好的回报。许多记得要是带出的学生考的成绩到一定的名次的话,老师们是有奖金拿的。 (⊙o⊙)…为了他们这一届学生,李老师连小课堂都不搞了。她这个学生,能让老师拉拔回头一点儿损失是一点儿吧。 许多瞒的死紧,学校里头除了班主任绕不过以外,她谁也没透露半个字眼。 大家唯一的感受就是,班长好像更加愿意帮助人了。 有时候老师发的卷子,她找出了最简洁的解题思路,还会主动上讲台跟大家分享解题步骤。好让大家万一中考时碰到了类似的题型可以节省时间。 班长的那些解题方法,连老师见了偶尔都会发愣,没想到还能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 进入五月份,时间越发像湍急的河流一般,哗啦啦从指间流过。学校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好多同学开始带咖啡到学校里头喝,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许多每次走进教室都有种误入期末前夕大学自习教室的错觉,熏得她头晕啊。许多不喜欢咖啡的味道。 她唯有捏捏鼻子忍了。准中考生们都是脆弱的琉璃心,可以因为一点儿小事怼起来。坐在窗户边上的冯兰兰跟卢旭就为了推拉式的窗户到底开哪边争了起来,然后谁也不肯让。最后那扇窗户被两人推着,直接掉下去了。 许多:(⊙o⊙)…豆腐渣工程啊!说,到底吃了多少回扣。 最扯的是,冯兰兰跟卢旭积怨已久。起因为他俩就F4中到底是言承旭帅还是周渝民帅无法达成统一意见。 许多:人家当年觉得周渝民帅,后来莫名其妙又看言承旭比较顺眼了。 (⊙o⊙)…姐会告诉你们,看《我的少女时代》时,姐没被王大陆闪瞎眼,反而被最后一幕出现的言承旭戳中了少女心嚒。 现在的F4真心红的不要不要的。铺天盖地全是他们的宣传海报啊,周边贴画啊,盗版的磁带满天飞。那真是一代人的少女心啊! 许多记得不知道是自己工作后的第几年,F4在某省卫视春晚上合体唱了两首歌《流星雨》和《第一时间》。 现场就是迷妹的海洋啊。许多在电视机前兴奋的不要不要的。 许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完全想象不能她平常淡漠到他都怀疑她姐是不是拉拉的二姐,居然也能这么眼冒绿光地看着那几个男人。早知道这样,他就想办法给二姐搞张现场门票了。 许宁当时还允诺,要是F4合体开巡回演唱会,他一定替他姐弄票。 F4后来一直没再合体,许多也就一直没能看成现场版。 班主任大发雷霆,玻璃窗掉下去这事因为是礼拜天晚自习时,学校没什么人。要是当时刚好楼底下站着个人,这窗户玻璃下去,搞不好会闹出人命的。 冯兰兰跟卢旭被勒令一人写五百字的检讨,最后的审阅人是许多。 许多:O__O “…老师你未免太会抓壮丁了。人家真心是在准备中考的啊!人家还想给你争取奖金来着。你这么做合适吗? 冯兰兰第二天一早就把检讨交给许多了。她年轻稚嫩的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真跟熊猫一样了。许多觉得这姑娘真是太紧张了,感觉好久都没睡好了。 她那残存的医师职业道德催着她关心冯兰兰的健康:“你是不是最近一直睡不好啊?” 冯兰兰捂着胸口,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班长,我不瞒你,我根本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我还有多少内容没复习,然后就想爬起来继续看书。可是看的时候又心慌,什么都看不进去。” 许多明白那种感觉,她高中时就常常这样。不是她不想好好努力,而是她当时就跟只没头苍蝇一样,光明隔着玻璃,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触及。 她同情地看着冯兰兰,她的手一直绞在一起,她的内心正焦灼不安。 许多不清楚她复习的具体情况,只能泛泛地给出建议:“现在距离中考已经不到两个月了。你现在先别急,先坐下来好好分析一下,你到底哪科最薄弱,哪科最容易短期拉分。你要是不清楚的话,可以找各科老师谈谈,他们对你的学习情况可能比你自己更清楚。” 冯兰兰吓得一缩脖子,连忙摆手。学生对于老师具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许多之所以一直能够镇住班上的同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大家都觉得班长真厉害啊,竟然一点儿也不怕老师。 许多没办法代劳,她只好吓唬冯兰兰:“你自己想想清楚,到底是老师们比较可怕,还是你中考考砸了比较可怕。” 冯兰兰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许多扶额:妹子啊,姐真的没凶你啊。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头都得有杆秤啊。 好在冯兰兰玻璃心发作完毕以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去找李老师谈了。大部分女生成绩吃紧都是在数学上。 李老师看着她如释重负:“你可总算来了。从一模开始我就想,这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冯兰兰后悔的不行,她数学不好就总怕面对李老师,一见李老师就想躲。她期期艾艾道:“是班长喊我找您的。” 李老师不惊讶。这个许多吧,班长当的像个副班主任,有颗老妈子的心。班上大小事情她看似不在意,却始终留着心。看不下去了就会上去提醒。不奇怪,她待她姐不也跟好像她姐是她妹妹一样嚒。 第128章 峰回路转(下) 李老师给冯兰兰分析了这两次模拟考试的卷子,把她思维上的薄弱部分着重给标注出来了。 然后他也懒得再额外出题,就闭着眼睛让冯兰兰把书上跟练习册上哪页哪道题给划出来,回去自己对照着做一遍。自己对答案。要是还不懂,等明天再过来问他。 冯兰兰惊讶地瞪大眼睛:“老师你好厉害,不看书都知道哪道题在哪儿。” 李老师叹气,正色道:“冯兰兰啊,你觉得这就叫厉害啦?你们班长,不仅数学这一门,你们中考所有的科目,她都能做到这一点。别总想着人家就是聪明,不学也行。人家下死功夫的时候,你是没看到。行了行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会儿你也别跟许多学了。先照我说的做。等你中考完了有时间了,再这么系统捋一遍。保准你上高中都有裨益。” 冯兰兰激动地看着李老师:“老师,你也相信我能考上高中吧。” 李老师敷衍地点头:“相信相信,你怎么会考不上。” 等到冯兰兰出了教师办公室,他才嘀咕了一句。大学都扩招了,高中怎么可能不放开,这有啥好考不上的。没看到现在县中什么自费生、扩招生一大堆嚒。再说他可没说她上的到底是哪个高中。 在正式中考之前,还有十分的口语考试。学校给他们发了专门的口语书,金老师说大家只要将这本书背全了,肯定就都能拿满分。 许多又多了一个任务。她的英语水平是公认的好啊,大家都爱找她练习口语。许多觉得这样真没必要。她现在说口语已经习惯是正常语速了,可口语考试的语速要比正常语速慢上半拍。 为了避免把大家带进坑里,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许多干脆跟金老师商量,在班上组成英语小组。每到英语课早读时,各个小组自行练习。英语老师在班上到处转悠,碰到发音有问题的,随时纠正。 英语老师还利用课外时间,给每个学生都进行了一次模拟口语测试,好让大家心中有数。 等到真正测试的当天,大家又开始恐慌了。因为金老师被抽到其他学校考察学生的口语水平去了。一堆人坐在充当休息室的会议室里,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忐忑不安。 没有经历过农村学校的人,是不会明白那个年代农村孩子对于英语的恐惧心理的。许多当年中考英语108分(笔试是110分),应该相当可以的成绩了。可是那么多年里,她依然对英语充满了畏葸。因为她的世界,距离英语似乎非常遥远。 本校的老师不允许进休息室陪伴学生。于是许多不得不化身为心理辅导老师,给一个个学生加油打气,鼓励他们肯定能行的。 曹玮坐在最后一排。许多经过他身边时,被他叫住了。曹玮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声道:“许多,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你肯定能行的’。” 许多忍不住笑了。曹玮的个子已经超过了一米八,而且他长期练体育,身材相当结实。已经是个大人模样,却还是个孩子啊。许多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直视他的双眼,微微一笑:“加油!你肯定能行的。” 门口的老师按照学号,将学生四个一组,喊进准备室里头抽题目跟考场序号,而后去不同的考场,将自己抽到的题号交给考官,开始考试。 许多敲了敲门:“May I in?” 口语考试进行的非常顺利。说实话,中考的口语测试水平对目前的许多而言就相当于小学低年级的课业,即使多年不复习,也能够脱口而出。 等到考试结束以后,其中有个女老师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夸了句:“发音很地道,以后继续加油。” 许多笑着道谢,退出了考试室。 考完的学生必须立即离开考场附近,不允许再度进入休息室。许多慢腾腾地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地面上落下一个个圆亮的光斑。 许多正在考虑形成原因究竟是小孔成像还是光的直射,(⊙o⊙)…抱歉,考生就是如此的不浪漫。 后面有人喊住了许多。许多回头看,认出了是许宁的英语老师,姓盛,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赶紧跟盛老师问好。 盛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走,咱们边走边说。” 外校初中部要单独拎出去到新校区,准备在全市范围内增招两个班的学生。 宁老师之前见过许宁一回,觉得这孩子资质不错,想问问他们家有没有兴趣将许宁转学到外校的初中部去。当然,还得经过笔试和面试,许多一听就兴奋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家怎么可能没兴趣呢。 盛老师叹了口气:“进了外校的初中部也别懈怠啊。初中部一个年级有六七百号学生,只有前三百多名才能直升高中部。外校高中部基本上是不对外招生的。我当年还是全校笔试第五进去的呢。后来自己不争气,贪玩,最后只考了四百多名。升不了高中部。宁老师气得都不想再认我这个学生了。许宁资质好,进入以后一定要把握住,强中自有强中手,得失皆有平常心。” 许家人都有种被馅饼砸中了的感觉。 许宁茫然地转头看他姐,声音颤巍巍的:“姐,你跟盛老师不是逗我玩儿吧。” 许多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个死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们英语老师还站在你面前呢。 许婧开心地一蹦三尺高,然后不住地搓手转来转去:“太好了,太好了,宁宁也不用发愁了。” 盛老师开玩笑道:“高兴早了吧,这才刚有机会参加考试而已。” 许婧正色道:“盛老师,只有给我弟弟机会,他就一定能考上。”她开心地搂着一双弟妹,语气骄傲,“我虽然不聪明,但我弟弟妹妹是最聪明最厉害的。” 盛老师忍不住笑了。 许妈则是到这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一个劲儿地强调:“还是我儿子厉害,还是我儿子厉害。” 然后她欢天喜地地要去给娘家打电话,她要让他们看看,她的孩子是多么厉害。 这种心理很微妙,越不受宠的孩子越孝顺。他们似乎在用自己的孝顺“谴责”父母,看,到底是谁有出息,谁又比较好。 许多直接拉住了许妈,微笑:“妈,等宁宁考上了再说不是更好嘛。” 上辈子许宁大四时,某省的国安厅来C大招人。 国安系统神秘,他们也是经过公务员考试招人,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报考,只有经过他们第一拨面试之后选定的人才允许报名。当时有一百多号C大的学生去参加遴选,只被挑中了三人。许宁在其列。 该省的公务员考试报名尚未开始,许妈已经宣扬的连许多工作的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恭维许妈啊,说她有福气,儿女都争气。 许宁气的七窍生烟,他这还在找工作当中呢。搞得满城风雨的,他考不上不仅成为笑柄,更重要的是会断了他潜在的工作机会。 第129章 福兮祸兮 许妈有点儿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被女儿驳了面子。她跟自己父母说一声又怎么了,他们又不是外人。 盛老师也微笑,委婉道:“还是先低调点儿比较好,毕竟后面涉及转学籍什么的,容易出纰漏。” 老师的话在许妈心中还是具有一定的权威性的。她讪讪地笑,一直跟盛老师说好话,请盛老师多费心了。 许家三姐弟多少都有些不自在。许妈自从上次的离婚风波之后,一直有用力过猛的嫌疑。她好像不知道该怎样去当一位母亲了,总是游走在情绪的两极。 外校初中部没有给许宁多长的准备时间,三天过后,许宁就去考试了。奇怪的是,这次外校根本没有选择周末。 许宁不得不在周二当天请假去考试。盛老师也借口家中有事,跟其他老师调了课,两人在县城的公交总站碰头。 许多听说后感觉好像地下党接头。她想请假陪她弟弟一起去的。 上辈子她许宁高考时因为许家租着人家的私房住,留不了准确的通信地址,只好将高考录取通知书地址写成了李家村的外祖家。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非常难熬,他想二姐陪他过去等。但许多当时不想去外祖家,她躲去了许婧家。 后来她特别后悔这件事,她不应该这样将弟弟一个人丢在李家村。 盛老师却阻止了许多:“你难道不上学嚒。许宁不是个娇气的孩子。” 许多反应过来,赶紧道歉,是她思虑不周了。 这一天,许多心神不宁。她仿佛又回到了许宁高考的那三天,她比他还紧张。唉,希望这一回,她也能替弟弟紧张,这样弟弟就可以不紧张了。 晚自习班主任因为要给大家整理出份详尽的语基卷子,所以放大家在教室里自习。 许宁回到港镇后没回家,而是去学校找他二姐。 他觉得这次考试有点儿怪怪的,他就一个人坐在一间小会客室里头考试。 卷子是一张大卷子,包含了初中里的所有学科内容,连他们中考不考的生物地理历史都有,全部用英文写的,要求答题也要英文。而且没有规定答题时间。 等许宁写完卷子后,外面进来了一位老师,将他的卷子收走了。给了他一份快餐,吩咐他吃完以后可以在会客室里头休息一会儿。 许宁乖乖吃完了一整盒的快餐。好在因为他情绪紧张体能消耗大,否则还真吃不下这么多饭菜。他没敢真躺在沙发上睡觉,而是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假寐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他询问了洗手间方向。解手时,旁边来了位中年老师模样的人,问了许宁几句话。洗完手,他面色平静地吩咐许宁:“跟我来吧。” 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位老师跟许宁谈天说地,古今中外,无所不聊。他们从人类起源谈到宇宙文明,又从中午吃的鸡腿聊到宋朝时中国人的造假技术。 两人就人类到底是上帝创造或者女娲创造还是由猿类进化而成讨论了半天。 老师对于许宁没事时喜欢看书写科幻小说也挺感兴趣,让许宁回去以后寄一篇最近写的科幻小说给他。 后来有个挺漂亮的穿西装套裙的年轻女子过来敲门,老师才结束跟许宁的交谈,让他先回去。 许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姐:“姐,你说我这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 许多摊手,她也不知道啊。这要是教授招研究生,十之八九许宁就是上了。可这毕竟是初中生啊,许多也没经历过这画面。 “不管了,既然老师说让你寄小说给他,你就寄吧。” 许多将维持班级秩序的任务分配给了记录委员跟副班长,跑到班主任办公室打了声招呼,再度早退了。她得回家去帮他弟弟挑选出一篇合适的科幻小说。 许妈正在打电话,一见儿女回来了,立刻挂了电话满怀期待地看向许宁:“过了吧,我儿子最厉害了。” 许宁摇头:“结果还没出来。等通知呢。” 许多停好自行车,进了家门,跟许妈打了声招呼。两人上楼挑故事去了。许多也不知道该挑哪篇好了。按照许宁的描述,这位老师真心对哪方面都兴致勃勃啊。 许多好纠结。她一直觉得论及文笔,许宁才是三姐弟中最出色的。这种出色不是说他会运用多少排比比喻,引用多少名句诗词。 许宁能够用最简洁的语言准确描述出一件事。 同样的事情,许多啰哩啰嗦说了三千字还没讲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宁三百字不到就交代的清清楚楚了。 唉,最后许宁一个理科生捧了笔杆子的饭碗也不是没原因的。 就这些科幻小说,许多真心觉得每篇都好。也许是从小就不爱出门,姐姐们毕竟又都是女孩。许宁没事就爱自己琢磨,所以脑洞相当大。许多每次看了都惊讶,感觉重生的那个人是许宁才对。 其中一篇小说,许多觉得背景设置很有些《黑镜》的意思。那里面的人物也是生活在一个依靠评分系统分高下的世界中。主人公处处讨好别人,希冀大家能够给他一个高分。然而对待自己的家人却十分地敷衍冷漠。最后他被世界抛弃时,是家人想方设法拯救了他。可是他醒来以后关心的仍然是自己的得分。 许多看的后背直冒冷汗。她非常肯定自己绝对没跟许宁说过《黑镜》,因为她自己都只剩点儿模糊印象了。她以前爱刷小说,但不喜欢追剧啊。 许多越看她弟弟越心虚,总觉得许宁跟个隐形大Boss一样,好高深莫测。许多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许宁,她轻咳了一声:“你觉得朴槿惠是不是被邪教组织控制了?” 许宁茫然地看着她:“漂啥?xx功吗?” 许多:……好吧,我错了。 她不死心,再接再厉,谆谆善诱:“你怎么看待林丹出轨这件事。” 许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谁出轨了?林丹是咱家哪头的亲戚啊?” 许多:哪头都不是! 许多觉得继续下去的话,会越说越错。她阻止了许宁的追问,指着这篇评分系统的小说,就它了。 许宁特意用方格纸把这故事重新誊抄了一遍。第二天寄挂号信到那位老师留下的地址去了。 麦收种稻的季节,许宁终于收到了外校初中部明确的答复。他被录取了。 通知里头附了一张手写信。那位老师坦言,许宁的文化底子还是薄弱。但他们都非常喜欢许宁写的那篇科幻小说,觉得这是个有灵气的孩子。所以他们愿意接纳这个孩子,希望他能将自己的灵气发扬光大,而不是磨灭殆尽。 第130章 福兮祸兮(下) 许多看着那封信百感交集。 许宁后来吃的是传媒饭,他写的都是通讯报道之类,他没有再写过任何小说之类。 她突然想起,许宁小学四年级时曾经被他的美术老师夸奖过是天生的小画家。然而,等到许婧家的宝宝长到上幼儿园的年纪,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许宁跟许多一样,都已经什么也画不出来了。 这一路走来,他们舍弃掉了多少。那些本来可以引以为豪的天赋,都在单调的应试教育中因为缺乏呵护的土壤,萌芽全部由自己亲手掐断了。 许多只希望,这一世,它们能够茁壮成长。 这真是许多重生以来最满足最快乐的时光。她想终于可以改变了吧。命运的残酷,终将对他们慈悲了一回。他们拼尽全力,终于争取到了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机会。 太好了,不是吗?她许下的十五岁生日愿望终于实现了,每一分努力皆不会白费。 许多打电话给陈曦致谢。如果不是那次他的善意,费尽心思为她争取到去外校面试的机会,那么许宁也不会有后面的奇遇。人一生中总有几位贵人可以帮你往上走。陈曦就是她的贵人。 陈曦听到许多的报喜后,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原来是花落许家了啊。恭喜恭喜。” 许多本能觉得许宁这次的机会可能没那么单纯,听着总有种捡漏的意思在里头。但陈曦似乎不愿意多谈,她也没纠结。好处你占了,你还嫌占的不够光风霁月昭示天下?没事给自己找事儿呢。 外校初中部的直升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陈曦高中继续在外校上。他感慨道:“可惜了,咱们无缘当校友了。不过你过来看你弟弟时,记得喊我一声啊。大家有空可以一起吃个饭。” 许多惊讶:“初中部不是说要分出去嚒。” 陈曦“吃吃”地笑了,调侃道:“姑娘,那是分校。你弟弟进的是本部。再跟你透露一下,分校直接从小学招人,这个周末才考试呢。你弟弟是真心运气好,宁老师也是真看重他,才给他争取的这个机会。具体的,我不方便透露,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记得领宁老师这份情就行。” 许多连忙表示:“当然领情,我也领你的情。老实说,陈曦,我觉得我跟我弟弟运气实在都太好了。就跟打游戏开外挂一样,总是碰上贵人。” 陈曦挑了挑眉毛,揶揄道:“哟,看不出来。宁老师要跌破眼镜了吧。她眼中刻苦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全是学习的许多同学,居然也打游戏。” 许多急了:“比喻,比喻,我才没有打游戏呢。”她上辈子电脑里头连最基本的纸牌游戏都没有。 陈曦笑了,听上去颇为愉悦的样子:“对对对,许多同学最乖了,绝对不会打游戏。加油吧,许多,我等你在高中里大放异彩。” 许多嘿嘿傻笑。从许宁的喜讯传来,她一直处于傻乐的状态。直到电话挂了,她的腮帮子都笑疼了,脸上红扑扑的,摸上去都烫手。 当时她是真没料到,都到这时候了,中考还有三个礼拜就要开考的光景,她会得到最终的噩耗。师大附中通知她说,因为她的农村生源,她的学籍问题无法解决,所以附中无法招收她。 许爸接到电话通知时,整个人都呆了。他想这算怎么回事,谁在开玩笑呢。之前他们一直都知道许多是农村生源的,不也从来都没有提出异议嚒。 许爸颤抖着手又回拨了电话,反复追问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师大附中方面的招生老师也非常为难,最后透露了一句。你们县情况特殊,水太深,县教育局出面干涉了这件事。 许爸一抹脸,赶紧联系自己的堂侄许帅。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跟教育系统能沾上边的亲戚。 许帅也没推辞,大热的天,陪着自己堂叔跑前跑后。在师大附中软磨硬泡半天,人家还是那句话,不是他们不想收许多,而是他们县教育局这边卡许多的学籍档案。 师大附中还安慰许爸这边,好在这事情闹的早,还在还可以参加中考。否则等中考完了真正招生时再来这一手,孩子就真耽搁了。 许多听许爸说事情始末时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她觉得自己是陷在了命运的沼泽中了。前世今生,无论她怎么挣扎,无论希望的曙光怎样近在咫尺,她都始终只能被冰冷黑暗的沼泽吞没。 距离中考只有三个礼拜的时候,她突然被告知:不好意思啊,前面的一切都是错觉,是我们系统操作发生故障了。请你原谅啊。 许家人面面相觑,这关县教育局什么事儿。县教育局还管得了师大附中。 许多最先平静下来:“县教育局管得了我的学籍。” 他们县相当奇葩。 举一个例子说明,但凡他们县的县委书记都做不长久,干上一任总归被本地土著挤走。到许多离开医院时,他们县划拨为区已经十多年了,依然有一套单独的医保系统。他们县的公务员多少年了都是自己内部组织招考,市里都插不了手。 许妈暴跳如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随便拿人寻开心。她逼着许爸立刻就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多多的学校就这么黄了?她一直认定了两个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的啊。 许爸抹了把脸,神色难掩焦躁:“你听我说完。” 许爸后面由许帅带着跑去了县教育局,听人打了半天官腔。 最后许帅无意间发现里面有个副科长是他高中同学。他上前套了半天近乎,终于摸到了一点儿边。 其实教育局这边也懒得管这狗屁倒灶的事情。但架不住有人坚持举报,又是电话又是信件。县中方面不甘心生源流失,向县政府施压,县政府又把矛头对准了教育局,勒令他们解决这件事。 同学接过许帅递给他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圆白的烟圈,长长叹了口气:“你堂叔家里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这手够黑够狠的啊,毁小孩的前途,恶毒啊。” 他“嗤嗤”笑,跟许帅耳语了几句:“绝对熟人作案啊,对你堂妹的情况清楚的很,举报信还是打印出来的。听声音是个中年女的,本地口音。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师大附中一头雾水,我们也烦。但上面有指示,我们也不好不管啊。” 许帅磨了半天,终于从同学手里搞到了举报电话号码跟举报信的复印件。 同学告诫他,你们家后面想怎么弄是你们的事。但就你表妹上学的问题,师大附中肯定是没指望了。县教育局这一块很多人都知道了。要是她还能去师大附中的话,后面招生完全控制不了了。县中那边是不可能同意的。 许爸交了五十块钱话费,打印出这个举报电话的流水明细。营业厅告诉他这个号码属于不记名卡,随便在哪个书报亭都可以临时买一个使用。这个号码只打过教育局的号码,除此以外,没有任何通话记录。看来是举报者特意买来使用的。 至于举报信,是用a4纸打印的,没有任何手写痕迹。 人家是存了心想搞许多,怎么都要让她上不成师大附中。 许多一旦平静下来,头脑便开始清醒:“这种事情属于民不告官不究。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谁去教育局举报的我。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 许多第一时间怀疑到的人是江冠南,她担心是他没留意无心间说漏了嘴。江冠南是李媛的同学。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不是亲戚熟人,哪儿那么清楚。 许婧急了:“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我谁都没敢提。” 全家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许妈。许多失望地发现,许妈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身子。倘若是江冠南无心间给她惹下这个麻烦,许多也不会这么失望。 许多神情木然地盯着妈妈,一字一句剜自己的心:“你不配得到我的任何信任。我当时是怎么说的,我不想横生枝节。” 许妈立刻跳了起来:“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们堂堂正正的,为什么不能讲?!我告诉爷爷奶奶让他们高兴高兴不行啊。爷爷奶奶这么关心你,听到了不晓得有多高兴呢。” 许多浑身被抽光了力气,疲惫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轻却清晰:“我跟你,不是我们。 这件事是我疏忽,高估了你。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在你眼前碍事,高中无论我去哪里上学我都会住校。 别跳,别哭诉你委屈。你就跟爷爷奶奶提了?当着你自己丈夫跟孩子的面撒谎,你丢不丢人!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去你宝贝弟弟弟媳妇面前炫耀?!你是不是还主动提出让我去给你宝贝侄女儿补课啊! 你窝囊无能,你娘家人看不起你,所以你就能用你儿女的未来去满足你的虚荣心。你根本就不配当一个妈!别说什么你没想到,你想不到是因为你根本不重视。比起你的虚荣心,我们的未来又算得了什么!” 许爸出声阻止了二女儿:“多多,这是你妈。” 许多凄凉地笑了:“我一定是三世不修,为自己找了这么个妈投胎。” 许妈“呜呜”地哭了,瘫坐在椅子上甩自己的耳光:“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许多奇异地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心疼了。 她漠然地看着母亲,声音平静的不像话:“寻死觅活,对,这样我们就会愧疚,不会追究你的错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不是你擅长的套路嚒。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寻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要背着一辈子逼死亲妈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你当然不会想到,你能想到的就是,你终于报复我们,让我们痛苦了。你这辈子所有的心眼,不都是用来对付我们,绑架我们嚒。” 第131章 口舌业(上) 许妈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喘不过气来。她是真没有,她没想过会害了自己的女儿的。她不过是气愤于许爸跟她提离婚时,弟媳妇吴芬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 她兄弟说一定会管姐姐到底,吴芬就拼命拽他不让他讲话。 吴芬说给李媛请了老师补课,一天三百块,是县中的老师。一定要把最好的都给女儿。 她不就是在嘲笑她这个大姑姐出不了这个钱嚒。她家的女儿还不稀罕呢。她吴芬的女儿想上个县中还得花大钱到处找家教。他们家多多一分钱不掏,自己考,直接上师大附中。 许妈将这话摔到吴芬脸上时,她的脸色真是好看啊,张着个嘴巴,跟个癞蛤蟆一样。吴芬还追问说,多多不是农村生源嚒,怎么能上师大附中。 许妈心道,你女儿倒是能报师大附中呢,可惜的是连想都不敢想。媛媛倒是个好孩子,但架不住娘矬矬一窝啊。 她得意地透露了多多通过了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考试,已经签了协议,连中考都不用参加直接可以去上。只是她家多多想体验一把中考,所以才去参加中考的。 许妈如愿以偿地从娘家人脸上收获了震惊。 她痛快地想,你们不是嫌弃我,不肯让我回娘家嚒。哼!我在婆家过得也不赖。 我女儿争气,我儿子也争气。 算了,宁宁的事情暂时不提了,等宁宁正式转到外校去时再让吴芬睁大狗眼睛看清楚了。多多说的对,不要节外生枝。 许家老爷子清咳两声,皱眉道:“既然都不用参加中考了,费什么劲儿去啊。让多多到她舅舅家去,帮忙给媛媛看看。一个人好叫什么好。我一早就教育过你们,兄弟姊妹要互相多拉拔。媛媛还得参加中考哩,多多是妹妹,哪儿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许妈没敢立刻应承下来,她只说回家后再跟多多说。她回娘家这事是瞒着许家人的。要是冒冒失失一提的话,照许家人现在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搞不好又有的一场闹。 许妈还在满意自己的小心谨慎呢,结果收到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噩耗。 一定,一定是吴芬这个杀千刀的,记恨她女儿不如自己女儿,瞒天过海,做出这种千人骑万人恨的污烂事儿。她为什么要换号码打举报电话啊?肯定是怕被她兄弟晓得以后跟她离婚。 她兄弟那么喜欢多多这个外甥女儿,要是晓得他那个表面光鲜内里脏的提不上嘴的老婆做出这种事,一定会休了她的。 就是可怜了媛媛跟强强这两个好孩子,有这么个妈,一辈子都没脸见人啊。 许多拿着那封举报信的复印件,仔细读完以后丢下一句:“舅妈不会打字,这信是谁帮她打的,她又敢相信谁绝对不会出卖她。你自己想一想吧。” 前世,舅舅跟舅妈直到许多上大学以后才学会了用电脑。此刻在舅舅家,唯一能够熟练打字的人只有李媛跟李强。 李强现在读小学四年级。这封信的文字功底,不太像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能写出来的。而舅妈本人,据许妈讲,小学都没上完,上学时笨的很。 许妈急了:“肯定是她在外面找人弄的,专门糟蹋我兄弟的钱。” 许多笑了:“对对对,你兄弟的钱是钱,你兄弟的人是人。跟你兄弟没关系的,自然都不是东西了。” 她筋疲力尽,完全不想再开口说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别人轻轻一个小指头,就可以使得她的努力完全化为乌有。想要往上走一走,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许帅第二天一早过来接堂叔夫妻跟堂妹。他们得去师大附中再做最后确认,看能否有什么补救措施。 许妈特意换了平常下田干活穿的旧衣服,想要打动师大附中校方,让他们知道培养出许多这个女儿,她跟丈夫是多么不容易。 许多扫了她一眼,冷漠以对:“换掉,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许妈气得差点儿兜头给她一个毛栗子,但因为心虚,没敢吱声。丈夫昨晚一夜都没搭理她,现在也不讲话。她只好又上去换了身衣服。 许多从上车以后就拒绝跟任何人交谈。许帅知道这个个性强硬的堂妹心里十分不好受,也没多话。直接开着车子走绕城高速进市区。 许妈一直在喋喋不休叮嘱许多,到时候看到人家老师要和气,别跟人顶起来啊。 许多忍无可忍,冲她妈吼道:“闭嘴!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闭嘴。你这张嘴,害我害的还不够吗?!” 吼完以后她朝许帅跟许爸道歉:“对不起,我心情非常糟糕。请不要跟我讲话,我现在控制不了情绪。” 许妈又双手捂脸“呜呜”哭起来。许帅蜜汁尴尬,手忙脚乱拿面纸给堂婶。许爸也皱眉呵斥:“哭什么哭,你还嫌不够乱嚒。” 许多不胜其烦,指了指路边道:“你要想哭,下车以后慢慢哭。反正只要有一个监护人陪同就行了。我也不知道你非要跟着干嘛。” 许妈被吓得噎了一下,一路都在打嗝。到了师大附中才渐渐消停下来。 许多知道这事不该迁怒到许妈头上。甚至不该怪举报人。谁让他们县有这个奇葩的鬼政策呢。她愤怒的是她妈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把她的话当话,把她的事当事。如果你真的蠢,那么请你老实待着,别没事就跑出去作死行不行?! 许多在进入师大附中校门前,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的面孔不那么狰狞。 师大附中招生办的两位老师招待了他们一家人。校方的意思很明确,他们尽力了,也想他们县方面争取过,但是他们县不肯放人。 “你的学籍档案进不来,到我们学校也只能是借读性质。先不谈借读费用问题。实话实说,借读生我们也不放在本校。今年我们会在你们县设立一所分校。 许多,你成绩好。学校也非常看重你。我们的想法是让你去分校。这样一来学籍问题可以得到解决。二来包括学费在内的一切费用,学校给你全免。 分校也是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设立分校是因为全省范围内想考我们学校的人实在太多了。孩子们都优秀,我们也舍不得,这才弄个分校满足需求。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协议。” 许妈一听眼前一亮,分校好啊,分校还在他们县里头呢。连学费都省了,多好的事。说出去不照样是师大附中的学生。 她立刻开口问招生办的老师要协议。一边看一边夸,分校不错啊,看看学校的招生资料,很好嘛。 许多艰难地按捺住自己想掀桌子的冲动,转头看她的母亲,阻止她继续看下去,微微一笑:“妈,这个问题我们回去以后再仔细讨论一下。” 许爸也表示,事关孩子前程,他们得慎重一点。 招生办的老师表示可以理解。但请他们尽快考虑,因为后天就要填中考志愿了。 许妈还在嘀咕,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别老是眼高手低嫌好怠拐的。分校不是蛮好,还不用交学费。 一家三口出了招生办公室,两个老师互看一眼,其中一人摇头叹气:“可惜了。这个小姑娘是真不错。综合素质在整个自招生里头都能排上号的。” 另一人则摇摇头:“我看未必。都说女儿怎样得看妈。她这个妈,这是亲闺女啊?我都做好思想准备要跟农村老妇女撕扯了。结果我们才说分校不收她学费,她眼睛就立刻亮了。摊上这么个妈,姑娘再有出息也被拖累死。她爸爸也是,一家之主竟然一言不发。还要靠个小姑娘镇住当妈的。” 之前开口的老师不以为意:“农村人嚒,就这样。眼皮子浅的很,养女儿像是时刻准备着卖女儿一样。” 第132章 口舌业(下) 许妈直到上了许帅的车还在不停嘀咕,觉得这对父女就是事儿多。签了分校不就完事了嚒。 许帅听了几句,忍不住插话:“婶婶,多多上分校还不如上县中呢。分校就是学校圈钱的地方,什么扩招啊,自费啊,都往分校里头塞。” 许妈立刻反驳:“人家老师说了,那是好学生太多,他们收不过来才开分校的。分校也很好的。” 许多不打算继续给她妈脸,一针见血:“妈你是真觉得分校好还是觉得总算有个地方能把我塞进去了。反正我有学上了,之前种种都可以假装没发生过了。你没祸害过我,我也没资格指责你。你就彻底解脱了。” 许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断重复:“是是是,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去死了还行不行。” 许多冷笑:“别寻死觅活。一天到晚骂我爸没担当,你就有担当了?出了事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我们这些受害者不敢跟你计较,你就赢了。有种你跟外面的人争啊?有种你去跟你好弟弟一家人争啊?除了朝我们龇牙,你还会什么。窝里横!” 许帅在驾驶位上蜜汁尴尬,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许多再度道歉:“哥哥,对不起,麻烦你了。你就当没听见吧。” 许帅干笑:“好了,这个,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县中也还行啊。每年都有一两个清华北大什么的。” 许妈像是找到了同盟,立刻附和:“对对对,县中蛮好的。我听人家讲,师大附中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多多你进去反而会受欺负。县中好,学风好。” 许多扭过头不再搭理她。她妈是个永远不会犯错误的人,前世今生加起来,他们三姐弟都没听到过她妈真正承认自己做错了的时候。 倘若许妈是个成功者,那么她这种死不认错说不定还能被视做性格坚毅的表现。但她显然不是。 回到家里,许爸跟许妈就谈了一件事,等许多中考结束后,两人离婚。 “你已经毁了多多,我不能再让你毁了宁宁。家里的房子存款都归你,三个孩子我来养。” 许妈哭的肝肠寸断。但这回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引起了儿女们的厌弃。 知道离婚无可避免时,就连年纪最小的许宁都无动于衷了。跟着这个妈,谁知道她后面会做出什么奇葩事来。 李家人恶毒至斯,许妈还想把所有的罪过全推给一个弟媳妇。难怪她不认为自己是许家人。在她心中,娘家才是真正的家。她不仅这样看待自己,也这样看待别人。 许妈是想找吴芬拼命去的,只是她刚露出来这意思,就被二女儿刺回了头:“你能不能歇歇啊!现在白痴才会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就是她承认是她做的又怎么样?!” 许妈没有妥协,她要抗争。她跑去县教育局找领导给个说法。 门卫不放她进去。后来有辆小车开出来,她直接冲上去拦车子。司机吓得急打方向盘,一头栽进了花坛里头。 领导下车破口大骂,被许妈缠上了讨说法。领导将责任推给了县政府。许妈又跑去县政府静坐。她得抗争,得为女儿争回公道。 县政府常年有人静坐,拆迁上访的,老国企半死不活职工发不出工资的,比比皆是。 大家听说了许妈家里的遭遇,纷纷支招。 有人建议她还是回头找教育局,把那个断子绝孙的举报者给拎出来,给他一顿好看的。有人建议她等县委书记出来直接堵书记的车,不给解决就揣着农药堵他家门口去。 派出所的警车将许妈送回家时,许妈神色萎靡。她静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拎着警棍过来了,说他们是非法集会,聚众闹事。然后一窝蜂,全散了。 许妈是新手,经验匮乏,被逮到警察局做笔录了。她颠三倒四地说自己是为女儿上学的事讨说法。刚好负责给她做笔录的民警家的女儿也正快要中考了。出于微妙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心态,没多为难许妈,直接让港镇派出所过去领人。 派出所嫌弃许妈威胁了他们全年的安全文明奖,本来是要罚款的。 刚好许宁同桌陆秋的爸爸去派出所半点儿事,他认识许妈,又给说了几句好话。许妈这才没脱了层皮,被警车送回家。 派出所是关怀许妈,免得她还要靠两条腿走路吗?怎么可能!在淳朴的乡下人眼中,无论什么原因,跟派出所警察什么的扯上关系,都不是正经人正经事。正经人会有警察找上门? 许妈下了车,整个人木呆呆的。她被吓唬的不轻,他们说要是她再闹的话,她女儿什么学也别想上了。 许宁放晚学刚回家就碰上这一出,他赶紧奔上去扶住他妈。小辅警正准备阴阳怪气地讽刺两句,被这小孩刀子一样的眼神激的一惊。 开车的司机上年纪了,阻止他破口大骂,劝了一句:“莫欺少年穷。这家人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聪明用功。” 许妈被儿子扶着回了家,躺在竹床上一直掉眼泪,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喊:“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 许宁眼泪忍不住往下落,他哭着抱住他妈妈:“妈,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母子俩抱头痛哭,他俩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第133章 口舌业 中考志愿的草表发下来了。许多看着招生指南上的县中代码,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高中母校。自己留不住人,就采取卑鄙手段断考生的路。真够要脸的。难怪一年不如一年。 县教育局派人到港镇初中了解了情况,班主任跟校方自然知道了许多上师大附中的事情黄了。校长对着班主任叹气:“许多这孩子,还真是命途多舛。” 平心而论,哪个学校不希望自己的毕业生能升入更好的学校。县中是好,但跟师大附中不是一个平台上能比较的。他们自己搞教育,太清楚学校对于一个学生的影响力了。 都说大学是由你玩四年,清华北大的学生也在玩。但为什么全中国的高中生都挤破了脑袋往清华北大钻。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许多去考师大附中自主招生考试的事,本来是个秘密。但县教育局一下来调查,消息就传递开来了。港镇初中的孩子最大的想法就是县中,师大附中对他们而言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许多记得当年自己拿中考成绩条时,班主任曾经感叹:“许多,你差了师大附中四分。” 许多莫名其妙,我又不能上师大附中,一分不差甚至高出四分也不能怎么样。 现在大家都在纷纷议论,那个许多,对,就是那个许多,她去考师大附中了。她竟然考上了。可惜人家嫌弃她是农村人,不要她了。 大家看着许多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同情。 许多只好视而不见,继续背时政小册子。她现在只能背水一战,无法再以轻松的心态上考场了。 曹玮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找许多。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许多,因为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沮丧或者失落。也许他开口安慰她的话,她甚至会反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 曹玮憋了半天,只冒出来一句话:“县中很好的。等你成为全市高考状元的时候,让师大附中后悔去吧。” 许多笑了,将志愿草表塞进书包,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中考加油吧。” 高考状元,听上去好高大上啊。呵呵,可是她真的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来。她始终还是不够冷静理智,总是情绪化、幼稚。 许妈在边上催她赶紧填草表。好像只要许多认命在表上填下县中的代码,她就可以立刻得到救赎一样。 许多埋着头没有看她,声音平静到毫无情绪起伏的波动:“麻烦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许妈缩着脑袋不知所措。但即使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只有彻底得到这个女儿的谅解,许爸才会收回离婚协议书。 她娘家根本不想她回去,要真离婚了她怎么办。三个孩子又怎么办?老许现在是说得好,他不会再找。可到时候怎么样谁说得清。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要她的孩子在后妈手下讨生活,她没那么狠的心。 许妈爱孩子吗?当然爱。如果她的孩子,无论哪一个,包括许多倘若遭遇危险,许妈能够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她是一个矛盾而复杂的人,她只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去爱孩子,并且她坚信那就是爱。 许多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告诉自己,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县中不错。当年校庆的时候,多少杰出校友发回来贺电,一水儿的驻各国大使馆领事、参赞等等。他们坐在教室里头听学校广播,还窃窃私语,他们学校怎么跟外交官摇篮一样。 许宁高中读的也是县中。他们班上还有个同学参与了“嫦娥奔月”计划,单位在三环内给他分了套八十平方米的住房。 这些人,都过得很好。即使是师大附中,里头毕业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精英吗?不如人意者比比皆是。 许多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县中也是项非常棒的选择。没看到全县这么多人都挤破脑袋想进县中嘛。她高中时代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中还有人是特意从城里学校跑到县中借读的。 如果陈曦没有打来一通电话,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 许多的事,陈曦是从宁老师口中听到的。许宁打电话给宁老师,想要以自己的入学资格换取许多进外校上高中的机会。 宁老师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瞎胡闹。这是大人给孩子分苹果吗?我不要了,你给我姐吧。” 陈曦惊诧莫名,许多不是被师大附中录取了嚒。她没理由放弃师大附中的。再一打听,才知道这中间出纰漏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而恶毒,卡这么个小姑娘。拿人生源地说事,要不要脸。 许多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陈曦,对不起啊,还是让你白忙了一场。” 陈曦有点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反过来跟他道歉,抱歉让他做了无用功。她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最需要发泄出来的人啊。 他有种冲动,想撬开她脑子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这姑娘也未免太实诚,太小心翼翼,生怕给人增添了半点儿麻烦一样。 他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没跟自己说这事儿。她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自己了。先前帮她打听师大附中自主招生于他而言是举手之劳,所以她能鼓足勇气开口。但这事情,她认为非常麻烦,所以她就自己扛,不跟人提了。 这个过程中,许多一直在喋喋不休,说道歉感激的话,说自我宽解的话。 真看不出来,她还能找出这么多理由说服自己。就跟被大人带着逛超市却不允许买东西的小孩一样,逞强说,我就是看看,我什么也没想买。 陈曦等她说完,才问了一句;“许多,你甘心吗?”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许多费尽心思才搭筑出的马奇诺防线,她瞬间爆发出来。她哭着说:“我不甘心又能怎样?” 许多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诉说着她为了进获得师大附中的入门券付出了多少努力。她真是竭尽全力了啊。她一直一直想要凭借自己改写人生。 “我就是不明白,我那么那么努力地往上爬。我究竟碍着谁了。他非得站在上面,拿穿着皮鞋的脚去踩我一无所有的手。我到底碍着谁了?” 从这件事发生以后,许多一直不敢哭。她还要反过来安慰许爸跟姐姐、弟弟,没关系,即使进县中,她照样是优秀的许多。她不想任何人因为她的不幸而悲伤,尤其是她在意的人。 在学校里,许多更是不敢露出任何端倪,表达任何不满。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对县中不屑一顾吗? 考生千千万,人家可以断了你的青云梯,不代表人家一定会接收你。聪明、勤奋、好学的乡下学生比比皆是,你又有什么了不起。 只有隔着电话线,对着只有几面之缘却参与了全程的陈曦,她才能放声大哭。她怎么能不伤心。出身即原罪,她一直想要打破这个规律啊。 她工作以后,跟她同年资的同事无论是能力还是学历皆不如她。 可是这又怎么样。 在她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凑首付的时候,人家父母已经一套复式住宅送给女儿当工作礼物了。她省吃俭用还贷款的时候,人家可以月月光。她只能对着橱窗里头的衣服望洋兴叹,人家能够风轻云淡来一句“她家的衣服又丑又low”,然后介绍的牌子她连听都没听过。 别跟她灌任何心灵鸡汤。她从小到大喝够了心灵鸡汤,她闻到鸡汤味儿都想吐了。她只知道,人家处处不如她,可是人家就是过的比她好。因为投胎有风险,入世需谨慎啊。 许多明白自己是狭隘偏激了。有那么多人白手起家。还有老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可是一直被人拽着腿往前跑的感觉,真的非常憋屈无力。 许多到后来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只是哭,将所有的委屈不甘化作泪水哭出来。 她好恨,好恨自己没用,什么都改变不了,明明介意难过,还在时刻伪装出风轻云淡不在意。她不敢怪任何人,只能怨自己。 可是,她又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第134章 我不保证结果(上) 这通电话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几乎有五十分钟的时间,陈曦都在听许多哭。不是那种“嘤嘤”呜咽,而是撕心裂肺地哭。 她的哭声并不大,陈曦能够听出来她在哭的时候还捂着嘴巴。可是那种无力的悲伤和绝望却沿着电话线直直冲进了他的鼓膜。 这还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呢。陈曦心想,她可真够不容易的。能帮就帮一把吧。 许多在教室里头听到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午就要正式填志愿表了。她一直沉浸在虚无的冥想之中。所谓冥想,就是什么都不想。 她缓缓转过脸,迟疑了一下才喊出对方的名字“陈曦?”。 陈曦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走到面前才叹了口气:“愿意跟我走一趟的话就走,但结果我不保证。我只能引你去龚教授那儿见一面。龚教授上次面试过你弟弟。我把你写的故事都拿给他看了,他有兴趣,想跟你聊聊。如果龚教授想收你的话,你也许有机会报考外校。师大附中别想了,那已经被人钉死了。” 许多连忙点头:“我愿意跟你走。” 现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要争取。县中如果不玩那一手的话,上县中她也认了。可是现在她是真觉得恶心到自己了。她没办法再向上一世一样对母校产生天然的孺慕之情。 志愿表下午就得交。许多只能立刻请假,她表示现在心里非常乱,想要回家静一静,下午再过来填表。这件事许多没敢告诉任何人,她像一只惊弓之鸟,谁也不敢相信了。很多时候,干坏事的往往都是好人。 陈曦自己开了车过来的。龚教授约在一家咖啡馆里头见了面。他还得赶着去给一群老总上课,只给了许多不到半个小时代交谈时间。 真正引起龚教授兴趣的是许多长期投稿的杂志社的责编为她写的一封推荐信。 他在信里高度评价了许多的人文关怀精神,赞美了她对于经济高速发展时代伦理道德丧失的思考。 这封信是责编主动给许多写的。他催稿,许多表示自己要准备自主招生考试,时间上分配不过来,他就热情洋溢地表示可以帮忙写推荐信。 许多当时还觉得囧囧有神,她又不是申请国外学校,居然还有推荐信。但是编辑的好意她唯有笑纳。没想到这封信竟然会成为一个契机,为她赢得了又一次的面试机会。 龚教授没给许多多少发挥的空间,只问了她几篇故事的创作思路。 许多一头冷汗。那些故事的发生背景基本上都与她后来的工作经历相关,明显不是一个初中小姑娘日常能够接触到的事。 许多只好解释自己的姐姐在卫校上学。她们老师喜欢给她们说一些医院里头发生的事。姐姐转述给她听,激发了她的创作灵感。 龚教授点点头,没怎么继续追问下去。 许多感觉不到他有任何感兴趣的意思,只能忐忑不安地一直待到谈话结束。 结果龚教授起身准备去上课的时候,丢了本本市中考学校代码手册,留下一句:“第一志愿就填外校吧,只要你上了分数线,外校就要你。” 许多真有点儿懵,她下意识地去看陈曦。陈曦坐在一旁的桌子边,正站起身送龚教授。许多赶紧也站起来,跟在他身边,朝龚教授致谢。 陈曦看她还是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这姑娘总是竭力装出副大人模样,骨子里依然是个小姑娘。 他拿起桌上的招生指南塞给她:“收好,下午填正表就填外校。当然,你要是害怕考不上的话,填你们县中也行。” 许多不服气地接过指南,放下大话:“只要公平竞争,考哪所学校我都不怕。” 陈曦把她送到港镇放下。许多自己走回的学校。 下午的上课铃声已经打响了,只是今天下午主要任务就是填志愿表。许多迟到了。班主任也没说什么,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即可。 班上同学到齐了。班主任开始发正表。 许多拿到表,翻出招生指南就把外校的代码填了上去。他们县为了防止生源外流做到了什么地步,县里头分发到各个学校的招生指南上根本就没有市区的高中。 陈彦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多。自从那件事传开以后,陈彦总觉得自己的同桌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那么生气勃勃的,像春天的小树苗般的人,一下子就没了生气。 她有点儿担心许多,她虽然一直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同桌,但她也不希望许多过得不好啊。 许多填好了表,倒扣在桌上。 陈彦有点儿好奇,许多第一志愿到底会不会弃县中改选二中。二中去年高考还爆冷出了个全市文科状元呢。她想偷偷看一眼,却又不敢惹许多不高兴;只能郁卒地自我安慰,没关系,等中考成绩出来了,她就知道了。 她戳了戳许多,找了另一个话题:“哎哎,上午来找你的男生是谁啊,个子好高啊。” 许多面无表情:“我表哥。” 陈彦立刻丧失了八卦下去的兴趣。嘟囔了一句,难怪看着就比我们大。 班主任下来一个个收大家的志愿表,碰上游移不定的,他也不催,只说下午第三堂课之前交了就行。走到许多座位边,发现她已经填好了。 他拿起来一看,楞了一下,第一志愿代码下面写了学校名称,是外校。 班主任五味杂陈:“你考虑好了没有?这表交上去就改不了啊。” 这孩子知不知道这有多冒险?先不说外校基本上不对外招生。县里头卡了她一回师大附中就能卡她第二回外校。 许多点点头:“考虑好了。” 人生就是一场华丽的冒险。她可以允许自己平凡,却绝不能平庸。否则,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这一世是赚来的,她无所畏惧。 许多也知道冲动是魔鬼。龚教授只口头承诺她上分数线就行,连书面协议都没一份。她甚至搞不清楚这位龚教授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在最恐慌的时候,她还想过,也许陈曦只是在逗她玩儿。别问他逗她有什么好处,人生如此无聊,没有任何获益就去捉弄别人命运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现在,她想冒一次险。再不疯狂,青春就老了嘛。 正表交上去以后,曹玮下课时跑到许多的位子边,小心翼翼地问:“你第一志愿没选二中吧?”师大附中的事情出来之后,大家都在传许多恶心县中,不会报考县中了。这回二中算是要捡漏了。 曹玮当时就急了。他只考了县中的体育生啊。没有优惠政策,单凭他的文化课成绩进二中的话,基本上没什么希望。 他是挣扎了好久,才在正表的第一志愿填写了县中的代码。他安慰自己,要是许多真去二中的话,他一定会去经常看她。他去考体育生时见过了,县中跟二中就在同一条街上。 曹玮不想承认,但在知道许多去不成师大附中以后,他内心是带着点儿小雀跃的。他想,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够跟许多站在同样的高度了。也许,时间久了,许多也会认认真真地平视自己,然后发现自己也是个不错的人。 许多摇了摇头:“我没填二中。”她翻出时政小册子,继续上午背诵的部分往下。她还得参加中考呢。她大话都放下了,怎么允许自己打自己的脸。 许妈这些天一直心惊胆战的。那天许多捧着电话机嚎啕大哭的时候,她摧心肝的难受。许妈是真的不想,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女儿伤成这样。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莽撞。 吴芬这个千人骑万人恨的烂货。她兄弟当年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东西。她愤愤地想,她一定不会放过她,要让她的真面目暴露出来。让大家都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许多依然不肯跟许妈说一句话。这事情最大的好处在于,许妈再也不敢让她干任何家务了,也不敢在中考前一个礼拜照旧拉着她下田割麦子收菜籽去。 中考前三天放假。许多喊许宁帮忙,两辆自行车才把她放在学校的所有复习资料拖回家。 许宁因为想拿自己的入学机会换给他姐,被宁老师训斥了一顿,未果。他觉得特别愧疚,明明是二姐为他们争取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最后被丢下的人却还是二姐。 许多不清楚中间还有这段小插曲。陈曦没提。她还以为他知道这件事是他一直关注着事件进展呢。 第135章 我不保证结果(下) 两人沉默着骑车回到家里,又沉默着停好车,然后继续沉默着将资料一趟趟地运到许多的房间里头去。 搬资料的过程中,许妈一直搓着手想要帮忙。但两个孩子谁也没给她插手的机会。许妈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对于这个家庭而言,她是多余的。她讪讪地问两个孩子中午想吃什么,她做了糖醋排骨还有酸菜鱼。要是还想吃什么的话,她马上去做。 许宁没理睬她。当着二姐的面,他没立场理他妈。许多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已经可以了。” 许妈笑逐颜开:“那我现在给你们先盛饭冷冷啊。” 许宁拽着他姐往楼上走。他姐就是人善心软,对付他妈这种人,根本不能给任何好脸色。否则她一定会蹬鼻子上脸。他得把持住,不能放松警惕。许宁因为自己曾经的动摇而羞愧,补偿性质的越发对许妈横眉冷对。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妈一直在给两个孩子挑鱼片,喊他们多吃点儿。许多平静地看着母亲,原来你不是不会照顾孩子,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许多无法做到像许宁这样冷淡决然。对于许妈,她有两世情缘,比许婧跟许宁都复杂的多。许妈曾经致力于将她打造为下一代的自己,后来许多跑到了外地去才被迫作罢。许多能够理解许妈的一些想法,作为她本人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她的人生也没有多少幸福感可言。 况且还有宝宝。上辈子许婧离婚后,为了抚养女儿,她必须得起早贪黑地工作。许妈虽然一开始不愿意,但一直带着宝宝的人始终是许妈。而且许妈对宝宝,是真的好。 有一次许妈去卫生间解手的工夫,宝宝睡着睡着,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接下来那一夜,许妈就靠着床头坐着抱宝宝在怀里让她睡,自己坐了一夜。 孩子是最敏感的,谁对她真好还是假好,她一目了然。许妈跟宝宝感情最深。 许多对于前世,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有宝宝。看在宝宝的份上,她愿意对许妈再多一分宽容。只是仅此而已,其他的什么,都免了吧。她自己都过得艰难,哪有那么多佛光普照的心啊。 许多把所有的资料都分门别类摆在地毯上。她盘腿而坐,想到哪儿了就翻出来看。现在只剩三天的时间,会的就是会了,不会的也根本不可能再突飞猛进一下了。她唯一要做的是,不要将一些小的知识点遗漏掉或者搞混了。 许宁有时候会上来给他姐送个西瓜或者香瓜什么的。他觉得他姐的房间特别热,可他姐完全不在乎,还说夏天本来就该出汗。 他不敢打扰她姐,只能拐弯抹角地问他姐想吃什么,他去给她做。对!他不原谅他妈,也不让他姐原谅。他去做饭,才不要他妈动手呢。吃人嘴短,他不吃! 许多没空管中二期少年的小心思。她必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复习当中去。看书累了的时候,她会起身活动一下身体,举手贴墙站,听自己录制的时政小册子上的内容。 许多根本不记得中考都考了些什么内容了。时隔太久,重生的优势在此时得不到任何体现。她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你一直在进步,现在的你比上一世的你更加优秀。所以,so easy,什么都不用怕。 中考三天一直下雨,倾盆大雨。降水量大到许多穿着长筒胶鞋,路上的低洼处积水依然能够没过鞋帮灌进去。 许宁本来想送姐姐去考场的,被许多拒绝了。许多记得她弟弟脚得过甲沟炎,不想他也在雨水中泡。 许妈看着外面的雨,担忧道:“雨这么大,不晓得会不会影响考试啊。” 许宁毫不留情地刺回头:“要不是你多事,我姐根本就不用受这个罪。” 许妈吓得头一缩。她这二十天憔悴了不少,原本撑着的精神气一下子被抽空了,成了个木讷惊慌的乡下妇人。她想到了丈夫说的,等多多中考一结束,他们就离婚的事;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许妈这辈子就围绕着娘家、丈夫跟儿女转。她没有真正意义上自己的人生。现在这三方面都宣布抛弃她了,她完全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意义了。 许宁不想面对自己的母亲。他不想承认,看到妈妈畏畏缩缩跟只受惊的母鸡一样时,他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只是如果这样,他妈还会获得原谅的话,那么他二姐怎么办?做人要讲良心,他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 许宁“蹬蹬蹬”爬上楼,翻出了那本《You Heal Your Life》。他姐说了,倘若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翻翻这本书,心情会平静下来的。 中考期间,学校食堂不提供蒸饭服务。许多只能冒着雨回到家里吃午饭,休息了半个小时以后继续去考下午场。她这样村里离镇上近的还算好。最惨的是家里离学校远的学生,只能在学校里头晃荡。 好在这三天的降雨特色分明,一般他们出行的时候不下,都是等到晚上或者他们考试的时候再下。许多也不知道是该感谢老天爷还是该吐槽了。 卷子她答得都挺顺利的,没碰上无从下手的题目。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准备的考试都比较高大上的缘故,中考卷子在她看来基本上都算基础题。除了政治卷子上有两道时政题小册子上没有,她不是很确定答案,全凭直觉选了。许多现在能理解为啥江冠南能够两眼一抹黑上了考场还能考出个区中考状元来了。实在是这些题目对他而言就跟职业球员踢业余队一样,人的综合素质就摆在那里。 中考的最后一场结束后,天空出现了彩虹。李娟从考场里头出来,冒了一句“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大家都哄笑,纷纷拱手恭维“才女才女,失敬失敬”。李娟笑着骂,让他们都滚一边去。几个男生做鸟兽状散开。 总算都考完了。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大家都如释重负,有种“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酣畅淋漓。有人勾肩搭背地相约去钓虾子,有人你推我攘地商量要不要上哪儿搓一顿。 有个矮胖的男生豪气万丈:“走,我请大家去吃烤串。操,为了怕中考时拉肚子,我都半个月没敢碰烤串了。” 曹玮也跑过来喊许多:“要不要一起玩?” 许多摇摇头:“不了,我很困,我想回家睡觉。” 曹玮看她脸色有点儿苍白,赶紧冲去小卖部买了袋麦丽素塞给她:“你先垫垫。别走了,我带你好了。” 因为路上积水深,许多这几天都是步行,没骑车。她摇摇头道:“没关系,刚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确想好好看一下从学校到家的这条路。她走过了无数个来回,不知道这条路会将她送去未来的哪个方向。 曹玮推着车子跟在她身边,笑道:“刚好我也不赶时间,咱俩一起走。” 许多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我没报县中。” 曹玮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报了二中?” 许多摇摇头:“我没报县中,也没报二中。曹玮,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不想你误会下去,我从来没有打算跟你走一条路。再见,祝你好运。” 她不想再给这个少年暧昧的希望。中考也结束了,不存在影响他心情,负面了他的发挥之类的事。 曹玮怔怔地看着许多慢慢走远。他想到了初二时,许多抄写在黑板报上的小诗:远和近顾城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他想也许当时他就没想错。许多不会喜欢上他,也不会喜欢上他们学校的任何人。 她要去的世界,距离他很远。 第136章 约稿(上) 中考一结束,许多就收到了之前给她写推荐信的编辑李立的约稿通知。他跳槽去一家港资出版社了,想攒两个长篇。 许多的中学时代,是韩寒横空出世,郭敬明崭露头角的时代。蒋方舟已经打出了儿童作家的招牌。《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不哭》也已经登上了畅销书排行榜。青春文学市场初步形成,李立想攒一组稿子,弄一个系列的青春小说。 李立劝许多,别光埋头写故事了。想要成名,想挣更多的稿费,还是得写长篇。他还告诫许多别继续往他之前供职的杂志社投稿了,后面稿费很有可能会发不出来。没看他都忙不迭地跳槽了嚒。 许多好心塞,千字两百的稿费标准,现在真心不多啊。那杂志社总不会是因为给的稿费高拖垮了吧。她想了想,问李志,他到底想要什么类型的稿件。 李志很是大大咧咧:“没事,我不给你订条条框框。你自由发挥,主角主要是中学生就行。我们的市场定位就在这儿,别弄什么太高深的。一来你的人生阅历摆在这儿,写不好。二来你整那么高深也没人愿意看。” 许多想了想,表示可以试试。她的确不能一直写故事下去,故事真心是干货啊!写了两年半的故事,她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故事全写完了。可她实在有没其他挣钱的手段。让她乖乖地当一个中学生,心安理得地受父母的供养。抱歉,她没有安全感,她不敢对任何人付出全然的信任。她必须保证自己具有独立的经济能力。 写长篇小说自然不能手写稿,否则光誊抄一遍就能让她累吐血。许多现在早学拐了,她才不会坦言自己是准备写小说呢。她给出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城里的初中学生都会学电脑的,高中还要考电脑。她得趁着放假好好先自学一下。 许爸也觉得孩子得学电脑。现在他们单位发货打单子都不用手写了,全部从电脑里输出来。他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还得学电脑操作嚒。二十一世纪,不会用电脑和不会开车的人都是文盲。 许帅在宁湖中学当信息课老师。用他的话说,他主业是做生意,副业才是当老师。许帅开了家电脑店,以进价给许多配了台电脑。他本来不肯收钱,说是送给小堂妹的中考礼物。最后还是许爸硬塞了钱给他。 许帅简单培训了一下许多姐弟操作步骤,留下一本电脑初级入门教材就走了。许婧在中专里有电脑课,有模有样地充当小老师,教一双弟妹。 许妈在边上看了会儿,搓着手感慨现在科技真发达,这玩意儿实在神奇。然后就下楼准备给几个孩子端西瓜上来吃。 许多喊住了她妈:“妈,你也坐在来一起学。” 许妈吓得直摆手,本能地向往后面缩:“我不行,我哪会这个。” 许多温声劝道:“我们也不会啊,大姐不正在教我们嘛。” 许妈还是想躲:“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能跟你们比。” 许多笑了笑:“爸爸年纪不是比你更大嚒,爸爸能学会,你为什么不能。” 前世许爸、许妈一直都不会用电脑。许妈直到去做钟点工时,才在女主人的教导下,学会了用手机发短信。 许多不是不愧疚的,她一直说等放假了就教父母电脑,却一次又一次地失约。 许妈倘若一直固步自封的话,他们所有人都没办法过好。这毕竟是他们的亲妈,她痛苦,他们也没办法痛快。 许妈真心不是什么好学生,领悟力差且自尊心奇强,时刻警惕着会被小瞧。 许婧教的满头包,感觉自己完全不够用。怎么跟她妈说都没用,她妈还是照旧。电脑不听她指挥,肯定是电脑的不对。 许多实在同情她可怜的姐姐,接过鼠标,她来。 许婧跟许宁一点儿也不奇怪许多能够熟练地操作电脑。许多长期以来的行为模式已经给他们灌输了一个理念,没有什么是许多不会的,倘若她不会肯定是她不想会。 许多点开界面,一步一步教许妈操作。她声音平静:“你不是说我像你嚒,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很快就学会。” 许妈不会汉语拼音,许爸教她五笔字根。许爸嫌许妈敲击键盘的方式不对,忍不住抱怨她。许妈小小声地争辩。 自从许多中考结束后,家里谁也没提离婚的事。他们都知道了许妈为了想讨一个说法跑去教育局跟县政府静坐,结果是被警车给送回来的。 许多绝对不会拿许爸先前的话出来压人。许爸许妈可以离婚,每对夫妻都有婚姻自由。但是离婚的理由必须是双方感情破裂。许多担不起父母离婚的责任。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许多不想自己在以后的岁月里成为家人心中的龃龉。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在心底偷偷埋怨:当初要不是因为许多,许爸跟许妈就不会离婚了。 伤痛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抚平,起码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愧疚、愤怒这些也一样,因为突发事件造成的情绪也会随着事件发生时间渐渐远去而逐步消退。 现在,许家人都默认了许多高中会进县中读的事实。即使心有不甘,但始终都接受了不是。 中考成绩是电话查分,但没等到通知的电话查分时间,许多就先知道了自己的分数。 是班主任打电话通知她的。总分650分的中考(含体育40分),许多拿了644分,除了政治扣了两分分,英语扣了一分,语文扣了三分外,其余皆是满分。 所以许多是全市中考状元啦?天真!她在全市只排第三,状元可是647分的逆天分数,人家政治是满分! 不过江冠南的区状元头衔被她给挤掉了,许多也算是为港镇初中争了一小把面子。 许妈高兴地语无伦次,一直反复强调:太好了,多多肯定能上县中了。 许多微笑。 全家人中,反应最平静的就是她。 她甚至有种“噢,这样嘛”的旁观感。 中考好像她为了活命不得不用来果腹的压缩饼干,吞下去了她也无法觉得美味可口。 在师大附中自主招生事情黄了之前,许多曾经信心满满地准备将中考当做检验自己初中三年学习成果的机会。 可是人的心境一旦变了,同样的事情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父母还在商量要怎样为许多庆祝,她已经悄无声息地上了楼。许婧笑着转头要跟妹妹说什么,这才发现妹妹已经往楼上去了。 姐妹之间的默契值总要比其他人高一些。许婧敏锐地发现了,多多似乎并不高兴。许宁也察觉到了二姐的郁郁寡欢。仿佛之前备战中考时的心平气和只是他们一家人一厢情愿的错觉。 许多在自己的房间里席地而坐。 她手上拿着的是托许婧买回来的《新概念英语》。中考一结束,她就跟陈曦打听外校的高中课程了。 陈曦当时还揶揄她,信心十足啊。 许多大言不惭:有实力自然有自信。 许多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磁带,对姐姐跟弟弟担忧的眼神视而不见。他们又不曾做错什么,不必为她的情绪起伏买单。 楼下,父母正兴奋的大声四下打电话报喜。说笑声隔着楼板与门板依然清晰可闻。 许多一面听磁带,一面模仿磁带里头的声调朗读正在看的文章。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盖住了外面传到房间里的说笑。 许婧跟许宁面面相觑。 许妈正在跟东莞的表姨打电话,听到二女儿的读书声,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我家这个二丫头啊。一天不让她学习她都浑身难受。” 表妹连忙问表姐从小是怎么教育许多的,她也好取经用到豪豪身上去。许妈自豪地一条条列举自己的教育心得。 许爸在边上听得直翻白眼,心道这还没完没了了。电话打到东莞可是长途!她俩居然聊起天来了。这还有好几家没通知消息呢。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 许爸有点儿惊讶,电话是多多的那个同学打过来的。他赶紧喊女儿下来接电话。 许多朝父亲点点头,接了陈曦的电话。 一开口,她说的就是英语。除了跟着二姐下楼的许宁外,包括许婧在内的其他人都没听明白许多在说什么。她说得那么轻快流利,声音语调皆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那种感觉无法言喻。许多似乎在用她的一言一行跟他们划清界限,提醒他们不要企图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妈的神色最为尴尬。等许多结束了这通电话,她清咳了一声,堆起满脸的笑容:“多多,你跟谁打电话啊?说什么呢?听着怪好听的。” 许多摇摇头:“没什么,聊了一下中考的事而已。” 她没继续待在楼下,而是回去接着背《新概念英语》。经过许宁身边时,她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英语:“我能信任你吗?” 许宁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全身的血一个劲儿往脸上涌,他结结巴巴的,以英文回复:“当然。” 许婧听明白了弟妹之间的对话,她张了下嘴巴,旋即紧紧抿住。许宁跟大姐对视一眼,又赶紧跟着上楼去了。 许妈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讪讪地笑:“这孩子,越大性子越拐。” 许爸闻声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出言告诫:“你也少说两句。” 许妈有点儿委屈,小声嘟囔道:“我又没说什么。” 这还没完没了了不成?不是已经考了这么高的分数了嚒,县中不也挺好的嚒。她也不想的,她也跑去教育局跟政府闹过了,她还蹲了派出所呢。 她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直到现在上街买东西时,还会被人指指点点。 也不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到父母耳中,两个老人要气成什么样子。蹲班房啊,他们老李家几辈子没出过这号人了。 再说老二自己不也承认根本没有证据嚒。谁晓得到底是哪个害得红眼病。到底是不是她兄弟的老婆坏的事还难讲哩。吴芬这么做又没有半点儿好处。一个个听风就是雨,二话不讲就给人定罪,搞得好像她就是千古罪人一样。 第137章 约稿(中) 许宁在许多身边蹲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继续用英语与二姐交谈:“姐,咱俩以后是不是还能在一起上学啊?” 许多头也不抬,她随身听声音开的并不大,能清楚弟弟的问题。这次她没说英语,而是直接回答:“听天由命,我也在赌我的前途。” 许婧跟许宁的脸上刷一下就白了。许婧不清楚前情,但妹妹用了“赌”这个字眼,肯定是要冒大风险的。许宁则是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多平静地看着姐姐跟弟弟:“我的命由我不由天,我不认命。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死都要争取。” 许婧有点儿被妹妹的戾气吓到了。许多平常的温和荡然无存。 许婧觉得,也许这就是妹妹的另一面,当她觉得周遭已经不安全,没办法信任周围人时,她就会呈现出来的另一面。 许婧不害怕,她只是很难过,难过于自己帮不了妹妹任何忙。 她抱着妹妹默默流泪,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去怪谁了。为什么走到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许多在去学校拿分数条时,班主任通知她说本县一位著名的农民企业家要奖励县里中考的前三名。 许多听说过这位企业家的名字,在医院时还见过他本人。此人乃一代传奇,草根出身,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声名鹊起。他名下的企业摊子特别大。传说政府一直不敢让他破产,生怕引起本县经济动荡,一直靠银行贷款输血。 去,为什么不去。企业家要给他们三人一人五千块钱的奖金呢。许多揣上十几块钱的零钱就自己出门了。 许婧跟许宁都想陪着。许妈也说刚好全家人一起到县城去逛逛,被许多一口拒绝了。 她的情绪被压抑了太久,现在慢慢膨胀开来,她需要一个私有的空间慢慢消化。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息事宁人,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总是和稀泥伪装太平让她深恶痛绝。 家里人只好将她送上公交车就原路返回。 许多看着车窗外家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一片荒芜。 她知道这样不好,她的情绪总是容易游走在两极。她坐在后排蓝色的椅子上,在心中默念“我的未来胜券在握,我是安全的。” 七月的江南,树影浓烈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染成深绿色。许多下了公交车,按照前世的记忆步行着去了活动举办地点。 许爸许妈当时以她一个人找不到路为由想送她,被她直接怼回头:“鼻子下面还有嘴。” 许多现在就是家里的地雷,谁踩炸谁。她将众多不如意不痛快统统不再压抑,冷冷地摆在那里,除非捂住眼睛,谁都一目了然。倘若这样,有的人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她也无话可说了。 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她跟另两位学生。 江冠南很豪气地冲她招手:“哟,输给你,不亏。” 他主动拿了主办方提供的一瓶矿泉水递给许多:“哎,你怎么也跑去中考了。我是真被我们班主任从床上拽下来的。我前一天晚上打游戏到凌晨三点半,感觉才刚眯了下眼睛。” 许多心道,同学,你这么炫耀合适吗?没看到旁边短发小美女的脸色不好看。这姑娘她认识,徐培培,当年县中第一名入学。当然,姑娘不认识她。 许多对她最深刻的印象源自于高一时去扫墓。当时阿富汗战争已经爆发了。她和王泽还有校学生会的其他几位同学弄了个祈求停止战争,争取世界和平的横幅签名活动。 本城最著名的公墓也是个颇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当时有老外在里面参观,看到横幅过去签名,与她跟王泽聊天。 许多远远在边上站着看,感觉好厉害,她根本都听不懂的。 江冠南跟徐培培是初中校友,却一直盯着许多说话。自觉无辜当了电灯泡的徐培培干脆识相地跑到休息室的角落里头看报纸去了。 江冠南对师大附中的高中生活相当期待,一个劲儿地表示“要是到时候能跟许多分到一个班就完美了。” 许多本来不想提那场风波,她跟江冠南谈不上熟,一个假期过去,等在新生名单中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估计他也最多感慨两声。 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是谁?我们总是在一路行在一路丢弃,得不到的已失去。 可是看着江冠南满怀期待,甚至已经开始帮她规划高中生活的样子,许多却忍不住开口打断:“不好意思,我上不了师大附中了。” 她竭力用最简洁的语言,最心平气和的语气描述了自己的遭遇。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发现,她根本无法彻底放下。即使外校录取了她,她的声音依然会颤抖。 江冠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当时许多叮嘱他不要将她被自主招生录取的时候,他还暗地里嘲笑,女生就是事儿多,一个个都是被害妄想症。可现在,受害者就活生生地坐在他身边。 江冠南脱口而出:“你怎么不跟我说啊!”说了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一步。 许多莫名其妙:“跟你说有什么用?”再说,他们不熟的好不好。她本来到现在也没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 江冠南自言自语:“不行,哪能这样儿。哪个缺德冒烟的,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哎哟喂,现在学籍都落下了。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不早点儿说,我也好给你想想办法啊。” 许多谢过他的好意,看他这么激动的样子,不得不解释道:“后来我又去争取了外校的机会。我高中应该会在外校上。” 江冠南挑挑眉毛:“可以啊,深藏不露啊,外校都能进。哎——我记得离得不远,回头上你们学校食堂蹭饭去啊。说好的,你请客。” 许多点头:“行,你来的话我一定请客。你们师大附中的食堂一流啊。我那天吃了一顿饭,感觉要是高中三年天天都在这儿吃饭就幸福了。” 江冠南还在纠结没跟许多当成同学的事。他都以为许多一定会成为他的校友了,说不定还能同班。结果中途闹出这么件事,他不爽,非常不爽。 许多被他追问的头大,无奈道:“我哪儿知道是谁啊。打电话,寄匿名信,还是打印版的。我能知道是谁才怪。” 江冠南愤愤不平道:“干这种缺德事,也不怕现世报。” 许多心道,现世报个鬼。反正上辈子舅舅一家过的都挺不错的,比她强。要真相信报应的话,世界还需要国家机器干嘛。 中考前三天,舅舅还打电话给她让她好好考试,不要紧张,就是考不好,只要达到县中的自费分数线,舅舅也支持她上学。 接电话的许妈竟然就这么将话筒递给了女儿。 许多当时差点儿没把电话机砸到她妈的脸上。 电话里头舅舅哈哈一通。舅妈在边上笑声夸张,哎哟哟,多多就是去考考玩玩啊。大姐不是说了嚒,多多被师大附中录取了。 许多面无表情地接完了这通电话,声音平静地感谢了他们的关心,并祝她亲爱的表姐中考也能取得好成绩。 第138章 约稿(下) 企业家终于姗姗来迟。 许多觉得真心高能,现在距离她工作后在医院见到这位企业家足足有九年时间,这位大叔居然跟她记忆中的样子无出其二。这才叫真冻龄啊。 企业家热情洋溢地招呼三位学生坐下,以演讲者的激情澎湃大力赞美了他们的勤学向上。因为许多来自港镇,是企业家家乡的隔壁镇,然后许多又是区中考状元,所以得到了企业家的特别关注。 许多全程谦虚低调微笑,心里头极其么有良心地想,什么时候说完啊,叔叔。我现在就关心五千块钱的奖金啥时候到手。 好在企业家下面还要面向大众做一次演讲,在滔滔不绝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放过了三个脸都笑僵了的学生。等他率先在前头带路时,江冠南小声对许多嘀咕了句:“好家伙,真能说。” 企业家是就着名下一家大卖场开业的机会举行这个奖金发放仪式的。好在仪式地点是在卖场的大厅,有遮阳。否则大夏天的,就是看在五千块钱的份上,也很难站着全程保持微笑脸。 许多作为中考优秀生的代表表达了对企业及企业家乃至全县广大人民深情厚谊的崇高感谢。表示后面一定努力学习,再接再厉,决不让大家失望。 然后三个人簇拥着企业家,一人一剪刀,完成了剪彩仪式。他们还要定格,摆拍,好让县电视台跟市里经济频道的摄影记者扑捉到最好的画面。 整个仪式完成以后,因为站在大厅门口,里面的冷气钻出来有限,所有人都是一头油汗。江冠南一面接过许多递给他的湿巾擦汗,一面低声抱怨:“这年头,挣点儿钱真不容易。” 许多认真脸:“我真一点儿也不介意再来几次。” 江冠南立刻表示同意:“五千块啊,晒一天都行。”瞧瞧,说好的骨气呢,说好的不是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呢。(⊙⊙)…还是五千块的大信封抓在手里比较实在。 许多出门就奔银行存钱去了。开玩笑,五千块钱妥妥巨款,她掉五块钱都会心疼的好不好。 江冠南见状也跟着跑。他本来想欢快地将钱一天之内花完,结果一看许多这么懂事,表示要将奖金当学费。顿时觉得自己有糟蹋人民币的嫌疑,也打算把钱先存起来了。 他追着许多问:“刚才人多,没好意思一直问。你老实说,你心里头有没有数,到底是谁搞的你?” 许多被他这孜孜不倦的劲头给雷的不清,言简意赅三个字:“不知道。”疑罪从无,没实证就不能乱说话。她可以在心里头诅咒一千次,但不能随便说出口。 江冠南无语了:“你这还能不知道?真是的,死了都不知道凶手是谁。连通灵师都帮不上忙。” 许多翻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好了,谢谢你的关心。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我自己还不够谨慎。人家能害我是因为我给了人家害我的机会啊。” 江冠南不能苟同他的理论,少年郎,热血江湖,快意恩仇,哪能跟个面瓜似的。 许多耳朵疼,上辈子如雷贯耳的学霸是个话唠肿么破。同学,求放过,我真心不能拎把砍刀去报仇啊。 两人存完钱出了银行。 许多心道这该分道扬镳了吧,我还想赶回家吃中午饭呢。 没错,企业家没请他们吃午饭。仪式一结束,他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了。大家各自做鸟兽状散。许多当时还在懵逼,难道饭桌不才是拉拢感情最好的场所嚒。好桑心,企业家见多识广,压根不稀罕跟他们这三个小破孩拉拢感情。 江冠南却丝毫没有要跟许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意思,他一直跟着许多走到了公交站台边。 许多无语:少年,你想干嘛啊?姐不打算请你回家吃饭的。 江冠南十分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他这人太聪明,生活基本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秘密。现在碰上许多遭遇匿名举报的事,诡异地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他现在就想知道,谁特么这么缺德,他都把许多纳为自己人行列,畅想了一通高中一起组团打游戏的美好生活了。 别问他是以什么逻辑认定许多会陪他打游戏的。学霸的脑洞,画风清奇。他想到组团打游戏了,哎,那个师大附中没啥熟人啊,初中时玩得好的基本全去县中了。哟,刚好身边不有一姑娘是熟人嚒,果断拉入。好,小分队成立,一起笑傲江湖吧。我擦,啥情况,姑娘脱队了,还是被拽出队伍的。哪个王八犊子下的黑手?爷的小分队怎么办。这正做任务,急等治疗呢。 许多要是知道江冠南神奇的脑内小剧场,估计得疯。这都什么人啊!姐不打游戏,姐不会打游戏。等等,姐的意思是,咱俩啥时候成一国的了。 江冠南正孜孜不倦求学好问进行时,到站的公交车上下来了一姑娘。一见他就笑:“江冠南,你要去哪儿啊?” 江冠南还没得到答案呢,随手一指许多:“我今天跟定她了。” 许多微笑着朝李媛点点头。 李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笑容满面:“多多,你过来怎么不打声招呼啊。吃饭了没有?走走走,跟我回家吃饭去。这回你厉害啦!中考状元呢!江冠南,输给我妹妹,你服气不服气啊。” 许多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李媛准备搭到她肩膀上的胳膊,微微一笑:“不了。我还有事。” 她等的公交车到站了。许多挥挥手,跳上车往里头走。等她到后面找到位子坐下,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江冠南竟然也跟着跳了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许多啊,我终于明白你当时为什么叫我别说出去了。” 许多翻翻白眼,靠着公交车椅背闭目养神。 江冠南在她身边挤着坐下来,也闭目养神,嘴唇却在上下翕动:“怎么样,请我去你家吃午饭。” 许多没搭理他。江冠南也没再啰嗦。 第139章 总要找到发泄途径 下了车以后,江冠南愣是一路尾随跟到了许多家。许多赶都赶不走。 许家人没想到许多还会回家吃中午饭,已经吃了一半。见来了个陌生的少年,许妈立刻上前招呼:“多多同学吧。正好,一起吃饭。” 桌上菜不多,都是些自家地里种的蔬菜。他们原先是准备等许多回家,晚上再烧顿好的。现在这吃了一半的剩菜真心不太适合拿来待客了。 许妈塞给许婧五十块钱,喊她赶紧去街上斩点儿卤菜回来。她自己系上围裙,准备炒个青椒炒蛋。多多爱吃这菜。 江冠南见状连忙阻止:“叔叔阿姨姐姐弟弟,你们别客气。我跟许多之前考试时认识的。我特别佩服许多,就想来看看。” 许多简单介绍了一下江冠南的身份。当听到是跟许多一起考师大附中时认识的时,许家人的脸色,尤其是许妈的脸色,特别不自在。 许妈尴尬地笑:“多多上县中了。你们有空也要常联系啊。” 江冠南咧着嘴笑,就着西红柿蛋汤跟酱烧茄子,吃了整整一大碗饭。完了以后,他把剩下的西红柿蛋汤也给喝光了。 放下筷子后,江冠南打着饱嗝竖起大拇指,对许妈的厨艺各种花式赞美:“阿姨,吃了你做的饭以后,我才知道:我妈这么多年是多么地敷衍我了。” 许妈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表示都是乡下人的粗茶淡饭,他不嫌弃就好。 吃饱喝足的江冠南未能获得被许多姑娘邀请参观闺房的荣幸。他坐在许家一楼的楼梯口,吹着过堂风,朝许多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微笑:“你放心,我不白吃你家的饭。” 许多漠然地看着前方还没用白漆粉刷过的黄沙墙,淡淡道:“疑罪从无,我不想冤枉任何人。”她也好奇,江冠南会怎么做?他又打算怎样揪出所谓的凶手。 没有江冠南她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世上就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 江冠南咧嘴笑了,露出两颗森森的小虎牙:“冤假错案要不得,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许多没说话,她半垂着脑袋,露出了半截颀长而白皙的脖颈,看着有点儿脆弱又有点儿说不出的倔强。江冠南笑意不减,仰头朝天花板吹口哨,曲调欢快且热闹。 下午最热的时候过去了,江冠南谢绝了许妈留他吃完饭的邀请,自己一个人踢踢踏踏地上街坐公交车去了。 关了院子门,许妈转身埋怨许多:“人家大老远的来咱家,你也不送送人家。” 大花猫虎虎从墙头跃下,跳到许多的脚边,绕着她转。许多微微一笑,邀请虎虎:“走吧,跟姐姐上楼去。” 许妈看着二女儿挺得笔直的脊背,一人一猫三步两步消失在堂屋尽头。她心里头冒出一股无名火,愤愤地嘀咕了一句:“这是供了个祖宗了。一天到晚摆着脸子不晓得是给谁看。” 院子里头,几只鸡不知道为争什么打了起来。许妈怒气冲冲地拎着根棍子狠狠敲在砖头垒成的不到一米高的圈墙上,恶狠狠地骂道:“叫什么叫,吃起来一头神劲!养你们是当你们个个都是祖宗啊!” 许多打开电脑,调出文档开始接着写。她原本是考虑过借鉴《泡沫之夏》《我的少女时代》之类的梗的,因为现在《流星花园》的热度方兴正艾,这种类型的文应该会有市场。 结果她刚告诉许婧她准备写尝长篇,许婧就双眼闪亮地表示期待,相信她妹妹一定能写出最棒的,因为她妹妹最厉害了。许宁也是一脸“太好了”的表情。 对着这两个迷妹迷弟般的亲姐亲弟,许多连借鉴梗都心虚了。是,没有人知道她“借鉴”了。隔了这么久,说不定她凭借残存记忆写出来的就是原梗的原作者见了都只会感慨一声“哟,真巧,居然想一块儿去了。”毕竟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写出来就是不同的人生。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知地知自己知,她居然精分地思想道德境界升华了,完全没办法继续下去。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嘲笑自己。你老是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可倘若连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你还怎么要求被尊重。 最终许多在文档下敲下了文章的题目:看海的星星。 这是一篇前世夭折的。她当时写了梗概给相熟的杂志社编辑看,结果编辑坦白告诉她,故事涉及的社会阴暗面不合适,过不了审核。后来她本想无论如何先写了再说,最终却因为过于沮丧撂下了。那个叫星星的女孩永远存在了堪堪五千字的文档中。 都重生了。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 许多开始写这个平淡而惆怅的故事。农民工子弟,城市与乡村皆融不进的边缘群体。 ╮(╯▽╰)╭,没有搜狗输入法的年代,依靠古老的智能ab打字真心好虐啊。 许婧还建议许多背字根,学习五笔输入法,这样会快很多。许多坚决拒绝,才不要呢,大搜狗肯定会一统天下。~~~~(>_<)~~~~没有搜狗,清华紫光有木有?总比智能ab强。 怕自己又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在开始正文之前,许多还郑重其事地写了个不是大纲的大纲。 “为了给考上重点高中的二女儿夏星更好的学习环境,民工老夏一家从龙蛇混杂的城中村搬到了程教授家的储藏室。走前,大女儿夏月跟混混男友阿威依依惜别,被老夏打跑。弟弟夏阳被讹诈,阿威出面摆平此事。夏阳对他崇拜不已,夏星却抱着弟弟觉得害怕。 城中村里盛传“打工苦打工累,不如混混黑社会”,阿威的表弟黑刺初中毕业后就跟着他混了。夏星走前,黑刺跑来说一定混出个样子,将来给她买好东西。 夏星上学快迟到,程教授的儿子程烨主动骑车带她,夏星因此被本来就讨厌她的女生集体孤立。只有同桌苗苗跟后桌的佳楠对她友善。苗苗喜欢程烨,越挫越勇,连累夏星异常尴尬。 学校运动会,黑刺跑来给夏星加油,跟同学起了冲突,误会中跟程烨打成一团。黑刺自觉吃亏,设计在路上黑了程烨。夏星知情后与他大吵一架。伤心欲绝的黑刺接受了阿威的安排相亲。阿威跟他吹嘘,这是正宗的城里有钱人家的学生妹,绝对重点中学的才女。 阿威加入砍手党,收益颇丰,他为夏月买了首饰,两人商定等过完年就订婚,先斩后奏,只要有了孩子,夏爸肯定能同意他们的事。 表姐招娣(改名茜瑶)通过自学成为了工厂的管理层,也是夏爸希望孩子学习的榜样。她的订婚仪式上,却遭到土著未婚夫一家人的轻视。她指着不长脸的弟弟等人哭求让家人放过自己,别毁了她一辈子。 招娣的弟弟二黄好吃懒做,跟着阿威混,没从姐姐手里要到钱就怀恨在心,设计陷害,将姐姐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阿威出面教训二黄,二黄表面唯唯诺诺,暗地里怀恨在心。 砍手党越发猖狂,阿威被追捕,跑路前找到夏月,夏月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阿威让她等自己避过风头回来找她。夏月只等到了他被捕的消息。” 许多越往底下写越没有信心。这叫什么大纲啊!真是蜜汁尴尬。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她还真是没有构架大故事的能力。可是都已经答应编辑了,言而无信实在可耻。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夏月不敢让父母知道怀孕的事,偷偷去小诊所吃药打胎。结果半夜血流不止,被下晚自习回家的夏星发现。夏星送姐姐去医院看急诊。给她做手术的正是程烨的母亲。程妈妈的一个朋友恰好过来看望她,见状鄙夷夏家姐妹到底家庭素质低,没教养。姐妹俩皆羞愧。 朋友进了程妈妈的办公室还在滔滔不绝,表示倘若是自己家的女儿,先打死了再说,省的丢人现眼。程妈妈笑言,你家佳楠那么乖,你还嫌不知足啊。两人聊育儿经。朋友嫌弃女儿脑袋不开窍,羡慕程烨聪明。 黑刺在逃亡途中遇到了之前幼年时的姑娘小佳,对方因为遭遇了变态嫖客正惊慌失措。黑刺救了小佳,两人之间产生了朦胧的暧昧。 夏星的爸爸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夏家亲友表示出门打工就得抱团,集体去工地讨说法。老板的女儿苗苗因为夏星的缘故对农民工带有强烈的怜悯情绪,要求爸爸不能当黑心老板。疼爱女儿的苗爸一口应下。可惜此事却越闹越大,连老乡之中的黑社会都牵扯其中,夏妈妈根本控制不住。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威胁老板不答应条件的话,就绑了他女儿。 老板报了警,夏妈妈进了警察局。全家人惊惶无措。苗苗知道夏爸的身份后,愤怒地指责夏星说他们一家都是吸血鬼。并设计弄掉了夏星在本地参加高考的资格。夏星不得不返回原籍参加高考报名。 夏阳激愤之下跑去找阿威的老大成叔,想给苗苗父女一个教训。成叔表示只帮自己人,加入他们的仪式是在街上砍他随意指定的人。 程妈妈下小夜班回家,路上被个小男孩冲出来砍了一刀。她从他同伙的“阿阳快跑,条子来了”跟相貌中判断出是房客的小儿子。在警察面前谎称夏阳是自己的孩子,正跟她闹别扭。来接妈妈的程烨深感痛心。 黑刺知道夏家的遭遇想去帮忙,被小佳拦住。两人争执间,警察来了。有人举报了未成年少女卖淫,小佳被带走。黑刺为了保护小佳,谎称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刚好遇上卖了程烨送自己的礼物才凑足钱保释妈妈的夏星姐妹。两人皆默然。 警察问黑刺要身份证件。黑刺惊慌失措,被看出端倪。夏星意识到不对,推着黑刺让他快跑。黑刺却因为慌乱中跌倒的小佳回了头,被逮住。夏星流泪看儿时的小伙伴被按在了地上。这时,她认出了之前一直用头发掩着脸的少女是佳楠。 佳楠父母工作忙碌且对女儿异常严厉。上高中后心理压力与日俱增的佳楠患上了零食癖,对零食毫无抵抗力。但佳楠母亲因为嫌弃女儿胖,严禁她吃零食,也不给她任何零花钱。初中时的同学燕子将她带进了卖淫的世界。燕子这么做的原因是佳楠母亲曾在自己父母面前嘲笑燕子成绩差,只能上技校。她要报复。 负责总理这件少女卖淫案的队长正是佳楠的父亲。 夏爸最终治疗效果不理想,瘫痪了。他们在这座城市无力继续生存下去,只能回乡。夏星回老家参加高考,却发现他们一家早已记忆中的老家格格不入。” 许婧看了许多写的大纲以后,久久沉默。过了半晌,她轻轻地问:“多多,你不能写个开心点儿的故事吗?” 许多摇摇头:“不是我不写,悲伤的故事就不存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逃避。” 这个故事灵感源自于她很久以前在《南方周末》上看到过的关于广东地区“砍手党”的调查报告。许多将故事梗概通过邮箱发给了编辑。 编辑的回复是可以写。但必须加大校园部分温暖色调,将其他的暗黑背景尽可能弱化,故事也要放在虚化的城市中进行。许多理解编辑的难处,表示尽量按照他的知识进行后开始了这个故事。 写作这件事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泄人的情绪,无论喜怒哀乐,都可以通过手指下的故事得到释放。许家人都觉得许多自从开始写以后情绪变平和了,就连跟许妈说话都能心平气和,一点儿也不带刺了。原本反对许多写,觉得这是不务正业的许妈也不再吱声。 全家人都偷偷松了口气。原本小心翼翼的家庭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 自从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黄了以后,许多基本上没有在家里爆发出太激烈的情绪,她始终沉默以对;可这并不意味着风过无痕。许婧觉得,多多离这个家似乎越来越远了。她温和平静的笑容底下隐着的是淡漠疏离,甚至她根本连花心思掩饰都不屑。 这让她跟许宁都担忧不已。幸亏妹妹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发泄途径,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 许多平静地写着这个故事。 第140章 番外:看海的星星 毕业季 铃响的时候,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黑刺隔着两排桌子朝夏星喊:“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啊,去胖子大排档,有你喜欢的鱼头酸笋汤。” 夏星正跟同桌说话,同桌已经进厂上了一个月的三班倒,打着哈欠抱怨又累拿钱又少。黑刺伸长了脑袋没有得到回应,不耐烦地过来拍夏星的肩膀:“嗳——你听到没有,我们晚上一起吃饭。我表哥定了位子,请我们全班。” “可是——”夏星撤了一下肩膀,黑刺的手滑掉到了桌面上。她朝他做了个手势,继续追问同桌,“你又不到年龄,不是进不了厂子上班么?” “哈——”连黑刺都发出了怪笑,“拿家里人的身份证不就行了。我想拿我表哥的身份证呢,不过我阿爸不准,非得让我去读职业学校,真没意思。” 班主任陈老师走到了讲台上,拿教鞭用力敲,声嘶力竭地喊:“安静!安静!现在,我们欢迎赵经理给大家讲话。” 这是毕业典礼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项目。 按照一般学校的惯例,毕业典礼都是在操场上或者礼堂里进行,但海城打工子弟学校不是。首先,它没有礼堂。其次,从初二下学期开始,三个班的学生断断续续走的只剩下二十来号人。身兼校长的陈老师也认为没必要去操场上晒太阳。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擦着汗走到了讲台前,先是冲他们和气地笑,然后拿出稿子照本宣科。夏星心不在焉,坐在她后面的黑刺不停地拿手指戳她后背,确认她晚上会跟大家一起去大排档庆祝。同桌推了她一把,夏星才注意到班主任正示意她上台接受奖赏。 海城集团长期赞助海城打工子弟学校,其中最大的一项奖励就是,每年打工子弟学校都有一个名额的学生可以进入海城高中继续求学。按照海城市教育局的相关规定,所有海城市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以后可以自由选择的只有中专跟技校。海城高中对这座繁华的海滨都市里所有渴望进入大学的外来工子女而言都是一块香饽饽。 夏星被这块香饽饽砸中了。她有点儿懵,虽然整个初中时代她都是年级第一,但真拿到那张硬阔阔的通知书时还是有点儿云里雾里的感觉。 乱哄哄的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乱哄哄的一堆人推着挤着出了正在重新刷漆准备迎接新同学的学校大门。黑刺还在向夏星求证她不会趁他不注意又一下子溜走,她被吵得脑袋疼,抱着头跟在同桌后面走。 胖子大排档一点儿也不小,算得上大排档里的星级酒店;起码在这群十五六岁的孩子眼里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一进去黑刺就大声跟老板打招呼:“胖子叔,我哥订的位子呢?” 老板照例是眯得看不见眼睛的笑,搓着手应和:“好说好说,往最里面走,放心,阿威的面子肯定最大。” 黑刺觉得面上十足的光彩。他开心地领着一堆同学进入了油腻腻的包厢,豪气地拍下了菜单:“大家随便点,我哥今晚请客。” 夏星被催着点了个酸辣土豆丝,至于黑刺点名要的鱼头酸笋汤,服务员则表示没有了。黑刺生气地拍桌子,把老板给招了过来。胖乎乎的老板摊着手苦笑表示他也无能为力。气急败坏的黑刺拿出了手机表示要打给表哥,老板连忙压住他的手,同意免费赠送泥鳅黄瓜跟毛血旺赔罪。 黑刺得意地笑了,再次号召大家随便吃,吃完了接着去ktv玩。夏星胡乱吃了点黄瓜跟西红柿,包厢里太热,空调制冷效果太差,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男孩子们聚在一起拼酒,女生们则靠着头讨论毕业后的安排:不外乎是进厂打工、读中职还有回乡复读一年初中在老家考高中。同桌抱着夏星感慨:“你命真好,成绩又好,你阿爸又重视你。不像我,笨的跟猪一样,我阿妈还嫌我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学费。” 夏星反手抱着同桌说不出话来,她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块东西,闷得她喘不上气。直到阿爸过来接她回家,她的脸依然通红,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热的还是憋的。黑刺想拉她接着去ktv玩,被阿爸眼睛一盯,吓得没敢再说话。 海城的夏夜同样燥热。大概是因为太大了,夏星几乎从来没有感觉过海风的存在。她抓着书包,不时长长地吸气呼气,好像这样能够从燥热的空气里头抢到更多的氧气。阿爸拿着录取通知书反反复复地看,而后不停地摩挲,过了半天才郑重地放进包里。 “阿爸——”她打破了父女间的沉默,“新学校里就我一个人了。” 用力蹬着自行车的阿爸没有放慢速度:“路都是越走越窄,走过的人才会越走越宽。” 夏星抿了一下嘴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天空。肯定是看不到星星的,她突然间想到,海边,去海边一定能看到星星的吧。这样的夜晚,要是能在海边看星星该多好啊。不过,城中村距离海边好远,坐公交车的话得倒两次车。 阿爸突然停止了蹬车。夏星猛的一惊,本能地跳到了地上。前面的路灯下,阿姐夏月正笑着推一个男人,后者又趁她不注意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夏星认得那个男人,是夏家的邻居,黑刺的表哥,阿威。 阿爸已经铁青了脸,沉声呵斥大女儿回家。阿姐陡然看到阿爸,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低下头不敢讲话。父女三人闷声不吭朝家走。夏星偷偷拽阿姐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今天夜班吗?” 阿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夏月连忙解释:“厂里机子坏了,明天才有师傅过来修,我也是刚下班没多久。” 城中村越来越近,染着头发的小青年嘻嘻哈哈推推嚷嚷往台球室走,有人哼着顺口溜:“打工苦,打工累,不如混混黑社会,又有钱又有势,晚上还有小姐陪着睡。” 阿爸的脸更黑了。这一处的城中村聚集的基本都是老乡,哼歌的人也认得夏阿爸,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阿叔,接阿星放学啊。” 阿爸语焉不详地嘟囔了一句,推着车子继续往前面走。阿姐紧紧拽着夏星的书包带子,忐忑不安地,简直不想接着走。城中村的民房都搭盖了好多间,一抬头,四面八方全是挤挤挨挨的房子,中间的院子也被挤压成了天井,小弟夏阳正捧着西瓜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听老乡讲跟大哥去溜冰场看场子的事。老乡得意地掏出了几张红票子,眉飞色舞地炫耀:“看,就一天而已,赶得上我阿爸做半个月了。还不许我去,真是死脑壳。阿阳,你太小,等过个两三年,阿哥也带你去,我们一起跟着阿威混。哈——放暑假了吧,明天带你去打台球。” 阿爸锁自行车的动静很大,小弟转头看见了阿爸跟阿姐,连忙跳起来递上手里的西瓜:“阿爸,阿妈买了西瓜,很甜,你们吃。” 阿爸摸了下儿子的头,拽着他的手上了狭窄的楼梯。二十来个平方的屋子,分成前后两进,前面是厨房客厅兼夏家爸妈的卧室,后面用布帘子隔成了小弟跟阿姐夏星睡觉的地方。阿妈正在兑热水,招呼女儿们赶紧洗澡。夏星去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偷偷问阿姐:“阿威哥不在厂里干了么?昨天我听到雷阿伯骂他呢。” 夏月咬了下嘴唇,语气恹恹:“在厂里能有什么出息,累都累死了。阿威说要先攒一笔钱,然后我们做个小生意什么的。这样阿伯阿婶还有阿爸阿妈就都能歇口气了。对了,给你东西——”阿姐伸手在手提包里翻了一阵,找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个娃娃。阿姐得意地眨了一下眼睛,邀功一般,“喜欢吧!阿威送你的,海城的小姑娘们都喜欢。” 夏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大排档的包厢里那种胸闷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按住胸口,跑到了外面走廊上。城中村的夜风是停滞的,偶尔起了波澜,吹到她鼻孔里头也是燥热不安。夏星想泡进大海里头,这么热的夏夜,要能在海边,跟电视上放的一样,躺在沙滩上吹海风多好。 阿妈的呼喊打断了她漫无边际的臆想,她胡乱冲了把澡,反正很快汗水会再次湿透她的衣裳。阿爸照例去院子里打来了井水,她跟阿弟的床前各放了一盆井水,电风扇对着井水吹。 夏星还是觉得热。 这一天,她的脑子里头塞进了太多的东西,乱哄哄的,争前恐后地挤着想跑出来回放。陈老师激动地跟那个经理说自己将来会很有出息,她不知道老师所谓的出息究竟是什么样,跟茜瑶表姐一样?霍,茜瑶表姐很厉害呢,自学了本科还考了好多证书,现在都已经公司的主管了。夏星还记得过年时他们一家去茜瑶表姐家拜年,不是老家,而是茜瑶表姐自己在海城买的新家里头,真漂亮,像电视里头放的一样,真正城里人的房子。 那样的房子一定不会这么热吧。她翻了个身,凉席上已经印了一个人形的汗渍。真的睡不着呢。她蹑手蹑脚地去痰盂边解手,隔着门板,可以清晰地听见阿爸阿妈的呼噜声;嗐,这么热,他们怎么睡的着。窗户上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阿姐从床上爬了起来,跑过去开窗户,吹进来的夜风也带着潮湿的闷热。阿威上半身探进了窗户里,笑嘻嘻地抓着阿姐的手。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不时发出刻意压低的笑声。 远处传来了轰响,紧接着是拉警报的声音。阿姐被惊到了,不安地伸长了脑袋想往外面看,阿威脸上也敛了笑容,警惕地侧耳倾听。不一会儿,又有呼喊声,最尖利的是女人的声音,吵嚷了一阵以后,慢慢的,又平静了下来。 阿威长长吁了口气。 阿爸被惊醒了,进来检查窗户是否关的牢靠。阿威半个身子都卡在窗户里面,被阿爸逮了个正着。阿爸脸色青白,冷笑道:“怎么没把你也给逮进去。” 阿威连忙告饶:“阿叔,我没干坏事。” 阿爸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子鬼混,迟早都会进去。你非得气死你阿爸。” 夜里没有再多响动,天擦亮的时候,夏星终于沉沉的睡着了。阿姐在边上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准备上班也没惊醒她。直到过了八点钟,她才被饿醒。电饭锅里有绿豆粥,纱罩下放着一碗凉拌西瓜皮,她喝完粥洗碗时,小弟一脸紧张地冲了上来。 “二姐,瘫子叔被抓走了。呵!昨天晚上好多警察,抓了好多人。现在全乱套了,他们正在台球室里商量怎么办呢。” 夏星拍了下小弟的头,虎着脸训斥:“你作死啊,打听这些!阿爸听到要骂死你。还不赶紧做作业去。” 小弟苦着脸抱怨:“家里太热了,根本呆不住。” 夏星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超市吧,二楼卖书的地方有桌椅,你去那边写作业。我去一趟菜场,回头去超市找你。” 夏星兜里揣了五块钱,不过一般从菜场出来时,这五块钱都不会动。城中村不远处有一处大型的农贸批发市场,那些被丢弃的蔬菜里头只要仔细翻找能发现不少可以吃的部分。夏家好几年都没有在蔬菜上花过钱了,阿妈说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今天运气不错,除了几颗花椰菜跟茄子以外,夏星还捡了满满一塑料袋的大白菜,几乎完全是好的。她迅速地掰掉外面蔫坏的部分,估摸着这么多大白菜可以泡好几坛酸菜了。 小弟坐在台阶上写作业。看他没有买书的意思,超市里的员工很快就找理由把他从供给顾客的椅子上赶了下来。小弟愤愤不平地抱怨自己遭到的不公平待遇,明明其他人也只是光看书不买的。夏星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弟的头:“做完了没有?做完了我们回家吧。” “不要!”小弟撒起娇来,“家里热的要死,我想跟耗子哥他们去玩。” 夏星冷下脸呵斥:“你敢!离他们远一点,好好上你的学。” “为什么?耗子哥他们都是老乡啊,他们待我很好的。” 夏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抬出阿爸:“阿爸不准,他会不高兴的。小弟,阿爸阿妈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能再惹他们生气。” 小弟还是不愿意回家,夏星只好自己先回去做饭。阿妈中午只有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她不能耽搁。直到阿妈吃过午饭赶回厂里去上班,小弟还没有回家。夏星心里埋怨他玩过头,阿妈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没顾上扒饭,她急急忙忙出去找人。 超市里转了三圈都没看到,夏星心里越发焦躁,白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发花。走过一家店时,里面传来了小弟的声音,又焦急又委屈,简直是要哭了一样。 “我没有,它自己掉下来的。” 小弟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水。店主丝毫没有被他的辩解打动,指着地上的碎玻璃渣,柳眉倒竖:“不是你弄的,东西还会自己长腿跑到地上?店里就这么一个水晶球,镇店用的,你知不知道?!” “小弟,怎么回事?” 小弟一见二姐走向自己,强忍着的泪水也撑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掉,抽抽噎噎地解释,他只是在店里逛了逛而已,离开的时候经过收银台,莫名其妙一个盒子就掉了,里头的东西也摔碎了。 店主冷笑:“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东西自己长脚了?我不跟你们这些外地人一般见识,拿钱来,三百七十块原价,好不容易才淘到的宝贝。” 夏星心惊肉跳,三百七十块!快赶上他们家一个月的菜钱了。她自然不会乖乖被人讹诈,这么容易碎的东西偏偏放在收银台,有脑子都知道藏猫腻。店主当然也不会放姐弟俩走,几个店员拦在门口,拉拉扯扯的,非得留下钱来。 夏星被拽的胳膊生疼,她从没遭遇过这样的架势,几个大人,虎视眈眈地逼着她拿出钱来收场。小弟吓得不知所措,只知道耷拉着脑袋在旁边哭。 她被里面飞出的东西差点砸到,跌落的盘子摔得四分五裂,飞溅起来的碎片擦破了夏星的鼻子。汗水腌渍到伤口的刺痛感惊得她回过神来,店里头正在打砸,拍着收银台的阿威正指着店员大骂:“讹人,讹到老子们头上来了。” 小弟从阿威背后冒出头来,夏星眼尖逮到了,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弟弟。夏阳在超市看了两本漫画以后觉得无聊,又到这家工艺品店里逛,最后准备回家时经过收银台,莫名其妙一个盒子掉了,里头的水晶饰品摔了个粉碎。 “我根本就没有碰它,他们非说是我弄的。 第141章 我为什么要谅(上) 中考成绩出来后不到一个礼拜,许爸许妈决定在县城一家许妈的表姐开的酒楼里请客,庆祝女儿中考得胜以及儿子转学进外校初中部的喜事。 许妈先过去联系办酒席的事情。许爸从单位出来直接到公交车站跟三个孩子汇合,往酒楼走。 许多认识这位开酒楼的表姨。开饭店的门面算是他们单位的自建房,当时以相当低的价格拿下来以后,表姨办了内退手续出来开店。后来生意不好,门市价格又涨起来了,表姨干脆将店面租出去。自己拎了两瓶酒,揣了两条烟去登领导家门。跟领导家的老太太唠嗑了一下午以后,表姨重新回单位上班去了。 这位表姨爱说爱笑,是个爽利性子。正是她在许多读大学那年,主动跟许爸许妈提出可以要一套单位跟建筑公司合盖住宅房的指标,低于市场两成的内部价。连首付她都能借钱帮许妈凑,只是房贷得自己解决。后来许爸许妈因为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忍痛谢绝了表姨的好意。 因为表姨名字里头有个“丹”,许家三姐弟都管她叫丹姨。许多对丹姨印象很好,她跟在医院工作的玲姨一样,对许家人一直友善。不知道是不是她儿子成绩差的缘故,她待许多跟许宁热情的要命。 白净可口的青葱小少年许宁被热情洋溢的丹姨牵着手一路护送到了包房之中。许多觉得自己就是捎带的。 她当年考上县中时,并没有任何庆祝。好像舅舅家给李媛摆酒时,把她也叫到了主桌,一起给客人敬了酒。当然,她俩喝的都是饮料。 倒是等到过年时,外公吐血进医院。外婆他们都说是因为她考上了县中,外公高兴,酒喝多了才吐血的。 许多跟着进了包房。这包房占据了饭店的小半壁江山,许多觉得跟大厅比也就差点儿面积了。最前面是一个小舞台,据丹姨说是单位开年会都爱上她这儿来。包房里摆了八张大桌子,冷菜都已上了桌。 这次的庆祝仪式规格相当之高,就连远在外市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舅爷爷跟位高权重的表舅舅都莅临指导。许家人在看到正舅爷爷谈笑风生的舅舅一家人时都有些脸上不好看。许妈满脸堆笑地站在边上给他们端茶倒水。 许多被人举报的事,虽然没有明证,但许家人都认定跟舅舅一家尤其是舅妈脱不了干系。两家不说势同水火,也差不多冷若冰霜了。许妈不到一个月前还发誓要跟弟媳妇拼命呢,这会儿已经言笑晏晏,一副好姑嫂的模样。 许爸喊了一声妻子,将人拉到外头低声埋怨:“你搞什么?把他们弄来干什么?!” 他不过是忙于工作,这家店又是妻子表姐开的,才将请客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妻子负责。许爸的本意是想借机让妻子好好表现表现,好在孩子心目中拉回印象分。结果她倒好了,生怕孩子不够恨她。 许妈被他拽到外面已经一肚子不高兴,闻言更是愠怒:“外甥子外甥女儿上学的大事,亲娘舅怎么可能不来!你别听风就是雨了。多多的事,到底是哪个搞的鬼还讲不清楚呢。又不是就我娘家人晓得。媛媛都说了,他们学校的人跟多多一起考试的。就她显摆的,人家根本不认识她,她自己凑上去打招呼的。” 许爸气得指着许妈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他咬咬牙:“你就现吧!李琴,别说我没告诫过你。你这样子,有你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许妈大怒,好歹顾忌着这是在外头,里面包间还坐着亲朋好友,压低了嗓门往外头喷火:“你就惯吧!惯的多多跟什么样的。我哭啊,她再这样下去,她哭的日子才在后头呢。别说我偏袒我娘家人。看看媛媛,再看看多多,她有个当晚辈的样子嚒。一桌子的长辈坐在那里,她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往边上一屁股一嘚,不挪窝了。一点儿都不出趟,以后要有出息才怪哩。一天到晚摆脸子给哪个看啊?谁该了她的不成。” 许爸正要反驳,另一间包厢门开了。细长眼睛的白净少年江冠南一见他们就笑:“叔叔阿姨,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啊!真巧。” 江冠南跟一群朋友出来聚餐,见了许爸许妈表示要去给长辈们打声招呼敬杯酒。许妈赶紧热情地招待了他,迎着人进包厢时还朝着许爸意有所指:“这才是出趟的小孩。” 许多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桌子上。这场所谓的庆祝活动的主桌坐着外公外婆,舅爷爷、舅奶奶、表舅一家以及舅舅一家,满满当当十一个人。有她跟许宁什么事?说是给他俩庆祝,来的客人起码有一半是舅舅的朋友。爸爸这头的亲戚连堂伯一家加王婶一家也就堪堪坐满了三桌。 她妈总是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认知下限。 不用说,这次请客十之八九是舅舅掏钱。她妈一定会自豪地认定,她这个姐姐在兄弟心里头地位还是很高的。她的孩子也被她兄弟看重。 江冠南进来时,先大声打了个招呼,说明来意,声音之响亮,连谈笑风生的主桌都瞬间安静了。他朝众人敬了一杯酒后,大步朝许多走过去,拿手中的杯子碰了碰许多放在桌上的玻璃杯,露出两颗小虎牙:“太巧了,真好啊,许多,又碰到你了。” 许多站起来端着杯子与他碰了一下,笑道:“是啊,真巧。” 江冠南抿了一口红酒,微微一笑:“哎——你真不去师大附中了吗?大家都想你一起去的。” 许多眼眶红了,垂下头,吸了口气,勉强露出个微笑:“我也不想的,谁知道呢。” 江冠南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别难过了。碰上这种缺德冒烟的王八蛋,就当出门踩狗屎了。总有那么帮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阴别人。总有一天会报复到自己身上的。” 包厢里头众人皆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听他俩说话,亲自端着菜进来的丹姨诧异地问:“多多,什么师大附中?你不是上县中嚒。” 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许妈的确在包厢坐了半天,但她心里巴不得从来没有过这桩事。要是师大附中能够凭空消失最好。 包厢里头大部分客人都是舅舅请来的,舅舅的亲儿亲女正端坐在主桌上呢。谁脑子有病去关心一个乡下来的外甥女。 许婧在边上,跟许宁一人一句,将许多自主招生黄掉的事情说了。 舅妈声音提的老高:“上不了啦?!哎哟,姐姐你也真是。这么久以前的事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我都跟人家讲了。我家李成的外甥女儿外甥子有出息的很,一个师大附中,一个外国语学校。我这个舅妈都等着享他们的福呢。” 旁边有舅舅的朋友闻言安慰:“哎呀,还有这种事。眼气啊,自己家孩子不行就坑人家的小孩,真是眼气。哎呀,李总,你们也别气了,县中不错,蛮好蛮好。” 舅舅皱着眉头跟许妈抱怨:“李琴啊李琴,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讲你。这事儿发生时你为什么不跟我讲?好歹找找关系托托人。又不是孩子成绩不到位。你非要藏着掖着拖着瞒着!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学籍什么的全落到学校了。我这个舅舅就是找人都来不及了啊!” 许妈委屈极了。全怪这帮姓许的,一个个都把她娘家当仇人看,眼睛珠子都是红的。就跟她兄弟讲的一样,要是一早让她兄弟找找关系,说不定事情就圆回来了。是他们眼高手低,死要面子活受罪,反过来还把屎盆子往她跟她娘家人头上扣。她看就是多多这个丫头不省心的,自己在外面显摆,捅出来的篓子。 许多红着一双眼睛,无奈地看着舅舅:“舅舅,就是我妈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师大附中都跟这边打招呼商量了,还是不放我学籍。” 舅舅摇头叹气:“傻啊,我的外甥女儿哎。舅舅在县教育局跟政府里头都有熟人,就是县中那头也讲得上话。你早点告诉舅舅,舅舅无论如何也要给你想办法啊。” 许多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人们一看,都把孩子给闹哭了,赶紧哄劝:“不哭不哭,多多,县中挺好的,今年高考创历史新高啊。” 许婧拿了餐巾纸给妹妹擦眼泪。李媛也从位子上跑下来靠在她身旁安慰:“别哭了,等到了县中,咱俩不是可以作伴嚒。” 许多擦干净眼泪,站起来朝众人鞠躬道歉:“对不起,我心里头一直很难受。中考考三天,我哭了整整三天。现在只要一想起来,我心口还是会疼。” 舅爷爷开了口:“丫头啊,莫哭了。人生总要经历几个坎的。吃一堑长一智,后面的路慢慢就顺了啊。” 舅妈还在那里自责:“你说我这张嘴吧,没事干嘛非到处讲呢。我外甥女儿聪明能干勤奋好学,我真是,一点儿不掺水分的话,比我家媛媛上进都高兴。我姐姐姐夫供几个孩子上学不简单啊。” 旁人劝她:“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这不也是稀罕外甥女儿才讲的嚒。多多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会怪你这个舅妈。多多,你说还是啊?” 许多吸了下鼻子,露出点儿笑模样:“我怎么会怪舅舅舅妈呢。中考前三天舅舅还说让我好好考试,不要有压力,只要达到县中自费分数线就支持我上学。我从小嘴巴笨,不会讲话。可是我心里头有数,舅舅、舅妈对我好,我是晓得的。” 许爸觉得有点儿奇怪,多多对他老丈人跟大舅子一家态度一直冷淡,这不该是多多会讲出来的话。但一想妻子的态度,他就又想摇头了。估计多多是被她妈给逼的。 舅舅走过来摸了摸许多的脑袋,叹气道:“你这丫头啊,从小干活最多挨打最多,性子太犟,人太老实。以后有事跟舅舅讲啊,舅舅一定给你做主。” 许多感激地对着舅舅笑,大力点头,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包厢里头的客人都笑了起来。 许宁当年考上大。在谢师宴上,舅舅主动问了许宁的报到日期,表示到时候亲自开车送他的大外甥去学校。 那天许宁在家等了一上午,黑着脸自己拎包走。许妈还在后面喊:“别急啊,你等等。说不定你舅舅只是临时有事绊住了。” 许宁朝她吼了一声:“要等你自己慢慢等。” 直到许宁报到完毕留宿学校,许妈回到家里,传说中要亲自开车送大外甥的舅舅也没出现。后来他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许多在省内另一座城市读大学。每次舅舅见到她都会说他最好的朋友就在那城市,下次去找他朋友时去学校看她。许多读了五年大学,舅舅自驾游去了那座城市无数次,等她大学毕业,舅舅也从未去学校看过她。 第142章 我为什么要谅(中) 江冠南见自己似乎引起了一场风波,相当不好意思。他到每一桌都敬了杯酒,表示歉意,是他冒昧了。然后跟许多打了声招呼赶紧走了。 县城的人际圈子有限,有人认出了江冠南:“这不是江局长家的公子嚒。” 舅妈立刻接话:“啊呀,这孩子是我们李媛的同学。经常来家里玩的。成绩好的小孩能玩到一块去。” 许多起身去外面上洗手间。许婧、许宁也跟着出了门。许宁冷笑:“好大的脸啊。”许婧拽了他一下,示意注意场合。 许宁脸上满是厌烦的神色:“真想马上回家。这到底是给二姐跟我庆祝,还是舅舅他们家请客啊。” 许多没吱声。这种事情她早就习惯了。 走了没两步,江冠南刚好出来喊服务员。见了许多,露出两颗小虎牙笑:“许多——哎,这位弟弟许宁吧,还有这位美女姐姐,一起过来打声招呼呗。许多,王泽他们也在呢。” 丹姨听到他喊服务员,赶紧过来。一见三姐弟正站江冠南身边跟他讲话,她笑了:“我家多多的同学啊。阿姨给你们打折啊!打八折,一路发。” 江冠南乐得两条细长的眼睛干脆眯成了缝:“好啊好啊,阿姨,你给我们上两瓶五粮液。” 丹姨眼睛一瞪:“小孩子家,喝什么酒。别想着给阿姨省钱,给阿姨加生意。我给你们送老鳖汤,独门秘方,保准好喝。” 江冠南“哈哈”笑。等领着许家三姐弟进了他们包厢,他又要了几道贵价菜。 王泽见了许多主动打招呼:“你好,刚才江冠南说的时候,我跟陈宇还说,这真是巧啊。” 他们桌上人不算多,加一起不过九个人。桌子大,江冠南挪了凳子喊三姐弟坐下,又张罗了三套餐具一一拆了塑料送到他们手边:“别嫌弃嘞,坐着吃点儿,聊聊天吧。” 许婧觉得有点儿不自在。这都基本不认识,突然跑到人家包厢里头吃吃喝喝的算什么。丹姨端了秘制土灶老鳖汤上桌,见他们三人都坐下了,笑道:“就在这吃吧。我晓得你们小孩子,跟大人一起吃饭不自在。”说着又招呼其他人,“多吃点,阿姨今天请客,免单。” 江冠南立刻反对:“阿姨,你今天可千万别请客。他们请我呢,你要免单了,我不是亏大了。等下次,我单独来,阿姨你再请我。” 丹姨豪爽地摆摆手:“这有啥,我请!你们一个个都是秀才老爷状元郎。请你们吃饭,阿姨心里头高兴呢。” 最后双方协商的结果是消费打八折,后面送的几道菜不算钱。 许婧有些尴尬,这么一来又让丹姨多破费了。江冠南朝她露出一个笑:“姐姐放心,我们肯定不占阿姨的便宜。” 许婧被他笑愣了,呆呆点了下头,然后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睛。 这一桌除了江冠南去师大附中,还有一个男生考了省实验以外,其余都是报了县中。纷纷表示欢迎中考状元的加入。 大家说说笑笑,江冠南还引着许婧说了好些卫校里头的事。许宁也被大家带着聊起了今年中国队在世界杯上的表现。姐弟俩渐渐地放松下来,感觉还是跟差不多年纪的人说得到一块儿,比在大包房里头自在多了。 丹姨送饮料到大包房时,说了许家三姐弟到隔壁包间跟同学聚聚的事:“都是多多竞赛时候认识的同学,几个孩子说的热闹的很。” 旁边桌子上一位舅妈的朋友笑着说:“对了,现在孩子都爱搞竞赛。媛媛怎么没参加竞赛啊,听说还有保送的。那个谁家的儿子,媛媛你同学吧,好像就是竞赛保送的省实验。” 舅妈抢先替女儿解了围:“哎呀,这种竞赛先得内部竞争啊。媛媛他们学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叫那个强手如林。再说我们家媛媛就是个老实头,哪儿晓得找机会啊,争名额啊。我就讲,媛媛要是有我家外甥女儿多多一半的鬼机灵劲儿,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就是这个丫头从小乖到大,老实头,真怕她出去吃亏啊。” 李媛的干妈立刻表示:“小丫头家,乖点儿好。神气过头都是假神气。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学考试好。” 许爸气得当场就撂了脸子。他突兀地笑出声:“这要找什么机会,争什么名额啊!我家多多一直都是全校第一。老师想看不到都难。” 许妈听了这对干姐妹的话也觉得不舒服。可她更生气三个孩子不长脸,丢下这么多长辈。舅爷爷还看着呢!居然跑到人家包厢里头有吃有喝去了。这么多人看了怎么想,跟媛媛、强强一比起来,更加显得她养的小孩不懂事,拿不出趟。 许帅大声接过自家堂叔的话,笑着肯定:“我们当老师的最喜欢我堂妹这种学生,聪明上进努力有天赋。放着这样的好苗子不栽培,难不成还要舍近取远?我上次开会碰到多多他们校长,都说十年都难得能碰上多多这样的好苗子。” 王婶儿子也跟着笑起来举杯敬许爸,遥遥冲许妈一举杯,示意自己一口闷,对方随意。他笑容满面:“哪次我们回家,我爸妈都要夸多多的。又聪明又懂事,初三的人还帮着婶婶下田干活去。歪歪婶婶哎,你们有福了。弟弟妹妹们都是好样的。” 江冠南出去上洗手间,顺道拐进大包房找许爸许妈打招呼:“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啊。大家看到许多都想聊聊,先让姐姐弟弟们上我们那边玩会儿啊。” 干妈见状笑着喊李媛姐弟:“媛媛、强强一块过去呗。孩子有孩子的世界,我们老的就不打扰了。” 江冠南诧异地挑挑眉毛:“我们正谈量子力学在数学里的应用。李媛——”他迟疑了一下,面色有点儿尴尬,“呃,她好像比较喜欢文科,大概没什么兴趣听。” 完了,他微带歉意地朝李媛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包厢。 许帅露出了个揶揄的笑容。他儿子昊昊则满脸天真地问爸爸:“什么是量子力学啊?” 许帅帮儿子挟了筷子西芹炒虾仁,送到小碗里,解释道:“等你多多小娘娘跟宁宁小歪歪回来问他们,量子力学啊,大学才学呢。你不晓得没关系。” 舅妈笑着站起身:“我去喊他们都过来看表演。我们家李成特意请的文化团来表演的,庆祝孩子们都取得了好成绩。” 许妈立刻跟上:“我去我去,吴芬你好好招待大家吧。” 许妈一肚子火往儿女们所在的包厢奔。这几个不懂事的,坐下来意思一下也就行了。竟然还赖在人家的饭桌上不走,没皮没脸的,她真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许多听了自己母亲的来意,笑着站起身招呼大家:“一起去吧。你们请我们吃饭,我们请你们看文艺演出好了。” 许妈嫌二女儿自作主张。喊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一桌子的小伙子,往哪儿放啊。她想发火又顾忌场合,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真是钻地洞的心都有了。 舅妈后脚就到了。一见众人,笑容满面地喊:“走走走,都过来看个热闹。你们都是媛媛的同学,千万别跟叔叔阿姨客气。” 她再三再四地邀请。大家彼此对视,笑着表示谢谢叔叔阿姨款待了。 所谓的文化团是县总工会名下的一支文艺表演小分队,常年为县里各项大型文艺演出服务,闲时也接私活挣外快。大包房最前面的舞台上,有个演员打扮成小丑模样,正表演喷火。 大家皆发出惊呼声,看着他将火焰从口中喷出再吞回去。 从另一个包厢移到这边的男生们纷纷讨论这是运用了什么化学反应原理。 许多也第一时间在心中列出化学反应方程式,顺利完成配平后,她满头黑线。泥垢了,还能不能好好看演出了。 文化团常年在各地演出,主持人相当会调动现场气氛。许多心道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误入包房见了,保不齐还以为是婚礼现场呢。 热闹非凡的魔术表演之后,主持人又抓人上去做游戏互动。能上台的自然经过了精心挑选。舅舅的待客之道相当成功。舅爷爷一家人皆是笑容满面。 江冠南坐在许多身边,为台上唱歌的表舅舅大声鼓掌叫好。他脸上笑容不变,轻轻地冒了一句:“你等着。”许多没有转头看他,依然盯着台上欢声笑语不断的众人。 舞台上又回归为文艺团演员的天下。有位身形丰满年约三十的女歌手站到了舞台中央。主持人介绍她是文化团的台柱子,她谦虚几句之后,表示要献唱一曲《好日子》送给大家。 热闹的前奏音乐响起,舞台背景的幕布上,原唱歌手的俏丽脸蛋露出了半张芙蓉面。她轻启朱唇,正要伴着开心的锣鼓唱起来。背景音一转,变成了一段女人的说话声“我就是要举报那个许多,港镇初中的。不是说下面这些学校的初中生都不准上城里的高中嚒。你们这么放任,就是损害了我们这些县里头学生的利益。” 第143章 我为什么要谅(下) 包房里头发出一阵骚动。舞台的幕布上已经变成了一段flash,除了像是打电话的声音外,还有一段女人平常的说话声。 如果说前者因为刻意压低了嗓音有点儿听不真切外,后面一段说话声,包厢里头随便谁都能听出正是一直如穿花蝴蝶般四处招待客人的女主人,吴芬的声音。 flash的背景音是电子声,正认真地分析画面中两道声纹。听上去有点儿古怪的电子音毫无声调起伏地宣布,人的声纹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改变腔调也无法变换声纹。就跟人的指纹一样。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封打印稿举报信。 信件局部被不断放大,终于让每个人都看清了举报信的右下角最后两个字上,有一个沾了油墨留下的指纹。而后画面切入,出现了另几个指纹对比,确定两张图上的大拇指指纹是同一个人。 切入画面标注了指纹主人的身份,是一张驾照,上面写着舅妈的名字,贴着舅妈的照片。 flash已经播放到最后部分,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冲着谁喊:“这么一家人,你们也敢把生意交到姓李的手里?!” 舅舅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地喊:“哪个搞鬼啊?” 许多突然捂着脸哭着往外面跑,被江冠南挡住了路。江冠南着急地说:“你别哭啊。我靠,这叫什么事儿啊!别哭别哭,这么多大人看着呢。这该谁的责任就谁的责任。” 许多哭着抬起头冲舅舅喊:“舅舅,你们家到底看我哪儿不顺眼,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中考前打电话说支持我上县中自费就是这个意思啊!我在家背着所有人哭了整整一个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这么毁我!” 许多到后面完全泣不成声。许婧跟许宁一左一右抱着她挪到座椅上。她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师大附中,我到底挡了谁的路啊!你们要这么害我。” 整个包房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许多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炎炎夏日却仿佛置身冰窖中一样。 真正到了真相大白这一天,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而是从心底升起一股彻底的寒意。人心之恶毒诡谲,让她忍不住战栗。 许爸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大舅子,怒极反笑:“好!好!你们能耐!李成,这辈子我们两家势不两立!你有钱有势,在县中,在教育局,在政府都有关系,真是好!用来毁我女儿。你们一家人的心,真心全都被狗给吃了。” 许妈正要扑上去撕打吴芬,这个娼妇!千人骑万人恨的烂货!听到丈夫的话她急了:“老许,这怪我兄弟什么事?他又不晓得的。” 舅舅整个人都懵了。他的确不知道。他姐的三个孩子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多多,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一样,长的又白白胖胖的,特别好玩。舅舅自认为是非常看重这个外甥女儿的,他也没想到自己老婆会搞出这种事。 倘若这事私底下他知道了,那么不管是包了外甥女儿以后的学费还是给点其他什么补偿都好办。反正多多又不是真没学上了。考得这么好,县中抢着要她呢。 可现在问题麻烦就麻烦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其中好些人还是他要求着办事的,闹出这么桩丑事。他双眼猩红地盯着妻子:“吴芬,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搞得?” 舅妈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恢复了过来,立刻哭着喊:“李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随便哪个来泼脏水你都信。” 江冠南的同伴,那个上了省实验的男生已经摸到了舞台上,检查起flash里头的音频跟指纹。 这人是个骨灰技术宅。 小学时代人家拿小霸王打超级马里奥时,他小人家已经对着专业书学习用小霸王编程了。在没有excle表格的情况下,帮他当会计的妈迅速统计好所有人的工资。 他检查了半天,盖棺定论:“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伪造。人的声纹跟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是天然的身份证。” 舞台上的麦克风没关,他平静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振聋发聩地传遍了整个大包房。 李媛的干妈也目瞪口呆,但她丈夫跟李成有生意合作。此时不得不站出来冲许多喊:“多多啊,你不能被外人蒙蔽了啊。你舅妈对你多好你又不是不晓得。你的眼镜还是你舅妈给你配的呢。快快快,过来跟你舅舅讲,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别先自己散了。” 许多哭着不说话。 许宁先怼回了头:“是啊,连去医院正规验光都舍不得。五十块钱在杂货店柜台上买的。我姐幸亏是不敢戴下去了,否则眼睛也被害瞎了。” 李媛的干妈还要说什么。江冠南先听不下去了,起身招呼伙伴:“走走走,跟这种人呆在一个屋里头,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八九个男生站起身,跟着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对着李家人的桌子指指点点,摇头叹气。目光与叹气声都无比地扩大了,李媛哭着跑出了包厢。这些人都是她的同学。她知道过不了多久,所有的同学都会知道这件事。就算升到高中,她依然会是所有人的笑柄。 包房里的客人见势不对,纷纷告辞。最终整个包房只剩下许家、李家以及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舅爷爷一家人。堂伯本来准备先走一步,但看对面的那位舅公还稳如泰山,他就没动。 昊昊有点儿不安,小娘娘哭的那么伤心,他也觉得心酸。堂嫂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示意他噤声。 许婧跟许宁陪伴在许多左右,他们谁也没劝她不要哭。哭,为什么不哭,明明是受害者还要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头吞做什么。 那边的桌子上,李媛也趴着哭。她被她干妈从外面过道上又拽了回来。从回来以后,李媛就再没抬起过脸来。 舅爷爷咳嗽了一声,面色难看:“好了,两个丫头,都先别哭了。这事不管是谁搞的鬼,总归不带好意。小许,你放心。我这张老脸在这儿做个担保。李成一定会给你家多多一个交代。风物长宜放眼量,别拘泥于眼下。你们都冷静克制下,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笑的事情来。” 许多差点儿没当场冷笑出声。这貌似各打五十大板也就算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嫌他们家没配合把事情压下去! 许帅按住了怒发冲冠的小堂弟,抢先一步开口:“舅爷爷,我也叫您一声舅爷爷。这事儿,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欺负小孩子,一屋子的大人脸往哪儿摆。您老既然发话了,我们就等着这个交代。” 许家人往包房门口走,许宁喊了一声母亲:“妈,你不走吗?” 许妈左右为难,期期艾艾道:“你们舅爷爷这边也要人照顾啊。” 许宁没有再说话,扶着哭到浑身瘫软的二姐往外走。许妈突然间慌了,赶紧抓着包追上去:“多多,多多,你听妈妈一句话。” 许多脚步不停往外头走。许妈终于追上了,气喘吁吁:“冤有头债有主。多多,你不能把怨气再撒到你舅舅他们身上啊。” 堂伯一家以及许家人都没有说话。许爸看着妻子,蓦地笑了:“李琴,你别为难了。你还是回去吧。你小舅舅一家跟你爹妈他们不是还要人照顾嚒。” 许妈期期艾艾地“哎”了一声,迟疑着正准备转身。 许宁嘶吼着喊出了一声:“妈——”他的眼睛猩红,充盈的液体像是泪更像是血。 许妈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摆手:“我不去,我不去。”她看着女儿,总算找到了理由,“多多也要人照顾呢。” 许多握住了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的弟弟的手。 许宁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一定想要问,我怎么有这样一位母亲。其实她自己也想问。脸色灰白的大姐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吧。只是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能让在意的人持续痛苦。 第144章 你怎么能如此心狠(上) 江冠南包丢在了饭店的包厢里,跟同伴们分手后才发现,只好折回头拿包。 见到许家人,他摸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脸上带着歉疚的神色。 许多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勉强笑了笑:“又不是你的错,谢谢你啊,不好意思,害得你们饭也没吃好。” 江冠南摆摆手:“哪儿轮得到你说抱歉。许多,你坚强点儿啊。” 正说着话,许帅将车子从停车位开了过来。他原本打算吃过饭以后,带堂叔一家人去自己在县城里头的家里玩。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孩子看着都蔫头耷脑的。多多更是表示她想回家休息。 许帅也心疼这个不幸的堂妹。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这种辣手,毁人前程等于害人性命啊!要是上哪所学校都无所谓,学区房怎么一平方米能卖出上万的价钱。 许帅招呼大家上车。为了方便两家人坐得下,他今天特意借了辆面包车。 江冠南因为一直都在跟许多说话,也顺势上了车。其他人见了都没当回事,许帅也准备等这孩子到了目的地,他把人放下来就行。 许多兴致不高,江冠南说了一会儿后也识相地闭了嘴巴。 许婧担心妹妹惹人不快了,轻声解释道:“多多心里难受。” 许多单独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椅子上,眼睛始终看着窗外。最后一排是她的家人和江冠南,她谁的话都不想听。 等到了许帅家的小区,堂伯突然表示:“算了,许帅,你送我跟你妈也回港镇吧。咱们不能输了阵势。” 许帅夫妻俩都是老师,处在暑假状态,于是谁也没下车,两家人一道回了港镇。等开出城区时,许帅看到后视镜里头的江冠南才反应过来,准备掉头送他回去。 江冠南摆了下手:“哎,哥哥,我也去港镇。上次来去匆匆,我还没好好逛过港镇呢。” 大人们都能看出来这孩子是担心许多的情况,再一想,孩子之间能聊得开。索性把江冠南带回去开解开解多多也好。 车子在盛夏骄阳下朝港镇开去。 不知道是不是车上的气氛过于压抑让许妈浑身不自在了,还是出于强烈的激愤,一路上她不时唉声叹气,最后终于忍不住抱怨:“我就说吴芬不是个东西。当年还没跟我兄弟好的时候就勾勾搭搭的。” 许爸喝止了妻子:“好了,讲话过过大脑。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许多闭目养神。 她妈一直以自己是个正经女人深以为豪。在她妈的眼中,女性的道德修养水平直接体现在她的私生活上。一个女人只要是正经的,必然私德无愧。倘若这女人有什么能被人诟病,必须得是潘金莲之流。 上辈子舅妈似乎还闹出过绯闻。后来两家闹翻以后,许妈在他们姐弟面前提过这事,语气相当不屑,甚为替自家弟弟帽子颜色担忧。 这关她什么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老婆都能在法庭上抱怨老公将她送上下属的床。这个世界,发生点儿什么都不奇怪。 许妈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舅妈。以前她爱称对方为你们舅妈,现在一口一个吴芬。竭力想撇清什么关系呢?要撇清关系也是舅舅自己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大姑子。 许帅将堂叔一家跟江冠南送到许家门前,谢绝了堂婶邀请他们到家里头坐坐的好意。他重新松下手刹之前,堂伯探头出来交代自己的堂弟:“许俊,有事打我们电话。” 许爸赶紧谢过了自己堂哥的主意。他晓得堂哥这趟特意又赶回来有替自己撑腰的意思。 许多百无聊赖地下了车,江冠南一直在边上喋喋不休。她无语,这小子跑过来干嘛。他不是早隆重登场过了嚒,这么留恋舞台,合适吗? 许家的楼梯紧贴着后门口,是乘凉吹过堂风的好地方。江冠南往黄金宝地一坐,捧着被当地人称为“梨瓜”的香瓜吃的两只手都沾满了黏糊糊的瓜汁。 他口齿不清地反驳:“怎么不合适?我就指着你们这一家子的狗血剧乐呵呢。哎哟喂,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啊。这该多大的生死仇恨啊!” 许多好想翻白眼。 江冠南洋洋得意:“怎么样,我这一手不赖吧!有没有震惊欣喜啊?” 许多毫不客气地打消他的自大劲头。 早在许爸将举报信的复印件带回来时,她就注意到了信件的右下角有点儿模糊的阴影。她隐约想到了指纹的可能性,刚打印出来的信件上油墨尚未完全干涸,所以抓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指纹。 但苦于无法拿到举报信原件,只能是猜测。 一般人平常无事不会留指纹记录,但考驾照就需要了。舅舅都换新车了,舅妈怎么可能不拿个本。 至于电话录音,江冠南能拿到也不奇怪。 因为去年底起,县里主抓举报上访这些事。要求主要职能单位将举报内容汇总成册登记在录。为了防止来不及记录举报电话的内容,这些电话都会被录音,然后统一储存到电脑上,定期再清除。 许多干过公务员,知道像这种录音,为了保险起见,一般都不会短期内清除,起码要过上一两年再动。 舅妈要是直接打电话给他们家在教育局的熟人,自然不会被录音。可她怎么敢冒这个险,自然会选择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被录音了也正常。 江冠南龇牙,吃完了最后一口香瓜,随手在干毛巾上抹了两下,不满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我现在就好奇一件事,我要是不插手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自己查下去吗?” 许多摇摇头:“在什么位置上才能做出什么事。我拿不到这些证据的。” 江冠南嗤笑:“你少来,我才不相信你会善罢甘休呢。你又不是面瓜。” 许多叹了口气:“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确实没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整一个人的方法多的是,她不过是个身无长物的小姑娘,为什么要硬碰硬? 他们这个县在全市都以水深著称,派系斗争激烈。舅舅能发迹,背后自然有他的人脉圈子。有人想他好,就有人恨他死。舅妈之所以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下黑手,不就是仗着自家有钱。 蛇打七寸狗打头,老虎打咽喉。断了它的命脉,看它还如何嚣张。 急什么,有的是时间慢慢布局。重生金手指的最大好处就在于,她起码知道接下来的十多年时间里头,谁上了,谁又倒霉了。 你断我前途,我断你钱途。谁也别想叫她当圣母。 江冠南盯着她安静平和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道:“我怎么觉得我反倒是救了他们家一样。唉——权当是日行一善吧。谁让我总是这么善良呢。” 许多不想再搭理他。 瓜也吃完了,话也说开了,这人怎么着也该走了吧。结果江冠南死活不挪窝,坚定表示,以他专业看八卦多年的经验推断,后面肯定还有更多大戏可看。他现在可好奇了,许多的这位舅舅一家到底打算给她什么样的补偿。 许多花式翻白眼。 许家人包括许妈在内都觉得,江冠南跟她讲过话以后,这个老二看上去心情平静多了。于是他们表达了对他的热烈欢迎,甚至同意他在许家住上几天好好玩一玩。 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付这种城里头下乡看热闹的小公子,许多有必杀技绝招。她冷笑一声,领着江冠南参观她家的毛缸:“囔,我家没有抽水马桶。你要上厕所得上这儿来。” 江冠南怀着乡间野趣的心跃跃欲试,看了一眼毛缸后,立刻脸色发白。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就在这里上厕所?” 许多点点头,一脸大无畏:“你以为乡下跟城里一样吗?都是旱厕。” 江冠南接下来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这这这,这绝对无法忍受。 许多嗤之以鼻,心里想,小样儿,就你这段位还想跟姐姐斗。╭(╯^╰)╮毛缸这个大杀器,姐都重生快三年了,依旧敬而远之。 第145章 你怎么能如此心狠(中) 许婧过来给他俩送酸梅汤。江冠南双眼发直地盯着许婧,表情纠结而痛苦。完全想象不能,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许多得意洋洋地上楼写她的小说去了。星星读高中了,交到了好朋友,生活不要太快乐哟。 等到许婧喊她下楼吃饭时,许多惊讶地发现江冠南居然还在。这小子,太执着了吧,连顿晚饭都不肯放过。 江冠南则是一脸控诉地看着她,泫然欲泣:“许多你骗我,姐姐都跟我说了。才没有那么可怕呢。明明你们都是用痰盂的。” “痰盂也得倒进毛缸里头去的。” 江冠南的脸又刷的白了。 许婧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去倒,没你们俩的事情,行不行啊?” 江冠南立刻表达了对这位美女小姐姐的各种感恩涕零,盖棺定论,相由心生,人的心灵美好程度与相貌绝对成正比。 许多仔细打量他,点头表示赞同:“的确,看你就知道了,心歪了人也就长歪了。” 江冠南无耻地朝许婧卖萌:“姐你看,你妹妹欺负人,你得替我教训她。” 许多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睬这么个蛇精病。许婧也哭笑不得,这男孩子比许爸都要高半个头了,居然还跟个小孩一样。 持同样观点的人还有许宁,他很是鄙夷地看了眼一直缠着他大姐的江冠南,跟着二姐去搬桌子板凳去了。 许家一到夏天,晚饭就摆在院子的水泥场上。就着凉凉的夜风,吃饭也不至于一头汗。 许妈炒了几个家常菜后,没心思弄什么待客的大菜。她喊许爸上街斩半只烤鸭,自己看着买几样卤菜后,总算凑齐了上桌的菜。 许妈从饭店里头出来就心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她打回家起一直不停地咒骂那个杀千刀的吴芬。这个搅家精,搞得她娘家现在肯定是鸡犬不宁了。她爹今天在饭店里头后面一句话没讲,十之八九是被气坏了。 女儿不养好了嫁到人家家里头去,简直就是祸害那一家子去了。到底是山里头人,无知无识的,养出来的女儿也不地道,光会用两只眼睛勾人。 许妈看不上自己弟媳妇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地域歧视。当地属于平原地带,山岭非常少。在交通不便利的年代,山里头的产物因为无法运送出去销售,所以经济情况在当地属于落后地区。 落后就要受歧视啊,许妈是看不上山里人的。要不是她对自己弟弟娶媳妇的事情没有发言权,她肯定极力反对讨一个山里媳妇进门。 许爸喊江冠南落座。五个人围着大桌子坐下后,许爸又招呼妻子:“李琴,赶紧过来吃饭啊。” 许妈躲在厨房里头不露面:“你们先吃,我不急。” 这也是许妈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习惯。她总喜欢在饭点干活,洗衣服啦,喂鸡啦,明明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她偏爱在家里其他人吃饭的时候做。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菜也冷了,汤也凉了,她才上桌吃饭。 许多就不明白了,她妈非得营造出一种全家人都在闷头吃饭就她死命干活动氛围到底图个什么呢?让他们愧疚,深深感受到她对于家庭和家人的无私奉献? 实在不好意思,他们驽钝,全然get不到这个隐晦的光点。家人都觉得她妈好好的热饭热菜不吃,非得吃残羹冷炙,纯粹是没事找自虐。 许爸皱了下眉毛,起身进厨房将非得这时候腌菜的许妈喊出门。许妈还不满地抱怨:“啊!吃的时候不讲,这时候不腌好,明天早上吃什么!干炒毛豆米啊?!” 许宁气得眉头紧缩成一团。他妈不作妖作怪一分钟都浑身难受啊?腌咸菜非得就差吃饭的这半个小时? 许婧立刻给她妈盛饭,表示吃完饭她来腌菜。 许妈这才悻悻地坐下,一落座就朝着江冠南笑:“多吃点儿啊,你上次说阿姨烧的酱茄子跟青椒炒蛋好吃,这回再尝尝看,好吃就多吃点儿。” 许多默默地收回了伸向青椒炒蛋的筷子,转而挟了一块卤干。 许爸将烤鸭的鸭腿挟了放到二女儿碗里,喊她多吃点儿。 许多看了眼鸭腿,最终还是慢慢吃下了。鸭腿在家中是最小的许宁的专利,许爸这么做是在安抚自己这个二女儿。算了吧,她早就懒得计较。 饭刚吃了不到十分钟,院子门有人敲响了。乡下人因为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几乎没有什么生人,一般人家都很少锁院门。几乎是伴着敲门声,达子伸进了一张晒得黑红的脸,笑容满面地喊:“叔叔、阿姨,吃饭呢。” 达子听自家妈的指示,来这边给一位亲戚家送瓜。结果之前也没打电话沟通一下,他扑了个空,亲戚去外地女儿家了,得十头八天才能回来。 他一想瓜都拖过来了,总不能再原路拖回去。他这趟回家刚好经过本县一个产瓜胜地办首届西瓜节。里头有个负责的人是他朋友,一下子送了他半车厢的瓜。 “这哪儿吃的完啊。我爸妈现在是敞开肚皮吃瓜,连饭都不肯烧给我吃了。我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赶紧四处送掉。叔叔阿姨,帮个忙嘞,你们多消耗几个,我也好早点儿吃上饭。” 达子笑嘻嘻地将瓜一个个往堂屋里头搬。 本地人的风俗习惯,西瓜这类地里头长出来的东西,人家送上门都不兴往外面推。许爸、许妈连忙表示感谢,招呼他坐下来歇歇。许妈喊他:“光吃瓜,你一个大小伙子哪儿吃得消。来来来,不嫌弃的话,阿姨给你添双筷子。” 达子也不客气,直接在许婧边上加了张凳子坐下,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阿姨,我就等你这句话了。我这都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许婧看他脸上晒得都蜕皮了,不由得皱眉:“你在外头也不晓得躲一躲太阳吗?晒狠了当心浑身都得脱皮。” 达子接过许妈递到他手上的筷子,不以为然地笑:“这有什么,男人黑点儿没啥,又不是你这样的姑娘家。” 许婧不高兴了,强调:“晒黑跟晒伤是两回事。” 达子立刻投降:“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听你的还不成。” 许婧撇过脸不理他。这人话不分好赖,晒死他活该! 江冠南好奇地看了看达子,朝许多使了个眼色,往达子的方向努努嘴,小声问:“这谁啊?” 许多翻白眼,吃你的饭吧,少年! 许家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达子一坐下后就没停下跟许爸许妈讲话。他说了这半年在外头的情况,现在运输生意火,叔叔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渐渐地把些事情交到他手里头了。 许妈听了替这孩子高兴:“这不是很好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这样有闯劲,将来可比好多人都强。别看他们一个个都学上的比你多,将来是什么行情还说不清呢。” 许多无语,这话没什么不对。只是,她妈顾首不顾尾啊!江冠南可不是她生的。人家可是妥妥学霸。 许爸连忙往回找补:“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好好干,总归都没错。” 达子也摆手表示不能跟那些学习好的比,他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像许婧这样读书,一毕业出来端国家饭碗多好。我不是学习不开窍嚒。只能想想别的出路。” 许妈立刻表示,许婧也是人呆呆的,不上学也不晓得放哪儿才好。将来要有达子一半的出息,她就心满意足了。 江冠南唇角一直挂着蜜汁微笑。许多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多嘴。 这顿饭吃的三姐弟皆是心塞。许妈这种贬低自家孩子来抬高别人的做法真叫人不舒服。 达子也有些尴尬,后面一直强调许家三姐弟才是值得学习的榜样。就这样,他也没再获得许婧的好脸。他冤枉啊,他也不敢得罪丈母娘。 达子本来还想借机多在许家待会儿套套近乎呢。被许妈这种聊天方式吓到了,吃完饭借口还得回家跟他妈汇报工作,赶紧溜了。 第146章 你怎么能如此心狠(下) 也好在达子溜了,否则接下来这一场闹剧还得增加一名无辜的吃瓜群众。 许婧将碗筷收拾下去,擦干净桌子。许宁捧了个西瓜出来,打了井水洗干净,去厨房拿菜刀切瓜。 许妈一见赶紧叫他放下刀:“急什么啊,井里头瓜才湃了多会儿,凉气还没进去呢。” 许宁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认真道:“二姐不吃井水湃过的东西。”妈妈难道不知道吗?二姐体质寒,这几年夏天都不敢吃冰。 许妈皱了眉头,嘟囔道:“就她讲究多。” 许宁冷笑:“你连一个就在咱家吃过一顿饭的人多吃了哪样菜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二姐的事,你什么都不在乎?!”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低吼着出了声。 许妈勃然色变,正要呵斥没大没小的儿子。院子门被人推开了,李媛扶着自行车惊慌失措地喊:“娘娘,姑爹,我爸妈要离婚了。” 许多正站在走廊上给虎虎梳毛,闻声抬起头。李媛此时的模样与记忆中的脸重叠到了一起。 高一那年寒假,外公呕血被送往医院。 当时舅舅家只有李媛李强这两个孩子在。李媛也是这样骑着自行车惊魂未定地冲到许家租住私房的楼下,哭着喊:“娘娘,姑爹,爷爷吐血了。” 那时候他们全家都慌了,许婧更是吓得当场哭出声来。 此时,在场的许家人除了许妈惊得摔了一个碗以外,其他人都是默然。 李媛一边哭一边诉说事情始末。他们一家走后,李家人还有舅爷爷一家都到李家村去商量事情怎么办。 舅舅打了舅妈一耳光,坚决要求离婚。说自己不能对不起姐姐跟外甥女儿,这个婚非离不可。 李媛哭的肝肠寸断,拉着许多的手祈求:“多多,我求求你。我爸妈要离婚了的话,我跟强强怎么办啊?多多,多多,我求求你了。” 许多只觉得好笑,你父母离婚关我什么事?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是我害你父母离婚了一样。不好意思,姐虽然头不小,但这锅坚决不背。 许多的冷淡深深伤害了李媛的心。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哭得红肿的双眼,两只眼珠子里头写满了“你无情,你冷酷,你见死不救。” 许多无语。这要是舅舅拿了把菜刀追着舅妈满村跑准备砍人的话,她保不齐还得出面拦一拦。毕竟罪不至死,闹出人命案来不值当。 不过是拿离婚威胁她而已,她还得乖乖地乞求他们“别闹了,大家各自家庭幸福美满去吧”不成。 李媛悲怆地连连道了三个“好好好”,凄楚的眼神仿佛被薄情郎辜负了深情厚谊的受害女。 许多无奈,这只要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就会被她怨怼。好吧,请你怨怼下去吧。 李媛眼皮微微往下翕动,两串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她哀婉地看着许多,双唇颤抖,泣不成声:“多……多,你就不能帮帮我跟强强吗?强强吓得在家里头一直哭。” 许妈皱眉:“这两个人也真是,怎么能当着你们的面吵。媛媛,不哭啊,娘娘……” 许多叹了口气:“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李媛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急切地强调:“多多,你不用做什么,只要你劝劝我爸爸就行。” 许多忍不住笑了,她脸上刻着“白痴”还是“智障”?她劝什么,她以什么立场去劝。 李媛被她笑愣了,半晌呆呆的,眼泪再度滚滚而落:“多多,多多。”声声摧心肝。 许妈觉得女儿过了,这样子逼李媛算怎么回事。她皱眉训斥女儿:“多多,这有什好笑的。你非要把事情搞大吗?” 在饭店的时候就是,家丑不可外扬。当时就该赶紧把事情捂下来,什么事情不能自家人关起门来谈。她虽然讨厌吴芬,可她弟弟毕竟跟吴芬有媛媛跟强强两个孩子。 这两口子一离婚,家散了,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女儿自己心里头不痛快,就要搅得天翻地覆的啊。 李媛拉着自己娘娘的手,绝望地摇头:“算了,娘娘,多多不肯原谅我们家。我跟强强以后,那都是我们的命。” 坐在屋里看了半天狗血剧的江冠南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凑热闹:“哟,这真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妈做了对不起许多的事,完了你爸你妈用闹离婚这招来威胁许多。合着许多不原谅你妈,她就成你们家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了?这逻辑,神奇啊。李媛,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爹妈砸了那么多钱请了那么多所谓的名师,你的数学成绩也就那样。就你这逻辑,数学能好才怪呢!” 许婧一开始还觉得虽然听着有点儿糊涂但好像很有道理啊!完了最后一句她怒了:“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心眼歪不歪的问题,跟数学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江冠南立刻狗腿地凑上去笑:“姐,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被这神逻辑搞晕了嚒。” 李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江冠南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女的对上男的,总有一招好使,那就是哭。 她捂住脸,哭得声声泣血。这一天下来,她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李成做生意以人面广重义气著称。现在爆出他妻子对外甥女儿下黑手,断了人家升学机会的丑闻。而他刚好有个跟外甥女儿一届的女儿。这女儿的成绩还不如外甥女儿。 别人听了会怎么想。谁愿意跟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伸出头咬上一口的毒蛇打交道。 现在想想李成夫妻在之前说的那些看重外甥女儿,为外甥女儿失去升学师大附中的事痛心疾首的表现,真像一出讽刺剧。 许多默默地任凭李媛哭下去。 等到她声音嘶哑,眼泪都要淌干了的时候,江冠南突然笑了:“哎——李媛,看不出来,你妈真时尚,居然还会电脑打字。” 李媛的身体抖了一下,继续捂住脸没有说话,只发出哀哀的哭声。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最后一道天光业已掩去。暮霭沉沉,铺天盖地。 暗淡的光线下,许多看不清李媛的反应。她也不想看清了。事已至此,舅舅一家以后跟她再无瓜葛。她又何必执着于到底是不是李媛打的那封举报信。 第147章 赔偿金 李媛在哭了半天之后,被许妈送回了李家。许家人没有反对,毕竟李媛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大晚上的,万一从他们家出去,有个好歹,谁都心里难安。 江冠南吹着口哨看繁星满天,兴致勃勃地指给许宁哪儿是什么星座。 竹床已经搬到院子里头,大家挥着扇子赶蚊子,在外面乘凉。 许婧问妹妹:“你打算后面怎么办。” 许多摇摇头,寻找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微微一笑:“不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晚上许妈没有回来。她打电话跟许爸说,太晚了,她父亲气得不轻,她在娘家照顾老人。许爸没有多说什么。 许多回房间接着写她的小说。文档里,夏星带着程烨跟苗苗到自己家里玩。苗苗纠正夏阳的英文发音。程烨帮夏星择菜做饭。 那么其乐融融的小伙伴们,谁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呢。 舅舅家给出的补偿方案是包下许多今后的学习费用。 许多非常想笑,她这个舅舅还真是幽默细胞十足。什么叫包下学习费用,她要是马上想出国留学呢。今后又是多久以后。战线拉的越长执行难度就越大。 舅爷爷叹气:“多多啊,气量放大点儿,心放宽点儿。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人总得往前看不是。你舅舅他们都难受的很,你爷爷昨天晚上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许多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迟疑道:“是我让爷爷生气了?” 舅爷爷顿了一下。 许多在心地冷笑,一家子有任何好歹全是她的责任了?真是醉驾撞死了人还怪死者干嘛往你车轱辘底下钻。 表舅清咳了一声:“多多,这事情,我们不好插手。我们这些长辈只希望你别钻进牛角尖里头去,好好生活,好好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许多无心听这位表舅舅演讲。当领导的,又是办公室主任出身,不打草稿说上三天三夜都可以字句不带重复。 她只是好奇,表舅啊,当你接受本地媒体采访时痛心疾首人才外流。想一想你家公子出国留学定居国外了。夫人也出国陪读去了。这个算不算人才外流啊。当然,有可能你是自谦,觉得自家孩子算不得人才。 江冠南一直坐在屋子的角落里玩游戏机。等这位表舅舅发表讲话喝茶的间隙,突然插嘴道:“这有什么难算的。既然李叔叔家搞掉了许多的师大附中入学资格,那就当花钱买了就是。许多啊,反正你不想卖也没了,就当卖了吧。” 他放下游戏机,坐到了舅舅跟舅爷爷的对面,笑容满面:“咱们算一算,一个师大附中的入学名额值多少钱。我现在知道的是,师大附小学区房是一平方米一万,三十个平方米以上带的户口,小孩才能上。那么按照最低标准是三十万。” 江冠南要了纸笔,写下三十万这个数字。然后继续往下说:“师大附小也不能保证个个都能升进附中。算了,谁让舅爷爷也说了呢。都是亲戚,只能多多吃亏了。谁让她是晚辈呢。”他皱了皱眉眉头,没有涂掉三十万。 舅舅等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江冠南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倘若师大附中真三十万往外头卖入学名额,估计不仅是全市,全省都得疯了吧。他家的省招班也是挤破了头啊。” 许妈忍不住开口道:“不至于吧,县中自费也就一万八。” 昨晚她兄弟也跟她坦白,生意不好做,竞争压力大。他这个舅舅不是不想补偿外甥女儿,倾家荡产他都愿意。可媛媛跟强强也要上学啊。 江冠南笑了:“是啊。县中自费一万八,扩招生三万,补招生则是五万。师大附中在这边分校的扩招生是一人八万块。附中本部不招扩招生,没办法算钱。我只知道,少一分三万,往下以此递推,少五分以上的,就是捧着一百万,也休想。” 舅舅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是打算赔偿外甥女儿。可按照他的想法,挺死了给个四五万也就行了。县中扩招生不也就三万块嚒。但江局长儿子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要是花上三十万就能进师大附中本部,多的是人捧着钱竞价,打破头。他也愿意花这个钱让自家儿子女儿去上。 舅舅觉得心痛。三十万啊,他的新车也才花了三十万。这都一辆车子的价钱了。吴芬这个败家娘儿们,这一下子,半年的工程都白做了。 他不能跟小辈讨价还价。他这位走仕途的表哥还在边上冷眼旁观呢。吴芬闹出的这桩丑事已经直接影响了表哥跟小舅舅对他们家的看法。 想想也知道,亲外甥女儿啊,还是个小丫头,遭遇这种事,还是亲舅妈干出来的。他都觉得没脸见人。 舅舅咬咬牙,决定再添五万块。他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明白大头都出了,不如干脆弄漂亮点儿。 许多一点儿也没觉得这钱要的多。她工作以后,还有个同事揣着三十万想让自家孩子进师大附中分校不得门路而入。别觉得十几年时间国民收入上涨了多少倍,多少人是被平均啊。 舅舅以为姐夫会推辞一番,没想到姐夫表示这是多多的事情,他就是亲爹也不能替孩子拿主意。 这话一出,准备开腔的许妈熄火了。她的确觉得钱要的太多了。跟自己亲舅舅谈经济赔偿,多多也真开的了口。人家一听,肯定要说他们家穷疯了,贪财贪到这份上去了。 送走娘家人以后,许妈忍不住抱怨:“要这么多钱,你也不怕烧手。” 许多莫名其妙:“很多吗?不就是舅舅一辆车的钱嚒。还是你觉得你女儿的前程比不上你弟弟的一辆车。” 她跟舅舅说,你就当撕钱玩儿哄老婆开心吧。 许妈期待已久的自家兄弟会给他老婆个大教训的狗血戏码并没有上演。 上辈子舅舅身价过半亿,钱却全被舅妈掌握在手上。舅妈能够风光这么多年,岂是吃素的。舅舅的大客户跟重要关系人全被舅妈捏着呢。 许多只是好奇,经过这桩事以后,元气大伤的舅舅跟舅妈是否依旧恩爱如初。但是,这些跟她早就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许多表示她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但以后也不会再登舅舅家门。她装不出来高兴,免得大家都尴尬。 第148章 钱要怎么花 许多在银行开了个新账户,舅舅将钱打了进去。 江冠南如愿以偿欣赏到闹剧落下帷幕,心满意足地吹着口哨跳上了公交车。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家伙总算走了。他空手拎着空包来的。没错,包里头只装了他心爱的游戏机,连一块钱都没有。买换洗衣服的钱都是许多掏的。 许妈现在也不欢迎江冠南继续住下去了。这小孩没大没小,他们家的事,这么个外人也跳出来谈赔偿方案。哪里轮得到他开口啊。嘴巴这么毒,下手这么黑。 许妈看到存折上写的是许多的名字时,浑身不得劲起来。这么个小孩子,攥着这么大一笔钱算怎么回事。她要求许多将钱存为定期,将来好供自己跟弟弟上学。 许多莫名其妙:“难不成你跟爸爸不打算供我们读书了。上学还得我们自己挣钱不成。” 许爸忍无可忍,怒吼道:“李琴,这是你女儿被逼着用前途换来的钱。你也有脸提。” 他原本对于择校费什么的没有概念,三个孩子谁也没这笔支出。这次战友聚会跟省外贸的副总提了一句,才算明白多多损失掉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机会。 用副总的话来讲,三十万算什么,五十万都有人捧着往里头塞。师大附中每年光保送到名校的学生有多少,进了师大附中等于半个身子进了保险箱。 现在孩子上学竞争压力有多大啊。当家长的能铺路,趴在地上让孩子从自己身上踏过去都愿意。 许爸从心底根本不想要这笔钱。但女儿说的没错。他们不要,李家人就一辈子生活在忏悔当中了?怎么可能!现在就话里话外推卸责任,根本不提自己的错误。一个劲儿的全是心痛,难受。刽子手比被砍头的人还像受害者。 许多说,他肯给我为什么不肯收。 嘴上讲了成千上万遍都是虚的。能抓到手里的东西才最实在。 许妈嘀咕了一阵也不敢再吱声。她兄弟也怪她没事为什么非得拿话去刺激吴芬。 “她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你一刺激,媛媛还要中考呢。她脑子能转的过弯儿来嚒。媛媛是你亲侄女儿,多多可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姐哎,你真是我亲姐。现在搞得,弟弟我满头包。到处去求人解释。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这项工程搞完了,下一单生意在哪儿我还没着落呢。” 许妈听了吓一跳。她心里头委屈,吴芬平常看着挺正常的。怎么还神经衰弱啊。 她弟弟就是老婆奴,在工地上烧饭管账能有多累,竟然还当着她的面哭说是风里来雨里去累出来的毛病。 许妈想替女儿免了赔偿。自己人搞成这样,哪个都不痛快。结果弟弟咬牙说就是砸锅卖铁都不能委屈了多多。孩子已经够遭罪的了。他这个舅舅不能装死。 可惜兄弟的一番苦心,小孩们根本不领情。多多还是冷冷冰冰的,三个小孩都说以后没办法再登舅舅家门了。 许妈深感痛心。她又是自责又是愤怒。总觉得还是老二气量太窄。得饶人处且饶人,非得弄到老死不相往来这步,又是何必呢。又不是杀人放火,县中也不错的。没到那份上,干嘛非得把亲戚往死路上逼。 许妈满肚子的苦水无处倾吐。三个孩子全都对她冷淡的不行。除非必要,否则一整天下来都不会开口喊她一声“妈”。一个个翅膀都长硬了,主意大的不得了。 许爸在此事告一段落的第二天就出差去北京了。他怀里揣着二女儿的那三十五万。多多说,她以后打算去北京念书。先把房子买好了也方便。 许爸想想也对。住学校宿舍哪里比得上住自己的房子。要不是许婧她们卫校每晚都要查寝,他都想让大女儿住自己买的房子了。 许多选择此时出手在北京买房,纯粹是被以前看房帖八卦时刺激的。北京房价从2004年起才开始飙升。2002年前后因为拿地政策的原因,北京房价有些地段一度比当时国内二线城市还不如。而且,不限购。 看的时候感觉好像天方夜谭啊。 许爸有战友后来辗转到了北京某个部门工作。许爸先安顿好公事,然后电话联系战友,两人出去聚了聚。战友听说他的来意后一口应下帮忙找房源。 战友赶上了福利分房的好时代。可是孩子大了,总要考虑以后。他正四处寻找合适房源,准备再来一套。现在捎带上许爸的,不算费事。 没多久,战友帮许爸挑到了两套房。许爸也不明白什么环不环的概念,只知道有车直接到那两所著名的学府。原本他是不敢想的,可这几年渐渐开了世面,觉得多多跟宁宁也不是没有希望。 二女儿说的没错,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亦不会因此而脏了手。 许爸很愿意看两个孩子去摘这两颗星星。 唯一的问题是,这两套房子都不错。真跟多多说的那样,房价比起他们市里,完全说不上是多贵。三千块钱一平方,两套房皆是九十来平方米。加在一起的话,得五十六万,手上钱差二十一万。单买一套的话,还剩八万。 许爸承认自己有私心。二女儿上学有房子住,小儿子他也想给安排好了。 开发商表示可以按揭,而且他要两套房的话还能再打个九折。 许爸心动的厉害。九折听上去折扣不算大,可这是买房啊。划下来能省五万多块。只是他不能自作主张,这钱是女儿的钱。当爸爸的即使想贴补儿子,也没有用女儿的钱贴补的道理。 况且大女儿那套房子的房贷是还清了。大女儿自己攒钱还的,三万块钱,她攒了两年。但他身上还背着二女儿那套房的十万块房贷呢。 许爸打了电话给老二,说了这事。这房他觉得要买。连他都觉得房价低成这样是特殊时期特殊现象。全国人民都往首都跑,没理由首都房价涨不了。他之前给两个女儿在当地买的房子都已经涨了快一半的价钱了。这才多点儿时间。 许多高兴坏了。她爸终于开窍了,知道投资房产了。 讲真,许多上辈子是个没什么经济概念的人。唯一知道的就是房价逆天。某家上市公司卖了自家既往买了给员工休息用的两套房就拯救了摇摇欲坠的公司,这新闻可是辣了许多好久眼睛。 她跟许爸商量了一下。既然目前不好再贷款买第二套房,那么先把本地房的贷款还掉。 如此一来,许多的三十五万只剩下二十五万,刚好全额买了一套房。 剩下那套房,许爸拿出了这一年的存款,四万块。许多掏光了口袋,一万块。许宁也拿出了仅有的五千块钱稿费。距离首付还有两万块钱的缺口。 许爸都考虑悄悄问许帅借钱了。没想到开发商不知道是手上房源积压太多要促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居然表示可以先交五万五,剩下的两万块由开发商垫付,有人担保,十个月分期无息还清就行。 许多听了都感觉像是做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这不科学! 许爸有点儿犹豫,房贷是十八万,划下来一个月差不多也要一千大几了。这再加上每月两千的还款压力,一个月接近四千块的支出。他工资全部上缴都不够。 许多竭力劝她爸买下来。这算什么,十个月,咬咬牙就过去了。错过了这一回,以后她家想要在北京买房,逗谁呢! 许爸咬咬牙,狠下心签字买了。战友帮他做的担保。孩子们都指望着北京这两套房呢,他不能往后退。好在现在他们厂里头也改革了,跑销售的,可以光明正大按比例提成了。他多跑跑,多卖出产品去,总归还有奖金可以挣。 这件事算是许多自主招生风波后最开心的事情了。三姐弟脸上都多了喜色。许婧努力挣荐稿费,许宁也继续科幻故事创作。爸爸每个月要还四千块呢,他们不能袖手旁观。 第149章 我很快乐(上) 许多的小说快要到尾声了。 经过这一个月的折磨,她已经练出了智能abc的打字速度。唯一不开森的是,智能abc字库有限,好些字字库里头没有。她不得不替换成更简单常见的词语。竟然意外得到了编辑的表扬,说小说平实而质朴,富有感染力。 呵呵,许多暗戳戳地对手指,人家只是没机会发挥华丽啦。 小说初审过后送去给主编终审。尽管编辑安慰说,他的眼光没问题。但许多依然心虚。 上辈子她的小说出版基本都是毙在终审上。责编都是一脸血,我也没想到你的稿子居然会被毙掉。我手上过的稿子很少毙的。 许多后来改行写故事去了。 唉——前后两辈子的心血啊,花了她整整一个多月啊。希望结果不要太惨烈。 编辑大哥倒是信心十足,还撺掇她再写一篇小说。因为他们组另一位编辑约来的稿件组里头就没通过。 编辑得意洋洋地表示:“这学生的故事还是得学生写。他那个稿子,一看就知道老黄瓜刷漆装嫩。” 许多自觉膝盖中了一箭。大哥你这么说合适吗?你的眼光太局限了!看看饶雪漫,人家一直都写十七岁的小姑娘来着! 伪青春小萝莉一脸血的表示可以试试。 她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本来打算请编辑大哥吃饭的。现在,她买单买的心不甘情不愿。 哪知道编辑大哥直接掏钱包:“我来,我来。” 付完账以后,他郑重其事地告诉许多:“许多我告诉你,只有我请作者吃饭的道理,没理由让作者请我。” 许多茫然,好吧。反正两人加在一起也就吃了不到五十块的麻辣烫。(⊙o⊙)…难道她表示可以找个好点儿的地方吃饭时,编辑大哥坚持选择了这家小店。是这个意思? 跟编辑分手以后,许多跑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给陈曦挂了个电话。 两人约在湖南路的咖啡馆见面。许多到的时候,陈曦已经坐在靠窗的位子朝她招手示意了。 陈曦帮她拉了椅子,请她坐下,微微一笑:“今天穿的裙子非常漂亮。” 许多一怔,旋即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蓝绿黑散花图案的裙子,有种水墨画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她在洗手间哭的颜面丧尽的缘故,陈曦自觉有义务帮她重新树立起身为青葱少女的自信心。每次见面,他都绅士风度十足地赞美一下她。比如说,发型很衬人啦,衣服款式很别致啦,丝巾的颜色很漂亮啦,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一句话,姑娘,你不要丧失对生活的希望。 许多不喝咖啡。从小没喝咖啡的习惯。后来上夜班上到偏头痛,心率一度飙到每分钟一百一十次。连茶她都不敢喝了,遑论咖啡。反正她就是土鳖村姑,从来没get到过咖啡的美。 陈曦也没点咖啡,选了红茶,帮她要了杯蜂蜜柠檬水。彼此询问了别个一个多月的情况后,他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许多。 许多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当着他的面打开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的信封中,静静躺着她期待已久的外校录取通知书。 没错,许多忌惮至斯。她甚至不敢让任何家人,包括许婧、许宁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录取通知书先由陈曦代拿,而后再亲自交到她手中。 陈曦看着她微笑,试探性地问了句:“怎么样?事情都解决好了嚒。” 许多疑心他已经知道了围绕她发生的那场闹剧。不过既然他没有明说,她也就含混其词:“嗯,接下来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中去。” 陈曦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口,然后放下,冲她微笑:“加油吧,许多。我期待着你。”究竟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许多笑了,双手捧起自己的脸,眼睛微微往上抬,像是在凝视遥远的某个不知名的点。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带上了做梦一般的呢喃意味:“我也很期待啊!” 再世为人,我会遇见怎样的风景。 陈曦个子高,从他的角度可以恰好看到许多亮晶晶的眼睛。他原本觉得许多的眼睛不大,甚至还算有点儿小。可此时看了,却觉得亮晶晶的,像是自己会发光一样。 这样一双明亮的眸子,嵌在她白皙光洁的面孔上,居然恰如其分。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她姐说她漂亮,看来是特意挑了角度。 咖啡馆里头客人不算多。大概盛夏的午后,大家都不太乐意出门。店长放了首节奏舒缓的歌,许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 陈曦看到她的耳朵动了一下。顿时觉得奇妙极了,她的耳朵居然能动。他敏锐地意识到许多进入了听写状态,正在全神贯注地捕捉她听到的歌词。 许多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困惑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从曲调旋律判断出这是那首风靡许久的《sinthesun》。但是跟记忆里的那首歌有所出入。 开玩笑,这可是她学过的第一首真正意义上的英文歌。最重要的是,歌词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肯定不是英文歌。 盖棺定论后,许多终于舒心地面容平缓下来了。 陈曦就跟看默剧表演一样,欣赏了她半天脸上小剧场。他好心地答疑解惑:“这不是《sinthesun》,而是原唱《d》。” 陈曦成功地从她脸上看到了更加疑惑的表情,又善解人意给了追加解释:“是首法文老歌。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作品。翻译成中文是《临终的人》。” 许多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一直觉得《sinthesun》弥漫着曲终人散尽的悲哀。即使曲调轻快也无法抚平的悲伤。 至于这首法文歌是怎么变成英文版《sinthesun》的。陈曦还提供了一个八卦,第一位英文版本翻唱者是听着《d》,看着一个死刑犯的临终遗言,激发出了创作灵感。 这位关键的死刑犯也是个悲伤的故事。他跟他最好的朋友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后来女孩成为了他的妻子。但因为他长期在外奔波,妻子与朋友产生了不伦之情。意外撞破的男主人枪杀了妻子与朋友,而后选择自首执行电椅死刑。他死前的临终遗言被广为流传。 许多听的囧囧有神。冲动是魔鬼啊!大家真的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看看博伊尔跟史密斯,情敌联手发明了改变人类生活的ccd图像传感器。 陈曦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两人就ccd图像传感器欢快地讨论了起来。 陈曦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拿出来示意给许多看。简单点儿讲,ccd就是数码相机的电子眼,通过它,光可以被电子记录下来。有了它,谁都能玩摄影,不需要再闷在暗房里头洗胶卷了。 许多听的津津有味。开玩笑,有人给她普及科学知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耻度好深,她工作以后因为还兼担着部门宣传的职责,手边常年放着数码相机。氮素,她基本还是数码小白啊。 陈曦问店员要了纸笔,给她画图示意数码相机的各个部件,解释相机工作原理。别问为啥他们会从一首法文歌跳跃到工业问题上去。呵呵,中学生的脑洞,不解释。 许多努力消化了半天,总算在问完十万个为什么之后理解了数码相机的基本原理。她就是电白,对一切机械类的事物都茫然。 陈曦长长吁了口气,解释的他口干舌燥。必须得再续杯红茶。 许多立刻识相地喊来了服务生续杯。服务生正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桌边帮客人点单,闻声抬头朝他们笑一下,示意稍等。那桌的客人也跟着往这边看了眼,露出一个微笑。 许多下意识地看向陈曦,挑挑眉毛,好奇了一句:“你朋友?” 陈曦点点头:“以前同学。”他笑了下,“现在应该算我们的学姐了。” 许多顿时深感同情。他上高中了,人家高中毕业了,好生伤感情辣眼睛。她深深地看了陈曦一眼,建议道:“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陈曦犹豫了一下,起身道:“走吧,我送你上公交车。” 许多立刻好想狗腿地感恩涕零一把,好人啊!她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儿坐公交车。她下车以后是编辑大哥接她去的出版社,然后一起出来吃饭,再然后问路问来了咖啡馆。 最先下车的公交车站在哪儿,天知道!反正她不知道。社会请速度地进步吧。没有方向感的人类深情地呼唤低档机也配备的手机导航软件。 陈曦领着许多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而后又绕过一家大型商场,终于到达了公交车站前。他好奇地问许多:“现在让你返回咖啡馆,你认识路嚒?” 许多立刻摇头,她的坏毛病之一是依赖性特别强。只要有人可以依赖,完全没有自主的意识。突然间察觉到这一点,许多有些不是滋味。她告诫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倘若没有人可以依赖的时候,不是又要抓瞎了嚒。 陈曦笑了下,安慰道:“没关系,钱钟书跟张爱玲都不认路。这大概也算文学素养高的人的标配了吧。” 许多:o(╯□╰)o谢谢啊,少年。可是你这么说还是安慰不到姐的。姐决定了,以后走到哪儿记到哪儿。 现在公交车站牌没有电子显示屏提示你要等的车还有几站路。陈曦有点儿担心她会上错车,想了想还是决定陪她等到车来为止。 他看出了许多对他的安慰不以为然,又再接再厉道:“其实,这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你注意力不容易分散的一种表现。你走路的时候因为正跟人说话,所以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对方身上去了。” 许多赶紧道谢,可以了,少年。你的深情厚谊姐姐已经感受到了。 公交车来了。许多赶紧跳上车,朝陈曦摆摆手。 车子快要开的时候,陈曦突然冲着她喊:“喂!许多——你要加油啊。” 第150章 我很快乐(下) 整个车厢的人都朝许多看过来。这一站就她一个人上车,少年明显是冲她喊的啊。 许多尴尬地呵呵干笑,朝车窗外伸出一点儿脑袋,伸出去太多容易有生命危险的。她冲陈曦龇牙咧嘴地笑:“你也要加油啊!” 耻度好大!不过陈曦这会儿露出的大大笑脸却让她无端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反差萌。呵呵,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可爱。 许多想起大学时,有一次跟舍友出去逛街。她们在一家店里挑衣服。有位年轻的女店员给新来的男店员打气:“,加油啊!” 那时候《我的名字叫金三顺》还是其他一部什么韩剧相当火。女孩子就是做的那个女主角常做的加油手势。 许多当时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还记得那一幕。那天好像是平安夜或者圣诞节前后,反正店门口的圣诞老人还没有被搬走。店里头播放着《jinglebell》,欢欢快快地叮叮当。 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jinglebell》。 车子到站了,许多惊觉自己居然哼了一路的歌。旁边有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着问:“小姑娘,碰上什么开心的事啦?” 许多神清气爽,开开心心地回答道:“我考上了非常好的学校。我今天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老奶奶点点头,夸奖道:“真厉害,恭喜你了,小姑娘。”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下车时,扶了老奶奶一把。她朝老奶奶挥手再见:“奶奶,谢谢你啊。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说着,她跑着去追赶开往港镇公交车了。 公交车门口有人在兜售当天的晚报。许多心情好到爆,她竟然破天荒地买了份报纸带上了车。 八月的傍晚,夕阳在天边的远山后隐了一半的身子。许多想到了那句歌词“夕阳赖着不走,挂在墙头舍不得我。” 对,她现在就是这么没皮没脸的自恋着。她看天空澄碧如洗,她看落日斜晖脉脉水悠悠。她看天地一沙鸥,她看不尽长江滚滚流。 许多拿出包里备着的软面抄和黑色签字笔,坐在晃荡的公交车里写下了一首小诗《黄昏》。 黄昏 黄昏的天空 是昼夜的转门 淡金色的晚风 推动江水的波痕 白鸥收起了翅膀 立于江畔它不怕人 江篱草与安息香的芬芳 眷念着夕光的体温 帆樯安静地呼吸 江水同傍晚一般深沉 时间躲在甲板后面 倾听远处的钟声 木板缝中随波摇曳的 是天际散落的星星 蓝紫色的湖水层层迭伸 深邃如温柔的梦 黄昏的天空 是昼夜的转门 橘红色的灯塔 没有作声 许多回到家中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她踩着星光进的院子,大花猫虎虎从墙头跳下来绕着她的腿脚转了几圈,发出了一声“喵呜”。仿佛在居高临下地恩准:行了,你可以进门了。 许多抱起大猫,狠狠地亲了一口。她现在完全忘了寄生虫什么的,她现在想要给每个碰到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妈皱着眉头站在走廊上呵斥:“脏不脏?到时候身上痒还不是你自己倒霉。” 许多笑嘻嘻地放下死命挣扎的大花猫。虎虎是只有格调的猫,人家傲娇着呢,才不稀罕被亲亲抱抱。 许妈眉头紧锁:“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姑娘家家,大晚上的,在外头万一有个什么怎么办。” 许多没辩解,光是笑。 许妈看她的样子也知道是碰上好事儿了。她一面给许多盛饭,一面试探性地问:“你写的稿子,人家要了?” 许多摇摇头:“还不知道呢,得等他们领导的意见。” 许妈兴高采烈:“没事,我女儿这么能干,稿子肯定能过。对了,他们给你多少钱一本书啊?上次你写了一篇故事,就那么两张纸,还八百块呢。这回起码得给个十头八万吧。” 许多像是听天方夜谭。她妈实在太看得起她了。她算哪一号角色啊,还十头八万。不出意外,八千块钱买断价就算大方了。 许多坚决摇头,她可不能让她妈白日梦下去。 “不可能,撑死几千块钱不得了了。而且也不是交了稿子就能拿钱,还得等书上市了,差不多再过一段时间才发稿费。” 许妈失望极了:“才这点儿钱啊!你不如专门写故事挣钱去。” 许多没办法跟她妈解释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没有作者是不想出书的。那种满足感不仅仅与金钱酬劳相关。 许多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上辈子就非常反感她妈打听她的收入。她一点儿也不需要这种关心。这种关心总让她有种个人隐私被窥伺的感觉。 许婧跟许宁一起下了楼。许宁焦急地用英语问许多:“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这是三姐弟想出来的交流方式。对父母的解释是,许宁去外校上学必须得加强口语锻炼。所以在家里,他跟二姐说话都用英语。 许妈先是挺骄傲的,看看你们谁家的孩子能跟我生的一样。乡下人怎么了,照样聪明能干。 许多点点头,用英语回答他:“当然。”旋即她解释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她刻意放慢了语速,这样大姐也能连蒙带猜知道个大概。 吃完饭以后,三姐弟上了楼。 插好两扇门的插销,许多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许婧捂着胸口,一下子摊倒在地毯上,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多多,真是太好了。”她拿双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间顺着手指的走向,一颗一颗落下,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氤氲出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许宁则是死死瞪着通知书上二姐的名字,声音都在打哆嗦:“姐,咱俩还能一起上学对不对?” 许多点点头,将录取通知书收好。不等到前往学校报到的那一天,许多都不会透露自己被外校录取的事情。 老实说,一度,许多连姐姐跟弟弟都不愿意说。她如惊弓之鸟,禁不起任何波澜了。后来实在是不忍心看姐姐跟弟弟跟着备受煎熬,才鼓足勇气透露消息。 至于许爸,算了吧。现在父亲在她心目中的信誉度也要打折扣。父母毕竟是二十年夫妻,彼此间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秘密。 许多担心他爸再说漏嘴。然后,她妈又不知道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了。你永远无法估量到人类的破坏力。 许宁翻许多带回来的报纸看。翻着翻着喊他姐:“姐,你过来看。我们的学姐哎,好厉害,耶鲁大学呢。” 许多凑过去瞄了眼报纸,还真是他们的学姐。外校高三毕业生,呀,学生会主席,好霸气。 许多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位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一等奖、高中数学联赛全国一等奖、世界中学生英语辩论赛中国代表队成员、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最佳辩手、模拟联合国最佳代表等等等一系列殊荣的超级大学霸的履历表。 姐,你这么自带光环合适嚒。人生开了外挂也不过尔尔啊。芝加哥大学的“总统奖学金学者”名额人家还不稀罕,欢快地又奔去耶鲁了。 许多捂住胸口,苍天!她认出来了。这姐姐就是今天在咖啡馆里跟陈曦打招呼的那位。她就应该上前要个签字,一旦人家以后功成名就了,她也好拿到网上去卖钱。 许宁双眼闪闪发亮,兴奋地看着许多:“姐,你以后也能这样吧。” 许多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直接给许宁泼冷水:“表幻想了。你姐我没这个实力。” 爱迪生有句名言,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这句话许多从小学时代起一直引用于作文中,直到工作后给领导写讲话稿也时不三五用来灌鸡汤。 可是中国的教育者在将这句话引入时,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忽略了后半句: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重要。 虽然果壳跟知乎上都说这后半句是人为杜撰的,爱迪生根本没说过。可许多始终认为后半句非常有道理。天赋重要到什么程度?重要到拥有它比没有它的人更知道如何努力。 对于成功者而言,努力、天赋以及背景支持基本上三者都不可或缺。许多可以比别人更努力,但不代表这种努力可以消弭后两者带来的差异。 许多可以凭借锻炼将左右眼0.3的视力提高到0.8—1.0,但这已经是上限了。2.0的眼睛她生下来就没有过,现在想也别想。做准分子激光矫正也达不到。 王健林的小目标是先挣上一个亿。呵呵,许多还是现实点儿,先想办法挣出一万块钱的稿费吧。 看看时间才八点。许多打开电脑,开始自己的第二篇创作。 没错,这也是个坑,写了开头就放下的坑。之所以放下是因为她电脑染病毒了,重装系统前拷贝文件时(她习惯将东西放在我的文档里),恰好漏了这篇文。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往事休提,提了伤感情。 这篇文是第一人称,一个名为苏淼淼的女孩的成长史。许多写的非常轻松,童年部分很多是他们三姐弟经历的融合版本。她第一天写了十五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一直呆在电脑前面。 整整两万字。这速度,妥妥刷新了许多打字的上限。就是好累啊,感觉整个人被掏空。 第151章 小贵人 在中考高中阶段录取结束后,许多还要去参加一次理科实验班的选拔考试。 这次选拔考试是针对升入高中本部新生的,自愿报名。 许多知道后并没有额外做多少准备。她只是在中考后从陈曦手中拿到了前几年考试真题刷了刷。真心难,好多题目许多这个算是搞过竞赛的人见了都是一脸懵逼。 许多觉得自己希望不大。只是大小也是个机会,她在这方面就跟饕餮一样,贪欲大的很。写小说写累了就去刷真题卷,真题卷刷不出来再接着回去写小说。 碰到实在摸不着头脑的题目,她要么跑去找继续小课堂的李老师。要么打电话跟陈曦或者江冠南讨论。如此一个多月后,居然也把这八套卷子从头到尾刷完了。 然后许多就打着要去跟编辑商量小说走向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地上考场去了。 外校的选拔考试在礼拜天举行。从早上八点钟一直考到十一点钟。港镇开往县城的第一班公交车六点一刻才发车。为了防止中途倒车浪费时间,陈曦主动提出到时候可以过来接许多。 有个说法就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许多自觉已经麻烦陈曦太多次了,再假装客气就没什么意思。她的确需要便捷交通方式的帮助。两人约好六点半在湖水镇碰头,然后从那里直接上绕城高速,大概四十分钟就可以到外校。 许多从老包包子铺买到了第一笼出锅的包子。包旭的爸爸笑着问:“多多去市区有事啊?” 许多一面将包子放进保温桶里面,一面笑:“是啊,想去买几本参考书先预习一下。” 包叔叔立刻说在边上帮忙的儿子:“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算了,老子不讲你。你爸我当年成绩就比不上多多的爸爸。考试连人家的零头都赶不上。” 包旭笑嘻嘻的,一点儿不快的意思都没有。完了还背着他爸给许多塞茶叶蛋,自己家煮的,特别入味。 许多劝包叔叔:“包旭很能干的。比我强多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这是真除了上学以外也不会干其他事情了。” 许多又要了他们家现磨的豆浆装在保温杯里头,付完账走了。 包爸爸看着少女亭亭玉立的背影渐渐远去,拍了记儿子的脑袋,嗤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还偷偷摸摸塞茶叶蛋,直接正大光明不行嚒。唉,儿子啊,不是爹给你泼冷水。人家小姑娘,估计看不上你。” 包旭一张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地辩驳:“爸……爸爸,你别胡说八道。我……我们就是同学。” 包爸爸毫不客气地打击儿子:“开学就不是了。” 包旭沮丧地垂下了脑袋。他好羡慕曹玮,起码人家能凭借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县中,跟许多还是一个学校啊。他惨了,学习不行,体育也不行。只能看着许多越走越远了。 许多上了首发车。清早人少,中途又没有人上下车,车子到达湖水镇公交站台时,才过了五分钟。 她下了车,发现陈曦竟然已经到了。许多挺不好意思的。他这么一大早就到了,早晨起码五点多就得出发。 陈曦主动解释道:“我也是六点钟才出发的。昨天在附近有事,就没回市区去了。” 许多有点儿好奇,但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不好多问,只好笑了笑,算是明白了。她打开包,指着里面的保温桶跟保温杯示意给陈曦看:“我买了包子跟豆浆。保温桶跟杯子都没用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等到了吃点儿。” 陈曦点点头,笑了:“早上太早,我还真没吃东西。” 他发动引擎,上了绕城高速,往外校方向去。高速上车子不多,一路都还顺当。两人比预计时间早了十来分钟到达外校。 本来许多以为自己算来得早了,这才堪堪七点钟。没想到考场外面已经站了不少学生。 陈曦带着她到小花园的藤椅上坐下,两人先吃早饭。包子是青菜香菇馅、萝卜丝馅跟豇豆馅两种。许多没跟陈曦同桌吃过饭,不知道他的口味,只能先捡素净的买。 陈曦倒是没挑嘴,拿一次性筷子每种都挟了一个吃了。至于豆浆,许多另外又带了个水杯,倒了一杯给自己后,剩下的全推给陈曦了。 陈曦看着她笑,有点儿调侃的意思:“哟,准备够充分的,服务到家啊。” 许多也笑:“大恩不言谢,仅尽绵薄之力了。” 七点半钟,老师来了。考生们陆续进场。总共录取五十六位学生,来了大概有一百五十位学生。她有种公务员面试1:3比例进面试圈的感觉。 老师连着打了三个呵欠才睡眼惺忪地发试卷。许多囧囧有神地发现,这位老师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这么辣眼睛,老师,你合适嚒。 外校开放了一个小阶梯教室给他们做考场。只考数学、物理跟化学三门。非常没有外校特色的,卷子上都是中文,么有英语。考数理化就单纯的考数理化。 其中数学一百分的分值,物理六十分,化学四十分。许多觉得今年卷子数学部分要比前几年都难。她拿着题目脑子死机了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抓起笔赶紧做题。 题量的确不算大,数学十几道填充选择题就占了七十分,四道综合题三十分。可是计算量大啊,真心弯弯绕,走的纯竞赛路线。倘若一般没经历过数学竞赛的普通中考生来考,肯定得一脸血。因为好多都是高中甚至高数才会讲的内容。 许多中考以后没怎么碰数学竞赛这一块。全部的准备内容就是前几年的真题卷子。她一面在脑海中搜索相应的知识点,一面挖空心思地寻找自己会做的题目。 上午三个小时里,许多只出去上过一回洗手间。外校的监考老师甚至没有跟着她去洗手间,防止她作弊。许多方便完之后,用冷水轻轻拍了拍额头,示意自己镇定一点。 回到考场后,继续马力全开做题。 什么叫高手如云啊。许多做的死去活来时,有个男生提前一小时交卷走人了。看人家一脸镇定自若风轻云淡优哉游哉的模样,许多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会打击人了。 最后许多愣是将三个小时刷的一分钟不剩才把卷子全都写完。等老师宣布考试结束,大家将卷子往前面传时,她一张生无可恋脸。 陈曦刚好转过头跟后面的同学说话。一见她(⊙o⊙)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这姑娘还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考的纠结。 他走到许多的桌前,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没事的。你觉得难别人也觉得难。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歹你也是数学竞赛一等奖。可以加五分的。” 陈曦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多的眼睛“嗖”的一下亮了。是真亮了的那种,好像两个小灯泡,一下子接通了电源。他忍笑忍得痛苦,心道到底还是小孩子呢。开心不开心,明显的不行。 突然间得到重大利好消息的许多欢天喜地地收拾好文具,开开心心地往校门口蹦跶去了。 陈曦看了眼手表,犹豫了一下:“你是回家吃饭还是吃完了再回去。” 许多摇摇头:“吃不下,我先回家再说吧。拜拜啊,谢谢啊。” 陈曦在前面走,招呼她:“走吧,我还要去趟湖水镇,刚好带你一段。” 许多赶紧跟上。看玩笑,有车子蹭她不积极才怪呢。主要呢,是因为,呃,那个啊。许多其实没单独坐车往返过港镇跟外校之间。然后呢,她这人,只要身边有人依赖时,习惯性的不怎么记路。 这回绕城高速热闹多了,他俩还碰到了一起车祸引发的交通堵塞。车子根本动不了,只能等前面来拖车把被撞的车子拖走再说。 陈曦一脸“晕”的表情。 许多把早上剩下的包子拿了出来。两人一人吃了一个包子,先垫垫肚子。她看他掐了掐眉心,有点儿疲惫的样子,建议道:“你休息一会儿吧,等到车子能动了我喊你。” 陈曦想了一下:“那行,我先睡会儿。你别动这个钥匙就行。”他又指了指收纳箱,“里面有杂志跟零食,自己拿。” 陈曦戴上眼罩,将座椅调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许多拿了本英文杂志翻着看。其实夏日的午后,本身就容易犯困;不过车上两个人都睡了的话实在太危险。 她翻了会儿杂志,发现车上的风向正对着陈曦的脑袋吹,又轻悄悄地给调了一下方向。这样一直吹脑袋的话,容易受凉。 等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前面的车子终于缓缓动了。许多担心他们再不走的话,容易被后面的车追尾,喊醒了陈曦。连喊了好几声之后,陈曦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表情有些迷茫,睁开眼的一瞬间非常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许多忍不住笑了。 直到后面的车子按喇叭催促,陈曦才真正清醒过来。许多拿矿泉水倒在纸巾上给他拍脸用。被冷水激了下,他精神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陈曦开玩笑道:“可惜你不会开车,不然就换你开了。” 许多正色道:“手动档,我会开的。不过我没驾照啊。”准确点儿讲,她拿到驾照后还没碰过车子。 陈曦笑了,重新点火上路。正值盛夏午后,交通事故的高发时间段,他开的极为小心。 许多也没再跟他闲聊,生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两人一路无语到了湖水镇。陈曦将她放在公交站台边,直到她上了公交车才开车离开。 其实等车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将许多送回港镇。只是谁都觉得没必要。还是在湖水镇分开各自走比较好。 许多不想承认,她面对陈曦时,其实一直有点儿不自在。她这人一直遵循严格的社会角色扮演制度。她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被她划归入不同的身份,而后她再按照相应的身份采取相应的相处方式。 陈曦十八岁,跟她一届。原本她应该将他划归入同班同学也就是孩子这个范畴内。可十八岁,小归小,依然是个成年人了。 况且许多在跟一般同学相处时,事实上一直是处于主导者的地位。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孩子,没理由让孩子主导彼此相处。 陈曦的情况又有点儿特殊。他一直在帮助许多,而且这种帮助者的角色是无可替代,不可或缺的。 江冠南帮许多教训了舅舅一家,许多高兴却不至于情绪微妙。因为即使江冠南不出手,她自己也有办法报复。 陈曦在许多升学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却是许多自己无法胜任的。就跟许多自己说的一样,陈曦算是她的贵人。 唉,小贵人也是贵人啊。许多有点儿郁卒地想,还真有些尴尬呢。 第152章 分居始末 八月中旬,许家姐弟陆续要去学校报到了。 许家父母一直以为二女儿拿的是县中的录取通知书。女儿明显不愿意提起县中,两人也不好多问。 许妈因为最终结果证实了还是她的娘家人造的孽,害了多多的前程。整个暑假里头,基本上都算相当低调。除了不断咒骂吴芬,担忧李媛跟李强的生活外,没再做任何让人不快的事。 这种局势不会持续太久。等许多拿出录取通知书时,她妈必然会迅速从自责中解脱出来,反过来还会怪她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害得全家人都替她担惊受怕。 许妈一开始以为许多手里拿的是许宁的通知书,虽然她从来没听说过初中生还有录取通知书。看到信封上写着许多的名字时,她还有点儿不高兴。心道这二丫头主意也太大了。爹妈都还在呢,家里头联系人居然留她的名字。 许婧看不下去,解释道:“多多考上外校了。”她盯着自己的母亲。妹妹跟她说不打算告诉许妈自己考上外校的原因时,她还难以置信。妹妹这回遭了这么大的罪,妈妈怎么都应该有所触动才是。 但最终许婧失望地发现,妈妈的反应跟许多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先是欣喜,然后开始话里话外嫌弃二女儿主意太大,中考填志愿这么大的事都自作主张,一点儿也不跟家里人商量。 考上外校了还不吱声,让所有人都为她操碎了心。考上外校了,当时在饭店里头,她就该跟所有人解释。她不上师大附中,她要去上外校。李成也不会这么难做人了啊。 还有,既然都考上了外校,怎么还问她舅舅要钱啊!这要传出去,全家人的脸都被丢光了。 许家人皆沉默地听许妈喋喋不休地抱怨。 许妈担惊受怕了两个多月,她怎么能不抱怨。她为着想给这个女儿讨回公道,连派出所都呆了,警车都坐了。 她女儿上个学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她跟娘家人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个女儿竟然一直在边上看笑话。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两个多月,她过的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天天心惊胆战,生怕女儿将来不如意了会怪她。 许妈说到后来开始眼眶泛红落泪。 许多却一直冷眼旁观。她看着许妈,心头哂然,你也会难受不自在啊?看人脸色才两个月你都受不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过的。 许家人沉默以对。许爸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奈。他希望妻子跟孩子可以握手言谈,但他也无法驳斥女儿的观点。 老二在报到前两天,才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他看。直言不讳,她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许爸当时脸上就火烧火燎起来。当初要不是他想当然,指望用多多考上师大附中的事情增强妻子对这个家庭的信心;恐怕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妻子还在又哭又骂,逼着女儿去给她娘家人道歉。甚至还要女儿立刻把钱还给她兄弟。 在妻子真正学会尊重孩子之前,女儿没办法将她当做一位母亲来尊重。犯了错却不承认,反而推卸责任,把过错推到孩子身上。许爸也没办法让二女儿原谅她的母亲了。这不仅仅是糊不糊涂的问题了。 许多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神色淡漠:“有人捅了我一刀,我挣扎着把自己给救活了。然后我还得反过头对那个人说,对不起啊,我不该跑医院求救。我应该活活淌血淌死。妈,你说是不是啊?” 许妈还没反应过来。许多已经嘲讽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妈,我敢喊,你敢接下这一声‘妈’吗?” 三个孩子统统上了楼。许婧跟许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的妈妈到底怎么了?怎么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她都始终没有半点儿长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许婧帮许多收拾行李。除了这两年陆续添置的几件新衣服外,许多没有再带任何衣物。 人家把她当叫花子打发,她不能自己还这么轻贱自己。别说她妈也很少买新衣服的话,她妈愿意自虐是她妈自己的事。她一点儿也不想成为她妈的小棉袄。没焐热她妈,先把她自己给冻死了。 这个暑假,本地电视台播放了《大汉天子》,黄晓明的成名作。 里面有段情节。刘彻即位后,边关不稳,匈奴有意犯边。从汉初开始,汉朝就有和亲以求短期和平的习俗。 刘彻的姐姐长平公主新寡。她亡夫是为了刘彻牺牲的。 长平与刘彻的亲生母亲,刚刚主宫的太后劝自己的女儿去和亲,理由是,你弟弟艰难啊。你这个做姐姐的再最后帮弟弟一次吧。 长平哭着上了北去的车驾。 许妈一边看电视一边感慨:“太后也艰难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许多当时就冷笑了。让无所依靠的女儿牺牲自己来帮助坐拥天下的儿子。这太后可真够艰难的。和亲是什么命运,有多少所谓的公主死在了异国,一辈子连故土都没能再看一眼。 许宁立刻驳斥:“明明可以选别的宗室女的。哪儿有用真公主和亲的道理。长平不是她生的啊!” 许妈讪讪的,嘟嘟囔囔:这不是没办法嚒。都是自家姐弟,哪儿有姐姐看着弟弟过不下去还袖着手的道理。 这到底是谁过不下去啊。 三姐弟都不肯继续看下去了。 电视剧不是正史,这段情节大概是文学创作。不过真正历史上刘彻的亲娘的确是一手烂牌打出人生精彩的励志姐啊。 她在民间成婚生女。等到皇帝选美,她就抛夫弃女进了宫。承宠生下了刘彻。刘彻的亲爹不稀罕这个儿子啊。他另有宠妃爱子。刘彻的娘就走大姑子路线,哄好了当时十分受皇帝信重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就是大名鼎鼎的陈阿娇,金屋藏娇的女主角。后来刘彻上位了。后来陈阿娇失宠了。再后来,皇帝遗落民间的姐姐也封公主了。 所以,皇帝是天底下最不守规矩的人。都坐拥天下了,还要守那么多规矩,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是山底下的基石承受的压力大,还是山顶承受的压力大?金字塔摆在那儿呢。 许多行李的大部头是满满一大箱子的书。太多太厚太重,许婧跟许宁不得不帮着她先几本一趟搬到楼下扎好,再放进箱子里头。否则连许爸都拎不动这一箱子书。 外校没有晚自习,初中下午不到四点就放学,高中也不超过五点钟。宿舍条件一般,需要提前申请。许爸过去看过以后,倾向于让孩子住在卫校附近的那套房子里。 原先的租户暑假一开始为了孩子的学习,搬去了市里一所知名小学附近。许爸一直忙,没顾上寻找新租户。后来到外校看过以后,更加生出了这房子自家人住的心思。 这个小区老归老,但交通相当便利。几乎市里各个地方都有公交车可以到。往外校有两班公交车,路上花费时间差不多都是半个小时。许爸觉得可以接受。 他询问了几个孩子的意见。许婧、许宁都说好。许多也暗暗松了口气。别看她之前跟许妈呛声时放狠话说,只要一上高中就住校,坚决不在她妈面前碍眼。实际上,许多对自己的睡眠质量没有信心。 重生以来,许多只有在那次数学竞赛前一晚与除许婧以外的人同处一室。那次是考完物理身心俱疲睡得不错。她不敢保证日常情况下也能酣眠。 失眠过的人才知道,失眠究竟有多痛苦。而且失眠的人只要一上床闭眼,就会不由自主担心今晚会不会又睡不好。然后十之八九,一语成谶。 住校可以培养自主能力以及人际交往技巧什么的,呵呵,反正姐大学也住过校了。反正大学不出意外还是要住校的。现在姐还小呢,十五少女一枝花。姐要睡觉长个子。天天有希望,万一一米七呢。 许多只提出一点建议:“房子是大姐的,既然我们住了。就应该继续给大姐房租。” 许爸愣住了,他没想到女儿会分的这么清。这哪儿有父母兄弟姐妹住女儿的房子还要付房租的道理。 许多已经掰着手指头算房租了:“大姐的房子以前是一个月六百块钱的租金,现在肯定涨了。但考虑到大姐本人也住在这套房里头,我们就占大姐一个便宜,继续算六百吧。” 父母住子女的房子,尤其子女还是单身,又是女孩。这房子的实际所有权搁到后面谁也说不清。父母在这个家里招待了房主人不待见的客人,当女儿的难道真能把人给赶出去。 前世,父母住在许多的房子里。许妈甚至计划把一个外省的表姨接过来住,还表示可以让许宁帮她儿子在本市找工作。 许宁气得直接不肯接她电话。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丁是丁卯是卯,是许婧的房子就别想着占许婧的便宜。 第153章 分居始末(下) 许婧愣住了,连忙摆手表示这钱她不能要。她爸给她买了房,完了她家人住进来还得掏钱,没这个道理啊。 许宁却表示赞同。他们不住,大姐把房子租出去的话,一个月也有六七百块钱的收入。凭什么大姐要吃这么大的亏啊。 许多接着算:“但鉴于大姐当初买房时,爸爸出了大力,跑房贷买房什么的,全是爸爸一手弄的。加上这十个月爸爸每个月还得还差不多四千块钱。所以,姐,我建议你,先免收十个月的房租。” 许婧连忙点头:“不收不收。” 许多没让她姐把“以后也不收”这句话说出来,而是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走:“本来我跟许宁住这房也该掏钱。但鉴于我们目前未成年,还需要父母抚养。所以这费用也只能让爸爸你来出了。” 许爸被女儿这云山雾罩的一通话给绕的头晕。他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二女儿给分的这么清,他觉得不舒服。但许爸又不是个会打骂孩子的人,加上这个女儿主意极正,基本上软硬不吃的;许爸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 许妈有些慌了。一家人都在收拾行李,个个却都不搭理她。她拉着丈夫问这几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亲妈也不认了? 许爸难得心平气和跟妻子促膝长谈:“你要是愿意回娘家,就回娘家去。你要是不想回娘家,那就继续待在家里头。你非得蒙着眼睛过日子,我也拦不住你。我在学校附近给孩子租了房子,地方小。你也不用过去了。” 许妈一听急了,扯着嗓子喊:“你什么意思?!我不去,我不去谁照顾多多跟宁宁啊!你给我讲清楚,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许爸感到一阵强烈无力。居然又被二女儿说中了。妻子果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出轨,在外头有女人了。 许爸想起女儿声音里头的浓浓的讽刺意味就不寒而栗。 “以我妈的脑袋,也只能想到这些。她绝对不会反省到底是不是自己哪儿错了。她是主,她永不犯错。”倘若她错了,必然是你们选用的判定标准不适用。 许多不打算劝父亲离婚。因为离婚从来不能中断子女与母亲之间的联系。离婚以后,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女人会更加可怕。反正她无所顾忌了。离婚以后,母亲根本没有机会回归娘家。她的娘家,早就抛弃了她。 无所依靠的许妈会抓紧谁?必然是三个孩子啊。中国那句俗话是多么的厚颜无耻啊。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好像所有的罪恶只要披上了父母这个身份,就会自动散发出圣洁的光。 父母的这个职业,没有入职门槛;偏生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掌控着社会话语权的都是父母啊! 许爸可以带着三个孩子过。但他无力阻止许妈跟三个孩子见面。法律赋予了生母探视权。社会舆论赋予了母亲至高无上的控制权。 许多记得上辈子因为被许妈源源不断弄来牛鬼蛇神的病人搞烦了,对着电话大吼。被科室主任听到了,立刻骂了她:“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跟妈妈说话。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妈。” 是啊是啊,因为她是母亲,所以继承了她的血脉的子女天生带着原罪。只能包容,只能忍耐。自古忤逆就是大不敬之罪。 离婚以后让爸爸带着他们走的远远的?呵呵,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吗?且不说父亲的工作,他们三个孩子的学业问题。凭什么?凭什么要让受害者退避三舍,舍弃自己的人生? 就这样吧。先分开,也许时间与空间能够解决掉所有悬而不决的问题。 谁让她无能呢。重生一回,也没有多少长进,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自己受了伤害,得了教训,发现不对头了再调整方向。 人家重生就光芒万丈,一眼就能看清未来的方向,知道人生无数条岔路每一步都该往哪个方向走。到了她这儿,依旧是老芯子披着张嫩皮子而已,所有的进步都要头破血流。所有的长进都是字字血泪。 怎么办呢。她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上辈子唯唯诺诺,这辈子也要小心翼翼。她是不是该怪重生大神对她过分苛责,为什么不一下子打通她的任督二脉。可是人生能够重来一回已经该庆幸。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 许爸疲惫地看着妻子,强压住甩袖而去的冲动:“李琴,你要不是不想三个小孩以后都不愿意再理睬你的话。你还是老实在家里头待着吧。远香近臭,时间长了。小孩们心里头过去了,你还有机会。别的不说,你就想想那天多多拿出录取通知书时,你自己说的话吧。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那是一个当妈的应该说的话吗?” 许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说什么了。她哪儿讲错了。明明多多考上了外校,为什么还揪着师大附中的事情不放。小小年纪,气性这么大,气量这么窄。以后吃亏倒霉的人不还是她嚒。 许爸警告自己的妻子:“你要是还想跟几个孩子好好处下去,就别无事生非,还要跑到娘家去卖弄口舌。你这张嘴,还打算毁多少次孩子啊。” 许妈张张嘴,想要辩驳。她什么时候卖弄过口舌了。她可不是那种三姑六婆,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 “是,除了多多以外,你还有两个小孩。你不怕没人叫你妈。多多却只有你这么一个妈,怎么都不可能不认你。”许爸没给妻子自陈委屈的机会,“可你也只有三个小孩。一个不认你,三个都不认你。你看你上哪儿哭去。” 许爸讽刺地挑挑眉毛:“远的不说,就说你娘家。要不是你那位舅爷爷压着,你兄弟会给你爹掏钱开刀。甭讲什么钱是你弟媳妇抓着。这回你兄弟怎么能掏出钱来。 两口子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你先跳出去填坑了。手术完了,不是你这个嫁出门的女儿,谁去照顾啦? 他们夫妻俩忙,你就不忙。三个小孩上学,不也丢下了嚒。 你以为你兄弟对你爹妈有多深的感情呢。你爹妈贴死他们都没用。没感情就是没感情。 你想想你爹妈是怎么对你兄弟的,再想想你是怎么对三个小孩的。你好意思骂他们不孝顺吗?你自己先问问自己做到了哪一步了。” 许帅借了辆面包车帮堂叔搬家。许妈跟去打扫房子卫生。晚上又搭车子回港镇了。 王婶笑道:“我就说你怎么丢下一院子的鸡就跑了呢。怎么样,还要收拾好了再上去?” 许妈笑了笑,掏出钥匙开院子门:“上去什么啊。十头八天过去给他们老的小的拾掇一下子就行了。这家里一大摊子,地上的菜,田里的稻,家里的鸡。我一走,谁管啊。” 王婶点点头:“倒也是。好在你们家的孩子都懂事,会自己照顾自己。” 回到屋里,王婶冲丈夫努努嘴,摇摇头。那天饭店里头,她儿子一家都在场。儿子媳妇都不爱说是非。孙子小啊,一句句全学给爷爷奶奶听了。两口子都是直摇头。摊上这种娘家,李琴还死不悔改。好牌到她手里都被打烂了。 许妈开了楼房的大门,走进去,黑洞洞一片。外头的鸡饿得咕咕叫,她却动也不想动一下。她以前一直嫌弃自家小,好容易盖了楼房。现在她一个人呆在里头,只觉得空落落的,好冷啊。 大花猫“喵呜喵呜”地跑过来讨吃的。许妈一把抱起老猫,“呜呜”的哭了起来。 许家人这是不要她了。从丈夫到三个小孩,看她个个都像是在看仇人。 许妈茫然地哭着,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第154章 没有新生不军训(上) 外校高中部开学比初中部早半个月。因为高一新生入学就得军训。 许多只想献出一张生无可恋脸。军训什么的,必须惨啊。 上辈子,许多经历过高中、大学、入职公务员军训,每次都晒得只剩下一口白牙。 这回外校的高中军训更夸张,居然把他们拉到了外面营房去军训。 许多顶着张囧囧有神的脸参观了部队营房。真不用的,祖国要真到需要他们上战场那一步,他们上不上战场也都于事无补了。 许多他们单位每年还有民兵训练。以前有补贴,个个抢着去。自打没有补贴后,去的都是年轻人了。领导美名其曰,要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 这里的营房条件比她民兵训练时还差一些。楼道的墙壁上爬满了灰扑扑的蛾子,女生们是一路惊叫着往里头走的。后头的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许多听到了不少变声期的公鸭小嗓儿。 是的,男女生一栋楼。女生占据二楼,男生在一楼。 安排住宿的教官非常具有幽默感地表示,万一有危险,男生先顶上。 女生们集体保持淑女微笑。可是许多总觉得小姑娘们脑内小剧场os:指望他们,呵呵。 八个人一间寝室。高低铺,上下床。两两相对,分据了寝室的东西两边,中间只留堪堪半米的通道。床上的铺盖不知道是因为寝室本身潮湿还是很久没晒,抓在手上潮哒哒的。 许多因为个子最高(这是什么鬼理由),被推选为寝室长。她一摸被子,果断招呼大家,先别管其他,把铺盖晒了是正经。否则万一晚上降温,用这种铺盖非得生病不可。 初中住过校的肖潇也有经验,赶紧打热水抹席子,早点拿出去晾。不然晚上也没办法睡。 八个人分两拨,一拨去打开水,另一拨在寝室里头晒被子。 许多因为想趁机熟悉一下营地的环境,主动拎起了两个最大的水瓶。 寝室分到八个水瓶,六个普通大小,两个大号的。貌似开水绝对够用了。不过就许多估计,这么多人,吃晚饭加洗澡一起才四十分钟。肯定到时候得靠自己拎水洗澡。 水房距离寝室楼隔着个篮球场。许多绕着铁丝网外围走,里面篮球“砰”的砸到了她边上的铁丝网上,吓了她一跳,差点儿没把两个水瓶给甩出去。 罪魁祸首江冠南倒是挺乐呵,一路跑着过来跟她打招呼:“许多,你们也来了。我看到陈翀了,他们省实验也拉这边了。” 肖潇问许多:“你们一个初中的?” 许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跟江冠南的渊源。说她跟他是考师大附中认识的,然后她没去成师大附中,来了外校? 呵呵,感觉自己好欠揍啊。 只好笼统给出一个解释:“考试的时候认识的。” 重点中学的孩子都是竞赛常客。从外校初中部升上来的肖潇自觉将许多所说的考试划归为了竞赛考试。 江冠南将球丢给同伴,满头大汗的绕出了铁丝网,跟着许多走。表示顺便认认开水房怎么走。 许多超级无语,这都什么孩子啊。空着手跑开水房,好歹也顺便打两壶开水冲把澡啊。 江冠南倒是吹着口哨,跟个大号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一点都意识不到他那满身的汗味有多销魂。 打开水时发现一件事,无论大瓶小瓶,一律一毛钱。 许多下意识地看了眼肖潇,惊喜地发现对方的眼睛也亮了。同样两眼亮晶晶的还有江冠南,他压低声音强调,回头就拿大瓶来打开水。 开水房是那种老式的锅炉烧水,显示不了水温。许多真心担忧他们打到的是阴阳水。肖潇也觉得不好,两人商量着不行的话去买那种大瓶矿泉水喝,这水就光用了。 打完水以后,肖潇坚持分担了许多的一个大瓶。许多也没多推辞,大热的天,万一开水洒到身上了,真心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冠南倒是很有绅士风度地表示愿意帮忙。不过许多看他两只手掌心里头汗津津的,生怕他手滑,直接烫伤送医院去了。 等走到篮球场时,江冠南的同伴喊了他一声,他就又奔回去打篮球了。 肖潇目瞪口呆:“这人刚才不是说他要去打开水冲澡来着嚒。” 澡堂对学生限时开放。没错就是晚饭加洗澡一起的那四十分钟。理由是防止学生逃训,找理由过去洗澡。 这逻辑编造的,许多表示竟无言以对。 等打扫完寝室卫生后。大家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欣赏他们的新行头了。一个蛇皮口袋里头塞了八套迷彩服跟八双胶皮解放鞋。八个脑袋凑过去看,齐齐发出惊呼:“这是鞋嚒,这分明是船。” 许多觉得这鞋厂实在是太舍得下料了。最小号的鞋,连她这个三十八码的大脚(嘤嘤嘤,脚长的比个子还快)穿了都能塞进去小半个拳头。 大家相对无语,接着看衣服。同样是大的离谱。许多这个全寝室最大只的人类穿着最小号的裤子都感觉是跳进了麻袋里。大家开玩笑般的将最大的那套翻出来,硬生生的愣是塞进去了许多跟另外一个全寝室最瘦小的姑娘裴爽。 这不正全球都提倡低碳生活嚒。这么浪费布料合适么?再说有这么大块布为啥不弄厚点儿呢? 许多摸摸衣服面料,强烈建议大家在里面穿上安全裤。上身也得穿好打底的小背心。否则万一一撕开,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有过军训经验的许多早有准备。她带了好几个一块钱一份的那种小针线包,分发给舍友。衣服就是这衣服了,根本没的换,只能自己改造。 至于她自己。呵呵,许多不会用普通针缝衣服,补袜子也不行。从上医学院起,为了锻炼自己的缝合技术,她们寝室的姑娘集体都只用大圆针跟持针器缝缝补补的。 练到后来,许多可以一边跟人聊天一边飞快地缝补,针脚一扎齐;但一旦换成普通的捉针捏线,她就很容易扎到手。 这套旧手术针跟持针器是许婧从学校里头带回来自己练习用的。这回被许多顺过来用了。 肖潇见了了然地点头:“许多,你以后打算学医吧。” 许多心道,no,我不要上夜班。打死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学医了。但她只能微笑着默认了肖潇的猜测,否则蛇精病作死鬼才拿个手术器械给裤子捏边呢。 正忙碌着,有人过来敲门。肖潇靠门最近,道了声来了,开了门。 江冠南伸进来半个头,一脸讨好的笑:“美女们,帮个忙嘞。衣服完全没办法穿。” 许多惊讶了。教官是按照学校给他们分配的宿舍楼,方便管理。这家伙怎么舍近求远,跑到他们外校的寝室楼来了。 江冠南也光棍,擦了把头上的汗,老实不客气地拉了许多的板凳坐下。双眼放光地盯着许多飞针走线,不一会儿她就将裤子的边捏好了。 “女生我谁都不认识,就认识你们四位美女了。除了找你们,我还能找谁去。” 许多手上下翻飞,徒手打好十字结,抽空白了他一眼:“这个跟男女有什么关系。浪子燕青可是一手好绣活。” 双方谈价还价。最后江冠南以帮她们寝室灌满开水瓶为条件,获得了许多等人帮忙改造裤子的承诺。 好在这几位男生还知道做好究竟要改造多少的标志。捏边的活计小,几个人一分工,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裴爽感慨:“这男生都得大这么多。我看军人不都是有体型要求的嚒,也没见谁肥头大耳啊。这么大的衣服,他们到底做了准备给谁穿啊。” 许多一边剪线头一边安慰:“我们算是好的了。听我姐说,她们当时军训时用的是别人穿过的旧迷彩服。总觉得那衣服馊了。而且二十天的军训,就一套衣服。” 说完,整个寝室都默了。天啦!八月份的火炉啊!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她们只有一套迷彩服。 肖潇悠悠地说:“我现在明白衣服为什么要做这么大了。人家是把两套衣服的衣料直接拼一块,打算让我们自己裁剪开来了。” 解决完了衣服还有小船一般的鞋子。这个许多还是到公务员入职军训时才get到的技能点。 一批进单位的男同事问她要卫生巾。许多当场石化状态,心道同事小哥,你平常看起来挺正经的啊,怎么还有这癖好。 同事无语:你们大学时没用过卫生巾当鞋垫? 许多:呵呵,我们大学军训时,训了半个月下了半个月的雨。教官根本不会训我们女生的好不好。至于男生,忘了她是什么专业出身嚒。男生那都是直接被忽略的吉祥物。 一堆妹子集体跑去营房大门口边上的便利店买卫生巾。但是这是部队营区啊,顾客群妥妥大老爷儿们,店主根本没进卫生巾。 许多直接给店主示范了卫生巾的新用途,强烈建议他赶紧调货。一千多号学生在这个军训呢,平均划下来一人三包才勉强能撑住。这得多大的生意了。 然后老板呈现出目瞪口呆的状态。 许多心道,大叔,你也太不淡定了。撑死几万块钱的生意,不用这样吧。 咦,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许多后知后觉地扫了眼后面。江冠南等几个男生集体呈现出21三体综合征也就是先天性愚型的面容瞪着她,呃,是她手中的卫生巾。 第155章 没有新生不军训(中) 许多优雅且淡定地将卫生巾塞回袋子里,笑容满面地打招呼:“江冠南,你们来买水嚒?” 她才不尴尬呢。坚决不尴尬!要是他们愿意听,她可以说一大通卫生巾的发展史跟广阔的应用范围。 卫生巾最早是一战期间被用来包扎伤口的。但是战地护士们发现了它是完美的一次性卫生纸巾。就是现在,野外作业时,卫生巾在紧急情况下也是敷巾的良好代替品。 许多大学时曾经跟一位法学专业的姐姐聊卫生巾致死案。两人认真严肃地分别从各自的专业角度讨论案情的发生、经过以及最后适用法律范围。 然后,那个欢快的读者编辑群,最后只剩下她俩聊天了。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大概是许多的表情过于坦然。江冠南等人连挤眉弄眼都不敢了,全都若无其事地哈哈哈,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许多跟舍友一人捧了一大瓶矿泉水回寝室了。 她生无可恋地看了眼天空。呵呵,她有预感,她快红了。 这次军训,除了一中在他们的新校区军训外。外校、师大附中跟省实验全来了。许多总觉得这是出相爱相杀的三角虐恋剧。 学校一扎堆,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江湖。三个学校的孩子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不分出个高下来才怪。 一旦有人想休息了想偷懒了想找理由请假了,教官必然拿“你看看人家师大附中/省实验的队伍”这种话来怼他们。 虽然大家明白这都是套路,无论师大附中还是省实验都会受到同样的待遇。但是他们依然会硬着头皮强撑下去。谁也不肯承认他们学校比不上人家。 好基友,一生走。相爱相杀到永久。来吧来吧,让我们互相伤害。 许多每次经过其他学校的方阵,尤其是男生方阵时;就有小男生躲躲闪闪地指指点点:“就是那个,卫生巾姐。” o(≧口≦)o这群死孩子,不会想个好点儿的外号嚒。 外校的男生自觉需要维护本校女生,直接怼回头。一群井底之蛙,没见识,不知道卫生巾是军训的秘密武器啊。 许多莫名其妙就成了本校男生口中见多识广的高手级别人物。她拿手术针缝裤子的事迹也转化为她专业技能强的佐证。 呵呵,你们高兴就好。 军训阶段最崩溃的是洗澡问题。想想看啊,一千多号人,八月骄阳暴晒了一天。就那么个澡堂,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个花洒。就是不吃饭,光排队洗澡也洗不过来啊。 营地没有女生澡堂。于是澡堂分成上下半场,女士优先,洗上半场。许多看了次一条长龙以后,彻底放弃去澡堂洗澡的打算。直接拎水到宿舍的卫生间兑上冷水,冲洗干净算了。 许多读大学时,他们学校澡堂洗一次澡要四块钱。她跟舍友都嫌贵,天冷时没办法才去澡堂洗澡。气温超过二十度以后,都是打热水在寝室楼的卫生间里洗澡。 厕所蹲坑边上有个单独的小间。以前估计是建了当浴室的,墙上还留有水管龙头,只是早不出水了。许多她们就在这里洗澡。 不仅她们,楼里的其他同学也一样。一层楼才两个厕所,位置之紧张可想而知。每回下午课一结束,赶紧要拎着水瓶,带上板凳去厕所的小间抢位置。 好有穿越感啊。许多在小间里用兑好的热水痛痛快快地冲澡。 肖潇脱好衣服转过身,开洗。没错,小间里头怎么能够一人独占。别的不说,光她们寝室就八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呢。要不是小间还不到五平方米,她们还想再塞进来一个人。 肖潇冲了小半盆水,放下盆的时候,突然双眼放光地盯着许多:“哎呀,许多,你的身材好好噢。胸上很有料。” 许多看了眼自己的胸前,盖棺定论:“b罩杯,也就跟没有差不了多少。你那才叫好吧,起码也是c。” 肖潇看看许多再看看自己,表示反对:“没有吧,我总觉得你的比我大。你的内衣尺码也比我大啊。” 许多不容置喙:“那估计是你看错了。我内衣尺码大仅仅是因为我肩宽。”虎背熊腰什么的,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肖潇还是不同意,一度蠢蠢欲动想上手摸。 许多表示她来摸的话,比较起来准确度会高一些。因为她经验丰富啊!她在甲状腺乳腺科实习了一个月呢,摸过好多形状各异的咪咪。上手就能判断出罩杯。 鉴于两人都想摸对方的,而不想被对方摸。于是辩论暂停,大家继续各持己见。 谁也没觉得讨论这个有啥值得诧异的。 许多大学时有位女同学,上手摸过全班女生的胸。o__o“…那个咸猪手快准稳。摸完以后在摸摸自己的,比较一下。而后双方还会探讨一下是不是有乳腺增生、小叶结节什么的。 医学院妹子的脑洞,非常人所能及。她会告诉别人,她们寝室一起观摩那啥教育片,看到赤裸的大美胸时不是激动,而是关心人家胸上那个类似溃疡的破损究竟是什么嚒。 她们选择暂停,截图,放大,对照外科书上的图片看;考虑了急性炎症、溃疡跟癌症等多种可能。然后,她们带着这张图去请教了甲状腺乳腺科的主任(当时她们正在实习阶段)。 主任表示,几种可能都不能完全排除,最好的方法是做个活检。 主任问:“这是谁家的熟人啊?尽快过来做个检查。我来安排个时间。” 大家集体呵呵,赶紧溜了。 许多深深地觉得吧,肖潇同学,绝非池中物。 她好奇地问了句,才知道对方出自医学世家。她外祖家基本上全都从事医学相关工作。难怪如此神奇而彪悍。 冲完澡,两人赶紧奔赴食堂抢饭去。开玩笑,一千多号高中生啊,那个个都是狼。看着食物一水儿眼冒绿光。 食堂开饭是以各个寝室为单位,八人两张连在一起的铁皮桌椅。许多作为寝室长,跑到生活老师那儿领她们组的菜盆。 她看了眼她们的食物,辣眼睛。一桌就一盆主菜,类似东北乱炖的那种大杂烩。米饭盛在大木桶里头,想加饭的自己去添。 许多咬牙切齿地将菜盆子搬到她们桌上。舍友帮她打好了米饭。八个人一坐下,齐齐绝望地看天花板上的灰蛾子。这灰蛾子绝对是营房的标配,无所不在。 “吃吧!”许多叹了口气,“就这一道菜,大家不吃也得吃。晚上还有活动呢。” 肖潇要了把大汤勺搁在菜盆里,提议大家挟菜时都用这把勺子舀。 此项建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想想吧,大杂烩本来已经够辣眼睛,让人怀疑里头成分不明了。再来八双沾满口水的筷子在里面搅一搅,光是想象就能叫人胃口倒光了。 亏得她们这桌一开始就确定好了吃饭模式。她们吃完了归还了餐具准备撤退时,有男生因为挟菜的问题吵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男生a喜欢在杂烩里头找自己喜欢吃的菜。男生b嫌弃恶心,说a的时候语气过火了。a不高兴,干脆变本加厉。b火大,上升到地域人身攻击上头去了。a也不爽了,两人开始拍桌子踹板凳了。 许多她们一个寝室的人都面面相觑。 本地人有个坏毛病,尤其是土生土长的老本地人。许多以前有位河南的同事就曾经对她发过牢骚:“你们这里人吧,在你们眼里头,往北去都是侉子,往南去全是蛮子。那你们是什么啊?” 这几人是师大附中的学生。来了教官把人拉开。b同学自觉吃了亏,还在骂骂咧咧:“农村来的,穷酸相。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 这话一出,味道顿时全变了。拉架的教官眼睛一瞪:“老子们都是农村来的穷酸,你哪个学校的?回去,我们训练不起你这样的城里少爷。” 许多心道真是die啊!本来起因算是a理亏,搅和了盆菜的确让人不快。可b这么一来,谁也不敢再开口声援他了啊。 甭管心里头怎么想。就跟白人政客有多少人全然没有种族歧视一样,有些事情能想不能说。一说出口,你就low了。 师大附中的负责人赶紧过来拉开这两个不省心的倒霉孩子,勒令b道歉。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说他们师大附中眼高于顶,自诩高贵冷艳嚒。少年b脸红脖子粗的,梗着头不肯道歉。负责老师抬脚踹他的心都有了。 江冠南大概是认识他们,跟几个男生一道跑过去安抚两人。 江冠南劝b同学:“一码归一码啊。这只是个人生活习惯的问题。大家都是刚凑到一起,生活习惯不相同有摩擦是正常的。别乱扣帽子。中国是农耕社会,祖上大家全是农民。没有农民,你这吃的是什么啊。” 转过头去,他也没放过a:“那个,大家凑到一起都是缘分。一人退一步。刚才他提醒过你两次,你都不听。任谁也高兴不起来啊。好了好了,都冷静一下吧。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许多:……江冠南,你个白痴。 第156章 没有新生不军训(三) 负责老师也就是他们师大附中的教导主任勃然大怒:“你哪个班的?还喝酒。” 江冠南:o(>﹏<)o老师我错了,我就是那么一说。回头得是十年八年后。 a跟b算是都找到了台阶下,脸上缓下来,集体笑江冠南:“原来你不是诚心啊。” 然后教导主任的目光又灼灼地盯住了这两位。 许多:omg,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吵架的a、b跟拉架的江冠南分别获得了五千字的大检讨跟打扫整个军训阶段楼道卫生的大礼包。 江冠南一脸血,这年头好人还能当吗?他为了世界和平,他容易嚒他! 始作俑者a、b两人皆深感愧疚,表示楼道卫生他们包下了。没错,这会儿工夫,两人又握手言和了。许多都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两朵奇葩的娇花了。 只是大检讨他们无能为力。五百字就能写死人好不好!五千字,那得上升到宇宙起源人类诞生的高度去自我批判了吧。 江冠南对许多哭诉,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他上哪儿编这五千字的检讨去。 许多她们寝室也深表同情。真心的,江冠南那就是妥妥扫到了台风尾。八个女生一人凑一段,最终也就凑出了堪堪一千来字。不是他们不帮忙,真心写检讨这个技能点,好学生们平常训练不到。 江冠南不肯挪窝。教官都在楼下喊熄灯查房了,他还扒着寝室门双目含泪,救命啊! 许多快被他的样子逗死了。这人不去从事喜剧表演工作,实在是曲艺界的一大损失。自带表情包,浑身上下充满了笑点。 她难得发挥了一把同学爱。虽然不同校,好歹也是同一届。许多表示她可以再发挥发挥,发散发散,争取凑满了五千字。 江冠南非常上道的承诺,军训阶段她们寝室的热水,他承包了。深情厚谊无以为报,只看小生这张真诚淳朴的脸吧。 大家笑翻了。江冠南被查寝的教官拎着耳朵拽出了寝室。 裴爽贡献出了自己的手电筒。晚上十点钟熄灯,对于大部分中国的中学生而言,完全不到睡觉的点儿。 大家躺着聊八卦,谁想到了哪句话可以加到检讨里头用,赶紧就让许多添进去。一直说到快十二点钟,众人才慢慢睡着了。许多也结束了奋笔疾书的战斗,跟周公下棋去了。 早晨六点钟,起床的号角吹响。一屋子的姑娘们全疯了。她们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起床、收拾自己、整理内务,冲到楼下的大训练场上集合去。 教官抓着表在那里掐点。迟到一分钟绕操场跑一圈,以此类推。 一层楼就三个厕所,每个厕所四个蹲坑。先不谈环境,光早上解决内急问题都得打起来啊。 许多爬下床迟了一步,等她端着洗漱用具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时,厕所都排队了。她刷完牙洗好脸,队伍更长了。再看看时间,距离集合堪堪五分钟,再等下去要么尿裤子要么去跑圈。 舍友们都急得不得了。 肖潇脸憋得通红,她偷偷跟许多说,好想去小间里头随地小便啊。 许多心道,姐也想。三急什么的,必须不能忍。她问肖潇:“楼下的男生你们熟不熟?男生上厕所快。” 一堆姑娘浩浩荡荡地冲楼下去了。管不了了,都到这份上了,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肖潇找了她初中时代的班长。班长跟另外两个男生帮她们空出来一个厕所,守在门口望风。让许多高兴的是,外校的男生风度不错。没人跟她们闹,都配合给她们女生用了。 顺利解决了无法抑制的生理需求后,大家一边洗手一边道谢:“大恩不言谢,班长兄,我们以后一定顶你。” 跑掉半条命冲向训练场。教官已经拿着秒表在数倒计时了。这简直是虐待狂啊! 许多好容易冲进自己的队伍,感觉跑五十米她都没这么卖力过。旁边的女生一脸崩溃:“我好想尿尿啊。” 许多深感同情。憋尿的滋味太痛苦了。她有次体检为了憋尿做b超,直憋得她眼前发黑。 早操的内容是站军姿。大家登时化身为挺拔的小白杨,虽然私底下众人都吐槽说更加像木头桩子。教官在周边来来回回地看,谁要是动一下,先去绕场跑一圈。男生还可以有另一个选项,二十个俯卧撑。 大家都咬牙死命撑住,谁也不想跑圈。这么一圈下来,起码四百米,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许多被教官批评没精神。 教官呵斥:“早上没吃饭啊?” 所有人都默默,的确还没吃早饭啊。教官自觉失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往后排去了。 可怜的肖潇,不知道是她体味尤为芬芳还是什么的。居然引来了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是的,就是小蜜蜂。别问为啥八月份蜜蜂不好好在窝里头待着,跑这儿散步来了。这欢快的小精灵愣是瞧上肖潇了。 肖潇必须得躲藏啊。打死蜜蜂她于心不忍。蜜蜂蛰了她也活不了了。用肖潇的话来说,她这纯粹是抱着众生平等,生命对每个生灵都只有一次的崇高信念,才避开的。 教官不管,教官要求肖潇跑圈。 肖潇大声申请:“报告教官,我要求做俯卧撑。” 全场都忍不住了。小姑娘哎,挺好看的小姑娘哎,瞅着挺文秀的小姑娘哎,居然要求上俯卧撑。 教官也来兴趣了,表示她做俯卧撑的话,十个就行。 肖潇二话没说,直接趴下,手掌心撑地,开始俯卧撑。动作潇洒干脆利落,十个俯卧撑下来,跟没事人一样。 许多囧囧有神地想,难怪肖潇的胸型看上去如此美好。俯卧撑必须是锻炼胸肌的大杀器啊。至于她自己,o(n_n)o~,俯卧撑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反正她的那啥小,地心引力奈何不了?(^?^*)。 教官拿肖潇嘲笑前面被罚俯卧撑的男生:“看看人家小姑娘,再看看你们。做的跟个鬼一样。” 立刻有男生大声报告要求现身说法以正视听。 大家全都亢奋起来了,只差“嗷嗷”乱叫。打擂台什么的,人类的最爱啊。 早操教官也没准备练出个什么成果来。除了勒令其他人继续好好站军姿以外,那个男生还是被恩准出列,为男人的名节而战了。 男生宽肩长腿,一脸阳光,有点儿像这个暑假开始大热的台湾偶像剧《薰衣草》里头的男二号。 他一卧倒,右手搭在自己的背上,单手刷刷刷十个俯卧撑。 一群妹子眼冒红心啊!对十几岁的小姑娘而言,必须是体育好长得帅的小伙子更具有吸引力。 许多真心觉得,这孩子以后要想追哪个小姑娘的话,也别折腾啥了。直接上去给人表演一番单手俯卧撑,想秒谁秒谁。 左右手互换以后,男生在同伴的欢呼声中英雄凯旋。 教官阴测测地笑:“去,绕场跑一圈。谁准你们出声了。” 大概是自觉维护了男同胞的尊严,少年郎们有荣与焉。一个方阵的男生谁也没抱怨,全笑嘻嘻地去跑圈了。 然后教官宣布解散,大家可以提前去食堂吃饭了(原定的开饭时间是早上七点一刻,现在还不到七点钟)。 被罚跑的男生感受到了世界的森森恶意,全都垂头丧气了。 到食堂拿餐时,许多才发现男生们真心挺团结的。即使不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他们不少人还留了份给那些罚跑的男生。怕他们最后迟了捞不到东西吃。 (⊙o⊙)…男女生分别由不同的教官分发饭菜。男生们再脸皮厚,也不好意思对女生这边的食物下手。 等那群男生跑完步回来,不少人都为他们欢呼呐喊。一堆少年郎,个个昂着头,真像打了胜仗抢到了虫子的小公鸡。 从那以后。军训中场休息时,男女方阵,三个学校的方阵,互相比拼成了常态。从比赛做俯卧撑到大劈叉,从赛歌到斗舞,还有人比着背圆周率。鬼晓得这帮孩子没事背这个干嘛。 就连一直愉快地作壁上观的许多都被舍友们推出去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就是坐着将腿脚架到肩膀上去,脚勾住脖子。这动作叫啥名她忘了。单纯是觉得做这个动作时,身体的前面全被拉开了,相当舒爽。 本来是几个女生方队自己比着玩儿的,结果男生对女生的关注度远大于他们自己。被迫秀了把身体柔软度的许多又多了个绰号,柔软姐。 许多:(⊙﹏⊙)b这都什么鬼。她那水平算什么,她们方阵还有健美操国家二级运动员呢。算了,柔软姐总比卫生巾姐好听吧。 这项欢快的比拼运动随着省实验某个秀正宗少林功夫(许多也不知道具体算啥功夫)的少年,一个空中连环蹬腿,然后裤子“刺啦”一声,露出了黑色小内内包裹的翘臀。比拼结束了。 (⊙o⊙)…屁股很结实,臀型很美好,嗯,皮肤很白啊! 第157章 没有新生不军训(下) 只是,少年。你穿着如此纸糊一般的衣服表演功夫时,里面难道不应该套件四角裤嚒。 肖潇一声惊呼:“ck啊!” 许多:……这焦点关注差异的。(ノw<。)ノ))☆…姐才不承认自己色女呢。姐是纯粹是对美好事物的无邪欣赏。 男生灰溜溜地在大家的口哨声叫好声中摞着裤子退下了。 现在问题来了。没有备用裤子。 2002年还不到大淘宝一统江湖的黄金年代。部队营房相当偏僻,而且他们不允许出营区。家长什么的,更加不准过来探望。至于打电话求助,呵呵,连有手机的同学都集体上交了。 用带队来的教导主任的话说,就是让你们脱胎换骨。 许多总觉得主任咽下了后半截话,洗心革面。 江冠南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又领着人来找许多帮忙了。 许多都怀疑他是他们学校的联络组组长了。怎么谁他都能搭上话,拐弯抹角扯上关系。 露pp的男生姓皮。o(n_n)o哈哈~,许多真不是故意要笑的。 皮波脸是古铜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一点也不想发散到外校来,内部消化也就算了。 可江冠南说的也有道理。这外校的学生,一年到头两个学校的人能碰上一两回就不得了了。可要是找他们省实验的女生帮忙,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会被笑话足足三年。 许多看他们还算上路子。裤子送过来之前仔细清洗过,现在衣服上还带着股洗衣粉柠檬味的清香。她没拿乔,直接取出了她那套缝补工具,当着皮波的面开工了。 裤裆处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这布料一撕拉开来边上就毛的根本没办法下针。许多想了下,将自己的军训服裤子下面往里头折的裤腿给剪了下来。 她在寝室个子最高,只能挑最大的那套。那裤子长的,剪开缝成裙子能拖地抹灰。 如此折腾了整整一个中午,大家群策群力,终于把皮波的裤子给补好了。许多打着呵欠剪断线头,往床上一倒。五分钟她也要睡啊!困死人了。 军训就这点儿好。许多跟人同处一室就焦躁失眠的毛病居然不治而愈了。 后来还是肖潇她们硬拽着她起床,拿湿毛巾给她擦脸,才把她从装死状态中拖下楼。 嘤嘤嘤,最恐怖的就是下午的军训。热的人好想喊一声:“皇上,臣妾自请入冷宫。太热了!” 教导主任站在绿荫底下,手里挥着鹅毛羽扇,只差披条头巾来cosplay羽扇纶巾了。个不要脸的,太阳都舍不得碰一下,还好意思喊:“心静自然凉。” 肖潇貌似努力地入定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哇——好冷啊。” 许多等人忍俊不禁。 大约是蝉鸣太热闹,或者教官同学也热糊涂了,居然没罚她们跑圈。 饶是如此,一刻钟过后,已经有人摇摇欲坠地被扶到旁边抹清凉油吞人丹去了。 教官跟几个学校的主任们商量了一下。一致认定,这些学生身体素质太差,得悠着点儿。 三个学校的学生第二次集合训练时,惊喜地发现食堂推出了好几个盛汤用的那种大桶。桶从旁边推过去的时候,许多深深吸了口气,盖棺定论,以她多年的吃货经验,绝对绿豆汤。 ╭(╯^╰)╮虽然人家多年鼻炎,但只要是对着食物,人家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有了大桶饮料(虽然还不知道是啥)的诱惑,大家军姿更加站不稳了。教官无奈,几个人一对眼,最终还是挥手放大家再度去休息了。 大家欢快地奔向饮料桶,自觉排队,一人一杯绿豆汤。 绿豆汤里放了冰块,舀汤的同学还特意给了许多一个小冰块。 许多囧囧有神,呵呵,谢谢啊,但是姐不敢用冰。她就捧着杯子跟舍友们凑一块闲磕牙去了。干啥都行,就是别再让她们大太阳底下站军姿了。 江冠南一面狂拿帽子扇风,一面伸出舌头企图散热。 肖潇十分善良地提醒他:“没用的,人的舌头跟狗舌头不一样,伸出来也散不了热。” 江冠南就这么拖着舌头,表情呆滞了整整好几秒种,而后讪讪地将舌头缩了回去。 旁边人都笑翻了。 许多刚准备说几句什么。那边教官已经吹哨子宣布集合了。嘤嘤嘤,她杯子里头的冰块还没化开呢。管不了了,一口干掉。 夜里睡到半夜,许多就悲剧了。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姨妈提前到访了。她不得不翻身下床去卫生间解决问题。 回来时,肖潇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许多往床上爬:“姨妈来了。” 肖潇发生一声哀嚎:“我的怎么还不来。” 打从一军训起,女生都怀揣例假这个尚方宝剑。结果身经百战的教导主任们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所有号称来例假的姑娘都要经过一位中医观面色外加搭脉检查。 许多十分怀疑搭脉能诊断出是否处于例假期?必须只能靠b超检查吧。可校方这么一宣布,原本号称来例假的姑娘起码一半以上又身残志坚地上训练场去了。 肯定是故意恫吓大家的。然而,灰常有效啊。 许多后半夜没睡好,肚子冰凉凉的,一抽一抽的。她知道十之八九是下午贪口腹之欲,喝了冰冻绿豆汤的缘故。大寒加大凉,来例假不难受才怪。 第二天,许多就获准免训了。她们的带队老师跟教官解释,她肚子疼,不舒服。然后又热心的叮嘱许多回去冲杯红糖水喝下,这样会好很多。 教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一脸疑惑地看老师:“肚子疼要喝红糖水?” 生活老师:o__o“…是的。 教官挺欢快地表示受教了,下次再有肚子疼,他也喝红糖水。 生活老师一本正经:“你喝没用,就女的管用。” 教官当时的表情叫一个委屈啊,只差上书“凭啥欺负我们男的啊?”。 许多好想离他们远点儿。教官必须是笔直的直男啊。 许多因为姨妈加持,硬生生免训了一个礼拜。每次点完到,她跑旁边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小教官必然以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有一次还忍不住嘀咕了:“这肚子得疼多久啊。” 许多十分镇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开始一天的欣赏军训生涯。 一个礼拜后,天降甘霖。真的是甘霖噢,好大的冰雹,砸的人生疼。教官宣布队伍解散,大家先回寝室躲冰雹去。 一行人上了床都动不了了。即使寝室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温度计显示室内气温高达三十七摄氏度,也比在外面晒太阳好。 等冰雹停了,晚上又开始起风,刮了一夜的风。大家全都面面相觑,厄尔尼诺现象? 许多先表示,别问我,不知道,我们初中地理是语文老师教的。 不知道这句话哪儿戳中了肖潇的笑点,她笑的整个人差点儿没从上铺摔下来。 (⊙o⊙)!这些孩子,姐说句实话反应怎么这么大啊。 不管是啥原因,刮完风开始下雨。校方原先还给每位学生都发了雨衣,下雨天也接着训练。但雨越下越大,部队方面也犹豫了,于是大家终于从落汤鸡状态得到了拯救。 如此一热一冷,好多人都病倒了。三个学校的保健医生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许多还给浑身作冷的裴爽背上刮了一回痧,被那位中医阿姨表扬了。 江冠南听说以后非要她给自己也刮一回,他还没刮过痧呢。中医阿姨骂了他一顿,没事瞎胡闹。 这样吵吵闹闹,军训的十八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最后军训汇演时,三个学校的领导站在主席台上表情都是不忍直视。 么法子,到现在还一堆病号呢。能走成这样,全是他们身残志坚信念不移强撑起来的。 第158章 新学期新气象 跟师大附中以及省实验不同。外校高中部的新生除了一个理科实验班是要通过筛选考试定下来的,其他的班级全都随机抽取排号。 许多以吊车尾的成绩进入了理科实验班。真正意义上的吊车尾,全班倒数第五名。 两百分的筛选考试卷子,最高分是174分(含数学竞赛一等奖加分5分跟信息竞赛一等奖加分4分),许多只考了143分,其中还有5分的数学竞赛加分。陈曦是173分,他没参加信息竞赛,实际上裸分他是第一。 直到分班结束,正式开学以后,陈曦才到学校来。别的不说,只要看到他白皙的脸庞,所有人都知道他没参加军训了。 虽然军训期间最后一个礼拜在下雨中度过,但包括许多这个实际上军训时间还不到一个礼拜的人都晒黑起码两个色度。陈曦简直就活生生的诠释了何为小白脸。 许多看看他,再摸摸自己的脸。上辈子她属于不易晒黑体质,一般晒过之后捂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回去。好担心这辈子皮肤属性会改变啊。本来已经没啥优点了,全指着一白遮三丑呢。 陈曦有点奇怪的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迟疑道:“我脸上有东西?” 许多立刻摇头:“没有,单纯羡慕你脸白而已。” 陈曦一脸“好吧,你赢了”。 许多想了想,指指他的腿,咿呀,真心长啊。她吭哧了一句:“那个,没事儿了吧。” 陈曦点点头:“嗯,这回真是最后一次复查了。全都恢复好了。” 许多“嗯”了一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也说不清为啥特别关注陈曦的腿。大概是上辈子学医生涯的后遗症吧,总是忍不住关心一切病号的恢复情况。 开学第一天老师安排的任务是搬桌椅,擦桌椅,排座位,发书,发校服。 暑假里教学楼装修过,所有的高一年级的桌椅当时都搬到了仓库里面去。现在要将桌椅再搬回来,重新分发给大家。 大概因为是理科实验班的缘故,许多所在的一班五十六位同学,只有十一位女生。男生多的好处是,所有搬桌椅这种脏活累活全部由他们包办了。女生只需要擦桌子抹板凳就好。 这些桌椅不知道在仓库里头究竟落了多久的灰。男生们搬上来以后,大家都表示应该先在下面用水冲洗干净了再带回来的。 抹桌子的水也是男生们去拎的。 许多大学时因为专业问题,班上男生非常少。工作以后更是没有受过任何优待。陈曦拎了水过来给她以后,许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真心没出息啊。 她笑眯眯地谢过了陈曦,表示可以帮他抹桌子。陈曦没客气,指点好自己的桌子位置后,跟其他男生一起去搬他们班的书了。 桌椅先用加了洗洁精的水搓一遍抹完,然后过两遍清水,最后再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一遍。许多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新学期新气象,她希望高中生活能有一个美好的开端。 男生们将书给领来了,摆在前面几张桌子上。班长,也就是那个全班第一名成绩进来的男生郑英杰站在讲台上报名字,每个被叫到的人自己上来拿书。一共十一本,拿完以后自己清点,少拿了回头没有他不管。 许多翻了翻教材,除了英语书是新概念以外,其他跟她记忆里的教科书一样。 班上座位是随机安排的。谁想坐一起自由搭配,唯一的要求是个子高的不许挡别人的视线。 许多帮陈曦擦桌子时图方便,直接将他的桌椅搬到自己桌子边上,这样一起擦快一些。 陈曦回来后发现自己的桌子被许多搬到她边上了,估计她是在本班没熟人,有点儿怕生。他稍微迟疑了几秒钟,决定就这样坐吧。再把桌子挪走的话,太伤人自尊了。 于是许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陈曦走过来坐下了,直接跟她凑成同桌。 老实说,许多还是比较希望有位女生同桌。因为青春期发育,男女生坐一起,有的时候会尴尬。但这不属于什么原则性的大事,许多也不反感陈曦坐自己身边。 跟许多想的不一样。班上同学有选择同性一起坐的,也有先前就认识的异性一起坐。如此一来,她跟陈曦坐在一起一点儿也不突兀了。 大家一切安排妥当后,开始发校服。校服尺寸统一的大中小三个号,军训前报上去,现在由各班的生活委员带人领回自己班上发放。 本市的高中校服都丑,外校的校服也不例外。许多看了以后好想说一声,比她当年在县中时穿的校服还丑。 陈曦好笑地告诉她,别嫌弃了,师大附中的丑的不相上下。 许多叹了口气,真心可以弄得更加好看一点儿的。丑的如此没有特色实在对不起它蜚声在外的名气啊。 校服分发完毕已经差不多快十点半了。郑英杰刚宣布下面的任务是大扫除,完了下午他们班就不用来了。 教室门口突然吹吹打打地出现了一堆人。许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堆人就冲进来进行演讲了。 许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抢了郑英杰位置的男生,站在讲台上热情洋溢地开始竞职演说。讲真,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真正听现场版真人竞职演讲。 新一轮的学生会选举开始了。演讲的男生是学生会主席的参选者,这一队吹吹打打的人(真是吹吹打打,小学时的鼓乐队有印象不?跟许多小学鼓乐队配置一模一样。)是他的竞选团队。 活久见啊!许多心道,呵呵,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她大学读的医学院号称后高中时代。大学期间她倒是当过院宣传报道中心的部门长呢。不过没有任何竞职,学长学姐们都实习去了,除了她没别人上了。 未来的学生会主席说兴奋了,还即兴来了场rap表演。许多也说不出好不好,反正现在周杰伦红,所有人说起rap来就跟周杰伦唱歌一样,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概是许多全程冷漠脸。准主席大人钦点她问题:“学妹,你会投票给我的对不对?” 许多坚定地摇头。 班上的同学个个人来疯,全都欢快地跟着喊:“不选!” 准主席(许多没听清楚他的名字)笑容可掬:“为什么不选我?” 许多想了想,认真道:“我不喜欢你衣服的颜色。”黄上衣紫裤子,丑成这样真心不能忍。 大家笑翻了。 准主席提出可以立刻回去换衣服,正装休闲装任君挑选。 许多诚恳地看着他:“刚才那只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班上先是默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准主席边上的女生问:“那你怎样才会选我们呢?” 许多一脸懵逼。陈曦笑着跟她解释,这位女生也是学生会主席候选人,主席有两位,搭档竞选。 班上同学起哄,表示如果他们帮大家打扫全班卫生的话,他们就考虑投票给他们。 双方正要成交的时候,姗姗来迟的班主任终于隆重登场了。 然后竞选小分队跑掉了。因为学校禁止在非拉票期间提前开始拉票。违规者取消竞选资格。 班主任是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瘦高个年轻女子,姓靳。许多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位曾经红极一时而后又销声匿迹的名模裴蓓。目测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后来知道人家是二十八岁的名校博士。 靳老师询问这些人的名字,大家都笑而不答。因为她进来时,竞选的人还在跟许多说话,老师又点名许多回答。 许多一脸懵:“我没听清楚啊。他的rap我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连靳老师在内全笑起来了。感情这些人连名字都没说清楚,还竞选个鬼啊。 靳老师来了以后也没做任何安排。听说郑英杰发话上午打扫完毕就可以各回各家,她挥挥手表示大家赶紧去打扫吧。 许多分到的任务是擦玻璃。事实上全班十一个女生的任务全是擦玻璃。本来还包括门的。但考虑到身高问题,班长询问了陈曦的意见,把前后两扇门分给了他。 窗户玻璃先用湿抹布擦一遍灰跟污渍,然后大家一面朝上面呵气,一面拿纸巾擦。大家都是两人一扇玻璃,一人在里面一人在外面,这样对照着擦玻璃能迅速找到污渍究竟在哪里。 许多的搭档叫龚晓,当初英语竞赛全省第一名。许多认出了她标志性的爆炸头。龚晓则是看到许多的名字后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许多。当时我还跟肖潇当着你的面讨论你来着。” 肖潇因为对文科更感兴趣,没有考理科实验班,分去了三班。 两人聊了会儿暑假里的见闻。龚晓暑假去了趟欧洲。她跟初中同学一起计划的欧洲深度游。许多听得津津有味。 以前她去欧洲留过学的学霸同事跟她说起当时见闻时,不得不在她一脸懵逼的当口停下来翻译一下地名人名等词汇。 现在许多欢快地发现自己完全听得懂龚晓说的内容。自己去不了,听一听别人的描述也不错啊。 第159章 新学期新气象(中) 龚晓说她在荷兰玩的时候,看到街边店铺写着shop。第一反应,咖啡馆。太好了,累死了,刚好进去要杯咖啡休息一下。结果一伸头,她们几个同学全傻眼了。哪儿有咖啡,人家都在吞云吐雾中。 许多福至心灵:“鸦片!” 龚晓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许多摊手:“猜的。”她总不能解释是成龙家的公子因为这被抓了,供述说在荷兰时开始的。荷兰抽鸦片合法。呵呵,至于她为啥会突然想到这个点,她也不知道啊。 龚晓佩服:“厉害!当时我们站在店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侍应生过来解释了以后,把我们给请出去了。” 许多笑得不行。 擦完窗户玻璃后差不多快十二点钟了。班上卫生也打扫的七七八八。郑英杰跟劳动委员一起去倒的垃圾。临走前交代他同桌帮忙看一下教室,等他回头锁门,其他人可以散了。 学校食堂中午有饭菜卖。不过除了少数几个住校的同学以外,大家都选择回家去吃饭。 许多先去初中部找许宁。他们班还在大扫除的收尾阶段。也是上午打扫完毕后下午就不用到学校来了。 姐弟俩一起往校门口的公交车站走。许宁明显有些激动,他压低声音跟自己的二姐讲:“姐,刚才有人到我们班上跳街舞,为选举拉票。” 许多问完知道就是那个黄上衣紫裤子组合,笑了。这队人马还真是不遗余力。 许宁沉浸在兴奋中,眼睛亮闪闪的,声音透着难掩的惊喜:“姐,我觉得就跟看《成长的烦恼》一样。” 许多明白弟弟的感受。许宁从小生活在港镇,连门都没出过几趟。外校突然间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他不激动才怪。 许多想了想,决定提前给许宁打一针预防针:“宁宁,外校初中部八百个学生,大概只有三百二十人能升入高中部。任何学校,尤其是在应试教育下,学习永远都不能放松。” 真正的精英教育从来的都是辛苦的。中国那句古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并非虚谈。 许宁认真地点点头:“姐,你放心。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之不易,我一定会把握好的。” 许多有点儿心疼这个真正的小男孩。他的家庭环境不足以为他提供足够的支撑,他是被她硬生生揠苗助长式拽到了现在的状况。 许多也不想,她也希望能够顺其自然。但她的人生是上天的恩赐,让她重来一回。许宁没有这种幸运,她只能竭尽全力逼着自己的弟弟去成长。那些她曾经走过的弯路,她希望弟弟不要再去浪费时间。 上一世许宁曾经说过:如果他一直在港镇初中上下去,没有转学到许帅所在的宁湖中学。考上县中问题应该不大。但是高考大概就没什么希望上c大了。 校门口就有公交车站。两人过去等车时碰到了陈曦。许宁先笑着跟他打招呼:“陈大哥,你也等公交车啊。” 陈曦微笑点头,问了几句许宁在初中部习不习惯之类的问题,然后又提醒了他一些注意事项。 70路公交车到了,许多朝他摆摆手,姐弟俩上车。结果等两人坐下,才发现陈曦也是这一班车。悲惨的是,陈曦的大个子为他争抢座位造成了巨大麻烦。明明是他先到位子边上的,却被一位中年阿姨抢先将屁股先送到了位子上。 许多看他人高马大的,总觉得他会撞到头。她招呼对方到自己跟许宁的位子边上。示意对方将书包先给自己拿着。 陈曦没反对。70路公交车司机一向酷爱大甩尾跟漂移,乘坐70路公交车,非常考验人的平衡感。 他比许家姐弟提前三站下车。接过许多手里的书包,他道了谢,挥挥手先下车去了。 许宁看着陈曦的背影,好奇地问:“姐,你俩一个班?” 许多点点头,补充说明:“新同桌。” 许宁了然,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许多以前看电视或者电影时一直非常奇怪为什么主人公喜欢在公交车上交谈。 真正坐过公交车的人都知道,其实公交车噪音非常大,坐在后面的人常常连报站声都听不清楚(许多曾经为此坐过了好几站),压根不是适合聊天的场所。 她跟许宁都沉默着坐到了底站。许宁想帮他姐拎书包,被许多拒绝了。许宁自己的书包也不轻呢。 家里只有许婧在。她们卫校要明天才开学。许婧没想到弟弟妹妹会这么早回家,中午只草草下了碗面条凑合着吃了。 一见两人,许婧赶紧在冰箱里头扒拉,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来弄两个菜。 许多将她姐推到沙发上坐下:“你别忙活了。不是还有面条嚒。我找找看,嗯,还有小青菜。我下个青菜鸡蛋面跟宁宁一起吃吧。” 这么热的天,等晚上再去菜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顺眼的鲜菜卖吧。 许多下午准备带姐姐跟弟弟一起逛逛电子城,她计划买手机。外校不少学生都有手机,平常大家联络起来也方便。如果一个人常常让大家觉得找他(她)好麻烦啊,久而久之,大家就不愿意再找他(她)了。 许多不打算用高端手机。事实上手机对她而言,常常是用到要换的时候,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上网、看电子书以外,根本没发挥啥其他用处。现在上网、刷电子书什么的先别想,还是选用那种最朴实最耐摔的平板手机吧。 许婧也觉得有个手机比较方便。别的不说,就今天吧,要是事先知道弟弟妹妹中午回来,她怎么也得烧点儿好吃的。 许多拿到了第一本小说的稿费。不知道是不是赶着出稿的缘故,编辑甚至只让她改了一遍稿子就定稿了。样书有十本是送给作者的。许多捧回家后束之高阁。她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干脆摆在书柜里头留作纪念了。 许婧跟许宁因为暑假在北京买房的事,目前身上都没什么钱。许多决定先送他们了。这个暑假,可怜的姐姐跟弟弟,因为她的事,被连累折磨的不轻。 许婧觉得好羞耻,她是姐姐,居然还得妹妹掏钱给她买手机。许宁更加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这是占二姐便宜了。 许多哭笑不得,一手楼一个,嘿嘿嘿,现在姐最高。 她安慰姐姐跟弟弟:“没事的啦,反正我也不会买什么贵的手机。” 三个人中目前只有许婧有身份证。办卡时用的全是她的身份证。 给他们办卡的移动营业厅工作人员老是用带着点儿狐疑的眼光时不时扫他们一眼。三姐弟都当做没看见,管他呢。眼睛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还能让他别看不成。 手机他们都拣最实用的买了,统一的牌子跟型号,只有颜色不同。许多选了个蓝色的,许婧是红色的,许宁是黑色的。总共连办卡在一起,花了一千六百块钱。 许多觉得真便宜啊。许婧跟许宁却有点儿心疼。三人买完手机后原先是计划出去好好吃一顿的。许婧这时因为买手机花费太大,坚决表示还是买菜回去自己做火锅。 许多拦不住她勤劳朴实的姐姐。感觉画风好凌乱啊。上一世明明都是她姐硬拖着她出去消费的。 许宁也支持大姐,表示去农贸批发市场买菜就好。 许多:……不是这样的,上辈子明明你俩比我会享受多了。为啥这样一对比,显得我好像败家女。才不是呢!╭(╯^╰)╮坚决不承认。 农贸市场距离他们现在的家不远。在家附近的公交站台下了车以后,三人走路去了农贸市场。 市场占地面积极大,分成干货、蔬菜、水果、生鲜等好几个区域。与一般菜场不同,临近傍晚,批发菜场的客人已经非常少了。 许家三姐弟无师自通,知道怎样以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想要的菜。像大白菜之类的叶菜,因为到了傍晚蔫吧了,批发的摊主要么打折处理要么干脆丢掉。 三姐弟花了五块钱包圆了一堆土豆,还白捡了两颗大白菜。最让他们欣喜的是有大堆白菜叶子,不是坏的,只是不够鲜嫩而已。这种白菜叶子炒了吃或者烫火锅口感不够好,但特别适合做泡菜。 许妈当年生许宁时曾经出去躲计划生育,学会了做泡菜。她做的泡菜跟韩国泡菜不是一种风格,而是有些像四川泡菜。里面加生姜丝,酸酸的,带着点儿辣味。 许婧包下了边上摊位上剩下的半个冬瓜,摊主很大方地将用过的蛇皮口袋给了他们。他们整整挑选了一口袋的白菜帮子。 出菜场时,三人都挺高兴的。排骨跟西红柿做汤底,再烫伤土豆片、冬瓜片、粉条跟白菜叶子,很美味的火锅了。至于这么多白菜叶子,可以泡一大坛子的酸菜了。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早饭都有菜配了。 走到批发市场门口时,许婧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转头一看,竟然是达子。 第160章 新学期新气象(下) 达子兴高采烈地奔过来,满心欢喜地盯着许婧:“你也上这边买菜啊?你们学校让开伙?” 许婧乐了:“怎么可能。我们学校连热得快都不让用。我家住附近。” 达子看他们抬着蛇皮口袋,立刻伸手接过去,大大咧咧地扛上街:“不远啊。那咱走吧。今天开的是重卡送货,可能不方便进小区。” 许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哎哎哎——这有他什么事儿啊。 许婧倒蛮开心有熟人帮忙的。她个子小,力气也不大。许宁现在还一副白斩鸡的小孩子模样。这一袋子菜基本是许多在下力气拎。她有些心疼妹妹。 许婧拎着排骨跟在后面,一面指方向,一面好奇地问:“咦,你怎么还没回青岛啊。” 前面是红灯,达子停下来,转头笑着看许婧:“怎么没走啊。是过去了把货运回来。这一片市场的海产品大部分都是我们运过来的呢。” 许婧有些奇怪:“这边不是距离上海更近嚒,为什么要去青岛运海产品?” 达子解释了两地海产品种类的差别还有路上收费的不同。竟然是从青岛运海产品过来总体成本更低。许婧听了觉得不可思议。许多却在心中默念,这有啥,不少中国制造到了国外反而价钱更便宜。 许家住在三楼,达子把一袋子菜扛上去后已经是满头大汗。 许婧过意不去,请他进屋休息。下午他们出门前煮了酸梅汤,此时晾凉了刚好拿来喝。 许婧去厨房收拾排骨,用开水焯过之后放进砂锅里头煮。小区虽然老,但通了煤气管道,用煤气比用电便宜。她招呼达子:“你赶不赶时间?不赶的话留下来吃晚饭吧。我们晚上自己烧火锅。” 许多朝天花板翻白眼,心道他就是赶时间这会儿也肯定不赶了。 达子果然笑出了一口白牙:“不赶,不赶。货都送到了,我正想着一会儿该去哪里吃晚饭呢。” 许宁也警惕地将书拿到客厅里头看。他跟二姐一个心思,总觉得这个达子对大姐不怀好意。 许婧看弟弟妹妹全在客厅里看书做作业还有些奇怪。客厅连着厨房,夏天热,她没关厨房门。虽然不炒菜,但多少都会有油烟味冒出来。 “多多,宁宁,你们进去写作业吧。一会儿好了,我再喊你们。” 姐弟俩异口同声:“没事,姐,我们就在这儿写。” 许婧拿这双弟妹没办法,只好又折回去整理蔬菜。达子喝完一杯酸梅汤后没闲着,也往厨房探头,想帮忙。许婧将他赶了出去。厨房面积本来就不大,天又热,杵两个人的话更加成蒸笼了。 达子呆在客厅里头有点儿不自在。许婧的弟弟妹妹都是高材生,他生怕自己会打扰到这两人。 好在他初中毕业就出去闯荡,是个眼里有活儿的人。去一趟洗手间,发现许家的拖把头子松了,他问许婧要了老虎钳子,自己又在工具箱里头翻出一段铁丝,认认真真地修整起拖把来了。 整个过程中,许多跟许宁一直冷眼旁观。╭(╯^╰)╮任何企图拐带大姐的人,都是需要时刻提高警惕的对象。 排骨炖的时间比许多想象中的短。许婧解释说要是炖的时间太长的话,肉就老了。她翻出电火锅洗干净,盛好锅底端上桌,招呼达子:“你放着吧,先吃饭再说。” 达子赶紧回应:“马上好,就来。” 排骨西红柿打底的汤鲜甜可口,放了土豆片跟冬瓜下去煮。小青菜跟嫩大白菜心都是直接烫烫便可入口。达子吃的赞不绝口:“许婧,你可以啊。这手艺,赶得上店里头的师傅了。” 许婧哭笑不得,翻了个白眼:“吃你的吧。你多吃点儿,干活体力消耗大。” 达子嘴上应着,却始终没碰排骨。他原本打算下去买点儿卤菜上来的。结果许婧说现在天还没凉快下来,怕卤菜卫生不到家,到时候弟弟妹妹吃了拉肚子。 许婧也发现了他净拣着素菜吃,有点儿过意不去。这顿火锅本身原料就简单的很,什么鱼丸子肉丸子的都没有,唯一的荤菜光打底的排骨了。她给弟弟妹妹各挟了块排骨,然后又挟了一块给达子:“你吃吧。排骨挺嫩的。” 达子高兴极了,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挺嫩的。” 许多好想朝天花板翻白眼啊。这个家伙,盯着她姐不放了。不是跑去青岛搞运输了嚒,怎么总能碰上他。 许宁不时抬眼看一下达子,始终没跟他说话。 达子心里头嘀咕,这小舅子小姨子,真心都不是好招惹的主啊。 四个人将火锅吃的干干净净。许婧最后拿火锅汤下了面条,硬压着许多跟许宁又一人吃了一碗。这个大姐越来越有范儿了。一口咬定光吃菜不吃饭不行,即使许多强调土豆是淀粉类食物也不行,必须得吃主食。 许多哭丧着脸吸溜面条,大晚上的吃火锅本来都罪大恶极了。这再加上一碗面条。嘤嘤嘤,人家军训时好容易掉下的那点儿肉必须得加倍反弹回头啊。 吃完饭,达子不肯让他们送,直接告辞走了。他确实想留下来跟许婧说说话。上次去许家送瓜时,许婧她妈太热情了,吓得他愣是不敢多待。只是明天一早得往青岛赶,只能连夜下货了。 许婧收拾好碗筷,打扫家里头的卫生。明天她也要开学了,卫校每天查寝,她只能趁着周末再回来收拾了。今天得先把家里头拾掇干净了。 许多看着她姐欲言又止。这达子,从她重生起到现在也差不多快三年了,居然始终没放弃那点儿小心思。 明明上辈子好像不是这样的啊。许多记得当时许婧还没初中毕业就跟达子没交集了,中考过后她更是没听她姐提起过达子的名字。 唉——不行不行,她姐那么好,才不要便宜达子那家伙呢。 许多暗戳戳地磨牙,她得看紧了她姐。姑娘十七一枝花,绝对不能被臭小子拐回家。 许多拐弯抹角地跟许婧打听:“姐,你跟达子现在经常联系?” 许婧一面拖地一面回答妹妹:“他又不在本地,怎么经常联系啊。基本上大家都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碰面。哎,你别说。达子手艺真不赖。这拖把拾掇的挺利落。” 许多既想提醒她姐要对达子提高警惕,又怕她姐本来没往那方向想的,结果被她一提醒,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 她就跟个担心女儿会跟坏小子谈恋爱的家长,企图民主又怕自己的宝贝吃大亏。╮(╯▽╰)╭好心塞啊。 许多吭哧吭哧了半天,确定主题,这个女性一定要增强自我保护意识。比方说不要跟男性独处一室啊之类的。 许婧眼前一亮。哎哟喂,她正琢摸着要怎么跟多多说呢。上高中了,大姑娘了。可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大姑娘得保护好自己,免得被臭小子拐跑了。 于是许婧热情地搭了话。两姐妹越说越欢快,最终盖棺定论,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其余的,放在后面考虑。 谈话结束后,两人皆心满意足。许婧开开心心地泡大白菜去了,许多欢欢喜喜地回房间看书去了。 鸡同鸭讲皆大欢喜,两姐妹真心也是人才了。 第161章 奇葩少年欢乐多(上) 第二天一早,许婧煮了白粥。昨晚的泡菜这会儿还没过性,她炒了酸豆角配粥吃。 本来许婧还计划给弟弟妹妹做好中午饭带到学校去吃的。许多跟许宁都不让。开玩笑,秋老虎的威力这么大,一大清早的厨房也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吃完饭,三人在小区门口分手。许多跟许宁往公交车站去,许婧今天得去卫校报到。 起始站的好处是,一般情况下都有位子坐。许多跟许宁刷了学生票从前门上车。许宁想去后面的双人位子,被许多拉住了书包:“咱们就坐前面吧。” 紧靠司机驾驶位的前座是面对面的三人椅。姐弟俩将书包放在中间的位置上。上车的人不多,也没人有异议。 这是许多耍的一个小心眼。一般情况下,只要还有其他座位,乘客都不会对将随身携带的包之类的行李放在身边位子上行为有太大意见。 车子开到第三站时,上车的人渐渐多起来。但大家都自发往后面去了,没人要求许多将书包拎起来空位子,许多也假装没看见。 许宁耳朵里塞着耳机听英文磁带。许多担心两个人都听磁带的话会不小心坐过站,始终注意着站名。 这一站的路比较长,等到她忍不住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车子终于进站了。这一下,“哗啦啦”上来一大波人。许多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陈曦鹤立鸡群的高个子无比醒目,一眼就被她发现了。 许多招了招手,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陈曦立刻反应过来,刷完卡直接走到了姐弟俩的身边,笑容可掬:“谢谢了。” 许宁将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好奇地看陈曦:“大哥,你为什么不开车啊。” 陈曦摸了下他的脑袋,笑道:“没必要。坐公交车挺方便的。” 许多估计他是不想太张扬。毕竟还是高中生,开车上下学的话吗,过于打眼了。 许宁挺愿意跟陈曦聊天的。男孩子似乎对于大一些的同性多多少少都有些崇拜意识。他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问了陈曦不少关于外校的问题。 许多懒洋洋地靠着座椅,耳朵竖的老高,听这两人闲聊。有个弟弟就是好。这些问题她也好奇啊。可是她好歹是陈曦的同班同学,虽然名义上现在她的生理年龄小了陈曦三岁。但缠着对方问一些常识性问题,还是会羞耻的。 陈曦无意识间转了下头,看到许多耳朵动了一下,忍俊不禁。这人明明听得十分起劲,脸上却懒洋洋的,好像爱听不听的样子。 许多疑惑地睁开眼,咦,咋了,这两人怎么都不说了。 这时公交车报站,都该下车了。陈曦努力忍笑,喊她赶紧下车。70路的公交车司机耐心一向不怎么样。 许多被她拽着书包带子拖下车。脚刚落地,车门就在她背后合上,车子刷的一下从后背擦过。 随着车轮前行的还有乘客的呼喊“师傅,我也这站下。” 车子往前开了大约二十来米远,再次停下。许多站在原地都能听到司机的怒吼:“下车不知道早点儿动啊!” 车门一开,灰溜溜下了好几位学生,看校服就知道都是他们学校的同学。其中一人愤懑地抱怨:“这人怎么这样啊。这都什么态度啊。” 旁边他同伴安慰他:“行了,习惯就好。70路司机以全城最拽著称。” 同伴说着抬起头,看到许多打了个招呼:“哟,许多,陈曦,真巧,你们也这班车啊。” 许多认出他是肖潇初中时代的班长,叫陶铸,军训时还帮她们寝室的女生清过男厕所给她们用来着。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是啊,刚才车门就在我背后关上的。差点儿没夹到我头发。” 陶铸大笑:“你这算好的。上回有个女的,包被车门夹到了,车子一起步,把她直接给带倒了。” 许多听了吓了一跳,这万一要是被带到车底下,躲都躲不过。 陈曦笑着说陶铸:“行了,你别吓唬人家了。对了,你是去了二班还是三班来着?” 走到校门口,许宁就得独自一人去初中部了。 许多喊住他,轻声叮嘱了几句,最后还是不放心:“要有事的话,就去高一(1)班找我。发短信会的吧,发短信给我也行。” 许宁笑了:“姐,你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曦跟陶铸等人都停了一步等她一起,见她回来全笑了:“这姐姐好。怎么我姐从小到大只会跟我打架啊。” 许多也笑:“那肯定是你不乖。我弟弟可乖了。” 第一节课上英语。外校的英语课一个礼拜十一堂,划下来一天两节英语课,采取小班教学。一个正常班按照学号分成两个小班。目的是让每位学生都有充分锻炼口语的机会。 许多有点儿紧张。她尚未能完全适应这样的教学模式。 陈曦看她不停喝水,忍不住想笑,他好心安慰对方:“别怕,没关系的。以你的水平,绝对能轻松应对。” 许多勉强挤出个笑脸。这是她的坏毛病,当她置身于她不熟悉的环境中时,她就不由自主地自卑,觉得自己肯定没办法做好。直到她小心翼翼地旁观许久后,慢慢发觉似乎并没那么可怕,才能再度偷偷摸摸地重树信心。 陈曦都无奈了。他完全理解不能,这姑娘有啥好紧张的。明明她成绩不赖啊。他在边上默默地看着许多深吸气再深呼气,如此三遍循环下来整个人才渐渐松弛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僵硬了。 英语课进行的非常顺利,外教是个帅气的腐国男子,目测应该不超过三十岁。相貌英俊,长得挺像邓文迪的那位音乐家男朋友。当然,实际上,白人的长相在许多看来都挺像。 讲课的内容是深度阅读,节选自《时间简史》上的一段内容。外教帅哥詹姆斯做了不少准备,自制的动画片虽然简单,但视觉效果极为震撼。 许多有种看好莱坞大片的感觉,当然,很快后面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蓝精灵模样的小人卖萌。詹姆斯引导着大家讨论狭义相对论的话题。大家按照座位,依次站起来回答问题或者阐述观点。詹姆斯并不点名或者喊学号。 这种氛围让许多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轮到她时,她还开玩笑地提到了爱因斯坦本人对于相对论的调侃:他对一个小伙子说,当你和位美女坐上两个小时,你会感到好像坐了一分钟;但要是在炽热的火炉边,哪怕只坐上一分钟,你却感到好像是坐了两个小时。 詹姆斯突然坏笑着问坐在许多旁边的陈曦:“你觉得是一分钟还是两个小时?” 陈曦认真地看了眼表,做出夸张的惆怅表情:“天啦!居然快要下课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许多也笑得不行,朝陈曦点头:“非常感谢。” 一堂课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回到一班的教室时,许多整个人还处于欣快感中。她特别认真地看着陈曦的眼睛道谢:“真的太感谢你了。” 陈曦先前还没反应过来,故意做出夸张的耸肩动作:“youaresobeautiful.” 许多哭笑不得,大力点头自我肯定:“urse.”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想感谢你,感谢你帮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向左走我碰的头破血流,我知道向右走未必一马平川。但起码,因为你,我有了向右走的机会。 陈曦笑了笑:“别客气,我也希望多一个能够聊的上的新同学。” 第二节课语文课更是让许多见识到了外校学生的彪悍。他们理科实验班,连她在内只有五位学生是从其他学校考进来的。整个课堂气氛,实际上还是由外校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把握。 语文课本用的是全省统一的高中教材,第一课为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教语文的于老师喊龚晓起来读课文。 龚晓读的相当流利:“……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正如一粒粒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她突然断了一下,抬眼看于老师,“不对,老师,这里明明还有一句‘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教室里先是一默,然后大家全笑了起来。班上的学生阅读量大,还有人手边就有《朱自清散文选》,直接翻到《荷塘月色》,果然课文删了那一句。 于老师做了个无奈摊手的模样,愁眉苦脸:“教材又不是我编的。” 大家全都笑得诡异。 许多也好想扶额。 在中国,谈性色变好像才正常。她大学学医。你能想象吗?专业的医学院啊,《生理学》最后一章《性生理学》以及《心理学》最后一章《性生理学》上课是不讲的,考试也不考。包括执业医师考试也不考。 许多实习时有一次跟一位主任坐妇科专家门诊。有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过来求诊,支支吾吾半天,才吞吞吐吐表示自己性冷感,想问医生怎么办。 主任跟许多面面相觑,最后主任轻咳一声,建议她去看心理门诊了。 第162章 奇葩少年欢乐多(中) 就说这篇课文里头,刚出浴的美人,这个比喻多么贴切且带有朦胧的美感。不删掉也不会发散到哪儿去。这么一删反而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鲁迅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到排满,流言家看到宫闱秘事。 大家嬉笑了一阵。 于老师开始讲课文,从朱自清的生平说到初中课本里头他另一篇名作《背影》。大家就朱自清到底是不是拒绝吃美国援助面粉饿死的进行了讨论。于老师也没管学生跑题,挺乐呵地任凭他们分析。 许多对此有话说,这真心不能让美国面粉背锅。朱自清的确是在签下不领美国面粉宣言之后不到两个月过世的,但他是严重胃溃疡最终导致胃穿孔,医治无效离世的。当时他依靠牛乳跟藕粉为主食,距离饿死尚有一段距离。 许多对此印象深刻是上内科学时,教授拿朱自清当胃溃疡病例给大家说明严重胃溃疡的致命性。不过教授也强调了,一码归一码,朱自清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还是值得我们敬仰的。 许多从来都支持爱国主义教育,但反感为了教育而修饰某些史实。因为受教育的人不是傻瓜,你人为修饰了就会留下痕迹。就跟美女纵使年华逝去也比非得打了肉毒杆菌变成塑料脸强的多。 许多当公务员时曾经去某个著名的干部学院学习。一天有三位老师以不同的课程名称给他们讲这位楷模的事迹。其中提到了先进人物的儿子看戏没买票被新进教育了,而后亲自去补票。 这事情没啥大问题,尽管许多认为看戏买票是基本常识,根本达不到需要去褒奖宣传的高度。 这一宣传不就默认了领导只要不让自家孩子享受特权就等于好领导。为孩子创造条件享受特权属于正常状态嚒。 问题在于这三位老师说的细节不一样。小儿子从政府大院的小门/在街上逛街时路过/从学校后门绕小路进了戏院。说了句类似“我爸是李刚”的话。 十二岁的人,授课老师还煞有介事地表示“他就随便一说,没其他意思。” 下面的公务员们全都微笑不语。 然后关于小儿子看了什么戏,有武打戏、反特片、战争片三个版本。 许多边上有位其他分支局的同事就撇撇嘴:“这位公子到底免费看了多久的戏啊。” 这场教育学习活动的收效可想而知。你糊弄别人,别人也能糊弄回头,甚至比你糊弄的更加煞有介事。 一上午的课程进行的极快,等到最后一堂课铃声打响。教物理的乔老师笑道:“下课吧,这个点儿拖堂,你们会恨我的。” 大家嘻嘻哈哈地表示:“不敢不敢。” 老师前脚一出门,后脚一堆学生化身欢快的小猪猪“冲啊”,奔向食堂。 许多将物理书收好,坐在位子上活动了一下肩膀,慢腾腾地起身。然后她惊悚地发现,教室里头已经只剩下陈曦跟她了。 陈曦没走是上午答应过她中午带她去食堂认路。许多有点儿囧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跟着他往外面走。等到了校园里头,她才真正意义上的震惊到了。 因为他们班一打铃就放学了,实际上他们出来的还算早。于是许多有幸目睹了一串串原本应该是蓝白橙色身影因为瞬间漂移成了一道道黑影的壮观场面。 后面跑得慢的同学冲前面喊:“帮我带鸡腿啊!” 许多有点儿亢奋,吃货啊,最期待的必须是美味可口的食堂。 陈曦看她眼睛一亮的样子,情绪有点儿复杂。算了,对人生有所期待总归是好事。 许多直到顺利达到饭菜吃下第一口才明白,什么叫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明明一点都不咋样好不好!米饭硬的像枪子儿,菜咸的活像盐不要钱。 龚晓跟肖潇皆同情地看着她,又一个被憧憬欺骗了的孩子啊。他们学校的食堂以难吃闻名。 许多哭丧着脸:“那这么多人还跑成这样为哪样啊!” 龚晓摊手:“来晚了更加没啥好吃的了。” 许多期待地看着陈曦,他坐她们隔壁桌,见状扫了眼自己筷子挟着的面条,打破了许多的幻想:“也很难吃。” 许多打了碗免费的紫菜蛋汤,虽然那汤看不到什么紫菜跟蛋花。她汤泡饭,坚强地把所有的饭菜全吃光了。浪费食物都不是好孩子,她花了钱的。 吃完饭,三人相约去学校里头逛逛。龚晓跟肖潇带着她将校园转了一圈,感觉已经达到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目的后,各自回班上午休去了。 班长郑英杰正在跟几位男生打牌。许多好奇地扫了眼,没认出来究竟是什么纸牌游戏,踱步回位子睡觉去了。 嗯嗯,暑假时养成的午睡习惯,许多一点儿也不想中断。陈曦正在位子上看原版书,见她趴着睡觉,准备挪到其他地方去看书。结果许多直接丢下一句:“半个小时后喊我一声啊。” 她趴下不到五分钟就欢快地睡着了。临睡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对了,她不是买手机了嚒。应该设个闹钟的。然后她就进入黑甜乡了。 陈曦“嗯”了一声,继续埋头看书。结果快到半个小时的时候,没用他喊,许多自己先醒过来了。她先是坐直了身体,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慢慢清醒过来一般。 许多总觉得自己午睡时好像做梦了,但具体梦到了什么,她一点儿印象也没了。 她起身去洗手间用自来水轻轻拍了拍额头,好让自己精神点儿。抬头一看,后面从隔间出来的人是龚晓。两人都笑了,呀,真巧,你也来亲自上厕所啊。 许多本来没打算上厕所的,结果被龚晓这么一说,感觉现在不上的话,一会儿肯定还得来洗手间。 龚晓等了一会儿许多,两人结伴往教室里走。中途碰上陈曦过来去洗手间,她俩都乐了:“哟,你也亲自上厕所啊。” 陈曦也笑,点头应道,是啊是啊。 许多跟龚晓嘻嘻哈哈回了教室。等进了教室门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指着对方笑个不停。 郑英杰那边刚好一局牌打完了,看她俩笑得开心,忍不住好奇:“笑什么呢,说出来大家伙儿一块乐呵乐呵吧。” 龚晓忍住笑,一本正经道:“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郑英杰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问对面的男生:“哎,我脸上没东西吧。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 龚晓恶寒:“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许多回座位后翻出上午英语课的留堂作业,看看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半小时,开始刷题做。 做了四道题,英语题目上多了道黑影。她抬头看,陈曦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见她眼睛对着自己,他指了指手上的原版《时间简史》,言简意赅:“图书馆有,应该还剩几本。” 许多:(⊙o⊙)…其实人家没想问你借书,我只是下意识地看看而已。 不过原版的《时间简史》听上去也不错,一边长知识一边练英语阅读,一举两得啊。 许多刷完留堂作业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了。中午睡一觉就是好,下午一点儿也不犯困。 她聚精会神地听了历史老师侃大山,中国近代史的第一课是鸦片战争。历史老师从鸦片战争的起因开始分析,提出一个问题:鸦片战争是否可以避免? 大家热闹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毕竟发动第一次鸦片战争是英国议会通过投票产生的结果,271票对262票。英政府始终未正式宣战,将军事行动定性为报复,而非战争。林则徐的对手义律本身又是反对鸦片走私的。 许多兴致盎然地听同学们各抒己见。大家真心博览群书啊,一个个引经据典的,谁也没单纯做壁上观。 轮到陈曦时,他唇角微微上扬:“看看印度就知道了。不管有没有虎门销烟,英政府都不可能放过中国这么大的原料输出地跟产品倾销地。” 接下来是许多。她囧囧有神,心道,话都被我同桌说完了我说什么啊。 总不能不说,她想了下,只好表示倘若以林则徐为代表的清朝官员能够更加审慎地处理鸦片走私问题,那么清政府也许可以不必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迎战。说到底,还是天朝上国的思想作祟,没能明白何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历史老师也没点评她的观点,分析继续往下。 一轮下来,发言的同学基本上将鸦片战争的背景、起因、经过以及影响、意义全都分析过了。历史老师将大家的观点综合了一下,没有纠正其中的错误,只强调了几个时间点、地名跟人名,将正确的细节重复了一遍。 许多下课以后还意犹未尽。她想她来对了地方。她又找到了当年执业医师考试前蹭省医大辅导课的感觉了,十分过瘾。 第163章 奇葩少年欢乐多(下) 陈曦轻轻舒了口气,做出如释重负的模样:“还好还好,我生怕你怪我把你带进坑里了。” 许多整个人明显松弛了下来,外校的课的确非常有意思,引得骨子里头有点儿“人来疯”的她蠢蠢欲动。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稳住稳住,还摸不清山门呢,切忌轻举妄动。 下午四点半准时放学。许多有点儿不习惯,这样的高中生活画风有点儿诡异啊。陈曦收拾好书包招呼她,他刚好要去图书馆还本暑假前借的书,可以顺便带她认路。 路上刚好碰上肖潇也去还书,干脆一起走。 外校的图书馆是栋灰色的小楼,分阅览区跟借书处两部分。阅览区已经坐了不少初中部的学生在看书做作业。 许多交了二十块钱押金,办了张借书证。肖潇先还书,许多看是本英文版的《瓦尔登湖》,也不用费心找了,直接拿过来收下。陈曦还的书她也没错过,,她疑惑地抬抬眉毛:“素数?” 陈曦点了点头,推荐道:“素数之恋。蛮有意思的,很适合放松的时候看。” 许多点点头,拿下了。 图书馆最多可以一次借三本书。许多有种小猴子下山的感觉,捡了芝麻又看见了西瓜,哪本书都想收下。 能理解一个长期处于阅读饥饿状态的资深阅读癖突然间坐拥书城的兴奋劲儿嚒。高尔基说,我看见书就好像饥饿的人看见了面包。身为资深吃货的许多看书的时候可以连美食都能视而不见。 陈曦见她纠结的不行,劝道:“别急别急,我借的书也可以分给你看的。” 最后许多拿了本《本草纲目》。别打她的手,她就是手痒按捺不住。刷《本草纲目》看各种花花草草虫虫的介绍时的满足感,是不好这一口的人无法明白的。许多翻着《本草纲目》里头关于“蛊”的制作方法蠢蠢欲动。 她会说她后来独自去外地工作时曾经考虑过尝试做蛊吗?别说那是胡说八道,不存在。钱学森早说过了,你不知道仅仅只是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一定不存在。 后来许多没敢做,实在是因为她没勇气去捉毒虫放进罐子里。 再说生活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除了老鼠,她上哪儿找毒虫去啊。 老鼠的话,呵呵,救命啊,她现在看到老鼠还浑身不自在呢。 陈曦跟肖潇也都选好了各自的书。三人办好借阅手续后往楼外走。都下台阶了,许多才反应过来,她本来的目的是借《时间简史》来着。 看她垂头丧气的沮丧样子,陈曦忍不住笑:“好了好了,我看完借你就是了。” 借书花了半个多小时,原本放学后跟着龚晓去体育馆学习自由搏击的计划也只好暂时搁浅了。许多跟着肖潇一道过去报了个名,就挥手告别,去初中部找许宁。 许宁中午给她发短信说下午放学后班上要排练英文话剧,大概五点多钟才能结束。 许多到他们班上时,发现学生们将课桌椅都挪到了边上,空出教室的中央。一群孩子正在排演《威尼斯商人》。许宁分到的角色是那位大反派夏洛克。 正演到夏洛克跟鲍西亚唇枪舌剑的部分,许宁被担任导演一角的宁老师喊停。宁老师给他说戏,强调夏洛克的人物背景跟性格复杂之处。 许多看着都觉得有点儿囧。英语话剧的目的不是锻炼学生的口语能力嚒。为啥搞得跟要去参加戏剧节一样认真。 许宁一面听一面点头,他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跟扮演鲍西亚的女生再度演了一次。 宁老师见了许多主动对她点头微笑。许多立刻上前打招呼。 宁老师指了指许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怎么样,看着活泛多了吧。这孩子就是有点儿内向,多锻炼锻炼就好。” 许多也笑,麻烦老师多费心了。 话剧排练到五点一刻正式结束。宁老师叮嘱几位演员回去后要记牢台词,注意揣摩人物心态。每位演员得为自己扮演的角色写一份人物小结。明天大家一起讨论。 许宁演的一头汗,拎起书包,跟老师同学都打招呼道别后,兴匆匆地跟着许多往校门口走。 “姐,我演的怎么样?”许宁小眼神闪啊闪,满心期待地看着二姐。 许多笑着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头肯定:“演的很好。” 许宁满意地笑了。不过他是个精益求精的性子,还没等走到公交车站边就开始皱眉思索:“我总觉得我还不到位。夏洛克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能理解。” 许多忍不住摸了下弟弟的头。70路公交车到了,姐弟俩上了车,艰难地挤到后排才找到最角落里头的一个位子。许多让许宁坐下,自己站在他身边,书包给他拿着。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点拨一下弟弟:“他是犹太人,在威尼斯备受歧视。对他而言,让别人怕他才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 许宁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又开始默念夏洛克的台词。 车子到了下一站,下去一些人又上来一些人。大概是因为许多站着,车子后排的地面又比前面高了大概十来厘米。江冠南一上车就发现了她,非常开心地蹦跶过来跟两姐弟打招呼。 许多有点儿惊讶,她原本以为江冠南住校来着。 结果江冠南不住校,他也不是回家,而是跑去朋友家联网打游戏。 许多:(⊙o⊙)…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大附中也是今天正式上课。你学霸你就了不起啦!第一天你就跑去打游戏。 江冠南笑嘻嘻地跟许家姐弟安利游戏,看许多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还撺掇许宁一起来。他们门派成立不久,他可以收许宁当徒弟。 许多好想翻白眼,你还收徒弟呢,真当传销发展下线啊。 公交车直到倒数第三站时乘客才慢慢减少。许多也得以坐下休息腿脚。江冠南一屁股坐在姐弟俩中间,继续游说许宁,可惜许宁一心背《威尼斯商人》的剧本,对他的提议没兴趣。 没一会儿车子开到了底站。两人下车,江冠南也跟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 许多一开始以为是凑巧,他朋友也住这个小区。结果直到他跟着姐弟俩上楼,许多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朋友住这儿?” 江冠南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嘿,我没吃晚饭呢。上你们家蹭一顿成不?” 兄弟,你还真不自己当外人看啊。 许多自觉还没跟对方熟到可以直接翻脸赶人的地步,只好咬牙切齿地点头:“成。” 许婧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凉拌金丝绞瓜。 卫校不让学生走读,许婧只有利用下午放学后的时间过来帮弟弟妹妹做顿饭。 许爸原本有些松动,想让许妈也过来。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长期出差,经常没办法回家。把两个上中学的孩子丢在家里,他放心不下。 结果许婧第一个跳出来激烈反对。她表示晚饭她可以放学后回家做,陪弟弟妹妹一起吃过,料理完家务后她再回学校。 许婧跟妹妹感情应该算家里人中最深的。姐妹俩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她能够感受到妹妹对母亲的深深失望与厌烦。与其让妈妈过来再惹出是非,还不如他们三个一起过。 大人们总以为自己的存在有多重要。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们完全是被厌弃的角色。 见到从门口冒出的江冠南的脑袋,许婧有点儿惊讶。她知道这个男孩子上了师大附中,怎么又跑他们家来了。 江冠南面对系着围裙的许婧时,笑得仿佛一株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花:“嗨,美女姐姐,多日不见,好生想念。” 许多好想拍死他。 许婧抿嘴笑了下,主动招呼:“来的正好,马上开饭了。你也一起吃顿饭吧。” 许多进厨房给她姐帮忙时,许婧忍不住偷偷戳妹妹:“你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啊。幸亏今天我饭煮多了。” 许多摊手:“姐,我也就比你早一分钟知道他想上咱家蹭饭。”脸皮厚成这样,真心天下无敌啊。 许婧今天炖了酸菜猪肺汤。猪肺便宜,一整个大猪肺在肉摊上还不到十块钱。就是拾掇起来麻烦。许婧中午时就趁午休到菜场买好了,回家系在水龙头上从大气管里头灌水冲。 多多从小爱吃猪肺里气管的脆骨。只是家里做的次数少,常常把她馋的不行。 许多揭开砂锅盖子顿时眼前一亮。哎呀,真心好久没吃过了,酸菜猪肺煲。她能就着这道菜干下三大碗米饭。 江冠南也是一脸欣喜:“哎哟,姐,你可真是秀外慧中,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他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进厨房拿碗拿筷子,盛了米饭欢天喜地地开动了。 暑假里,江冠南硬是跟许宁挤了好几天的床。小哥俩已经混得相当熟悉。坐在许家的饭桌上,江冠南居然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 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完了一顿晚饭。许宁跟他们分享了自己一天的学习心得。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太有趣了,他非常喜欢新学校。 第164章 多做了一份饭(上) 外校采取的是鼓励式教育模式,许宁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学习起来劲头十足。吃过饭他就回自己房间写夏洛克的人物小结去了。 江冠南接了个电话,被通知帮会老大老婆出差回来了,组队打游戏事宜暂停。 他闲的没事做,又不想这么早回家无聊。干脆跑去许宁的房间,跟他一起探讨《威尼斯商人》去了。 许多帮忙将碗筷收拾进厨房,跟她姐一人洗锅一人刷碗,边絮叨今天的见闻。老实说,她也不比许宁镇定到哪儿去。 她高中上县中,大学也普通的很。工作之后更是按部就班,人生唯一可以称得上波折的就是突发奇想跑去当了公务员。当公务员以后更加彻底骨灰死宅。对生活都毫无热情可言。 高中时学校倒是花大价钱请了位外教,只是许多那会儿都高三了,压根跟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许多不好意思承认,今天外教跟她对话时,她整条腿都在微微发抖。活生生的老外,跟她对话,前世今生头一遭。真心开洋荤了。 至于那个遥远的看急诊的美国大妞,嘤嘤嘤,反正当时许多也没听懂她说啥。沟通不良等于没对话。 洗过碗,许婧还想再把家里头收拾收拾,被许多拦下了。 “姐,赶紧吧。这都七点钟了,我跟宁宁送你回去上晚自习。” 许婧忍不住叹气:“这都怎么回事啊。你一个高中生不上晚自习,反而我还要上晚自习。” 许多心道这算啥啊。她大学时还天天晚自习呢。 许宁应了一声出了房间,门后面跟出江冠南。姐妹俩吓了一跳,她俩都以为江冠南吃完饭开门就走了。(其实当时他是去门外接电话。) 四人往卫校方向走去,顺便当是饭后散散步。 江冠南一路走一路跟他们说今天在师大附中的见闻。最痛心疾首地莫过于,自主招生考试那天,食堂是超水平发挥。 他今天过去点了牛肉粉丝汤,居然只有三片牛肉,而且跟纸一样薄。 他一点儿没夸张,他手上有纸,当场比过。 许多:o__o“…好吧,少年,你赢了。 送完许婧,三人折回头。江冠南看着姐弟俩进了家门才又吹着口哨回家去了。哎呀呀,好无聊,干脆回家做机器人玩吧。 许多默默地忍受了一个礼拜,终于决定放弃学校食堂了。不好吃,不开森,她人生的乐趣起码有一半来自于美食啊。 许婧听了也觉得食堂欺负她家弟弟妹妹了。开玩笑,弟弟妹妹学习那么辛苦,(呵呵,姐,你从哪儿看出来辛苦了。)怎么能不吃点好的呢。 许婧晚上买菜的时候就多买一部分整理好。要不是怕现在天热,她恨不得连第二天早上煮饭的米都给妹妹淘好了。 许多六点钟起床,淘洗好米放进电饭锅插上插头,她还蒸了炖蛋。 菜都是快手菜。黑白菜跟青椒炒干子。木耳昨晚就泡好了,白菜帮子片成片,拿盐抓一下杀去水分,切了根火腿肠。白菜先下锅炒,而后加入木耳跟火腿肠,不到五分钟就起锅了。 青椒炒干子更简单,也是道五分钟搞定的菜。 许多去卫生间冲了把澡。为了省时间不洗头,她做饭时还特意带了个纸做的的帽子。 许宁这时已经洗漱完毕打扫好家里的卫生。趁他姐冲澡的工夫,将早饭端上了桌。 许多简单冲洗完毕换上了校服。没办法,外校要求学生在校必须穿校服,裤子可以自由搭配,上半身不行。 她先让稀饭冷了冷,给自己跟弟弟装饭菜。姐弟俩一人一个保温桶,饭跟菜分开摆。 装饭时,许多才发现一个bug。无论是在港镇的家里还是现在,家里长期处于三个人状态。她做饭时不由自主地就做成了三人分量。 许婧中午在学校吃饭。她们学校严格到每个月必须买足了定量的饭票,吃不完作废。据说是为了防止学生出去吃了不卫生的东西,发生食物中毒。 单剩下一份饭菜到晚上吃,又有些不合适。且不说亚硝酸盐的问题,三个人吃晚饭,其中一人吃早上的剩饭菜,给谁吃都是欺负人。 许多想了下,一面用勺子舀了烫饭拌拌散热,一面拨通了陈曦的电话。言简意赅,饭菜做多了。她把她姐的那份量也算进去了。 “青椒炒干子,白菜炒木耳还有水蒸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带你给吃,行不?” 许多没敢跟任何人说,她对陈曦存着一份难言的愧疚心理。之前闲聊的时候,陈曦曾经笑着说他以前去过港镇。是去找位老医生看腿。 “大夫只剩下一瓶药了,还被前一位病人买走了。我爸就开车带着我去追啊。那家人心善,听说我出车祸的事,就把剩下的药膏给我了。真挺神的,我涂了一次就有感觉。不过可惜的是,量太少了,只够涂一次。” 陈曦当成趣事说给许多听。 许多却心虚的很。 如果说她的重生曾经改变过什么事,爸爸的脚伤绝对算得上重要事件。 上一世爸爸过了很久才去闸唐看脚。当时老大夫最后一瓶药膏已经被人买走了。 许多隐约能够回想起吴妈妈的话,是个城里人呢。穿的洋气的很,还开着大车子来的。真心不是吹嘘,我们家的舅公那医术,杠杠的。 许多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当初那位开大车子的城里人就是陈曦的父亲。 这种感觉真糟糕。偷了别人的福气。不知道苦主是谁时还可以自欺欺人,说不定那药膏对那人根本不重要。 现在呢,好想揪头发啊! 陈曦被她重生的蝴蝶效应拖累的,足足浪费了三年时间在治疗复健上。 可如果再倒退回初一那个春天,她依然会将药膏据为己有。 爸爸也需要啊。她无法做到一片冰心。 这份愧疚,她自己藏在心底就好。 陈曦有点儿惊讶。不过他没拒绝,而是笑纳了。许多在他面前总有点儿拘束,他能够感受到。这姑娘大概是觉得自己帮了她的忙,她无以为报,于是不自在了。 这天早上,许多跟许宁照旧帮陈曦占了位子。陈曦一上车也不用姐弟俩再高调的挥手招呼了,直接在两人中间坐下。 许多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他,笑嘻嘻地强调:“青椒不辣的,我炒的时候都没什么辣味。” 陈曦接过保温桶,放进手里拎的袋子中。两人皆非常有默契地在公交车上完成交接工作。不然到了班上,十之八九会被传闲话的。 中午吃饭时,许多还是跟龚晓还有肖潇以及裴爽一桌。 许多拿出自己的保温桶时,收到了各种羡慕嫉妒恨。比起食堂,自然是自家的饭菜更加受欢迎了。 裴爽一面夸张地吸鼻子,一面愤恨:“许多,你家太过分了。你妈居然还给你把中午饭烧好了。你知道我多惨嚒,我早饭都是吃麦当劳的。” 许多得意地吹了记口哨,笑嘻嘻地开餐。哎呀呀,还是自家松软的大米饭香啊。比起食堂的枪子儿,简直人间美味有木有。 肖潇忧郁地啃着手里头的鸡腿,泫然欲泣:“为啥我觉得你的菜叶子都比我吃的鸡腿香呢。” 许多正色道:“饭都是别人锅里头的香啊。” 下午放学以后,四人又结伴去练自由搏击。谁也没指望成武林高手,立志当武林高手的都在旁边教室里头“嘿嘿哈哈”地踢木板练习跆拳道呢。 青春少女最关注什么啊?身材!减肥是女性的终生事业。自由搏击社提出练习自由搏击是最健康有效的减肥方式的口号后,发现报名的基本上全是妹子了。 许多也不清楚自由搏击的减肥效果到底如何。但她知道下午三点钟到五点钟是膀胱经主导的时间段,膀胱经主排毒啊。四点半过来淌淌汗,活动活动身体简直再美好没有了。 一堆人换上运动服开始跟着教练做热身,然后左勾拳右勾拳,前踢腿后踢腿,打的不亦乐乎。 许多没一会儿就一身汗,感觉爽的不行。虽然下课的时候她也起身活动,但一天下来毕竟是坐的时候多。现在身体舒展开来了,真舒服。 自由搏击课从下午四点四十进行到五点二十。本来是五点半的,但教练要蹭另一个单位的班车回家,所以减少十分钟。 许多也愿意,十分钟的时间刚好够她冲个澡。 这是许多对外校好感度upupup的一个地方。 体育馆配备了大大的淋浴房,有点儿类似小学时代看《排球女将》里队员们洗澡的地方。身体中段用木板挡起来的小隔间,充分保护了洗澡者的隐私。 最关键的是,澡资便宜到没朋友。凭借体育社团统一发放的铭牌证明,许多她们洗一次澡只需要一块钱。 据说这是上一任校学生会体育部长提出的竞选口号“让每一位运动完的学生都能洗上热水澡。”竞选成功后,部长爹大手笔赞助了学校体育馆,配置齐全了重大利好的淋浴房。 每一位投票给部长的同学都觉得自己的票没白投。 部长学长,真心钱多啊。可人家绝对不傻,现在正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商学院呢。 许多:……恨不相识,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第165章 多做了一份饭(下)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冲完凉的许多将换下来的衣服打包拎好,跟龚晓等人打完招呼去找许宁了。 许宁他们班的话剧现在已经排练的有模有样。为了增强同学们对角色的代入感,宁老师还特地建议他们去校话剧社借道具服装。 高中部的学长学姐们痛快地答应了。作为交换,初二的小萝莉小正太们得穿着有戏剧社logo的白t恤上体育课。体育课只要求穿着方便活动即可,不规范校服着装。 许多看着许宁带着个假发套,一脸傲慢地表示:钱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他就要安东尼奥的一磅肉。 许多:o(╯□╰)o为啥她觉得她弟弟看上去各种傲娇啊。 肖潇跑来找宁老师打听点儿事,刚好也看到这一幕,“噗嗤”笑出声来:“你弟弟好可爱,好卡哇伊啊。” 许多:呵呵,这小包子脸,她也好想上手捏捏啊。 排练结束,宁老师照旧将小演员们集中起来讲戏。她鼓励大家回去后可以找《威尼斯商人》的时代背景资料,研究一下莎士比亚的生平以及写作特色。 许宁趁着图书馆关门前冲进去借了本《欧洲通史》,心满意足地跟她姐去坐公交车。 到家的时候,许婧正在挟泡菜。看到他们开门进来,她满脸得意洋洋的笑:“快过来尝尝,我泡的泡菜,一点儿也不比老妈差噢。” 许多跟许宁匆匆忙忙跑去洗了把手,迫不及待地一人一筷子尝起来。果然好吃! 许婧晚饭炖了只鸡。许宁见了表示要吃火锅。许婧干脆在里面加了嫩白菜心跟木耳、香菇,就着这锅鸡汤跟泡菜,三人个个吃的肚儿滚圆。 吃罢饭弟弟妹妹照旧散步送大姐回学校,而后两人各自回房间忙自己的事去。 在开学的前三天,许多还有点儿恐慌。外校真没晚自习跟辅导班,周六也就上一上午。 这让习惯了“早上六点钟开始学习,一天学满十六个小时”县中模式高中生涯的许多非常不习惯。因为没有人手把手告诉她要做什么了。所有的课外时间得她自己安排。 陈曦安慰她说没关系,都这样,每个人进入一个新环境都需要个适应过程。 他还帮许多调整了学习计划,告诉她如何更有针对性的自主学习。 许多看完他调整好的计划表,不得不承认,学霸与学酥之间差了条姓马的海沟。陈曦这么一整理,她的计划表就有条理多了。 许多认真地看着陈曦,郑重道:“学霸大人,请收下我的膝盖。” 陈曦疑惑:“什么意思?” 许多解释:“代表我无比敬佩你啊。” 陈曦想了想,依旧茫然:“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也是五体投地啊。” 许多正色:“五体投地也不能直直往地上扑啊,怎么着都得先送上膝盖啊。否则岂不是仙女下凡脸朝地了嚒。” 陈曦点头,无奈道:“行行行,你创新词你有理。” 许多连忙否认:“不不不,你是大神你真理。” 陈曦再度崩溃,直接拽过郑英杰,正色问:“哎,知道什么是‘收下膝盖’跟‘大神’嚒?” 郑英杰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陈曦吁了口气,摊手:“我还以为三岁一代沟到这份上了。我同桌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许多憋笑憋得痛苦,跑到龚晓那边玩去了。等到预备铃响了以后才回位子。 陈曦笑着调侃她:“舍得回来啦?” 许多抿嘴笑:“舍得舍得。” 趁着靳老师没进教室,陈曦又忍不住问:“大神又是什么意思啊?” 许多故意眨巴眼睛,伪装出夸张的星星眼状态:“就是你在我心中是神祗一样的存在,无所不能啊!” 陈曦摸摸胳膊,严肃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毛骨悚然呢?” 靳老师走进教室了。两人这才各自收敛起脸上的神色,做出正襟危坐好好听课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每天给陈曦带饭抵消了许多“欠了这个人好多”的心理。这两人现在相处自然多了,好多话也能跟朋友一样聊起来。 许多也能感受到陈曦对于班上同学那种微妙心态。他的年纪如果不是当年车祸的意外,现在正是读大学的时候。 二十八岁的人看待二十五岁的人,隔阂感近乎于无。但十八岁的大学生对着十五岁的高中生,那滋味就一言难尽了。 许多对陈曦有种微妙的同情心理。唉,都不容易。成年人跟小孩相处,就跟三十岁的女明星扮演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一不小心不是没有青春气就是用力过猛,面部表情控制不好仿佛脸抽筋。 靳老师教数学。除了他们班,还带三班。 许多第一次看到靳老师穿着修身牛仔裤时,忍不住惊叹:“大长腿啊,脖子以下全是腿。” 陈曦听了特别崩溃。这孩子脑子里头一天到晚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形容词。 他那时候看许宁写的科幻小说还纳闷,一个从小都没走出过小镇的小男孩哪儿来的这么丰富的想象力。现在跟许多同桌久了才知道,那小孩有个脑洞堪比黑洞的姐姐啊。 这形容被郑英杰他们听到了。这帮孩子就特别好奇靳老师的腿究竟有多长。 借他们三十个狗胆也不敢去问靳老师啊。靳老师是女王气场,别看面容精致,但气场一开,妥妥的天海佑希。 这几个猥琐的家伙,运用投影原理,通过兑换自己跟靳老师的身高影子比例,算出了靳老师的上下身比例为5:8,妥妥的黄金比例分割。 靳老师知道后,居然没生气,反而夸他们懂得活学活用。 郑英杰嘿嘿干笑,感觉好心虚。 开学第一个礼拜结束后,全班选举班花。对,只有班花,没有班草。因为男生足足四十五位啊,并且每一位男生都迷之自信,认定自己具备独特的魅力。班草还用选吗?必须得是区区在下啊。 哎呀,人家本来还想低调的过完高中三年的。 为了世界和平以及班级的和谐发展,高一(1)班全体同学一致决定,只选班花,不选班草。 选举工作采取不记名投票,拒绝演讲拉票,拒绝才艺表演,拒绝打感情牌,全凭个人印象。 最后选举结果,靳老师以三十五票高居榜首。 唱票结果一出来,大家面面相觑:“哎哟喂,原来你们也这么觉得啊,我还以为就我这么想呢。咱们班,最醒目的必须是老班啊。” 被靳老师大长腿审美观带的,全班个子最高的女生许多同学居然神奇地位居第二。理由是,看来看去,全班十一位女生也就她的腿最长了。 许多囧囧有神。她比第二高的女生龚晓足足高了五厘米啊。她的腿要不是再最长的话,得五五身成什么样子了。 靳老师在这次选举后得了个绰号,班花姐,简称花姐。 三班的同学知道后可愤怒了。花姐能同时给两个班上数学课,但不能同时成为两个班的班花啊。 三班的班主任一点儿也不介意其他任课老师人气比他还高,特别乐呵地表示支持学生们将班花姐抢回来当三班的班花。 许多跟龚晓还有肖潇以及裴爽都觉得,o( ̄ヘ ̄o#),明明是三班班主任爱在心中口难开,想把班花姐变成他的夫人吧。 好狡猾,带着包子追老婆。 郑英杰等人知道后,愈发警惕。这么狡猾的花姐夫,他们才不要呢。他们花姐如此美好,一定要找个美好的花姐夫。乔老师,哼哼哼,不行! 三班的班主任乔老师上一班的物理课时,总觉得这帮孩子,尤其是男生,特别喜欢问些刁钻古怪的问题。非得为难死他不可。 最过分的是班长郑英杰。这个家伙不仅不帮忙维持稳定秩序,还爱火上浇油。非得上公开课时跟他讨论宇宙大爆炸学说问题。 没看到后面坐着的都是教育局的领导嘛? 说好的素质教育也不是这样啊!你让听不懂的领导们情何以堪?! 如此欢腾了一个礼拜后,靳老师也有所耳闻了。她特意在班会上强调,大家还是高中生,应当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当天下午,靳老师坐着个长得特别帅,很像竹野内丰的男人的哈雷摩托车走的。 那画面,美的跟经典港片一样。秋风瑟瑟秋叶黄,云淡天高无思量。 唉,太美了,都不忍心看。 乔老师失恋了。一班跟三班的男生陪着他一道失恋了。他们一起出去喝酒撸烤串。大家把一堆的烤串吃得一干二净,烤串摊子的老板一个人做不过来生意,实在来不及烤了。忍痛拉了隔壁摊子一起来分担这笔大买卖。 乔老师只准他们每人喝一口啤酒,剩下的啤酒他全一个人喝光了。 乔老师成了一班跟三班最受欢迎的男老师。其火爆程度,连长期占据受欢迎教师排行榜首位的詹姆斯都退避三舍。 郑英杰幽怨地咬牙切齿:“早知如此,不还如是乔老师呢。起码知根知底。” 许多:o__o“…你们这是当爹的看哪个企图拐带自家闺女的臭小子都不顺眼呢,还是孩子意图阻止娘亲改嫁? 一群不省心的小屁孩。 第166章 急救比赛(上) 外校的学生会选举帷幕于开学后的第三周正式拉开。 许多觉得自己置身于戏剧节当中了。 这帮孩子为了选举拉票简直不遗余力。拍出来的宣传照丝毫不逊色于杂志封面上的硬照。这座古城的标志性建筑基本上都成为了背景,那种蓬勃的朝气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简直扑面而来。 有志于加入学生会的高一学生基本上都是参选各个部门的助理。 肖潇参选的是生活部助理,她跟搭档的竞选承诺是“让每一个卫生间都配齐洗手液”。 这个真心接地气。 还有竞选信息部部长的土豪发话一旦当选,必定给学校机房换上最新配置的电脑。 江冠南听说后扼腕叹息,这等大手笔为什么不去他们师大附中。他们的电脑早该换了。 肖潇却觉得这人炫富炫的太低端了。学生会竞选,最重要的还是展示个人魅力。之前的体育部长之所以能竞选成功,人家原本就是校园风云人物啊。 外校集中了这座城市的官二代、权二代、富二代、高知二代。用钞票开路在这里是会被嘲笑的。 许多觉着吧,这大概就是越有什么越不在乎什么。 据肖潇说,暑假里头她跟搭档就开始准备了。不仅要拍宣传照,印宣传t恤。他们还去万达购物的一家小店做手绘,从一百块钱砍到五十块一件。 算下来超过预算了,还是放弃了。最终自己去文印店打了亮色的宣传口号,贴在亲友们的身上当移动广告牌。 上次肖潇去初中部找宁老师就是为了游说宁老师帮忙在衣服上贴上他们的宣传口号。当然,宁老师婉拒了。 许多想了想,给她出谋划策:“要不你去找找詹姆斯。他们外教上课的班级多,人也醒目。” 肖潇趴着吹额头上的留海:“詹姆斯是大热门。不过我们跟其他几个部门的竞选者都订好了跟他一起举办互动活动。估计能拉一些票。” 许多没放弃:“那比方说美术啊、体育啊、音乐啊这些课的老师,他们去的班也多啊。” 肖潇立刻活了过来,欢天喜地地去游说体育老师了。她舅舅的学生是校队的队医,有香火情,跟体育老师们也比较熟悉。 陈曦看到许多背上贴着的宣传彩纸忍不住笑。 许多无奈地摊手:“能怎么办,我对小美女都没有免疫力。” 学生会改选,她只有投票权。因为按照规定,参加选举的高一高二学生必须上学期德智体美劳达到一定的星级标准。 许多上学期还在港镇上初中呢,哪儿来的星级评分。 陈曦笑着摇摇头,拧开了保温盒的盖子。因为大家都欢快地利用午休时间去为自己的选举工作拉票去了。许多居然成了吃饭四人组里头的沧海遗珠,孤零零的一个人吃中午饭。 刚好隔壁桌的初中孩子不小心打翻了紫菜蛋花汤(没错,这是他们食堂的万年标配免费汤)。陈曦只好挪到她这桌搭伙吃饭了。 许多开了保温桶,将盛饭跟装菜的小盒子都拿了出来,对齐筷子,开吃。 陈曦吃饭时不爱说话,闷头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菜。突然间,他微微吸了下鼻子,抬起头,果然,对面许多的菜盒子里面有辣椒炒毛豆米干子。 陈曦看了眼自己的饭盒,只有另两样西兰花虾仁跟咸蛋黄豆腐。他心情复杂地敲了下桌子:“为什么我没有?” 许多从吃饭幸福中被强行拽了出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饭上的辣椒毛豆米炒干子,方恍然大悟。 她解释道:“噢,这个毛豆米有胀气因子,你吃了容易胀气,辣椒太刺激。你的胃会吃不消。豆腐没关系,豆子在加工过程中,胀气因子已经消失了。” 陈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吁气嗅嗅:“我有口气?” 许多忍俊不禁,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是猜的。你在咖啡店只点了红茶。在车里睡觉的时候手放在上腹部胃的位置。我观察了一个礼拜,你在食堂从来不打米饭,而是要面条。但你好像并不爱面食。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家分饼干吃时,你都是谢绝。但我看过你用开水将饼干泡软了吃。综合考虑,我猜你可能胃不大舒服。” 陈曦愣了足有三秒钟,点头表示佩服。他有点儿好奇:“是不是每个人的健康状况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许多摇头:“怎么可能,我又不会没事盯着别人瞧。” 她总不能解释她是上辈子当医生留下来的职业病吧。总是忍不住关心身边病号的身体情况。而且她怀疑陈曦的胃病跟车祸有关,应激性胃炎。然后长期养病,吃大量的西药中药,结果把胃又给吃伤了。 不问不问,坚决不问。她已经够有心理负担的了。她誓死鸵鸟到底,坚决不要知道事实真相。 许多喝了口紫菜蛋汤,刚才辣椒辣到她了。啊啊啊,吃辣真心刺激啊,容易上火。可是吃辣真心好爽啊。 陈曦一脸渴望地盯着她的菜盒子。许多毫不犹豫地将菜盒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告诫道:“别想了。你的胃不适合这么刺激的东西。” 看他一脸失落的样子,许多又忍不住宽慰:“其实真心没那么想吃的。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吃不了了,所以才会越发觉得特别好吃。” 人类的天性啊,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许多上辈子因为换工作之前一直在本省生活,总体饭菜口味偏清淡。她心心念念要吃辛辣刺激的,觉得那样比较爽。结果后来工作的城市无辣不欢,她才明白自己真心不过叶公好龙。 有一次到家乡的某单位调研,被招待吃纯正的家乡菜,她简直泪流满面啊。这才是她爱的口味好不好?!然后她就想调回家乡工作了。 为着睡觉她背井离乡。为着吃饭,她又想回归故土。 许多都想捂脸,她的人生还真够有出息的。 许多现身说法,拿自己举例子。她小时候因为鼻炎,被告诫不能吃辣。原本她对辣椒没什么感觉的,结果被叮嘱后就忍不住了。 陈曦神情莫测地看着她往嘴巴里头一口一口塞红辣椒,辣的直吸溜嘴巴。 许多后知后觉,尴尬地笑:“嘿嘿,那个,我的鼻炎早好了。” 各路神灵啊,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千万不能因为我提到了鼻炎,你们就让我的鼻炎再犯啊。 陈曦了然地笑,没戳穿她的牛皮。吃完饭以后,两人都是就着食堂的水龙头将保温桶刷洗干净。 回到教室时,许多才想起来自己究竟要跟陈曦说什么。她递给陈曦一个小药瓶。 陈曦接过来拧开盖子,里面是一个个尾指指甲大小的褐色丸子,看的出来是手工制品,因为形状大小略有差异,并且表面不甚光滑。 许多解释道:“这是按照南怀瑾先生的肚脐方做的,原料是桂圆肉、花椒跟艾绒。晚上睡觉前拿一丸放在肚脐眼上,盖一块医用胶布。早上起床时撕掉就行。对胃肠不适有缓解作用。” 陈曦的心情真的有点儿复杂了,他试探地问:“你做给我用的?” 许多很想嘿嘿。这个方子她当年用了是为了治疗痛经的。既然南怀瑾先生说功效等同于温灸,干嘛不试试呢。结果效果相当惊艳,加一点白酒的话更显著。 许多自从军训时喝冰绿豆汤例假痛过一回以后就心生警惕了。这次估摸着快到时候了,赶紧制作了肚脐方。 只是六七颗花椒,一颗桂圆肉,一点点艾绒放在一起捣烂;量太少的话不好做。做多了放的时间长又怕失效。 于是许多就想到陈曦。老实说,肚脐方对胃肠病到底疗效如何,她没有给人试用过。这不是一个现成的临床观察病例嚒。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没什么坏处。 她顾左右而言他:“嗯,用完了你提前说一声。反正我到时候总要做的。” 陈曦点点头,谢过她,收下了小药瓶。 美术课照旧去美术教室上。高中的美术课已经没有绘画教授了,而是美术欣赏。 许多每次去美术教室都会跟龚晓的同桌郑英杰同学换位子。无他,龚晓同学美术知识丰富的让许多恨不得随身带支录音笔。 看美术史什么的,太辛苦了。有这么个移动美术史在身边补充解释老师的上课内容,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郑英杰反正对美术课兴趣不大。在收下了许多一袋子拇指饼干的贿赂后,欣然同意换位子了。 美术老师在台上带着大家欣赏法国画家安格尔的代表作《大宫女》。 龚晓补充背景知识,这位宫女是奥斯曼帝国的宫廷女子。安格尔创作时正值法国对奥斯曼的战争失利。 许多津津有味地听着龚晓说欧洲史。 她前世的确喜欢历史,但是高一之后分班了啊。高中历史她只学了《中国近现代史》,《世界史》都没学。后来自己看书也是一爪半鳞,哪里比得上龚晓系统地讲解。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大宫女》,哎呀,这画面真柔和,看着真……不对啊。这人身体比例不正常。 第167章 急救比赛(下) 许多认真且严肃地盯着那宫女的裸背看。甭跟她说这女主人公腰长,这不是腰长,是畸形吧。 她举起手指出这处:“老师,这不是写实作品,是抽象派吧。这位大宫女的腰椎骨有几块啊?把尾椎全算上也接不起来这么长啊。” 美术老师笑了,就着许多的话往下说。安格尔的绘画作品一大特点就是人体局部的夸张变形。比如说,他人为地拉长了笔下女子的腰,就是为了体现女子的柔美。 许多跟龚晓嘀咕了一句:“这是美女蛇吧,绝对腰长。” 真心爱想当然啊。直男的审美观,追求极致的丰乳蜂腰纤背,也不想想,那么小的身板撑得住那样的波涛汹涌嚒。必须得背疼啊!纯天然,谁家纯天然能进化成那样。 还有身高体重数据,一米七的大长腿,d罩杯,体重不足九十斤。谁家的孩子真能长成那样,她的肉必须是空气,不占分量。不然单纯的骨头、血液、内脏都不止这点儿重量。 龚晓跟她一起吐槽,就是就是就是。那个女明星,谁谁谁,体重数据才八十五斤。那么高的个子,真八十五斤必须得是骷髅吧。郑秀文瘦成一个平面了,体重也过了百啊。 郑英杰跟陈曦就坐在她俩后面,这两姑娘又没把声音压低到什么份上,话音清清楚楚传到了后面男生的耳朵里。 郑英杰急了,龚晓吐槽的女明星是他梦中情人啊。他必须要为偶像正名。 龚晓嗤之以鼻,懒得搭理他。 许多直接一脸甜蜜的笑:“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千万不要高估直男在这方面的智商。没看见虏获你们男神的全是网红脸。 下课以后,郑英杰喊住了许多:“哎,许多。” 许多都想扶额了。班长,不至于吧,你非得跟我争你的梦中情人是不是真的只有八十五斤,还是一米七的童颜美女? 结果人家班长比许多正经多了。他只是通知许多学校要举行急救知识比赛,他觉得许多应该报名参加。 许多看看时间,一个礼拜后。她问了几个诸如比赛内容之类的问题就点头应下了。 郑英杰一本正经地看着陈曦:“哎,你也来啊。你同桌都上了。你不上的话,到时候抬人抬不动啊。” 许多好想暴走踹死郑英杰。 他们班女生少,大部分妹子都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女子,想象不能的话回顾一下奶茶妹妹啊,陈都灵啊,就是那一挂的类型。小小的,瘦瘦的,白白净净的。 许多在里头就是只鸵鸟。 陈曦拍了下郑英杰的肩膀:“胡说八道。许多瘦的很。” 许多直接朝天花板翻白眼。知道什么是健康嚒。你们这群审美观扭曲的家伙。 因为下午放学后,大家各自都有社团活动。郑英杰决定还是吃过午饭就召集人马练习。所谓急救知识比赛,分为笔试跟实操两部分。 许多扫了眼赛程资料,真心觉得没压力。她大约做了足足三年的急救知识培训工作,这种难度系数对她而言,soeasy。无论止血、包扎、搬运还是心肺复苏术,她都非常熟悉。 郑英杰开心的不行:“定海神针啊。许多,只要有你在,咱们班必须得赢。” 许多也没谦虚。这是她的专业,倘若这方面她都没办法在一群高中生面前自信的话。她上辈子真心纯粹白活了。 陈曦看她指导其他几位男生如何做脊柱损伤患者的搬运,忍不住微笑。这么熟练,她姐的专业书她不会比她姐还熟悉吧。 “许多,你打算以后往医学方向发展嚒?” 许多正在纠正郑英杰的手法,闻言头都没抬,立刻否认:“不要,我就是学着玩,自己跟家人用得上就行。” 几个人练习了一会儿,定下来,不怕,他们有许多。脊柱损伤患者的搬运需要分工合作,到时候许多当老大,指挥他们行动就行。 等真正到了比赛那一天,他们彻底傻眼了。 一开始的知识问答是抢答模式。五个人的代表队,有手快的陈曦按抢答器,急救百事通的许多负责回答问题。郑英杰等人表示,蹭第一名好羞耻。 顺利暂时大比分领先后,高一一班很快笑不起来了。因为跟往年不一样,他们今年要抓阄决定顺序。抓阄时,得分从低到高排,轮到许多他们班时,阄用完了。 因为前面一个班抓阄时,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抓阄的同学手一甩,全抓出来了。阄又做的小,集体飞进了旁边老师的大茶杯里头。 呵呵,负责看他们抓阄的体育老师只好让他们再来一次。 等到许多等人时,阄就用完了。 体育老师“呃”了声,仔细打量他们,顿悟一般指着许多说:“你来当模特。”然后其他四个男生他随手指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完了体育老师还冲他们眨眨眼,一脸你懂的:“下不为例啊。”四个男生一个女生,肯定是女生当模特儿嚒。体重轻,搬起来也轻松啊。 许多好想哭。为啥啊?来来来,复习一下何为脊柱损伤患者的搬运。 用硬担架,四个人同时同侧搬运,分别固定头颈部、胸背部、臀部、膝踝部并保持脊柱水平,颈部不能前屈、后伸、扭曲。 注意到高能事项没有。老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妹子的感受啊。她她她,好歹现在也是个十五岁的青春少女啊,真心会羞愤的好不好。 许多面无表情地平躺在草席上。为啥不是垫子,注意,硬担架。都脊柱损伤了,还怎么可以睡软床。 陈曦给她做搬运前的生命体征评估,轻声道:“放松点儿,我们会轻手轻脚的。” 这不是轻不轻的问题好不好!许多好想抓狂暴走啊! 郑英杰满头是汗地将她的胳膊抬过头顶平放,搬过上半身面对自己,检查患者背部有无明显伤口。许多简直想闭眼装死,被翻过左半身再翻右半身。 检查完毕之后,最崩溃的一幕来了。四位男生要从她的背面将两只手全部插过去,而后集体用力将她抬起来。 头颈、背部、腿脚都没啥了不起,重点是臀部啊。她真的好想哭。该死的体育老师,她才是五个人之中的老大好不好。 陈曦因为个子最高看上去力气最大,所以体育老师善解人意地让他当老三了。 许多干脆闭上了眼睛。 陈曦也尴尬。这个,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体育老师还真是四肢发达。要是队医安排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 八只手从她的背面穿过。许多已经放弃感知了。她唯一庆幸的是她这个月的例假已经过去了。否则搞不好会尴尬到简直没办法再面对面。 四位男生顺顺当当地将她搬运到了指定地点。 作为模特,许多被选中回答问题。 完了郑英杰还挺乐呵:“哎哟喂,幸亏许多你是模特,否则我们还回答没这么到位。” 许多阴测测地扫了他一眼。难怪竞选外联部部长失败了,这没眼力劲儿的势头,选的上才怪! 后面心肺复苏术的时候,许多就报复他了。本来是抽到她负责人工呼吸,另一位男生雷杰做胸外按压。许多自作主张调换了,监考老师没发现。 郑英杰被压得死去活来。真心很难受的啊,想象一下别人捏着你的心脏的感觉。 完了他还不能抱怨。因为担任评委的校医重点表扬了许多,夸她动作标准到位。 本来心肺复苏术都是比赛的最后一个项目了。结果主持比赛的副校长突发奇想,这是二对一的心肺复苏啊。要是当时只有一个施救者呢?要灵活机动。 于是他们又增加了单人对单人的心肺复苏术,即施救者要负责人工呼吸跟胸外按压两部分。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抓阄时,许多好死不死又成了模特。她的施救者是陈曦。 郑英杰笑得诡诈:“许多啊,完了一定要请陈曦吃饭啊。你的大天使大救星啊。” 许多已经非常想哭了。 陈曦安慰她:“我会轻轻按压的。” no!这不是重点。胸外按压的按压点在哪儿?胸骨中下三分之一正中线上或者剑突上两横指。但是临床实操考试时,有个更加快捷的寻找方法,两乳头连线中点。 现在明白为啥模特一般不找女生了吧。真心容易好尴尬。 从观察胸廓起伏情况判断患者有无自主呼吸起,许多就试图装死。先前触摸她脖子颈动脉看有无搏动时,她已经耳朵都红透了。 许多一点儿也不想这么小家子气的。可陈曦是她同桌啊,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尴尬才有鬼呢。 人工呼吸没啥香艳的。即使是对着模拟人,嘴巴上也是盖块纱布再吹气。这种程度对许多而言,根本小儿科,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胸外按压时,陈曦的确竭力将手指头高高翘起,尽可能避免碰到她的胸部。但是胸外按压三十次,人工呼吸两次,如此循环五趟才算一个cpr周期。怎么可能完全碰不到。 许多只觉得胸上一沉,然后她囧囧有神地自我安慰,呵呵,这辈子发育良好啊。都躺在地上了,居然还不是一马平川。难不成这回真不止b罩杯了? 第168章 不尴尬 等到全部比赛结束,陈曦的耳朵红的比她还厉害。许多都有种她调戏了纯情少男的错觉。╮(╯_╰)╭她才是那个被调戏的好不好。 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人一个急救箱。许多因为回答问题全面到位,还被额外奖励了一个听诊器。 他们跟颁奖的副校长合完影,一人拎着个急救箱回去了。 到了班上,各人收拾好书包走人了。急救比赛是利用下午两节活动课进行的。这会儿也到了放学的点儿。 陈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难得不敢看她的脸,低着头,对着课桌肚的方向道歉:“对不起,我唐突了。” 许多努力做出大度释然模样,一本正经:“这没什么。急救的时候,哪里会考虑这么多问题。”这有啥啊!她在泌尿外科轮转时,还给割了睾丸的患者换药呢。姐见多识广,姐毫无心理压力。 陈曦诧异地扫了她一眼。要不是她的耳朵到现在还红的滴血,他还真要以为这姑娘压根没当回事呢。 许多被他盯着,越发心慌,直接低头收拾书包,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她现在必须得去自由搏击教室好好发泄一通,否则她想揍人! 陈曦闷声笑了起来。许多气愤地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气场全开地杀向了体育馆。 许多今天得到了教练的表扬。理由是非常有气势,够凶狠。自由搏击重点还是搏击,没有一点点斗志的话还叫什么搏击。 冲完澡出来,肖潇搞突袭,隔着薄t恤摸了把许多的胸,坏笑道:“好软啊,手感真好。” 就知道这个猥琐的女人会关注到这点。许多微笑,迅速出手,肯定道:“你的手感更好。” 肖潇尖叫着跳开,哈哈大笑。 许多翻白眼,不想再理睬这个疯丫头。 许宁完全没get到他二姐的尴尬。他激动坏了。他姐好厉害,所有的题目抢到了都能准确回答出来。跟他一起看比赛的同学都佩服的不得了。 听弟弟跟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许多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是啊,不自在什么,姐牛掰着呢。 上公交车又跟陈曦前后脚。刚刚号称牛掰不会不自在的许多,耳朵一下子又红了。真是的,她明明挺自然的,全怪耳朵不争气。 陈曦原本已经坦然了。这会儿看她耳朵红成这样也脸上发烫起来。他不自在地撇过头,坐到了许宁的身边,竭力不去看许多。 可是目光落到自己的左手上时,他脸上烧的厉害。正是这只手碰到了许多的胸部。换右手看,又想起来是这只手托着她的臀部。 完全没办法再直视双手了。 车子快要到他下车的站时,许多突然主动跟他说话了:“保温桶,中午你没把袋子给我。” 陈曦连忙慌慌张张地将装保温桶的袋子塞给许多,匆匆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逃一般冲下了公交车。 许多心满意足了。╭(╯^╰)╮光她一个人尴尬才不行呢。她要让陈曦更尴尬。这样两相一对比,她就不尴尬了。 第二天许多带了泡菜给陈曦,保温桶里就挟了一小筷子。 她是故意的。她姐泡出来的泡菜,好吃到没朋友。她跟许宁吃早餐,能就着一碟子泡菜干掉两大碗稀饭。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多偷偷观察陈曦。见他果然将那一小筷子泡菜挟进嘴里,眼睛顿时一亮。 o( ̄ヘ ̄o#)酸酸脆脆的泡菜,带着生姜的辣味,吃到嘴里咀嚼,舌尖能够感受到淡淡的回甘。 好吃吧,满足吧,没有了! 一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一旦吃到了第一口食物后就会对食物的渴望度暴增。 许多故意一口一筷子泡菜。这东西不需要保温,她今天特意带了一小饭盒泡菜。 龚晓、肖潇还有裴爽都被吸引了,一人挟了一筷子。而后味蕾被征服了。三位妹子各种花式赞美,纷纷表示,许多姐姐做的泡菜,比市场上卖的好吃多了。 许多可大方了,直接将一整盒的泡菜给大家分享。反正这是额外加餐的,她饭菜也没少带。 陈曦心情复杂地看着吃的心满意足的许多。这姑娘是故意馋他呢,还是单纯担心他的胃,只敢给他尝尝味道。 他食而无味地吃完了剩下的饭菜。唉,清淡归清淡,好歹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许多抄着字帖上的《孔雀东南飞》,背书练字两不误。 陈曦放了支钢笔在许多的桌上,面带微笑:“送你支笔,好好练字。我看你现在的字比之前有进步。” 许多看了眼钢笔,好奇地拿起来打量,这是支老式钢笔,笔顶有个类似雪花的标志,六瓣。她想应该不是派克笔,至于是啥牌子。不认识,反正是笔,没的差。 ╮(╯▽╰)╭这大概是另一种形式上隐晦地道歉。要是不收下的话,估计他会更尴尬。 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姐姐还是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 许多点头道谢,将钢笔收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试试啊!这笔要吸墨水的。自打她用黑色签字笔以后,根本就没用过墨水了好不好。 十月份中旬,外校传统的义卖节开始了。 讲真,大家好歹是在读中学啊,为啥这画风如此怪异。 没有晚自习,没有周末补课,每天作业撑死写到十点钟,乌龟爬的速度也写完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高中生活啊。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居然还有那么多课外生活。艺术节、外语节、体育节、学工、学农、秋游、春游一个不落。 大学就读医学院延续后高中时代生活的许多,真心长见识了。 她玩的很开心啊。开学一个多月,她学会了打桥牌,被龚晓手把手教会了如何算牌。 可怜她上辈子从刚工作一晚上突击学会了打“掼蛋”后,过了六七年都不会算牌。每次三缺一被迫上时,她的对家都非常想揍她。这牌打的天马行空,完全没有章法可言。 最要命的是,许多一点儿获胜欲望都没有。被剃光头了,她居然也能够挺乐呵。无论输牌还是赢牌,她都一派云淡风轻,笑容可掬。非常有宠辱不惊的范儿。 龚晓暴走,拉着陈曦一起上阵,教她如何算牌。讲真,一开始许多挺烦的。不就是打牌玩儿嚒,重点是放松,放松。为什么非要赢牌?反正纯娱乐活动,不带彩。 龚晓扶额:“姐姐,你这样打牌,我们没办法继续打下去啊。” 许多继续凭感觉出牌,还挺欢快:“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我这样儿的。” 她欢快了,大家欢快不起来了。这就是典型的不按常理出牌啊。让他们赢牌都赢得憋屈的慌。 许多被龚晓武力镇压了。甜软萌妹子的杀伤力威震海内外猛四方。许多捏着鼻子乖乖学算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算牌真心非常好玩啊。 上辈子许多是个常常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头的人。她爱发呆,发呆的时候常常会考虑某个数到底是合数还是质数。别问她没事琢磨这个干什么。她数学成绩普通的很,可她就莫名其妙地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 许多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头迅速爱上了打桥牌。属于水平奇差,瘾头奇大的那种。 龚晓跟肖潇还有裴爽到后来看到她双眼冒光盯着她们就退避三舍。 堕落是没下限的。除了打桥牌以外,许多还学会了玩游戏。 计算机课上,班长郑英杰带领全班同学组队,跟二班比赛打传奇。他们的计算机老师居然特别乐呵地在边上看,还给他们当军师,出谋划策。 许多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发现另一间机房,给二班上课的计算机老师干脆自己上阵了。 她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以前读高中时,学校为了抓学生玩游戏,一堆老师到县城各大网吧蹲守啊。逮了一群倒霉孩子,个个在大会上,站在国旗下,对着全校师生念检讨。其中被重点点名批评的是位以全校第二名成绩进入县中的男生。 许多记得当时那男生被教导主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各种痛心疾首地批评教育。 后来许多对那男生的最后印象是,他高三上学期被记留校察看处分了。原因好像是与社会青年一起勒索本校学生。但就许多听其他同学说,那人从不勒索本校学生的,理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具体怎么回事,许多不知道,也没有关注下去。 结果现在呢,老师带着他们打游戏。 这让专业拯救网瘾少年一百年的陶教授情何以堪。 许多在《传奇》里头扮演的角色是法师,因为据说法师最好挣钱。财迷的本性啥时候都暴露无遗。可惜她水平非常菜,要不是陈曦跟龚晓一直给她施以援手,她一早就挂了。 龚晓安慰她:“没关系,多练练就熟了。” 许多:o__o我爹妈要知道你拉着我玩游戏,肯定会不让你进我们家门的。 第169章 义卖节(上) 计算机课结束了。大家只好暂停,相约下次来战。 龚晓问许多:“义卖节你准备跟谁组队啊?打算卖什么?” 龚晓花了半个月制作了一批手绘t恤,计划到时候摆摊子卖。 许多想了想:“我卖吃的吧。”肯定受欢迎,看看食堂的伙食水平都那样了,大家还不是前仆后继。 龚晓也有兴趣,表示她的货物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摊子一摆就行。之前食物准备阶段,她可以参与。 等到了义卖节开始那天,许多有种港镇会场的既视感。之前肖潇问她何为“上会场”时,许多一直找不到形象的词语去描绘。 现在,许多指了指已经沦为跳蚤市场的校园,肯定地对龚晓、肖潇还有裴爽道:“这就是会场完美重现啊。” 初中部跟高中部每个班都分到了摊位,以班级为单位划分出一块区域。学生们再自行布置自己的义卖摊位。 许多他们班还采取民主投票方式确定了宣传海报主题,然后为了省钱,海报是龚晓跟郑英杰共同制作的。郑英杰从小练书法,得过全国比赛的金奖。 许多看他们班气势磅礴的水墨画,真心觉得大气。 不过陈曦说他们这么弄有点儿吃亏,因为颜色过于素淡,不够醒目。 四个人先帮龚晓将衣服一件件的挂起来,好让大家一眼就能看到漂亮的手绘t恤。嗯嗯,海报不够衣服凑。衣服好看啊。 龚晓无论是色彩搭配还是绘画技巧皆堪称一流。那些手绘t恤许多见了都心动。她跟龚晓商量好了,到时候她用一盒寿司跟一杯奶茶换她那件画着大朵鸢尾花的t恤衫。 许多喜欢舒婷的诗,读完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后。她就对鸢尾花产生好感了。当然,那时候她压根不知道鸢尾花长什么样子,纯粹是喜欢名字。 因为熟食制作起来需要的工具多,并且现在到底入了秋,下午两节课过后还是有些凉意的。许多不得不放弃了原本计划的汤包。 她还特意在家里试验了好几回,许婧跟许宁都不稀罕吃了。 剩下的她一股脑儿全带到学校,午饭时跟朋友们一道分享了。大家好捧场,纷纷赞美,表示她可以出去摆摊子了。以后她们早饭肯定光顾。 许多心道,好主意啊。她大学时代宿舍楼下有位卖鸡蛋饼的阿姨,就凭着卖早饭,挣下了两套房。大门口那位卖卤菜的大叔,也妥妥完成了帮儿子娶老婆买房子的大业。 o( ̄ヘ ̄o#)劳动人民最光荣,过得最惨的是白领好不好。 义卖节当天,许多主打产品是寿司。制作简单,看上去还漂亮。 奶茶更简单了。糯米粉做成的珍珠丸子,加上奶茶包直接冲泡。的确没啥营养,可盖不住人家味道香啊! 许多秉着薄利多销原则,五块钱一杯,十块钱三杯。居然没多久就卖出了十几杯。 销售之火爆,让蹲在一边卖初中时代学习笔记的郑英杰十分之五味杂陈。 这群没眼光的小孩,全都一个劲儿盯着吃的了。不知道知识才是精神的食粮嚒。 许多发现普遍卖书卖资料的摊子生意都一般。她都把所有的奶茶卖光了,寿司也只剩下两盒时,郑英杰的生意居然还没开张。 为了招揽生意,他还抱了把吉他在边上唱《那些花儿》。不得不说,班长的装逼功力十足。吉他弹得像模像样,歌也唱得相当不错,很有点儿朴树原音重现的味道。 渐渐的,不少初中部的小姑娘被郑英杰的吉他声吸引过来了。这会儿抱把吉他在校园里装13还是有市场的。 小少女们全都梦幻星星眼静静如花骨朵在秋日午后暖阳中静静绽放。 郑英杰闭着眼睛,唱得一脸陶醉。等到一曲终了,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然后,他因为戴着嫌憋闷随手搁在地上的帽子里头多了好些硬币。 小姑娘们给完钱,全都心满意足地走了。谁也没对他摆在边上的学习资料感兴趣。 郑英杰目瞪口呆地看着学妹们慷慨解囊。喂,什么意思啊,他真不是卖唱啊。小学妹们,看重点,看重点。不要买椟还珠。 龚晓笑得不行。郑英杰从初一起卖学习资料卖到现在,年年挖空心思搞促销,最后依然乏人问津。 郑英杰能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进入理科实验班,并且当班长到现在也没被轰下台。绝对是个有毅力、百折不挠的人。 他脱掉校服外套,露出穿着紧身t恤的身材,就着小音箱里放着的劲爆舞曲开始模仿迈克尔·杰克逊。 郑英杰这一豁出去,吸引了好多人围观。 许多没啥艺术细胞,评价不了好与不好,但她觉得挺好看的。 不少人跟着舞曲摇摆身体,随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声哼哼。 郑英杰一见人多了,愈发亢奋,月球步走的蛇行逶迤。大家集体打着拍子为他叫好。 许宁跟着班上同学一道过来看热闹,见了郑英杰的表演,不断鼓掌叫好。 等到郑英杰满头大汗地跳完一支舞,总算迎来了开门第一笔生意。许宁跑到他面前打听资料怎么卖。 郑英杰先是亢奋,然后认出许宁,又哭丧着脸。语重心长地叹气:“学弟啊。学长只卖资料给真心想买的人。你要是不想要的话。不用看你姐的面子的。” 许宁已经蹲在摊子前一本一本的看资料了,闻言头也不抬:“关我姐什么事?我是自己看着好才买的。” 郑英杰大喜,直接半卖半送,论斤称。一斤一块钱。 许多见了好生同情,这快赶上卖废纸了吧。她不好意思让自家弟弟占便宜,让弟弟将最后一盒寿司送过去。另一盒她已经拿了跟龚晓换t恤了。还搭了一盒子纸杯蛋糕跟最后两杯奶茶。 郑英杰连麦代送的将一纸盒子的学习资料全都塞给了许宁,心满意足的坐在清空的摊位前吃寿司。 陈曦正好转过来,郑英杰难得大方要跟他分享寿司。 他正要接过来吃,被许多看见了,立刻制止。 病人的依从性啊,真心弱。寿司米饭那么硬,又是冷的,哪里是胃病患者应该吃的呢。 陈曦眼巴巴地看着寿司,表情相当惋惜。 许多扶额。她想起以前在内分泌科实习时,有个患1型糖尿病的少年。每到下午必然血糖飙升。主任给他调整了好几次方案都不好。 少年小小的,乖乖的。主任每次问他是不是除了三餐以外还吃了什么东西。他都是坚定地摇头,没有偷吃。 主任心想这不对劲啊。没理由下午那个点儿血糖开始飙升。 于是主任就偷偷地盯着小病人。后来发现他是趁着下午糖尿病人集体跳健身操的时候偷溜到医院大门口,买个烤红薯吃。 主任说,当时看那孩子捧着红薯欣喜若狂的样子,她都不忍心说孩子了。 后来主任跟小病人开诚布公地谈,允许他每天吃半个烤红薯。又针对性的给他调整了治疗方案。 许多觉得自己好残忍啊。怎么能够剥夺人类对于美食的渴求呢。 好在她还准备了一锅米饭,原先是准备接着做寿司用的。后来发现拿错米了,早上走的时候拿的是普通做饭的米。等到煮好了才发现不对。 许多叹了口气,直接抓了米饭做饭团。这回她不能等米饭晾凉了,只能趁热进行。她在里面加了少量的肉松跟寿司醋,又剪了海苔片当装饰,做成米老鼠模样。 “吃吧,跟寿司原料差不多。”许多安抚心情低落的陈曦。 陈曦笑了下,接过饭团慢慢吃起来。 结果不知道是陈曦个子高,当了活广告还是下午三四点钟本来就是学生最容易肚子饿的时候。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来了好几个人询问寿司饭团。 商机啊! 许多立刻决定开始做饭团。这个比寿司更简单。无所事事的郑英杰跟陈曦也被分派了任务。 郑英杰负责收钱。陈曦负责剪海苔片装饰饭团。除了米老鼠外,他还富有创造力地做出了熊猫饭团,真是胖达滚滚萌萌哒。 学生中必须是吃的最具有消费市场啊。许多家最大的电饭锅,预备着家里招待客人时才拿出来使用的那只大锅,整整一锅饭,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 之所以销售如此火爆,还要归功于许多带来准备给龚晓的泡菜。上次龚晓吃过以后各种惊艳各种幻想配粥吃。(许多作为资深吃货诱惑的。) 龚晓吃饭团时,就挟了一筷子配着吃。结果有小学妹见到了也想要。挣钱心切的四个人一致决定,先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再说。 到最后,赠送的泡菜比饭团还受欢迎。有顾客群体咨询:“不买饭团,单卖泡菜怎么算。” 许多坚定地拒绝了,理由是:“泡菜卖给了你们,后面的顾客怎么办?” 后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泡菜坛子,许多幽幽地想,难道这是另一个“老干妈”重现?添头比正主更受欢迎。求饭团兄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170章 义卖(下) 他们收摊的时候,义卖节已经接近尾声。 郑英杰数着卖饭团收到的五百多块钱,目瞪口呆,毅然决然道:“我明天就上校门口摆摊卖饭团去,你们别拦着我。” 龚晓幽幽叹气:“我们绝对不会拦着你。反正生活老师会直接拖着扫帚追杀你。” 许多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到各个摊位上去逛逛。那些乏人问津的学习资料正是她想要海淘的宝贝啊。她跟大部分更愿意要一手资料的同学不一样,能以便宜的价格买到合适的二手资料,她高兴的很。 知识无论经过几道手,都是知识。 就跟龚晓说的一样。大部分卖学习资料的摊子到最后都会打折清仓销售。她原先以为郑英杰论斤称着卖是异类,没想到好多人都这样。 同样销售不佳的还有各种笔记本跟作业本。有个初一学生摆的摊子,各种好看的笔记本、作业本啊。最后干脆一股脑儿,以五十块钱包圆卖给许多了。 许多觉得自己这是在占小孩子的便宜。结果龚晓告诉她,每年都会有这种情况。事先市场调查不到位,商品滞销。最后大家不愿意再将辛辛苦苦拖到学校的东西再带回去,基本上都半卖半送了。 有时候,低年级的老师为了鼓励学生,也会自掏腰包包圆卖不出去的货物的。 许多真心在义卖节上体会了一把何为土豪买买买。真心太便宜了。好多定价好几十块钱的书啊资料啊,直接论斤称。 她总共花了不到三百块钱,卖了十几本原文书,七八套托福资料。有个已经定好下个月出国的学姐还把一大盒子的竞赛资料直接以五块钱的价格送给了许多。 许多只能用“送”这个词来描述了。这么多资料当废纸卖的话差不多也五块钱了。 许宁也差不多,这么多学习资料跟书,平常在图书馆借的话还要到期就得续借。不买下来实在对不起自己。 姐弟俩买嗨了的结果就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运回家了。 许多跟弟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想办法送到教室里放着。等明天她带个行李箱过来,再拖回家去。 原谅许多的抠唆劲儿。从学校到她家要十多里路呢,打的的话起码得好几十块钱。她还是习惯刷学生卡坐公交车。 两人将一大堆书跟资料打包好,准备一趟趟地往教室搬。 陈曦背着书包走过来,听说姐弟俩的打算后,笑了下:“别这么麻烦了。刚好今天我爸把车开到我们学校附近了。中午他喝了酒打车走的,我正要去把车子开回家。反正没几步路,顺便把你俩捎上吧。” 许多兴高采烈地唱:“你是人民的大救星。嘿,巴扎黑。” 陈曦忍俊不禁:“行了行了,这唱成什么样儿了。” 龚晓跟郑英杰帮着姐弟俩把打包好的资料用自行车驮到学校的林荫道上。陈曦车子开过来以后,再全部塞进后备箱里。 因为方向不同,几人在林荫道就分了手,各自回家。唉,挣钱不容易啊,个个都是腰酸腿疼。 到了许家的楼下,陈曦停好车,帮忙将东西一趟趟全部运到家里客厅。 许婧今天去医院见习了,这时候还没回家。许多招呼陈曦坐下喝水休息。 之前买的时候太亢奋了,有种双11冲动消费的意思在里头。这会儿姐弟俩才有心思坐下来好好琢磨究竟买了些什么。 陈曦在边上看着,不时指着某本书表示不错,要仔细看。又指着另外一些资料表示,翻翻就行,不必深读。 许多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亿点伤害。不承认差距是不现实的,人家对这些分明如数家珍。 眼看着要快六点钟了。许多起身去厨房做晚饭,舀米的时候,她客气客气地问陈曦要不要顺便吃个晚饭再走。 结果人家一点儿也没跟她客气,直接爽快地应下了。 许多好忧桑,她真的只是说客气话而已。她捏着鼻子,又加了一碗米。 淘米的时候,她还在琢磨,是不是加多了啊。陈曦的饭量恐怕没这么大。 不管了,要真多了的话,明天给许宁做虾仁炒饭。原谅她吧,到现在为止,唯一能够让她能够接受从生食到竖式变化过程的荤菜就是虾仁了。 可等到许婧回家的时候,许多又不得不庆幸,幸亏她多煮了饭。为啥?因为她后面跟着个小尾巴江冠南啊。 江冠南同学不是无的放矢蹭饭的。他有功,他见义勇为了。 本市的治安一直不错,鲜少有暴力犯罪事件。但扒手不少,其中尤以某个地区出来的团伙最为猖狂。猖狂到被事主发现了都能当着事主的面继续从对方口袋里掏钱包。 许婧等公交车的时候,有个扒手盯上她了,正准备划她的包。江冠南刚好打完篮球要回家,恰好在同一站等车。见了直接将扒手推开了。 许婧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被扒手凶狠的目光给吓到了。江冠南毫不气弱地瞪回头,护在了许婧身前。敢恐吓他家的美女小姐姐! 双方对峙了片刻,公交车来了。许婧赶紧上车,江冠南不放心她,怕她会被人盯上报复,一路护送她回家了。 别问为啥小偷都这么猖狂。为什么不报警抓他们? 许多大学时遭遇过类似事件,报警以后,接警的警察直言不讳,他们也没办法。政策摆在那儿,要从大局出发。 许多在医院工作时,有两位功能科的同事去市中心逛街。小偷拽其中一人的包时,被另一位同事发现并喝止了。可怜这两位同事在街上转了好久,生怕被尾随至宿舍报复。 许婧到了家都还惊魂未定。 这种事也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问题。 上次在芝加哥大学留学的学长跟他们线上交流时还说他在芝加哥从来不敢晚上出门。 即使白天出门,他身上也要揣几张二十刀的现金。因为抢劫光明正大。为啥是二十刀的面值,因为这是购买最小份毒品的最小金额。至于多放几张则是因为你被抢第一次不意味着后面就没有新人抢你了啊。 既然个人无法解决,只好再小心一点了。 江冠南人都坐下了,岂有饿着肚子出门的道理。 许婧等公交车之前去医院旁边的大型超市买了片好的鱼片,刚好跟着酸泡菜一起,做了道酸菜鱼。为了提香,她还特地在里面撒了炒熟的芝麻。 这样四菜一汤,基本上也够五个人吃了。 一张方桌摆在客厅中央,许婧跟许多坐一边,三个男孩子各自占据一方。 有江冠南在,饭桌上永远不可能静悄悄。 他跟许宁讨论许宁新淘到的书,对其中一本垂涎不已,表示吃完饭以后一定要拜读。他夸许婧酸菜鱼做的好,比他在任何一家饭店吃到的都要美味。 许多在边上听着囧囧有神,心道这位江同学还真就跟她妈说的那样,叫做“饭都塞不住嘴”。 相形之下,陈曦沉默的很,一直试图趁许多不注意偷偷找酸菜鱼里头的泡椒。刚刚好容易才发现一个,许多毫不犹豫地咳嗽了一声。 陈曦只好默默地将筷子上挟着的泡椒放进了装鱼刺的小纸盒里。 许婧还庆幸:“幸亏你没不小心吃到。这个泡椒可辣了。上次多多不小心咬到,喝了三大杯的水。” 陈曦总觉得许多绝对不是不小心咬到,而是单纯想吃。 好在酸菜鱼本身就带着辣味,虽然被许多时不时扫一眼过来没好意思多吃,也算是满足了他吃辣的瘾头。 江冠南最夸张,他连酸菜鱼剩下来的汤都包圆了,直接舀了拌饭吃。 许多低估了两个十几岁少年郎的饭量。连预留明天早上烧烫饭的米饭,他俩也给吃干净了。 许多都担心陈曦一下子吃多了胃会吃不消。去厨房盛饭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你放心,我肯定没吃撑。” 江冠南一边吃还一边哭诉,他妈天天虐待他,根本不肯做好吃的给他吃。还嘲笑他说他肚子都有圈圈圈了,完全可以省下晚饭来。过午不食,方是养生之道。 许多心道,一点用都没有。她有三年的时间基本上不吃晚饭,纯不吃,连零食都不吃的那种。一斤都没瘦。 许婧觉得搞笑,江冠南一个男孩子,长点肉又怎么了。又不是她们女生,想要苗条。 吃过晚饭后,因为太晚了,许多不让她姐收拾完再走。 四个人一起送许婧回学校。完了以后,陈曦跟江冠南再把许家姐弟俩送回家。 江冠南搭陈曦的顺风车回去。 许多将碗筷收拾干净后,将第二天早上煮粥的米事先泡好,然后去卫生间冲了把澡。今天折腾了一下午,必须得好好洗洗。 等回到房间已经快八点钟了。许多按照自己计划表里头的安排,开始按部就班地复习。 学生的最主要工作永远都是学习。她可不想期中考试成绩单好难看。 比起她那些出身好,天赋高的同学,她所要做的是,更加努力。 成绩才是她外国语学校行走的保证。 第171章 捐赠(上) 高一(1)班义卖活动大获全胜,总共挣了两千块钱。 其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收入源自于许多卖的吃食。剩下的有三百多块钱是龚晓手绘t恤的收益。 陈曦用子弹头做了个项链,被靳老师的男朋友买去送给靳老师了。 大家都说乔老师看上去好落寞啊。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物理课,所有人都特别乖。 乔老师以为自己终于凭借人格魅力打动这帮眼高于顶的孩子了。哪知道他是依靠“失恋悲伤男”的人设获得了大家满满的同情。 唉,还是让美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这些义卖活动得到的收益由各班统一集中到校方。学生会负责组织捐献出去,所有支出账目要面向全校师生公布。 跟许多想象的不一样,学生会并非找一家慈善机构比如红十字会(这个必须要坚决反对。一想到以前上学时每年都要有大概二十块钱学杂费被强行捐献给了贫穷的小玛莎,许多就心口痛。)直接捐钱,然后公开捐献的收据就行。 学生会每年的捐赠活动都是亲力亲为。这次全校初中部跟高中部加起来一共义卖得到了大概八万块。这些购买者基本都是本校学生。让许多再次感慨一下,土豪啊土豪。 这时候,她忘了她在义卖活动中花出去的三百块钱了。这笔支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大手笔了。 许多因为义卖活动中表现出色,挣的钱排进了全校前五,所以荣幸地作为代表参加了学生会的捐赠活动。 学生会此次选择的捐赠对象是本市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农民工子弟小学。这时候“外来务工人员”这个名词还不普及,学校对外宣传也是农民工子弟小学。 许多挺佩服外校学生会的。因为具体捐赠活动从对象的选择起,校方都完全放手,任由学生会自己操作。 能够选择农民工子弟小学,在2002年就敏锐地意识到将来外来务工人员子弟求学、就业方面存在的重重隐患。谁说肉食者鄙。 农民工子弟小学在城郊的一所废弃的村办小学内。 原先的小学随着生源的逐步减少,渐渐办不下去了。农民工子弟小学的校长,一位姓孙的中年男人以每年八千块钱的租金从村委会手上租到了这座学校的使用权。 孙校长大约四十多岁,中等个儿。据他自己说,他以前在家乡是民办教师,后来转公办被人挤了名额,一怒之下辞职到这座城市来打工了。后来看到工友们孩子没地方上学,他看不下去,想办法办了这座小学。 因为大部分工友目前都是单休,所以农民工子弟小学礼拜六也要上学。许多觉得,与其说这里是一所学校,不如说这是个无力管教孩子的家长给自己孩子找到的一个有人管的地方。 许多跟在队伍的尾巴上,听孙校长做学校情况介绍。 这所小学只有三个年级,分别叫低年级、中年级和高年级。也就是一二年级的孩子一个教室,三四年级的孩子另一个教室,五六年级的孩子再一个教室。 不是学校教室不够用,而是老师太少,教不过来。这三个大年级加在一起有近三百号学生,连孙校长自己在内,总共也就五位老师。一个老师得管六十号学生,工作量可想而知。 没人问为什么不多招几位老师。事实上,这所学校在现行规定下完全属于非法办学。正规师范院校的毕业生,谁愿意到这种毫无保障的地方工作。 全校教师学历最高的是孙校长本人,高中毕业。其他老师多半也是农民工,勉强读完初中。 带着三百号学生在操场上打军体拳锻炼身体的是位退伍军人,他同时还负责学校的安保工作以及跟村民沟通。 七八岁,猫狗嫌。一群小学生,正是皮的要死的年纪。平常没少跑出学校去村子里头捣乱。 本地的村民,因为距离市区近,基本上都是靠出租房子挣租金,早就不从事农业生产。对这帮成天精力过剩的小孩子,他们也头痛的很。 就许多他们站在操场上看军体拳表演的这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来了两位村民。一人手里拽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上门告状。 这两个臭小子在村里用弹弓打麻雀,结果把人家的玻璃窗子给打破了。 孙校长满脸尴尬,赶紧上去赔礼道歉,训斥自家的学生。又皮!再皮就告诉你爸,看不把你屁股蛋子打成八瓣。 村民不依不饶,打破的玻璃窗得找人赔啊。其中一人愤怒道:“孙校长,不是我们不体谅你们的不容易。而是这些孩子实在太皮了。这次是打破了窗户,下次要打到人呢?” 孙校长一直搓着手,赔笑,试图让村民平静下来。 对方怒火难消,一件件一桩桩,悉数点出。 许多在边上听了都想扶额,这帮小家伙,真是罄竹难书啊。实在是皮的够可以。怎么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胡闹呢。 肖潇作为生活部助理也来了。她有点儿于心不忍,朝两位学生会主席使眼色。女主席林洁瑜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们刚来,不清楚情况,还是不要轻率介入双方的矛盾好。 最后还是孙校长退让,保证今天就买玻璃给村民家换上。村民先还是不满意,让他直接赔两百块钱。理由是买了玻璃还得人装,现在人工贵。 孙校长表示他来,他干过装修的活。后来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是将村民们哄回去了。 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对这帮城里的高中生笑:“意外,意外,这些孩子就是皮了点儿。他们还是很懂事的。” 很懂事的小男孩伸手摸了下林洁瑜的校服,留下了一个黑手印。小男孩还笑得见牙不见眼:“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孙校长快要晕过去了。 林洁瑜看上去要比孙校长镇定多了,微笑着回答:“谢谢。” 肖潇悄悄对许多咬耳朵:“林学姐快疯了吧。她有洁癖啊。” 许多真心好同情貌美温柔的林主席啊。她肯定非常想马上就把校服外套脱了,可又担心外套脱了以后这些孩子还会上手。 后面的参观流程,学生会其他人,尤其是另一位男主席康家成一直护在林洁瑜的前头。 小孩子们对他们这群衣着光鲜,明显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充满了好奇心。 许多明白这种好奇。她小学时,学校里头开进了一辆小车。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小车绝对的稀罕物啊。他们班正上体育课,所有的小孩全跑去看稀罕了。 然后车主人把他们轰走了。许多因为被同学们挤到了门边,还被车主人狠狠推了一把。 许多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被厌恶地轰赶时,惊恐害怕的感觉。 她长大后有一次曾经做梦梦到了这件事,在梦里,那辆小车突然开了起来,直直朝她撞过来。 孙校长让其他四位老师一起约束住孩子们,别让他们到处乱跑闯祸。 一群小孩全睁大眼睛,好奇地通过窗户玻璃往外头看。 许多注意到这几间教室有不少窗户破了,没有换玻璃,而是用硬纸盒子摊平了直接挡住。肖潇也看到了。两人立刻指给正在听孙校长讲述学校情况的学生会主席看。 主席助理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 外校的捐赠是不会直接将善款交给被捐赠单位。而是通过实地走访,了解对方最迫切需要物资,他们自行购买再发到需要人的手上。 目前子弟小学最急需的一个是师资。这点他们这帮高中生无能为力,最多只能定期组织有兴趣的学生过来当志愿者。因为缺少英语老师,这座小学并没有开设英语课。外校学生在这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第二个是学生的就餐问题。这些孩子父母都在城里打工,早晚饭在家解决,但中午饭只能在学校吃。目前学校解决孩子们的午餐问题存在困难。三百多号孩子的午餐,实在负担太大。 学生会方面没有直接给回应。但肖潇建议说,医大方面有个研究课题,营养早餐计划。就是粗粮与细粮搭配,选取五百个样本,定期跟踪随访,观察血糖、血压、血脂等情况。以此来分析膳食营养与人体健康之间的关系。 目前这计划推行的并不顺利。之前选取的样本多为五十岁以上老人,并且免费营养早餐需要他们自己到医大领取。样本人群嫌麻烦,常常一天连一百份早餐都发放不出去。 孙校长表示他不怕麻烦。他有摩托车,每天早上可以过去把早饭拿过来。这些孩子都懂事的很,绝对不会嫌弃早饭热了中午吃。 许多想到了十几年后著名的“营养午餐”计划。就是那个“三块钱让一个孩子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午饭”公益活动。 她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是她除了汶川地震、玉树地震以外,唯一一次非被捐款。 第172章 捐赠〔中) 她是在一个读者编辑群里听一位她非常敬重的编辑姐姐介绍的。然后她就默默地捐了半年的稿费。然后为了控制消费欲望,避免还不起房贷,她把网银给关了。 许多自小是个抠门的姑娘啊。她捐了好几千块钱呢,她怎么可能不关注钱的去向。于是她大概知晓了这个营养午餐计划的流程。 中午饭他们是在子弟小学吃的,跟老师们一道吃他们的工作餐。 米饭有点儿发黄,配菜口感连外校食堂的大师傅都可以傲娇的抬起脑袋,手指一戳,什么玩意儿。 许多坐在林洁瑜身边,一条一条大致讲了自己的构想。 外联部部长黄韵跟詹世国听了,觉得可以搞大,把这事当成学生会的一个长期项目推进下去。 想要长期坚持,单凭他们外校学生搞义卖的这点儿钱肯定不够。必须得引进社会力量支持。 从善款的筹集到善款的支出具体执行人,每一项都得慎之又慎。另外病从口入,如何确保不会发生食物中毒事件等等。 大家一边吃一边讨论,到后面干脆都放下了饭盒,拿出纸笔来写规划。 许多提出构想后就功成身退了。因为尽管她比这群高中生多了十几年的社会阅历,但在策划执行方面,她竟然完全不如这群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这些面孔尚稚嫩的高中生的社会成熟度,许多觉得,大学毕业后的自己都比不上。 生活对个人的塑造,真心体现在方方面面。 许多后面一直保持沉默倾听的状态。这些陌生的知识,她无法从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她的亲人中获得。同伴也是重要的知识来源。 午餐时间结束后,学生会已经讨论出初步计划,等回去以后再细化分配执行任务。 孙校长在边上听的目瞪口呆。这群半大的娃娃,竟然三下五除二就列出了这么大的计划表。一条条的如何推进都想的清清楚楚。 许多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心道,你以为孩子是同样的孩子嚒。 吃过饭,孙校长继续带着他们在学校里头转。 有个小女孩被同伴追逐着往他们的方向奔过来,撞到了许多身上,摔倒了。 许多赶紧把人扶起来。 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橙黄色的运动服,衣服料子不好,上面起了一个个的毛球。 她眨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许多,用带着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方言的口音赞叹:“姐姐,你的衣服好漂亮啊。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要穿这样的校服?” 许多有一瞬间的默然。她从来没觉得外校的校服好看过,她跟龚晓还有萧潇几个,经常拿校服吐槽。 今年学生会选举,还有主席候选人放话说只要他们当选,一定更新校服。可惜以十三票的微弱差距败北了。 外校的学生都沉默了。怎么可能?当然不可能! 这个小姑娘连本市正式的学籍都没有,又哪儿来的机会打败本市数十万的小学生,进入外校中学部。 许多神差鬼使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许多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许婧家的宝宝。小小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嗯,宝宝长大了要跟小姨一样,当医生。” “会的。”许多蹲下身子,温柔地平视她的双眼,“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可以穿上姐姐这样的校服。”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姐姐也是农村人。姐姐小学还有初中都是在农村上的。” 下午的活动课,孙校长将所有孩子都集中到操场上训话。两位学生会主席也分别作了发言,介绍了他们的来意,鼓励这群小学生好好学习。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空隙里,他们已经联系过几位外教,获得了对方的支持。大家决定在英语实践活动的地点中将这所学校加进去。每周六的下午,将会有外校的志愿者过来开设英语兴趣课堂。 这是一项双赢的活动。小学需要他们这些学生的支持,作为附加师资。同时外校的学生也需要课外实践活动为自己将来的留学申请增加内容。 许多非常赞赏外校的教育理念。做好事是有裨益的。比起那种单纯一味强调牺牲自我成全别人的奉献模式,明显是有收益的付出更容易引起共鸣。 鲁国有法律规定,国人在外救了落难的鲁国人,回国后可以去国库报销赎金。子路救了人,拒绝去报销赎金。 孔子就教育他,你把做好事的成本抬得这么高,大家都不愿意去做好事了。 孙校长找到许多,希望她能给孩子们打打气。他不无忧虑地表示,其实所有客观条件上的困难都能够想办法克服。但最可怕的是,孩子们看不到希望,觉得读书是没有用的。 孙校长搓着手,有点儿难堪又带着点儿希冀:“你看,许同学。你能不能说说你上学的事情,给孩子们打打气。即使是农村出来的,也还是有希望的。” 萧潇想拦住这位孙校长。这太为难人了。许多很可能会觉得难堪的。 许多对她笑了笑,摇头表示没关系。她答应了孙校长的请求。 子弟小学没有麦克风,连校长讲话都是拿着个喇叭,就是会场大甩卖时的那种喇叭。 许多抓在手里,站在国旗杆子下头讲话,震得自己耳朵都疼。 难怪两位学生会主席都言简意赅。 她囧囧有神地想,当年县中那位酷爱“我再讲两句话等于半个小时”副校长就应该拿着这个喇叭讲话,大家都省事了。 许多先是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许多,来自外校高一年级。”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你们一定都很奇怪。为什么除了两位厉害的主席哥哥姐姐外,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哥哥姐姐,偏偏他们都要我来给你们讲话?” “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啊!” 台下发出一阵惊呼声,大家都用“看,天上飞过了大灰机”的眼神死命盯着许多。 许多笑嘻嘻地继续下去:“我会很多这些哥哥姐姐都不会的东西。我会插秧、我会割稻、我会种菜、我会喂鸡,我还会烧土灶做饭。不用别人帮忙烧锅的噢。” 底下有十来岁的小男孩不服气的喊:“这有什么了不起?!我姐姐也会。” 许多假装“这怎么可能”的模样,强调道:“不仅仅只有这些啊!我还会去菜场上找人家卖剩下来的菜,这样我们全家晚饭就不会额外花钱买菜了。我会腌咸菜,做泡菜。我特别能干的。” 偶像的幻象破灭了,孩子们的胆子大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喊:“我也会,我们都会。” 许多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同学们:“那你们问问这些哥哥姐姐,看他们会不会?” 外校的学生们集体配合地摇头,大声喊:“这些我们都不会。” 许多跑到自己的同学边上,跟他们说了一句,十几位学生集体朝着台下喊:“所以你们都特别厉害。” 许多再度回到旗杆下,清了清嗓子,继续下去:“刚才你们孙校长跟我说,希望我能跟大家聊几句。因为我也是来自农村。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下田帮我们家收稻子呢。不仅我,还有我弟弟,目前就读于外校初二年级的许宁,那天一样下地干活。 孙校长说,你们当中有人对未来迷惘,看不到希望。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希望是什么。如果说是将来升学,进外校或者其他你们喜欢的学校。那么现在我站在你们面前,我跟我弟弟都是自己考进外校的。 曾经我也非常羡慕别人,他们那么聪明,他们条件那么好。我努力了很久,还是赶不上他们。他们轻轻松松地就甩我很远。 但是,你不是那个别人。你怎么知道你在努力的时候,别人就没有努力。这世上最要命的不是别人比你聪明,比你出身好。而是别人比你聪明,比你出身好,还比你更加努力。 你都没有认真努力过,你怎么知道你的努力没有效果。也许你没办法一下子从一步跑到一百步。但你起码可以努力的走上十步。十步以后,你处在一个新的环境里。说不定就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们什么。我唯一想要说的是永远不要轻易说放弃。 你们的父母不曾放弃你们。在他们辛苦工作的时候,他们依然想方设法送你们到学校来上学。你们已经是你们同伴之中的幸运儿了。还有很多人,这个时候正在帮父母干活,做生意。他们连走进学校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的老师不曾放弃你们。孙校长一直努力想要改善你们的学习环境。现在他还在争取想让你们每天中午都能吃上热饭热菜。他已经为你们争取了周六下午学习英语的机会。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听到“英语”都不以为然,觉得距离你们太远。但我必需得告诫你们,英语非常重要。农村的小学是不上英语的,因为没有条件上。我跟我弟弟之所以能上外校,归功于我们都努力自学英语了。 第173章 捐赠(下) 不要以为自学是不可能的。只要老师教会了你们最简单的单词跟音标。你们就可以自学了。我弟弟的英语可以说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教会了他音标,把英语书跟英语磁带丢给他,他自己学去。 孙校长刚刚跟我讲,希望我跟大家分享一下学习方法。为什么要我跟大家分享呢?不是因为我成绩最好。这些哥哥姐姐才是真正成绩好的人。 让我分享,是因为我最初的学习条件并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我也需要放学后干活,我也得洗衣服做饭,同时还得一边背书。 在这种条件下如何学习?我给大家的建议是充分利用在学校的时间。起码一个礼拜这六个白天,你们是脱离了家务,完全自由的。好好支配你们的学习时间,认真听课,有不懂的问题及时问。 还有一个我曾经用过的,特别笨,但对目前的你们相当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背书。 比方说语文书,你把课本全部背下来了,熟悉了,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明白了。换做数学书,题目你不会做,先把书上的例题背下来。后面相同的题型多做几遍,自然而然就会了。 等其他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来给你们上英语课的时候,你们更加需要把他们说的内容记下来,发的讲义背下来。 不要小看背书。这在语文啊,英语啊还有你们上中学以后的文科学习中非常重要。所谓书读百遍,而意自现。 来,姐姐吹嘘一下自己,我就是凭借背书学的英语,拿到了全国英语竞赛二等奖,省一等奖。 呵呵,说这个好脸红啊。我身边的这些哥哥姐姐的英语都比我厉害多了。可我没办法啊,我当时只能凭借这种方法学英语。 我身边除了我弟弟后来被我硬逼着学了英语以外,其他人根本没办法陪我练英语。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他们也不会。 我只有一遍遍反复听磁带,模仿磁带里头的读音。所以说我一开始跟别人对话根本不是自己说,而是从脑海里找合适的句子背出来。 好了。我也不清楚到底自己说明白没有,你们又听明白了多少。 总结一下吧。 一是不要放弃,只要你努力了,终归会有希望的。但倘若你不努力,那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二是好好学习,条件有限有条件有限的办法。先从背书做起,熟悉了书本,进一步的学习才更容易。 你们问熟悉书本以后怎么办?别担心,到时候自然就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办了。先把这基础的一步打好。” 许多曾经非常痛恨别人给她灌心灵鸡汤,她一度QQ上的签名是“心灵鸡汤毁一生”。可她现在却主动给这些孩子灌鸡汤了。两相其害权其轻。比起努力过后的不尽如人意,从一开始就毫无希望更可怕。 人生最恐怖的是莫过于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再也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许多朝台下鞠躬结束了讲话。孙校长带头,下面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她知道她讲的不好。到后面她几乎都语无伦次了。 萧潇当老师绝对是鼓励派,她说成这样,萧潇都能耳聋一般的竖起大拇指,大声赞美:“许多你太棒了。你好厉害!” 许多朝她露出一个“嘿嘿,可以了,少女”的干笑,林洁瑜跟康家成倒是对许多的学习方法有些兴趣。他们是典型的精英教育成长起来的,三岁就开始学英语,从小各种高端教育齐齐上阵。他们的方法根本不能复制到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孩子身上。 既然已经决定将这所小学列为学生会工作的项目之一,那么尽可能完善到每一步就非常有存在意义了。 许多却觉得自己的方法未必适用。因为她虽然不属于那种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聪明学生,但再妄自菲薄,她也要凭良心说一句,在学习方面,她能排进前百分之十。 背书学习也是要讲究天赋的。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比比皆是。 况且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孩子们面临的最急切的问题并非学习本身,而是学籍问题。他们基本上没有办法正常升学。孙校长还想找地方找人再办一所初中。 许多不忍心泼冷水。她只能劝慰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不管怎么说,学生先把学习搞上去,学习是终生大事,将一辈子给学习的人以裨益。 她正在边上愣神呢,身边突然多了道人影。抬头一看,竟然是陈曦。 “你怎么来了?”许多有点儿惊讶。陈曦对校内活动兴趣并不大,当时也没参加学生会竞选。 陈曦递给她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蜂蜜柠檬茶,笑了笑:“刚好下午到这附近村里谈点儿事。看到学校,想起来你们好像在这边有活动,就过来看看了。” 许多敏感地抬眼看他,小声问:“拆迁?” 陈曦一脸“厉害了word姐”,笑着看她:“这你也能猜到。我怎么觉得在你面前一点儿隐私都没有了。” 许多翻个白眼。接下来的十几年,房地产业都方兴未艾,这里距离市区这么近,不被开发商盯上才怪。 陈曦笑道:“还得看规划呢。我今天正好没事,先过来看看。” 许多迟疑了一下,还是追问了:“那这座学校会不会被拆掉?” 陈曦摇摇头:“不肯定,要看规划。再说,教育局那边肯定得统一规划。这些孩子的学籍问题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许多点点头,默默喝着柠檬茶。老实说,中午饭基本上没吃,她现在喝了柠檬茶,更加饿了。 学生会这边工作基本上安排的差不多了。林洁瑜见许多跟萧潇可以坐陈曦的车走,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就放行了。 萧潇一路上都在跟陈曦安利许多:“哎呦喂,陈曦,你都不知道你同桌多牛掰。我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曦笑道:“我听到了,听满了全场。” 一直捂着脸装鸵鸟的许多闻言更是哀嚎一声,不要啊,为什么你也听到了。感觉丢脸面积愈发大了。 陈曦试图拽下她捂脸的手,不停地笑:“没事啊,说的很好。以情感人,比套话好多了。” 许多翻白眼:“想说我没技巧直接说就是了。” 萧潇家跟许多还有陈曦不同方向,开过去再返回头要折腾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陈曦在附近的公交站台将她放下了,许多陪她等到公交车,双方挥手道别。 许多上了车,陈曦还在笑。被怒怼,不许笑! 陈曦转过头,抿着嘴,眼睛里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许多愤怒:“都说了不准笑。” 陈曦一脸无辜:“我没笑,我嘴角都没动一下。” 许多怒指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在笑。” 陈曦无奈:“这我可控制不了。闭着眼睛开车太危险了。” 许多:咕~~(╯﹏╰)b我竟无言以对?! 她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要不要开暖风?你这样睡着了容易感冒。” 许多:我没睡觉。我是看你辣眼睛! 车子开到中途,许多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编辑大哥。顿时好嗨森。编辑大哥难道又要约稿了? 前面两本书上市后悄然无声,冷文扑街命。她都以为编辑大哥以后都不想搭理她了。 编辑大哥先是问她高中生活怎么样,忙不忙,学习是否跟得上。 许多立刻表示学业虽忙,但尚有闲暇。意思是大哥,我有空,愿意接活。 编辑大哥没打算再组稿,或者说是没打算再找她组稿。 许多:好桑心,肿么破。买卖没的长期做。 编辑大哥打电话给她是因为,有人看上她的处女作《看海的星星》,想要改编成电影了。 大哥那张欠抽的嘴:“我当时被主编喊过去还懵着呢。心想不会是弄错了吧。谁这么人傻钱多速来啊。” 许多:呵呵,还能不能愉快地聊下去了。 大哥一点儿也没感受到许多发送的恨意,继续欢快地进行:“后来我反复确认过了,人家的确是打算改编你的小说。还试着找人写了第一稿剧本,结果导演不满意。这才找到咱们出版社。” 许多:等等,这顺序是不是有点儿不对。难道不是先找到她买下版权以后再改编剧本嚒? 编辑大哥声音里头透着鄙夷:“你傻啊。改编还不知道改编成啥样呢。你这小说又不红。到时候换个名字,谁知道原版是你的小说啊。” 许多:确定这天聊不下去了。 编辑大哥再接再厉:“所以你的机会来了啊。人家点名要原作者写剧本。许多,我告诉你啊。顶尖的作家收入还比不上普通的编剧。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别疏忽大意。” 因为对方催的急,双方直接定下来在第二天,也就是礼拜天碰面详聊。 许多直到挂了电话还处于懵圈的状态。写剧本啊!刺奥,她没写过剧本。 陈曦听了一爪半鳞,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关心一句。许多已经双目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陈曦,你明天有没有空?” 陈曦:_我这要说没空的话,她会不会当场就哭出来啊。 于是,他肯定地点头:“有空。” 许多需要人陪他去跟电影方碰面。许婧、许宁都尚未成年,况且万一要是碰上坏人(原谅她常年脑洞开的大),把她姐跟她弟搭进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个子高,看上去就是个棒小伙儿的陈曦简直就是出门标配啊。 别问许多为什么没想到要找父亲陪她一起去。她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就下意识地忽略了父母这个选项。 现在,对她而言,父母似乎就意味着麻烦一样。 第174章 写剧本(上) 许多知道这样不好,对父母非常不公平。 她现在还受着父母的抚养,上着父亲为她交学费的学校,吃着母亲每周一趟送过来的蔬菜鸡蛋,连米油都是母亲辛辛苦苦地背上来的。 尽管三姐弟都让母亲别费这么大劲带米带油了,可是母亲坚持说自家地里种出来的最香。 许多只是害怕再起波澜。她不会猜都能想象的出来,许妈会帮她宣扬的港镇皆知,然后她那些想象力丰富的乡亲们又不知道会添油加醋成什么版本。 她怕麻烦,她不耐烦。 等事情定下来以后再说吧。只希望她妈不要再打她稿费的主意就好。 许多不是不想改变她的母亲,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女儿这个身份是天然的劣势,许妈可以听无数人的话,却绝对不会信服自己的女儿。 当年许多当医生时,给外婆检查身体。许妈还要在一旁提出指导意见。许爸都忍不住笑:“你妈是院长,听着吧。” 三十岁的许多尚且不能让母亲对她产生平等对待的意识,何况是十五岁的许多。 陈曦敏锐地察觉到许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十分无奈。 有的时候,陈曦会有种错觉。他的同桌并非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少女,而是小身体里头藏着老灵魂。她此刻面上,淡淡的疲惫,淡淡的无奈,仿佛历经众多沧桑。 许多叹了口气,搓了下脸,努力从沮丧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陈曦趁机说了点儿上午学校发生的搞笑事。有男生学着台湾偶像剧《流星花园》里的场景告白,结果蜡烛不小心点燃了旁边的垃圾箱,被生活老师追杀。 许多笑的不行。她完全不记得《流星花园》里头到底是怎么告白的了。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完整的看过台版的《流星花园》。 陈曦见她笑了,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他还是比较习惯许多笑眯眯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许多跟许婧还有许宁说了一声就出门了。无需她交代,姐姐跟弟弟都知道要保密。事情还不知道成不成呢,要是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还不是许多难堪。 陈曦特意开了车子过来接她。副驾驶位上坐着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 陈曦介绍说这是他父亲公司的法务,姓邹,他让许多叫对方邹哥。 许多抿嘴一乐,听上去好像揍哥啊。 邹哥也笑:“陈曦他就是故意的。” 叫上邹哥的用意是双方谈合同条款的时候,有个专业人士可以帮忙把关。 编辑约了双方在一家茶楼碰面。许多等人到了没一会儿,编辑也来了。 许多简单介绍了一下双方。编辑大哥趁陈曦点东西的时候,偷偷朝她挤眉弄眼:“男朋友?” 许多打击他:“大哥,为什么我觉得自从你组稿女性文学以后,变得八卦了。” 编辑脸皮厚,丝毫不以为忤:“这叫深入市场。我只有知道读者想看什么,才能组出最切中要害的稿件。” 许多仔细想了想,非常好心地告诉他:“我觉得未来韩流小说会火。你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小说选择。” 可爱淘在中国可是刮了好一阵的旋风。后来青春作家小妮子、郭妮的书卖得不要太好啊。 编辑瞪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写?” 许多默默喝红茶,不是她不想写,是她真写不出来。她自己写的时候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还怎么有勇气把稿件给交出去。 这辈子都吃不了商业写作这碗饭了。没有商业作者必备的职业素养。 等了十来分钟,电影方的代表也来了。是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头顶有点儿秃,但非常正常地没有留奇怪的大胡子,也没有奇装异服。 编辑介绍这位是赵导演。许多对他点头问好。 两边坐下来以后没有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赵导演表示他们对许多的小说有兴趣,想改编成电影上映。考虑到原作者最了解小说的核心,所以找她来改编。稿费是五万块。但因为项目急,所以她交稿也必须快,一个月内得把第一稿拿出来。第一稿通过以后才能拿稿费。 许多开始详细询问对方究竟想拍成什么风格,是残酷青春还是甜美校园?过稿的标准是什么?何为满意? 赵导演说他们想拍部能拿国际奖的电影。 许多没让对方含混过去,而是进一步确认:“那您的意思是残酷青春风格?” 赵导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确认了。 而后双方就剧本的走向,篇幅乃至具体字数都做了详细的讨论。中途赵导演出去打了个电话。定下来一周内许多交出剧本大纲梗概以及一万字的样篇。确定后,双方一周后正式签合同。 许多必需得通知许爸了,因为她未成年,需要作为监护人的许爸来签这个合同。 许多将合同草本拿回去给许爸看。许爸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完以后,高兴地看着二姑娘:“哟,我们家多多真要当大作家了。” 许多竭力想做出风轻云淡的模样,脸绷得死紧,轻飘飘地来一句:“小意思。”说完她自己先绷不住笑起来。 许婧跟许宁也在边上抓着合同草本看。稿费真心比写故事写小说多多了,如期交稿后,许多能拿到五万块钱的稿费。但倘若许多敷衍推诿,不能在截稿日期后最多一个礼拜交出完稿,需要向对方付相应的赔偿金。 这也是许多反复跟对方确认完稿要求的原因,她可不想当冤大头,赔钱。 第二次碰面还是陈曦跟邹哥邹律师一起过来接的许多。许爸跟陈曦道了谢。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帮了自家女儿大忙,一直没机会好好感谢人家。 邹律师帮忙最后把关了合同正本,确认没有合同陷阱后,许爸跟许多才在乙方栏签了自己的名字。 赵导演开玩笑道:“哎呀,许编剧,你可真够正规的。还有私人律师陪同啊。” 陈曦笑着跟对方握手:“必须的啊。她还小嚒,家里人不仔细着点儿哪行。” 许多跟着笑。她承认她玩了心眼。找陈曦陪她,本身就是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即使骗子也要选择诈骗对象。一般都不愿意找有可能惹上麻烦的对象动手。 只是她也没想到陈曦会这么细心,还特意找了专业律师帮她看合同。 许爸想请大家吃饭。赵导演表示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一行五人,连编辑在内,大家一起去了旁边的饭店。邹律师表示下午要去趟法院,编辑表示吃完饭他得去见一位作家,两人都不肯喝酒。 至于陈曦,许爸倒不是看他开着车,而是单纯觉得还上学呢,压根不会考虑劝酒问题。 许爸这人,身上有很多弱点。严格来讲,他也不是多出色的父亲。但他有两点值得称道。 一是他尊重孩子,不会仗着长辈的身份软硬兼施地压着孩子去做不愿意的事。 很多大人都有这个毛病,觉得自己能支配小孩。许婧小时候给村里一户结婚人家当花童。酒桌上,有几个无良的大人闹着让她喝酒。才八岁的许婧那天晚上吐的一塌糊涂。 许多跟许宁上高中时也被许妈那头的亲戚在酒桌上明里暗里压着喝酒。姐弟俩表示不会喝酒。那头就阴阳怪气地说要当大学生了,看不起亲戚了之类的怪话。 相形之下,坚持小孩子不该喝酒。在酒桌上也从不逼迫长大了的晚辈喝酒,而是认为全凭个人自愿,想喝就多喝点,不想喝就不喝的许爸,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另一条是许爸不是个认定了在晚辈面前从不犯错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孩子,被指出了不当之处,他也笑嘻嘻的接受。无论后面是否改好,起码他承认自己做的不对。 很多时候,孩子需要的也仅仅就是父母的承认。 只是很多家长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嚒,呵呵。 邹律师跟李编辑都赶时间,许爸把菜单递给他们,两人都只点了简单的家常菜。许爸看不下去,加了清蒸多宝鱼跟酸汤肥牛。他存着私心,这两道菜都是多多喜欢吃的。 许多将菜单推到陈曦面前,陈曦表示够了。许多看了看,觉得除了清蒸多宝鱼以外菜都偏辣,又点了道山药木耳。 菜上桌后,许爸表达了对众人的感谢,谢谢他们对自家女儿的帮助与照顾。几人以茶代酒,意思了一下,动手开吃。 上菜的时候,许多就将山药木耳跟清蒸多宝鱼推到了陈曦面前。最辣的那道干锅牛蛙被许多要求放到了点菜的李编辑面前,刚好跟陈曦隔了桌子两点之间最长的直线距离。 陈曦也是没脾气了,只好意思性的尝了口酸汤肥牛里的金针菇,后面老老实实地盯着面前的两道菜下饭。 许多非常满意,她那个南怀瑾肚脐方治疗胃病的效果还没定论呢。她才不能因为实验对象不配合功亏一篑。 胃病治好前,不许吃辣。 第175章 写剧本(下) 礼拜一时,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外校的考试成绩与排名只对学生本人公布。班主任发给每个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期中成绩单跟排名。 许多拆开来一看,非常满意。她期中成绩全年级排名第十。外校考试都是用自家的卷子。除了正常的全省统一教材外,他们还学习外校自己复印的讲义。 许多刚进入外校,还在适应摸索外校教学模式的阶段,能有这成绩,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陈曦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单,没说什么直接又塞了回去。 许多有点儿好奇他的成绩。她想先开诚布公,结果陈曦看出了她的企图,直接打消了她的想法:“别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陈曦劝她:“在外校,成绩属于个人隐私。就跟工作以后的工资一样,打听的话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许多扭过头,才不稀罕呢。 陈曦没办法,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她:“行行行,让你看总成了吧。” 许多翻白眼,不看了。她跑去找龚晓聊天去了。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好奇陈曦的成绩。她现在主要还是跟自己比,只要每天进步一点,即使比其他人还是不如,她也能心情气和地接受。 晚上回家,许爸许妈都在。 跟许多想的一样,许爸不可能瞒着许妈关于许多要给电影写剧本的事情。 许爸一直努力想缓和妻女之间的关系。既然他并无意与妻子离婚。那么无论如何这个家庭都要维系下去。 许多并不希望父母离婚。从最纯粹的个人利益角度考虑,父母离婚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更大。 离婚以后,许爸早晚有一天是要组成新的家庭的。这意味着三姐弟能够从许爸身上得到的关怀会减少。 许爸的脾气,压不住许妈,许多也不指望他能压住第二任妻子。如此一来,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会让所有人更加痛苦。 况且父母即使离婚,也不会改变许妈是三个孩子生母的事实。许妈如果想凭借母亲的身份惹出事端,一样妥妥无压力。 既然如此,离婚对三姐弟又有什么好处呢。 许多的态度是,充分尊重父母的婚姻自由,坚决不干涉。 许爸想要缓和她跟许妈之间的关系,她配合就是。反正她对许妈唯一的要求只剩下,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许多拿出了自己的成绩单。不拿不行,许宁成绩都出来了。姐弟俩一个学校,没理由初中考试,高中反而没有期中考试了。 许爸非常满意。许妈习惯性地想皱眉,怎么成全校第十了。明明中考的时候还是全市第三名的。 许爸捅了下妻子,示意她别再惹孩子不高兴。老二到现在还不想理睬她妈呢。 其实开学的这半个学期还发生过不大不小的一点儿冲突。 这个阶段中,有个重要的传统节日,中秋节。当地风俗,中秋节出嫁的女儿是要回娘家送节礼的。 刚好当天是礼拜六,许多跟许宁下午都不上课。 许妈想让三个孩子跟她回外祖家。三姐弟都不太想去。 其实原本无所谓,因为中秋节毕竟不是春节,并非所有小辈都要上门去给长辈贺礼。但许妈在娘家被人挤兑了。话里话外说她跟女儿一起坑她兄弟的钱。明明女儿上了好学校,还要问舅舅拿钱,不厚道。 许妈心里头不舒服,越发怪老二。当时她就说了,那个钱她不能拿,拿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结果好了,一家子眼皮子浅的,看到钱就没命了。拿了这个钱,她看老二这辈子还怎么有脸做人。 许多莫名其妙,合着她没被车撞死还活蹦乱跳的全是她坑了醉驾的司机了。 许婧跟许宁更是不想再理睬这一茬。李家人现在在他们眼中就一个词,恶心。那帮子踩低捧高趋炎附势的亲戚更是提都不想提。 就跟丹姨妈和玲姨妈说的那样,乱伸手就剁手。把爪子剁干净了,烂心肠的人才不敢再祸害别人。 许多对于自己没去县中而是外校的解释是,当时她看县中恶心,不想上。所以一怒之下报了外校。 她原本以为外校是不对外招生的。她都做好了没学上,直接出去打工的打算了。 没想到外校今年对外放了四十个高中录取名额,她因为有三个竞赛省一等奖,被外校要走了。 玲姨妈告诫李成:“你由着这些人讲风凉话好了。当初到底是不是你老婆对不起你外甥女儿你心里头有数。多多能耐怎么了。你们家把多多害成什么样儿了?要不是外校爱惜人才。多多现在连学都没的上。” 李成陪着笑:“堂姐,你别听人胡说八道。我哪儿会让人说闲话啊。我恨不得谁也别提这茬才好。这不是那些人整天闲着没事做嚒。” 知道许多这个外甥女儿考上外校以后,李成甚至有种是自家帮了她的感觉。师大附中是全市公认排名第一的高中。因为外校从来不参与这些竞争。 对于这座城市的绝大部分人而言,外校是个传说中的存在。 李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姐姐家的两个孩子会跟外校都扯上关系。 他当然不甘心付出去的那三十五万块。但他又不好开口说把钱拿回来。倘若是他想办法把多多塞进了外校,许家倒贴他钱,他也能收的心安理得。 可那的确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多多能进外校,是她运气好。 因为外校的确不怎么对外公开招生,李成并没有疑心是外甥女儿摆了他一道。 这得归功于许多的谨慎跟许婧、许宁的守口如瓶。关于外校自主招生的事,许多连许爸都没透露半个字。 许宁能入宁老师的法眼,获得去外校考试的机会这件事。许多给出的解释是,他们三姐弟去外校感谢陈曦的。刚好宁老师在,跟许宁聊了会儿,留下了印象。 倘若许爸许妈知道半点儿许多曾经去参加过外校自主招生的事,李成就不会有半点儿心虚了。 在他的逻辑当中:我开枪了又怎样,你不是没死嚒。没死你这枪子儿就等于没挨。 李成所能做的就是对他姐姐施压,哭穷,哀叹生意不好做。让自己的妻子在李琴面前伏小做低,两个孩子都愁眉苦脸。 李媛跟李强真不是全装出来的忧愁。那天在饭店发生的事,十来个男生都目睹了全过程。他们可没有帮忙捂住的意思。一开学,不仅县中,连李强所在的实验小学都知道这件事了。 学生对于升学最敏感。 自己的亲舅舅家竟然对外甥女儿下黑手,断人家的前程。你说许多去了外校。那是人家命好,因祸得福。外校平常根本都不公开对外招生的,都是从初中部选拔。他家的自主招生,你去参加过嚒。 高中生对同龄人可没有大人对小孩的宽容。尤其当举报信是电脑打印出来的这一细节暴露后,几乎不用想,大家就自觉主动地将这件事跟李媛扯上了关系。 李媛的爹妈就是暴发户,他们家,除了李媛跟她弟弟以外,谁会电脑打字啊。 上次那谁去李媛家玩时,帮她妈在网上下载资料。李媛她妈还恭维那谁是高材生。现在孩子都厉害,她跟李媛爸爸全过时了,完全不会用电脑。 打了整整一张a4纸,话可真够多的。 如果不是李媛跟许多同一届中考,成绩又比不上人家;李媛的妈妈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除了将许多踩下来满足自己的恶毒心思外,他们想不到其他理由。 这才是最可怕的。 李媛甚至连上审判席辩解不是自己做的这个机会都没有。同学们自觉主动地给她定了罪,人人都对她退避三舍,好像她时刻准备着害人一样。 她想说她后悔了。她当时就是一时气不过而已。什么叫她倒有资格报考呢,就是考不上! 她都跟她爸说了,万一多多考不好,上不了县中统招,就是扩招也由他们家帮忙出。 她爸爸还夸她是个好姐姐来着,兴冲冲地给多多打电话让她别紧张,放松考,大胆考。考不好也没关系,舅舅供她上自费。 李媛当时心里头下定了决心,上高中以后她一定好好照顾多多,让这个妹妹可以无忧无虑没牵没挂地过完高中生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李成跟妻子曾经找熟人调查过这件事。他们觉得恐慌,这到底是谁盯上了李成的生意,通过这么弯弯绕的方式来砸他的招牌。 可惜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举报信原件以及电话录音都还在教育局里摆着,根本没有借阅记录。熟人收了两条九五至尊以后,还帮忙调了监控录像看,也没找到怀疑对象。 关键那段时间是中考前后,教育局里进进出出的学生跟家长大一堆,监控又不是装满了教育局的每一个角落,上哪儿找怀疑目标去。 第176章 发酵 找不到怀疑对象就没有仇恨转移对象。李家人只好接着焦头烂额地应对此事的后续反应。 李成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件事的发酵反应。自从暑假里头的工程结束以后,后面的生意进行的都不太顺利。 有好几桩原先都已经谈的差不多的买卖,现在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要再考虑考虑。还有人暧昧地笑:“李老板,你们家最近很热闹啊。” 李成尴尬地打哈哈。 他当时安抚好了姐姐一家,在场的朋友也表示不会多嘴。结果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群人,当时被从对门包厢拉过来看热闹的那群李媛的同学。 这些孩子家里头多多少少在县里面都说的上话。回家去跟家长添油加醋的这么一形容,李成觉得自家都快成过街老鼠了。 连同样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县中方面都恼火的很。倘若不是亲娘舅下黑手,许多这件事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不少人一提起这件事,就说县中江河日下,招不到人了,只会下黑手。这很影响下一年的招生工作好不好。 早早搬去城区读书生活的许多并不知道,姐不在江湖,江湖到处是姐的传说。 她现在头疼的是,她的宝贝母亲,又开始嘀嘀咕咕地喊她将“舅舅给你的那三十五万块钱还给舅舅。” 许多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话,她那位爱惜羽毛的舅舅不会直接说出口的。也无需他说出口。他那个时刻处于真爱状态的姐姐就会主动把那三十五万还回头了。 伥鬼是不会幡然悔悟的。 许妈还在喋喋不休。 在她的眼中,她亲爱的弟弟就是杀了许多也没什么了不起吧。打死孩子的家长不少,好像也没谁被判死刑。 许多已经回房间反锁上门。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她甚至连给她妈找心理医生疏导的计划都制定了。 结果许妈刚到门诊边上,看到招牌就气得七窍生烟,朝许多大吼大叫:“你骂我是神经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我要是神经病,也是被你这个不讲心的祸害给气出来的。” 当时众人侧目。许多试图安抚母亲:“妈,不是的。我带你上这儿来是为了治疗你的失眠。咱们在家时不是说好了嚒。你这么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身体怎么吃得消。” 许妈完全听不进去。她情绪极为激动,先是带她看精神病,后面是不是就要认定了她是精神病,把她关到精神病院去啊。 许多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妈居然会这样揣度她。她妈究竟是有多恨她,才会这样毫不避讳地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她。 许妈还在咆哮。心理医生闻声出来安抚她,再三强调自己没有权限送她进精神病院,才把人给劝住。 许多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嘶吼:“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是成年人,是我的监护人。只有你有权送我进精神病院的道理。我没有能力送你进去。” 算了算了,是她想当然。 这次去看心理医生的结果是不欢而散。许多心灰意冷,许妈则是对二女儿愈发怨恨。 许多自我反思,她是不是太急躁了。许妈对于未知事物有种强烈的警觉心,她长期生活在消息闭塞的乡间,对于新兴事物的接受程度低。 只是许妈对她的那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厌恶痛恨同样没办法瞒过她。对于女儿的举动,母亲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女儿要害她。 许多真心觉得自己做人的确够失败的。 上礼拜天下午,电影频道播放了一部经典的港片《半生缘》,吴倩莲、梅艳芳、黎明主演的那部。 许多一直非常喜欢吴倩莲。倘若真有一个人可以用“人淡如菊”来形容,她心目中的标本就是吴倩莲。纵使那部被群嘲的《神雕侠侣》中的黑衣小龙女,许多也觉得是造型师惹的祸。吴倩莲本人清冷疏离的气质其实与小龙女挺契合的。 梅艳芳也是一代绝世名伶。张国荣曾经评价她“那么妖又那么正”。 《半生缘》改编自张爱玲的《十八春》。许多没有留心黎明的表演,不是他演的不够好;而是这部戏,她更加愿意看做曼璐曼桢两姐妹的爱恨情仇史。 那一幕,曼璐交出了曼桢,让禽兽不如的丈夫糟蹋了那个她曾经极力保护的少女。 许婧看的毛骨悚然,唏嘘不已:“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是她亲妹妹啊。” 许宁一本正经地分析:“因为嫉妒,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牺牲落到这个下场。她无法忍受曼桢过的比她好。” 许多扫了眼电视机,没有说话,继续翻着从图书馆借了女性心理学书慢慢看。 她最近的英文读物全是心理学著作。搞得陈曦跟龚晓他们都好奇她是不是又立志往心理学方向发展去了。 许多只好呵呵,她能说她觉得她妈病的不轻,想给她妈治病嚒。 真心作死的节奏。 她连中文版的心理学著作都不敢拿回家好不好,生怕再度爆发家庭战争。 许多希不希望她妈好?答案是肯定的。她妈不好她一点儿也不会有任何报复成功的快感,只会无奈头疼。 曾经红极一时的张韶涵的母亲,跟已婚男歌手搞婚外情,霸着女儿辛苦挣来的钱,连医药费都不肯给女儿。听上去是不是挺渣的。 女儿倒是大歌星呢,敢跟母亲龇牙一下。母亲能开记者会说她弃养,还污蔑她吸毒。张韶涵的健康阳光偶像就这么直接坍塌。谁会怀疑一位母亲,相信母亲会对自己的亲骨肉怀着如此恶意。 许多当时看那新闻就无语,张母是七老八十了嚒。张韶涵是长女,当时还不到三十岁,张母也不过五十多岁,也好意思说是女儿弃养。 母亲对上儿女,双方都讲心的情况下,母亲占据绝对优势。双方都没心的情况下,依然是母亲占优势。唯一儿女有优势的情况下,只能是母亲深情厚谊,而儿女却不讲良心。但这种情况下,舆论环境中,儿女必然受谴责的。 碰上不省心的儿女,别人会劝爹妈:“就当没生过。” 情况反过来,别人又会劝儿女:“无论如何,他(她)都是你爹(妈)。” 是啊,谁让你身上淌了他(她)的血。 好像我们每个人出生时能够选择自己的基因来自于谁一样。 许妈被这一门板气得不轻。这二姑娘又是这副死德性了。一句话没有,板着张脸,活像谁该了她一样。 许爸被她吵得头疼,按住太阳穴吼了一声:“你行了!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时候。就不应该喊你上来!” 许妈闻言大怒:“这是我家,你不喊我上来,还打算让哪个小妖精进门不成?” 许爸气得眼前发黑,大声喊许宁给他拿纸笔,他马上起草离婚协议书。 结果许宁直接拿着离婚协议书的样本出来,神色冷漠:“起草什么,你俩直接签字,把名字一填就行。” 父子俩齐上阵,总算镇住了许妈。 许多在屋里头听满全场,相当黑色幽默地想,算了吧。别折腾了。她以后离她妈远点儿就成。只要她不在她妈面前碍眼,说不定世界和平立时就能实现。 许妈第二天一早又怒气冲冲地搭车回港镇了。她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问二女儿讨钱还给她兄弟。否则她怎么舍得丢下家里的鸡跟猫不管。 许多无奈地看着她妈远去的背影。有种碰到了束手无策的病人的感觉。她无法做到置身事外,不管不顾;但同时心中却又有种说不清楚的疲惫和倦怠。 上早自习的时候,陈曦就察觉到了许多的不对劲。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他想了想,问道:“昨晚熬夜写剧本了?” 许多摇摇头:“不是的,第一稿我已经差不多了。”家丑不可外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冲对方勉强笑笑。 陈曦没追问。下课的时候去食堂买了杯蜂蜜柚子茶回来递给她。 许多道了谢,把钱给他。插上吸管,默默地喝着饮料。 秋天的阳光,柔软且温暖,淡淡的金黄色,泛着温柔的抚慰色彩。她不由自主将手伸出窗外,想接住阳光。 许多想起了小学一年级时,语文课外读本上有篇文章。有个叫佳佳的小女孩,想用裙子将阳光兜回家。因为奶奶生病了,不能出门晒太阳。 只有孩子才能如此天真无邪吧。那么单纯地去爱,去努力,去信任。 直到上课铃响了,许多才收回手,将喝完的杯子放到桌肚里。 第一节课下课以后,郑英杰上讲台收申请去美国游学的表格。外校每年都会组织好几次游学团,去的国家除了英语国家还有针对小语种班的非英语国家。学生自愿报名。有暑期班也有非暑期班。 这几年游学渐渐热门起来。许多记得自己高一那年暑假,县中也组织过赴英的游学团,费用是一人两万人民币,为期十天。学校里家境比较好的学生,包括李媛在内,都出国见世面去了。 那年暑假,许多跟许宁泡在租房附近一家大型超市的图书自助销售区吹着免费空调,看了一个暑假的中外名著。 许多的名著底子,基本上也是那年暑假打下来的。她跟弟弟看书都快,一天就能刷完一本好几十万字的名著。 想想看,她从小看书快似乎也是被环境逼出来的。因为书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只能快点儿看,否则就没的看了。 生活的磨砺未尝不是财富。 这次的游学团,为期十五天,费用为一万五千块人民币。 许多觉得非常划算。别的不说,单来回机票钱,食宿费用加一起,报旅行团出国玩也不止这价钱了。何况十五天里是到当地高中正常上课,住宿也是一对一的寄宿家庭。寄宿家庭的孩子就是该高中的学生。 这个游学团因为其中部分费用有校方跟政府的补助在内,申请的时候需要经过一次能力测试,确保起码十五天的时间里,学生不是一脸懵懂。 许多最初报名是冲着能力测试去的。她需要不断地测试来增强自己的信心。通过了之后,她也没立刻决定去。一万五千块钱,对她而言,确实不是小数目。 第177章 飞机惊魂(一) 许多目前手上的积蓄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两万块钱。 老实说,许多不是一个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的人。上辈子的烙印太深了,即使重生后改善了很多,但大笔资金对自身的投入,她还是下意识地回避了。 现在,许多换了个想法。 她挣了钱为什么不能花在自己身上。许多承认自己非常不开心,她想花钱,让自己快乐一点。 花姐怕她逞强,还委婉地跟许多强调,这项活动是自愿性质的。班上同学去不去全凭自己愿意,不用有心理负担。也不要担心不去就会被排斥。 许多笑了笑:“我还没出过国,刚好去看看。费用我拿自己的稿费支付。” 花姐这才放心。许多进外校高中部,是以写作特长生的名义招录的。有稿费,不稀奇。没错,许多那三个省竞赛一等奖,外校招生办根本没看在眼里。 许多真没出过国。她连大陆区域都没出过。 当医生那几年手上算是有点儿闲钱,但一来出国玩对她而言仍是高消费;二来她恨不得连饭都不吃,不上班的每一分钟都用来睡觉,梦游比旅游更亲切。 等到当了公务员,穷的只好梦游了。 许爸听说二女儿报名去参加赴美游学团,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女儿是想出门散心,顺便有点躲开家里人的意思。他现在每个月差不多要还四千块的房款,身边钱紧张。但他还是塞了三千块钱给老二零花。 许多没肯收这钱。在她的理解中,成年之前,父母有义务支付她的学习费用,但不包括像游学之类的高端支出。她有能力挣到钱,她自己享受奢侈品。她挣不到钱,她也不会让父母出这钱。 因为游学的时间跟龚晓喜欢的一位画家来本市开画展的时间相冲突了。龚晓只好含泪将许多托付给了萧潇。 许多哭笑不得,拜托,她才是大姐好不好。 陈曦看她们几个跟演莎士比亚话剧一样夸张的表现,笑得不行。 萧潇有计划高二时去美国长期交流。这次过去算是对那所高中做个实地考察体验。 半个月后,外校这个总数三十人,包括十七名高一学生,十三名高二学生的游学团在校门口集合。三位老师带队,先乘坐大巴去火车站,到达上海后再乘坐机场大巴去浦东国际机场。 许多到达机场后,整个人都是晕的。 嘤嘤嘤,重生以后第一次坐这么久的大巴车,她悲剧地晕车了。 许多一路被陈曦跟萧潇拽着进候机大厅,领登机牌,排队过安检。 萧潇都无奈了:“许多,你这样,不会被安检员怀疑神智恍惚吧。” 下车吐得死去活来的许多虚弱地怼她,再怼她。奈何气场全消,水润润的眼睛看上去更像被踩了尾巴的奶猫。 萧潇乐得不行。许多这样子实在太好玩了。平常她一向气场十足,时刻胸有成竹的样子。结果这回彻底蔫吧了。 陈曦忍不住说萧潇:“好了,你别逗她了。让她省点儿力气吧。” 许多的行李箱由陈曦拖着,随身带的包是萧潇帮她背着。她就这么两手空空过安检。 好在安检员见多识广,一点儿也没觉得许多那蔫吧唧唧的样子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手一挥,许多顺利过关。 倒是可怜的萧潇。她的美白防晒补水修复四位一体芦荟胶,因为超体积了,被残酷地扣下,只能办理托运。 萧潇都嫌麻烦,准备丢了芦荟胶了。还是陈曦提醒她,那边太阳相当可以,最好还是带上的好。 萧潇又折回头去办理托运手续。 办完登机手续后,一行人进了候机室等待。 陈曦怕许多露怯,特意跟在了她身边。却发现许多淡定的很,完全没有第一次坐飞机时的忐忑不安。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精神,顾不上忐忑不安了。 肖潇过来喊许多一起去趟洗手间,省的上了飞机还要跑来跑去。 用冷水拍了拍脸颊跟额头,许多感觉整个人好多了。她真心认定自己晕车绝对不是耳迷路的问题,而是因为大巴上空气太浑浊了。 到了洗手间,有位三十多岁的妈妈带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上厕所。 许多跟肖潇都有点儿尴尬。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性别意识了,他一直扭着身子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幸亏女厕所是有隔间的,否则她俩连厕所都不敢上了。 妈妈一直在打电话,从她们进洗手间到洗完手出洗手间没间断。不停地在强调自家儿子上双语幼儿园一年要六万多。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妈妈很是不屑地来了一句:“外校啊,也就初中时考虑考虑。高中我们直接去澳洲读。” 许多跟肖潇都不高兴了。这就跟黄蓉能跟黄老邪闹脾气甚至离家出走,却不允许郭靖说她爹一句坏话一样。她们自己嫌弃自己学校没关系,还轮不到别人来嫌弃。 肖潇翻白眼,撇撇嘴:“吹牛吹破天吧,还考虑考虑。六万块钱一年的幼儿园就了不起了?坐井观天的暴发户。” 本来听口音像是老乡,她还有点他乡遇故知,说不定同一班飞机同一个目的地的小欣喜。现在,谢谢,他们市的人不这样。 许多好想送上自己的膝盖。白富美到底不一样啊。六万块很少嚒。她当公务员时,一个月拿到手才四千啊。然后什么年终奖之类的全部没有。 两人上过洗手间以后没多久,通道就开闸放人了。 登上机场巴士时,许多有点儿尴尬。巴士上位置有限,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巴士开的飞快,可怜的许多根本就维持不了平衡。还是陈曦一直抓着她一只胳膊,她才堪堪免于摔倒的命。 下车后,不少人都对巴士司机怨怼满满。 许多长长吁出口气:“师傅,你真不用这么拼的。你不开飞了我们也知道这是机场的车。” 司机全程高冷脸,压根就没搭理他们。 等上了飞机坐下,许多翻出那本《时间简史》接着看。 陈曦帮几位女生都要了毯子,让她们盖在腿上。许多道了谢,示意他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他摆摆手,自己翻看起英文杂志来。 肖潇突然捅了捅许多的胳膊,示意她往后面看。许多指指她的嘴巴,用口型做出三个字“乌鸦嘴”,还真是同一趟航班。那位上六万块一年幼儿园的小男孩跟他母亲。就坐在许多后排。 陈曦好奇她俩挤眉弄眼个什么劲儿。 肖潇难掩鄙夷地轻声叙述了一番。 真讨厌。他们学校很多人都喜欢穿校服出门。大概重点中学的学生都有这么点儿虚荣心。这下子这位看不上外校的母亲岂不是找到了活靶子。 陈曦摇摇头,别理他们。 可惜的是,只要是两个能够活动的物体之间,单方面不理睬是行不通的。 许多看了才一页书,就觉得座椅在晃动。她愣了一下,飞机起飞前会有提示,再说起飞也不是这动静。 她又感觉了一下,确定震动是从椅背开始的。转过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个精力旺盛的小男孩正瘫坐在椅子上,一脸不耐烦用脚蹬许多的椅背。 他妈就在边上照镜子补妆,一点儿制止儿子不当行为的意思都没有。 许多微笑:“小弟弟,不要蹬椅子。” 小男孩连眼白都没施舍许多一个,继续练脚力。 许多提醒他母亲,让她管一管自己的孩子。 结果这位妈妈忙于对着镜子修眉毛,根本懒得搭理许多。直接怼了她一句:“小孩子你计较个什么劲儿。” 许多放弃继续沟通,直接喊来了空姐,言简意赅提出要求。她需要舒适的乘机环境,拒绝被打扰。 空姐笑容满面地跟这对母子沟通了。当妈的最后说不过身经百战的空姐,怒气冲冲地朝许多发火:“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么大的人还斤斤计较。” 许多还没怼回头。陈曦先拔掉了耳机,冷淡地扫了那位妈妈一眼:“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嚒。养不教,母之过。” 当妈的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陈曦明显是个成年男性,她不敢对着他大放厥词,只好愤愤地瞪了许多一眼。 莫名躺枪的许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陈曦诧异:“腿上冷?” 许多摇头:“我只是膝盖上中了一箭。”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鬼话。陈曦摇摇头,将耳机分了一只塞进她耳朵:“听音乐吧。” 许多听了一会儿,辨认出是《天空之城》。她忍不住笑:“会睡着的。” 陈曦也笑:“睡着了就睡着了吧。要好久呢。慢慢睡吧。” 许多没说话,继续看她的《时间简史》。(⊙⊙)…不知道是她实在太缺乏科学头脑还是轻音乐太魅惑人,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陈曦轻轻抿了抿嘴,注意着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他在边上看着,怕她头往前面倾倒,直接砸到小桌上去。 就在许多快被周公勾走谈心的瞬间,机舱里响起了一阵尖叫。 第178章 飞机惊魂(中) 许多硬生生的吓醒了。 坐她后排的小男孩被花生米呛到了。 为什么会呛到呢。他妈被迫勒令他不准再踢前面的椅背后,小男孩就各种不开心。他妈为了哄儿子高兴,就抛花生米逗他。 这么弱智的事情,真是一位三十多岁母亲能干出来的? 唉,每个人在成为父母面前都应该经过一项测试,看他们是否有资格成为父母。 小男孩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人噎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直想要大喘气来着。 空姐赶紧跑过来,机舱的广播也在喊:“有没有哪位医务人员在,现在有位小孩需要帮助。” 许多等人面面相觑。他们随行是有校医的,只是校医临时有事,改签下一班飞机了。 许多没敢多犹豫,立刻起身往后面座椅走。陈曦和肖潇也跟上了。人命关天的事情,由不得他们矫情。 肖潇比陈曦懂得多一些,这种单纯的呼吸道堵塞,根本不是人工呼吸能解决的了问题。 两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许多。 只见她满脸严肃地将小男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肚子顶住她的膝盖,大力击打孩子的背部两肩胛骨之间的位置。做这些动作时,她的嘴巴也没闲着:“海姆立克急救法,解除气管异物的首选方法。” 许多以前坐火车时,曾经用这方法救过一位三岁的小姑娘。这姑娘是被她妈喂给她吃的话梅给呛到的。 所以说豆瓣小组上“父母皆祸害”这么红火真心是有原因的。爹妈不靠谱起来,妥妥的杀人不见血,而且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可惜的是,这小孩许多拍击了好一会儿,肺内残存的空气依然没能将花生米给冲出来。 眼看着孩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两只眼珠子都要往上翻了。许多也是急的直冒冷汗。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患者在自己面前咽气。 孩子母亲还在尖叫,试图抢回儿子:“宝贝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Shut up!”许多焦躁了,大声吼,“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她气势惊人,吓得那位母亲立刻噤声了。 “急救箱,急救箱有没有?”许多大喊,“快拿急救箱,这个孩子必须气管切开插管。” 肖潇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催空姐。另一位空姐已经急急忙忙拎着急救箱过来了。 许多已经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薄薄体恤,她把袖子摞到了肩膀附近,露出了两只光裸的胳膊。 肖潇帮她打开了急救箱。 许多迅速戴好帽子口罩,一面撬开生理盐水瓶子用盐水冲洗手臂,一面跟孩子母亲沟通:“首先,我必须强调,我学过医,但我不是职业医生,没有医师证。可是你的孩子现在非常危险,几分钟内不做插管就会死亡。所以你现在必须相信我,配合我。” 孩子母亲已经吓懵了,呆呆地点头。 许多哪会这么放松警惕。她可是在医疗环境最复杂的时代干过三年临床的人。 产妇生孩子生了一半怎么劝不肯继续生,满地打滚要剖腹产。给她开完刀,她又嫌术后恢复慢。哭着喊着当时为什么不让她继续生下去,而是开刀。肯定是医院想多捞钱。 主刀的许多无奈了:“大姐,当时不是你跟我拼命要开刀的嚒。我都劝你继续生下去了。不是怕你打滚伤到孩子嚒。” 结果产妇一个白眼翻过来:“我当时疼成那样了,说话还算话嚒。” 许多暴走:你一个有正常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我尊重你意见不对,不尊重你意见更不对!你到底闹哪样! 许多一面让肖潇帮她撕开一次性手套的包装,一面吩咐陈曦:“帮我写情况说明,请孩子母亲签字。”她提高了声音,“麻烦在座的诸位旅客帮个忙,为我做回见证。我不希望这次救人是最后一次。” 许多用酒精棉球为孩子做好皮肤消毒时,陈曦已经顺利拿到了孩子母亲的签名同意书。接下来的工作交给空姐继续。 许多现在需要陈曦帮忙固定好孩子的体位。孩子的母亲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完全没概念,根本配合不了许多。 陈曦抱住孩子,带队的肖老师赶紧过来按住孩子的腿脚,让他别乱踢乱动。 急救箱里没有柳叶刀,只有线剪。 陈曦的瑞士军刀上不了飞机。这会儿她不得不用剪刀划开孩子的喉部正中线的皮肤,经皮下组织,划开环甲膜。没有环甲膜切开包,没有中空的硬导管。许多运用的代替工具是钢笔套。 对,就是陈曦送她的那只钢笔。她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这不是签字笔,而是老式钢笔。 许多大学时代的解剖老师曾经说过自己经历的一个案例。他实习回宿舍,当时宿舍楼下就是篮球场。两个男生追闹,结果其中一人嘴巴里头含着巧克力球,结果呛到气管里头去了。 医生都有个习惯,白大褂口袋上插着蓝黑墨水钢笔,方便随时开医嘱。小医生多半还会在口袋里放一个刀片,就是那种手术刀一次性刀片。 手写病历的年代,病历又不允许涂改。犯错了怎么办?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用刀片刮掉。不然你错了一点病程记录,不是你一个人重抄啊。前面写病程记录的医生都得重抄。 还是实习大夫的解剖老师没犹豫,直接喊那男生的同伴帮忙固定好男生的体位,用钢笔套做了气管插管。 当时老师提这个案例是说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那会儿这么做就是没救回人命,人家家属也感激他曾经努力救人了。可要是搁着许多这帮学生身上,作为老师,他都不敢鼓励他们这么做。 “你们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在中国的医疗大环境下,你们首先需要学会做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保护自己。” 这是临床老师们的肺腑之言跟经验教训。 许多知道自己鲁莽了。她这种行为完完全全是在作死。从上辈子算起到现在,她离开临床已经整整六年多快要七年了。她甚至没有主刀过一例气管切开插管术,只在见习时旁观过一回,连助手都没捞上做。 一旦这次手术失败,小男孩没有抢救回头,等待许多的命运,她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一想,她的手就会忍不住颤抖。而手术尚未结束。她曾经宣誓过的中国医学生誓言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是的,虽然大家一说到医生的职业道德就是希波克拉底誓言。但是在中国医学院,他们学习的是医学生誓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她虽然后来当了逃兵,脱离了临床工作。但她不希望自己违背曾经许下的誓言。 许多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彻底没救的可笑的理想主义者。生活曾经无情地一次又一次扇她耳光嘲笑她的天真。 但是生命毕竟对每个人只有一次啊。 即使风险再大,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停止所有生命迹象。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钢笔套顺利的插入了。许多甚至不敢松开手,因为她现在手上找不到任何工具给钢笔套做固定。 许多只能通过孩子的脸色判断他应该恢复了通气。 “肖潇,我的小箱子,在里层,有听诊器。你帮我拿一下。” 这是许多一个诡异的生活习惯。从她实习时拿到第一个听诊器起,她就下意思地塞进行李箱的夹层中。此后她离开医院,从事与临床医疗不相关的工作,依然没有取出过行李箱里的听诊器。 上次急救知识竞赛得到这个额外的听诊器奖励时,她又不由自主地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一直在旁边给许多当助手的肖潇赶紧过去找许多的箱子。另一位男生立刻帮她将许多的箱子从行李架上拎下来。 肖潇找出听诊器递帮她插在两个耳朵里。按照许多的吩咐,小心翼翼地选择听诊头的放置位置。 许多仔细地听。肺部的呼吸音她真的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她只能从残存的记忆中寻找蛛丝马迹。 还好还好,虽然呼吸音依然稍显急促,但毕竟儿童跟成人有差异。她听到耳朵里头的基本是正常的吹风样声音,只在肺底听到了两个散在的啰音。 因为这个孩子情况紧急,必须得尽快去医院进一步治疗。机长在获得全体乘客的同意后,决定返航。浦东机场目前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机场。 机组联系了上海方面的急救中心。许多不敢离开小男孩,只能继续半弓着身子对着对讲机描述情况。再由机舱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一字一句转述过去。 飞机开始下降的时候,许多整个人都跟置身冰窟一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根本就想不起来气压的变化会不会导致小男孩的呼吸情况发生紧急变化,甚至有大出血的可能。要知道,很多手术后的病人是不允许乘坐飞机的啊。 第179章 飞机惊魂(下) 等到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将孩子交接走后,许多还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又跟跟车的急诊医生交代了一遍手术过程,强调赶紧上抗生素,因为环境限制,她根本做不到无菌操作。 孩子母亲跳下飞机时,许多喊住了她,朝她鞠躬道歉:“对不起,之前我太急躁了,对你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女人慌慌张张地摆摆手:“不怪你不怪你。”然后急着跟车走了。 机舱里目睹一切的旅客开始有人给许多鼓掌。先开始是稀稀疏疏,后来越来越多,简直是掌声雷动。 许多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找个地方藏一下。慌张之下,她躲到了陈曦的背后。 有位满头银发的老先生笑了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姑娘,你害羞什么。” 许多不是害羞,而是害怕。救命的激情过去了,现在充斥着她整个胸腔的并非满满的自豪,而是后怕。 万一她动了剪刀,却连孩子的气管都没找准,这非常可能,她都多少年没接触临床了。万一花生米呛得位置非常低,她切开了气管,依然呼吸道阻塞。万一孩子没救回来呢。万一飞机下降的过程中孩子又发生意外了呢。万一孩子后面恢复不好呢。 每想到一个万一,她脸上的血色都要少上一分。 中国的医疗环境紧张到什么程度。北大硕士在校医院因为心衰死亡。当班医生当时宁可转院都不愿意为他冒险气管切开插管。结果人命等不及转院了。 悲剧发生时,许多刚当了一年医生,还在准备职业医生资格证书的考试。 她看到新闻下面有医生同仁留言。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现在谁敢拿自己的职业前途去冒大风险。他冒险了,谁又会为他的冒险买单。 陈曦觉察到了她的不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扶着她回到座位上,喂她吃下一块巧克力,又喂了口红茶给她。他跟众人解释:“不好意思啊。她太紧张了,有点儿头晕。” 先前跟许多说话的老先生笑了:“小伙子,你女朋友很能干啊。她是哪个医学院的?复旦还是同济?” 陈曦只是歉意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老先生的提问。外校的师生们也集体保持沉默。谁也没贸然出声。 一位医学院学生跟一位高中生在紧急情况下给病人开急诊手术。必须是前者获得的认同度更高。发生纠纷的概率更小。 这帮学生都算得上有点儿见识,不想给自己的同学惹麻烦。即使有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开口,也被同伴迅速制止了。 做了好事也得憋着,这就是现实的无奈之处。 庆幸的是,许多跟陈曦还有肖潇单独坐在另一边。且三个人都不习惯在外面还穿校服。 陈曦外表上就是个成年男子。许多个子高,气场全开的时候,即使面庞稚气,看上去也不太像高中生。至于萧潇,跟一般的高中生感觉也有差异。 所以大家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他们跟穿着外校校服的学生们是同一拨人。 因为要听从机场的调度,另外安排航行时间。机上的乘客都下去休息了。赶时间的人去改签别的航班。 每个经过许多身边的乘客都朝许多露出友善的微笑。还有人给她打气:“加油,小姑娘。你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医生的。” 许多露出局促的笑容,把头垂的低低的。只恨自己去帮孩子之前下意识地将头发盘好了。她现在只想用长发遮住整张脸。 机上的乘客走的差不多了。外校的师生们才很有默契地围绕在许多周围往外面走。有位空姐过来想请许多写一个详细的医疗情况说明,表示可以为她申请奖励。 恐惧已经完全压倒了许多守财奴的本性。她低着头,不肯答应。还是陈曦主动站出来解围:“对不起,我女朋友刚才太紧张了。现在非常不舒服,她需要休息。” 一群人“哗啦啦”地护着许多走了。 直到候机休息室,才有人小小声地惊呼:“偶像啊,许多。深藏不露啊。” 许多勉强笑笑,她到现在还在颤抖。倘若不是陈曦一直半托着她的胳膊,她早就软倒在机舱里头了。 带队的肖老师跟甄老师都情绪复杂。一方面吧,这事是见义勇为啊。宣传出去他们学校都面上有光。另一方面吧,许多的确没受过任何得到承认的规范的长期医学训练。 你让一个高一的学生上哪儿受专业规范长期医学教育去。 这毕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见义勇为。都动刀子划开人家孩子的脖子了。你跟我说,动刀的这人还是个高一的学生。你这存心逗谁呢。这也太鲁莽,太不负责任了吧。 陈曦叫住一位平常玩的比较好的男生,请他帮忙去买了松饼跟热奶茶。他不太放心将许多一个人丢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她虽然一直低头掩饰,但那种浑身紧绷的恐惧感骗不了人。 肖潇外祖一家都是医生,平常见的多,想的自然更多。 她打电话给自己的舅舅,报了小男孩就诊的那家医院名字。她请舅舅帮忙找找那家医院的熟人去打个招呼。一定要让教授级别的医生过去看,然后强调:如果当时晚一分钟没做气管切开插管术的话,孩子就肯定没了。 陈曦要的香草松饼跟热奶茶来了。他递到许多手上,劝她:“吃点东西,会好些的。” 许多脸上浮现出一朵虚弱的笑,谢过他,拿起奶茶一小口一小口抿进嘴巴里。现在她的胃还堵得慌,一点儿东西也吃不下。 陈曦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许多浑身一阵酥麻,那种触电一般的感觉。她原先是不喜欢被人摸头的。曾经因为一位相亲对象第三次见面摸了她的头,回去以后她就断了跟对方的联系。 可是此时被陈曦摸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喝热奶茶的缘故,她竟然生出类似于“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她诡异地想到了自家的那只大猫虎虎,它最爱的就是趴在太阳底下被三姐弟顺毛摸。 一杯热奶茶喝完了。许多笑着斜眼看了陈曦一眼:“好温柔啊。” 陈曦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平常有很凶嚒。” 两人都笑了起来。 许多突然间想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刚才事急从权,我把你送我的那支钢笔用来做气管插管了。” 好悲桑,她都还没来得及用呢。想想也知道,那个钢笔套肯定会被当医疗垃圾处理掉。 陈曦赶紧摆手:“没事没事,回去我再送你一支。” 许多:o__o”…你误会啦!我真的不是问你要东西的意思。 肖潇过来汇报最新进展。那个小男孩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院给他做了喉镜,取出了那两颗要命的花生米。 也就是说小男孩被花生米第一次呛到时,他妈根本没意识,又塞了一颗给他。 这真是亲生的嚒。血海深仇也不过如此了吧。 肖潇笑嘻嘻地拍许多的肩膀:“我舅舅对你赞不绝口啊,夸你沉着冷静,有大将之风。我长这么大都没被他这么夸过。” 许多开玩笑道:“我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听说小男孩安全了,许多就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现在她转过弯儿了。医生不敢冒险是怕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她又不是医生,哪儿来的职业生涯好影响。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大无畏! 肖潇有点儿好奇,许多给那小孩做气管切开插管术时,手法很熟练啊。这一看就知道是上过手术的人,看一千遍都达不到的水平。 许多打哈哈,表示农村到现在还有很多赤脚医生。当年他们都是培训三个月到半年就扎根农村,服务人民了。纯粹边看边学边实验,知识全是自己积累起来的。 那个年代下放改造的医生也不少,不少是业务骨干学科权威。有好学的赤脚医生就跟着学了。所以土办法洋方法都学了个遍。 她这人从小好奇心强,就是纯粹好奇,跟着学过一段时间。 不然怎么解释,这又不是看病开药,号称自己熟读医书三百篇就能含混过去的。 肖潇一脸佩服,感叹道:“高手在民间啊。我看你比我舅舅的学生也不差了。对了,我舅舅说你以后要是打算学医的话,可以报考c大的医学院。他收你当研究生。” 许多呵呵干笑,谢过了肖潇跟她舅舅的好意。她要好好睡觉,她拒绝日夜颠倒,她才没勇气继续学医呢。医生这个职业带给她再多的成就感都不行。 上辈子她当公务员后足足花了近两年才调整好睡眠。纵使这样,后来她只要睡不好,必然会心跳加速,出现偏头痛临床症状中血管搏动征的表现。 身体远比思想诚实。你受过的所有伤害,你的身体都会忠实的记录下来。 第180章 游学记(上) 陈曦看她平静下来了,喊她吃松饼。许多刚拿起一块,又被他制止了。松饼已经冷了,吃了胃会不舒服,他再去给她买杯热饮。 肖潇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曦,双手捧脸,一脸梦幻色彩:“好温柔的帅气攻啊。他家受受最有福气了。” 许多扶额,没错,萧潇就是腐女。不仅她是,龚晓跟裴爽都是。搞得许多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很正直了。 这三人原本在许多面前都挺收敛的。无他,许多是乡下长大的淳朴孩子,她们怕把新朋友给吓到了。 暴露那天纯粹意外。 萧潇是学生会生活部助理。按照学生会规定需要定期在校园查勤值日。 就跟达达尼昂与三剑客一样,萧潇一人过去值日,她们三个没事时都会陪着。 外校高中部跟初中部之间有栋楼,原先是老初中部的教室。后来初中部新建了教学楼,这栋楼就空了下来。偶尔有活动时,才打开使用。 学生会值日时需要到这边巡逻,怕学生在里面捣乱。结果她们无意间撞见两个小男生在啵啵。 这里要做一个背景提示。在本市,有个顺口溜,实验的土,附中的豪,外校的性开放。这个开放是指,普遍视早恋如猛虎的高中,外校独树一帜。 不仅校规里头没有禁止早恋这一条,连老师尤其是年轻老师对待学生谈恋爱,表现的都极其八卦。很有“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意思在里头。 上次萧潇上英语课偷偷玩俄罗斯方块,詹姆斯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在跟男友发短信。这个腐国八卦男,特意编了一段小短文,描述此事。搞得萧潇一个劲儿地跟她们抱怨,她单身,她宁愿当拉拉好不好。 好吧,其实那时候萧潇就已经暴露了。 许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两个男生在干嘛。原谅她,她这辈子确定看过的真人gay就两次。 一次是大学时实习,在手术室等接台手术时,碰到隔壁急诊手术室送来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哥。该小哥手术名称为“直肠异物取出术”。咳咳,据小哥说,他男友出差了。然后人造身体某个器官塞进直肠取不出来了,只好跑来看急诊。 幸亏当时是中午,不接台没急诊的手术全不开。否则那间手术室肯定会被挤爆。 一位位医生将一颗颗欢快的八卦心藏在大口罩跟压到眉毛上的手术帽后头,秉着观摩手术的崇高精神,孜孜不倦看完了整个手术过程。 许多跟舍友刚好都在,两人互相对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嘿嘿嘿,小受受真是秀色可餐啊。 还有一次是许多猜的。在地铁上,两位少年站在一起,长相清秀的那位一直在玩同伴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好吧,她真心很想纯洁地评估少年之间美好的友谊的。 这回看到这两个惊慌失色的小男生,她一时间还真拎不清。萧潇、龚晓跟裴爽三人打眉眼官司,最后戴着红袖章的萧潇严肃咳嗽,正色道:“不知道这栋楼不准随便进来嚒?” 两位小学弟赶紧道歉跑了。 许多直到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教学楼前的绿杨阴里才后知后觉:“刚才他们是在kiss?” 萧潇等人全都嘿嘿干笑,顾左右而言他。 许多无所谓地摆摆手:“世人皆有爱人的权利,跟性别应该没什么关系。” 后来吧,许多就觉得自己似乎跟三位姑娘关系更加融洽了。 啧啧,为啥总有种一起干了坏事感情才亲密的感觉。 许多自打这件事以后,对自家弟弟的关注程度愈发上升了。为啥?那条路太累太难。许宁上辈子妥妥直男。她可不想她弟弟被人为掰弯。 看小说挺欢乐的。可要是现实,那绝对一点儿也不欢乐。 为此,许多这个猥琐的姐姐还暗戳戳地关心了一下弟弟跟陆秋小姑娘是否有联系。 原本许多以为她弟弟的小同桌,对她弟弟是有点儿意思的。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啊。结果陆秋听说许宁要转学去外校初中部时,表现的比当事人都开心。 她一个劲儿的蹦蹦跳跳,不住地强调:“太好了,太好了。多多姐姐,你这么厉害。你弟弟一定很棒。” 许多:o__o”…为啥总有种焦点模糊的感觉。难道可怜的许宁,在陆秋小姑娘心目中的地位等同于“我女神的弟弟”。好想揉揉她可怜弟弟无辜的膝盖啊。 陆秋也没在港镇初中继续读下去。她爸爸调到了市里的分行,陆秋干脆转学去了外校初中部的分校,重新读初一。 也就是外校初中部的分校今天第一次招生,门槛低。等到后面,所有进外校的小学毕业生都要进行英语加试的。 分校老师带着他们来参观本部,鼓励他们努力学习,将来好考进外校的高中部。 许宁告诉许多,现在初中本部的老师老喜欢吓唬他们,说要是成绩差的话就把他们发配到分校去。 就陆秋说,分校的环境真心一言难尽。必须住校,六人一间宿舍。食堂难吃到她吃了本部食堂的饭菜高呼“太幸福了”。校外给他们送外卖的大妈常年跟生活老师还有保安斗智斗勇。 他们为了规避风险吃上外卖(分校有禁零食、禁手机的规定),学生中还有外卖交易市场。卖方通过在保安大叔的眼皮底下获取外卖后转卖给其他同学,赚取差价。 许多听的真心赞叹,到底是家庭环境耳濡目染。这要是港镇初中的孩子,才初一的人,哪儿来的这意识。 许宁跟陆秋联系一点儿也不像许多臆想的那么频繁。 许多拐弯抹角地表示可以请陆秋到家里玩。 许宁手一挥:“他们学校远的要死,跑来干嘛。” 许多:咕~~(╯﹏╰)b好吧,她还是别多嘴了。 航班排到夜里十二点钟才起飞。 许多现在生物钟养成了。十一点钟之前必然睡着,十点半钟开始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她跟萧潇聊着聊着,萧潇突然发现,咦,怎么就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啊。再一看,许多已经靠着沙发沉沉地睡着了。 陈曦买了吃的回头,看她已经睡得昏天暗地,不由得佩服。这心眼宽的,在机场候机室里头都能睡得这么香。 他分了热饮给萧潇,自己从行李箱里拿了条毛毯盖在了许多身上。 他跟萧潇面对面默默吃东西,示意经过他们身边的人声音轻一点。许多今天应该是累坏了。 等带队老师过来提醒大家登机时,萧潇才喊醒了许多。她给许多披了件大衣,省的她突然醒过来上飞机,热冷乍变会受凉。 许多迷迷瞪瞪地被两人拖着上了飞机。一落座,还没等陈曦提醒她把安全带系好,她就又靠着椅子睡着了。 陈曦跟萧潇面面相觑,这睡眠质量,也是没谁了。 空姐给他们每人都发了毛毯。陈曦想了想,又把之前给许多盖的那条毛毯加在了她身上。大家戴上眼罩,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据说打呵欠跟瞌睡都是会传染的。 有许多酣睡香甜,原本以为在飞机狭窄的经济舱里会睡不好的陈曦跟萧潇都一觉酣睡至天……还是黑的。别忘了时差啊!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这会儿太平洋的彼岸还是夜里。 空姐过来分发飞机餐。 许多睡了一觉,感觉嘴里都是木木的。 她跟萧潇结伴去卫生间洗漱。洗完脸以后,人才精神一点。 陈曦帮她俩要了宫保鸡丁饭,他自己的那份是炒三丁。他表示如果不喜欢可以跟他换。 反正飞机餐都不好吃。两人皆无所谓,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吃的。 许多秉着这饭算在机票钱里头的,不吃完了实在浪费的精神,勉强吃下了一半。 吃完饭大家接着闭目养神。倒时差从现在就得进行,否则后面十几天昏昏沉沉的,还是自己痛苦。 陈曦分了只耳机给许多,让她接着听轻音乐。 许多大概是今天(或者是昨天?原谅她地理学的差,现在想不起来时区到底怎么算的)确实累坏了,一闭上眼睛,居然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萧潇都有点儿吓到了,不时试一试她的体温,生怕她是生病了。 陈曦安慰她说没关系,许多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 身心俱疲,整个人蔫蔫的。只要是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就会盯着远方默默地发呆。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快乐。 陈曦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帮她调整出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照她那样睡,十之八九会落枕。 而后,大家再度陷入沉默。 飞机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接机的当地工作人员等的哈欠连天,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客人们。 许多又是迷迷瞪瞪地被陈曦跟萧潇领着下飞机上大巴,往椅子上一坐,再度双眼皮跟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带队的肖老师还开陈曦跟萧潇的玩笑:“哎哟,这是爸爸妈妈带着大闺女出门玩儿呢。” 第181章 游学记(下) 萧潇无奈地摊手:“没办法,闺女长得快,都比妈妈个子高了。”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大巴从天黑开到天亮。 原本计划是前一天下午到达学校,直接先分派各自的寄宿家庭,然后今天跟寄宿家庭的孩子一道到学校上学。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家直接先将行李放在大巴车上。由老师带着到教室里上课。 十七名高一学生分配到五个班。陈曦原先跟许多不是一个班,但他担心这姑娘现在还是梦游状态,跟另一位男生换了。 神奇的是,带队的美方老师眼中大概看中国人长的都差不多。在学校餐厅吃完早饭,他再次看到中国男孩时,还有些困惑地嘀咕了句,怎么一下子长高了这么多。 许多是被这句话逗乐了,硬生生憋笑憋醒了。 美国高中也分重点与非重点,而且他们还全国排名。许多他们短期交流的这所高中是老牌名校,全美能够排进top50的明星高中。 与国内不同,美国高中要读四年。学校开设了数百门课程,学生自己选修。就许多的感受,与其说是高中,不如说更加像大学一些。 老师简单介绍了三位中国的学生,让他们自我介绍。 三人都没有长篇大论,不过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各自找空位子坐下。 第一节课是数学,准确点儿讲是代数。美国的高中数学学科分得很细,有几何、代数等不同科目。 许多放松了不少。因为美国高中生的数学,真心简单。你能想象让高中生分解因式嚒?这在国内明明是初二学生的课程。 而且美国人真心夸张不要钱。天才这个词跟中国人口称美女等于所有雌性生物一样,完全烂大街。 许多被夸到后来都没啥感觉了。 唯一的问题是有些专业名词她不知道。这也好解决,直接查电子词典,老师并不会干涉。 下课以后,他们要赶去另一个教室上英语课。也就是相当于国内的语文课。 陈曦喊住了许多,轻声道:“不要再查词典了。听到英语生词,翻译成中文,再用中文去理解,效率太低了。” 许多愣了一下,解释道:“可是我不认识那个单词啊。” 陈曦一面示意她跟上,一面反问她:“你第一次学函数的时候,知道函数是什么意思吗?” 许多茫然:“什么意思?” 陈曦叹了口气:“一直用中文思维就意味着你所有学到的东西都是用中文学来的。这样你在这里上课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美国人学这些概念时同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些学术名词日常生活中根本碰不到。以后只准翻英文词典,直接用英语解释。” 许多默默地接受了。的确,如果一直花时间将英文翻译成中文理解后,再将自己的理解翻译成英文表达出去。确实太浪费时间了。 陈曦安慰她:“慢慢习惯了就好。别担心,你语感非常好,要对自己有信心。” 许多扯扯嘴角,嘀咕了一句,那是中文。 许多的确语感强。或者说,她也分不清是不是语感。有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她就能迅速地将整句话补充完整,而且常常是八九不离十。 陈曦跟萧潇都夸她厉害。许多心道这有什么,上辈子她也没发现这有什么了不起,更加没有因此金手指加身啊。 她小时候汉语拼音学的一塌糊涂。一年级的老师过分倚重幼儿园时代的教学成果。可惜许多幼儿园就上了大班,还经常翘课回家帮忙带弟弟。加之她似乎天生对字母没什么兴趣。实际上到现在她声母韵母什么的都是混的。 那她是如何学汉字的呢?她是先默默地学会了简单汉字的读音,而后倒推汉语拼音。也就是说她通过汉字学会了拼音。 陈曦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头。自从在机场休息室摸过以后,他老是手痒。 许多瞪了他一眼,跟着去英语课教室。 陈曦忍不住笑了。从下了飞机起,许多明显更加活泼了。人在陌生的地方会更加放松,有种“大不了豁出去”的无畏。 英语课的内容是文学鉴赏。班级打乱了,大家自由组队。萧潇也跟他们一个大教室。 出乎陈曦跟萧潇的意料。一直对自己英语水平有点儿不自信,总担心发音不标准的许多,竟然在太平洋这边的课堂上,玩嗨了。 她一直举手发问,跟老师还有其他学生讨论。碰上没办法用自己词汇量表达的时候,她还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什么语法、修辞,她压根儿就没意识。 整个课堂上,她比一帮子美国学生表现的还活泼。 许多为什么能够这么积极?别忘了。她上辈子初中时代是一位能够将全班五十多人的大课堂变成她跟老师“一对一”教学模式的遭人恨啊。 许多的骨子里头有点儿人来疯。虽然上县中以后因为自卑压抑了大部分。但人的性格特质,一旦遇到合适的诱因,轻而易举就爆发了出来。 聊别的,她十之八九要发憷。聊文学常识,她才不怕呢。何况这堂课说的是《飘》,人家都能背下来的好不好。 说错了有什么大不了。人家是外国人,非英语国家的学生,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萧潇目瞪口呆,轻轻戳了戳陈曦:“许多不会是早上喝了咖啡,平常一贯不喝,所以一下子亢奋了吧。” 陈曦:她没喝。而且她还不让我喝。 中午在学校的学生餐厅吃午餐。午餐时间比较短,只有四十分钟。 早餐时,他们是直接在窗口领了早饭,然后在一间类似于快餐店的大约教室大小的房间里吃的。 许多当时还在想,这学校的餐厅可真够小的。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正式餐厅,而是小餐厅。除了三餐外,平常还提供一些供学生加餐的食物。 学校真正的餐厅,也就是大餐厅。是一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就跟《哈利波特》中魔法学校的食堂一样。校长端坐在上首。全校的学生都坐在下面一张张长桌上。 除了这位活生生的校长外,该校建校以来所有的校长都挂在墙上盯着学生吃饭。 许多坐在这样弥漫着浓郁的中世纪气息的餐厅里,感觉自己必须会消化不良。 许多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份报纸还是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说美国中小学生午餐有政府补助,一顿只需一美元,并且品种极为丰富。 然后作为一个常年经济状况不佳的吃货,她暗戳戳地牢记多年。重生了也没忘记。 现在身临其境,的确非常丰盛。虽然高油高脂高热量,但看上去就诱人十足啊。 不过悲剧的是,这些免费午餐不对他们这三十个中国交流生提供。 在校长致完欢迎辞,表达了对远道而来的中国朋友的欢迎后,他们这些中国客人只能吃中方老师从小餐厅为他们买回来的汉堡。 因为免费午餐的预算中,不包含他们的份。 许多囧囧有神地啃着汉堡,冷的,她不喜欢。她看到别人吃酸辣秋葵了,她要吃那个。 现在不是担心众目睽睽下会消化不良的问题了,是根本没什么内容可供她消化。 虽然是欢迎正餐,但四十分钟后,下午的课程还是按时开始。 习惯睡午觉的许多觉得有点儿困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时差还没倒好。 她去洗手间用冷水轻轻拍了拍额头跟双颊。陈曦与萧潇都在门口等她。因为担心她直接在陌生的校园里头走丢了。陈曦跟她全面同步课程。 许多有点儿歉意。其实不用的,她表示陈曦可以选择他感兴趣的课程。她可以的,万一找不到教室她可以问人。 陈曦一面观察周围建筑物,一面迅速带着她往目的地去,安慰她:“没事的。历史是必选课程,我也有兴趣。” 历史课,许多基本听不懂。 美国历史就短短两百多年,相当于中国一个朝代而已。 倘若是欧洲史,许多还能靠着这大半个学期龚晓的恶补知道个七七八八。但是美国历史,o(n_n)o~除了《独立宣言》跟南北战争(此处因感谢《飘》以及《汤姆叔叔的小屋》)外,她没有太多印象。 许多这堂课安静多了,全听别人说。 接下来的两节课她也没怎么开口。她完全一头雾水啊,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陈曦不明所以,担心是她上午话太多,累着嗓子了。下课时,他还问要不要去帮她买杯热饮。 许多以为他想喝点儿东西。一般人这种情绪都隐约有点儿微妙,想要但觉得麻烦,所以会寻求同伴的认同。要是同伴刚好有同样的需求,那就好办了。 于是她点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这所高中一天七节课,每节课五十分钟,课间休息只有五分钟,每堂课都不在同一个教室里。为了防止来不及上厕所,她连水都不敢多喝。 这不科学,不健康,容易尿路感染尿结石的。 第182章 寄宿家庭(上) 两人一人买了杯英式热茶,慢慢在校园里头走。穿过一片小树林时,有只棕红色皮毛的小松鼠突然从他们身边蹿过。一点儿也不怕人,还回头像是看了他们一眼。 许多忍不住笑了,朝小松鼠挥了挥手:“嗨,我来自中国,你来自哪里?” 陈曦笑着替甩着大尾巴跳上树的小松鼠回答:“我来自地球。” 许多一本正经:“噢,刚才我口误,其实我来自火星。” 下午三点十分,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学生会去参加各个社团的活动。许多因为在国内时练过自由搏击,跟萧潇同样被分配到了自由搏击的社团,跟着动起来。 光是热身跟拉伸,她们就足足练了半个小时。因为来自中国的新朋友的加入,教练还特意将所有规则跟注意事项再次强调了一遍。 萧潇吐槽:“这么一比起来,我们的自由搏击课好像草台班子啊。” 许多也无奈:总共才四十分钟的训练,你让咱们教练花半个小时热身。这课还上的下去嚒。 从下午三点半一直持续到五点钟,一个半小时的课程下来。许多觉得,她还是继续国内的四十分钟比较合适。 两人冲完澡出来,看到发育良好的白人少女就这么光裸着美好的娇躯在更衣室里走来走去。 许多跟萧潇对视一眼,默默地用毛巾裹好身体。嘤嘤嘤,她们是含蓄美,含蓄美。 换好衣服后,五点半钟在校车附近集合。外校的学生先要去原先那辆大巴上把自己的行李都拿下来。中美双方的老师跟工作人员一道,将每一位学生送到各自的寄宿家庭。 许多的寄宿家庭是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父亲在当地一家银行担任经理,母亲是公司财务人员。夫妻俩有一双儿女,儿子已经离家去州立大学。女儿蜜雪儿在许多交流的那所高中读书。 蜜雪儿虽然就读十一年级,相当于国内的高二年级,但因为选修课是跨年级的,在上微积分课时,两人就见过面。蜜雪儿是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身材高挑,许多目测差不多一米七五的样子。 后来熟悉起来,蜜雪儿告诉许多她课余兼职当模特。她拿了她拍的杂志照片给许多欣赏,真心各种漂亮,非常有明星范儿。 上课之前,蜜雪儿主动跟许多打了招呼,欢迎她的到来。 大家把许多送到蜜雪儿家,一栋标准的别墅后,跟蜜雪儿的父母做完交接,准备去下一家。 许多一开始没啥感觉。蜜雪儿父母看上去颇为亲切和蔼,第一次见面就给了许多热情的拥抱,笑容满面地表示欢迎她的到来。 许多挺乐呵的,相当期待接下来的生活。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在舅舅以及外公外婆家容不得细想的住宿外,还没有在其他人家里住过。 结果陈曦跟萧潇叮嘱她完了以后,笑着挥手:“那我们先走了。” 许多莫名其妙地眼眶就红了。她好像真倒退成十几岁的孩子了,可怜巴巴地用中文说:“你们就丢下我了。” 萧潇还有陈曦,两人都愣住了。带队的中方老师还有其他尚未送去寄宿家庭的学生个个面面相觑。 陈曦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头,将她的脑袋揽在胸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关系的,我们明天一起去学校。” 许多还是委屈,她的情绪来的强烈且找不到具体缘由。 从骨子里说,许多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陌生的环境在给她带来新鲜的刺激感之后,很快茫然的无措就让她害怕了。 陈曦继续安慰她:“真没事的。一会儿安排好了,咱们还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许多残存的羞耻心拯救了她,她总算平静下来,脸蛋红彤彤的跟着临时家人进了家门。 美国父母都没有嘲笑她。 蜜雪儿还跟妈妈说,许多是chinababy,觉得她。 蜜雪儿拿出她所谓的chinababy给许多欣赏,说这是父母五年前去中国旅游带回来的礼物。 许多看了以后囧囧有神,呵呵,那个chinababy是无锡大阿福。 她忧郁地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真的要下定决心减肥了嚒。好忧桑,满满的胶原蛋白,她的爱啊。 家中除了父母以及蜜雪儿跟哥哥外,还有位重要成员,斑点狗乔治。 这是条温和且可爱的小狗,对许多非常热情,一个劲儿想往她身上蹭,一点儿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警惕。许多好担心这傻里傻气的狗狗会被人拐卖掉。 蜜雪儿的家相当大,要是搁在中国,妥妥的豪宅。三层楼,五个房间,除了父母卧室、兄妹俩卧室、客房外,还有一间是给乔治的。别墅附带游泳池,小花园跟地下车库。美国父母一人一辆车,十足有钱人范儿。 蜜雪儿家之前已经招待过近十位外国交流学生,有亚洲人也有非洲人。许多是他们家住进的第三位中国留学生,上一位来自香港。 许多非常高兴。在国外,普遍将中国跟香港作为两个对等名词。蜜雪儿一家人能够意识到香港也是中国的一部分,让许多心中十分熨帖。 为了欢迎许多的到来,妈妈安妮做了一桌子菜,其中还有道白斩鸡,蘸日本酱油吃。 安妮妈妈说是那位香港男孩子教她的中国菜。 许多:好吧……这么吃也行。 吃过晚饭,爸爸妈妈跟两位女儿以及小儿子乔治开家庭会议。会议由爸爸丹尼尔主持。 丹尼尔爸爸首先强调安全问题,每晚十点钟之前必须回家,不可以再出去玩。晚上出门要结伴,单独外出会有危险。 许多乖乖点头。晚上让她一个人出门她也不敢啊。上一世,她独自在外地工作时,只要天一黑,就不敢单独出门了。当地的同事还说,你要对我们这座城市的治安有点儿信心。 安妮妈妈给她安排了家务活。家里的孩子都有家务活,以前哥哥迈克尔在家时的任务是修剪草坪,现在爸爸接手了。蜜雪儿负责打扫家中卫生跟带乔治出门溜达。 许多接手的工作是整理自己的房间,帮安妮妈妈准备餐桌以及倒垃圾。 许多高兴地答应了。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要是美国家庭完全将她当客人对待,她反而尴尬。 会议结束,许多主动提出想帮忙收拾厨房。安妮妈妈非常高兴,一点儿也不嫌弃许多机器操作盲,耐心地教了她好几次如何使用洗碗机跟厨房里的其他设备。 收拾完厨房后,天已经擦黑。 乔治一直趴在厨房门口等许多。它是条非常聪明的狗狗,蜜雪儿告诉它还有位小姐姐要一起陪它出去散步,它就乖乖地等着了。 蜜雪儿带着许多牵着乔治一道出门。许多顺便还带上了家里的垃圾。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碰上了陈曦跟一位比他矮小半个头的白人男孩。那男孩见到东方女孩子就认出了是自己新朋友要等待的对象,吹着口哨热情洋溢地夸奖:“你女朋友真漂亮!” 许多没有受宠若惊。她长大成人后相貌是低配版的刘雯,现在快十六岁了,眉眼大半长开,算是老外眼中的东方美人。 陈曦笑着拍了一下伙伴,落落大方地走过来,用中文问了一句:“还适应吗?” 许多肯定地点头:“他们都非常好。待我特别细心。” 安妮妈妈甚至还关心她喜欢枕头软一点还是硬一点。香港男孩子有送给他们荞麦枕头,可以换给许多用。 陈曦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们直接沟通。美国人比较喜欢面对面的沟通。要是你觉得为难,可以先跟我们说。” 许多应下,又加了一句:“安妮妈妈说了,要是我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她说的。” 陈曦寄宿家庭的孩子,他的新朋友,丹尼斯也是出门遛狗。他家的狗是只蠢哈,一张大脸萌萌哒。丹尼斯管它叫杰克。 杰克一看到乔治,就欢快地各种想往上扑。乔治竟然不傲娇,一点儿也不嫌弃蠢哈,开开心心地回扑上去。体型差异如此大的两只,居然玩的非常愉快。 许多看看蜜雪儿,再看看丹尼斯,脑补出《101忠犬》电影一部。蜜雪儿跟丹尼斯讨论棒球赛的成绩。 许多听了一会儿,几支队伍的名字先把她给绕晕了。无奈放弃,算了。同事聊网剧时接不上话也是正常现象。 她跟陈曦自然落在稍后半步的位置。陈曦仔细询问了她的寄宿家庭情况,叮嘱她晚上睡觉把门锁好。出门在外,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许多点点头,她这倒不担心。她在家睡觉也反锁门,不为什么,习惯而已。安妮妈妈给她安排的房间带有卫生间,省却了夜里去洗手间穿越其他房间的烦恼。 四人两狗溜了半个小时,外面气温逐渐冻人之后,在路口分别各自回家去了。 第183章 寄宿家庭(中) 许多回家后,跟蜜雪儿一道在书房里长方形的桌子旁写作业。美国高中的硬性作业不算多,基本都是当堂完成。 许多因为修了历史课。这门课的作业她实在没办法当场做完,因为她不会啊。跟老师申请后,她获准将剩下的作业带回家写。 蜜雪儿的作业是化学。两个女孩谁也没有打扰对方,自己认真地做作业。 丹尼尔爸爸跟安妮妈妈也没有进书房。除了小狗乔治不时跑进跑出,想要跟大家聊聊外,每个人都忙自己的事。 许多直到晚上九点半钟,才勉强做完自己的历史作业。真心受打击,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历史小能手来着。 蜜雪儿也完成了今天的作业。据她说,她选修的课程难度系数中等。要是跟哥哥迈格尔还有那个香港男孩吴一样,选择的难度系数高的话,每天光作业就要足足做上五个小时。 其实都一样,无论古今中外。你想要轻松,自然有轻松的路供你选择。 美国的高中,课程除了英语、历史、数学、科学这些必须课以外,其余都是选修课。对学业要求不高的人,难度系数低的选修课一堆,总能保证你顺利毕业。只是后面申请大学的话,排名靠前的大学都要看你高中选课的情况。 同样的,在国内,高中生辛苦也是为了高考能出成绩,上好大学。 两者最大的,或者说唯一的区别在于;美国高中生的自主性更高,他们对于要走什么样的路有着更大的决策权。而在中国,高中生要怎样学习,主要取决于家长跟老师。 这两者各有利弊。 许多不愿意全盘否定国内的高中教学模式。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搞清楚自己将来究竟想要过怎样的生活。被强逼着前进也是前进。 中国“虎妈”在美国风行一时的时候,有多少美国人感慨:要是当年我妈也像虎妈一样,我会少走很多弯路。 其实,人类的本质都是实用主义者。对自己发展有好处的,自然加以褒奖。 许多下午已经冲过澡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去卫生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上床时已经十点钟了。 她翻出今天才从图书馆借到的美国历史书,从第一页开始认真刷。 美国历史书厚度堪比《外科学》,大砖块一样,一千多页。 比起“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中国尖子生教育模式,美国人对自家历史的重视,让许多汗颜。 有多少中国学生搞不清夏商周,说不出中国主要历史朝代名称。一句“我是理科生”可以完美地诠释一切。 该怪学生们?就许多自己的求学经历。她初中时代历史课是副科,中考不考,谁会认真学。高中时是“32”模式,语数外三门必修,其余选修两门参加高考。 她那半吊子的历史水平,依然有勇气号称自己在中国理科生中算得上佼佼者。纵使文科生里头,她也敢号称能起码排进中游。 别打脸许多吹牛啊。 她一个理科生,高考完报纸上登出参考答案时,她没勇气对答案又闲极无聊。靠着遥远的小学时代看的《上下五千年》丛书的残存记忆,把历史卷子自己做了一遍。 对完答案,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她一百一十分,比她后来的高考选择科目化学、生物都高。 上帝,你这么开玩笑到底合适嚒?! 许多看着看着,眼皮发沉。她欢喜自己生物钟调整的如此美妙,赶紧关灯睡觉。 ╭(╯^╰)╮人家就是单纯地到点了要睡了,才不是看书看睡着的呢。 许多一觉欢快到天亮,赶紧起床。高中是七点五十开始上课,她没时间赖床。 蜜雪儿也起床了,正在打扫家中卫生。许多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去厨房给安妮妈妈帮忙。 丹尼尔爸爸从小花园里剪了好几枝粉色淡红的鲜花送给安妮妈妈,他亲吻妻子的面颊,夸她如鲜花一般美丽。 许多抿嘴笑。 丹尼尔爸爸热情地告诉许多:“宝贝,你爱一个人一定要说出来。” 许多还是笑,点头道:“嗯,我爱你们,我爱爸爸,爱妈妈,爱蜜雪儿,还爱乔治。” 大家都笑了起来。 蜜雪儿找来了花瓶,她跟许多一道将鲜花插进花瓶,放在餐桌上装饰。 许多想,这大概就是生活情趣了吧。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但她得承认,感觉非常棒。 她的父母,是从不对彼此说爱的。甚至,她的家人,也鲜少互相表达爱意。 她唯一一次对家人说“我爱你”好像还是弟弟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她在电话筒里大喊“许宁,你太棒了!我爱你!” 想想真不应该。这种语序,好像许宁不优秀,她就不爱她一样。 人原来真的会被环境影响。她自己一直恐惧不会被真爱,一直怀疑“倘若我有一天不优秀不出色了,那么还会不会有人爱我”,结果到了自己,也是戴着“优秀”眼镜去甄选。 早餐是麦片里加了蓝莓,跟一杯牛奶。 许多有点儿囧。首先,食物的分量很少。麦片就是那种矮矮圆圆的杯子装的,稀糊糊,里头放了七八颗蓝莓,很漂亮,但是真心好少。 至于牛奶,许多喝酸奶,但受不了牛奶的味道。以前在单位吃早餐,她都是要豆浆。 安妮妈妈热情地劝许多喝掉牛奶,还说:“我知道东方女孩子的食量都非常小。吴说他妹妹一顿只吃半个苹果。但是宝贝,你需要足够的营养。” 许多:我不是吴的妹妹啊。她那是小鸟胃,我是鸵鸟啊。这么点儿吃的,还不够我打牙祭呢。我昨晚就没吃饱,我没半夜饿的爬起来找吃的纯粹是累坏了困得爬不起床。 这家人产生这么大的误会跟许多自己也有关系。她昨晚吃的非常少,因为晕车的后遗症以及时差问题,当时她真心没什么胃口。结果美国爸爸妈妈以及蜜雪儿都以为她真的是食量少。 她在全家人饱含热切的目光的注视下,艰难地将一杯牛奶灌下肚子了。 嘤嘤嘤,一大早喝冷牛奶,会拉肚子的。这么一大杯,今天上午来不及上厕所怎么办。 爸爸妈妈还有小姐姐蜜雪儿全都为许多鼓掌,奖励她喝完了牛奶。连小狗乔治都欢快地在餐桌底下蹿来蹿去。 安妮妈妈安慰她:“宝贝,别担心,今天我为你准备的午餐量一点儿也不多。” 她拿出了一个饭盒,里面是一块三明治。 安妮妈妈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你肯定能吃完的对不对?” 许多:呵呵,我现在就想一口吞下。 等校车的时候,许多终于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一个人。 萧潇的美国妈妈让她和她的新姐妹分享了一个甜甜圈。 对,没听错。萧潇今天的早饭就是半个甜甜圈。 理由是美国爹妈善解人意地觉得萧潇如此瘦小,饭量肯定小。而且萧潇的美国爹妈早饭就是一盘沙拉,连沙拉酱都不放的那种。 吃菜叶子都能长成这样。萧潇深切地怀疑起了能量守恒定律。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饭盒,真心三明治都长一样啊。两片薄薄的面包,中间夹了一片薄薄的(这个是真薄,许多偷偷拿纸跟它比了,一样的厚度)的培根肉,外加两片生菜叶子。 呵呵,一口就能吞下好不好。 原以为这待遇光针对女生。女孩子吃得少属于常态,没见萧潇的临时妹妹也就早饭半个甜甜圈嚒。结果后面陆续来了几个男生,才知道这误会大发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美国爸妈认定了中国人属于“吃得特别少,干活特别厉害”的非地球生物。男生们的食物也少。 唯一的沧海遗珠或者准确点儿讲是逃过一劫的人物乃陈曦。因为他个子高啊! 丹尼斯的爸爸是忠实的篮球迷。当时看到陈曦的申请材料上写着喜欢篮球,身高一米八八时,立刻高兴了。等见了陈曦本人,他唯一的遗憾就是陈曦太瘦弱了,需要加强营养,多吃! 许多跟萧潇都嫉妒地看着他的那个巨无霸式的大汉堡。除此以外,他还有热狗跟薯条。 陈曦一直在笑。许多跟萧潇全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这种无耻的炫富行为。 第二节课,许多就饿了。她平常早饭都是两大碗烫饭,上高中以后还经常加一个鸡蛋的。那点儿稀糊糊跟一杯牛奶,感觉去一趟洗手间就没了。 下课时,许多挣扎了好久才没一口将午饭给吞了。为啥?不是她自制力高或者担心现在吞了中午会饿死,而是午餐蜜雪儿跟她约好了一起吃啊。到时候她看到自己妈妈为新妹妹准备的午餐不翼而飞,然后妹妹跑去买餐厅的面包圈。 呃,想想都觉得好伤害安妮妈妈啊。 陈曦喊了她一声。难得两节课都在一个教室里头上,他们有五分钟的宝贵时间不用奔波。 “吃吧。”陈曦把他的那份热狗递给许多,解释道,“来不及去买热饮了。你先将就着吃。” 早上坐校车时,他就想给许多了。不过同伴那么多,不少人都表示没吃饱。他担心自己拿出来的话会被人抢走,而且还不好因为这点儿小事一本正经地生气。 许多的眼睛“嗖”的亮了,简直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她热泪盈眶地膜拜陈曦:“土豪,求包养啊!” 陈曦又要晕了,土豪,劣绅?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党和国家人民的事儿吧。 许多一边咬着热狗一边含混不清地解释:“所谓土豪就是有钱人!” 陈曦情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意思问。这姑娘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嚒。口没遮拦的。 第184章 寄宿家庭(下) 许多觉得有东西吃的人生才幸福。 以前吧,她工作以后尤其是当公务员以后,双休嚒。躺在宿舍里,她老人家可以两天只啃三个苹果过下去。 当医生那会儿不行。主要是当医生时她一个星期只有礼拜天下午才能休息(前提是当天不值班),想两天啃三苹果过日子都不行。 现在吧,她竟然沦落到“一想到肚子没填饱就觉得人生暗无天日”的悲惨世界里头去了。励志名言告诉大家: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人活着却不是为了吃饭。 许多无耻地想:别跟她说大道理,她饿,她要吃东西! 嗯嗯,年轻的身体新陈代谢快。想当年上高中时,吃完早饭,那一上午时不时就琢磨着中午吃什么。吃过午饭,这一下午就靠着思索晚饭有啥好吃的给支撑过去了。晚自习还记挂着回去老爸会做什么夜宵;一天的繁重学习,暗无天日的高中生涯,全靠这点儿想头给熬过来的。 她大学毕业后有一次跟许婧聊天实话实说了。许婧都震惊了。她还以为妹妹整天都在琢磨怎么好好学习呢。 许多一面想着自己这是在补充能量好满血复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面三下五除二把热狗给啃干净了。 肚里有粮,心中不慌。食物才是正能量啊! 接下来的课,许多上的倍儿有精神。她万分头大的美国历史课,竟然也举手回答问题并提问了。 哈哈,临时抱佛脚,还是有用的。昨晚她刚好看到老师讲的这部分。 高中中午吃饭时间并不统一,依据选课以及年级不同,一千来号学生分成三个时间段用餐。每个时间段就是一节课的时间。昨天中午那种正餐招待是将他们当做重要客人欢迎才举办的。 中午大家基本上都是在小餐厅用餐。萧潇跟许多一个时间段吃午饭,她的三明治已经第一节课尚未开始就被她填肚子了。现在手里捧着个新买的汉堡包开啃。 萧潇的短期妹妹薇薇安非常惊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萧,你不喜欢妈妈的手艺吗?或者你不习惯三明治?” 萧潇头摇得像拨浪鼓,夸张地大声表示,她实在太喜欢安娜妈妈的厨艺了。她本来一点儿也不饿的。结果看了那个三明治以后就饿了。于是提前吃掉了。 薇薇安表现得非常开心。安娜妈妈醉心厨艺,还特意报名参加了烹饪班。她要是知道中国女儿喜欢她的厨艺一定高兴坏了。 萧潇跟许多对视一眼,无声地吐槽,呵呵,烹饪班教的是做三明治跟伴沙拉啊。 请用各种美食向我开炮,我一定也不怕长肉的。 只是萧潇,你这么忽悠淳朴的国际友人合适嚒。 许多羡慕地看着萧潇开开心心地吃汉堡,珍而重之地一口一口咀嚼着嘴里的三明治。 都说多咀嚼有助于增强满足感,可是,那似乎说的是米饭啊。面包一进嘴巴咬了没两口就化了。至于那两片菜叶子跟一片培根肉,再咬就成纤维了。 蜜雪儿还饱含鼓励地看着她,无声打气,加油!你肯定能吃完的。 许多:姐,我叫你亲姐。能不能商量一下,把你的那份鸡翅给我?就这么啃两口,骨头上明明还带了很多肉啊。你们果然是浪费大国!别不承认,温室效应你们得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许多努力又努力,还是五分钟解决了一份三明治。 餐厅不仅是用餐的地方。吃过饭,大家也会在餐厅里坐一会儿闲聊。 美国学生的好奇心挺强,而且不怕生。许多跟萧潇坐了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位学生过来打招呼。还有人十分具有求知精神地问:“中国有汽车嚒?” 许多微笑点头:“有,现在越来越多了。但大部分人还是使用自行车。”她指了指陈曦,“他会开车,开车很棒。” 问这种问题一点儿也不奇怪好不好。江美琪刚出道时到北京宣传新专辑,被街上的车子吓得不轻。因为她从小在台湾接受的教育中,大陆是穷困潦倒的。连饭都吃不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小汽车。 一味地以为别人过的不如你,始终坚信自己站在制高点,结果呢。前有改革开放前的大陆,后有经济衰退的台湾。 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能称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容易。 出发之前,带队老师曾经非常认真地跟大家强调,踏出国门,你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更代表了我们的祖国。你们是一张张名片,你们遇见的每一个美国人都会通过你们去认识中国。 许多跟萧潇都觉得自己成了文化大使。她们不仅要纠正美国同学认知上的一些错误:比如有同学好奇他们中的男同学为什么不是辫子头。女孩子为什么不穿旗袍。 许多笑得脸都快僵了。结果有个学生非常奇怪:“你为什么要一直笑啊。一点也不酷。” 许多继续微笑:“因为笑是最轻松的表情啊。你试一试,你微笑的时候,你脸上的肌肉是放松的。” 好几个人都围在桌子边上微笑体现面部肌肉是否真跟许多说的那样是放松的。 许多:o(n_n)o~来来来,笑一笑,十年少。 姐要去歇一歇,姐的脸好累。 许多拽着萧潇去洗手间了。 下午上了两堂课,许多又饿了。真心会饿的。一是上课时注意力高度集中非常消耗能量,而是基本上每节课她都要奔来奔去地换教室。 刚上外校时,许多还觉得外校能折腾,生物有生物教研室,化学有化学电教室。一周两节课的外教更是满校园的换地方。 有一堂课,詹姆斯甚至带着他们去市里的植物园学习约翰·克莱尔的诗,借着鸟语花香感受诗歌的意境。 现在身处太平洋彼岸,许多真怀念课间十分钟啊。五分钟完全不够用好不好? 许多跑的死去活来才到达微积分课教室。她发现了,对她而言最轻松的反而是一般美国学生都觉得有些棘手的数理化。 她现在试着按照陈曦所说的,坚决不碰电子词典。遇上不明白的单词,她就结合上下语境去猜那个单词究竟是描述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虽然有时反应不过来,但反应过来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非常富有成就感。 一般中国留学生到美国读高中都会直接跳过几何跟代数,直接进入预备微积分阶段。 许多等人体验了一回代数课之后,直接要求进入微积分课程。他们申请的时候,非常认真地表示,他们在中国时已经自学过相关课程了。然后校方工作人员就同意了。 老实说,刨除语言因素带来的障碍外,这里的微积分课程对她而言还是偏简单了。感觉好逆天,有没有?当然微积分后面还有更难的数学课程,但是没对他们开放。 许多是饿着肚子结束一天的正式课程的。 下午最后一堂课铃声一响,陈曦就塞给许多一个布丁。许多二话没说一口吞下。她三点半还有自由搏击课程呢,得快点儿吃。医生的强迫症伤不起,运动前半小时必须停止进食。 陈曦好心地劝她:“慢慢吃,还有呢。” 许多:我又没有以为你会跟我抢!你好意思跟我抢嚒!中午那么大的一个巨无霸汉堡。都赶上我午饭分量的十倍了!我是饿,真饿! 吃完两个布丁,许多又活过来一回。上帝啊,所有不珍惜食物的生物都应当蹲墙角画圈圈自我反省。她这一天被吃的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她容易嚒她。 两人穿梭过大半个校园,陈曦将她送到自由搏击教室才去篮球社团。呃,她不是单纯的路痴,她只是今天吃得太少,脑细胞又过于活跃导致atp供应不足,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认路了。 好了,现在布丁应该能够提供一部分热量了。许多欢快地奔去更衣室换上健身衣。 一个半小时后,许多跟萧潇互看对方。冲澡时,两人隔着挡板聊天,确定中午一个汉堡或者中午一份三明治加下午两个布丁,根本扛不住。 晚饭时,许多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意面,满怀期待地看着安妮妈妈:“还有嚒,非常好吃。” 安妮妈妈高兴地夸奖她棒极了。意面没有了,安妮妈妈特意为她做了一份水果沙拉,沙拉酱用酸奶代替了。 许多觉得好羞耻,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因为好好吃饭被夸奖。她一直觉得自己吃饭很正常啊!为什么这样都会被夸。 许妈怀了许宁之后,自然没了奶水。许多断奶以后直接自己抓着小勺跟大人一起吃饭。哪里需要人哄劝,每顿都是干干净净。 据说许婧小时候吃饭可费神了。舅妈当时刚嫁到李家,端着饭碗跟着她满村跑。 等到了许多这会儿,啥烦恼也没有。 第185章 我才没有想哭 许多怀疑自己小时候吃不饱。因为据许妈说,她小时候还会拿鸡窝里头的生鸡蛋,直接在墙上敲破了吃里头的蛋液。 许妈说这事是为了佐证生吃鸡蛋营养,许多身体从小这么好就是生吃鸡蛋的缘故。 许多一想起来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直接从鸡窝里头拿出来,那该有多脏啊。她没得寄生虫病真是运气好。 不过也许得了。上幼儿园之前似乎得过胆道蛔虫,小时候有那种打虫的糖。她当成普通糖果偷偷吃了,然后上厕所时有一条又肥又长的白虫子。 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外面下着雨,天阴阴的。她够不上墙上灯的开关拉绳,家里头暗暗的,空荡荡的,她压根不敢呆在屋子里。 真是羞耻啊。她蹲在院子的菜地上解手,看到那条虫子时她怕极了。不是怕虫子本身,而是担心自己会被骂。至于为什么会挨骂,她身体里面爬出了这么个怪东西,当然要挨骂。 许多现在委屈极了。替当时只有三四岁大的小许多委屈。那个孩子,站在雨中。既不想淋湿了衣服挨骂,又不敢一个人呆在黑洞洞的家里,只能蜷缩在屋檐下。 安妮妈妈还在问许多喜欢吃什么水果,明天早餐她想再给她做。 许多有种难言的辛酸。她小时候几乎没有从母亲口中听到类似于“你想要什么?”的询问。从来是有什么就要什么。 有一次,母亲从娘家亲戚那头拿来了不少旧衣服。许多没有裤子穿了,她从里面挑了件差不多的给这个老二换上。结果裤子短了,露出一小截小腿。 许妈皱着眉头抱怨:“怎么长得那么快。” 许多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从此以后,她一直都试图蜷缩身体,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高。 后来那条裤子,许妈想办法在下面用旧裤子剪下来的布又拼了一截,还在上面钉了两朵小布花。 许多总爱缩头耷脑的坏习惯却一直都难以纠正过来。 她知道自己是苛责母亲了。母亲自己生活的都无比粗糙,哪儿来的多余的精力关注她的心理需求。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许多依然辛酸。没有人不渴望被关爱,她也想要。 许多一直甜甜地微笑,她害怕自己一停止微笑就忍不住落泪。 如果丹尼尔爸爸跟安妮妈妈问她为什么哭,她要怎么回答?因为你们对我太好了。对你好为什么还要哭啊。因为我觉得我父母对我不够好。 家丑不可外扬。她又怎么可能对着美国爸妈说自己亲生父母的坏话。 许多照旧帮忙收拾干净厨房后,拎着垃圾出门。乔治已经迫不及待地一马当先了。许多开玩笑说不是她们遛乔治,而是乔治遛她们。 蜜雪儿也嘻嘻哈哈。 走了没多远,就碰上了同样出门遛狗的丹尼斯跟陈曦。双方老远就跟对方打招呼。 然后四个人,两条狗,遛弯儿。 许多不由自主落在了后面。她的情绪其实还没有过去。一离开蜜雪儿家的别墅,许多就有点儿控制不住酸涩的鼻子了。 陈曦意识到她的反常,小声用中文问了句:“怎么了?受委屈了?” 许多摇头,眼眶开始湿润:“没有。就是,就是他们待我太好了。” 说出口都觉得诛心。父母含辛茹苦将她养这么大,结果在美国人家里待了才两天不到的功夫,就觉得人家好;甚至还隐隐生出要是我真是这家人的孩子该多好的可耻念头。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是特别温馨舒适,是许多梦寐以求的家庭氛围。她甚至无法讲清楚丹尼尔爸爸跟安妮妈妈究竟做了什么,她只是单纯喉头梗塞。 十一月份,北半球日照减少,黑夜为许多做了最好的伪装。陈曦下意识将她的脑袋揽在自己怀里,可以让她不易为人察觉地一边走一边落泪。 许多默默地流泪,感觉那种酸涩的情绪随着眼泪一道流淌了出来。她后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跟陈曦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就跟小孩子一样。” 其实她上辈子很少哭。从小就不爱哭。因为知道哭了也不会有谁去哄她,反而会讨骂,所以她不准自己哭。委屈的时候,她甚至会躲起来,对着镜子扇自己耳朵,勒令自己将眼泪给逼回去。 陈曦安慰她:“没关系,哭出来反而好受一点。” 蜜雪儿突然间回头,朝许多做鬼脸。许多害怕脸上的泪痕会被发现,尴尬地往陈曦怀里钻。陈曦也配合地用手盖住了她的半张脸。 呃,许多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个子高的人手真大啊。居然完全盖住了她半张脸。 许多自己没有意识到,往人怀里钻这个动作她是模仿了许婧的闺女,宝宝。 宝宝每次犯了错误,被许多教育时,都会一头扎进许妈的怀里,跟只小鸵鸟一样。 许多听到丹尼斯笑嘻嘻的声音,陈,你的女朋友真可爱! 她在被发现哭了跟默认是陈曦女友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呵呵,在美国传点儿绯闻而已,总比被人察觉到自己不可言说的心事强。 陈曦非常配合地没当场否认。他冲丹尼斯跟蜜雪儿笑了笑。对于许多的红眼睛,他的解释是刚才迷了眼,所以之前停下来是帮她吹眼睛。 许多露出羞涩腼腆的微笑,十分符合蜜雪儿心目中“文静害羞的东方妹妹”的形象。 两位男孩子将她们跟乔治送到路口,正要告辞。丹尼尔爸爸跟安妮妈妈出来了,他们准备去一趟超市,问小伙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丹尼尔还要回去写家庭作业。陈曦表示想买点儿生活用品,跟着一起去了。 许多担心他出门遛狗没带现金。回房间将所有现金都带上了。 她偷偷告诉陈曦,目前她带了五百美金,应该够他买生活用品了。 陈曦抿嘴偷乐。这个单纯的傻姑娘,居然不知道可以直接刷卡嚒。 许多:o__o”…开什么玩笑。姐的时代,上小店买瓶水都可以微信扫码支付的好不好。明明是现在太落后,太落后! 丹尼尔爸爸的任务是在超市外面陪小儿子乔治。他兴高采烈地接受了安排,从车上下来,带着乔治晃悠。 看来中外男人都一样。商场超市都要设置男士等待区域。 陈曦帮三位女士推车。安妮妈妈买了明天要吃的食物,又挑选了新桌布。蜜雪儿要去给乔治买新狗粮。大家约定在结账处碰头,各自行动。 经过冰激凌专柜的时候,陈曦指着售价9.9美元的哈根达斯问许多:“要不要吃点儿?” 许多摇摇头,解释道:“我体寒,不吃冷东西。噢,对了,你也别吃啊。还有早上的冷牛奶,你得加热了才能喝,否则胃会吃不消的。” 陈曦唇角上翘,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姑娘,老喜欢管他吃什么喝什么。这个不好,那个也不行。一本正经的,他都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了。 两人买了些生活用品。虽然从国内也带了些随身物品,但真正在美国生活两天后才发现,还是要再补充些必须品的。 陈曦看到压缩饼干的时候,偷偷问她,要不要准备一点儿。省的夜里饿得睡不着。 许多立刻得意了,强调晚上她意面没吃饱,安妮妈妈还特意为她准备了水果沙拉。 “就我一个人的噢。都是我爱吃的水果。” 许多得意洋洋地比划给陈曦看,双眼亮晶晶的。 陈曦想到之前她说“因为他们待我太好了”而落泪的事,忍不住一只手握住她两手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她。只是他很想抱一抱她,给她一些支持跟鼓励。 他总觉得,这姑娘,太不容易了。 许多猝不及防,脑袋落进了对方的怀里。她郁闷地想,可以了啊,少年。即使你长得帅,这样还是有占姐便宜的嫌疑。姐现在可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呢。 喂,她鼻子发酸肯定是刚才这小子力道太大,鼻子撞到他胸口了。她才没有想哭呢。 许多默默闷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才站直身体。 陈曦也有点儿尴尬。他不擅长宽解女生。尤其许多又小他三岁,有点儿轻不得重不得的意思。总怕说不好,这姑娘会更伤心。 两人推着购物车往结账台走。蜜雪儿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俩,冲许多挤眉弄眼地笑。 许多有点儿尴尬,她现在强调跟陈曦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的话,感觉怪怪的。她只好装傻充愣,假装不明白蜜雪儿在揶揄什么。 安妮妈妈的购物车几乎都要堆满了。陈曦帮着安妮妈妈把东西一趟趟全部拎到车上。 丹尼尔爸爸看到他们以后也上来帮忙。乔治见到自己熟悉的狗粮牌子特别兴奋,一直围着蜜雪儿转圈圈。 五个人加一只狗塞满了整个车厢,大家皆是满载而归。 第186章 游泳课 第二天有游泳课。 许多换上许婧为她准备好的泳衣从更衣室里头出来时,浑身不自在。 不是泳衣款式保守不好看,而是吧,她别扭。 总有一种大学时代第一次穿旗袍走在她读书的那座城市街头的感觉。许多自觉身材相当一般,但舍友说她穿旗袍非常有韵味。走在路上,回头率奇高。 她们一路替她数下来,面对面碰上三十二个人,有二十七个人回头看,其中一半以上回看了不止一眼。 后来毕业回家乡,许多把旗袍带回了家,却始终再也没穿过。她去外地上班以后也没落下旗袍。只是同样不曾上过身。那就像她青春时代曾经瑰丽过的一个梦。醒来了,再也回不去。 许婧买给她的泳衣款式并不夸张,甚至算得上保守了。只是背上靠近腰的地方,有一块镂空,露出了俗称美人沟的脊柱沟。 用肖潇的话形容,那就是比全漏了效果还好。 她皮肤白皙光滑毫无瑕疵,自然起伏的曲线,引得人忍不住看了还想看。 许多从更衣室出来,感觉连路都不会走了。总觉得背上有无数道目光盯着。 还有热情的男孩子吹着口哨喊“!” 许多好担心自己走着走着就变成顺拐啊。 真讨厌,为什么游泳课不是男女生分开呢。啊啊啊啊,好别扭啊。 她昨晚去超市时想买件泳衣的。只是超市泳衣没有搞特价活动,最便宜的那件类似运动员用的款式,标价五十刀。 许多浑身上下所有的财产加在一起才五百刀。她得在美国呆上十五天呢!后面周末出去参观什么的,无论如何都要花钱。她可舍不得花五十刀买一件非必需品的泳衣。 再说了,当时陈曦一直跟在她身边。当着个十八岁大男孩的面挑选泳衣,耻度好爆棚啊。 许多上辈子就下过一遭水。当时医院附近健身馆做活动,一千五百块钱的健身年卡还附赠半年游泳卡。 许多工作伊始住医院宿舍,宿舍没有浴室。她冲着洗澡方便办了卡以后,觉得游泳卡不用浪费了。拉上书法少女同事,没错就是那位还练过钢琴的姑娘当教练。姑娘小学时还是市游泳队的队员。 书法少女教了许多三天。刚刚有点儿感觉时,许多例假提前了。等许多好容易送走了这位贵亲,书法少女又查出来怀孕了。 那张游泳卡就这么浪费了。想想好心痛啊!许多你个败家女。 许多基本属于一张白纸。教练让她在浅水区练习如何憋气换气拍水。 肖潇这个无良的姑娘,在边上一边指导她一边吹口哨:“浪里白条啊!瞧这两条腿又长又白。” 许多:o__o”…姑娘,这么水花四溅的,你还能看出来我腿长啥样,我也是服了你。 她趴在池壁上练习拍水,自我安慰,早饭中饭都吃得多,权当是锻炼了。安妮妈妈今天给她带了一大块披萨,上面有她最喜欢吃的黄桃呢。 “这样不对,腿不是这么发力的。”陈曦不知道啥时候从深水区游了过来,好心指导许多。 可怜的许多差点儿没“咕咚”一声,吓得直接掉进池底。 她连忙把头埋下,闷声道:“不许看。” 大脸的妹子最怕将整张脸完完整整地露出来啊。没有额发修饰,没有侧发遮挡,她的大脸,无处遁形啊。 陈曦不明所以:“怎么了,碰到了哪儿了嚒。” 许多悲愤:“你们这些小脸星人是不会理解大脸猫的悲伤的。” 陈曦哭笑不得,这姑娘,怎么关注点儿如此与众不同呢。再说,大脸猫……扑哧……他不是故意的。 许多已经受到了一亿点的伤害,感觉膝盖上插满了箭。好想捂一捂可怜的膝盖,看来她只有和膝盖兄相亲相爱。 陈曦试图挽救:“那个,不是——” 许多抬头,幽幽地扫了他一眼,转过头,不肯再搭理他了。 陈曦摸摸鼻子,转移话题:“腿要直,注意拍水的频率。” 许多听不得人现在跟她说腿。一想到陈曦正盯着自己的腿看呢,顿时耻度爆棚。她咬牙切齿:“不许看。” 陈曦无辜:“我没看你的脸。” 许多郁卒:“是全都不许看。” 陈曦无奈:“这我可没办法,这在国外呢,人头都不熟的。” 许多的脸红的都快滴血了,她低声威胁:“我是让你都不许看,腿也不准看。” 陈曦不明所以,不让看脸是嫌弃脸大,不让看腿又是为着哪一出?明明腿修长白皙,骨肉匀停,纤细笔直。陈曦看着看着到后来就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眼睛。 他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许多在尴尬什么了。 两人都不说话,只听见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双腿拍水的声音。 肖潇游过来,奇怪地看着陈曦:“不是说让你指导我们家多多拍水的嚒。你怎么干看着啊。” 陈曦连忙否认:“我没看。”起码现在没看。 肖潇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同学爱呢。说好的要彼此扶持呢。” 许多轻咳,提醒肖潇不要说同人本子里头的台词。说好的要一辈子做彼此的天使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古早的笑话。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天使呢?做了,结果发现咱俩翅膀是一边的,顺拐了。 她挥手示意肖潇靠近,,她现在只能扒着泳池壁才不掉下去。凑近肖潇耳边跟她说笑话,两个人笑成一团。 许多抬起头发现陈曦正看向她俩的方向,立刻又语带威胁:“不许看。” 陈曦见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只觉得好玩,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他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看不看。”说着立刻配合地捂住眼睛。 旁边有外校的男生闻声看过来,笑着问他们:“不许看什么啊。” 许多立刻下半身沉到水底去。陈曦赶紧上前扶她,骂道:“这样很危险的知道不知道。万一稳不住呛水怎么办。” 许多委屈:“都怪你。” 陈曦也是没脾气了。他跟个闹脾气的小孩计较个什么劲儿。他立刻点头称是,都是他的错。 肖潇见状哈哈大笑,她家多多闹脾气的样子真可爱。就跟小孩儿似的,要人哄。 五十分钟的游泳课过后,许多憋气、换气都够呛,拍水也练的不好。没等她鼓包子脸,陈曦先认错:“都是我不对。” 许多怒怼他。什么话!好像她会无理取闹一样。真讨厌,她要去跟肖潇聊天。 陈曦就看着她这么“嗖”一下蹿上岸,跑去找肖潇了。他忍不住在后面喊:“慢点,小心不要滑倒。” 外校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有高二的学生想到了带队老师的话,还真是爸爸妈妈带着大女儿出门玩儿。 许多怒了:乃们这些人。啥眼神儿啊!明明是姐大,姐气场足。姐要是生娃早点儿的话,两辈子加起来养个这么大的娃儿都不成问题了。 陈曦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想笑。见她洗完澡,头发不吹干就要往游泳池外面跑,他又拽住了这姑娘,好心劝道:“吹干头发再出去吧。你不是不能受凉,不然鼻炎会犯嚒。” 许多:咕~~(╯﹏╰)b气糊涂了。 她朝陈曦翻翻白眼,又折回头去排队吹头发。 肖潇也怼陈曦:“让你别惹我家多多。” 陈曦也想用许多那个稀奇古怪的“膝盖上中了一箭”的形容了。他冤枉啊,他明明什么事都没做。 许多吹干了头发出来,对着他一抬下巴,“哼”了一声,往外头走。 陈曦忍不住又笑了。觉得她的样子还真像猫,又骄傲又坏脾气的猫。只是总让人不忍心真跟它生气。 许多最见不得他笑,又回头怼了他一眼。陈曦笑容不减,提醒她:“东西都带齐了嚒?别落下。” 许多:o__o”…她还真没检查。 许多只好再度垂头丧气地返回更衣室,查找是否有遗漏。~~(╯﹏╰)b,讨厌,竟然真落下了一支润唇膏。天干气燥,没有润唇膏,嘴唇真会开裂的。 陈曦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处于傻乐的状态。有时候他都忍住了,结果一看许多那幽怨的眼神儿,他就又忍不住想乐。太好玩了。她这个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分分钟要炸毛的节奏。 陈曦觉得挺好的。这时的许多才比较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前老觉着她少年老成,整天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总想些不该她这个年纪想的事。 许多快要崩溃了。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简直无颜以对了。 她灰头土脸地上完了一天的课。练习自由搏击的时候,教室门是开着的,对面的篮球教室正在绕圈跑。许多一抬头看到陈曦,差点儿没崴到脚。 完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晚上跟蜜雪儿一起遛狗的时候,她死活拉着蜜雪儿不撒手。蜜雪儿不明所以,以为她也对棒球赛感兴趣,特意给她科普了不少知识。 许多一头雾水,她连动画片《棒球英豪》都没看过。 关于棒球的知识,除了知道是用根木棒(应该是木棒吧?她只远远看过,没上手摸过啊)把一只白球击打出去外,她完全懵逼。 陈曦看她两眼鳏鳏的样子又想笑了。她现在戳中了他的笑点,他一见她就乐。 第187章 总算有人能点火 许多好想哭。她完全没听懂蜜雪儿在说些什么。这球,到底要怎么打啊。 陈曦强忍住笑意,拽着她的袖子把她拎到身边,开始一条条地跟她解释棒球比赛规则。 许多好想捂耳朵说不听啊。可是她就像块干海绵,完全拒绝不了知识海洋的诱惑,不吸收的饱饱哪肯全身而退。 陈曦看她竖着耳朵,耳朵还一动一动的样子简直要笑翻了。实在是太好玩了。这姑娘怎么能这么好玩。他怕真惹毛了许多,她会一怒之下掉头走人。只好努力忍笑,接着传道授业。 解惑嚒,得他自己猜着来。许多还鼓着脸,不肯跟他讲话呢。 遛狗完毕,棒球知识小讲堂也告一段落。陈曦看她欲言又止地样子,忍着笑看她到底后面到底怎么做。 结果许多憋了半分钟,还是忍不住问了。嗯嗯,求知若渴的人,无论何时都不丢人。 陈曦耐心地回答完毕,又跟丹尼斯一道将两位女士送到家门口。双方挥手告别后,他又用中文喊住了许多:“许多,加油啊!” 许多回头白了他一眼。 蜜雪儿十分好奇那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许多吹了下自己的额发,翻译道:“!” 蜜雪儿的表情是十分怀疑她翻译的真实度。 许多摊手,她很诚实的好不好。 回房间时,差不多晚上七点半了。许多的房间里有一台台式机,是丹尼尔爸爸特意为到自己家暂住的外国留学生准备的。因为不少作业大家需要用电脑完成。 丹尼尔爸爸规定许多每天除了完成作业外,玩电脑的时间不要超过两个小时。理由是对身体健康不好,而且容易影响休息,第二天上学会犯困。 另一条就是不要下载资料。美国非常注重知识产权,不允许随意下载资料。 许多听丹尼尔爸爸说时,囧囧有神,心道要是都这样的话,中国的盗文网站可要怎么活啊。什么百度文库、新浪共享、百度云盘,么有人家不盗的好不好。而且人家还说了,旨在共享,自发免责声明。 许多一般晚上会发封电邮到许婧的邮箱,汇报一下当天的活动。早上六点钟起床后,她会上线跟家人聊上一刻钟。 许爸有一次问她想不想家。 许多回复:还好。 她没有逞强,她的确不想。 许妈有句话没说错。许多承认自己冷心冷肺。来到美国,像是逃离了某些让她不快的人和事,她压根不愿意想。因为想起来会难受。 上辈子,许多把十几岁当做二十几岁过。花尚未开放,就先凋零。 现在身处异国他乡,就像是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五一十一叠在一起的长假。她可以偷偷摸摸地,当一回真正的十五岁的小姑娘。 她拒绝打扰,她不愿意这个时候依然烦恼。 第二天是礼拜五。这所高中有个习惯,礼拜五学生放假一天,老师不放假,称之为教师工作日。礼拜五就跟学生的带薪假期一样。 据说他们高中招生时还把这个当做卖点宣传。 丹尼尔爸爸跟安妮妈妈一早(凌晨五点钟)就开车出门去了。礼拜五是他们的义工日,他们得去一个名为“汤厨房”的地方,为流浪人士做免费汤。 在美国,做义工似乎是种社会常态。不仅是有钱有闲人士,像丹尼尔爸爸跟安妮妈妈这种工作家庭两头都需要兼顾的忙人也会拼命挤出时间做义工。做义工是一项被社会赞誉的行为。 家里只剩下蜜雪儿与许多无耻地赖床。 许多赖床赖得爽歪歪啊。她重生以后,包括寒暑假都没赖过床。感觉赖床真是自我治疗的大杀器。 可惜的是,常年不赖床的人,一赖床饿得特别快。 真是没有享福的命。 许多郁卒地爬起床。蜜雪儿也打着呵欠出房门,身上穿着的还是睡衣。她双眼迷离地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盒冰牛奶,直接撕开口子喝。 许多看的替她打了个寒颤。 蜜雪儿喝了一半后,似乎意识到还要吃点儿什么东西。于是她拿出了麦片,在许多逐渐瞪大的目光注视下,将麦片直接倒进了冷牛奶中,搅了搅,准备开动。 许多完全看不下去,这还怎么吃啊。 她想帮蜜雪儿煮一下牛奶麦片。结果蜜雪儿一听她要用瓦斯灶,吓得立刻挡在许多面前,一叠声地说“no!” 许多一脸懵逼,她想安利一下中华厨艺的博大精深。用瓦斯灶煮个牛奶麦片粥算什么。她幼儿园没毕业时就会烧土灶煮米饭了好不好。 就是那时候个子矮,得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将煮开的米跟水搅拌均匀,防止后面煮不熟。 许多的安利把蜜雪儿吓得小脸惨白,她情绪激动地表示:宝贝,你得报警,你被虐待了。 许多:……完了,忘了中美国情不同了。 她微笑着跟蜜雪儿反复解释。做这些事只是在锻炼自己,就跟他们也会徒步去森林探险一样。而且家长一直在旁边看着,不会有危险的。 才怪!她妈要有这时间,也不会让她煮饭了。 蜜雪儿逐渐平静下来,依然不让许多碰瓦斯灶。理由是她尚未成年。 许多:……好吧,她入乡随俗。 这上哪儿找成年人帮忙使用瓦斯灶呢。许多转了转脑袋,对了,他们中不是有超龄的陈曦嚒。 许多欢快地上线呼叫陈曦去了。她不要一大早喝冰牛奶泡麦片,她要吃热乎乎的好吃的。 陈曦很快就回复了许多。不到十分钟,乔治在院子里发出欢快的叫声,欢迎客人到来。 陈曦牵着那只时刻准备犯二的哈士奇过来的。两只狗一碰面就在院子里头玩起来。 许多注意到这个细节,感动于美国家庭对他们这些临时儿女的信任。美国人非常看重宠物,视它们为家庭成员。如果不是真把陈曦当成自家一份子来看,他们怎么敢将宝贝宠物单独交到他手上。 陈曦还特意带上了身份证给蜜雪儿检查,保证自己的确成年了。 蜜雪儿总算将瓦斯灶交了出来。陈曦在许多的口头指导下,煮了麦片粥。 后来听蜜雪儿解释,她也可以在陈曦的密切注视下使用瓦斯灶的。许多立刻将陈曦推一边去了。看他煮个麦片粥,真心牙疼。 二十一世纪的男人,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少年啊,等再过个十年,你就知道厨艺的重要性了。她会说她认识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是男的负责做饭嚒。 许多煎了培根,做了太阳蛋,然后切了面包做三明治。 蜜雪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吃下了一大碗(呵呵,明明是普通大小的碗好不好,平常那叫小茶杯)麦片粥,里面放了一把蓝莓,一份午饭量的三明治,还干掉了一个太阳蛋。 许多的满足感无以言语。她三餐最看重的就是早饭。吃的饱饱好幸福啊。 陈曦在此过程中始终面带微笑。他挺喜欢看许多吃东西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吃的喷香。第一次在外校食堂吃饭时,她就一面愁眉苦脸地抱怨,一面把“难吃的不行”的饭菜一口口的,全部干光了。 蜜雪儿觉得自己要重新估计许多的食量。然后她忧桑了,许多吃的那么多,居然还这么苗条。 许多:o(n_n)o~超模雎晓雯说了,我们亚洲人不容易长肉。 才怪!许多看到新闻的第一感受,难道自己还时尚的混血了,不是纯正的亚洲人。 其实是饮食结构的问题。传统的亚洲尤其是东亚饮食构成中,谷物以及新鲜的蔬果占了绝大部分。等到饮食结构被冲击,广大青少年无肉不欢时,儿童肥胖症也成了东亚孩子健康问题中的老大难。 吃完饭,蜜雪儿要去儿童救助中心做义工。因为美国义工的选拔周期往往长达一到数个月,他们这些中国短期游学生没办法参与。 带队老师就利用这个时间领着一帮孩子去附近城市转转,接触更广阔的人群,更多地认识这个国家。 他们参观了当地的博物馆,还看了场免费的画展。又意外碰上了高中乐队的成员在做街头表演,大家一起拼命为他们鼓掌。 途中,许多跟肖潇还碰上了个特别逗的黑人小哥。当听说她们来自中国以后,小哥立刻摆出架势,大喊一声“g”。两人都被逗乐了。 许多这时候才切身体会到成龙大哥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是实至名归。他确实非常红。几乎许多碰到的每一个知道中国在美国人都认识成龙。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认定了中国人都会武功。蜜雪儿还偷偷问过许多,是不是她的门派不让透露,所以她不能说。 许多:o(╯□╰)o论我的美国小姐姐脑洞开太大怎么破。 跟小哥闲聊的时候,许多意识到自己的英语水平说不定比不少美国人还强一些呢。小哥说了件事,她跟肖潇都觉得不对。反复求证后,才发现小哥是用错了单词。 黑人小哥讪讪地笑:“这样啊,我没上过什么学。” 许多连忙解释:“没什么的,我经常用错词。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明白到底哪儿错了。” 小哥弹着吉他为她们唱了一首《youaresobeautiful》,相当动听。 肖潇跟许多都拼命鼓掌,两人对视一眼,掏出五美元给这位卖唱小哥。 结果小哥不收,还反过来请她们每人吃一只热狗。理由是,他知道在中国,学生是不允许打工的,她们没有收入,他有。 两人囧囧有神地啃完了热狗。直到同伴过来喊她们时,才挥手跟热心肠的小哥说再见。 第188章 车祸(上) 十五天的游学经历,前十天都相当顺利。虽然经历过有学生碰到扒手了;去隔壁市里游玩,遭遇了歧视中国的新加坡留学生地陪(最神奇的是,他还是百分百的华裔!)等等诸如此类的不愉快。但对整个游学行程而言,基本上算不了大问题。 肖老师跟甄老师都商量后面要不要带孩子们去逛一逛,趁机给国内亲友们买点儿礼物带回去时,变故发生了。 那天他们去附近的湿地公园观赏,回来时是联系的当地旅游公司大巴。许多在公园里头一直跟肖潇跑来跑去,后来肖潇都跑不动了,她还跟打了鸡血一样劲头十足。 肖潇在后头扶着腰大喘气,两眼发直:“她这样的还好意思说自己体育不好?妈呀,跑断我的腿了。” 结果等一上车,活力十足的许多仿佛被瞬间抽光了所有力气,往座位上一摊,秒速进入瘫痪状态。 肖潇本来是要坐她旁边靠窗的位置的,高二年级的一位学姐问她点儿事,位子就让陈曦给坐了。 陈曦看许多要睡觉了,脱了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许多没跟他客气,睡着了的确容易体温低。 车子发动没一会儿,许多就开始迷迷糊糊了。陈曦提醒她系安全带,她也是懵的。后来还是陈曦帮她系好的。 车祸发生时,许多只觉得一阵抖动。她第一反应,妈呀,我这难得来一趟美国就碰上地震了?不要啊! 等睁开眼时,大巴已经倾斜侧翻。车上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上车后一直听音乐闭目养神的陈曦也一把扯下耳机。 许多睁开眼,一脸懵逼。 驾驶位上的司机发出了一声咒骂,努力想控制好方向盘。下午的时候下了场雨,路面有些湿滑。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车,却碰上后面的车强行超车。好容易控制好了车子,旁边的岔路上却突然横冲直撞过来一辆卡车。 车子侧翻了,车上一片狼藉。 许多是在车身受到第二次撞击的时候彻底反应过来他们碰上车祸了。 陈曦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紧张地观察着车子倾斜的方向,好随时调整位置,护着点儿女孩子。 许多茫然不知所措。前后两辈子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碰上车祸啊。 高二时骑车上早自习,被一辆电瓶车带到了应该不算吧。 当时自行车前把手歪了,她也差点儿摔了一跤。 本来是没打算告诉父母的,只是车子前把手歪了,得去修车摊整一下。许多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许妈说了。 许妈当时气坏了。这个蠢女儿,为什么不一把拽住那个骑电瓶车的人,让他赔钱。怂货! 许多被骂得直缩脑袋。她确实挺怂的。那个骑电瓶车的男人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早上六点多钟,路上行人都不多。她真不敢跟他起冲突,怕被打。 许妈的工友在边上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没事最好。多多啊,有没有被撞到哪里?” 许多连忙摆手,她怕说出膝盖被擦了一下,她妈会更生气。 唉,好容易出门长见识。这回见识大发了,连车祸都碰上了。 就在许多冒出这一感想的时候,车子又被撞了一下。这次大巴彻底翻了,连车窗玻璃都碎了,锋利的碎玻璃四溅。 许多还欢快地想:这敢情好,连逃生锤的工夫都省下来了。 有个晶亮的东西朝陈曦腿上射过来时,她下意识地上身挪了一下,护住了这位小爷的腿。 求放过吧。她都因为陈曦的腿愧疚了大半个学期了。这位爷要是腿再受伤折腾个三年五载的,她还要不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感谢身上衣服厚,许多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美国高中前两天刚模拟的车祸逃生演习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在国内乘坐大巴时,许多得承认自己从来没系过安全带。 而且因为车祸中大多数亡者都是因为身体停下了,但内脏由于惯性还在往前冲导致的内脏损伤。 许多隐隐的觉得安全带什么的,总有点儿形式大于内容,心理安慰作用的意思在里头。 这回真碰上车祸了,她才知道是自己狂妄无知了。全车三十位学生跟包括中方带队老师在内的五位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在乾坤大挪移的车子翻身时,被甩飞出去,还固定在各自的座位上。 消防队员比救护车更早到达现场。车子处于一个大约四十五度角靠倒在公路边的防护栏上。车门被撞的扭曲变形。那辆大货车则是冲破了防护栏,一头栽了下去,车身已经起火。 许多在消防队员的指挥下,从车窗爬了出去。人人都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写满了恐惧。 陈曦一直在安抚她跟肖潇,没事没事,现在没事了。 许多从惊慌中努力镇定下来,赶紧帮着老师判断从车窗里出来的学生受伤是否严重。其中有个高二的男生被玻璃割破了前臂,鲜血汩汩往外流。 许多赶紧指压肱动脉止血。她喊陈曦跟肖潇:“快点儿,帮我找个布条之类的。代替止血带。” 没等她发挥神威。美国的消防队员有专业的医疗急救人员,人家直接上来接收了许多的活。不过许多还是受表扬了。因为他们说的是英语,对方也听懂了,夸许多非常棒。 车上乘客受伤都不算严重,除了那位被碎玻璃割伤比较厉害外,大部分人竟然都只是轻微的擦伤。还有个倒霉的女生在车子被撞的时候,牙齿磕到了下嘴唇,嘴巴都肿起来了。 大家都惊魂未定地被集体拉到医院做详细检查。 肖潇比许多稍靠后半步,突然间惊恐地小声喊许多:“多多,你裤子上有血。” 许多虎躯一震,不会吧。不可能啊!她例假起码还有十天才来,出个车祸就提前了? 夭寿了。她今天好死不死穿了件白裤子。 肖潇脸色煞白,摇头道:“不是那个,位置不对,靠腰。” 两人对视一眼。肖潇帮着许多脱下外套。牵动到肩胛骨的时候,许多终于感觉到了痛意。之前,她真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许多背上,靠近右侧肩胛骨边缘,差不多平胸骨中下三分之一的位置,嵌了一块碎玻璃。玻璃应该嵌的比较深,因为她大衣里头就穿了保暖内衣跟一件薄毛衣,碎玻璃的露在外面的部分几乎是跟毛衣一个水平面。 大家都紧张起来。这要是伤到了内脏或者大血管,很容易没命的。 急救人员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必须送许多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许多深吸气再深呼气,好像没啥特别的,应该大概可能没有伤到肺脏吧。 不要啊!她好容易重生一回,一丁点儿也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挂了。她学霸之旅还没刷完,她男神还没有泡上,她家里人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她可不要孤零零地客死异乡。 许多以前那位学霸同事曾经认真脸告诉许多,等出了国,你就会觉得还是国内好了。她曾经被欧洲某国的办事人员晾在等候椅上三小时。办事人员在玩特推。每次妹子过去问“还要多久”时,那人都满脸不耐烦地表示他正在忙。 许多等人也被晾在候诊厅里。公立医院等死人的完美诠释。所有人,包括那位上了止血带的高二男生,都没有得到专业的医学干预。 许多不得不提醒同伴每半个小时给他放松一下止血带,防止末梢坏死。 两位领队老师以及肖潇等人试图跟导医小姐沟通,他们中有人情况非常严重,需要立即治疗。 导医小姐笑容满面,却永远不能给出他们确切的时间。许多好想翻白眼,她现在就想先拍个片子,确定一下玻璃是否刺进内脏了。 肖老师等人费尽口舌才拿到检查单。结果影像科一条长龙,人人都是看急诊。 陈曦终于忍无可忍,跟肖老师甄老师提出想换私立医院。许多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当时都看到了。碎玻璃是朝他腿的方向来的,这傻姑娘拿身体替他挡了。 当时他就不该信这傻姑娘。什么没事,她手上那么多伤疤都稀里糊涂想不起来是怎么弄的了。这姑娘得糊成什么样。 两位带队老师都有点儿为难。私立医院费用高,而且发生这种意外,到时候私立医院产生的医药费该从哪儿出也是个问题。 “这钱我出。”陈曦示意肖潇扶起许多,在前面开道,“再等下去,人出事了怎么办。” 高二那位学长也等不下去了。大家都愿意去私立医院,自己掏钱也行。 在外校,如许多这样毫无背景可言的贫二代属于少数派。大部分同学家境都不错。愿意花上万把块钱让孩子出国游学半个月的,自然基本上都起码算得上中产阶级。 一群人转去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不得不说,钱的魅力通天。许多立刻得到了处理,拍片子显示,她身上的那块玻璃没能进入胸腔,卡在了肌肉里,距离肺脏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检查医生一直在赞叹,solucky! 然后许多被推进了急诊手术室,上了阻滞麻醉清创缝合。 许多不得不说,阻滞麻醉什么的,也是坑人啊。她依然觉得痛,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针在自己皮肉上缝合。 当然,这跟许多麻醉反应比一般人来得慢也有关。 第189章 车祸(下) 她当初拔智齿的时候也是,一直都没觉得麻。 口腔科主任都不敢再给她上麻药了,怕过量影响脑子。然后她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拔了智齿。直到拔完回自己科室上了两个小时的班,才感觉,咕~~(╯﹏╰)b,半边脸麻了。 嘿嘿嘿,她大三时就想拔智齿了,每次发作都疼得她死去活来。上医院一咨询,拔一颗牙起码两百块。 作为一个抠唆的资深穷人,她果断地决定等上班后到工作医院的口腔科免费拔牙去。 就是延后的时间有点儿长,智齿把她原本整齐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牙齿给挤歪了。后来拔了智齿歪牙也没荣归故里,反倒是牙床松了。 唉,想想都是泪。 脑洞大的许多愣是靠着胡思乱想才撑过了痛苦的外伤缝合时间。 因为不是进入体腔的手术,虽然碎玻璃属于污染物,但软磨硬泡之下,美国医生也只给许多开了两天的抗生素。 许多还想跟他强调,可以开三天的。 结果长得很像豪斯医生的大夫没有接她的话茬,直接在处方单上签了名。 要不是因为她从受伤到来此处就诊已经经过了四个多小时,医生连输液都不想给她开。 挂水的时候,许多被温柔的护士阿姨戳了四针。 她囧囧有神,心情复杂地想:阿姨,你要是去中国就业的话,这样是会挨揍的,知道不知道。 许多有位朋友是儿科护士。因为未能一针扎进小病人的血管(小孩血管本身就细,加上生病蔫吧了,血管也瘪瘪的),被孩子的父亲一脚踹上去。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被踹的从儿科急诊病区走廊的这头飞到了那头。脾脏破裂,直接推进了手术室抢救。 护士阿姨第四针终于戳进去了,结果她手一滑,又把针头带出来了。 许多:o(╯□╰)o阿姨,我没得罪你吧。 第五针终于把水给挂上了。许多的手上、手腕上还有胳膊上都找不到没有针孔的地方了。 肖潇跟陈曦一直陪在许多身边。其他人也决定在医院暂时先观察一晚。医生目前不能排除他们会有迟发型脑震荡的可能。 许多确定自己不是内伤之后就又欢实了。 她朝陈曦嘻嘻笑:“感谢大侠赠衣之恩。” 检查时医生都说了,幸亏她穿了两件外套,最外面那件还是皮的,碎玻璃被挡了挡,否则后果不亚于被枪击。 其实许多知道碎玻璃差点儿扎进肺脏时就吓懵了。她她她,没想到见义勇为的成本这么高啊。只是吧,舍己为人都舍完了。她总不能当着陈曦的面说,亲,我可后悔趴你腿上了。我就是纯粹脑子抽筋。 于是许多特别风轻云淡,表现的可施恩不求报了。 陈曦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他想骂许多鲁莽,他腿受伤也胜过于她这么惊心动魄啊。 许多却是一脸后怕,连连摆手,别,你的腿要再折腾上三年,你都耽搁多少年了。 陈曦无话可说,只能坐在边上生闷气。他觉得自己亏欠了许多,让个小姑娘保护了自己,还害人家受了这么大的罪。 要是许多一脸委屈的,他心里头还能好受些。结果人家跟个没事人一般。才下了手术台挂上水,她就欢快地跟肖潇聊起八卦来。 就好像,受伤的不是她的身体一样。 陈曦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憋闷中又带着点儿说不出来的心疼。她难道不疼,不应该哭着要求哄嚒。 那个十几岁的少女似乎又一下子消失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如既往早熟懂事的许多。 肖老师给大家买了些吃的。大家吃完了各自休息。 许多悲剧了。她背上受的伤,只能趴着睡,感觉好别扭啊。 她小小声地跟肖潇抱怨:“完了,胸本来就小,这下子直接压没了。” 肖潇一本正经:“没事,刚好可以练翘臀。” 许多:(⊙o⊙)…好吧,姑娘,你赢了。 陈曦刚好进来给她俩送水喝。闻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两个人,专门关心这种有的没的。 第二天许多就想出院了。这种小伤,缝完挂完水就可以直接走人了嘛。人家一点儿也不想浪费医疗资源。 陈曦不同意,还想让她再观察一天。然后出钱的人是大爷,肖老师跟甄老师甚至想让她住到拆线出院。 打死都不要好不好,住院多无聊啊。 双方讨价还价半天。许多各种保证,各种笃定。肖潇还打国际长途给他舅舅,经过专业咨询以后,勉强同意许多当天下午出院。 许多:o__o”…你们这么做合适嚒,让人家美国大夫情何以堪。 肖潇怒怼她:这能一样嚒。人家老外生完孩子根本没有坐月子这一说。你放在咱们身上试试。 许多:好吧,姑娘,还是你赢了。 这方面,许多不得不承认中外体质差异。她学的是西医,《妇产科学》书上根本没有坐月子这种说法。每次产妇咨询她们生完孩子可不可以洗头洗澡时,她都有些为难。 按照书上的说法,根本没这些忌讳。但就她们妇产科医生的切身体会来讲,的确还是有影响的。她们主任年轻时生孩子觉得那些都是老思想该唾弃,生完孩子第二天就洗头了。 后果就是,原本身体一级棒的她,没多久就得了头疼病。 这个,该上哪儿说理去。 许多每次碰到产妇这么问,她都只能打感情牌。老人们都是为了你好,家和万事兴,为着这么点儿事,搞得关系紧张都不值当。还是忍忍吧。实在难受就擦擦身体,用干洗粉洗头,然后多用篦子通通头嚒。 说不过肖潇的许多又硬挨了半天,下午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两手空空。肖潇还扶着她没受伤的半边身体,防止她因为怕牵动伤口只能甩半边手,身体不平衡摔倒。 这个可以有。小脑不发达的人类本身就容易摔跤。 安妮妈妈想拥抱她可怜的小姑娘,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她跟丹尼尔爸爸还有蜜雪儿特意开着车到医院来接的许多。 许多一见安妮妈妈温柔的面庞就委屈,特别强调,她可勇敢了。她缝针的时候都没哭。 安妮妈妈却说,宝贝,可以哭的。疼的时候哭没什么。哭不代表你就不勇敢了。 许多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昨天晚上麻药就没效果了。不疼才怪,疼死她了。 安妮妈妈一直安慰着她可怜的小姑娘,给她允诺了一堆好吃的。回家就给她做苹果派。 陈曦因为跟许多的寄宿家庭在同一个区域,也搭了丹尼尔叔叔开的车。 他一路上就听许多嘀嘀咕咕地撒娇说委屈,然后她的美国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就在不停地安慰她。 这下子,又变成小孩子了。 只是他依然笑不出来。那种说不出的焦躁感充斥了他的内心,他想寻找一个发泄口,却找不到地方。 陈曦捏紧了双手,努力平息心中翻滚的躁动,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回到家里已经差不多六点半钟了。安妮妈妈去厨房给可怜的小姑娘做苹果派。陈曦帮着蜜雪儿一道把许多送回房间,又替她开了电脑。 打字的话,怕牵到伤口疼。许多口述,陈曦上了她的账号,跟她家人聊天。 与他想的一样,许多报喜不报忧,矢口不提遭遇车祸的事。对于昨晚未能发电邮,她的解释是昨天老师带他们出去参观了,太晚了,住在当地旅馆,没有电脑用。 许婧在地球的另一边长吁了口气,敲下:没事就好。昨天我们都很担心。 许多非常愧疚。她受伤以后真的没怎么想到家人。至于担心什么的,她更是没概念。她从来不觉得会有谁为自己担心,包括姐姐跟弟弟在内。她这方面的意识始终是模糊的。 许多苦笑,这毛病该怎么治。她好像对情感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 陈曦看她又愣愣地盯着窗台发呆,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安慰道:“今天早点休息吧。” 门外,安妮妈妈喊许多出去吃苹果派。 许多怒怼陈曦:“你休想!苹果派是我的。” 陈曦:……我才没想吃,苹果派,那么甜。 这一夜,许多还是趴着睡。睡着睡着,脖子就崴了。呃,请不要探究她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天一早,她眼泪汪汪的爬起床。她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穿好衣服。因为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的话,疼是小事,万一裂了再去缝第二回,她能哭死给大家看。 蜜雪儿过来帮她收拾。为此,她今天的打扫工作也由安妮妈妈接手了。 许多小心翼翼地用左手刷牙洗脸,尽量不牵动身体右半边。 蜜雪儿一直担忧地看着她,害怕不小心又弄疼了自己。 吃早饭的时候,许多也是靠左手。她开心地想,这幸亏不是吃中餐啊,否则左手筷子的绝技,她还操作无能。 陈曦跟丹尼斯等在蜜雪儿家门口。他得帮许多拿书包跟中午饭。四人结伴去坐校车。一路上陈曦的表情都非常肃穆,始终小心护着许多,保证她不被人碰到。 许多都有些囧了。陈曦看上去太严肃了,她总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到他了。 好吧,许多承认她是个怂货。别人强势她就弱。她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坐在她身边的陈曦,非常想不动声色地保持距离。 结果陈曦目光一扫。怂货许多又乖乖坐好了。 这一天许多可乖可乖了。她不仅没敢怼陈曦,还始终讨好地看着对方笑。少年,不要这么高冷嚒。姐姐会无所适从的。 许多的一大坏毛病就是老妈子病。她老不自觉地就怕陷入尴尬癌,总觉得身边人不高兴是自己的罪过。 现在本来很阳光很和煦很温柔的少年,一下子画风这么寒风萧萧,飞雪飘零;好有压力的好不好。 第190章 你很重要(上) 下午的社团活动,伤员许多无论如何都参加不了。她只好坐在篮球馆里看他们打篮球。 为什么不是自由搏击教室?因为篮球馆才有观众席啊。 观众席上除了许多外,还有几位漂亮的美国女孩。其中许多觉得最漂亮的那位是个棕色皮肤的少女,她给人的感觉特别明亮饱满。 许多形容自己的感受时,那个自我介绍叫茱莉亚的女孩大笑着接受了她的赞美。她指着场上那个绑满脏辫的高个子黑人少年骄傲道:“这是我男朋友,他最棒了!” 许多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身处美国,就会发现美国人都自信的不可思议。人人都觉得自己最棒,比赛肯定得第一,辩论必须会赢。 她想,也许这就是他们为自己打气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建设,让自己树立起信心。 茱莉亚突然间跳起来,朝着篮球场激动地挥舞胳膊呐喊加油。 许多看过去,是茱莉亚的男友(呃,应该是,她是凭借那头脏辫认出来的。)正在突破,冲到了对方的区域。然后,他在寻找时机上篮时,球被劫走了。 哟!可以啊!许多有点儿小惊讶。陈曦说喜欢篮球还真不是随便说说啊。 许多看着他左右晃动,把球带出去,结果在中场(应该是中场吧。她全部的篮球知识都来自于上辈子看的《灌篮高手》。)被人围堵了。 陈曦突破无门,直接跳起来,投篮了。 球应声入框,陈曦也摔倒在地。 茱莉亚惊呼,你男朋友好酷。一转头,才发现新朋友已经冲下看台了。 伙伴们将陈曦扶了起来。陈曦惊讶地看着许多一脸焦急地跑向自己,紧张地盯着他的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陈曦见她情急之下甚至说起了中文,不由哑然失笑。他手上全是汗,不好摸她的头,只好努力微笑安慰她:“没事,我一点儿事也没有。”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么猛的跑动,会不会带到背上的伤。 许多才不可能给他检查伤口呢!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知道。 肖潇在搏击课的间隙被陈曦叫过来,然后许多被硬压着去更衣室由萧医生检查伤口情况去了。 果然有点儿渗血。许多第一反应千万不能让陈曦知道了。直觉少年肯定会生气。她跟肖潇商量,以一坛子泡菜为代价,成交了。 肖潇非常严肃地肯定:“没事,口子都长的差不多了。” 陈曦狐疑地看着两人。许多一脸无辜的坦然,她才不怕呢。 陈曦指指她,好啊你,等着。 许多微笑脸,等着才怪。今天回家我就不出门了。 可惜的是,她背上的伤口得换药啊。肖潇在她的指挥下完成了换药工作。许多压根不在意,要不是在背上她够不着,她就自己换了。 遥想当年,带她的主治医生剖腹产了,在家对着镜子自己换药。小意思啦。 肖潇拿着脏敷料出去就碰上了守在门口的陈曦。陈曦扫一眼敷料上的血迹,一声冷笑。 肖潇失魂落魄折回头,对着许多露出愁眉苦脸:“完了,陈曦他看到了。” 许多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她……可不可以就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安妮妈妈已经喊她吃饭了。她今天特意为她亲爱的小姑娘做了蛤蜊浓汤。她本来想做中国菜酱油鸡的,但蜜雪儿记得许多曾经告诉过她,中国人一般受伤的时候不吃酱油,因为有说法认为那样会留疤痕。 许多磨磨蹭蹭地挪出了屋子。她压根就不敢看陈曦的脸。感谢陈曦的高个子,她不抬头就不用正视他的脸。 陈曦与肖潇都跟蜜雪儿一家人打完招呼后走了。丹尼尔爸爸把他们送到门外,笑着夸奖许多:“你的朋友都非常棒,我的小姑娘。” 许多心虚地笑,用勺子一口一口舀着浓汤喝。 吃过晚饭,爸爸妈妈要去一趟超市,为这个礼拜四的感恩节做准备。许多想跟着去,只是大家都担心人多会挤到她。蜜雪儿也留在家里。她偷偷告诉许多,太好了,她一点儿也不想跟爸爸妈妈去购物。 o(n_n)o~不愿意跟父母逛街是大家的共通之处啊。 蜜雪儿带着乔治出去散步。现在天气冷的厉害,她怕她柔弱的中国妹妹会冻到,不让她跟着一起去。 许多只好跟乔治挥挥手,示意它在外面玩的开心点儿,一个人待在家里头。 没多久,大门的门铃响了。待在客厅里看历史书的许多有点儿奇怪,按道理说无论是美国父母还是蜜雪儿都不应该这么早回来。 她看了眼闭路监控,吓得不敢出声了。 陈曦从监控里盯着她看。许多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他。 陈曦将口型做的非常夸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别藏了,我碰到蜜雪儿了,知道你在家。 许多装死,她才不要给他开门呢。 陈曦不肯走,始终站在那里,眼睛瞬也不瞬。 许多好想蹲墙角画圈圈啊。老大,求放过。她可不可以不要直面惨淡的人生啊。她承认她怂还不行嚒。 可惜陈曦不肯就这么算了。电话一直响,许多非常想拔掉电话线,但是她非常没骨气的不敢。 她一步一步往后挪,想要躲回自己的房间去。闭路监控里,陈曦用口型喊她:别跑。 然后,她还真不敢跑了。 许多朝天花板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执着呢。她又没有做坏事,不就是撒了点儿无伤大雅的小谎嚒。 不开门,就不开门!╭(╯^╰)╮安妮妈妈跟丹尼尔爸爸都说了,她一个人在家千万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姐不是随便的人,才不会随便开门呢。 她也不躲了,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在闭路监控前,接着看自己的历史书。 等她看完一整章,蜜雪儿回来了。见到门外的陈曦还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闭路监控里,陈曦眼睛瞬也不瞬,轻轻说:“没关系,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许多:口胡!才没有! 第二天去学校时,许多更加心虚了。她后悔了,她昨晚还不如放陈曦进门呢。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她现在愈发不敢看陈曦的脸了。 上校车时,她就躲在肖潇的里面。肖潇也心虚,总觉得自己合伙欺骗了陈曦,太过分了。 两人集体埋头当鸵鸟。等到了学校下了车,许多还拽着肖潇不想放手。陈曦直接拎起她斗篷后面的帽子,往教学楼走。 许多:(⊙o⊙)!你放手啦!人家洋气的小斗篷不是这样出场的啦! 等到上英语课,许多又欢快了。今天的内容节选自《瓦尔登湖》啊,她中文版文字刷过不下五遍,有声小说听了整整半年呢。虽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右手不敢动,丝毫不影响她左手发挥嚒。许多欢快地不停起身回答问题,阐述观点,向老师提问。整个课堂上,她比人家美国孩子还活跃。 陈曦在一旁唇角含笑,别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 许多努力不看他的脸。她要好好上课,时刻关注老师呢。 中午在小餐厅吃饭,许多拉着肖潇跑去跟蜜雪儿坐一起。陈曦拿了她的饭盒送过去。许多心虚地一缩脖子,她都忘了这茬了。午饭跟书包都是陈曦帮她拎到学校的。 陈曦忍不住唇角上扬,又好气又好笑,想了又想,还是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暂且放过她吧。不然估计她会连午饭都吃不安生了。 许多偷偷吁了口气,总算走了。她开心地拿出安妮妈妈为她做馅饼,里面的果酱非常有嚼劲呢。 蜜雪儿十分好奇:“宝贝,你做了什么坏事嚒?” 许多立刻摇头,才没有呢。她是一百分的好孩子。 肖潇嘿嘿笑,没反驳也没赞同。 下午放学后,不用陈曦开口,她就乖乖地跟着去篮球馆了。要弱化矛盾,模糊焦点,然后一切风轻云淡。~\(≧▽≦)/~她实在懂策略。 陈曦眼珠子往斜下方瞥,看她一脸窃喜的样子又想笑。什么都摆在脸上,真像个小孩子。他伸手揉了揉许多的脑袋,轻声叮嘱了一句:“你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你非常重要。” 许多愣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她。陈曦的目光非常温和,他的眼珠子颜色偏浅,是那种琥珀色,暖暖的色调。 许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鼻子就是一酸。她慌忙撇过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陈曦又摸了摸她的头,揽着她的肩膀朝篮球馆走:“走!看我们打球,我投三分球给你看。” 许多破涕为笑:“你就吹吧。牛皮满天飞。” 茱莉亚跑过来带许多在观众席坐下,冲她挤眉弄眼:“嗨,宝贝,你的男朋友真可爱。” 许多无奈:“他不是我男朋友啊。” 茱莉亚高兴极了。因为她有位朋友想要认识陈曦。 许多惊讶了,哎哟喂,可以啊!陈曦同学灰常有魅力啊。 中场休息的时候,陈曦到场边喝水,就发现许多时不时瞄他一眼,转头想一想,再瞄他一眼。 他莫名其妙,这姑娘,又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他想靠近问一问,又怕自己浑身是汗,惹人不高兴。只好无奈摇摇头,指指她,又摇头笑了笑。 等到上了校车,许多还盯着陈曦看。陈曦莫名有点儿心虚,他怀疑自己脸上不会是沾了什么东西吧。没理由啊,打完球以后,他冲过澡,脸上用了洗面奶啊。难道是没洗干净? 难得今天的模式变成了陈曦心虚,许多一直盯着人家看了。 第191章 浅梦鸟,拒绝 许多也发现了这一点,顿时觉得自己亏大发了。果然是敌强我就弱,我弱敌就强啊。她一开始就选错了策略,直接把自己押上审判席了。 ╭(╯^╰)╮她才没做错事呢。她才不心虚。 陈曦惊讶地看着他原先还一脸讨好笑容的跟班,一下子就气势十足了。他哭笑不得,只好无奈摇头把人送回家。 第二天打篮球时,有个美印混血儿少女跟他打招呼。陈曦一开始没在意,后来看许多在边上笑的贼眉鼠眼的,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在这儿等着呢。 真是小孩子心性,爱看热闹。他想拍拍她的头又怕手上有汗又惹人不高兴,只好指指她,你等着。 许多傲娇地一昂头,怕你才怪。我一直等着呢! 在美国的最后一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四,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感恩节。 家里的大儿子,许多素未谋面的美国哥哥迈克尔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子从学校赶回来。感恩节假期有点儿像中国的小长假,从周四持续到周日。 迈克尔一见面就要给许多拥抱,被蜜雪儿拦住了。迈克尔有点儿茫然,却还是友善地笑了笑。他以为是东方的女孩子比较害羞,不习惯于拥抱。 蜜雪儿絮絮叨叨地诉说了小妹妹的遭遇。 迈克尔不住地点头或者叹气,柔和的灰蓝色的眼珠子不时温柔地转过来看许多一眼。 美国哥哥为小妹妹的到来准备了一只芭比娃娃。 许多在蜜雪儿的房间里看到了一整套的芭比娃娃。这简直就是美国女孩成长过程中的必需品了。 许多开心地收下了这位哥哥的礼物,回赠给对方一只青花瓷的笔筒。迈克尔直夸真漂亮,在问清楚它的用途之后,郑重地放在了自己房间的书桌上。 复活节花车游街真是喜闻乐见的美好活动。许多欢欢喜喜地跟着去看热闹。陈曦跟迈克尔一左一右护着她,怕她被人挤到。 其实许多觉得自己都好了,背上的缝线也拆了。但陈曦坚信小心驶得万年船。迈克尔也觉得小妹妹吃了大苦头。蜜雪儿没有亲临现场,竟然将当时场景描述的活像好莱坞灾难片。 许多囧囧有神,蜜雪儿这夸张修辞手法用的,不去好莱坞写狗血剧真是人才浪费。 花车游街一般都会确定一个主题,装饰出相应的大花车。上面坐着身材姣好的花车女郎,还有迪斯尼的卡通人物一路走一路跟观众们挥手。 许多吃亏吃在个子矮,四个人当中,她是小矮人。陈曦看她踮着脚,一跳一跳的样子,偷着乐的不行。 许多跳啊跳,结果踩到了别人的脚。脚下一软,她自己身体先往地上歪了。 一直偷看她的陈曦眼明手快,赶紧拉住她。避免了她丢人丢到太平洋彼岸。 被踩的人一脸懵逼,这个,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他的同伴从人群中挤过来招呼他:“冯峰,你确定你考完试能回国。” 许多拉着陈曦的胳膊,半边身子躲在后面,朝被踩的年轻男人点头哈腰:“呵呵,对不起啊,人太多了,我没留心。同胞啊,幸会。” 冯峰的同伴走近了,还是陈曦先认出了他:“赵导!幸会幸会,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许多也认出了这位是自己的大主顾。五万块钱呢!要是回国以后在私立医院产生的费用没法报销的话,她还指着这笔钱还给垫付医药费的陈曦呢。 她立刻笑成了寒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赵导倒是有点儿尴尬,干笑道:“副导演,副导演。来,介绍认识一下,这位才是咱们真正的大导演,冯峰,冯导。冯导,认识一下,咱们的才女编剧,许多。” 许多脸上的笑有点儿僵,为着五万块钱,她朝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大导演伸出了手:“呵呵,幸会,冯导,我是许多。” 冯峰皱眉看了她一眼,明显嫌弃是个小丫头。许多好想翻白眼,还嫌弃姐,明明你老人家恐怕也是刚成年不久。 双方就近找了家露天咖啡馆坐下,讨论剧本问题。 冯导得参加完复活节后戏剧学院的考试才能回国,一回国就开机。这是他明年的毕业作品。 许多:呵呵,你最迟明年四月份就得把电影完成。马上就十二月份了,剧组尚未建立,演员也未招录,姐的剧本还才是初稿!你跟我说你想拍能拿艺术奖的电影,你特么逗谁呢! 好担心自己五万块的稿费会泡汤啊。 冯导倒是一点儿也不心慌气短着急上火。聊了半小时后,许多都想在他脑门上贴上一条儿,上书:人傻、钱多、速来。 个烧钱败家的富二代。光剧本预算就给了十万块。那五万块呢!姓赵的,你给姐吐出来! 赵导演一脸尴尬,偷偷跟许多比划手势。趁着未来的大导演冯峰同学高谈阔论规划他的电影王国时,两人成交。八万块,那两万算赵导演的辛苦费。 冯峰对着许多皱眉头,有点儿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咂了会儿嘴,勉强点点头:“你的剧本,我看了。凑合吧,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 许多:o(≧口≦)o你才死马呢!项目还没上马,你先咒它死马。你个嘴上不把门的,缺德盖天力! “得修改,张力不够。张力,张力你懂不懂?” 许多:o__o“…张力,姓张名力的,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双方你来我往了半天,许多终于弄清楚了这位小爷到底想要什么了。当公务员揣摩领导心思养成的习惯,她才没问冯导想要什么呢!她直接给出选项一二三四五六七,让冯导大笔一挥,直接勾选。 电影扑不扑街关她什么事。反正按照这位公子的标准,这电影出来能过得了审核,才白日见鬼呢。 没看《卡拉是条狗》、《鬼子来了》、《活着》都禁了这么多年了嚒。 迈克尔跟蜜雪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从陈曦解释说许多要为电影写剧本起,两人都是一脸“太棒了!”,有荣与焉的兴奋。 回去的路上是迈克尔开车,他为许多开门,夸张地邀请:“很荣幸为您服务,我美丽的编剧小姐。” 许多笑死了,她的美国哥哥姐姐都特别逗。 回家以后,兄妹俩迫切地将这个好消息与父母一起分享。正在厨房里做许多爱吃的苹果派的安妮妈妈也匆匆忙忙洗干净手,过来给小姑娘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太棒了,宝贝,你是个天才!” 许多嘿嘿直乐。她帮着她的美国家人一起布置屋子,乔治也兴奋地跑来跑去。 美国人的感恩节有点儿像中国小年夜。类似于大年夜的自然是平安夜。 感恩节当天晚上,全家人会欢聚一堂,共同品尝美食。其中的重头戏的烤火鸡。据说以前丹尼尔爸爸还会去专门的场所亲自猎取火鸡,但这两年安妮妈妈都是直接购买了。 安妮妈妈有手漂亮的烹饪绝活。据说她烤出来的火鸡,在整个社区都是第一。可惜的是,许多还是觉得不好吃。想想看,一只鸡长到十几斤重,肉该多粗多硬。 火鸡是蘸着特制的卤汁吃,许多尝了两口就捧着苹果派不撒手了。迈克尔笑眯眯,逗她说小孩子都喜欢甜食。 吃过饭,大家集聚在客厅里做手工玩具。这些玩具后面会统一交给社区的义工组织,然后分发给没有足够钱为孩子购买玩具的家庭。 大家说说笑笑。蜜雪儿懊恼许多没有选修他们学校的特色写作课。写作课的老师都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和编剧。 迈克尔突然问许多,有没有兴趣申请长期交流。外校跟这所高中好像有长期的定期交换生政策。 许多也听说过。肖潇就是想高二时交换一年,这趟才过来实地考察的。 安妮妈妈非常高兴,抱着许多亲吻她的脸颊,他们都愿意许多交换生阶段还住在家里。 许多有些感动,她点头表示她回国以后问清楚情况,努力争取交换生的名额。 复活节晚上,大家休息的都比较早。因为第二天是美国人类似于中国“双十一”的“黑色星期五”。不养精蓄锐,怎么厮杀血拼。 许多回房间也早。十五天的游学生涯,这是最后一天。明天她将要飞回自己的国家。 她有种冲动,想要打电话回家跟父母说“谢谢,谢谢你们赐予了我生命,我的人生从此才有了无限可能。” 可惜的是,此时国内的移动电话似乎尚未开通全球通服务。反正手机带出来使用也不方便。大家都没有带手机。 许多只好给许婧的邮箱发了封长长的邮件,回忆了成长过程中点点滴滴的感动。包括小学三年级时生病发烧,卧床不起,是妈妈背着她去医院挂水。 生活由一个个细节组成。如果想要彼此都轻松一点,都请将对方的优点适当放大,缩小或者无视缺点吧。 许多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写下这封邮件以后,并没有感受到蓬勃爱意带来的无限感动,而是有种茫茫然的无措。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暂且安眠,睁开眼,还得清醒地面对整个世界。 第192章 另一个世界(上) 从踏上飞机时,陈曦就敏感地察觉到许多的背绷直了。那种轻松惬意甚至是惫懒的气质荡然无存。 他坚持帮许多拎着行李箱上飞机。又跟她边上的同学换了位置,坐到了她身边。 许多对他道谢,拿着肖潇从国内带出来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翻看。 特蕾莎拼命地逃离粗俗的母亲,不断地注视镜子来证明自己与母亲没有共同点。 许多大学时曾经从图书馆借过这本书。她记得特蕾莎最后似乎后悔了,好像是说倘若将母亲置身于粗野的乡村,她的粗俗也没什么特别。 许多想翻到后面去看究竟怎么回事。当手指头碰上书页时,她又迟疑了,还是一页页的按顺序看下去。 陈曦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没能寻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他叹了口气,又分了只耳机塞到她耳朵里,希望轻音乐能够让她放松一点。 许多转头对他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继续看书。好在大概是车祸已经抵消了所有不顺,回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等到了浦东国际机场,肖潇突然小声冒出一句:“不知道那个妈妈有没有打听多多的身份。” 应该要表示一下感激吧!最不济也该写封表扬信。 带队老师问工作人员打听了,没有。 许多却是如释重负。阿弥陀佛,千万别打听。她救人不求回报,只求不惹麻烦。 上辈子她在火车上救了那个被话梅呛到的小女孩,她妈不也毫无表示嚒。接回女儿,当妈的还满脸泪痕:“乖宝宝,刚才阿姨打疼你了吧。我们不哭啊。” 许多当时真想替这小丫头掬一把同情泪。姑娘,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摊上这种亲娘,小心活下去才是重点。 肖潇等人都不太高兴。真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那家人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曦则是看着许多皱眉。因为许多不是假装不在意,而是真的无所谓。她似乎完全不期待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哪怕她付出了再多。 这种对生活毫无热情的淡漠,让陈曦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抓住点儿什么。 许多已经抬脚从他眼前走开,过去咨询带队老师,大巴什么时候到。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走动的时候,清风拂动,柔软且光滑的发丝从他的指尖划过。 机场里不知哪家店正放着一首老歌,电视剧《雪山飞狐》的片尾曲《追梦人》。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春夏秋冬……” 肖潇跑过来问陈曦要不要吃点儿什么,她去给他带。一路上辛苦他照顾她家多多了。 陈曦笑了下:“应该的。” 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再从火车站分道扬镳。暮色正浓,有不少家长已经开着车子过来接孩子。 许多准备去公交车站找回家的车。手上一空,行李箱的拉杆已经被人拽走,陈曦转过头:“走吧。我爸过来了,顺便送你。” 许多下意识地想要抢回自己的行李箱,她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坐公交车就行。很方便的。” 陈曦没说话,直接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许多无奈,只得跟上。路上碰到肖老师等人,大家都是笑,嘱咐陈曦一定要把他们的小美女安全送回家。 陈曦的父亲是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长得有点儿像濮存昕。站出来的话,十之八九会被误认为是大学教授。 他非常亲切地招呼许多坐进车厢,问清楚地址后,转动了方向盘。 许多上车后刚吁了口气,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的陈曦就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坐到了她的身边。 陈父从后视镜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没说话。 “睡会儿吧。”陈曦先打破了沉默,“到了我叫你。” 许多连忙谢绝他的好意:“还好,我不困。”拒绝完了又觉得自己真心蠢到没得救了。不闭上眼睛,难不成还继续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下去。 陈爸爸一面开车,一面问他们在美国都到哪些地方去了啊。 许多轻声细语地描述了他们的行程,包括上了什么课程,又参加了什么社团,去过哪些博物馆,又逛过哪几个公园。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可惜的是,纵使她绞尽脑汁,也只说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没话了。 陈曦再度开口:“歇歇吧你,也不嫌累得慌。” 许多这回没敢反驳,赶紧识相地朝后视镜里的陈爸爸一笑,随即闭目养神。 她没撒谎,她真不困,只是累而已。假期结束后的综合征,强烈的惫懒感。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陈曦喊醒了她。许多茫然地睁开眼,发觉已经到了自家楼下。不知何时,她竟然睡着了。 许多不好意思地跟陈爸爸道谢,看着陈曦下车拿她的行李,大步往楼道里走。 “哎——”许多急了,“你放下吧,我自己拎。” 陈曦回头瞪了她一眼。 许多吓得没敢吱声,回头匆匆朝陈爸爸点头致歉:“不好意思,叔叔,麻烦您等会儿。我家不高的,很快,很快。” “许多——” “哎——”许多连忙跟上,生怕陈曦又要不高兴。 陈曦一直将行李拎进许家大门才神色莫测地盯了她一眼,跟从房间出来招呼客人的许妈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许婧今晚跟夜班,家里只有许妈和许宁。 许宁一面帮姐姐把行李拎回房间,一面抱怨。他本来想去车站接二姐的,可惜老妈不让。 许多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柔声道:“没关系,陈曦的爸爸开车送的我。” 许妈自陈曦走了以后就没有好脸色。她前两天才从吴芬的嘴里知道,她女儿所谓的学校组织出国学习,就是花钱出去玩。半个月,一万五。一天的开销抵得上人家一个月的工资了。 吴芬阴阳怪气:“哎哟,姐姐。你们家这么有钱,你亲兄弟哎,你也好歹拿出来支持支持啊。” 许妈又羞又躁,在娘家连头都抬不起来。她这辈子的人全被这个老二丢光了。拿着舅舅的血汗钱出去糟蹋,好像钱是从天边大风刮过来的一样。 李成闷头抽烟,不耐烦地吆喝:“行了行了。给都给了,一天到晚没完没了了。” 吴芬冲丈夫喊:“什么叫我没完没了!你外甥女儿跑到国外拿钱当纸玩。可怜我们媛媛跟强强,买本本子买支笔都要再三掂量。前儿强强还跟我讲,他不想上辅导班了,太贵了。考不考的上实验中学看命。” 许妈恨不得挖地洞往里头钻,心中无限愤懑。 她愤懑的时候,选择性遗忘了,她的儿女没有一个人花钱上过课外辅导。 许多对许妈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当做没听见。 因为从十一月份起,许婧还是随着带教老师的排班跟班,晚上家里有时只有许宁一个人。许爸不放心孩子,每逢许婧上夜班的时候,许妈就上来住一晚。 许多放弃跟她妈沟通关于赔偿款的合理性与归属权问题。日本都能对南京大屠杀拒不承认,她妈认定了她上了外校就是占了她亲兄弟的便宜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打开电脑,许多开始电影剧本的第二稿。冯峰感恩节过后考完试就回国建组开启他的电影项目了。剧本不出来,他依据什么安排明细去。 吃晚饭的时候,许多叮嘱许宁:“哎,宁宁。你做课前展示ppt时,注意一下,别把我的文档给删了啊。我赶着交稿子。” “嗯,我知道。我上个礼拜课前展示都轮完了。暂时不用电脑。”许宁帮他姐挟了个鸡腿:“姐,你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许多看了她妈一眼,见她脸挂的更长了。许多连忙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弟弟的脚,努了下嘴巴。 许宁赶紧挟了个鸡腿放进许妈的碗里:“妈,你也吃啊。” 许妈冷笑一声,指桑骂槐道:“幸亏我还养了个好儿子。否则这家里哪还有我下脚的地方。” 许宁刚想解释,被许多在桌子底下捏了下手。 有什么好解释的。 上辈子这样被怒怼的人是许婧。 许妈经常拉着许多的手叹气,感慨幸亏生了三个,总算老二懂事。过节时,许婧跟许多都给她买了衣服。她也说到底老二贴心,买的衣服好,老大的衣服一下水就起毛了。 其实许多的衣服也是托许婧在同一家网店买的,她付许婧现金。 她每天上班累的连话都不想讲,哪来的时间精力逛街选衣服去啊。 当然,许多收入减少后,画风就又不一样了。 这辈子,许多已经懒得伤心。有什么好伤心的。有时候看她妈这样,她还挺乐呵,感觉跟看蹩脚演员演戏一样。不浓墨重彩粉墨登场,就不知道怎样将这出戏唱下去。 许妈将所谓的母爱当成奖品,施舍给她认定的好孩子。她也不想想,花了买快餐的钱,指望收回满汉全席有多么的天真。 人性真是有趣。 紧赶慢赶,足足十五天,每天只能勉强睡到六个小时;许多终于把剧本给写出来了。 她在电脑里备份一份,又用u盘拷了一份。被断电丢过文件的人伤不起啊。 许多大学时有次在图书馆用免费电脑写稿子。一般电脑word文档过一段时间都会自动备份一次,但图书馆的电脑与众不同,没有这项功能。而且关机以后,电脑会自动恢复到初始状态。 许多正文思如泉涌,眼看还有最多半小时,这一万字的故事就要完成了。 “啪”一声,一排三台电脑全灭了。一个大一的小学妹一脸懵逼地蹲在插线板前面,无辜地看着学长学姐:“电脑不亮,我以为是插线板开关没开。” 开关没开,学长学姐的电脑刚才都是靠着空中取电自行运转嚒! 许多旁边写论文写到崩溃的大四男生阴测测地看了小学妹一眼:“你应该庆幸你是个女的。” 那天许多不得不跑去网吧通宵赶稿子。答应编辑姐姐的稿子怎么能放人家鸽子。一个编辑手下的作者多的去了,你耍哪门子的大牌。人家给的出稿费就不愁稿源。 只是灵感这东西又不是如影随形。通宵写出来的稿子,编辑姐姐勉为其难收下。后来许多又修改了三趟,从当期的重磅中篇故事删减为三千字的普通故事了。 写作的人都知道,灵感来了的时候容不得任何打扰。所谓按一下保存键能耽搁多点儿功夫。嗯,是不费事,只是思路容易被中断。再恢复情绪就困难了。 许多实在是被丢稿子吓怕了。她可不想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她打电话给已经回国的冯峰,让对方提供邮箱,好把剧本发过去。 结果冯峰声音无比郁闷,他的雅虎邮箱被盗了。让他伤心欲绝的是,邮箱是跟某款游戏绑定的。他的游戏账号也找不回了。 许多:好吧!那么导演,玩不成游戏你就好好拍电影吧。好歹是她的心血之作,虽然是订制品。但自家的孩子总希望有个好前程啊。 “那我把剧本发到赵导的邮箱?之前的那个?” “千万别!”冯峰咬牙切齿,“姓赵的那个王八犊子,卷了项目的钱跑了。” 许多五雷轰顶啊!她结结巴巴道:“那电影的事?” “拍啊!不拍我拿什么毕业啊。”冯峰在意的不是钱,而是被骗钱这件事。亏他把姓赵的当朋友呢,忘年交。这老乌龟,等找到人,老子不能死他才怪! 许多一听稿费还是有着落的,心中巨石落地。她安慰冯峰:“唉,早吃亏总胜过晚吃亏。他早点儿露出狐狸尾巴,你以后也不至于在他手上吃大亏。” 她想这赵导也是鼠目寸光。跟着这样的二世祖吃香喝辣的多好啊。非得干一锤子买卖做什么。 冯峰让许多等他申请好新邮箱再发剧本给他。 许多伸了个懒腰,放了张碟片,照着视频练习八段锦。练了二十分钟后,她身体伸展开来,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关掉视频,退出碟片的时候,许多又犹豫了一下,开了自己的邮箱。 她强迫症发作,又给自己的邮箱发邮件备份。结果才刚粘贴好附件,手机响了,是冯峰的电话。他老人家终于申请好邮箱了。 许多又在收件邮箱里加入冯峰的邮箱地址,刚要点发送键,室内一片黑暗。 再看看窗外,整个小区都陷入一片漆黑,别说网了,直接断电了。 第193章 另一个世界(中) 冯峰也不急,让她等来电再说吧。 许多家附近没有网吧,最近的一家得坐公交车两站路。此时已经快十二点钟,她也不敢大晚上的跑那么远去上网。只好先上床睡觉,明天再说。 第二天手机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许多起床时都快到平常出门的点儿了。 许宁在外面敲门:“姐,赶紧起来吃饭吧。午饭我准备好了。” 许多匆匆忙忙洗脸刷牙,喝了一碗稀饭,拿着鸡蛋跟午饭冲出门。 等上了公交车,她一拍脑袋,坏了。u盘忘拿了。本来准备今天到学校机房里头去发的。 唉,算了,晚上回家再说吧。早上许宁都说来电了。 公交车开出三站,陈曦上了车。看她眼皮都睁不开的样子,他忍不住皱眉:“昨晚又折腾到几点钟啊?” 许多勉强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已经好了。今天放学回家发给冯峰就行。” 陈曦点点头,在姐弟俩之间坐下,把许多怀里的书包拿到自己手上,招呼对方:“睡吧。等到了喊你。” 许多眯着眼睛打盹。她的确非常困倦。这种困倦不仅仅是昨晚睡得迟,还源自于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这半个月她一直绷着。现在任务完成,总算能松懈下来了。 等到了学校门前的公交车站,陈曦一手拎着许多的书包,一手护着迷迷瞪瞪的许多下车。许宁手上拎着三个人的午饭。 下车被十二月中旬的冷风一吹,许多浑身一哆嗦,总算清醒过来了。 她跟许宁在林荫道尽头分开,跟着陈曦往高中部走。 陈曦看她还有些眼睛发直,忍不住道:“下次这么累就别一大早起来做饭了,多睡会儿。” 许多反应不过来,楞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解释:“喔,今天是我弟做的饭。我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过我弟做饭比我好吃。” 上辈子许宁交了那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朋友之后,苦练厨艺。曾经有一次得意洋洋地跟两个姐姐炫耀,他做的红烧肉一绝,他家小姑娘可喜欢吃了。 许婧跟许多都呵呵,背着弟弟吐槽,我们又没吃过! ╮(╯▽╰)╭其实儿女都是为别人养的。 等到了教室坐下,陈曦拿了盒薄荷油给她醒神。效果堪比劲浪啊!许多打了个喷嚏后,彻底清醒过来。 龚晓闻声还跑过来担心地查问,怕她是受凉感冒了。 许多摸摸额头,再感受一下呼吸,不要啊,呼吸音有点儿粗啊!她赶紧捧着热水不停地喝。 陈曦见她缩头耷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指指她,给她插电热水袋去了。 许多就捧着两个电热水袋过了一天。下午跑去自由搏击教室出了一身汗,痛痛快快洗了把热水澡,感觉好多了。她跟肖潇互相帮对方吹干头发,结伴往学校门口走。 许宁最近参加戏剧社的话剧排练,大概六点钟才能结束。这小子自打上次的《威尼斯商人》后,就对话剧表演产生了兴趣。 许多急着回家发邮件,早上跟许宁交代了一句,她先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打开门,许妈正得意洋洋地对着一位中年妇女道:“哎呀呀,有什么啊。我这人其他的不行,好歹小孩生了三个,怎么教育孩子多少有点儿经验。” 许多喊了一声母亲,然后对客人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往房间走。 刚一打眼,她就觉得不对劲。她早晨出门是锁过房门的。 许妈有个坏习惯,喜欢翻看孩子房间的东西,有时候会把资料翻乱了还自觉委屈。 许多说了几次未果后,干脆一出门就上锁。 现在,房间是虚掩的。 许多直觉不妙,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她原本放在书桌上的音乐盒摔在地上,那个跳舞的水晶小仙女已经碎了。 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在许多床上扯着大兔子的耳朵,他连鞋都没脱,床上好几个脏鞋印。 她咬牙切齿:“妈——” 许妈不耐烦地看过来,轻描淡写道:“你王阿姨难得来家里玩一趟,弟弟在你房间玩一会儿电脑怎么了。” 许多顿时眼前一黑,跑到电脑前一看,电脑不是没开,而是黑屏了。她试着开机查看文件,却发现连电脑都打不开了。 许多整个人都躁狂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不许碰我的电脑嚒。”许多犹如五雷轰顶。她的剧本,违约是要赔偿五万块的。 许妈不高兴:“什么你的电脑。惯得你没谱了。电脑是我们买的,我愿意给谁玩就给谁玩。” 许多躁狂地简直想要把鼠标砸到她妈的脸上:“五万块!我的剧本现在没了,得赔偿五万块。你玩吧,玩死了拉倒!” 许妈吓了一跳:“什么什么五万块……剧本怎么了?” “现在电脑都开不了机了。剧本在电脑里头。”许多看到自己的抽屉被翻开了更是五脏俱焚,“谁让你开我抽屉的。” u盘不见了。 她慌张地在地上找,只发现靠近主箱的地面上有一片u盘塑料外壳的碎片。她捡起碎片,盯着那个一脸没事人模样的小男孩:“u盘呢?” 小男孩还在蹬腿踢被子,满脸惫懒:“不知道。” 许妈讪讪道:“我给你弟弟找找看有没有碟片看。” 许多怒吼:“我没那么多弟弟!我要真有个弟弟跑到人家穿着鞋往人家床上跳,我先恁死他!” 那个王姨满脸不高兴:“哎呀呀,小姑娘,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嚒。哪儿有这样跟妈妈讲话的。” 许妈一副找到同盟的样子。 许多冷笑:“赔钱吧!五万块!” 她一把将小男孩从床上拽起来,怒吼道:“你他妈说不说?不说老子恁死你!” 许妈连忙上前制止:“哎哎哎,你这丫头没谱了。搞什么鬼!放开你弟弟。” 许多只庆幸幸亏她房间里没刀,否则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义愤之下干出点儿什么。她一把推开她母亲。 许妈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个二女儿已经比她高了。 许多拎着小男孩作势要往墙上撞:“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报警抓你!你毁坏他人财物,要坐牢的。” 男孩扭来扭去,不情不愿地指了指客厅里的金鱼缸。 许多在金鱼缸里发现了被踩碎了的u盘。她感觉眼前一黑,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的时候,金鱼缸被她带倒了。银瓶乍破水浆迸,几条小金鱼在地上奄奄一息。 许多滑倒在地上,碎玻璃扎进了手心。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眼前毫无希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她就是太蠢太天真。 她怎么可以幼稚地以为把母亲当做室友就好,锁上自己的房门就没事了?! 这一瞬间,许多无比地痛恨这个世界。她更恨自己的不谨慎不小心,明明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信赖与依靠。 她怎么还有脸这么可耻地天真下去?! 为什么两世为人,她始终连一个当一回真正的小姑娘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手上有刀,她一定会先捅向自己。倏然而至的自我厌弃感令她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放松,放松,她在心中默默地诱导自己平静下来。这是大学时,她去找心理学老师做咨询时学会的方法。那时候,她做心理测试显示自己有抑郁倾向。为了自救,她每个礼拜都会去找心理学老师聊天。 许多扶着桌腿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现在,我们去电脑城找人看电脑。如果资料能还原,那么一切好说。要是没了,赔五万块钱。” 王姨不安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嘟囔道:“这可跟我们没关系。是你妈让我儿子玩电脑的。事先可没讲过什么资料。” 许多冷笑:“玩电脑能玩到我电脑开不了机,把我u盘踩碎了丢进鱼缸。你家儿子怎么不上天啊!” 许爸跟许宁前后脚到家。 许爸出差回家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先碰到了这种事。他差点儿没被气晕。 看着妻子一脸悻悻还有点儿委屈的样子,他第一次从心底涌起深深的厌恶。李琴是好不了了,完全没的数。谁家有这么个老婆,真是祸害死一家人。 他去二女儿房间搬电脑,看到一片狼藉。女儿的床上乱成一团,床单被子上全是黑脚印。 许爸完全不想再跟妻子做任何沟通。铁青着一张脸往门口走。 王姨想拉着自己儿子赶紧溜掉。被许爸恶狠狠地瞪过去:“跑什么跑?敢跑的话,老子拎着刀上你们家去砍人!” 许家人都被许爸的戾气给吓到了。 电脑城还有一些店尚未关门。许多打听着找到了一位号称全电脑城水准最高的师傅。那是个二十岁出头,染了一头金发的年轻男子,嘴里还叼着根香烟。 师傅看了眼电脑,捣鼓了一下,问了几句,扫了眼小男孩:“哟,没看出来啊!毛都没长齐,都会上黄色网站了。” 王姨厉声道:“你别胡说八道。他还小呢。” 师傅嗤笑:“人小心不小啊。看了就是看了,装样什么啊。别指望了。这电脑只能重装。病毒是新型的,目前在国内就是通过黄色网站传播。专门侵蚀硬盘。东西我拷贝不出来。” 许多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咙发紧,她勉强朝着师傅讨好地笑:“麻烦你,帮帮忙。里面有非常重要的资料。是我半年的心血。” 师傅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另请高明吧。反正我没办法。我也不认识谁有这能耐。” 许多打电话给信息老师,再三求证后得知的确如此。目前碰到这种情况只能重装系统。 她面无表情地重复了老师的话。 许爸想到了堂侄许帅,赶紧打电话咨询,结果一样。 许帅听说后直咂嘴,这个堂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多抱着试试看的心思,给江冠南打了个电话,询问电脑染了这种病毒后有没有办法解决。 江冠南正在打游戏,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接听。闻言就是鬼鬼“吃吃”笑,不怀好意:“许多,看不出来啊。是你还是我们家小宁宁啊。别想了,赶紧重装系统吧。没办法!” “赔钱吧。”许多疲惫地双手搓脸,“五万块钱。你跟王姨自己讨论怎么掏这笔钱吧。” 许妈神色不安起来。五万块啊,她这些年总共才攒下来三万块钱,上次说了等下礼拜一到定期就取出来给李成周转用。 许爸想开口,被许多冷冷地扫了眼:“谁闯的祸,谁自己承担。” 第194章 另一个世界(下) 许宁紧张的过去握住他姐的手,才发现姐姐的手还在流血。 许多拒绝去医院,她回到家中拿出急救箱,自己用左手拿镊子捏着消毒棉球清理了右手掌心的伤口。 许妈木木的,真的要赔五万块钱啊!她不安地看着丈夫跟女儿,小心翼翼地问:“跟人家说说呗,让多多再写一次就是了。” 许多突然间暴怒,将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重写一次。你来重写啊!在你眼中,不就是打字嚒。你有种你来打啊!你永远都学不会尊重别人!我在你眼中,做的任何事都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 上辈子就是这样! 她怎么可以自以为是,稀里糊涂地忘记了还有这一茬。 小学时,亲戚家的熊孩子把她跟许婧的房间糟蹋的不成样子。她要交上去的作业也被毁了。许妈还骂她不该凶“弟弟”,让她自己重写一份暑假作业。 在她眼中,最不值钱应该就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了吧。反正是她生的,她怎么糟蹋都随她高兴! 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再想当然的把她妈还当成一位正常的母亲去看待! 许多悲愤地嘶吼:“你当我是谁?你以为机会就跟垃圾一样,满大街都是嚒?!你知不知道争取到为电影写剧本的机会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书桌上那厚厚的一沓资料我又是怎样辛辛苦苦找来,又翻看了多少遍?” 许妈被吓了一跳,随即勃然大怒:“我要你写了啊!正神不足邪神有余的东西。一天到晚撩的跟什么一样,就你显摆。好好的上学不会,又是跑到外国去现,又是写什么剧本。没了正好,我们花钱供你上学容易啊?” 许多惨笑:“你永远都是这样。你逼着我掏钱出来给你时,怎么没嫌弃我挣得钱烫手啊!你让我把钱投给舅舅做生意时怎么没嫌弃我挣得钱是邪神啊! 对,我不肯给你钱,所以我也别想再挣一分钱是不是? 你供我上学?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几年你挣的钱可有一分是花在我们三个孩子身上的。学费爸爸出,房租爸爸掏,给我们买衣服买生活用品的也是爸爸。别吹牛,你不会给我爸一分钱的。” “啊!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吃的菜,米,油不是我辛辛苦苦背上来的啊!你给我吐出来!”许妈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再上手给她一巴掌。 许多直接拽住她挥过来的胳膊,一拉一推,将人推了个踉跄。 她冷淡地看着母亲:“我早就有能力还手了。我不过是敬重你是我妈,才忍着而已。我说上学费用,你就说米啊油。你的一块钱永远都比别人一百块都珍贵是吧。” 许妈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拍着大腿喊:“哎哟哟,不得了了。你还晓得我是你妈啊!” 许多面无表情:“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要从我身上索取的时候才想起来你是我妈。等到需要你付出的时候,你就想不起来身为母亲,你应该付出了。” 许宁吓得不轻,想要扶起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的母亲,又担心自己的二姐。 许多起身回房间,丢下一句:“我未成年,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合同执行也是找监护人。钱是赔定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许妈赖着不肯起来,闻声立刻喊道:“什么合同,我可没有签过。” 许爸闭了下眼睛。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站在边上默不作声,此刻他疲惫地开了腔:“行,李琴,合同是我代多多签的。我认了。花钱买离婚证吧。这婚必须得离了。” 许妈急了:“你在外头养的小贱人是不是等不及了?张口闭口就是离婚。” 许多烦躁地将床单被子全部抱出来往客厅一丢,怒吼道:“你俩离不离婚别扯上我!我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爸爸我问你,我房间的钥匙是怎么回事?只有你身边有备用钥匙!” 许爸尴尬地搓着手:“你妈说要帮你晒被子。” 许多冷冷地看了眼脏兮兮的被子床单:“真是谢谢了。我承受不起。” 许妈立刻将矛头对准了罪魁祸首。要不是这个搅家精搞得家里鸡犬不宁,丈夫还有孩子哪会一个个都跟她离心离德的。她不在家那半个月,家里不是什么都好好的。 “你个祸害胚子,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许多闻声笑了一下:“真是巧啊,我也不想呢! 看到那个小孩把我房间搅得一团糟,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是大人你要脸,总算有个小崽子替你做了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了,对不对? 否则为什么这么多房间你偏偏要挑选锁了门的我的房间!你不就是想证明你厉害嚒。永远都有能力对我搓圆捏扁。 我说了别动电脑,里面有重要文件。你还上赶着让人家玩电脑,生怕人家不糟蹋干净了,你心里头舒服不了。 难怪你父母,你兄弟,你兄弟的家里人都看不起你。我也没有办法尊重你。” 许爸厉声喝道:“多多,她是你妈!” 许多头也不抬:“我知道,所以我生来就带着原罪。她害我一回不成还要害二回。反正她就看不得我好了。” 许妈浑身颤抖,她被戳中了心思立时暴跳如雷,拿起手边的一只茶杯就往许多头上砸:“我养了这么个孽障,我先打死你,省得去祸害别人。” 许多歪了下头,茶杯砸到了墙上,碎片四溅,擦伤了她的脸。 许宁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半天才反应过来:“姐,你的脸出血了。” 许多胡乱抹了把脸,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手上的血还是脸上的血了。 许婧下小夜班回家,看到一室狼藉,吓得厉害。她赶紧帮妹妹用酒精消毒伤口,给她贴上创口贴。 这可是脸啊!万一留下疤痕,妹妹以后怎么办。 许多的房间没办法住人了,她今晚跟许婧一起睡。她累的一句话不想说,心就像被人用锯子一下一下反复拉锯。 赔钱事小,赔了五万块就能赢回她的机会嚒。 冯峰急着开机,剧本不按期交上去。按照他那个脾气,铁定没有再合作的机会。 不管电影会不会扑街,不管拍出来的作品到底low不low。从作家到编剧,她捡漏般的赢得了这个机会。老天爷还会让她捡上几次漏。 上辈子给故事杂志写稿时,许多认识了位编辑。他兼职的文化公司准备跟风拍剩女脱光狗血剧,急着上项目,招呼一个群里的故事写手投稿剧本创意。 许多当时将那个创意征稿函仔细研读了,又反复揣摩样稿。好容易花了整整一个周末双休才写好一篇创意稿。然后顺利通过了,编辑还有意招录她跟另外两位故事写手加入编剧小组。 就在许多等合同的时候,晴天霹雳一道雷。文化公司老板其他产业急需资金,项目流产了。通过的创意稿也被退回了头。编辑非常过意不去,一直跟他们几个道歉。 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又能怎么办呢。 后来,许多再也没碰到过类似的机会了。 许多一夜都没能睡好。她心放在油锅里头煎,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难受。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鬼压床,完全喘不过气来了。 第二天一早,许婧起床上厕所回来,惊愕地发现妹妹浑身起满了疹子。 许多嗓子疼,头晕,一起身就要天旋地转。她看了眼身上的疹子,估计是心情过于压抑,免疫力降低所致的湿疹。 许婧想带她去医院。许多觉得下床都困难。她让姐姐去药店帮她买炉甘石洗剂,外用止痒就行。 许爸到房间里头看了也吓了一跳。老二怎么成这样了。他想送多多去医院,却被拒绝了。 许多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许婧今晚大夜班,白天没事,可以在家里照顾妹妹。 许爸急着去合作单位签下一笔合同,拿到这个订单,他就能一口气还清那剩下的一万多块开发商垫付款了。再说要是李琴真拿不出那笔钱来,他还得掏钱啊。 许爸这回没有插手妻子跟她那个朋友之间的纠葛。就跟老二说的那样,一直跟在她后面擦屁股,她永远都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反正有家里人替她兜着,她有恃无恐。 她永远不会真正意识到,她给家里人添了多少麻烦! 许妈阴沉着脸过来看了一眼。这姑娘能耐的,跟亲妈闹成这样,直接往床上一躺,连身都不起了。屁股头子真够沉的。 许多一整天都昏昏糊糊的。她一时像是回到了前世,一个人病倒在宿舍里,连起身去医院都做不到。一时又转到了现在,冯峰暴跳如雷朝她吼:“剧本呢!”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门外有人说话,迷迷糊糊间,门开了。她睁开肿胀的眼皮,惊悚地看到了陈曦。 第195章 方枘圆凿,我走(上) 许多立刻将头埋进了被子。夭寿啊!居然被看到这么悲惨的样子,她的形象啊! 陈曦只听许宁说他二姐生病了。他以为她是累坏了,昨天又受了凉。 下午放学以后,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过去帮她补一下今天的课。不然按照她那么个性子,肯定得熬夜自己补习。 陈曦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红疙瘩跟创口贴。 许多躲在被子里不肯伸头,抱怨道:“丑死了,不许看。” 陈曦没理睬她,伸手试了下她的额温,觉得有点儿烫。 许婧听说了赶紧拿温度计让许多含在嘴里。 许多侧着身子,用头发遮住脸。 陈曦有点儿想笑,臭美。他又有些担心:“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许多嗓子干疼,她并不怎么想说话,只好言简意赅:“大概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她懒得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说不出口,只满满的疲惫。 陈曦叹了口气,拿出书说了今天的讲课内容。 许婧急着去菜场买今天的晚上的菜,又担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事连人都喊不到。现在陈曦过来了,她刚好出门买菜去。 陈曦听了许婧紧急培训的护理常识,点头表示没问题,姐姐就放心吧。 许多迷迷糊糊地想,嘿!你比我姐大,真会装嫩啊。 陈曦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点低音炮的意思。艺术节的时候,他上去读了首《当你老了》。许多忍不住跟龚晓说:“啊啊啊,听了真的耳朵会怀孕的。” 这个梗让陈曦嘲笑了好久。每次许多耳朵一动的时候,他就问:“胎动?要不要我帮你数一数一天多少次啊?” 许多:╭(╯^╰)╮没有联想能力的人类,才不要跟你讲话呢。 许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曦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一手撑住床前面的挡板,一手轻轻拂开盖在她脸上的头发。这么闷着,人该有多难受。 他觉得许多这病有点儿不寻常。要说累坏了生疹子他也听说过,但脸上明显有外伤,这贴着创口贴呢。 许多睡着嫌热,把手给露了出来。陈曦的眸色暗了暗,右手的掌心也有伤口,包着纱布。 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从那次许多为他挡下碎玻璃受伤以后,他就特别不能接受看到她身上有伤。这些伤口提醒他,她差点儿被碎玻璃戳穿肺脏。 陈曦努力放平缓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别这么激动。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直盯着她的睡容。她非常的狼狈,脸上遍布了红疹,左脸颊颧骨的位置还贴着创口贴。 陈曦捏了捏掌心。他很想起身出去走走,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门外响起了开门声,陈曦正准备出去跟许婧打招呼,就听到了对话。 一个中年女人,听声音应该是许多的母亲。她正扯着嗓子喊:“她起疹子还怪我咯!早说了她正神不足邪神有余!好好的上学不会,一天到晚显摆来显摆去。 大字认了几个啊,写什么剧本,那就不是正经人做的事。好好的书不看,整天看小说。跟你一个德行! 哭什么哭啊,你有什么脸哭!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名气大得很呢。在港镇,人家都戳着我的脊梁骨笑。 你这个宝贝妹妹,鬼晓得她身上的疹子是从哪里杂(当地方言,传染的意思)过来的。花爹妈的血汗钱跑到美国去当纸烧着玩,鬼晓得怎么玩出来的毛病!” 陈曦都听愣了。他本能反应是不能让许多听到。转过头,却发现许多眼睛紧闭着,泪水顺着脸庞的弧度,淌到了耳朵里。 上辈子许妈曾经骂过许婧诸如“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之类的话。 许多嘶哑着嗓子哀求:“求你,别听。” 陈曦沉默着用手捂住了耳朵。 薄薄的一扇门哪里挡得住女人的咆哮,陈曦纵使捂着耳朵也有声音往耳朵里头钻。 他闭上眼睛,因为看着她流泪,她会更加难堪。 门外,许婧哭着嘶喊:“你不配当我们的妈!你根本就没资格当妈!” 一声惊呼过后,是重物撞击到什么,带动了东西摔落的声音。 许多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她惊慌之下,左手怎么也使不上劲。陈曦赶紧帮她拧开门锁。 许多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身体。她姐果然挨打了,捂着脸,蹲在地上哭。 那一瞬间,许多手上有刀子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母亲。 “你要敢再动我姐一下,我跟你拼命!”许多双眼猩红,恶狠狠的瞪着母亲,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大门开了,许宁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跟姐姐。 “许宁,去,把大姐扶起来。” 许宁这才注意到大姐捂着脸蹲在地上。他慌忙跑过去,焦急地想看清姐姐的脸:“姐,你怎么了?” 许婧捂住脸,死活不肯让弟弟看。比起这一巴掌,她妈说的话更让她心痛。她怎么可以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自己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当一位母亲?! 许妈怔怔的,一屁股又瘫倒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 许多木然地看着母亲。 上辈子她妈似乎没学会这一招,还曾经嘲笑这么做的人都是“无知无识的农村老妇女”。要是她妈能看到上辈子的情况的话,肯定会更恨她吧。都是她这个搅家精。 陈曦在门里尴尬极了,他背对着门口,双手捂住耳朵,想竭力保存住许多摇摇欲坠却坚持着始终不愿意放弃的自尊。 许爸回到家,看到就是这样不堪入目的场景。他的厌恶膨胀到了极点,这个人,这个蓬头垢面在地上打滚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他不堪忍受地阖了一下眼睛。 许妈还在声嘶力竭地诉说她这么多年为丈夫,为儿女,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许多想起了党支部开会,支部书记带领他们学习文件时说的话,功过不能相抵消。功是功,过是过。有过错不能以犯错的人劳苦功高糊弄过去。 女人最大的功绩是什么?生孩子呗!她还把三个孩子全头全尾养这么大了,一个都没夭折哦!完全可以歌功颂德了! 许妈的逻辑思维从来都是混乱的。 许多默默地想,其实她上辈子真像她妈,平常装五装六的,真碰上事儿却不知所措。 唯一的差别在于,她会将过错放在自己身上,想办法承担。而她妈则会直接将责任推给她认为可以肆意掌控的丈夫跟儿女。 许多平静地看了眼父亲,声音淡漠地没有一点儿身为家中小女儿该有的孺慕之情:“既然妈妈觉得我的存在毁了她的生活,我离开。家庭之中,父母的重要性远大于儿女。你们不需要为了枝叶舍弃主干。” 许爸愣住了,连忙劝二女儿:“多多,别说傻话。你才多大,能去哪儿。” 许多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母亲:“我知道你恨我。在你心中,其实从来不希望我过的好。我对你而言,更加像你的小时候。我要是过的好了,那你小时候受的那么多罪岂不是成了笑话。 你不愿意承认你不被你家人喜爱,所以你要竭力证明那些忽视乃至虐待都是正常的。你将这些复制到我身上,一步一步,都是为了证明,你过往直到现在的生活都是正常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想要让你看清。那是不对的,对你,对我们全家都不公平。可是你从来都捏着鼻子红眼睛,非得抱着错误的想法不放手。 天助自助者,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所有姓许的人,我们再想帮你都无能为力。 别扔。花瓶砸过来,这一家子不会再有任何人承认你的身份。 当妈的又怎么样?你能够耀武扬威不过是因为我们尊重你母亲的身份。逼的未成年的三个孩子都不愿意认你,你以为你很光荣嚒。 你也别想着打我。要真动起手来,你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心智。” 许妈被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她心头一阵冰凉。这个孽障这样跟当妈的说话,无论丈夫还是另外两个孩子,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训斥她这个不孝女。 许多眼前发黑,她死死抓住了门把手才能够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猛的吸了口气,缓过那阵心慌,继续说下去:“妈,跟你说这些话。我根本不指望你能听进去。在你眼中,人分成两种:能伤害你的跟不能伤害你的。前者是强者,你信服甚至屈服。后者是弱者,你掌控乃至奴役。 爱你意味着弱点,成为了你有恃无恐的依仗。 纵使你恨我,我依然并不恨你。我只可怜你,因为你的可笑可悲。你继续这样下来,只会逼着所有人都离你远远。” 许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破口大骂:“你能耐了,你了不起了!你怎么不上天啊!” 许多苦笑:“我要真能耐就不会搞成这样。” 许爸呵斥了妻子,许妈又要寻死觅活。 许多冷笑:“你要真有这颗心,先去你那好朋友家里闹吧。有能耐把赔偿款闹回来啊!你要真有这份血性,我敬你还有个当妈的样儿。别以为你寻死觅活一回,这五万块钱我们就会替你兜着。你做梦!赔钱!没钱自己想办法去。” 许妈扯着头发哭。她有什么办法。小王一口咬定电脑是她打开了给小孩玩的,她儿子可没吵着要玩。还说什么那么破的电脑,她儿子一点儿也不稀罕。 许爸听完了妻子抽抽噎噎的哭诉,强忍着厌恶带着妻子出门找姓王的女人去。闯了祸一句话不知道就完了?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王姨带着儿子在当地的教会组织里头玩。这位王姨的身份是教会的工作人员。 xx功前两年被取缔以后,教会的正常发展也受到了重创。在这种背景下,教会组织的工作人员素质也是良莠不齐。王姨就是这样成为当地教会的主要工作人员的。 许妈跟王姨认识,也是王姨想发展教众。许多一直没能弄清楚这个教派是不是纯正的基督教,他们统一称之为“敬主”。一般人称呼这些教众都是“敬主的”。 此后十几年里,她生活的这座城市尤其是乡村地区,“敬主的”人群越来越壮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许爸一见王姨正在给新教众宣传教义,心道,来的正好。 他上前冷笑,扯着嗓子喊:“你们还跟着这个女人装什么样啊!先让她把自己儿子管好吧。这点儿大的鬼年纪,连黄色网站都晓得上了。将来你们也不怕自家的孩子有样学样。” 许爸将自家的遭遇说了。不过他将老二的剧本转化为了自己的客户资料。威胁道:“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当妈的也不懂事是吧?!今天不给个说法出来,我就不走了。” 教会的主要负责人,一位姓董的牧师闻讯赶过来,表示有话好好说,大家万事都可以商量。 最后双方商讨半天,定下来王姨方赔偿一万块。 董牧师正色道:“许先生,这件事主要责任不应该由王姊妹跟她的孩子承担。您妻子也承认,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让孩子玩电脑。而且事先并没有交代电脑里头有重要资料。你妻子也说了,孩子在房间里头可以随便玩,没关系。” 许爸扫了眼畏畏缩缩的妻子,强压住心中翻滚的厌恶,面无表情地同意了这个赔偿方案。 回去的路上,许妈讪讪的想要跟上丈夫。许爸神色冷漠的在前面大步走,完全不理会他厌恶至极的妻子。 第196章 方枘圆凿,我走(下) 回到家里,夫妻俩发现只有许宁一个人在收拾狼藉的屋子。他神色漠然地扫了眼父母,声音冷淡:“大姐跟陈哥带二姐去看医生了。” 他突然爆发起来,将手上簸箕跟扫帚狠狠砸在地上,嘶吼道:“二姐在发烧!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怎么当的爹妈!” 小男子汉咬紧牙关想要努力不哭出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二姐走的时候跟他说,她不想家宅不宁,她会搬出去住。 妈妈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二姐的事,二姐却还劝他不要恨妈妈。说妈妈只是无知,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当好一个妈妈。二姐说妈妈需要心理医生干预,让他们后面想办法往这方面努力。 二姐苦笑着告诉他,不是她想推卸责任,一走了之。而是经过这么久,她不得不承认,她才是母亲情绪最大的刺激因素。也许她离得远一些,母亲能够心平气和一点。 再好的话,再正确的道理,只要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母亲的本能反应就是排斥厌恶。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远离了。只是你跟大姐都还太小了。我不放心你们。现在,我想也许你们也成长了,可是试着独自去面对一些问题。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挡在你们面前,替你们解决所有事。” 当天晚上,许多没有回家。她打电话给弟弟,说暂时在朋友家住下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许爸许妈前脚出门,后脚陈曦就坚持要带许多去看医生。他可不听许多的忽悠,什么叫没事儿,涂点炉甘石洗剂自己就会好。 陈曦发现了。许婧跟许宁虽然是姐姐弟弟,但这两人在许多面前就跟被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一样,对许多有着盲目的天然信任。 都这幅德行了,许多说没事,这两个傻孩子就真以为没大事。 许多还在闹脾气,不肯去医院。 陈曦冷下了脸,盯着躲躲闪闪的许多:“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扛你过去。” 许多目瞪口呆,这这这。好吧,她怂,论体力值,她绝对不是十八岁大小伙子的对手。 至于她姐跟她弟,呵呵,这两个不靠谱的孩子,已经毫无原则可言地叛变了。 许宁也想跟过去。许多坚持让他在家写作业。 儿子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要是许宁也跟着她走了,她妈会疯的更厉害。 许婧喊许宁赶紧把家里打扫一下。她从冰箱里拿了块冰做成冰袋敷在脸上消肿。 她妈但凡有点儿把她放在心上,就应该想到她这个大女儿晚上要上大夜班,脸肿成这样还怎么去上班。 跟人换班?她才跟班多久,谁特么愿意替别人多上一个大夜班。 医院皮肤科急诊大夫判断许多是湿疹,给她开了药膏。 许多喊她姐赶紧去值班室睡觉,晚上大夜班是身心的巨大煎熬。 许婧一直戴着口罩,里面贴着小冰袋,跟碰到的同事解释有点感冒了。 她叮嘱了许多几句,转身去自己实习的病区了。今早醒过来多多就身上起疹子了,她这个大姐一直照顾妹妹,到现在一分钟也没歇过。 许婧不敢硬扛着。多多现在这个样子,许宁要上学,爸爸要上班。指望她妈来照顾多多嚒?算了,她可不想自己的妹妹夭折。 陈曦没有送许多回家,而是带她去看一位老中医。这人名头非常大,从省中医院退下来以后返聘坐诊名医堂,一个号一百块钱,一礼拜只坐诊两个上午,每天限号七人。算是皮肤科的权威了。 陈曦他们家当时为了给他治疗腿,基本上把全国尤其是省内外有点名气的医生都找遍了。这位路老先生虽然不是专科,也被请着给他会诊过。陈曦觉得他说的还挺靠谱的。 路老先生吃过了晚饭,正在客厅里头逗小外孙玩。这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皮肤红润,精神矍铄。 他听说了陈曦的来意,看了眼许多,点点头道:“小姑娘近来肺上受过外伤吧。” 陈曦都惊呆了,他刚才可没提美国遭遇车祸的事。 许多心道,肺主皮毛,往肺上猜很对啊。她解释道:“没伤到肺,只是皮外伤而已。” 路老先生笑了:“小姑娘,我说的肺是肺腧,伤着肺气了。寒邪入体,你体质又虚。最近精神压力大,没休息好,身体扛不住,然后肯定是碰上什么事刺激到了,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 许多好想献上自己的膝盖。老先生,你这么神,可以算卦了。 路老先生玄之又玄地说了一大堆机理。许多都被绕晕了的时候,他终于挥笔开了方子,一副外用,一副内服。 他又拿出自己秘制的膏药给许多,嘱咐道:“外用的泡澡以后,把膏药贴在伤口上,早上起床揭掉。” 许多:o(╯□╰)o要命,伤口在背上啊! 陈曦从路老先生说她的疹子病根在背上受伤起就沉默不语。他内心的愧疚无以复加。倘若不是坚持带他来看路老先生,恐怕他永远都不知道她究竟因为他遭了多大的罪。 许多出门时还在囧囧有神,嘀嘀咕咕道:“还真有肺气这么神奇的东西?” 好吧,虽然她爱刷《黄帝内经》跟《本草纲目》,可可可,她能小小声地承认,其实她有点儿把它们当小说刷的吗? 中医神奇,打头是神啊!神神叨叨,神神秘秘的神。 陈曦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怕吹风疹子会更严重,她脸上戴着口罩,其实他根本看不清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许多紧张兮兮地捂住脸,色厉内荏地威胁:“不许看!” 她的右手掌心上的敷料是新换的。 她扒着门把手跟她妈对峙的时候,敷料就掉了。伤口迸出的血干涸了,让掌心的嫩肉黏在不锈钢的门把手上根本分不开。 许爸许妈走了以后,他扶她坐下来休息时才发现这一点。后来还是许婧拿酒精往上面倒,润湿了掌心,才勉强分开。 酒精的刺激性非常大,她当时整个人都瑟缩着颤抖,却还一直安慰姐姐跟弟弟:“没事没事,皮肤的修复能力很强的。” 陈曦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靠近了自己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口堵得慌,激荡的情绪在体内肆意横流,叫嚣着想要寻找不知道开在哪儿的出口。他想咒骂,他想咆哮,他想挥舞着锤子毁了这操蛋的世界。 去他妈的!王八蛋! 陈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捏住了,难受的无以复加。 许多觉察到了少年激烈的情绪,她靠在他怀里,没有挣扎,小声安慰他:“别想这么多,不是你的责任,真的不是你的责任。” 陈曦将她的身体扶正了,盯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你想要我打自己一耳光嚒。” 许多有点儿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好好,我承认是你的过错。不过我原谅你。” 陈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他带许多去了他爸公司长期订下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那个地方,他一点儿也不希望许多继续待下去。 许多原本就打算今晚住旅馆。现在她回家的话,会更加刺激到她妈。她都有点儿害怕了,担心刺激狠了,她妈会精神失控。 唯一的麻烦是,许多没有身份证。不要身份证登记的小旅馆她不敢住。正规点儿的旅店都要身份证。最近省里有重要会议要召开,安检工作抓的非常严。 许多郁卒。论重生为小孩的悲哀性,首当其冲就是没有身份证。未成年人真心太特么不方便了。 陈曦不肯借身份证帮她开房。把她一个人丢在旅店?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无奈之下,许多只好跟着陈曦走。她真心不愿意再麻烦陈曦。把自己无力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她羞耻的无以复加。 公寓房间是单室套,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厨房是开放式的,连着客厅。 陈曦扶着许多在沙发上坐好,开始给她熬药汁加热水准备泡澡。 许多脑袋昏沉沉的。除了出疹子外,她还有些低热,神智一直有点儿迷糊。 等到陈曦准备好洗澡水,她都快睡着了。 陈曦喊她去泡澡,担心她会泡着直接睡着了滑进浴缸有危险,干脆站在浴室门口陪她说话。 许多好想说,大哥,求放过!我嗓子疼,一点儿也不想说话。 煤气灶上内服的草药还在煎煮,陈曦扫一眼煤气灶蓝色的火苗,心中说不清的情绪反复翻滚煎熬。 许多按照路老先生说的,足足泡了半个小时的澡,一头的热汗。 她囧囧有神地想,如果药汁是治疗疹子的,那么她脸上的疹子怎么办?老先生,请看少女正直的脸,她还青春年少,很有心情臭美啊! 脸上还贴着创口贴。许多撕下来。伤口都不流血了,必须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否则口子都捂烂了。 她从浴室出来以后,声响惊动了陈曦。他才猛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了她一眼,嘱咐道:“你准备一下,我帮你贴膏药。” 许多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背对着陈曦,做了个双手掌心在背后肩胛骨中间合十的瑜伽动作,解释道:“你看,我够得到。” 然后,悲剧发生了。 许多的右手掌心有伤,这意味着她脱穿衣服都不方便。洗完澡以后,她穿了件厚睡衣,包裹式在腰间系带子的那种。这么一动,带子松了,睡衣散开了。 第197章 尴尬(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许多没穿胸罩。 关于这一点,得严肃认真地谈一谈关于女性乳房自由呼吸的问题。 很多乳腺科专家都反对女性戴胸罩,认为胸罩束缚了乳房的血液循环,造成了乳腺疾病的增加。 上辈子许多工作后就没有使用胸罩的习惯,她的内衣是肚兜。对,就是传统的那种肚兜。外衣薄的时候贴个乳贴,等到天冷了衣服厚了,乳贴都不用了。 重生以后,上了高中,她自觉要给胸部放松放松。平常除了体育课跟自由搏击课时穿运动胸罩外,她穿的也是肚兜。 而晚上洗完澡,在她的理解中就是要睡觉了。睡觉的时候,她连肚兜都不穿,直接套睡衣的。 解释完毕,现在大家知道许多此时的处境有多尴尬了吧。 她一把捂住胸前,跑回浴室,羞愤欲绝:“不许看。” 陈曦已经看到她衣服松散开了。不是他登徒子,他个子高啊,直接居高临下看到她睡衣向两边退开。他发誓,他也没看到什么,刚露出起伏的弧度,她的手就护上去了。 但光一眼,就已经足够两人都尴尬的耳朵要滴血。 许多恨不得能埋在卫生间生根发芽。陈曦摸着鼻子退回厨房,感谢煤气灶上还煎煮着内服的草药。 他招呼许多出来喝药。 许多躲躲闪闪的挪出房门,身上套了长款的棉外套。 陈曦没多说什么,把药汁滤好,倒进碗里喊她喝。 跟他想的一样。许多完全不把喝中药当成什么为难事,吹凉以后直接“咕噜咕噜”一起灌了下去。 她的身体该有多差啊。从小肯定是多灾多难,所以喝中药都喝出经验来了。 许多不知道陈曦的脑补,她要知道的话肯定是o__o“…少年,你真的想多了。姐又不是小孩,喝个药还得叽叽歪歪。 许多自小就不怕喝药。她打针喝药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小时候,她还服侍她姐吃过药呢。是那种感冒药片。许多端了水给许婧喝,还准备好了糖。结果许婧把糖给吃了,药给吐了出来。 /(tot)/~~许婧被许妈拍了一下。许多被许妈骂了。 她好无辜啊!为啥她姐不好好吃药也是她的过错。 许多喝完药,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呵呵,小心点儿,人家左手也是能够一枝秀的。 陈曦拿了膏药给她。许多把人赶出房间,预备自己贴。 等实际操作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问题。她是能轻松在背后双手合十,但她没办法在完成撕下膏药敷贴的动作。要是事先撕好了,在运送到背后的过程中,膏药会直接全贴到她手上。 许多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为什么会这样子。她好想她姐啊! 陈曦一直在门口听着动静呢。闻声,他有点儿紧张,怕她又牵动到了身上的伤口,他赶紧问:“怎么了?” 许多期期艾艾。她豁出去了!乳腺科还一堆男专家,妇产科不少大拿也是男医生。她这样的,算个啥! 许多用被子盖好身体,趴着,只露出上半个背部。房间的大灯关了,只留了盏床头灯。o( ̄ヘ ̄o#)她机智着呢。这点儿光亮确保了陈曦能够找到贴膏药的位置,却有效避免了她走光被看到的可能性。 陈曦其实比许多更尴尬。正直的说,他一点儿也没有趁机饱饱眼福什么的意思。平心而论,许多现在浑身疹子的凄惨模样,也完全没有什么眼福可言。 他揭了膏药的敷贴,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贴在她右侧肩胛骨的内侧。昏暗的灯光柔化了裸背上丘疹。他只觉得触手的肌肤温软滑腻,让他无端想起《长恨歌》中的“温泉水滑洗凝脂”。 陈曦匆匆忙忙给她贴好了膏药,退出房间。他在门口丢下一句:“房门可以反锁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这句提醒。等到他拿出铺盖,铺在外面的沙发上时,听到了轻轻的房门上锁的声音。 陈曦如释重负,很好,有防范意识,知道要保护自己就好。 他不放心许多一个人在家。 她那个妈妈,看女儿就像是在看死敌。要是大半夜的她妈领着人找上门来。就许多那个软踏踏的性子,肯定会心软扛不住。到时候这姑娘不知道又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他这一夜仿佛在大海中颠簸,清晨醒来时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陈曦敲了敲浴室的门,确定里面没有人以后才进去换下衣服,冲了把澡,换上今天上学穿的衣服。 这里是陈曦周末度假的地方。一般周末他都会过来住上一两天,放松自己,调节心情。所以衣橱里常备着干净衣服。 许多直到外面大门关阖的声音响起,才偷偷睁开眼。她无比庆幸卫生间跟卧室是单独开门,否则早上她一定得尴尬死。 只是憋死她了。许多光速冲进洗手间,嘤嘤嘤,憋出膀胱炎来岂不是亏大发了。 她起床,自己小心翼翼地用残损的手掌换好了干净衣服。准备将昨晚洗澡时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清洗。 (⊙o⊙)…衣篮为什么是空的? 直觉不妙。 跑到阳台上一看,晴天霹雳啊!她的衣服全都洗好了挂在阳台上晒,其中还有内衣夹在晾衣架上飘来飘去,如同一只不知羞耻随风摇曳的小白花。月白色的肚兜更是寡廉鲜耻地招摇过市。 omg,求此时心理阴影面积。 少年,你真的不用这么勤劳的。你洗你自己的衣服时,真心不用顺便帮姐也洗了。 许多抱着头,瘫倒在沙发上哀嚎。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茶几上压着张纸,陈曦的笔记遒劲有力:把灶上砂锅里的药喝了。冰箱里有蛋糕,在微波炉里转一转热了再吃。 许多囧囧有神的喝了药,又翻出乳酪蛋糕,想了想,真放微波炉里加热一分钟,然后一口一口吃掉了。 她也觉得自己没救了。 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顿时没心思羞囧了。冯峰打电话催剧本来了:“哎,我刷了好几次邮箱,真没看见你发给我的剧本啊。” 许多艰难地解释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冯峰听得目瞪口呆:“那个,真不能恢复?” 许多无奈。 冯峰在自己的公寓里头团团转,抓着脑袋暴跳如雷:“老子连人手都找的差不多了。大姐!我叫你亲姐!你现在告诉我剧本没了?” 许多难受的不行。她嗓子着急上火的症状越发严重了,吞咽口水都艰难。她拼命地跟冯峰道歉,表示她一定不会推卸责任,会按照合同赔款,并且尽可能快的补写剧本。 冯峰急的直拽头发,特么的,怎么到他这儿,拍个毕业作品就特么的这么难。先是合作人卷款跑了,好容易才磨得他爹同意第二次投钱,现在剧本又特么黄了。 邪门啊!他的邮箱还偏偏在小编剧要给他发剧本的当口被盗了。 冯峰都觉得真到开机那天,他必须得好好拜拜。封建迷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好在冯大少虽然脾气不好,人却不坏。他答应给许多一个礼拜的延期,一个礼拜后她要是再拿不出来完整的剧本,大家就按合同办事。 许多必须得拼。这不是单纯的五万块钱的事,更关系到她的信誉。她这条路才刚开始走,先把名声给搞坏了,不是自己堵死自己的路嚒。 公寓里头有电脑,万幸的是,开机密码她试了陈曦的公历生日又试了农历生日后就顺利开机了。 开了电脑她才反应过来似乎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于是她又发了条短信询问能否使用她的电脑。 她都敲了千把字才收到回复:“可以,密码是840106。” 许多得意地想,╭(╯^╰)╮不需要,姐都猜出来了。 她集中精力码字,直到陈曦敲她的房门,她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许多保存好文档,跑去给他开门。呃,这是许多的一个习惯,她一个人的时候爱反锁房门。 因为许妈常常一声招呼不打就突然间开门上她的房间找东西或者喊她有事。 有一次她正在换衣服,她妈就这么闯了进来。最要命的是,当时客厅里还有男性客人。幸亏当时天气转冷,她里面还穿了衣服。 许多发了好大的脾气,根本没用。她妈还嫌弃她事儿多,就她矜贵,穷讲究。 为什么不让妈妈进房间啊?肯定是你没好好学习乱作怪。要是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给人看。 许多完全没有办法跟她妈的神逻辑沟通。她妈对她的敌意太大了。就跟狼群中老狼王恨不得活吞了有可能成为新狼王的青壮年公狼一样。 从此以后,许多就养成了反锁门的习惯。她妈发火骂她也当没听见。可惜的是,她竟然忽略了备用钥匙。 论在自己家还要像身处贼窝一般小心翼翼的可悲性,许多很有发言权。 她戴好帽子口罩开了门。陈曦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怕冻到她,离了几步远。他扬了扬手里的饭盒:“吃饭吧,我刚去饭店打包的。” 许多“嗯”了一声。跟着他去客厅餐桌边坐下。 陈曦问过路老先生,给许多打包了熬得米花都要散开的白粥,配一点点小菜。 许多吃的浑身舒坦。她嗓子应该是发炎了,吞咽的时候都觉得痛。要是饭菜的话,根本就吃不下去。 陈曦看她跟只小动物一样,乖乖地喝着粥,喉头梗塞难言。她这么乖这么听话,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更愿意她哭出来,甚至迁怒,甚至无理取闹。怎样都比沉默着接受一切好。 许多喝完粥,抬起头看到他神色莫测的脸,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陈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脸上的伤口,不敢碰到。 “他们是不是经常打你。” 所以你才会像惊弓之鸟一样,时刻紧张兮兮地观察周围人的眼色。 陈曦注意到了。许多能跟很多人聊得开,因为她无意识间会迎合别人的话题,努力让谈话人心情愉悦。这种讨好型人格,如果不是有意识锻炼出来的,就意味着她成长环境中需要她时刻去讨好别人。 怕别人生气,本能地讨好别人。 第198章 尴尬(下) 许多愣了一下,莫名觉得心虚。其实上辈子她小学毕业后就真的没挨过打了。因为她会抢在她妈妈说出口之前揣摩出她妈的想法,主动把事情给做了。 这辈子,她不乖了。她妈自然要教训她。 “没有啦,还好啦。我妈前天也是气糊涂了。”许多努力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哎哟”了一声,赶紧捂住脸,闷闷地解释,“母女哪有隔夜仇。等过几天,我妈气消了就好。” 陈曦将板凳挪到她身边,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 许多无奈:“喂,我还没擦嘴呢。” 陈曦摩挲着她的头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能怎么办,欺负她的人是她的母亲。 许多的头皮酥麻麻的,她蓦地委屈起来:“他扯坏了我的大兔子。他还摔了我的音乐盒。” 陈曦知道自己送她的兔子玩偶一直摆在她的床头的枕头边。他曾经进过她的房间拿书看。至于那个音乐盒不知道是谁送的,放在书桌一打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似乎也是很珍惜的样子。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我再送你。音乐盒我也送。”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不准再搬回去。” 那是不一样的。许多无声地阖了下眼睛。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此后再多都是不是那一个了。 许多轻轻地笑了:“我本来就打算搬出来住一段时间。”她要是继续待在家里,矛盾势必激化。 家庭的分崩离析对每个人都是伤害。母亲的特权在于,她倘若过不好,所有的孩子都难心安。 怎么办呢?血脉无论如何都难以割断啊。 陈曦抱着她不肯撒手。许多也没有挣扎。 谢谢你,我亲爱的少年,谢谢你的安慰,你的鼓励,你的帮助。 外校的午休时间也没多长。陈曦收拾了吃剩的东西,叮嘱她好好在家待着,不要随便出去乱跑,也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有事打电话给他。他帮她请过假了,课业的事不用太担心,晚上他回来给她补课。 许多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非常想笑。她配合地点头,挥手道别。等他一走,她继续奔到电脑前面开始疯狂码字。 一个礼拜只有七天,她每天起码要码出两万五千字才能勉强写好。真恨一天为什么不是四十八个小时。 好在第一稿邮箱里头还有备份。许多先调了出来,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真要命,感情基调跟侧重点都有变化,改的她焦头烂额。 下午许婧打了电话给妹妹,她帮妹妹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给她送过来。 许多报了地址。下了大夜班以后才睡了不足五个小时的许婧拖着行李箱过来了。 从许婧口中,许多知道了许妈已经回港镇老家筹钱去了。许妈走的时候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许爸说无所谓,要么她拿钱出来,要么离婚。 许多翻白眼:“她怎么可能没钱。她还有张三万块钱的存单呢,预备下个礼拜到期后借给她亲爱的弟弟资金周转呢。没看前段时间她春风得意的。有钱给弟弟了,娘家人把她夸成一朵花了,她能不飞上天嚒。” 许婧也是彻底无语了。她妈这是宁可离婚也不放弃与弟弟相亲相爱啊。她下意识地看了妹妹一眼,迟疑道:“哎,多多,你说,咱妈不会是恋弟情节吧。我总觉得她有点儿变态。” 许多摊手,她也不知道啊。她只知道她妈对她舅舅是真爱。上辈子她舅舅把她妈臭的一文不值,她妈照样偷偷地关心舅舅,生怕舅舅被舅妈联合子女给骗了。 啧啧,真心虐恋情深。她也是默默了。 许婧还把许多的大兔子给带来了。耳朵她缝好了。 许多抱着大兔子沉默不语。许婧也在叹气。走到这一步,每个人都觉得难受。 许婧问许多后面打算怎么办。 许多告诉姐姐,她先把身体养好了,对付完这学期再说。下学期她申请住校。 许婧无语,被逼到有家不能回。 她愤愤地说:“那还是我的房子呢!真想把她赶走,有多远走多远。” 许多翻白眼,劝她姐醒醒吧。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算了,发两句牢骚也好。 许婧说着说着又犯困了。许多让她躺床上睡去。至于她自己,二十万字的剧本任务还等着呢。 下午不到四点钟,陈曦就回来了。他没参加今天的社团活动,想早点回来给许多补课。 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碰到了许多的爸爸。 对这位许叔叔,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陈曦原本对许爸的印象不错,几次见面,这位许叔叔给他的印象都是好脾气,对孩子比较体贴。 现在看来,许爸是体贴过头了。他对谁都是好脾气,很体贴;竟然就由着妻子这么虐待女儿。 陈曦无法拒绝许爸去看自己女儿的要求。他带着许爸回了公寓。 许多听到敲门声跑过来给他开房门,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在笑,声音轻快:“你回来啦!” 等看到陈曦背后的父亲,许多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喊了一声:“爸。” 陈曦给许爸的解释是,这公寓是他表姐租下的。表姐去欧洲旅行三个月,所以暂时借给许多住。 他看许爸像是有话要跟女儿说,借口出去买点东西,把客厅留给了父女俩。 陈曦出了门走到电梯门口又折回头。他才不敢把许多一个人丢下面对她的父亲呢。谁知道她父亲会不会动手打她。能够纵容伴侣殴打子女的人,三观能正常到哪儿去。 许多给爸爸倒了杯水。陈曦这边应该没有茶叶,她也不知道茶叶在哪儿。 许爸喊二女儿坐下。他有点儿局促,好像一下子,自己成了打扰了女儿正常生活的外人。 许爸并不糊涂,他听到了,那个男孩敲门喊女儿的时候,女儿的应答是“你回来啦”。这就意味着,这里,实际上应该属于那个叫陈曦的男孩子。 陈曦家境相当不错,出身应该很好。这从之前他帮女儿准备考师大附中资料时起就能看出端倪。后来女儿签合同的时候,这个男孩子更是开着车子带着律师陪女儿去的。 许爸担心女儿会吃亏。男孩子条件好,待她也温和。女儿再早慧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万一花迷眼,吃了大亏难过的人还是他家多多啊。 可是这些他又不好一下子点破。女儿长大了,有自尊心了。他说破了的话,女儿会难堪。 许爸叹了口气,劝女儿:“多多,你回家住吧。你妈已经回港镇了。我跟她谈过了,后面她没事不会上来。至于那五万块钱的赔偿款,你放心,你妈还有三万块的存款。剩下的一万块钱,我来出。” 许多神色淡漠:“不用你出。她没钱的话,为什么不能把鸡给卖了?惹多大的祸,就得承担多大的责任。承担不起,就别惹祸。” 许爸吓了一跳:“多多,把鸡卖了的话,你妈怎么办啊。” 许多疲惫地搓了搓脸,正色道:“上来,你想办法给她找份工作。不指望她挣多少钱,只求她别再被带到坑里去。 之前我们的想法都错了。我妈不是一个会自我反省的人。把她丢在乡下的后果就是她越来越钻牛角尖。她娘家人做了那样对不起我的事情,她反过来还认为是我坑了她娘家。 她待在乡下,整天跟她娘家人待在一起。本来人就够糊涂的了,现在只会越来越糊涂。 爸,我妈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把她跟她娘家人隔离开来。待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情况还好控制一点。她的周围必须是明事理的人,才能给她更多的正面影响。” 许爸沉默了片刻,迟疑道:“其实爸爸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我打算跟你妈离婚了。这次我是真累了。我才不到五十岁,我的人生还有好几十年。你们三姐弟,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不到。以后的路更长。我不想我们一家人被拖累的不行。” 许多淡淡地看着父亲:“离婚与否,是你们夫妻双方的事,婚姻自由,无论什么结果,作为孩子,我只能尊重。但是,爸爸,我想告诉你,离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离婚只会让我妈歇斯底里,彻底破罐子破摔。她跟你结婚差不多二十年,养育了三个孩子。对外,她并没有什么明显不足。 倘若离婚,她天然占据了弱者的地位。 她可以成天跑去你的单位找你的领导要求做主。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以彻底毁掉你的事业,而你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至于我们,无论你们婚姻状况如何,她是我们生母的事实都改变不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可以利用这点搞得我们鸡犬不宁。 当然,又或者你有办法让她不再继续骚扰你。毕竟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的是婚姻。当婚姻不复存在的时候,你们的关系自然就中断了。 只是我们姐弟怎么办?你这样做,实际上相当于责任转嫁。别说你带着我们三个生活之类的话。她是生母,还养了我们十几年。她只要想找我们,随时都能来找。 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活会被搅成一团糟。我们将来求学就业成婚生孩子,永远都要笼罩在这个阴影下。我们是要背井离乡还是隐姓埋名?我们又凭什么这么折磨自己!就因为我们三世不修,摊上了这么一个母亲?!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不断付出爱的。如果接近我们爱我们就意味着要接收这样一个麻烦,谁会疯了去跳火坑! 她永远都有办法找到我们,就因为她是我们的生母。不管是公安机关还是舆论,都会站在她那边。 你以为将所有事情摊开来大白于天下,别人就会理解体谅吗?不会的。为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因为这世界上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谁会同情我们?不过是用我们的痛苦为他们的茶余饭后闲磕牙增添话资而已。 是的,我们是可以走,远走他乡,飘扬海外。可是只要她有事,我们就责无旁贷。谁让我们身上流着她的血呢?我们不管,周围舆论会把我们杀死。 爸爸,我并不赞同你们离婚。当然,你们坚持要离婚的话,我也尊重。但我想说,任何一段失败的婚姻,都不能单纯地归咎于某一方。我妈现在这样,你起码得承担一半的责任。 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存在这个问题,但你没有解决,而是选择回避。现在矛盾加剧了,回避不了了。你简单一句话“离婚”也解决不了问题。 关于这件事,我给出的建议是,你们去咨询心理医生吧。我觉得你们需要专业的指导,一来科学,二来也许权威能够增强我妈的信任感。 爸爸,问题已经存在,请你不要再继续回避下去。你是父亲,你有义务保护我们三个孩子。不管住我妈,我们永远都太平不了。 老实说,你跟妈妈怎样,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关心。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真的没有太多关系。 倒是我姐跟我弟,在你们做出最终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能够跟他们谈一谈,听听他们的建议。” 第199章 反省 其实许多之前在翻阅心理学书籍时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点儿意识。这一世,她对母亲的所作所为选择错误了方式。 上辈子,许妈没有这么偏激。关于这一点,许多的分析是关键在于她跟环境的变化。 前者,上辈子许多实际上充当了家庭润滑剂的角色。母亲在与父亲乃至孩子的冲突中,许多总是想方设法缓和双边的关系。 后来父母逐渐老去,自己跟许宁相继离开家庭。唯一处于家庭漩涡中心的许婧又因为需要许妈帮忙带孩子。巨大的矛盾被强行压下或者说是视而不见了。 这辈子,许多不仅没有承担家庭固有关系维护者的角色,反而站到了对立面。这对于许妈而言无异于一个忠诚下属的无情反叛。这个叛徒还带歪了家庭的其他成员,严重损害了许妈的家庭地位。 许妈不恨这个叛徒恨谁?至于她自己,人总能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出种种理由跟借口。 其次,环境对人的影响潜移默化,无孔不入。上辈子许妈与家人搬到县城,在县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外公才因为吐血被查出胃癌。 不要小看这两年多的时间差异。许妈在县城工作生活,脱离了原本的乡土环境,接受到了更多更新的思想,所以后来虽然依旧贴娘家;但有着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别。 许多的过错在于她想当然了。她重生以后不由自主地套入了前世母女俩的形象。也就是说她将母亲的问题想的过于简单,同时又高看了自己;没有认识到这一世身为中学生的自己,根本就不具备与母亲平等对话的权利。 许婧、许宁以及许爸的变化给了许多错误的暗示,以为同样的模式可以复制到许妈身上。她无意间忽略了双方个性差异,忽略了许爸的温和跟姐姐弟弟对她原本就存在的信赖基础。 许多以她半吊子的心理学知识企图影响母亲,实际上就是个心理干预的过程。结果显示她明显失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她的知识贮备不足以完成这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 第二、她的女儿身份根本不适合担当这份工作。女儿的身份是天然的弱势,无法取得母亲的信服与配合。女儿的身份同样让她无法客观理智地去对母亲做出恰如其分的评估。 与此同时,许多自己也不曾完全克服心魔。上辈子,母亲是她极力避免成长为的对象。所以这辈子,她竭力纠正,对于这个恐惧的对象操之过急,未能正确认清现实。 所以,许多承认自己努力方向与策略的失败。既然她胜任不了这份工作。那么这份工作就该由能够承担的人来做。 许婧在许爸说到他准备跟许妈离婚时,就已经醒过来了。老实说,她在慌乱了一阵之后有种莫名的轻松感。离婚了也好,她已经烦透了她妈。 可是听完了妹妹的分析,她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为妈妈,也为他们自己。 多多说的没错。离婚了又怎样,离婚了,她妈就不是她妈了吗? 许婧推门走出来,喊了一声“爸”。 许爸愣了一下,突然间想到了解决办法:“多多,既然你不肯回家去住。那这几天就让你姐在这儿陪你吧。” 许多点点头,正色道:“爸,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一直希望所有的家人都能好好的。” 许爸出门的时候,看到陈曦正站在门口。陈曦并没有回避的意思,目光坦荡:“叔叔,我得帮许多补课。” 许爸笑了下:“麻烦你了,陈曦。我家多多,她姐会在这边照顾她。你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啊,太晚了不好。” 陈曦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叔叔路上小心。”好歹这个爸爸还是有心的,关心女儿的安全,又注意到了女儿的自尊心问题。 许爸犹豫再三,还是先走了。路上他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给大女儿,意思是多多年纪小,当姐姐的要多照顾她。不要让妹妹在外面吃了亏。陈曦虽然热心,但毕竟是外人,不好太麻烦人家的。 许爸想了想,又打了三千块钱给大女儿。让她拿了给陈曦,麻烦人家这么多事,不能还让人家掏钱。 陈曦看到许婧拿给他的信封时,还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心中倒是对许爸增添了一分敬重。他知道这钱他不收下的话,许多必然不肯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想了想,他还是收下了。 回头得去给许多多买点儿好吃的补补。真是的,明明在美国每天都没啥正经东西吃,她还小脸圆滚滚的。怎么回国住在自己家里,下巴都尖了。 许多:(⊙⊙)…我那是每晚熬夜写剧本给累的。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姐在美国时脸是圆的?蜜雪儿是模特儿呢,她都说姐很苗条! 陈曦每天下午过来给许多补课,晚上八点钟准时走人。碰上许婧上夜班,他就睡在客厅里。 许多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他也不听。那么个大个子,蜷缩在沙发里,搞得许多恨不得立刻就好起来。太有心理压力了,连生个病都不能让人安生了。 许多手伤没好的时候,陈曦还想接着帮她洗衣服,被许多坚定地拒绝了。 陈曦还在解释:“不麻烦的,我放进洗衣机倒了洗衣粉,最后拿出来晾一晾就好。” 许多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推出门去。她才不要他洗衣服呢。太羞耻了好不好,坚决不要。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哎呀,你出去啦。我自己来就好。” 陈曦见她露在口罩外面的耳朵都红透了,莫名其妙:“没关系的,你别弄了。” 后来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陈曦才悻悻地出了卫生间的门。 许多将衣服放进洗衣桶里打开水龙头按下电源键跟启动键。幸亏是全自动洗衣机啊。要是跟许家那种双筒式的,甩干得挪到另一个桶里,那真就麻烦了。 衣服洗好了发出“滴滴”声时,陈曦按住许多:“坐好吧。你再碰湿衣服,手上纱布潮了,口子不是又泡水了。我来晾。” 许多这回真要哭了。她才不要他晾衣服,里面还有内衣好不好?! 许婧今早起迟了,没来得及把衣服放进洗衣机。许多在陈曦回来之前一直忙着埋头赶剧本,压根就忘了这茬。结果陈曦过来用了趟卫生间,一眼就看到了。 陈曦被她左手拽着衣角不让走,忍不住退回去摸了下她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商量:“我一会儿就晾好了。” 许多还是不放手,就这么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陈曦都觉得自己现在这么从她身边走开简直罪大恶极了一样。 许婧下班回来,见了客厅沙发上的两人还有些奇怪,迟疑地喊了声:“多多——” 许多赶紧招呼她姐:“姐,你帮我晾一下衣服吧。” 许婧立刻训她:“谁让你洗了。等我下班弄不好嚒。” 她进了卫生间,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端到阳台上去晾开。 许多这才松了口气,抓着陈曦衣角的手也放开了。陈曦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许婧。 许婧这时候正抖开许多的内衣往晾衣架上放。 “不许看。”许多快哭了,伸出包裹成熊掌的手企图捂住陈曦的眼睛。 陈曦吓了一跳,教训她:“瞎胡闹什么,碰到伤口怎么办?” 许多的耳朵火烧火燎的滚烫。完全没脸见人了。她扭过头不再看陈曦。 后知后觉的少年直到此刻才从对方的羞窘表现中get到关键点。他尴尬地手背遮脸,轻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那个,我放在洗衣袋里洗的,没没没碰。” 许多腹诽:你没碰,难道是用筷子夹进洗衣袋的?晾衣服时也是拿筷子夹的? 连看到都不应该好不好?! 陈曦看她还是别扭着不肯看自己,觉得有些窘迫又有点儿无辜。他又没想看的,他纯粹是怕她自己洗衣服手上伤口会碰到水啊。 再说,真的也没看到什么啊。 好在许婧拯救两人于尴尬无语的境地之中。她买了不少菜回来做晚饭。陈曦赶紧主动请缨帮忙择菜。端着小板凳坐在客厅里摘菠菜上的枯叶。 许多喜欢吃上汤菠菜。路老先生也说多吃点儿菠菜对这小姑娘身体好。 他时不时偷眼看许多,见小姑娘正对着今天的课堂作业写左手字。大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可是即使看不到,陈曦也知道她必然正嘟着嘴巴鼓着脸。她要用这个表情强调,她不高兴! 陈曦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姑娘。 这几天,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许妈凑齐了剩下的四万块钱。许爸跟妻子谈了,让她把家里的鸡全都卖给了隔壁的王婶,一只一百块,正好凑齐了那一万块钱。 许多知道她妈卖亏了。许爸单位同事托人去乡下买土鸡,一只出价一百二呢。但量大,又急,只能折价卖出去。 再说,养了这么久的鸡,许妈也有感情了。她宁可价钱低一点卖给王婶,让鸡继续生蛋,也不想这些鸡一下子全落到别人的肚子里头去。 完了以后,许爸把银行卡给许多送来了。 他托当集团二把手的战友给许妈找了一份工作,就是许多先前跟她爸提过的那份。 城郊有家中央直属单位,不放心外面卖的菜,自己单位整出了几亩地种菜。自动喷灌系统,原材料什么的都是单位掏钱,找一个人过来种菜。然后菜统一由单位回收,当成福利低价卖给职工。 许妈因为既会种菜又会操作电脑,在几个应聘者中脱颖而出,顺利得到了这份工作。 许多听过来看望她的许宁说了这件事,笑道:“咱妈是不是嘲笑别人蠢的很,连电脑都不会用。” 许宁诧异地看了眼他姐。真神了。他姐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 许多笑笑。她妈就这样,进城没两天,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就迫不及待地嘲笑乡下人无知无识。 许多觉得这样不错,她妈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找到存在价值,说不定人能够清醒一些。 她妈看重钱,那个什么王姨害的她大出血,想必朋友也没得做的。 这样好,她一点儿也不期待她妈有宗教信仰。 脑子清醒的人有宗教信仰可以心平气和。脑子糊涂的人一旦有了宗教信仰,那就是行走的人体炸弹。 最重要的是,她妈忙着种菜养鸡,就没时间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着折腾了。 对的,她妈一向很有想法,已经在新单位菜地边上挖了坑养殖蚯蚓,利用菜叶跟蚯蚓养鸡。领导也同意了,卖鸡蛋的钱照样归她。 就连他们家的大猫虎虎同学虽然已经步入中老年阶段,也没忘了发光发热,在菜地执勤,在厨房捕老鼠,被喂得油光水滑。 许多提了个建议。以后家庭支出包括孩子的教育费用以及目前住的房子的房租,父母一人掏一半,剩下的钱双方自由支配。 到时候,许妈愿意贴娘家也好,愿意自己花也罢,全凭她愿意。 许宁愤愤地表示,他妈现在可有干劲了。每天起早贪黑,就等着攒下钱好继续支持她弟弟的生意。 许多心道,你们这些单蠢的孩子。家庭开销什么时候都是无底洞,到时候你们不会伸手要啊。什么培优费,补习班,不懂事的孩子才能培养出懂事的父母。 就不能太懂事,否则子女也能把父母给惯坏了。 她反复暗示,各种旁敲侧击,再三强调了人家养孩子可都是非常花钱的。一个孩子的支出比他们姐弟三个还多。 许宁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回家他就跟他妈说,他要去听新年音乐会。班上同学都去,门票三百。 对于唯一的儿子,许妈还是舍得花钱的。 第200章 决赛现场 许多欢快地送走弟弟。叮嘱他明天下午口语比赛时放松点儿,千万不要慌。 初中组跟高中组的决赛考场不在同一个地方。 现在,她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有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的决赛呢。 请看她的骄傲脸自豪脸。 初赛是去美国游学前的礼拜天考的。她真没特别准备什么,就是自己每天按部就班地看英文原版书,背单词,听英文。 她每天玩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特别准备啊。不过好像大家都这样。然后她认识的参加比赛的人,包括许宁在内,大家都通过了初赛。 这要是搁在以前港镇中学,肯定又是一次轰动。可在外校,托福考试高分者比比皆是,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似乎根本不够看。龚晓等人更是将它当成日常刷副本对待。 第二天还是陈曦过来接许多的。按照他的想法,这决赛时间可真够不是时候。许多手上的伤才刚刚愈合,身上的疹子也才堪堪有往下消的迹象,他根本不想让她大冷的天出门吹风。 不过陈曦也明白,每次竞赛对许多而言都是难得的机会,不去的话,她会心头难安。 陈曦准备了个大斗篷,到时候可以将她兜头裹住。不过看许多已经全副武装,连墨镜都戴上的模样,他还是没把斗篷拿出来了。他总觉得许多见了以后肯定会死命瞪他。 许多则在心里头想,这次可千万有个好成绩啊。她时间都这么赶了,还要专门抽出一天来参加比赛。拿不到一等奖她自己都心塞。 上午的笔试非常顺利。许多在接受了身份核查后以一脸的红疹子成功地获得了老师“可以戴着口罩”考试的恩准。 这次英语竞赛的初赛卷子比较像许多初三那趟的决赛卷子,走的是百科全书路线。等到今天的决赛卷子风格又迥异了。 许多自己上辈子的感受是,高中知识难度比初中深多了。 这点,在这两次英语竞赛的卷子中也有体现。这回决赛卷子不仅题量大,知识点覆盖广,英语本身的难度也深。这种深,不是单纯的生词多,而是句子成分复杂。 可能一个长句子里头一个生词也没有或者最多一两个生词,但连接词非常多。如果不能结合好上下语境,很可能会犯想当然的错误。 许多开森的是,其中一篇理解的背景知识就是她在美国游学时学的历史课本上的课文。这篇晦涩难懂的文章因为有了背景知识的加持,许多也顺利地读完了。 她小农思想根深蒂固,每当碰到这种事都有“呀呀呀,捡了彩票中了奖”的窃喜。 感谢大大的史努比口罩,没有人发现口罩后面的脸笑容诡异。 这次考点是一所百年老校,虽然近年来声势下滑;但人家校园里还保留着不少民国时的老建筑啊。 许多老早就想上这儿逛逛了。奈何高中不同于大学,宛如大姑娘的闺阁,对外界人士一贯严防死守。许多刚好又不认识他们学校的毕业生,只能每次路过时都眼巴巴地从它的全世界经过。 这回机会难得,她可高兴地准备用优美的民国建筑洗洗眼。乐极生悲的是,她忘了,她现在是伤病人士,有人监管。 前脚交了卷子收拾好文具欢快地蹦到考场门口,后脚陈曦就发挥腿长的优势逮到人了。他直接拎着人锁进了车里。 这姑娘要脸怕丢面子呢,一准儿不肯脱下口罩跟自家同学们一道在包厢吃饭。他得过去打包她能吃的饭菜赶紧趁热乎劲儿拿回来。 许多气鼓鼓的坐在车里,脑袋死命往后扭。嘤嘤嘤,她要看教堂改造的礼堂,她要看红砖小洋楼。 陈曦返回时就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俊不禁。他按了车钥匙,直接打开车后门,坐到她边上,企图用美食诱惑她:“罗汉斋,素版佛跳墙,保准美味。” 许多翻白眼,撇过头,╭(╯^╰)╮,要逛校园!不食嗟来之食。 陈曦看她的样子乐的不行。他担心饭菜冷了的话,她吃了会不舒服,又劝道:“这次咱先吃饭好不?下次啊,下次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遍这所学校。你放心,我在这里有熟人。” 许多眼睛瞪大了:“那你不早说。我都好几趟过门不入了。” 陈曦无辜:“那之前你也没跟我说你想逛这边啊。” 许多又翻了个白眼,拿起自己的饭盒背过身去摘下口罩去吃饭。她要脸呢!现在在家吃饭都是盛好饭菜躲进房间去吃。 陈曦偷偷看了眼后视镜,憋笑。这个呆丫头,忘了后视镜的存在了。镜子里跟只小松鼠一样,嘴巴鼓鼓的,一口一口吃的可香了。 他轻轻用右手握成的拳头捂了一下嘴巴,努力抑制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吃完饭,陈曦就被赶下车了。因为许多得化妆。她脸上这么多红疹子怎么进行口语比赛啊! 以她多年的面试经验,这就是个残酷的看脸的世界。两个实力相当的人,二选一,基本都是面容姣好者胜出。甚至实力稍逊一筹,也可以凭借颜值刷通关。 许多没想化大浓妆,毕竟是中学生竞赛,浓妆会引起评委的反感。她需要的是一层层往脸上打粉底,希冀龚晓从伦敦给她带回来的无痕遮瑕膏能够同宣传广告一样有效吧。 陈曦在外面看了半个小时的原版书。他不敢离车子太远,怕许多临时有事喊他找不到人。 许多在小镜子里左瞄瞄右看看,鼓足了好久的勇气才小心翼翼地拨通了陈曦的电话:“喂……你过来帮我看一下。” 陈曦一抬头,看见车窗后她一脸忐忑不安的模样,忍俊不禁:“好的,我马上过来。” 许多的五官是偏平淡的那种,上了粉底遮瑕以后,脸上的确看不出来明显的疹子痕迹了。只是现在这张脸感觉愈发粉团团的,五官也更淡了。 许多又按照陈曦的意见,画了眉毛。 陈曦在边上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停地指挥:“再长一下,对,后面往下一点儿。”说到后面,他忍不住上手,接过眉笔,“我来吧。你这对着小镜子,在车上施展不开来。” 他可不敢吐槽许多化妆水平差。这学期两门选修课之一,她就修了现代淑女课程。从行走坐卧到言谈举止,服装搭配到美容化妆,学的可认真了。光笔记,他就看她记了厚厚的一大本。 许多也觉得没有小桌子专门放镜子施展不开来。她闭上眼睛,警告陈曦:“你好好画眉啊,不许趁机捣乱。” 陈曦忍不住笑了,左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固定好脑袋,右手小心翼翼地画着眉毛。他拿眉笔的手势是画素描的。 两人靠的太近,陈曦呼出的热气吹到了许多的眼皮上,睫毛快速忽闪了几下。 “好了。”陈曦轻轻用食指指腹拂过她的眼皮,微微一笑。 许多睁开眼,迫不及待观察镜子中自己的新形象。她的眉形生的不错,是天生的柳叶眉。陈曦给她增加了眉峰,改成了剑眉的形状。配着一张粉团团的脸,居然看着精神了不少。 哎,算了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就这样了。反正她也画不出更好看的眉毛了。 画好眉毛,两人在车上打了半个小时的盹,然后一人嚼了一片薄荷味的绿箭上考场去了。 有意思的是,这回许多又碰到了王泽。排队抽签时,他就站在自己前边。 王泽见了许多挺高兴的,看她化了妆还表达了赞美:“这样看起来真精神。” 他觉得女生就应该化点儿淡妆,尤其是在这种正式场合。可惜的是,目前的环境下,好像女孩子化妆就等于不正经一样。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下意识地问了句:“会不会太浓了,会怪异?”这个问题问陈曦是没有意义的,他肯定什么样都会夸她好好好。 王泽摇摇头:“没有啊,挺好的。” 轮到许多上场,她也懒得关心妆容是否得体了。口语竞赛的模式跟初中时没有太大的差别,照旧那四样。许多抽到的自由对话内容是关于今年首次设立的国家奖学金。 这个话题其实挺偏僻的。 许多上辈子对国家奖学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许宁从大二起一直到大学毕业连着拿了三年八千块的国家奖学金,成功地解决了三年的学费问题。 这让一年最高奖学金只有两千的许多羡慕不已。她还得写稿子挣稿费来补上那两千多块钱的学费差额。 他们医学院的学生似乎根本就没听说过国家奖学金。许多当时傻乎乎的,对国家奖学金具体的评选发放标准没概念。下意识的就认定了是自己学校不够好,所以没有。 后来毕业了走上工作岗位她才慢慢咂摸过味儿来。图样图森破。十之八九,国奖的名额被内定了。 许多对这个话题事先没准备。她准备的话题包括了世界杯,伊拉克问题,甚至连巴以冲突都考虑到了,但要不是来参加口语竞赛,她压根不知道国家奖学金是今年设置的。 她发散性思维地想到了,之前最有名的大学生奖学金应该是“建昊奖学金”,因杀人案而成为头版头条的富豪袁宝璟出资成立的。 她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泥垢了。这比赛呢,不许胡思乱想。 许多迅速了构建好了自己的框架,确定主题:国家奖学金好啊,国家奖学金妙。学生任何时候的主要任务都是学习。其他方面一旦脱离了这条主线,都会造成方向偏离,光阴虚度。 许多考完口语以后没哈特别的感觉。脸上粉底涂的够厚,她连紧张都忘了。 考完出来,考后休息室已经有不少人待着了。许多申请去了卫生间,想要卸妆又担心冷水洗脸鼻子会吃不消。她郁卒了一会儿,在烂脸跟鼻炎发作之间反复挣扎。 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先忍忍吧,反正已经忍了几个小时,不在乎再多一两个小时。 陈曦回来以后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再看她的眉毛还是画好的样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去找了考后休息室负责维持纪律的老师,跟对方商量了一下。老师伸伸手,招呼许多过去了。 在隔壁的办公室里,老师给了许多一只脸盆跟一瓶热水。陈曦赶紧拿着脸盆去卫生间洗干净,又接了小半盆水过来。 许多兑上热水,开始卸妆。好在今天就打了粉底画了眉毛,用洗面奶就能洗干净。 陈曦帮她倒水时看了眼盆里的脏水,感觉女孩子们真不容易。为着好看,她们得在脸上抹多少层水彩啊。这得赶紧洗掉,否则她的脸肯定吃不消。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许多一眼。眼神刚飘过去,许多就警惕地捂住脸:“不许看。” 陈曦笑了下。大概是满脸红疹子的样子他已经看习惯了,他不觉得恐怖,反倒觉得她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许多可接收不到他笑容里头的深意,就狠狠瞪他。没同情心!╭(╯^╰)╮洗完脸也不能随便乱抹护肤品。她现在用的是路老先生自制的药膏。很久以前,陈曦在麦当劳里给她用的那种。 按照路老先生的想法,连这药膏都不要抹,洗完脸晾着就是。 陈曦都急了,跟他据理力争。天干物燥,这季节洗完脸不抹点儿东西,脸上得皴裂蜕皮。 路老先生被他缠的没办法,勉为其难点点头,同意许多使用药膏了。 许多抹好脸,又仔仔细细戴好大口罩。这个口罩是新的,上面印着流氓兔。 陈曦倒完水折回头,一见她的口罩又忍不住笑了。这可不是一只蹦蹦哒哒的兔子麽。就是生病了,蔫吧了,还是不肯老老实实乖乖养病。 回休息室时刚好碰上王泽口试完了过来,看到她戴着大口罩,露出的眉眼都干干净净的,他还惊讶地扬起了眉毛:“怎么这么快就洗掉了啊。真的挺好看的。” 许多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 陈曦对王泽点了点头,拽着许多的袖子坐到后面去了。前面开着门,人进进出出的,有风会吹进来。 这回没等几分钟,整个比赛都结束了。大家按照老师的指示,按顺序离开了休息室。 都临了要出大门了。许多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的学校不想走,被陈曦硬拽着塞上了车。 回去以后,许多就不流口水了。她心塞,她还有剧本任务没完成。啊啊啊啊啊!好痛苦啊。 陈曦不明所以,就看她一下子蔫吧的不行。他有点儿愧疚,这姑娘难得明确表示喜欢某样东西,自己硬拖着她走,似乎有点儿残忍。 再说,虽然她不能吹风。但这么整天闷在家里,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曦想到了自己养腿上的那三年。最大的痛苦不是来自于身体上的伤痛,而是源自于对未来的恐慌和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她一贯这么拼,想必也无法将养病视为轻松的休息时间吧。 陈曦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好好跟许多聊一聊。心理压力大,不利于身体恢复啊。 许多却要抓狂。大哥,跪求你赶紧走吧。你不走我还怎么赶紧补剧本啊。 晚上陈曦离开的时候,自觉今天的沟通有效,许多明显折服于他的话了。 许多笑容满面地送走了对方。额的神啊!总算是走了。他怎么那么多话啊。她一点儿也不想谈人生谈理想,她就想好好把剧本按期给交上去。 第201章 四级考试 礼拜五的下午,陈曦过来帮许多讲了两个小时的课。 许婧回来了,带了个小尾巴,江冠南。 江冠南一见许多就笑容灿烂,强烈要求请客。因为他能够拯救许多。 许多愣了下,激动起来,江冠南能够还原文件? 江冠南笑容僵住,老实承认:“我不能。” 许多怒了:“你不能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江冠南直接缩到许婧身后告状:“姐,你看,你妹又欺负我,她吼我。” 许婧被两人吵得头疼,连忙和稀泥:“好了好了,多多,江冠南,你俩一人少一句行不。江冠南,多多都着急上火了。这几天,她每天都睡不到三个小时……” 话没说完,她被她妹给掐了。许婧猛然一个激灵,(⊙o⊙)…她她她忘了妹妹的同桌还在呢。 陈曦淡淡地扫了眼许多,许多立刻心虚地缩了脑袋,小小声地辩解:“你在家的时候,我有好好睡觉。” 江冠南看看许多,再看看陈曦,摸着下巴,嘿嘿怪笑。哎哟喂,许多这个鬼东西。肯定是做了对不起人家陈曦的事。否则按照她那性子,才没有这么乖呢! 江冠南得意洋洋:“你不就是想要找回那个名为《看海的星星2版》的文档嚒。我有啊。” 许多愣住了:“你怎么会有?我没有给你看过吧。” 江冠南嘿嘿干笑,躲在许婧身后缩头缩脑。想象一下,一只火鸡躲在母鸡身后企图逃避老鹰的样子,他现在跟火鸡也没差了。 “说了不许打我,你发誓你保证你落字为据。” 为了五万块钱,人穷志短的许多忍了。她写下保证书,签字画押。因为没有印泥,江冠南直接要她涂黑大拇指按下指印。 江冠南吞吞吐吐道出了实情。这位小爷有个癖好,他是自封的黑客,老爱手贱去操控别人的电脑。 上次许多跟他在线上聊天时,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许多的电脑系统。 “你那剧本我没看完,想着第二天再看。于是我直接备份到我电脑上了。”江冠南越说越得意,“许多,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有先见之明啊。我拯救了你,必须请我吃饭。” 许多咬牙切齿:“江冠南,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江冠南企图拿许婧当屏障,一直躲,口气委屈的不行:“你都说过不生气的,做人要言而有信,不能食言而肥。” 许多气得七窍生烟,就算食言而肥真翻译成食言胖死,她都认了。谁准江冠南这臭小子窥探她电脑了。这是侵犯她隐私权,他知道不知道。 江冠南委屈地蹲在凳子上,双手抱着脑袋,嘟嘟囔囔:“我就该看着你急死,坚决不说。你看看你,这么做合适嚒。像我这样古道热肠的好心人上哪儿找去。你竟然如此残暴无理取闹。” 许多冷笑,我还残忍无情无理取闹呢。 陈曦伸手拍了拍暴走的许多,喊江冠南下来,做调解人:“好了好了,江冠南窥探许多电脑,有罪。但他意外为许多保存了文件,有功。功过相抵,此事暂且放过。至于江冠南,以后你要再敢侵入许多电脑试试。” 江冠南连忙摆手,嬉皮笑脸:“不敢不敢,坚决不敢。来的路上,我家美女小姐姐已经做过我的教育工作了。对吧,姐。” 许婧连忙点头:“对对对,太危险了。万一被逮到了,违法啊。” 许多委屈:“姐,你都不帮我说话的。” 许婧赶紧过来安抚这个生病以后一下子小了好几岁的妹妹:“没有没有,全是他不对,我家多多最好了。” 许多立刻得意了,朝江冠南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喊两声就变成你姐了?这是我亲姐! 陈曦看看他们,拿出了车钥匙:“走吧,我带你们出去吃饭。许多,你在家好好看书。” 许多:(⊙o⊙)…为啥我要在家?我也没有吃晚饭啊。 陈曦笑容诚恳:“你的疹子不能吹风。” 许多连忙表示,她有口罩,她还有围巾跟帽子。 结果陈曦还是把她一个人丢家里了。 嘤嘤嘤,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惩罚她没有好好睡觉。小气鬼,喝凉水! 许多气呼呼地上床睡觉去了。等到半小时后三人吃完饭回来,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对的,从出门到回来只有半小时。 江冠南泪流满面,他才刚坐下来吃呢。陈曦就问许婧吃饱了没有,吃饱了他打包带回去给多多当晚饭。 美丽善良的许婧小姐姐当然说吃饱了啊!她也担心妹妹一个人在屋子里孤零零的好可怜。 江冠南哀怨地打包了一个饭盒,等到了家,他接着吃。他才不会放弃吃大餐的机会呢。他妈晚上肯定是杂粮煎饼配玉米渣糊糊,他不要养生,他要吃肉。 许婧到房间里喊妹妹,才发现她睡得深沉。 陈曦看了一眼,劝道:“让她睡吧。她肯定是累坏了。”他弯下腰,帮许多掖了掖被子。又把她盖着口鼻的被子往底下拉了拉。 “我们先吃吧,给她留一份,等她醒来热了吃。” 不过许多一觉睡到天亮,根本没爬起来吃饭。 她现在神清气爽,心情好的不要不要的。许婧帮她煮了一锅白粥,配着新泡的酸菜吃。她痛痛快快地干下了两大碗粥。 她刚伸完懒腰,准备洗碗筷,门铃响了。 陈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赶紧换衣服,今天考四级。” 许多:晴天霹雳啊!她她她,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 准考证是陈曦帮她拿的,学生证一直放在书包里。许多戴上口罩上了考场,给老师验明正身后获准坐到了位置上。 现在的四级考试还是百分制。等到许多大学那会儿已经不允许非大学生考了,总分也变成了七百一十分。 许多坐在考场里头叹气。她当年四级倒是一把就过了,可怜六级考了整整六次。 许多突然想起了上辈子的学霸同事曾经评价,四六级考试是相当奇葩的考试。英语渣成豆腐渣的确不容易过,但英语水平高的也容易挂,因为奇葩的考点。 许多有一丢丢的心虚,她她她,是不是属于英语水平高的那一挂,因为英语水平太好了,所以会挂掉? 毕竟这个月头她去上海参加slep(非英语母语国家的中学生英语能力测试),满分67分的卷子,她拿了63分呢! 本来许多还想准备托福考试的,但一来时间太紧;二来她之前游学的美国高中是公立学校,申请她家的交换生需要slep成绩。她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般裸考上阵了。 考完三天成绩出来后,许多自己都吓到了。她的英语什么时候这么牛掰了,感觉非常之不可思议啊。她立刻开开森森地上线给蜜雪儿一家人报喜,获得了各种夸奖。 结果社团的学姐非常淡定地评价:“slep考试啊,简单的很,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许多深感膝盖上中了无数箭,特别不想再跟高大上的学霸玩了。这这这得多强大坚韧的心脏。 等到四级卷子放下来,她总算没心思想东想西,而是老老实实地做题了。 龚晓她们还有陈曦今天也考试,嘤嘤嘤,可惜他们考的都是六级。四级人家都是初中就考过了。 许多觉得题目挺简单的。现在的四级对她而言,难度系数并不高。她认真审题,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英语水平太高而挂掉。 嘿嘿,自打脸上长了疹子以后,她已经有一个多礼拜都不要脸了。 考完试,龚晓她们都跑过来找许多玩儿。这人都在家里捂了一个多礼拜了。上次去参加口语竞赛,陈曦也不知道搞什么鬼,直接把人藏在他车上,连午饭都没一起吃一顿。 肖潇非常认真地问她:“你到底孵出小鸡没有?” 许多翻白眼,翻下一点点口罩,让她们看了眼疹子。成功引起一阵惊呼后,她立刻受到了老佛爷的待遇。书包都不用自己拎了。 陈曦跟许宁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许宁今天也考四级,他还挺激动的。 许宁问他姐今天回家去不。许多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她搬出来就没打算再搬回去。对于未来,她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陈曦暗自松了口气。他真担心许多一心软,又跑回家去受罪。她妈那个样子,实在是叫人没办法放心下来。谁知道她妈什么时候又突然对着许多发作起来。 许宁有点儿失望。他还是希望姐姐们能回家住。一个人在家,他觉得孤单。 许多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像是把弟弟给丢下了。只是,她并不愿意为了弟弟让自己生活的不快乐。 现在家中风平浪静的前提是她不在家。等到她回家以后,妈妈会不会又阴阳怪气?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她带着姐姐走,是因为没有了她,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势必会变成姐姐。而许宁作为许家传宗接代的种,命根子,许妈对他有种天然的畏惧。 既然如此,就把许妈留给许家父子去应对吧。如果你管不了a,却能让b折服,恰好a又能听进b的话。何不曲线救国,让b按照你的意思去管束a呢。 陈曦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毕竟他不是许家人,没有立场去干涉人家的家事。 好在许多到最后都没有松口。许宁只好无奈地接受了姐姐依然会住在外面的现实。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许多将弟弟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刚好碰上肖潇他们班的班长陶铸。 陶铸正给朋友分票,看到他们一群人就笑了:“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一人一张票,下礼拜去给我女朋友捧场啊。” 许多接过来看了,是省台一档名为《非常震撼》的综艺节目。这几年地方台的选秀节目方兴未艾,简直到了全民民星的地步。 等过几年,《超级女声》什么的起来以后,选秀的风潮席卷全国了。 陶铸的新女友是艺校美少女,参加了海选,要上台去表演。陶铸这位刚上任的男友必然要表示各种鼎力支持。于是许多等人都被光荣地拉进了后援团。 大家笑嘻嘻地应下了,约定礼拜六下午一起过去玩。 第202章 受伤了 陈曦帮许多拎着书包,送她回公寓。其实这间公寓距离外校非常近。许多看了各种想叹气。她现在很想在学校附近再买一套房子。 跟许妈的矛盾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决,她也不是很想住校。别的不说,她还想有空时写点儿东西挣钱。外校再不拘一格也毕竟是高中,宿舍条件有限,许多一有钱就想起了还欠陈曦医药费呢。不管学校最后怎么报销下来,那都是她跟学校之间的关系,先得把陈曦垫付的医药费给还了。 结果本来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着回公寓挺乐呵的。许多一提要给医药费的事,陈曦脸猛的就拉了下来。 他特别认真地盯着许多,一点儿也没开玩笑的意思:“你是不是非要我往肺上戳一刀,你才肯不这么生分。” 许多差点儿没给他当场跪下,大哥,求放过。她上下两辈子除了在手术室里,没见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 陈曦见她消停了才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许多见状赶紧狗腿地去冰箱翻食材,给两人做午饭。 许婧中午医院休息时间短,来不及过来给她做饭。右手好之前,许多一直都是靠陈曦每天中午带回来的午饭过日子。 许多给陈曦做了糖醋基围虾,又做了虎皮小青椒,还烧了个酸菜粉丝汤。 菜上桌以后,陈曦就老想吃虎皮小青椒。许多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不许再吃了。到时候你又要胃疼了。” 陈曦悻悻地将筷子转了个弯儿,开始吃基围虾。许多因为还在喝中药,只能吃两口青椒,就着酸菜粉丝汤吃饭。她看陈曦一口一只虾恨得不行。哼!以后都不会再做虾子给他吃了。 下午陈曦去超市买桂圆跟花椒,肚脐药丸已经快用完了,得现做。 他先找到调料区,看到花椒粉眼前一亮。这个好了,总比她再费劲地把花椒捣碎了好。桂圆肉子也一样,省的她还得用秃秃的指甲剥桂圆壳。 陈曦也不知道许多是什么习惯,她好像一点儿指甲也不愿意留,稍微长出来儿点,就剪得干干净净。她的指甲还特别软,跟小孩子一样。手一伸出去,就像个小孩儿。 他不晓得这是许多上辈子当医生的后遗症,留不得指甲。最夸张的时候,看到谁留指甲她都手痒的恨不得拿把剪刀去帮人家减掉。 陈曦快到结账的地方时又给许多打了个电话,怕落下了什么没买。结果许多一听说他买了花椒粉跟桂圆肉子,不仅没表扬他,还说了他一顿。 “那样子哪儿行。药性全没了。不要不要,退回去,买花椒跟桂圆,原装的,不要加工过的。” 都轮到陈曦结账了,他又悻悻地跑回去重新找花椒,称桂圆。完了再回收银台一看,天啦!又是条条长龙。感觉就跟周末超市免费一样。 陈曦再次排了近二十分钟的队才结完账。路上经过菜场时,他一拍脑袋,真心蠢啊。怎么忘了这里也能买到桂圆跟花椒。然后他又拐进去了,因为他突然间想到晚上家里没菜了。 陈曦总觉得每个菜贩子见了他都跟看肥羊似的,一个个报出来的菜价似乎都不太合理。他打电话跟许多说了。许多在那头狂笑,表示像他这样的,一看就是从不上菜场买菜的,人家不宰他才怪。 许多教他怎么还价:“你就跟他说,你妈上午才买的菜,根本不是这个价。她说了,谁敢忽悠她儿子,回头她就过来找他算账。” 陈曦哭笑不得,他妈就从来没上菜场买过菜。 挂了电话,他一本正经:“我问过我老婆了。她上午过来买菜时还不是这个价。别想忽悠我。” 菜贩子讪讪地笑:“哟,小伙子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陈曦淡定地挑选蔬菜,微微一笑:“早点结婚早点安定下来好啊。” 看到卖鱼虾的摊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许多不能吃,他老馋人家的话,有点儿不厚道。 去药店买艾绒时,陈曦识相地先打电话咨询了。果不其然,那种一根根的艾条不行,得直接买干艾叶。给他称艾叶的店员都说了,又不是煮艾叶泡澡,何必这么麻烦,拿艾条多方便。 陈曦摇头:“不行啊。我要真把艾条买回去,肯定会被念叨死。” 店员笑道:“那我还是给你称艾叶吧。不然不止被念叨,估计进了门还会被赶出来,还得回头来买艾叶。” 陈曦想想,点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并且可能性非常大。 晚上许婧回学校开班会,就住学校宿舍了。 许多做好晚饭,两人吃罢,开始制作肚脐丸。陈曦按照许多的吩咐,把桂圆肉子剥好了。然后吧,他就发现,基本上他剥一个,许多就吃一个。 许多见陈曦盯着自己往嘴里送的手,嘿嘿一声干笑,讪讪地放了下来。 陈曦忍俊不禁:“你吃就是了,我买了一斤呢。绰绰有余。” 许多非常正经地表示,她只是尝尝味道,看桂圆质量如何,她才没有想吃呢。 陈曦去超市还买了核桃跟松子。他给许多表演了徒手捏碎核桃,成功收获了各种赞美。 许多星星眼:“哎呀呀,太棒了,你的手就是核桃钳子啊。” 陈曦先是得意,然后回过味儿来,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花椒跟桂圆肉子是陈曦捣碎的。 为了捣碎他们,他差点儿没捣碎了买来准备捣蒜的臼。 许多还在边上说风凉话:“要你先把桂圆肉子跟花椒拿刀切碎了,你偏不听。” 陈曦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在津津有味吃他剥好的一小碗松子的许多立刻识相地专心吃东西了。 等到肚脐丸子做好了,许多把它们全塞进小药瓶里,笑嘻嘻道:“这下应该差不多够用三个礼拜了。放假前我再给你做一回。” 陈曦好想说,这回明明基本上都是我动手好不好。话都到嘴边了又吞回去了。他要说了,许多十之八九会讲,那下次你自己做吧。 他才不会这么蠢呢。 泡澡的药汁熬好了,陈曦招呼许多赶紧去泡澡,泡完了好过来喝药。 许多哼唧了两声,放下松子,进浴室泡澡去了。陈曦在后面安慰她:“放心啦,我不会跟你抢松子的。泡完澡还是你的。” 许多折回头,把装松子的碗端上了:“对啊,我怎么忘了。反正泡澡的时候没事做,我可以吃松子嘛。” 陈曦目瞪口呆,摇摇头:“行行行,都是你的,慢慢吃吧。”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煤气灶上的砂锅,忍不住微笑。周末的晚上,还真是轻松愉悦呢。 结果许多又端着松子碗出来了。 陈曦也齐了怪了,诧异地问:“哎,你怎么不吃了。” 许多幽怨地捧着碗坐到沙发上,嘟囔道:“我前头忘了,泡澡的时候,除了头以外,整个身体都得泡进去啊。我的胳膊我的手没办法拿出来吃松子的。” 陈曦一脸“好吧,姑娘,你赢了”,任劳任怨地将药汁过滤好,端着药碗送到她面前:“快喝药,药不能停。” 许多惊悚地看了他一眼,呀呀呀,好有穿越感。(⊙o⊙)…总觉得这句话出现在这儿画风不对。 陈曦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的脸,难道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许多转过头,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你怎么看待特朗普当选?” 陈曦愣了一下:“特朗普?哪国的?当选什么了。” 许多:(⊙o⊙)…猜早了年代? 她没敢接着追问下去。陈曦太聪明了,很容易就会察觉到异常的。许多一点儿也不想被当成怪物看。 陈曦见她又闷了起来,也没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喊许多把药给喝了。自己上网搜特朗普,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位美国房地产大亨。 他纳闷地摸着下巴,特朗普当选什么啊?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许多一眼,发现她已经喝完了药,低头放下药碗的时候,居然露出了双下巴。 陈曦立时心满意足起来。就说许多还是能养好身体的嚒。小脸圆圆的看上去才正常。 许多漱口完毕回房间,见陈曦坐在打开的电脑前面。她突然间想起一件事,问他:“哎,你电脑还用不?不用的话我查点儿东西。” 陈曦将位子让给她:“你用吧,我用完了。” 他站起身,见她坐下以后,在搜索栏中输入:忽而今夏明前雨后。 这是什么东西?陈曦忍不住问了。 许多一面等待网页跳出,一面解释道:“我以前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过一个治疗胃病的食疗方子,好像是用鲫鱼怎么处理后再炖汤来着。想不起来了,我找找看。” 她大学时在学校不远的书城里看过《忽而今夏》,里头女主角何洛(应该是这个名字)做给男主角章远吃的,真治好了他的胃病。 许多觉得明前雨后属于比较靠谱的才女作家,应该不会随意胡诌。 反正就是治不好,鲫鱼也不会吃坏身体啊。 可惜的是,(⊙o⊙)…小说的写作时间要比她想象中的晚,许多没能搜索到。 许多郁闷地放下了鼠标。 这个过程中,陈曦一直注视着她没有作声。 许多沮丧了一会儿,转变方向,又在搜索栏里输入:鲫鱼胃病。她想说不定能搜出那个方子。 结果精分了。有的搜索项说鲫鱼对胃痛患者有好处,有的说胃病病人不适合多吃鱼。 (⊙o⊙)…难怪说看病靠百度百科是不靠谱的。 陈曦手搭上她的肩头,替她关了网页。 “早点儿休息吧。没关系的。现在我的胃已经舒服很多了。近一个月基本上都没怎么反酸嗳气过了。” “真的?!”许多开心地猛地起身,结果她的头顶撞到了陈曦的下巴。 陈曦的上牙磕到了下嘴唇,下唇立刻破皮流血肿了起来。他捂着嘴巴,朝许多摆手示意没事。转身跑去客厅开冰箱找冰块冷敷。 许多的兴奋劲儿才窜出点儿小火苗就被浇灭了。她惴惴不安地跟着陈曦到客厅的沙发前,企图想透过他捂住嘴巴的指缝看清伤情。 陈曦现在说话嘴疼的厉害,只好一再摇头表示真没事,让她回去睡觉。 这个样子,许多怎么可能安心睡下。她帮陈曦用口罩做了个小冰袋挂在耳朵上,好方便冰敷。然后坚决地将他推进房间里睡觉。理由是,现在他是病号,她已经好了,应该她照顾他。 第203章 排寒反应 陈曦一直不同意。可惜嘴巴失去战斗功能的人类,是没有办法阻止自说自话的未来人士的。许多怕他跟自己抢沙发,干脆整个人躺了上去。 陈曦无奈,帮她把沙发调整好,铺好铺盖,然后又将里面的被子拿出来一床给她加上。这才犹犹豫豫地回房间去住了。 许多长吁了一口气。欠人情的感觉真不好受。尤其每次自己人五人六大爷一样占了房间的床,却让陈曦这么个大高个子睡在小小的沙发上,连身体都憋憋屈屈的。她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别说什么她爸已经付给陈曦三千块钱了。别的不说,刨除找路老先生看病的人情,草药跟膏药的花费,他每天给她拎过来的营养品也价值不菲好不好。 现在她一天要吃一碗炖花胶(因为润肺),各种营养品不断。要不是她坚决表示死也不要吃燕子的口水,陈曦连他妈妈的燕窝都给翻来了。 (⊙o⊙)…好担心自己再这么补下去会三高啊。 陈曦半夜口渴醒来,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穿过客厅去厨房拿水喝。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好,月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了半壁客厅。 这一晚月色极好,虽然已经过了十五,月亮缺了半角,但依旧清亮柔软。 沙发上酣眠的少女仰着小小的脑袋,露出白净的面庞,浸润在这一片静谧的月海之中。 陈曦想到了这学期第一篇语文课文,《荷塘月色》中的句子: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陈曦转身进了厨房,从保温瓶里倒了水一口气灌下。他又蹑手蹑脚去了趟卫生间。 解决完毕准备回房间时,陈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少女,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怎么身体似乎蜷缩起来了。 陈曦走近几步,迟疑了一下,又往前几步,在沙发边蹲下。 果然不对劲,许多在发抖,上下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陈曦慌了,赶紧伸手试探她的额温。跟自己的相比,并不烫,甚至可以说还微微发凉。 他有点儿慌乱,想了想,伸手推醒了许多:“许多,许多,你哪儿不舒服吗?” 许多迷迷糊糊间觉得浑身发软冰凉。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沙发比不得床,被子再厚都不保暖,于是下意识地一直想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睡。 等到陈曦将她推醒,她才慢慢意识到,这寒冷不是外界的风寒,而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气。寒气往外冒的时候,她整个人的力气似乎也被抽走了。 陈曦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首当其冲,他得让她回床上睡觉去。真是的!都说了就她的身体素质还非得要逞强,非得睡什么沙发。 许多也想进热乎乎的被窝。她现在骨头缝里都冷透了,浑身打着寒颤。她没跟陈曦争,听话地想要起来进房间睡。可惜的是,她没力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陈曦不想再耽搁下去,直接把人抱起来塞进了被窝。他在这边房子里给许多准备了四个电热水袋。因为许多嫌吹空调太干,而且她的鼻子吹空调时间长了会不舒服。 陈曦将四个电热水袋全部充上电,跑到她身边问到底哪儿不舒服。 许多有气无力:“大概是排寒反应吧。”对于他“到底哪儿最难受”的询问,她就装没听见。 这能当听见了答疑解惑嚒?她现在觉得小腹,应该就是耻骨下的子宫在往外面冒寒气,从肚脐眼里往外冒。 许多想起了肚脐贴,轻声喊陈曦帮她拿晚上刚制作好的药丸子过来。 陈曦拿过来时还拎了一小瓶红星二锅头。他记得许多说用这个药丸子时加一点儿高浓度白酒效果会更好。 许多看到酒就努力瞪他。她原本想气势十足来着,可惜因为没力气,瞪人的力度也是有气无力。她小小声(实在是没有力气大声)指责陈曦:“你不能喝酒的,酒精伤胃。” 陈曦原本非常担心,结果被她这么一训斥,又好笑又辛酸。他摸了摸许多的头,连忙赞同:“对对对,我不能喝酒。先把肚脐丸子给贴了吧。” 真心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艰难。许多只好由着陈曦帮她贴好了肚脐丸子。反正今天穿的棉睡衣棉睡裤,就当是穿一回露脐装了。 陈曦没敢多看,匆匆忙忙将药丸子放在她的肚脐眼里,滴了一滴白酒,然后用胶布贴上。贴胶布的时候,他又本能地看了眼她的小肚子,觉得皮肤真心白,肚脐眼生的的确秀气。 他模模糊糊想起他妈曾经说过,肚脐眼生得好,是接生的医生脐带剪得漂亮。 她还是碰上过好人好事的。 热水袋也是陈曦帮她塞进被窝的。 反正穿着棉睡衣呢。许多表示完全可以坦然装死,毫无任何压力。 陈曦见她怀里抱着个热水袋,肚子上放一个,脚下还放了一个。最后一个他犹豫该放在哪儿好。许多示意他还放在腰边。 陈曦有点儿犹豫,这不是相当于肚子上放了两个热水袋了嚒。不过病人的感受最重要,他还是尊重了许多的意见。 许多示意陈曦去睡觉。这还不到凌晨三点钟呢。 陈曦哪里敢去睡觉。许多说是排寒气。可这姑娘有谱儿嚒?就她对自己身体漫不经心的态度,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都要打个对折。 陈曦往电脑椅上一坐,招呼她:“你睡你的,我在边上眯会儿就行。” 许多急了,小小声的一字一顿:“你看着,我睡不着。” 陈曦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要不,我在床边打个地铺?” 许多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直努力想瞪他。 陈曦看她那个费劲吧唧的样子,不忍心再跟她争执下去。他只好退出了房间,不过坚决不肯关房门。 他怕自己睡死了,隔着一道房门,许多有事喊不到人。现在她连讲话都费劲,声音也大不起来。 许多把人赶出房间的第一步就是想将腰边的热水袋挪个位置。其实体质冷的人都知道,除了手冷脚冷肚子冷,还有一个地方最容易集聚寒气,就是屁股。 当着陈曦的面,将她脸皮厚度加上十成,许多也不好意思把热水袋挪到屁股底下垫着。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屁股底下垫热水袋会磕到自己。因为陈曦以他神奇的逻辑思维认定了小姑娘的床就应该是软的,跟豌豆公主睡觉的床一样。 许多住到这边以后,他特意换了软床垫,又在床单下面垫上了羽绒垫子。许多睡上去,感觉整个人跟陷进去了一样。这也是陈曦今晚睡到半夜就醒过来的原因之一,他并不太习惯睡软床。 许多艰难地想抬起自己的下半身,好将依靠有气无力的手勉强往目的地推的热水袋塞到屁股底下。可惜的是,身体又重又沉,她根本就抬不动。 她急的不行,越是努力越是使不上劲。身体不舒服,心里头又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往下面落。 许多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眼泪愈发不值钱了。一点点不顺心,一点点不如意,她都会矫情地委屈上了,想要哭。 她被眼泪呛到了,咳嗽了一声。发现自己连咳嗽都有气无力的,她委屈的更加厉害了。 陈曦迷迷糊糊的正要入睡,被静夜中的咳嗽声一惊,立刻又清醒了。他赶紧三步并两步跑进房间,借着客厅里头的灯光,见到她脸上亮晶晶的,分明是眼泪。 “怎么了?是不是特别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陈曦说着想要直起腰给她拿衣服披上。 他的手在弯腰的时候撑在床上,刚好就在被窝里许多手的旁边。 陈曦没能走开,他的手被一只冰凉而柔软的小手覆上了。他感觉像是冬天里吃火锅时忽然吞下一大口冰激凌,有一种从身体深处生出的战栗。 许多小小声抽噎着:“我就是没力气,难受。”连个热水袋都没办法用好。 陈曦在床边蹲下,伸手将她被泪水润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了边上,轻声安慰她:“没事,咱们去医院看一下。医生肯定有办法。” 许多更委屈了,心道有个p办法。她压根连动根手指头都艰难。她才不要去医院做各种急诊检查呢! 陈曦见她越哭越伤心,只好抱着她的头轻轻哄:“多多不哭啊,没事的,没事的。不去医院也行,等六点钟路老先生起床了。我打电话问他怎么办。” 他想了想,将自己的手塞进被窝,握住许多的两只手暖着。老实说,要不是许多是个姑娘家。他正直的觉着自己钻进被窝里抱住她帮她取暖效果会更好。 但这种事还是想都不要想了。 要不是今夜许多实在病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孟浪的。摸人家小姑娘的手,真心有耍流氓的嫌疑。 两人后半夜都没能睡到觉。许多身体一阵阵的往外头冒寒气,热水袋都缓解不了那种骨头缝里头冒出的寒意。 陈曦看着她都替她难受。这个可怜的姑娘,身体才将将有点儿养好的迹象,怎么又要遭这种罪。 一到六点钟,他就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路老先生的号码。 陈曦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失礼。路老先生年事已高,虽说遵循严格的作息规律,但大冬天的,他一大清早六点钟,外头天还暗着就给人家拨电话,真心过分。 陈曦硬着头皮按下了路老先生的号码。要是他自己忍忍也就算了。可许多这么个身体虚弱的姑娘家,他实在是没办法坐视不理。他真恨不得能以己身相替,让她能够少受点儿罪。 路老先生闻言不过轻描淡写一句:“排寒气而已。小姑娘体内寒气积聚过多,身体底子又弱,所以反应比一般人来的大些。” 陈曦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缓解。 路老先生觉得排干净了就好,干嘛非要缓解反应。他一面腹诽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一面想了下,今天似乎是晴天,那么等太阳出来后晒晒太阳吧。 陈曦真心没脾气了。天还没亮呢,他上哪儿带着许多去晒太阳。 许多这会儿倒是迷迷糊糊地犯起了困。 关键是陈曦抱着她的头安慰她的时候,将她的身体拖起来了一点,然后原本放在小肚子上的热水袋因为伸出斜面在重力作用下滚到了床上。陈曦将她放下来时,身体较前挪了点儿位置,热水袋一沉,被她的屁股压住了。 呃呃呃,她就在温暖的被窝里头睡着了。 陈曦打完电话一回头,发现她眼皮子已经阖上,呼吸也平缓下来。 这个姑娘。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既然陆老先生也说没事,就让她好好睡吧。 唉,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好在今天是礼拜天,他正好补个眠。 第204章 我想请你帮个忙(上) 许多礼拜一就开始恢复正常上课了。 从去美国游学起,她前后加在一起差不多缺了有好几个礼拜的课。再不去学校,许多自己先心虚的要死了。 身上的疹子好的差不多了,但脸上还有。路老先生对此的解释是,总不能让许多把脸泡在药汁子里头吧。 陈曦想了一会儿问可不可以用无菌纱布吸了药水敷在她脸上。 路老先生一愣,点头道:“可以啊。” 许多感觉好想暴走,行你怎么不早说。到现在脸上还有疹子,她连上学都不得不全副武装。 结果路老先生轻飘飘地一句话:“你那时候脸上不是还有外伤嚒。怕太刺激了。” 许多:o__o“…可我那时候右手掌心也有伤啊!您没说不能泡。 老先生挑了下眉毛,惊讶道:“有伤?喔,当时我没看到。” 许多:(⊙o⊙)…好吧,她还是想当然地将中医想象成算卦了。以为路老先生一眼扫过去,就连她哪根手指头长了倒刺都一清二楚。 她跟陈曦都是戴着大口罩进的教室。她要护脸。陈曦,咳,护下嘴唇啦。 因为近来气温骤降,学校里感冒的人不少,许多的造型竟然没有引起一点儿关注。 班上除了龚晓跟陈曦外,绝大部分学生都以为许多是重感冒了。郑英杰还在班会上以许多为例,号召大家加强身体锻炼。 “不然就跟许多似的病倒了,平安夜怎么过啊!一年就这么一回啊。” 许多听完以后囧囧有神。班长,你这明显关注错了重点啊!难道身为高中生班干部,你不该痛心疾首,耽搁这么多天,落下了学习怎么办。 可惜的是,从许多一走进校园起,就只能感受到浓郁的圣诞气息。说好的临近学期末的紧张氛围呢?为啥大家都在关注平安夜怎么过,跟谁一起过。 外校的一大特点就是相比一般学校,她的外来文化气氛更浓郁。 中午跟龚晓她们一起吃饭时,大家还互相打听平安夜计划。许多灰常老实地表示平安夜她准备在家补习,落下太多功课了。 肖潇正要痛心疾首,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够一点生活激情都没有呢! 隔壁桌的男生发出一阵哄笑。陈曦吃饭时脱下了口罩,露出了尚未完全消肿复原的嘴唇。 郑英杰调侃:“不看出来啊!老大你女朋友这么生猛。” 肖潇抬眼看过去,玩味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贼兮兮地压低声音笑:“嘿嘿,原来我们陈老大家的受受是只性感小野猫啊。” 罪魁祸首许多被呛了一下,咳嗽着赶紧掏纸巾盖住嘴。 陈曦眼睛微微瞥过来一下,唇角微勾起,实事求是:“别胡说八道,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下巴。” 众人更加狐疑,全都探究地看他。究竟在什么情况下,快到一米九的陈老大会被什么人(哼~生活的最大意义就在于要时刻有一双善于发现真想的眼睛。绝对不会是非生物!)撞到下巴。 许多是缩着脑袋溜出的食堂。 学校虽然没有因为圣诞节特意放假,但礼拜二也就是平安夜当天下午提前一堂课放学。校长更是在中午的广播讲话里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号召还没有收到平安果的同学赶紧想办法去收集。 许多收到了全班同学以及肖潇龚晓跟裴爽还有陶铸的苹果。陶铸还特别提醒她跟陈曦,一定不要忘了这个礼拜六去看现场综艺节目。 许多回赠给陶铸一个苹果,笑着点头说一定一定。然后六十个苹果必须没办法拿回去啊。 她原本以为大家都会a送给b,b送给a,a再把收到的苹果送给c。 好在陈曦提醒她说外校文化中非常注重自己收到的平安果,甚至在收到的数量上还有比较的意思。许多连忙多准备了一些,饶是如此,中午她还不得不出去补购了二十只苹果。 不然人家送给她,她却一点儿表示没有,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许多能收到全班同学的苹果要归功于她的长腿。女生大家都是互赠的,集齐十个正常。男生则是彻底被长腿审美观带偏了,觉得班花姐始终是老师,要是非得选学生的话,怎么当初许多也是票数最高的女生。 然后一堆自觉灰常有风度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地捎带上了给许多的那只苹果。 许多知道原因后哭笑不得,指着陈曦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不应该是陈曦嚒。肤白貌美大长腿。全校也找不到比他腿更长的吧。” 男生们都哄笑起来,围着陈曦姿态谄媚地喊:“班花,请收下小生的一片心意吧。” 陈曦被她这神来一笔搞得哭笑不得,他长手长脚,轻而易举就胡撸到了她的脑袋,轻轻地敲了一下。 许多笑着跑开了,临走前还不忘神补刀:“腿精!” 大家哈哈大笑,立刻反应过来许多的意思。之前她说陈曦睫毛全班最长,所以是睫毛精变的。所谓腿精,自然是腿最长的意思咯。 陈曦指指她,啼笑皆非。 许多欢天喜地地跑去送靳老师等人苹果去了。她非常喜欢她的这些老师们,尤其是年纪比较轻的老师,感觉就跟大哥哥大姐姐一样,待学生们特别认真耐心。 靳老师的办公室已经堆了两个纸箱子的苹果了。她本人还带了榨汁机,正在榨果汁,见到许多递给她一杯。 收下许多的苹果后,她笑眯眯地摸了摸许多的脑袋,给她打气:“加油!许多。别着急,距离期末考试还有时间。老师相信你的实力。” 许多被她温柔地抚摸着脑袋,浑身都酥麻麻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她其实是喜欢被抚摸脑袋的。有一种非常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好像此时,冬日午后的暖阳。 许宁也收获了四十几只苹果。除了班上玩的好的同学外,戏剧社的学长学姐们每人都送了他一只苹果,还都是偷偷摸摸的,让他别跟初中部的其他人说。 陈曦帮许宁将行李箱拎上了公交车。 没错,外校平安夜的一大特色就是拖着一箱子苹果去,再拖一箱子苹果回家。 因为许宁在底站下,公交车司机答应到时候帮他把箱子拎下车。 许多其实蛮担心弟弟到了自己楼下该怎么办。他一个人肯定拎不动这么多大苹果的。 陈曦却不让她送许宁回家,表示许宁也是初二的人了,拎不动也该自己想办法。不能事事都指望一个不过才比他大了两岁的姐姐。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敢让许多回家去。开玩笑,他这么辛苦的才把许多的身体照顾的有点儿起色了。再来一回,他总不能真跟许多的妈妈怼上吧。那毕竟是她亲妈,真有什么,肯定还是她着急。 陈曦警惕到许多一住进公寓起,他就把许妈的素描人像(没照片)给楼下的安保人员看了,让他们一定不能让这个女人上楼。一旦这个女人过来纠缠,绝对不要让她骚扰他的客人,并且请立即电话通知他。 让陈曦既庆幸又愤怒的是,许多的母亲一直没有出现。 许爸除了许多搬进公寓第二天过来那次以后,上礼拜三出差之前又给两个女儿拎来了不少吃的喝的,再三感谢了陈曦对她们的照顾。他旁敲侧击地打听情况,确信这里的确只有两个女儿住才放心去赶火车。 许宁则是一有时间就往姐姐这边跑。 本应当最关心两个尚未成年女儿的母亲,却一直连头影子都没冒过。 陈曦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他看许多远离母亲后反而一脸轻松的模样,心疼的厉害。这个姑娘,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的。 从以前的聊天中,陈曦知道许爸从她小学时代就外出打工了。在此之前,许爸也是干销售工作的,长年出差在外。也就是说,家里的家长只有许妈一个人。 她要怎样小心翼翼,怎样艰难才能在这种母亲手下讨生活。 难怪那次在飞机上救人以后,许多的反应会那么奇怪。她竟然首当其冲考虑的就是要是被追究责任该怎么办。她肯定是从小干很多活,然后万一有点儿不好就会被打被骂。 许多要是知道陈曦的分析肯定会o__o“…,少年,你的脑洞开太大了。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的,姐只是单纯医生生涯紧张医患关系后遗症发作而已。 许多想了想,咬咬牙一跺脚,没跟着许宁上车。就跟陈曦说的一样,现在的她,不也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嚒。不自己面对,人永远没办法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 许宁看着姐姐跟自己挥手再见,心中空落落的。她觉得姐姐是真的不愿意回家住了。纵使有自己,有爸爸,她也不想继续忍下去。 陈曦见许多情绪低落,建议她一起逛逛街。 许多摇摇头,她没心情。有这个时间,她更加愿意赶紧将功课补好。 陈曦没勉强她。就是劝服她同意出去逛街,她肯定也会心神不宁。何必呢,不如还是先返回公寓再说吧。况且现在日头往西走,天气又挺冷,别到时候又把她给冻感冒了。 许多现在在他心目中,就跟个陶瓷娃娃一样,脆弱的很。 平安夜,两人就在公寓里面由陈曦帮她补习功课。许多眨巴着眼睛看他,做出陶醉状,天啦天啦,你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妥妥一流的声优。 陈曦哭笑不得:“好好听课。不然到时候课跟不上,又要哭脸了。” 许多翻了个白眼,才没有,她不承认她哭过。 陈曦没跟她争她到底有没有哭过这件事。他倒希望她能多哭哭呢,受了委屈不哭憋在心里还不是自己难受。 晚饭在家里解决。这个时候出去吃饭就是活受罪。一下子整个城市的人都会涌上街头,所有稍微像样一点儿的餐馆都人满为患。最重要的是,两人都不想出门。 大冬天,窝在家里涮火锅吃,才是最舒服的。 第205章 我想请你帮个忙(中) 陈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厨艺价值。他是不擅长做饭,炒个菜都得用量勺称调料。对于烹饪菜谱上写着的“少许”“适量”更是崩溃,到底多少才是那个标准啊。 许多被他问得烦了,不停翻白眼,怼道:“你不会用鼻子闻一闻啊!” 陈曦惊悚了,这也能用鼻子闻? “菜味不是会挥发到空气中嚒,你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是咸了还是淡了。” 陈曦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迟疑道:“患鼻炎还有这好处?能嗅出味道咸淡?” 许多怒道:“不许提起鼻炎。我都好久没犯了,兴许鼻炎都忘记我了。你一提,它又想起来了怎么办。” 陈曦:好吧,姑娘,你的神逻辑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他偷偷打了个电话回家问他家的阿姨,哎哟喂,神了,他家阿姨也说能够用鼻子闻闻就晓得味道咸淡。 “要是还不放心的话,伸出舌头感受一下菜上的蒸汽就知道了。” 陈曦就努力嗅吧嗅吧,还是没能掌握个中技巧。最后他不得不把菜洗好切好,然后功成身退,将厨房的掌控权依旧让给许多。 这下子总算是能够证明自己并非完全厨艺白痴了。他买了清汤的火锅底料,各色丸子,牛羊肉片,冻豆腐还有许多点明要的冬瓜、土豆跟各色绿叶蔬菜。真不愧是属兔子的,居然这么喜欢吃草。 许多基本上寡了有十来天了。这下子放开肚皮放飞自我,各种欢快地吃。 陈曦不住地烫菜,招呼许多多吃一点。结果到最后两人都吃不完烫好的菜了。 许多靠在椅子上,摸着肚子愁眉苦脸地建议:“要不咱俩歇会儿,等肚子空了再吃。” 陈曦心想也行,权当是吃自助火锅中场休息了。他喊许多先坐着缓缓劲儿,自己跑去柜子边上取给她准备的圣诞礼物。 大兔子玩偶跟音乐盒,与许多被毁坏的那两件最早收到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打开音乐盒,叮叮咚咚的音乐声缓缓流淌出来,如清涧溪流。小小的少女亭亭玉立,旋转着跳舞。 许多抱着大兔子玩偶,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陈曦,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陈曦见她并不若自己想象中的欣喜,还有点儿忐忑不安。他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她又要难过了。现在许多肯开口喊他帮忙,他才如释重负,赶紧应下。 许多想找一套房子,最好离外校不太远,起码要有公交车直达的那种。 河东倒是有套她的房,但跟外校几乎在城市两端了。这座城市目前地铁还在建设中,住在那边交通是个大问题。 许妈的那五万块钱赔偿金她没有还回去。即使后来稿子意外找回,不存在违约赔偿的情况,她也没有还回去,而且家里除了许婧以外,包括许宁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许妈最在意钱,那么就让她损失一大笔金钱。这样她心痛了,才能长记性,知道不是什么祸都能随便乱闯。不是永远都有人会给她收拾烂摊子。 冯峰成功从他爹那里忽悠到了第二笔投资。他亲爱的土豪爹为他的艺术事业又大出血一回,直接给了他几百万。 有钱了立刻昂首挺胸抬头做人的冯导意气风发,金手一点,给许多转账了十万块。他还表示,为了给她照合同付款,他连酒店都只住四星级了。 许多:呵呵,四星级的豪华套房也很贵的好不好! 另外,其实合同上写的是五万块。 她挣扎了足有五分钟,才在冯峰要下线的时候说出了事实真相。 冯峰更愤怒了。那个死老赵,居然敢这样阳奉阴违。要是他抠门的名声传出去,他还怎么在电影圈子里头混。 许多:呵呵,少爷,你关注错了重点好不好。另外,你有在电影圈子里头混过嚒。被副导演卷款潜逃,这么搞笑的事,她憋笑憋得很痛苦好不好。 冯导还在信誓旦旦:“哼!他骗我一回,损失我这么重要的朋友,肯定会后悔的。” 许多毫不留情地吐槽:“少爷,你想多了。这种鼠目寸光的短视之辈是没有后悔这种高尚的情怀的。”其实你吧,在人家心中价值远远比不上那几百万好不好。 冯峰懒得去广东取景,理由是留在本市的话,可以方便随时找许多对剧本。 不要!自打刘恺威深夜跟女演员在不开灯的房间对过剧本以后,这荧光剧本就不忍直视了。 许多坚定拒绝,表示要实地拍摄才能体现出电影艺术的精髓。所以尽管她非常想参与电影创作过程,还是要挥泪送他南下。有任何要沟通的地方,我们有万能的通讯系统,电话不行还有网络。 就知道资本家必须不会做亏本买卖,纵使他是个败家二代模式的资本家也不例外。挣钱不容易啊。 许多现在有了十五万块钱。这要是搁着一年多以前,妥妥一套房的全款。但是现在,今年起,河东地段拍出地王以后,下半年的房价都有了上涨的苗头。 许多不想住的太憋仄,起码她跟姐姐都得有独立的房间。如此一来,房子面积起码得在八十平方米以上才能住的舒服,总价起码得有二十万的样子。这就面临着五万块钱的资金缺口。 房价会越来越高,等到04年后,房价此后十多年完全是火箭式疯涨。 许多不想让这十五万放着贬值,况且她的确需要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陈曦听了她的需求,点了点头,建议道:“你还未成年,买房得付全款。缺口部分我先借给你吧。” 许多摇摇头:“我姐一月份就满十八岁了。我想以我姐的名义办理贷款。” 陈曦皱眉:“那房产证上可就是你姐的名字了。今年开始政策管严了。谁的贷款,房产证上就得挂谁的名字。”财帛动人心,人心禁不起试探。 许多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是现在,除了我姐以外,我也没办法了。我爸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幸亏还有许婧。人生在世,不被信任与无人可信任一样可怕。因为世人皆有情感寄托啊。如果,你的感情连一个可以付出的人都没有,那世界将是多么寂寥而贫瘠。 陈曦微微皱了皱眉头。交浅言深,他总不能说自己比她亲姐姐更值得信任吧。他也不敢坚持借钱给许多,其实他一开始这么说的时候也主要是表达支持的意思。 陈曦清楚地明白,许多是不会问他借钱的。有一种说法叫越是在成长的经历中缺乏什么就越对什么敏感。许多对于金钱就比较敏感。每次他给她去食堂或者学校超市带什么吃的时,她都坚持原价付钱给他。 倘若两人之间存在了债务关系,许多势必难以一如往常地坦然面对陈曦。 上次在美国遭遇车祸后的医药费,外校以奖学金的名义返还给了受伤有医疗支出的学生。校方并不希望车祸的事情公开化,害怕影响声誉。况且游学团是教育部门牵头主办的,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考量。 许多无所谓,什么名义不重要,钱能到手才是重点。她赶紧把那七千块钱还给陈曦。陈曦当时死活不肯收,结果把她惹毛了,转过头生闷气不肯再搭理他。 陈曦发现这姑娘非常的执拗,想要说服她比登天还难。怕她这时候生气不利于身体恢复,只好捏捏鼻子收下了。 他虽然心中有些憋闷,但依然能够理解许多的敏感与倔强。这么多年来,她必然是用着这些内心的坚持支撑着自己一步步前进。 也罢,不过是一套普通的两室一厅罢了。纵使将来真有什么变故,也算是损失小钱避免今后更大的损失了。 陈曦答应帮她寻找房源。见她还是有点儿蔫蔫的,他赶紧再次开了电火锅的开关,加了开水,招呼许多开始第二波。 电火锅里的汤底刚刚翻滚,门铃就响了。 陈曦让许多别动,自己先去猫眼看清楚是许婧以后才开的门。 许婧嘴里吁着白雾,惊讶地看着陈曦:“咦,今天还没补习完嚒?”她看了眼手表,明明已经八点半了啊。 陈曦则是考量地看着跟在许婧身后的男人。大概二十岁的样子,明显在社会上打过滚,没有学生的局促。 达子见了陈曦也是一愣。许婧跟她妹妹住的地方怎么会有个男的,看着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他立刻警觉起来。啧,这小子个子高,长的也精神,看穿戴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劲敌啊! 达子立刻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想握住对方。 许多透过客厅的玻璃看到她家姐姐,赶紧过来给她拿棉鞋换上。到了门口看到达子,她立刻皱起了眉头:“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曦肩膀往前侧了侧,半个身子挡住许多,笑着招呼许婧:“姐,赶紧进来吃饭吧。多多做了火锅。”然后他朝达子点了点头,“麻烦你送我姐回家了。谢谢啊,路上小心。” 许婧还没反应过来,许多就要伸手关门。 第206章 我想请你帮个忙(下) 达子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即将在自己鼻尖前阖上,正要绝望时,被许婧拯救了。 “哎,多多,我答应请他吃饭来着。” 许婧今天在医院碰上了不讲理的病人家属要挥拳打她。达子刚好上医院找她说话,见状立刻上去推开了对方。为此,他还挨了旁边冷眼旁观随时等着下黑手的另一位家属的黑拳。 许婧过意不去,允诺下班后请他吃晚饭。当时她没意识到是平安夜,上班忙得死去活来,只要不来新病人才是真平安呢。 结果等她信誓旦旦带着人去吃饭时,才发现歇菜了,就找不到一家能够有空桌的餐馆。两人足足在街上逛了一个多小时,中间转过三趟公交车,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餐馆。 无奈之下,许婧想到干脆回家做饭请他吃得了。 别说她没脑子,敢带着年轻男人大晚上的回家。她可清楚了,陈曦租给她妹妹住的房子安保可到位了。万一有啥,报警器一按,楼层顶头保安室的保安立刻就能冲过来。 许婧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陈曦居然这么晚了还在。 她期期艾艾地解释了缘由,然后看妹妹嘟着嘴,各种翻白眼,摊在沙发上赌气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多跟许宁都不喜欢搭理达子。 许多:╭(╯^╰)╮任何试图拐走我姐的都是坏人!坏人! 陈曦见许多闹小孩子脾气不由得失笑,他摸摸她的头,安抚了两句,还是亲自请达子进屋了。 火锅队伍加入了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战斗力立刻不同凡响。达子不敢招惹许多,一个劲儿盯着陈曦说话。结果陈曦要是搭理他多了的话,许多又要不高兴,偷偷在底下拽陈曦的衣角,不让他多说。 许婧也是没办法了。她只好招呼达子多吃,把他的嘴巴塞上了,妹妹的脸应该就不会挂的这么长了。 许多:╭(╯^╰)╮人家才没挂脸,人家脸长是因为瘦了,宽度减少了造成的视觉效果而已。 陈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趁达子埋头苦吃的时候,又轻轻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这样太失礼了。 许多这才不高兴地撇撇嘴,收敛了,自己挑冻豆腐吃。 老实说,许婧跟陈曦都不生气。他俩反而挺高兴许多的不懂事的。在他俩的眼中,许多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压,天长日久的,铁人都要压垮了。 不懂事的许多被姐姐跟陈曦伺候着吃了今晚的第二顿火锅。等到打着饱嗝靠着椅子发呆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完了,这一顿下去得多少卡路里啊。~~~~(>_ 陈曦跟达子一起告辞的,姐妹俩就在客厅里目送了一下。陈曦不让她们出来送的理由是,门外冷,好容易热乎了,站在门口冻到了就不好了。 达子心道,你就讨好许多那个小丫头片子吧。明明是她不想他家婧婧送自己。 两人结伴往电梯口走。达子想套套近乎,这明显跟许多关系不一般啊,曲线救国也能增加自己在小姨子小舅子面前的印象分。 陈曦一直面带微笑,跟他四两拨千斤,打太极。一直到了小区门口分开,达子也没能真正跟他说上有内容的话。 嘿!你小子!等着! 达子忿忿地想,早晚有一天你得叫我姐夫。到时候,看谁腰杆子挺的更硬。 哎呀,还是他运气好。他家婧婧既漂亮又温柔,比许多那个坏脾气的小丫头强上百倍。 哼,你小子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陈曦一路走一路给许多打电话,叮嘱她别犯懒,今晚的药浴还是要泡的。睡觉前拿纱布贴个药汁面膜,早点好也早点不这么遭罪。 许多嫌他啰嗦,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自己的物理书。 陈曦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心思不在这上头呢。无奈之下又给许婧发了条短信,让许婧帮忙监督。 许多正想着要怎么跟她姐开口说房子的事情呢。这房子房产证写她姐的名字,她姐的名义贷款,完了房子的所有权还归她。总觉得占了她姐的便宜,让她姐白担了风险。 她斟酌来斟酌去,还是艰难地说了这件事。 “姐,我知道自己欺负你了。可是我找不到能够相信的人了。房子要是过了爸爸的手,那五万块钱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老妈是不会因为我追回来损失而感谢我的。她只会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怀疑我故意出幺蛾子折腾她。算了,有些事情我不强求。” 许婧倒是一口就应下了。想了想,她还跟许多打听是不是可以做个公证,证明房子的所有权实际上是许多。经过父母的事情,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夫妻一体,夫妻财产是难以真正分割清楚的。 她是不会吞没妹妹的房产的。可将来她成婚以后呢。世人都会变,结婚时以为挑准了的人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到时候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闹起纠纷来就说不清楚了。 许多倒是满脸惊讶:“姐,你打算二十岁就结婚啊!”别吓她,接受不能。 许婧也是一愣,对啊,多多不过小她两岁。等多多十八岁再去改落户不就结了。 但许婧还是决定办理房产证时把公证给做了。她觉得自己耳根子有点儿软,比不上妹妹跟弟弟主意正,怕自己会受人蛊惑,做出伤妹妹心的事。 她的多多啊,已经禁不起任何伤害了。 许多没想过自己在姐姐心中居然是这么个脆弱的形象。她一直觉得自己挺小强的啊。 圣诞节过后没两天,陈曦就给她找到了几处房源供她挑选。 最大的一处在许多他们县跟主城区的交汇处,目前房价才刚破千,十五万买下妥妥无压力。但许多现在恨不得离与李家有关的地方越远越好,加上这里到学校坐车起码得一个多小时,首先她就pass掉了。 陈曦偷偷松了口气,他神差鬼使地将这处房子列进了挑选名单。其实把名单递给许多的时候他就后悔了,生怕她为着不用贷款直接买下这套房子。每天路上来回奔波,人哪里吃得消啊。 他清了清嗓子,直接向许多推荐第三套房子。 虽然房子比较老,是房改房,但这套房子的优势在于,这栋居民楼原先是中央某直属单位在地方的分支机构职工的宿舍楼。现在二楼还是该单位的老干部活动中心。一楼为此特意配了传达室,有人值班。 许多跟姐姐住,两个小姑娘,住在外面最重要的就是安全。传达室的门卫是该单位的退休职工,与陈曦父亲认识,非常自豪于他们的楼这么多年下来,连盗窃案都没一起。 因为楼里进进出出的全是熟面孔,而且楼道里都安装了监控。 陈曦劝许多:“这房子面积不到九十平方,但得房率不错。我进去看过了,感觉起码使用面积有九十平方。” 就是价钱有点儿小贵。因为距离外校近,地段好,房主开价要二十五万。原先他想要开二十七万块,被陈曦一顿挑毛病,什么房子太老啦,装修全部得扒掉重来啦,又没电梯爬楼太辛苦啦,好歹砍下了两万块。 房主心疼的直咂嘴,一再强调,要不是急着给儿子凑钱出国留学,他可舍不得卖白菜一样卖掉自家的房子。 许多听说后思绪万千。这房主两口子也就一套房,卖掉房子以后两人就住在原先房子配套的储藏室里头。这样倾尽全家之力供孩子留学,到底值不值得。 双方约定这个礼拜天过去看房交定金。 礼拜六中午一放学,陶铸就开始一个班一个班的堵人。 他担心他的小伙伴儿们会觉得今天天气好好啊,我们去公园晒太阳吧。至于那个什么综艺节目,去,什么鬼,我还是比较想晒太阳。 许多没好意思说,要不是陶铸亲自来盯人,她也不是很想去。 陈曦抱着可去可不去的想法,但是既然答应了人家,现在人家又堵上门来了,那还是去吧。 陶铸还特意给大家都买了麦当劳套餐当午饭。许多拿了个鲟鱼堡一边吃一边偷偷嫌弃。 陈曦笑着安慰她:“先垫垫肚子,等完了以后,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吃人嘴短啊!一堆人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陶铸上了公交车。 肖潇偷偷跟许多抱怨:“这必须是真爱吧,这么上心。” 她原本是打算跟龚晓一道去公园写生来着。还拉了许多想喊她当模特儿,理由是许多今天穿的这身粉色大衣实在太粉嫩了,太阳底下,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许多摊手,天知道。反正现在陶铸应该算是上心了吧。 省卫视距离外校不算远,半小时不到的公交车路程。一堆学生嘻嘻哈哈地下了车往电视大楼去。反正都来了,即使原本有其他计划的人也都欢快起来。 陶铸带队,一个个验过门票,门卫大叔才挥手放他们进去。许多跟着龚晓还有肖潇说说笑笑往里面走,等到了演艺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省台卫视的演艺大厅其实挺小的。后来卫视做出打出全国知名度的节目时都到下面一个县的影视基地去录节目了。 陶铸跑去找女友宁檬献殷勤,就这么将他的小伙伴们往位子上一丢。 郑英杰龇牙咧嘴:“有异性没人性啊。” 龚晓酸他:“难不成你想陶铸对着你献殷勤?” 郑英杰立刻抱住双肩,紧张兮兮地盯着龚晓:“你别打我主意,不许写同人本子代入我。” 龚晓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哼,你知道什么。耽美,那是耽于美色。美色这东西,你有么?” 郑英杰立刻夸张地单手捂住胸口往后倒,身体靠住了旁边的陈曦,他还不忘抓住陈曦的手,努力拗出双眼饱含热泪的造型,深情款款:“同志,我不行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陈曦立刻嫌弃地将郑英杰的手甩到边上去了。 肖潇盖棺定论:“冷淡攻和风骚受。” 郑英杰急了:“你上次不是还说我攻气十足嚒。” 肖潇“噢”了一声,点点头:“是啊。但两强相遇必有一受啊。难不成还想攻老大?” 郑英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陈曦一眼,立刻吓得缩下了脑袋。 肖潇恨铁不成钢:“本来还是强受的,怎么一下子又沦落为弱受了。” 郑英杰赶紧强调:“没弱没弱。” 许多也是无语了。班长,你应该纠结的难道不是攻受问题嚒。 刚好台上有选手在试音,唱的是林夕作词的《给自己的情书》。龚晓跟肖潇对视一笑,嘿嘿,这才是真正的弱受啊。 陈曦对她们的鬼笑完全当没看见。 第207章 想起(上) 过了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样子,陶铸带着女友过来给新鲜出炉的亲友团打招呼。这非常有必要,到时候认错人乱鼓掌乱送花(是的,陶铸还准备了花)可怎么办。 宁檬长的应该挺好看的,起码脸型是鸭蛋脸,芭比娃娃那种脸型。反正上妆以后非常标致。舞台妆不浓点儿不行,因为灯光太强,素着脸一下子就糊掉了。 宁檬声音甜美,笑盈盈地跟所有人都打招呼微笑,一直强调辛苦大家了。陶铸也表示晚饭一并请客。 宁檬自己也带了亲友团过来。为了增加气势,双方准备聚到一起。 她朝观众席的另一边招手,喊人:“林奇,这边。” 郑英杰问声笑道:“哟,是大舅子还是小舅子啊。” 江南人说话时常常不分l和n,前后鼻音也不明显。许多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他姓林,不是宁。 她猛然惊觉起来,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眼睛已经不由自主抬起来,看见了寻声跑过来的少年。 是林奇。 比起记忆里的样子,少年的头发长了很多,是现在流行的花泽类式的的发型。 许多比较习惯于后来他剪得短短的板寸,跟樱木花道一样的板寸。 那个发型是高二以后才剪得,始作俑者还是许多。 许多上辈子是个有些凶的女生。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男生,跟他们不得不相处的时候,她总是绷得紧紧的,凶巴巴的。 那时候刚分班,林奇坐在许多后座。 最早是他找她说话,因为分班前,高一时候,许多班上一个号称喜欢许多的男生是他的朋友。之所以用号称这个词,是因为许多从未与那男生说过话。男生也没告白过,而是找另外一个人过来传话。 许多的反应就是奇怪地看了眼传话人,继续面无表情地写自己的物理练习册。 林奇本着欢快的八卦心一直跟许多安利他那位含蓄的朋友。 其实记忆是混乱的。许多已经想不起来那两年里究竟都经历过哪些事情了。 她零散地记得,当时林奇似乎在追物化班的班花,还郑重其事地将记录自己心事的日记本递给许多看。许多不想看也不行,因为他想让许多帮他写情书。 许多翻着白眼看完了日记,其实也就一两篇,然后自觉少年老成的她就在心里吐槽,噢,这样啊。小屁孩一个。 后来好像他跟班花没成。嗯,反正许多没这方面的印象,那封勉为其难应下来的情书也因为许多忙于学习跟考试,迟迟没有落笔。 后来,林奇也不再提起他那位朋友跟班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喜欢惹许多。每次许多都会不耐烦地拽他的头发。他被拽的“嗷嗷”叫,忍无可忍之下剃了板寸,还得意洋洋地跟许多炫耀:“看你以后还怎么拽。” 许多干脆改成用书拍他的头了。 林奇应该是许多高中时代关系最好的男生了吧。 许多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就是他老爱惹自己,然后被自己追着揍。 最生气的那回,她追他到别人的位子上。因为他个子有一米八的样子,许多够不到他的头,便勒令他坐下,好方便被她打。然后他真的坐下了,伸手拧了一下她的脸。 于是许多脸红了?才不会呢。她先是觉得怪异,然后速度愤怒,找死啊,臭小子!姐打你的时候居然敢还手。 许多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普通生物学》(生物竞赛的参考书)敲在了他的头上,警告道:“不许还手。” 他一声怪叫,笑嘻嘻的,没有还手。 好多记忆都是混乱的。 那个压抑的灰色的天空,永远写不完的作业跟试卷,永远拿不到理想分数的考试,那些恨不得一觉醒来就能直接剪辑掉的炼狱一般的高中生涯。 那个男孩子哈哈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许多,你高兴点儿嘛。” 许多记得高考前一模她考的非常不理想。当时老师说一模卷子简单,是为了给他们增强对高考的信心的。可是分数出来以后,许多却感觉再也没有信心了。 那天她站在教室前的走廊上发呆。林奇跟着她出了教室,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怎样你才能开心一点。” 许多白了他一眼:“把头低下,让我打,打完我就开心了。” 他真乖乖地低下了头,许多也真的打了。嗯,硬硬的发茬戳在掌心,酥麻麻的,感觉有点儿怪异。 她缩回手。 林奇非常认真地问:“心情好点儿了没有?要不要再打一下?” 许多点点头:“还行吧。”掉头回了教室。身后,林奇在喊:“喂!许多,你开心一点啊。” 灰蒙蒙的高中生涯,似乎一直有这么个声音给她些许安慰,喂,许多,你开心一点啊。 后来呢,后来。 高考结束了。他们是分批次填报的志愿,谁也没有打听对方的志愿。那个时候,许家用的是舅舅淘汰的旧手机,租房的信号特别不好。他们断了联系。 大一那年冬天,特别冷。许多在异乡准备期末考试。面对近十门功课期末考试的压力,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这种痛苦,无人可诉说。舍友一样要考试,家人则连大学是怎么上课考试的都不知道,她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高数考试的前一晚,她为了专心复习,特意将手机丢在宿舍去的自习教室。等到十一点钟熄灯锁楼道大门最后一刻返回宿舍时,拿起手机一看,全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短信。第一条短信介绍自己是林奇。 许多一条条的看下去,中间夹着一条短信:喂,许多,我觉得我有点儿喜欢你。 她像是被吓到了,赶紧接着往下翻。好在后面的短信都是说学校啊以前的高中同学近况啊之类的事,没有其他出格的话。 许多就假装没有看到那条短信,直接回复了一条:你们都考完了,我们还有四门要考呢! 林奇的短信回复的特别快:那我去你那边找你玩吧。 许多立刻拒绝:不行!我要考试。 林奇的电话过来了:“哎,我不打扰你的。我自己出去玩就好。等你考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许多坚决拒绝了。 很多年以后,许多回想起往事,曾经冒出过一个念头。倘若当时林奇来了,她的生活会不会发生转变? 谁知道呢。反正林奇被她说服了,不敢过去看她。 如果说上辈子许多曾经有过什么时候特别希望有男朋友,大概也就是大一第一学期的期末阶段了吧。因为当时她脆弱且焦灼,迫切需要一个人可以承受她没有任何缘由的抱怨跟脾气;给她宽解和安慰。 按照道理说,当时出现告白的林奇应当是最适合的对象,但她却还是回避了。 寒假时的某天下午,林奇又打了个电话给她,说在ktv唱歌,喊她一起过去玩。 许多当时正在超市陪许妈一起挑选年货,再次拒绝了。那个时候的许多,连ktv都没进过,她才不敢跑去ktv呢。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大一下学期开学以后,许多洗衣服时忘记将手机掏出口袋。然后号码都丢了。 大二时,舍友帮许多申请了QQ号,大三时许宁帮许多注册了校内网账号,她才跟高中时的同桌联系上。 许多曾经问同桌要过林奇的手机号码。但同桌告诉她,林奇似乎换号码了,她也没有新号码。 其实高中毕业后,许多再也没有见过林奇。大学时代,高中班上曾经组织过同学聚会,不知道是知道她联系方式的人太少还是她人缘太差,也没有谁通知她。 许多大学念医科,上五年。等她毕业时,高中同学没有读研的都已经工作了。那年夏天,她去同桌姑娘家玩。同桌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你高中时快乐嚒?” 许多立刻有种不堪回首的感觉。太累了,太辛苦了,感觉天都是灰的,永远看不到希望。 同桌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林奇一直那么努力的哄你开心。” 许多立刻哑口了,只能讪笑:“他啊,哈哈,2b少年欢乐多。” 同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许多建议搞一次同学会,把能联系上的同学都找来。同桌也有兴趣。她与高中同学的联系比许多紧密多了,召集人主要靠她。 那次聚会来了不少同学,饭店的包厢里头坐了三大桌。林奇没来,高中时跟他玩的比较好的一个男生说他要结婚了,婚礼是明年三月份。然后几个男生都说他变了,傲慢的不行,开着宝马车,现在大家早玩不到一起了。 许多在边上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冒了一句:“这样啊,真想不到呢。” 时间一晃而过。 许多工作满两年,那年夏天,时隔七年,又遇见了林奇。 妇产科尤其当在产科的时候,医生经常能神奇地碰上各位老同学。 许多就是这样与林奇重逢的。林奇的老婆来医院剖腹产。 那天早上,许多照例提前半个小时到科室,查看自己床位上病人的病历,看有没有特殊情况。 林奇的老婆先进的医生办公室,说要找许多她们组的主任。 许多问了姓名之后知道是跟主任约好了过来剖腹产的,赶紧招呼人坐下,喊大肚子的丈夫一道过来签入院沟通术前沟通跟手术同意书。 林奇进来之后,许多愣了一下才觉得眼熟。因为他比起高中时足足胖了不止二十斤。林奇也没敢喊许多,许多比高中时长了四厘米,还瘦了十斤。 还是许多先开口自我介绍:“我是许多,县中毕业的,我想我们应该认识。” 林奇也笑了,原本一本正经的语气变成了高中时代的调侃:“许多啊,果然是你。都不敢认了。” 林奇的妻子被护士领着去产房做胎心监护与产科检查。 许多一面写病历一面笑着揶揄林奇:“哎呀呀,运气真好,你老婆既漂亮又温柔。老丈人还是县政府的领导。妥妥的人生赢家啊,迎娶白富美。” 林奇的反应是“嘿嘿”笑。 临上手术之前,主任交代许多:“这是我熟人,我带着小卢(主治医师)开,你就在病房看着这一摊吧。” 许多微笑:“好啊。” 结果那天特别忙,从手术室把孩子抱回产房的护士人手不够。因为剖腹产出来的孩子需要抱孩子的护士清理呼吸道,断脐带等新生儿护理,所以只能有经过相关培训的护士才能做。 护士长实在安排不过来,找到许多求助,许多笑着应下了。 林奇的妻子剖腹产了一个大胖小子。许多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笑着对还躺在手术台上的产妇说:“恭喜你啊,你家的小帅哥长的特别精神。” 抱着宝宝出了手术室的门,林奇就想接过去。许多笑着说:“别急,回去一定给你,我绝对不抢。” 那个男孩,成了另一个小男孩的爸爸了呢。 生命真是神奇。 第208章 想起(中) 许多稀里糊涂地想着。那年九月份还是十月份,许宁突发奇想想要报名国考,拉着二姐一道报名。 那年冬天,科室组织她们去当地温泉胜地泡温泉,算是犒劳一年以来的辛苦。那天晚上,许多被科室主任逼着喝了两杯红酒,泡温泉时,她跟一位当时轮转到她们科室的高中学妹一个包间。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絮絮叨叨说了当年的事。学妹是个韩剧迷,有点儿傻白甜的萌妹子,眨着星星眼说:“学姐,他当时一定很喜欢你。” 谁知道呢!呵呵,已经过了这么久。她突然有种酸涩的感觉。也许当时,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吧。 光影流年,似乎可以安慰自己,她大概也是能够喜欢上一个人的。 许多上辈子最痛恨自己的一点就是,她不敢爱人,也无法被爱。任何人向她表达出好感以后,她都会寻找蹩脚的借口匆匆躲开。 无论是高中、大学还是工作以后,被爱对她而言,似乎是件极为恐怖的事。她甚至会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她工作的第一年,医院检验科有位老师看上了她,觉得她性格活泼好相处,想介绍给自己儿子。老师托许多他们诊疗组的主治医生表达了意思。许多脱口而出一句话:“她怎么会看上我?” 主治医生瞪了她一眼,嗔道:“你这丫头怎么想的,你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人家就要看不上你。” 许多尴尬地笑笑。是的,那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才是她藏在心底真正的声音。她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被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长为这样的怪物,对自己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否定。即使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安慰也没用,她依然认定了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值得被任何人爱上。 许多不知道自己该怪谁。是该怪受精卵形成的那一瞬间,她的基因就坏了呢;还是怪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从家庭尤其是父母身上得到充足的爱,所以缺乏自信。或许还是要怪她自己太软弱,不够坚强,始终无法克服心魔。 陈曦时不时就分神看许多一眼,见她一直盯着那个男生眼睛都不挪,似乎在发呆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认识?” 许多摇摇头,笑道:“不认识,就是觉得他有点儿像樱木花道。” 陈曦又看了眼,没明白她到底看哪儿想到了樱木花道。 许多心道,发型啊,还有那个欢脱的逗逼性子。你现在当然看不出来。 林奇跟宁檬说完话以后就跑到他们这边区域找位子,刚好许多边上的一个女生跑去找其他同学说话了。林奇便笑呵呵地坐下了,自我介绍:“美女,认识一下,我叫林奇,县中的。宁檬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许多笑着点了点头,只简单地说了句啊:“我是陶铸的同学。”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啊。他嘻嘻哈哈跟许多絮絮叨叨地说话。 许多看着他,很想问,你现在是不是真喜欢着班花啊?我见过班花的丈夫,在同桌妹子的婚礼上。我们老同学一桌,班花的丈夫长得非常像方中信,班花的儿子活泼可爱。 陈曦站在过道里跟郑英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模拟联合国的事,回头一瞥,微微皱了皱眉。他招呼肖潇:“哎,你们要不要先去趟洗手间。等开始了进出就不方便了。” 肖潇点头,这倒也是。 她挥手招呼许多:“多多,过来。” 许多从现实与记忆的交叠中惊醒,匆匆朝林奇点了下头:“抱歉,我有事先走开一下。” 她急急忙忙朝肖潇跑过去,手摆动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椅背,手背上的疼痛一下子就冲击到了大脑。 陈曦皱着眉紧走几步,抓起她的手说她:“跑这么慌做什么。”然后拉着她的手,弯下腰,吹了吹手背上的红印:“呼呼,痛痛飞,不痛不痛了。” 龚晓跟肖潇都笑得不行。这个是他们班的梗,美名其曰“祛痛魔咒”。始作俑者还是许多。 她有一次不小心将一本硬壳书的书角砸到了正趴着午休的陈曦的手背。情急之下,她对着他手背不停吹气:“呼呼,痛痛飞,不痛不痛了。” 龚晓看过家里表姐这么对自己才满周岁的宝宝,见了登时乐得不行。然后这个就成了他们全班的笑话梗,经常互相逗着玩。 这其实是上辈子许婧的宝宝做给许多的。许多摔了跤,膝盖破了。小鸭子步伐的宝宝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对着她的膝盖吹气:“呼呼,痛痛飞,不痛不痛了。” 许多猛地闭了下眼睛,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那边林奇也看到了她砸到了手背,神差鬼使地跟了过来,担心地问:“哎,你的手厉害嚒。” 许多睁开眼,想说没事。睁眼的一瞬间,她看到宁檬正用力瞪自己。那一瞬间,许多觉得她有点儿像《天国的阶梯》中的金泰熙。 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往陈曦的方向缩。 许多想起来了。她上辈子见过宁檬一次。 有一天晚自习,宁檬到学校找林奇玩。 下晚自习后,许多骑着车到校门口的非机动车道时,恰好碰到了林奇正在跟宁檬一路走一路说笑。她想起来英语老师叮嘱明天一早收练习册,经过两人的时候,就喊了一句:“林奇,明天交英语练习册啊!” 当时,画着浓郁的眼妆的宁檬就这么瞪了她一眼。傻乎乎的许多还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瞪自己干嘛。 第二天林奇就说她傻气。宁檬看她不顺眼,想找人揍她。许多之前被林奇安利过,知道宁檬混得开,还上过电视节目;闻言立刻头大如斗。她可没有无辜挨揍的癖好。 “哎呀。你怕什么。”林奇笑嘻嘻地安慰她,“我说过她了。你挺好的,就是呆了点儿而已,让她别胡闹了。放心啦,不会有人打你的。” 然后许多当年还挺感激林奇的。 哎,这都叫什么破事儿啊。 陈曦揽了下许多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一会儿要是无聊,你就想想要吃什么。我带你过去吃。”他警告性地瞥了眼那个什么宁檬。陶铸都什么眼光,找的什么女朋友。 许多胡乱点点头,跟着龚晓她们一起去卫生间。 肖潇还叹气:“完了。我觉得玩不到一起去。陶铸真是个傻帽,那女的眼神好凶啊!刚才我冷不丁一眼瞅过去,浑身一个激灵。” 许多没接话,模模糊糊地想,难不成宁檬喜欢林奇?不然她干嘛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上一世不提,这一世林奇不过恰好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跟她说了两句话而已。 几人收拾完毕,又重新回到演艺厅中。许多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占了,对方正跟旁边的女生说话。 她不好意思过去叫人家把位子让出来。他们一个学校过来的,位置本来就是混坐的。 陈曦却在前一排的位置朝她挥挥手,示意他边上还有空位子。许多迟疑了一下,举步走过去坐下。陈曦递了个电热水袋给她暖手,笑道:“等你体内的寒气彻底排干净就好了。”以后手也不会这么冰了。 许多笑了笑,将手塞进暖袋里,沉默着看舞台上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们前后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录制工作就开始了。主持人是一男一女,其中女主持人后来在许多高三时还主持过县中的周年校庆。 陈曦一直将胳膊紧挨着许多,方便她随时靠一靠。许多没有拒绝。她自高中以后,潜意识里一直想恢复成真正的十五岁,借以补偿上辈子不曾真正全身心感受过的少女时代。 如此一来,成年后的人格与少女时期的人格就时常有交替冲突的情况。 其实所谓的少女人格也是许多这一世臆度出来的。没有真正经历过少女时代的她只能依靠从身边人以及书本影视剧里的形象选取她认为属于少女的那部分,杂糅出这样的人格。 当双方发生冲突时,许多特别容易觉得累。解铃还须系铃人。许多清楚,想要打开自己的心结,真正走出心灵困境,她就要再度经历类似的过程,克服自己的弱点。 她一直在默默地吸着蜂蜜柠檬茶,似乎有热水下肚子,人会好受一点儿。 宁檬很快上台表演了,她演唱的是那首《给自己的情书》。其实许多觉得她挺适合这首歌的,因为宁檬有种冷冷的距离感。 许多看的并不认真。她的思绪如改道的黄河,慌不择路。繁杂混乱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她想起来那年冬天泡完温泉后不久,曾经跟一位相亲对象说过这段往事。她是在相亲对象说高中趣事时顺便提到的。相亲对象也是县中毕业的,比许多高两届。 许爸许妈曾经在带宝宝看迁延不愈的咳嗽时见过这位学长。两人都挺满意,让许多认真考虑。 第209章 想起(下) 那时候许多也快二十六岁了,想着算了吧,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爱上任何人。选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嫁了,耳边还清静些。 许多说往事时始终语带调侃。学长却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他一定很喜欢你吧。那么你呢?” 许多笑着,眼角却润湿了。她非常老实地回答:“不知道,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挂上电话以后,许多却隐约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再被动着走进那段婚姻了。因为对于学长,她从不曾有任何酸涩的感觉。 后来她意外进入了国考面试,后来她又稀里糊涂通过了面试。后来她被日夜颠倒的住院医生涯折磨的偏头痛愈发严重,后来她就去了另一个城市。 其实真的没什么。许多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对于感情的付出与接收,都同样的迟钝。 许多被前排的肖潇转头人来疯一般兴奋地指手画脚说着什么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本黑黢黢的观众席上,有一道光打到了她的脸上。 选手pk环节,有亲友团上台表演助阵。宁檬点名了许多,笑意盈盈:“我们的许多特别厉害,身体柔软度一流,可以展示给大家看哟。” 外校的学生,包括陶铸在内,脸色集体不好看起来。肖潇更是恨不得上台赏她两巴掌。 本来被突然点名要求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上舞台表演节目就已经够失礼的了。但外校学生每堂课都要按照学号轮流上讲台演讲,配上ppt,演讲主题与当堂课讲述的内容相关。大家也都练出来了,根本不怯场。 只是表演身体柔软度算个什么鬼?!什么叫可以展示给大家看。且不说大冬天的,许多愿不愿意换上紧身衣做这个表演。她那语气就让人想入非非。 许多反应过来,接过现场工作人员递给她的话筒,笑了笑:“那个就算了吧。我今天穿的衣服不合适。我还是唱首歌吧。” 她直接开嗓清唱了一小段《流年》。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灯下看美人,尤胜三分色。柔柔的一道光落在她身上,粉色的大衣笼上了光晕,带着虚幻而缥缈的美感。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不接地气的歌词配上缥缈的歌声,营造出了一种虚幻空灵的氛围。 台上其中一位评委笑着拍手点评:“哎哟,太厉害了。刚才我还以为是原音重现,正纳闷怎么没有伴奏的音乐呢。” 许多微微一笑,没有继续。继续就露馅了。 外校的学生却都有荣与焉。哼!什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想打他们同学的脸,直接给你打回头。同样是唱王菲的歌,模仿她的唱腔,许多可以甩你一百条街好不好。 为啥只清唱一段啊?那必须得是我们外校出来的讲究风度,给你留点儿脸皮捡回去还是接着死皮赖脸地继续做人。 男主持人一见这样可以热闹点儿嘛,再三热情地邀请许多上台再来一首。许多并不想上去,她借口自己没化妆,灯光一打,脸容易糊掉。 结果台上三位评委除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歌手,也就是刚才点评许多的那位外,还有一位是电台dj,另一位是知名的化妆师。 在主持人再三再四的邀请下,化妆师现场给许多展示如何画春妆的流行趋势。 龚晓跟肖潇都跟过去查看化妆品的品牌,生怕碰上劣质的廉价货。开玩笑,许多这张脸折腾到现在才又恢复了水盈水润的小模样。万一化妆品不好,害得许多又皮肤过敏怎么办。 她们挑出了自己觉得不好的部分,拿自己的私藏替换上。外校酷爱各种晚会,基本上女生都要随身备着化妆小包,方便需要时上妆。 许多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学期的时间里,速度地学会了上辈子死活没学会的修眉以及画内藏式眼线,乐得她不行。多好啊,身边同学都是宝藏啊。 化妆师花了半个小时简单为许多画了个充满春天气息的甜美妆。许多看了镜子,感觉就是日系妆容,朝芭比娃娃靠近的风格,参见早期的教主夫人杨颖的写真妆容。 化妆时也是中场休息的时间。不少男生全围过来看热闹。许多尖叫捂脸:“不许看,只准看我变美后的结果,不准看我变美的过程。” 女生们立刻仗义地围成一圈当人墙,企图阻挡酷爱凑热闹的男同胞的视线。 陈曦个子高,直接可以凭借长腿碾压短腿星人。他被许多重点点名了:“尤其是你,别仗着腿长欺负人。” 陈曦摸摸鼻子,好吧,姑娘,你赢了。 他看着拿手挡着脸的许多,乐不可支。 半小时后,观众回位,节目继续录制。许多没获准继续清唱,开玩笑,舞台偏后面位置的市乐团给现场配乐。 呵呵,真跑调了也没啥。王菲唱现场不常年跑调嚒。金马奖的现场演出好像基本就没谁不跑调。 许多准备演唱的是《想起》,这两年刚出道没多久的江美琪的早期代表作。 灯光打开,许多从钢琴后面露出脸的时候,竟然有种惊艳的感觉。 郑英杰“操”了声,嘀咕道:“果然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嚒。咱们班花怎么感觉名符其实了。” 当时大家把票投给许多有点儿逗着玩的意思。 他们班五十六位学生,绝大部分都是外校初中部升上来的。外来是个位数。许多作为唯一的农村生源,从名不见经传的港镇中学杀进来。大家一见本人,哎哟,个子高皮肤白,看上去文秀端庄,还不错啊。 投票给她,郑英杰不知道别人具体怎么想。他当时的想法是,哎,鼓励一下许多吧。给她些肯定,免得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在班上找不到归属感。 所以事实的真相是,许多的班花头衔半数源自于这些男生隐晦的绅士风度。 生活远比想象残酷啊。 陈曦没搭理郑英杰的话。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许多在他眼中,有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漂亮,关键要找角度。她使小性子的时候,某些角度跟《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里的万绮雯挺像的。 但那种漂亮是小孩子式的,更加像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陈曦因为比班上同学普遍大了三岁,一直将同学视作弟弟妹妹。他已经年满十八,是个成年人。当年的小萝卜头们变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他始终无法以真正对待同龄人的心态去对待自己的同学。 陈曦对许多的感情的确微妙。一方面相当于是他手把手地将许多带进了外校,他自觉对许多有一份照顾引导的责任。另一方面许多对他非常好,近乎于无微不至的好。 她记得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包括有一次他们外出吃饭他点菜不要味精的细节她都能记得。后面再去外面吃饭时吗,她都会提前跟服务员说清楚。 当时陈曦神差鬼使地问了句:“你什么事情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嚒?” 许多愣了下,哑然失笑:“那怎么可能。我得有多少个脑袋才够用啊。” 他当时没好意思问出口,那么是不是,因为关于我,所以你才记得特别清楚。 怕过于孟浪,吓到了这个胆子实际上相当小的姑娘。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将自己放心上,没有人不喜欢被认真仔细地照顾。人心肉长,所有人都渴望得到关怀得到温情。 陈曦的目光难以远离这个认真执着的姑娘。 其实对男性而言,欣赏与怜惜已经足以构成对女性最初的好感。 现在许多站在舞台上,还是那件粉色的大衣,甜美的妆容让她看上去更加富有女性气息。她整个人都笼在一团光中,仿佛那柔和的光芒是从她身体发射出来的一样。 台上是黑黝黝的一片,强光使得她根本看不清观众席上众人的脸。她努力辨认着她原本座位的方向,林奇坐在她后面一排。 音乐声响起,她抓着话筒努力辨认节拍。 “刚刚风无意吹起,花瓣随着风落地,我看见多么美的一场樱花雨。……你打开我的手心,一切都突然安静,你要我承接你的真心。……从此是一段长长的距离,偶尔想起总是唏嘘,如果当初懂珍惜。……多半的自言自语,是用来安慰自己,也许你字字句句倾听。” 那些过往的画面一幅幅在她面前铺展开。 那个头发短短的少年在后桌用手指头轻轻戳她的背:“许多,你跟我说话啊,别不理我啊。” 那个整天泡在篮球场的男孩子抱着篮球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许多,你会去给我加油的对不对?” 那个百无聊赖的男孩子在电话里头说:“许多,我过去找你玩好不好?我保证不打扰你复习备考。” 林奇,你好;林奇,谢谢;林奇,再见。 第210章 新家(上) 许多唱完以后,评委点评了几句。这时还不流行原创与改编,相当一部分人判断别人唱的好不好的标准就是跟原唱像不像。 仔细听,江美琪的声线与王菲还是有共同之处的。许多能练出原音重现的《流年》,拿下《想起》还不算特别勉强。加上她不是选手,只是助阵的亲友团而已,评委自然是负责夸奖她。 那个知名化妆师更是笑着说:“现在我觉得人、妆容以及声音都高度统一了,清新甜美。” 其他人笑化妆师:“你是想夸自己的妆容画得好吧。” 他没否认,肯定地点头:“我觉得的确不错啊。” 主持人则打趣许多:“我刚才发现一件事。就是整个唱歌的过程中,你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没有挪动过视线。我非常想知道,你究竟在看什么?看谁呢?” 许多笑了一下,指了指陈曦的方向:“看他啊,因为他帅,看着他比较容易投入情绪。” 外校的学生集体发出嗷嗷怪叫。 林奇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胸口。他总觉得这个叫许多的小美女是对着自己唱歌的。刚才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啊。而且眼神感觉特别地忧郁且惆怅。 他都想问一句,我们以前认识吗? 陈曦被同伴们起哄捧着鲜花上台献花。许多接过花束,将话筒还给了主持人,笑着跟他一起下台了。 她回到位置上坐下,感觉后背被人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下。转过头去,林奇正对着她咧嘴笑:“唱的真好。” 许多连忙谦虚:“一般一般,我业余中的业余水平。” 林奇没有扭捏,直接问出口:“哎,许多,咱们是不是认识啊?” 他直到许多被宁檬点名才知道她的名字,顿时激动了。哎哟,名人啊!许多在县中可出名了。是学生看不上校方时各种拉出来增强己方论断的最好论据。 许多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林奇还想跟她多说几句,表达一下对传说中人物的景仰之情。这时候还不流行一个词“女神”,否则许多就是他仰慕已久的女神。 许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过头接着看综艺现场。 从她下场以后,陈曦一直盯着她笑。想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怕弄乱了她被发型师打理好的新发型。他点头赞叹:“很漂亮。” 郑英杰艰难地从人高马大的陈曦阻碍物中寻找到突破的间隙,昂着头表达肯定:“许多,这回就是不比腿长,你也是班花了。” 许多戳了戳陈曦,惊讶地看着班长:“咦,不才说好是他的嚒。班长,你这么见异思迁,难怪会从攻沦落为受。” 郑英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悲愤地低语:“说好的要做彼此一辈子的大天使的呢。你怎么可以往我的膝盖上放箭。” 因为许多上高中后放飞自我,她提前将不少后世的流行语带到了班上。 对于膝盖上中箭这个说法,她给出的解释是膝盖骨脆弱啊,膝盖骨重要啊。然后善良的少男少女们表达了对她自学成才的医学知识的敬佩,毫无阻碍地接受了她的说辞。 许多毫不留情:“不好意思,咱俩翅膀顺拐,不是一路人。” 节目录制完毕。许多收到了节目组送她的礼物,一只大大的流氓兔玩偶。她笑着谢过主持人,抱着她的大兔子往外走。 陈曦看她脸都要被大兔子给遮住了,忍不住接手:“放心,不抢你的。你好好看路走行不?这么着回头就得摔跤。” 没看路的许多一个踉跄,被陈曦空着的胳膊及时拯救了。 然后许多就消停了,她没脸继续闹着自己抱大兔子啊。 许多想先去洗手间卸妆。虽然是所谓清新甜美的日系妆容,但舞台妆还是挺厚的,许多顶着这张脸在阳光下行走,总觉得别扭。 肖潇等人也觉得许多脸才好了没两天,担心带妆时间久了,脸会难受。她跟龚晓一起陪着许多去卫生间卸妆。 为了不弄湿了衣服,许多特意脱了大衣卸妆。老实说,卫生间因为必须通风换气开着窗,外头的暖风也送不进来。单穿着毛衣卸妆还是挺冷的。 唯一要歌功颂德的是,卫生间的洗手台供应热水。真是喜大普奔的美好世界。 许多按照肖潇的指挥,倒了卸妆液开始擦脸。刚擦了一半,宁檬进了卫生间,又恶狠狠地瞪了许多一眼。 许多忙着卸妆没留心,肖潇先怒了:“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我们大老远的跑来给你呐喊助威,一句好话没有,什么眼神啊。刚才我就想翻脸了。轮得到你让我们家多多表演。你多大的脸儿啊!我们给陶铸面子可不是看你的脸儿。” 许多还没反应过来,两边已经吵起来了。宁檬骂肖潇觊觎她男友,是个倒贴不要钱的婊子。肖潇反唇相讥,骂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个小林子不过是跟许多说了句话,她就跟许多抢了她亲爹似的。 许多:(⊙o⊙)…妹子,总觉得你的表达有点儿不太对劲。 其实吧,吵架这件事。如果是有理有据有节操的吵法,宁檬哪里是参加过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的肖潇的对手。奈何乱拳打死老师傅,宁檬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嘴里的脏话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惊天动地地连站在走廊另一边等她们出来的同学们都忍不住派人过来看凶杀现场了。 打探先锋看了眼,立刻朝女生们喊:“快过来,有人欺负肖潇她们了。” 外校女生的战斗力,一般男生都要退避三舍的。 原本风尖浪口的许多被挤了出来,退到门口,看一堆女生围着宁檬,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怼着。 许多:(⊙o⊙)…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用气场杀人嚒。 郑英杰朝陶铸龇牙咧嘴,恨铁不成钢:“你瞅瞅,你抖m啊,这都找的什么女朋友啊。” 陶铸也不高兴。他脾气相当温和,但他也不是没性子。女友当着他朋友的面各种作妖,差点儿害得许多下不了台的时候他就非常不爽了。许多军训时有个“柔软姐”的绰号,他无意间在接女友下形体课的时候提到过。因为女友跟许多是同一个县的人。他说这个是为了增加亲近感。没想到女友居然当众令许多难堪。 现在她这样破口大骂,他更是觉得丢人。 原本看了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樱桃小口也成了血盆大口。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她口红的颜色是如此的刺眼。 宁檬战斗力爆表,在众女的怒怼下依然一口气不带歇的足足骂了有十几分钟。 卫生间外面,围观全程的语文课代表甄铎一脸严肃:“陶铸,真不行。你女朋友词汇量太小,我统计过了,基本上就三个词,臭婊子,烂货,臭逼。重复频率太高,骂了半天都没把自己意思表达清楚。言语无效。” 许多翻白眼,泥垢了!课代表,这不是让你做语言分析。 陶铸铁青着脸,在外面高声用法语招呼自己的朋友们出去玩。 外校不少学生的二外都是法语。据说是98年世界杯时被刺激的。当时有个二外是法语的姑娘被世界杯官方招待吃喝玩乐全程,免费看球赛,见球星,各种爽。 许多感觉有些微妙。外校的女生们都出来了,临走前都丢了个不屑的眼神。 除了他们外校的,宁檬自己带过来的亲友团根本听不懂陶铸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原先还热热闹闹坐在一起为同一个人加油打气的两拨人无声地分开了。 林奇瞠目结舌,他张着嘴巴,茫然地看着新伙伴。听到里面宁檬还在骂人,忍不住吼了句:“你能不能歇一歇?!” 宁檬哑口了。 陶铸没有再打招呼,领着朋友们直接走了。许多下意识地回头跟林奇点了点头:“再见。” 陈曦对他们都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一手抱着大兔子,一手揽住许多的肩膀往外面走。 许多的心情有些复杂。那种不屑,那种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高傲,让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许多想到了一个词,彬彬有礼的冷漠。 作为一个中途闯入他们世界的外来者,许多本能地有些畏葸。 陈曦揽紧了一点儿她:“冷了?太阳下山了,的确冷。”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拿了条围巾给许多系上。 郑英杰想要缓解一下凝滞的气氛,笑着打量了眼围巾,盖棺定论:“女式的,那啥的新款!老大,你什么爱好啊,随身带女式围巾。” 龚晓翻白眼,蠢成这样,也是没救了。 陈曦就是笑,没接话。 陶铸请大家去新开的自助海鲜餐厅吃晚饭。一群人知道他心情不好,谁也没好意思丢下他直接走人。 自助餐厅有哈根达斯领取,就是要排队,一次只能领取一个球。 但这对于吃货而言,根本不叫问题。 想当年许多在网上花五块钱抢到了一张券。八月骄阳,她地铁转公交,折腾了一个半小时跑到那家店里,心满意足地吃到了价值三十五块钱的哈根达斯家的球。然后继续公交转地铁,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来回三个小时的奔波,小意思。 其实算上车费,她也就比原价少花了十五块钱。为着十五块钱搭上了三小时,贪小便宜的人类伤不起。 第一轮领到的哈根达斯许多没吃,而是跑去送给心伤的陶铸了。等到他的位置一看,呵,前面领到哈根达斯的同学都献给饭票了。 她严肃脸:“陶铸,你可以做哈根达斯火锅了。好多丸子啊!” 陶铸笑了笑,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郑英杰偷偷跟许多他们说没关系,让他们别太担心。 许多还想再去排队领哈根达斯。别说冷东西不吃。对于抠唆的吃货而言,它叫哈根达斯,不叫冷东西。 陈曦喊她过去坐下,叫她先吃,他去排队。他已经将海蟹的肉都给剥好放在了盘子里,许多负责吃就行了。 他起身,干脆利落地擦肩而过。 许多有点儿尴尬。龚晓跟肖潇都冲着她“嘿嘿”怪笑。她不得不正直的说,姑娘,虽然你俩都是青春美少女,但真心笑容好生猥琐啊。 第211章 新家(中) 许多还没来得及吃完陈曦帮她准备好的食物,他就又端着冰淇淋回来了。 他跟许多商量:“我不多吃,只吃一口抿一抿行不?” 许多其实也打鼓,她同样不敢吞下一整只冰淇淋球。倘若你曾经被鼻炎折磨了几十年,各种头痛鼻塞,就会明白这种小心翼翼的缘由之所在了。 她认真地盯着冰淇淋球,痛定思痛:“咱俩都一人只吃一口。在嘴里抿着,化了也得捂热了才能往下咽。” 陈曦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这两人怀着犯罪的亢奋心理,一人舀了一口冰淇淋放进嘴巴里。 重生以后第一次吃哈根达斯啊。虽然它在中国被捧上天是广告营销的策略。但许多还是觉得它好吃,是她吃过的冰淇淋中最好吃的。 当然了,她也没吃过几种冰淇淋。 完了以后意犹未尽。许多蠢蠢欲动,陈曦却直接将剩下的端到边上龚晓她们桌上了,强调道:“只舀了两口,勺子刚拿的,剩下的都是干净的。不嫌弃就吃。” 肖潇立刻呈现出饿虎扑食的姿态护住,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嫌弃,我们一点也不嫌弃。” 许多失望地放下了勺子,悻悻喝汤。 陈曦看着她笑,指指汤盅:“记不记得,那次考完试,我们在一家店吃饭。” 许多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汤盅,呃,反应过来了。是佛跳墙。 “我都看到了,你喝了三碗。郑英杰端回头时还嘀咕,这家店越来越不行了,佛跳墙的量比以前要少。” 嘿嘿,她捂脸装傻。 陈曦最喜欢看她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瞄自己的心虚样,感觉特别好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头,笑道:“今天放开吃吧。” 许多心想,那我可不可以申请跟龚晓她们一起坐,感觉跟你面对面吃东西,会消化不良哎。 大出血的陶铸掏了三千块,灌了一肚子的哈根达斯跟无限畅饮啤酒,又吐又拉,成功地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挂了三天水。 七十二小时之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才怪!禁食一天,后面两天都是流质饮食的陶班长蔫吧的活像被风干的地皮菜。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陶铸满脸渴慕地看着同伴的鸡腿。他真想吃肉了,连食堂的鸡腿他都不嫌弃了。 许多好生同情。生病不可怕,最怕生病不让吃。 于是她欢快地干下了一保温桶的饭菜。大冬天的,必须得多吃点儿保存热量。 陈曦看着她腮帮子微微地一鼓一鼓,吃的香甜的模样;忍不住唇角上扬。似乎看着她吃饭,自己的胃口都能够更好一些。 陶铸如此伤残人士都自言轻伤不下火线,实在是时近年底,局势不容乐观啊。 外校每到期末前都会忙上一阵。因为市里高中期末会有一次统考。市教育局直接抽调老师过去出卷子。这就意味着平常倾向自家教材学习的外校师生得留下疯狂补课的时间。 一堆平常忙着各种挖空心思玩着学的学霸们,集体悬梁刺股蓬头垢面扎进教科书里。看的许多一面老怀甚慰,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嚒;一面又心有戚戚焉,目标不同,亏得每学期就那么一次,否则次次考试如此,大家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北政法学院全国排名遥遥领先,但她家的学生司法考试通过率与她的专业排名并不相匹配。难道是这些真学霸们学习考试能力不行? 许多上辈子曾经跟那位学霸同事聊过这个话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也许是因为他们学习能力太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考试的时候容易想太多,反而不容易通过;也许是北政法学院的教育模式本身就是培养法学学者,而不是为了司法考试服务。 司法考试这种社会科学的考试,老老实实背书反而更加容易通过一些。 现在外国语学校的这种期末疯狂补课现象也与学校的特殊定位有关。 一般高中教学主要目的是为高考服务,决定学校好与坏的硬口碑就是高考成绩。 外校的绝大部分学生不参加高考。每年真正上考场的人数还不到五十人。 这意味着,外校的教学自然不可能围绕高考转。但公立学校又不可能完全脱离统一要求。所以就造成了这么个期末前疯狂补课的怪相。 许多总觉得自家学校有点儿戴着镣铐跳舞的感觉。 这一个月里,许多完成了新房子的购置工作。陈曦帮忙找了熟人,刚满十八岁的许婧顺利批到了银行贷款。 看着十万块的放款额时,许婧跟妹妹对视一眼,女儿当自强。以后她们要真正摸索着独立了。 姐妹俩选了礼拜天搬家。为此许婧还特意跟同事换了班。原本以为两人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应该没什么行李。结果收拾起来,才发现两个大行李箱都装不下。 光是两人的衣服,两个箱子就先装不下了。她俩面面相觑,有这么多嚒,感觉自己衣服挺少的啊。主要还是冬装占地方,一个箱子都塞不下几件。 陈曦特意回家把车子开过来送她们去新家。礼拜六下午,姐妹俩已经将新家重新打扫了一遍。工作量不大,因为原房主本来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 来回跑了三趟,陈曦才跟许多才把行李都给拎到新房子里去。许婧的任务是在下面看着车子。 本来陈曦也不让许多搬的。结果许多白眼一翻,哪儿来的这么多娇气,直接拎着箱子往楼上爬。 陈曦目瞪口呆,看不出来啊!许多居然力气还不小。 东西简单归位后,三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准备吃火锅。大冬天的,烧了后面的菜,前面的菜就冷了,必须火锅最喜闻乐见。 有许婧在,许多跟陈曦都得靠边站。厨艺这东西需要天赋与兴趣。许多虽然烧了这么多年的饭菜,这两样东西,她其实根本不具备。 许婧还是买排骨打底,不过按照妹妹的强烈要求,改成牛排骨。许婧还有点儿奇怪,干嘛非得换,牛排骨比较贵啊。 许多埋头挑金针菇,看也没看陈曦,只冒了句:“他不怎么吃猪肉。” 陈曦忍不住唇角上翘。这事他真没说过,恐怕他爹妈都不知道。许多居然注意到了。有种暗爽的感觉。 许多则是在心中哀怨地想,猪瘦肉是胃病食疗的好原料啊。结果这家伙居然不爱吃。 原本许多还考虑过烧河豚鱼给陈曦吃,就让他吃皮,那是治疗胃溃疡的最好食材。江南地区有不少地方有吃河豚鱼的习惯。可是本市没有。许多不会烧啊,这万一要吃出人命来,她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啊。 配汤底的还是西红柿。 三人挑选好各种食材以后,许多突然想吃鱼片。一向顺着她的另外两个自然没话说,又推着车子去了生鲜区。结果碰上达子给超市送货。 /(tot)/~~让你嘴馋! 许多郁闷地看着达子两眼冒光地盯着她姐。这家伙肯定觉得跟她姐有缘分。才没有呢! 许婧挺开心的,还按照达子的指点挑选了口感最嫩的鱼。 陈曦注意到自从达子出现以后,许多就开始鼓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觉得挺好玩的,好奇地问了句许多干嘛讨厌这个人。 许多立刻找到树洞了,各种吐槽。想觊觎她姐,坏人戳章!达子可不靠谱了。那时候他脚踩两只船,有女友还跟人打赌欺骗她姐的感情。妥妥黑历史,休想洗白! 这事她一直没敢跟她弟提,实在是害怕伤了她姐的自尊心。 陈曦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要是有这么一出,这人得小心了。原本他对达子的第一印象就一般,觉得这人油滑。在社会上打滚久了,说话透着虚。 再说就许婧,说起来是许多的姐姐,跟她妹妹甚至闺女也没多大的差别了。许多在她面前撒娇归撒娇,两人中拿主意定计划抓落实的人都是许多。 许婧吧,真要玩起心眼,十个她加起来都不是达子的对手。 他想了想,建议许多:“这事儿,你还得让你姐重视起来。不然就你姐的性子,十之八九早忘了。” 许多心想,何止是忘了啊。她姐压根就没意识到达子正挖空心思地想要追她呢。 果不其然,许婧热情地邀请达子一起回家吃火锅。上次在陈曦的公寓里太尴尬了。眼看着都要过小年了,都是港镇出来的,难得又碰上了,怎么着也该喊人吃顿饭。 许多满头黑线地看着她姐又把新窝给暴露了。好在她姐严格遵守妹妹的嘱咐,对谁都说是租的房子,原先住的地方距离外校太远,多多上学不方便。 至于为啥不带上许宁,因为初中部上学迟放学早呗。 达子心里头奇怪,两处房子都不算小了。他真不觉得许家家长会大方到这地步,让两个女儿单独出来租房子住。尤其是这套房子,地段这么好,租金肯定不便宜。 事有反常即为妖。 他家婧婧温柔乖巧又懂事,问题肯定不会出在她身上。这幺蛾子都不用猜,必须得是许多这小丫头片子。 这丫头事情还真不少。上次见她是借住在同学表姐的公寓里,现在干脆又换了个新窝。搬来搬去,始终没忘记拽着他家婧婧伺候她。 达子磨牙,他的社会经验让他学会了隐藏心思,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怀疑。他扫了眼许多,心头不乏嫉妒。这小丫头片子,专门支使的他家婧婧滴溜溜的转。 哟,脸上青春痘消的挺快的啊。 没错,达子以为许多之前脸上的疹子是青春痘。当时他还在心里头乐呵,谁让你老不接受事实。你姐夫只能是我!憋出一脸青春痘了吧。 乐呵呵的达子跟着进了许婧的新窝。老式的居民小区,楼下传达室的大爷还特意多瞅了他两眼,感觉跟评估他人品好坏似的。 陈曦落后了一步,给大爷塞了两包烟。指着兴匆匆往楼上跑的达子嘀咕了几句。大爷立刻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放他上去的。” 达子一路乐颠颠地上了楼,殷勤地拎着食材去厨房帮忙收拾。他家婧婧实在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用他拐弯抹角想法子开口,直接就把他给领回家了。 陈曦帮许多从鞋柜拿了棉拖鞋喊她换上,拎着剩下的菜也进了厨房。他招呼许婧:“婧姐,你出去陪多多吧。煮火锅而已,我来就行。” 许婧看妹妹靠着沙发背,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连忙洗干净手,跑出去找妹妹说话去了。 许多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刚好翻到某个抬正在放《情深深雨蒙蒙》。许多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她大声叹着气:“这个何书桓还真是人渣。一方面吊着如萍,另一方面又追着依萍,想脚踏两条船,真是不要脸!” 许婧茫然地看着许多:“多多,你什么时候看的啊。这才放第一集。” 许多:(⊙o⊙)…我上辈子看的啊。亲着如萍,让她包容依萍,真心好大的脸。妄图坐享齐人之福,呸! 许多轻咳一声,正色道:“之前不知道哪个台放过。” 许婧更加迷茫了。因为许多基本上是不看电视的。她到底啥时候看完了一部电视剧了? 不过迷妹的第一属性就是盲从。多多既然说她看过了,身为多多头号真爱粉的许婧立刻就不再纠结了,转而欢快地听许多说剧情。 许多哪里还记得琼瑶剧的剧情啊。她看言情小说时就不喜欢琼瑶,总觉得怪怪的。 她看的第一部琼瑶小说是《一帘幽梦》,当时就奇怪为啥努力的上进的聪明的姐姐反而要被各种折磨,整天哭丧着脸啥都不会的妹妹反而闪闪惹人爱。 金庸这么写霍青桐跟香香公主,还能理解成男人畏惧聪慧强大的女人。怎么到了女人这儿,不仅不扭转,反而变本加厉了。 咳咳,后来许多学会了一个词叫做三观不正。不洗白小三,不歌颂小三真爱就不是琼瑶剧了。 第212章 新家(下) 许多努力回想剧情,只记得当年刷娱乐新闻看剧评时的截图了。 前脚依萍问何书桓:“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爱上如萍?”答曰:“我不知道。” 后脚他又告诉如萍:“当时依萍问我,如果没有她,我会不会爱上你。我回答她说会。” 男人的两面三刀啊! 许婧立刻同仇敌忾起来。真不要脸,左拥右抱的,坐享齐人之福,不要脸! 达子端着火锅出来时,姐妹俩正在痛批两条船的渣男。 直觉告诉达子个中有风险。他正要招呼两姐妹上桌,先把话题岔开时,许多对他粲然一笑。 完了。 果不其然,许多笑嘻嘻地问:“达子哥,当时你女朋友后来去哪儿了?我觉得她超帅,感觉好像超模啊!” 许婧先没反应过来,旋即想到了当年的尴尬事,立时脸上就不好看起来。 达子尴尬地搓着手:“那个呀。哈哈,早就没联系了。真没联系了。我不知道啊。” 完了,黑历史洗不清了。当时他年纪小啊,贪玩啊。他女朋友初中毕业出去上学以后两人联系就非常少了。他第一眼看到许婧时就心动了。刚好旁边有人起哄,年少轻狂的他就应下了赌约,追许婧去了。 这要是能跟项少龙似的穿越,他一定穿越回去甩自己两个耳刮子,把自己拽回头。 达子可怜兮兮地讨好地看着许婧干笑。许婧不自在过后又平静下来。他又不是她男朋友,他究竟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儿。 许婧神色如常地招呼两位男生坐下吃火锅,周到客气。 达子见她这样,心猛地沉下去了。许婧要是生气不理他,起码还说明她在意他。可这么平静,意味着她根本在就不在意了。 番茄牛骨头汤的锅底原本光闻着味儿就能叫人垂涎三尺。他在厨房准备时好好鄙视了一回陈曦。这一看就是个少爷,连汤里加多少调料都不知道。 他兴头十足地弄出了一大锅鲜美的汤底,准备叫许婧好好看看。跟了他,不吃亏,他会挣钱养家还会烧饭做家务。 现在达子闻着火锅味儿,胃里先堵得慌了。他觉得没意思透了。许婧压根没把他往其他方面想,单拿他当老同学待了。 许婧倒是热情地招呼两位大厨多吃点儿。 要是往常,达子肯定兴高采烈。这是他家婧婧心疼他呢,想让他多补充营养。现在达子却食不知味。 达子不痛快,许多就痛快了。敢做就敢当,有能耐你当年别做对不起我姐的事儿啊! 其实许多也不是一竿子把人打死。就是吧,她觉得,达子离得远,在青岛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天知道。 常年漂泊在外的人大半都会形成浪子的个性,感情浓烈却不持久。就跟《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的男主人公一样,他爱啊。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有其他情人。 这样的达子,她根本就不能放心将自己单纯善良且天真的姐姐摆在他面前。 从性格的角度来讲,花心具有稳定性。当时他能够以无所谓的态度跟人打赌追许婧,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轻忽而漫不经心的态度。他现在是对许婧挺上心,可谁知道许婧会不会是他的下一任前女友。 达子吃的不多,陈曦跟许多倒是都吃的不少。许婧也没太在意,大概人家之前吃过了东西的。 吃过饭以后,达子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总要善始善终,人都登门了,把东西最后再收拾好吧。 整理干净以后,达子跟许婧姐妹俩告辞。许婧怕他还有事要忙,也没留他。她准备起身送送,结果陈曦也换了鞋子,笑道:“刚好我也一起下去,顺便送送达子兄。” 许多压根就没介绍过达子姓甚名谁。她巴不得达子立刻退散呢。 这个姑娘,就跟守护公主的恶龙一样,王子要想娶到她的宝贝姐姐,得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苦还得经受住她的考验,才有希望。 达子也不想许婧送自己。外头挺冷的,别进进出出的,弄不好感冒了。医院病菌那么多,本来就容易生病。 他伤心欲绝地往楼下走,到了最下面一层,要出铁闸门时,他又回头看了眼。 许婧不就是觉得他靠不住嚒。这算个什么事儿,他一定证明他靠得住,值得靠! 陈曦见这人一下子又进入了满血复活的状态,忍不住在心中摇头。看样子,许多要实现她的目标,任重而道远啊。 他都能想象出她气鼓鼓的样子了。感觉好像一条生气鱼。他忍不住笑起来,到时候得好好哄哄她,不然她又会不开心了。 陈曦一路走一路面带微笑地过去取车。他招呼达子,想送他一程。 达子本来想硬气地拒绝的。转念一想,干嘛要拒绝啊。正好还能跟这小子套套近乎。 陈曦倒是佩服达子能屈能伸的个性。刚才他明显就是愤懑了,一抹脸,又能笑嘻嘻地上车跟他扯东扯西的。 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男人的眼光不相同。他觉得,起码这个达子不是怂货,有干劲,肯拼。 回头要不要跟许多说说? 算了吧。这姑娘作着闹脾气呢,她就是使小性子,不高兴姐姐被人抢走了。正好缓缓,摸摸达子的底。免得到时候她姐过的不开心,她也难受。 礼拜天过去就进入考试周了。大家全都一级戒备,考的天昏地暗,各种崩溃。 许多诡异地兴奋起来。同学们!这才是正常的高中生生活啊!你们平常那么跑跑跑玩玩玩,一个学期把游学啊,义卖啊,远足啊,艺术节啊什么的全都刷了个遍,怎么可以忽视重中之重的考试呢! 他们一门门的考,老师们一门门的改。考完最后一门是礼拜三的上午,因为此时文理尚未分科,每一门都要考。请容许多蹲墙角哭一下,她都快背不动地理跟政治了好不好。 至于历史这门课,她会丧失的告诉你,她开学第一次摸到《中国近代史》时,是从心底生出的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嚒。遥想当年,她是个可以基本上将历史书复述出来的奇女子啊。 为此她偷着乐了足足两天。搞得陈曦都忍不住想打听一下,姑娘,难不成你终于掏钱买彩票,然后彩票中奖了? 不会啊!大奖都轮空好几期了,最近的彩票大奖得主也不在本省啊。 许多闻言深刻鄙视了一下他的低级趣味。切!为啥不能当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她那明明是翱翔在知识的广袤天地中幸福的。 陈曦微笑不语。那表情翻译成文字就是:我信你才有鬼! 许多翻白眼,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考完试以后,大家欢快地将书往抽屉里一丢,赶紧飞奔回家吃饭睡觉洗澡换衣服打扮。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的晚上是自助晚会。 天晓得外校多么热爱各种晚会。随手拎一个外校孩子丢上台,他(她)无论好歹,都能整出个节目来。因为晚会频率高,遍地是坑,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不如敞开胸怀,享受吧。 许多回家先干下了一大碗米饭。她姐早上出门前就把饭菜给烧了,一份带去医院吃,一份留给许多中午回家微波炉转转吃。 吃饱喝足之后,许多往床上一躺,几乎是秒速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真心累啊。期末考试就跟打仗一样,总觉得是像提前预习了高考。 别以为外校的学生大部分靠出国跟保送升学就不在意这种卷子模式下的期末成绩。外校学生的竞争意识相当强烈。每个人都力争上游,努力表现自己。即使申请国外的学校,平常成绩也是个重要的参考因素。 许多一闭眼就昏睡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等眼睛一睁开,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了。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不要啊!她不想起床,她还要接着睡。 然而现实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许多艰难地爬起身,进了浴室开了浴霸,拉上保温帘,先冲一个热水澡。这栋房子是煤气管道,趁现在不是使用煤气高峰期洗澡。 许多原本还想洗个头的。但这两天一直忙着忘了买吹风机,她怕头发干不了去学校被陈曦看到了,又要被念叨。 换上新衣服,梳好头发,许多又给自己画了个裸妆。参加晚会纯素颜的话,给让人觉得不礼貌。现在她的化妆水平依然够呛。 用萧潇的话说,她就是缺乏身为女性必备的强烈的变美的野心。老是觉得这样也行,那样也不错,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知道不知道! 龚晓以一位资深准美学家的精神对她大加批判,在她再三保证方允许她回家面壁悔改。 结果哩,裴爽总结,那就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许多尖叫否认,没有没有,她正在努力地改;但积重难返,她们要体谅。 许多穿了件军绿色的工装大衣外套,将头发用卷发棒做了发型。朝穿衣镜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个v,臭美的不要不要的。 她搬过来最开心的莫过于房间里头就有全身镜。之前在那边房子里也有,结果她妈看到了以后说妨碍风水,硬是给搬走了。 许多有点儿小害羞,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整天寻思着怎么捯饬自己,感觉好不应该啊。 但是真的满心雀跃,心中仙女棒一样的小火苗“呲呲”发出明亮的光啊。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四十了,赶紧拎起包,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 陈曦正在楼下等她,指指手表正要说她。她从暗沉的楼道间走下来,仿佛赖着不走的夕阳的最后一抹暖色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许多得意洋洋地扬着头冲他微笑,露出了酒窝。 陈曦由衷地点头,真漂亮。从那天在省电视台的舞台上开始,他现在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她其实挺好看的呢,而且越看越好看。 新家距离外校近,两人都是走路过去的。进校门时,大家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碰上认识的同学,彼此打招呼,夸奖一下对方今天绝对的“帅翻了”“冠绝全场”。 大家先去教室拿自己的成绩单。成绩单放在大信封里,一个个发到每个学生的手上。 许多翻开来看,脸上不由自主浮出了微笑。大概是高考模式的卷子她适应的更好,这次成绩她排到了全年级第三。 语数外史地政物化,除了生物要到第二学期才开以外,八门功课八百分,她拿到了七百七十九分。 成绩单还附了全市的排名,她排第七名。外校的学生参加高考的人数少,真不代表人家的高考能力不行啊。 陈曦直接将自己的成绩单递给许多,笑道:“主动上交。” 许多翻白眼,特别傲娇地来一句:“不稀罕了,不要看。” 陈曦乐得不行。他现在一看到许多就忍不住想笑,觉得无论什么样子,她都特别可爱。 最新的《英语周报》出来了,许多如愿以偿在一等奖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龚晓跟陈曦也在。其实之前她就已经收到了来自英语老师的通知。但看到油墨的名字印在报纸上,感觉还是挺爽的。 这回王泽没能拿到一等奖,名字在二等奖的队列里。许多不记得上辈子王泽的成绩到底怎么样了。好像在县中,大家对于数理化的奥赛成绩更敏感一些。 陈曦看她趴在桌上,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报纸,唇角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他拿了个抱枕塞给她:“垫着吧,桌子冷。” 许多不接抱枕。她不趴了,她要去找龚晓玩。 陈曦看着被她丢回到自己怀里的抱枕,上面的米菲兔正乖巧而懵懂地看着他。陈曦忍不住摇头笑了,她呀,哪里会这么乖。 郑英杰发完成绩单,在教室里头溜达了一圈,跑到陈曦的座位边上,想要八卦一下。不料陈曦一见他就开始说正经事,问他表哥到底联系的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给大家上关于模拟联合国的课。 模拟联合国是对联合国大会的仿真学术模拟,源自美国。目前国内只有北大、外交学院这两所高校举办过。 陈曦计划联合学生会将这项学术活动引入外国语学校。他在车祸前,去美国游学时曾经观摩过耶鲁大学的模拟联合国会议。 陈曦当时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起过去的卢文婷也兴致勃勃,两人商量了回国以后就开始起手准备这件事。结果刚回国没两天,陈曦就意外出了车祸。此后,辗转各处治疗以及复健成了他生活的主流。 现在,时过境迁,陈曦依然想重拾最初的梦想。 无论是组织举办模拟联合国会议还是参加会议,对全校的学生都是一次非常棒的锻炼机会。况且,外校的高中毕业生半数以上都是计划出国读书的,这种经历也能为申请简历增加不错的色彩。 郑英杰连忙收敛了嬉皮笑脸。自从两个月前从美国游学回来,陈老大就突然开始对模拟联合国会议活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拉着他一起,准备联合学生会在外校也搞模联活动。 现在申请出国读书的同学越来越多了。为了让自己的申请材料能够让面试官眼前一亮,大家都是挖空心思创造亮点。 去年高中部毕业的几位被耶鲁等名校录取的学生几乎都有中学生英语辩论赛的经历。于是学校英语辩论队现在几乎被挤破了门,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 郑英杰对英语辩论赛兴趣不算大。他也是打算出国读大学的,总觉得自己这么按部就班下去,简历有点儿在top20的大学面试官面前递不出手。陈曦想到了模拟联合国的路子,还毫不藏私地主动跟他提起,拉他一起。郑英杰领这份人情。 整个模拟联合国会议活动准备过程复杂而繁琐。需要制作整个活动流程细则,前期进行活动宣传,招募志愿者与参加对象;联系有相关经验的外校毕业学长以及高校老师对这些学生进行培训;而后再度培训过的学生进行第二轮选拔,确认正式参加人员。 郑英杰的表哥也是他们外国语学校的学长,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在香港的一家投行工作。他大学期间参加过全美的模拟联合国会议,还拿过奖项;也作为组织者参与过整个会议的流程;是他们梦寐以求不可多得的指导老师。 郑英杰点点头,就势在许多的椅子上坐下:“我表哥下礼拜就回来,到时候咱们去面谈一次。二月底他还有一个礼拜的假期,咱们就争取这个时间,把他拽过来上课。” 陈曦在笔记本上标注了几个时间点,颔首微微一笑:“嗯,辛苦你了。那我们下个学期一开学就把社团成立起来。招录社员考试同时也进行志愿者跟参与者的选拔。等到你表哥上完培训后,我们再进行二次筛选。” 郑英杰表示同意。他真心服气陈曦。按照外校的规定,新社团只能每个学年伊始成立,而后纳入学生会管理。也不知道陈曦是怎么跟校方还有学生会沟通的,愣是让双方都破例同意下学期给他们成立社团招兵买马的机会。 郑英杰有点儿疑惑:“哎,老大,你怎么突然到这时候才想起模联的事情。”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他去年暑假就构思好,然后高一一开学便上马嚒。 陈曦面不改色:“上次去美国时突然想到的。对了,事先准备工作寒假咱们就得弄起来了。现在大家对模联的认识比较少,准备宣传做不好的话,到时候招不到足够的人。” 郑英杰点头:“嗯,我跟龚晓也说了,她有兴趣。老大,明天下午咱们开个碰头会吧,把主要情况大致介绍一下,分工合作。等年前再聚一次,将各自手头工作的推进情况汇总一下。” 陈曦赞同:“这个方案可行。你喊一下陶铸龚晓他们,剩下的人我来通知。” 郑英杰的八卦心又蠢蠢欲动了。他笑得贼兮兮的,将胳膊搭到了陈曦的肩膀上,斜睨着眼睛,企图营造出媚眼如丝的效果,吐气如兰:“老大,剩下的人是谁啊?嗯——” 陈曦低头,淡淡地看了眼他的抽筋的眼球,而后目光瞥向落在自己肩头的胳膊上。 郑英杰立刻像被火烧了一样“嗖”一下撤回了胳膊,哭丧着脸请罪:“老大,我错了。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第213章 你看着办 陈曦理都没理他一声,继续坐正了身体,进一步在笔记本上细化方案。 没有前例可参考,一切从头开始;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写字的间隙,微微抬眼瞄了下正在龚晓的位子旁跟萧潇嬉闹的小姑娘。既然她也想出国读书,那么他就帮她多创造点儿活动经历吧。她在这方面就跟张白纸一样,得他手把手地教。 那些因为出身与背景造成的短板,他来帮她,一步一步慢慢弥补。 许多一到龚晓的位子上没两分钟,萧潇就追逐着裴爽过来了。萧潇爱吃巧克力,更爱跟身边人一起吃巧克力。因为从小到大,她爹妈都教育她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分享。 裴爽这个学期硬生生被她用各种巧克力喂胖了三斤!要知道裴爽可是公认的打死吃不胖啊! 事实证明,能量果然是守恒的。人类的进化过程中选择了脂肪作为储存能源,而脂肪分解是被限速的。这就意味着增肥容易减肥难啊。 萧潇爹出国公干回来,给闺女带了一盒子用萧潇的话来说就是好吃的不要不要的巧克力。富有同学爱的萧姑娘必须得带到学校里祸害亲友啊。当然,她小人家的解释是好东西一定要大家一起分享。 裴爽拒绝巧克力肥,她基数小,胖三斤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许多看她俩绕着自己跟龚晓团团追着跑,正头晕眼花傻乐呵的时候,嘴巴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她本能地咬了一口,酒心巧克力,真心丝丝顺滑,连流淌的酒液都那么香醇可口。 许多哭丧着脸,你们这些坏人,姐已经的小鸟群中的那只鸵鸟了。你们怎么忍心让我胖上三斤去过年。姐还想再见面叫他们傻了眼,看姐七十二变呢! 说好的美美出场,闪瞎他们的狗眼呢?讨厌! 不过酒心巧克力果然好吃。吃货是没有意志力可言的,她又在三个坏心肠的姑娘的集体蛊惑下,再次干掉了两颗巧克力。哎呀,这里头的酒液也好好喝。上辈子她滴酒不沾,还从未发现酒也能这么好喝。 幸亏郑英杰及时宣布大家排队去礼堂,许多才避免了被塞下第四颗巧克力球。 陈曦将杯子递给她:“喝点儿水吧,不然一会儿容易口干。” 许多喝了口温水。嗯,她的确得喝水冲淡酒液,否则好容易晕乎乎噢。咦,水里还加了蜂蜜啊!甜丝丝的,真好喝。 陈曦看着灯光下她双颊泛上的酡红,忍不住暗自皱眉。龚晓这几个爱搞事的,怎么一点儿数也没有。酒心巧克力一颗就差不多了,哪儿能一下子塞给她三颗。 他又递了薄荷味的口香糖给她,让她嚼一嚼醒醒神。 许多一看是益达的口香糖,忍不住想起“不,是你的益达”。她眼睛瞭上陈曦的脸,鬼鬼地笑了。 班上同学在教室里集中之后,班长带队,将大家都带到年级礼堂里去。 据说以前的前辈们酷爱三九天在操场上搞晚会,后来估计是倒下的人太多了,这几年才转战室内。为了让大家尽可能地展示自己,学校安排他们以年级为单位,一个年级占据一个礼堂。 分座位的时候,一般男女生都分开坐。不过陈曦不放心许多一个人。这姑娘傻乎乎的,让她跟龚晓几个在一起,他总有种将呆头呆脑的大白兔丢进了狼窝的感觉。万一这几个不省心的,再撺掇着傻姑娘吃酒心巧克力怎么办? 他现在是发现了,许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别人,尤其对方还带着善意。无论这种善意她是否需要,她都会受宠若惊地迫不及待收下。 这个单纯傻气的小姑娘,在成长过程中得到的爱意与呵护实在太少了;所以她才不敢辜负任何好意。她原本应该被更好地对待啊。 陈曦拉着许多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不时注意观察她的神态变化。倘若她真醉的厉害了,他还是跟班主任说一声,早点儿送她回家休息吧。 原本是打算跟她预约明天的时间,带她一起参加模联社团的筹备会。现在看来,还是先缓缓,等她晕乎劲儿过去以后再说。反正晚会结束后,他得送她回家。 别说本城治安好,她家离学校近什么的。一个小姑娘家,孤身走夜路,怎么都安全不了。他得好好照顾人家,毕竟她还小嚒。 主持人是自荐的,没有台词脚本,就听这位校辩论队的主力队员满嘴跑火车,各种胡扯。 舞台是一角放着各种乐器,方便到时候有人想上台表演。随身带把笛子带把萧都正常,哪怕是二胡也谈不上不奇怪。但总不能让人家扛着钢琴走吧。 主持人鬼扯一通后,开始进入正题。抽号牌!全年级的学生统一编号。两位主持人,一人控制鼠标,一人背对着幕布,面向观众喊“开始”跟“停”,如此抽出了两位抽号人。 这两人如法炮制,抽出了第一个跟第二个表演者。如此类推下去。除了第一位表演者以外,其他人的准备时间都是前一位同学的表演时间。 第一位表演者,没有任何准备时间。理由是,我们要时刻准备着释放自己的光芒。 大家都幸灾乐祸地东瞄瞄西看看,既期待又害怕,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最后被挑中的男生上台拉着手风琴唱了首《白桦林》,意境营造的相当凄美,声音也不错。 后面上场的有跳独舞的,有表演武术的,有说单口相声的。 还有人展示了口技,一个人模仿了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跟一群学生的故事。亏得校长跟教导主任都没时间过来盯着,否则一个礼堂的师生肯定会笑得收敛很多。 至于唱歌的,联合国官方语言就没轮空的。陶铸表演了全球流行歌曲的串烧。 许多都看呆了,她的这群小伙伴们妥妥拉出去分分钟就能整出一台高规格的晚会啊。 最有意思的是,外校的期末联欢晚会,还有一个特殊名称,叫做告白晚会。倘若被抽上台表演的人,可以趁着表演完的工夫,进行一句话告白。 于是告白方式五花八门,有写诗填词的,将对方名字嵌入其中告白;有编字谜的,谜底就是心中的那个人;还有人为心爱的人写歌,直接唱出来。 被告白的对象无论接受与否,都会收到校方(准确点儿讲是学生会)事先准备好的一束鲜花。 多么奇葩而欢快的方式啊。 这是学生自发搞的,校方的态度是不提倡,但也不管。没看到底下带队的班主任们表现的比学生们还八卦嚒。一个个猜字谜猜的不亦乐乎。 碰到答案跟自己预测的不一样时,好几位老师都瞪大了眼睛:原来你喜欢的居然是他(她)!什么情况,居然我都没发现。这地下活动搞得啊! 许多还在发愣呢,就被抽到了。 灯光打到她脸上,呈现出一脸懵逼的状态。许多指指自己的鼻尖,下意识地找边上的陈曦:“我?” 他笑着摸了下她的肩膀,点头,主动开了口:“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许多立刻摇头:“不要,我自己可以的。” 然后许多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跟个小斗士一样上台去了。临走前,陈曦握了下她的手,停了一下,才笑着放开:“你开心就好,不要给自己任何压力。” 许多冲他一笑,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舞台。不是的,她必须要逼着自己走出第一步,否则懦弱的惯性会让她的生活再度陷入死循环。 她想豁出去一回,无论结果如何,都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许多选了首英文歌《wildchild》,爱尔兰女歌手enya原唱的那首。 其实她更想唱《给未来的自己》,因为那些歌词。 “找一个人惺惺相惜,找一颗心心相印……不管怎样,怎样都会受伤,伤了又怎样,至少我很坚强我很坦荡。……我不放弃爱的勇气,我不怀疑会有真心。我要握住一个最美的梦,给未来的自己。” 这些是她现在的心声。主持人问她歌名时她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好在她羞耻心尚存,没好意思当着全年级同学的面剽窃。 初三时元旦晚会她敢那么做是因为班上的孩子都朴实啊,随便说一句听别人唱的就能忽悠过去。现在她的这些同学,哪个不是人精子,她唱完一曲,就有人能记下完整的歌谱跟歌词。这不是侵犯原创的权益了嚒。 许多开唱之前,郑英杰主动跑上台表示可以帮忙弹钢琴配乐。底下立刻响起一阵起哄声,还有人在吹口哨。 郑英杰今天捯饬的挺像回事,还骚包地向台下观众抛飞吻。大家都哄笑起来。 许多也哭笑不得。 等真正站在台上开嗓时,许多觉得《wildchild》也不错。顺其自然,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任何理由,能够顺应本心就好。 她唱的一般。enya的嗓音得天独厚,美妙的歌唱足以淹没歌词。许多自认为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求听了原唱的人不要打死她。 一曲终了。主持人笑得贱兮兮地凑过来,八卦精神普照大地:“那个,许多啊,有没有什么要跟郑同学说的。” 许多回头看了眼郑英杰,笑道:“班长,谢谢啊。” 郑英杰立刻夸张地双手横抱胸前,正色道:“我总觉得会有大事。” 台下观众大笑,非常配合郑英杰的搞笑演出。 许多也笑,抓着话筒“嗯”了两声,突然道:“那个,我想谈恋爱了。” 郑英杰表情一下子夸张地惊悚起来,按住胸口表示:“感觉好像要窒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请让我冷静一下。” 一个礼堂的师生都笑翻了,等着后续回应。 可惜的是,台上的女主角并没有将目光投向辛苦演出的郑英杰,而是对着台下某个方向微笑。 许多空着的左手大拇指指甲死命掐着自己的掌心,才逼迫自己抑制住想要闭眼夺路而逃的慌乱。她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一般,拼尽全身的勇气,终于开口说出了酝酿已久的决定:“陈曦,你看着办吧。” 纵使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脑补过度我也认了。纵使让自己陷入下不了台的难堪我也甘愿。我想勇敢一回,努力去尝试,今生此世是否能有一回爱人的机会。 礼堂里沸腾起来,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男主角,突然间换了男主角,好震撼。还有人冲着台上喊:“郑英杰,你赶紧下来吧。” 郑英杰哭丧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 一堆人的哄笑声中,陈曦伸手指了指许多,无奈地微笑摇头起身,跑上了舞台。 他真没想到许多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种话。她的言行几乎颠覆了自己对她的认知。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快!快点儿过去,快点儿到达她的身旁。她微笑的背后藏着惶恐,她的勇气岌岌可危,他要给她肯定跟支持。 肯定她的努力不是白费,肯定她的勇敢值得表扬跟鼓励,肯定她的告白得到了最有力的回应。 主持人在这过程中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喊:“哎呀呀,腿长就是这点好,两步比人家三步都快。哎哎哎,可以慢点儿的,不用这么迫不及待。” 大家都吹着口哨起哄,还有人从舞台上抢了一束花送给陈曦。主持人“嗷嗷”怪叫:“不能这样啊!采花贼!” 许多说出口那句话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当陈曦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小腿肚子却不由自主地打哆嗦。她一定是脑子坏了。之前就不该吃萧潇给她的酒心巧克力!看吧,酒精上脑,就会冲动。 冲动是魔鬼! 下意识的,许多就想跑。 可惜的是,陈曦腿长。大长腿的优势在于三两步就上了台,胳膊也长,一伸手,肩膀就被揽住了。今晚亢奋不已的主持人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递上话筒,还不忘问:“陈曦,你打算怎么办啊。” 陈曦直接揽着人走,笑道:“就这么办!” 台下各种吹口哨。人人都欢快地看热闹。还有不少老师干脆站起来朝着台上大声喊。礼堂里头沸反盈天,他们喊了什么,许多一点儿也没听到。她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一直低着头。 陈曦凑到她耳边:“刚才要干嘛啊,跑什么跑。” 许多试图远离他的接近,小声嘟囔:“别碰我头发,今晚没洗头。忘带吹风机了,洗了头不干出门的话,你又要说我。” 陈曦笑:“没事儿。”他干脆在她头发上亲了一口,赞叹道:“真乖。就怕你不把身体当回事。”他心里头暖融融的,他的小姑娘,知道要听进去他的话了。 回到位子上起,许多又开始各种不自在。她有种毫无准备上了舞台,被人集体围观的窘迫感。到后来她干脆捂住陈曦的眼睛,又羞又窘:“不许看,不准再看我。” 陈曦拿下她的手,放到嘴边亲,笑着说:“好看,要多看。” 许多的耳朵一下子红得要滴血。她想找人换位子,不肯坐在陈曦旁边,却被抱住了胳膊不让走。她好容易才这样强撑着勇敢了一回,他怎么还会放她躲开。 陈曦看着她微笑:“多多,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究竟一直在怕什么。但我想告诉你,别怕,我会始终陪着你的。” 许多鼻子猛地酸了。她说不出口,她也讲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她怕自己不够好,没有什么能够给予爱她的人。她怕自己不够好,爱她的人最终会失望。 与其得到了以后再失去,自己痛苦,不如从未得到。完美在了解前的一瞬间,灰飞烟灭。与其让自己难过,不如退而远之,在心中无声地勾勒一切。 不配不配!你不配得到爱。 许多在心里狠狠地骂,滚!她配! 她紧紧抓住了陈曦的手,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你告诉我,我配不配。” 陈曦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颤抖。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诚惶诚恐。他抱着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凑在她耳朵边说:“配!你配最好的一切!” 我的小姑娘,你比我想象中的脆弱胆怯,也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勇敢。 好温暖啊! 许多伸手揽住他的脊背,贪婪地汲取着这温暖。他好像一个小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与热;吸引着她鼓足勇气迈出这一步。 就这样吧,一切顺其自然。不怕不怕,人生在世,没什么好怕。 萧伯纳说:想结婚的就去结婚,想单身就维持单身,反正到最后你们都会后悔。 其实反过来也一样,无论恋爱与否都会有得有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努力尝试一次呢?如果不迈出那关键的一步,永远不知道此后会有怎样的风景。 晚会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半,年级主任过来轰人。太晚了,再不回去,路上不安全。 大家嬉笑着散开。 郑英杰一直朝陈曦挤眉弄眼,贼兮兮的想要说什么。被龚晓一把拽到边上去,恨铁不成钢地训斥。 许多想听听他们说什么,脑袋却被陈曦扭了过去。 “走,我送你回家。”陈曦特别得意地牵着许多的手,光明正大了,一下子毫无压力。 其实原本高中时期陈曦是不打算考虑个人感情问题的。最初察觉到自己对许多这姑娘感觉不一般时,他还纠结了好几天。 为啥啊? 他一个成年人,许多还是个小姑娘呢。总觉得有拐了人家未成年的小姑娘的意思。既然对人家有好感,那就好好照顾她好了。其他的,暂且搁下,别给人家增加压力了。 但是今晚许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你看着办吧”的时候,他有种感觉,他要不好好办,她肯定会哭出来的吧。那还想什么,他想看着她一直笑,而不是哭。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他高高兴兴地上台领回了他的姑娘。 两个人一起往许多的新家走。别看这两人都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尴尬。快晚上十一点了,冬天的街上,冷清的很。 陈曦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许多也害怕尴尬,想要打破沉默。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垂下脑袋:“你先说。” 然后又同时陷入沉默。 陈曦自觉作为男性,年龄又比对方大,还是率先开了口:“嗯,那个,不要有压力。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许多心想,反了吧,少年。╮(╯▽╰)╭谁让姐先告白的呢,还是姐照顾你吧。照顾人的模式我还比较熟悉些。 路不长,沉默占据了大半的路程,没等说几句话,就到了许多家的小区。 陈曦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闷闷道:“不想放你走。要好几个小时见不到你了。”说完他自己先羞耻的不行了。 许多则是目瞪口呆,至于嘛,少年。难道男生谈恋爱时是这套路?(⊙o⊙)…她没经验啊,谁能告诉她这时候该怎样回答才符合十六岁少女的身份。 啊啊啊!吃嫩草了,感觉好羞耻。 这羞耻二人组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碰上了又害羞地避开,在楼下站了足有十五分钟。还是传达室值班的大爷起床去卫生间,开了灯,看到了这对少男少女。 大爷特别不好意思,以为自己睡死了,两孩子敲了半天没能喊醒他。他立刻过来开门,笑着解释:“哎呀呀,年纪大了精神头就是不行。睡死了,睡死了。冻坏了吧,丫头,赶紧进来。” 许多一下子脸红的发烫。她匆匆朝大爷点点头,嘴里含糊了一句什么,迫不及待地跑了。 陈曦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这姑娘,肯定是害羞了。 他开开心心地走了,路上学着人家吹口哨。以前总觉得这样有点儿流里流气的,上不了大台面,现在却觉得原来真的可以快活的不行。 陈曦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转身回自己公寓去了。他可没打算回家,公寓离许多这边近啊,明天一早他还能上许多家蹭顿早饭。 第214章 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快乐 许多回到家时,她姐早睡下了。晚上许多给她姐发过短信,晚会结束得迟,陈曦会送她回家。许婧一见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九点钟不到就睡着了。 许多捂着发烫的脸,心里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大兔子一样。人家形容心动叫心如鹿撞,她没被鹿撞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小时候倒是养过一只兔子,可以想象一下。 她轻手轻脚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往床上一躺。 许多本以为自己怎么着也会心似千丝网中结,要辗转反侧一整夜。结果呢,呵呵,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纤细的少女心成分。上床没五分钟,她就唇角含笑的睡着了。 说好的今夜无人入睡呢?做梦吧,一夜正好眠。 许多痛痛快快睡到自然醒。当学生最开森的事情莫过于寒暑假了。简直喜闻乐见盛世共享,发布到朋友圈里可以秒速拉来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节奏。 许多打着呵欠,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穿上她的大兔子拖鞋,起床洗漱去也。 主要是肚子饿了不能忍,不吃早饭坏处多,容易胆结石的! 结果房门一开,看到正坐在她家饭桌上喝粥的陈曦,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她怎么记得她早从陈曦的公寓里搬出来了啊! 陈曦一见她就笑,伸手要过来摸摸她的脸。被她警觉地避开,捂住脸喊:“不准看,还没洗脸呢。” 她速度冲进了卫生间。啊啊啊!蓬头垢面,眼角还有眼屎呢! 陈曦乐得不行,心里头隐隐得意。女为悦己者容。他家多多,必须是非常喜欢他啊。 许多则对着镜子里头少女浮肿的眼皮忧桑,看看你这副挫样,再看看人家坐在外面的捯饬的精神头十足。这两厢一比较,明显是自己态度有问题,根本不够重视啊。 态度决定一切啊! 思想不端正,心态有问题。起码能写八百字的检讨。 许多郁闷地揪自己的头发。完蛋了!你没得救了!前后两辈子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居然还是这么一副魂游天外不上心的德性。 揪着揪着,许多意识到头发好油啊!天啦!肯定不会睡一觉就油成这样,昨晚头发一定就惨不忍睹了。她居然就这么形容狼狈地上台告白去了。 还被她的告白对象抱在怀里那么长时间。陈曦似乎还亲了她的头发。他不会反胃了吧? 美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啊! 人生好绝望。 卫生间没有板凳,连抽水马桶都是蹲式的。许多只好蹲在洗脸台边上,一边拽头发一边纠结。嗯,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从头开始! 许多在卫生间洗了脸还洗了头。她姐昨晚回家时已经带了吹风机。许多想插插座开始吹头发时才发现,卫生间的插座有问题,好像根本没电。 夭寿啊!还得这么湿哒哒的拖着长头发去客厅丢人现眼。 许多不敢在卫生间里待太久。开玩笑,浴霸很费电的好不好。再说这房子又不矮,她不能一直站在浴霸下面烘干头发啊。 她努力用干毛巾擦干头发,梳理整齐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啊啊啊,讨厌,头发全贴着头皮,显得脸更加大了。啊啊啊,化妆品在自己的闺房里,不然画个眼线涂个睫毛膏什么的多少能让无神的单眼皮看上去大一点儿啊。 从头开始就不顺利。咕~~(╯﹏╰)b许多估摸了一下卫生间到自己房间的距离,想悄无声息地瞬移回去。锁门,好好吹头发,再美美打扮一下,努力挽回之前的糟糕形象。 刷屏,反复不间断刷屏,用美丽的新形象全方位无死角地掩盖住既往的丑样子。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许多同学以为自己真是妥妥大长腿,毫无压力达成瞬移。可惜,图样图森破。 陈曦早喝完粥了,正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呢。她这才刚开了卫生间门,探头出去试探情况,就直接跟人对上眼了。 陈曦见她头发湿哒哒的,立刻就笑了,伸手招呼:“过来,我带了电吹风给你。赶紧把头发吹干。” 许多连忙亮出自己手上的家伙,谢绝好意:“不用不用,你坐会儿,我吹个头发去。” 可惜陈曦已经没几步就走过来了,直接拖着她去沙发边坐下,给她肩膀上垫了干毛巾,开始吹头发。 许多郁卒,真不怪她啊。她也想买个客厅八十平方米的大房子,好给自己留下足够的逃跑空间。奈何人穷志短买不起啊。 自暴自弃的许多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闭着眼睛享受被伺候的感觉。哟,新晋的吹头小哥手艺不错啊,关键是颜值高,赏心悦目啊。 陈曦见她脸上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偷笑的样子,心里头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当的可好了。吹干头发,他又帮许多梳理整齐,最后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夸奖道:“真可爱。” 许多的脸一下子爆红。前后两辈子,除了许婧家的宝宝以外,从来没人亲过她,脸也没有。 陈曦看她脸红了,自己也有点儿羞涩。轻咳了一声,赶紧招呼她吃饭。 许多踟蹰了一下,小小声地开口:“那个,陈曦啊。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要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别瞒着,提出来,我努力改正。” 陈曦惊诧莫名,这姑娘,怎么老是抢男友的台词啊?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别紧张。这个,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嗯,我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台词画风不对。 两人都不太好意思看对方,然后许多的肚子煞风景地叫了起来。 呵呵,完美的恋爱开端,就如那朝露,太阳一出来,直接蒸发没了。 幸好电饭锅里的粥一直是温着的。还有食物能够抚慰她脆弱的少女玻璃心。 许多盛了一碗粥,坐在饭桌前就着酸豆角跟泡菜喝粥。艾玛,真好吃,越吃越香。本来食物的美妙已经拯救了伤感的吃货,结果一转头,看到陈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吃东西,少女心立刻占据上风,许多感觉一下子连咀嚼都不会了。 许多在心中哀嚎,她姐也太没有防范意识了,怎么能放一个大小伙子进家门。她如花似玉的少女妹妹当时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不许说她不是花不是玉。十八无丑女,人家好歹是十六岁的花季呢! 陈曦见她吃饭的幅度越来越小,简直是挑着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噢,他家多多又害羞了。 她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像只小动物,真想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 冷静冷静。陈曦告诫自己,这还是个胆小害羞的小姑娘呢,不能太唐突,免得吓到人家了。 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可以吗?” 这电脑也是原房主一并留下的。家中的大家电打包价五千块统一卖给了许多。 虽然原主人已经用了有点儿年头了,但许多试了试觉得都还能用,也省的自己再去买了。现在的家电比起后世不仅不便宜,许多觉得比自己记忆里头给单位走政府采购时的价格还稍稍贵了些呢。 房主夫妻用不上电脑,储藏室又小,儿子一年到头能回上一趟家就不错了;于是电脑就这么被处理给许多了。 许多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客厅,立刻同意了。 人一走,她终于欢快地放飞了自我,开开心心地干掉了两大碗白米粥。超赞啊!白米粥配酸豆角还有泡菜,真是好吃到打嘴巴子都舍不得松口。 吃完以后,许多收拾干净锅碗。煤气管道烧热水,总算彻底脱离了大冬天还得用冷水洗洗涮涮的悲伤。 洗完锅碗后,许多开始打扫卫生。这段时间,她跟她姐都忙的不行,卫生也只是简单搞一搞。好容易放寒假了,怎么着也得做回大扫除。 其实上辈子许多相当不热爱做家务。重生以后,许多一直督促自己做家务,目的是培养起自己热爱整洁热爱生活的心。她的劣根性是懒散,得过且过。她得提高警惕,免得一松懈下去就成千古恨。 这时,许多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呢。哎呀,必须得回去把校服换上。穿自己的衣服大扫除心疼啊!校服什么的妥妥的大扫除工作服。 许多欢快地进了房间,然后她呆滞了。因为她摊开来先晾一晾的被子已经被叠好了。床上拾掇的整整齐齐。陈曦压根没有玩电脑,而是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横七竖八摊了一堆书的书桌也被收拾的清爽整齐。 好想捂脸。 居然让小男友看到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 陈曦见她一脸尴尬的样子,误会了,摸着鼻子起身。临出房门,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换衣服时动作快点儿,小心感冒了。” 这姑娘,为什么冬天还是不喜欢空调。嗯,肯定是嫌干。可惜这里的房子又没办法铺设地暖。 他得问一下他妈,他家的空气加湿器在哪儿买的。 许多愣了一下。好吧,她的确得换衣服。 在实用性与观赏性之间挣扎了五秒钟,许多决定还是在外面套上校服。她叹着气在心中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她在学校最常穿的不还是校服嚒。 陈曦看她在羽绒背心外面套着校服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大扫除呢。他家多多真是勤快,这才放假第一天就要大扫除。原本他是打算带许多出去逛逛的,现在一看,大扫除也不错啊。 许多没浪费这个壮劳力,陈曦又是擦玻璃又是拖地。他都想把许多抱上沙发,让她坐着好好监工就成了。打扫卫生嚒,他又不是不会做。 好在许多虽然越来越有没皮没脸的趋势,这点儿自觉性还是有的。人跑你家里来帮你大扫除。你蹲一边嗑瓜子看电视?这个,耻度太大了,她做不到。 许多坚持分担了一部分任务,把家里所有的角落都抹干净。两人还把纱窗拆下来,加了洗洁剂在水池里头刷。陈曦不肯让许多动手,即使水是温的,溅到袖子上湿了,她不还是冷嚒。 许多翻白眼:“说得好像你不会溅到身上一样。” 陈曦大无畏地摞起袖子,认真道:“我是男人,不怕冷。” 许多差点儿没笑出声,什么嚒。 上辈子她特好奇班上男生为什么都穿这么少,难道真不怕冷。其他人的答案可信度不高啊!男生都爱在女生面前胡说八道。于是她问了她弟弟,许宁缩着脑袋叫:“不冷才怪,不是为了形象嚒。” 陈曦听她说“爱的俏冻的跳”的时候,突然洗干净手又擦干。许多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摸上了她的腿。 啊!你干嘛! 许多立刻跳开。膝盖也是腿,怎么能乱摸。 陈曦却皱眉:“秋裤穿了没有。别光顾漂亮,到时候腿会疼的。” 许多尴尬地不行,伸手拍他的手:“丢开啦。我才没有不穿呢。” 陈曦表示怀疑。 许多无奈之下只好卷起裤脚让他,露出了一小截脚踝,却被他伸手握住了。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有脸说只是试一试她裤子的薄厚。 后来怎么稀里糊涂地被亲了。许多也记不清楚了。好像他抱了自己坐在沙发上,自然而言地就亲到了一起。 才怪!肯定是这小子觊觎姐的美色已久。姐不过是多看了他的嘴唇两眼,虽然当时电视上正放到接吻镜头。请看姐正直的脸,纯洁的眼,姐只是单纯地在比较他跟电视剧里男主角的唇型差别而已。 姐这还在思考着到底是哪种唇型比较适合接吻呢,就稀里糊涂地被他给亲了。 哎呀,嘴唇好柔软啊。原来接吻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啊。朝闻道夕死足矣。姐果然勤学好问勇实践,是个奋发向上的新世界好少年。 陈曦可无奈了。这个小姑娘,比他还生猛,竟然一再暗示他要亲亲。怎么办呢,他是男友啊,总不能告白她开了口,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动吧。这也太伤他的小姑娘的自尊心了。 于是,陈同学郑重地送上了自己的初吻。 两个都不会接吻的人,亲一会儿喘口气,一会儿又亲到了一起。 老实说,上辈子许多挺奇怪恋人之间为什么要接吻的。咳咳,明明唾液中也会存在病菌来着。 陈曦吻她的时候,她却觉得从尾椎骨伸出一阵酥麻。那种感觉晕乎乎的,让她觉得非常舒服。 许多开心地想,哟,挺好,起码证明自己不是性冷感。对于接吻这种性刺激还是有反应的。 上辈子她没谈过恋爱,强迫自己跟相亲对象牵手已经是与异性的最亲密接触了。被牵手时,她也浑身不自在,赶紧找机会买东西,好让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占满,可以免于被牵。 曾经有位跟她一个科室的师姐非常认真地问她:“你一直不谈恋爱,这么长时间,你的生理欲望是如何解决的?” 许多尴尬不已,只好表示,大概欲望是一扇门,因为她从未打开,所以不曾感受。 独自一人时,她也担心过自己是不是性冷感。她看到帅哥也会激动,但纯粹挂眼科的那种,从未心头悸动,或者心生旖念。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满怀欣赏之情,全无觊觎之意。 那时候,许多一想到将来还得跟个男人结婚组成家庭就头皮发麻。她曾经还异想天开过跟gay假结婚,这样大家各取所需,两生欢喜。当然,她从小老鼠胆,这些也就是想想罢了。 阿弥陀佛,神啊,拯救了她。她竟然是个生理正常的女性,青春期性成熟后,在碰到性刺激后有正常的生理反应。啦啦啦,太好了!世界真美妙! 别问她当年怀疑自己性冷感时为啥没有去专门检查一下。因为医生也讳疾忌医啊,而且医生还比较爱把自己往疑难杂症方面想。 陈曦见女友一点儿推开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心中泛起柔情蜜意,果然吧。她的小姑娘,想要亲亲呢。 呵呵,情侣之间,想法天差地别却如此和谐,也是不容易。 后来感觉嘴巴都有点儿麻了的时候,两人才分开。肚子饿了啊,得去厨房做饭吃了。 许多这时候好怀念团购外卖啊!一个订单下去,直接送饭上门。 陈曦看她磨磨蹭蹭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吃饱了肚子,再亲你。” 许多立刻跟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赶紧澄清:“谁想亲你了。”说着就想往厨房躲。 结果陈曦一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又亲了上去,他笑着用舌头舔舐她的嘴唇:“我想亲你啊。” 许多好想直接踢开他。这臭小子,跟谁学的,这么色情!她被亲的脚都软了,被陈曦半搂半抱着送到了沙发放下。他亲昵地拧了一下她的脸蛋:“乖乖坐着吧。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许多心道,呵呵,你的厨艺水平我还不知道嚒。好吃才怪! 不过她依然用满怀期待地眼神目送了自认为即将成为一代厨神的男人进厨房。 第215章 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快乐(下) 许多才不会蠢到说“算了吧,指望你不如指望我自己”这种没救的话呢。你想要男人干活,就得鼓励他赞美他各种认同他。 否则人家辛辛苦苦烧了一桌子饭菜,你来一句“真难吃”。人家勤勤恳恳打扫了家庭卫生,你来一句“这儿这儿灰怎么没擦”。人家任劳任怨洗干净了一堆衣服,你来一句“哎哟,袖子跟领口都没洗干净”。 这得多好的涵养才不会当场翻脸啊。就是不翻脸甚至笑着接受了批评教育指正,你以后也别想他再主动干活了。是个人辛苦了一遭落了埋怨都会不高兴的。既然多做多错,那么我干脆不做,不做总不会犯错了吧。 许多上辈子没恋爱过没婚姻过,可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那些生活幸福美满的女人,她就从来没听她们嘴里真正说过伴侣的坏话。人是要被赞美着激励着生活的。 反而是不少生活辛苦的女人,经常抱怨伴侣各种不靠谱。什么洗衣服都不知道掏掏兜啊,烧个菜好像油跟盐都不要钱。每次许多听的时候都想说一句,既然他干什么你都看不顺眼,他干嘛还要做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百分的人。过得好不好,一半靠运气,真碰上渣男只能及时止损;剩下的一半则是要靠自己经营了。 陈曦做的虾仁炒饭得到了许多的各种赞美。陈大厨得意的不行。人家富有艺术美感,炒饭配了胡萝卜丁,豌豆还有晶莹的虾仁跟嫩黄的蛋碎;端出来就非常富有卖相。 陈曦脱下围裙,高高兴兴地坐下来开动,舀了一口送到嘴里。咦,怎么味道不对。淡而无味,甚至虾仁还带着腥气。 他看许多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由得心虚,讪笑着说:“别吃了。我去楼下饭店给你打包一份正宗的扬州炒饭吧。” 许多却笑着说:“不用啊,我觉得非常好吃啊。” 陈曦叹气:“好啦,心意我领了。真不好吃,我对味觉判断不行。” 许多嘴巴含着勺子,侧着头冲他甜蜜的笑:“只要是你做给我的,都好吃。” 陈曦真想拿下她嘴里含着的勺子,狠狠吻上去。这个小姑娘。 许多最后还是在陈曦的再三要求下,暂停了进食。她当然不肯让他再跑去买饭,而是拿吃早饭时剩下的酸豆角加进去,又翻炒了一下重新端上桌。 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哎哟喂,炒饭还能这么做?!真是好吃到没朋友! 她得意洋洋地跟陈曦宣布:“看,我们还是要精诚合作!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陈曦也觉得好吃。两人一人干掉了一大盘子炒饭。自觉不能这么摊在沙发上养膘,于是决定出门走走。陈曦跟许多说了准备成立模拟联合国社团的事。一会儿直接晃过去跟郑英杰他们碰头,布置后面的工作。 他说得非常委婉,表示现在人手太少,事情又多,请求女友大人火力援助。 许多真心算不上多蠢。她上辈子压根没听说过模联这个名词。这辈子进入外校后也是偶然听陈曦跟郑英杰提了一两句。但陈曦既然这么挖空心思想拉自己加入又小心翼翼怕自己自尊心发作,那肯定是对她发展非常有利的好事。 许多这人有个特点。当她决定相信一个人时,她就会全心全意付出信任。倘若遭到了背叛,伤到了她的心,她又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跟这个人一刀两断,再无联系。 这种极左极右的个性其实最容易伤害到的还是她自己。这也是她越到后来越吝惜于付出感情的原因。 这一次,勇敢点儿吧。她想试一试,试一试收起自己的刺,露出柔软的肚皮,用心去信任。 陈曦看着女友如小动物一般单纯明净的眼睛,忍不住亲了上去。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轻轻地鼓励她:“多多,别怕,我在呢。” 许多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微笑道:“我知道啊,我相信你啊。” 出门时,陈曦又仔细帮她将围巾系好。他总觉得她那种围巾系法空有花架子,根本不保暖。 刚走到楼下,许多就意外碰上了爸爸。她有点儿惊讶,喊了一声“爸爸”。 陈曦也笑着跟许爸打招呼:“叔叔你好,我是来给许多送成绩单的。她昨晚急着回家,落在教室了。” 许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任凭哪个当爸爸,看着十六岁的女儿跟个小伙子从租房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都会心头难安啊。 上次出差前,女儿跟他说找到了合适的租房,准备搬过去住。他既欣慰又心酸。欣慰女儿总算是不用在住在陈曦的房子里头了。心酸则是因为两个女儿硬生生被妻子逼到有家归不得。 说到底,还是他的过错。作为家庭的户主,他无法压制住妻子,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陈曦见许爸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主动提出告辞:“那这样的话。许多,咱们下次再一起去看宁老师吧。叔叔,我先走了。” 许爸连忙叮嘱他路上小心。 许多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带着父亲上楼。 许爸这次过来是想喊两个女儿回家住。都快过年了,一家人同在一座城市里,却这么生分也不是个事情。 “你妈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改了很多。她也说当初不应该,害得你跟你姐姐这么受罪。” 许多静静地听着。许妈有改变非常正常。她在中央直属单位工作,虽然是在菜地负责种菜,但日常接触的人群都是公务员之类。 不是说公务员素质有多高多么正能量,而是就许多曾经接触过的对象来看,公务员几乎都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问题。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许妈势必要向他们靠拢。 现在公务员收入高福利好,属于人人羡慕的金饭碗。许妈的一大特点就是特别信服社会地位高的人。其实世人在这点上也差不多。 许多一直在寻找一位能够说服许妈的人。她思前想后,将目标定准了宁老师。 因为一来宁老师知道当初许多没去成师大附中的始末,跟宁老师说不存在家丑外扬的问题。二来宁老师的确非常喜欢许宁,关心他的学习跟生活状况。 当时许宁能进外校也是宁老师一手促成的。她班上有个学生跟着当外交官的父亲出国念书了,班上就空出了一个学生名额。外校的招生就严格到这地步,名额都是限死了的。 有关系户一开始没能考进外校,后面想转学过来,校方一句没名额了,就直接断了路。 现在这个名额空了出来。教导主任跟年级主任都有熟人想补进来。宁老师不乐意,她是那种典型的老派的教师,就喜欢聪明上进努力的学生,很重视自己班的成绩。 教导主任跟年级主任明争暗斗抢这个名额。宁老师干脆提出,既然如此,身为班主任她也提个人过来,公平竞争。 许宁当时笔试成绩优势并不算大。的确是他第一,但另两个人也不算提不起嘴。起关键作用的是当初面试了许宁跟许多的龚教授。他是学校委员会的特别顾问,他拍板定下了许宁。 这件事,是陈曦后来陆陆续续跟许多透露的。各种内情,他知道也不详尽。许多结合了后来龚晓偶尔露出的一两句话(龚教授是龚晓的大伯),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许宁在两个姐姐从家中搬出去以后就郁郁寡欢。宁老师一直留心着他呢,发现以后就把许宁找过去谈心。许宁想起二姐叮嘱过他的话,咬咬牙狠狠心,把近来家中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宁老师当时就气得不行。 她那时候还奇怪怎么许多一个小姑娘家跟家长似的。后来知晓了她没去成师大附中的始末,隐约有了点儿想法。现在再听说了这件事。她自觉身为许宁的班主任,她有义务去跟他的父母沟通。 学校再出力,家长拖后腿,所有的努力也都是白搭。 宁老师上许家家访,认真而恳切地与许爸许妈做了详谈。一个工作了三十年的老班主任,做这两人的思想工作还是能够胜任。 许妈在宁老师的谈话中泪水连连,主动去宁老师介绍的她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回来的心理学博士同学那儿做咨询去了。宁老师说的没错,要关注心理健康,喝洋墨水的博士呢,她得去咨询。 看吧,同样是看心理医生。女儿叫她去就是想害她,送她进精神病院。宁老师让她去,就摇身一变成了关注心理健康的咨询,可洋气的时髦事儿了。 许多微笑着听完了许爸的各种花式好话。她妈变不变好,她真的没那么在意。就跟她妈曾经指责过的那样,她的确够冷酷。无论她曾经怎样付出。如果一个人最终让她彻底死心,不管后面怎样,她都不会再倾注感情。 破镜不会重圆,那些在心底划下的伤口也不会真正复原如初。 这样很好,距离产生美。倘若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说不定不到一个礼拜就会相看两相厌。 许爸说了半天,发现老二只是笑而不语。他叹了口气,他始终不是一个会强势逼迫别人的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子女。 许爸是给许多送房租过来的。许多没有拒绝。不管怎样,在成年之前,父母都有义务抚养子女,支付他们的生活与学期开支。 既然是父母失职,导致了孩子有家归不得。那么因此而产生的合理开销自然要由父母承担。 她是自私,不懂得体谅父母挣钱不易的辛苦。但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往往是越索取越多。因为被索取者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被需要的满足感。 你一直不索取,并不会让对方认定你多好,而是会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你并不需要。 房租的支出,也纳进了许家夫妻共同承担的开销中。 许爸过来时带了不少吃的喝的,还有他从出差的外地给两个女儿带的新衣服。要过年了,从头到脚一身新才好。这些,都是许爸从差旅费里头省下来的。 他们厂出差有住宿标准,一天的标间多少钱订好。许爸从来不住那种星级酒店的标间,而是住便宜的招待所。省下来的钱则用来给家人带礼物。 许多沉默着收下了爸爸的大包小包。其实爸爸自己也没指望能劝动两个女儿回家住吧。否则他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只是不跑这趟,他又于心难安。 许爸喊女儿换上新衣服给他看看。他还是照着以前的尺码买的,不晓得会不会不合适。 许多换上了那件深蓝色呢子大衣,不算长款,堪堪遮住臀部而已。 许爸看了就是笑:“还是我家多多个子高啊。我看那店里的导购小姐穿的都是要到膝盖了。” 许多突然间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比父亲个子都高了。她心中涌现出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 怎么办呢,她还是微笑吧。 许爸叮嘱女儿住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到了楼下传达室,他还特意送了大爷一袋子从出差地点带回来的特产,麻烦大爷多照顾点儿他两个女儿。 陈曦压根没走远。他就在许多家附近的咖啡馆里坐着,隔了半个小时就给她发条短信,询问情况。 许爸离开以后,陈曦又乐颠颠地跑回头了。开玩笑,他现在分分秒秒都想看着他的多多,哪里还会傻乎乎地跑出去自己一个人待着啊。让多多一个人找去聚会的地点,这事儿,他才干不出来呢! 许多送父亲下楼,还没折回楼梯口呢,就被陈曦又找过来了。 陈曦左右看看,没人,直接搂着他家的小姑娘上楼。许多跟爸爸说话时,将围巾给解了下来,刚才下楼送爸爸时也没系上。 他一面小声地说她,一面先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裹她脖子上。 许多想要阻止他。她一直没系围巾也就适应了。倒是他这么一下子突然解下来,脖子骤然受寒的话,反而容易着凉。 结果陈曦哪里肯。双方据理力争的最终方案是一起系围巾。 许多知道有那种情侣围巾,两个人一起系的那种。她也曾经在街上看过这样的情侣。原谅她缺乏粉红色的少女心,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太不安全了。万一碰上什么危险,逃跑都不方便。 现在,她被陈曦搂在怀里,两个人系一条围巾,只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烧。 好羞耻啊!怎么办?因为同时又心花怒放啊! 短短的几层楼的台阶,许多几乎是被半搂半抱着上去的。因为她可耻地腿脚发软了。妈呀,难道是为了补偿她上辈子疑似性冷感,她现在觉得矫枉过正了,太敏感了。 陈曦抱着脸蛋红红,耳朵一直哆哆嗦嗦的女友,简直舍不得就这样出门。他真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赖在家里不出去了。 难怪唐诗会说“从此君王不早朝”,果然温柔乡最醉人。 他亲了亲小姑娘的耳朵,帮她重新系好围巾。一帮伙伴都约好了,不能随便放人家鸽子。 许多羞得不能自已。她觉得真心是没救了,明明比小男友大很多,结果相处起来,反而是她羞得厉害。 陈曦最爱看她脸蛋红红的样子。眼睛水汪汪的,泛着滟潋的光,耳朵也是粉润的红色,像是要掩盖什么,企图想蜷缩起来。 陈曦看的几乎要心醉神迷,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他勒令自己要忍住,要冷静,要自持。今天已经进展太快了,再这么接吻狂魔下去,会吓到小姑娘的。 按照他原本的规划路线是牵手拥抱亲吻,一步一个脚印来着。结果这下好了,直接一步到位。唉,说不定他的小姑娘当时根本没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看他罢了。至于为啥自己亲了她,她也没反抗;肯定是这个傻乎乎的小东西根本就不会拒绝自己而已。 她就像只小兽,平常武装的很好。对着自己,却战战兢兢地露出了柔软毫无防备的肚皮。 怜惜与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陈曦轻轻摩挲着小姑娘的头发,柔声哄劝她:“多多,以后你要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或者我做了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去接受。别害怕,你说出来,我改正,肯定不会生气的。” 许多怔怔地看着他,心道,少来,别忽悠姐!世人都不爱被忤逆。 陈曦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就知道小姑娘心里头有自己的主意。他既心疼又焦急,这个一根筋的小傻瓜。陈曦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急躁,慢慢来,一点点地纠正他的小姑娘。她肯选择迈出一步,试着信任他,已经非常勇敢了。 顾忌许多年纪小,还要在这里居住生活,陈曦下楼时强行按住了搂着女友走的蠢蠢欲动。两人按照往常模式,前后脚下了楼。 传达室的大爷正在听着收音机跟着哼梆子戏,一见两人就乐了:“去看你们老师啊!” 陈曦也笑,跟他问好,应和道:“是啊,时间还早,刚好去老师那边一趟。” 约会的地点就选在外国语学校附近。陈曦带着许多到的时候,陶铸已经坐在那里跟甄铎聊天了。他现在看到许多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要不是他二五眼,看上个那么不靠谱的女生,也不会让人家许多当日差点儿下不了台。 为了弥补自己的莽撞,陶铸可热心地给许多张罗吃喝了。焦糖布丁要不要来一份?下午茶是选红茶还是挑西米露? 甄铎同情地看着陶铸,这眼力劲儿,难怪初恋看上个姑娘就那么上不了台面。 第216章 陪在你身边 许多谢过了陶铸的好意。陈曦已经帮她点好了单,又帮她把围巾解下来放好,拂乱的头发重新梳理好。 服务生端着他点的芒果派送上来。许多注意到派底是吐司。她有点儿小欣喜,这家店真心好。要是酥皮派底,她就是再舍不得浪费食物也得舍弃啊,太油了! 陈曦看她眼睛亮亮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叮嘱对了。他家的小多多啊,可爱纠结身材了。明明瘦得很,却始终担心自己体重超标;一边吃一边纠结,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开始见了可乐得慌,渐渐的,他就开始心疼了。 喜欢吃的多吃点儿怎么了。没事儿,放心大胆地吃。小姑娘还得长身体呢,怎么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陶铸看陈老大帮许多把吃的喝的都安置好了,愣是没给他插手的机会,有点儿忧郁。他上次请所有人一起吃自助餐的,都没给许多任何其他补偿。总觉得自己这么做,太失礼了。 甄铎几乎是用怜悯的眼神哀悼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这个没眼力劲儿的,没看到陈老大已经把许多安排到离他最远的位子了嚒。 好在郑英杰等人的到来拯救了纠结不已的陶铸。他跟龚晓住的近,一起出发,半路上又捎上了裴爽。至于萧潇那姑娘,他们辩论队有活动,她暂时分身乏术。 大家先表达了一下分别十四个小时后的思念之情,聊了各自早上是如何艰苦卓绝地跟被子精斗智斗勇,逃离对方的温柔乡。等到点完自己的东西,陈曦才轻咳一声,开始切入正题。 社团招新需要宣传,宣传海报制作交给龚晓跟裴爽,宣传片拍摄时间人员都跟不上,只能制作flash了。这个由郑英杰跟他直接对接。他开了眼认真做笔记的小姑娘,点名道:“多多,脚本创意主要由你负责。” 许多吃了一惊,她她她对模联基本上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啊。 “别怕,到时候我们开小会再商量怎么来。你连电影剧本都能写,还怕一个脚本创意吗?” 许多腹诽,那个,那个不是导演冯峰也不靠谱嚒。她尽力写就成,纵使写出来的东西不咋样,她也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反正就照冯导那个天马行空的做派,再好的本子落在他手上也是扑街的命。 可是你这么认真这么努力地去做这件事,如果因为我的无能拖了你的后腿,我实在承受不起啊。 经历两世,她依然害怕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许多下意识地将没有握笔的左手缩到了桌子底下,想要用大拇指掐住自己的掌心,努力镇定下来。结果她的手没来得及握成拳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陈曦握住小女友的手,抚慰地用大拇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 许多的心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陈曦继续切入了下一个议题,联络社团指导老师的任务由他自己跟郑英杰跟进,许多负责记录。 许多赶紧记下自己的任务,将其他人的工作安排以及跟进时间也标明了。当个小秘书,这活儿她还能胜任。大家又各自提了自己对社团发展的预期以及关于模联活动的看法,集思广益,一条条主意抛出来,讨论过后成形。 社团筹备小组的第一次非正式集体会议历时两个小时,人人都吃饱喝足后,正式落下帷幕。 大家纷纷表示寒假里这样的碰头会可以多举行几次。比起待在家里被各路亲朋好友围观兼耳提面命,还是与小伙伴们一起愉快地玩耍更加有利于身心健康。 唯一的要求就是千万别定在上午。被子精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还是很能够腐蚀英雄骨的。 陈曦领着许多跟大家一起在甜品店门口分了手。他跟郑英杰约好,明天一起先商讨一下脚本创意。等他表哥回来,再去拜访。 郑英杰八卦精神发作,企图打听陈曦接下来的活动安排。这都四点多了,吃晚饭嫌早,出去逛又嫌晚的时候。 许多听他话里话外“哎呀,老大,这个点儿吃饭是不是太早了?”就想翻白眼。 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准备晚饭不需要时间嚒?从挑菜买菜到择菜淘米洗菜,切菜下锅炒,煮米饭;哪样不需要时间。以为人人都抄手等饭吃的闲人啊! ╭n╮(︶︿︶)╭n╮鄙视你! 陈曦还不了解他那点儿尿性,直接微笑着将他企图凑过来的脑袋攘远了,微笑:“我们自有安排。” 龚晓摇摇头,直接嫌弃地丢下郑英杰,跟裴爽逛精品店去了。 许多原本以为陈曦会带自己去超市,家里没菜了,得补充食材。不料陈曦带她去的是家居城。此时,宜家尚未在本市落户。陈曦带许多去的是本市目前最大的家居城。他想给女友换一下房间的布置。 许多目前住的房间原主人是上一任房主家的儿子。男生的房间,粗枝大叶的,空空荡荡跟个雪洞也差不到哪儿去。 陈曦从第一次见到就暗戳戳地想给她重新布置一下。小姑娘家,哪能住这样的屋子。以他的直男思维理解,必须得漂漂亮亮的,跟小公主一样啊。不过这事涉及女子闺房,太私密了,他一个普通同学的身份,根本没脸开这个口。 还是自己没意识,怎么能以为就好好当个同学,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也能周到地照顾到她。现在看看,怎么可能?他眼下能正大光明地给女友挑选床单被套。以前要是这么整,肯定会被当成流氓的。 许多看他兴致勃勃领着自己看家居的样子,感觉好羞耻。他年纪小没意识,可是许多是经历过多年被催婚的大龄单身汪啊。一男一女逛家居城,总让人忍不住代入,想到布置新房什么的。 她的脸在发烧,一直勒令自己:冷静冷静!不要胡思乱想!就是单纯地逛一逛嚒。 家居城分成了几大块,布置成不同的风格。陈曦一开始就直接拉着她往少女风的区域跑,这里基本集中了童话风、巴洛克风跟芭比风这几种主要风格。一水儿的粉粉润润。 许多看到这边顾客群基本上都是家长带着自家的小姑娘来挑选,顿时羞耻的不要不要的,赶紧收回了自己盯在一套粉红色四件套上的视线。 真好看,可惜旁边正在围观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姑娘。她杵在其中,活像误闯了小鸡群的火鸡。一群毛茸茸黄乎乎的小绒球里头多了只五大三粗傻不愣登的火鸡,怎么看怎么怪异。 许多觉得害臊,没勇气再看下去。她想还是去那边的巴洛克风看看吧,华丽一些,也显得成熟一点。 陈曦一直留心着她的神色,见她眼神瑟缩,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的样子,蓦地心疼起来。他的小姑娘,永远都会在心底努力说服自己,你喜欢的不适合你,所以你根本就不该喜欢。 只是,喜欢这种东西,哪里有应该不应该。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顺应自己的本心。 陈曦直接喊了店员,将那套四件套包了起来。 许多急了,这个买了给谁用啊。她家可没有十岁以下的小姑娘。 陈曦揽着她往收银台走,见左右都没有认识的人,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就是我的小姑娘,我的宝宝啊。” 可怜许多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番茄,而且还是熟的要炸裂的那种。她耳朵都哆嗦起来了,羞耻的简直没脸抬头。 什什什么嘛!姐比你大!姐才不是小姑娘,才不是宝宝呢。 她还在羞耻纠结的时候,陈曦已经付了帐。他又趁小女友魂游天外的时机,给她添置了其他家居。除了比较方便自己拎走的东西外,剩下的比较大件点儿的东西,他留了地址,让店方送货上门。 他现在开始明白风靡全球的芭比娃娃为什么是一整个系列,有城堡还有房间,所有生活所需要的元素全部一应俱全的原因了。 好好打扮自己心爱的人,帮她布置好温馨可爱的小窝,原来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 他家的多多,就应该舒舒服服住在温馨甜美的房间里。 许多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完成了纠结的反射活动时,两人已经拎着大包小包出家居城了。陈曦拦了出租车,先帮女友开车门,把人送上去。 许多还在发呆滞后期呢,出租车司机先招呼起了她:“哟,多多,出来买东西啊。” 许多浑身一哆嗦,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好巧不巧,上了表舅的车。 她虚虚地浮起一个讪讪的笑容:“是啊,舅舅,我房间的床单脏了。刚好跟同学约了在附近谈点儿事,看到这边有店在做活动,我就顺便买了。” 表舅点点头。他对陈曦还有点儿隐约的印象,因为这小伙子实在个子高,他见过个子这么高的连老外在内都没几个。加上多多说是她同学,他就一下子想起来这个热心的男孩子了。 当时自家外甥女儿才第一次跟他见面呢。这个小伙子就热心地毫不藏私地将自己的学习方法倾囊相授了。为了跟多多说清楚,人家连目的地都没到,中途便下车带着多多找能谈事的地儿去了。 小伙子人不错,表舅对他的印象很好。 表舅干出租车司机好几年了,最擅长跟客人闲聊。他再三感谢了陈曦对他家表外甥女儿的照顾,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路。 哪里还用的着许多报地址啊。表舅直接将人给拖回许家在工人小区的住处了。 许多还在纠结后面怎么办呢。 表舅收到一个电话,老主顾喊他赶紧过去。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她道歉:“多多啊,舅舅赶时间,不送你上楼了啊。哎哟,对了,小陈啊,你去哪里?” 陈曦连忙表示,他送许多上楼。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拎不动。加上他还有事跟许多商量,等商量完了,他自己回家去。也不远,近的很。 表舅赶时间,没多客气,直接掉头出小区走了。 许多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跟陈曦面面相觑,都是一身冷汗。这要是在此处被许妈撞破,肯定是血雨腥风啊。 陈曦见小女友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心疼的不行。他家的多多啊,被吓成了这么一颗小老鼠的胆子。陈曦轻轻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别怕啊,我们回家去。” 陈曦帮她把脑袋后面的帽子戴上,所有的东西都他自己拎着。两人跟防止被狗仔追拍的明星情侣一样,前后保持了大约10米远,亦步亦趋地往小区门口走。 冬天天黑的早,此时已是暮霭四起。小区是老式的,厂子停产后,小区路灯坏了,后勤也不管了。偌大的小区,就那么三两盏路灯哆哆嗦嗦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灯火照明范围有限,更加像是给人一点儿心理安慰。 陈曦一直留心着别碰上许妈。结果许妈没撞见,倒是跟出门买卤菜加餐的许爸不期而遇。 许爸见了拎着大包小包的陈曦就是一愣,这孩子怎么大晚上的跑这儿来了。 陈曦也是心中一抖,毛脚女婿在把老婆讨进门之前天然在老丈人面前矮半截子头。他努力镇定下来,冲许爸微笑,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许叔叔好。” 许爸也回报了个笑脸,招呼他:“陈曦啊,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吃完饭没有?没吃的话,跟叔叔上去随便吃点儿吧。” 陈曦不动声色,继续微笑:“过来看我小学时的一位老师。没想到老师有事出门去了,晚上赶不回来了。谢谢叔叔,我得先回去了。我爸妈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许爸也没强留。家里就炒了几个素菜,这唯一的荤腥还是自己刚斩的一小半咸水鸭。这种情况硬拉人家吃饭,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陈曦跟许爸道了别,往小区门口走。许爸上了自家所在的楼道。 直到许爸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陈曦赶紧折回头小声用法语喊女友。他怕许爸知道多多的英文名,听到了万一折回头。 许多颤颤巍巍地蹲在小区雪松的背后,被陈曦拉起来时,上下牙齿还在“咯咯”打颤。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 陈曦见路灯下,小女友面色青白一脸惶恐无措的模样,心都忍不住打哆嗦。他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撂下,只好鼓励女友:“多多,别怕,走,我带你回家。” 许多双腿发软,聚集起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起来。起身的一瞬间,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血液集中到了身体的下半部,一时间脑部血氧供应不足,她眼前一阵黑朦。 陈曦眼明手快,赶紧用胳膊揽了一下女友,避免了她踉跄跌倒。 不用摸她的手,他也知道她此时必定是浑身冰凉。陈曦现在无比后悔今天怎么就没开车出来呢。要是他开了车子代步,肯定就不用他家多多遭这么大的罪了。 好在一出小区,他们就顺利拦到了一辆出租车。这车蛮新的,车上暖气开的十足。许多一上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冷风中站久了,陡然遇到温暖就会这样。 许多觉得难堪,陈曦却一点儿也没嫌弃的意思。他现在满心的懊恼,自觉身为男友,他今天实在是太失职了。约会活动什么的,一概没有安排好,结果全是他家多多受委屈。 然后他的小女友还一点儿怪他的意思也没有,让他愈发愧疚。 陈曦帮她擦干净脸,小声用法语道歉。出租车司机听了挺好奇,想问这小伙子在说什么。再一看人家正哄小女朋友呢,他张开的嘴巴又立刻识相地合上了。 许多听他用法语说了一段情话,忍不住想笑。这是哪部法国电影上的台词吧,听了就觉得耳熟。难怪说法语是世界上最适合说情话的语言,因为一字一句听着都是那么的缠绵悱恻。 陈曦见她唇角微微往上翘,这才放心下来。唉,这个姑娘,真心是太好哄了。受了再大的委屈,自己哄上两句,她就又会雨过天晴了。 人家男的谈恋爱最怕女友作。可到了陈曦这儿,他生怕女友太懂事。因为她的懂事是习惯性地压抑自己内心真正的诉求。 没关系,慢慢来。陈曦在心中暗暗鼓励自己,等到她觉得在他面前完全安全了,她自然就敢真的发脾气了。 车子足足在路上开了四十分钟才到达许多房子的小区。这四十分钟充分拯救了浑身冰凉的许多,她总算不是手脚冰凉的下的车。 差点儿跟许爸撞上这件事,其实只困扰了许多车程的前十分钟。后面半个小时,她一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关于陈曦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她有点踟蹰,按照她的本心,她是想把钱还给陈曦的。这些东西买了她用,哪里有让对方掏钱的道理呢。对方经济状况比自己好,但这不是对方掏腰包的理由。 可是许多又担心自己直接说,陈曦会不快。有男生将为女友花钱视为自己所有权跟身份肯定的一种象征。她怕陈曦会多想,觉得她不让他出钱,还是跟他生分。 麻烦的是,许多之前也没跟陈曦谈过恋爱啊。她不知道他到底属于哪种风格。 一直到回了家里,陈曦已经在兴致勃勃地规划房间要怎么布置时,许多还是没拿定主意。 她这人有个习惯,一件事在做之前,她会反复犹豫挣扎。但一旦决定做了,她又会义无反顾地全身心付出。现在,她想好好谈恋爱,她把这当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人生规划去实行。 许多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知跟鲁莽,轻易伤害了这段才刚刚开始的恋情。 陈曦兴高采烈地说了半天。他想用这件事来转移小女友对于差点儿被她爸爸撞破恋情的恐慌。这招似乎非常有效,他家多多的眼睛已经离不开这些刚买回来的战利品了。 他就知道他家多多会喜欢。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嘴上说着“我不要”,眼睛也不敢看,心里头却是渴望着的。 没关系,她不敢说出口都没关系。他会察觉到她的心思,主动送到她面前。她偷偷上扬的唇角,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与鼓励。 陈曦心中乐淘淘的,规划好了女友闺房的布置。他准备等明天下午其他东西一并送到之后,再给他的多多好好拾掇起来。 陈曦停下来去厨房烧水喝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了女友的反常。在他规划的过程中,多多一言未发。 他一开始以为他家多多沉默是因为害羞。这个小姑娘一直试图装老成,生怕被人发现了她的少女心。 可他给电热水壶插上电源时,他蓦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多多这样子不像是害羞,更像是有心事。 他转身回了女友的房间,她果然正盯着那堆新买来的东西发呆,脸上的表情挣扎又纠结。 陈曦心中一片柔软。他家多多说相信他就是真的相信,能够在跟自己同处一处屋檐下的时候,如此不加掩饰地将心事摆在脸上,她已经竭尽所能将心房对自己全然打开。 他既怜惜又心疼,放低柔了声音问:“多多,怎么了?” 许多心理建设了半天。最后,咬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她打算好好跟人谈恋爱呢,朝夕相处,以后这种经济支出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谈钱伤感情,不谈钱更伤感情。 她支支吾吾,颠三倒四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末了强调了一句:“你别生气,我真没其他意思。” 陈曦看她惶恐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泛起了柔软的疼痛,这个小姑娘。他一把抱住小女友,轻轻地拍她的背:“多多不怕啊,以后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爱你,我舍不得生气的。傻姑娘,你不用这样小心。该小心翼翼的人是我,我的公主殿下。” 许多羞耻的要死,什么公主傻姑娘的。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台词。她心中窝窝的,又有点儿不确定,先开口的人先认输,可是她先开口告白的。 陈曦忍不住笑了,低头啄了下她的嘴唇。 “你都把我的台词抢走了,我还不得以后都听你的。” 他搂着小姑娘坐到沙发上,跟她商量:“以后这种事我听你的。但今天先算了,好吗?我比你大,总要送你点儿什么才对。” 陈曦从小到大的生活品质摆在那里,又怜爱小女友,怎么会买低档货。他当时给许多挑选的家居产品都是质量上乘的品牌,一套四件套能赶上一张新床的价钱。 这对他而言稀疏平常,但对多多来说,就不算一笔很小的开销了。他家多多有自己的骄傲跟坚持,他不愿意勉强她接受他的好意。 谈恋爱,陈曦也是新手。他在摸索着寻找跟女友相处的最佳方式。 许多暗自松了口气。 今天的四件套她的确没敢想再把钱给陈曦。他都掏了腰包了,把钱还他,似乎有点儿打脸的意思。只要以后他能尊重双方经济独立就行。 她有多大的能耐就过相应层次的生活。她愿做凌霄树而不是盘缠而上的菟丝花。 许婧今晚班上同学聚餐,不回来吃晚饭。 两人从家居城出来就是一路乌龙不断,根本没顾上顺路去超市买菜。许多在冰箱里头搜刮了一下,只找到了两个鸡蛋跟一玻璃瓶许婧腌制的咸菜。冰箱里还有半袋子没吃完的挂面。 许多炒了咸菜炒蛋,下了面条,直接加进去拌一拌端上桌,招呼正在帮她修理按键失灵的电视遥控器的陈曦吃饭。 陈曦洗了手,夸张地吸着鼻子上饭桌,经过许多时在她脸上啄了下,夸奖道:“真香!我家多多就是能干。” 许多不好意思地拿了筷子递给他,有点儿忐忑不安。她觉得太敷衍自己的小男友了。中午好歹炒饭里头还有虾仁,到了晚上干脆一碗咸菜面就打发人家了。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夏洛特烦恼》里头,马冬梅给夏洛做了番茄茴香打卤面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令许多心中隐隐不适,她有种惶恐的不安。 陈曦津津有味地吃着面条。他是真觉得好吃,他家多多做给他每一样东西都是这么的好吃。 许多看他一下子就干掉了一大碗面条,有点儿担忧:“吃饱了没有?要不我再下点儿。” 陈曦擦干净嘴巴,笑道:“饱了,吃的特别饱。你别急,慢慢吃,你不能跟男生比吃饭速度。” 许多羞赧地抿了下嘴唇,安安静静地捞面条吃。她心神恍惚的,好几次筷子没夹住面条也往嘴里送。 陈曦没打扰她。他知道小女友心事重重。可在她决定坦诚之前,他都不会逼迫她。这个姑娘的心已经封尘太久,倘若他过于急切,会让她吓得再也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 陈曦看着她,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目光能化为实质,可以被触碰被感知,让她清楚感受到他的关心与怜爱。 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只能一步一步,用陪伴去解开她心中的千千结,慢慢敞开心扉,接受他给予全部爱。 别逼她。他在心中小声告诫自己,能够努力挣扎到这一步,她已经耗费了太多心力与勇气。 吃完饭之后,两人又一起洗了碗筷。今天晚上气温太低,陈曦可不想把人领出去冻感冒了。之前他就担心女友今晚冻坏了。好在回来后她手上一直暖融融的,也没再打喷嚏。他这才放心下来。 他抱着许多闲聊了一会儿,提了些脚本创意的想法。两人絮絮叨叨的,一面聊天一面在纸上记下关键点。 陈曦时不时就低下头亲亲自己的小女友,心中甜蜜而温馨。他能够感觉到怀中小女友已经软和下来了。他的多多啊,敏感而胆怯,要耐心一点,温柔一点,慢慢带着她往前走。 两人一直聊到许婧回家,陈曦才开口告辞。他跟许多约好了,明天吃过早饭过来接她,两人一起去拜访郑英杰的表哥。 许婧心情有点儿复杂的目送陈曦离开。她虽然个性单纯,但好歹也是谈过恋爱的。妹妹这个同学,对她实在太上心了。怎么看怎么也不该是个普通同学而已。 许婧觉得有必要跟妹妹紧紧弦。她妹妹整天就想着学习啊,写稿子挣钱啊,脑子里头似乎少了根筋。 她得提醒多多,人家可能有其他意思。要是妹妹没有的话,那得早点儿说清楚,否则人情越欠越多,到时候两厢尴尬。 许多收拾好笔记本出来洗漱,发现她姐难得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伸手招呼自己过去。她有点儿惊讶,她姐这是碰上什么事了? 许婧踟蹰再三,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揣测。她吧,就是觉得陈曦待多多太好太周到了。 许多看她姐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纠结的模样,忍不住就想伸手揪一揪。她轻飘飘地丢下一磅重击炸弹:“噢,他昨天起多了层身份,变成我男朋友了。” 然后可坏可坏的许多将善良单纯可爱的姐姐丢在了客厅里,自己开开心心跑去卫生间洗漱了。等到她洗漱完毕回头,发现她姐还一脸震惊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许多难得良心占了上风,过去抱住她小小软软的姐姐,安慰道:“姐,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婧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妹妹:“多多,你非得这个时候谈恋爱吗?”就等两年,等到你上大学再谈不行吗? 许多认真地点头:“必须得这个时候谈。否则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谈恋爱。”年纪越大,想得越多,恋爱成本越高,越是不敢去爱。 许婧吓了一跳。她家多多怎么说话怪怪的啊。她连忙伸手拍了下妹妹:“别胡说八道,你才多大啊。说什么一辈子的。” 许多无声地苦笑起来。她上辈子活到三十岁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可预见的人生中,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爱情了。这辈子她一点儿也不想重蹈覆辙啊。 许婧愁眉苦脸地纠结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最后终于咬咬牙一跺脚:“行!但你得跟我保证不准有未成年前的性行为。” 许多差点儿没被她姐的生猛劲儿给吓得跌落沙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还是小姑娘呢! 许婧说完以后就后悔了,一看妹妹面红耳赤的模样,心中更是“咯噔”一声:完了,吓到妹妹了。 然后她就听妹妹结结巴巴地背诵医学书里头关于过早性生活的弊端。最崩溃的是,她不仅没有阻止,还在妹妹背的颠三倒四的时候加以补充跟纠正。 可怜的两姐妹就是在医学书复习中睡着的。 一早醒过来时,许多才哀嚎着揪自己的头发。她原本昨晚是计划跟美国哥哥迈克尔线上聊一聊模联的事情的。这下子,彻底歇菜了。 想想美国时间现在是礼拜五的傍晚,许多又试着上线。迈克尔头像是灰色的,并不在线,蜜雪儿倒是在。 许多跟蜜雪儿打了个招呼。对方很快回复了过来,问她最近忙什么。许多跟美国小姐姐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期末成绩,得到了对方各种赞美。两人聊了会儿蜜雪儿今天当义工时的见闻,又说到了各自最近的生活。 蜜雪儿非常好奇中国的新年习俗,许多跟她解释了一会儿。陈曦登门了。许多赶紧跟蜜雪儿解释,她得和陈曦一道儿出门去了。 蜜雪儿立刻兴奋起来,她一直好奇中国妹妹跟她同学的关系。她原本以为他们是情侣,结果吴说中国大陆的高中生是不谈恋爱的。宝贝儿也不承认陈是她的男友。 既然如此,蜜雪儿决定等到中国妹妹再过来交换时,她可以带她去参加派对嚒,认识新的男孩子啊。 蜜雪儿一直好奇地追问,结果被陈曦看到了。许多还没反应过来,陈曦就眼明手快地敲下一行字发送了过去。不用麻烦这位热心的美国姑娘了,他家多多已经是他家的人了。 许多一见他敲下的回复就想捂脸。微博时代要小心别让手机落到男友手上。现在是鼠标跟键盘都得保护好啊。 陈曦吻着她捂脸的手背,直到她觉得痒挪开手,他又亲上了她的脸。 许多左躲右藏,小小声警告:“我姐……” 话音被吞噬了。 陈曦原本准备今天正经一点,别老是急吼吼地把人给吓跑了。可见了他家的多多,他就忍不住。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想把她揣进贴胸口的口袋里,不时摸一摸亲一亲,随时随地都能跟她说话。 许多生怕被她姐发现端倪,连推开他都担心发出动静惊到了她姐,只好软软地被人亲了个彻底。 好在陈曦尚未彻底色令智昏,还记得今天有正事要办。亲了一会儿以后,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小女友,帮她全副武装好,领着人出门去了。 许多跟她姐打了声招呼,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许婧百感交集地目送着妹妹跟男友出门约会去了。虽然多多说是什么去拜访学长,准备筹备新社团。许婧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一针见血地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哦,找了个新花样约会去了。 许多不知道她姐的脑内小剧场,否则必须得晕。姐,她真的是去拜访学长了,而且她现在还特别紧张。 许多怕自己会因为无知而闹笑话。倘若以前,她还比较无所谓,陈曦懂得比她多的多,她从来不觉得在他面前暴露无知的一面有啥好丢人的。 但现在陈曦的身份转变了,是她的男朋友。她希望在男友面前展现自己最好最棒的模样,而不是一脸无知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想证明她配得上,配得上被这个男孩子爱。 许多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惶惑不安。陈曦觉察到她的紧张,他没往自己身上想,而是回忆起她第一次上外教课前手足无措的过往。他轻轻捏了捏女友的手,小声安慰道:“别紧张,多多,你比你想象中的厉害的多了。” 许多张皇地冲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头哀嚎:怎么会这样,明明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好一点儿。现在还没上战场呢,自己先方寸大乱了。 他们约在湖南路的一家咖啡馆碰头,这边距离郑英杰表哥的公寓比较近。原本表哥想喊他们直接上自己家去的,当听说同行的还有位小姑娘时,他立刻改变话锋,表示还是去咖啡馆见面吧。 许多当时听郑英杰说了就囧囧有神,怀疑表哥学长在他公寓里头养蟑螂了。 陈曦帮许多要了蜂蜜柠檬茶,笑着问她:“记不记得当时我点了什么?” 许多脱口而出:“红茶。” 陈曦握住许多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手背,诚心诚意道:“多多,你对我真好。”所有关于我的事情,你比我记得都清楚。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能解释当时是因为她身边很少有人喝红茶,她一下子就开始本能地分析他的体质了吗? 陈曦就这么盯着她笑。 许多被他看的面上发烧,连即将见到一位厉害学长的紧张都忘光了。她恨不得将头埋起来,小小声地抱怨:“不要看啦,好奇怪的。” 陈曦故意逗她,无论她将脸挪到什么方向,他都凑到她面前盯着不撒眼。 许多豁出去了,严肃警告道:“你再看我,我就在这里亲你!” 陈曦果然被吓到了,赶紧阻止她:“多多,不许乱来啊。你还小呢,万一碰上熟人,对你不好。” 许多得意洋洋地斜睨他,提出要求:“那你就别一直盯着我看。” 陈曦咬牙切齿,这个小坏蛋。自己惜护她,反倒成了她手上的把柄了。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第217章 陪在你身边(中) 许多得意洋洋地且活当下。她才不怕陈曦呢,她就是厚脸皮的知道,他舍不得把她怎么样。 现在自觉占了上风的许多开始怪阿姨心态发作,不怀好意地一直盯着陈曦的嘴唇看。她前面窘迫了,现在一定要报复回头。 陈曦还真有点儿紧张。他家的多多有时候小孩子脾气上来了,真心会不管不顾的。这个小东西,千万别这时候闹脾气啊。 他下意识地四下望了望,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僵。小坏蛋原先跟她是面对面坐着的,现在,她挪到了自己旁边坐下了。 陈曦低声警告:“多多,这在外面呢,要听话啊。” 许多故意眨巴眼睛,一脸无辜:“我很乖啊,哪里不听话了?” 陈曦气得恨不得现在就给她一顿好看,这个坏心眼的小东西。他暗自磨牙,伸手紧紧捏了下她不安分的小爪子握在掌心好好搓揉了一顿。 然后刚才还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流氓兔一下子就成了傻乎乎的大白兔,直接蔫吧了。 趁他松手喝茶的时候,大白兔赶紧溜回自己原先的位子上,隔着桌子虚张声势地瞪他。两只耳朵瑟瑟发抖。别以为藏在头发底下他就看不到,头发丝也在动呢。 陈曦老神在在地喝着茶,不时看她一眼。小姑娘直接赌气看窗外,不理睬他了。 陈曦心情好的无以复加。这样的多多才像个真正的小姑娘,他就希望他的小姑娘快快乐乐的,不要有那么多烦恼。 他整理了一下待会儿的谈话思路,跟许多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两人这才算是和解了,许多也肯跟他讲话了。 陈曦的心情有点儿微妙。他看得出来,小女朋友正在努力学习如何谈恋爱。他得鼓励她。 郑英杰原本应该比他表哥先到,三个人一起商量下工作安排的。结果快到十点钟,他才跟他表哥前后脚进了店。 他一见陈曦就心虚地低下头,干笑着表示家里已经被一群小祖宗占领了。他这是斗智斗勇,经过艰苦卓绝地奋斗才成功逃出生天。 郑英杰的表哥名叫明海,比许多他们大九届,读完硕士在华尔街工作了一年半,而后被挖到了香港一家投行。 许多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想笑,她倒不是想起明家三兄弟什么的,而是因为明海,小和尚明海啊。她最爱的汪曾祺先生小说《受戒》里的主角。 大概是她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掩饰好,被目光锐利的大学长一眼就发现了端倪。他完全无所谓:“笑吧,也只有你们这些高中女生会想到了。等毕业以后谁还记得的啊。” 正直地说,明海学长非常帅,他的轮廓有点儿像美剧《越狱》的男主角米勒。身材非常好,是那种运动员式的体型,目测身高应该一米八往上,比郑英杰还高一些。 大概是许多盯着他的时间长了点儿,陈曦轻轻咳嗽了一声,让许多把餐单递给两位客人。不用猜也知道,这二位这个点儿连早饭还没吃呢。 许多收回视线,将餐单递给明海学长。她还是有点儿想笑。《受戒》里的小和尚明海可是因为颜值高差点儿当上未来方丈。不过被小英子喊了声“你要不要我给你当媳妇”,他就放弃了方丈的未来。 陈曦见她只是闷着乐,倒没有继续盯着明海看,便没作声。几人简单寒暄过后,明海跟郑英杰要的早点也上桌了。大家没有在吃东西时继续说话,而是各自埋头认真开吃。 许多早饭吃的挺饱的,这时候并不觉得饿,她只慢慢喝着蜂蜜柠檬水。陈曦也喝茶,不时用小叉子叉点儿水果沙拉送到许多嘴里。 许多心想小男生就是一会儿一个主意,明明之前他还很怕被人发现他跟自己关系亲密的。╭(╯^╰)╮投喂算怎么回事啊! 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投喂过的许多,囧囧有神地一口接着一口吃草莓跟猕猴桃。真好,沙拉酱是用酸奶代替的,口感更对她的味蕾。 许多就这么被一口口地喂下了小半盘子水果沙拉。 明海学长终于干完了他那份早餐,呈现出满血复活的状态。他接过陈曦递过去的计划,从头到尾迅速地扫了一遍,然后问了陈曦几个问题。 许多惊讶地发现名校高材生果然不同凡响。这位大学长不过是一页页翻了过去,连最微不足道的细节处都注意到了。 她认认真真开始记录双方的谈话,三人就社团成立的框架,前期准备工作以及活动真正开始后的流程控制都聊了个遍。许多一面记录一面吸收,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等到他们聊完了,许多也大概对模联活动有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初步概念。她开始隐隐兴奋起来,有种大学时排练话剧的诡异代入感。大学时她可是自编自导自演过好几部话剧。所谓模拟,不就是演习嚒。 陈曦看她记录完毕并没有一脸茫然,而是眼睛亮晶晶的,心中的一块巨石就放下了。他可以带着许多前行,但前提是她真的愿意。倘若许多对此实际上毫无兴趣的话,他也不会勉强自己的小女朋友。 每个人的人生只属于自己。纵使他爱她,他也无法代替她去生活。 聊完差不多要到中午了。许多本以为他们刚吃完早点,一时半会儿饿不了。结果郑英杰直接表示,哎呀,动脑子好消耗能量啊。我们还是一起去吃自助餐吧。 许多还想着怎样在琳琅美食前保持住青春少女的尊严呢,陈曦直接笑着谢绝了郑英杰的好意。他们已经很饱了,正好出去逛逛。 陈曦还不是简单地说说而已,他真带着许多出去逛街了。 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曾经走过的地方,他曾经品尝过的美食,他都想带他去领略。 今年冬天在过年前似乎一下子都暖和了起来。每天跟着陈曦在外头乐颠颠的跑来跑去,许多觉得开心极了。他总能教会她许多知识,却不给她任何压力。 许多从来没有这么轻松惬意的感觉。 身边有一个人始终陪伴着你,他会时刻注意到你。很多时候,甚至不用你开口提。他就把你想要的东西捧到了你的面前。 许多幸福到有种诚惶诚恐的茫然,害怕彩云易散琉璃易碎。太美好的人和事都让她有种未知的恐惧。 可是真的很美好很开心呢。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亦不会因此脏了手。许多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且活当下,享受每一分的快乐时光就好。 快过年了,陈曦整天在外头东奔西窜的,他爹妈不可能没感觉。 刚好有天晚上,陈曦的老妈在做瑜伽时,手机响了。她忙着接电话,结果扭到了。 陈母眼泪汪汪地喊儿子帮忙,她扭到了腰,自己都动不了了。 陈曦帮忙将他可怜的母亲扶到床上躺下,立时打电话问许多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陈母那是什么耳朵啊,电光火石间就看到了粉红色的泡泡萦绕了儿子全身。不对劲,绝对有问题。家里又不是没有医生朋友,为什么要咨询一个小姑娘。 结果陈曦脱口而出:“多多可厉害了。我现在身体不舒服时都不用上医院的。她直接就能找出病因,想办法给我解决了。” 吃过晚饭,夫妻俩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又跑回房间煲电话了。 陈母捅捅丈夫:“哎,你说咱儿子不是谈恋爱了吧。这一天天抱着电话不放手的。以前可没发现他跟谁关系好到这份上了。” 陈父正在翻看这届的全会报告,闻言没抬眼睛,应道:“你管他呢。开过年就十九岁的大小伙子,谈个恋爱正常的很。” 陈母翻白眼:“我又没说儿子不能谈恋爱。就是今年暑假我跟他谈,我还建议他在高中谈一次恋爱来着。儿子不是说他吧打算在高中找嚒。” 这怎么一打眼的工夫,儿子就抱着电话机不放手了。对了,多多是谁啊? 陈父觉得自己要不解答完妻子的疑问,她肯定不放自己继续看报告了。他无奈地合上手里的文件,问妻子:“儿子上次找龚教授请他帮忙面试一个学生的事情,你还记得不?” 陈母点点头。这事儿她有印象。儿子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那时候却突然在家里抱怨了几句诸如“那些人可真够不要脸的,这么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之类的话。 作为母亲,当时她就关注了。后来知道那姑娘进了外校读书,她还挺乐呵地想,哟,儿子这是开窍了。整天自己一个人闷着哪里是个事儿。 谈恋爱吧!干嘛不能谈恋爱。她跟陈父就是外校高中同学,这么多年,沟通无障碍,挺好的。 据说外校的毕业生有句关于择偶观的名言:我对我未来伴侣的要求是:一二三四五六七……最后一条,如果对方是外校毕业的,前面的都可以忽略。 因为外校教学模式的特殊性,不少外校毕业生在进入大学后会觉得自己跟大学同学玩不到一块去。思维模式相差甚远,完全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所以外校毕业生有属于自己的特殊小圈子。 陈母也想找个外校毕业的儿媳妇,省的儿子后面跟人家姑娘相处起来觉得沟通不能。她当时知道儿子帮着一个小姑娘争取到了外校的面试机会,心里头就乐呵啊。哎哟,这回肯定得谈恋爱了吧。 结果儿子当时特正经地跟她说,他纯粹是欣赏积极向上的人,对人家姑娘没想法。高中阶段,他不考虑个人感情问题。 啧啧啧,牛皮吹破天了吧。 陈父没好气地白了妻子一眼:“这一开始没看上,处着处着处出感情来了不也很正常。小姑娘啊我见过,挺秀气挺懂事的。个子高,皮肤白,符合你的审美观。” 陈母立刻澄清:“我可没给儿子女朋友设过门槛。他自个儿喜欢就行。” 陈父翻开文件夹继续看,心里头哂笑,得了吧!老夫老妻的,谁不了解谁啊。 他老婆就是看中基因,什么家世之类的她不在乎,他家又不缺这个钱。她看中的是人聪不聪明,个子高不高,长得好不好。要是性格好容易相处,那就没啥好挑的了。 陈父漫不经心地嘱咐了一句:“你别盯着儿子问个没完啊。孩子们都还小,未来路都长。不管将来怎样,先让他们自己解决。” 陈母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哎,多多将来是不是打算出国啊。咱儿子可是一直计划着。要不是怕缺课太多影响申请,咱儿子早该上大学了。” 陈父再度放下文件夹,想了想:“应该是有这个计划吧。上次去美国游学,她也去了。哎,咱儿子眼光不错,小姑娘挺厉害的。游学费用都是自己的稿费出。是个有计划有主见的小姑娘。” 陈母点点头:“这就好。两人目标一样才能劲儿往一处使,不然将来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时差距离什么的,早晚得有矛盾。” 陈父要崩溃了,哭笑不得道:“老婆,咱儿子这才刚谈恋爱。你能不能不要一下子想那么远。” 陈母瞪了丈夫一眼:“这谈上了当然就得正正经经地谈,方方面面自然要想清楚。” 陈父自觉男子汉大丈夫,跟老婆争这个不值当,重新埋头回文件。真是的,他说想回书房看文件。老婆非得拉着他一起看电视,美名其曰,夫妻就应该经常待在一起维持感情。 陈母看了几眼《天下粮仓》,又忍不住戳丈夫,露出小女孩想跟人分享秘密一样的贼笑:“哎,老陈,我跟你说啊。我以前还以为咱儿子会跟卢家的那个文婷谈呢。儿子腿伤那三年,文婷没少往咱家跑。文婷去耶鲁以后,我老觉着儿子看上去挺失落的。那时候他说高中不谈,我还以为他憋着劲儿,将来去找文婷那姑娘呢。” 陈父彻底没脾气了。这当妈的,他拍拍妻子的肩膀,压低声音正色道:“这事儿你可别在儿子跟前提。小心你儿子跟你翻脸。” 陈母做了个往嘴上贴封条的手势,又“嘿嘿”的笑起来。陈父忍不住摸了摸妻子的脑袋:“儿子都快一米九的大小伙子了。怎么你这个妈妈还跟没长大一样。” 陈母横了一眼丈夫,双手抱胸,继续优哉游哉地看电视。 陈父倒是想起一件事,问妻子:“对了,他们那个美国高校考察团弄得怎么样了。” 陈母吃着松子,想了下,回答道:“应该差不多了。龚雪说春节后就出发。这趟定期先是两个月,把top10的学校都摸摸底。她准备采访里头的中国留学生,自费出本书,好给外校的家长作参考。免得孩子上错了学校,对情况估计不足,以后痛苦。” 陈父点点头:“嗯,那你有空的时候跟进着点儿。咱俩不比她,能东奔西跑的。这顺手的资源,不能浪费了。也好拿来给儿子参考参考。” 身处房间的陈曦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父母谈话的中心。他正抱着电话机跟许多打电话呢。明明一整个白天都待在一起,可此刻他依然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跟对方说。 许多都佩服陈曦了。真没看出来,她以前还觉得陈曦挺高冷的。就是那种表面上文质彬彬非常礼貌,但骨子里会不时流露出疏离感的高冷。 现在才发现,那都是假象,这人吧,实际上是话唠,唠唠叨叨的,无非是饭要好好吃,觉要好好睡;不许熬夜赶稿子,不许熬夜看书。 呵呵,幸亏没有摄像头,否则他肯定要求二十四小时都开着视频。 距离产生美,知道不知道!少年,我们要保持神秘感。 可是自己的嘴巴为什么会咧的这么大,明明对方都看不见,还是会忍不住微笑啊。 许多倒在床上,在柔软的被褥中打滚。啊啊啊!好羞耻!老房子着火,地动山摇啊! 她爬起身,上网搜索,如何谈恋爱。想了想,又改变了搜索关键词:如何当好女朋友。 没经验怎么办,学习啊!知识爆炸的时代,我们要勇于挑战自我,努力学习有用的新知识。 直到腊月二十九,许家三姐弟才返回港镇。许多发现,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许宁已经成熟了不少。其实不仅许宁,就是许婧跟自己较以前,也有了长进。 很多事,只有面对了经历了,才逼得我们不得不学会成长。 许妈最近心情不错。她因为有三位成绩好的儿女,尤其就她家的背景,小儿子小女儿能拿到省竞赛一等奖,凭借自己的实力被外校特招走;她的育儿经该有多厉害啊。 许妈乐翻天了。这一个个都是捧着金饭碗的大人物啊,居然全绕着她转。就连办公室主任都拿着个笔记本,一字一句记下她的养孩子心得。 这些人如此,许多一点儿也不奇怪。 当年她高一下学期,sars爆发,班上有个同学虽然是普通感冒也被强制要求回去隔离观察两个礼拜。 她同学的母亲,县政府的一位副局长,愣是请假两个礼拜,带着录音笔过来替女儿听课做笔记。一下课就盯着成绩好的学生打探学习经验。 王泽那么好的脾气,都被这位家长问的头大如斗。一下课,人就往男厕所躲。 开家长会的时候,哪个成绩好的同学父母身边不是围了一圈取经的父母。 那时候许爸去学校接许宁下晚自习(许宁后来转学的初中要求晚自习下课学生必须有家长接),每次都有好些学生家长过来请教他的教育方法。 许妈心里头暗哂这些人大惊小怪,养孩子哪儿跟什么似的。她就这么养着,三个孩子还不是个顶个的好! 现在许妈可自豪了。她被同事们恭维的,自觉有这么三个孩子,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同样的,三个孩子都好,肯定是她的那个什么基因好! 同样的,就是吴芳基因差,所以媛媛跟强强……唉,真是可惜了! 将来给许宁挑儿媳妇,她可得一定睁大眼睛。 电脑上的教授说的对!作为女人,就应该关心丈夫跟孩子,以他们为中心。她现在孩子争气,将来孩子成才了,肯定都谁都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咱中国的女人,就应该讲究三从四德。 三个孩子都快被许妈的神逻辑整疯了。这哪门子的国学教授,肯定是从历史垃圾堆里头扒拉出来的吧。 许多安慰姐姐跟弟弟,反正估计以后也不会多清醒,心偏在自家人身上总比贴娘家强。 许妈自觉进城以后果然天好地好,月亮都比在乡下大。看,她开拓了眼界,学的都是国学淑女的套路。网上的教授讲得对,作为母亲,她得好好学习,才能更好地教育子女。 许家姐弟听了他们母亲的宏伟目标都是笑而不语。呵呵,你高兴就好,你别再整出事情来就行。 许妈现在自觉找到了人生的真谛。不仅思想与精神上有了寄托。在工作上,她也发掘出了自身巨大的价值。除了卖蔬菜外,她还腌制了各种咸菜泡菜卖给单位职工。 家就在农贸批发市场边上,那么多白菜叶子扔了,许妈都替卖菜的心疼。但平常她早出晚归的,没时间去菜场收菜叶子啊。 许宁就给她妈出了个主意,以每蛇皮口袋五块钱的价钱跟批发白菜的摊主说好,让对方帮忙拾掇好菜叶子。 一蛇皮口袋白菜叶子能泡差不多十坛子透明玻璃酒坛子的泡菜。许妈以一坛子十块钱销售,供不应求。现在知名度打开了,还有其他单位的人托他们单位职工过来买。 除此以外,许妈会泡白萝卜,会腌雪里蕻,就连萝卜缨子她都比别人弄得好吃。这也是妥妥的手艺啊! 找到了人生价值的许妈,干劲十足。 许多暗自松了口气。别的不说,许妈有意识要多挣钱,起码每个礼拜一趟一百块钱的咨询费她知道要自己挣钱出了。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转机,不管最后能进展到哪一步,只要比以前好,就是进步。 许家人大力夸奖了许妈,都夸她能干厉害。许妈高兴的不得了,自觉终于扬眉吐气了。 但是许婧姐妹俩对于父母提出的搬回家住依旧笑而不语。好在无论许爸还是许妈,对此都不是非常执着。许妈到现在还是有些怵二女儿的。 她原本没这个意识,还是办公室主任听她说了之后惊呼道:“乖乖,你家的老二就是个天才啊!小李啊,你可得重视起来。这姑娘,以后肯定是会有大出息的。” 许妈一听连办公室主任都这么说了,她自己再心里头一琢磨,登时有点儿心虚。乖乖,她家老二的确不是个普通孩子。 第218章 陪在你身边(下) 许妈依然不喜欢这个老二,因为她给自己带来了一种不舒服的压迫感。但她现在不敢再对老二指手画脚了,她混沌的直觉告诉她,老二已经惹不得了。 母亲不爱自己,但是怕自己。许多对此非常满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有就没有吧。人类的情感来源又不是只有母爱这一条。 陈曦从许多坐上回乡的公交车起就开始不停地给她发短信,打电话的话,他怕他家多多会在父母面前难做。一般父母都会反对孩子高中谈恋爱的。他们外校比较与众不同而已。 也是因为这个,他还不好开车送许多回去。想到她大过年的还要挤公交车,陈曦就觉得心疼。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希望他(她)拥有的都是最好的,舍不得他(她)受半点儿委屈。 许多看着他的短信发笑。哪里会有这么娇气,现在起码有公交车直接到县城的公交总站,再从总站转一趟车就能直接到港镇了。 不过等到许家人大包小包的坐车抵达公交总站时,三姐弟都有点儿崩溃。 那么一条长龙排着的,都是等发往终点站港镇的那班公交车。 三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腹诽:折腾!非得回乡过年干嘛。又不是在城里没有家。这么折腾自己,唉,看着挤成金枪鱼罐头的车厢头皮就发麻。 许多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意义上挤过公交车了。之前上学坐公交车,即使没位子也没有人贴人。 现在看着这场景,三姐弟都望而却步。不少人手上还拎着活鸡活鸭活鱼,想想与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共处一车厢的场景,呵呵,三姐弟也是醉了。 许妈也皱起了眉头。果然乡下不能跟城里比,又脏又乱。是的,这一个多月的工作生涯已经成功树立起许妈作为城里人的自豪感。县城嚒,就是个乡下地方。 许多不打算再纠正她妈的错误观念。反正也纠正不了。上海人根深蒂固地看所有地方都是乡下,伟大的首都在他们眼中也是北京那乡下地方。谁纠正的了。 今天下午,许爸他们单位要办联欢会,还有抽奖活动,一等奖是台全自动洗衣机。不到场的人没有抽奖资格。妻子跟孩子都让他别错失了。这种事情可不好说,万一中大奖呢。 所以是许妈先带着三个孩子回港镇。 后来连着开走了三辆车,许妈看这样下去不行啊,咬咬牙,招呼三个孩子挤上去了。 临上车前,她又一个个叮嘱孩子们,看好了自己的手机跟钱包,别被人摸走了。快过年了,丢了钱财,不吉利。 许宁无奈跟姐姐吐槽,难道不是什么时候丢了钱都不吉利嚒。被许婧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再多嘴惹事,你自个儿一个人应对老妈去。 车子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途中不时有人拦车想上,被车上的人吼着:“不要停!挤不下了。” 许多重生前没多久才拿到的驾照,突然间冒出一个问题,公交车查不查超载?她只听说过拒载被投诉,没听说过超载被处罚的啊! 她抱着栏杆,给陈曦发短信问。陈曦回复说他也不知道,刚好前面有交警叔叔执勤,他给她去问问。 许妈看老二这个时候还不忘抓着手机玩,本能地想皱眉。然后她想起办公室主任说的,你家二女儿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招惹这个老二了。否则万一她大过年的再起什么幺蛾子,这年还过不过啊。 许妈自觉身为母亲,她实在是富有包容心。 许多没等一会儿,陈曦就回了短信给她:按照国家法律规定,任何营运机动车辆都是不可以超载的,公交车也不例外。不过因为我国特殊国情,公交车又是特殊性质,所以事实上超载是不管的。 许多调侃:哟,交警叔叔知识储备量很足啊。 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陈曦唇角含笑,一字一句按下:除了交警叔叔外,其他知识储备量也很足。 陈母正在将年货分类,刚想喊儿子帮忙拎东西。一抬头看到他黏糊糊的笑容,忍不住摇头:啧啧,当初信誓旦旦绝不在高中谈恋爱的呢?信你才有鬼。 许多在公交车上忍不住唇角上扬,一字一句回复:噢,是嘛?o( ̄ヘ ̄o#)。 陈曦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见了短信又笑:没关系,以后日子长着呢,你总会慢慢知道。 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除了许多下车时还容光焕发以外,其他人都觉得这车真不是人能坐的。 许家一个多月没住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被褥都抱出去晒。不趁着腊月二十九这最后一天赶紧晒好了,明天烟花爆竹一起,想都别想。直接落上去烧了,那可真是红红火火过大年了。 许妈迅速给三个孩子都分派好活计。腊月二十九才开始准备过年事宜,真心是晚了。家里的卫生还没搞,十样菜还没炒,过年的大菜也还没有烧好。 她真觉得这三个孩子不懂事,尤其是两个女儿。早早就放了假,为什么不能提前回来,起码先把家里卫生搞好。非得跟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才动一下,硬要等到她放假才肯回家。 许妈想起心理学博士告诫的话,不要对孩子发脾气。她忍了又忍,非常自豪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果然跟博士说的一样,变强了。她竟然忍住了! 家里卫生交给三个孩子去打扫,许妈的战场是厨房。 年菜是一位家庭主妇一年到头来最重要的一次成果展示。每逢春节,年菜的准备都是烟熏火燎的战斗。 好在许妈今天发了不少年货。 她在的单位,过年时正式职工都是一人十个十样。什么十斤羊排,十斤牛肉,十斤基围虾,十斤肉丸……加上单位菜地供应的蔬菜,过年期间无论自家吃还是办酒席招待客人,都绰绰有余。 年货都得开着车子去拖运,还得分几趟,否则职工根本拿不回家。 许多知道时有种心口滴血的感觉,膝盖上中了无数箭。为啥差距会这么大,等到她当公务员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妈是单位外聘工,按道理说没有这些福利。但办公室主任看重她(的儿女),愿意结这个善缘,报名单时跟大领导提了句,刚好大领导又挺喜欢许妈做的泡菜。于是后勤在给职工发放物资时,悄悄地划了一份给这个种菜的小李。 许妈为此可得意了。举目四看,谁能有她这份能耐啊。她现在可有归属感跟荣誉感了。 许家人都挺乐呵的。挺好的啊,就是许爸被妻子说了几句诸如“瞧瞧你们单位发的这叫什么”都无所谓。不管谁发的,拎进了许家门,就是他们自己的。 许家三姐弟套上初中时的校服,真心大,穿着棉衣套上去居然还一点儿没有拉不上拉链。许婧负责扫地抹灰,许宁负责拎水拖地,许多则是拿鸡毛掸子绑在长竹竿上掸尘。 没办法,现在她是他们家个子最高的那个。 许多看着头上顶着尖尖的纸帽子挡灰的许宁,感慨地想,小朋友啊,你啥时候长个子呢?姐还想当一回娇滴滴的小姑娘啊。这种重体力劳动难道不应该是男孩子上嚒。 先把家里草草打扫了第一遍,然后重点处理各处细节。许多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的时候,有人敲了他们家院子门。 陆秋欢快地在门口喊:“多多姐姐,多多姐姐,你是不是回家了。” 许多下意识地抬眼看弟弟。感觉好伤害她可怜的弟弟啊,人家小姑娘上门,找的不是他,反而是她。 (⊙o⊙)…难道自己这些年来这么男友力max嚒。呵呵,总有一种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可以收后宫的感觉。 许婧过去开的门,见到陆秋就是笑:“陆秋,你过来找我们家宁宁玩啊。” 陆秋特别爽快地问好,直接补刀:“婧婧姐,我是来找多多姐的。” 许多真想摸一摸他弟弟无辜而脆弱的膝盖。她招呼陆秋先到房间里坐下,喊许宁拿了准备过年时待客用的零食过来给她吃。 陆秋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特别开心地冲着许宁喊:“许宁,许宁,我喜欢吃西瓜子。” 许宁回头冷淡地怼了她一眼:“没有。” 陆秋露出失望的神色,声音小了一点儿:“那葵瓜子我也爱吃。” “也没有!” 许婧都不忍直视了,直接捧着零食盒子放到陆秋面前:“秋秋,别理他。宁宁逗你玩儿呢。你爱吃什么自己挑啊。” 陆秋瑟缩了一下身子,小小声地跟许多抱怨:“他生气呢。之前说让我考到班上前二十名,结果我考了二十一名。他就不肯理我了。” 许多心道,哎哟,还有这一茬啊!看不出来啊,许宁同学居然是养成模式。咳咳,泥垢了!这才初中生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不知道?! 许多只好打哈哈:“那你要更努力一点,下次加油,争取考到前二十名。” 陆秋愁眉苦脸:“下次就不是前二十名了。下次得是前十五名。” 许多:(n_n)当姐啥都没说。 许宁还在生气,直接跑上楼打扫卫生去了,压根不理人。 许婧跟许多都觉得弟弟没礼貌了,陆秋却为他讲好话:“不怪他的。他应该生气的。他那么辛苦抄了那么多门功课的笔记给我。我们老师都说笔记好,重点突出详尽。结果我却不争气,脑子怎么都不开窍。” 许多想起了学校义卖节的时候,许宁买了郑英杰初中时代的全部笔记。她原本以为是他买了自己用的,没想到还有这用途。不对!笔记还在卫校附近的家里。那就是许宁又抄了一份给陆秋。 ╮(╯▽╰)╭作为一个姐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们自己愉快地玩耍吧,姐不干涉不参与。 许婧给陆秋出主意,许宁喜欢吃瓜子仁儿,但不爱嗑瓜子。因为他小时候看过村上有个没事就爱嗑瓜子的女人,大门牙嗑出了一道凹陷,觉得特别可怕。 然后许多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陆秋一个个的剥瓜子仁儿。 没救了!要是陈曦敢让她做这事儿,她分分钟翻脸的节奏。 那必须得是陈曦剥好了给她吃啊!她没指甲嘛,不好剥。 陆秋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剥了一小碗南瓜子仁儿跟一小碗葵瓜子仁儿。 许多都佩服了。姑娘,你还真是有韧性!在下深感佩服! 陆秋开开心心地一手端一只碗,跑上楼找许宁去了。后来就没下楼来。 许多:o__o“…好吧,不管方法如何,你要施加的人吃这套就行。 许多将堂屋的掸尘做完了,然后简单弄了几个重点房间。等到许宁带着陆秋下楼时,她还听到许宁正教育人家小姑娘:“你看看你,说过多少次,做卷子要审题,审题都不清楚,你还怎么做。” 陆秋被说的不住点头,连连称是,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许多不忍直视,跑去另一个房间跟她姐一起抹灰了。 中饭跟晚饭都是简单解决就好。厨房里现在烟熏火燎,光闻着味儿就觉得饱了。许妈管这叫年饱。今年许家没有磨豆腐炸豆腐果子,这些都要上街买。 结果邻居王婶过来串门时听说了,立刻喊许婧别动:“买什么买啊。我家炸了一堆呢。老王这家伙豆子泡多了。我让他拿出来一部分,他背着我偷偷地全磨豆腐了。” 许妈一听,笑逐颜开:“那我们家就偏了你的了。刚好,我这边肉圆子做多了。你拿点儿回去。这三个小的嘴巴叼,不爱吃猪肉。” 王婶拿了一大海碗的豆腐果子过来,装了一半肉圆子就说够了够了。 “我们家就我们两个老的在,能吃多少。让我们家孙子,尝尝她许家奶奶的手艺就好。” 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王婶笑她:“怎么样,还是城里头好吧。出去见识见识,怎么着也比一辈子窝在乡下强。” 许妈现在特别自豪,跟王婶详细讲述了自己的工作,成功地获得了王婶的赞美。 三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非常识相地自己找事情做了。 许爸直到晚上七点多,才赶着县城开往港镇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家里。他没抽到大奖,只抽到了二等奖,一个电烤锅。 许妈有点儿失望。许家三姐弟却兴奋了。太好了,这下子他们在家就能吃烧烤了。 刚好晚饭吃得少,他们迫不及待地把烤锅拿出来擦洗干净。许爸乐呵呵地按照孩子们的要求给他们片冻得硬邦邦的牛肉,原本孩子们不太喜欢吃的五花肉也切了一盘子,加上洗干净的土豆片什么的。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起了烧烤。 许妈说要去厨房接着准备明天的年夜饭,也被丈夫喊住了。 “不差这一会儿。你坐下来吃!吃完我帮你一起烧菜。” 许妈有点儿被丈夫震慑到了的感觉。 许爸轻声劝妻子:“你也不想想,你多久没跟三个孩子一起坐下来吃饭了。孩子搭了梯子,你得学会接。” 许妈本能地想要反驳,但一想到自己的国学淑女课说的,要尊重信服自己的丈夫。她咬咬牙,忍了。 三姐弟在许妈坐下来的一瞬间,都有些不自在。还是许多先笑着给许妈挟了块五花肉:“妈,你尝尝这个,沾点儿酱,很好吃。” 许妈讪讪地笑了下,挟起那筷子五花肉放到嘴里咀嚼,连连夸奖:“果然好吃。” 许多能够感觉到原本绷得紧紧的许宁的肩膀明显地松弛了下来。她微微勾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曦的短信:“在干什么?我吃完了晚饭,正在想你。” 许多笑了笑,回复道:“正跟我父母还有姐姐、弟弟一起吃烤肉。” 陈曦赶紧回复:“那你慢慢吃,等回房间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许妈下意识地想问到底是谁,怎么她手机总是响个没完没了。许妈原本就对三个孩子一人给自己买了个手机的事情颇有微词。这才多大的年纪,急着要手机干嘛。 只是一来买手机的钱没让他们大人掏。二来许宁说了,班上同学都有,没有的话联系不方便。她这才默认了三个孩子都拥有自己手机的事实。 许爸看妻子的表情,偷偷在桌子下踢了她一下,暗示她别多嘴。家里气氛能够和缓下来不容易。 最近领导找他谈过话,暗示了上面有意思想提拔他当销售部门的负责人。 这个节骨眼儿上,后院失火可是大忌。 上一任负责人,就是跟老婆闹离婚闹得不可开交。他去外地谈合同,拍板签约的时候,他老婆直接冲进人家的会议室,把他的脸挠成了花猫。后果可想而知,一个大单子就这么飞了。 关键他们厂还是国有企业,讲究政治影响。 闹成这样,负责人回来后就被领导找去谈话,然后就从炙手可热的销售部门负责人被调去了工会发光发热。领导的说法是,既然工作太忙不利于家庭关系,那么调岗嘛。 领导给许爸这个机会,一半以上的原因是许爸的战友是集团二把手,而且两人关系相当不错。每次二把手过来视察工作,只要许爸在单位,必然饭桌上点名要许爸作陪。 另一方面则是许爸人缘好,基本上所有跟他打交道的人都觉得这人诚恳好相处。就是性子面了点也不是大问题。负责人还要配助手,大合同最终也还是领导自己拍板。 许爸不打算在家里透露这件事。 一则事情刚有点儿意思,后面不晓得会怎么样。就他老婆这个嘴上不把门的,还是免了吧。二则就算他当上了负责人也不敢让老婆知道。不然她肯定癫狂起来,搞不清楚几斤几两重。又要跟老二说的那样,广泛布施了。 闷声发大财,实在懒得节外生枝。 许多回房间后,下意识地打开了小广播。这间房,她已经离开足足一个学期。最深刻的记忆居然还是举手贴墙站,听英文小说。 那个英文台今天居然还没休息,放的是经典的《傲慢与偏见》。 许多听着广播里传出小说的朗读声。贝内特先生年轻时因为轻率娶了妻子,即使后来发现妻子根本无法沟通,也只好选择无视和忍耐。 她听了一会儿,想起来要跟陈曦打电话。 陈曦接了电话高兴的很,他妈喊他陪自己看电视,他爸今晚有应酬。整个看电视的过程中,他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一眼,生怕自己错过了来电。 最后陈母完全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这个儿子赶回了房间。太闹心了,陪老妈看会儿电视都不能安安心心的。果然儿子都是替人家养的。 陈父回家后听到老婆的抱怨,忍不住笑:“那都是必然的。孩子长大了势必要离开家庭,组建自己的家庭。再说了,是我们陪他一辈子,还是他妻子陪他一辈子啊。都正常,正常。你不也拐走了我妈的儿子嚒。” 陈母瞪眼:“明明是你拐走了我爸妈的女儿。” 陈父立刻投降:“对对对,是我拐走了你当压寨夫人的。” 山大王跟压寨夫人在客厅里说笑。他们的儿子正趴在床上跟小女友讲电话。 许多说了回乡路上的趣事,又说了晚上吃烤肉的事。她跟陈曦抱怨:“完了,感觉每逢佳节胖三圈。” 陈曦笑着说:“胖点儿好,那叫福气。”他没说出口的是,胖点儿的话抱在怀里软软的,感觉很舒服。怕她害羞,又要生气。 上次去电视台看综艺现场,许多登台表演的录影也保留了一部分。真是镜头会让人胖成球啊!许多骨架本来就大,在电视画面感觉自己就跟擎天柱一样。 陈曦听了她的形容笑得不行。她还真够能想的,她还擎天柱呢!他安慰许多:“没有啊,明明很漂亮。”他还指给他妈看了,他妈妈也说这姑娘生得好,大气。 许多对于陈曦母亲的评价囧囧有神。总怀疑阿姨在含蓄,大气的意思等于脸太大了。 陈曦连忙安抚她:“没有的事儿。我妈才没有那么含蓄,她就是喜欢你。” 许多心想其实你妈喜不喜欢我,我并不在意。你喜欢我就好。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四十分钟的电话,手机都烫手了才挂掉。 这对许多而言,是非常新奇的体验。原来真的可以时时刻刻都想着一个人,想起来心口泛起微微的甜。 好奇怪啊!许多捂住脸。超龄少女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哈哈,感觉心中有火花。 临睡前,许多写了一套数学卷子。冷静,冷静,让强大的逻辑思维帮助她冷静下来。感觉快乐到要战栗发抖,她需要好好冷静。 做完卷子以后,她伸了个懒腰,缩进热乎乎的被窝,抱着已经酣眠的许婧。啊啊啊,人生赢家啊,温香软玉抱满怀。 第219章 新年好 第二天一早起床,全家人都进入了一级战斗状态。过年可是大阵仗,劳心劳神劳力。 许妈这一整天就站在灶台前没歇过。一道道大菜出锅,端到厨房的大桌子上暂且放下。许婧许宁帮着洗菜洗碗筷酒杯等祭祀的用具。许多则在边上帮她妈剥蒜掐葱。许爸的任务是负责将两个灶膛的火都烧的旺旺的。 一家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吉时到来之前准备好了祭祀所需要的一切。 照旧是许妈指挥,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厨房跟堂屋之间穿梭,将所有的菜品跟酒杯筷子碗什么的端上桌。许多发现,今天还是一样,除了她妈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人记得碗筷的摆放次序。 也许等到将来,这些也都会湮没于历史当中。 反正乡村终究会走向凋亡。 现在许多回来都能明显感觉到,港镇也就是过年时大家都从各个方向赶回来了。现在村里头留下的基本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年纪轻点儿的,要么外出求学了,要么就是去打工了。 地里头挣不出钱来啊。 等到后来,许家三姐弟陆续出来工作后,乡村就衰败的更厉害了。江南号称鱼米之乡,古来有“湖土熟天下足”的说法。可是这些肥沃的土壤,依旧会被迫不及待的城市化进程抛下。 许家的祭祀过程,除了给祖宗磕头感激他们提供了基因给后代传承外;许婧跟许多都没有参与。祖宗有他们的根就够了,她们还是别凑热闹了。 拜完祖宗拜菩萨,然后下午三点半钟,正式开饭。许家在乡下的房子没有装空调。在城里呆久了回乡,人就会觉得特别冷。 一家人还是热热闹闹的吃火锅。应季的绿叶蔬菜都是周围邻居送的。这个过来窜门时带上一把,那个在池塘边洗菜时送上几颗。什么萝卜啊,青菜啊,芫荽啊,菠菜啊,茼蒿啊,杂七杂八几乎都凑齐了。 中国文学在形容农民的时候,常常会用一个词“朴实”。而从乡村走出去的许多,更加愿意用另一个词组“农民式的狡猾”。他们的远近亲疏直白的坦荡荡。许家在村子里小透明一般的这么多年,突然间就红了。 个中缘由,不用想也知道。许多没有腹诽,人都愿意交往对自己有裨益的人。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呢。生物的本质是在追求进化啊。 吃年夜饭的过程中,许多一直保持微笑倾听。许爸许妈都说了不少工作中的趣事,听到好玩的地方,许多也跟着笑。反正一年才一次大年夜,何不开开心心地享受。 一顿火锅年夜饭,一家五口人足足从下午三点多吃到了五点钟,天色都隐隐发暗了。 许爸今天上午去街上买了不少烟花爆竹回来。他有种豪情万千的冲动。既往很多年,三个孩子都眼巴巴看着人家火树银花不夜天,自己只有眼馋的份儿。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大女儿卫校毕业出来工作肯定不差;两个小的都在外国语学校读书,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自己的工作也有了起色。就连妻子,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许爸很有兴致买了一堆烟花爆竹,红红火火过新年。 许婧跟许宁都开心极了。放烟花算是小孩子新年时最爱粉活动之一了,况且此时这么“嘭嘭嘭”站在楼上放烟花,有种说不出的扬眉吐气的意味。 富贵不能还乡恰如锦衣夜行啊。 许多被许婧硬塞了根烟花棒在手里,许宁给她点的火线。许多有点儿哆嗦,每年燃放烟花爆竹被炸伤的人不计其数啊,她能否在旁围观就行。 烟花刚扑出第一声,花朵尚未在空中完全绽放开来,许多的手机先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陈曦的电话,连忙接听。他带着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说不出的磁性。 “多多,新年快乐!” 这时烟花已完全绽放,大朵大朵,如月光下摇曳的鸢尾花。许多心中说不出的暖意融融,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电脑里有张图,墨蓝色的夜空中,银白一弦孤月,大朵大朵紫色的鸢尾花在融融月色下舒展着柔软的身体。 后来她的电脑被迫重装了,那张图也找不到了。也许是因为惊鸿一瞥印象深刻,也许是记忆自带美颜效果,许多总觉得那是此后再也未见过的美好。 此时,天边那大朵绽放的紫色烟花让她想起了那些月光下的鸢尾花。陈曦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温柔地在她耳畔流淌。她模模糊糊记起了小学六年级时语文课本上贝多芬创作《月光》的故事。 贝多芬偶遇一位弹奏他谱写曲子的盲女,为她弹奏了一首曲子,就是《月光》。 许多无法准确描述出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她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通感吧。 她压抑不住心头翻涌的感动,脱口而出:“陈曦,你好像月光一样啊。” 说完她就开始羞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她期期艾艾解释了《月光》,到最后语无伦次起来,“蹬蹬蹬”跑回房间翻自己的小学语文书。 陈曦听她慌乱的跑步声,连忙叮嘱她:“你慢点儿,别着急。不用去找了,我想起来你说的是什么了。” 许多已经翻出了她的六年级语文书,直接查找目录,然后翻到那一页,读给陈曦听。 陈曦没有打断她,直到她读完那一小段话才出声安慰她:“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像月光一样温柔吗?” 许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这都什么跟什么吗。她就是,就是单纯地觉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而已。 陈曦已经在电话那头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了。许多羞耻的不要不要的,不好意思听下去又舍不得挪开手机。整个人连站着都要打哆嗦,只能坐在床上,拿叠好的被子当靠枕。 除夕夜的乡间冷的很。许多置身其中,只觉得靠着手机的耳朵滚烫,半边身子都发热,另外一边却忍不住想打寒颤。 陈曦唱完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后,歌性大发,又接着唱首《 》。 许多羞得听不下去,一直小小声地喊他别唱了。她不敢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待太久。许家的习惯是吃过年夜饭后要包饺子的,父母一会儿肯定要找她。 跟什么人打电话非得躲到房间里打个没完没了啊。 许多的声音其实偏软,平常她老是一本正经的时候不明显;现在放低了音调,小小声的,听在陈曦耳朵里,好像有只小奶猫在挠自己的掌心,一下子痒到了骨头缝里。 他的坏心眼忍不住冒出头,如此又软又乖的多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她更害羞一点。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听这个,我唱儿歌给你听。” 许多还没来得及说“你可以休息一下,什么都不必唱了”,陈曦真开始唱法语儿歌《 》 了。 许多一听歌词,羞得不能自已。她跺脚抱怨:“才没有呢,我才没生气,才没躲起来呢。” 这人太坏了!他居然故意用假声,制造出稚嫩的童音效果。好像被小孩子刮脸笑她“羞羞羞”啊! 陈曦听她嘀嘀咕咕的抱怨,笑得直在自己床上打跌。外面陈母喊他下楼吃年夜饭,他也说“等一下”。 这回他没用耳机,许多也听到了敲门声,赶紧趁机遁逃:“你去吃饭吧,我要去包饺子了。”然后不由分说,直接挂电话。 一直到冲出房门,许多还脸上发烧。她忍不住哼起那首《 》。这是二外法语课上老师教给她们的第一首歌。她嘟嘴,这个人,实在是蔫儿坏。她哪里又使小性子躲起来了。 ╭(╯^╰)╮今晚非要好好看春晚,就不回你短信! 许妈正端着祭祀时用的香炉上楼,平常这些东西都是摆在许多房间的供桌上的。 许多面上一怔,赶紧喊了一声“妈”。 许妈还没开腔回应,就又听到了老二的手机响。 她脸上立刻不好看了,怎么这个二姑娘成国家领导人了,事情这么多。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接电话跑上楼,下楼又是一个电话。 许多也有点儿奇怪,因为一般即使同学拜年也会选择晚点儿的时间段啊,而且大家更加习惯发短信。 她拿起手机一看,倒是一怔,居然是江冠南。 电话那头江冠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乐淘淘:“许多,新年快乐啊!” 然后江小爷就开始抱怨她刚才到底跟谁打电话呢,他连打了三通电话都没打通。 许多刚想着该怎么解释呢,江小爷就跳入了下一个话题。他的抱怨就是单纯抱怨,压根不需要什么解释。 江冠南自觉过年非常无聊,他们一家三口都得去爷爷家聆听老人教诲,学习最新的讲话精神。江冠南的爷爷是位真正意义上的老前辈,虽然退下来了,但依然严于律己,对家人子女的管教也异常严格。 许多以前有位同事,家中爷爷奶奶都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老干部。这位同事大学毕业时找工作,不顺利。奶奶就语重心长地跟她讲:“你要理解国家,国家有国家的难处。你要相信国家,国家一定不会不管你们的。” 这话是没什么问题,但亲奶奶对亲孙女这样讲话;总觉得透着股悬浮感,怎么都不接地气。 关键是同事的奶奶并非在敷衍孙女儿,而是真心这样觉得。 当然,这位奶奶也没耽搁给自家考公务员的孙子面试打招呼。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大女儿一早去国外定居了。每年老两口都要准时去军区总院全额公费医疗住上一个冬天。没啥不舒服的,就是医院环境堪比疗养院,住着比待在家里安心。 许多当时听了好同情这些老干部的管床医生啊。住院病人要写病程记录啊!这么把正规医院当疗养院刷,病程记录写啥啊? 从此以后,草根阶层许多对老干部这个名词有了新认识。 听江冠南抱怨了一通自家爷爷,许多始终唇角挂着微妙的笑。她能说什么呢,人家抱怨自家德高望重的长辈,难不成她还缺心眼的附和不成。 好在江小爷不是祥林嫂,抱怨不至于没完没了。他很快话锋一转,开始追问许多这边过年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许婧小姐姐在干嘛,许宁弟弟在做什么。听说两人正在放烟火,江冠南还跃跃欲试,他也想出去放烟花了。 可惜的是,他家老太爷节前收到了城区不要燃放烟花爆竹的倡议书,决定从自家做起,一群孩子谁也不许放烟花。 许多倒觉得老人家的决定不错。烟花虽然漂亮,可燃放的成本太高了,完全可以用电子烟火代替嚒。反正这就是挂眼科的事。 江冠南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堆,许多都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了。 许妈放好香炉回楼下,发现二女儿还在打电话。她忍不住开了口:“谁啊?” 许多随口答道:“江冠南。” 许妈的脸色立刻更加不好看了。她一想到江冠南那幅牙尖嘴利的样子就头疼。直觉告诉许妈,那是个不好惹的孩子。她有点儿不快地表示:“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男生交往注意点儿,哪来这么多话说。” 许多没插耳机接电话,江冠南那是什么耳朵,立刻听到了许妈的声音,强烈要求跟许妈亲口拜年。 许多直觉头疼,江冠南要真会正儿八经地给她妈拜年也就怪了。可惜当着自己母亲的面,许多又不好怼他,被他吵得耳朵都疼了。 许妈还在边上旁敲侧击各种含沙射影,搞得许多心烦意乱。没错,现在她脾气可不比以前了,养的很有些小性子。 她不怀好意地将手机递给母亲:“妈,江冠南想给您拜年。” 递完手机以后,许多就直接洗手帮忙去拿饺子皮了。许爸正在调制馅料,他今年特意准备了虾仁馅儿。 他抬头看了眼许多,随口问了句:“你妈跟谁打电话呢。” 许多拿小碗装水,好到时候万一饺子皮发干,沾点儿水粘好。 她没看她爸,直接回答:“江冠南,他说要给我妈拜年,我就把手机给我妈了。” 许爸的心情有点儿复杂。这江冠南干嘛要给自家女儿的母亲拜年啊。他看了眼正从橱柜里拿出饺子皮的二女儿,好像一打眼的工夫,女儿都这么大了。 也不知道江冠南到底跟许妈说了什么,许妈臭着脸将手机塞给了许爸:“囔,人家要给你拜年。” 许爸猝不及防,差点儿没把手机给丢出去。他微微皱了皱眉,接起手机打招呼:“喂,江冠南啊,你好啊!新年快乐!” 江冠南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在长辈们面前还是相当有市场的。他嘴上抹了蜜,各种恭喜赞美许爸,祝他大吉大利,工作万事如意,步步高升。 许爸这当口正悬心着年后是否能升职的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江冠南的新年祝词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高高兴兴地跟江冠南说了一会儿,才把手机又递给许婧。 江冠南就这么跟许家人集体聊了个遍才肯收线。他不收不行啊,他爷爷还要重点跟他进行一对一的思想政治教育呢。/(tot)/~~他爷爷以前是单位的党支部书记啊! 许宁跟他道别之后,笑着将手机还给二姐,顺口说了句:“江哥可真好玩儿。” 许妈立刻反驳道:“他都多大的人了,还好玩什么好玩。” 许家人都沉默下来。大家各自端拿饺子皮的拿饺子皮,端馅料的端馅料,许宁还拿了刷净晒干的筛子专门摆放包好的饺子。 三姐弟上楼包饺子。许爸留在厨房里给妻子做思想工作。 等他们第一筛子的饺子包好以后,许妈总算上楼来了。这时候中央台正在放天气预报。放到本市的时候,许妈突然来了句:“明天冷,你们三个都加件毛衣。” 三个孩子应声点头。母亲与孩子之间算是达成了和解。 许家三姐弟都没有坚持看完春晚。许婧跟许宁觉得不好玩,许多则是觉得现在的妆容风格有点儿辣眼睛。她看了觉得怪异。 睡吧睡吧,早点儿睡下。明天还有大阵仗要打。 中国的人情社会神奇之处在于,如果说原本关系紧密的两家突然说要彻底断绝来往,这基本上是实现不了的。为什么?因为a跟c有关系,b跟c也有关系,那么a跟b必然斩不断联系。 许家人必须得去李家村拜年。三个孩子说以后不登舅舅家门,却不能说出不认外祖父与外祖母的话。 许婧跟许宁都担心许多不自在。许多本人却完全无所谓。这就跟工作中总会碰到不喜欢处不来的同事。领导把你俩都叫一起开会了,你总不能说我讨厌那个谁谁谁,所以这会我不开了。 不管那个谁谁谁做了多对不起你的事。旁人都会指责你不对,不该将矛盾扩大化,缺乏大局观。即使领导跟那谁谁谁穿同一条裤子也不行。 港镇街上超市正在做春节促销,音箱里放着现在红得发紫的谢霆锋的《不耐烦》。 “就是有人要管我想怎么想,就是有人要来替我许愿望……我是不耐烦,笑得不耐烦,每一天听一百个谎,谁能不发狂。” 因为带着拜年的年货,去李家村,许家人照旧还是坐了公交车。 车上全是拜年的人。许家三姐弟都往后面走,找空位子坐下。 许多坐下来以后,坐在里面位子上的男生才从窗户方向将脸挪了过来,是曹玮。 曹玮从看到许多上车时就感觉整个人都屏住呼吸了。她穿着橘红色的大衣,映衬的整个人都闪闪发亮一般。 曹玮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觉,她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凝聚到她身上。 其实严格来说,许家姐妹,姐姐要比妹妹漂亮的多。许婧的脸,初中时有小龙女李若彤的既视感,现在五官长开了明丽了,感觉又有些像周海媚;总而言之,绝对是美人。 可是两姐妹站在一起,现在人家更容易将目光停留在妹妹身上。一则是因为许多个子高。学期末时体检,她又长了一厘米,整整一米六八了。二则就是许多的存在感更强,气势也比温婉娇俏的姐姐来的强烈。 曹玮看着许多时,模模糊糊地想,她怎么又跟以前不一样了。明明中考结束的时候,感觉还没有现在这么让人挪不开眼。 许多朝车厢后面走过来时,曹玮吓得立刻将头挪向了车窗。他不想被她发现自己正一直偷偷看她,因为会羞耻。 她的脚步越来越近。曹玮既渴望她能在自己身旁坐下,又害怕她坐下。 最终身边的座位一沉,她终于还是坐到了他的身旁。曹玮觉得从自己的尾椎骨生出一股战栗,直直沿着脊柱冲到脑门。他下意识地拿手捂住嘴巴,怕自己会失态出声。 许多也认出了曹玮,对他点点头,微微一笑:“新年好。” 曹玮慌乱地拿下手,也回了句:“新年好。” 他感觉自己后背都在冒汗。明明因为港镇是始发站,车厢里头人并不多,明明公交车上根本就没有空调,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出汗。 曹玮有很多话想跟许多说。他想告诉许多,他也惩罚李媛了。现在在县中,李媛就是臭大街的老鼠,根本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谁要是于心不忍,旁边就会有人劝:“你找死啊!听说她跟她表妹许多就相差不到一岁,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都能背后给一枪。到时候她卖了你,你可别哭。” 他想问一问许多,在外校,她过得好不好,适应不适应外校的生活。他上高中后也跟同学打听了,外校跟其他学校不一样。外来户特别少。那些人会不会歧视许多是乡下孩子,排外欺生啊。 曹玮真心觉得许多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去走。倘若进县中的话,她肯定会过的更轻松。她成绩那么好。 第220章 我很好 这次全市统考的成绩出来了,前一百名都贴在学校的大橱窗里。 副校长在年级大会上跟他们强调:“别以为进了县中就真一只脚踏进大学门了。你们不仅仅要跟周围同学比,还要跟全省的考生一起竞争。看看你们的成绩,全市排名前一百,有几个人能进名单?” 底下就有学生窃窃私语:“呀,那个外国语学校的许多,要是当时真被我们学校截胡了。我们学校不也有人排进了全市前十嘛。” 另一个学生不屑:“算了吧,真到这儿来。说不定一百名都进不了了。” 可怜的副校长原本慷慨激昂的讲话,就这么被一堆学生无情地群嘲了。 学生对外会本校抱团,由不得人说自家学校不好。但到了学校里,必须得卯足了劲儿吐槽学校啊,否则很不合群的好不好。 曹玮却在台下想:她在外校,该过得多辛苦,才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啊。 曹玮鼓足了勇气,小小声问:“你,过得还好嚒。” 许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正在问自己,笑道:“挺好的,真的。我觉得我找到了最合适自己待的地方。” 曹玮笑了笑。他觉得自己问错了。许多的个性,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跪着走她也会努力走完。 许多看出了他笑容里头“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懂”的意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午去舅爷爷家拜年的时候也是。包旭这老实孩子比初中时又胖了一圈,一张粉团团的脸简直是吹弹可破。他一直看着许多欲言又止。 后来吃午饭时,包旭终于忍不住跑过来,小小心地塞了张纸条给许多。 许多都懵逼了,不明白这孩子到底要干嘛。结果摊开来一看,纸条上的内容让她又动容又无奈。 包旭写道:如果你辛苦难受的话,不要压在心里。你可以写信跟我说,或者骂我出气也行。许多,你不要委屈自己啊。 那一瞬间,许多既心酸又窝心,同时还有点儿啼笑皆非。 为什么大家会觉得她在外校会过的不好呢?明明外校可以不举手就直接发言的风格非常适合她这个人来疯啊! 她很想告诉所有人,这一个学期,她比以前加在一起都快乐。 不过这种事,她自己知道就好。 许多礼尚往来,问了曹玮的情况。曹玮的文化课成绩在县中真心属于弱势群体。他现在跟着教练练习长跑。 许多对这一块并不太了解,她只好鼓励他好好锻炼,争取考到国家运动员资格,到时候好被体校特招。 曹玮光听她说话的声音了,实际上她说了什么,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胡乱点着头,忍不住用掌心摩挲膝盖,因为全是汗,黏糊糊的。 港镇距离李家村并不远,曹玮还在挖空心思想着要跟许多说什么的时候。身旁的椅子一轻,许多已经起身告辞了。 曹玮嗫嚅着嘴唇,小声喊了句:“许多,加油啊。” 许多回头一笑,点点头:“你也要加油。” 她下车以后,曹玮的母亲坐到了儿子身边,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身影:“这姑娘,是不是那个许多啊。乖乖,觉得都不像了。” 曹玮闷闷地应了声。 曹玮的母亲立刻掐了下儿子的胳膊:“我给你说,不要想了。这个丫头,你压不住的。” 曹玮立刻暴怒起来,冲着母亲低吼:“我为什么要压她?!” 他想起了那次许多找他谈话时说的那些话,那首她抄在板报上的《远和近》。他想,她是对的。他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他的人生,她的确不可能有任何兴趣去参与。 许多下车前按照陈曦的要求给他发了条短信:到外婆家了。 陈曦立刻紧张起来,总担心他家多多会在李家受欺负。这是什么样奇葩的人家啊。他家多多人善良性子又软和,肯定会受欺负的。 许多当时听陈曦这么形容自己时,感觉好心虚啊。呵呵,少年,请保持这美丽的误会吧。 许多发短信跟他保证,肯定不会被欺负。要是有谁敢给她脸子看,她立刻就抬腿走人。 关她屁事,丢人又丢不到她头上。倘若你不在意这个群体了,他们即使集体朝你发难,你也可以视而不见。 许多现在的心态就跟上班一样。工作嚒,不喜欢也要应付过去。既然没勇气承担辞职的连锁反应,那么忍忍吧。想想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人美食,可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她觉得真心没有什么是无法忍受下去的。 李家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这些人来不仅是拜年,还要给外公办七十大寿。 许多记得今年应该不是外公的七十整寿。不过这里头的讲究她不知道也懒得去在意。高高兴兴当好客人就行。外孙女儿,外人嚒,最好不要掺和人家的事。 许家三姐弟一进门就去找两位老人问好拜年收压岁钱。既然爹妈都提着拜年的礼物跟寿礼上的门,他们收压岁钱理所当然。 许妈其实是想提前过来操持父亲的寿宴的。结果许宁一句话丢下:“人家喊你去了吗?没喊你你跑去干嘛。官多法乱,到时候反而耽搁事情。” 许妈这才讪讪地放弃了这个打算。现在三个孩子,就剩下小儿子还肯待在她身边了,她愈发不敢惹他不高兴。 许多在心中腹诽,许宁小朋友,千万别高估咱外祖一家的操行。 上辈子有一年,他们姐弟都工作了。大年初一上午,外婆就打电话喊女儿回家烧饭,理由是家里来客人了。 当时电话是许多接的。她没好气回了句:“你那边有客人,我们家就没客人了嚒。” 结果肯定是她讨骂啊。她心疼她妈奔波辛苦,结果她妈骂她不晓得尊重长辈。 许多在外祖家就遵循一个“多听多看,少说少做”的原则,认真扮演好作为客人的角色。 给外公外婆拜年的时候,舅舅也在边上。一见三姐弟,他特别热情地喊三人,还要摸三姐弟的头。许多跟许婧都避让了开。真讨厌,她们早上可是花了半个小时才打理好的头发。 许宁猝不及防,被摸中了脑袋,立刻微微蹙眉。三人敷衍地笑了笑,喊了声“舅舅”,就上楼看电视去了。 舅舅微感尴尬,却立刻反应过来,哈哈笑:“哎呀,小孩子就喜欢玩到一起。他们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一来就上去找我们家媛媛跟强强去了。” 许宁猛地拉下了脸,回头笑了笑:“舅舅,你们学会打字了没有?是不是李媛教的啊?” 他声音清亮,又扬着嗓子站在几级高的楼梯上说的,一整间屋子的客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李成嗓子发干,朝外甥讪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打字不打字的。” 许宁挑眉,抿了下嘴唇,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我妈电脑是我姐教会的。想必,舅舅家也一样吧。” 托玲姨跟丹姨的福,现在李家关系紧密点儿的亲戚无人不知晓那件事的细节。除了几个愣头愣脑拎不清状况的以外,见过点儿世面的人都露出了玩味的笑。 偏生李成借着老父亲七十大寿的机会请来的这些客人,都是他认为对自己事业有裨益的。能混得好的,又有几个是拎不清的呢。 许宁没有放过自己这个虚伪的舅舅,继续微笑:“我确实要上楼,好好跟李媛探讨一下如何打字的问题。” 许多始终沉默着站在自己弟弟身后。这就是传统社会默认的格局,家中对外发声,应当是男人的事。既然她是个小丫头片子,那么就好好当自己的小丫头片子好了。 许婧伸手握住自己妹妹的手。她挺高兴的,看来妹妹身体里头的寒气是真的排了,现在手比以前暖和多了。 李成愣了片刻,讪笑着没有再接腔,而是给客人们散烟去了。 这儿子对亲爹真是真爱啊!看,给亲爹办七十大寿,又让这么多客人当着他一闻烟味就咳嗽的老父面前抽烟,生怕过生日太安静了不喜庆。 老父亲不咳得地动山摇怎么证明自己肺气十足,掷地有声啊。 这亲爹对亲儿子也是真爱啊!明明知道自己不能闻烟味。只要可以贡献出自己解除儿子的难堪,必须得发挥余光余热啊。 真好!请努力地继续相亲相爱下去吧。 许妈端着新炸好的春卷出来给客人们当零嘴儿。一见这些人接过烟要点起来,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爸爸,我送你回房间吧,外面冷。” 外公还要硬撑着,一个劲儿强调:“不冷不冷,李成给我买的羊皮袄子,暖和着呢。” 许妈急了:“爸爸,你不能闻烟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多深切地觉得,她妈真心非常厉害,专业级别的神补刀。 外公脸子立刻挂了下来:“哪个讲的,咳咳咳咳……” 许多都无语了,这真是用绳命去诠释真爱。 许婧于心不忍,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让她本能地冲下去,给外公做拍背排痰。又喊外婆问雾化剂在哪儿,给他喷了,才将他的咳喘给缓下来。 堂屋里的客人先是惊惶不已,等老人缓下来。其中一位年纪比较大的长辈就开口训斥李成:“你爹不能闻烟味,你不晓得。” 李成有点尴尬:“我爸总是怕我在外面耽误工作,这些事情都不讲的。” 长辈没有就此揭过,而是冷笑:“对啊,你李老板,大老板,不得了了。你姐姐嫁出去这么多年,都清清楚楚。乖乖,养儿防老,这儿子就是这样养爹妈的。” 这话已经相当重了。李成却不能驳斥,任何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这位是小舅爷的亲哥哥,地位超然。他不敢得罪。 许宁跟着许妈一道将外公扶到床上,背后靠着床叠好的厚被子,腿上也盖了条厚被子。 外公还可怜巴巴地拉着许宁的手:“宁宁啊,不要恨你舅舅啊。是爷爷不好,没给他挑到好老婆。” 许多只在房门口看了看,听到这句话,庆幸自己亏得没跟进去。不然倘若换成她,她肯定会忍不住当着老人的面笑出声来。 这要是老人气出个好歹,不管始作俑者是谁,她都逃不开被说的命。 即使是苍蝇嗡嗡叫,一直在耳边飞,也很烦人的好不好。关键是,她还不能拍死这些苍蝇,让整个世界都恢复安静。 许家三姐弟最终还是上了楼。因为无论堂屋、厨房还是外公躺着的那间房,他们都不想呆。 楼上是两间大房间。靠近楼梯口的这间,以前是李媛的卧室。现在里面的大桌子摆满了过年备好的大菜。什么毛豆米烧鸡,什么百叶结烧肉,每样菜都是一大脸盆,要吃的时候直接舀一碗热一热。 里面的房间,原本是李成夫妻的卧室。 许多记得小时候自己也在里面睡过觉,几个小孩子,有人睡床上有人睡地上。那个已经坏了的老冰箱还摆在墙角当储物箱,它就是当年李成夫妻硬将李强把棉衣塞进冰箱里头玩这桩事,栽到许多身上的主角。 许家三姐弟都没有进里间,而是准备在外间躲上一下午。 结果他们待了没一会儿,舅妈就上来端菜下去热。以前外公家办宴席,舅妈都是跟只花蝴蝶一样在席间穿梭不停。今年,她主打贤惠牌,好好在厨房里展示自己的贤良淑德。 三姐弟都是漠然地看她一眼,对于她若无其事地热情招呼笑容视而不见。 等到她端着两碗菜下去以后,许宁不耐烦地闭了下眼睛,抱怨道:“连个能待会儿的地方都没有。” 许多率先往里间走,笑着招呼姐姐跟弟弟:“为什么不能待,心虚的又不是我们。” 李媛跟李强正在看电视。其实他们也不想看电视,准确点儿讲,他们根本不想回乡过年。感觉所有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 李媛更憋屈,一早回来时,在村口下车。有个远房亲戚指着她跟身边人说:“蛮好看的小姑娘,这心啊!” 这位远房亲戚的女儿在二中上学。 是的,现在就连二中都晓得了许多上不成师大附中的内幕。大家都是同学传同学,同学套同学。在添油加醋的过程中,李媛已经呈现出无恶不赦的魔鬼形态。 她好几次从睡梦中哭醒,不是的,不怪我!怪就怪娘娘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让一个小孩拎着巨额现金过街穿巷,你还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出了事,这怪得了谁?! 李琴跟李媛不愧是亲姑侄,想法高度一致,反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过错就是。可惜的是,李媛分得清亲疏远近,不会将她姑妈当成亲妈爱。 许家三姐弟走进大卧室,朝这对姐弟点了点头,找了沙发坐下,并不上前交谈。 李媛狠了狠心。她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绝对不存在心虚不好意思这种事。 李媛微笑着走向三姐弟,亲切地招呼他们:“婧婧姐、多多、宁宁,你们来啦。” 许宁立刻报以微笑:“是啊,我们来了,想跟你讨论一下打字技术的问题。” 李媛笑了下,捂住嘴巴:“哎呀,我打字可不行。不能跟你们这两个外校高材生比。对了,多多,咱们要当校友了。我要去师大附中了。” 许多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淡笑道:“不好意思,你搞错了,我上的是外校。师大附中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心知肚明嚒。” 李媛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雪白。她刚才神差鬼使就说出了那句话,她怎么会出现这种口误呢。 是的,她当时不过是想让许多跟自己一个学校而已。对啊,许多从小到大都呆呆的,自己是怕她一个人去其他学校受欺负。自己不过是想跟她一个学校好照顾她。 谎言重复成千上万遍就能成功自我洗脑。李媛已经在成功的道路上行走了一半,却被兜头打了一巴掌。 许多依然微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睡眠不好啊?另外,需要说一下。师大附中与师大附中分校是两个概念。江冠南未必会认你这个校友。” 第221章 时刻准备着 许多以前有个同事的表姐是悉尼大学毕业的。有次大家一起吃饭,她抱怨自己碰到的极品。 “那家伙,居然好意思跟我套近乎说是校友。一问之下,西悉尼大学毕业的。拜托,差很远好不好。” 土鳖许多当时好想摸摸西悉尼大学的膝盖。 李媛的脸一下子又红又白,她企图为自己辩解:“多多,你也不相信我嚒?真的不是我啊,我是无辜的。” 许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声好气道:“我对你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我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你自己相信就好。” 李媛感觉像是被当场打了一记耳光。这比许多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还让她难受。她忍不住尖叫:“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许多立刻惊慌失措地往楼下跑,站在楼梯口就大喊:“舅舅,你快过来。李媛突然间又喊又叫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家三姐弟速度跑下了楼。 许多捂着胸口,惊惶不定:“刚才她说要去师大附中了,快当我的校友了。我以为她忘了,就告诉她我没上成师大附中。结果她一下子就又吼又叫的,说什么不怪她。我又没说怪她啊。” 他们在楼上的这段时间,表舅奶奶一家也来了。表舅妈看她小脸煞白的样子,赶紧过来抱住她的头安慰道:“多多不怕啊。” 大卧室就靠着走廊,门没关。李媛刚才那一嗓子,坐在一楼走廊上嗑瓜子晒太阳的人都听到了。那声音的确渗人的慌。关键李媛平常就是个甜美可人轻声细语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形象。如此一来,落差有点儿大。 有个新来的亲戚家的孩子,看着大概是初中生,闻声冷笑:“这世道怪了,做了坏事反倒比谁都无辜了。” 他家大人警告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这孩子梗着头,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瓜子一丢,吼道:“我说不来,你还偏硬拉着我来!在这种人家,跟这种人坐一桌吃饭,你们怎么就不嫌恶心啊!” 许多心道,孩子,不要冲动,搞不好会挨揍的。 她低估了这孩子在家中的影响力。他妈不仅没揍他,反而得过来哄他劝他,表示过完年一定给他更新电脑,他才消停。 许多从江冠南口中得知,当初那段flash他已经给传上网了。用的是国外的ip地址,完全追踪不到来源。 他贱兮兮地表示,好容易才做好的作品,一定要让更多人好好欣赏。 学生有自己的交流渠道,人叠人,人推人。其实这件事的发酵影响层面已经远比暑假时广阔。 发作的这孩子因为姓李,是李家的亲戚。被同学知道后嘲笑过,早就对李成一家人恨之入骨了。真恶心!居然跟这种人一个姓氏,还沾亲带故的。 李成尴尬的不得了。他没有上楼,喊妻子赶紧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许妈从厨房探出脑袋,刚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就被儿子警告地喊了一声:“妈——” 许妈吓得立刻缩回了脑袋,讪笑着招呼儿子过来吃点儿东西。 许宁走过去,警告性地瞪了他妈一眼,然后端了一小锅五香茶叶蛋出来,招呼大家吃。 李成讪笑着想接过茶叶蛋。许宁没搭理他,直接放在桌上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个本家堂伯先伸手拿了一个,笑道:“我来尝尝,闻着就香。” 房间里头,外婆忽然惊惶地外公的名字,让他别吓自己。 许宁冲着二楼喊:“李媛,你歇歇行不?!你非得气死爷爷啊!” 许婧再度跑进房间里给老人拍背顺气。管他是被谁气到的呢,谁做了亏心事谁担着,难不成还得让其他人背黑锅不成。 这回外公的确气得厉害,整张脸都发青了。许多在边上看着想,这要是痰迷心窍就麻烦了。她四下打量,想找找看什么东西能够当吸痰器。 好在许婧放假前一个礼拜一直呆在呼吸科,见多识广,充分发挥了专业护理知识,又将老人的情况给缓下来了。 外公靠着厚被子慢慢缓气。 旁边有跟他同辈的老人笑道:“你这倒不错,儿子女儿,总归都能靠的上一个。有你这个外孙女儿在,你还愁什么。” 许多立刻警惕起来。谢谢,不需要信任与依赖,大家相敬如宾,你们离得越远越好。 她悄悄踢了下许宁。许宁也反应过来。外祖一家就是蚂蟥,沾上了就甩不开。 他笑着看讲话的老人:“四爷爷,肯定是你嫌弃我舅舅没招待好你了。养儿防老,我舅舅这么能耐,我舅舅的儿女也不是凡人。哪儿轮得到我们这些外孙外孙女抢风头啊。要真到靠我们的那天,舅舅一家岂不是会被人笑啊。舅舅,你今天可得好好陪四爷爷喝两杯。你看四爷爷都对你不满意了。” 李成讪笑着接过外甥的话:“对对对,四大爹,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啊。” 许多突然间觉得其实舅舅也没那么牛掰。这一天里他充分展示出了智商跟情商双方的短板。 打着老父亲的名号出来喊了这么多客人。刷孝子的人设,却时时刻刻表现出对父亲的漠不关心。这老爹的脸色还没完全缓下来呢,他都跟没事人一样招呼别人晚上一定要好吃好喝了。 看来自己不能继续用老眼光看待问题。一个人在事业上的成功由方方面面的因素构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方方面面都没有问题。 当年香港名噪一时的股票神童罗兆辉,辉煌时那么风光,最后晚景不也凄凉无状嚒。 一个人意气风发时,他的成功能够掩盖住很多切实存在的问题。等到他风光不再,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短板就会暴露无遗。 世人看待一切事物都会带着滤光镜啊。 许妈帮着再次让老父亲半躺着休息。她的眼眶都红了。在她心中,娘家人的排序是父母—弟弟—弟弟的儿女,弟媳妇不算娘家人。 现在,老父亲被弟弟跟弟弟的儿女气成这样,她不愤怒才怪。只是许妈这辈子都没在弟弟面前正儿八经硬气过,只能气得抹眼泪。 许多倒觉得她妈此时无声胜有声。既然传统社会认定了女人不应该发声,那么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就以受害者的可怜模样出现吧。 房间里一时间沉默。有年老的女性长辈讪讪地出口安抚许妈:“哎哟,大过年的,大年初一呢,不作兴淌眼泪水。” 表舅奶奶则是给许妈递面纸,感慨道:“我可怜的琴丫头噢。” 外公突然暴怒,嘶哑着嗓子吼:“哭什么哭,丧门星。你老子还没死呢!” 这个蠢成猪的女儿,一点儿也不会看眉眼高低!生怕人家还没看够热闹是吧?! 四大爷因为辈分摆在那里,有开口的资格。他立刻说外公:“啊,哪儿有你这样的。你家丫头为哪个哭啊,还不是为了你。你啊你,从小就是这样。李成不肯上学,把书包藏在大队牛圈里。你们就晓得追着丫头满村打。她又是上学又是上工还要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吃喝拉撒。李成小她几岁啊,要她当老妈子伺候。” 外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不住起伏。 旁边人见状赶紧劝四大爷:“不讲不讲,看他的样子,少两句吧。” 四大爷则是手一挥,甩开了缠住他胳膊的人,冷笑道:“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哭的那天在后头呢。到时候我看除了你这个丫头,谁理睬你一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谁管你。走,都跟我走。” 四大爷一家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走了。与他关系亲近的几位老人也跟着走了。人心肉长,偏成这样,臭大街上也怪不了谁了。 许多好同情她母亲啊。这下子,外公肯定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这个不省心没眼力劲儿的蠢女儿身上。 啧啧,真心要感慨神奇伟大的遗传基因。连脑回路都是这么如出一辙。 好在外公年老体衰,即使被气得七窍生烟也无余力大展老父亲的熊威,好好给这个不长脸的女儿一顿教训。 许妈则是被四大爷一席话触动了伤心事,呜呜咽咽地跑回厨房灶膛前坐在小凳子上哭了起来。 许多欣慰极了。原来妈妈还是明白当年自己遭受的一切是虐待的。这就好。万一时至今日,她依然认为那些是浓浓的父母真爱,资深m一万年无怨无悔。以后这日子真心要鸡飞蛋打了。 许爸蹲在妻子身边安慰她。 许婧也想过去安慰安慰母亲,她刚才几乎也要被气哭了。 许多拉住了姐姐。算了,这个时候,还是让丈夫去吧。作为母亲,按照她的强硬个性,实际上并不愿意让孩子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这个家庭阴阳失调已经太久了。许爸有必要展示一下身为户主的担当。 许宁看着小铝锅里的五香茶叶蛋,自己拿起一个剥了壳。他招呼两个姐姐一起吃。 许婧跟许多怕卤汁沾到衣服上,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谢绝了弟弟的邀请。三个孩子里,反而是年纪最小的最冷静。 许多默默地看了弟弟一眼。恐怕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管住母亲。 她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陈曦隔不到半小时就会给许多发一回短信,怕她受委屈,怕她不开心。 其实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许多上辈子独在异乡为异客好几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倘若有个人一直担心你,想要帮你,依然会觉得温暖且感动。这大概才是每个人都想寻找一位伴侣的真正原因吧。没有谁真正喜欢孤单。 对门有人在调试新买音响,居然放了首蔡依林转型前的玉女期代表作品《孤单的人总说无所谓》。 “孤单的人总说无所谓,其实心里一直下着雪,总是希望有个人,能够敞开我心扉……” 然后调试音响的小青年被他家的长辈给骂了,大过年的放什么女鬼哭哭唧唧。于是村里中央立刻响起了高亢的《好日子》。连不时响起的爆竹炮仗声都无法掩盖住欢天喜地的好日子。 原本还站在门口晒太阳顺便听歌的许家姐妹立刻默默撤退了。 有下午这么场闹剧的加持,晚上的生日宴会可想而知。大家都是干笑着哈哈哈,努力绕过可能产生尴尬的话题。 酒席是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原本各自安排两桌,楼上也要开席的。现在刚好省却麻烦了。至于多准备的饭菜,怕什么,过年阶段家家都备着随时开酒席呢。 外公硬撑着从床上起来了,穿上了儿子特意为他准备的唐装,坚守在吉祥物的第一线。 许多扫了眼外公青白的脸,颧骨处两抹病态的红仿佛蹩脚的化妆师忘记替客人将胭脂抹开。 她没有开口多嘴。外公一把高龄了,想必见多识广,无需她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多嘴多舌。否则就是小小年纪长舌妇。这个人设她一点儿也不想沾。 有年纪大的长辈开了腔给外公祝寿,大家轮流过去说吉祥话。说话的声音多了,自然也就热闹了。 其实过年才是中国式家庭关系最好的展示舞台吧。 许多心底涌现出一种荒谬的看客感。她无法投入其中,只能在边上冷眼旁观。 许多时不时回复两条同学的拜年短信。大家基本上都在奔波拜年中。 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美美相似,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 裴爽还跟许多说了件让她瞠目结舌的事。他们年级有个女生跟后妈大年夜里吵了起来,自己跑出了家门,手机什么的一概没拿。现在她爸还在焦头烂额地找女儿,又担心女儿的面子,只能偷偷摸摸地问同学。 这女生的爸爸当年跟后妈搞婚外情,女生妈妈知道后从自家的楼上跳了下去。然后这对野鸳鸯就自惭形秽被愧疚折磨一生了?鬼!女生的爸爸三个月都没到就把后妈娶进了门,不到半年继续添丁进口,给她添了个弟弟。 所有企图拿自己生命报复别人的人,最终不过是别人口中唏嘘的谈资跟想要报复对象眼里的笑话。 许多对那女生有印象。军训时,姑娘睡她对面的床。她记得女孩话不多,相貌斯文清秀,相处起来也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 大年夜被气得两手空空跑出家门。许多总觉得她不仅仅是跟后妈吵了一架这么简单。 裴爽提起这件事也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要是许多这两天见过她,裴爽也安心些。 现在不少知道的同学已经自发起来帮忙找人。今年除夕夜特别冷,乡下旧屋子冰棱都挂的老长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这样独自一人跑出去,搞不好会出大事的。 许多听了也心焦,她问了几处可能的场所。裴爽告诉她,都找过了,没发现人。她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那她妈妈跳楼的那套房子找过没。” 裴爽说,她爸早就把房子卖给不明就里的外地人了。他们商量过后不放心,又过去看了看。那户人家回老家过年了,问了楼里的人家,都说没见过他们描述的小姑娘。 许多想了会儿,还是短信建议他们再过去看看。她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裴爽应下了,又去联系陶铸。几个人一起过去再地毯式搜索一回。 许多心中难安,抬头见不少小孩都盯着她手上的手机。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太扎眼了,赶紧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开始吃酒席。 先前发脾气的那小孩一直想盯着许多看又怕没礼貌。许多冲他笑了笑,小孩的耳朵立刻红了。 其实大冬天的晚上吃酒,又没有空调,真的挺冷的。菜上桌没多会儿,荤菜上就要结上一层板油。 小舅爷的哥哥皱着眉头说了句:“李成,不是我多这个嘴巴,摆老辈人的谱。这天冷的很。你爹妈一把年纪了也动不得。家里怎么就不能给两个老的安个空调呢?我看你在县城里头家里的空调就蛮好的。” 李成露出了讪讪的笑容:“老舅啊。我哪里是不想给我爹妈装空调呢。我看我爹妈冷的慌,我的心都在打哆嗦。唉,本来准备今年装的。这不是……三十五万出去,手上资金转不过来,生意不好做啊。” 这回许宁都没用他二姐提醒,直接提高了声音笑道:“舅舅,李媛转学去师大附中花了十万还是二十万啊?正常交赞助费进去也得八万块吧?” 有十头八万给作死的女儿交赞助费,没几千块钱给含辛茹苦了一辈子对他掏心掏肺的老父母买空调。呵呵,这数学真心是体育老师教的。 乖乖,这李家的大小姐真不是凡人。交了赞助费上县中,人家一个不高兴,直接又再砸钱进附中分校。前面的钱打水漂了又怎样。反正人家李大老板财大气粗,不在乎! 就这样,也有脸跟人哭穷? 老舅爷的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人一上了年纪,就会由别人家的子女推到自己身上。 他是看着李成老爹的面子,都是老伙计,过大寿肯定得过来祝寿。原本看李成两口子忙里忙外的,还想着这孩子多少有良心,值得拉拔。 现在看看,这良心,大概也是李成爹妈那两个老糊涂硬给贴上去的吧。 李媛跟李强始终没有下楼。现在这情况,李家的两代长辈也不敢再喊他们下来了。 许多倒觉得李媛想真正脱离目前的环境的话,不应该进师大附中分校;而是干脆去省内高考大市借读。反正高考时全省通用一张卷子,不存在影响学习的问题。 上辈子,李媛成绩没有许多好。但许多必须得承认,李媛学习非常认真刻苦。她大学上的是本三,考上了本部的研究生。后来考公务员省考虽然是面试找了人,但人家也通过了笔试了。 倘若转学去高考大市,碰上那种专门研究高考的名师,说不定能一下子打通任督二脉,突飞猛进呢。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爱咋咋,自己强大比任何虚的来的都重要。 她好不好关自己屁事。 许多舀了碗酸菜猪肺汤。这汤烧了是为了以形补形,外公的肺功能不比以前了。纵使不是为她做的,她喜欢喝,喝得开心,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手机响了,是裴爽的短信。他们真在当初女生家所在的小区找到了人。她没上楼,而是蹲在她妈当年跳下来的那个花坛边上的雪松树后头。 裴爽他们发现人时,女生已经冻得发木了,额头上滚烫。他们正在送她往医院去。 许多这才安下心来。无论如何,找到人就好。 裴爽还在感慨:许多,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她一定还在那边啊? 许多愣了一下,回复道:猜的。她比较内向,不是个愿意将心事跟别人分享的人。 除了逝世的母亲,她还能去找谁。她又究竟是思念着母亲的关爱还是怨恨着母亲的绝情呢。 旁人无从得知。 他们更加无从得知,长眠于地下的那位母亲,是否会心痛后悔。 第222章 那些人,那些事(上) 吃过晚饭,舅舅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开车送姐姐一家回去。被许爸跟三个孩子以车子太小,坐不下坚决拒绝了。 许妈倒是想说话来着。不过现在她隐约意识到,这一家老小,她哪个也压不住,万一在娘家闹起来,还是丢李家的脸。她只好嗫嚅着嘴唇,委委屈屈地跟着往港镇方向走。 这回运气不错,在公交车站台等了没多久,车子就来了。一家五口沉默着坐上公交车,无话可说。 此时公交车上除了司机以外,只有他们一家人。司机长跑这条线,也算是熟人了。他一面操纵着挂挡,一面笑着调侃许爸:“哟,许老板。不胜荣幸啊,为您跟夫人还有各位公子小姐服务。” 许爸连忙堆起笑容跟对方打招呼。两个男人聊了一会儿天气啊,过年啊,怎么放假啊之类杂七杂八的话题。亏得从李家村到港镇镇上不远,十多分钟的时间,这些闲聊内容还是能够支撑过去的。 许家的其他人,包括许妈在内,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沉默。 这一趟拜年祝寿,每个人都觉得疲惫。许妈伤心了。许爸则是觉得阿弥陀佛终于过去了。许婧有点儿难受,许宁觉得厌烦。唯独许多,感觉物超所值啊,免费看了一场欢快的人间喜剧。 她这个毛病根深蒂固了。只要对方伤透了她的心,她真正决定放弃以后,她就绝对不会再付出任何感情。纵使他们是她的近亲又如何? 晚上跟陈曦打电话时,对方听到她轻快的语调还惊讶:“哟,今天肯定是碰到好事了,感觉挺高兴的啊。” 许多毫不避讳地笑:“是啊是啊,挺好玩的。” 陈曦还等着她说好玩的事儿呢。就怕她所谓的好玩还是她受委屈了。这姑娘实在迟钝,有时候他都觉得是别人在欺负她,结果她嘻嘻哈哈地跟着人家一起调侃,搞得最后调侃她的人都偃旗息鼓了。说啥啊,话都被她自己说光了。 结果许多一句话带过,根本没展开,直接转而开始问他这一天的行程。 陈曦立刻找到了诉苦对象,抱怨年前的悠哉时光是父母难得给他的假期。从今天起就要忙了。各种宴会应酬不断。这些人吧,做生意就做生意吧,非得要联络感情。个个都是拖家带口,活像真有几辈子的交情一样。 许多挺好奇的,听他絮絮叨叨地讲述他一天的经历。感觉好想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顺顺毛啊。撒娇的美男子真心好可爱。 陈曦打完这通耗时一个小时的电话以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他都这么卖力地示范了如何撒娇了。按照他家多多的领悟力,肯定没问题。以后小姑娘一定会对自己撒娇的。 陈曦坏心眼地利用了小女友“想要努力好好谈恋爱”的认真劲儿,故意诱导她做他希望的事。他家多多,认真的近乎傻气,实在是太可爱了。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心旷神怡。高冷学霸跟个痴汉一样露出蜜汁笑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陈母敲儿子的门,招呼儿子出来吃奇异果。她尝了一个觉得挺不错的。小孩子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嗓子也该干了。啧啧,真是儿大不中留,平常没觉得这孩子爱说话啊。 许多挂了电话以后则是接着开始写为自己安排的寒假作业。没办法,外校的硬性寒假作业实在太少了。 她在县中上学时,大年三十晚上的春晚都不看,这样才勉强写完全部寒假作业。而且她是他们班上唯一一个写完全部寒假作业的人。 可到了外校,全部作业,她三个晚上就写完了。 至于白天,咳咳,她要跟陈曦一起出去玩啊!在许多眼中,筹备模联社团也是玩的一种。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知识可以掌握,比背单词什么的,实在是好玩多了。 现在许多觉得最辛苦就是背诵托福单词了。这得下硬功夫,容不得她偷奸耍滑。托福考试也是项灰常神奇的考试,不少美国本土学生去考同样一头包。 许多目前的规划是去美国读大学。世界那么大,她想多走走多看看,弥补上辈子一直偏安一隅的遗憾。 她现在名下有三套房子。倘若到时候申请不到心仪学校的奖学金,等到她上大学时,房价也过了第一波涨价潮,卖掉其中一两套,应该足以支撑她在美国求学时的开销。 既然经济能力已经不是大问题,那么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了。 许多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热门帖子,寒门难出贵子。前后经历两回人生的她,现在对这个论断感触良多。别的不说,倘若是上辈子的自己,怎么可能想到出国留学这种事。 纵使想到了,又能怎么办呢。换做这辈子,那些常规由父母考虑的学费支出之类的问题,也得她自己去筹措。如果她是个真正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弄到这么一笔巨款。 许多叹了口气,莫想莫思,且活当下。 在背完两页单词后,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练了一套八段锦,接着莲花逍遥座,跟着录音背单词。她怕一种方法背诵容易精神疲劳,索性多用几种方法。 许多可不敢懈怠。既然天赋不若那些厉害的同学们,那她必须得更认真更努力。重生以来,走到今天,她都不得不感激自己的好运气。倘若浪费掉了这样的好运气,她自己都会无法原谅自己。 况且就算是恋爱,如果自己不能跟上陈曦的步伐,那么两人也会渐行渐远渐无书。毕竟谁也不能代替别人生活,没有谁会一直拖着另一个人走。两个人的步伐差距太远,勉强同行,谁都会痛苦。 两辈子加在一起头一回谈恋爱,既让她温馨甜蜜,也给了她不少压力,逼着她不断前进。 刚才跟陈曦打电话时,许多很想问他知不知道那个女生孙甜甜的事。按道理说,裴爽都找上她了,估计其他人也会问到晨曦面前。但他既然没有主动提起,许多也就没说。 毕竟,那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她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给裴爽发了条短信,问后续发展。一直到许多背完了今天的任务量,快要准备睡觉时,裴爽的短信才回复过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疲惫跟无奈。 孙甜甜一进医院就吸氧上心电监护了。目前医生考虑的诊断是高热,重症肺炎,给下了病危通知书。她爸接到他们打过去的电话时,先把孙甜甜给骂了一通,让她能的。 医生不肯让这群孩子帮忙签医患沟通,坚持让他们喊家长过来。后来还是陶铸冲着电话吼了一通,孙甜甜的爸爸才怒气冲冲地赶到了医院。 裴爽无奈极了,完全想象不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非得人发火,狠狠怼他一顿才消停。 许多心道,这发火的还不能一般人。陶铸他们家在本市有钱有势,陶铸的爸爸是实权派。孙甜甜从小学起就跟陶铸是同学,想必她爸知道陶铸的身份。 否则逼死了发妻又对亲生女儿如此冷酷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个高中男生镇住。 两人聊了没几句,裴爽急着搭陶铸家的顺风车回去,许多也困了。两人约定后面有进展,裴爽再通知她,互道晚安再见了。 许多怀着满腹心事钻进了被窝。不早了,不好好睡觉的话,会影响记忆力。 她终于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许爸带着三姐弟照旧去堂伯家拜年。许帅一家人都在,昊昊又拉着许宁跟他一起打游戏。许多闲着无聊,直接上去展露了一手信息课上学到的游戏技能。 /(tot)/~~没错,信息课,她学的最多的就是打游戏。因为班上大部分同学的计算机水平都逆天。外国语学校的信息竞赛水平全国都排的上号。老师的课程进度根本不能够按照统一的教科书来。 许多心道自己要是没重生一回,以正常情况进入外校高中部读书的话,肯定得崩溃。大家都在赛跑时,谁有精力陪一个小孩子学走路。 昊昊对于这位小娘娘一下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小娘娘不仅成绩好,是中考状元,居然连游戏的打得好。 看来爸爸没骗他,聪明厉害的人,是可以统筹兼顾的。他把时间花在玩游戏上了所以成绩不好,这个理由不成立。 昊昊破天荒地拿了自己的课本出来跟小娘娘、小歪歪请教文化课学习问题。 这画风,把堂屋里头谈笑风生的大人们都惊住了。因为昊昊这位萌系小正太,虽然爹妈都是老师,他的身上流淌着的却是叛逆少年的血,平生最恨被课堂与学校束缚了发展的空间。 今年过年回乡下时,书包都是他妈妈帮他拎屋的。他根本就没拿回自己的房间。 面对小男孩求知若渴的眼神,许多一脸懵逼。咳咳,前后隔了二十几年了吧。她她她哪里还记得小学生三年级的课本都讲了些什么。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果断地将这个锅推给了许宁同学。这不是你收下来的小徒弟嚒。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陈曦在应酬的间歇抽了个空子跑去洗手间给许多发短信,问她正干嘛呢。 许多这下子可是找到了诉苦对象,跟她抱怨被小侄子给砸场子了。她哪里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东西啊。感觉好丢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孩子了。 陈曦安慰了一会儿她。 许多听说他在应酬时又强调要他躲酒,胃才养好了点儿呢,不能再伤害下去了。 两人谁也没提孙甜甜的事。 上午快十点的时候,裴爽给许多发了条短信。陶铸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孙甜甜目前情况已经逐步稳定下来,但还得留院继续治疗观察。孙甜甜的爸爸给她请了个专业的看护,要求医生什么药好上什么药;还特意争取给孙甜甜换了个vip病房。 陶铸表示他会每天都过去看的,让其他人都别太担心了。他跟裴爽说,放心,就是看他爸的面子,孙甜甜的爸爸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敷衍女儿的。 裴爽觉得荒谬。居然有一天,一个未成年的高中女生需要同学的善意去震慑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许多也唏嘘。贫穷的土壤生长出恶之花,富贵温柔乡里也有被抛弃的花朵。父母是否合格,真心与经济状况没有绝对的必然联系。 好在世人皆有畏惧,总算能够有一样东西可以拿捏住。 许多隐约能够猜到陈曦为什么没跟她提孙甜甜的事。因为这不算好消息。陈曦大概是觉得有点儿提不上嘴巴吧。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地发了足有十分钟的短信。陈父都在洗手台看不下去了,过来敲儿子小隔间的门:“唉,儿子,咱得出去了啊。” 陈曦还沉浸在粉红色的泡泡气氛中。闻言脱口而出:“我家多多说了,不让我喝酒,伤胃呢。” 陈父都震惊了。这小子,谈个恋爱怎么是这种风格啊。 陈曦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正跟谁说话,一下子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 陈父这下子可开心了。哎哟,这孩子。从小养个太懂事太早熟太聪明太能干的孩子,当爹妈的也很容易没有成就感的。 陈家采取的是开放式家庭教育模式。父子、母子之间并没有太严格的身份界限。陈父一瞬间很想问问儿子的恋爱感受。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当爹的,怕一下子惹毛了这个大小伙子;就指指他,不怀好意地笑。 父子俩重新回到酒桌上,陈曦端起酒杯,笑容满面地向对面的中年男人敬酒:“孙叔叔,我敬您一杯。” 对面的男人笑着应声端起酒杯,一口闷。放下酒杯后,他招呼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鹏鹏,还不敬你陈哥哥一杯。以后啊,你要是有你陈哥哥一半懂事,我就做梦都得笑醒了。” 男人的妻子巧笑倩兮,轻轻推了把丈夫:“你呀。陈曦那是陈总跟嫂子脑子都好,是正经的名校高材生。我现在觉得咱家鹏鹏能这样,已经万幸了。陈总,嫂子,我敬你们一杯。” 陈曦微笑着欣赏今天客人的卖力表演。他坐下来后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下嘴唇,含着的酒水被餐巾顺利吸走了。 他从小被父亲带着出门应酬,早就学会了如何利用孩子的身份敬酒、躲酒,学会如何偷偷吐酒。 这么个东西,不值得他敬酒。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满面红光的男人。看他意筹志满满面春风的模样,谁又能想到他的亲生女儿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只能进食少量流质呢! 这操蛋的世界! 他提都不敢跟他家多多提这件事,生怕污了多多的耳朵。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傻瓜,肯定会为朋友的遭遇忧虑心焦。 许多发完短信后,想到了酷爱笔记一百年的郑英杰。她打了个电话给对方,这家伙正在作为拜年标配百无聊赖地对着一群跟他爹妈取经的亲戚皮笑肉不笑呢。 这些人恨不得连他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时候放屁排遗都拿个小本子记下来。 真有那么多问题好问吗?每年问同样的事情到底烦不烦?麻烦你们寻找话题也不要总是盯着他一个人啊。你们完全可以聊一聊哪家美容院靠谱,哪里买的衣服更加时尚。 听到手机响,一看来电显示,郑英杰立刻得到了拯救。跟他妈说了一声,逃出生天的少年欢天喜地地跑回房间接电话去了。 边上有位表姨正磕着瓜子,见状疑惑地看郑母,调笑道:“哟,这么迫不及待。小杰不会是谈朋友了吧,生怕人家小姑娘等急了。” 郑母不以为然:“没听他说。大小伙子了,我们当父母的不干涉。”心里头却在嘀咕,有嚒?真没看出来啊。回头找这孩子谈谈心去。 谈恋爱可以,就是别瞎胡闹,什么猫三狗四都乱沾。最重要的是不能胡来,搞大了人家小姑娘的肚子,那以后有的麻烦了。 孩子上高中呢,关键时期,可不能为着个不是事情的事情耽搁了未来的发展。 郑母想到了一个说法叫做,爱惜羽毛。她自觉身为母亲,很有必要提醒儿子爱惜羽毛。 郑英杰一进房间锁上门,感觉整个世界终于恢复了安静。他高高兴兴地接起了电话:“喂,许多,新年快乐啊!哎哟,你不知道,你这电话来的多及时,你是人民的大救星!” 许多也笑着打招呼:“新年好啊,班长。” 然后两人寒暄一阵子,互相抱怨了过年的无聊。许多顾忌着自己还在亲戚家里呢,就“嗯嗯嗯”表达了对他的赞同。 直到气氛不错,暖场完毕。她才问郑英杰:“哎,班长。你小学时记不记笔记啊?” 郑英杰脱口而出:“记啊!” 他幼儿园起就记笔记了好不好?因为他妈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要牢记老师的话,把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三岁时就学会了上百个汉字的郑英杰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捧着个小本子开始笔记生涯。 看看人家的认真劲儿,哪个老师会不喜欢?所以郑英杰从小到大都是班长。从幼儿园时代开始帮助阿姨给全班小朋友排排队分果果,到现在还得伺候高一一班这堆祖宗们吃喝玩乐。 许多听他说血泪史听的乐不可支。讲真,就班长这口才,不去说单口相声真心对不住他这份人才。 好在她虽然乐呵,总还记得身为小娘娘,要关心自家大侄儿的学业问题;杂七杂八说了一堆没啥营养的话之后,她终于切入正题:“那你小学时代的笔记还在不在?在的话能不能借我?” 郑英杰下意识地正面回应了:“在啊!”然后他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你想干嘛?说,你是不是跟龚晓那丫头又计划好了,想要嘲笑我小时候的笔迹。” 班长,你脑洞开这么大合适嚒?! 班长,你为啥关注的热点总是这么画风清奇,与众不同啊! 还有,那个,班长,能否满足一下我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告诉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家龚晓妹子告白啊?我都跟萧潇还有裴爽赌了五包辣条了。 许多勉强拉住自己信马由缰的发散思维,关注了重点:“你误会了,我是想借给我侄子。放心,我很快就会复印好还给你。” 郑英杰一听可以造福祖国的花骨朵,顿时开心了,大大咧咧道:“还什么还啊!我那笔记摆了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你弟弟跟你,估计还是继续发霉的命。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市区啊。咱约个时间,我给你送过去。” 许多连忙否了他的提议。开玩笑,拿了人家的笔记,还让人家送上门,这像什么话。她问了郑英杰家的地址,约定在他家小区门口的咖啡馆拿笔记。 按道理说正事说完了,该挂电话了吧。结果郑英杰不肯出去面对亲戚,又扒着电话不放手,跟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将近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以后,郑英杰在房间里头赖不下去了。这必须得出去弄杯水喝一下。他出了房门到一楼,郑母喊她:“小杰,把你小学时的笔记找出来吧。你表姨家的妞妞上一年级了。” 郑英杰直接拒绝:“不行,我答应借我同学了。”说着拿着杯子接了杯水,又对着亲戚们笑了笑,重新溜回房间里头去了。 先前问话的那位表姨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对郑母说:“肯定了吧。绝对是小女友,讲电话能讲一个多小时。什么同学这么多的话啊。” 郑母则是笑而不语,没接这位表妹的腔。 第223章 那些人,那些事(中) 许多放下电话时,手机都烫的不行。她囧囧有神地想,班长大人,她就想借个小学时代的笔记啊。真的不用非得花光她的电话费的。 唉,今天回家以后得去街上买张充值卡充话费了。 哎呀,郑英杰小学时代距离现在多久了。他的笔记本不会糊掉了吧。小学生可是用铅笔写字,肯定连笔迹都看不清了吧。 许多想问问清楚,又没好意思。这太失礼了,问人借东西再嫌弃东西不好,真心没这么大的脸。 算了。许多记得应该是小学三年级起换圆珠笔或者是钢笔什么的。反正郑英杰初一时的笔记是黑色签字笔,留到现在依然清晰。 一直到吃完饭告辞回家,许家人包括许多在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堂哥堂嫂带着昊昊一起送他们到门口。 堂哥再三表示要开车送他们回去,被许爸坚定地拒绝。理由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实际上许爸是不想耽搁许帅去丈母娘家拜年。 临走前,许多还跟堂哥约好了,等初七拿到他们班长的笔记本就让许爸给许帅带过去。 许爸夸了儿子女儿,赞扬他们非常有歪歪娘娘的范儿。他们的堂哥许帅虽然一直对儿子采取放羊政策,但只要是为人父母者,又岂会不关心孩子的学习情况。 昊昊能主动要求学习,堂伯一家比谁都高兴。 大年初六是陈曦的生日。陈家的做派偏西一些,父母给他过生日使用的是公历。农历生日则是陈曦跟朋友们一起出去玩。 从大年初一起就被作为拜年标配拎出去各种遛弯儿的小伙伴们,非常需要这样的放纵机会。别以为小孩子都盼望过年。他们早过了渴望压岁钱的年龄了好不好。每天被拎着东奔西跑各处拜年也是很累的。 今年,陈曦拒绝跟小伙伴们呆在一起。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他要跟女友待一天。他看他的小伙伴们从小时候看到现在,早就审美疲劳了。他看他家多多一百年都还想接着看。 但是广大人民群众表达了坚决的反对意见。从过年前起就盼着这一天可以放飞自我呢。怎么可以这样子,这样子伤害无辜的围观群众们合适嚒。交女朋友更加要带出来给大家认认啊。 陈曦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给许多,说明了情况。这么好的女朋友,他带出门也觉得面上有光,高兴的很。 许多倒是无所谓。或者说,她蛮期待跟陈曦的朋友相处的。她的人际交往圈子过分狭窄,家庭方面无法为她提供这些交际机会。 为了这次聚会,许多特意打扮一新,还去做了发型。陈曦过来接她的时候,她有点儿不自信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小声地问:“会不会很奇怪啊。” 陈曦则是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他点头赞叹道:“多多,你每次都会让我产生一种,你居然这么美,我以前竟然从未发现。总觉得那么长时间,我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许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略有些调皮地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陈曦笑着揽住她的肩膀:“既是又不是,你本来就很美。” 许多想笑,我还自然堂呢。 过年阶段,路上车子太多。陈曦也觉得好久没有跟许多一起逛街了,两人干脆一路走过去。反正也不算远,步行过去还不到半小时。 生日会没有选在特别高档的地方。陈曦原先就是想跟女友过二人世界,选的馆子走小资路线。从小包换成大包,又新添了各种吃的喝的而已。 一堆朋友除了郑英杰、龚晓、萧潇等高中的同学外,还有几位是陈曦从小玩到大的同学。其中一人立志成为电子竞技职业选手,高中毕业后就辗转各地打比赛,已经不上学了。 许多深感佩服。任何能够孤注一掷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的人,都让她钦佩不已。 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在被生活的惯性推动着跌跌撞撞走而已。 大家三三两两到齐后,彼此打招呼。女生们只要一见面必须得是大熊抱。 许多想问裴爽关于孙甜甜的情况。结果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陈曦就把她带走商量一会儿甜点跟水果拼盘上哪样了。这么一打岔,许多再回头,裴爽已经跟其他人聊天了。 感觉陈曦的生日,问其他同学离家出走病倒入院的事情似乎不太合适。许多想了想,还是给她们拿了水果拼盘过去招呼大家吃,没有继续追问孙甜甜的事。 郑英杰看到许多,才突然间想起来:“我说我出门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拿来着。果然了,笔记。” 许多笑了:“没事,回头我上你那边拿吧。谢谢啦,班长,真心好学生不打折。” 一群人吃吃笑笑,说各自春节期间发生的趣事,八卦事。本着资源共享,不多囤积点儿乐呵事,这接下来的年要怎么过下去。还要等上十天才开学呢! 许多囧囧有神地想,你们这么嫌弃过年合适吗?知不知道姐姐当初工作以后最羡慕的就是学生时代有寒暑假。不管作业多不多,起码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啊。 陈曦则在给许多剥松子,集聚成一小把就塞给她吃。许多总觉得对方这种行为更加像是投喂松鼠。 她无奈地想:唉,跟年纪小的谈恋爱就是这样,得配合对方青葱少年心啊。 她小时候养只小兔子就老爱偷偷给人家吃一种心型的树叶子,因为多浆,小白兔特别爱吃。 陈曦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心中满是喜悦。许多每次吃东西都特别认真,很珍惜的样子,可爱的不行。 陈曦有点儿小骄傲,他就猜到了他家多多爱吃松子。小姑娘家,多吃点儿松子好,头发跟指甲光泽都要好。他家多多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许多听陈曦的同学说辗转各地参加电子竞技比赛的事。她这人对所有不知道的事都怀有好奇心,听人家说打比赛,她真恨不得能拿纸笔给记下来。 陈曦一看她耳朵竖着,一动一动的样子就想笑。他安慰她道:“没关系,能记住多少是多少。要是后面回想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许多立刻拱手作揖:“失敬了,原来阁下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百晓生。” 陈曦立刻抓着她的手团在掌心中笑。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总觉得大家正看着他俩偷笑。 陈曦看她脸红红的样子,忍不住想抱着她说悄悄话。就说这帮人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啊。明明他就想跟女友一起待着。 萧潇搓搓自己的胳膊,小小声跟龚晓抱怨:“受不了了,原来陈老大谈起恋爱来是这种风格。我表哥肯定得疯。他要哭死了!之前老大不松口,坚持说就跟多多过。然后我表哥就傻乎乎地跑出去旅游了。要是他知道他错过了什么,肯定得崩溃!” 先前一直在滔滔不绝说电子竞技的那个男生终于告一段落。他抬手喝了口咖啡,一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的情侣。陈曦正在喂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吃榛子,表情温柔的似乎要融化开来。 许多一面吃递到嘴边的榛子,一面瞪他。这人,还真把她当小松鼠投喂啊。后面会不会出现橡木果啊。对了,话说橡木果松鼠吃吗?松鼠吃的话,人能吃吗? 许多开始发呆,直觉想寻找答案。陈曦把剥好的榛子送到她嘴边,发现小女友眼神有点儿发散,似乎魂游天外的样子。 许多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陈曦乐得不行,他一下子没控制好面部表情,直接笑了起来。于是他被揪了下胳膊。他赶紧安抚地握着女友行凶的手,慢慢解释橡木果实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以及怎么吃。 许多想到了上辈子去县里的一座山上玩,跟弟弟一起捡了很多以为是栗子的果实。现在听陈曦描述来看,似乎是橡木果子啊。不过,本地长橡木吗? 两人就这么一起挤在沙发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 电竞选手疑惑地皱了下眉头,问身边的朋友:“咦,这是怎么回事?” 萧潇刚好在他们隔壁的位子上跟人打斗地主。她和表哥以前的同学都算得上熟,也认识电竞选手冯子昂,主动解答了:“老大的女朋友啊。漂亮吧!我家多多可能干了。” 男生愣了一下,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旁边的朋友立刻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噤声。 因为这家店风格的缘故,即使是大包厢也不过三十来个平方。冯子昂坐在陈曦跟许多的对面,不到五米的距离。他的嘟囔许多虽然没听清楚,却也留心到了这个细节。 哟,这位小哥,你似乎对姐有什么意见啊。 冯子昂被同伴提醒了,没有继续说话,他直接转过头,无视了许多的目光。 许多没傻愣愣地跑过去问,小哥,你几个意思。她探究地看着陈曦。结果陈曦一脸无辜地朝她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多拧了下他的手心,小小声地强调:“我信你才怪。”╭(╯^╰)╮,她才不承认呢。有种自家的口粮被人觊觎了的感觉。 陈曦就是笑,也不辩驳,安抚地一下下摩挲她的手。 许多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 网上搜索到的恋爱宝典强调女性要时不时跟男友使使小性子。否则你太懂事了的话,男友会找不到被需要感。他要的是女友,而不是另一个妈。 许多觉得,使性子还是得看场合的。等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嗯,可以拿出来酸一酸。不是说女友吃醋是在意男友的表现吗?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没听清楚那位电竞小哥说什么啊。这醋吃的似乎有点儿太过于模糊了。 一堆人吃过饭又接着打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八卦。一直闹到下午快四点钟才散场。 作为主人,陈曦带着许多送一位位客人离去。其中那位电子竞技选手冯子昂同学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车子停在大厦的地下车库。陈曦带着自家女友就一并跟下去送人,顺便让他将自己与女友捎到外面去。不然从正门出去,还要再绕一个圈,走地下通道才能去他们下一站要逛街的地方。 冯子昂酷劲十足,戴着鸭舌帽,打扮很有周杰伦刚出道时期的范儿,也是现在男孩子流行的风格。世界离我远点儿,我不想搭理任何人的调调。 就是这个该死的鸭舌帽,导致了一场人间悲剧。 他们下去以后,因为地下车库比较暗,冯子昂闷头往前走,陈曦跟许多又在商量待会儿去哪里玩。于是走着走着就走错方向了。 神奇的冯子昂同学自己都没记清楚车子究竟停在了哪个区域。 等到了出口时,还是陈曦跟许多先反应过来,出口是自然光线啊,太显眼了。他俩疑惑,就这么出去了,车子丢在车库? 两人刚要喊住还没停下来意思的冯子昂。这时有辆车正好开出去,栏杆升了起来。原本小哥冯子昂同学一直闷头走下去说不定就随着车子出去了。可是同伴喊他,他肯定会停下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一幕,许多表示,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横杆是电脑控制的啊,车子过去之后自然回落。瘦竹竿一样的冯子昂就这么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最崩溃的是,那横杆还弹了两下,继续往下砸。 被砸晕了的冯子昂就这么愣在原地继续挨砸,还是陈曦反应更快一步,一把将他给拉了出来。 值班室里的保安紧张不已地跑了出来:“哎呀呀,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能站在这里呢?” 这家地下停车场配置比较齐全,连安全警示标志都设了。发生这种事,连朝保安大叔抱怨两句都开不了口,只能抬头望天。 陈曦开了冯子昂的车送他去医院。 冯子昂终于想起来要紧张了。这可是专业打比赛的脑袋,砸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许多觉得这话有点儿怪。冯子昂同学,你这脑袋就是不打比赛,砸出个好歹来也很麻烦吧。 不过许多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颅骨坚硬,横杆砸下来的时候偏脑袋的前半边,应该问题不大。同样的力道要是往后脑勺来这么一下的话,呵呵,情况怎样就不好说了。 大过年的医院急诊室里也是人山人海。 有个大妈被救护车拖过来,拍了片子显示过年暴饮暴食,把胃给撑裂了。急诊坐诊医生把她交给外科值班大夫送去开刀后,嘀咕了一句:“这至于嘛,她打算把这一年的饭菜全都过年时给吃完?” 相形之下,冯子昂这点小伤根本就不叫事儿。 大夫特淡定地听完了他的受伤始末,看了眼他的伤,点点头道:“给你拍个片子吧。没大问题就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等血肿自然吸收吧。” 陈曦让许多陪着冯子昂在影像科门口排队等,自己过去排队缴费。 冯子昂靠着椅子坐,时不时看许多一眼。按道理说,这种行为挺失礼的。但冯子昂这个男生却有种奇怪的气质,让人觉得他的任何举动都是发乎本心,理所当然一样。 许多没有主动说话。她觉得这时候冯子昂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说话十之八九会头疼。 陈曦花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去排队缴纳费用。过来见这两人之间气氛沉闷,他小声安慰女友:“这小子惹你生气了?别理他,这孩子脑子结构与众不同。当年还在班上把同学给气哭了。” 冯子昂耳朵尖的不行,居然一字不落听了个干净,他赶紧澄清:“胡说八道,卢文婷明明是为你哭的。关我什么事儿。” 许多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同学,这种情况下你难道不应该是澄清咱俩根本没说话,压根不存在你气我的情况。怎么你关注的重点却是要强调你没气那个……等等,名字真心耳熟。 第224章 那些人,那些事(下) 许多看了眼陈曦。哼哼,少年,你是不是应该给姐一个解释。 陈曦则瞪了眼冯子昂:“歇歇吧,你!栏杆没砸够脑袋是不?” 冯子昂正想反唇相讥,脑子一阵晕眩,直接影响了他语言技能的发挥。 许多看了眼,没动容。大概是轻微脑震荡吧,不到让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心中咯噔的地步。 轮到冯子昂拍片子了,陈曦扶着他进去。因为电竞选手头晕了,感觉随时要跌倒。 陈曦把人送进去才出来,继续在金属门外等待。 许多怕他担心,安慰了小男友几句,应该没有大问题,大概是头皮血肿跟轻微脑震荡。 陈曦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卢文婷是我以前的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暑假时我约你在咖啡馆见面。你让我过去打个招呼的那位,就是。” 许多翻白眼:“记得,我还记得人家是美女学霸,一堆的荣誉。我看报纸时都心惊胆战。” 陈曦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没有我家多多好,只有多多才让我有心动的感觉。” 许多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道:“你的心什么时候是不动的啊。” 陈曦呆滞了。 许多乐得不行。少年啊,姐可是写小说编剧本的人,论起说情话的原创力,姐妥妥秒杀你好不好。 陈曦有点儿面上挂不住,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许多立刻撒娇般抱怨起来:“我的脸变大了都是被你捏肿的。” 陈曦被她软软糯糯的嗓音撩的心像有只小猫爪子在挠。他深深地看了小女友一眼,抓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揉搓。 金属门开了,冯子昂有气无力地喊陈曦进去扶身娇体软的他老人家。 许多赶紧抢回自己的手。每次一被他揉搓手,总觉得整个人都被揉搓了一样。好污啊,好羞耻!许多还没脸抱怨。小男友不过是牵了牵她的手,所有的污全是她恬不知耻地脑补出来的。 许多纠结的不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又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唉,从未谈过恋爱就是这点儿不好。所有的知识全是理论,缺乏实践指导。 冯子昂已经拍好了片子,但报告现在还拿不到。得等半个小时,拍片子的技师有三位,值班诊断医生却只有两人,需要时间。 片子倒是现场就打印好了。陈曦先扶着冯子昂带着片子回急诊室给医生看,等过半个小时再过来拿报告。 急诊室里又是一堆人等着。大夫花了一刻钟看完了手上的病人,才接过冯子昂的片子。 他把片子摆在桌旁的白板上看了看,给影像科打了个电话,初步诊断是头皮血肿跟轻度脑震荡,建议留院观察。 正交代着情况,那么内科急诊室冲过来一个小护士,有人割脉自杀,要求急会诊。 外科医生跟他们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急急忙忙奔过去,一路走一路抱怨:“好好的,折腾个什么劲儿。” 还在春节假期,医院只有值班医生护士,本来就人手严重不足。这时候来自杀的病人,真心是挺不招待见的。 最崩溃的是一堆人忙前忙后各种想方设法,好容易将人从鬼门关抢回头。人刚清醒没多久,又挣扎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那时候之前一堆忙乎的人感觉真像是被人往嘴里硬塞了什么。 这要求会诊分病人情况估计还挺严重。大夫过去了十来分钟还没回来。后面等着看病的人都急了,有人甚至开口骂道:“不想活就去死好了,专门浪费我们的时间。” 看看,你的生命,在别人眼中,其实连几分钟都不如。 许多无声地为那位自杀者叹了口气。 她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跟陈曦说了声,她去拿片子报告吧。 陈曦大概是觉得许多跟冯子昂待在一起会尴尬,又不好将朋友一个人丢下,只好同意了。他担心女友会迷路,还再三强调了路线。 许多哭笑不得,她路痴也是有条件的好不好?哪里至于到这种地步。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闻着熟悉的来苏水的气味。许多有种茫然的恍惚感。其实医生是个非常奇妙的职业培养过程。她从头到尾只干过三年临床医疗,却对自我身份的标签依旧是医生。 她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拒绝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日夜颠倒的生活她真的不想再要了。解决不了休息的问题,就是再放不下也要放下。 毕竟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她自己这个人重要。 片子报告刚刚打出来,医生签好了名,是那种独具一格的医生体。 许多拿着报告往回走,快到急诊通道时,她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昊昊。 他正站在内科急诊室门口焦急地张望,脚上的鞋子只有一只。 许多赶紧跑过去喊他:“昊昊,你怎么在这儿?” 昊昊脸上满是惊惶之色,一见许多就哭了起来:“小娘娘,我妈妈喝了安眠药。” 许多脑子猛地“轰”了一下。上辈子她隐约记得也有类似的事情。但具体是哪一年,在哪里发生的,她早就没印象了。 上辈子她读高中以后,彻底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家里人这些事也不会跟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说。 许多努力回想关于这件事的片爪只鳞。 上辈子,堂哥许帅似乎是与人有暧昧,夫妻俩闹离婚。然后堂嫂吞安眠药自杀了。 许帅一下子沦为众矢之的,好像许爸也过去劝他了。 当时许多听说后感觉这堂哥也太渣了,这对家庭伤害该多大啊。 现实生活中,因为男方出轨而真正离婚的夫妻寥寥无几。后来许帅两口子在众人的劝说下又复合了,并且看上去夫妻感情还不错。许多还以为夫妻俩雨过天晴了。 等到许多工作以后,许婧因为宝宝上学择校的事情,跟许帅联系比较紧密,才知道了部分当年的内情。堂嫂喝的安眠药除了两颗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复合维生素片。 许多:o__o“…好吧,讲究策略是重点,真拿命去拼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生命对每个人可都是只有一次啊。 堂哥跟堂嫂感情出现问题的根源在于周公之礼不和谐。不和谐的原因则是堂嫂将夫妻生活作为一种手段。如果堂哥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处理某件事,她就拒绝让丈夫碰她。 用堂哥的话来说,感觉跟那啥一样,还要花代价交换。靠!你不让老子碰,以为老子真稀罕呢。 许婧告诉许多的时候,许多整个人都呈现出斯巴达状态。堂嫂真心想当然了。 想想看,一个长的跟林志颖一样风格的阳光帅哥,经济地位尚可,受过高等教育,谈吐幽默;那简直就是伴侣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防死守四面八方各路妖精的对象。 他真心不会缺女人。 你跟他玩x冷待遇? 好吧,许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总而言之,堂哥在这件事上是渣。但你要说堂嫂无辜,许多即便身为女性也无法全然赞同。 至于后来的复合。许婧也说了,堂哥告诉她,两人根本没有复婚,只是看在孩子还小的面子上,继续住在一起而已。 倘若许婧没跟许多说,许多真心一点儿也没发现。每年拜年时,那都是幸福和谐的一家人啊。 唉,日子都是自己过。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么多女性,其中不乏事业有成,社会地位高的人,妥妥以大房精神杀四方。没听徐帆志得意满“反正我们家的是男人,不吃亏。” 医生完成了急会诊,把人送过去洗胃。手腕上的口子已经包好了,外科急诊大夫庆幸道:“这亏得割了静脉,要是动脉一刀子下去,也不用送这儿了。” 内科大夫摇摇头。医生当久了,是昏睡还是昏迷,看两眼就能估摸清楚。他非常怀疑这一瓶的安眠药里头究竟有几颗是真的。不过服药自杀,催吐洗胃是必须的。 堂伯跟堂伯娘都是满脸惊惶。儿子突然间要跟媳妇闹离婚的事,他们也知道。堂伯甚至还狠狠揍了一顿自家儿子。这好日子才过了多久?非得作妖作死,就不能安生太平下去嚒。 两人跟着出来时都没注意到许多。还是堂伯娘找自家孙子,才看到许多把孩子安放在急诊走廊的蓝椅子上,拿自己戴的围巾给孩子裹着只穿了袜子的脚。 老两口都心酸,要不是这个小孙子察觉到不对,直接冲下楼拦出租车。等他们两个老的散完步上楼,小孙子就要成没娘的孩子了。 许多看着堂嫂被推出来就想叹气,洗胃的滋味有多难受。 许多以前在急诊轮班时曾经遇到过一个喝农药自杀的农妇,抢救回来以后泪流满面:“早知道这么难受,我就不喝药了。” 气得她丈夫掉头就要走人。 这时许帅也匆忙赶到了医院,见状没好气道:“就两颗药,安眠药要凭处方买。这药还是我妈吃的。只剩下两颗了。” 许多好想堵住堂哥的嘴巴啊。这么一说,显得这个丈夫无比的冷酷无情。 内科大夫却表示,现在谁都不敢肯定她是不是从其他地方弄了一整瓶安眠药过来的,还是稳妥点儿好,洗胃吧。 许多揽了下惊惶无措的昊昊,安慰道:“没事的,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有这么多医生呢。他们肯定能够救回你妈妈。” 开过年才九岁的小男孩依然面色惊恐。 陈曦久见许多不回,伸头出来看。见她蹲着,正跟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讲话,便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多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该怎么说呢。碰上自家亲戚大过年的自杀。 陈曦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看了眼小男孩脚上裹着的围巾,正是许多今天围在脖子上的那一条,明白双方绝非简单的萍水相逢的关系。他家小女友是个非常爱惜东西的勤俭姑娘。这条围巾并不廉价,她还是很爱护的。 堂嫂被送过去洗胃了。堂伯娘这才有心情过来管自家的孙子。她抱着还不到十岁的孙子,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许多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堂伯娘。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这件事并没有造成特别严重不可收拾的后果,许多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情。她只是有些无奈,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陈曦有点儿担心许多,怕她难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位阿姨应当是她的亲戚,他不敢在阿姨面前对许多过于亲昵,害怕他的小姑娘回家会挨骂。 堂伯娘也没精力多招呼许多。许多借口还有点事情,先走了。她觉得自己作为晚辈待在那里的话,会让堂伯一家更加尴尬。 陈曦通过急诊病房的护士长,给冯子昂请了位临时陪护,带着许多先走了。他将围巾脱下来围在许多的脖子上,笑道:“光想着人家了,也不怕自己脖子冷。” 许多道了谢,一路都沉默不语。她不想为此而影响了心情,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还微笑。 陈曦揽了下她的肩膀,将她靠近自己,小声安慰道:“别难过,别担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他不知道始末,可从女的自杀,男的过来说这种话也能咋摸出个大概。肯定是男的在外面惹事儿了,而且事情还不小。否则谁没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许多不好说他误会了,只好勉强笑笑:“你说的噢,到时候可别食言而肥。” 陈曦拿小指头勾住她的,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的小姑娘总是惶恐不安,他就多给她安全感,让她不再害怕。 陈曦觉得交往以来,他家多多一直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这种状态不仅仅是因为她没谈过恋爱,更源自于她似乎并不太习惯来自外界的关心。 她知道如何与作为朋友的他相处,却不晓得该怎样对待身为男友的他。 陈曦自己也是恋爱新手。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要一股脑儿将所有的好都送给对方,这非常正常。但是他的小女友不一样。她似乎连将自己的好塞给他都搞不清楚该如何操作。 陈曦不知道的是,在许多既往的概念中,男性只分为父亲、弟弟、朋友、熟人跟陌生人这几种。 她给每一种人都制定了对应的相处模式。当有人超出这些范围,她就不知所措了。 如果是既往,面对这样的人,她采取的策略是小心翼翼地远离。但现在她决定好好谈恋爱了,她不能躲开陈曦。她没有经验供自己参考,只能绞尽脑汁去查资料,笨拙地照搬别人的恋爱套路。 别人说恋爱要跟着感觉走。她害怕自己的感觉是错觉。 于是呈现在陈曦面前的是这样的场景,他的小女朋友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她只会傻乎乎的整个人都摊开在他面前。你想要什么,我只有这些,统统拿走都没关系。 至于回报,不用不用,你高兴就好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索取始终是件极为羞耻的事。平常在其他事情上,她可以用理智去控制自己的举动。但一到了发乎本心的时候,她的理智无意识间就败给了既往的惯性。 陈曦既欣喜于女友对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又心疼她这种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的态度。 他有点儿无奈,在其他人身上出于本能的反应,到了他家多多这里,却必须得经过反复地摸索探寻练习。他没能找到很好的解决措施。当下,他唯一能做的是就只剩下反复跟他家多多强调她有多好,对自己又是多么的重要。 并且,在做这些的时候,他还得小心注意策略。万一让女友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她会更紧张更挫败更沮丧,更加不知所措。 年前有两天,她甚至隐约流露出畏葸想退缩的情绪。 有天晚上两人打电话时,她还不断跟自己道歉说对不起。她实在太糟糕了,跟她谈恋爱一定很辛苦吧。请他原谅。如果他烦了的话,可以直接说,真的没关系。 她说的语无伦次,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与无措。陈曦隔着电话,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快要哭了。她是那么的害怕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害怕到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不再存在。 那天晚上,两人说了好久。陈曦从一开始的宽解到后面转移话题,继而唱歌给她听。最后她终于在电话那头睡着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陈曦却久久难以入睡。他就这么听了女友一夜的呼吸声。大概因为睡着时的姿态不对,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微微的鼾声。 神奇的是,他的心中并不焦躁,而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他还有点儿小惊讶,哟,原来多多睡觉也是会打呼的,真好玩。他感觉对自己女友的了解又进了一层。这种了解带来的欣喜抵消了交往中发现问题引发的疲惫。 第二天,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前一晚的话题。两人继续努力地学习实践着如何谈恋爱。 陈曦觉得,他的第一次恋爱实在是富有挑战性。他骨子里是个极为好强的人。任何事,一旦他决定做了,就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 谈恋爱,也是一样。 许多好笑于小男友的可爱的孩子气举动。她想年纪小到底是年纪小,平常表现的再成熟稳重,依然脱不了骨子里的天真。还拉钩上吊。 赌咒发誓的比比皆是,又有多少人坚守诺言到最后了呢。也许在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只是世界由物质组成,物质的本质就是运动啊。 永远到底有多远,谁又会变成神仙呢。 她在心底无奈地叹气: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世间,又有什么是绝对不会变的呢。 许多不想跟男友争辩这些。现在说出自己真正的观点,简直无异于直接指着满心赤诚的男友预示他将来肯定生出异心。她得作成什么样,才会干如此不过脑子的事情啊。 且活当下,纵使将来世事不尽如人意,曾经有过的美好也胜过一张暗淡的白纸强。 她对着自家的男朋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陈曦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慢慢来,总能一步步地将他家多多悲观的心态纠正过来。 第225章 如人饮水(上) 陈曦打包了一份粥给冯子昂送过去。他原本觉得冯子昂下午也吃了不少,这时候既然头晕想吐,干脆空空腹得了。结果冯子昂表示了剧烈地反对。除了打电竞的时候顾不上,其余时间,一日三顿外加点心,哪样都不能少。 对冯子昂同学来说,生命的意义在于吃和打电竞。人生有目标的人类,生活的都比一般人幸福。 许多想了想,也买了几份快餐给堂伯他们拎过去。大人饿一顿就饿一顿吧,昊昊还在长身体呢。 好在大年初五迎过财神了,医院旁边的各色小饭店也开张了不少。许多要了四份炒饭。 陈曦见了,猜到她是给刚才那家人带饭。他又在旁边的鸡排店买了汉堡跟薯条递给许多:“小孩未必想吃炒饭。” 许多勉强笑了笑,跟他道歉:“对不起,我心情有点儿难受。”所以请原谅我保持沉默,不再微笑。 陈曦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人有七情六欲,每一种情绪都是正常的。不需要特别去压抑。你愿意在我面前表达出真实的感情,我只会高兴。” 许多扯了扯嘴角,还是没有办法笑出来。两人拎着饭回了急诊室,陈曦去找急诊病房的冯子昂;许多则去了洗胃室的门口。 堂嫂已经醒了。在洗胃的过程中清醒过来还能继续装睡的,那都不是凡人。 堂伯一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许多劝他们说大人不吃饭,孩子就更不肯吃了。 昊昊接过了汉堡跟薯条,礼貌地跟自己的小娘娘道谢。许多都觉得这孩子冷静早熟的不像个小学生。 唉,成年人总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孩子远比自以为是的我们更敏锐,想的更透彻。 堂伯催许多早点回家去。现在冬天,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他也没心思让自家儿子送送这个堂侄女儿了。 让个孩子撞破这种难堪,堂伯觉得自己老脸发烧,有点儿挂不住。 许多点点头,没坚持待在这边。她跟堂伯一家人告辞,转身去急诊病房找陈曦。 冯子昂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看到许多来了,冯同学自觉出于礼貌,应该点头示意一下。结果脑袋立刻不争气地晕了起来,他差点儿把好容易喝下去的粥全吐光了。 许多赶紧说:“你还是安静着别动了,脑袋晕起来滋味可不好受。轻度脑震荡听着没什么,可难受了。” 陈曦正帮冯子昂拿纸巾,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女友话里头的信息点。她怎么知道脑震荡特别难受?这种描述是感受型的,并非医学书上的专业描写。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她经历过。 一时间,陈曦的怒气像遇敌的河豚鱼一样迅速膨胀起来。怎么可以这样?!他的多多,到底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 这姑娘还整天乐呵呵的。她怎么能够笑得出来!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姑娘。 他握了下许多的手,将它揣进自己口袋里,细细地揉捏着。 许多有点儿茫然,不明白自家小男友这又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可现在,她刚才怎么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怒气。 人的情绪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气场。即使没有具体的语言跟动作,周边对此敏感的人也能隐约感觉到。 许多从小就是个怂货,基本上是人家一横她就弱。别的不行,在感知怒火方面,她早就被锻炼的敏锐无比。 她可以肯定,刚才他家的小男友是生气了,而且是怒气指数非常高的那种。因为陈曦这位少年老成的主儿,一向最擅长的就是将自身情绪隐藏到海底沟里。 许多平常都是揣摩着他的心思,顺毛捋的。 她自觉在善解人意这方面,自己的技能点发挥尚可。大部分时候,她都能快准狠稳地抓住自家小男友的情绪触发点,把人哄得开开心心的。没看到她家小男友一见她就笑嚒。可见自己将人伺候的相当身心愉悦。这点必须得给自己花式点赞。 但此时,她左思右想,愣是没搞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许多想问他怎么了。当着冯子昂的面,她又没好意思开口。生怕自己问的唐突了,会让气氛陷入尴尬。 陈曦跟冯子昂道别:“你好好待着吧,有事打我电话,我送多多回家。” 冯子昂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走吧走吧,看着这两人在他一个病人面前还腻腻歪歪的就心烦。 陈曦牵着许多出了医院,他走的有点急,步子又比一般人都迈的大。许多几乎是被拖着一路小跑才跟上。等到医院门口时,陈曦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他的小女朋友被他拽的都喘粗气了。 陈曦连忙跟女友道歉:“多多,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 说着捧着刚才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吹了吹,他忍不住心疼地皱眉,语气里也露出了一丝埋怨:“你得说啊。我手劲这么大,你的手该多疼啊。” 许多连忙摇头,脸上堆起笑:“没有没有,还好还好。” 那个,少年,能否放开姐姐的手。这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好尴尬啊。 想象一下,熙熙攘攘(对,就是这个形容词,堪比菜市场)的医院门口,少男捧着少女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这要是搁在玛丽苏言情小说里,必须得落英缤纷(这季节没法子硬凑早樱,只能是梅花了)。要是偶像剧,说不定还得来一段悠扬婉转的配乐。 可是现实生活啊,大写的蜜汁尴尬。 许多企图想缩回手,左右瞄瞄有没有熟人。万一碰上她家的亲戚,她接下来的寒假也不用过了。 陈曦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总算想起来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尽管夜色正浓,但华灯初上,灯火会让一切无所遁形。 他放下了自家小女友的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准备送人回家。 许多劝他:“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要不要陪陪那个冯子昂啊。人家为着你过生日,还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呢。” 陈曦摇摇头,跟着坐上车:“算了,我在边上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反而都不自在。”他报了地址,出租车司机发动了车子,往许多的新家驶去。 从港镇回来后,许多就借口书本资料都在租房里,她得回去复习预习。父母不好说孩子好好学习还有错,只好让她走了。 许婧春节也借口春节排了见习跟班,跟着妹妹一道走了。其实她见习已经结束了,开学直接回卫校接着上课,住学校宿舍。 人一旦独立了,有了自己的空间,就不愿意再回头受人管辖。 许宁也不想在家待着,但二姐说了,他是定海神针,家里需要他震着。 许宁也察觉到了在父母心中,三个孩子里,他的地位最高。他小时候还天真地以为父母待他们一视同仁,可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却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直面惨淡的事实。 凭什么要求两个姐姐尤其是二姐有多爱父母,特别是母亲呢?明明她也没有得到最好的那份爱。 许宁有种难言的愧疚感,好像自己是个贼,偷走了原本应该平均分给姐姐的那份爱。 又有谁相信呢,这多余的爱,他一点儿也不想要。 医院距离许多的住处平常大概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初六了,回老家过年的人也渐渐返程准备新一年的工作,路上车辆不少。 出租车司机花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才将客人送到目的地。这个过程中,陈曦一直紧紧捏着右手的掌心。他坐在女友的右边,左手还得规规矩矩搭在腿上,怕被直觉敏锐的多多发现他内心情绪的激荡。 陈曦无法解释自己心头突如其来的翻涌。他努力想要用理智去压制,翻滚的浪潮却越来越波涛汹涌。他现在有一种又怜又爱又恨又气,各种滋味交杂在一起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只想把小女友揉在怀里,让她痛,又心疼她的痛。 这种情感体现对陈曦而言,是陌生的。他没有想到,原来他的小姑娘已经能够如此轻易就牵动他的心。 陈曦有一瞬间,甚至心中浮现出恐慌。他想到了以前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爱一个人,意味着你变的不再是你自己。 这让他坐立难安。 陈曦是个从小就会自我规划的人。他对自己人生的掌握意识非常强烈。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计划去执行。 高中谈恋爱在他的规划之外,但他自觉可以控制好,就像是企划书里增加了重要的细节强调,即使篇幅多,也不会影响整体方向。 现在,陈曦突然有点儿不确信了。他明显感受到了他家多多对他的影响早已不止他原本预估的那些。哪里是她不知道她对自己有多重要。分明是他自己都稀里糊涂的。 陈曦下意识地想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收回头,手才刚要动,就被一只软软的小手覆上了。 许多努力正直地盯着前面的后视镜,不看自家的小男友。 好羞耻啊,主动去压对方的手。呃呃呃,之前在医院门口,自己太冷漠了,似乎有伤害到小男友的青葱少年心啊。这个,就算是补救一下吧。好歹姐年纪比他大多了,总不能一直让对方主动吧。 据说恋爱中,偶尔女方主动一下,效果会更好? 出租车里暖气开的足,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放在他的手背上,他都能感觉到从手背上传来的颤抖。她在紧张,在害羞,在努力地抑制紧张与害羞。 大约是十指连心的缘故,陈曦觉得如同布朗运动一般的颤抖顺着胳膊一直传递到心窝。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他模模糊糊地想到了小女友曾经告诉过他的,心包经的走向。起于胸中,止于指尖。原来真的是这样。他反手将女友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许多吓了一跳,耳朵立刻红的发烫。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瞥了下男友,刚好撞上对方的视线。她立刻本能反应露出讨好的笑容。 陈曦真有种冲动,立时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这情绪来的太猛烈太冲动,他差点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如此一来,手劲不免加大了。 许多皱起了眉头,埋怨瞪了眼小男友。出租车里灯光暗淡,那一眼,如波光流转,潋滟中浮动着异样的妩媚。 陈曦有点儿看呆了。那种介乎于少女与成年女子之间的魅惑,让他不由自主的喉咙发干。 他微微松了松手,没有放开女友,而是抚慰地轻轻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许多都要没脾气了。她总觉得她家的小男友像是在养宠物,还是小奶猫那种。不小心踩到小奶猫的尾巴了,赶紧顺毛胡撸胡撸。唉,论一把高龄被小男友当宠物待肿么破。 感觉人生好诡异啊! 果然小孩子就该好好学习,谈恋爱什么的,滋味好生酸爽。 等到了小区门口,陈曦付完车费直接牵着往楼上奔。连楼下传达室的大爷,他也只是草草打了声招呼。按照往常,他必定要跟大爷聊两句的。 许多还以为他赶时间有其他活动呢,一路上楼都劝他先回去。她都到家了,自己一个人进屋子绝对没问题。男友的脑洞总是诡异的堪比黑洞,哪儿来的这么多人潜伏在楼道里抢劫或者潜入户主家中行凶作恶。 她好想告诉他,她对家乡城市的治安可有信心了。此后十几年也没多少起恶性案件。 可惜陈曦连让她夸一夸本市安保的机会都没有。刚开门进去,她踢掉鞋子还没来得及穿上棉拖,就被一把拦腰抱起。对,就是苏炸天的公主抱,直接给运到沙发边上了。 许多一个“鞋”字还没说出口,舌头就被人吞了。生吞活剥的那种。陈曦吻得极深,侵城掠地,恨不得将人直接一口吞下肚子。他的手一只扶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掐在腰上。 感谢许多今天穿着中长款的大衣,衣服下摆比较低,否则陈曦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忍住不去撩自家小女友的衣服。他现在恨不得能把人直接揉化了,融入到自己的骨血当中去。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舌吻。陈曦非常热衷亲亲,许多自己也喜欢这种表达亲昵的方式。两人一起看书讨论事情的时候,经常说着说着就碰到一起亲亲了,吻着吻着舌头自然而然纠缠到了一起。 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许多浑身颤抖。不是从尾椎骨升起战栗的那种。而是,倘若说一个人的灵魂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她的灵魂都在打着哆嗦。 是的,许多有点儿害怕。之前在她的意识中,陈曦这个男友身份前面一直加缀着“小”字。隐约有点儿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意味。许多觉得即使自己是个十成十的恋爱新手,但在起码在心理上,自己占据绝对的上风。 可现在,她突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个她在心底自我调侃时所说的“小男孩”,而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年轻男性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萦绕在她周边。她在他怀中忍不住瑟瑟发抖。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因为清楚现在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她家可没地暖,她脚上连鞋子都没穿一只。 陈曦正在一下下地抚摸着小女友的脑袋。吻得太激烈,连换气都忘了,他不得不松开她让她缓一缓。 许多身体一获得些微自由就想躲开眼睛。 进门时,许多只来得及开了玄关处的壁灯。昏黄的灯光被镂空的木墙隔着,基本照不到客厅这边的沙发。两人的脸几乎都笼罩在黑暗中。 不知道是不是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变色的缘故,她总觉得陈曦的眼睛闪闪发亮的是绿光。 怂货许多没胆子躲开,只能试图眼不见为净。 可惜的是,陈曦压根不允许。他扶住了女友的下巴,眼睛瞬也不瞬地直直盯着她,似乎想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许多心道一定是平常小说看多了,导致自己脑补过度。她居然在这一瞬间真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就像漫画一样,头顶一束光下来,一双洞察世情的眼睛注视着光圈中心跌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小人。 许多下意识地眨巴着眼睛,小小声地说了声:“脚……” 其实她很想霸气十足地怼他,臭小子,不换鞋子就这么跑进客厅,地你来拖。 不过显然就是自己yy一下而已,事实上,她在他狼一样的眼神中能鼓足勇气发出一声有具体含义的声音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曦这时才想起小女友的脚就穿了双袜子。他没放人去穿拖鞋,而是直接换了个姿势,解了外套的扣子,将两只冰凉凉的小脚丫裹到了自己怀里。 许多快要疯掉了。她特别怕痒,脚简直就是她的死穴。陈曦不仅裹着她的脚,最要命的是他还一直用手捏揉着。她两只脚都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她几乎是含着哭腔哀求:“别……” 好痒啊,好想笑。少年,你别是恋足癖吧。求放开姐的脚啦,真的好痒。 陈曦被这声带着润湿水汽的糯软声音勾的瞳孔都紧缩了一下。许多完全没想到她自觉相当正义的请求又点起了自家男友尚未完全扑灭的小火苗。她连“嘤咛”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又被整个人都裹进了浓郁的男性气息中。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客厅的大灯开了。 许婧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跟房间过道的衔接处,双眼直直地看着沙发上的一对小情侣。 许多被灯光刺激地睁开了眼,看到她姐,赶紧死命推开陈曦。 夭寿了。她没在玄关处看到她姐外出时穿的靴子,棉拖鞋也在。她就以为她姐跟舍友去逛街了还没回来。 许婧逛街时买了双特别舒服的新棉拖,就是她现在穿脚上的这双。她回来的路上鞋子被溅了污水,索性直接刷干净了放到阳台上晒。她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录音背书,索性连灯都没开。然后她听累了口渴了想到厨房倒水喝,直接活捉了一对正在亲热的小情侣。 陈曦有点儿尴尬。自家小女友的姐姐现在看他的眼神绝对谈不上和蔼亲切这四个字。简直活像被叼走了小鸡的母鸡怒视着罪魁祸首老鹰。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主动跟许婧打了个招呼:“姐,晚上好。” 许婧只想磨牙,好你个大头鬼! 第226章 每个人的生活 许多一张老脸简直无地自容。天啦天,居然被她姐抓了现场。这个,实在是太尴尬了。 许婧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二度微笑,陈曦见着总觉得跟皮笑肉不笑一样。她客客气气地表示时候不早了,麻烦他送自己妹妹回来了,路上小心。 许多一个劲儿朝男友使眼色。陈曦只好乖乖喝下这碗送客茶。临走前,他还没忘了跑去鞋柜给他家可怜的小女友拿棉拖鞋穿上。 看的许婧眼睛直冒火星。这个混账!该有多猴急啊!连给她妹妹换鞋子的时间都忍不住。 陈曦蹲在地上,伺候着缩头耷脑装鹌鹑的小女友穿好了鞋子。愣是在许婧的火眼金睛下还冒着找死的危险轻轻捏了捏女友的手,暗示她别害怕。 许婧可不打算给这对小情侣继续卿卿我我的机会,直接开门送客。 陈曦摸着鼻子走人。他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就许婧那么个护妹妹的性子,最多教训多多两句,连重话估计都舍不得说。 人一走,许婧身为长姐的气场就全开了。她直接上来点自家脑子缺根筋的妹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个死丫头,这才交往多久啊。你才多大点儿年纪啊。” 许多被她点的额头生疼都不敢抱怨,只能小小声地解释:“没有没有,就是你看到的程度而已。真的没有,我们真没有其他的。” 许婧火冒三丈:“你还想什么其他的?!” 许多心想果然理直才气壮。她一个早恋的高中生面对长姐如母,没说气场了,连大声喘气都没胆子了。 许婧絮絮叨叨地教育了妹妹半天。她怕什么,她怕妹妹将来有一天会被嘲笑不自重,上赶着跟人家男孩子。 这个社会对女性多苛刻啊。她在医院不过见习数月而已,看到的奇葩事情就不胜枚举。 许婧真怕自己妹妹会年少冲动,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不得不用自己的未来为过错买单。 许多听姐姐说的心酸。她伸出胳膊包住了既担心又害怕的姐姐,安慰道:“姐,你别担心。我有自己的思量,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她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接着说:“陈曦是我男友,也是我初恋。我现在就想好好谈一次恋爱。不管将来怎么样,只要回想起这一段,不会遗憾就好。我也不知道能跟他走多久。但我想努力一点,走远一点。因为真的,没有人比他待我更好了。我一直希望能够有个人,带着点儿我,往前走。” 许婧忧心忡忡,她担忧地看着个性倔强的妹妹,忍不住问:“多多,你现在这么上心。将来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假如陈曦跟你分手了,你怎么办。” 许多轻轻地笑出声,眼底如暗海一般幽森寂静,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不怎么办,顺其自然。”这世间,从来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眼前。 许婧没敢继续叨唠妹妹。多多这一瞬间的沉寂让她无端有点儿害怕。她不得不自我安慰,算了吧,既然多多觉得谈恋爱比较开心,就让她谈下去好了。 反正她好像也没影响成绩。这次全市统考,她还是全市第七名呢。 许婧在自家妹妹面前的气势没能延续太长时间。因为多多刚才一下子似乎又变成了既往她熟悉的形象。早熟的,冷静的近乎于冷情。 那种形象让许婧心疼,她宁愿妹妹当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许婧再一次严肃告诫了妹妹不许过界。亲亲抱抱是上限,严禁上手摸。 许多被她姐说的面红耳赤。她姐还真是生猛。人生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接受了全面的性教育。 许多好想捂耳朵。姐,你太超纲了。怎么可以说的这样细,好污啊! 许婧可不允许她妹妹躲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姐妹俩又单独住在外面。她这个姐姐不教她,还有谁来教她聪明脸蛋笨肚肠的傻妹妹。 最后许多只差签字画押了,赌咒发誓绝对不会成年之前在现有基础上更进一步。 许婧心道不能一下子逼紧了,这才放过她。 临放人回房间之前,她又想起来一般,恶狠狠地警告妹妹:“别整天缠在一起。明天给我好好在家待着,不许再见那个家伙。” 许多委屈兮兮地表示,明天她必须得出门啊。她跟郑英杰约好了,明天上人家拿小学时代的笔记去。 许婧丝毫不放松,直接打破她天真的幻想:“那也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别想着躲着我再出幺蛾子。” 许多可委屈地缩着脑袋,小小声地辩解:“才没有。陈曦明天家里有事,不过来。” 许婧一声冷笑:“那你的意思是他要没事,肯定还跑过来了?” 许多好想自己嘴巴上贴封条。肯定是之前接吻时来不及换气,脑子缺氧时间太长,影响了脑细胞的活跃度。怎么现在她说话净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就这么在自家姐姐的怒目下,灰溜溜地溜回房间睡觉去了。 上床前准备关机,才发现陈曦的短信塞满了收件箱。这短短不到一个半小时的工夫,这人居然发了好几十条短信。 许多都没脾气了。她跟她姐谈话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曦坚持要打电话。许多拗不过他。她刚回复了“不行”,人家电话就过来了。许多压根就不好意思不接。 陈曦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笑。光想想他家多多被她姐点着脑袋教训的样子他就乐得不行。许婧从某种意义上充当了他家多多母亲的角色,多多很愿意在自己姐姐面前撒娇。 许多被他笑得火起,嘀嘀咕咕抱怨了一通。她非常严肃认真地传达了她家家长的指示,以后不许出格。 陈曦故意坏心眼,歪解她的意思:“噢,我知道了。以后当着你姐姐的面,咱们就收敛点儿。背着就没关系了。” 许多前半句还一个劲儿地赞同,等听到后半句,忍不住怼回头:“什么没关系,流氓!” 陈曦心道这就叫流氓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捉弄小女友的坏心思压抑不住,故意诱导傻乎乎的小多多说到底哪些是出格,哪些在格子内。 许多一开始真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她一贯将这些视为认真严肃的科学知识看待的。直到被无良的男友引诱着越说越深,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必须得暴怒! 他又好声好气哄了炸毛的小女友半天,总算让对方同意接着跟他说话了。 他一直强忍着不要笑出声来。光是想象她又气又羞的模样都心旷神怡。 比起这些,之前担忧的种种根本都不算事儿。纵使她能够轻易牵动他的心绪又怎样。如果人生没有什么值得动容,那么就算一步步都完美的仿佛定制又有什么意义。 陈曦将女友哄着了之后,意筹志满的挂了电话。重新拿出笔记本,开始进一步的规划。等到写完一整张纸,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钟。 这个时候,他家多多的手机已经按时自动关机了。 陈曦也按下了关机键,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心情愉悦地上床休息。 夜色温柔。深蓝色的夜空中,那弯弦月慈悲地抚慰着每一个酣眠的梦。 第二天,许多打了个电话给郑英杰,约了时间到他家楼下咖啡厅拿笔记。 郑英杰正跟亲戚家的孩子联网打游戏呢,接了电话有点儿迟疑。他们组队任务进行中,这会儿真走不开。 许多听到了游戏的声音就反应过来了。她连忙表示没关系,她可以上去拿。问过他们从早上一爬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后,她无语地表示可以帮他们打包饭菜带上去。 这真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好消息啊。正月初七,很多店的员工回乡过年尚未到岗,小区附近的餐厅都表示无法送外卖。 许多打包了三份鸡腿饭,两份卤肉饭,又要了份蛋糕一起拎到了郑英杰家所在的小区。门卫在跟郑英杰核实完许多的身份后才放她进去。 一位二十岁左右,长得特别精神,有点儿像《亮剑》里头魏和尚的年轻保安一路陪同。他顺便还帮着许多拎了手上的东西,把她送到郑英杰家的别墅门前。 郑英杰亲自跑下来开的门,跟保安道了谢,塞给对方一包他爹的香烟。 “哎哟,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啊。”郑英杰双眼放光地盯着许多手里的饭盒。在看到打包的蛋糕时,他更是泪流满面:“苍天,你就是我的天使,想一想你我就快乐。” 许多哭笑不得,催他赶紧把笔记拿给自己。 郑英杰招呼她进门坐,自己跑上楼到自己的房间拿笔记去了。他怕他妈会先斩后奏,瞒着他将笔记给那个什么小表妹,特意把笔记本藏在了自己的床垫子下面。 许多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发了条短信给陈曦:已经见到人了,一会儿拿完笔记就回去。 郑英杰亲戚家的孩子游戏也顾不上打了,全都从楼上的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许多。 其中一个刚上初中的表弟惊讶地瞪大眼,发出小小的惊呼:“哇,好白啊。你们看,她的脸能反光哎。” 大家默默地集体将目光移向了正拿着笔记乐淘淘出来的郑英杰。 郑英杰被一群弟弟妹妹看的毛骨悚然,本能地摸自己的脸:“干嘛啊,你们。” 上初二的大表妹摇摇头:“表哥,你太黑了。” 郑英杰要跳脚,黑什么黑,古铜色懂不懂!是男人,就不能当小白脸!没看到古天乐还要想方设法地晒黑嚒。 许多没看懂楼上这堆孩子的互动。她拿到笔记跟郑英杰道了谢,就告辞离开了。大家表达了对漂亮姐姐(送饭)的热烈欢迎,纷纷邀请她有空常来玩。 等许多一走出大门,一群小朋友就欢快地扑向食物。大表妹啃着鸡腿表示,鉴于今天吃好了,她就不跟舅妈告状说表哥不给他们饭吃了。 郑英杰快要给这些祖宗跪了。明明是他们中午懒得下楼出去吃饭,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他不给他们饭吃了。 许多出了小区走了一段路才找到公交车站。 倘若留意就会发现,她的这些外校的同学也真是低调。郑英杰家坐公交车这么不方便了,他照样天气好的时候骑捷安特,天气不好时坐公交。鲜少看到他家家长开车接送的情况。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达自家小区附近。许婧跟许宁都在家里等着。 许多没说许帅的家事,但许婧跟许宁前后脚都知道了。许婧是一早出门去找卫校的学姐借下一年的参考资料,刚好学姐就在那家医院的急诊科工作。 许宁则是因为许爸被堂伯请过去调节夫妻矛盾去了。 姐弟俩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前几天看着还好好的,一下子就闹到了这份上。 许多想了想,将从郑英杰那里借来的小学时代笔记拿了出来。她现在感觉自己再过去的话,堂伯一家会更尴尬。 许婧跟许宁商量了一下,决定借着给昊昊送笔记的理由过去看看。姐弟俩不担心大人,无论怎么闹,大人都能过应付过去。就是昊昊惨了,他才多大点儿年纪啊。 两人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了许帅家。堂嫂没什么大碍,今天一早医生检查完以后就让她出院了。 家里的大人都在客厅里商量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许昊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现在大人也无暇顾及昊昊,宁可他呆在房里打游戏。 许婧按门铃的时候,堂哥跟堂嫂还在争执。许帅憋屈的很,夫妻闺房之事,无论如何他也没脸拿出来当着长辈们的面儿抱怨。于是在长辈们眼中,自然都是他的不是。 妻子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默默抹眼泪。许帅见了只觉得头星子里都是火。 他听到门铃响,从猫眼里看到大堂妹跟小堂弟,顿感尴尬。 许宁递上笔记:“哥哥,我们过来给昊昊送笔记的。哥哥,难得放假,我们带昊昊出去逛逛行不?” 许帅连忙将姐弟俩放进家门,喊儿子:“昊昊,小娘娘跟小歪歪过来找你玩了。” 许昊还是不肯开门。可惜的是,尽管他从里面反锁了门,大人们有钥匙,还是能够从外面打开。 许宁一看到许昊,就紧走几步过去抱住他的脑袋:“走,歪歪带你出去玩。” 许昊的眼泪水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死死将脑袋埋在小歪歪的怀里,一声不吭,默默掉眼泪。 三个孩子手拉手出家门以后,许爸叹了口气:“小帅啊。我不谈别的,就看看昊昊吧。他这么小,你俩真离婚了,想想孩子怎么办吧。 旁的不说,你婶婶是什么样儿的。哥哥嫂嫂,小帅哎,当着你们的面我也懒得粉饰太平。可就算这样,我们家三个孩子,依然不希望我们离婚。怎么办呢?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再好好想想吧,别冲动。” 许帅的嘴巴蠕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许婧跟许宁带着许昊去游乐场玩了一下午,直到天擦黑才把人送回家。 许宁告诉许昊,大人的事,作为孩子,他们其实根本无能为力。 “其实,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无论你父母是否离婚,谁都不能代替你去生活。” 许昊一直沉默。玩的时候他很开心。可是小娘娘跟小歪歪也不能一直陪着他。后面的生活,他依然得自己咬牙坚持下去。 送回许昊,许爸跟着两个孩子一起道别了。 平心而论,他也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他觉得许帅应该有难言之隐,这孩子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倘若他妻子真一点儿过错也没有,两人不至于闹到这份上。 当着许帅妻子的面,有些话,许爸也不好讲。许帅送歪歪出门时,许爸又约他过两天叔侄俩单独出门吃顿饭。 许爸叹了口气:“忍忍吧。我家老二有句话说得对。你们结婚这么多年孩子又这么大了。男方开口说离婚,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会说男方的不是。能怎么办呢。” 许帅点点头,坚持送歪歪跟弟弟妹妹回去。 车子开到一半,许婧表示要下车,这边有班公交车刚好直达新家,只有四站路。许宁也跟着下车了。 许帅有点儿惊讶,什么时候弟弟妹妹都搬出去住了。 许爸无力地搓搓脸,苦笑道:“上次我打电话问你电脑里头资料还能不能找回的事情,你还记得不?那次多多跟她妈大吵了一场,坚持搬出去住了。婧婧不放心妹妹,也跟着一道过去了。” 许帅沉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年时,看小堂妹跟婶婶客客气气的,他还以为她又忍下来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比他想的有血性,一忍再忍,无需再忍,直接从家里搬走了。 许帅安慰了许爸几句,无非是弟弟妹妹们都大了。等到大学出去读书,将来工作还不晓得在哪儿。天大的矛盾也会随着时间跟空间的变化而烟消云散。 许爸也笑:“能怎么办呢。我确实调停不好两边,分开住就分开住吧,远香近臭,离得远点儿,矛盾也小点儿。” 许帅将许爸送回家后,车子掉了个头。他开往的方向并非自己家。他想,有些事,他也得跟对方好好谈谈了。 许帅这次到底有没有离婚,许多一直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是,许帅夫妻俩名下的两套房子都过户给了许昊。 这算是一家四口大人目前达成的最大共识了。 家庭生活,永远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227章 生日 许婧跟许宁今晚都在许多这边住。这么一来,只能是许婧与妹妹一个屋子,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弟弟。 陈曦一听就暗暗叫苦。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他连跟小女友打电话都得严肃正经地仿佛是在开会。他一天没见到他家的多多了。还想着晚上应酬结束后偷偷开车过去,让他家宝贝儿借口下楼丢垃圾跟自己见个面呢。 结果这下好了。许多刚想假装勤快一下,她家弟弟就直接把垃圾袋接了过去,一脸正气;“姐,我去丢吧。” 许多表示,不用不用。刚好她还能下楼溜达溜达,顺便买瓶酱油回来。 许宁赶紧跟上:“姐,那我跟你一块下去溜达溜达吧。” 许多差点儿没当场哭丧着脸。她还没想到她姐把她弟给领回家居然有这功效。 许婧坐在客厅沙发里边看dvd边嗑南瓜子,见状露出洞察一切的轻蔑笑容。 许多立刻蔫吧了,乖乖缩着脑袋带着她弟一块下去丢垃圾去了。 陈曦正百爪挠心地等在小区的垃圾站边上。是的,为了能顺利见到自家小女友,一向有点儿轻度洁癖的陈同学连垃圾桶都不嫌弃了。 可惜的是,他不仅看到了他家的小女友,还见到了女友随身携带的小忠犬。 许宁表现的比这对高中生情侣落落大方多了,远远的就朝人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齿,笑容还颇为羞涩恭敬:“陈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陈曦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差点儿没吐出来。你个小崽子,明知故问。 许宁将垃圾扔了,抄着手愣是挤在他姐跟陈曦中间。这才是他大姐将他捎上的终极原因。男女授受不亲,许婧自己都是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哪好意思硬是往妹妹跟她男友中间挤。 陈曦无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未来的小舅子硬是要跟自己谈人生。他还不能不搭理。 许多看陈曦吃瘪的样子就想笑。让他老是这么占上风,哼,她才不是孤军作战呢。 陈曦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她脑子里不知道在冒什么坏水呢。他左边胳膊偷偷从许宁的背后绕过去,轻轻捏了下她的手。 许多突然遇袭,吓得差点儿没直接将他的手甩出去。她怕动作太大,引起弟弟的注意,只好小心翼翼地拿指甲掐这只咸猪手。可惜的是,她一直有定期剪指甲的习惯,自家十指秃秃,压根没有杀伤力。 陈曦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暴力对待,他的手愈发变本加厉,干脆将整只企图逃跑的手团在自己的掌心揉搓。 许多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紧张与羞恼交杂在一起,耳朵烧的仿佛要溶化掉。好在夜色浓俨,遮住了她的慌乱不知所措。 陈曦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得意。他继续与许宁谈笑风生,藏在背后的手一刻不停地揉捏着可怜的小女友的柔夷。害羞、敏感又胆小的多多,实在是可爱的要命。 许宁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这位护花使者相当之尽心尽责。 三人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小区不远处的超市。 这一段路两旁皆有路灯。 走过一盏灯,背后的灯光打过来,影子便投射到前方。许宁正一个话题告一段落,无意间抬头,发现前面的影子不对劲。他猛地转身,正享受着捉弄他家小多多乐趣的陈曦猝不及防,禄山爪大白于少年眼下。 许宁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挥手拍掉碍眼的爪子,直接拖着他姐往边上走。 哎哟喂,这小子这一下手劲不小。那清脆的“啪”一声,听得许多都心惊胆战。陈曦讪讪地缩回手,自觉面皮生老,良知发现一般有点儿羞。 许宁怒气冲冲地拽着他姐去挑选酱油。 许多也相当不好意思,当着弟弟的面没羞没躁的,太没身为姐姐的自觉性了。 许宁习惯性地拿了许妈平常烧菜时常用的一个品牌的酱油,被许多换掉了。她选了个许家之前没用过的牌子,解释了一句:“这个是手工酿造的,口感好。……习惯这个口味。” 陈曦觉察到被她硬生生咽下去的人名是指自己,年轻人的心一下子又欢呼雀跃。他得意洋洋地想,许宁你个臭小子,严防死守搞破坏有什么用。你姐心里就装着我。 许宁原本就是个心思敏锐的少年,他姐生硬地咬下几个字他能听不出来?哼!这个混蛋,专门忽悠他单纯善良心软的二姐。 接下来回家的路上,他连让陈曦摸着他姐边的机会都没给。陈曦只能拼命地多看女友两眼,只恨目光不能化作实质,让她感受到他。 回到家以后,陈曦还想着浑水摸鱼,跟着上去喝杯茶什么的。许婧直接开了门,对着他连皮笑肉不笑都免了,直接一张冷脸:“明天多多在家跟我们过就行。” 陈曦立刻气焰全消了,特别诚恳地看着许婧:“姐,那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啊。” 他怕惹毛了他家多多的代理家长,明天真的连人都见不到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女友一眼。可怜的小女友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哪里敢跟他道别啊。 陈曦难言心头的失望,转身欲离开。眼睛低垂扫过的瞬间,意外发现了多多缩在袖子藏了半截的食指翘了起来,轻轻地左右摇摆,像在说拜拜。 陈曦有种在长辈眼皮底下做了坏事却没被抓到的小确幸,心头得意,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他这回痛痛快快地告辞走人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反正明天又能见到他的多多了不是。 陈曦一走,自觉理亏的许多立刻躲进卫生间洗漱去了。许婧“哼”了一声,想着当着弟弟的面,得给多多留面子,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自家妹妹。 许多洗漱完毕又灰溜溜地逃回房间上床睡觉。她一把高龄不好意思承认,被她姐管着,她弟看着,她其实好开心,有种被宠爱被重视的感觉。 啊啊啊,好羞耻!明明自己都已经那么大了。 许多就这么暗喜又羞惭的,一上床便睡得天昏地暗了。 可怜她家小男友捧着手机看了足有四十分钟还没收到回复短信。 他离开女友家门时是挺有志气的,不到是十二个小时而已,有什么不能忍。结果一下楼,心里就冒出了另一个暗戳戳的主意,再多看一会儿吧。让多多到窗户边上,她窗户边上刚好有路灯照到,可以看清她的脸。 他想的蛮美好的,奈何比起一脑门子暗戳戳小心思的小男友,明显是周公的魅力比较大。许多压根没想起来看一眼手机,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 陈曦无奈地摇摇头,大概猜到了她恐怕是睡了。心中无忧,方可安眠。他又是咬牙又是忍不住唇角上扬,最终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发动引擎,往自己家中开去。 第二天一大早,许多就被许婧给拖了起来。今天是许多生日啊,不打扮的美美的,怎么去参加生日聚会。 比起自己生日计划就跟女友一起窝一整天,许多的生日,陈曦可是一早就开始精心准备了。这也是许婧一威胁他要把多多留在身边过生日,他就立刻气弱的原因。 陈曦这人观察力一流,又擅长套话。许婧是个防备心比较弱的人,在他没露出大灰狼真面目之前,没多久就被他套出了真相:许多非常在意生日。 陈曦从小到大策划活动无数场,从来没一次像今天这么紧张。他想给许多一个毕生难忘的十六岁生日聚会。因为每个人的十六岁都只有一次啊。 他这么一本正经表示时。许多在心里吐槽,说的好像你的十九岁能够有两次一样。 许婧表现的比许多更兴奋。她这人有一个特点,凡事一码归一码。她现在的确看陈曦各种不顺眼,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对多多十六岁生日派对的期待。 她家多多,也是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了呢。 许婧五官明丽,属于素颜比上妆更醒目的那种,完全可以一张光洁的脸就能直面人生。她空在卫校学了几年的化妆手法没能自用,总算还有个妹妹能供她发挥。 许多闭着眼睛任凭她姐发挥。她要做个乖小孩,可乖可乖的那种,她姐说啥就是啥、许婧忙活了半天以后,越看越不自信。许多忍不住睁开眼,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忍不住笑喷了。 许婧给她化的妆容是那种现在这个时候的春节联欢晚会风格。许多看的乐不可支。 许婧叹了口气,放她去洗脸。第二次换许多自己来了。化妆这件事,关键要上手多练习啊。一次不好看,十次八次总归会有点儿进步的。 两人忙活完一张脸,接着要换衣服。好在衣服昨晚就定下来搭配好了,直接上身就行。 许多有种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感觉。管他呢,玩的开心就行。 她打扮一新,等陈曦过来接三姐弟按门铃时,她特意跑过去开门,朝他眨巴眼睛:“快把眼睛闭上,免得被我的璀璨光芒闪瞎眼。” 陈曦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正色道:“确实要戴墨镜,太闪亮了。” 许多笑得不行。她从早上醒过来起就有种人来疯的冲动。啊啊啊,十六岁了,花季少女啊! 陈曦看她开心,既高兴又心酸。他得对她好点儿,再好点儿。哪个孩子不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啊。他的多多,因为他帮她过生日,就这么开心。 她容易满足的叫他心酸。 他摸了摸许多的头,轻轻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太美了,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许多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交代,到底查了多少资料学说情话?” 陈曦有一瞬间的尴尬,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他跟许多道歉:“你别生气。我确实不太会这些,只能看着学了。” 许多才不会生气呢。她笑嘻嘻地趁机捏陈曦的脸:“那你只能说给我听。” 陈曦的耳朵都红了。 许宁默默地收拾好了家里的卫生,拎着垃圾跟哥哥姐姐们一起下楼。 陈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多多说你喜欢蓝莓蛋糕,一会儿多吃点。她特地给你挑的。” 许宁笑了笑,轻声道谢。他姐生日呢,好日子,不作兴说扫兴的话。 一路上,光听许婧跟许多讨论前两天看的《公主日记》了。陈曦想插话都找不到机会。 他无奈地摇头笑笑,丢给许宁一片口香糖:“嚼着吧。那边修路,我得绕小路,小路比较颠簸。” 许宁在口香糖落在手上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朝陈曦点点头:“谢谢。”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订好的饭店。饭店在江边,一抬头,就能看见长河之水天上来,帆影点点。这里是一家事业单位的职工食堂,外面开门对外做生意,里间供职工吃饭。 许多上辈子曾经到该单位调研过,吃的泪流满面。为什么同为机关事业单位,贫富差距要如此巨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这家店门面看上去并不打眼,是那种明清风格的徽派建筑。在这座古城陷入满城挖境地之前,这样的建筑比比皆是。 陈曦让三姐弟先下车进入,他去停车。 许婧跟许宁就看着许多熟门熟路地进去,很快找到了他们预定的包厢。 许宁忍不住问了句:“姐,这边你来过?”而且按照他姐认路的速度,还来过不止一趟。 许多心道,少年,你真相了。姐不仅来过,还在这边交流了半个月,天天上这里吃饭,回自己单位时都不敢上秤称体重了。 她笑了下,招呼姐姐跟弟弟进包厢,轻描淡写道:“这些饭店的布局不都大同小异嚒。” 包厢里郑英杰跟几位男生正在打桥牌。他们作为生日派对的具体执行者,已经按照陈老大的指示将包厢给布置好了。这个风格嚒,鉴于许多喜欢绒毛玩具啊,又是个小姑娘,他们强烈向陈老大推荐了芭比梦幻风。 一个字,粉,所有的颜色都是粉嫩粉嫩的。 许多一看到就忍不住双手捂住嘴巴。啊啊啊!她膨胀的少女心啊!她好想尖叫,她好想三百六十度转圈圈,她好想绕场撒欢跑。 她忍不住跳了起来,一转头看到陈曦正站在她身后微笑。 什么少女的矜持,她全忘了! 许多直接扑上去,抱住陈曦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今天涂了唇彩,粉色的。于是陈曦的俊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 陈曦先是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确定走廊上这时没人。他的嘴唇压抑不住地咧开,耳朵却可疑的红了。自家小女友这样主动热情,还是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下,心中真的是暗爽到不行。 包厢里的男生全都“嗷嗷”起哄起来。陈曦直接用抱小孩的姿势将许多给抱进包厢。这个傻丫头,是开心坏了吧。居然在走廊上就忘了分寸。 许多笑嘻嘻地想捏他红红的耳垂,哎呀,真漂亮。 许婧轻轻咳嗽了一声,把人来疯的妹妹给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帮她补唇彩。她隐约有点儿担忧妹妹的状态,像飞蛾扑火一般不管不顾。 妹妹所说的且活当下,似乎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她仿佛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热情一下子全部燃烧殆尽,至于未来,随它去。 许婧下意识地捏了捏妹妹的手,多多回复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有点儿茫然无措,她的妹妹实在不是个好懂的姑娘。许婧心想自己一定是太笨了。为什么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妹妹,她竟然还是无法摸准她的心思。 许婧想说点儿什么,跟妹妹咬耳朵的那种。许多抢先一步,凑到了姐姐的耳边,轻声呢喃:“别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宁则有些仲怔。这样的二姐,是他所不熟悉的。 陈曦切了蓝莓蛋糕递过来给许宁:“吃吧,现烤的,味道很不错。” 许宁道了谢,问许多:“姐,你要不要尝尝。” 许多捏了捏自己腮帮子上的肉,愁眉苦脸道:“你吃吧,我过年长的太厉害了。” 陈曦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嗔道:“又胡说八道,哪里长肉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许多鼓起腮帮子,瞪他。 郑英杰招呼许宁:“学弟啊,学长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呢。求能量支持。” 许宁送了蛋糕过去,被拉住了一起打牌。 包厢里的客人逐渐增多了。错过了陈曦的生日会的旧时初中同学也来了好几位,萧潇是跟她表哥一起来的。 表哥还送了许多一件生日礼物,他高中学工时亲手打磨的一块紫水晶。 许多微笑着道谢收下。 萧潇则乐不可支的表示,她表哥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理由送出手了。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冯子昂。他平稳地渡过了脑震荡后的观察期,又生龙活虎地跑出来浪了。 参加陈曦生日会时,冯子昂没送礼物。大概是觉得跟许多还没到熟不拘礼的份上,他规规矩矩拿了个盒子出来,里面是条水晶项链。 冯子昂特别老实地交代,他就跑到专柜面前,告诉导购小姐要给位十六岁的小姑娘买礼物,人家就给了他这个。 许多好想扶额,那个,电竞选手,你真的不用这么老实交代始末的。 其他人大部分送的礼物都中规中矩,有书啊,有娃娃啊。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陈曦初中时的同桌,一个叫曾亮的男生。这位清华的高材生,寒假里因为“保护濒临灭绝传统手艺”的课题,学会了做糖画。 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给许多坐了一幅龙凤呈祥的糖画。 糯米纸揭开时,大家都惊呆了。焦黄色的糖画在包厢的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龙凤傲娇地睥睨天下。 许多好想献上自己的膝盖。这帮人太过分了!学霸好好学习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心灵手巧?! 曾亮得意洋洋地表示,他还会用芦苇编蝈蝈。等放暑假回来找他们玩,他给他们每人都编一只。 许多默默扼腕,又是一位被残酷的文化学习耽搁了的能工巧匠啊。 龚晓以她一贯低调却犀利的作风塞给许多一个纸袋。 许多看到上面的logo就觉得不妙。背过身一看,她顿时满头黑线。呵呵,维多利亚的秘密。可是少女,姐未成年啊!〒▽〒你送姐这个真的合适吗? 相形之下,萧潇送的泳装都要看上去正经多了。裴爽的女仆装更加不算什么了。 许多面无表情地笑纳了。等着,姑娘们,姐的生日最大,后面看我看大招。 第228章 见家长 陶铸来的最迟,大家都准备开始进入正题时,他才匆匆赶到。不是一个人,带着孙甜甜,牵着手进来的。 大家都有点儿意外。之前没听说这两人谈了。况且大家一直在一起玩,谁也没发现两人对彼此有特别之处。包括孙甜甜出事这回,陶铸是花了大力气,忙前忙后帮着张罗。可如果出事的换成另外一个比较熟悉的同学,按照陶铸热心肠的个性,他也会这么做。 孙甜甜一如既往的内向羞涩。她过来轻轻抱了抱许多,笑容腼腆地递上了自己的礼物,轻声道:“生日快乐。” 许多接过礼物道谢,小声问她身体恢复的可好。 孙甜甜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已经养好了。原本前天陈曦的生日,她也想过来的,但陶铸不让。 许多只好跟着笑,言不由衷道:“那是他心疼你啊。” 孙甜甜的小脸红了红,没有再说话。后面她一直坐在陶铸身边看他玩斗地主。 许多心里头有点儿怪怪的。她不由自主地偷偷瞄了眼萧潇。 萧潇跟陶铸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一直有点儿友谊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之前陶铸突然找了个外面的姑娘谈了,周围人已经够跌破眼镜。没多久那两人分了后,大家都八卦兮兮地等着陶铸的后续呢。 结果告白晚会那天,陶铸都被抽中了上台表演,最后也没说啥。白白浪费了一众吃瓜群众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郑英杰还跟人赌了一包傻子瓜子,然后输了。 萧潇面上笑容不变,她神色自如地跟陶铸还有孙甜甜打了招呼,还叮嘱孙甜甜这几天外出千万注意保暖。孙甜甜也微笑着答应了。她出事的时候,萧潇去她爸的老家过年了。 许多等新来的这两位客人落座后,才小心翼翼地拉着萧潇到窗边。她没有安慰一个字,就结结实实地抱了抱萧潇,小声道:“宝贝,我爱你。” 萧潇将头埋在许多的肩膀上,久久未动。冬天衣服穿得厚,即使包房里暖气十足,许多身上也披着大衣。她无法感知是否有热热的液体浸润进她的衣服里。 过了一会儿,萧潇才抬起头,却并没有露出完整的脸,而是背过身子,面朝着窗外的滚滚长江水。许多递了面纸过去,萧潇默不作声地接了擦了擦眼睛。 包房里热热闹闹,小姐妹窃窃私语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起码大家表面上谁也没往这边看,只是互相打招呼寒暄说笑。 一堆人送完礼物就开始吃吃喝喝。为了方便取餐,今天准备的食物基本上是自助餐的形式,大家任意取用。 冯子昂因为长期打游戏,有点儿肩周炎,不时动动胳膊,偶尔还皱一下眉头。许婧刚好在中医理疗科待过一个礼拜,学了点儿这方面的皮毛,忍不住职业前期的热情,主动问了一句。 冯子昂有点儿呆滞,没想到这个相当漂亮的小姑娘会跟自己主动说话。 许婧是真好看,她上学期有次去学校给许多送落在家里的书。连高二高三年级的男生都跑过来看“超级大美女”,跑慢一步错失佳人芳踪的高中生们个个捶胸顿足,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最搞笑的是郑英杰,见过许婧之后便一直盯着许多龇牙咧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边上人等了半天,指望着这位爷有啥真知灼见呢。结果他就是看看许多再摇摇头,憋到最后才冒出一句:“你也就剩腿了,千万别再遮着了。” 当时陈曦还没开始跟许多谈,但已经私底下将人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了。郑英杰这么不知死活的胡说八道,陈曦能不磨牙嚒。他整天小心翼翼各种花式赞美,不就是怕傻乎乎的小多多又自卑嚒。 于是那天打篮球时,可怜的班长大人不仅一直吃火锅,还被球给砸了一下,自己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同队的队友都笑他菜鸟,为啥傻乎乎地用脑袋去拦球。郑英杰却老觉得是谁在捉弄自己。 许婧这么号坐在这里根本是个雄性生物都没办法装眼瞎看不见的精致小美女主动开了腔。自诩冷淡低调缄默酷炫拽的冯子昂非常没有骨气地接话了。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大气,要绅士。哪能人家小姑娘都主动发话了,自己还装耳朵聋。 自觉找到了职业价值体现的许婧兴致勃勃地跟冯子昂传授肩周炎护理的医学知识。旁边有个热爱打游戏的男生也时不时提问。 许宁坐在沙发上,听这些学长学姐们聊天。他正对着窗口,一抬头就是江景。无端的,许宁就想到了两句唐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流。” 他喝了口鲜榨的果汁,怔怔地看着玻璃杯里鲜红色的液体,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许多没被陶铸的新恋情影响太久情绪。用龚晓的话来说,陶铸跟萧潇认识多久了。旁人起哄也起哄过好几回。要有状况肯定早就出现了。 裴爽却怀疑陶铸跟孙甜甜谈是为了帮助对方。毕竟有他爹地位的加持,孙父无论如何也不敢太过分。 这次孙甜甜出事,比较熟悉的同学才隐约知道孙父有多过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居然严重营养不良! 孙父除了学费以外,根本连午餐费都不给自己的女儿。孙甜甜一直都是饥一餐饱一顿的。她后妈不让家里保姆做孙甜甜的早饭跟晚饭。 孙甜甜一天主要的营养来源就是每天放学后的烹饪兴趣课堂。大家完成作品后基本都是浅尝辄止。孙甜甜主动跟老师提出帮忙打扫教室,理由是想挣德育五角星。事实上,她都是将剩下的能吃的食物统统打包回去当第二天的口粮。 烹饪课堂上学习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甜品点心之类的,哪里是正常饭菜。长此以往,孙甜甜就严重营养不良了。 谁能想到,一个家庭资产数千万,住在别墅区的女孩,实际上每天连饭都吃不饱。 许多都瞠目结舌了。裴爽小声跟她说这些事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息。这是亲爹啊!真是刷新三观认知了。 陈曦不爱让许多听这些负面事情,他找了个理由将裴爽打发去找其他人玩了。又招呼了几个人一起打桥牌。 许多自打学会打桥牌之后就一直手残心痒,馋的不行。她立刻兴高采烈地投入到桥牌运动中去了。 她不想为孙甜甜的命运唏嘘太久。从本质上讲,许多是个悲观的人,负面新闻对她触动往往更大。所以下意识的,她自己也会告诫自己尽快从负面信心引发的情绪中跳出来。 悲惨的事情她见多了。说到底,作为外人,她也只能一声叹息而已。当年南京女童被高知出身的养母虐打,最后亲生父母不还是将这个小女孩塞给养父母接着抚养。 何况现在孙甜甜好歹还有陶铸帮忙照顾呢。 许多摇摇头,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她想尝试着以自我为中心,将自己的情感体验摆在第一位,即使矫枉过正,她也想试一试。 陈曦在边上,瞅准了时机就往她嘴里塞点儿吃的喝的。这一局大家都非常给寿星公面子,许多赢得不要太爽啊。 一轮玩罢,她把位子让给了一直在边上给她尽出馊主意的萧潇,准备去洗手间。 陈曦一见她起身,连忙跟上。许多哭笑不得,她去洗手间啊。结果陈曦表示男士洗手间连在一起啊,顺便一块过去吧。 走廊上气温要比室内低一些。许多原本熏熏然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儿。她拍拍脸,转头看着陈曦笑。陈曦握住她的手,带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等到两人都方便完了出来,许多注意到了他头发上不知何时粘到了奶油。 “哎,你头低一点。”她拿湿巾将奶油给擦掉了。 陈曦笑着捉住她的两只手,轻轻靠了下她的额头,喟叹一般:“真乖,真好。” 许多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伸手推开他。陈曦笑嘻嘻地直起身子,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最近的包厢门开了,走出一位年约三旬的女子,鸭蛋脸,眉眼含笑,是位风韵犹存的美人。驼色的大衣配格子围巾,越发衬得她气质楚楚动人。 陈曦一见她就笑了:“妈,你跟爸今天也在这边啊。” 陈母笑着冲两人点点头,伸手招呼两人到身边。她对许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多多吧,我是陈曦的妈妈,很高兴认识你。” 许多有点儿局促地对她微微鞠了个躬:“阿姨你好,我是许多。” 陈曦笑着牵着她的手,既然人都来了,他得进去跟父母的朋友们打声招呼敬杯酒。 许多有点儿紧张,她拿不准自己应不应该跟过去。陈曦没给她犹豫的时间,直接牵着她走了进去。 陈曦父母聚会的朋友都是那个美国高校考察团的成员,也都是外校学生家长。打头的龚阿姨还是龚晓的姑妈。 龚阿姨的儿子今年上高二了。她组织了一帮家长准备一起去美国各大高校实地考察,好为孩子将来申请学校提供第一手的可靠资料。 许多面带微笑听他们说着计划,心里头却感慨万千。不说这些高校的具体情况,恐怕就连学校名称,对中国绝大部分家庭而言,都是陌生的。 阶层的差距,总是在方方面面不断拉大。 龚阿姨将计划表发给了每一位参加聚会的家长。倘若他们当中还有谁对某所学校特别感兴趣或者有针对性的问题,回去后整理好给她发电邮。这样他们这个考察团调查的时候也好有的放矢。 龚阿姨礼貌性地询问了许多未来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许多下意识地眼睛就往陈曦的方向瞟。陈曦笑着对龚阿姨道:“阿姨,我们都还在商量呢。等有规划了,还要多麻烦阿姨了。” 龚阿姨摆摆手:“这不算什么,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就是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得早作打算。” 陈母也笑了起来:“他们这些孩子啊,想法都多的是,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定的下来。多看看,多选选,总不会错的。” 陈曦带着许多在父母的包厢坐了一刻钟就告辞了。他们还有小伙伴们要招待呢。 陈母送两个孩子出门,她笑着招呼许多:“多多,有时间来家里玩啊。叔叔跟阿姨都很喜欢你。” 许多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跟陈母道了谢。两人又重新回到原先的包厢。 陈曦无奈地笑了笑,一猜就知道这店是他妈特意选的。肯定是打听到了他在这边订了位置,才跑过来的。 他妈有时候有点儿小孩子脾气。从放寒假起,陈母就对许多充满了好奇心,几度跟儿子谈判,保证坚决不吓唬人家小姑娘,就看一眼。 结果陈曦护的厉害,坚决不肯把人带给她看。陈母没辙了,于是曲线救国。 她心满意足地送走了儿子跟儿子的女朋友,返回包厢。 龚雪笑着问她:“你们家陈曦这回是真的谈朋友了?我还以为他要到国外再找呢。” 陈母笑道:“哎,孩子嘛,哪里是我们能管的。他喜欢上了,谈了也就谈了。” 家长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而是继续讨论最早一批考查学校的名单。 两边的聚会差不多时间结束。陈曦搂着许多的肩膀送走了过来为她过生日的朋友。折回包厢拿东西时,陈曦的父母也出来了。 陈母热情地邀请许多上家里坐坐,顺便尝尝她的手艺。 许多腼腆地笑了笑,表示晚上家里有客人,得回家吃饭。 陈曦则一个劲儿的冲他妈使眼色。哪儿有她这样的啊,才见了一面就想把人往家里头带。是个人都要被他妈给吓坏了。 再说他妈也好意思吹,她哪来的手艺。他们家的饭要么是保姆做,要么就是他爸偶尔有空摞起袖子秀一手。就连他,在他家多多的指导下,自学成才,现在厨艺都能秒了他妈好不好。 陈父忍俊不禁,劝妻子:“你急什么啊,总归有时间嘛。” 许多在陈曦父母的目送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陈母对丈夫感慨:“没想到咱儿子喜欢的是这样的姑娘。”她总觉得儿子个性温和,比较容易被强势点儿姑娘比如说像卢家的文婷吸引。 陈父却腹诽,他儿子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怎么可能被其他人拎着鼻子走。喜欢性子好的姑娘才正常。不然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不闹矛盾才怪。 陈父挺满意许多的反应的。要是妻子一邀请,她就忙不迭地黏上去,他倒要担心这姑娘的人品。 与高干家庭出身的陈母不同,陈父是正经的苦出身。他太明白一个人想要突破自己社会阶层时的野心了。他怕自己儿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这些社会的阴影,反而容易阴沟翻船,着了道。 陈曦帮许多找房子时,陈父就察觉到了。他始终冷眼旁观,直到儿子找熟人帮许婧联系银行贷款,他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个小姑娘有自己的原则与骄傲,这样就好。不管将来怎样,陈曦始终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怕将来身心俱伤。 陈父不知道的是,他心目中极有主见的儿子正挖空心思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怎样给小女友惊喜呢。 喜欢一个人要怎样的标准呢? 遇见你之前,我有千百条要求。 遇见你之后,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是你就好。 第229章 走百病 许多原本想单独送一送萧潇,跟人说会儿话的。结果碰上陈曦的父母耽搁了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三个一道走了。 陈曦却觉得父母这一拦恰到好处。他并不希望自家小女友过分关注别人的感情生活。一来容易吃力不讨好;二来注意力都摆到别人身上了,他怎么办! 许婧跟许宁帮着许多拎着一堆礼物出了包厢门,恰好被陈曦父母远远地看到了。陈母一见这对姐弟,心里头更加满意了。无他,生的好,一看就是斯文俊秀的人品。只看这三姐弟走出来的模样,她就料定许多的家教一定相当不错。 陈父看了也在心底点头。对许多的家庭情况,他了解的要比妻子多的多。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孩子也是父母的投射。无论如何,许家的大人都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陈曦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照面,自家父母已经正儿八经地评估了一回他的小女朋友。他领着三姐弟往地下停车场走,途中绞尽脑汁,企图一会儿再将多多拐走。 今天这假期也是好容易才跟他爸三轮谈判拿下来的,哪里能够浪费掉剩下的美好时光。从明天起,他又要充当他爸的公关部经理跟着陪吃陪喝去了。 许婧在妹妹生日宴会一结束,立刻重新恢复到看陈曦各种不顺眼的状态中了。她现在不爽的是,她家多多似乎对这小子太上心了,完全毫不保留的一颗心奉上。 这种状况让许婧心惊胆战的,她现在甚至巴不得多多立刻跟姓陈的分手。即使痛苦一段时间她都认,总胜过将来更加痛苦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诡异的心思。明明陈曦从头到尾一直待多多特别好。她想大概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总有种虚无的悬空感。如镜花水月,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许婧忧心忡忡地跟着到了地下车库。按照停车位号码找车子时,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左边开了过来,车窗摇下,冯子昂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看了眼许婧,示意对方跟弟弟上车:“走吧,我送你俩回去。” 许婧莫名其妙,她下意识地看自己的妹妹,连忙摇头:“谢谢,我跟多多一块走。” 冯子昂满脸讶异,奇怪地瞥了眼许婧:“你俩干嘛要挤在他俩中间。” 许多差点儿没扶额。这位冯同学说话风格非得这么奇怪嚒。 许婧突然间有了个主意。这位冯子昂,呃,算是先生吧,好像是陈曦的老同学。他应该对陈曦了解的多一些。许婧欢欣鼓舞起来,对啊,她可以曲线救国,从冯子昂嘴里知道更多关于陈曦的事情。 没等许宁也开口谢绝,许婧先改了口:“那就麻烦你了,冯先生。” 冯子昂差点儿没一脚踩下油门。这个,被人称冯先生,总有种看《上海滩》的感觉。 许多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姐跟她弟上了冯子昂的车走了。 她狐疑地转头看陈曦:“这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 陈曦连忙举手以证清白:“绝对没有的事。刚才他突然冒出来,我也吓了一跳。” 说着他的手就不老实地揽住了她的腰,试图隔着衣服捏一把软肉。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居然捏不到。 等上了车,陈曦还在纠结这件事,一直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女友的肚子。 许多立刻紧张起来。难道是最近吃太多,小肚子鼓起来了?她努力吸了吸肚子,才没有,绝对没有小肚子。人家一直非常努力地锻炼身体的。 她就这么一路吸着肚子直到陈曦的公寓。 没错,这才是陈曦的计划。他就想好好跟多多过二人世界。他觉得自己初六时松了口完全是个巨大的错误。不仅导致了他被许婧列入黑名单,还严重影响了他跟自家小女友的独处时间。 陈曦现在觉得抱着软乎乎的多多,即使什么事情也不做,单纯窝在沙发里晒太阳都幸福的很。 当然,人都抱在怀里了,他怎么肯就干抱着晒太阳。亲亲搂搂是必不可少的。这回倒是没有深吻,而是那种跟小孩子亲着玩一样,啄一下,再啄一下。 陈曦搂着她,轻轻用脸摩挲着她家多多的,一只手在腰上摸来摸去。他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想捏一捏的,竟然没捏起来。 许多一下子就得意了,她多年努力终于见成效了。哼!姐的肉紧实,姐的腰上没赘肉。得意忘形的许多直接抓着小男友的手摸自己的肚子。看好了哦,姐也是有马甲线的人。 陈曦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女友露出的白肚皮。公寓里暖气打的足,他额上都要冒汗了。进屋以后,两人都把大外套给脱了,许多上身便是一件黑色高领羊毛衫。 毛衫黑的纯粹,那墨色衬得她的肚皮愈发如融化的奶油一般。陈曦只觉得口干舌燥。 许多还在不知死活地炫耀自己的马甲线呢。上辈子,马甲线简直就是女神标配啊。袁姗姗被炮轰“滚出娱乐圈”多时,愣是靠着腹肌圈了一圈粉,摇身一变成了励志女神。看脸看身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陈曦轻轻摩挲着雪白的肚皮。许多痒的吃不消,伸手要推开他。好了,看一眼就行了,那么明显的马甲线,她才不相信他看不到呢。她想把掀起来的毛衫捋下去,然后发现动不了了。 陈曦一把卡住她的腰,嘴唇落到了她的肚皮上亲吻起来。 这下子许多更加吃不消了。肚皮也是痒痒窝啊,这么被吻着,好痒啊。她忍不住笑起来想推开小男友的脑袋,结果两只手都被扣在了一起。 陈曦的力道之大,让她又联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那种浓郁的成年男性的气息。 许多又是慌乱又是害怕。她因为生日派对而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惊悚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意间撩了自家的小男友,然后血气方刚的小男友有了狼化的前兆。 她惶惶无措之下,只能小小声地喊他的名字,请求他停下来。 陈曦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近乎于凶狠。吓得许多直觉想要逃跑。 陈曦哪肯让煮熟的肥鸭子就这么飞了,直接扣住不放。他倒是没有继续亲下去,因为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刚才那一瞬间,真是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头涌。他恨不得将她直接生吞进肚子里去。 陈曦将女友往怀里揉,将她的毛衣放下,不断地隔着毛衣揉搓着她的腰肢。他真正想要触碰的部位当然不是腰,可惜不能,怕一发不可收拾,只能揉着腰解解馋。 许多在他怀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有种玩大发的恐慌。她原本真的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马甲线来着,她都忍了好久,一直没找到人显摆了。看吧,要你臭显摆,显摆出事情来了吧。 她委屈极了。她也没干什么啊,不就是相当穿了回露脐装嚒。自家小男友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嚒。 借她十个狗胆,许多现在也不敢龇牙。陈曦现在看她的眼神还跟条饿狼一样。她没有上下牙齿打颤是因为他又狠狠地吻了上来。腰被卡住的时候,她本能地惊呼了一声,整个口腔都沦陷了。 许多从未意识到口腔黏膜原来真的是这样的敏感,她骨头都要酥软掉了。等到陈曦总算肯松开她了,许多觉得自己的嘴巴麻了,舌头尖似乎也破了。 她恶从胆边生,愤怒地瞪他。陈曦直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气喘吁吁地警告道:“不许再勾我。” 许多都要冤枉死了,谁勾他了?!分明是他自己不要脸! 陈曦缓过一口气,完全不理会他家多多的指控,直接将人搂进怀里,咬牙切齿道:“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许多自觉真是六月飞雪,她认真地阐述了一通关于不同人对于《红楼梦》的不同见解。着重强调,这是淫者见淫! 陈曦哪里理会她的歪缠,直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发出了一声:“哦——那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许多刚想理直气壮地说“马甲线啊”,就在他极具侵略意味的目光下怂了,小小声的表示,啥都没有。 陈曦这才满意。自家的小女友爱闹腾爱作妖。不好好管着点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搞鬼呢。 许多现在算是怕了陈曦,坚决不肯继续在公寓里待下去。她要回家,她姐喊她回家吃晚饭呢。 陈曦也没敢坚持。他原本对自己的自控力非常有信心。可只要到了他家小女友面前,他的自我认知总能刷新一次。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做了什么伤害到多多的事。 现在多多双眼水汪汪,嘴唇粉润润的模样落在他眼里还真是淫者见淫,不知道有多勾人。 陈曦自觉需要冷静一下。他去房间换了件衣服,回头送多多回家。 这回两人难得没有再叽叽咕咕地说话,而是一路沉默着到了家。 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小区里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停车位。许多让陈曦不要麻烦了,直接将她放下就行。 如果是往常吗,陈曦是死活都不会答应的。他怎么肯让他家多多一个人上楼。不过今天,陈曦破天荒地点头了。他现在面对多多,总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多多还小呢,他哪能这么没羞没躁的。 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包括情人节在内,陈曦都没有想法设法挤出时间去跟他家多多过二人世界。 一方面是他爹才不管什么情人节不情人节呢,逮着自家孩子往死里用。一方面陈曦自己也觉得有必要降降火,清心寡欲一阵。 他整整跟着他妈吃了一个礼拜的凉拌野菜。然后打电话时无意间说漏了嘴,又被自家小女友念叨。吃野菜也不能真跟他一样这么生吞啊。好歹也得开水焯一下,烫熟了再吃。自己都不晓得惜护自己的身体。 陈曦整整打了两天电话,无数次赌咒发誓下保证,还写了封电子邮件保证书发给自家小女友,才换来对方一句硬邦邦的“下不为例”。 最要命的是,陈曦居然还觉得心里喜滋滋的。他面无表情地扯扯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唇角,自我哀悼,你也是没救了。 他忧郁地发现,要开学了啊。连躲都躲不了了。 于是他兴奋地开始收拾为开学准备的东西,这个是给多多的,这个也是给多多的。杂七杂八收拾了一大堆,心里头满足的不行,真是富有成就感。 本地的传统,正月十三就上灯了。不过许家姐弟都没有那天去看。许婧是当天正好去学校有事,直接住校了。许多跟许宁却是参加了外校远足社牵头的“走百病”活动,可以到时候再看花灯。 正月十六这天,趁着看花灯的人较前少了些,花灯又还没有撤掉的时候;远足社跟民俗社联合举办的“走百病”正式开始了。 所谓走百病,通俗点儿讲就是绕城走,当然这个城指古城墙为界限的内城。要真是绕着全城走,直接就把大家给走趴下了。 远足社的宗旨就是徒步。许多参加过他们组织的好几次活动,徒步爬过山,徒步去过郊县的老街。反正只要是欢快地走路就好。 远足社的社团口号是“行走的力量”。许多每次见了都会有种穿越感,怀疑陈坤这时候就搞这个公益活动了?没可能吧,厂花这时候刚成名没多久,拿得出手的作品好像只有一部《像风像雨又像雾》。《金粉世家》还没出来呢。 陈曦听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厂花”的时候就有些奇怪。这姑娘又陷进她稀奇古怪的世界里头去了。很多时候,他都想偷偷扫描一下她的脑子,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曾经就这个话题跟家中从事心理学研究的长辈讨论过,什么情况下孩子会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长辈提出的一个可能性:因为这个孩子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足够的关爱和重视。 陈曦当时听了就有些心疼。当你的潜意识里怜惜一个人时,那么他(她)处处你都觉得需要照顾。 他看着少女蹦蹦跳跳的从楼梯口跳出来,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推着他往外面走:“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啊,我临出门时突然不记得把钥匙放在哪儿了。” 陈曦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你啊你。” 他不好意思这等待的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他是如何的望眼欲穿。连传达室的大爷都看不下去,招呼他直接上去找人。 陈曦诡异地觉得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矜持,不能再那么急吼吼的,坚持等在楼下了。 两人笑嘻嘻地到了学校。今天算是开学第一天,发了书,打扫了教室卫生。参加“走百病”活动的学生已经来了不少。远足社的社员正在给大家按照年级编队,防止有学生走散了不安全。 许多看到许宁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许宁却有点儿失望。他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就不再摸他的头了。有时候他看到二姐开玩笑时摸陈曦的头,他都忍不住羡慕。 许多比划了一下弟弟的个子,感觉弟弟大概也要抽条子了,现在有飞速生长的趋势了。 陈曦走过来跟许宁打招呼,问了几句关于过年啊学习啊之类的事情。 等到社员过来分组时,两边自然就分开了。许多叮嘱弟弟路上小心,今天街上人多,碰到扒手的概率也高,千万要留心。 许宁高兴了一点儿。二姐还是在乎他的。她只是没办法继续跟母亲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而已。 陈曦拖着许多往队伍里头走。他笑着跟她说:“为什么我总觉得许宁看我的眼神,跟你看达子有的一拼啊。” 话说出口,陈曦就知道坏了。果不其然,许多立刻炸毛了,非常严肃认真地强调:“那不一样!” 不准坏人拐走姐姐,就是不准! 话说今年过年达子没出现啊。她都觉得不习惯了,达子啥时候不想着冒头刷存在感了。 许多心中鄙夷:哼,就知道靠不住。这点儿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起,还想拐走她姐姐,休想! 陈曦立刻哄她:“对对对,那就是坏人。” 没有人是不渴慕母爱的。那位母亲提供不了母爱给多多,她的小姑娘只能从姐姐身上寻找类似的代替。 陈曦笑了下,又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跟着队伍往前面走。三三两两的,基本上都是情侣或者好朋友小团体。 走到城墙下面的时候,陈曦突然问许多:“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许多虽然走的有点儿后背发烫了,还是摇了摇头:“不要,还好啦。”她总是害怕陈曦的腿会承受不住,她可不轻。 陈曦却摸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上来吧,我想背你了。” 许多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张望了一下四周。陈曦已经摆好了姿势,一再催促她。 她心一横,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小小声地嘟囔:“做好思想准备啊,我过年长了好多肉。” 陈曦笑着将她背起来,还故意颠了颠:“有吗?一点儿都没发现,这么轻。还要再多吃点儿。” 许多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背过了。 最近的一次记忆还是小学三年级时,她发了高烧从学校回家。奶奶就让她在床上躺着,继续跟她的朋友谈笑风生。 后来妈妈下班回来了,摸她额头滚烫,背着她去医院。 她从小饭量就大,在同龄孩子中属于又高又壮的那种。妈妈背上街就再也撑不住了。还是碰到一位不认识的热心人,用他的自行车将许多驮到了医院。 人与人之间,尤其连着血脉,很多事哪里能够一言以蔽之。 陈曦问她:“想什么呢,都不说话的。” 许多说了这件往事。她笑道,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陈曦想要伸手摸摸她,可惜手上不得空。 许多感觉他的手动了下,连忙道:“放我下来吧,我想跟你一起走。” 陈曦轻轻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叮嘱道:“别乱动,趴好。” 许多羞耻的不行,对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流氓!” 他却得意地笑:“这叫合法权益。” 第230章 我们的方向 许多的耳朵根子都红透了。要死了,居然被个少年郎调戏了。啊啊啊,难道不应该是姐调戏花美男嚒。 走了大概十分钟,许多坚持下来自己走了。她给出的理由是,天冷,走起来身上才热乎。 陈曦想想也有道理,放她下来了。揽着她往前面走。这时他俩已经比同年级的同学落下了一截。许多急着追上去,不肯被他搂着肩膀走。这样影响行进速度的好不好。 陈曦却拉着她的手,不想她这么快往前走。他小声说:“就咱俩待在一起,不好吗?” 许多到现在耳朵还泛红呢,闻言“哼”了一声:“我还是跟龚晓她们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陈曦笑了:“你放心,我属老鼠,不属狼,吃不了你这只大白兔。” 许多的脸都红了。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明明以前看起来是个正经人啊! 许多忍不住抱怨出声。结果陈曦居然把锅推给她:“近墨者黑啊。” 许多狠狠掐了他一下,跑到前面队伍去找龚晓跟萧潇了。 萧潇哀怨地看着她,叹气:“看看你们鸳鸯一对对,个个抱成堆。我俩都想抱大树了。” 许多诧异:“呀,你的人生理想难道发生了偏移,不再是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嚒?” 萧潇一听,对啊,那她惆怅个什么劲儿。 郑英杰则做出一副深情情圣状,来吧,我的女孩们,我有最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龚晓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宽阔的怀抱,这个形容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嚒?” 郑英杰懵逼了。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啊。可是被龚晓这么一说,怎么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许多:“奇怪吗?” 许多立刻摆手:“不知道,我小学三年级以前语文数学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底子没打好,基础太差。” 萧潇则是一本正经:“呀,这个你得回去翻工具书。我也不知道啊。” 郑英杰抓狂了,跑去问“语文小王子”了。 该同学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只要是关于汉语的,就没有能问倒他的。人家写日记,是章回体的明清话本风。所有的诗词曲赋全是原创。 于是他重文轻理,跟钱钟书一样数学零分? 呵呵,人家小学时就是“华罗庚金杯”数学邀请赛的常客,奖杯拿了一堆。 长期跟这群正儿八经的学霸呆在一起,许多觉得,自己长进最快的是脸皮。再厉害的学霸,她都没感觉。身边一堆呢!物以稀为贵,她才稀罕呢! 龚晓跟萧潇拉着许多絮叨过年时候的趣事。本来寒假里明明聚过两次。结果陈老大霸着多多不放,愣是没给她们几分钟聊天的时间。 龚晓寒假时去英国游学一段时间。她大学计划是申请曼彻斯特建筑学院。这所专业建筑学院虽然知名度不算太高,建筑专业在行内却是赫赫有名。 许多进入外校以后最大的感触就是,她的这些同学对于未来的规划都非常清晰。基本上高一时,大家都定下来将来是准备出国读大学还是在国内读书。 准备出国留学的,托福考试走起来,各种能为简历加分的社会实践不间断。瞄准国内高校的,主流是保送,这要拼竞赛成绩跟各种文体特长,算是主攻竞赛党的首选。真正打算正儿八经参加高考的寥寥无几。这其中是申请国外高校失败的跟保送被刷下来的,也夹杂着对申请成功高校不满意与保送专业不想上的学霸。 这些才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对自己特长劣势的分析精辟的让人瞠目结舌。他们已经开始郑重地选择未来的方向。 因为早早定下不同的努力目标,事实上风险非常大。无论留学还是保送党,一旦失败,跟三年全力拼高考的学生相比,他们的高考应考能力势必会相形见弱。 许多有些感慨。 想想她上辈子在县中读书时,直到高考结束报志愿,才知道什么叫本一本二本三。之前她还一直稀里糊涂的,为啥还有个重点本科啊?重点的标准又是什么。 如此懵懵懂懂的自己,怎么跟这些孩子比拼?很多人都说出身决定了命运。许多却觉得,真正在各个阶层之间划下鸿沟的是教育。 因为教育几乎是打破我们出身局限的唯一出路。 陈曦在后面没多久就赶过来了。他还无辜地朝许多显摆:“我没想走快的,腿长而已。” 萧潇跟龚晓抱成一团,“呜呜”假哭:“不活了,这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单身狗短腿星人留活路。” 不用想了,这两个名词也是许多推广出去的。 许多自上外国语学校以后推广了不少“奇怪”的形容词。她是故意的。外校的校风就是不拘一格,玩个性。她一个农村生源的乡下丫头,想要融入新环境,最好的方式就是适应新环境的风格。 人类有寻找伙伴的本能,不跟她一路人,自然就不会带她一起玩。 陈曦笑得可“总裁酷炫狂霸拽”了,用正常的,符合语文考试要求的词来形容就是狷狂。 他拉着许多的手放进自己兜里,一步步往前走。 许多拒绝:“老大,考虑一下身高差。你腿要比我长上二十厘米好不好,胳膊抬着酸。” 陈曦不放弃,把两人的手都塞到了许多的口袋里。 许多都要忍不住朝天上翻白眼了,随便你,你不嫌这样别扭累得慌就好。崴了脖子折了腰,姐都当没看见! 清朗的夜,热闹的城,花市灯如昼。而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觉得所有的花灯加在一起,都抵不过你的笑容。 就这样,有什么不好呢。谁能笃定明天是怎样的风景,既然眼下已经遇见美好,为什么非要得陇望蜀。能有自己心中的一座城,就已经很美很好了。 路过灯市时,大家就地解散,各自去逛灯市。等到八点钟集合,再整队回去。 许多这回没落下许宁。她家弟弟一直在边上望眼欲穿呢,一看到二姐就跟条见了母亲的小奶狗一样欢快地奔上来。如果父母提供了他的身体,那么许多就是那个塑造他精神的人。 在外校学习的这半年时间,许宁越发感受到二姐对自己的影响究竟有多重要。他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即使当时他小升初顺利被外校通知招考了,如果没有二姐逼着他提前学习英语,他也上不了。因为外校的初中部招考卷子也是用英文的。 很多时候,他也奇怪。为什么同样是生活在港镇,二姐初一时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港镇,她就能够有那样清醒的头脑跟远见,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他们姐弟又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难道真跟宁老师说的那样,因为二姐吃了太多的苦,所以她只能竭尽所能地去汲取知识,摆脱她原有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包含了她的家人,包含了自己? 许宁有些恐慌。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他跟二姐的关系最好。他一直觉得,家中最爱他的人是二姐,因为二姐不会将其他人摆在他前面。 可是,现在二姐也离开了,她有她自己的世界。对于他所在的世界,她已经不再留恋。 许多兴致勃勃地看着各色花灯。重生以后或者说重生以前她也没怎么逛过灯市。因为元宵节已经上班了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连续三年元宵节她都是夜班。等她不上夜班的时候,她也去外地工作了。 陈曦看她笑逐颜开的样子非常想亲亲她的脸,可惜许宁一直盯着呢,他只好捏了捏许多的掌心。 许多看着漂亮的花灯就露出欣喜的神色,不停地指给陈曦跟弟弟看。 看到姐姐这般小孩子的神态,许宁突然鼻子发酸。从他有记忆以来,二姐一直都是小大人的模样。因为他是弟弟,所以成长的阶段中,他一直忽略了,这其实根本不正常。 他五岁时,二姐七岁,所以她懂事。 他七岁时,二姐九岁,所以她懂事。 …… 可是二姐也经历过跟他一样年纪的时候,为什么她会一直这么懂事?懂事到,她好像从来都不曾真正当过一个孩子?! 因为没有人允许她当孩子。因为她不得不伪装成大人,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在家中艰难地生活下去。 从小到大,二姐的笑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笑。她笑,不过是没有人愿意看到哭丧着的脸。 许宁突然间非常想抱住姐姐,跟她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你其实对我很失望吧。” 可是二姐被陈曦握着手,满脸天真如孩童的灿烂笑容。他恍然间意识到,也许二姐早就不需要他的道歉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了。 许宁死命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命令自己不许哭出来。要忍住! 小男子汉的自尊心逼着他始终保持住了脸上的微笑。他模模糊糊地想,他一定要强大起来。是的,他必须强大。只有这样,他将来才有机会为二姐做点儿什么。 许多没有注意到弟弟的情绪变化。她正盯着那个漂亮的大兔子灯目不转睛呢。那是纯手工扎出来的。 陈曦看她的样子就想笑。跟个小孩子一样,走在街上看到橱窗里摆放的美味就挪不开眼,动不了脚。他立刻问了价钱,连还价都顾不上,直接送到了她手上。 许多笑了。她当然能够自己买灯。只是前世今生,还从未有人送灯给她。她是故意的,故意看着,希望能等来一个送灯的人。 陈曦亲了下她的额头,对神情复杂的许宁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宁宁,你想要哪盏灯?” 许宁在那一瞬间,嫉妒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脑袋。他真想冲着陈曦喊,别叫他“宁宁”,你又是谁!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陈曦是他们一家的贵人啊,如果不是陈曦,他跟姐姐又怎么有机会进入外校学习。做人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许多笑嘻嘻地扬起了兔子灯,对许宁说:“宁宁,你还记得吗?初一时劳技课作业做兔子灯,还是你帮我完成的。” 许宁局促地笑了,点了点头。 陈曦笑道:“原来你的劳技课作业是弟弟帮忙啊。” 许多翻白眼,忍不住撒娇:“手笨啊!” 旁边一盏灯接通了电源,登时周边一片雪亮。陈曦看着她左手上的伤疤,忍不住握着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正色道:“以后我帮你做吧。” 许多嘻嘻笑:“没有劳技课了啊。” 是啊,那些错过的就只能是错过。谁也不能乘着时光机返回头修改自己曾经的过错。 许宁深吸了一口气,朝姐姐咧嘴笑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等到八点钟,大家在事先指定的地点集合。许宁没有舍得回自己的队伍,跟班长发了条短信说明自己的位置后,依然留在了高一年级的队伍里。 许多笑了笑,下意识地想要摸弟弟的脑袋,又觉得小男子汉有个人形象意识了,会不高兴。 许宁看着二姐抬起手就既紧张又激动。可是当二姐的手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时,失望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他的心房。他忍不住哭腔,轻轻喊了句:“姐,你能摸摸我的头吗?” 许多愣了一下,点头说:“好啊。”然后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长大了呢,感觉脑袋都比以前大了。 许宁的眼泪在姐姐的抚摸下终于夺眶而出。他死死抿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好在离开灯市以后,路上的灯火并不明亮。黑夜给了他最好的武装。 走了一段路以后,大家统一在公交车站前分手,安排各自回家的路线。 许多将弟弟送上回家的公交车,又叮嘱他路上小心,到了给她发条短信。 许宁有一瞬间非常想祈求姐姐,可不可以今晚跟他一起回家,可不可以今晚陪陪他。 但是二姐已经在车下挥手跟他再见了。车子开动的时候,他看着陈曦揽着二姐的腰,带她往另一个,与他的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车子加快了速度,二姐也离开了他的视线。 许宁在这瞬间,迷糊地想到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他离开了姐姐,还是姐姐离开了他? 也许这个根本算不得问题,根本也不会有任何答案。只能说,他们都逐渐长大,从最初开始的地方出发,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他们也只能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前进。 第231章 大兔子棉拖鞋 陈曦将许多送回家。到了楼下,等传达室的大爷打过招呼,对方帮他们开了门。 许多觉得口渴,随口问了陈曦一句,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陈曦愣了下,点点头。还是送她上楼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正月还没出呢。万一有坏人潜伏在楼道里伺机作案怎么办?对,还要替她好好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关严实了。 许多开了门,室内一片冷清。 许婧今天也开学了,从今晚起她必须又得住校了。 许多按下电灯开关,招呼陈曦自己坐。她拎了拎热水瓶,发现是空的。⊙﹏⊙b汗,下午她把开水喝光了以后忘记再烧了。 许多拿了电热水壶接上水,插上插头。 陈曦已经检查完毕门窗的密合度,觉得应该尚算安全。 许多招呼他自己拿客厅茶几上的水果吃。结果她身体还没转过来呢,就被人从背后抱着拖到了沙发上。 陈曦抱着她,不住地亲吻她的嘴唇跟脸颊。他一整个晚上都心猿意马,想抱着她亲她。他都清心寡欲了整整一个礼拜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意,想给她更多一点再多一点,想从她得到更多一点再多一点。他吮吸着她的双唇,软软的,滑滑的,怎么吸吮都觉得不餍足。他死死搂着许多,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去。 许多被亲的头昏脑涨。纵使有前两次心惊胆战的经验,她依然喜欢陈曦的吻。深吻让她战栗,有种浑身冰冷的血液也跟着一起沸腾的感觉;浅啄令她沉迷,带着怜惜与宠溺,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被全心全意宠爱着的温柔中。 如果这一切注定是一场美好的梦境的话,那么时间啊,请你停留,让美梦持续的更长久一些。 等到陈曦终于松开许多时,两人皆是面色酡红。许多的眼睛肿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润,迷迷糊糊地想,嗯,泪腺、鼻腔跟口腔果然是相通的。古人所说的七窍相通果然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对了,七窍是哪七窍来着? 陈曦则是被她眼睛上蒙着的水汽给魅惑到了,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许多还没扳手指头数哪七窍呢,又被稀里糊涂地亲了。这次陈曦明显比上一次更急切,试图吻的更深。许多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张了嘴,然后舌头也被裹住了。 许多这回真是彻底晕了。她的手原本是下意识抵在陈曦胸前的,这下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陷在沙发里连一根手指头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曦猛的松开许多,急剧喘了几口粗气。 许多也得以恢复了正常呼吸,那种轻微缺氧带来的眩晕感总算过去了。 这要是接个吻,直接把自己接窒息了,那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吧。 她这边还在迷迷瞪瞪地开脑洞呢。陈曦借用了一下洗手间。等他出来以后,发现她还晕晕乎乎地半靠在沙发上,有点儿要睡着了的意思。 这糊涂姑娘。 陈曦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先别睡,等上床再睡。” 许多有点儿想逗他,说自己没力气,动不了。看他要怎么办。 不过她仅存的羞耻心阻拦了心中的小恶魔,仅仅是不怀好意地瞟了陈曦一眼,然后自己被脑补画面羞到了。捂着脸起身想跑。 陈曦被她脸上的小剧场给逗到了,伸手拦了下,又把人给抱到了怀里。他轻轻吻着她的头发,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多多,多多。” 许多心想,够了,少年,姐的腿脚又要发软了。啊啊啊!好羞耻。 两人拥抱着靠在沙发上。 许多坚决抗拒住了美色的诱惑,去洗手间完成了洗漱工作。等她出来时,陈曦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钟了。他亲了亲许多的脸:“不早了,去睡吧。我走时把门带好。” 许多脱口而出一句话:“啊,你就走了啊。”以前没觉得啊。她在外地工作时独居了三年多的时间呢。 现在姐姐不在,只剩她一个人,感觉好孤单。 陈曦耐心地哄她:“乖啊,好好睡觉。我要留在这边的话,对你影响不好。”他的小姑娘到底年纪小,不知道人言可畏。他比她大,要多照顾她一些。 许多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谁,谁要留宿他了。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好不好。她直接推着陈曦出门:“快走快走!男女七岁不同席,知不知道。” 陈曦乐坏了。 大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合上了。他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抑不住。他家的多多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陈曦摸着鼻子准备老老实实回家去,一抬脚才发现不对劲。呃,脚上的大兔子拖鞋两只长耳朵正无辜地耷拉着。陈曦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出门时没来得及换回自己的鞋子。 他无奈地摇摇头,按女友家的门铃。必须是没应答。 陈曦花了足足一刻钟才打通他家多多的电话,只收获恼羞成怒的一句话“休想我给你开门!”。 炸了毛的小奶猫正在羞恼交加的气头上,惹毛了小爪子也会抓上来的。陈曦自觉暂时惹不起,只能叹息一声,算了,拖鞋就拖鞋,不是光脚上马路就好。 他就这么目不斜视地穿着一双大兔子拖鞋下了楼梯。怕啥,有气场的人,穿着睡衣都能镇定自若地上红毯。 传达室的大爷还在嚼着花生米就着小酒摇头晃脑地听梆子戏。听到人的脚步声,他从窗户里伸出脑袋,咧嘴一笑:“哟,小陈,回去啦?” 陈曦笑容满面,给大爷递了包烟,麻烦他这么晚了还得给他开门。 大爷笑纳了好烟。他心里头偷笑,算了吧,你那点儿小心思还当大爷我看不出来。不就是想让我帮忙多看顾着你家小女朋友跟她姐姐嚒。不用你说,两个文文气气的小姑娘,放在哪儿都得是重点保护对象啊。 大爷开了锁,送陈曦出门。等到人走到路灯底下,他才发现小伙子脚上穿着的是棉拖鞋。呃,这孩子平常有板有眼,穿的格格正正的,连根头发丝都不会乱;不像是这么马大哈的人啊。 大爷老神在在地摇头笑,这样啊,十之八九是做了什么坏事,惹毛了他家小女朋友,被扫地出门的。坏事还不小,他家那个小姑娘可是乖得跟只小兔子一样。 陈曦就这么穿着棉拖上街拦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完全不把穿拖鞋出门的客人当稀罕看。就是这年轻人一路上整张脸都笑得龇牙咧嘴的傻缺,有点儿奇怪。 陈曦付了车费下车,继续把棉拖穿出定制军靴的范儿,极其淡定地走回自家的小别墅。他进屋还没来得及换上自己拖鞋,他爹妈就跟着回家开门了。 陈曦脸上秒速变回一贯的温和平淡面容,礼貌地跟父母打招呼,然后上楼。 陈母疑惑地看着儿子拎在手里的棉拖鞋,转头奇怪地问丈夫:“嗳,阿姨给家里买新拖鞋了?”竟然还给一向讨厌装饰物的儿子买了这种动物模样的拖鞋。 儿子这拎着不会是想要丢掉吧?可要是丢掉的话,干嘛不直接丢楼下的垃圾桶? 陈父了然地看了眼拖鞋的大兔子耳朵。呵,儿子的小女朋友不正是属兔子的嚒。他安抚地摸摸妻子的脑袋,柔声道:“别管他了。来,赶紧收拾早点儿睡。” 陈曦拎着拖鞋进了房间,拿旧报纸垫着,将大兔子放在了书桌旁。他给他家多多发了条短信,报告自己平安到家。过了许久才收到一个字的回复:哼! 再打电话过去,女友干脆关机了。 陈曦蹲在书桌旁,一只手捧着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另一只手却忍不住弹了下大兔子的耳朵。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家小女友羞窘难耐的可人模样,眼睛死命不肯看自己,耳朵却敏感地瑟瑟发抖。 这样的多多,他百看不腻。 陈曦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快到卫生间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拖鞋。 自从上次他鼓励诱导多多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房间后,老鼠胆的小女友终于放飞自我了,家里添置了好多兔子造型的东西。让人一走进去以为误入兔子窝。 最诱人的那只兔子精还一脸无辜地瞪大水汪汪的杏仁眼:“有很多吗?我只稍微买了一丁点。” 真好。 陈曦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微笑。一步一步慢慢来,她总有一天可以勇敢地遵循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被他惦记着的小女友此刻正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各种无地自容。 许多冲回房间扑在床上“啊啊啊”。太丢人了,怎么办!她怎么能那么没大脑地说出那种引人想入非非的话。为什么说话前不过过脑子啊! 完了,明天开学还得面对陈曦。 她良久以来煞费苦心树立的端庄大气(?)的形象,一夕崩塌啊! 说好的人设呢? 不要啊!好丢人啊! 她痛苦地在被窝里打着滚,滚着滚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因为是裹着被子打滚的,竟然一夜无梦睡得香喷喷。 放了一个寒假的高中生忘记了设置闹钟。第二天一早还是靠着陈曦的morningcall才爬起来的。 被吵醒的一瞬间,她还起床气爆发,怒怼了自家的小男友。讨厌!你要去给你爸打工,姐不需要!姐的小说稿都已经交了,姐可以睡懒觉! 怼完之后她无意识扫了眼书桌上的日历,2月17日被红圈勾画了,标注感叹号,上书“开学”。 许多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穿衣洗漱。途中还不忘抱怨陈曦为什么不早说。 手机被丢在床上。为了方便怼人,许多还开了免提。 陈曦从听筒里模模糊糊地听到嘀咕声。比起一直跟他客客气气端庄矜持的模样,陈曦更加喜欢这样的多多。这意味着多多将他视为自己人,开始会撒娇会抱怨会闹脾气了。 陈曦乐颠颠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各种声响,中途许多穿衣服时还不小心自己踩到裤子,身子一歪,小脚趾磕到了床脚,疼的“嗷”一声叫起来。 陈曦惊了一跳,赶紧问怎么回事。 许多泪汪汪地摸着自己苦命的小脚趾,真心疼死个人啊!她嘟嘟囔囔地跟陈曦抱怨,她脚疼,她委屈,她要找人撒娇。尽管她自己以为那不是撒娇。 陈曦一边哄她,隔着电话给她吹吹“痛痛飞”,一边劝她赶紧把衣服穿好。他家多多睡觉不爱开空调,这还正月里呢,冻坏了怎么办。 许多好容易才穿好衣服,奔去刷牙洗脸梳头捯饬自己。她想把电话挂了,她没空跟他聊手机啊。 陈曦不让,即使不是正儿八经地打电话,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也高兴。 许多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得意。看来姐还是很有魅力的嚒,这么渣音质的电话直播日常,居然也有听众愿意买单。 准备中午自带的饭盒时,许多咬了下嘴唇。哼!看在今天没迟到的份上。姐姐就大方一回,继续给你带午饭吧。 必须得自我表扬一下,她真是干什么都有板有眼,当人女朋友也一样。 第232章 花姐回归 开学总是兵荒马乱。今年的开学大事件是花姐结婚了! 全班的光棍们集体失恋了。这回是真失恋,女神恋爱跟女神嫁作他人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郑英杰如丧考妣地在班上宣布了这条悲惨的消息。三十多条汉子发出狼嚎,纷纷摩拳擦掌表示要去抢亲。 郑英杰露出沉痛的神色:“晚了,婚礼早在元宵节就结束了。现在花姐已经被那厮劫持去马尔代夫了。” 信息科代表要去找机房老师拿钥匙,大家准备做攻略,如何以最快捷最省钱的方式速度到达马尔代夫。 花姐,坚持住!你的骑士们将披荆斩棘上刀山下火海将你从恶龙手中拯救出来。 许多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你们这帮孩子,也真是够了! 信息科代表走了一半被乔老师给喊回头了。花姐不在,数学课由二班的袁老师给代两个礼拜。但临时班主任则由乔老师兼任。 乔老师挺欢快地跟大家拜晚年,聊到了自己临时充当两个礼拜班主任的原因。他笑呵呵地跟大家打听:“你们花姐新婚大喜,你们给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乔老师,脑补出一幕他心头滴血的画面。 郑英杰难得良心发现,开口打破了沉默:“花姐就是不想让我们买礼物,才趁着寒假偷偷结婚的。” 乔老师笑了下:“这样啊。那大家在你们花姐缺席的这段时间,给我个面子呗。郑英杰,你们几个班委把班上纪律给维持好。我有时间就过来转转。你们一班的孩子,不用说,我绝对相信。” 龚晓背慢慢往后挪,靠上了许多的桌子,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乔老师好像挺难过的。” 这不仅是龚晓一个人的看法。全班同学看着乔老师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郑英杰跟班上的同学们商量了,这段时间大家都配合着点儿乔老师,尤其是公开课的时候不许故意问稀奇古怪的问题。 大家集体翻白眼,班长,这事儿不是你自己最爱做吗? 郑英杰嘿嘿干笑,表示这回绝对以身作则,坚决配合乔老师的课堂。 他还发动大家留心自家周边有没有合适的单身女青年,好给乔老师当红娘。想想啊,治愈失恋的最好方式就是谈恋爱啊! 乔老师就这么继而连三地被学校的年长女教师给关心了。人人家中都有个不错的侄女儿/外甥女儿。乔老师每天晚上排队去跟人家见面都来不及。 大家这下子心满意足了。这么多姑娘,总要有能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了吧。结果乔老师自习课跟他们聊天时却劝班上的男生趁早找个女朋友。 “别觉得自己还小,不着急。看看你们乔老师我,天天被盯在屁股后头,耳提面命找对象结婚生孩子。赶紧趁早找。否则你们将来不是为自己找对象。而是为身边人的要求找了。” 他一脸不堪其负的苦恼样儿。 大家面面相觑,咳咳,似乎过犹不及了。 这个红娘月老的活,似乎他们难以胜任啊! 少年们,还是乖乖干自己的正经事吧。 从开学第一天起,陈曦等人就开始模联社团招新工作。大概是这学期就这么一个新成立的社团的缘故,他们就进行了一次全校范围的宣传,不少人就过来报名了。 陈曦带着许多从头开始跟进,招新,筛选,联系明海学长过来上培训课。 明海学长极度之不靠谱,他借口自己搞错了他们的开学时间,企图遁逃去度假。最后还是陈曦开着车子一路飙到本市火车站将人给截了下来。 这亏得本市的机场刚开门迎客不久,开放的班次少,明海得去上海坐飞机;否则车子飙到超速也拦不住人家天上飞啊。 明海居然毫无愧色,被截下了也只是两手一摊,二话没说就跟着他们去学校了。 一路上心惊胆战,从上车起就开始思索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人给劝回头的许多目瞪口呆了。这算几个意思? 陈曦摸了摸小女友写满句号的脸,笑道:“有的时候,行动远比语言有说服力。” 许多直接丢了个白眼过去,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 许多也摸不清云海学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要说他正经想给刚刚起步的模联社团好好上课吧,他人都不想来。可要讲他想逃避的话,他明明连课件都做的细致入微,贴合实际。 许多假公济私了一回,她把她弟也给塞进了社团。这次招新也收初中部的学生,但名额特别少。许宁占着他姐的便宜,跟社团的诸位发起者都认识。老大的小舅子,筛选时,大差不差就让他也进了。 陈曦对于自家小女友的举动不置可否。来就来呗,他家多多想多点儿时间跟家人相处也是正常。 许多作为社团助理,真心是啥活都得捋袖子自己上。陈曦这方面放得开手,他是心疼,恨不得能替自家宝贝儿所有的事情全扛了。可是在他的理解中,爱一个人就是让对方变得更加优秀。 陈曦心中始终有一处清明。他本质上是个极为理智的人,清楚志同道合的道理。如果两个人不能步伐一致,那么单纯的爱即使再浓烈也会随着时间与空间的延长,逐渐单薄下去。 许多现在主要任务是伺候好他们的培训老师。 明海学长真心可以用一个词“龟毛”来形容。每天光给他煮咖啡,许多都要头皮发紧。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喝咖啡的习惯,陈曦也没有。 为了伺候好这位免费给大家上课的特约培训老师,许多特意跟烹饪班借了咖啡机。然后她还得去挑选咖啡豆,因为人家只喝现磨的咖啡。 许多要崩溃了。她上辈子虽然工作了好几年,可两份工作都没接手过这种性质的任务。她先是问明海学长打听他到底喜欢哪种咖啡豆,答曰,看感觉。 感觉你妹! 许多磨牙,开始边路进攻,找郑英杰打听。被挑剔了三趟,明海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许多买回来的咖啡豆。 许多原本想的很美妙,中午买好咖啡豆,然后社团开课前磨好煮好。可惜的是,她煮的咖啡一直被各种嫌弃。等到最后一杯上桌获得肯定时,课也结束了。 这个过程中,他上课的内容许多自然是听不到的。因为许多最不擅长的就是一心二用。她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专注于手上的事。 陈曦看自家小多多被明海支使的滴溜溜转,简直想磨牙;但他最终忍住了,他不可能任何时候都在多多身边帮她搞定所有事。 许多面带微笑地恭送明海离开。等人一走,她赶紧去找许宁拿笔记。许宁上学期选修了一门速记,作为笔记小能手怒刷了存在感。 陈曦收拾好东西,跟郑英杰等人说了下第二天的安排,居然还没看到他家多多过来。再一扫教室,这才发现许多正在跟她弟弟讨论上课的内容。 陈曦这回是真要磨牙了。看这里看这里,有他在,干嘛非得去找初中部的小孩子。他这时候倒忘了自己想要磨练自家小女友了。 许多将笔记翻了翻,又接了许宁帮她使用的录音笔。她准备直接将笔记复印了再将原件还给弟弟。结果许宁说不用了,他每一张下面都垫了复写纸,直接复印好了。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上课内容。许宁问了许多几个问题,有一个许多也不清楚。陈曦一直关注着这边呢,见状赶紧上前,状似无意地问:“你俩聊什么呢。” 果不其然,许多见了他就跟救星一样,直接将弟弟的问题丢给他了。 陈曦心中暗爽,一本正经地开始答疑解惑。许多也在他身旁一边听一边记,不时还认真严肃地点点头。 他看她鼓鼓的小包子脸就忍不住想伸手捏一下。他暗道自己幸亏不是真老师,否则面对这样的学生,保不齐就得心猿意马。 陈曦现在非得管好自己的手不可,因为他悲哀地发现,只要是面对他家的小女友,他就有越来越猥琐的架势。真是怎样都嫌不够,只想再亲近一点。 许宁想打着和他姐一起补课的主意跟姐姐多待一会儿,被陈曦无情地给阻拦了。他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得跟许多一块儿讨论今天的上课内容。 许宁只好垂头丧气地自己回家去了。 明海在外校模联社的课程整整持续了十天。这十天里许多迅速地成长为行政助理兼秘书。 明海将自己关于模联的所有知识全部打包硬塞给了一帮子学弟学妹,还围观了一趟他们内部的小型模拟活动。 嫌弃完这帮孩子的迟钝跟傻乎乎之后,他老人家施施然地走了。临走前,他还特别关心了一下许多,表示要是高中读完上不下去的话,可以给他接着当助理去。 明海学长这十天被伺候的非常舒坦。他真心觉得许多这个小学妹用的实在是太顺手了。不用他开口,小姑娘就把他想要的递上来了。比他亲自面试招进来的助理有眼色多了。 快要累成狗的许多微笑着感谢了他的肯定。呵呵,姐可是目标当学霸的女人,必须得继续升学。 陈曦笑容满面,暗地里却在磨牙。他家多多连他都舍不得使唤,白白被明海支使了这么多天,他还想继续啊!做梦! 他揽住自家小女友的肩膀,微笑着谢绝:“多多还小呢。” 明海回头看看两人,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明海走后,模联社没有立即全面准备活动。因为花姐回来了。 春风满面度完婚假回归校园的花姐牵动了一帮子少年的心。班上男生又集资请乔老师去校门口一百米远的摊子吃了顿烧烤,以示人生彻底掀开新篇章。 花姐回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接过教学任务,而是带着大家去学农。 今年三月份是外校高一学生的学农季节。 所谓学农,顾名思义,就是学习农业生产知识。这种是实践性活动,也不会真让学生们去挑大粪浇菜什么的。要真这样,学校早被掀翻了。连许多这个资深农民的女儿都绝对无法忍受。 学农给许多的感觉更加像是城里的娃儿下乡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享受一下王维式的田园之乐。 本市在郊区有个著名的教育基地,四大校的孩子们集体跑这边学农。 作为一位农民的女儿,许多灰常担心那里头的各种农作物。它们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许多记得自己当公务员那会儿。植树节,单位团委组织青年活动,植树,拍照,写图片新闻上网。然后树栽下去,领导查看拍的照片,嫌弃不好。土都填上了,直接拔出来,再次摆拍。 许多当时看了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他们单位的青年林为啥弄了这么多年,一半的存活率都没有了。 许多上辈子没有参加过学农。这好像是城里中学的特色。可怜她直到重生前还以为学农是北京上海这种大都市才有的活动呢。 龚晓跟她说的时候,许多呈现出一脸懵逼的状态。学农?好吧,我们是土地的儿女,深爱着这片土地。 学农给许多的感觉像另一种军训。除了将操练转变为下地劳作外,没啥差别。也是军事化管理,四大校的高一的孩子全来了。 据说往年是高二的学生才过来学农的。但这两年高二起出国读高中的人逐渐增多了。学校觉得这素质发展分没有不合适,把学农也调整到高一了。 为了防止跟高二的学生同时过来教育基地会负荷不了,还将原本常规是春夏之交的学农时间到高一这边学生,给改成了三月份。 高二的学长学姐们可羡慕他们了。因为三月初江南气温还比较冷,没有蚊子啊! 学农基地地处郊区,周围植物又繁茂,蚊子多是一大特色。关于这方便,本市的学农基地还有个经典笑话。 基地蚊子多到什么程度,多到一个人不小心撞到墙,结果压死了三只蚊子。然后这个学生是虔诚的佛教徒,他认认真真地给这三只蚊子每只都念了一百零八遍的往生咒。 大家都说,一趟学农下来。这位善良的同学念的往生咒念力应该可以普度众生了。 讲真,高一的孩子真辛苦。不仅要学习整个高中阶段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知识,还要学工学农。 才怪!一个礼拜呢!可以去地上玩呢。反正又不用他们担心收成。 许多才不会说,她最爱看农作物了。以前单位有个植物园,事实上就是菜地啦。跟许妈现在工作的菜地性质一样。她每天闲来无事去菜地周围转上一圈。她不想吃,她就是爱看。 看着这些种子破土而出,冒出绿芽,然后茁壮成长的过程。那种满足感难以言喻。生命具体而形象化了,蓬勃且富有朝气。 第233章 母女 四大校加一起好几千的学生浩浩荡荡杀到位处郊区的教育基地。龚晓扫一眼队伍,盖棺定论:“鬼子进村。” 许多牙疼,但老实说,还真有点儿像。 没见有几个男生已经好奇地围着耕牛转了吗?郑英杰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居然还一脸“好神奇哦,et”的表情,企图想戳一戳牛,嘴里大惊小怪:“牛哎!活的!” 许多跟龚晓同时往天上翻了个白眼,非常不想承认这个人居然是他们班的班长。真心丢不起这个人! 一条长龙走啊走,终于到达教育基地营地了。教官给他们分了小组。没错,就是教官,学农除了要下地干活,统一着装要求为校服外,真心跟军训没啥差别。 学农基地比学工基地差多了。 去年学工的时候,他们去了本省一座以紫砂壶生产闻名的城市,住的是三星级宾馆。以前要住四星级的,刚好当时该市有重要会议召开,唯一的四星级宾馆被包了。 大家得知得降标准时,还挺伤心的。许多真心想扶住膝盖,很贵的好不好,三星级很好了。作为高中生,两人标间,你还想闹哪样! 学农基地跟军训营房属于难兄难弟的情谊。宿舍还是八人一间,没有独立浴室。窗户是破的,上面还挡了硬纸板。据说准备修的,但他们来的太急了。 每位同学都领到了一套洗漱用具,包括搪瓷脸盆一只,塑料脚盆一只,搪瓷漱口杯一个。许多她们都是每个足足刷了五遍才敢用,总觉得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她们是今年第一波到教育基地学农的孩子,所以宿舍里头的积灰可想而知。基地给了大家三个小时的时间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的确非常有必要。 整理完内务后,进行学农活动启动仪式。四所本市名校的带队领导对着话筒,逐一进行了慷慨激昂的讲话。核心本质是,要深入体会学农精神,时刻保持竞争意识。 累不累啊,连学农都得分个高下。 启动仪式的最后一步是千人队伍大野炊。 中午吃饭就在学农基地的空地上架着大铁锅,下面烧木柴煮饭菜。 饭菜是咸味腊八粥,里面加了五谷杂粮,最重要的一味是菜根。据说是为了纪念基地冠名的教育先行者提倡的“菜根”精神。 其实这些都是事先煮熟的,他们不过是负责加上水,再次煮开而已。否则五谷杂粮啊,那些豆子不泡上一天煮上好几个小时怎么煮的烂。 每位同学分到了一碗咸味腊八粥。 许多对着腊八粥囧囧有神。本市人其实腊八粥里不放盐的,有的人加点儿糖,但更多的人都是直接配菜吃。 咸味腊八粥上辈子许多吃过一回。 当时星云大师到本市讲佛法,亲自煮了腊八粥施舍。许多她们妇产科的主任想方设法弄了一锅回来给科里的医生们分食了,表示要借着星云大师的法力无边,下一年镇住!千万平平安安,别再出任何事。 许多吃的时候却龇牙咧嘴。跟书法少女同事一对眼,两人偷偷咬耳朵:“我怎么觉得这粥是馊的?” 然后两人默默地放下了碗,不肯再吃了。开玩笑,吃坏了肚子还不是自己受罪。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许多夜班累成狗。但凡轮到她值班,必然各种事情不断,什么稀奇古怪的突发状况都会发生。 佛主肯定是无情地嘲笑她了。 至于书法少女同事。嘤嘤嘤,她怀孕生孩子去了,成功逃过一劫。 许多第二年赶紧去寺庙请了串念珠回去戴着。╮(╯▽╰)╭,生活如此残酷,逼得她不得不唯心主义啊。 吃完这碗咸味腊八粥,大家正式下地干活。几千号人不可能同时分配同样的任务。 于是有人负责挖坑栽树去了,被同学推进了刚挖好的坑,差点儿被活埋。 有人负责在当地农民的指导下扶着铁犁下田犁地,结果被牛拽着在后面死命追着喊:“停下!停下!” 还有人拿锄头锄地,结果忘记了第一条原则“锄地时,前方三米绝对不可站人”。受害者幸亏基地发给他们穿的解放胶鞋够大,前面塞了一团棉花,否则直接脚伤送医院了。 教官认真严肃地批评了大家,隆重请出了今天的种地专家。 “李老师一直在xx局从事植物园的管理工作,经验丰富,运用了现代化电脑操控技术种植管理植物园。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李老师。” 许多跟着大家一道鼓掌,面带微笑欢迎母亲走到队伍前面。 教育基地距离母亲工作的单位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母亲将单位菜地打理的紧紧有条,不少其他单位的职工都慕名上他们那儿通过本单位的朋友买绿色农产品了。 许妈有点儿紧张。她当时被单位领导安排到教育基地给学生们讲述种地知识时还心惊胆战的,本能地摆手拒绝。 结果办公室主任眼一瞪:“小李,你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儿子女儿都是外国语学校的高材生。这帮孩子还不都跟你儿子女儿一样。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记住,你这次出去算出差,有出差补贴!而且也是为我们单位争光去了。” 许妈立刻斗志昂扬了。她不仅细心地做了相关准备,听说教孩子们种地之前,还得讲段开场白;她还喊儿子帮忙为她写了讲话稿。 许宁把这事跟许多说了。他心里头一直隐隐期待着母亲能跟姐姐的关系和缓一些。许多没有二话,直接写好了初稿给弟弟发了过去。许宁又跟许妈商量了许久,改了好几次才定下来堪堪一千字的稿子。 许妈正竭尽全力地保持镇定背诵一整篇讲话稿。她没说什么大话空话,只请同学们与她一道享受耕耘的乐趣。土地不会骗人,每一滴留下的汗水,大地都会如实地反馈出丰硕的果实。 她讲完后,大家都礼貌地回报了热烈的掌声。 许妈戴着眼镜,这副眼镜还是许爸强行压着她去省人医的眼科验光配镜的。她着装素净清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乍一眼非常能唬住人。这套衣服也是许宁陪着她去商场买回来的。 许妈的紧张在套上蓝色工作服,下了菜地之后终于减轻了不少。跟人打交道她不擅长,可种菜她熟悉啊。她给学生们背节气歌,跟他们解释什么时令种什么作物。时值惊蛰,正是百虫出动的时候,以前还有传统办“虫节”,吃百虫。 不少人都听得连连点头。 比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当地农民,许妈的现场教学明显要更上一个档次。 许妈心中按捺不住的兴奋。嘿!按着小儿子说的套路来,果然有用。 许多没有避讳跟许妈的母女关系。在许妈朝他们队伍走来时,大大方方喊了一声“妈”。 许妈心情愉悦,还关心了女儿一句:“涂防晒霜没有?你皮肤嫩,到时候晒的脱皮又要痛了。” 这话也是许宁教许妈说的。当时许妈心里还老大不自在。现在脱口而出以后反倒觉得,这也没什么嚒。女儿晒成个非洲人,走出去还不是丢她这个当妈的人。 许多点了点头:“涂了。妈,你一会儿多喝水,太阳太大了。” 龚晓等人不知道许家的家事,却记得自己吃过不少“许妈亲手做的”饭菜,尤其是泡菜,她们三个谁没有捧过一小坛子回家啊。 萧潇笑嘻嘻地凑上前打招呼致谢:“阿姨,谢谢你做的泡菜。嘿嘿,特别好吃!” 几位姑娘分别表达了自己对许妈的赞美以及对许多的各种羡慕。天啦!许妈会一大早爬起来给他们姐弟做营养早餐,还会营养搭配地准备带的午饭。许妈实在是中国好妈妈。 许妈被夸得差点儿合不拢嘴,抬眼看到二女儿唇角噙笑的淡淡模样,才有点儿不自在地收敛了笑容。她连连摆手:“这有什么。我工作不比你们的妈妈,没那么忙,给孩子做饭算不得什么。” 许多则笑眯眯地走上前抱住了妈妈的胳膊,往她肩膀上靠,撒娇一般的口吻:“妈妈,你辛苦了!妈妈,我爱你!” 许妈不自在地想挪动身体,又生生忍住了,只好尴尬地笑:“你这丫头,越大越娇气了。” 龚晓笑着说:“那也是阿姨宠多多,惯得啊。” 一堆人都笑了起来。许妈教大家如何用锄头打洞种菜。今天他们要种的菜是西红柿,因为不想缴纳水果税而定居大蔬菜家族的浆果。 许妈需要位助手。虽然她比较怵这个老二,但总比人家城里娇滴滴的小姑娘们用的顺手。 许多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过去给母亲帮忙。她的态度让许妈暗地里松了口气。她现在也害怕女儿当场不给她脸,让她下不了台。 许妈讲解了西红柿种植的注意事项,将西红柿秧子分发给大家种植。 萧潇拿到秧子时有些发愣。看看地头打的一个个小洞,疑惑地问许妈:“阿姨,树坑难道不应该挖深一点儿吗?” 许妈愣了:“我们种西红柿不种树啊!” 萧潇更惊讶了,眼睛都瞪得老大:“阿姨,西红柿就长在树上。我小时候在植物园见过的,肯定是在树上。” 话音一落,除了许妈跟许多这两个真正跟西红柿生长打过交道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确定了。萧潇一本正经的,还比划出了她小时候看到的西红柿树的样子。 许多目瞪口呆。她平生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西红柿长在树上。她试探性地问:“你说的会不会是柿子树?柿子长的跟西红柿也挺像的。” 萧潇都急了,连忙否认:“才不会呢!我从小吃糖拌西红柿,怎么可能不认识。” 许多无奈地看她妈妈,摊手:“老妈,你来跟她解释吧。” 许妈也乐了。这些孩子看着一个比一个聪明,原来也有这么张冠李戴的时候。 她笑着跟萧潇说:“你别急,等西红柿熟了。我让多多带你去我们单位看,让你亲眼看看西红柿到底是怎么长的。” 萧潇还是将信将疑。她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记各种植物了。因为她小时候的理想是学神农尝百草。 许妈又带着大家一步步地种植西红柿秧子。许多看上去也是个新手,被龚晓毫不留情地嘲笑了:“看看看,一点儿也没遗传到阿姨的心灵手巧。” 许妈也笑:“她啊,就上学神气,其他的,真不行。” 许多笑嘻嘻地接受了母亲的评价。她的确不擅长干农活啊。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将西红柿秧子的根部埋进小洞里,用土块盖好。然后两个人一组,去水池边拎水过来浇菜。 拎水的过程中不免有水泼到裤子上。下月份下午四点多钟的太阳,真心算不得暖和。 许妈见她裤腿湿了一块,忍不住皱眉。这个老二,亏的是考出来了,这要是在村里头生活,谁家看得上这么个不会做事的丫头啊。 许多笑了笑,反正很快就解散去浴室洗澡了,也没多会儿工夫。 大家都善解人意地留下了给母女俩独处的时间。可惜的是,众人的善意只能付诸东流了。因为母女俩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 一跟老二单独待在一块儿,许妈就浑身不自在。她现在人前时常夸二女儿,然而属于叶公好龙的性质。真人杵在眼前,还不如离得远点儿自在。 许多也没有什么话想跟母亲说。好像想要说的话,上下两辈子加在一起已经都说完了。剩下没说的,大概也不必说了。 龚晓跟萧潇拎着一桶水往母女俩的面前走,两人的肩膀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一刻,倘若有人站在近处观察,就会发现,母女俩的神态动作如出一辙。 血缘的神奇力量。 第234章 神奇少年小 浇完这一片菜地,他们两个班的女生都获准休息了。其他组也陆续停下手上的活计。每一队的教官分别宣布了今天学农时间结束了,大家排队分别去洗澡吃饭。 学农基地只有一个澡堂,跟食堂相连。 以班级为单位,两个班一个浴室,每两个班十五分钟洗澡。注意,该浴室比军训基地的那个更小,里头只有三十个花洒。也就是平均每个人连脱衣服衣服在内只有四分钟时间。 许多他们班男多女少啊。其他事情可以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唯独洗澡必须得分成上下半场。班长郑英杰跟大家商量了一下,放弃了同样有理科实验班预备役之称的二班,直接搭上男女比例相对更平衡一些的三班了。 两个班的男生加在一起总共七十人,足足比女生多了二十九人。即使如此,这帮男生们还是充分发挥了绅士风度,直接将时间对半分。给出理由是女孩子洗澡要比男生慢一些。 女生们开了个碰头会。大家商量后决定,这份情,她们领,但同时也不能占男生的便宜。后面有些农活,女生干起来方便的话就顺手帮男生们一并干了吧。 郑英杰听说之后立马激动万分,贱兮兮地表示其他的不用了,帮他们洗衣服就行。这就是充分体现同窗之谊的最好方式。 龚晓淡淡一个眼风飘过去,班长立刻怂包了,讪笑着溜得比谁都快。 四十一位女生,三十个花洒。这意味着每次洗澡都要有十一位光溜溜的大姑娘站在浴室的空地上先等着。 为啥不是等在外面更衣室?开什么玩笑,更衣室多冷啊。脱光了不赶紧到浴室暖着,没几分钟就得冻出病来。 每次洗澡之前,大家都会先抓阄,挑出十一位第二拨洗澡的同学。 许多第一天洗澡时,轮到第一波。抓到点了黑点的阄的萧潇同学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站在一边拼命看。眼神之专注,真心可以配得上心无旁骛四个字。 许多默默地扫了她一眼,勒令:“转过头去。” 萧潇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要,人家pp不美,不够翘。” 许多抓狂:“那你也别老盯着我看啊!” 关键是能不能不要一边看一边露出痴汉式的猥琐笑容!请记住,你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这么盯着颜正身材劲的小哥看,姐可以陪同围观外加讨论交流心得体会。可你这么看着姐,姐心里发毛啊。 萧潇啧啧咂嘴,“嘿嘿”露出猥琐笑容,暧昧地眨眨眼:“呀呀,这么快就守身如玉了,连看两眼都不让了?”说着脑袋还往前面伸,企图从上方继续瞄许多用双手遮住的胸。 许多默默地捧住她的下颌骨,将她的头扭向天窗的位置:“好好看着,防止有色狼偷窥,把你看光了。” 萧潇保持了三秒钟这个造型,举手:“报告女王陛下,请问我可不可以申请站直了,这样扭头脖子酸。” 许多眼皮都不抬:“恩准了,正面对着天窗。” 萧潇扭捏起来:“不要嘛,这样真有色狼的话,岂不是正面失守。人家可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 许多扶额:“好吧,大姑娘,你赢了。” 她冲湿了身体,将花洒让给萧潇,自己站在一边涂香皂。为啥不是沐浴露?因为沐浴露很难迅速冲干净啊。香皂打出的泡泡就不一样了,速度冲干净,完了还不黏糊糊的。 萧潇冲着身体,还不忘朝着许多啧啧感叹:“哎呀,好想成为你的手啊。” 正在搓洗胸口的许多默默转了个身,不肯搭理这死孩子了。 感谢洗澡时间短,萧潇没有充分的发挥机会。 这个色女不仅观摩了许多,还欣赏了整个浴室除她以外的所有姑娘。好在她还知道收敛,除了对着许多龚晓还有裴爽贼眉鼠眼地胡说八道以外,在其他人面前还是会装模作样的。 否则的话,许多非常怀疑,全浴室的妹子会不会集体摁住这条色狼,将三十个花洒全部塞进她的嘴里。 后来许多坚决不跟萧潇搭档了。萧潇与龚晓凑在一起,两个女人从人体解剖学与美学的角度探讨女性的人体美。 许多在旁边听的囧囧有神。好吧,任何话题换个角度都可以高大上起来。 淫者见淫啊! 她才不会承认呢,坚决不承认! 虽然男生们表示时间对半分,但全体女生都非常自觉地做到了控制在七分钟内就将浴室空出来。 许多学农第二天轮到独占花洒,顺便将头给洗了。她是很想在浴室把头给吹干了。寝室没插座啊!但是时间不允许。 出浴室门的时候,陈曦正跟郑英杰说事,见她头发湿漉漉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许多赶紧抱头垂脸,不许看!湿哒哒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一点儿型都没有,显得头又大脸又圆,颜值直线下降。 咦,头上似乎有什么盖住了,然后脑袋被按住了。陈曦瞪了她一眼,从自己装换洗衣服的袋子里拿了条毛巾出来兜住她的脑袋擦。 一边擦头,他一边还不忘教训自家不省心的小女友:“不擦干了头发,这么一路吹风回去,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许多被两个班的同学围观了,羞耻的不行,小声嘟囔道:“有太阳啦。” 为了错开时间,他们这支队伍都是学农一结束就过来洗澡,之后再去吃晚饭的。 陈曦丝毫没有被说服:“那也不行,也不看看现在的太阳还有多少热度,那就是个摆设。” 许多在心里翻白眼,少年,你这么说太阳公公真的合适嚒。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赶紧求饶:“好好好,下次我一定擦干了。” 其实能擦到她出来时头发的状况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想想看,从洗头洗澡到擦干穿好衣服,只用了七分钟。她那是速度中的战斗机了。妥妥应该发小红花给表扬的节奏! 不夸她还说她! 许多心里腹诽着,唇角却不听使唤地不由自主往上翘。 陈曦擦了一会儿她的头发。两个班上的男生全都识相地进浴室了,女生们也挤眉弄眼地将浴室门口留给了这两个人。 许多看他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故意逗他:“擦头的毛巾不会是你的洗脚布吧?” 陈曦忍无可忍,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恨恨道:“新的。” 她笑嘻嘻地捂住脑门,左右看了看,没人。赶紧一把抱住美少年,死皮赖脸地笑:“嘿嘿,陈曦,有你真好。你就是我的百宝小叮当。” 一句话,陈曦心底那点儿想要皱眉头的情绪,一下子成了烈日下的雪人,全化了。他尴尬地想往后面退,身上衣服没换呢。下地干了一天活,闻着味道连自己都吃不消。三月份,中午太阳大的时候,也是晒出了一身的汗啊。 他家多多,洗的香喷喷的,哪能弄脏了她。 许多不肯松手,脑袋还往人胸口上蹭,嘟囔道:“别躲,你怎样我都喜欢,怎样我都不嫌弃。” 陈曦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轻轻回抱了一下她,正色道:“以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知不知道?” 许多嘻嘻笑,不说话。 陈曦将她外套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叮嘱她回去一定先去舍管阿姨那里把头给吹干了。 她连连点头,赶紧跑了。 感谢基地的人性化管理。从浴室回到宿舍这一路是允许穿便服的。这短短的一百米路,成了各路姑娘小伙儿们展示青春的唯一机会。 许多把脑袋藏在连衣帽下,耳朵直发烫。天啦!没救了!大庭广众之下也好意思调戏小伙子了。 嘿嘿嘿,这个人是她的,可以正大光明地耍流氓。许多厚颜无耻地美得直冒泡泡。 等回到宿舍,许多第一件事就是将脏衣服泡好。总共两套春秋季的校服,今晚不洗了晾出去晒,明天晚上洗完澡就没得换了。 龚晓喊许多:“哎,别忘了赶紧把头发吹干了啊。回头再被那谁逮到,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许多无奈:“知道了。” 她拿着电吹风去楼下找舍管。呵呵,她们的寝室,除了两盏日光灯还有开关外,连电风扇都没连上电。感谢美好的人间三月天啊,也不知道六月份来学农的前辈们是怎么熬过去的。 难道这就是每张床板都有几个破洞的原因,方便通风透气? 许多下了楼,在大铁门边的舍管办公室已经有客人了。江冠南愁眉苦脸对着他的校服上衣,正拿电吹风企图吹干。 天知道这倒霉孩子为什么泡衣服的时候会把干净校服丢进水里,脏的却拎在手上。 错误发生了那就将错就错吧,干脆顶着一身脏衣服再凑合一天得了。结果这孩子好了,一瞅手上拿着的这件是脏的,哎哟,怎么忘泡了,赶紧再丢洗衣盆里吧。 然后,呵呵,结论就是,他把两件校服一并给泡了。 江冠南哭丧着脸对着许多抱怨:“你看你看,根本就来不及吹干。”语气还委屈的不得了。 许多也是无语了。照江冠南这个吹法,这种春秋季节的校服根本就吹不干的。她让江冠南回去拿干毛巾。 江冠南泫然欲泣:“我毛巾也都泡了。” 个子快有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还一脸“宝宝干啥了?宝宝好委屈”的模样。 谁家的倒霉孩子,养这么大可真够闹心的。 第235章 我也会注视着你 完全不能指望他能提供任何实质性助益了。 许多无奈,只好自己跑回去拿备用的厚毛巾。她又翻出拎衣服的干净纸袋。她以前看本市电视台生活频道上教过如何短时间内迅速吹干衣服。 第一招自然是烘干机。但现实条件不允许的选择,还是当它不存在吧。 萧潇正趴在床上玩掌上游戏机,见状奇怪:“哎,你干嘛呢。头发怎么还没吹。” 许多解释了一下,问她有没有备用的毛巾,江湖救急。 萧潇叹气:“又是那家伙啊。为什么我总觉得什么事情发生到他身上都不奇怪呢?” 许多想了想,提出一种可能:“他骨骼清奇?” 萧潇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你就应该遇上风清扬老前辈,然后笑傲江湖去。” 萧潇不仅贡献了两条干毛巾,还将自家的纸衣袋也无私捐献给了超龄问题儿童江冠南同学。 她本着闲着也是闲着,不看热闹太无聊的欢脱心,开开森森地跟着去围观江冠南的窘态了。 哈哈哈,衣服不吹干,看他怎么去食堂吃晚饭。食堂门口的教官可是火眼金睛啊,连类似款式的衣服都能给挑出来。她为啥这么清楚啊,她昨天就被当场逮到了啊!白瞎了她特意买了五套同款式运动服。她原先准备这几天都不用洗衣服来着。 许多先指挥着江冠南把衣服摊开,一人抓衣领,一人抓下摆,死命往两边拎,能挤出多少水是多少水。这档口,萧潇也没闲着,拿着吹风机勒令许多弯腰,她好给充分发挥同学爱,给许多吹头发。 正忙着呢,陈曦洗完澡回来了。一见这架势,他先皱起了眉头:“怎么站在门口吹头发,冷风吹了头痛。” 许多拿眼白示意江冠南:“你的同胞,衣服全泡水里了。” 江冠南一脸“求救命”。这来的都是高一学生,校服谁都是两套,连个江湖救急的对象都没有。 陈曦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招呼许多:“你放下吧,也不怕手冷。你来指挥,下一步该做什么。” 许多喊他们把大毛巾摊开,将衣服放进去卷起来,接着拎干。 江冠南挺高兴地喊:“啊!我知道了。毛巾具有小空隙,水的表面张力跟水分子作用使得水分可以被毛巾吸走。” 许多无语,少年,难道你还指望姐这时候欢快地回答你:“答对了,加十分!”嚒。 经过前两步处理后,第三步,纸袋子发挥作用了。把衣服放进去,然后用电吹风对着袋口吹。江冠南继续高高兴兴地当科学小博士:“这是利用纸吸水的原理。” 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去开水房打水的舍管阿姨终于回来了。见状一脸惊讶:“这干嘛呢?” 听他们一说,阿姨立即皱起了眉:“你们这么麻烦干什么。我这里有取暖器啊,直接放取暖器前面烘个十分钟就好。” 江冠南只差哭了:“阿姨,你怎么不早说。” 阿姨闻言瞪他:“你又没问!” 帮他处理这件湿衣服花光了大家的休息时间。许多也来不及洗衣服了。 她跟陈曦在宿舍楼下分手时坚持拿走了对方的校服外套回去洗。 开玩笑,她又没蠢到家。当着男友的面,帮其他男生处理湿衣服,尽管江冠南在她眼中就是个长不大的彼得潘;那也是值得商榷的。 陈曦捏了下她的脸,小声道:“你知道就好,下次不准了,知不知道?” 许多捂嘴笑,赶紧拽着萧潇跑远了。她得赶紧收拾好了,再次下楼组队吃晚饭去。 食堂的桌子跟军训基地不一样,是圆桌,十人一桌。每一桌有个负责人,头衔非常搞笑,叫桌长。大概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吃饭也比较容易将饭菜打扫干净,每桌都有男有女。 许多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日本电视连续剧,名字记不得,情节人物也忘得一干二净;就一段印象深刻。日本政府强行在学校推行营养午餐,要求学生们必须吃完。吃不下的学生偷偷倒进书包里头。 许多记得那一份饭菜里头还有鸡腿跟炸猪排呢。当时她看的直流口水,尚不晓得有个成语叫“暴殄天物”,只觉得这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太糟蹋食物了。 像在许家,除了逢年过节,一连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荤腥的。 现在许多非常理解那些日本孩子的心情了,真不喜欢吃。学农基地按道理说蔬果什么的不缺,食材应该非常丰富。但食堂大师傅不知道是秉承什么风格,把饭菜都做的油油腻腻,而且味道蜜汁毒药。 许多他们班女生少,十一位姑娘一桌分两个都不够分。男生天生饭量大,干完一天活体力消耗也大,再难吃的饭菜都能一扫光。 萧潇他们班就不行了。女生多,男生少,油腻腻的饭菜妹子们都不爱吃,怕发胖怕长青春痘。宁可从小卖部高价买榨菜偷偷下饭吃。 因为陈曦年龄最大,才不是,因为他姓氏首字母是c,学号最靠前,所以荣幸地担当了桌长这一职务。桌长同学每天负责将本桌的饭菜端回来。 他跟萧潇他们那桌的桌长商量好了,互通有无,清淡点儿的菜尽量给三班拿,留一份给许多吃就好。其他油腻的菜正好端过来给他们桌的男生扫荡。 许多看他只想着给她留下好下饭的菜,自己却没有,忍不住皱眉。这人还说她呢,明明自己就不能以身作则。 陈曦见她瞪自己,忍俊不禁。将饭菜分给大家以后,他坐下来时小声跟许多说:“没事的,我得试着逐步接受油腻一点的饭菜。” 好吧,反正道理永远跟你姓。 陈曦笑了下,偷偷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食堂里鸦雀无声,大家正襟危坐。教官看这一波的学生全都各就各位后,领着大家集体背诵《悯农》。 许多跟着背:“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然后教官一声令下,大家集体开饭。吃饭时,教官一直在各个桌子间巡视,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浪费食物。每个人都必须安安静静地将自己的饭菜吃完。 许多埋头吃饭。她就是有这种神奇的技能,再难吃的饭菜她都能吃得一干二净。萧潇看了以后忍不住感慨:“食堂大师傅肯定会爱上你的。终于有人欣赏他的手艺了。” 许多好想翻白眼,她也觉得难吃啊。可食物都做好了,总不能糟蹋掉吧。想想全世界还有多少饥饿的儿童啊。 陈曦偷偷将自己的鸡蛋塞给了许多,把她不爱吃的荷兰豆拨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许多愣了一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不喜欢吃荷兰豆,陈曦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下意识地怔怔地看向自己,陈曦面容舒展,轻声道:“你以为只有你会注意观察我啊。” 我也会留心你的每一个表情的。 许多有种窝心的感觉,感谢吃饭时不准说话的规矩。她正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的话,于是笑了笑,低头慢慢吃鸡蛋。 吃过晚饭有大约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大家一般趁着这个时候洗衣服、打扫卫生、整理寝室。否则第二天一早跟打仗似的,哪里顾得上内务。 许多仔仔细细地搓洗着陈曦的校服外套。讲真,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给许爸、许宁以外的男性洗衣服呢。 大学时,许多就特好奇地想问舍友,帮男友洗衣服是什么感觉?不过觉得太八婆了,不好意思真问出口。 现在许多自己给上辈子的自己答案了。那就是感觉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让他穿上时会觉得很自豪,我的衣服比别人都要整洁。 她会说她洗自己一整盆衣服加起来用的时间才够堪堪洗好陈曦的一件外套吗? 龚晓都在边上打趣:“不能再搓了,会破的。” 许多有点儿害臊,耳朵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萧潇刚好过来洗苹果,见状过去捏她的耳朵玩,特别惊讶地喊:“多多,你的耳朵会动哎!” 许多被她一捏耳朵,脸都红了。萧潇怪笑着朝她的耳孔里吹气,许多忍不住一个激灵。 萧潇大笑着松开手,露出小狐狸阴谋得逞的笑容:“嘿嘿,多多,我发现了,你的耳朵很敏感。” 许多镇定下来,忽然朝她微微眨了下眼,然后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同时凑近了她的耳朵,缓缓朝她的耳道吹了口温热的气。 萧潇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怪叫着捂住发烫的脸:“呀呀呀,好害羞。多多,你把人家掰弯了,你得负责。” 许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啊呀,原来你的耳朵更敏感啊。” 龚晓捂嘴大笑。她不是为了保持淑女风度,她纯粹是怕笑得太厉害,声音太大,吓到对门省实验的姑娘们。 人家连学农的间歇都不肯放过,几乎每个人都拖了一箱子的教科书过来。搞得轻车简从,仿佛出门旅游的外校姑娘们自觉十分之不像话。 许多可不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她带的课外书可都是《银河系漫游指南》、《别闹了,费曼先生》,虽然是刷小说,可也能自我安慰在学英文啊。 晚上睡觉前,许多读到了《银河系漫游指南》上的一段话,忍不住笑了。 龚晓问她笑什么。她把这段话读出来给大家听:“事到如今我真后悔年轻时没听我妈的话。” “你妈说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不是没听嚒。” 许多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也说不清,这段话到底戳中了自己哪处笑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非常想推荐这本书给江冠南看。总觉得这家伙肯定会喜欢。 遗憾的是,宿舍没有插座,这意味着手机也只是个摆设,早就没电关机了。 下铺的姑娘带了三块备用电池,此时还能跟男友开心互动。 能表达一下羡慕嫉妒恨嚒。许多忧桑地想,唉,没经验就是吃亏啊。早知道她也多带两块电池板了。 许多吁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困意上涌。不知道陈曦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一样困了准备睡觉? 许多的床头正对着窗户,不一会儿,浅色的窗帘上有光点一闪一闪。 萧潇在隔壁床上一字一句地翻译:“早点休息,晚安。” 翻译完了,她抓狂地揪头发:“啊啊啊,你们这么春风沉醉的晚上,如此公然虐狗合适吗?说好的世界和平,爱护小动物呢。” 许多捂脸害羞地缩进被子里。是的,一闪一闪的光点是摩尔斯电码。其实他们基本上都会。因为军训时,大家统一会被拉过去学习发报技术。 /(tot)/~~别问为啥要他们学这个。他们每人还发了一本编码小册子。然后许多就没发现班上有同学不会背的。 这帮家伙,还将伟大的摩尔斯电码应用到了考试作弊中,被身经百战的班主任给揪出来了,各种教育。他们的考场规则中又多了一项,不准敲桌子。 第236章 双赢 许妈在教育基地待了三个下午,传授了自己的种菜经验,还热情地邀请了满怀好奇的孩子们去参观她在单位种的菜,养的小鸡。 班上有不少同学表示,这才是理想生活啊。种种菜,养养鸡鸭,捡捡鸡蛋跟鸭蛋,真正的归田园居。 当然,这话也就是学农的第一天有孩子说。等到第二天开始两人一组抬水浇菜时,大家就无比期盼许多妈妈日常操控的自动喷灌系统了。 妈蛋,担子压在肩膀上,好痛。垫了卫生巾在肩膀上还是会痛。 许妈看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直摇头。这群孩子,看着都是大人样子了。真干起活来,搁在生产队时代,一半的工分都拿不到。 原先是想让他们一人一根扁担挑两桶水的。结果就没有一个学生能挑起来。勉强挑起来的学生走了没两步,直接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掉进水池里头去。基地方面出于安全考虑,才勉为其难改成了两个和尚抬水吃。 许妈感慨:“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啊。” 有人不服气:“这多原始落后的手段啊。我们得创新,创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许妈笑了,指了指许多:“你们年轻,脑子灵活。当年多多跟她弟弟也挑不动水,拿旧自来水管子做管道,直接舀水从一头浇下去。” 大家都亢奋起来了。不少男生跃跃欲试地企图染指基地的竹林。自来水管子找不到,竹子可以上啊。萧潇还想到了小学时代课外读本上的文章。 草原上的小动物用竹子联通了小溪与自家院子,然后有鱼顺着竹子游过来了。它们用采来的蘑菇跟游来的鱼做了一锅鲜美的鱼汤。 萧潇被自己的想象馋到了,特别亢奋地问许妈:“阿姨阿姨,你会不会做烤鱼啊?我们可以吃烤鱼。” 有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营的男生立刻反对:“没有调料,一点儿也不好吃,吃的我都想吐了。” 许多好想扶额,少年们,鱼影子都没看到,你们这么关心鱼的烹饪方式真的合适吗? 还是理智点儿的同伴制止了他们,竹子有竹节啊。这会儿上哪儿找工具把竹节给弄掉。 说笑了一番,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大家继续唉声叹气地干活。 陈曦是最抑郁的。因为他个子高,一米八八的块头无论跟谁搭档,担子都要往对方方向倾斜。他自觉自己年纪比同学都大,是成年人,哪里好意思占同学们的便宜。于是他憋着口气,想要学会自己挑水。 许妈都有点儿惊讶了。她只见过陈曦一回,就是两个女儿搬出家的那趟,这个老二的同学刚好到家里给老二送家庭作业。 许妈看到陈曦时挺尴尬的。家丑不可外扬。前头有个江冠南已经叫她够没面子的了,但那好歹是吴芬造孽。这个小伙子吧,算是看到了她丢人的事。 陈曦倒是对许妈客客气气的。他一度紧张女友见到母亲会不由自主地亲近上去。血缘天生的感情,很多时候难以用理智去分析。可是见许多对着母亲言笑晏晏的时候,他心中又有种难言的怅然。 许多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对母亲的亲近。这种亲近事实上是一种情境表演,属于配合众人期待的演出。 陈曦了解自己的小女友。倘若真的是发自内心,她一定会表现的更加含蓄,因为她本质上是个腼腆而害羞的人,尤其在情感表达方面。 她在学着用成年人双赢合作模式对待母亲。这种模式的开展前提在于她已经彻底对母亲死心,完全不期待母爱。 陈曦心疼他的小姑娘。这样被逼迫着成长成熟,她的心又该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许妈有点儿不自在地站在陈曦前面给他示范如何扁担上肩,又如何腰部发力把水桶给挑起来,再如何保持平衡走的稳稳当当。 陈曦按照她的指示一步步来,身体站直的时候就不行了,感觉担子一下子就得甩下来。 许妈看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晃晃悠悠的样子,连那点儿不自在都忘了,乐呵呵地笑:“错了错了,腰杆子不能弯,必须得挺直了。哎哟,重心往下塌点儿,不然稳不住。” 陈曦照她说的调整了一下,还是觉得浑身别扭,有种劲儿不知道往哪里使的感觉。 许妈笑着又帮他稳了下担子,劝他:“算了吧,挑担子,你们这些学生还是做不来的。多多跟宁宁从小下地干活呢,三姐弟照样没一个会挑的。” 许妈想示范着把两桶水从水池挑到菜地边上,被许多喊住了:“你的腰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完了挑过担子,还是你自己人吃亏。你放下吧。” 许妈有点儿尴尬。 陈曦看出了许多神情中复杂莫测的别扭。其实从许家三姐弟性格来分析,许多的个性应当更像母亲一些。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擅长表达感情。 这大概才是许多谈起母亲时,常常留白的原因吧。她理解母亲,但她无法遗忘母亲给她带来的那些伤害。 又或者,正因为这份相像,所以一向对自己要求高的她才愈发无法容忍母亲失职的地方。 陈曦笑着接过担子,言辞恳切地对着许妈:“阿姨,您看着我挑,正好给我指导一下。”他憋着口气硬撑着将两桶水给挑了起来,在大家集体地鼓掌欢呼中几乎一路小跑地送到了菜地地头。 郑英杰等人全都夸张地围着这两桶水,煞有介事:“金水啊金水,都不许多浇,每颗菜只准滴三滴水。” 陶铸疑惑地看他:“为什么是三滴水,而不是一滴或者两滴?” 郑英杰骄傲地一挺胸膛,力图营造出仙风道骨的范儿:“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知道不?”这学期他突然对道家典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本《茅山秘术》,自称茅山派不记名弟子。 许多觉着吧,这孩子早就放弃治疗多年了。 她趁着过去拿箩筐的机会,经过陈曦时,小声叮嘱了一句:“回去冷敷一下肩膀。” 陈曦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妈妈教你的?” 许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带着无奈与黯然相交杂的神色,使得唇角上扬的弧度也有气无力起来。她声音轻且淡:“妈妈只能忍着。” 将所有的伤痛熬成伤疤,然后厚茧结成盔甲,让整个人都麻木迟钝,拒绝身体疼痛对自己发出的保护信号。 陈曦迅速地扫了眼四周,确定许妈正背对着他们跟教官交流着什么。他轻轻握了下许多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许多笑了笑,正色道:“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心满意足。” 许妈结束自己的现场教学跟大家告别时,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掌声。 因为今晚有几个学校一起搞的联欢晚会,咳咳,有外国语学校在,晚会必定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萧潇等人还劝许妈看过晚会再回去。如果晚会结束迟怕没车的话,正好去她们宿舍睡一晚。萧潇表示可以让许多跟自己一张床。 许妈担心许宁晚上回去没饭吃,再三谢绝了学生们的好意,坚持回去了。 许多跟母亲挥手告别,转身追上了萧潇等人。 出了菜地,大家都自觉排成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分成两队,杀向食堂跟宿舍。后者的目的是回去拿干净换洗衣服,赶紧奔去澡堂冲澡啊。一天的劳作下来,一身臭汗。 等洗澡吃饭工作完成后,各个寝室为单位,到宿舍楼下集中。接着汇集成分组方阵,几千号人杀向露天营地。 今晚有四校联办的灯光篝火晚会啊! 据说外校既往元旦的迎新晚会都是篝火晚会,烧的都是废旧课桌椅。 但是前两年有学生玩嗨了,不知道往篝火堆里扔了什么,烧炸了,伤到了一位学生,伤口就离人家眼睛不到两厘米的位置。 校方压力太大,到许多这一届入学后,新年晚会就改成室内的了。 没见过啥世面的许多可激动了。她没参加过篝火晚会啊!陈曦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想笑。这姑娘,很小的一件事都可以让她早早期待,然后开心很久。 篝火在菜地前面的大水泥场上,据说这里是基地每年晒收上来的粮食的地方。 水泥场的中央已经搭起了篝火架子,里面放的燃料都是枯木头、枝叶以及一些缺胳膊断腿的桌椅之类。这些燃料的堆放也是有讲究的,经过了四所学校理科精英们的设计,最后搭出来的成果既不会烧塌了,又能达到尽可能充分燃烧的目的。 许多看了都服气。这些学霸,无时无刻不在秀智商。这样真的好吗?好吗! 作为前世学渣,今生学酥,她表示非常想找个角落蹲下来划圈圈。嘤嘤嘤,请允许她揉一揉她脆弱的小膝盖。 陈曦看着她脸上又开演小剧场,作为燃料堆放流程的主要设计者,他非常富有男友爱地给小女友解释了如此这般堆放的原理。 许多瞪他,再瞪他。 陈曦乐不可支,故意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再瞪我就亲你了。” 流氓!不要脸!许多立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龇牙炸毛,然后迅速溜走了。 陈曦看着她“蹬蹬蹬”跑远的粉色背影,唇角的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 郑英杰跟个游魂似的飘过来,一张扑克脸,两只死鱼眼:“老大,你这么刺激我,真的合适吗?说好的高中时代不谈恋爱呢?” 陈曦白了他一眼,非常冷酷了破灭了少年的幻想:“噢,话是我说的,最终解释权也归我。” 郑英杰忧郁地抬头看天:“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陈曦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舞台剧表演能不能正儿八经地找搭档去对台词呢! 篝火晚会的主持人是四所学校各出一位。其他三所学校怎么产生的,许多不知道。反正他们外校是让带队领导直接抓了一个学号出来就是他了。 许多都想翻白眼了。这么随意任性,真的好吗?明明开营时,副校长还暗示大家要时刻准备着,保持旺盛的斗志呢。 江冠南竞选师大附中的主持人没竞选上。因为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是位长的很像徐若瑄的小美女,偏生师大附中高一年级的男生又比较多。 “性别歧视!”江冠南愤愤不平,“这帮子见色忘义的家伙!” 萧潇好心塞了只苹果给他:“算了,刚好你可以休息一下啊。” 江冠南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萧潇,看的萧潇都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才一脸正色地表示:“我当初就应该来你们外校的。明显你们外校的美女们更加友善。” 他转头拍许多的肩膀,一本正经:“磨砺你的魔,即是渡你的佛。许多,你幸亏没沦落到师大附中去。” 他现在对佛法感兴趣,最新的偶像是南怀瑾先生。 许多紧张地举目四顾,还好还好,周围全是外校的学生。大家都是按照学校自成方阵,就江冠南这个鞋子长牙咬脚的闲不住,四处乱窜。 许多认真地看着江冠南。就这位小爷这么个嘴上不把门的性子,上辈子他是怎么混成80后领军人物,被同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呢? 江冠南还是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认真拍了拍许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姑娘,你要努力啊。” 许多好想假装不认识这个二货啊。再正经的话只要从他嘴里一出来,总让人觉得画风凌乱,别有深意。 第237章 世界为啥不太平 开场歌舞是省实验选送的舞蹈《精忠报国》。音乐声一起,全场都沸腾了。 不管原唱屠洪刚这人怎么样,他跟“小萝卜头”方舒的爱恨情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圈子里头混,说到底还是要拿出作品来。 当年克林顿性丑闻事件后为啥依旧能坐稳美国总统宝座,卸任后依旧是影响力甚剧的政治明星;而朴槿惠的闺蜜干政丑闻一发酵,全国人民都催她赶紧下台? 因为政绩才是硬道理啊。克林顿在位时美国经济平稳优质发展,朴槿惠的经济改革却是一团糟。谁跟你讲心,谁又能看到你的心。大家要的是你拿出漂亮的成绩单来。 领舞的小哥是熟人,军训时表演武术时意外展示了美好臀型的皮波同学。他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领着一堆少年郎有模有样,真有种“少年强则中国强”的意味,煞是英姿勃发。 许多下意识地瞄了眼赖在旁边不肯走的江冠南。江小爷正坐没坐样地像团稀泥一样坨在椅子上。她与萧潇一对眼,忍不住摇头。啧啧,这惫懒劲儿跟台上的少年们真是鲜明对比。 陈曦身上有个年级主任助理的头衔,算是这台篝火晚会的执行导演,一直在后台忙着调度。许多想去给他打个下手帮帮忙,被他推了出来。后台乱糟糟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他宁可她在前面开开心心地看演出。 许多她们寝室几位姑娘也排练了个节目,自由搏击操表演。服装就是平常的训练服,直接套在外套下面,上场前在后台脱掉外衣就行了。 许多上台前,陈曦还摸摸她的手,担忧她穿这么少会在三月份的晚风中吹感冒了。许多笑嘻嘻地抱了他一下,趁他愣神的工夫,赶紧踩着音乐节拍跑上台去。 表演配乐是Smile.dk演唱的《kissykissy》,旋律轻快而活泼,跟前面的《精忠报国》形成了鲜明对比。 搏击操里加入了街舞的元素,强度系数降低了,观赏性增强了。她们变换队形,不断组成花朵的图案,轮流交换麦克风,同时演唱歌曲。 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一向以能闹腾著称,男生尤甚。他们在底下拼命为同校的女生鼓掌吹口哨。还有人把水泥地跺的“砰砰”响,许多在台上听了都替他们脚疼。 一曲终了,大家朝台下送飞吻,笑嘻嘻地退到后台去穿外套。 陈曦守在门口似笑非笑,在许多过来时把外套裹在她身上,凑到她耳边磨牙:“飞吻给谁……”话没说完,嘴唇被两只微带晚风凉意的手指封住了。 许多笑嘻嘻地用右手食指跟中指指腹摩挲着他柔软的嘴唇,眨巴着眼睛:“你啊。”声音轻软而缠绵。 陈曦的脸一下子红了,两只耳朵更是跟着了火一样。 哈哈哈哈,调戏成功!许多得意洋洋地准备撤回手指头,结果陈曦眼睛迅速左右梭巡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留意到这边,一口咬住了许多的两只手指头。松开后,他恶狠狠道:“让你再胡闹。” 许多委屈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牙印,这家伙肯定是属狗的。 等回到台下接着看演出时,江冠南正一边嗑瓜子一边跟郑英杰鬼扯。看到许多手上的牙印还大惊小怪:“哎呀,你都饿的啃手了。啧啧,真可怜,瓜子分你一半吧。” 不由分说的,分了三十二颗南瓜子给许多。为啥许多知道是三十二颗?因为江冠南数了啊!他第一次多给了许多三颗还给找回头了。 许多囧囧有神地道谢,不动声色地想离他远了点儿。 结果江冠南笑嘻嘻地拽住了她校服外套袖子:“别走啊,难得碰面,聊聊呗。” 江冠南从学农第一天下午见到许妈时就开始亢奋。他看热闹多年形成的八卦神经敏锐地告诉他,必定得有事情发生。他兴奋,他激动,他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亮的活像通了电的小灯泡,时刻准备着凑热闹。 结果一直到许妈今天下午结束教学走人了,她居然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风轻云淡的,啥事也没发生。 江冠南觉得有必要跟许多好好聊聊。 许多一点儿也不想跟他聊。可以了,去年暑假让他欣赏了一出大戏支撑了2002年,2003年还想上她这儿找乐子不成。 江冠南围追堵截,软磨硬泡,一直磨到晚会结束,大家集体跳兔子舞时,也不肯放弃自己的人生追求。 许多虚与委蛇,始终跟他打太极。 大家都整队回宿舍了,江冠南还念念不忘,指着许多一本正经:“我告诉你,许多,以我多年的经验,这次肯定还会有事发生。” 许多朝天空翻白眼,心道,多年,能有多少年!姐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妥妥压你几十年! 这个死孩子! 第二天,师大附中分校的高一年级杀过来时,许多的心情可想而知。 吃完早饭整队去地里干活时,许多是以怎样强大的精神压抑住自己不要去踩江冠南的脚啊。这个乌鸦嘴,好的不宁坏的灵,还真把人给招来了。 原先学农活动师大附中分校是不用参加的,但分校的学生意见非常大。大家觉得学校嘴上说得好听,招生时说一视同仁,完了就是圈钱运动。收了钱把他们往县城一丢,什么学工啊,什么游园会啊,从来都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附中分校的领导头疼,有点儿压不住激愤的群情,只好跟本部方面请示。刚好基地这边尚有一栋旧楼空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干脆就把他们也给招来学农了。 江冠南看到分校的人时眼前一亮,艾玛,居然还真被他说中了。郑英杰那个罗盘算什么啊,小爷他完全可以整一个幡子,上书“铁口直断”了! 江冠南还沉浸在过分亢奋的情绪中,没琢磨好如何开场,李媛先落落大方地上前跟他打起招呼。 相貌清秀的少女娇俏可人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嗨,你好,江冠南,咱们又当校友了。” 江冠南心头暗喜,他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正色道:“李媛,你想上分校直接报名去好了。干嘛非得一家人集体上阵把你表妹的本部名额给搞掉呢。搞掉了,本部名额也不可能给你啊。” 说着,他以夸张惊叹狐疑各种不理解的口吻将之前许多自主招生的事情给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其间,他语言之犀利,逻辑之严谨,愣是没让李媛找到插口的机会。 旁边人炸锅了。县城跟主城区的学生之间有种天然的隔阂。许多的事情在他们县传的沸沸扬扬,但在主城区的学校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这也是李家为什么要花大价钱将李媛转到师大附中分校的原因。附中分校虽然校区还在县城,但里面学生一贯以城里学生自居,跟县城其他高中的学生鲜少来往。 李成原先想把儿子也一并转到城里。但因为好点儿的学校都要抓小升初的成绩,不肯这时候接收六年级学生。李强的成绩不过平常,没哪家学校肯为他破这个例。好的小学竞争激烈程度堪比上大学,完全不愁招不到人。李成本人的关系又主要集中在县城里,只好让儿子再忍一个学期。 李媛完全没料到江冠南会当众把事情撕撸开来。她跟江冠南初中三年同班,虽无深交,但也算熟悉。她自认为对这人还算了解。 江冠南虽然肆无忌惮口无遮拦,但这人有个特点,啥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当时觉得好玩他肯定会刨根问底,但事情一结束,他就一点儿兴趣也没了。人家将后续发展捧到他面前给他看,他都懒得睁一下眼睛;还自觉莫名其妙,跟他说干嘛,关他屁事。 李媛自暑假以后没见过江冠南。她以为按照这位少爷的脾气,早就将自家的那档子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高中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他上哪儿找不到新乐子去。 她万万没想到,江冠南不仅没有掀过这一页,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人往死里踩的意思。 李媛愣在当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江冠南立刻往班上同学身后缩,大呼小叫:“救命啊!你能不能换一招啊。一做了坏事被人抓到马脚就全世界都欺负了你一样。敢情你的世界的理字就是眼泪啊。” 这时候正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都三三两两站着,等待教官过来分配今天的任务。为此,教官还有个形象的代称叫“生产队长”。学生们管学农叫“下田挣工分”。 因为学农要算素质发展分啊。 江冠南这一嗓子喊出来,立刻吸引了一堆精力过剩在基地闲的恨不得打地洞寻找传说中的田鼠的少年。大家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欢快地奔过来围观了。 李媛一见这么多人,原本红红的眼眶,这下子更是泪盈于睫,盈盈欲坠。 江冠南连忙朝外校学生的方向喊:“许多,你给我过来。李媛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这德性!做了错事一哭就没事了。什么家教养出来的坏毛病,你许茹芸《美梦成真》啊,你一哭全世界都为你落泪。” 许多无奈地朝天空翻了个白眼,都被点名了她不能接着装死啊。江冠南跟李媛又没有私仇,这么杠上还不是帮她出头。 虽然她始终怀疑,江冠南是不是之前就跟李媛有私仇。 陈曦伸手安抚性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陪着她一起往师大附中的队伍方向过去。龚晓等人也一脸懵懂地跟了过去。 许多之前的事,外校知道事情始末的没几个人。她的生活都已经掀开新篇章,何苦始终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色里自怜自爱,久久走不出来。 被点名的重要角色一出现,围在周边看热闹的学生自觉主动地让出一条路来,霎时间呈现出一种摩西分海的即视感。 呵呵,真是不胜荣幸。 许多硬着头皮走到男女主角面前,对着梨花带雨一枝横的李媛叹气:“唉,你别哭了。在家,我是妹妹得让着你。可在学校,你总不能指望你一哭,别人全听你摆布吧。” 江冠南大惊小怪:“许多,你们家风格与众不同啊。这当妹妹的还得让着姐姐?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没有李媛会哭。瞧瞧人家再看看你,人家这泪腺就跟安了自来水龙头一样,说开就开……囔囔囔,你们看,就跟现在一样。” 李媛被江冠南这话给噎的,眼泪都呛到了喉咙里,咳得死去活来。 江冠南接着点评:“一颦一笑,包括咳嗽,那都是控制自如。你呢!是不是个女的?连哭都不会哭。 下次她再对着你哭,你就哭的比她更厉害。反正你是妹妹,你比她小。 怕什么怕,肯定是想着狗咬了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吧!这种老思想,早就过时了。 所谓‘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你要摒弃旧思想,解放新观念。这年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李媛这回连咳嗽都咳不出来了,“哇”的一声,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许多弱弱地举了下手:“那个,我哭不出来。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说哭就哭。” 正沉浸在为人生导师指点迷津角色中难以自拔的江冠南同学噎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指她:“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这跟年龄有个屁关系。人家就是三十岁六十岁,只要她需要眼泪,照样能一秒钟落泪。这么能演,怎么不去考艺校啊。白瞎了这份人才。” 旁边师大附中学校艺术团的同学立刻抗议了:“喂,江冠南,你以为艺校很好考吗?” 然后这楼就歪到了如何考艺校上去了。 许多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找着自己说话的机会。她无语问苍天,直接在他们学校同学的簇拥下又回到了自己的地头。 教官过来分配任务了。大家赶紧排队站好。李媛还在大槐树下抹眼泪,旁边有个瓜子脸的小美女正一直蛾眉紧蹙,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教官喊了她们一声,安慰李媛的小美女迟疑了一下,赶紧归队了。李媛则是继续抽抽噎噎地不肯挪步子。 教官又喊了一声,她依旧没动。 教官火了,罚她绕着这片菜地绕圈跑三圈。 李媛都愣住了。她没想到教官不仅没有过来安慰她,还罚她跑步。 其实她也是撞枪口上了。四大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各所初中的尖子生,被从小捧着长大的,个性距离“艰苦朴实”的学农要求存在一定差距。 这几天下来,教官也积累了不少怨气,想抓个典型,让这群少爷小姐知道一个“怕”字怎么写。 然后作死没瞅准时机的李媛就成了那只杀了儆猴的鸡。 好想鞠一巴同情泪啊。菜地周边可不是康庄大道,跑步路面非常不平坦的。 许多耸耸肩膀,一摊手,老老实实地按照教官的要求去扒拉土块里头的根了。 李媛一开始不愿意跑。就算之前高中军训,带队的教官也是对女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哪有真体罚女孩子的道理。 可惜的是,此教官非彼教官。学农基地的教官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当然很有可能是她们这群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距离他心目中的香玉尚有一段距离。 李媛的这个举动算是彻底惹怒教官了。他直接喊了师大附中分校的负责人,表示这样的学生他没法带,请领导另请高明。 分校领导原本就不愿意多这桩事带他们出来学农。见状招招手,直接告诉李媛她可以回去了。学校并不强制要求学生过来学农。 李媛这才被吓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委委屈屈地开始跑步。她也是个有股狠劲的人,一旦事情无可避免,立刻不再浪费眼泪,咬着牙迈开步子跑。 如此一来,反倒让分校的学生升起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觉得就是本部的人仗势欺人。 许多可不想被扫到台风尾。从来本部与分校的关系就同本一跟本三,没有不微妙的时候。她自觉没有这份化干戈为玉帛的实力,还是离远点儿的好。 因为事先各块区域都安排好了哪天哪个方阵过来使用。临时加塞过来的分校学生就有点儿尴尬了。基地勉强给他们分出来的那块地实在不够好几百号人使用,有部分学生就被分配到其他方阵里头去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惜的是,好死不死的,李媛跟之前安慰她的那位姑娘被分配到了许多她们这一队的地头来了。 经过说书小能手江冠南同学的这么一宣传,现在大家都知道许多身上曾经发生过的狗血事了。 外校人有个习惯,爱抱团,护犊子。不管关起门来自家怎么闹腾。只要走出去了,谁欺负他们外校的同学,就是跟他们过不去。 李媛干出了这种事(他们才不管主谋到底是她还是她爹妈呢),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真不晓得她知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以为拼着不要脸,全世界都得给她脸。 李媛这回倒没有泫然欲泣地走向许多了。既然哭没用,她自然会立刻调整策略。 许多只想当这人不存在。她不愿意再跟李家人打交道,就跟烂泥一样,杀不死你也能恶心死你。关键是,你还不能直接一巴掌把他们给拍死掉。 许多正在锄地,她们今天的任务是种土豆,需要先把洞给锄出来,方言称之为“打档子”。 外校的学生因为有前三天的基础在,所以干的比较顺利。附中分校刚加入进来的学生相形之下就逊色一些。毕竟能进分校的孩子家境都不差,即使是农村生源,基本上也没下过地。 两边互看不顺眼。因为新加入者的劳动成果也算她们这个方阵的成绩,外校的学生就有些嫌弃新来的人了。不会就不会嘞,谁也不是一来就会的。可是不会的话,指导老师都在教她们了,她们居然也不肯好好听。 师大附中分校的学生则是觉得外校的人太傲,总端着,非得干什么都要压别人一头。 两边说着说着就呛了起来。裴爽她们小组的组长要求新加入的组员返工,她这样打的档子后面根本就没办法种土豆。那个附中分校的姑娘觉得组长就是针对自己,脸一板,锄头一丢表示不干了。 结果她丢下锄头时没注意到周边情况,锄头差点儿砸到裴爽的脚。 这下子大家都不镇定了。这开什么玩笑呢!锄头能乱丢嚒。 指导老师过来批评了丢锄头的女生,然后指着她们打出来的档子表示必须得全部返工。当着老师的面儿,她们没敢吱声。 等老师跟教官一绕到其他地方去查看,分校的人就爆发了。集体罢工。理由是,既然你们觉得我们做的不好,那么你们自己做得了。 李媛边上的姑娘讽刺道:“干这个,我们没经验。不比你们外校的高材生们,十项全能。对了,李媛,你表妹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能干啊。” 许多心道,妈蛋,这躺着都能中枪。姑娘,我认识你吗?! 李媛笑了笑:“那可不一样。她从小到大都下地干活,什么挑猪粪肥田,舀茅坑浇菜;就没有她不会的。你别小看我表妹啊,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干姑娘。好多人都盯着想讨她回家当儿媳妇呢。这我可比不上。” 许多直接拎着锄头走到李媛面前,微微一笑:“哟,表姐。你这是未老先衰老年痴呆了还是从来都不带脑子记性太差了。 小学五年级之前,你可是李家村有口皆碑的能干姑娘啊。田里地头,就没有你拿不起来的农活。你妈都说搁在二十年前,你拎出去就是一个成人工。 这么妄自菲薄,真不符合你的风格啊。看来还是附中分校学风好,都把你锻炼的这么谦虚了。” 这世道,看不起女人的往往是女人。看不起农村人的往往自己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 装什么祖坟埋在中南海的千金大小姐啊。 她也不想想,县城在这些主城区的孩子眼里就是农村,还非得显出自己比真正的农村人高贵一成。 李媛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小姑娘家的虚荣心,最恨人家提起她的农村出生背景。这些过往可以在她功成名就之后作为自强不息的奋斗素材拿出来宣传,但前提是她已经功成名就了。 第238章 世界为啥不太平(下)) 外国语学校的女生直接朝李媛丢了个轻蔑的眼神。小姑娘们的修养不允许她们直接破口大骂,只好用轻蔑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龚晓招呼了一声,外校的女生们集聚到一起,直接将占领了一半田地。两边各干各的,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其实原本不会闹成这样。但一则附中分校的学生过来时就带着怨气。这种怨气类似于被家长冷落了的孩子,不敢跟家长怼上,就只好把怨气发在受宠的孩子身上了。二则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也不太看得上附中分校的人。 人跟人都有圈子。四大校本部的孩子能玩到一块儿去,但他们并不欢迎分校的学生加入。 许多发现,其实越是背景好的孩子,对此越是敏锐。他们大概从小遇到的曲线救国,想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的人实在太多了;最擅长的就是迅速地分辨出哪些人能玩到一起,哪些人又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有益。比起大部分真正天真懵懂的孩子,他们早熟理智的可怕。 师大附中分校因为今年刚开始招生,有点儿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前期因为政策一直不明朗,导致宣传工作未能做到位。目前生源主要是家中做生意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但距离大老板尚有一段距离的学生。 本市也有私立学校,全寄宿制的那种,办了十年了,名声在外。附中分校不仅要跟各个县中争抢生源,还要跟私立高中抢。生源质量自然比预期要差一些。 两边的女生谁也不想搭理谁了。 然后大家就相安无事,各自晴天了?哪儿有那么简单。十五六岁的学生,其实心眼儿往往一点儿也不逊色于成年人。 附中分校的不少孩子自觉还是有必要跟外国语学校的人搞好关系的。结个善缘啊,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用上。 其中一个大概是班干部的女孩子,立刻招呼同伴们拿起锄头接着干活。她主动过来跟龚晓打招呼,表示能碰到一起就是缘分。刚开始干活没经验,还请外校的姐妹们多包涵。 外校的人也没硬顶着不松口。又不是生死仇,既然对方递梯子了,她们也顺势接下。两边一会儿便重新恢复到表面上的其乐融融。只是大家依旧在自己的区域内干活。 最早过来打招呼的班干部模样的女孩子主动表示想帮忙,被龚晓笑容满面地坚决劝回头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临时加塞。空桌子不够用了,教官临时又把一部分学生分散了安排到各个桌子上。 许多看着李媛跟她朋友毛玉分到自己这组时都想翻白眼了。这都是什么猿粪。明明有那么多桌人。 最搞笑的是江冠南,他跟许多隔壁桌。江小爷一直两眼冒光的等着李媛跟毛玉能分到自己这边。他深切地尝到了凑热闹的乐趣,还指着这二位姑娘下饭呢。 食堂的饭菜如此世道艰难,不自己找点儿乐子佐餐,如何咽的下去。 走过来了,走过来了,眼看要到他的碗里了。 结果教官手一指,江小爷的下饭小菜硬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左转,往许多这桌落座了。 江冠南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这百无聊赖的学农生涯,他就指着这两人逗乐子解闷子了。 他拼命朝许多比划,意思是,哎,咱俩换个位子吧。 许多丢了个白眼过去,你以为姐愿意跟她们一桌啊!本来食堂的饭菜就令人发指,这下子对着她俩,更加食不下咽了好不好。 教官过来,警告了江冠南。吃饭就好好吃饭,挤眉弄眼个什么劲儿。 江冠南龇牙,忍了。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指望着后面看热闹呢,不能自己先被当热闹看了。 陈曦去取了全桌人的饭菜。分饭菜的时候,李媛跟毛玉二话不说,直接想伸手接过许多的那份。这饭菜清清爽爽的,一看就是特意为女孩子准备的。 李媛未语人先羞,粉面飞上桃花红,一句轻轻软软的“谢谢”已经缠绵在唇齿间了,愣是没能发出声来。 因为饭菜被许多毫不客气地取走了。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吗? 陈曦微微一笑。他可不觉得女友这么做没风度。风度也要看对谁讲。跟谁都要讲风度的话,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后面大家分到的饭菜都差不多,李媛跟毛玉并没有因为是新加入的女生而得到额外优待。 两姑娘心里头都挺不得劲的,但谁也没摆在脸上。这一桌除了她俩,剩下的都是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上午的遭遇已经让她俩感受到了外校人的排外情绪了。 李媛瞥了眼许多的那份明显是特殊对象才享有的饭菜,绿油油的蔬菜看着就赏心悦目。再看看自己餐盘里颜色浑浊还油腻腻的午餐,更加反胃。她强压着不适,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落在许多餐盘上的视线。 她朝同桌的男生都露出了一个甜美可人的笑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一眨,所有人都觉得她凝视着的是自己。 这也算李媛的一项独门绝技了,相当容易拉好感。 让她失望的是,桌上的男生都没有接她的目光与微笑,大家都沉默着注视着自己的餐盘。 毛玉姑娘坚持坐到了许多旁边。语文课代表没好意思跟女生争,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三个女生坐一起了。 其实李媛原本想坐陈曦的位置的。但她刚提出这个要求,就被陈曦淡淡地瞥了一眼。她立马敏感地意识到这个人不好惹,没有坚持下去。 从落座以后,毛玉就在边上喋喋不休,大意为冤家宜解不宜结。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许多要大度一点,不要总是揪着过往不放。 陈曦眼皮一沉,正要开口,被许多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下手背。 教官走到了食堂正中央,喊了声“预备,齐——”。 大家跟着教官开始背:“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最后一句诗背完,食堂里霎时安静。 毛玉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放弃布道,等到大家都闭上嘴巴时,她喋喋不休的声音一下子就显得无比突兀。 教官勃然大怒:“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规则不知道吗?今天中午罚你们清洗所有人的餐具。把基地规则抄十遍,明天早上整理队列时我要检查。” 许多平静地举手:“报告教官。我没有说话,我也不认识她。我们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教官走过来询问情况,训斥桌长:“她说话你为什么不制止?” 陈曦露出无奈的神色,他诚恳地注视着教官:“我制止了,她不听。我可不敢惹她们,一言不合就要哭。” 食堂里响起了一阵窃笑。 附中分校的带队领导有点儿面上挂不住,怎么又是这个李媛跟毛玉。干活惹事也就算了,到了食堂连安生吃个饭都不会吗? 毛玉被气的七窍生烟,刚想发火,李媛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我帮你一起抄。” 毛玉狠狠瞪了眼许多,怒气冲冲地开始吃饭。 她俩不高兴了,许多就开心了。 她心情愉悦地干掉了全部饭菜,即使芹菜老的嚼在嘴里全是纤维,完全靠硬生生地往下吞,都没影响她唇角上扬的弧度。 陈曦看她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忍不住偷偷翘了翘嘴角。 吃过午饭,大家回宿舍简单整理休息半个小时。下午一点钟,所有学生继续下地干活。 江冠南看到许妈出现时,眼睛“嗖的”亮了。 许多看到她亲妈,眼睛蒙上一层阴翳。 她要脸,一丁点儿也不想让自家的狗血剧当着四大校师生的面隆重上演。 要死了!这个时候她妈怎么跑过来了。明明昨天她妈的教学任务就结束了啊! 许多抓狂,她现在迫切需要她妈保持沉默,千万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办? 许多一看江冠南那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就恨不得一锄头飞过去砸晕他。这家伙素来唯恐天下不乱,压根指望不上。 陈曦还在那边栽树呢,远水解不了近火。 她偷偷摸摸问裴爽借了手机。裴爽也是带了三块备用电池的,手机还有两格电。许多赶紧给自己的定海神针发了条短信:老妈跟李媛都到教育基地来了。 不一会儿,许妈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儿子的电话,高高兴兴地接了。结果儿子在电话里头非常严肃地告诉她,考验来了。她到底是跟娘家侄子侄女儿亲还是跟自家人亲,就看她今天的表现了。 许妈有点儿不高兴。任哪个当家作主的女主人被孩子指挥都高兴不了,即使这个人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许宁在电话里跟她一二三四五的分析,中心思想是,李媛跟他二姐的事,她别掺和。人家要问起来,她就说“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做家长的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要尊重孩子的世界。”否则,她肯定会被人嘲笑老土,跟不上时代发展的。 许妈嘀嘀咕咕想讨价还价。许宁盖棺定论,学校马上要选人去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要是闹出不好看的事,谁都知道许多是他姐啊。 许妈最后一丝不甘心也烟消云散了。儿子越长越高,她也有点儿怵的慌。况且从她本心来讲,她也不想让女儿难堪。老二现在知道尊重她,在外人面前也晓得维护她,她挺高兴的。 许多看母亲接完电话后,面色尚算平静,心中的巨石这才落地。要是许宁跟母亲谈崩了,下午搞不好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李媛跟毛玉一直洗到下午两点钟才跟食堂的阿姨一起把所有餐具洗干净。洗完以后,两人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纵使如此,还得被教官看着送过来继续下午的学农。 许妈看到侄女儿有点儿奇怪:“媛媛,你怎么这么迟才过来。” 李媛立刻一双眸子水色潋滟,委委屈屈地语焉不详:“我惹多多不高兴了。”说着眼睛往自己手上瞟,声音带着哭腔,“洗了几千个人的餐盘。” 许妈下意识地想训斥老二几句。媛媛才多点儿大的小姑娘,手这么泡在洗碗水里,哪里吃得消。 话都要脱口而出了,她又想到了儿子的告诫,立刻生生忍住了。 李媛眨巴着眼睛,泫然欲泣:“娘娘,你能不能劝劝多多,别再生我的气了。我……” 旁边一直观察学生劳作情况的教官突然开口了:“你这同学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明明是你跟毛玉不遵守基地纪律随意交头接耳。我按规章制度办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你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被挟私报复了。 你要是对基地的处罚不服气,可以抗诉。学农不是劳改,并非强制行为。你们学校的领导也说了,不想继续待下去,随时可以走。他不拦着,我们基地方面也不会阻拦。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还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小小年纪就这么两面三刀,当着人一套背着人又是一套。自己要不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都编瞎话到这份上。对着长辈随意撒谎,这家长要是误会了跑到他们这里闹算怎么回事啊。 教官正直而严肃地跟许妈强调:“李老师,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吧。我保证,我跟所有教官都没有针对她任何事。只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是部队出来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令行禁止。这么多学生都能遵守的规则,想必她也不应该有问题。” 李媛眼眶一红,眼泪又要下来了。 教官皱着眉头走开,临走时丢下一句:“这都什么破毛病,有话不会好好说啊。没头没尾的,哭个屁!” 陈曦见教官过来了,露出个无奈的神色:“教官,您还是将她安排到他们自己的桌上吧。你看吧,就是这样。一句话没说完就要哭不哭的。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教官皱了皱眉:“行了行了,今天先这样,晚上你们野炊,先凑合过去吧。” 教官一走,江冠南就贼兮兮地跑过来找陈曦说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陈曦,我发现了,你这个人特别不老实。” 陈曦则回了他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冠南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来熟地往上凑:“咱俩谁跟谁啊。一个桌上吃饭的交情了。别生分啊。还是你这招好。跟这种人怼上,还脏了自己的手呢。对,以后就要这么办。” 陈曦直接扛上铁锹去挖坑了。今天他们方阵的任务是栽树。 第239章 别怨人 李媛被教官最后一句话给噎到了,眼泪愣是掉不下来了。 她觉得这回不该来这边学农。 从上午一过来起,就一切都不顺利。先是江冠南突然发难,然后被罚跑,接着又被连带着洗餐盘。现在又被教官当面下脸子。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许妈,指望对方能跟往常一样护住自己。可叫她失望的是,许妈眉头皱了皱,并没有开腔。 许妈没说话是因为失望。怎么李媛真跟儿子说的那样,一见面就含含糊糊地指责老二害了她。人家教官都说的清清楚楚,根本跟老二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想起之前儿子在电话里头说的话。 “妈,你想想看,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李媛一哭,李强一打滚,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归都是我们三个不对。舅舅舅妈嘴上说得好听,不怪我们。这不就是认定了错还是我们犯下的,是他们大度才不计较的嚒。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媛李强早就被舅妈给养歪了。” 许妈有些失望了。李媛怎么被养成了这副德性。以前都没留心过,真是活脱脱吴芬的做派。 基因决定论现在就是许妈的圭臬。一旦认定了李媛的基因已经被吴芬给污染了,许妈的感情就冷淡了不少。她对吴芬的厌恶丝毫不逊色于对娘家的深情。 李媛抽抽噎噎了半天,也没能收获到许妈的安慰。 许妈皱着眉头看她的做派,真是越看越像吴芬。当年吴芬就是这么狐媚兮兮地勾走了她兄弟的魂,结果讨进了这么个差点儿没把爹妈活活气死的老婆。 龚晓跑过来喊许妈过去看她们土豆块摆放的方式到底对不对。许妈顺势就跟着走了。对着要哭不哭的李媛,她也烦得慌。越看越像吴芬,整张脸都像;那站不好好站,扭着身子的样子也像。 人的眼睛就是这么奇怪。你要是产生了a跟b蛮像的这个意识了,后面越看就越能从这两者身上找出共同点。 许妈现在都不太想看李媛了。好在她并不止教一个方阵种菜。附中分校的学生主要集中在另一个方阵,她后面就专门待在那边了。 附中分校的学生大部分来自许多他们县。许妈跟他们聊的挺开心的,感觉没过多久,下午的学农时间就结束了。 李媛不死心,又跑过来找许妈。 许妈原本高高兴兴的,被她要哭不哭的脸一冲击,立刻心情就不好了。她现在算是走到哪儿都有人夸着捧着,非常自得于自己的教育成果,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教育理念。按照她的理念,小姑娘家一天到晚哼哼唧唧,好端端的哭丧着个脸简直就不该出门丢人现眼。 许多没让她妈单独继续单独面对李媛。母亲的毛病她了解,怕犯尴尬癌,很多时候即使心里头并不这么想,但为了大面子上过得去,也会含含糊糊的。即使她自己明白实际上是自己吃了亏。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妈含糊。李媛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打蛇随棍上,见缝插针。这坨恶心人的臭泥巴,她能甩多远是多远。 许多皱着眉头挡在了许妈的面前,劝道:“李媛,你别这样。你们一家子都怎么回事,老是爱欺负我妈人好心软。该怎样就怎样的事。我们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家的事情吧。我不说不代表我就由着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李媛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珠小珠落泥巴地。她正要哀怨地一声三叹“多多——”,又被对方抢了话头。 许多嫌恶地闭了下眼睛:“怎么你一出现,就是一副你才是受害者的模样。你作为一个晚辈,这么逼我妈合适吗?妈,别理她。这没有长辈上赶子去讨好小辈的道理。” 许妈赶紧趁机跟大家告辞,闪人了。她的确非常不擅长面对哭哭啼啼的人。这幸亏真是最后一天了。因为附中分校的学生过来,她又临时加的一趟出差。 李媛哭着回到自己的队伍,离开了菜地,连野营都没参加。 原本学农中途会有夜间急行军的项目(别问为什么,就是有),但考虑到现在是三月份,晚上气温比较低。他们这一波就改成了在基地野营,也就是野炊外加搭帐篷入宿。 有好好的房子不住,非得这么折腾。许多都想朝天空翻白眼了。 才怪!她开森的不得了!她没有野营过啊。土包子出门见世面,她走路都轻快地不行。 大家要先回宿舍将被褥打包成行军模式背在背上,在宿舍楼下的空地集合;然后由桌长带队去食堂,每人拿一部分炊具跟食材。 许多的那份陈曦帮她拿了。他就给了她一袋子各种绿叶蔬菜。看上去量很多,实际上根本没分量。好在他们这一桌基本上都是男生,大家也都自觉应该照顾唯一的女同胞,默认了领导的偏私行为。 结果都快要出发了,毛玉又一个人跑了过来。教官依然将她安排到了许多他们这一队。 毛玉看到许多手上的东西就想跟她换,教官发给她的是一人份的食材,有土豆山芋之类的,要比许多的袋子重。 许多真心无语了。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她跟她很熟吗?许多没搭理她,直接拎着一袋子绿叶蔬菜走人。 现在日照时间逐渐延长了,五点钟天光尚好。大家排着队列,以急行军的标准走到了空地,开始埋灶做饭。要趁着太阳没有完全下山,大家赶紧把饭菜给做好了。 做饭的过程简直就是各种无下限的秀。什么稀奇古怪的搭档都有。陈曦他们这组男生多,干脆自己煮火锅吃。省的又是烧又是炒,还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作为全桌唯一一位女生,呃,大家自动忽略了毛玉的存在;许多被组织委派了准备锅底的重任。 她按照她姐以前教过的,直接将鸡架子(就是一整只鸡的肉被剃掉了,基本上就是鸡骨头上沾了点儿肉)放进锅里熬汤,又加了土豆块进去煮。这边没地方摆砧板,土豆只能直接削削皮,削成厚片就往里面丢。 剩下的菜全部到时候直接烫熟了吃。 至于红薯,嗯,削了皮咬上一口,水津津甜滋滋,直接当水果吃好了。 他们这组还算安排妥帖的。江冠南他们那一队就惨了。不知道怎么竟然领了口破锅,底下有个洞,水一加上,直接把柴火都给浇灭了。迫于无奈,他们已经计划改焖土豆跟红薯吃了。 陈曦跟队友商量了一下,问了教官,获准将江冠南他们组的人也纳入他们的队伍。大家互通有无,一边吃火锅,一边烧烤。 刚好他们这边有位男生初中时看了《虾球传》,梦想闯荡江湖。他暑假时深入民间,学会了一手烧烤的绝活。原本这位少年都准备拿着压岁钱当启动资金了。结果被他爹一顿胖揍,钱没收了,人又给塞回了学校。 江湖中少了一个传说。 技多不压身啊。曾经的江湖儿女做起烧烤来有模有样。配上扇子,直接可以上街头摆摊。 大家全都口水泛滥,等着自己亲手烹制的美食隆重登场。 许多一直忙忙碌碌,想借此离毛玉远点儿。本来露营很开心的,她还想接着矫情地秀一秀自己膨胀的少女心呢。结果三月份没蚊子,非得冒出这么只苍蝇一直在你耳边嗡嗡嗡。 毛玉一直抄手在旁边看许多忙里忙外,非常有君子范儿的动口不动手。许多指挥同伴给她递食材,交流怎样做口味才更加可口,调料要怎么加等等,完全没有影响她的发挥。 毛玉的话综合到一起就一个理念:你要大度啊,要善良啊,要有包容心啊。你看你表姐都这么难受了。我跟她一个宿舍,她经常在宿舍里哭的。今天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去给你送饭吧。姐妹吧,打断骨头连着筋,哪里有隔夜仇。 许多心中花式翻白眼,爱自说自话的她见多了,一个人自编自导自演的精分也不稀奇。可这么爱自说自话的还真是叫人恶心啊。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宽恕,不怨人。只有这样,我们才都能获得心灵的平静啊。”毛玉双眼闪闪发亮,“许多,你说对不对?” 教官给每个队都发了一瓶可乐。 许多微笑着示意毛玉:“嘴巴干了吧,喝点儿饮料吧。” 毛玉正说的口干舌燥,闻言端起纸杯里的饮料往嘴里灌了一口。说时迟那时快,许多迅速上手,左手捏住她的鼻子,右手强行合上她的嘴巴。 人的吞咽动作其实是靠气压完成的。 许多上辈子有严重的鼻炎,犯起来甚至会鼻子完全塞住。有一次她吃感冒药,闭嘴往下咽药,结果因为鼻塞,药和着水,反呛到鼻腔里,甚至还反呛到了气管跟支气管里头。 那次许多被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难受的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感觉依然清晰。 同样的的难受滋味,现在,毛玉也享受到了。 她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面咳嗽一面破口大骂:“妈的,你个臭婊子,你发什么神经!……” 许多往后退,冷静地拿出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手:“你鼻孔里出的气,你嘴巴里吐的话都特么的叫我恶心,给我全部吞回去!” 见她还在气急败坏地叫骂,许多将用过的湿巾丢进火堆,微笑着拍拍手,好心地提醒她:“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宽恕,不怨人。只有这样,我们才都能获得心灵的平静啊。毛玉,你说对不对啊。” 野营的时候还是比较安静的,大家都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家的锅,等待食物熟。许多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许多冷冷地看着她惊怒交加的模样:“原来你做不到啊。一开始我还担心你脑子有问题,圣母病。现在看来你不用挂脑科了。坏的不是脑子而是心。这心坏了,心理医生恐怕都帮不了你。” 毛玉的咳嗽总算止住了,她气喘吁吁地接着痛骂不休。 许多也不阻止,只继续自己的话:“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有什么脸去要求别人。在你质疑别人的思想境界跟道德水平时,先看看自己做成什么样了吧。严于待人宽于待己,双重标准也有脸在我面前装大头菜。滚你妈的,什么玩意儿!” 江冠南看得目瞪口呆,一脸呆滞状看许多:“原来你会骂人啊。” 许多翻白眼,特么的,谁不会骂人。林黛玉还会骂“放屁”呢!不过是懒得跟狗叫一般见识罢了。 毛玉气急败坏,伸手就要过来挠许多的脸。被陈曦一把推开了。当着他的面都敢对许多下手,当他是死人啊! 教官正在最前面聊天打牌,被这边的声响惊动了,过来查看。也是毛玉点儿背,他刚好看到她形象全无地试图攻击许多。 许多吓得一个劲儿往旁边他们桌长的背后躲。担任桌长职务的男生正皱着眉头,拦在两人中间。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教官对毛玉第一印象不好,这下子看到她又跟他们的桌长怼上了,本能反应就是这女生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毛玉吃亏在他们分校的大部分的同学主要集中在露营地的那一头,这边基本都是外校跟师大附中本部的学生。 这些人,外校的学生出名的护犊子,哪里会说自家人不对。附中本部的则认为分校跟自己没关系。况且毛玉前后的表现他们也看到了。真特么的,侮辱谁的智商呢,满嘴喷粪还一副仁义道德的模样。 哟,这么宽容爱人,唾面自干,怎么自己呛了口水都能疯成这样。 教官自认为非常民主。他也懒得再跟这个女生多啰嗦,看她哼哼唧唧有话不好好说的样子就脑门心子都是气。他手一挥,直接让毛玉再多抄十遍基地规则明早一并交给他就行。 毛玉都快气疯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怎么所有人都搞得好像她不对一样。这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吗?旁边的穿着外国语学校校服的学生还在冷嘲热讽:“哟,美女,记得要大度要宽容,别怨人啊。” 许多懒得再理睬她。这人要是安安分分的,她当她不存在就好。可巴掌都扇上自己脸了,还指望她笑着去面对?蛇精病吧,而且病得还不轻的那种。 原本附中分校的人过来的时候,许多打的是纵使相逢装不识的主意。在她心中,李家人都是让人不快的过去式,离得越远越好。反正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她跟李媛的关系。当初她收下那三十五万答应对自主招生的事情三缄其口,她就不会食言。 但同样的,江冠南主动开口捅破此事,她也绝对不会出言阻拦。江冠南是她的朋友,是独立的个体,她充分尊重朋友的选择自由。 当初她既然默许江冠南调查举报的事,那么她就默认了对方对调查结果的自主处置权。 江冠南帮她出头,揭破了真相,替她讨到了三十五万的经济赔偿,她感激,承这份恩情。 江冠南不管是出于好玩还是其他什么目的,故意拿这事刺激李媛。李媛没胆子对江冠南下手,那么被报复对象很有可能是自己。对此,许多也坦然接受。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柄双刃剑,吃鱼耐得咸,硬币永远不会只有正面。 她选择与舅家断绝往来,撕破脸;就从来不指望那一家子还会对自己感恩涕零。当初她什么事情也没做,照样不耽误这家子背地里对自己下黑手。现在脸都撕破了,她还凑上去贱兮兮地想要重修旧好? 慈禧太后一面默许义和团进攻大使馆,一面又派人给侨民送米送油送菜蔬;企图两面讨好的后果就是被撵出了紫禁城。 她没兴趣去当一个人人称颂的好人。 自己过得好,才是硬道理。 毛玉犯了个想当然的错误。她没料到许多会直接对自己动手。 她本以为都是女生,许多即使不高兴,也最多不讲话而已。最最了不起了,她也就会在男生们面前露出委屈模样。比拼这个,毛玉更加不怕。她自信凭借自己的外表跟形象,完全可以让舆论站在自己这边。 许多那个五大三粗的样子,哪里比得上她有说服力。 倘若这一堆人全是李家的亲戚,许多肯定不会自己上。借力打力的事情,她又不是不会做。只是当着本校学生的面,许多宁可自己动手。她不是孬种,谁敢欺负她,她就敢直接顶回头。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博弈。柔弱的人固然能够在同龄人中赢得同情怜惜,但十几岁的少年人通常只会信服强者。 许多不想以一个祈求庇护的弱者形象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涯。 烧烤师傅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岿然不动,他烤好了一整只鸡架子,撒上现配的调料粉,特意点名分了三分之一给许多,以表达他对女侠的景仰之情。 许多囧囧有神地接过。这些孩子啊,对女侠的定义真是诡异啊。 火锅或者说是杂烩锅烧开了,大家往里面倒各种食材,煮熟了就用勺子舀出来分着吃。人人都自觉当了大厨,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 到后面,教官也不管他们了,大家到处窜来窜去,互通有无,赞美一下自己的手艺,再对别人的作品露出笑而不语的迷之表情。还有高手炒了菜煮了饭。虽然饭煮糊了,但还是得到了大家破天荒的一致赞美。 许多安慰大家,别跟他们一样短视。不要忘了,教官可没说明天的早饭在哪儿解决。我们留着米,明天可以煮粥喝啊。 大家深深为自家大厨的未雨绸缪所折服,个个露出高深莫测的心满意足式微笑。 等到野炊结束了,教官嘱咐大家在距离火堆大约五到十米远的位置扎帐篷。火堆不能灭,因为火堆存在的意义在于驱赶野兽。 哪儿来的野兽?模拟知道不,这是模拟夜间露营。 有不知死活的倒霉孩子嘀咕道:“这世道,荒郊野外也没有野兽吧。” 教官眼一瞪,威胁要将他直接丢到山里头去切身体会一把到底有没有野兽。 江冠南正在基地呆的无聊呢,一听立刻跃跃欲试。幸亏许多眼明手快,直接拽了他一把,否则这不省心的死孩子就要往教官枪口上撞了。 教官又大声将露营的规则说了一遍,大家小鸡啄米般点头,保证乖乖遵守规则。教官不满意,于是大家又跟着他大声复述了一遍规则。 每个人都发到了一条睡袋。不过大家依然在帐篷扎好之后,将所有被褥都整整齐齐铺在了帐篷底上。不然那地面睡着硌人啊。 为了表达对彼此的尊重,大家回去以后第一件事都是洗脚换上干净鞋袜。睡觉的时候,统一在帐篷外面脱掉鞋子,一个个按顺序钻进睡袋。 全队一共十一个人,两人一组负责在其他人休息的时候巡逻警戒。因为这个过程中,教官可能会充当敌对分子,将他们的营火给弄灭了。 大家在分配巡逻任务时,直接跳过了毛玉,理由是她还得抄写被罚的规章制度。从晚上十一点开始正式巡逻,一组一个半小时,刚好早上六点半钟结束。 大家也没有谦让,直接抓阄确定值班时间跟搭档,抽到同一个时间段的自然就是一对。谁都别嫌弃谁手气臭。 许多抽到的时间是五点到六点半钟,一般人都觉得正好眠,但她通常都已经醒过来的时间段。 她的搭档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甄铎。他一看情况,立刻把自己的阄递给了陈曦:“老大,你的。” 陈曦的时间段是十一点到十二点半,算是热爱晚睡的少年们通常还没休息的时间段,不算差。他笑纳了对方的好意,双方交换了值班时间。 第240章 日出 因为是露营,洗漱什么的都别想了。好在今天大家的工作量小,趁着回宿舍拿东西时又匆匆擦洗过,现在勉强钻进睡袋里也能凑合着睡。 许多跟陈曦因为是最后一组值班的,所以睡在最里面。 尚无睡意的学生还在帐篷门口就着火光打牌。许多蜷缩在最里面,总觉得身边躺了个男的,怪怪的。 陈曦则是将脑袋露出睡袋,一直看着她笑。许多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他看,结果被他捉住了手,一下一下的亲吻着手心。 许多从来没有意识到人的掌心也可以是敏感点,被他亲吻着居然会浑身战栗。她羞得不行,连忙抢回自己的手,一下子蜷缩进睡袋中,死活不肯在理睬他了。 陈曦也不着急,就这么睡在她身边,轻轻哼着歌。是首法语老歌《天生一对》,经典影片《秋水伊人》里的歌曲。许多在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中慢慢睡熟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许多看了眼手表,五点二十分了。果然他又没有叫她。 许多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睡袋,天还没到亮的时候,灰蒙蒙的,不是纯然的黑黝黝。 陈曦见她跑了出来,赶紧上去将毛毯裹到了她身上,埋怨道:“跑出来做什么,好好睡你的觉去。” 许多摇摇头,靠在他肩膀上,调皮地眨眼睛:“不要,我要你陪我看日出。” 陈曦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头发,小声道:“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黎明时分,空气带着清冽的寒意。陈曦又坚持让许多把睡袋取出来,她钻进去,只露个脑袋在外面。陈曦的那只睡袋则被垫在地上坐着了。 两人依偎着坐在一起,对着东方的天地交汇处。陈曦不时丢几根枯树枝到火堆里去,防止火堆在六点半钟到来之前彻底熄灭了。 这时候守营的基本上都是情侣,正好可以看日出。大家远远见了彼此也挥挥手示意打过招呼了。 许多靠着陈曦,身边是火堆,暖融融的,她又昏昏欲睡了。陈曦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睡吧,等太阳出来了,我叫你。” 许多翻白眼,她信他才怪。他肯定会让她睡到自然醒的。才不要睡! 于是许多开始背诵描写日出的古诗文,从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到欧阳修《醉翁亭记》里的段落“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 她絮絮叨叨地告诉陈曦,她特别喜欢林霏开这个词,还曾经想用它当小说女主角的名字。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陈曦非常想亲一亲她,但顾忌到天色已经渐渐转白,怕被人看到,对她不好。万一传到她母亲耳中,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旁边的草木发出了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陈曦回头,跟一身迷彩服掩护装束的教官正打了个照面。教官手里拎着个水桶,是过来搞破坏的。 陈曦左手搂着许多,抬起了右手,右手上是把在火光映衬下冒着寒光的瑞士军刀。 教官僵硬地笑了。这孩子,和平共处,野个营而已,有必要动刀子嚒。 陈曦朝他做口型:“帮个忙,回头请教官们吃饭。” 教官指指他,又指指睡的人事不知的许多,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转身奔向另一个火堆了。 陈曦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她脑袋的方向,想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儿。 天边已经露出隐隐一线红,那红线带着光晕,温柔和软,是有温度的颜色。 陈曦想了想,轻轻拨了拨她的头发。要是醒过来就看日出,要是醒不过来就接着睡吧。 好在许多这回很争气,直接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精神为之一振。 许多几乎没有完整地观察过日出。她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忙忙碌碌的状态,或者说她根本不敢让自己清闲下来。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什么的,感觉更加像作文里的引用句。 这也是许多坚持要看日出的原因。她希望自己能够对生活多一些憧憬与热爱,好好生活,而不是单纯地生存。 陈曦见她醒了也不再勉强她继续睡。两人说说笑笑,盯着天边的日出看。 天际的雾霭包裹着那一线红,使得那红色愈发柔软且温和。许多不觉得是阳光战胜了雾霭,雾霭更加像蚕茧,是保护稚嫩的蚕宝宝,终有一天它们会破茧成蝶,离开蚕茧。这就是生命的延续与发展。 她想起了小学时代学过的那篇关于列宁走过悬崖小道看日出的课文。 他们年轻的语文实习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那段日出美景“一道柔和的阳光刚好射穿黎明的薄雾。远处,蔚蓝色的湖水反射出耀眼的亮光,树丛和草地上的露珠也闪烁着光芒。鸟儿们放开歌喉,欢快地歌唱着……” 老师让他们闭着眼睛想象那样的画面,用煽情的口吻引导他们“看,生活是多么美好,有数不清的美丽风景”。 九岁的小许多闭着眼睛,那一瞬间,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多年以后,她念高三了。有篇语文课文《庄子: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里面有句话:当一种美,美得让我们无所适从时,就会意识到自身的局限。 她突然间想到了小学时臆度过的山间日出美景,怔愣了许久。下课了,她还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林奇推她的肩膀,喊她说话,她也没有反应。最后林奇自己跑出去玩了,快要上课时才回座位,丢给她一小袋无花果:“囔,你别不开心了。” 当时她怎么做的?她好像是笑了笑,谢绝了他的好意。如果注定了孤单,她似乎更加愿意享受那份孤单。 许多絮絮叨叨地说着《登山》跟《庄子: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指望陈曦能听懂她混乱的描述,她只是想找一个人,听她说。 陈曦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鼓励性地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如果不是被突如其来的美丽震撼到了,按照她内敛的个性,大概永远也不会泄露内心真实的情感。 如此美丽,让我们心生惶恐。怕自己终究渺小可怜可笑,不配享受这天赐的过多福祉。 陈曦握住她的手,轻轻念着散文里的句子:“一轮孤月之下一株孤独的树,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 许多回望着他。这时红线已经浮出半张芙蓉面,镀上了金色的光芒,那柔和的金色在他的脸上洒下了一片暖暖的黄。 “陈曦,我好喜欢你的名字。陈曦,晨曦,念出你的名字,就觉得每一天都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陈曦微笑着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然后松开,一根根的顺直,手指交叉握紧:“我最喜欢的是,你喜欢我的名字。” 营地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大家起身拔营收拾东西。甄铎笑嘻嘻地从帐篷里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睛问:“老大,跟班花一起巡逻感觉是不是特别棒?老大,回去你得请我吃饭。” 大家集体起哄,表示班花原本是大家的集体荣誉,老大这回占大便宜了,一定要请吃饭。 陈曦惊讶地挑挑眉:“哎呀,你们变得也太快了。圣诞节时不还说我是肤白貌美大长腿,选我当班花来着嘛。” 大家哄笑起来,转而要求许多请客。他们的班花啊,全便宜她了。 许多笑得不行。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拔营收拾东西。毛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觉得这群人奇怪极了,好好的班花难道不应该是女的吗?那个许多虽然长得一般,好歹也是个女生。怎么一下子,又成了男生当班花了。 她皱了皱眉,这群人真是不正常。 她居然被这么群神经病害得抄了大半夜的基地规则。 外国语的学生没一个过去搭理她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这位时刻有可能惹出点儿不痛快的人。 毛玉在昨晚的露营中闹了点儿不痛快。她有点儿汗脚,昨晚大家知道要露营都特意换过干净鞋袜。结果她不晓得是忘记了还是没放在心上,还是穿着白天的鞋袜过来的。那气味,真心是一个酸爽。 男生们不好意思开口说一个女孩子。但大家心里都不太痛快。 还真跟许多随口编的一样,今天的早饭依旧自己露天煮。 有准备的小队都偷笑了。他们的柴火上面搭了帆布,没有被露水打湿啊。没准备的小队则惨了,他们的食材昨天都耗尽了。因为教官不允许剩下饭菜,不少队伍的男生吃的差点儿没撑死自己。 许多他们煮了青菜咸粥。还有人想到了初中时的语文课文《挖荠菜》,兴致勃勃地想去挑野菜。结果因为大家都不肯定究竟哪种野菜(野草?)能吃,本着饿一顿事小,毒死了事大的原则放弃了。 江冠南他们组昨天烤好的红薯因为外面焦了里面还没熟,剩了不少。他们特别狡猾地将这部分红薯跟柴火放在一起,黑布隆冬的,教官愣是没发现。 这下,外面的焦炭直接剥掉,里面的红薯肉一并下锅。这种奇怪的咸味红薯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大家纷纷表示,掌勺的许多可以去基地食堂顶替大师傅的班了。 热热闹闹的,露营活动结束了。 被教官偷袭灭了火堆的小分队集体留下来清理营地卫生,其他人回寝室休整。上午十点钟还有其他活动。 这回的活动是参观,到附近的村庄去现场观摩农民是如何干农活的。 杏花烟雨江南。 三月的江南,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吹面不寒杨柳风。随意截下一帧,就是铺展开来的画卷。桃红柳绿,连野草地上散落的小黄花都如天际洒下的碎星。 几千号学生排着队,浩浩荡荡地沿着乡间小路往前走。搞笑的是,前面领队的同学还唱起了一首老歌《我们走在大路上》。大家一面留心脚下,一面跟着扯嗓子喊。硬生生的将婉约派扭曲成了不伦不类的豪放派。 路上遇到耕牛时,还有人跑过去企图与耕牛打招呼。结果老黄牛见多识广,只淡淡地瞥了来人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跑上去瞎撩的男生被群嘲了。 然后老黄牛灰常淡定地,拉了一坨粑粑。这下子,大家都惊叫起来,赶紧绕道小跑。 路上碰到村民,爱热闹的还停下来跟他们聊几句。每年都有好几拨城里孩子到这边来学农。村民们早就见怪不该。他们热情地指点大家那些野菜能吃,那些算不得野菜。 好几个人一路走一路薅野菜,表示带回去可以烫了包饺子。刚才那位奶奶就这么说的。 走着走着,大家就三五成群了。因为路上的确不平坦,有时还会碰上凹坑需要跨过去,教官也就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曦一路走一路偷采路边的野花,又偷偷割了好几根柳条,编成花冠戴在许多头上。许多笑得不行。龚晓期待,接下来肯定得招蜂引蝶了。 结果花冠没引来蝴蝶,倒招来了蜜蜂。 陈曦只好悻悻地收起了花环。 许多伸手要花环,表示她很喜欢这个花环。 陈曦还是有点儿沮丧,他这浪漫玩的叫一个失败啊。 许多偷偷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胸口,笑嘻嘻:“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陈曦这才露出笑来。两人说说笑笑。许多指着各种农具给他看,告诉各自的名称跟用途。路边的野菜她也认识一部分,不过她最爱的荠菜这时候已经不嫩了,其他的也懒得摘。 路边有匹矮种马系在桩子上吃草,周边围着栅栏。不少人好奇地想过去摸摸它,被教官喝止了。马的性子烈,万一激怒了它,被踢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只好远远地站着,以这匹马为背景,求带了相机的同学帮忙拍照留念。 许多一直不怎么喜欢拍照片,她一面对镜头就各种不自在。最后还是被陈曦硬捉着跟他合了几张影。 队伍拉的太长了。他们都到前面的小山坡上整队休息,顺便吃自带干粮玉米面馒头了,后面却突然传来了消息,有人被马给踢伤了。 据说两个女生想要牵着白马拍照。被教官喝止以后,她们躲到了队伍的尾端,然后趁着教官不注意又溜了过去。那匹马性子比较烈,本来就不喜生人气息,被拉住了缰绳更是激怒了它。 眼瞅着马要撅蹄子了,高能的事情发生了。这两位姑娘都想死道友不死贫道,试图将对方推到马蹄底下,然后两人都摔倒了,被马直接踏上了腿。 其中一人还被马一蹄子给踢出好几米远。唯一庆幸的是,马跟人都在平地上,地上是软土跟草。 这下子问题大了。基地方面赶紧派了车将两人往医院送。这边地处郊区,等120救护车过来还不如直接送走的快。 大家的脸上都现出了惊惶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受害者到底是谁,但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同学,任谁倒霉了,其他人都不好受。 江冠南跑出去溜达了一圈,一脸“世界真神奇”地折回头找许多:“靠,难道还真恶人自有天收?我这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被马踏到的人是李媛跟毛玉。这两人从今天起就开始话里话外传江冠南跟许多关系暧昧,言辞闪烁,相当露骨。传着传着,话传到了江冠南耳朵里,把他气得不轻。小爷他那是匡扶正义,怎么到了这两个东西嘴里就如此不堪入耳。 江冠南一直不喜欢李媛,在许多被举报事件之前就看她不怎么顺眼。因为他发现李媛这人两面三刀,喜欢语焉不详,故意诱导别人往她希望的方向想。到了最后万一被戳穿了,她也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她从来没说过啊,全是别人想多了。 江冠南初中时有玩的比较好的同学吃过李媛的暗亏,还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李媛那时就在江冠南脑子里挂了号,得治一治呢。 许多的事情算是给了江冠南一个光明正大可以促动他出手的契机。等到结果出来以后,他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愈发觉得不能轻易饶过这条阴狠的美女蛇。 哼,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当初背地里使坏造谣逼的他幼儿园时代玩的最好的小女生转学了。虽然他俩上小学以后就不在一起玩了,可也是他曾经的小伙伴!他会放过李媛才怪。 他才不会给李媛暗示别人自己跟她是老同学好朋友的机会呢。这女的最擅长的不就是莫名其妙装熟嚒。不早点儿撇清干系,表明自己的立场。说不定哪天就稀里糊涂被人打着他的旗号找事了。 江冠南的字典里没有“吃亏是福”这四个字,他信奉的圭臬是睚眦必报。他都计划好了,到时候让李媛跟毛玉撞个马蜂窝,蛰死她们。 许多脸吓得雪白。这孩子太没轻重了。马蜂真的能蛰死人的。她当年在icu轮转时就亲眼见过一个,愣是没能抢救回头。 她骂了江冠南一顿,哪能这么胡闹,人命关天,岂容儿戏! 大概是许多难得这么郑重其事。江冠南也被唬住了,连连告饶:“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真是的,就你这么个面瓜,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哭的性子,以后可得怎么办哦。” 许多气急败坏:“这不是面瓜不面瓜的问题。”凡事皆有情重,小偷是有罪,但罪不至死。 有脑子灵光的村民摆了小摊子在不远处卖,就是一些农产品,自家炒的花生瓜子什么的,还有冬天时收的荸荠。现在虽然有点蔫吧了,但还是很甜的。 陈曦去称了一些过来,拿小刀削了喂给许多吃。许多正说的口干舌燥呢,清甜的荸荠正好消火解渴。 江冠南眼巴巴地看着荸荠,表示他也想吃。 许多眼睛一瞪:“忍着,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江冠南快哭了。他委委屈屈地控诉:“许多,你变坏了,一点儿也不温柔了。明明你以前脾气很好的啊。” 许多冷笑:“那是以前咱俩不熟,我得装样子。” 江冠南一下子又高兴起来:“那现在咱俩熟了吧。荸荠分我点儿嘞。” 许多微微一笑:“不,你错了。现在咱俩根本不认识,连装样子都可以省了。” 江冠南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蹲在了许多面前,就用那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盯着她的嘴巴。 许多故意咬的特别香。 江冠南咽了咽口水。 陈曦塞了三只荸荠给江冠南,微笑道:“自己把皮咬掉吃吧。” 第241章 闹剧 江冠南这才欢欣鼓舞起来,一点儿也不嫌弃荸荠没削皮。他就不该这么听话,相信师大附中校方的胡说八道。什么叫基地没有东西可买,有钱也花不出去。带了钱被偷了的话,谁都没办法。 明明小卖部有榨菜卖的。明明人穷志短,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看看许多的小人嘴脸。这还是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家嚒。明明跟美女小姐姐是一母同胞,怎么差距就这样大呢?! 这头陈曦还得哄炸毛的许多:“哎,他小嘛。咱们当哥哥姐姐的就得让着点儿他不是。” 江冠南实际上比许多大半岁多,不过陈曦毫无压力睁眼说瞎话。 许多恶狠狠道:“要是我家许宁敢这样没轻没重的,我非得揍他不可。” 江冠南从来就不知道何为见好就收,还不知死活地继续挑衅:“说的你好像揍过许宁一样。” 许多气急:“那是因为我家宁宁比你懂事儿。” 江冠南反唇相讥:“我哪里不懂事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相让。江冠南的三个荸荠吃完以后,许多死活不肯让陈曦再给他了。 江冠南气急败坏:“许多,你不讲理。这是陈曦买的,你凭什么不让他给我吃。” 许多直接将剩下的荸荠全藏在身后,得意洋洋:“他的就是我的!” 江冠南咬牙切齿:“许多,你这种行为叫做不要脸,你知道不?” 许多翻白眼:“啧啧,说得好像你一直都很要脸一样。” 吵到最后的结果是两人表示要割袍断义,谁也不肯再搭理谁了。 陈曦直接把许多抱到另一边去坐了。 他安慰许多:“咱不跟那倒霉孩子一般见识啊。咱家多多多大气的姑娘啊。咱不理他。” 许多恨恨地一口一个削好的荸荠,扭过头去冲江冠南做鬼脸。 江冠南头一昂,表示自己不屑一顾。 萧潇惊讶:“哎,你俩不割袍断义了吗?” 江冠南一脸惊讶:“哪儿来的袍子,我又不是蒙古族人。” 龚晓在一旁喝水,好心解释:“跟他说话,只能完全照字面理解。” 江冠南双眼发亮,凑到龚晓面子:“哎哟,美女,我觉得我俩沟通无障碍。” 龚晓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了。 许多乐坏了。看江冠南吃瘪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大家在小山坡上休整了半个多小时。教官又过来招呼大家整队往前走。 今天的主要参观任务是本地的一个养牛村。这是该地区的重要农业生产养殖示范基地。据说方圆百里周边主要几个城市的优质牛肉都是这边供应的。 许多对这家养殖基地有印象,咳,确切点儿讲是对他家的牛肉有印象。 上辈子许宁当记者以后到这边采访过。走时,人家送了他五斤牛肉跟牛肚。 正直地说,的确好吃。 大家排着队一个个参观这家现代化的养殖基地。一只只小牛目光温润地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客人。 大家试着在饲养员的教导下,拿晾干的青草喂小牛。小牛一点儿也不怕生,还拿舌头舔了舔许多的掌心,蹭的她掌心痒痒的。 许多在心中发出一声哀嚎,完了。以后她的美食名单上估计又得减少牛肉牛肚一切牛身上的部件了。 这是她的怪毛病。大学外科手术学实验,拿兔子做动物实验,然后她就不吃兔肉了。许婧生完宝宝后,邻居送了乳鸽给她催奶。家里没人敢杀鸽子,许多上手解决了;然后她就再也不能吃鸽子了。 唉,小牛这么可爱,还舔了她的掌心。她以后还能面对牛肉吗?不要啊!她大爱的酸汤肥牛,她心仪的私房牛肉面。说好的相亲相爱呢。 陈曦看着她一脸纠结的表情,奇怪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边味道不好闻。” 许多沉痛地摇摇头。算了,世间美味千万种,还是别自我折磨了。 小牛欢欢喜喜地扬起头,发出嫩嫩的叫声。水汪汪的小牛眼真是无敌大杀器。 等到了成牛圈,一头头成年黄牛都在悠闲地晒太阳或者吃草。 前面有两个男生在讨论,牛到底会不会被红色挑衅,从而愤怒。 突然有人提到前面受伤的两个女生:“哎,你们说她俩要是非要跑到牛圈里跟牛合影,会不会更惨啊?” 大家都沉默了,还有人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那不仅仅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了吧。 许多在心里默默吐槽,放心吧,不会啦。李媛小时候还跟她一起放过牛呢,不至于看到牛还跟个稀罕物一样。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李媛被马踩了,她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情绪,但也没有任何担忧的感受。就好像随意看到一条新闻,某事某地,某人被马给踩了一脚。 哎呀,有这种事啊。 真是的,没事去拽人家的缰绳干什么。宝马缩写别摸我,不知道吗。 生而为人,你总不能指望动物来配合你的情绪。 倘若闹出人命案,她也会唏嘘感慨惆怅,好歹是条年轻的生命。 这不没死嚒,没死那就养着吧。 江冠南又冒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牛群:“嗯,看来还是那匹马拯救了这两人一回。”啧啧,老天爷还是仁慈啊。 许多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少年,好歹也同学一场,你这么惋惜,真的合适吗? 一下午的养牛基地参观完毕后,大家整队回教育基地。 李媛跟毛玉都被送去医院了,一个髌骨粉碎性骨折,另一个更惨,不仅小腿骨头断了,肋骨也断了几根,戳到了肺。两人一到医院就直接进手术室了。 基地方面非常紧张。发生这么大的事,两位学生伤的如此厉害,家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肇事的马是附近一家游乐场的,游乐场最近在整修,所以马就给拴在外面了。 马主人自然不愿意承担医药费。因为他给马设了栅栏了啊,还在栅栏周边都树了警告标牌。 现在两位女生的家长坚持的就是之前马是没有栅栏跟警示牌的,是学生受伤后才临时补上去的。 基地方面教官出面作证,家长们就跟基地闹,表示他们没有尽到保证学生安全的责任,基地也得赔钱。同样的道理,师大附中分校方面也有连带责任。 这下子算是闹大了,谁都高兴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学农时间,大家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全都变成了那两位受伤的姑娘。 原本大家也算是同学一场,好歹是同一届的香火情,还聚在一起学农,无论好歹都是缘分。现在两家的家长这么闹,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不管基地跟学校方面有没有责任,总归主观错误在两位女生本人啊。 十六七岁的人,不至于听不懂教官的告诫,看不懂警示牌上的字。教官都教训过她俩了,非得又趁教官不注意偷偷摸摸溜进去拽马的缰绳。马可不认识你们,给你们脸。 大家觉得挺没意思的。原本本着香火情,对这两家人还挺同情的,毕竟也算是无妄之灾了。可凡事也得讲个理字啊,不是说谁撒泼打滚,谁就是赢家。况且家长这么闹下去,当着自家女儿同学跟老师的面,这两人后面的高中还要不要上下去了。 最后一天的学农,基地方面被闹得干脆就让学生们待在宿舍里头了。因为教官们被集体堵在房间里出不来了。 李媛跟毛玉的家长逼着他们写证明,证明当时马匹周围没有任何防护跟警示标志。不写就别想出这个门。 教官们简直要疯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凑到一个房间里头打牌,这下子被一锅端了。 中老年妇女一出手,那是横扫千军。你敢硬往门外冲试试?还没碰到人,人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骂。 学生们全站在楼上的窗户边朝下面探头探脑。 许多唯一庆幸的是,李成跟他老婆没把外婆给拖过来。否则,她也真丢不起这个人。 撒泼的主力军似乎是毛玉的家人。围观过毛玉骂人的龚晓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评论,应该是家传,骂人的风格都如出一辙。 原本挺悲惨的一件事,被这两家人一搅合,硬生生的变成了看戏。 等到中午不能不去食堂吃饭啊。半大的小子,吃穷了老子。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那可是自助餐厅都发憷的客源。这谁知道他们打算闹多久。 除了附中分校的领导过去跟两位学生的家长沟通外。其他四所学校的孩子都在自家老师的带领下绕路往食堂去。 不用老师交代,大家极具闷声发大财的精神,一路上鸦雀无声。 可惜的是,几千号人,目标太大了。即使是沉默着移动,也被闹事的家长发现了。 然后学生也成了几位家长的目标。最惨的是附中分校的学生,家长一见他们的校服就坚持拦人要求他们给李媛跟毛玉作证,那匹马就是没有人管,跑出来随意伤人的。 先前跟许多他们组一起种菜的那位班干部一脸尴尬,拼命想躲开。却被那位长的跟毛玉有点儿像的中年妇女死死拉着胳膊不放手。 他们的带队老师都急了。这有话好好说,逮着个不相干的学生算怎么回事啊。 那女人突然往地上一瘫,抱着头嚎啕大哭。从她的哭骂声中,大家拼凑出了一出家庭狗血剧。 毛玉的父亲发达之后嫌弃毛玉是个女儿,不能继承他的家业。他又在外面找了个小三,生了个儿子。现在他父亲除了毛玉的学费跟生活费以外,什么也不管。一心扑在他的小儿子身上。 大家都面面相觑。 听到这种人家的秘辛,谁都尴尬。 带队老师一直劝毛玉的母亲冷静一点。他们学校上学期就鼓励学生买人身意外保险了,医药费能解决掉一大半。 旁边有个女生小声嘀咕了一句:“毛玉没买。她说家里没钱,不过我们都看到她买了一套雅诗兰黛的化妆品了。” 众人都默默了。 这个,谁能想到会这么巧呢。 外校的带队老师见缝插针,趁着学生家长注意力在附中分校师生身上,赶紧带自家的孩子们开溜。 许多也低着头,想速度离开。 可惜的是,李成跟他老婆视力都好的很,一眼就看到了许多。 许多想假装不认识他们都不行。因为外婆不是没来,而是一直坐在房间里面。此时她泪汪汪地伸出了脑袋:“多多啊,你可得替你姐姐作证啊。” 许多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恶心。她双手掐住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陈曦有点儿担忧地看着她。许多对他点点头。陈曦没有放松警惕,始终跟在她身旁。 许多面容平静地走向外婆,语气无奈:“奶奶,我跟表姐是近亲,需要回避,不能替她作证的。” 外婆一听眼泪就下来了,跟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那可怎么办哟。” 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无非是李成生意不好做,家里经济困难,根本就拿不出李媛的医药费。李成为了给许多的那三十五万,已经掏空了家底子。 堵在这儿怼她呢。 许多突然想到了上辈子她大学时代曾经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外婆娘家的一个侄儿问李成借了两千块钱,到过年了也没还,人也不伸头影子。大过年的,吴芬在李家又吵又闹,非得外公掏钱出来还,理由是外公给担保的。 许爸当时看不下去,大过年的,老人身体开过大刀,早虚弱了,还这么下不了台。许爸主动开口承担了这两千块钱的债务。 然后,等到许家三姐弟上门拜年时,外公已经开始张罗“这个菜吴芬喜欢吃,留给她”了。 许爸依然是他们眼中窝囊无能看不起的女婿。 许多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李成两口子拖着老人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跟基地还有学校方面闹,而是冲着她来了。 毛玉家里闹到多少钱,李媛肯定也不会少一分。 外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许多发现自己并不心疼,反而有种难言的厌恶。 她不是许婧,小时候在外婆身边一直生活到上小学,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前后两辈子,这两位老人给她的感觉更加像喂不熟的狼,吃着喝着骂着。好像他们一家子该了老两口的一样。 这一家子打的主意不就是让她心理压力剧增,大庭广众之下忍无可忍,将那三十五万的赔偿款给吐出来嚒。 倘若许多真的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小乡下长大,见过的人都没多少;说不定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攻势下含泪就咽下这口委屈了。又或者被折腾怕了,直接把钱退回头,指望着花钱买个清静。 可现在的许多,是绝对不会松这个口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任是天王老子,也得为自己的罪过买单。 当年二战后中国政府主动放弃了对日本方面的侵华战争赔款。于是日本对中国感恩涕零,中日友谊万古长青?算了吧,日本中小学生使用的历史书中根本就没有侵华战争这一说。在他们的理解中,二战,他们才是受害者。 许多可以预想到,她归还那三十五万后的发展。之前的事情统统不存在,李家人会想方设法让舆论一边倒。你说他们一家人陷害了自家的外甥女儿?你有什么证据!要真有这档子事情,外甥女儿家里头为什么不吵不闹不翻脸?! 这世界不是人人事事都讲道理的。否则为什么某著名富豪作家被法院判了抄袭之后,他家的粉丝照样对他爱若至宝,反而对被抄袭对象各种谩骂讽刺。某著名编剧,出了名的抄子,不也长红不衰了好些年。 人嘴上下两张皮,是非曲折春秋笔法。中国的语言,素以博大精深著称。 许多朝一直跃跃欲试的江冠南使了个眼色,高声喊:“江冠南,你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了。我舅舅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钱投区市民公园改建工程。” 江冠南脸上立刻堆砌起“天啦天”的惊讶表情,光速往这边跑,嗓门还挺大:“不会啊。我怎么听说李老板生意好的很,是几家竞标单位中经济实力最雄厚的。哎,李叔叔,我跟李媛好歹也同学一场吧。你怎么净坑熟人啊。资金链断了你就别出来骗人啊。” 围在几位家长身边的大都是附中分校的学生。其中不少人家里还跟李成有生意往来。 李成自然不能由着江冠南胡说八道下去。做生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说经济出现问题。这么一来,谁敢跟你合作啊。谁愿意跟个空手套白狼的谈买卖。 他连忙笑着说:“没有没有,哪儿有的事情。这年头生意虽然不好做。但工程保证金还是没问题的。多多外婆,这当妈的都是心疼儿子啊。” 江冠南瞥了下泪眼婆娑的外婆,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到底是外婆啊!晓得心疼儿子跟孙女儿,就会往死里逼外孙女儿。原来你儿子根本不差你孙女儿的这点儿医药费啊!” 外婆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愣愣地将目光转向了许多。 许多站直身体,默默地走回自己的队伍。 有学生大声喊道:“你们别闹了。那天在马旁边很多人都拍了照片。我们学校最近一版的校报都刊登出来了。你们打算销毁所有照片跟报纸吗?” 毛玉的妈妈“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瘫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骂。 众人皆侧目,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赶紧奔向食堂。 这些学生见多识广,毛玉她妈妈的哭诉震撼一阵就没什么了。别的不说,就看她妈身上穿金戴银的,哭穷的可信指数就有待商榷。 另外毛玉是花了大价钱买进附中分校的,这钱她爹要真心狠,完全可以不出。自己考上学校爹妈不愿意掏钱供上学的都有,何况要掏十多万的赞助费。 毛玉平常在学校里吃香的喝辣的,吃穿用度皆是千金小姐的派头。这开销的花费,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 许多看她还在地上又哭又闹,内心极为冷酷的想,如果毛玉看到她妈这样,说不定第一个恨不得直接让她消失的人就是毛玉吧。 她厌烦地闭了下眼睛,不愿意继续凝视深渊。 陈曦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安慰道:“别难过,有些人不值得。” 许多笑了笑,有什么好难过的。冷酷点儿想,这些人早就是负累,并不能为她的生活乃至未来增加任何助力。他们好不好,她早已不在意。 第242章 阳光真好 许多笑了笑,有什么好难过的。冷酷点儿想,这些人早就是负累,并不能为她的生活乃至未来增加任何助力。他们好不好,她早已不在意。 因为出了这桩事,基地跟师大附中校方都被搞得焦头烂额。学农的最后一个项目,闭营仪式兼联欢晚会也临时取消了。 江冠南可愤怒了!他原计划是要在晚会上进行机器人表演的! 许多知道后又忍无可忍,把这倒霉孩子给训了顿。他到底有没有专利意识?!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这么秀出来。被人抄袭模仿了怎么办? 江冠南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干脆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抬头了。他特别委屈地控诉:“许多,我告诉你,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骂我呢。我这是看你是个女生,不跟你……” 许多蹲下身,冷笑着看他:“不跟我什么?” 江冠南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他不甘心地企图找回场子:“我要跟你姐说,你又欺负我了。” 许多得意地笑:“那我姐肯定要夸我欺负的好。” 陈曦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笑道:“好了好了。以后道理好好跟他讲,他年龄小嘛。” 江冠南立刻跟找到了组织一样,连连点头赞同:“就是就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嚒。不是我说你,许多,你这么凶,真的容易嫁不出去的。” 许多凉凉得吹了口气:“哟,少年,单身的你,有资格评价这件事吗?” 江冠南捂住胸口,作势倒地:“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你怎么可以往我的伤口上撒盐。”然后他平衡没掌握好,直接一个屁股蹲儿。 许多伸手指指天空,摇了摇手指,啧啧赞叹:“这个天谴,是拦不住的。” 江冠南指着许多,发出哀婉的控诉:“许多,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陈曦直接搂着女友走了。他明天就买条袍子送给江冠南这小子当礼物去。 立马割断! 龚晓面对江冠南“哎,美女,拉我一把啊”的要求充耳不闻,回眸一笑:“不好意思啊,男女授受不亲。” 最后江冠南还是在郑英杰大发善心伸出的友谊之手扶持下,站了起来。 一堆学生走啊走,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大马路上,排队上各自学校安排的车。 江冠南硬是挤上了外校的车子。因为师大附中把他们拉回学校后,他还得回家。回家后,他妈妈今晚照旧是玉米糊糊杂粮饼。他都在基地寡了这么多天了,他要吃肉。 许多表示可以借钱给他,让他自己到最近的肯德基吃鸡翅。 江冠南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别以为他上课从不听讲,上礼拜的生理卫生课他就听了,油炸食品不利于身体健康。他要吃绿色营养健康的食物。 “噢,我知道了。”许多面无表情,“那我们烫青菜吃吧。” 江冠南一副快要哭的表情。他还真打电话给许婧哭诉,用的是裴爽的手机。 许多惊悚地发现学霸就是学霸。江冠南没有电话簿,所有的号码报一遍,他就能记住,随时调用。 许婧被他嘟嘟囔囔的口吻给逗乐了。许多跟许宁都是有点儿少年老成的孩子,谁也没跟江冠南一样,动不动就撒娇。 今天是周末,卫校放假,许婧正好过来帮妹妹大扫除。一个礼拜没住人了,不收拾收拾,家里的灰尘该呛人了。 江冠南可高兴了。还了裴爽的手机后,他就得意洋洋地跟许多炫耀:“美女小姐姐喊我吃饭,她还买了我喜欢吃的猪肺,做酸菜猪肺煲。” 许多必须不能忍了。没桌子可以掀,她直接想动手揍人!那是姐姐做给她吃的!才不是给他的呢! 陈曦连忙跟她保证,到时候他就拦着江冠南,保证猪肺煲全都都是她的。 他抱着许多坐到后排的边上,一直安抚她:“咱不理他啊,一会儿咱偷偷开溜,直接甩掉他。” 许多眼睛一亮,必须得这么办。 可惜的是,她忘了跟她姐通气了。 许多回到家里还挺奇怪的。家中窗明几净,厨房里还散发着酸菜炖煮后的香气,可喊了好几声“姐”都没人搭理。她跑到几个房间去查看了,也没看到许婧。 陈曦帮她把丢到沙发上的背包放好,猜测道:“可能你姐刚好下去丢垃圾了,跟咱俩恰巧错了开。” 门口响起钥匙插进锁孔扭动的声音,许婧笑容满面地招呼江冠南进屋坐。她嗔怪地瞪了眼妹妹:“你带人回家吃饭怎么不留心着点儿,他直接给跟丢了。” 许多好想翻白眼。江冠南你个狡猾的东西,姐什么时候说带你回家吃饭了?!姐就是想甩开你的好不好?! 姐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需要跟异性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明所以的许婧还挺乐呵的。她今天特意做了妹妹爱吃的酸菜猪肺煲;还给陈曦也卤了一锅鸡爪,放两个干辣椒,带点点儿辣味,既满足了陈曦想吃味道重点儿的食物的心思,又不至于刺激到肠胃。 江冠南一见饭桌上的酸菜猪肺煲、卤鸡爪还有清炒菜薹跟春笋荠菜炒虾仁时,立刻发出一声欢呼。不用任何人招呼,他就欢快地奔进厨房询问许婧碗筷的位置,然后筷子上桌。他还特别贴心地问许多:“你的饭要不要就半碗,晚饭少吃点儿有利于保持身材。” 许多彻底被这家伙浑然天成的无耻劲儿给气乐了。这种反客为主的利落速度,她连吐槽都无力。 江冠南还在各种花式赞美许婧:“小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做的菜都是我最爱吃的。许多你看看你,要跟姐姐多学习。什么烫青菜,我哪能靠那种东西长个子。” 这谁家的孩子,赶紧自己领走! 看着就糟心! 许多愤愤地捧起了饭碗。她好想把自己碗里的饭全部倒进猪肺煲里去包圆!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忍心毁了她心爱的酸菜猪肺煲。 她姐辛辛苦苦炖了整整一上午呢! 好在江冠南同学口味丰富,所有的菜他都爱。就连清炒菜薹这种素菜,生平最恨吃草的他都欢快的连挟了两筷子。 他吃的各种开心,还不忘跟许婧抱怨:“原本我应该能长的跟陈曦一样高的。就是我妈从小不让我好吃好喝,营养没跟上,我才长的这么矮。” 许婧被逗乐了,笑道:“你还矮啊,我估计你有一米八了吧。你这都叫矮的话,那我怎么办。” 江冠南唉声叹气:“我的目标是一八五啊。本来基因不错,全被环境影响给耽搁了表现型。” 许婧挺认真地给他建议:“那你现在可以抓紧啊。男孩子二十三还要窜一窜呢。你现在不过十六岁,还有机会长呢。” 江冠南立刻笑的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兴高采烈地问许婧:“姐,那我以后晚上能过来吃晚饭吗?我妈都不给我做好吃的。” 许多好想拍案而起!这家伙,还想长期蹭饭了! 许婧为难地摇摇头:“我平常住校啊。就周末才能过来。多多学习这么忙,没空做饭的。” 江冠南兴致勃勃:“没关系,我不挑嘴的。许多做什么给陈曦吃,我跟着吃什么就行了。我的要求也不高,跟陈曦个子一样就行。” 他瞅着许多把陈曦照顾的挺不错的啊。江小爷自认为自己可好养了,一点儿额外要求也没提。 许多忍无可忍:“陈曦的个子是他爹妈养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最后好说歹说,江冠南又死皮赖脸地软磨硬泡,愣是得到了每个周末都能上这里蹭饭吃的特权。 许多被迫签下这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过了半晌,自己都震惊了。她怎么能同意这不要脸的东西长期上她家蹭吃蹭喝呢。半大的小子,吃穷了老子啊! 陈曦小声安慰她:“没事,周末咱俩上我公寓待着,到点儿过来吃饭就行。” 许多还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有点儿郁卒,怎么稀里糊涂地就着了江冠南的道儿呢。 她又发现了自己性格上的一个致命弱点,她容易被别人带动情绪,从而被牵着鼻子走。 许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默默地蹲坐在沙发上自我反省。她虽然是理科生出身,从事过的职业还是公认最需要冷静头脑的医生。可她始终感性大于理性,缺乏严谨的逻辑思维。 陈曦注意到了她的黯然。她的黯然就像是一株原本生机勃勃的小花,突然蔫吧了,奄奄一息。他坐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需要安慰与支持,但她并不需要任何人代替她做出抉择与决定。 许多闷了一会儿,决定这学期再加修一门逻辑学。 o( ̄ヘ ̄o#),知识就是力量,她肯定能一点点地纠正自己的性格弱点的! 陈曦见她脸上演了会儿小剧场,最后又元气满满充满斗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房间门上了锁,他将许多抱到自己腿上坐下,轻轻亲吻她的面颊。他的多多,真是怎样都这样的好。 许多靠在他胸口玩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头,两人絮絮叨叨地谈论了会儿逻辑学。陈曦公寓里有两本相关的书,两人又结伴准备过去拿。 其实陈曦觉得学习逻辑学并不是最好的锻炼逻辑思维的方法,但他家多多想试一试,他就鼎力支持。自己尝试过得出的结论远比别人总结后硬塞进去的强上很多倍。 江冠南正在客厅里给许婧显摆他做出来的机器人。许多一见这孩子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就头疼。她勾勾手,把江冠南喊到身边,准备开诚布公地详谈。主题就是一个,关于发明专利权的问题。 “江冠南,你得对你的发明创造有概念。这些属于你的知识产权,不能随便泄露出来。别的不说,你起码可以参加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吧。万一拿了奖,说不定还有奖金。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江冠南一脸茫然:“我就给你们看看也没什么的。”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有必要藏着掖着嚒。 许多无奈地叹气,正色道:“江冠南,坏事的往往是好人。因为他们没概念。你得学着对自己的事情上心啊。” 江冠南认真地看着许多,语气非常严肃:“许多,你是不是经历了很多事,受过很多伤害啊。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除了你那个什么舅舅外婆之类的;还有谁欺负过你?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况且还有我这样儿貌比潘安,智胜孔明的存在。” 许多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潘安长你这样儿?” 江冠南做出羞涩的神态:“一般一般,其实我自觉更像卫阶。” 陈曦笑着看江冠南:“那我们可都得把眼睛给蒙上,免得一不小心就看死你了。” 江冠南一本正经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哎,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以后我出门都遮个面纱什么的。” 许多耳不忍闻,直接拖着陈曦出门了,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出手揍了人。 那多不好啊。要和平,要温婉。 她小男友还在边上看着呢,怎么能随便露出獠牙。 两人一直在陈曦的公寓里消磨到天快黑了才回去。这边公寓昨天陈曦家的阿姨过来打扫过,一尘不染。 许多陷在沙发里看书。金岳霖先生真心人才,不管他跟林徽因的八卦,人家编写的书的确是才气满满。就连许多这种理科生中的文科生都看得津津有味。 陈曦没打扰她,自己忙着整理模拟联合国的资料。 学农阶段,他们社团趁着休息时间又开过几次碰头会,初步订好了下个月就真正献出处女秀。他得将整个计划再从头到尾捋一遍。 两人忙碌各自的事情时并不干扰彼此。 从这学期开学起,陈曦每天下午都会送许多回家。一起做好晚饭吃,然后两人聊会儿天,接着就是做各自的事情。看书或者做材料累了的人会轻手轻脚去厨房煮点儿水果茶之类的,端到客厅里招呼对方一起休息一会儿。 晚上九点钟,陈曦准时告辞。帮她检查完门窗的闭合性,再叮嘱她早点儿休息后,他就坐公交车回家了;基本上与结束一天应酬工作返家的父母前后脚。 陈家父母挺乐呵的,感觉儿子谈恋爱后人活泼多了。之前三年的养病生涯,他们都怕这个儿子给养自闭了。 陈父对儿子恋爱事件唯一的指导意见就是领着儿子去泡澡时,两父子坦诚相见。陈父默默观察了一下个头比自己都高的小伙子,语重心长:“陈曦啊。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是个大小伙子。爸爸没啥好说的,就提醒你一句,你女朋友还小呢。那个,你们交往过程中要注意一个尺度问题。” 陈曦当时要不是光着身子,肯定得羞愤撤退。 他爸爸都想些什么啊?!他家多多还是个小姑娘呢。 陈曦看了眼还在认认真真看书的少女,忍不住唇角上扬。 许多原本还担心早恋影响学习啊。她的终极目标可是当学霸啊!可是真正交往以后,她发现陈曦比她自律多了。有时候她想偷懒,被陈曦发现了还会被他念。 这万恶的世界啊!为什么人家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真是累觉不爱。 许多刷了一个多小时的《逻辑》,一边刷,一边做笔记。 陈曦煮了壶红枣枸杞苹果茶端上茶几,招呼许多休息一会儿,喝点儿东西。 许多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跟肩膀,跳下沙发,笑嘻嘻地从背后抱住陈曦:“哎呀呀,你太好了怎么办。我要爱死你了。” 陈曦背上一暖,忍不住笑了。他倒好水果茶,半抱着她到沙发上坐好,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亲昵道:“不用爱死了,最爱我就好。” 许多看着他笑,一直看到他忍不住用额头抵住她的。她才“咯咯”笑着避开,伸手拿水果茶喝。 陈曦无奈地捏了下她的脸,坐在她身旁一起喝水果茶。 三月暖阳,午后的阳光明媚而灿烂,从窗户玻璃里透进来大片的明亮,笼罩在她身上。 许多喝了杯水果茶,被太阳晒着,有点儿犯困了。她一边嘀嘀咕咕跟陈曦说着自己看书的心得,一边忍不住打起呵欠来。 陈曦用手指头给她梳理着头发,不时轻轻按一按几个主要的穴道。这一手还是跟她学的。每次看完书做完作业后,她都要兴致勃勃地给他按上十分钟。 不一会儿,许多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陈曦小心翼翼地起身,去房间里拿了条毯子盖在许多身上。他坐的稍微远点儿继续看资料,怕翻动纸张的声音会惊醒她的美梦。她唇角含笑的模样,他怎样都看不腻。 第243章 谁能管得住 许多足足睡了一个小时才被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想,啥时候设置闹钟了?等接过陈曦递给她的手机,才发现居然是冯峰的电话。 许多有点儿诧异。 自从寒假里,冯峰无意间看到许多在《非常震撼》里唱歌后,他就把创作电影主题曲的歪主意也打到了许多的身上。企图指望许多能够自写自唱,为他节约电影创作成本。 许多当然想挣这个钱。她整个寒假所有空余时间加在一起,起早贪黑写了本长篇小说,也不过挣了一万块钱的稿费。 可惜的是,她连谱子都认不全,遑论什么歌曲创作。况且冯峰才出两万块,这点儿钱完全不能打动许多昧着良心去剽窃别人的作品。 要是两千万或者两个亿就难说了。许多表示对自己的道德底线不抱太大希望。两百万也保不齐啊,妈呀,现在可是好几套房。 呵呵,冯峰整部电影从他爹手里拿(骗)到的钱也不过几百万。她也只能流着哈喇子幻想一下成为房姐的美好梦境乐呵一下。 冯峰没能用两万块钱找到专业音乐人写歌录音。许多得知的最后消息就是他老人家决定不用电影主题曲了。反正又不是所有的电影都有主题曲。 这位少爷导演,这会儿都三月份了,不好好搞他的电影艺术,又找她干嘛?难道少爷又想延迟毕业? 许多疑惑地接了电话。 冯峰对于自己在广东拍摄的成果并不满意。他嫌弃找来的小童星演的过于造作,尤其是女主的弟弟夏阳,小童星一点儿没演出一条小狼的感觉。 许多耐心地听他抱怨。反正她稿酬到手都花掉了,实在没啥好担忧的,贡献出一只耳朵也无妨。 “许多啊。你不是在农民工子弟小学义教嚒。来,帮导演我联系一下。我要找素人,真正的农民工子弟来重拍夏阳的部分。” 冯峰看了许多在子弟小学拍的照片就觉得“擦,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舍近求远了。这就是我要找的学校的感觉啊!”。 许多倒是来了点儿兴趣。她从那次去小学参加捐赠活动后,就加入了学生会的义务支教活动。每两个礼拜一次,去子弟小学带孩子们上趣味英语后,还兼职给高年级的孩子补习数学。 这些孩子的生活缺乏足够的新鲜知识刺激。冯峰过去拍电影算是件不错的事。起码能够让孩子们直观了解电影拍摄是怎么回事。见多方能识广嚒。 许多给孙校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一是冯峰导演想从学校里挑选位小男生演电影;二是冯峰导演想租用学校作为拍摄场地。 孙校长挺高兴的。他一直希望能够给他的这些学生们争取更多开拓视野的机会。况且要是电影拍成了上映了,对他们学校也是很好的宣传机会。 他再三感谢许多,费心了。这些义务支教的小老师个个都是真心实意地想方设法帮那群其实比他们自己也小不了几岁的孩子争取各种机会跟福利。 双方约定了详谈的时间跟地点,许多当这个中间人,帮孙校长与冯峰搭线。 陈曦听小女友两个电话敲定一桩合作方案,忍不住伸手将许多又抱进了怀里,亲吻她的脸颊跟嘴唇。他笑道:“我家多多真能干啊。我得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我家多多干不了的事情。” 许多得意洋洋:“那是那是,在下区区不才,却也是极聪明能干的。” 说着,她笑得不行。被陈曦抱在了腿上,狠狠地吻下去。 她张着手,“呜呜”了两声,手也被人握在了掌心。然后张牙舞爪的猫咪就蔫吧了,乖乖地软在了陈曦的怀里。临了,她还极有医师职业道德的想,完了,就他千疮百孔过的腿,不会被她给坐断吧。 毕竟她现在看上去不胖,一身的精肉也是极有质量的。目前一百一十斤,置换成猪肉得差不多小半扇猪了吧。 陈曦对于她接吻时还魂游天外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惩罚性质地咬了下她的嘴唇。 许多被咬的眼泪汪汪,满是委屈的控诉眼神看他。 简直忍无可忍,陈曦又吻了上去,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 “以后不能用这种眼神看别人,知道吗?”他捧着许多的脸,一下下轻轻用嘴唇啄着她的双眼。这个傻乎乎的小多多,真恨不能将她变成拇指姑娘,时时刻刻贴着胸口存放。 许多的眼睛极其敏感,被亲的泪水涟涟。这些沁出的泪水又被陈曦系数舔干净了。 不要脸!臭流氓! 许多羞得伸手想推开他,自己站起来躲开。结果人家腿长胳膊也长啊。一伸手,她就又被揽进了怀里。 这次陈曦没有再捉弄她,而是认认真真轻轻吻着她的嘴唇,一边不住抚摸着她的背,这才把炸了毛的小奶猫又给哄好了。 许多软软靠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嘟囔了两句,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 许多后面又看了一个小时的书,眼看着天快黑了,才动身回家去帮她姐做晚饭。 不用猜,江冠南还赖着没走。他决心从今天起就实践周末在这边吃饭的安排。 江冠南正蹲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跟许婧说他们学校的八卦,一边削莴笋皮。完了,许婧还大力夸奖了他,赞美他削的特别漂亮。 专业厨艺白痴一百年的江冠南高兴坏了,兴致勃勃地表示他还可以帮忙择菜。 许多看着本来就是新出的嫩莴笋现在被削的跟筷子似的,异常热情地邀请江冠南同学去看电视了。她还想今天晚上饭桌上能够出现莴笋炒木耳这道菜。 为啥要加木耳啊?因为三根莴笋被他削成了一双筷子,剩下的那根小嫩笋独木难支出一盘子菜。 许婧正在整理萝卜苗,一会儿拿开水焯一下加上麻油跟香醋凉拌。两姐妹聊了这个礼拜分开后的见闻,许多把李媛被马踢伤的经过跟她姐说了。 许婧听说舅舅两口子把一把年纪的外婆也给折腾到基地去了,连连摇头:“我看这对夫妻的心已经脏透了。奶奶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他哭穷,她还当真呢。” 许多没接姐姐的话。当不当真,谁知道呢。倚老卖老,想把那三十五万块再从她手上抢回去才是真的。反正在老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外孙女儿,说到底都是外人,哪里比得上亲儿子亲孙子。 江冠南没找到自己想看的电视节目。陈曦又在帮许多组装折叠式健身椅,他杵在边上给人帮了会儿倒忙又折回厨房门口听姐妹俩聊天了。 听到许婧的感慨,专业毒舌戳人心窝子的江冠南立刻发表真知灼见了。 “呀,小姐姐。你不能因为自己纯洁善良就把别人想的一样纯洁善良。我看你外婆神清气爽,说哭就哭,说收就收,一点儿也不糊涂了。声泪俱下,哎呀,这个成语我用的不错,必须得表扬一下自己——的表现,非常能煽动气氛啊。这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得以为许多十恶不赦,贪财无义。就那段表演,我能给她打十分。” 许婧有点儿不置信,讪讪道:“不至于吧。” 她自出生不到一周岁,因为亲奶奶不肯带孩子,一断奶没多久就被送到外婆家。跟刚出生的李媛一起跟着外婆长大的。这份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 江冠南满脸忧愁地看着许婧单纯明净的小脸:“小姐姐,你这么善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你就该跟许多均一均。” 许多一开始听了挺有道理的,到最后一句话,她怒了!毛线意思?她不善良嚒? 转念一想,她又欢快了。善良意味着容易被欺负啊!这充分说明她进化了。 陈曦组装好了按摩椅,进厨房洗手。他看了眼江冠南,反驳道:“多多很好,我还怕她太善良,容易被人欺负了呢。” 江冠南鄙夷地看了眼许多,嘀咕道:“她啊,现在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结果不知道是陈曦乌鸦嘴还是江冠南乌鸦嘴,许多被许妈电话召见了。 李成一家没通过外婆从许多手上拿回钱,怎么肯善罢甘休。他又撺掇着老娘给自家姐姐打电话,哭诉各种悲惨遭遇。从老太口中的描述,不知晓始末的人还以为李媛已经命悬一线了呢。 许妈被吓得不轻。这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侄女儿就躺在医院人事不知了。她赶紧给二女儿打电话,两个人一起学农的,怎么表姐伤成这样,老二一声也不吭啊。 许多看到她妈的电话就不怎么想接。只是不接的话,恐怕会闹得更大。她留了个心眼儿,怕自己一时间情绪激动控制不住,干脆开了免提。 许妈在电话里火箭炮似的冲许多嚷了一阵。主题思想就是,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表姐受伤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家里头讲?! 江冠南率先沉不住气,直接冷笑出声:“阿姨,原来学校光记得通知李媛亲生父母,忘记了你这个亲姑妈啊!”最后那个“姑妈”他特意加重了咬字。 许妈被噎的差点儿没一口气倒抽回去。江冠南说话声音极有特色,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孩子怎么也在啊。真是哪儿哪儿都少不了他的事。 许多声音平静地对着话筒叙述:“妈,我们外校的学生正跟师大附中一起讨论课题呢。初中部的副校长也在。” 许妈立刻噤声。许宁还在争取学校的名额呢。 她压低了声音让许多活动结束后回自己电话。 许多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直接将母亲的电话号码拉黑。然后她又拨了个电话给许宁,简单讲述了一下李媛的事情以及李家人包括他们的宝贝母亲在内的反应。 许宁气得差点儿没砸了手机。他直接敲了母亲的房门,冷冷地怒怼对方:“妈,你是不是毁了我姐的生活还不够,想让我接着填坑啊?行!你是当妈的你厉害。我走!” 说着他就回屋子收拾行李。 许妈被儿子这下子给弄懵了。老二说了他们初中部的校长也在之后,她不是没说什么了嚒。怎么宁宁还脾气这么大。 她火急火燎地冲到许宁的房间,焦急地想要阻止他:“哎,你这孩子,大晚上的你想去哪里。” 许宁愤怒地拖着行李箱绕过母亲,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带着哭腔吼道:“我就是睡大街都比这么闹心强!你就不能把你的亲生儿女摆在别人前头嚒?!将来除了我们,你又能指望谁去!” 许妈讪讪地搓着手,小声嘀咕:“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嚒。” 许宁难受的无以复加。他妈这辈子恐怕都改不了了,除了看死他妈,别让她再添乱,他真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他想起二姐语气淡淡的转述“后来我说你们初中部的校长在,影响不好。妈就没说什么了”。他当时真觉得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自己脸上。 许宁真恨母亲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感情。有时候,他也冷酷地想,也许母亲的爱并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儿子这个身份。大概换一个人当她的儿子,她也会爱吧。 可是,事实上承受这份母爱的人的确是自己。所以他责无旁贷,他必须得管住母亲。因为他已经是唯一一个能劝说动母亲且愿意去劝说的人了。 爸爸从年后起工作就越来越忙。许宁敏锐地感觉到,爸爸对母亲已经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了。他继续维持这个家庭一半是出于工作需要,另一半则是为了他们三个孩子。 但是这份责任感,随着他的社会地位逐渐升高以及三个孩子逐渐长大,会被越来越消磨干净。 终有一天他们会长大,远走高飞,拥有自己的生活。等到那个时候,彻底被父亲厌弃的母亲又该怎么办? 许宁甚至在心底隐约庆幸许帅堂哥的婚变。许爸是个心软的人,尤其对孩子温和。看到茫然痛苦的许昊,他曾经叹气道,怎么也不能让孩子遭罪啊。 许宁羞耻于自己的恶念。他怎么能因为许帅堂哥的婚变给了父亲一记警钟,变相地促进了自己家庭的稳定而心存感激呢?明明小侄子昊昊是那样的痛苦。 只是感情亲疏轻易地影响着他对事物的认知。如果让许宁二选一,他必然选择是自己的家庭维持稳定。 许妈被儿子这一出离家出走吓得不轻,没敢再去找老二问个究竟。 许宁倒是没瞒着母亲,将李媛受伤的真相给说了。 他玩了个心眼,语气冷淡而嘲讽:“我这位表姐还真是跟她妈一样爱臭美呢。人家的马也要牵,非得被人踢一脚才安生。” 许妈果然想到了吴芬年轻时跟李成一道出去玩,非得站在礁石上拍照,结果摔折了腿。李成照顾了她三个月,然后两人就去大队开证明扯证了。肚里都揣了一个娃,不扯证能行嚒。 就这事,许妈能鄙夷吴芬一辈子。 许宁见他妈消停下来才暗自松了口气。他爱母亲,也烦母亲,却不能撒手不管,只能想方设法劝着哄着再吓着。作为儿子,不得不绞尽脑汁约束好自己的母亲,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这个家,他待着真难受。 第244章 其实你很好 许多这头,陈曦跟许婧都心疼她。母亲对待儿女差异之巨大,如何之明目张胆,毫不掩饰,让他俩都不好受。就连一贯爱毒舌凑热闹的江冠南这回都沉默了。 许多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说起来没人相信,她对母亲天然的孺慕之情已经被两世彻底耗尽。许宁能够管住母亲,她非常满意。母亲的爱,谁去承受都是负担。她甚至庆幸,母亲选中的人不是自己。 此生唯怕辜负。 电话是晚饭吃到一半时接的。现在江冠南都没心情接着吃下去了,其他人可想而知。 许多重新回到饭桌上,抓起筷子招呼大家:“哎,吃饭啊。今天的莴笋炒木耳还有炖鸡汤都超好吃的。” 她大口大口喝着鸡汤,和着从脸上滚落的泪水。其实泪水一点儿也不咸,钠离子的含量还比不上血液。觉得苦,应该是氯离子的作用。 许婧强忍着心头的酸楚,假装没有看到妹妹的眼泪。因为她知道,生性倔强的妹妹一点儿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正在哭。 在妹妹心中,哭是弱者的行径,她不屑。 这一刻,江冠南也表现出了跟许婧还有陈曦的高度默契。他俩打破了饭桌的沉默,江冠南主动问及了关于模拟联合国的话题;好让许多安静地一个人流泪。 许多喝完了一碗鸡汤,吃光了嫩笋尖跟香菇。她莫名想到了红楼梦上的一句话: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她这辈子留给母亲的那份眼泪,终于流尽了。 吃过晚饭以后,陈曦一直想把许多单独拎到房间去说说话,安慰安慰他的小姑娘。 结果许多始终忙着刷锅洗碗,把厨房拾掇的活像样板房。完了还打扫客厅的卫生,地都拖了两遍。搞得陈曦除了跟在边上帮忙外,愣是没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 江冠南又磨磨蹭蹭了一阵,眼看着时间实在不早了,才憋出一句话:“许多,你别难过了。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呢。” 说完,他难得害臊起来,双手交叉着抵在胸前,不知所措地看着许多。天啦!他真的不会安慰人啊,这尤其还是个女生。她可千万别再哭。总觉得她一哭就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好在许多只是笑了笑:“没关系,我不难过了。” 陈曦揽住了她的肩膀,笑道:“你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多多的。” 江冠南期期艾艾地点点头,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失落。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哎,想那么多干嘛。她现在好好的,不是一切都很好嚒。 从来郁卒不过三秒的江小爷很快就扫除了心里头的那一点儿不自在,高高兴兴地跟许家姐妹挥手道别了。临走时,他还没忘记捧上一小罐子许婧做的泡菜。 哎呀,他的美女小姐姐真是既漂亮又贤惠。等他以后要讨老婆的时候,必须得选这种居家旅行必备款。 陈曦也跟着江冠南一道告辞了。走的太晚,对许婧跟许宁这两姐妹的名声不好。 许婧有点儿担忧地看着妹妹,她想说“多多,要不你哭出来吧”。可是她又隐隐有种预感,似乎妹妹并不会再落泪了。 许多放了洗澡水,自己先泡了个澡;然后她招呼姐姐也泡会儿。 许婧谢绝了妹妹的好意。她心里头乱糟糟的,只简单冲了个澡,回房间躺下了。 达子刚好打电话给许婧闲聊。许婧心里头烦得慌,就把家里的事给说了。她深陷其中难以看清,需要个人帮忙给捋捋思路。 达子一听就来精神了。不怕许婧有麻烦,就怕她无懈可击。这他家婧婧的麻烦就是他的机会啊。这好好展示一下,不正显得他是个靠得住有担当的男子汉嚒。 嘿嘿,像他岳母跟岳母老娘这种农村中老年妇女,对付她们就三个字,别上心!他家婧婧是善良单纯看不清人心险恶。有些人,只能让他们在底下看着,心生畏惧,不能给他们上杆子爬上来的机会。 达子倒有点儿惊讶。他家婧婧忧心忡忡是她善良单纯,怎么许多这个面黑心冷的小辣椒也被折磨的不轻呢。哼哼,都是纸老虎,光会纸上谈兵的酸秀才。 达子谆谆善诱:“许婧,你甭担心。这不是还有你弟弟嘛。怕什么,你弟弟年纪小归小,管住你妈不成问题。” 有两个健健康康的闺女,还拼着背井离乡被罚超生款也要再生个儿子的家庭,你跟谁说他家不重男轻女,鬼都不信!这种家庭是怎么走向,关键要看家里的儿子。因为能镇住老的的人,只可能是这个儿子。 女儿再好再厉害也没用,谁让你不是儿子。 达子一贯擅长见缝插针,这档口还不忘安利自己:“哎,我都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了。闺女多好啊,娘的贴心小棉袄,爹的掌上明珠。我妈到今天还嫌弃我是个儿子呢,从小到大皮的要死,她头发都被我折磨的掉了一半。” 许婧听了转忧为喜,笑道:“皮不皮跟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我弟弟就乖得很。倒是多多,小时候人家常说她的性别得跟宁宁换一换。” 达子心想也是,就许多那个蔫儿坏的臭脾气,哪里像个小姑娘家。女孩子嚒,就该跟他家婧婧一样,又能干又温柔,长得还特别好看。 他一琢磨就心猿意马起来。哎哟,他家婧婧生的小姑娘肯定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那该多好玩啊。哼哼,他闺女这么可爱,他一定要看牢了,决不能让谁家的臭小子打上闺女的主意。 达子放飞自我,欢快自嗨,完全忽略了他正打人家闺女歪主意的事实。 两人嘀嘀咕咕聊了会儿天,许婧觉得心理垃圾倾倒完毕,无事一身轻,很快就睡着了。 许多回到房间里头继续看她的《逻辑》。这种纯学术性的著作最好,可以逼得人全神贯注,一点一点地去捋清楚思路,没有空暇去思考无意义的事情。 陈曦跟江冠南在公交车站分了手,两人回家不是同一班车。等到江冠南等的车来了以后,他目送对方离开,然后拨通了许多的手机号码。 第一次许多正在泡澡,手机被她丢在房间里头没接到。她回房间后也没关注手机。 第二次,陈曦下了车回到家,锁好自己的房门,他又拨通了小女友的电话。 这回许多也没听到手机响,因为她在将许妈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之后,下意识地将来电调整为静音了。 一直到睡觉前,她按照惯例看第二天早上闹钟设置好没有,才发现已经有八通未接来电了。 许多吓了一跳,赶紧给陈曦回过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机被我调成静音了。我看书时没留意到。” 陈曦倒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你总算看到手机了。我都想给你姐拨电话了。” 许多愧疚的无以复加。她这女朋友当的叫一个漫不经心。明明过去两人分开后都要打电话报平安的,她怎么心神恍惚到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这通电话就演变成了许多各种忏悔道歉,陈曦各种表示原谅没关系。 到最后,陈曦都忍不住叹气:“多多,你觉不觉得你太紧张了。”紧张到对我也要小心翼翼。 许多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她抽抽搭搭地对着话筒继续道歉:“对不起,我太没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陈曦真恨自己现在为什么不在她身边。这样他就能抱着她告诉她,她有多好多能干,哪里都好用,没有任何时候是没用的。 许多心底深处的自卑翻江倒海。她一点儿也不好,根本不配被这样细心温柔的对待。她跟个自暴自弃的小孩子一样,怎样努力都不能做到最好,于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怨怼。 陈曦听她絮絮叨叨地挖空心思贬损自己,心疼的无以复加。她平常掩饰的极好,谁能看出她灿烂笑容背后的惶恐不安。 陈曦做了件出格的决定。他一面继续跟许多打电话,一面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他得过去,他家多多这个时候需要他。她会一面拼命用手推开他,一面眼神躲闪地希冀他。 为了不被许多发现一路上的声响,陈曦插上了耳机。他去车库倒车时,转向灯惊到了正准备入睡的父母。 陈母一脸惊讶:“呀,曦曦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陈父一面帮老婆吹刚洗过的头发,一面漫不经心:“你儿子属猫的,脚上带着肉垫呢。他不想发出声音,你怎么可能听得到。要相信你老公的设计,我亲手装修的房子,隔音效果绝对没问题。” 陈母直接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丈夫肚子上的软肉:“哎,你说,曦曦这么大晚上的跑出去干嘛啊?咱儿子不会夜不归宿吧。那个多多年纪还小啊。” 陈父胸有成竹:“这你就放心吧。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跟儿子做过深入的交流,坦诚相见地剖析过了。咱儿子不是个拎不清的人。那姑娘也不是个没主见的人。” 陈母点点头:“这就好。不然要真出点儿什么事,咱们也不好跟人家交代。” 陈父拍拍妻子的脑袋:“别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还是早点儿睡觉吧。明天又得有的忙了。” 陈曦此刻正奔着自己的儿孙福去呢。 江南人生活模式,二十一世纪伊始那几年,还偏于安逸型。大晚上的,街上车子极少。陈曦顺顺当当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许多的楼下。他借口把作业本落在同学这里了,要上去拿一下。 传达室的大爷乐呵呵地给他开了铁闸门,目送少年上楼。 哼~什么同学,不就是小女朋友么。大爷我见多识广,又不是没年轻过,还看不出你们这些小娃娃的把戏不成。 嘿嘿,小孩子脸皮嫩,你说同学就同学吧。 大爷又乐呵呵地回屋子继续看他的河北梆子去了。 陈曦直到许多家门前才通知对方过来开门。 许多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确定了好几次才敢相信陈曦又折回头了。她穿着棉拖鞋,蹑手蹑脚地去玄关开门,心虚地连灯都不敢开。 陈曦就着楼道里的昏暗灯光,看到了一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花猫。一张小脸皱巴巴,委屈的不行。他直接抱着人,脚一勾,把门轻轻带上了。回了许多的房间,把他的小姑娘往被窝里一塞。 “好,咱们今天好好说说,你哪里不好。” 许多的房子是老式住宅,隔音效果极其有限。陈曦这声音刻意压低了,近乎于咬牙切齿的感觉。 许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陈曦没让她躲,而是脱了外套也坐上了床,直接将人搂在怀里,心疼的一下下摸着她的脑袋。 “多多,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我每天都诚惶诚恐的,担心老天爷是开玩笑才把你送到我身边。哪一天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又把你给送到其他地方去了。我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许多不为所动,嘀嘀咕咕道:“不好,一点也不好。我就找不到一点儿优点,我长得丑,脸大,眼睛还小,鼻子塌,就没一点儿好看的地方。” 陈曦连忙反驳,拿自己的手摊开来对着她的脸比划:“哪儿脸大了,都说巴掌小脸,明明你的脸都没我的手大。” 许多气急,陈曦快一米九的大块头啊!她脸的面积要真赶上了他的手,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好不好。 陈曦被她的话差点儿给逗乐了。他轻轻捧起她都哭皴了的脸,一下下的亲吻着,驳斥道:“又胡说八道,好看的要命。我天天看,恨不得能把你从我的眼眶吸进身体里头去。” 许多怕惊动另一个房间里的姐姐,只能小幅度地挣扎,不肯让他继续亲下去。才不能让他继续灌迷魂汤呢,他就不会有一句实话。就跟美国的天才烂大街一样,可信度太低。 她继续絮絮叨叨:“我的身材还特别差,虎背熊腰,肩膀宽,五五身,全都这么糟糕。” 陈曦都被她给气乐了,干脆直接搂住,压上去,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这个稀里糊涂的小东西,他每天忍得多辛苦她知道吗?居然还虎背熊腰五五身! 他恶狠狠的瞪她,呼吸声音都粗了:“我恨不得一口把你吞进肚子。” 许多被吓到了,伸手推他。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说着说着又想耍流氓啊。手再不挪开,姐姐真的会揍你的。 陈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绵软的触感,捧着她的脑袋亲了一会儿。哎,真是甜蜜的折磨。有时候恨不得她能小成拇指姑娘,可以直接揣进口袋贴着胸口安放。有时候又恨时间不能直接剪辑,她好瞬间成长为一个大姑娘。 许多被亲的晕晕乎乎的,心里头还是委屈。哼,根本就没解决问题,光会用美男计。臭流氓,不要脸! 陈曦先把人亲晕乎了,才开始逐条驳斥她的自我批判。总而言之一句话,在他眼中,她就没有任何地方是不好的。 许多死命抵挡美男攻势,未果。她怒了:“你不能这么浅薄,要看内涵。我什么都做不好。”说着嘴角又耷拉下来,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陈曦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慢条斯理地给她分析:“哪里没做好了?我家多多既聪明又能干。成绩好,性格好,脾气好,人也好,简直十全十美。” 许多噘嘴:“才没有呢!我成绩没你好,我性格不稳定,爱闹脾气,然后我还那么笨。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 陈曦忍俊不禁,真没想到小姑娘的好胜心这么强。他耐心地解释:“我成绩比你好是因为我年纪大啊。” 这话真是戳到了许多的心窝子肺管子了。嘤嘤嘤,这才伤人嘛,明明她要比他大十几岁呢。 当个超龄的伪装少女,既羞耻又难过。骗的了别人,都瞒不过自己。 许多开始闹脾气,死命不肯让陈曦抱着,不肯看他,就是各种不自在不高兴。 可惜的是,床能有多大。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力气能有多大。最终还是被人搂紧了不给动弹了。 陈曦勒着她两只企图张牙舞爪的胳膊,腿还得压着她的。这丫头太能闹腾,得玩点儿心眼。他故意凑到她耳朵边轻轻吹气,果不其然,许多身体软了半边。 陈曦赶紧趁机把人给压制住,抱牢了再说话:“多多,一个人的成绩取决于他的天赋、学习环境以及个人努力情况。 我三岁上幼儿园前就已经会近百个汉字,能够用英文跟父母进行沟通表达自己的意思,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也难不倒我了。这是客观条件。 多多,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因为你在那么辛苦的环境中,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贝多芬有句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对命运低头,与命运妥协。 多多,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你现在还只是个高中生,距离功成名就尚且遥远。但你始终不曾放弃,一直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多多,别急,慢慢来。我家多多这么聪明这么能干,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声音低沉而醇厚,有种不由自主就让人沉醉其中,信服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的力量。 许多心里头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辩驳,骗人,根本就是避重就轻。可另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却也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为什么不姑且相信一次? 炸了毛的猫被慢慢捋顺了,她还是委委屈屈的,可是身子已经柔软下来。 “才没有呢,我好笨的。我怎么都解决不了妈妈的问题。” 陈曦轻轻亲亲她的发顶,闷闷地笑:“哪里笨了。你不是解决的很好嚒。许宁能处理好的。” 他看出了小姑娘的不甘心。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想要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是胡说八道,她能做到的一点儿也不比弟弟少。 他试着开解许多:“人都有自己擅长处理的和不擅长做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最重要的是因势利导,弄清楚自己的优劣势跟对方的优劣势,选择最恰当的应对方式。 你看,咱们组团打游戏时,你这个军师不是干的有模有样的嚒。 至于你觉得对待妈妈时难受,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现在已经处理的非常好了。不着急,慢慢来,等到你逐渐成年,越来越强大,自然就能应对好一切。” 许多嘀嘀咕咕,哭累了,人也困了,就这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陈曦怕自己挪动身子会惊醒她。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唯一那条能活动的腿慢慢勾着被子,将两个人都盖好。 唉,真是甜蜜的负担。搂着自己亲爱的小姑娘一夜,奈何是自己坐在床上抱着小姑娘睡觉。 他亲亲她头顶的发璇,无奈地笑了,合上眼睛假寐。 第245章 论男神形象的坍塌 昨晚哭的稀里哗啦简直是排毒减压的大杀器。许多直接痛快地睡到天明。她醒来伸头打呵欠时,还差点儿撞到了陈曦的下巴。 幸亏陈曦因为睡觉的姿势问题,一直没睡沉,千钧一发之际挪了一下脑袋,避免了自己的牙齿再度与嘴唇深度交流的危险。 许多转头,看到陈曦放大的脸,愣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从昨晚起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发出一声哀嚎,捂脸抱头。要死了,这么丑的样子都被看光了,人生了无希望。 这就是熟女跟真正花季少女的区别。要真是正儿八经的小姑娘,应该会尖叫了吧。跟个男的同床共枕了一夜。 陈曦被她企图挖坑活埋自己模样逗乐了,非得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 许多死命挣扎,奈何体力悬殊,最终还是被捞了出来堵住了嘴唇。 许多生无可恋,拼命抿住嘴唇。不要啊,一大早的连牙都没刷,肯定会有口气的啊。她还有没有形象可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睡眼惺忪,小脸红扑扑,眼睛水润润的模样,看在她年轻的男友眼中,到底有多诱人。 许多不肯松口,陈曦只好含住她的嘴唇吮吸,一遍遍地用舌头去摩挲唇缝。许多羞耻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好在许婧因为要一早赶车去卫校上早自习,已经早早起床烧好了烫饭。她过来敲妹妹房门:“多多,赶紧起床吃早饭啊。我给你盛了饭晾着。得吃完了咱俩一块儿出门。” 许多吓得差点儿没直接从床上滚下去。这要是让她姐知道了她房间里藏了个男人,她姐绝对得疯掉。 她可是跟她姐保证过最多亲亲抱抱。现在可是同床共枕的级别了啊! 本来吧,许婧连对许多这么早就开始谈恋爱都心有余悸,生怕会影响了妹妹的前程。可看妹妹恋爱以后会撒娇了,会闹脾气了,像个小孩子了。她又心软了。明显这样的妹妹要快乐很多啊。 后来她小心翼翼在边上观察了半天,发现这成绩好的孩子谈个恋爱都跟她初中时不同。妹妹跟她的小男友约会方式竟然是一起看书做作业,交流学习心得! 咳咳,其实许婧小姐姐误会了。她妹妹跟男友跑出去浪的时候,她刚好在医院见习,没见到。晚上回家了,大冬天的冷,懒得出门,自然只好看看书刷刷题目顺便聊聊天了。 现在,万一她姐发现陈曦躲在她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两人还衣衫不整。(⊙o⊙)…她姐必须得崩溃吧。 换了是她姐跟一个男的,她肯定得上厨房拿菜刀了吧! 许多一把捂住陈曦的嘴巴,拼命示意他噤声。然后有意扯着嗓子喊:“姐,我知道了。你先别进来啊,我在换衣服呢。” 许婧一听就急了:“哎,你换内衣换外套啊?躲进被窝里头换啊。早上气温低。动作快点儿,我给你把午饭装了。” 许多好想哭。她都醒了,按照正常情况肯定得赶紧换好衣服出去洗漱然后吃早饭啊。她姐无论如何都不会一大早连她的面都没见就自己一个人先走。 她支支吾吾应下。想翻出今天穿的衣服去卫生间换。转念一想又觉得欲盖弥彰。好端端的,你干嘛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头换衣服,还得跑进卫生间去? 许多哀怨地扫了眼陈曦,小声命令:“把眼睛闭上。” 光闭着眼睛怎么保险。姑娘她十六一枝花,青春年华,光是年轻的肌肤就充满了吸引力好不好?! 许多翻出了上次坐飞机特意准备的眼罩,给陈曦戴上,严厉警告不许擅自脱下来。 陈曦被她逗乐了,异常乖顺地配合。面朝墙壁,闭着眼睛戴上眼罩。期间任何一项心猿意马时,另两项还可以作为补救措施拯救他的君子行径。 他原本还抱着好笑的心思,结果眼睛蒙上后,听觉就无比敏锐起来。身后的许多脱下棉睡衣,换上衣服的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撩动了他的神经。 她今天是会穿肚兜还是内衬式背心?单是关于肚兜颜色跟款式的想象就足以让他口干舌燥,浑身僵直,突然间好想尿尿。 陈曦无比的庆幸自己的腿上还搭了条毯子,否则就要尴尬到无地自容了。 许多速度换好衣服,把睡衣叠好放在专门的屉子里。她想了想,扑上床,趴在陈曦的耳边小声叮嘱:“藏好别出去。要是尿急了就先解在纸篓里。放心,我套了两个袋子呢,不会漏的。” 陈曦浑身一个激灵,鼠蹊部窜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差点儿没当场尿失禁。 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 许多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见了他耳朵红还敢调戏,轻轻亲了他的耳垂一下,调笑道:“好可爱啊。” 这要是门外没有个许婧正虎视眈眈,他非得按住这个小妖精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完全不知道自己纯属命好逃过一劫的许多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差点儿没跟她姐碰了个脸对脸。 许多背后立刻激出一层冷汗。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姐,你怎么还不吃早饭啊。” 许婧笑道:“急什么。你去洗脸刷牙吧,我顺便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 许多吓得差点儿没叫出声。因为许婧实在离她的房门口太近了,许多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姐姐,房门就被扭开了。 许多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完了,她要该怎么跟她姐解释啊。她姐肯定会难过死了。她实在是罪孽深重。 许婧被妹妹的反应给吓到了,连忙伸手摸她的额头:“多多,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受凉了?” 许多震惊了。咦,画风不对。她姐难道不应该质问她,房间里头的男人究竟怎么回事嚒? 再定睛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许多浑身一个哆嗦,吓得不轻。她赶紧奔到窗户边去查看,生怕陈曦情急之下翻身躲到窗台外面。当年轰动一时的刘家良娇妻翁静晶的婚外恋情,疑似情夫的大律师就是这么稀里糊涂摔死了。 窗台外没人。许多确信自己没听到重物坠落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大衣橱,朝橱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婧已经在整理被褥,看到床上乱糟糟的,连床单都被卷起来的样子,她笑道:“多多,你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我都怕你以后结婚了,会一脚把你丈夫踹下床。” 许多干笑,心道,从体型角度来说,其实这个难度系数还是有点儿大的。 许婧奇怪地看妹妹:“咦,你怎么不刷牙洗脸去啊。” 许多下意识的拿起梳子,正色道:“我先梳头。” 许婧点点头:“那也行,就在这边梳吧。我擦过桌子就扫地了。哎,你别说,江冠南给我改造了一下吸尘器,特别好用。” 许多紧张到连吐槽江冠南都顾不上了。她一直盯着姐姐的一举一动,生怕姐姐会接近大衣橱,发现什么端倪。 好在许多的房间格局是床,床头柜,床头柜连着书桌;大衣橱跟柜子分放在不同的方向。 眼看着许婧擦好了桌子,去客厅拿吸尘器,危机暂时解除。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声。 许多好想捂脸,夭寿啊。陈曦的手机响了。许婧疑惑地看着许多:“多多,你什么时候换的铃声啊。真好听。是什么曲子?” 许多心虚地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发了条短信出去,干笑道:“呃,这个,我也不知道。是陈曦帮我弄的。” 许婧点点头,感慨道:“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非常大。这世上,偏偏就有那些人,什么都厉害。” 许多总觉得自己的膝盖又无辜中箭了。她想泪流满面地握住她姐的手。到底亲姐妹,见解都不约而同。是啊是啊,跟学霸男神级别的人物谈恋爱,压力好大。 亏得许婧还挂心着打扫卫生,只感慨了一句就拿吸尘器返回房间了。 许多死命守在房门口,时刻准备着。 许婧都无语了,指着卫生间方向:“快点,赶紧洗脸刷牙去。” 许多可怜兮兮地放下几乎要被她捏变形的梳子,一步三回头地往卫生间去了。 不管了!早死早超生! 好在许婧因为赶时间,没顾上帮妹妹整理衣橱。她一直到出房间都没意识到衣橱里头有个人。 许婧一出来,许多就赶紧冲到房间反锁上门。她打开大橱门,紧张地看着陈曦:“憋坏了吧。” 陈曦摆摆手,他现在不是憋气而是在憋尿。人有三急,果断不能忍。 可他从小又是被各种教养着长大。让他直接尿在女友房间的纸篓里,心理负担太重,完全做不到。 许多眼泪汪汪地央求他:“求你了,快尿,不然真的会憋出毛病来的。” 陈曦心道这恋爱谈的,他已经没有任何下限可言了。他咬牙切齿:“那你赶紧出去啊。”总不能让他当着她的面尿尿吧。 许多发出“嘿嘿”干笑,摸着鼻子赶紧撤退了。 许婧把放了麻油跟香醋凉拌好的皮蛋端上桌,招呼许多赶紧吃早饭。 许多还担心着房间里头的陈曦。呃,估计今天早晨的事情会在素来走男神路线的少年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吧。 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吃完了一碗烫饭,又被许婧勒令吃掉了三只香菇馅儿的蒸饺。 许婧从厨房里拿出妹妹跟陈曦的保温饭桶,叹了口气。唉,妹妹也长大了,有男朋友了,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了。 许多被姐姐这一声叹气叹息的心头又酸又涩,有种背着家长偷偷摸摸干坏事的感觉。 许婧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姐妹俩速度清洗好碗筷,整理好桌椅,一人拎着一个书包出了门。 许婧要去小区门口坐七点钟的公交车,许多则是去学校早读。 虽然外国语学校规定学生早上七点四十到校,但还是有人会提前过来自己晨读。 许多目送姐姐上了公交车,车子一驶离视线,她就赶紧往回奔。她这套房子门锁是老式结构,从外面反锁上了,除非有钥匙,否则里面的人自己出不来。堪称双职工家庭看管孩子的利器。 她气喘吁吁地爬上楼,赶紧开了门,焦急地去找陈曦。陈曦正在卫生间里洗手,闻声立刻喊住她:“你别过来,脏。” 他的行为模式在这个早晨碎裂了一回。居然在女友的房间里尿尿,想想都羞耻的难以自已。 许多期期艾艾:“那个,陈曦,你别有心理压力。事急从权。” 她大学时才知道班上男生可以懒到什么程度。明明洗手间就在隔壁,愣是懒得过去,非得尿在宿舍的纸篓里。而且这么做的还不是一两个。 所以说,男生的寝室,是生态武器。 陈曦还是羞耻啊。他成年男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冲击,简直没脸面对小女友。 他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拎着垃圾袋离得许多远远的,下楼扔掉垃圾。完了许多想靠过去,他还不让,嫌弃自己手上脏。 许多嘟着嘴巴委屈地看他:“你就是瞧不起我。我在你面前丢份儿没关系,你在我面前就非得时刻保持完美。” 陈曦急了,他赶紧解释:“不是的啊。我就是,我比你大嚒。总要给你做个表率啊。另外,哎,我要是不好,你嫌弃我,不要我了怎么办。” 后面几句话,他声音压低了一些。患得患失,在小自己三岁的女友面前不自信,说出来真心好羞耻。 当时许多在晚会上当众告白的时候,陈曦其实是震惊的。他之前一直隐约有种感觉,许多并不想谈恋爱。她对任何人都有种警惕感,恐惧别人与她太近。她的心中藏了座小小的城,隐匿的极深,怕被窥探,怕被触碰。 这也是陈曦一直保持沉默,将主动权始终交给她的原因。他担心自己一不留神说出了口,她会选择躲开。 许多自己没意识,她有多容易招人。班上同学就没有不爱跟她聊天的。 郑英杰那小子,上次告白晚会时硬是凑到多多身边帮忙伴奏,是什么意思啊?!别说他就是闲的脚痒非得上去凑热闹,怎么没见他去凑其他人的热闹啊。 还有那个江冠南,每次一见多多就要撩拨她。一看他俩你来我往地斗嘴,他都想直接把姓江的给直接拎着丢到九霄云外去。 今天就去给这家伙买蒙古袍子去! 他大了许多三岁。小女友又是个古灵精怪天马行空的小东西,陈曦真担心女友会嫌弃他思维过时,跟她聊不到一块儿去。 许多则是震惊了。有木有搞错?少年,你的条件甩姐一百条街,该紧张的人是姐啊。 姐弟恋姐弟恋,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也多半是女生啊。 陈曦还是没有勇气用刚丢过垃圾的手去牵女友,即使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也不行。 他稍微靠近了一点儿许多,苦笑道:“你看,你真没必要觉得自己不够好。在你面前,我也害怕自己不够好的。” 许多囧囧有神地瞄他一眼,再瞄他一眼,偷偷笑了。嘿!原来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胸有成竹啊。 人类是个坏东西,需要别人倒霉来增强自己的信心。 嗯嗯,人类不是坏东西。是她才坏,坏的很开心。 陈曦离她近了点儿,叹气道:“因爱生忧,因爱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许多觉得画风有点儿诡异,但更诡异的是,她竟然被治愈了。 她究竟是朵怎样的奇葩啊。 就连陈曦跟她说那位去耶鲁的女神卢文婷放春假回国,顺便到社团指点模联活动,她也只是简单“噢”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吗。 姐现在自信满满,觉得自己棒棒哒,完全没压力! 各花入各眼。她家小男友就喜欢她这种风格清奇的。 陈曦倒是有点儿小惊讶。他还做好了自家小多多接着闹脾气,找别扭的思想准备呢。没想到她竟然一派云淡风轻。 是她真无所谓,没把卢文婷当回事还是现在已经掩藏情绪水平炉火纯青了。 陈曦仔仔细细地看着许多的脸。 许多内心有点儿小羞涩,哎呀呀,少年,知道在你心目中姐是宇宙无敌美少女。不用一直盯着啦,朗朗乾坤,天光甚好,关键是传达室里的大爷正饶有兴致地围观中;真的会好害羞的啦。 她恬不知耻地被自己脑补出来的少女形象萌到了,那画面还神奇地配着乐,“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许多跟着陈曦上楼换衣服去。因为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待上一段时间,这边已经摆了他的备用衣服了。 许婧看到时,还一声叹息。 许多看不到陈曦的脸,自然无从得知他唇角含着的那抹笑意。他家多多真是与众不同,就连撒娇的方式都别具一格。 肯对他撒娇,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陈曦美滋滋地想,他这么长时间各种明示暗示引导终于有效果了。小女友终于会撒娇了。 没错,陈曦以他资深学霸的神奇脑回路认定了他家小女友的所有的闹别扭不自信都是在撒娇。他自觉年纪比女友大,见识也比女友多,包容她哄她是理所当然的。 陈曦觉得这样的小女友非常可爱,而且他哄女友还哄的挺有成就感。 他家的小多多一直在成长,在进步啊。其他人看不到没关系,他知道就好。 要是多多没进步,还自卑着,肯定会对卢文婷的到来反应特别大。现在压根不在意,那就是说明多多明白自己的独特魅力了。 许多要是能透过他的后脑勺看清他的脑内小剧场,十之八九得目瞪口呆,这都哪儿跟哪儿嚒。这人的萌点与众不同才是真的吧。 两人再度一起下楼时,恰好碰上大爷的老伴过来给他送早饭。 大爷冲两个小年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许多本能地脸上发烧,往陈曦背后缩。陈曦则是佯装镇定,冲大爷夫妻俩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早上好。” 许多缩着脑袋跟着陈曦出了门。两人到达教室时,教室里头人寥寥无几。因为外校的学生更喜欢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头记单词背文章。 萧潇冲进一班的教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贼兮兮地伸手招呼许多低下头。她压着嗓门分享八卦:“哎,多多,你知道我昨天看了什么精彩八点档家庭狗血剧吗?” 第246章 奇葩世界欢乐多 许多一下子就精神了。 八卦乃居家旅行茶余饭后必备佳品啊。 能让萧潇这种身经百战浸淫八卦界多年的元老都如此激动的,必须得是各种狗血元素齐备的经典八点档。 许多招呼陈曦吃自己的午饭,蒸饺。没错,蒸饺是她中午的主食,菜另外装着呢。陈曦的那一份主食就只是米饭了。 她都怀疑她姐是故意的了。 女友要跟闺蜜聊八卦,作为合格的男朋友一定要配合,留给她们足够的私密空间。 陈曦没动许多的蒸饺。他买了袋面包加了温水慢慢吃。 郑英杰正在看《安娜卡列宁娜》,到了列文跟自己的农奴一起在地头吃午饭的章节。他伸着脖子看了眼,点头表示,再加点儿盐就是正宗的面包屑汤了。 陈曦没搭理他。 这小子就是嫉妒他家多多每天都给他做好吃,各种酸溜溜呢。 他一面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包,一面不时微笑着看一眼双眼亮晶晶的小女友。 真是孩子气,真可爱。 萧潇昨天学农结束回家后,跑去她表嫂工作的医院玩儿了。结果让她碰上了毛玉的爹妈跟小妈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 “多多,你猜,她小妈是谁?” 许多震惊了。按照萧潇的意思,难不成这位小三还是她认识的? 许多想了半天,愣是没搜索到合适的怀疑对象。 萧潇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开心地打了个响指:“宾果!我就知道你猜不到!我看到时都惊呆了好不好。竟然是上次,咱们去美国,飞机上,那对母子。” 许多也惊呆了,艾玛,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萧潇兴高采烈:“我再提供一个狗血元素。这位小三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有位大侄女儿陪同。你猜猜,她的大侄女儿是谁?” 许多直接放弃了:“你还是直接说吧。” 萧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位宁檬小姐,陶铸的前女友。——哎,多多,你这是什么表情。总觉得你的脸上写着‘果然如此’这四个字。难不成你竟然猜到了?” 许多摇头,在心中吐槽,姐的果然如此是姐确定自己必须是重生了。这么久的家常种田风都让姐怀疑所谓的前世不过是南柯一梦了。如此狗血戏剧性的人生经历,那必须得是重生的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啊! “说重点!重点是这一家一二三四五六个人究竟上演了什么样的剧情?” 萧潇轻轻咳嗽两声,摆出架势,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像个说书先生一般:“不急不急,且听老朽细细道来。” 预备铃响了。 萧潇当机立断:“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许多好想送她刀片。这种断文方式真的合适吗?求速更,下一章! 萧潇这个无良的挖坑人已经欢快地蹿回自己班上去了。出教室时,她还没忘了跟到一班上物理课的乔老师打声招呼。 许多:尔康手,不要。求填坑啊。你让姐这一节课要如何度过。 陈曦回到位子上就看他的小女友一脸焦躁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萧潇那个鬼丫头又故意八卦说半截子来逗他的傻姑娘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许多好好听课。许多这才振奋精神,跟着郑英杰的声音起立,给乔老师鞠躬。 她醒醒神,开始认真听课。 第一堂课完了以后,许多有问题要去请教乔老师,没顾上去抓萧潇问个究竟。 第二堂课下课以后要赶着去小教室上外教课,也没空去找萧潇。 萧潇郁闷地在一班教室门口晃了两圈。嘤嘤嘤,太失败了。连多多这么好哄的乖孩子都不上当了。哎呀哎呀,她憋得好难受,急需找人倾吐八卦啊。 陈曦轻飘飘地瞄了萧潇一眼。要你个死孩子没事来逗我家多多,不知道我家多多实诚嚒。 直到中午大家去食堂吃午饭,萧潇才终于有机会把她从昨天下午一直憋到现在的狗血剧倾吐干净。 昨天下午,萧潇一到医院就碰到了熟人,那位人嫌狗憎连多多的救命之恩都没半点儿感谢的极品少妇,带着她家满脸阴郁的熊孩子。 熊孩子一路走一路乱踢,碰到了抱着药品急着去抢救病人的小护士。他妈不仅不管孩子,还把人家小护士给骂了一顿。口口声声她儿子多精贵,他身上的衣服又是什么名牌,卖了这个小护士都赔不起。 小护士满脸委屈,又急着回去抢救病人。还是边上的病人看不过去,开口帮她解了围,她才得以脱身。 萧潇一看,这种走到哪儿都污染空气的东西,跑到她表嫂的医院里头来又作什么幺蛾子啊。 她就跟上去了,然后成功地在外科病房门口目睹了一出大房跟小三互撕,对骂“小妖精”“老妖婆”的荒诞现实剧。 “这个小三呢,原先是毛玉母亲经常关顾的一家名牌店的店员。跟她关系相当不错,平常打牌三缺一时还经常叫人家。赢了归小三,输了算她的。毛玉母亲特别喜欢人家羡慕她丈夫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夫妻恩爱。每次去逛街,都要拉着丈夫一起去。然后小三就跟她丈夫暗度陈仓了。” “哎哟喂,难怪人家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啊。”江冠南冷不丁地伸出脑袋,把四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 这小子怎么跑来了? 江冠南同学号称师大附中的地下组织部部长。他身上虽然没有担任任何学生会或者班干职务,但全校的师生就没有他江小爷说不上话的。 许多都觉得神奇了,怎么按照江冠南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居然能够如此吃得开。简直不科学! 不过伟大的孙中山先生也是个天真无邪的人。一生没真正掌控过兵权,从来没有领导过一次成功的起义,照样是全国人民心目中的精神领袖。 算了,存在即有道理,她还是不要纠结了的好。 江冠南昨晚跟陈曦聊了模拟联合国的事情后,觉得不错,非常好玩。今天一早,他就找上了他们师大附中的学生会主席,提出构想,跟着外国语学校凑成团,大家一起搞一次模联。 学生会主席也有些兴趣,干脆临时委派了他一个联络员的身份,让他上外校这边做详细调研了。 江冠南之前一直没有到外校食堂吃过饭,对它抱着不切实际的玫瑰色幻想。上午的课一结束,他就兴冲冲地跑来了。 他本来是先准备找许多的。结果一进外校校园没多久,就碰到了郑英杰,被对方直接领进食堂了。 郑英杰一拍胸口,豪气万千:“我请客。” 图样图森破的江冠南乐颠颠地跟着他往窗口凑脑袋,然后图样图森破的江小爷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 我擦,比小爷家的附中食堂还不如。 江冠南忧郁地捧着他的餐盘在食堂里寻找空位子。他一眼就瞄到了陈曦的保温饭桶,哼哼,里头的饭菜明显跟外校食堂出品画风格格不入。 太过分了!有女朋友就了不起啊。许多还没做过饭给小爷他吃呢,凭什么要便宜了姓陈的。明明他跟许多比较熟的。 江冠南暗戳戳地对手指。 本来许多是要去他们师大附中的啊。这样的话,许多肯定就会天天给他做好吃的了。 他讨厌李媛那一家子一百年不动摇。都是他们害的,害的正在长身体的江小爷每天都要被食堂的大师傅们挖空心思地虐待。 外校食堂的餐桌是两桌八椅固定在一起的模式。江冠南跟着郑英杰放下餐盘后,眼睛还舍不得从陈曦的保温饭桶上挪开。 郑英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兄弟,羡慕嫉妒恨都是无用功。我都嫉妒了整整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数数看,到底几个月,噢,整整七个月的时间了。没用的,我还是得看着人家吃香喝辣,然后我喝食堂的洗锅水。” 江冠南阴郁地白了郑英杰一眼,心想,你能跟小爷比嚒。小爷我都去许多家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了。我跟他们家的交情,一根小指头你都比不上。 他郁卒地尝了口菊花鱼。糖罐子打翻了吧,甜的发苦,一点儿都没有美女小姐姐做的好吃。小姐姐跟许多是姐妹啊,许多肯定也会做的很好吃的。 陈曦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小子要是一直痛快着,他就该不痛快了。 旁边桌上四个姑娘的注意力都放在八卦上,谁也没留心身边多出来的非我族类。 江冠南听萧潇这个半吊子说书先生绘声绘色描述场景后,连菊花鱼都忘记嫌弃了,忍不住发出了感慨。这种精彩场面,他竟然错过了! 陈曦看着他,低头继续吃饭。小子不足为惧,先把蒙古袍子送出去再说。 许多见到江冠南挺惊讶,看他把盘子里的食物搅来搅去的一脸嫌弃的模样,忍俊不禁。 她拿了双干净筷子,给江冠南挟了两只蒸饺。 看的陈曦眼睛快冒火星。他家多多给他吃,他舍不得吃的蒸饺居然就这么便宜了江冠南这小子? 陈同学完全无视了许多今天中午另外打了米饭,将蒸饺作为这张桌子共享美食的事实。 江冠南立刻高兴起来。就说嘛,许多不会忽视他这个重要人物的。他挟了只蒸饺放进嘴里咀嚼,难得夸了回许多:“真不赖,有小美女姐姐几分真传了。” 许多哭笑不得:“这就是我姐亲手调的馅料亲手包的又亲手蒸的。” 江冠南不满意了:“你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小美女姐姐做呢。你得勤快点儿。” 许多摊手:“这个,我姐昨天我没回家就包好了。今天早上起床之前,她就蒸好了。我想帮忙也没机会啊。” 江冠南嫌弃了几句许多的懒惰,同时不忘要求分享许多带来的凉拌金针菇。 许多翻了个白眼,挟了一小筷子给他:“吃吧,更多的,别想了。” 完了以后,她怕江冠南没下限,会自己动手,干脆把菜全盖在自己打来的米饭上了。 陈曦默默地挟了筷虾仁给她:“吃吧,赶紧趁热吃。” 许多谢了他,舀了虾仁放进嘴里。她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陈老大发话要求好好吃饭。萧潇没敢继续顶风作案,赶紧乖乖扒饭。龚晓跟裴爽虽然对后续发展抓耳挠腮,但作为女性,敏锐的第六感提醒她们,还是先好好吃饭比较合适。 这下子饭桌上都安静了下来,除了郑英杰还跟江冠南热情推销他们外校食堂外,其他人都食不言。 终于大家都扒干净了最后一粒米饭。 萧潇小小声地征询陈曦的意见:“老……老大,我能接着说昨天的事儿了吗?” 陈曦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我没有让你不说啊。” 萧潇好想哭,可是你不开口允许我说,我不敢说了呀! 第247章 有想法的冯导 许多还等着听后续呢,连忙催萧潇:“后来呢,后来怎样?关键是毛玉她爸爸啊。那个男的是什么态度。” 艾玛,老大没发话,可是夫人恩准了啊。 萧潇立刻又眉飞色舞地开启了说书模式:“那两女的吵啊闹啊,关键是围绕医药费支出问题。毛玉的母亲想把毛玉转去一家私立医院,就是那家外资的,在那个那边。那费用肯定得噔噔噔往上涨啊。 小三肯定不乐意。男人的钱全是留给她儿子的啊。要是给毛玉花了,岂不是白糟蹋了。 毛玉的爸爸也不肯。他说离婚时,注意到了没有,已经离婚了;都说得清清楚楚。赡养费该怎么支付就怎么支付。他给了毛玉钱去交保险。结果钱被她给乱花掉了。钱是他挣的,还由不得她去糟蹋。 既然她自己都认为有没有保险无所谓,那她自己去承担没有保险的后果吧。觉得自己能糟蹋他的钱是能耐,反正肯定有人给她擦屁股,跟她妈一个德行。分不清轻重缓急,愚不可及。” 萧潇说到这儿时,突然顿了一下,强调道:“原话哦!我听他说成语时也呆了一下呢。” 许多好想翻白眼,渣不渣,跟说不说成语没关系好不好。 龚晓催促萧潇:“,baby!说重点。” 萧潇推出重磅炸弹,毛玉的爹爆出了当年毛玉母亲是近乎于霸王硬上弓强抢了他。 毛玉爹算是中国最早的那一拨大学生了。毕业后分配到某大型国有企业当技术员。毛玉母亲看上了这个白面书生,对外宣称两人谈恋爱了。毛玉爹澄清,她就找组织要说法,说他始乱终弃,作风有问题。 毛玉的外公当时是厂里的副厂长,他们一家算是厂里的土著,哪里容得外来户龇牙。毛玉爹就这样成了土著女婿。 后来国有企业倒闭潮的时候,毛玉爹摇身一变成了改制后的新厂长,自我进化成了富一代。 没了得势娘家依靠的毛玉母亲,沦为下堂妇简直理所当然。夫妻双方分割财产,有几个弱势方能够拿到真正财产的一半。 法律的现实意义在于以最小的成本维持社会稳定促进社会发展。 毛玉爹在女儿的病房外面还不忘挖苦前妻:“你不是最会找组织讨说法吗?老子就是自己的组织。你去闹啊!我警告你,你再不消停点儿,我连赡养费都按最低标准给。 养着你们还养出仇了。房子给你们住着,钱给你们花着。看看你,养出了个什么废物,连附中分校都得老子掏赞助费上。蠢成这样,我都没脸承认是我毛某人的女儿。” 龚晓等人都愤怒了:“靠!这什么东西。合着养孩子都是女人的责任,他这个当爹的就一点儿义务也没有?出了事全往女人身上推卸责任,什么孬种啊。” 许多在心里头叹气,数见不鲜啊。十几年后,这种奇葩观念照样占据了主流市场。 萧潇摊手:“可是毛玉的母亲居然哭了起来。那个男人说她是羞的,没脸见人时,她竟然一句反驳也没有。 最搞笑的是过来陪她的朋友还是什么亲戚,还埋怨她当年不应该闹,坐稳大房的位子才是重点。外头小妖精多的是,大房不需要打败小三,自然有小四来取代她。” 大家都沉默了,面面相觑,各自摇头叹气。婚姻是个利益共同体,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本该占据主导因素的感情孱弱的让人不忍心责备。 裴爽突然冒了一句:“哎,这毛玉的爹看女人的眼光也不怎样嚒。找了个小三,生了个儿子,也是一对奇葩。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众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按道理来说,毛玉的爹既然已经受够了无理取闹的泼妇,那么找小三应该找个文静内向型的。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习惯了这种模式? 许多提出一种可能性,也许他是厌倦了装腔作势的泼妇,转而爱上了彻头彻尾的泼妇。俗的够味道啊。 别以为所谓的文化人就爱林黛玉的调调儿。别忘了贾宝玉的亲爹,道貌岸然的贾政老爷,他的宠妾赵姨娘可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破落户。 今天语文课,老师说到了《红楼梦》,大家还就王夫人跟赵姨娘的妻妾之争讨论了一番。 一派认为王夫人伙同王熙凤成功把持了贾家内务,贾政都要退避三舍,遑论上不了台面的赵姨娘。 另一派则认为王夫人远没有看上去的风光。大儿子早早没了,膝下仅存贾宝玉一子,还不受贾政待见。她自己本人吃斋念佛恐怕也是被逼的。她原本就不是有佛心的人。 反观赵姨娘相当得宠,膝下有一儿一女,贾政也长期呆在她房里。 贾老爷对赵姨娘可是宠爱有加啊。 四位女生的目光齐齐转向了三位男生。 了解男人的永远是男人啊!请三位男同胞解答一下同学们的疑惑吧。 郑英杰本能浑身汗毛直竖,他警惕地看着四个姑娘八双眼睛:“看我干嘛啊。我又不是贾政跟那个毛玉的爹那种奇葩。没事不是给自己找虐儿玩嚒。” 江冠南则是一脸懵逼:“我一个女朋友还没有呢,没有选择题可以做啊。” 陈曦微微一笑,然后三个姑娘全撤退了。剩下许多还孜孜不倦地盯着他,一脸兴味盎然。 陈曦勾勾手,把人叫走了。 江冠南在后面忧郁地喊:“喂,许多,我也能帮你问出答案的。” 居然就这么丢下他走了。有异性没人性,江小爷表示自己很不开心。 陈曦将江冠南交给了萧潇,让萧潇领着他去找外校的学生会主席。 林洁瑜跟康家成觉得拉进师大附中的学生可以增加活动的多元性跟影响力,表示愿意合作。但具体情况,得两边坐下来细谈了。 江冠南没精打采的,总有种小伙伴被人抢走了的感觉。他还想拉着许多一起聊天打游戏呢。他俩在一起可有话聊了。可一转眼的工夫,她就被姓陈的拐跑了。 完成外交使命联络任务的江冠南依然不开心。他破天荒地觉得孤独了,连平常最喜欢玩的一款游戏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趣了。 郁闷的江小爷决定将怒火撒在李家人头上。都怪他们,否则许多肯定会跟他一起玩的。他们都在师大附中了,还有姓陈的什么事儿。 他好容易才拉拔上许多这个小伙伴儿。 原先的小伙伴进了县中以后都不好玩了,就连陈宇去了省实验后也成了呆子。哼!姓陈的都讨厌。 江冠南愁眉苦脸地回师大附中上下午的课。他已经被年级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约谈过三回了,严禁江小爷再迟到早退。 江冠南一个下午的课上都异常安静。搞得上课的老师们个个既庆幸又失落。难道自己的课已经糟糕到这份上,江冠南这个小兔崽子连找茬都不稀罕了? 等师大附中一放学,江冠南就又兴冲冲地跑去外校围追堵截许多去了。他不管,他要许多陪他聊天陪他打游戏,他一个人一点也不好玩。 奈何全市乃至全国也没几所高中放学会比外校早。许多约了冯峰跟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孙校长碰头,作为中间人,她得牵线搭桥啊。 为此,她连自由搏击课都缺席了。 陈曦自然不放心小女友一个人过去。他陪着许多一起去接冯峰,然后把人带去子弟小学。 因为学校孩子的父母下班普遍比较迟,所以这些孩子并非跟本市小学生一样,下午三点半就放学;而是在学校待到差不多五点钟,由老师们辅导着写完家庭作业再排队结伴回家。 那些一个孩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集体上阵来接的盛况,在这里,想都不要想。 高年级的大孩子还担负着看管低年级弟弟妹妹的责任。要是哪家的孩子跟大家不住在一起,没人搭伴走,孙校长还得想办法给送回去。 许多等人到达学校时,刚好赶上学校放学的闹哄哄光景。 冯峰一见这场景就激动了,立刻开了随身带的dv开始拍摄。 孙校长忙着指挥仅有的几位老师安排孩子们回家的路线,压根没注意到许多等人的到来。还是眼尖的低年级小学生看到了陈曦,奶声奶气地喊“陈老师——”才惊动了孙校长。 许多感到自己受到了一亿点伤害。这看脸的世界!明明是她跟他们更熟嘛,居然小朋友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陈曦。 陈曦一看小女友嘟嘴就知道她吃醋了。他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了想,解释道:“我个子高,目标大,比较醒目。” 许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信你才怪! 孙校长老远就满脸是笑的大声跟他们打招呼,他紧走几步上前,热情地跟自己学校的同事还有孩子介绍了冯峰的身份以及来意。 “这位厉害的导演老师,要到咱们学校拍电影。大家要表现优秀的话,就可以演电影了。” 冯峰被一群好奇的孩子围观了。他这人平生最爱享受,好锦衣华服美酒佳肴。被这群孩子围着,简直成了陷入城市老鼠群的加菲猫。 好在孩子们天生对生人有种畏惧心理,没敢靠的太近。 冯峰自觉是个成年人,一个24k纯爷儿们,哪能被群真正的小孩子给震住。他努力忽视了孩子们脏兮兮的衣服、脸蛋跟小手,给他们介绍dv机如何使用。 小孩子的好奇心最强。外校的义务支教除了英语外,还加开了科技兴趣小组,给孩子们讲授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知识。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些孩子提出的问题有时候把他们这些小老师都问的一愣一愣的。 自诩全身流淌着文艺的血的冯导哪里应付得了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啊。 嘤嘤嘤,他就是用一下dv机,他又不是制造dv机的,他哪儿知道dv机的工作原理。 许多看他额头直冒冷汗的样子,忍俊不禁。她才不承认自己是幸灾乐祸呢。 陈曦好笑地看了眼女友,过去替冯峰解围。许多也跟过去,帮他做补充说明。她在农村长大,跟乡下孩子交流,她具有这两位少爷都不具备的优势。 今天时间不早了。孩子们再不回家,等到天黑就不安全了。 孙校长招呼孩子们先回家,保证明天导演叔叔还来。 冯峰总觉得被插刀了。为啥许多跟她的小男友是哥哥姐姐,到他这儿就成了叔叔。 好吧,一定是他一眼看上去就是那么的成熟睿智,风骨不凡。跟那两个高中生明显不是一个派别的。 第248章 撞破 等把孩子们都送出学校,孙校长才招呼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详谈后面拍摄的具体事宜。 冯峰的想法是从学校里头挑出夏阳的扮演者。在他的预想中,夏阳是个黑黑瘦瘦,眼睛黑白分明,有点儿内向,但碰上事又会露出獠牙的小狼。最好这孩子家庭构造跟夏家一样,方便孩子本色演出。 孙校长邀请冯峰明早过来亲自挑选。一早上,全校的孩子都得在操场上打军体拳锻炼身体。到时候,冯导看上哪个孩子再拎出来面试。 许多又提醒了冯峰关于费用的问题。一天租金多少,演夏阳的小演员的片酬怎么算,群众演员怎么给酬劳。 冯峰愣了一下,笑道:“这个问题,都好商量。我先找到演员再说。” 许多腹诽:少爷,您老人家不会是根本还没考虑到这一茬吧。另外,令尊给的投资,您是不是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双方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后,孙校长高兴地一个劲儿要喊他们一起吃晚饭。 许多跟陈曦借口晚上还要写作业,告辞了。临走时,两人也没忘记拽上冯峰。孙校长办这所学校基本上是挣不到钱的,有时还得自己贴钱给老师们发工资。 他们哪里好意思让他破费。请他的客也不行,孙校长认定了他们还是学生,哪儿有让学生掏钱的道理。 冯峰对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初步印象不错,符合他心中的场景构想。他看着手里的dv机里刚才拍的素材,又有了个新主意。他可以套拍啊!把在这边的拍摄工作作为一部纪录片给拍出来。 许多跟陈曦都觉得这样对这所学校的宣传更为直观,认真赞美了冯导的新想法。电影《阮玲玉》不就是纪录片跟剧情交替推进嚒。 冯峰一高兴就表示要请两人吃饭。陈曦礼貌地应下了。既然多多有兴趣写剧本,那么人脉也很重要。他在这方面是门外汉,帮不了多多。冯峰虽然有点儿吊儿郎当的,但好歹也算是他家多多的伯乐了。 三人选了家本地菜馆,点了几道家常菜。 冯峰谈兴甚浓,他把整部电影都掰扯开来了,准备全部推倒重来。 许多正在挑鱼刺,闻言差点儿没给跪下。她认真地看着冯峰:“导演,您老人家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毕业?现在是几月份了?” 冯峰被噎住了,郁闷地一挥手:“艺术,艺术你懂不?能不能不要拘泥于生活的苟且啊。” 许多好想翻白眼啊。她还“生活不止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呢。 陈曦把自己挑好刺的鱼放到了女友碗里,几乎是同时,他的碗里也落下了干净的鱼肉。许多还不忘解释:“是干净筷子。” 冯峰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喝紫菜蛋汤,见状不由得敲桌子:“喂,你们两位小朋友,这么刺激我老人家合适嚒。早恋,是不对的,知道不?我这样的适龄青年恋爱才应该。” 许多微笑:“导演,您目前尚未年满二十二周岁,不到法定婚龄。此时恋爱,也属于早恋。” 冯峰惊呆了,一脸懵逼:“还有这事儿?早恋难道不是未成年的专利。” 许多满脸沉痛地看着他,心道,导演,你还是图样图森破了。 不过这也正常。 当年姐从《大学生思想道德修养》,应该是这个名字,反正是必修课的教科书里看到早恋的定义:未达法定婚龄(男二十二周岁,女二十周岁)恋爱,即称之为早恋。 敢情恋爱这个时间段是不应该存在的,一到法定婚龄直接去领证最有利于社会和谐稳定发展。 冯峰狐疑地看着许多。这个小丫头片子鬼的很,十之八九是忽悠他玩儿呢。 三人吃罢饭,许多跟陈曦又一起将冯导送去落脚的酒店。冯导为了表达自己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的工作精神,连自己家都不回了。 许多对此的评价是暗戳戳地对手指,有钱烧的! 当然,酒店是他家开的,这又另当别论了。 两人从酒店出来后没有打车,而是慢慢散步走回家去。春风沉醉的晚上,与你爱的人漫步街头,其实是件心情雀跃的事。 两人偷偷在街上手牵手。陈曦既担心会碰上女友的长辈,给她添麻烦,又舍不得松开手。 许多的手,指腹间有薄薄的茧子,是常年做家务跟写字留下的印记;严格来说,算不得手如柔夷。但这种轻微的摩挲感却让他觉得真实而温暖,只想一直握在掌心中。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因为莫名的心喜与害羞。她跟他不时偷偷地看对方一眼,一旦视线撞上,又会慌张地躲开眼睛。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寒假开始刚恋爱的时光,总是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陈曦真恨这座城市的灯火太过通明,不能掩护他肆无忌惮地抱着他的小姑娘,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手心。 许多觉得酥酥麻麻的。自从野营那晚,他亲过自己的掌心后,这里也诡异地变成了一个敏感点。每次被他摩挲的时候,都有种尾椎骨战栗的感觉。 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他。 陈曦笑了,左右瞄瞄,周围没什么人。他一把将许多揽进怀里,对着她的耳朵吹气:“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许多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跳开,直接往前面跑。陈曦才没把她那点儿力道看在眼里,直接笑着追了上去,勾着许多的脖子半搂着她往前面走。 两人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第二天要做的菜。昨天许婧买的菜还剩了一些,今天只要添一些绿叶蔬菜就行。 两人比较了芹菜的价钱,又商量了一会儿到底是买西芹还是水芹。旱芹的味道有点儿重,陈曦不是太喜欢。 许多想到上辈子上高中时,有次母亲回乡祭祖,将芹菜根随手丢在了院子的小水坑旁边。结果等到春天再度回家祭祀时,他们一家惊讶地发现水坑旁芹菜自己长出来了。 割了炒了吃,特别鲜嫩。这真是许多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吃过吃过最好吃的芹菜了。清炒的,没有加任何豆腐干子或者肉丝之类的调味。 陈曦听她描述芹菜的美妙口感,原本晚饭吃的挺饱的,这会儿都觉得有点儿饿了。 两人买了一根西芹,又挑了杏鲍菇,预备搭在一起炒着吃。许多看到陈曦偷偷摸摸买了一颗红椒。许多眼睛一瞪,他就露出讨好的笑:“这个没辣味的,就是给菜增加点儿颜色。” 许多斜睨他,拿起红椒闻了闻,确定是肉质肥厚的那种才同意放进购物篮里。 经过香椿头时,许多还坏心眼地拿了一把故意往陈曦鼻子边凑。陈曦被她闹得哭笑不得,连连躲避。 两人挑了新鲜的菜心做青菜香菇,然后又买了小河虾跟韭菜一起炒。 凑足三个菜,加上昨天没做完的冰箱存活,够中午跟晚上吃了。 两人一路嬉笑着走到小区门口,意外碰上了许爸。 许爸一见女儿跟陈曦的亲昵模样就心里头一咯噔,他担心自己的猜测恐怕成真了。老二这是谈朋友了。两人还一起拎着菜回家。 许多看到父亲也是心中一紧。她现在明面上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正常情况下,父母都会反对她谈恋爱的。 陈曦有点儿懊恼,他太不谨慎了。这下子,他的小姑娘肯定得挨训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许多的父亲。这是位性情温和,愿意跟孩子交谈的长辈。 陈曦站到了许多身边,礼貌地打招呼:“叔叔,你好。” 许爸心情复杂地对陈曦点点头,语气温和而生疏:“陈曦啊,谢谢你送我家多多回来。不早了,你也该赶紧回家了。否则你爸妈会着急的。” 陈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顺着许爸的话告辞离开。他对许爸露出个诚恳的笑容:“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有这个机会跟您谈一谈。” 许多下意识地捅了捅陈曦的腰,赶紧走吧,少年。谁家的爹看到企图诱拐自家未成年闺女的小子时,能给张好脸啊。 许爸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心头更是沉重。老二在他眼中一贯懂事早熟有主见,有的时候甚至不怎么像个孩子。老实说,三个孩子他最放心的就是老二,因为她对自己的生活一向规划安排的井井有条。 陈曦安抚性质地对着许多笑了笑,坚持跟着许家父女上了楼,进了家门。 许爸留心到玄关的鞋柜上有男士拖鞋,而女儿拿给他换的明显是一双新拖鞋。那双拖鞋的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许多看着父亲沉默而隐忍的神色,瞬间茫然不知所措起来。她上辈子没有真正意义上谈过恋爱。唯一一次相亲对象跟父母见面时,她还在医院值班,没有一起出现。 许多不清楚父亲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小男友。她既害怕父亲生气,又担心父亲失望。换好拖鞋走出玄关以后,她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陈曦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反应过来,补救性质地询问父亲:“爸,你喝不喝茶?” 许爸沉默了一下,才点头招呼女儿坐下:“你别忙了,先坐下来吧。” 陈曦先到厨房给电热水壶加满水插电,然后才加入到父女俩之间。这时,许多还没想好要跟父亲怎么解释。 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手指头不自在地动着,垂着头,一时间思绪万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陈曦经过她时,轻轻拍了下她的膝盖,而后在她身边坐下。他比许多镇定多了。 最初的慌乱无措过后,陈曦已经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的确是在跟许多谈恋爱,这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陈曦神色恳切地直视许爸的双眼:“叔叔,我确实在跟多多交往。我喜欢她,想要好好照顾她。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绝对不会伤害到多多。” 许爸没有为他的话所动。他平静地回视年轻的小伙子,言辞恳切:“可是现在,你的行为已经出格了。陈曦,我女儿今年才十六岁。她小你三岁,还是个真正的孩子。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后果。你比她年纪大,你应该更清楚。” 许多不安起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爸——” 许爸伸手阻止了女儿继续说下去,他抬眼看着茫然无措的女儿,叹了口气:“多多,你先回房去。” 许多本能地摇头,这是关系到她的事情,为什么她要回避。 陈曦温和地看着满脸倔强的小女友,安抚地露出个笑容:“多多,你不是还有报告没写嚒。先去写报告吧。” 许多不肯走。她反感自己的事情被其他人决定。无论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好还是坏,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需要任何人替她选择一条所谓最正确的道路。 许多平视父亲的双眼,正色道:“爸爸,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回避。” 许爸有点儿为难。他其实心里头是压着怒气的,气这个女儿不懂事,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非得谈什么朋友。等到上大学了,多少时间不能用来谈恋爱。高中这么重要的时间段,怎么能这么浪费。 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高估了一个孩子的自律程度,真让她搬出家来住了。一脱离父母的眼皮底下,她就失去控制了。 陈曦抢在女友继续说下去之前开了口:“叔叔,我们都知道您跟阿姨担心的是什么。作为父母,你们肯定希望儿女都有好前程,不要耽误了未来。关于这点,我们都能保证,多多跟我都不会影响成绩的。我们也对未来做了相应的规划。” 许多不满地瞪了陈曦一眼。这人,干嘛抢她的台词啊。 陈曦无可奈何地在心中摇头。他的小多多啊,在父母面前还是倔强要强。他是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朋友顶在前头。无论如何,来自父母方面的压力,也该由他来承受。 许爸默默地看着女儿跟她的小男友之间的互动,有种疲惫的无力感。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跟世界,作为父亲,他却始终不能真的放手啊。女儿还是个孩子,他不看着,万一女儿吃亏了怎么办。 陈曦拿出纸笔,详细地列出了他为自己跟女友构思的未来规划。他计划两人高二时先去美国游学一年,学校就是之前去过的那所美国高中。关于这点,他跟许多已经做过详细的交谈沟通,也往校方递交了申请书。 许爸知道老二想出国游学的事。因为申请书上需要父母签字同意,而且还需要家庭财产证明。许爸当时还担心自家底子薄,他刚当上厂里的销售部经理没多久,会影响孩子的申请通过情况。 他只是没想到,女儿是想跟陈曦一起申请去美国。一念及此,许爸的头更疼。到时候,两人在美国天高皇帝远,那里又那么开放,谁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之前他还听大学毕业的年轻同事说,美国堕胎是违法的。所以,美国才那么多未成年少女单身妈妈。 许爸想想都害怕。这错误犯下了,连修正的机会都没有。万一到了那一步,岂不是要赔上女儿的一生。 陈曦见自己说出规划后,许爸不仅没有神色放缓,反而更凝重了。他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到底哪里触碰到了许爸的逆鳞。 许多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脸色越来越黑。她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学习啊。况且要真像上辈子一样直到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爸爸恐怕会更崩溃吧。 要知道,到那个时候,可是全民“一人脱光,全家光荣”的大相亲时代啊。 陈曦没摸准许爸的脉门,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规划:“有了交换生经历,对我们将来申请国外的大学很有帮助。我们的计划是,交流阶段就开始着手准备大学申请的事。争取拿到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 许爸依然没有被他的话打动,而是反问这个始终企图说服自己的少年:“这些事情,你的父母知道吗?”知道你这么胡闹吗? 陈曦一下子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知道。叔叔,我父母见过多多,特别喜欢多多。我父母的朋友目前组团在美国考察各所高校。我父母还特意叮嘱他们帮忙留心多多感兴趣的几所大学。他们都嘱咐我好好照顾多多,不能让多多受委屈。” 许爸心中百感交集。 他颇不是滋味地想,你父母当然可以大方,反正你一个男孩子无论如何都吃不了亏。万一有事,吃亏的永远都是我家这个犟脾气的傻丫头。 陈曦遗憾地发现,许爸依然没有半点儿松动的意思,面色甚至更加凝重起来。 许爸叹了口气:“陈曦,咱们都是男的。你已经十九岁了,不托大地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了。咱们两个大老爷儿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多多,你先回房去。” 许多下意识地又想反对,被父亲严厉的目光给吓住了。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父亲露出这么严肃锐利的眼神。 许多本能地一哆嗦。 陈曦立刻握住了女友的手,不满地迎上许爸的视线:“叔叔,你不应该对多多这么凶。她胆子很小的。” 一想到这个男人很可能也打过他家多多,陈曦就觉得火气快要压不住了。 许多赶紧捏了下陈曦,示意他噤声。许爸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性情温和到软弱的人,所谓父亲的权威,除了极小的时候散落的零星记忆,她基本上完全没有相应的记忆。 许多心中涌现出百味杂陈的感慨。如果父亲能够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如此威严,那么也许他们三姐弟都不会成为今天的模样。也许她也会有机会真正当一回小姑娘。而不是重生了依然对此耿耿于怀。 她没有继续坚持跟父亲作对。她甚至希望父亲能够更加威严一些,这样,对他们而言,来自于家庭方面的负面影响会减少很多。 陈曦也担心女友年纪太小,有些话不适合听。他安慰性质地冲女友微微一笑,轻轻说了句法语“别担心”。 许爸没听懂陈曦跟女儿说的几个音是什么意思。他老了,是个过时的人,跟不上儿女世界的时代发展。可是他不想放弃身为一位父亲的责任。 他清楚在这个位置上,他做得并不好。倘若他做得好的话,女儿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回家。大女儿现在住校,每个周末也是借口去照顾妹妹,帮妹妹打扫卫生;坚决不肯回家待着。 尽管如此,许爸依然想要努力,争取做的更好一点。 第249章 撞破(下) 陈曦的脊背挺直了一些,他希望能够跟许爸进行平等的对话。他是不会放弃他的多多的。 许爸见他神色严肃的样子,心情倒是稍微好了点儿。如果这个男孩子怂了退缩了,他松口气的同时势必要愤怒,为自己女儿不值得。 陈曦有点儿紧张。尽管他对许爸不满,但他得承认这位父亲对多多的感情。如果不能获得父亲的认可,多多势必会为难。 许爸瞄了他一眼。这是个自身条件极为出色的男孩子。许爸虽然一直认定自家孩子不赖,但客观评价,他的条件要比自己女儿出色,而且不止出色一点。 别的不说,单把家庭出身拎出来讲,陈家就要比他们家强很多。 这不是多多所能决定的,却注定了要伴随她一生。 许爸随着社会地位的逐渐上升,接触的人跟事也越来越多。所谓门当户对,有它存在的现实意义。夏虫不可语冰,两个不同的世界成长起来的人,怎么能够安然相处。 当年有多少知青下乡,结婚生子扎根农村到最后,分手的各自拥有了新生活。坚持下去的,几乎都是怨偶。 许爸接过了陈曦递到自己手中的茶杯,不动声色地吹了吹茶沫子,然后放下。他注视着一直小心翼翼观察自己的少年,面容平静:“你能告诉我,究竟喜欢我女儿什么吗?” 陈曦松了口气,努力整理好思绪:“叔叔,一开始我被多多吸引,是因为她的努力上进。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不言放弃,而是始终努力把握住任何一个机会。因为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我注意到了她。 后来我跟多多成了同学,越是相处,我就越欣赏她。她积极乐观,即使只是一丁点儿的小进步都能让她笑逐颜开;并且在她不熟悉的新环境里,她也怡然自得,不骄不躁,完全没有被打倒;而是努力想办法去适应。 多多聪明,善良,待人真诚。我为她所深深的吸引。 叔叔,不瞒您说。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打算在旁边默默照顾她,并不想介入她的生活。因为真跟您说的一样,我是成年人,而多多还只是个小姑娘。 可是后来我发现,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无法忍受看着多多难过伤心却不能正大光明地去关心她安慰她。我心疼多多,我想要照顾她保护她帮助她。而这些,是普通同学无法做到的。 我想要给多多很多很多的爱,让她更加自信,不再害怕被爱。我想要给多多全心全意的温暖,让她更加勇敢,不再畏葸这个世界。 叔叔,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您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想说,对多多,您跟阿姨付出的关爱太少了。既然你们吝惜,那么让我来爱多多吧。我会付出全部的爱,不保留一丝一毫。” 陈曦知道自己孟浪了。他今晚的言行简直像一个关键考试发挥彻底失常的学生。他的冷静自持,他的从容不迫,在这个晚上完全丢弃了个干净。所有的谈判策略,沟通技巧,他一个都没运用上。 他真的忍不住,事关多多,他的感性完全压倒了理性。 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对我的多多做了什么?!你们舍不得爱多多,那么请放开,让我来。我的多多这么好,你们怎么忍心不爱?! 许爸面上升起一丝愠怒。这个男孩子在指责他跟他的妻子,简直在赤裸裸地斥责他们没有资格当女儿的父母。这让许爸既难堪又愤怒。 他又算什么,他才跟女儿认识多久,凭什么自以为是,觉得他那点儿浅薄的所谓的爱可以胜过父母含辛茹苦十几年的养育深情。 他到底懂不懂的什么是爱?! 陈曦没有退缩,他选择了最笨的方式去直面许爸的愠怒。那些多多不能指责,只能藏在心底反复自我折磨的话,他来说。他想给多多讨回一个公道。 他宁可得罪许爸,也要让许爸知道,作为父亲,他并不称职。他应该对多多道歉,而不是这样继续自以为是下去。 许多在房间里头忐忑不安,一本物理练习册过了半天都没写完一页。那些写好的题目,定睛一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驴头不对马嘴。 她心里头乱糟糟的,千头万绪涌上心间。与陈曦在一起的时光,在她眼中更加像另一个平行世界,与她既往所处的世界截然隔开。在那个世界里,她疯狂享受,无忧无虑,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少女时光。 现在两个世界的通道被无意间打开了,现实与梦幻发生了重叠,她有种梦终于要醒了的怅然若失。 梦醒时分,世界只有苍白与墨黑两种色泽。 许多没办法继续做下去物理题。她松开手中的练习册跟笔,茫茫然地坐到了床上。她知道自己应该脱下外套跟外裤,否则床单容易脏。可是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被抽走了,浑身没劲,只能软软地倚靠在床头。 她抱起了那只耳朵被修补好的大兔子,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呢喃着询问:“你也要走了吗?其实你从未出现过吧。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 强烈的疲惫与无力感冲击着她。那些过往的坚强与独立在这瞬间土崩瓦解。许多不想承认,她很害怕,害怕过往种种皆是镜花水月,从头到尾,她始终只是一个人。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仿佛是坐上了云霄飞车,兴奋刺激,然后车子停了。 许多说不清是怎样的感受。她飞蛾扑火一般的去爱,将自己寥寥无几的全部热情一股脑儿的投放其中。她想或许自己的潜意识中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这段感情。 梦醒了,结束了,她也该死心了。不再有任何期待,说不定她会更加无所畏惧。 房间的窗户,早上出门时打开了通风。进房间以后,她也没有想起来关。对楼的人家正在放歌曲,是张智霖的《我不在乎》。许多大学时有段时间,舍友的起床闹钟是这首歌。 都说毁掉一首歌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它设置为闹钟。许多却一直挺喜欢这首歌的。 “没有人陪我在街上,一个人走了好久,我不知应该去哪里。……我不在乎你爱我有多久,相信自己的感受。……” 她靠着床头,怅然若失。她关了灯,遥远而又熟悉的黑暗重新笼罩在她的周身。 嗨,黑夜,我的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许多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多久的呆。如果用一个时髦点儿的词来形容,也可以称之为冥想,就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 门被敲响的时候,许多也没反应过来。门外静默了一会儿,门把手被拧开了。 陈曦担心她写作业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春寒料峭,怕她会稀里糊涂地感冒了。 门只推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露出一线昏黄的光。陈曦轻声喊她:“多多,你睡了吗?” 许多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没有力气回答。所有的声音都是漂浮着的,在黑夜里如清风吹拂,缥缈而无法握住。 陈曦迟疑了一下,将门推开了一些。 许爸站在他身后皱着眉,这个男孩子,实在是太放肆了。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就进入他女儿的房间。 他家的二女儿啊,真的是太没有警惕心了。 刚才两人谈了足足快两个小时。 上半场是陈曦控诉许爸跟许妈对许多有多失职。许爸要不听他说,还不知道原来二女儿对他也有这么多怨怼。他原本还以为父女俩的感情相当融洽呢。 这对许爸是一记重重的打击。 在他的认知里,三个孩子,他最喜欢的就是老二。因为这个姑娘最贴心最懂事也最有主见。虽然从小脾气就犟,但生性软和的许爸并不认为这是缺点,反而有时候还会隐隐羡慕自己的女儿。 许爸没有意识到的是,正是这种懂事以及令人放心,让他实际上一直忽略了许多。人性吝啬,不被索取,哪里又会付出源源不断的爱呢。 那些能折腾会作的,往往过得比其他人都滋润。 等到了谈话的下半场,话题的主要方向又集中在陈曦如何向许爸保证,他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许多的事了。 许爸听他反反复复地强调,他跟许多是灵魂伴侣,他们的交往更多的是精神层次,他知道许多年纪太小,肯定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许爸心道,我信你才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他家多多个子高,清清爽爽的模样,从外表上看已经跟成年的女孩相差无几。他才不可能相信小伙子能忍多久。 陈曦简直要泪流满面。要么他得承认他不是个正常男人,要么他就得坦诚他对许爸的小女儿有非分之想。 这简直就是废话啊。谁谈个恋爱对自家女友没点儿想法。这要是没想法,还谈什么恋爱。 陈曦各种反复解释反复说明,到后面自己都把自己给绕晕了。 许爸倒是因此诡异地对这个男孩子产生了微妙的好感。他对陈曦的印象一直是精明早熟,不像个孩子。接人待物方面,有时候比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还要圆融。 许爸在知道他跟女儿交往的第一时刻的感受就是,这么个精明厉害的人物。他家的傻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老二啊。 现在,这个男孩子在自己面前方寸大乱,几乎语无伦次,可见他有多紧张这件事。 这是不是说明,这人是把多多放在心上的? 许爸的心情极其复杂。一方面,他跟所有的父母一样,担心自家孩子太早谈恋爱会吃亏。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看女儿难过。 离开家以后,老二明显比以前开朗了,有小孩子的活泛劲儿了。这其中,应该也有这个男孩子的功劳。 许爸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寒假里,多多动不动就捧着个手机不时笑容满面的发短信。这种举动,跟自己手下小年轻谈恋爱时的模样,又有什么差别。 陈曦说的口干舌燥,始终未能从许爸的口中得到一个字的肯定答案。他现在才发现,其实像许爸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他永远绵软,不会跟你正面对上。所以你反倒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想法。 陈曦心里藏着条怪兽在咆哮。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就把他的多多打包带走。可是他不能,因为多多不是他的私有物,而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他可以争取,但他不能代替她做任何决定。 否则,他又跟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有什么区别。 陈曦现在最担心的是,许爸会坚决反对他们交往下去,甚至会拒绝让未成年的许多去美国交流。 没有父母的支持,无论是外校还是对方高中都不会让交流成行的。 陈曦这时候才深切感受到,许多偶尔挂在嘴边的“真希望现在就立刻年满十八岁”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未成年身份,真是巨大的掣肘。 陈曦紧张地看着许爸。这个人,是多多的父亲,与多多有着无法割断的天然的血缘联系。不同于母亲,多多对父亲还存有孺慕之情,尽管淡漠尽管漫不经心,但父亲也是她与家庭维持联系的纽带。 这意味着,他只能争取许爸的理解与支持,而不能采取任何非常规手段。 许爸看着这个浑身绷紧,坐立不安的年轻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诞感。有一天,他的女儿竟然需要别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讨公道了。有一天,他的女儿竟然有人站在他面前要跟他抢了。 两人最终的谈话并没有达成共识。许爸依然不同意陈曦继续跟女儿交往下去。陈曦也不肯跟他家多多分手。 许爸头疼的是,无论学校还是陈曦的父母,似乎都不管小孩谈恋爱的事。他连找个同盟都没有对象。 许爸决定还是去找陈曦的父母谈一谈,既然他父母都知道了,那么大人跟大人坐下来聊一聊也好有个章程。至于学校方面,许爸不想惊动校方。学校再说不管,万一事情闹起来,吃亏的也是女孩子。 陈曦没从许爸的神色中看出端倪,不知道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已经想去跟他爹妈开碰头会了。否则他肯定得第一时间跟爹妈商量好,让他爹妈千万得小心谨慎积极努力拿下岳父大人。儿子下半生的幸福全靠爹妈给力了。 两人结束谈话后,陈曦准备去跟许多告辞。许爸觉得没必要,但少年郎已经迫不及待去敲女儿的房门了。 陈曦推开了房门,在书桌前没看到小女友。再凝神细瞧,才发现女友正半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陈曦有点儿心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慢慢靠近许多,轻轻喊她:“多多——” 许多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因为房间没有开灯,所有的光线基本上都来自于从房门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她的脸大半隐在黑暗中,仅仅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分。 陈曦甚至无法判断出,她唇角向上的弧度究竟是笑还是哭。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她的脸,发现冷冰冰的。他赶紧抓住她的手,一样沁骨的冰凉。 陈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她就这么开着窗子吹了这么长时间的冷风? 他既想骂她一顿又心疼的不得了。要不是许爸还站在门口看着,他真想剥了她的外衣直接塞进被窝里暖着。 陈曦赶紧准备起身去关窗户。许多抓了一下他的手指,仅仅一碰,然后她的手又滑开了。她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气像是喟叹一般自言自语:“终于走了吗?好吧,再见,谢谢。” 陈曦整个人仲怔了。他甚至顾不上门口还有许爸虎视眈眈,直接揽着她的脑袋靠近怀里,连连保证:“不走不走,我永远都不会走。” 许爸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走进房间,到窗户前先关好窗。 许多没有抬头看父亲,也没有对陈曦的话有任何反应。那种苍白的无力感笼罩她的全身,她意兴阑珊起来。她伸手推了下陈曦:“你回去吧。” 陈曦没动,他家多多心情肯定是差透了,他才没那么蠢,她让他走,他就走。 许爸又轻咳了一声,招呼陈曦:“陈曦啊,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多多也该睡觉了。明天你们都还要上学呢。” 陈曦脸皮厚成墙,恬不知耻地要求:“叔叔,你能让我跟多多单独说两句话吗?” 许爸差点儿没被气个倒仰,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闯进他家女儿的房间,还让他回避。 许爸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这要是按照他既往的脾气,说不定还要犹豫一下,因为他不习惯直接跟人怼上。不得不说事业才是男人的胆,这没几个月,许爸的脾气也养出来了。 他直接想拽着这个臭小子赶紧出他家闺女的房间。女孩子的房间搁在古时候那叫香闺,哪里容得了臭小子贱脚踏贵地。 陈曦耍无赖,不肯就这么跟着许爸出房门。他抓着许多的手不放,一遍遍地跟她保证:“多多,我爱你,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弃你。你想放弃都不行。” 许爸牙齿都酸倒了,又气又怒。这帮孩子,一天到晚排练什么话剧,说话都不像正常人了。 每次许宁在家念话剧台词,他听得都脑门子疼。 许多还是不吱声,就坐在床上眼睛木木的,轮也不轮。 陈曦急坏了。多多这是闹脾气了,得好好哄。可惜许爸死活又不给他机会发挥。 在成功讨到老婆之前,所有的女婿都不是老丈人的对手。陈曦最终还是被许爸也硬拽出了门。 许爸一直看着这小伙子上出租车才放下一颗心,自己改坐末班公交车回家。 可惜的是,许爸低估了恋爱中的少年郎的狡猾程度。陈曦明明可以跟他坐同一班公交车的。 出租车绕了五分钟就又折回了许多的楼下。 第250章 拥抱太阳 传达室的大爷早就处变不惊,这回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调侃一下陈曦:“哟,小陈,这回是落了什么。” 陈曦好想回他一句,我的心。但鉴于吓坏了大爷得不偿失,他还是一个劲儿微笑,等到铁闸门一开,他赶紧跑上楼去。 再不去,他家多多肯定连门都不肯开了。 陈曦在门口足足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才哄得女友过来开门放他进去。一进门,他就搂着多多道歉:“都是我不好,让我家宝贝儿受委屈了。”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滚落了下来。你讨厌,讨厌你。因为你,我开始患得患失。 陈曦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把人抱到床上用被子裹好,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多多,别怕。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你爸爸,并不是一个无法沟通的人。” 虽然暂时,双方的沟通尚未达成一致意见。但终归是可以继续沟通下去的。这点儿困难在陈曦看来,根本不算个事儿。 他唯一担心的是,他的多多又患得患失,想要躲起来了。 陈曦亲吻着她的额头跟眼镜,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他所设想的每一步,都有她的陪伴。 许多被她吻得眼睛发痒,又想要流泪。陈曦鼓励她把眼泪哭出来,爱哭爱笑,这才是正常的情绪反应啊。 许多流下的眼泪全被陈曦舔舐干净了。她觉得太色情了,拼命地挣扎,想把这个人推开。她爸说的没错,她就是神经大条,哪儿能深更半夜的还放个男人进自己的屋子。 陈曦被她的推攘撩拨出了火气,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开始深吻。他跟许爸保证的绝不做出格的事情可不包括接吻,他已经忍耐的很辛苦了。 许多又开始喘不过气来,脑子晕晕乎乎的。她稀里糊涂地想到了一句俗语“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靠,这能不和嚒,脑子都不会转了,还不是啥都计较不起来了。 她又开始别扭了。这人真讨厌,每次都用同一招。好像她是小孩子哭着要糖吃,一根万能棒棒糖搞定所有问题。 陈曦感觉到了小女友的挣扎,他没松手。他家多多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常常连她自己都能被骗过去。以为自己表达出来的是最真实的想法。 其实往往并非如此。她太害怕被拒绝,所以一开始就笑得满不在乎地表示她一点儿也不想要。 不是人家不给,而是她不要。只有这样,她才能安抚好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继续安静地当一个旁观者。 陈曦这回没有再说话。有的时候,语言的苍白超乎我们的想象。他抱着许多不撒手,一遍遍地亲吻她的嘴唇跟面颊,不停抚摸她的头发。 许多诡异地被安慰到了。其实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究竟想要怎样。可是陈曦非常神奇的,总能掐准那个点儿。 这种感觉让她既欣喜又恐惧,有种被人握住灵魂尾巴的战栗感。她惊喜着,惶然着,想要沉沦却又畏葸。她害怕自己丧失灵魂的独立,担心自己终究会一步步走进沼泽,最终被吞没,不再重复心灵的自由。 也许人类是不应该思考的。西方哲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数千年人的先贤也满怀慈悲地表示: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也。 许多渴望拥抱太阳,但她也害怕被太阳吞噬。 陈曦是她渴慕的对象。他有股强大的吸引力,轻而易举就能带着她往更远的目标前进。许多雀跃于这种带领,可是同时,她又惶恐,改头换面后的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那个不出色不美好不优秀,平庸到尘埃里的灵魂,是不是已经被丢弃? 这种折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无谓的自虐。可是许多无法坦然地放弃这项自虐。即使不够美好,那也始终是她的灵魂,她的真我。倘若连她自己都不珍惜,还会有谁在意。 许多不安起来,她试图推开陈曦。 陈曦有点儿懵,他本以为已经哄好了他家撒娇方式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了。可是现在看她的神色,似乎又有了新问题。 陈曦试探着将手放在了许多的背上,还好还好,没有被直接甩开。 陈曦一直都非常爱偷偷欣赏小女友的脸上小剧场。这是个单纯到透明的孩子,什么情绪都无遮无拦地摆在脸上。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过于将女友当成小孩子看了。 他家多多的情绪,其实也可以藏得很深。他能看出来,是因为她对他不设防。 陈曦既懊恼自己的迟钝,又有种突然发现的欣喜若狂;旋即又为多多对自己也设置了心防而焦急。他不明白多多究竟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又抗拒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许多的名字,问她怎么了。 许多安静地看着他。这个男孩子或者说应该算年轻的男人吧。他这么好,这么强大,跟他的名字一样,是初升的太阳。能够站在他身边,她欣喜且骄傲。可是,谁又会在意到被阳光笼罩到的她呢。 许多想起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故事。 有位朋友的母亲,年轻时有条件非常出色的竹马。这位阿姨自身也出色,但比起竹马始终略逊一筹。后来阿姨最终选择了条件远不如竹马的丈夫。 就连朋友自己都曾经跟许多抱怨过,不明白母亲当初究竟在想什么。那位叔叔一直等了母亲好多年,妥妥男神的范儿啊。 许多现在似乎能够理解这位阿姨当时的心情了。她也希望成为一个独立的,可以被瞩目的个体,而不是笼罩在身边人的光芒下。 许多看着陈曦,正色道:“你太好了。”好到让我不安。 陈曦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女友为什么会用这样奇怪的语气说出对自己的肯定。 他下意识地捉住了多多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他不知道该跟女友说什么,明明他年纪大,他心智成熟,可是面对小女友,他也会手足无措。 “多多,你知不知道。你的肯定与认同,对我而言多么重要。” 许多想要抽回手,掌心被亲吻时的酥麻感又让她浑身酥软起来。她以前怎么从未发现,她的身上还有这么多敏感点。她明明是个末梢神经极度退化的人啊。 陈曦哪里肯放手,既然说不清楚,干脆以吻封缄。他抱着许多亲吻了一会儿,感觉女友似乎依然在抗拒自己。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陈曦觉得这回真心大条了,他本以为对自家小女友了解的挺透彻的。 他没有继续强行楼抱住许多,而是伸手准备开床头灯。之前,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壁灯,主要功效是发挥朦胧美的艺术感。 “来,多多,咱们得好好谈谈。”陈曦坚持放下了温香软玉的诱惑,跟女友面对面坐好,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咱们开诚布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多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也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你男友条件好,人好,对你也好;这反倒成了过错了?简直是拉仇恨,逼广大人民群众给你寄刀片,反手一个煤气罐送你与太阳肩并肩的节奏。 陈曦哪里容得了她接着躲。这只小蜗牛,一躲起来就死活不肯再露面了。由着她躲下去,她能躲到天荒地老。她的壳还那么的脆弱,连敲两下都担心她会碎掉。 “别躲,看着我的眼睛。你得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陈曦握住她的双肩,不准她左躲右闪。 许多情急之下,干脆闭上了眼睛。 陈曦都被她逗乐了,习惯性地又忍不住逗她:“想要亲亲,直接说啊。” 一句话吓得许多又赶紧睁开了眼睛,努力瞪大。 陈曦实在控制不住。他的小女友就是有这种能耐,时刻都能让他笑出来。 许多这回真怒了。这人真讨厌!明明她还在忧郁地思考着人生呢,他居然敢笑! 陈曦笑得不行,看她一脸又羞又恼的模样更加无法忍耐。 他狠狠压下去,亲吻吮吸她的嘴唇,等到把人彻底迷晕过去了,才笑着摸她的脑袋:“我的傻多多,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好。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我也不逼问你。如果哪天你自己想要告诉我,我当你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不愿意说了,那也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许多脑内小剧场各种吐槽。不想理他了。夏虫不可语冰,他俩脑电波压根就不在一个频率上!完全沟通不良。 她要睡觉!她还要长个子呢! 可惜两人折腾到现在,虽然没有折腾出什么结果,却成功地将时间给折腾光了。 凌晨十二点半,许多自认为是个冷酷残忍的女人,却还是没勇气将她家小男友推出家门去。 算了,既然尚未分手,她总还得照顾着点儿他。 第251章 谁抢都不给 许多将自己的房间留给了陈曦,她跑去她姐的屋子睡了。临睡前,她还在各种纠结:啊啊啊!怎么办。她还是想当她自己啊。 重生早期,人类的劣根性,丈八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她努力改变家人,试图推着家人往前走;而自己,实际上却一直在延续着前世的行为模式,最多不过是在那个基础上加以改进。 师大附中自主招生后被举报的事情算是她重生以后最大的转折点了。生活给她的重重一击,让她意识到了自己思维的局限可笑。她其实改变不了任何人,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许多是个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人。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性格缺陷后,她采取的方式是将自己清零从来。她仔细分析了性格缺陷产生的原因,觉得应该与成长期的爱的缺乏相关。 既然上辈子的青春期没有让心灵得到健康成长,那么重活一世,她就再经历一次少女时代好了。 许多这人豁的出去,她告诉自己要当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就真的努力往少女形象上靠。虽然有时候自己都尴尬癌犯的厉害,她依然咬牙坚持了下来。她梦想着的是,这样重新来过,长歪了的小树苗绑上支架,能够成长为参天大树。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这株树并没有变成另一棵树。就算样子不同,但芯子却不能换啊。 如果她自己都摒弃自己,那么再新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她不要做被太阳吞噬掉的人。 许多暗戳戳地想到了假想情敌卢文婷,要是人家女神,肯定能够跟陈曦比肩。 才不要!陈曦是她的,女神跟她争也不给! 他是老天爷给她的最好礼物,倘若从未出现过也就算了。可人都是她的了,想让她再拱手相让,做梦都没门。 然后纠结着纠结着,许多就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是陈曦把她喊起来的。少年虽然对调味不擅长,煮个粥还是可以的。 两人的早饭是白粥配泡菜,陈曦还贴心地煮了鸡蛋。他原本想做太阳蛋来着,但他不记得要不要加调料了,而且调料到底应该加多少啊。 昨天晚上回来时买的菜,陈曦怕自己做白糟蹋了,只择好清洗干净了。 许多一看时间来不及了,直接将芹菜切成细条,红椒去籽切开,开水焯过以后凉拌,加两滴麻油。然后速度切了一小把陈曦择好的嫩韭菜,打了两个鸡蛋搅开,煎了鸡蛋饼。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实在睡过头了,中午只能简单将就一下。主食来不及做,干脆到小区门口买三个老面馒头。他家的馒头是正宗老面醒出来的,没有添加剂,特别香。再说发酵的面吃了好消化,对陈曦的胃也好。 陈曦听她絮絮叨叨地安排中午的伙食,心里一片宁馨。 陈母不擅长烹饪,陈曦小时候可羡慕人家的妈妈会给家里孩子做一桌子的好吃的了。以前住父母单位的宿舍楼,隔壁家阿姨是中医营养师,烧了一手好菜,还会蒸馒头包子。什么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每次见到阿姨家的孩子,他都羡慕的不得了。 他特别乖顺地按照许多的安排洗了早饭的锅碗,然后再将家里的垃圾一并整理好,出门时带着。 楼下早点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不少人特意坐了公交车过来排队,就是慕名来买他家的老面馒头的。 传达室的大爷也在排队。见到这两个小年轻,挺乐呵的。许多脸红,陈曦却练出了脸皮,直接请大爷帮他们也买四个馒头。三个馒头哪里够,难不成她又想一个馒头当主食不成? 许多郁闷地看着四个大馒头,冲陈曦瞪眼:“都告诉你他家的馒头很大的。”她能吃下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陈曦将馒头放进保温桶里,笑道:“不着急,吃不完可以慢慢吃嘛。” 两人到了学校放好东西,各自拿着自己的书出去找地方早读了。在自家背书的话,容易被邻居投诉,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声音也是一项非常有效的记忆刺激因素,特别是在语言学习时。 许多背了一篇新概念上的文章,就听到第一节课预备铃响了。 一上午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其中包含了全班同学齐上阵,跟乔老师争论一道题目的条件是否成立的热闹。没错,这帮心大的孩子刚学农回来就忘记了乔老师“情殇”的事实,继续鸡飞狗跳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艺术,许多听龚晓给她普及了一节课的西方教堂壁画上圣母形象变迁史。艺术楼算是全校距离食堂最远的地方了。下课铃一响,除了自带饭菜的许多跟陈曦,所有人都是小鸡快跑。 郑英杰从陈曦身边走开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他的保温桶。 陈曦默默地搓了搓手指头。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外校不管学生恋爱,所以校园里的鸳鸯一对对,可谁家的女友跟他的多多一样能干。真正的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没有一项不是顶呱呱。 多多真跟她的名字一样,多多益善。 两人先回教室拿自己的保温桶,然后去食堂跟朋友们汇合。 其实陈曦更加想在校园里找个环境优美的僻静地方,与小女友面对面吃饭。不过他也知道,多多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他一直霸着她,不给她时间跟朋友玩,她会生气的。 许多刚到教室,就接到了冯峰的电话。 新锐导演崩溃了。他想拍纪录片来着,结果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孩子们,准确点儿讲是师生们,集体换上了自己最新最好的衣服。 冯峰一副快要哭的口吻:“这样我还怎么拍啊。我又不是给他们拍过年的年画。让他们换回自己平常穿的衣服,他们还不乐意。” 许多倒是能够理解他们的感受。谁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过得好,谁愿意将自己的不堪展露在人前。拍电影,对农民工子弟小学的师生们而言,是大事件。比上报纸还稀罕的大事,他们怎么能穿的破破烂烂的。 许多安慰冯峰。他没必要纠结啊。他完全可以把这些过程也拍摄下来。穷人也有穷人的尊严,每个人都在努力维护自尊。 冯峰跟他吐槽了一阵。他的机子一开,这些老师跟孩子全都变成了舞台上的话剧演员,就是说话、动作特别夸张的那种。搞得他感觉自己活像在看革命样板戏。 许多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笑翻了。她到了食堂以后把这事说给龚晓她们听。她们也笑得不行。基本上大家都去子弟小学给孩子们上过课,对那边一点儿也不陌生。 想想那群恨不得上房揭瓦的皮猴子一个个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模样,简直了。 许多拿出馒头时,大家还有点儿惊讶。平常许多不爱吃面食的。结果许多用勺子切了一个馒头分给她们仨之后,老面馒头惊为天人了。 我擦,这馒头真心好吃啊。求带! 许多心头擦汗。你们这群白富美学霸,能不能有点儿人生理想和追求。对着泡菜跟老面馒头流口水真的合适嚒。 陈曦从隔壁桌看到她又偷偷把主食分给小伙伴,不由得皱眉。这姑娘,长身体的时候呢。怎么能吃这么少。 许多:少年,这一个馒头快有我四分之一张脸大了。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吃的少了? 吃过午饭,许多又想到了个主意。可以开两台机子嘛。就跟带着萌娃上真人秀节目一样,隐藏式的摄像机可以记录下更多的有趣镜头。 冯峰谢了她的好意,决定今晚就布置。许多友情提示了一下他,千万得看好器材,一台机子十几万,万一被偷了,那可真叫找不到地方哭去。 她从现在起就开始期待周六的到来。o(n_n)o哈哈~总觉得冯导演的拍摄生涯会各种鸡飞狗跳。 龚晓原计划这个周末跟远足社的人一起去扬州玩的。虽然大家强调烟花三月下扬州是农历,可这时候也鸟语花香了嘛。 听说有位灰常有趣的新晋导演要去农民工子弟小学拍戏之后,龚晓果断放远足社的鸽子了。她去或者不去,扬州都摆在那里,随时欢迎她。可要是错过了去小学凑热闹,生活岂不是很无趣。 许多看这帮孩子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时,暗戳戳地想,原来八卦真是天下大同喜闻乐见啊。 礼拜六中午,大家集体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吃了午饭。除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外,还有许宁跟几个初中部的孩子。 宁老师特别支持初中部的孩子去农民工子弟小学见识见识。她总觉得现在的孩子太娇气了,有种“何不食肉糜”的天真。他们像温室里养大的花朵,缺乏对世界的全面直观认识。 许宁见了许多有点儿不敢面对。前天许妈打电话闹许多,他有种难言的愧疚。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姐姐的期许,连管好母亲,让母亲别继续为难姐姐都做不好。 许多看到弟弟就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上次她好容易才从陈曦口中逼问出来,其实男孩子也喜欢被亲近的人摸头的,有种被怜惜的感觉。 陈曦坦诚的结果就是那一天他的脑袋直接被揉成了鸟巢。 许宁脊柱骨上蹿起一阵酥麻,他觉得舒服极了。虽然当着班上同学的面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现在比姐姐也矮不到哪儿去了。 许多给许宁要了一份蛤蜊蒸蛋,又叫了蘑菇炒鱿鱼。她还善心大发地给陈曦挟了筷子鱿鱼尾巴,让他尝尝味儿。 陈曦看着雪白的米饭上多出的这一筷子鱿鱼,哭笑不得。他家多多还真个小管家婆,什么都管的严严实实的。 陈曦小时候父母也不怎么管他,两人都太忙,实在顾不上。老辈人管孩子,到底差了一层。许多现在这样事无巨细地管着他,陈曦心里头有种难言的满足感。 许宁舀了一勺子蒸蛋,觉得味道鲜美极了,喊她姐也一起吃。两人都用蒸蛋拌着米饭吃,不时挟两筷子其他菜,感觉跟在港镇的家中吃饭一样。 那时候家里鲜少见荤腥,勉强能算作荤菜也就是鸡蛋了。大土灶煮饭,顺便蒸蛋,再炖上烂腌菜或者咸豆腐果,就可以就着下饭吃了。 陈曦见她跟许宁吃的香甜,心里也高兴。许多对这个弟弟感情极深,若是两人生分了,大概她会在心里偷偷难过吧。 吃完饭,大家一起出去等公交车,却在公交站台边意外碰到了江冠南。 第252章 小爷的蒙古袍子 江冠南同学满脸委屈:“许多,你有好地方去玩,干嘛不叫上我?” 许多无语,少年,姐是去做正经事好不好?!哪里是去玩儿了。 许宁见了江冠南挺高兴的。他现在对陈曦情绪微妙,所以更加愿意跟江哥一起聊天。 江冠南哥俩好的跟许宁碰了碰拳头,笑嘻嘻地问他最近的情况。他俩凑在一起说话,又都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少年模样,不知情的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真正的小哥俩。 旁边有人拿两人打趣,笑着说许宁,这下除了姐姐以外,哥哥也有了。 江冠南特别自豪:“那当然。我跟许宁那是什么交情。我暑假还在他家吃住过好一阵子呢。” 有认识江冠南,但跟许家姐弟不是特别熟的同学好奇地问:“好玩吗?” 江冠南开始滔滔不绝,安利港镇有多好玩儿。从他嘴里出来,港镇那就是江南小镇的典范,随便截取一段都是从画卷里头走出来的人和事。 许多倒没发现,他总共就在她家才住了几天,怎么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 陈曦在篮球社的队友撞撞他的肩膀,笑道:“真这么有意思啊?哪天你跟你媳妇儿请我们一起过去溜溜?” 陈曦笑容不减,谁也看不出他在磨后槽牙。他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个衣袋递给江冠南,笑容满面:“送给你的。” 昨天就买好了,准备今天晚上给他的。反正江冠南的脸皮,肯定会去多多家蹭饭。现在撞见人更好。 江冠南一脸茫然,干嘛?姓陈的在打什么坏主意?无功不受禄,他可是很公正很廉洁的。 艾玛,啥好东西啊。要是好吃的,秉着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这一基本原则,小爷他就勉为其难地笑纳了。 江冠南好奇地翻开袋子,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条漂亮的蒙古袍子。他目瞪口呆,两眼鳏鳏地看陈曦:“你干嘛送我这个。” 陈曦一把搂住女友的肩膀,笑容可掬:“上次一直听你跟我家多多说蒙古袍子,刚好上次我们逛街时看到了。就买了送你。下个礼拜不是你生日嚒。” 许多茫然,她啥时候跟陈曦逛街看蒙古袍子了?这个礼拜两人就一起逛超市买菜了而已。 江冠南却是一脸感动。他就知道许多心里有他,他才说过几回蒙古袍子啊。她就惦记着给他买了。 唉,要是他也上外校就好了。一则明显外校的人比师大附中的学生更好玩。二则他还能天天上许多家蹭饭吃。他都想好了,以后零花钱留一半交给许多当伙食费,另一半才拿去花。 江冠南当场就想试穿袍子。幸亏公交车及时赶到,避免了少年站在大马路牙子上脱衣服穿袍子的诡异场景。 从外国语学校附近并没有公交车直达子弟小学。他们得先坐到公交总站,然后再转一辆挺破旧的没有空调的公交车,开到终点站后,大家继续步行大约一刻钟才能到学校。 每次光路上的时间,就得花上大约一个半小时。为了能够下午两点钟就赶过去,尽可能多给小学生们上点儿课。这群小老师中午都是在学校食堂或者学校附近解决午饭,谁也没回家吃饭。 车子开出主城区后就比较颠簸了。这时林志炫翻唱的一首歌《离人》比较红。大家就开玩笑说这班车是“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开在颠簸的路上。” 直到大家都觉得自己快被摇散了,公交车终于到了终点站。大家招呼着在这种颠簸的环境下还能安然入眠的同学一起下车。 上次有个高二的学长,大概是前一天晚上休息的太迟了。自己一个人在后座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大家又没留意到。这趟车刚好又到了交班时候,最后他被司机开回了公交总站。自己只好再想办法打车过来了。 江冠南愣是在公交车上就把蒙古袍子给穿上了,一下车就兴致勃勃地找人合唱《敖包相会》。蒙古族人民必须能歌善舞啊。那唱什么歌呢?江小爷就会一首《敖包相会》。 这可是男女对唱的民歌。这么一堆人,最熟悉的女生肯定是许多啊。江冠南兴匆匆地奔人家面前去了。 许多摊手,老实承认:“这我可不会唱。我音乐白痴来着。” 江冠南不死心:“没关系,我可以现场教学。”这么漂亮的袍子,这么美好的天气,这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怎么着都得放歌一曲。 说着,他清清嗓子,开始放飞自我:“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一亮嗓子,大家纷纷鼓掌。哎哟喂,没看出来啊,小江同学居然是潜力股,嗓子条件很不错啊。 江冠南得意洋洋地继续唱下去,轮到女生部的时候,他又捏着嗓子换了个调儿“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居然像模像样。 大家集体表达了对江冠南同学的各种赞美。纷纷给他戴高帽,师大附中的招牌,门面,果然不同凡响。 江冠南一曲终了,兴冲冲地问许多:“记住了多少啊。不会的话,我还可以再示范教学一次。” 许多奇怪地看他:“你自己就可以唱完整首歌啊,干嘛还得找我。” 她疯了跟其他男生对唱情歌?江冠南脑子缺根筋,她可还清醒着呢。 江冠南愣住了。他居然觉得许多的话很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呢。 没等小江同学琢磨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就赶到了子弟小学门口。除了江冠南以外,其他人都算熟门熟路了。跟肩负看门安保任务的体育老师打了声招呼,大家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课表去各个班上找学生了。 课堂未必需要教室。气好的时候,他们常常把孩子们拎出来享受美好的阳光。 冯峰一见到许多就是一张生无可恋脸。 他这个礼拜的拍摄工作基本上就是停滞的。 原本挑好的小演员不对着镜头时还都轻松自如,活脱脱的夏阳即视感。结果一到了正经拍摄时,孩子就连话都不会讲了。无论他如何反复跟小演员强调就跟平常一样,还是半点儿作用不起。 许多一点儿也同情不起来冯峰。这位年轻的少爷似乎完全忽视了素人演员有多难挑选。这么想当然,不吃亏才怪。 许宁过来跟姐姐说他们的教学安排。冯峰看了眼许宁,上下打量了会儿,惋惜道:“可惜你弟弟太白了,否则倒是可以试试夏阳这个角色。” 旁边许宁的同学笑道:“皮肤白可以化妆啊。导演,让我们许宁试试呗。” 许宁有点儿惊讶。不过他从进入外校起,就一直在戏剧社帮忙,也参演了不少话剧,倒并不怵得慌。 冯峰又仔细看了看许宁,点点头道:“那就试试吧,你小子,眼里有内容。” 看着文质彬彬的,眼睛里头藏着的是倔强。 冯峰把台本给许宁,这一幕戏是夏星发现弟弟逃学,跟城中村里头的混混在一起胡闹。她揪着弟弟回学校上学。 演夏星的少女明星恰好这段时间在本市的影视基地拍另外一部戏。看在冯导付片酬爽快的份上,同意关键镜头可以挤出两天时间来补拍。 这会儿试戏,自然不可能把人给叫来。冯峰一时找不到人,干脆指着许多道:“你来吧。亲姐弟,正好可以帮助你弟弟入戏。” 许多指指自己,然后摇头:“不行,我不会演戏。” 冯峰头疼:“哎哟喂,姑娘。没人让你会演戏,我就让你跟你弟弟搭一下。剧本你写的,你熟啊!” 许多为了保持优雅的淑女形象才没当众翻白眼,这都什么鬼理由。 龚晓她们正带着一堆女孩子做英语练习游戏。在这边支教一段时间,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场。每当老师提问或者有什么练习的机会时,女孩子们都会退缩。好像大家约定俗成,这些机会难得,所以理所当然属于男生一样。 林洁瑜等人都觉得可怕。男女平等喊了好几十年了,可是现在依然困难重重。最可怕的是,身为这一不平等现象受害者的女孩子居然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认为这是正常的。 她们没办法一下子扭转孩子们的观念。个人与社会群体的对抗,失败者是谁,几乎不言而喻。她们想到的法子是,先将男女生分开练习,让每一位小姑娘都有充分地展示机会。 等小姑娘们发现自己也可以做到,而且一点不比男孩子差,甚至比他们更加出色时。传统观念强行套在她们脖子上的枷锁就会松动,因为她们会自然而然地对那些错误观念产生怀疑。 谁也不能代替别人成长。她们作为先行者,所能做到的就是播种下希望的种子。 小姑娘们全都看着许多笑,催促她:“许老师,你去吧,你去试试啊。我们老师说拍电影能当大明星呢。” 许多偷偷在心中花式翻白眼,呵呵,你们这位导演能把片子完整地拍好就不错了。 她却不过一堆正宗小萝莉的盛情,硬着头皮接过了剧本。原本冯峰还不肯给她,因为他手上也就两本。一本给许宁了,一本再给许多,他还怎么看他们有没有对错台词。 许多都被他给气乐了,你电影都拍完一遍了。您老人家告诉我,您不清楚剧本台词? 冯峰还振振有辞:“剧本不是你自己写的嚒。你怎么还需要背台词?” 第253章 想找新演员的冯导演 许多真想暴走。开什么玩笑,姐写的,姐就记得的了?姐大学毕业后看自己高中时写的小说能笑翻了。艾玛,姐高中时居然这么幽默,真是可爱啊。 最后冯峰满脸不情愿地把剧本给了许多。许多完全不想再搭理这位导演先生了。 讲真,她原本还觉得冯峰付钱痛快,期待下一次合作呢。可看目前的状况,她真不觉得他爹还会给他钱继续糟蹋。 亲爹又不是干爹,不给钱也得乖乖叫爹,哪里由得小妖精胡天海地地浪。 许多看了这一幕的场景设计,又把台词默默咀嚼了几遍,回想当时写这段的心情。 许宁比姐姐入戏快多了。他在戏剧社受过基本的表演培训。他们的老师是本地艺术学院专业教授,哪里是许多当年大学时学院话剧社的自学成才可比的。 许多的优势在于,她写作时会融入自身感情,所以能够体会剧本中夏星的感受。 她闭了闭眼睛,自我催眠进入夏星的状态。 冯峰一喊开始,许多一把拽住弟弟,厉声呵斥:“跟我回去!” 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凄厉,许宁都被吓愣了,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在演戏。他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姐——” 好在台词本上,他的台词也是这一句。冯峰并没有发觉他的出戏。 许多接着说台词,然后许宁才反应过来,继续演戏。 两人发生了冲突,夏阳不肯走,夏星非要拽着他走。争执间,夏阳摔倒在地上,夏星也没有心软,硬是拖着弟弟往学校去。最后在小学门口,两人爆发了剧烈地争吵。 夏阳扯着嗓子吼:“学习学习!学习有个屁用!你跟他们一样,只会画饼骗人。我学习我爸就能站起来了?!我学习我妈就能从局子里头出来了?!” 他吼到后面,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最后,两姐弟抱头痛哭。夏星对弟弟说:“可是除了学习,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冯峰有点儿被惊到了。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现成的演员就在这儿啊。 原本他见到许多时,固有印象是个城里头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全省都名声在外的外国语学校读书,又是出国游学,玩的不亦乐乎。当时听那个王八蛋副导演说签合同时,她家里人还带着律师过来把关的。 就算她提起家里有姐姐有弟弟,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有钱人啊。因为按照她的年纪,必须得是超生。超生基本两种极端,一个是穷困无知,一个则是钱多养得起,不在乎那点儿罚款。 许多走出来时,也是个妥妥的有钱人家孩子的气派啊。无论谈吐还是气质,距离农民工子弟都相去甚远。 他一点儿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有这种爆发力。 冯峰扯自己的头发,哎哟喂,他就不该跑去广东受那么长时间的罪。这最关键的两个演员不是现成摆在他眼前嚒。他之前肯定是墨镜戴多了,一时间看不清世界的颜色。 许多听了他的意思就想翻白眼。早说啊,为了钱(片酬可是稿费的好几倍),她可以牺牲跟小男友谈情说爱的寒假献身艺术的。可是现在都开学了,她哪里有空拍电影。 冯峰还在极力游说许多。别一口回绝啊,姑娘,机会难得啊。青春只有一回,能用胶片记录自己的少女时代几个人能有这种好命。 许多囧囧有神地想,不好意思,导演,我这是二次青春。 冯峰见她不为所动,又加大了煽动力度:“想想看,你拍了电影,可以当明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许多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打击新晋导演。大哥,你对自己可真够自信的。你怎么就能自信拿本扑街小说拍出来的电影能捧出明星呢?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它也是一扑到底的命。 许多委婉地拒绝了:“导演,我觉得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有多大的盘子盛多少菜。那些能够成名顺顺当当过下去的明星,哪个不是双商在线。否则爬得多快,跌得就有多惨。 许多对自己有足够的认知,双商都感人,还是老老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比较好。 再说了,即使是谋女郎,也不意味着能在娱乐圈外挂开到底啊。 冯峰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有点儿少爷脾气,又自诩是艺术家,对自己追求的理想状态非常执着。 许多到最后直接回了句:“导演,我不上镜。镜头让人胖三圈,我脸本来就大,这一眼看上去,虎背熊腰的,谁见了都要出戏啊。” 冯峰恨铁不成钢:“有点儿出息行不?肉能长上去就不能减下来啊!” 陈曦原本还有点儿无可无不可的意思,拍电影的确可以增长见识。最功利的一条,这也可以作为申请大学材料里的一部分。 不过一听还得让许多减肥,他就不乐意了。他家多多哪里胖了。这已经一天到晚偷偷在他眼皮子底下控制饮食了。要是真拍了电影,她还不得理直气壮地节食啊。 拜许多上高中后各种人格幼稚化表现所赐,陈曦待许多,一直有点儿养自家孩子的意思混在里头。 乌鸦看自家的娃儿都是全森林最漂亮。在陈曦眼里,他家的小女友就没哪儿不好。他一贯自信心膨胀,觉得自己把人养的棒棒哒。 陈曦认定许多所有的纠结与彷徨都是源自于成长期爱的缺失。既然她没能得到来自于他人的足够的爱,那么这缺失的部分就由他来给她好了。 多多都说他是她的太阳,太阳的光热自然得源源不断。 其实也就是许多这种重症爱无能患者,才能对陈曦的用力过猛适应良好。乱世用重典,重病下猛药。不二十四小时围追堵截式的狂轰乱炸,孤独两世的人又怎么可能打开心扉。 这种油腻腻的恋爱方式倘若换了个正儿八经的正常少女,估计早把人给吓跑了。太腻歪了,韶山秘制红烧肉再好吃,一天三顿外加夜宵的往下灌,也得给腻死。 同样的,陈曦也并非一个十全十美的恋爱人选。严格来讲,他相当龟毛。 陈曦这人,对爱情不够主动。他过分早熟理智,并不愿意在爱情身上花费过多的时间精力。如果当时不是许多当众主动告白,他大概也不会出手捅破那层窗户纸。毕竟,他最初给自己设计的规划是高中时不谈恋爱。 而与此同时,他外柔内刚的个性又决定了,他不喜欢强势的女性。他可以与强势的女性成为工作上的好搭档,却不会考虑对方成为自己的伴侣。 正常情况下,主动出击的女性,却往往是强势的。在实际上依然是男权主导的当今社会,只有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掌控力的女性,才有自信主动追求爱情。 如果非要将一切剖析开来看,事实上,许多的告白,真正打动陈曦内心的部分,恰恰正是她鼓足所有勇气后依然无法克制住的惶恐与无措。 这些,微妙地满足了陈曦的心理需求。 真正开始恋爱后,他也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好投入的度。他爱许多,愿意投入感情与精力,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成竹在胸,恋爱并不会影响他的人生规划。 等他发觉,恋爱对自身的影响超乎想象时,他也茫然惶恐。可是许多飞蛾扑火般的热情感染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对方一起沉沦于爱情的甜蜜中。为着这份甜蜜,他愿意毫无保留地投入。 许多说陈曦是自己的太阳,但她同时未尝不是陈曦的火引,点亮他,燃烧他。让彼此都享受着生命的热情与温暖。 这两人这么鸡同鸭讲地谈了好几个月的恋爱,居然没分手,而且感情还愈浓。除了得感谢两人执拗的性子,事情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咬牙都得做好;另外只能感叹爱情多神奇,总是那么不可思议。 谁让他们总能奇异地掐中对方的点呢。 许多对拍戏的确没有什么兴趣。比起肢体语言表演,她更喜欢脑内剧场。况且正儿八经地拍戏,实在太耽搁学习了。 当年奶茶妹妹章泽天可是连张艺谋导演的试镜都推掉了。不仅她,当时他们整个班的同学也都推却了。 外国语学校的学习竞争激烈程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其他重点高中。而且申请国外大学时,gpa(平均成绩绩点数)非常重要,这不是高一玩一学期,高二高三努力下,高考考好了就行的事。 外国语学校有一点值得称道的是,他家学生的gpa从不造假。这在为了集体荣誉,可以毫无下限造假的国内高中群体中,简直是一股清流。 毕竟,在我们从小接触的一些奇葩教育理念中,为集体犯罪都是光荣的,值得歌颂的。 许多始终兴趣缺缺,许宁倒是愿意一试。他还在读初中,课业方面压力没有姐姐那么大。况且拍戏的经历也可以作为课外活动实践。 冯峰脑子一转,先让许多陪着许宁对戏,将在学校里的分场景拍摄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主要演员变成了许多跟许宁,学校里的小孩子们都自然多了。原本那个被挑选了扮演许宁的小男孩,得知自己的角色飞了之后,没哭没沮丧,就是一脸茫然。 许多跟冯峰商量了一下,临时加了个夏阳的小伙伴的角色,还给他写了十几句台词。 没想到这下子小男孩比自己当主演更高兴。他没有什么主角配角的意识,之前一直懊恼自己背不下来那么长的台词。 江冠南忙着带一群低年级的小学生学习唱《敖包相会》,龚晓抽空过去给他帮忙讲解蒙古族的习俗。算是社会常识课了。 冯峰看看陈曦,摇摇头,太成熟了。不符合教授家小儿子的人物设定。再看看江冠南,更摇摇头,太跳脱了,不太像书香门第出来的少年。 没错,冯导已经异想天开地准备将整部电影全部推倒重来了。他就跟小猴子下山一样,看到西瓜了,怎么还肯将就芝麻。 等到下午的活动结束了,冯峰回看片子时,发出了一声“操”的咒骂。他怎么忘了让许多跟许宁换上戏服,化好妆呢。这一天又白忙活了。 他那点儿暗戳戳的小心思也没隐瞒,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直接说了出来。 许多心道,泥垢了,导演,你还想骗我给你打白工不成? 看看他的团队,基本上对冯峰的所有言行都是保持沉默。许多怀疑他们的脑内小剧场全都是齐刷刷的鄙视脸。 江冠南倒是对拍电影挺感兴趣的,他玩完小朋友或者说被小朋友们玩完以后,一直蹲在冯峰旁边看镜头,还时不时给出两个脑洞清奇的诡异主意。冯峰居然还跃跃欲试。 真是人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家将小学生们送上回家的路后,在校门口告别。有人家里来车子接,顺便带上顺路的同学。有人结伴去公交站台等回城区的车子。 冯峰有辆车,专门放各种道具跟拍摄工具用的。他招呼许多姐弟还有陈曦跟江冠南上车,他可以捎上他们去市区。 龚晓的舅舅在附近办事,顺便把那三姑娘全带走了。 许多上了冯峰的车,冯峰继续给她安利拍电影的各种好处。他甚至大义凛然地表示许多可以本色出演,连减肥都不必。 冯导演思路广,迅速想开了,谁规定农民工的孩子非得是面黄肌瘦的。这年头,瘦也不是单靠少吃两口就出成果的啊。一个瘦子的维持成本可比胖子可大多了。 许多暗戳戳地捏手指,你才胖!姐一点也不胖!姐这叫健康美,你知道个毛毛球啊! 陈曦握了下许多的手,笑道:“我家多多哪里胖了。我还怕她吃得太少呢。” 看看,这才是正常人类的审美观。冯导,你的审美观已经被带到坑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马甲线的存在意味着励志偶像的诞生。 冯峰噎了下,仔细打量了许多片刻,正色道:“不必了,她吃的一点儿也不少。” 江冠南“噗嗤”笑出声,还幸灾乐祸:“许多,我都说让你别跟我抢吃的了。” 许多恶狠狠地怼他:“友尽!” 江冠南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许多翻白眼:“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咱俩的友情已经断了。” 陈曦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期待江冠南接着顺口说出“割袍断义”的话,然后他身上带着的瑞士军刀就能发挥作用了,直接割断他的蒙古袍子! 第254章 冯导的新想法 没想到江冠南丝毫不以为忤,居然还挺乐呵:“哎,咱俩啥关系啊。哪里能用轻飘飘的友谊来定义。那东西,从来不存在你我之间的境界中。” 许多惊恐地看着他,心道,少年,咱俩之间,连友谊都勉强好不好? 陈曦则是暗暗捏紧了手,告诉自己别跟这个二货一般见识。当着多多的面出手揍人,会吓到胆小的多多的。 冯峰看他俩斗嘴,相当喜闻乐见。作为一名艺术家,他已经秒速脑补出了电影中他想要的画面。这就对了嘛,好歹是高中生,要活泼一点,生动一点。跟残酷的现实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没见人家经典名著《红楼梦》,一边宝玉欢天喜地拜天地入洞房,一边黛玉啼血而亡。 他笑嘻嘻的,故意诱导许多:“哎,除了那个夏星的小绯闻男友,叫那个什么来着。” 许多面无表情地翻白眼,导演,你拍完整部电影之后依然如此毫不避讳地在编剧面前展露你对剧本的极度不熟悉,你认为这样真的合适嚒?! 许宁平静地说出了那个疑似男主的名字。 冯峰一点儿羞愧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谈构想:“对,就是那个谁。除了他以外,还可以再多个活泼点儿的男同学嘛。就像这位江……帅哥一样。不然的话,她这么闷下去,会心理抑郁的。她的世界,需要照进一缕阳光。总要有个人,打开她心扉。” 许多朝着冯峰露出标准的二度微笑:“导演,您的意思是,我还需要修改夏星的人物设定?” 冯峰苦恼地抓头:“我倒是想啊,就是时间上恐怕不够。” 呵呵,大哥,原来你还记得有时间的存在啊!你想都别想,除非再给姐增加稿费,否则甭想忽悠姐给你打白工。话说,您老打算稿费增加多少来着。 许多手上目前并没有长文要写,还是很乐意继续逮着一只羊接着死命薅毛的。 出于对合法酬劳的渴望,她又谆谆善诱着冯峰往修改剧本的方向发展。 去美国读书一年,虽然学费是免费,住在蜜雪儿家中食宿也是免费的。但是光来回机票钱就不菲。况且只要生活,哪里有不花钱的道理? 许多过年前买了房,基本上把自己的存款都消耗干净了。现在房贷一方面依靠父母给的房租,一个月七百块,剩下的则要靠她在河东出租的那套房子的房租了。 进入外国语学校读高中以后,许多的开销比以前大多了。你周围同学朋友的消费层次摆在那里,你想要跟别人平等地交往,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能一直占人家的便宜啊。 无论是服饰护肤品还是日常交往时产生的开销,那都是一笔笔的支出。 她的高中同学基本都非常友善,不会肆意嘲笑别人的困窘。但倘若你们的消费层次相差太远,那么出于保护对方自尊心的考虑,你的朋友们会渐渐跟你疏远。 人都是有圈子的。 许多希望提高自己的生活层次,所以她需要努力挣钱。 冯峰一直在犹豫不决,他被许多的话勾的心痒痒,确实觉得还可以再细化一些。况且重新拍摄的话,他已经懒得再跑去广东取景,准备就在本市拍完拉倒算了。这样的话,的确需要细调。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毕业作品岌岌可危啊。时间太赶了。 许多由着他纠结。她先诱导他说出到底希望哪些地方改动,好在他明确开口要修改时有东西交上去。反正按照冯少爷精益求精(吹毛求疵)的风格,他十之八九是会要求修改的。 至于他来不来得及在截止日期前交上能通过的作品,真心不在许多考量范围之类。讲真,就他老人家拍摄第一版那个不走心的劲头,毕业作品能通过,许多都要怀疑那家著名艺术学院的招牌了。 是的,冯峰导演虽然表现的各种不靠谱,但人家的确是某所全球排名靠前的艺术高校的高材生。虽然这个高材生很有可能得延期毕业。 反正他们学校的学生延期毕业纯属正常现象。冯峰的上一任室友已经读了九年,到今年干脆放弃毕业作品去欧洲游学了,准备养精蓄锐,来年来战。 陈曦纵容着许多使坏,他家多多想要继续挣稿费,挺好的啊。 江冠南一听能有自己的戏份,也撺掇着冯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大修得了。拍出的作品自己不喜欢,那不等于白白浪费时间跟精力了嚒。 许多干脆闭嘴,由着这两人浪去了。 许宁看了他姐一眼,眼中写满了疑惑,这电影还能再拍下去吗? 许多偷偷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天知道!唯一能肯定的是,冯峰不会让他们做白工。她真心同情电影的制片人啊,总觉得这位无名英雄的头发应该快被自己拽光了。 两路人马进了市区以后就分道扬镳了。江冠南死皮赖脸地跟着许家姐弟还有陈曦上许多家吃晚饭去。 反正怎么说都会被他带到沟里去,许多干脆放弃了跟这位小爷沟通。一顿晚饭嚒,吃吧!这年头,谁家还不养两条宠物呢。况且江小爷虽然嘴上各种嫌弃,实际上给他啥他就吃啥。属于宠物品种中好饲养对象。 许婧今天上午有场实验课小考,一直忙到下午才过来。否则她也想跟着妹妹去农民工子弟小学。反正妹妹的同学们都说了,学什么不是知识,她可以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护理常识啊。 今年开过年来还有个好消息,有些政策松动了。户籍在外地的农民工孩子,在本市读完小学初中后可以报考中专跟技校。虽然普通高中尚未对这些孩子开放,但一步步的,总算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啊。 这其中有没有外国语学校这帮支教学生的功劳,不得而知。 有些可通过可不通过的政策,是利益关系者眼中干系重大,可在决策者眼中很可能仅仅只是简单的日常事务,批与不批,不过是看心情。这时候家里头要是有人说上两句话,说不定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人啊,总得找到途径发声,才能争取到希望。 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职业教育在国内发展也江河日下。本地人基本上只要有一线希望都把孩子往普高送,无论好赖也得混所大学上。中专、技校生源岌岌可危,外来民工子弟正是极佳的新生来源。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吧。 许婧回家以后先把家里打扫一新。许多等人一开门,就有种屋子亮堂堂的感觉。每当此时,许多就会深切地感受到真贤妻良母跟强令自己注意个人卫生的巨大差异了。 反正安利她一千次,她也没办法真正热爱做家务。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许婧见了江冠南跟许宁,笑得特别开心。 许多与陈曦,那算是自家人,基本上每个周末都要见面的。相形之下,许宁倒像是重要稀罕的客人了。江冠南也是。虽然上礼拜他说了以后每个周末都过来,但许婧把那当社交辞令听。 许婧过去帮弟弟拎书包,拿了新拖鞋出来给他穿。现在到了三月中旬,原先的厚棉鞋再穿就嫌热了。 江冠南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从鞋柜里翻出上礼拜过来时穿的蓝白色拖鞋,笑嘻嘻地跟许婧问好。 厨房里,茶树菇炖鸡,鱼头豆腐汤已经散发出食物的浓郁香气。许婧又买了水芹菜跟嫩韭菜,和了馅料照着食谱做春饼。 看到家里来了两位客人,她怕三个大小伙子吃不饱,赶紧切了原本准备明天做汤的西红柿就着面粉下疙瘩汤。 许多都看呆了。她姐可真够贤惠的,时刻充满了对生活的无比热爱。这要是换成她,直接下点儿面条得了。多麻烦啊,不过混个肚子饱。 许多自我反省,果然,她对生活细节还是得过且过的应付态度。 陈曦见她正看着她姐发呆,连手上清洗的菠菜都忘了。他走过去,接过女友手上的活,悄悄凑到她耳边道:“别那么辛苦了。我学会步骤了,就是盐该放多少不是很有把握。下次我给你做,你加盐就行。” 许多愣了一下,咕~~(╯﹏╰)b,少年,你误会了。不过培养热爱厨艺的美好情操是值得肯定与表扬的。 于是许多毫不犹豫地赞美了陈曦的聪明能干。瞅瞅,这必须得是她看上的男人啊,多厉害。会吃还会做。 江冠南可不服气了。他正在家里寻找可以进化的工具升级(破坏?),他也很聪明能干的好不好。 许多不搭理他。江冠南委委屈屈地向许婧求救,主题只有一个。姐,你看,许多她又欺负我。她夸陈曦呢,都不夸我。 许婧被这孩子吵得连活都干不下去了。她喊许宁拿草莓出来洗干净再开水烫一下,拌上酸奶,先用水果沙拉堵住江小爷的嘴巴。 江冠南被淋了酸奶的草莓给蛊惑了,总算同意发挥嘴巴的另一个功效,吃。 许多扫了眼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影频道播放的《少林足球》的江冠南。少年正在欢快地笑。 电影中,周星驰对赵薇说:地球太危险了,你还是回火星吧。 第255章 小的别扭 电影尚未完全结束,许婧就招呼他洗手上桌吃饭了。直到碗筷全部摆好,电影才堪堪结尾。江冠南意犹未尽地上了饭桌,就着电影的热闹,狠狠干下了一大碗米饭,扫荡了几乎一半的茶树菇炖鸡。 太好吃了!许婧小姐姐真是娶媳妇的首选目标!江冠南吃的感恩涕零,再一次下定了决心:他将来一定要娶个许婧小姐姐这样的老婆,好早日摆脱他妈妈营养养生餐的折磨。 许多挑着鱼头豆腐汤里的豆腐吃。这样的豆腐吃起来口感最好,可鲜美了。 陈曦一直盯着她呢。发现这姑娘总共吃了两筷子茶树菇,尽盯着豆腐吃了,连春饼也只吃了一个,肯定是嫌弃馅料里头加了肉。 这还不打算拍电影呢就要节食了。万一真拍了电影,她还不直接把自己往人干的标准上逼。 陈曦拿公筷挟了鱼头上的嫩肉放进许多碗里,微笑:“鱼要趁热吃。” 许多愣了一下,好吧,鱼肉也很鲜美。 吃完饭,大家先收拾锅碗瓢盆,打扫客厅跟厨房的卫生,然后决定一起出去逛一逛。饭后消食,顺便也把明天吃的菜给买了。 晚上起了雾,天倒是并不算冷。陈曦下楼时将家里的垃圾也拎上了。许多知道他有点儿小洁癖,想自己来,他也不同意,宁可戴着两层塑料手套拎垃圾。 许多挺感动的。这一个个小细节,都让她心头窝窝的。都说关键时刻见真章,许多却觉得生活本身就由一个个小细节构成。越是细节,越骗不了人。 陈曦丢完垃圾以后,许多要去牵他之前拎垃圾的那只手。陈曦不让,觉得手脏,不能碰她。 许多笑着握住他的手,偷偷落后前面三人一步,小声道:“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脏。” 陈曦心里头暖融融的,拿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喟叹道:“你啊——” 小区是老式的,比不得新小区亭台楼阁假山喷泉,但里头有大片的健身场所。不少退休的老人正在空地上跟着录音机里头的音乐提示跳广场舞。现在凤凰传奇还没出道,录音机里放着的歌的《梦里水乡》,舞蹈也是动作舒缓的那种。 江冠南几次回头想喊许多走快点儿,可惜都被无视了。他有点儿郁闷,他总觉得似乎自己又被谁给忽悠了。一顿饭吃的开开心心的,可是心里头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蒙古袍子。 没错,小爷他袍子上身后自觉英武不凡,比周杰版的完颜康更像个小王爷。所以他舍不得脱下了。 萧潇听完他的自吹自擂后,一脸诧异,完颜康不是金朝小王爷嚒,怎么成蒙古小王爷了? 江冠南懵逼了。金朝跟蒙古族是什么关系啊?两者不一样? 萧潇直接摆手:“别问我,我不知道。” 江冠南跑去问龚晓,结果龚晓忙着给小姑娘们绑小辫子,压根就没搭理他。 江冠南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孤独。好像他的小伙伴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只剩他一个,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 许婧看他一直瞅着自己的衣服看,忍俊不禁。她好心地提醒对方:“要不,一会儿经过麦当劳时,你进去自己把袍子先换下来。” 这一路走过来,就没有不回头看江冠南的行人。 江冠南受伤的心灵被小姐姐温柔的语调给治愈了。他觉得,果然还是小姐姐好。许多那个没良心的,有异性没人性,谈个恋爱就不管他了。难道她不知道兄弟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吗? 江冠南认真看着许婧:“小姐姐,你真好。” 许婧哭笑不得。她总觉得江冠南这个男孩子最近有点儿怪怪的,跟以前好像哪里有点儿不一样了。 这话要是让萧潇听见,她肯定会翻着白眼望天:春回大地,发春了呗。 江冠南的性别意识萌发的比一般同龄人都晚一些。谁让小爷他天赋异禀,聪明的脑细胞全都活跃在了学习跟恶作剧上。所谓赤子之心,正是江小爷啊。 江冠南被温柔的小姐姐安慰到了,絮絮叨叨地跟她告状,主题就是许多一谈恋爱就一心扑在外头的野男人身上了,根本不管他了。 许宁在边上听了直翻白眼,心道,我姐连我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许宁一面嫌弃着江冠南自不量力,一面又像是找到了同盟军。他姐就是谈恋爱后心都放到了陈曦身上了,一点儿也不好。 姐姐被人抢走了! 许多成了人家的人了! 两个小哥俩在这种情况下,诡异地结成了情感上的同盟,各种看陈曦不顺眼。 ╭(╯^╰)╮,要不是他,一切明明都可以跟以前一样的。 许婧见这两人凑到一起立刻集体减龄十岁就头疼。许宁她还好理解,任何接近她跟许多的男生他都看不顺眼,多多不也讨厌达子嚒。可江冠南算是哪一遭啊,他跟自己家没那么密切的关系吧。 江冠南还在批判陈曦呢。他痛心疾首地对许宁说:“你看看他,这么高的个子,吃的都要比别人多一半。许多每天上学那么辛苦,还要给他做这么多饭菜。要是换成我,肯定没这么多麻烦!” 许宁先是点头,到了最后一句,他震惊了:“我姐凭什么做饭给你吃?我现在都吃不到了,哪儿来的你的份。” 江冠南悲愤欲绝:“要是你姐去我们师大附中了,她肯定会做饭给我吃的。” 许宁想了想,觉得倒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他姐最早给陈曦带饭就是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之情啊。要是没有李成那一家子往死里折腾,他姐早就顺顺当当凭自己本事上了师大附中,根本不用欠陈曦老大一个人情。 然后把自己还给搭进去了。 许宁不高兴姐姐被人拐走了。所以他选择性地遗忘了,报考师大附中的招生资料也是陈曦一手替她准备的。 江冠南也忘了,要是没有一起参加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他压根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这号人。更遑论后面的交集。 所以说啊,很多事情,在最初不经意的开始,就埋下了当时我们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伏笔。 自觉被抛弃的少年二人组决定摒弃一切客观条件,就是讨厌陈曦了。 然后两人又共同延伸了厌弃对象,毫无悬念,必须是始作俑者李家啊。 许婧被这两人嘀嘀咕咕说的耳朵疼,本来挺聪明挺厉害的两个小伙子啊。这一下子,变的这么幼稚,她接受不能。 正好达子打电话给她,耳不忍闻的许婧干脆自己走一边接电话去了。 五个人走成三个小分队,亏得大家还能自得其乐。 一路晃到超市,陈曦去推了购物车。许婧也结束了电话,跟达子说买明天的菜呢。 达子听了心头冒火。这帮子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他还吃不到他家婧婧做的饭菜呢,全便宜这堆倒霉孩子了。 许婧看到江冠南跟许宁说的过于起劲,直接走错通道了,赶紧喊他一声。 达子对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去年夏天,这小男生还在许家住过几天,是许多的朋友。 他带着点儿怪笑,八卦兮兮地问许婧:“哎,这孩子怎么也来了。你家妹妹那个小同桌呢?”哟,看不出来,就许多那个横眉直竖的小丫头片子,还不少男生追。 许婧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我妹妹的同桌,唉,她现在跟人早恋了。江冠南是上我家玩儿来着。” 达子先头还在倒吸凉气,各种不服气,这臭小子下手可比他快多了。这么快就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可怜他老人家到现在还处于打外围的悲惨阶段。 不算不算,他们那是小孩子过家家,哪里比得上自己。深谋远虑,那打开始起就是奔着讨老婆去的。 达子安抚好了自己,突然惊觉起来。靠,江冠南也是个大小伙子啊。好像比许婧小不到哪儿去吧。小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好像还是师大附中的高材生。他家婧婧成绩好,也最稀罕那些成绩好的人。 既然许多都有男朋友了,那江冠南干嘛还老往姐妹俩跟前凑。那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际上打的是他家婧婧的歪主意。 达子自觉自己的所有权受到了严重威胁。真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就一厢情愿把人家当孩子看啊。他瞄上许婧的时候,还没现在的江冠南大吧。 许婧觉得达子一惊一乍的,莫名其妙。刚好陈曦也把购物车推过来了,大家准备一起挑选商品。超市卖场里头人声鼎沸的,实在不方便打电话。她干脆跟达子说了一声,直接挂电话了。 可怜达子对着听筒里头的“嘟嘟”声,各种抓耳挠腮。 同伴下完了货物,过来丢给他一支烟。达子道了谢,直接夹在耳朵上,并不点。 同伴见了吃吃笑,他是四川人,用他们当地的说法嘲笑达子是个“耙耳朵”。这媳妇还没讨进门呢,人还不在跟前,就万事全以媳妇的指令为最高指示。 达子面对他的嘲笑只是笑笑,没有辩解。有时候,他也会气馁,觉得许婧就像那井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 第256章 两个人 达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虚岁),跟他一般年纪的同事都在谈朋友,准备结婚了。叔叔也张罗着想给他介绍对象,理由是,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等到结了婚成了家才算是真正安定下来,能办大事了。 达子把这些试探性地跟许婧提的时候,许婧权当是听稀奇一样,笑得不行。在她眼里头,二十岁才刚毕业工作呢,哪里需要那么急着结婚生孩子。 师姐们都跟她们讲,千万别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绑进婚姻里。女人也只有毕业后成婚前的那点儿时光是自己的。等到一结婚生了孩子,你的人生就被彻底绑架了,生活的主心骨永远都不可能再是自己。 达子觉得沮丧,他害怕自己跟许婧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里头的人,怎么可能牵手度过一生。他身边那些司空见惯的事,许婧看来就是那些人都有神经病,还一个劲儿教导他,千万别跟那些人学。 达子每次听许婧说这些话时,都既甜蜜又心酸。婧婧那么纯净那么美好,他也不舍得让她变成跟同伴的女人那样的模样。有时候,他想到了这样的场景,都会从睡梦中吓醒。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得赶紧真正独立起来,否则跟着这帮人混的时间越久就越像是陷在泥潭里出不去了。 达子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叔叔的观念过时了。 他完全可以拓展市场,做的更强更大。可是他非要偏安一隅,忙完手头的事情不是想着如何扩大事业版图,而是跟一群老哥儿们喝酒打牌,四处瞎闲逛。手下的队伍管理也成问题,全靠人情老交情说话。 达子辛苦整出来的规章制度根本就是一纸空文。人家在他这边吃了瘪,找出七大姑八大姨上叔叔那边套交情,所有的处罚立刻不作数。财务都在背后嘀咕,嫌弃他事儿妈,就他规矩多。 这个月就因为手下司机违规,被抓了好几次,挣的利润还不够罚款。他跟叔叔说了,叔叔只会跟他忆苦思甜,感慨当初带着一帮老伙计打江山是多么的不容易。人不能忘本,不能不讲良心。 叔叔在青岛也有七八年时间了,居然到现在还是租着郊区的民房住,连在市区买套房子的心思都没有。 达子跟他提了,叔叔眼睛一瞪:“花那个糟心钱做什么。我在港镇起的房子还不够气派啊。” 他想到了许多听自己说起时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个小丫头片子眼皮子都不撩一下,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嘲讽:“是不错啊,当小别墅住着挺好。反正现在港镇人越来越少,清静。” 达子总觉得那不是好话。他自己也隐隐约约觉得,现在都说要城镇化,乡下的房子会越来越不值钱,除非碰上拆迁。 他走南闯北,拆迁也看了不少。不是所有地方的拆迁都是天上掉馅饼发大财的好事,一家的家底儿被端了个干净的也比比皆是。指望港镇碰上拆迁,然后一夜暴富,这事儿,也悬乎的很。 同伴捧了只哈密瓜进来,招呼他一起吃。达子谢过同伴的好意,一面漫不经心地吃着瓜,一面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出来闯荡这几年攒下的这十几万该用来做什么。 达子又拿出那本复印出来的《聪明的投资者》。 这是许多跟许宁的翻译作业。 许宁从义卖节时无意间买到这本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原版书后就开始尝试着翻译。寒假里,许多发现了弟弟的功课,帮着一起翻译了这本书的剩下的三分之一部分。 两人就这么当成练习一样,翻译出了这本后来被巴菲特写序推荐的经典投资学著作。 达子看到后都惊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是没办法想象,他媳妇的那一对弟弟妹妹竟然能够把那样一本厚厚的外国书给翻译成中文。 为了讨好小姨子跟小舅子,达子特意把他们翻译的草稿拿去店里花了好几十块钱复印了一份,表示要好好拜读。 这还是瞒着小姨子进行的。他今年过年就抽空去见了许婧一次,刚好许多跟同学一块出门去了。现在看来,哪里是同学,分明就是她的小男朋友。 达子忍不住嫉妒的要磨牙。那小子下手可还真不算慢啊。 达子闲的无聊时,真翻出来那本书一看,就放不下了。 同伴看他捧着那本厚厚的砖头书又开始看,忍不住偷偷摇了摇头。这个老板家的侄少爷,整天非要搞得跟别人不一样。 一开始他们几个看到他神神秘秘地捧着个手抄本。有年纪大的人,见多识广,还偷笑说是大毒草《苦菜花》。结果有次他们起哄把这本子翻出来,翻几页一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达子得意洋洋地跟他们吹嘘,这是他小姨子跟小舅子从老外的书翻译出来的。他俩都是高材生。 然后达子又被嘲笑了。照这么说,你老婆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四个口袋啊,个个口袋都插着两只钢笔。人家能看得上你嚒。 达子就郁闷了。他心里头揣了桩心事,他的确害怕许婧会离他越来越远。看看他身边的同伴娶的老婆都是什么层次啊。 双方见面不到一个礼拜,同居,然后女方怀孕了。到年龄了就去扯个证,不到年龄就先摆桌酒,招呼一声就算是两口子了。 他觉得他跟这样的姑娘聊不到一块儿去的。他被叔叔硬性安排见过两个姑娘。结果一个姑娘整天就惦记着他一顿吃多少,几个菜,几荤几素;另一个姑娘则天天扒着问,啥时候能安排她个轻省钱多的活计。 达子硬着头皮跟叔叔谈了,差点儿没撕破脸;总算换回了叔叔对他私生活不再干涉的承诺。但同时,达子也感觉到了叔叔待自己也冷淡了下去。 纵使如此,他也认了。 如果继续那样下去,先不提别人,他自己都没办法面对他的婧婧。 达子一页页翻着手里的书,思绪万千。 同一个时刻,在他家乡所在的城市里,许婧正跟弟弟妹妹还有他们的朋友一起逛超市。她在挑选莲藕,思考着回去需不需要放水养着,好第二天做糖醋藕片。 江冠南一直在挑挑拣拣,选择最好看的藕。许婧将他挑选的全部放回去,哭笑不得道:“你这样挑出来的藕炒了不好吃。” 江冠南振振有辞:“好不好吃谁知道啊,好不好看一眼就能看到。” 许婧愣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江冠南立刻觉得还是小姐姐好。每次都夸他鼓励他赞美他肯定他。不像毒舌的许多,老是爱看他的笑话,动不动就教训他。 她对陈曦就特别好! 江冠南忿忿地瞪了眼许多,郁卒地发现许多根本没往他的方向看。她正两眼亮晶晶地看陈曦煞有介事地挑选鲈鱼。 哼!就会装模作样!姓陈的,他会挑……那个,哦,标签上写着呢,鲈鱼吗? 陈曦跟许多商量了一下,两人拿不定主意到底是鲈鱼个头小一点鲜美还是大一些肉质比较好。 许多后来工作的城市临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他们单位食堂每天菜谱上都有鱼,基本上每礼拜都会轮上一次清蒸鲈鱼。她觉得大鲈鱼感觉有点儿怪怪的,老怀疑人家是不是转基因。 陈曦最后还是挑了几条块头小一些的。不都说鱼越小越鲜嚒。 江冠南看着他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不高兴。没人跟他凑一起陪他说话啊。于是他生气了,决定不理许多了。好在他还有温柔美丽的许婧小姐姐,比许多强一百倍。 许婧听他说晚饭前看的《少林足球》,被逗得不行。江冠南这个男孩子,什么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妙趣横生。许宁刚好也看过《少林足球》,于是周星驰的电影拯救了两个无所事事的少年。 一行五人挑好了第二天的要做的菜放进推车里。陈曦让大家先去外面的休息区等,他去排队结账。许多不肯让他一个人过去,坚持陪他一起。 江冠南跟许宁的眼睛同时黯淡了下来。太过分了,许多宁可陪那个人站着,都不愿意过来坐着跟他们聊天。 没由来的,两人都沉默了下去。许婧还有些奇怪,怎么说电影好好的,聊着聊着,这两人都没声音了。 三个人正大眼瞪小眼时,四人位上那个唯一的空位子突然坐下一个人。 冯峰笑容可掬地迎上了许宁抬起的眼:“哟,我的男主角,真巧啊。” 许宁总觉得这话怪怪的,男主角不是那个夏星的同学嚒? 冯峰豪气万千:“那就是个配角,龙套!导演我决定了,要加大夏阳这条线的力度。这个故事应该是夏家的悲欢离合。” 许婧好奇地看了眼冯峰,这个人看上去比他们都大不了几岁,居然是导演! 她想到许多漫不经心的评语,反正剧本完成她钱拿到手了。电影崩溃成啥样,她都云淡风轻。 的确得有这种精神。 许婧心道,她怎么记得,这位导演下个月就得带着他的电影回学校当毕业作品了。 现在三月份都到了中旬,他居然又想修改剧本,重新拍摄! 冯峰看到许婧却是眼前一亮,哎哟喂,好个清水出芙蓉的小美女。神似李若彤,形似周海媚,这皮肤,这眉眼,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真是纯素颜出镜都扛得住。 冯峰心道,齐活了啊!夏家三姐弟,直接让许家三姐弟上就行,连再挑演员都不必了。 他兴致盎然地跟许婧打招呼,还想握手。 江冠南原本还双眼放空,神游天外呢,这下子立刻警觉起来。握什么手!他还没握过他家小姐姐的手呢。把那狗爪子缩回去!再不缩回去,小爷要上手剁了! 第257章 爸爸的会面 许婧腼腆地冲冯峰笑了一下,对于他“美女,有没有兴趣拍电影”的询问,她第一反应是:这人搭讪的吧,怎么这么奇怪。 冯峰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安利他的电影了。原本剧本设定中,夏月就是个相貌出众面容精致小家碧玉式的美女。许婧虽然相貌洋气了些,但那种羞涩文静的气质真心吻合啊。 冯峰开始怀疑,这许多写剧本时该不会直接照搬了自家姐弟的人物设定吧。只是,亏她也能想。看看这三姐弟的穿戴,就知道家境起码也算小康水平了。 许多跟陈曦结完账推着车子回来,见到的就是偶然到超市来买面包的冯导极力游说许婧加入电影拍摄的场景。 许婧被他说的一脸懵。长期在国外生活的人回国后说话时依然会不自觉地蹦出英文。倒不是谁一定要秀什么,而是那种坏境下本能地觉得英文更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许婧哪里听得懂他那些专业词汇。 江冠南现在紧张地很,生怕这个眼睛活像小灯泡一样的不靠谱导演打的是借拍电影的名义泡小美女姐姐的主意。他才不会替冯峰翻译呢,小姐姐听不懂最好。 四个人里头还是一直沉默的许宁先发现了二姐跟陈曦。 陈曦朝冯峰点点头,伸出手去。冯峰只好恋恋不舍地停止了游说,两只眼睛却还是舍不得从许婧脸上挪开。 真要是这样一个柔柔怯怯跟白玉兰一样可人的小美女,难怪她男友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回来再见她一眼了。 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夏月啊。 江冠南毫不客气地伸手挡在了许婧的脸前面。 冯峰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跟陈曦握了握手。 许多好想把她姐给藏起来啊。冯峰的眼神太吓人了,完全可以用炽热这两个字来形容。 冯峰跟陈曦握完手以后,还不忘继续安利许多:“许多,别犹豫了。就你们仨了,现成的姐弟,连感情培养都不必。” 许多觉得冯峰太乐观了。演电影不是拍真人秀,他们连怎么找镜头都不会。 先前他想找许宁,许宁的戏份不算特别重,勉强一个月应该能补拍完毕。 现在全部推倒重来,连三姐弟中的大姐也要重拍。那就是整部电影完全重新拍摄了。时间上根本不够。 冯峰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少爷脾气。他想到了就要立刻推进,所有的客观困难在他老人家眼中都是主观能动性可以打败的。 许多借口今天太晚了,他们得回去休息了,硬是把这个神神叨叨的导演给推走了。这年头,挣点儿钱可真够不容易。总是能碰上几个奇奇怪怪的人。 作为一个急等毕业作品完结的导演,他老人家不应该想考虑清楚时间的可行性嚒。 许多已经懒得再当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太监了。不作不死,冯导要是想作死,神也拦不住他。 反正到最后,许多也只是接下了修改剧本的活。呵呵,最后一次了。再修改的话,她自己要先对着剧本吐出来了。 晚上回去,许多跟蜜雪儿在线上碰了个面。蜜雪儿郁闷地跟她吐槽了一件非常欢快的事情。她参加学校的辩论赛,抽到的题目是“女性应不应该抛头露面出来工作”。 这个题目不算奇葩,郁闷的是她跟她的搭档(也是女孩)抽到的签是反方。 也就是说,她们这两个现代女性要一本正经地在辩论赛上证明女性不该抛头露面出去工作。 许多快笑疯了。她真庆幸她的电脑没装摄像头,否则她肯定没办法跟蜜雪儿视频时忍住。 蜜雪儿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她问许多申请交流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爸爸妈妈现在起就开始期待她的到来了。 许多说了自己这边的进展情况。申请材料已经递交上去,就等着面试了。 蜜雪儿表示让她等着,她会有个大惊喜给她。 许多有点儿好奇,她倒真挺期待她的美国小姐姐会给她怎样的惊喜。 聊了会儿天,蜜雪儿要去社区儿童中心当义工了。许多也觉得困了。两人道别后,许多去泡了个澡,顺便贴了张补水面膜。春天太容易干了,总觉得脸上绷绷的。 许宁今晚没有回家,他睡许婧的房间。许婧则是过来跟妹妹一张床。 许婧脸上也贴了张面膜,海藻泥的那种,绿油油的。 许多一见就想笑。 学农的时候,男女生有时候会串宿舍一起打牌玩。男生爱使坏,打牌时经常讲鬼故事故意吓唬女生。尤其是当他有意思的女生在场时更加变本加厉。 当时郑英杰正绘声绘色对着龚晓说无脸女的鬼故事,灯火昏黄,气氛鬼魅。刚好宿舍门被敲响了。离门最近的郑英杰自然得去开门啊。然后,裴爽姑娘涂着海藻泥面膜站在门口。 基地宿舍的走廊灯就是个摆设,昏暗的光线下,可怜郑英杰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直接吓得“呜嗷”了一声,居然蹿上了靠门的桌子。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桌子上方连着贴墙的柜子,门没关好。 郑英杰就这么被柜子门狠狠砸了一脑门。当然,更确切的是,郑大班长用血肉之躯去顽强地砸了柜子门,证明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个包一直到学农结束都没完全消下去。 许婧听许多说了想笑,又怕崩坏了面膜,只好死命抿住嘴。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因为贴着面膜,说话不太自在,干脆手握着手,一起听音乐。 等时间到了,姐妹俩洗掉面膜,脸上抹点儿芦荟胶,开开心心上床睡觉。 许婧摸摸妹妹的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叮嘱她:“先睡觉吧。” 她有种跟妹妹相依为命过日子的感觉。 许多打了个呵欠,合上眼睛,开始培养睡意。 不管有多少困难险阻,明天都又是新的一天了。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既然陈曦说,爸爸的事情交给他搞定。那她就放手让他试试吧。她倒是挺好奇,她的小男友要怎么搞定她爸。 她要美美美,明天容光焕发地去见才貌双绝的美女学霸。 许多以为自己会紧张会辗转难眠。她上辈子可是个考驾照时,连科目一都会考前失眠一整夜的过度紧张症患者。 作为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在美好如晨露的初恋如此内外交困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忧心忡忡,寤寐思服,昼夜难安吗?可惜的是,纤细敏感的少女心明显是她自己臆度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情绪来呢,先欢快愉悦地睡着了。 呃,白云大妈说的对,没心没肺的人,睡的香。 许多不知道的是,她所谓的外忧,她的父亲,今天已经找过陈曦的父亲了。 许爸思前想后,挣扎了好几天,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陈父的公司。其他事情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大差不差地糊弄过去。事关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儿,许爸可没那么大的心。 他本来还想找大女儿问问情况。可他又担心自己到时候压不住火气,会冲老大发脾气。他把妹妹交给姐姐照顾,她这个姐姐又是怎么当的。 许爸自觉要真是发了火更加说不过去。老大开过年来也不过刚满十八,说到底也是个没什么思量的孩子。他这个当爹的都稀里糊涂,没早点儿发现问题。他哪儿来的脸去教训大女儿。再说什么长姐如母,那也是没娘的孩子。他们两口子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陈父的公司在本市也算块响当当的牌子,公司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座商业大厦内。 许爸的销售经理不是白干的,他现在早就练出来了。他直接找到了公司,到一楼大厅的前台询问。 感谢他名片上本省著名老牌国企销售部经理的头衔,即使没有预约,前台小姐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总经理办公室。 坐镇公司的陈父立马乘着电梯下来亲自迎接贵客。他没穿商务西服,而是最外面套了件开司米的大衣,纯正的黑色,显得既端庄得体又衣冠楚楚。 电梯门一开,陈父笑容满面,大步朝许爸走来,老远就伸出手主动递上,脸上每一条线条都舒展开来:“欢迎欢迎,真是稀客。许经理,来,这边请。” 许爸有点儿被对方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这种热情是明朗却让人无法推却的,如沐春光,暖风熏得游人醉。 他想这对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接人待物上,陈曦算是跟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第一眼,就让人拉不下脸直接拒绝。 陈父带着人进了专门用来招待重要客人的小会客室。秘书小姐见状赶紧上前,要端茶递水,被陈父示意退下了。 他亲自泡了茶送到许爸手边,笑道:“许经理尝尝,这是我爱人前两天特意跑到山上采的早茶,自己炒的。也就我们自家人不敢嫌弃,您也尝尝味儿。” 许爸接过茶杯,暂且先放在了手边,只简单笑笑,应了一句:“有劳费心了。” 他特意找到陈父的公司来说这件事,就是想让双方的关系疏远点儿。结果人家一句“爱人亲手采的炒的茶,只自己家里人喝”又把两边往亲家的角色上定位了。 许爸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第258章 命运 许爸正琢摸着该如何开口,陈父已经递上了名片。许爸只好也把自己的名片递了上给对方。 陈父笑道:“还是老哥你的名字有气质,许俊,一听就是文质彬彬,儒雅不凡。不像我,陈卫东,保卫领袖,一听就知道是哪个年代出生的人。” 两人年纪相仿,经历过同样的时代与历史,又都是本市人,想要寻找共同话题并不难。 许爸虽然还没开口点明,陈父业已知晓他的来意。 陈父对许多父亲的印象倒不差。虽然他觉得两个孩子不过是谈恋爱,双方家长正儿八经坐下来交流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可这起码代表这位父亲非常关心女儿。 尽管许父的岳家不怎么样,但毕竟只是许多的外祖家。既然两家人都基本上不来往了,那也就还好。 许父工作也还可以,老牌垄断性国企的销售部经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是发展的好,保不齐还能更上一层楼。这人个性尚可,不是不讲道理没办法沟通的那类人。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陈父是典型的儒商。上世纪八十年代从领导专职翻译的位置上辞职后下了海。所谓儒商,本质依然是商人。他会以评估的眼光综合考虑人和事。 许多的表舅是本省一座经济强市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这是一项极为稀缺的人脉。之前许家与这位舅太爷家两边关系尴尬,这不代表后面没有转机。 人与人之间,最稳定的关系是利益关系。随着以许父为代表的许家社会地位提高,李成的逐渐式微;双方力量一对调,这位表舅势必会与许家联系更加紧密。 陈父倒不是要图这位舅太爷帮什么忙。只是人脉在,机会就在。他也算是曾经半只脚踏进过官场的人,岳家又是政界出身;深谙很多事成败与否就在于是否能够跟关键人物搭上关系的道理。 跟个性偏于天真的妻子不同,陈父对自己儿子伴侣的要求更具体更详细。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太清楚合格的伴侣对于一个男人的生活乃至事业是多么的重要了。 一位不合格的妻子,能够彻底摧毁掉一个家庭。 既然儿子喜欢许多这个小姑娘,小姑娘的家庭也还算的过去。陈父就决定顺其自然。毕竟这才刚开始谈恋爱,倘若不合适,谈的日子久了,两个孩子自然就分手了。根本无需家长投入太多关注。 陈父决定拿许爸当朋友相处,拉一拉双方的距离,跟他聊了少年时的生活。他也是农村出身,而且他的家乡因为地处山里,能出产的粮食少,更苦更难。 “我们那里,两省交界,三不管的地方。山里头能长什么啊,都是山芋。我父亲去世的早,全靠我母亲一手把我拉扯大。山芋吃多了烧心啊,人胃里头酸水直往上头涌。我母亲就跟着人,把山芋切成片晒干。那种独轮车,一装都是满满的。一百多里路,硬是靠脚走,走出去跟外头换米换面,换鱼吃。” 许爸对他说的倒是有点儿印象。港镇算是典型的鱼米之乡。即使在那个最困难的年代,跟交通不便的周边山里比,港镇的生活还算是富庶的。 那时候,山里人推着山芋干、个头小小的毛栗子还有一种用竹子竹叶跟木头做的大约一尺长的小喇叭,上面用染喜蛋的颜料涂了色;到港镇各个村子里头换米换布换鱼。 许爸少年时的记忆里,就有那种小喇叭,竹子好像是劈开的,中间斜斜插着竹叶,最外面尾巴则是薄薄的木片围成的扩口。吹起来特别响,“嘟嘟哒哒”的,一个喇叭能唱起一台大戏。 那时候,他父亲刚刚过世,与母亲跟哥哥相依为命,心中满是恓惶。那热热闹闹的喇叭声给了他莫名的抚慰。 许爸疑心自己可能见过陈卫东的母亲。因为走出山来换东西这种事,通常都是家里的壮劳力来做,里头女人罕见。许爸的印象中就有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跟他母亲差不多年纪,收拾的非常利落。 曾经一度,那女人每次过来换东西都会上许家喝水歇脚。她还送了许爸一个小喇叭。让尚不满十岁的少年非常欣喜。 许奶奶因为有丈夫的抚恤金,又住的离娘家近,受到自己弟弟的支持,日子尚可。丈夫生前的单位工会领导千里迢迢来慰问遗孀时,带了当时特别稀罕的大白兔奶糖。 许奶奶特意抓了一把给那女人,怜惜对方的不易。 许爸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奶糖他也只吃了一颗。剩下的后来去哪里了,他始终无从得知。 许爸没有问陈父,当年他母亲回去后是否带回了一把奶糖。那微笑着递给他小喇叭的妈妈,他并不希望还有其他的身份。 不知何时起,那女人就不登门了。因为村里人说她跟许奶奶是寡妇凑成对,许奶奶冷下了脸。 那个小喇叭也被许奶奶老羞成怒之下,丢进了灶膛。 陈父还在唏嘘感慨当年的不易。 那时候,市里头的外国语学校到各个公社寻找好苗子培养。他们公社推举了他去参加考试,他这才算是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许爸突然插嘴道:“你是哪一年?我大概是1969年的时候也参加过。” 陈父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这还真是,我也是1969年去考试的,上小学三年级。我们老师喊我去的时候,我还在家里头削竹子做喇叭呢。” 许爸也笑了,点点头道:“我也是,队里头分鱼,我正在抓阄呢。不过考试的老师说我地方口音重,把我给刷下来了。” 陈父给许爸杯子里续了水,没接这个话茬。他当年也是要被刷下来的。他们那个公社横跨了两个省,他家恰好就在隔壁省。上头就以他不是本省人为理由,要把他刷下去。 陈父的寡母,将家里所有的粮食布料以及任何能够算得上有点儿价值的东西统统包包扎扎起来,一路送礼。包括她在外面换东西,人家看她可怜,特意给她儿子的一把奶糖,也全部拿去堵公社干部家孩子的嘴了。 干部还是不松口。陈卫东的母亲拿着把柴刀堵到了人家家里,你放不放我儿子去上学,不放我今天就交代在你家里头。 愣是凭着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她将唯一的孩子拱到了城里去上学。 陈卫东的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却在那个“我穷我光荣”的年代有自己朴素的生活观。要真是穷的光荣,为啥那些村干部公社干部家里头都过的比一般老百姓要好啊。人饿了就要吃饭,人冷了就得穿衣。国家肯培养她儿子,她死也不会让人挡了她儿子的路。 家里最后的一点儿粮食全部被母亲做成了儿子离家前的最后一顿饭。陈卫东去上学了。母亲却在生产队下田干活时饿晕了过去。 要不是同队的妇女过来倒水喝看到了,她人恐怕就这么倒下去了。 这事,母亲始终瞒着陈卫东。陈卫东直到半个月后实在想家,趁着学校放假走了上百里路回家看母亲,邻居说漏了嘴,他才知道。 他在学校是包吃包住的,一天三顿,有干有稀。他的母亲却在家里饿的挖草根果腹。 陈卫东自此以后每逢周末必回家。他每天藏下一个半馒头,偷偷炕干了做成馒头片,然后礼拜六晚上上完晚自习,开始离校,一路走回家。回到家,他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跟母亲简单说说话,然后再度走回学校。 他跟母亲说,他是从学校吃过早饭,搭学校的车到公社,然后才走回家的。下午忙不迭的走,也是要就学校的车,人家到公社是办事呢,他搭顺风车的,不能让人老等。 学校里什么都好,每天饭菜都是满满当当。他爱吃大米饭,不喜欢馒头,只好晒成干带回来给母亲。母亲连忙教育他要艰苦朴素,不要学资本主义,贪图享乐。 那时候没有双休,一个礼拜就放一天假。陈卫东这么不休不眠,又省吃俭用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吃得消。 他们班的生活小组长方敏,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头。这人思想腐蚀,竟然嫌弃社会主义的白馒头。她组织了一帮同学教育帮助陈卫东。结果她还没慷慨激昂完,陈卫东就从椅子上滑下去,晕倒了。 方敏吓坏了,她就是想帮助无产阶级的同志啊,她没想把人给批斗倒啊。她哭哭啼啼地跑去找了生活老师。见多识广的老师一杯糖开水灌下肚,陈卫东又悠悠转醒。 这时候,参与的同学早脚底抹油,溜了。光剩下一个脸上泪痕还没干的方敏。 后来,帮着陈卫东晒馒头片的人,多了一个齐耳短发的小姑娘,方敏。后来,送馒头片下乡的人成了方敏父亲的警卫员。 当时全国一片混乱,军队开始逐步接管地方事务。方敏的父亲是军区干部,他的警卫员每个礼拜都要去各个公社送各项指示。 警卫员跟领导家属都熟悉,方敏才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警卫员就一口应下了。他巴不得领导家的千金能给他多找点儿事呢。 陈卫东的母亲开始怀疑儿子是省下自己口粮给她吃的时候,送馒头片的人就成了部队里头的人。她每个礼拜天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地去公社,等儿子托人带回来的东西跟信件。 信是儿子跟他的同学写的,先问她好,然后交代了这一个礼拜都干了什么,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遵循伟大领袖的指示;最后让她注意身体,儿子在学校一切都好。 所有人都说,她家卫东有大出息,肯定是被大领导看上了,要好好培养。没看到国家连她也一并养起来了嚒。 因为寡居,家里少了个顶梁柱而明里暗里受了不少欺负的母亲,一下子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那个年代的人,也会嫉妒,但对于国家充满了敬畏。被国家培养的陈卫东跟他的母亲,就只能看着羡慕两句,一点儿小动作也不敢搞了。 啧啧,也不看看,人家是扛着枪的部队的人亲自送吃送穿。哪里是他们这群泥腿子惹得起的。 第259章 妥协 陈父再次给许爸添了茶水,邀请他品尝。 他叹了口气,道:“我母亲也没享过福气。我工作后,跟妻子都忙。好容易生了陈曦,带回去给我母亲看,她都已经病倒在床上了。带去医院一检查,积劳成疾,整个身体都衰败了。熬了没两个月,连陈曦的百日酒都是提前了十天摆的,就为了让奶奶喝上口孙子的百日酒。” 母亲临走前,一直拉着方敏的手,不住地念叨:“敏敏啊,辛苦你了。卫东从小苦吃的多。我没能耐啊。我三世修来的福,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我不行了,卫东以后就全靠你了。” 母亲这一辈子,全部的心血都投到了孩子身上。 一时间,陈父与许爸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陈父笑了笑,道:“许哥啊,我就不见外,还喊你许经理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也不藏着掖着打太极了。你的意思我知道,是为着我家那个臭小子来的。那臭小子是不像话,好的不学学这个。我是没脸讲他,我妻子就是高中时跟我确定恋爱关系的。我要说早恋不好,他第一个就能怼我,要不好,哪里来的他。” 许爸有点儿被噎住了。他这时候说两孩子不该这么早谈恋爱就有点儿当面打脸的意思了。人家过得挺好啊,家庭幸福,事业有成。他之前也做过功课,打探过陈卫东的为人,两口子是出了名的感情好。 别说什么陈卫东的老丈人位高权重,他不敢胡作非为。靠着老丈人起家,平步青云后一脚将发妻踹开的人,许爸这几年也没少见。何况陈卫东的老丈人早退下了。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再老的关系都比不上正当头的。 陈父慢条斯理地跟对方分析。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家长无需过分干预。 早恋怕什么? 一怕耽搁学习。可两孩子成绩都好,上学期末全市统考,全都是排进前十的。英语竞赛也拿了一等奖,申请交换的英语考试也是高分。这说明什么,说明孩子有自己的主见,都规划的好好的了,用不着他们操心。 二就怕孩子年纪小,不晓得轻重,怕做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这个,也别担心。两孩子都不是糊涂人。他家儿子他了解,是个小道学先生,不会乱来的。多多也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女孩子。他教育过他儿子了,儿子跟他保证过,交往中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我知道,老哥你是怕孩子们到了国外,更加没人管。这点,你放心。他们寄宿家庭的家长,相当负责任。不信你回去问问多多,她的美国家长是不是有门禁,到点儿就得回家,不准再出门。至于其他时候,更不用担心了。两孩子都懂事,这一年算是在人家作客呢,哪里会给人添麻烦。” 许爸被陈父不急不慢地分析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勉强接受了对方的观点。尊重孩子的自由吧。父母不能代替孩子做决定。他们谈的不好了,自然也就分了。要是谈的好,家长就是阻拦成功了,也会落下一辈子埋怨。 谁又能保证,他们将来一定能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 许爸也没勇气硬是逼着女儿放弃出国交换的事。如果他拦了女儿的路,女儿势必会恨自己一辈子。她现在都十六岁了,距离成年没两年。倘若真撕破了脸,到时候,她真远走高飞,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他才真是欲哭无泪了。 许爸隐隐有种预感,二女儿做得出来这种事。 他不愿意让这种事发生。 其实到最后,父母始终都得向孩子妥协。 陈父今晚一回家就老神在在,他饶有兴致地等儿子回来。让你小子牛,不是你老爹出手,你以为你家小女朋友的爹会当你是回事?! 结果等了一晚上,都快十点半了,这臭小子才回来。 陈母听说儿子女友的父亲找到丈夫聊天还挺惊讶。她横看竖看都觉得自家儿子棒棒哒,放在哪儿都是个出色的棒小伙。没想到多多爸爸还看不上自家儿子。 陈父得意洋洋地跟妻子炫耀,没事了。一切他都搞定了。两人都等的要打呵欠了,外面才响起院子门开的声音。 陈曦就这么直面了睡眼惺忪的父母。 陈父语重心长地跟儿子谈:“你呀,还是吃了年轻的亏。不管你表现的再好再出色。在多多她爸爸眼里,你就是个孩子。大人只能跟大人平等对话。” 听完他爸得意洋洋的自我褒奖后,陈曦只觉得,这也太不公平了。就因为他是子女,所以没办法跟父母层级的人平等交流? 陈父看着儿子没来得及掩饰住的懊恼就想偷笑。这个儿子啊!总得再让他见见更多的人和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道理来讲通的。 陈曦回房间后就跟女友发短信。他知道今晚许宁不回家,那么势必女友得跟姐姐住一间了。 陈曦发完给小女友的晚安短信,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他也准备入睡了。 虽然今晚他爸跟他的谈话让他觉得有点儿自信心受挫,略微不爽。可是好歹也算是解决了老丈人的问题了不是。 许多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开始洗脸刷牙,然后挑选衣服配饰,各种捯饬自己。 开玩笑,今天可是要去见女神啊!不说并驾齐驱(人贵有自知之明,那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起码也得望其项背吧。 许多在穿衣镜里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自己现在的颜值水平比臆想中的差了那么一丢丢。 唉,肯定是之前学农太辛苦,没吃好,影响了皮肤状态。 许多正琢摸着要不要画个裸妆呢,陈曦电话先过来了。 哎呀,不管了,青春无限素颜无敌,年轻的皮肤,什么都不怕! 许多决定就这么破罐子破摔素颜见女神去了。她一面接电话,一面往大门口走。是陈曦的电话,居然这么早就上她家蹭早饭吃了。 谁知陈曦带给了她两个消息。一是卢文婷的火车晚点了,她现在才刚到家,需要休整,下午才能到学校来。二是许爸同意让他俩继续交往了,但要低调,暂时不能让她母亲知道。 内忧外患全解决了?或者说是没那么迫切了? 许多看了眼自己新换的衣服,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她努力微笑,表示知道了,辛苦她家亲爱的小男友了。 陈曦总觉得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只是他爸已经在催他出门陪同应酬了。陈父自觉劳苦功高,连儿子半天休息时间都不肯放过。 陈曦只好叮嘱女友在家好好休息,下午他过来接她。 陈曦不知道的是,许多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在意父亲的态度。从感情上讲,她现在对母亲毫无依恋,对于父亲也是平常的很。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也许是成长过程中父亲因为各种主观客观原因,缺席的时间太长,所以她对父亲的感情也就抽象且简单。远不如对母亲那么复杂又具体。她对父亲更宽容,因为她对父亲没有太多期待。 既然我们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么坦然地接受吧。一路前行,唯有自己强大,才是最真实的依靠。 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市民广场晒太阳喂鸽子还是去c大校园看樱花?呵呵,算了吧,她还要挣钱呢。 许多伸了个懒腰,吃过早饭后就坐到了电脑前面,开始改剧本。 冯峰各种不靠谱,但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大方。估计在制片人看来,这才是最要命的缺点吧。 许多跟他谈妥,加两万块,把剧本再捋一遍,增加夏家三姐弟的戏份。 许多好想摸一摸那个倒霉的男主角啊。之前剧本里他的戏份就删的厉害,现在更加没什么存在感了。跟个大龙套一样。 许宁吃过饭就被冯峰叫去正式开拍了。 没错,剧本是边改边拍的。许多已经对这位冯导做出任何举动都不奇怪了。随他去吧,王家卫导演拍戏连剧本都没有呢。她现在觉得,冯峰导演也完全能够做到。 许婧在家里没什么事,许多写东西时又不习惯身边有人。于是她也跟着许宁去子弟小学了。 家里只剩下许多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改剧本。等到她将夏星的部分改的一半时,手机响了。 陈曦趁着应酬的间歇期过出来打电话,提醒她吃午饭。他家小姑娘一写起东西来就废寝忘食,他得好好看着。 许多忍不住冲着手机挤眉弄眼,心里头却甜滋滋的,美的不行。看吧看吧,她家小男友果然心中是她最重要,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呢。 姐姐果然姿容不俗,魅力无限。 许多给自己做了个不加油版本的番茄鸡蛋炒饭。才不要放油,下午要见女神的,万一脸上冒油光,多囧啊! 吃过饭,她收拾好碗筷。在电脑跟床之间挣扎了一下,怀着悲壮的心情投奔了被子精。嘤嘤嘤,钱是什么时候都能挣的,脸可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丢。输人不输阵啊!态度决定一切。 陈曦挂了电话,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往自己的包厢走。 他今天跟父亲出来应酬,是陪父亲当年的老领导到马术俱乐部骑马。这几年,骑马,打高尔夫球,都算是新兴的商务休闲方式。老领导也是与时俱进的人。 陈曦一进去,就被老领导亲自招呼了:“小陈啊,快过来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第260章 见面 陈曦笑着走过去,直到靠近了,才认出来老领导跟前的妙龄女子是卢文婷。她剪了干练的短发,乍一眼看过去,有点儿像tvb女星宣萱。跟他印象中,长发飘飘的模样,相去甚远。 陈曦微笑着跟卢文婷打了招呼:“没想到你也来了,之前我还想过去接你呢。”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新发型,很漂亮,很像宣萱。” 卢文婷倒是诧异地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哑然失笑:“我倒不知道,你还晓得宣萱。” 陈曦笑而不语,没有接这个话茬。他为了跟自家的小女友时刻能聊到一块儿去,可是连热门的tvb剧都看了。 卢文婷的父亲也是翻译出身,当初跟陈父是同事。后来陈父下海经商了,成了知名商人;卢父则直接往政坛发展,现在已经升到了厅局级别。 老领导难得来一趟本市,这两位当年也算是心腹手下,当然得夹道欢迎。卢文婷原本准备在家休整的,中午也不得不过来陪坐。 长辈在桌,两人只是简单地寒暄几句,各自落座用餐。 菜都是本地特色,应季的野菜也上了两道;都做的精致无比,端出来个个能拍艺术照。 荠菜焯了水,碧油油的色泽,切得碎碎,加了香干丁,堆成小山的样子,上面淋了麻油香醋。服务员候在边上,等到他们要吃的时候再拿乌木筷子推倒拌开。 过完年回来后,多多给他做过这道菜。荠菜是她亲手挖的,锯齿状的长叶子,茵绿翠嫩,一颗颗蓬发着,姿态舒展,装了整整一大袋子。结果开水一焯,立刻缩成一团,不过刚好一盘子。 她信心满满地想堆成宝塔状,可惜总是差了点儿火候,那宝塔歪歪斜斜的,被他戏谑是比萨斜塔,遭了好一顿恼。最后还是他自己上手堆出样子来,她才肯满意地上桌吃饭。 枸杞芽儿她也爱吃,那清香味儿里夹杂的苦涩,她也不嫌弃。因为她坚信枸杞芽儿明目。晒干的枸杞子她常用来泡水喝或者当做葡萄干一般直接嚼着吃。 她偏爱酸甜,可也耐得住甜中带着的苦。 陈曦始终微笑着倾听父亲的老领导,他要喊一声“爷爷”的人追忆往昔,挥斥方遒;不时跟着点点头。 卢文婷也吃相斯文有礼,偶尔被点到名,不过莞尔一笑,并不怎么言语。 她抬头寻找陈曦,想跟对方偷偷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却发现对方竟然真的在认真倾听桌上的谈话。她有点儿失望,觉得陈曦变了,少了几分以往的意气风发。 一顿饭吃了足有一个小时,中途不时有服务员安静地上来端菜换菜,确保菜蔬始终新鲜温热。 老领导用罢餐,饮茶漱口;谈兴丝毫未减。他想拉着两个晚辈继续聊天,卢文婷已经感觉快捱不下去了。她偷偷朝陈曦使了个眼色。 陈曦微笑着开口:“爷爷,我得问您借一下文婷了。” 他把社团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一堆人还等着学姐过去指导呢。 老领导听到了陶铸父亲的名字,惋惜地点点头:“可惜这回小陶出去开会了,否则我也要喊来一起说说话的。” 他挥挥手,放了两个小辈走。几位大人赶紧围上去,陪他接着说话。 老领导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感慨道:“我老啦!那时候,他俩还都是两个襁褓里的娃娃。现在一眨眼的工夫,孩子都这么大了。那时候你俩还说要结娃娃亲来着。” 陈父笑着摇摇头,指指卢父道:“没结成。那时候,郝家不也正好快生了嘛。他家之前做检查说是儿子。老卢觉得千金难得,一定要好好挑一挑。我跟老郝谁也不肯想让,于是酒桌上见分晓。结果那家伙使诈,硬是赢了我。最后,前后脚的,孩子生下来了。老郝家的也是千金。最后他跟老郝只能互相认干亲了。” 卢父也笑着感慨:“这谁知道呢。还说那检查医生从来就没看走眼过。” 一直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卢文婷才微微吁了口气,感慨道:“在国外待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自己将来是不会再回来了。感觉,真的好像已经适应不了了。” 陈曦打火,发动汽车。闻言,他微微一笑:“你觉得高兴就好。” 卢文婷看了眼车顶,疲惫地阖上了眼皮。她没睁开眼,就这么问陈曦:“那么你呢?陈曦,你规划的未来在哪里?” 陈曦平静地看着前方,淡淡道:“走一步看一步,路在脚下,未来在眼前。你睡会儿吧,储物柜里有毯子。” 卢文婷没跟他客气。从这边出发,到外国语学校,开车得一个多小时,她又的确疲惫极了。她昨天在的地方没有飞机场,火车也只能买到硬座,还偏生晚点了。一夜火车坐下来,整个人都散架了。 她开了储物柜,里面有条叠的整整齐齐的小毯子。比起一般男孩子,陈曦生活习惯实在是良好的无可挑剔。 等到拿出毯子摊开来,她忍俊不禁,居然上面印满了流氓兔的图案。陈曦倒是比以前活泼了不少。按照他以前的风格,毯子肯定是纯色的蓝黑灰,最多也就格子图案。 她微微一笑,将靠椅往后倒,盖上毯子,开始小憩。 这一路,她睡的香甜,直到车子停下,她才醒过来。 卢文婷睁眼看车外,略有些惊讶。这边好像是居民小区啊! 陈曦见她醒了,冲她微一点头:“你稍等一下,我上去接个人。” 说着,他拿出手机打电话,声音一下子变的极其温柔:“多多,起床了。” 卢文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变得温柔”来形容陈曦此刻的声音。其实他的声音一直温和低沉,在经历了变声期后,愈发显得醇厚。 这种感觉,仿佛是煮好的红茶中,加了糖,透出了甜意。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毯子,那流氓兔正眯着眼睛,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她。 许多美美睡了个午觉,直到陈曦过来接她才起床。她看镜子里的自己,小脸红扑扑,嘴唇粉润润,眼睛水汪汪,简直了,比最好的化妆效果还出众。睡眠果然是最好的美容利器。 陈曦也觉得过来给他开门的小女友实在是可口诱人,忍不住抱着人亲了上去。他昨晚又被他爹耳提面命了一番关于交往中的尺度把握问题。既然亲亲抱抱在合理范围之类,那么就千万不能随便放弃自己的权益啊! 他没敢深吻,怕耽搁了正事。亲吻了一会儿松开人,他又帮许多整理好头发跟衣领,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他就这么信心满满地带着人下楼去了。 卢文婷看着陈曦领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说说笑笑地朝楼下走来。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但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感却轻易地流淌了出来。 楼梯口的光线有些暗淡,直到他俩前后脚走出楼房,卢文婷才看清少女的容貌。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快有一米七的样子,穿着修身牛仔裤,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她皮肤莹白如玉,大概是午睡刚醒,面上还泛着桃花一般的粉润色泽。 严格来说,她的五官并不出众,细眉细眼,长得有点儿像万绮雯。 卢文婷始终不觉得万绮雯有多漂亮。但她却得承认,眼前这个像自己走来的少女有种清新灵动的美。这份娇俏灵秀的气质掩盖了她五官中的缺陷与脸型的不完美。 她下意识地微微阖了下眼睛,又看了眼自己腿上的毯子。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像株蓬勃生长的小树苗一样的女孩子,才是毯子真正的主人吧。 陈曦领着许多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玻璃。 卢文婷摇下窗户,露出了大半张脸。她想,她坐在副驾驶位现在恐怕不合适了。他应该是提醒自己换位子的吧。 陈曦冲卢文婷露出微笑,指指自己身边的少女,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个,介绍一下。许多,我女朋友。多多,好了,不许尖叫,我把你女神给带过来了。” 少女娇嗔地瞪了陈曦一眼,朝卢文婷摆摆手,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兴奋:“嗨,学姐好,我是许多。” 陈曦提议:“要不,咱们走过去吧,也没几步路。学校那边不太好停车。” 卢文婷有一瞬间想要拒绝。她想看看陈曦究竟会怎样安排自己跟他小女朋友的座位次序。然而,她终究是个冷静理智的姑娘。她微微一笑,点头应声下了车。 陈曦上车,将车子开到停车位停放安稳。 等待的时候,卢文婷向许多致歉:“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在车上困了,睡了会儿。陈曦让我拿储物柜里的毯子,我应该是错拿了你的。” 许多立刻摆手,露出甜笑:“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啊。哈哈,上次我非要在车里吃关东煮,结果酱料滴上毯子了。被我糟蹋的毯子已经好几条了。你真的不用介意的。” 第261章 你是我的 陈曦停好车子朝两人走来。不用他招手,许多已经自觉主动地迎上去,将他的车钥匙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陈曦自己的包,刚才下楼时落在许多家里头了。 他摸摸许多的头,夸了句“我家多多真能干”,然后转头招呼卢文婷一起走去学校。 就跟陈曦保证的一样,这边距离学校相当近,步行没几分钟就到了。 卢文婷没有意识到的是,她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是健步如飞。也亏得陈曦腿长,许多酷爱步行,才能不被她甩下。 模联社的成员已经来了两位,郑英杰跟龚晓。龚晓在看手里的一本画册,郑英杰正跟只小蜜蜂一样,围着对方团团转,叽里咕噜地说话。 许多也服气了。郑英杰说了一大堆,龚晓不过简单地“哦”一声,前者居然还能继续兴高采烈地说下去。呵呵,她已经能够肯定了,郑英杰就是个大m。 等他们三人走进教室,郑英杰总算说累了,想起来拿水喝。他抬头一见卢文婷,顿时眼前一亮。哪里需要人介绍啊,卢文婷就是一代传说,校园女神没商量。 他立刻乐颠颠地跑过来自我介绍,着重强调,当年学姐竞选学生会主席时还跟自己握过手,他坚决拉着所有哥儿们都给她投了票。真的是给她投票,他连她搭档是谁都没看清。 许多囧囧有神,无力扶额。班长啊,你再这样不着六四下去,只有单身情歌唱到底的份儿。龚晓还在呢!当着她的面,对着其他女生大献殷勤。别说卢文婷比他大,“女大三,抱金砖”,知道不? 龚晓倒是淡定得不得了,全然波澜不惊的气度。她礼貌地向卢文婷做了自我介绍,微微颔首,寒暄几句后,继续翻看自己的画册了。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了郑英杰,随便他怎么没有下限地浪。 没十分钟,其他社员也陆陆续续来了。 同样无需陈曦特意介绍,卢文婷原本就是校园偶像级别,传说中的人物。不少人都记得她竞选学生会主席时的风采。大家纷纷表示当时特意为她跟她的搭档投过票呢。 卢文婷谦虚地摆摆手,笑着将陈曦推出来:“你们大概不知道,其实竞选成功,最大的幕后功臣是陈曦。当时一直是他在旁边做技术指导,调整策略。” 大家立刻夸张地发出排山倒海的“哇——”,直接朝陈曦拱手:“老大威武!” 陈曦微微一笑:“你谦虚了,是你们实力摆在那儿。校园偶像不是白当的啊。” 大家墙头草精神十足,转眼继续花式赞美女神去了。 郑英杰忧郁了。大家都在女神面前这么说,完全体现不出他的特殊性啊。 大家以响亮的掌声,饱满的情绪,充分表达了对女神的热烈欢迎。 卢文婷笑得含蓄,问道:“为什么要说我是女神啊?” 郑英杰抢先唱了起来:“欢乐女神圣洁美丽,那个什么光芒照大地。” 龚晓嫌弃地挪开眼睛,不会唱可以藏拙,真不用唱出来。 许多眉眼弯弯,笑嘻嘻地看陈曦,偷偷戳戳他的手,调侃道:“小叮当的百宝箱啊,你还有什么秘密法宝没有拿出来啊。” 陈曦心中有点儿小得意,趁机捏了下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两人相视而笑。 卢文婷没能从郑英杰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还忘了词的歌声中领悟到“女神”这个词的含义跟来源,但她没有纠结下去,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开始自己的培训任务。 大家各自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进展,陈曦汇总了流程。卢文婷一边提问,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词。她留意到,整个过程中,那位多多一直奋笔疾书,并没有说一个字。 “多多是社团秘书,负责所有文字工作。” 卢文婷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陈曦在跟自己解释。她心情有点儿复杂,他对那个多多已经关注到了这种地步,她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他就感觉到了。 陈曦没有与她继续交谈,而是过去跟许多说了句什么。 后面的讨论中,许多除了记录外,也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了。她的有些观点,卢文婷听了也颇为惊讶。 这个一直眉眼弯弯的小学妹,比她想象中更加具有大局观,思维也颇为严谨。 陈曦没少在她身上费工夫吧。 众人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开始中场休息。 许多带着其他几位负责会场服务的同学,重新给大家送上热茶。 卢文婷看了眼一直忙忙碌碌的少女,笑着冲陈曦眨了下眼睛:“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种样子的女孩子。”她想了下,用一个英文单词形容道,“cookie。” 陈曦笑笑,喝了口杯中的普洱茶。这是他家多多特意为他准备的,因为养胃。他看着还在忙碌的女友,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下去:“因为喜欢她,所以喜欢她的样子,多多很好。” 卢文婷没有接下去。她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索性还是保持沉默吧。 许多过来为两人续水。 卢文婷谢过对方,没有再喝茶。她想要么是水不好,要么是茶叶挑选的不合适,这杯茶喝在嘴里总带着股涩味。 中场休息二十分钟后,大家继续课程。耶鲁大学的春假总共两个礼拜,卢文婷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能挤出来给学弟学妹们的时间寥寥无几。 大家主要就活动开始后整个流程中可能存在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分别列出相应的解决措施跟补救手段。 许多记完了前一位同学的发言,举手示意:“要不要将师大附中的人一并喊过来听课?之前明海学长的课他们没赶上。要是他们事先完全不培训的话,到时候参与起来也麻烦。” 陈曦点了点头,安排郑英杰去联系对方。活动他们也是第一次搞,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完全没经验。 一群人一直忙碌到五点多钟,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今天的社团活动。 陈曦提议送卢文婷回家,被她婉言谢绝了。她表示很久没回来了,想要在街上随便走走。 郑英杰闻言立刻凑上去,表示非常愿意为女神效劳,当跟班兼拎包小弟。 卢文婷笑了笑,没有拒绝。 龚晓帮许多收拾完喝水用过的杯子,打了声招呼,自己拎着装画册的包走了。 陈曦对卢文婷点点头,客气了几句,跟对方告别。他伸手招呼还在收拾东西的许多,该回家了。 许多擦擦手,笑嘻嘻地过来,跟卢文婷打了声招呼,祝愿女神逛街愉快。 大家分道扬镳。 郑英杰负责保管活动教室的钥匙,他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锁好了门。然后笑容可掬地邀请卢文婷一起下楼。 两人都快到林荫道了,郑英杰才发现自己将家里钥匙丢在了社团借用的活动室。 他爸正在外面开会呢,他妈去香港扫荡促进两地经济交流了,就连他家保姆都因为家中儿媳妇临产,特意请假一个礼拜。他现在就是可怜的钥匙儿童。 在女神面前如此丢人,简直罪过。郑英杰双手合十,连连忏悔,恳请女神给他三分钟时间改过自新,重头做人。 卢文婷几乎快要被他逗乐了,她莞尔一笑,微微点头,示意他自便就好。 郑英杰忙不迭地往活动室奔,还不忘回头跟她比划三根手指头:“只要三分钟,立马陪你走天涯。” 他为了省时间,从另一条楼梯往上奔。因为这条楼梯的栏杆没有安装拱手,下来时他可以直接坐着往下滑。 许多从教室出来后上了一趟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小脸微微泛红的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感觉自己棒棒哒。每一天,她都比前一天更加出色。 许多现在只要有机会,都会给自己心理暗示,放下过往的成见,敞开心扉,全然接受生命的进程。这方法有点儿傻乎乎,但却对她有效。 不知道是不是陈曦持续性地对她狂轰乱炸式的赞美肯定打下了基础。许多发现自己渐渐的,偶尔也觉得自己的确很不错。 然后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有些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许多清楚,这还是与自身状况逐步好转相关。 上辈子她也试验过自我暗示的心理疗法,企图让自己自信勇敢起来。她认认真真念了三个月的《生命喜悦的祈祷文》,念得时候的确身心愉悦。然并卵,等到回归正常生活,一切照旧。 现在的生活给了她心灵支撑,让她开始慢慢集聚起勇气,渐渐相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臭不要脸地自恋着。姐现在真是很不错的小姑娘啊。门外的少年,老天爷真心待你不薄。 陈曦揽着自家小姑娘往楼外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戏谑道:“女神啊!她是你的女神,我是你的什么?” 这个傻头傻脑的傻姑娘,卢文婷是女神,他是男神,傻姑娘又是什么呢?说话嘴上不把门,得回家好好管教。 卢文婷站在社团活动教室楼跟林荫道之间的花墙边上等郑英杰。 时值三月,正是校园春花灿烂的时节。林荫道上,高大的樱花树已然盛放,如火如荼,绚烂的仿佛要将一生在这短暂的瞬间燃烧殆尽。晚风徐来,樱花缓缓下坠,时间仿佛停止,凝结成永恒的画面。 她听到了陈曦的那句“她是你的女神,我是什么?” 卢文婷整个人隐在蔷薇花廊后面,这个时节,蔷薇花还没有来得及开放,然后藤蔓已经足以遮住她的身形。 她不是要偷听,她只是懒得冒出头去跟这对情侣打招呼。她现在不想与他们说话。况且,她也想知道那个蹦蹦跳跳的小甜饼会怎样回答。 那个小姑娘还是笑嘻嘻的,踮着脚,伸直了胳膊去揽陈曦的肩膀,豪气万千:“你是我的。” 陈曦老神在在:“你的什么?”说是男神,要回家教训;不说男神,回家也得教育。 许多一脸理所当然,再度强调:“你是我的,整个人都是我的。” 陈曦愣了一下,旋即耳朵开始慢慢泛上粉色,仿佛被粘在他耳朵上的樱花瓣染成了同一个色泽。 他不自在地左右看看,礼拜天的校园,安静的很。清风徐来,落樱缤纷,花木宁馨。他伸手拍了下许多的屁股,咬牙切齿道:“又使坏。” 许多冤枉极了。要说她以前的确是暗戳戳没压抑住蠢蠢欲动的色心,调戏过她家的小男友。大龄单身女青年,实在忍不住手痒啊。可这回,她真的很正经地在宣示主权啊。 谁使坏了?分明是他臭不要脸! 陈曦心里头乐开了花,要不是身在校园,纵使周围没人还是会有羞耻感。他真想直接扛着他家的多多往家冲。 虽然没扛人往家走,他也没耽误了抱着人转圈,引来许多一阵尖叫。 两人笑笑闹闹地走远了。 第262章 晚上 卢文婷慢慢从蔷薇花墙后走出来。她想,真好!幸亏她今天出门带了额度最大的信用卡。她的目标是,今晚刷爆卡。 郑英杰匆匆忙忙地跑下楼,连连道歉:“文婷姐,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卢文婷微微一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其实逛街什么的,不过是消遣而已。其实人生在世,所有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消遣。 卢文婷侧头看了眼郑英杰。这个男孩子一直在滔滔不绝诉说学校这大半年来的变化。她索然无味,学校变成怎样,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对了,我有点儿好奇,陈曦是怎么交上女朋友的?”她困惑地侧了下脑袋,微微皱起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声音里带着不确信,“我好像隐约记得,他之前似乎说过高中时不谈恋爱的。” 郑英杰一下子就来劲儿了,语气里掩不住的带着酸意的羡慕嫉妒恨:“老大啊!我们班花主动告白的!” 真是的,同人不同命。他好歹也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翩翩小白龙,怎么就没这种好事找上门。他都光棍一条,房间里连只母蚊子也没有了,他妈还一个劲儿的问他有没有跟哪个姑娘走得近。说是没有,他妈居然不相信。 为啥他肯定自家房间没有母蚊子?因为吸血的都是母蚊子,而他就是不招蚊子咬。 卢文婷面带微笑,听他离题十万八千里的一通抱怨,没有插嘴打断。 郑英杰顾影自怜完毕后,酸溜溜地阐述了自己对于自家老大的艳羡交加之情。班花待老大可好了。开学第一天就给老大擦桌子,完了以后天天给老大做饭吃,时时牵挂着老大的身体,末了还是班花上台主动告白的。 明明当时出于浓郁的同学爱跟身为班长的集体荣誉感,积极上台主动伴奏的人,是他啊!是他! 这世界实在是太看人下菜了。 卢文婷微微抿了抿嘴唇,笑盈盈地看郑英杰:“这么说,许多是你们班的班花?” 郑英杰手一挥:“哎,得票最高的是花姐。不过花姐怎么着都是老师啊。谁让许多腿全班女生最长来着。这要是不看性别的话,老大妥妥的第一的。连班花自己都承认了,老大才是真正的肤白貌美大长腿。” 卢文婷听的脑袋发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不过大他们三岁而已,感觉都要跟不上他们的节拍了。陈曦整天跟着他们一起混,难道不觉得没有共同话题? 他真的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逛街逛到一半的时候,卢文婷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犹豫了一下,方才接起:“嗨,艾瑞克,在新加坡过的愉快吗?”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有半个小时。 郑英杰的游戏都打通关了,女神方才收线。他屁颠颠地凑上前:“姐,咱们接下来上哪儿逛去?” 卢文婷微微一笑:“算了,我也累了,还是回家休息吧。谢谢你,辛苦你陪我走这么长时间了。”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问清楚郑英杰的地址后,发现跟自己不是同一个方向;愣是坚持让对方先上了车。 没争过女神的郑英杰被迫上了车,挥手与对方告别。他打了个呵欠,给陈曦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陈曦回复的很快,组织上知道他劳苦功高,回头请他吃饭。 郑英杰立刻来劲了,表示也不用老大破费了。夫人下厨,给他也做回午饭就行。 果然没下文了。 郑英杰哭丧着脸看手机,扼腕,让你手贱!这下子,到嘴的大餐也飞了。 哎呀,肚子好饿。刚好就该说择日不如撞日,老大,收留小的吃顿饭呗。 许婧跟许宁今天回来的比许多更迟。她跟陈曦去超市买完菜回来择好,连米都放进电饭锅按了煮饭键,姐姐跟弟弟才到的家。身后跟着个标配蹭饭少年江冠南。 别说许多,就连陈曦看到他时都波澜不惊了。倒是他整个人露出来,顺带显出了手上的大袋子时,两人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 哎呀,江冠南进步了啊。都知道要帮着姐姐跟弟弟提东西了。 许婧则是一脸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他们买的东西,江冠南提回来的。这就是他今天一早直接从他家提到子弟小学的。 冯峰一开始以为是送他的,心里美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夸江冠南有灵性,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要想红,找导演啊。戏份没定下来时,更加需要跟导演多套近乎。 冯导正拍着小江的肩膀死命儿夸呢,一个个,都不拿导演当个领导。全都有点儿眼力劲儿,好好跟人家小江学学,这才是有前途的做派啊。 然后许婧过来了。江冠南立刻欢天喜地地将东西往人手里一塞:“小姐姐,给你的。” 江冠南打算长期拿许多家当据点了,定期上门蹭饭吃。江小爷虽然天真烂漫,脸皮奇厚无比,却也有不能占人家女孩子便宜的意识。 他不仅拎了一大罐子他爷爷的松花粉,还把他妈用来美容的珍珠粉全扫荡一空,他爸每天都吃的蜂胶也没落下;搜罗出一大袋子提着给人送家里来了。 为哈不直接给人伙食费?他跟许婧小姐姐是什么交情,提钱伤感情。他决定了,以后,小姐姐跟许多的营养品他全包了。就他爹妈跟他爷爷那个惜命劲儿,用的肯定全是好东西。 许婧看到那一大堆东西时彻底惊呆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跟家里人吵架了,要离家出走?后来看清楚究竟是些什么,她更加哭笑不得。 许婧表示不要。上她家蹭两顿饭算什么。当初要不是江冠南站出来帮多多据理力争,就她舅舅的德性,哪里肯痛快掏出三十五万的赔偿款。 许婧人虽然单纯,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乎乎。没有江冠南的家庭背景压着,去年多多的事,起码有半数以上的可能依然是多多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吞,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谁的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美英联军为什么能绕过联合国出兵伊拉克啊?仗势欺人罢了。 人家主动站出来帮了自己家,无欲无求。现在别说是一个礼拜上她家吃两天饭,天天帮他准备饭菜她都乐意。 许婧把意思一说,江冠南更加坚持要留下礼物。开玩笑,他可不要小姐姐当他是恩人。他都是恩人了,还怎么继续自在地待在许家蹭吃蹭喝。他要小姐姐把他当成家庭的一份子来看。 两人这么你推我我推你的,看的笑容呆滞的冯峰眼睛疼牙齿酸。他手一挥,直接怼江冠南:“去,放我车上去,完了我送你们回去总成了吧。” 那堆东西好歹也算是在他车上待过,就当做是他转送给许婧这个小美人的吧。 冯导演心口略塞。 为了他的电影大业,子弟小学礼拜天特意增加一天课。 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都挺高兴的。因为这些孩子也作为群众演员,一天给三十块钱呢。反正放假回家也是皮,不如送去学校挣钱。 学生们则是把拍电影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比在家干活带弟弟妹妹强多了的好玩事。谁也没觉得自己的假期被挤占了。 许婧帮着老师们一起维持学生的纪律,给他们分组,轮流替换着走进镜头。 冯峰觉得自己这回终于抓住了自己的缪斯,每个场景推进的都顺利的不得了。他就说嚒,他当时就不该跑去广东取景。要是年前就在本市开机,现在电影后期都做好了。 许婧听他一直不停地嘀嘀咕咕。她不知道电影拍摄的具体情况,但她总觉得这位导演不太靠谱。 算了,电影能不能上映不是关键,权当是让许宁趁着年纪小,体验一把生活吧。 许爸今天早上又出差了。许宁懒得跟他妈说拍电影的事,其实就是爸爸他也不太想说。以前就是这样,每次二姐不得不告诉爸爸的事,一转头,爸爸就又透露给了妈妈。最后总是搞得鸡飞狗跳。 许宁跟大姐商量,等到签合同时,就让大姐替自己签。反正目前他的戏份并不算特别多,利用周末跟平常下午时间也足够了。 宁老师听说他要拍电影的事情也支持。初中部放学比高中部更早,下午的课程也大部分是实践类型的。她表示可以帮助许宁跟校方申请,直接将他拍电影阶段也算作素质发展分。 冯峰还撺掇着许婧试了一遍戏,结果排练的时候还行,等一面对镜头,许婧就僵的要命,完全演不下去了。无奈之下,赶进度的冯导只好放弃了他心目中的夏月,专注于补拍夏阳的戏份了。 许婧在厨房做饭时跟许多说了这事。许多暗地里松了口气。她真不怎么希望她姐演戏。讲真,她姐不适合过于复杂的环境。那个圈子名利场,诱惑太多,她姐单纯又善良,还心软,容易吃大亏。 郑英杰那条不知死活的短信过来时,陈曦正在客厅整理笔记。他盯着手机,默默地磨后槽牙呢。这臭小子,贼心不死啊! 江冠南一只眼睛放在手里的游戏上,一只眼睛一直朝陈曦的方向飘啊飘。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还是小爷他一条好汉。 也不知道许多的眼睛是怎么长歪的。唉,到底是曾经近视过,跟他这种天生视力左右眼皆是2.0的不能比。眼睛转的太厉害,抽筋了,眼神儿不好是自然。 江小爷心怀怜悯地咂咂嘴,继续打游戏。 不是他不懂事,不知道上人家蹭饭吃要好好表现。 江冠南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除了送礼外,一进家门还可积极地帮许多打蛋了。只是这黏糊糊的液体不太好控制,蛋液被他打飞了一半。然后温柔善良的许婧小姐姐就让他在客厅看电视了。她还告诉他,茶几上有特意买给他吃的薯片。 江小爷心头郁卒。别欺负他心无旁骛天真明媚,他知道沙发土豆这个名词的好不好。看着泡沫剧吃薯片,他才不要。 江小爷可有志气地放弃了电视机,转而专心致志地打游戏。这么做的好处是手跟眼睛都空不下来,电视与薯片一个都沾不上。小爷他果然机智。 陈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帮多多整理今天的教学笔记。 厨房里,许婧跟妹妹一道做好了晚饭,喊几个小伙子过来摆桌子,吃饭了。 许宁放下写了一半的人物分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是他接触话剧半年时间里养成的习惯,每次扮演角色,都会写背景分析跟人物小结。 他经历了今天一天正儿八经的拍摄工作后,逐渐对演电影有了点儿兴趣。 与姐姐们想的不同,许宁并没有将这事单纯当做课外实践。他冷静地分析过拍电影的利弊,觉得从投入收益比来看,这件事值得尝试。 许宁也想挣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想要尽快独立,前提是经济得先独立起来。 转学到外国语学校后,许宁一方面拼命地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一方面也在继续投稿。让他有点儿沮丧的是,国内的科幻类杂志并不多,稿费也不见增长的趋势。他还尝试着用英文直接写科幻小说,给国外的科幻杂志投稿,奈何都石沉大海,没什么下文。 许宁想要挣更多的钱。冯导选中他演电影,给了他一个不错的机会。 这些,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两个姐姐。未来的路那么漫长,看不到明确的希望之前,他都会保持沉默。 许多挟了筷子清蒸白鱼给弟弟,笑道:“辛苦了,宁宁,今天你得多吃点儿。” 江冠南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火急火燎地想护食:“他得拍电影,要注意形象,不能多吃。” 放着,小爷他来就行。白鱼清蒸,好鲜美。他觉得许婧小姐姐做出来的清蒸白鱼,比他特意跑去扬州老店吃的双皮刀鱼更鲜嫩可口。 许婧都看不下去了,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没事,两条刀鱼呢,够宁宁吃,也够你吃。陈曦啊,你也多吃点。” 江冠南都快哭了。他这么一开口,不仅没能赶走许宁这条抢食的狼,他家善良单纯的小姐姐还傻乎乎的,给他招来了陈曦这只恶狠狠夺食的虎。 陈曦果然没愧对他的期待,直接一筷子下去,挟了半条鱼走。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挑刺,然后,他把最鲜嫩的部分全分给了许多。 江冠南看的差点儿流口水。不用给许多的,真的,她平常吃的一点儿也不少了。咱们也是一个桌上吃饭的交情,你完全可以分给我。 许婧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就哭笑不得。她挟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将大刺挑掉,递到江冠南碗里:“吃吧,趁热吃。” 江冠南的心得到了最温柔的抚慰。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鱼肉,还有别人细心的呵护照顾。这些,善良美丽的许婧小姐姐都给他了。少年懵懂而敏感的心熨帖的不行。 他连熊孩子都忘了继续当。 吃过晚饭,江冠南没有一如既往闹腾着非得在许家多赖一会儿,而是乖乖按照小姐姐的吩咐,早点儿回家去了。 许婧愣了一下,没料到他这么好讲话。她都琢摸着得拿话梅瓜子出来招待他嗑瓜子聊天了。 其实原本无需走这么早。现在还不到八点,按照陈曦平常的习惯,还能再待上一个多小时。可惜的是,许宁得早点儿动身回家去了。许妈已经打过两回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许宁本来还想继续住在许多这边,姐姐们的家,他待着更自在。 但他也怕一直不回家会引起母亲的怀疑,只好跟着陈曦与江冠南一道出门去。三个人各有心思,虽然前后脚,却都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 卢文婷给陈曦发了短信,邀请他出来坐坐。好久不见,她想跟他好好聊聊,一起喝一杯。 陈曦微微皱了下眉,回复道,不好意思,晚上已经有其他活动安排。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喝酒,不太安全。她今天累了一整天,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比较好。 卢文婷扫了眼手机,唇角微微往上提了下。坐在她对面的白人男子好奇地问了句:“朱思婷?” 她双颊浅浅浮上一朵微笑,扬了扬手中的杯子,与对方轻轻一碰:“艾瑞克,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第263章 第二次见面 陈曦第二天照旧一早过去接许多上学。 因为今天许婧也在家,他特别老实地没有执行既往套路:中途下公交车,一路跑过去,然后再上许多家冲把澡,完了吃早饭,食饱餍足后,开开心心上学校。 他规规矩矩地在家吃了早饭,把打着呵欠下楼的陈母都吓了一跳。她定眼看壁钟,钟坏了?怎么这个点儿儿子竟然还在家。难道是她起得太早了?要不要再回去补个美容觉? 陈父老神在在,言简意赅:“礼拜一。” 陈曦跟他妈打了个招呼,继续就着白粥吃阿姨刚蒸好的笋丁包子。这包子味道不错,打包两个带上,刚好带给多多跟她姐尝尝。上次阿姨做的翡翠烧麦,多多就挺爱吃的。 他背着书包出门,坐上公交车到女友家楼下,客客气气地跟传达室大爷打招呼。大爷看一眼手表,不用翻日历就知道这是礼拜一了。要是平常这光景,两孩子差不多已经吃完早饭,下楼准备去学校了。 许婧现在练就出了波澜不惊的气度,对于陈曦殷勤进贡的笋丁包子也微微点头,笑纳了。她招呼陈曦自己换鞋子进来坐一会儿,吩咐还在饭桌上跟豆浆面条上卧着的双黄蛋奋斗的许多:“多多,陈曦拿了包子过来,你吃一个。” 许多一见那比自己拳头都大的包子,差点儿没泪流满面跪地求饶。二位大侠,求放过!她今早已经被硬压着吃了一大碗豆浆面条,还卧了个双黄蛋。 她总觉得她姐一到周末那几餐,就得把一星期五天的饭全塞给她吃下了。 而且她姐双标,她自己的那份面条连她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她姐还振振有辞:“你个子高,基数大,所以需要的能量也多。” 许多膝盖上中了无数箭,难道不应该是她基数大,所以得少吃点儿吗?这是恶性循环啊!她基数大所以得多吃,然后基数更大。 许多皱着脸,一脸委屈兮兮的苦相。她的面部表情是如此之生动,以至于许婧跟陈曦都不好意思硬劝她吃下去。 许婧将包子塞进她的保温饭桶里,叮嘱她中午一定得吃完。三人这才下楼,往各自的学校去。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郑英杰瞄到了许多带的包子,顿时垂涎三尺。哎哟喂,班花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连包子这种高难度技术活都会自己做。卖相十足,口感肯定也是没的说。没看老大自己的那份,都等不到中午,先偷吃干净了。 班花就给自己做了,没准备老大那份?不可能!许多她自己不吃,都不会少了老大的口粮。 郑英杰想套磁。 他可正直了,根本没敢痴心妄想吃独食,他就想尝尝味儿而已。老大不是答应请他吃大餐嚒。他这么勤俭节约五讲四美的新时代好少年哪里好意思让老大破费啊。他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也不好意思让有家室的人多掏钱啊。 别以为他常年单身就心里没数。没看到陶铸平常多爽利的爷儿们,前后不过两任女友,只要有对象时,手上必然拮据。 郑英杰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的宽容大度。看,他是多么正直善良的好哥儿们。结果陈曦微微一笑:“不用,我还是请你去吃自助餐。” 郑英杰立刻贱兮兮地拿肩膀去撞对方,笑道见牙不见眼:“别啊,老大。自家兄弟,我有数儿。我爸花点儿钱还得上我妈那里打申请。” 说着说着,他自行脑补,恍然大悟。哎呀,没看出来啊。班花居然这么大气。 他朝许多竖起大拇指:“高义!小子钦服不已。” 许多莫名其妙,转头问龚晓:“哎,是我汉语理解能力退化了?我怎么不明白班长在说什么啊。” 龚晓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米饭:“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真的不用理他的。” 最后那个包子,许多谁都没分。陈曦特意从家里给她带过来的呢,她才不会分给任何人。倒是原本装好的米饭,她实在吃不下,都让陈曦给包圆了。 一整天的工夫,尤其到了下午,许多都有点儿坐立不安。她要全力以赴迎接女神的到来啊。 陈曦一见她跟打了鸡血一样元气满满的样子就想笑。他喜欢看这样的多多,倔强的,勇敢的,努力的,不服输的。骄傲的样子也可爱。 下午课程结束后,模联社的社员们先去跟各自选修课老师请假,有上托福班的同学还特意延后了课程,就等着卢文婷过来给大家继续上课。 其实流程大家都熟悉了,相关的视频资料也看了好多遍,可没有亲身经历过,总会莫名发虚,能够得到经历者越多的现身说法,才越踏实。 卢文婷准时到了外校,还带了个白人青年艾瑞克。 她微笑着为双方作了介绍,艾瑞克是耶鲁大学模联组织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次放春假去新加坡参加当地的模联活动。她特意请人过来给大家做指点。 大家立刻表达了对这二位指导老师的热烈欢迎。艾瑞克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美青年,衣冠楚楚,相貌不俗,酷似一胖毁终生颜值崩坏前的英国男星休格兰特。 社团的一帮妹子集体星星眼。颜值即正义啊!长成这样,还笑得如此灿烂,简直就是犯罪。少女们立刻迸发出学习的无上热情。 郑英杰神情忧郁,看着台上的新老师,喃喃自语地小声念叨《人鱼传说》中郑则仕嫌弃郑伊健的台词:“唇红齿白桃花眼,肌肉结实,虎背熊腰,靓仔,你这样系不行的,这些女孩子们情窦初开,不出三天肯定都要死在你手上。” 没看到这些女同胞们都忘了身为东方少女的矜持,一个个恨不得眼珠子都黏上去了嚒。 郑英杰想跟陈曦吐槽,结果老大压根不以为意。 陈曦不时瞄一眼自己的小女友,非常满意。还是他家多多注重内涵,看了一眼就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了,一点儿也没死命盯着人家看。 许多之所以这么淡定,主要是觉得艾瑞克帅的没啥特色,不够惊艳她。她的男神可是《越狱》中米勒那个范儿啊。哼哼,姐作为经历过后世小鲜肉狂轰乱炸时代的人,才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花痴嘴脸呢。 再说了,女神还在边上虎视眈眈呢。自家锅里的能看牢了就不错了,还东瞄西瞟个什么劲儿。 艾瑞克上课时需要位助理,没啥悬念,这人就是许多。谁让她是社团助理呢。 大家都以为陈曦会拒绝,另外挑人。开玩笑,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是很难拒绝帅哥的诱惑的。 卢文婷不愿意当的话,还有其他人愿意亲近美青年,最不济陈曦也能自己上。 没想到的是,陈曦跟许多都没有异议,直接由后者接手了这个任务。 有过之前跟明海学长相处的经验,相形之下,艾瑞克真是个绝对算得上随和亲切的人。他不挑剔扩音器的质量,也不纠结喝进嘴里的东西。许多问他要不要来点儿中国茶,他也跃跃欲试。 卢文婷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两人的互动,微微扬了扬唇角,凑近陈曦赞叹:“你的女朋友非常善解人意,很会照顾人。” 陈曦脸上笑容不变,轻轻颔首:“是啊。因为多多很善良,一直都非常尊重别人。” 卢文婷握了下手中的钢笔,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台上艾瑞克的身上。年轻人冲她的方向眨眼的时候,她也回报了一个眨眼。 课程分为上下两节。前半节主要讲授模联活动的流程,是针对组织者的培训。后半节主要是针对参与者的部分,得等师大附中的学生过来一起讲。 中场休息时,艾瑞克过来同卢文婷拥抱。他略有点儿腼腆地问对方:“朱思婷,你觉得我讲得怎么样?” 卢文婷大力赞美了对方,夸奖他实在是棒极了。 许多跟着艾瑞克一起往这个方向来了。他俩交流的时候,她顺势坐到了陈曦的左手边,稍微放松一下。 陈曦将自己的笔记递给许多,两人就刚才艾瑞克的授课内容,简单聊了两句。 笔记有两面,翻页的时候,是陈曦动手翻的。因为许多两只手正被他抓在手里揉捏。 陈曦自打许多用路老先生的方子排寒成功后,对中医养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近来自学成才,学习了手诊法,成天最爱捏着许多的手找对应反射区,按摩试验效果。 其实他原本更感兴趣的是足疗来着。可惜的是,许多死活不肯让他碰她的光脚丫。 陈曦干嘛不在自己身上实践足疗法啊?开玩笑,他学这个本来就是为了帮多多调理身体,在自己身上应用的再好也没意义啊。 许多被他揉搓惯了。要说有什么效果,她是真没啥感觉。不过手部按摩也挺舒服的,她就由着陈曦折腾下去了。 卢文婷回头看了眼正依偎着一边看笔记一边窃窃私语的情侣,扬眉一笑,邀请艾瑞克去走廊上交流教学心得去了。 陈曦松开了手,摸了摸许多的头发,调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平常在学校里,她是死活都不让他捏着她的手揉搓来着的。 许多不怀好意地“哼哼”了两声,压低声音,瞅着他笑:“别以为把我打发到边上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讲台上可是一览众山小。我看的清清楚楚,女神跟你咬耳朵来着了。” 陈曦哭笑不得,挑了挑眉毛,反问道:“噢?那您老人家这是要怎样?” 许多笑容不减,冲他眨了下眼睛:“护食啊!你有多好,我知道就好。” 陈曦一下子浑身的血都要往脸上涌。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多多,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他心中一阵暗爽,哪有男的不希望被自己恋人肯定的道理。 陈曦忍不住揪了下小女友红扑扑的小脸蛋。 真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压力也拦不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啊。 陈曦觉得自己自打恋爱以后,越来越没有下限可言了。这种事,换做以前,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能做出来。 许多被突然袭击了,忍不住娇嗔了一句,眼睛也瞪了过去。 陈曦看着她一直笑。 她现在好像真的陷入恋爱了。仿佛沉睡多年的心间照进了一束阳光,它躲闪它赖床它把脑袋埋在被子底下,却终究还是被迫睁开了眼,迎接这个春光明媚的世界。 春日暖阳,三月快要走到下旬,下午四点多钟的阳光依然明媚热情。站在走廊上沐浴春光的卢文婷晒得有点儿头晕脑胀。 她冲艾瑞克笑了笑,邀请对方一起进教室来杯茶。 卢文婷笑着朝许多招手:“多多,帮艾瑞克泡杯红茶吧。就用陈曦的茶包,我觉得口感不错。” 许多清脆地应了一声,步履轻盈地像两人走来。她朝两人点点头,重新换了茶包,给艾瑞克上了新茶。 她对着卢文婷甜甜一笑,露出了浅浅的小酒窝:“学姐,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卢文婷回报以更加灿烂的笑容:“好啊。反正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跟陈曦一样的口味了。” 许多微微偏了下脑袋,有点儿为难:“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陈曦喜欢的那种红茶,刚好这边没准备。只能让你也跟着他凑合了。” 卢文婷笑了笑,微微垂了下眼,目光重新落在许多身上,声音平静:“是吗。” 许多的回答是一朵微笑跟一杯热茶。 第264章 白光 艾瑞克走到了陈曦身边,两人开始交谈心得。他是模联会议老手,有诸多宝贵的经验值得借鉴。 许多原本要过去做谈话记录,卢文婷却喊住了她:“别忙了,陈曦自己可以搞定。你辛苦了这么久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许多微微一笑:“那我就谢谢学姐,帮我创造躲懒的机会了。” 卢文婷笑容爽朗:“不客气。你放心,陈曦要是说你的话,学姐一定护着你。这点儿面子,他还是会卖给我的。” 许多笑了笑,没有接话。 卢文婷看着陈曦跟艾瑞克一边讨论一边在纸上做着记录,微笑着感慨:“看他现在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当年。当时学生会推出的不少为人所称道的措施,其实都是陈曦参与其中的。那个时候,我们都说,陈曦是隐形的学生会主席。无论是最初的竞选,还是后来学生会的工作,陈曦都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是他成就了我……们。” 许多安静地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红茶。 卢文婷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话题的冷场,冲她露出了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忘了你不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大概对学生会的情况不太了解。” 许多笑容不减,声音诚恳:“正是因为不够了解,所以才要多学习啊。学姐你多跟我说说,我想好好学一学。”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笑起来,就成了两弯月牙儿。她饱含期待的目光落在卢文婷脸上,温润柔软的,仿佛一只天生爱亲近人的小动物。 卢文婷在诉说既往学生会工作时,许多一直在点头赞叹。当她说到陈曦的丰功伟绩时,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学妹更是一脸与有荣焉的兴奋,两只眼睛水润润的,仿佛有波光流淌。 她倾听的是如此之入神,连师大附中的人拎着下午茶点过来,都没意识到。 师大附中下午放学要比外国语学校迟四十分钟。一下课,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奔了过来,直接赶艾瑞克的第二节课。上门拜访,哪里能空手而来。附中学生会拿经费订了门口西点屋的几样点心,刚好配着茶吃。 陈曦看到了杏仁饼,这个多多喜欢吃。他拿了送到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卢文婷看的小女友面前,顺势在她旁边坐下:“说什么呢,听得这么入神。啊——嘴巴张开,吃点儿东西。” 许多正忙着听课做笔记呢,非常嫌弃陈曦的捣乱。她嘟嘟囔囔表示一会儿再吃,被趁机塞进了一个圆圆的小杏仁饼。她瞪陈曦,不甘不愿地开始咀嚼,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只进食的小松鼠。 卢文婷渐渐的,话说不下去了。倒不是许多这个学生不认真,她一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不挪开,手也不停地做笔记。可是她身旁的那个人,始终注视着她,寻找机会递水喂食。 卢文婷眼睛扫过去时,那个人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多多中午饭都给我吃了,这个点儿,她得吃点儿东西垫垫。” 教室里,其他人都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谁也没有特意往这边多看一眼。 这种场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卢文婷意兴阑珊,自己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 好在大家也将茶点消耗的差不多了,自由讨论休息时间结束,艾瑞克重新走上了讲台。 因为时间紧急,师大附中尚未成立模联组织。他们是学生会直接出面,在学校搞了一次宣讲,感兴趣的同学报名,初步筛选完毕后直接组队过来上课。 江冠南作为附中方面这项活动的发起者,理当参加。但江小爷之所以来,是因为在抛硬币决定到底过来上培训课还是去参加冯峰的电影拍摄的选择中,正面朝了上。 他咂咂嘴,颇为替全世界的青春少女惋惜,又少了位风靡全球的偶像去追捧。小爷他得去搞模联活动了,不能进军演艺圈了。 江冠南托着自己的下巴蹲在他们学校的水池边上,顾影自怜了半天。然后毅然决然地认定,如此盛世美颜,的确得深藏功与名,大隐隐于世。否则要跟刘德华似的,招来个杨丽娟,小爷他可是没那么好的耐性。 嗯,没错,闹市不可怀揣重金独行。江小爷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保持低调。 江冠南颇为歉意地给冯峰打了电话,表示他委实分身乏术,难以兼顾。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小爷他愧对冯导的青眼了。 冯峰听得目瞪口呆,心道,少爷我啥时候对你个混蛋臭小子青眼了?他青眼相向的人明明是许婧那个小美人。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小婧婧对拍电影没兴趣。这姐妹俩怎么一个德性呢?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 江冠南获得了冯峰的谅解(?)后,心无旁骛地过来上课了。 刚到的时候,他本来想直接找许多说话的。奈何新出炉的蛋挞太香,他没忍住,捋着袖子,愣是跟群狼厮杀,抢了两只蛋挞出来。 干掉一个后,江冠南良心发现,想到了要跟小伙伴分享啊。捧着另一个蛋挞寻找许多时,他悲愤了。同人不同命啊!小爷他吃个东西得自己上阵抢。她好了!人家递到嘴边懒得吃,还要人喂! 悲愤的江小爷将另一个蛋挞也给吃了。 等到第二节课开始,许多继续充当助理角色时,江小爷受伤的心才得到了修复。 他看着一直在边上端茶递水伺候着的许多,歪着嘴巴,不怀好意地笑。 嘿嘿,许多也有今天。 活该! 谁让她不跟自己一个学校。要是跟自己一个学校,跟着他混,哪里需要伺候人啊。爷上哪儿不是别人伺候的份儿。 整个课堂上,除了江冠南以外,连陈曦都在奋笔疾书做笔记。艾瑞克中途跟大家沟通时,江小爷还提了两个脑洞清奇的问题。许多在边上听得都牙疼,这死孩子,真心是一天都消停不下来。 艾瑞克被问愣了,居然点头表示江冠南提的问题非常有趣,建议大家一起讨论。 江冠南冲许多抛了个得意的眼神。哼哼,小爷向来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 让你眼里就一个陈曦,看不清好赖。小爷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勉为其难亮个相,好让你们洗洗眼。 许多连白眼都懒得冲他翻了。这孩子就这欢脱的性子,唯恐人家注意不到他,生怕世界太安静。 大家还真正儿八经地就江冠南的无厘头问题讨论了足有十分钟。活动真正搞起来,的确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卢文婷拿着手里的笔记本给陈曦展示着什么,不时用钢笔在本子上划下一行。 许多注意到钢笔上的小白花图标。她得承认,有一瞬间,她是不爽的。 有些事情,即使进行的不动声色,被针对的当事人也不会毫无所觉。 许多借着添水的机会往陈曦方向走。中途却被江冠南给叫住了:“哎,多多,给我也来一杯呗。” 她看看他杯中基本上没动的茶水。江冠南干脆利落地一口饮尽,杯子递到她眼前:“再来一杯。” 许多无奈地招呼他把杯子放桌上,这么手捧杯子续水,烫到了怎么办。 完了,江冠南也没放她走,而是拉着她闲聊:“哎,别急着走啊,咱俩聊聊。” 他见许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陈曦的方向瞥,毫不留情地噗嗤笑出声,“行了吧,三岁一代沟。你要承认同龄人更加有话题。” 许多凉凉地白了眼江冠南,直接回了一句:“哦,那咱们之间隔了道马里亚纳海沟。” 江冠南同情地看着许多,以悲天悯人的宽广胸怀博爱世人:“没关系,我不嫌你幼稚。” 许多觉得这天真心没办法继续聊下去。她连淑女形象都顾不上维持了,直接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转身走人。 江冠南还想拉着她继续聊下去呢,陈曦开口截了胡:“多多,帮我加点儿水。” 许多提着水壶过去了,帮他跟卢文婷都加了水。 陈曦正跟卢文婷讨论到一个关键点,见她走来,点点头,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直接用左手拉着人在自己旁边坐下来。 然后,他的手再也没有从握着的手上松开。 许多没有推拒,她的确站的有点儿累了。艾瑞克也在跟郑英杰交谈,暂时用不上她。 陈曦捉了许多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继续按摩。之前他揪了她的脸蛋后,惹恼了小女友,多多怎么也不肯让他继续捏手了。 许多安安静静地听他跟卢文婷接着讨论前面的话题。 一般模联会议准备时间都比较长,不少组委会还要求参与者以竞投的方式来确定自己所代表的的国家与地区。弱国无外交,国家选择好坏直接影响到代表的发挥。 你要是不幸代表了一个连听都没听说过,在世界地图上得用放大镜找的国家,想要怒刷存在感,真心太难了。 陈曦计划直接跳过这个环节,改用抓阄的方式定国家代表。 第一次搞活动,千头万绪都得从零开始,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们只能便宜行事。 许多认认真真听着,努力将一字一句都记在脑子里。她虽然有两世为人的经历,但在这些方面,她需要学习的东西非常多。 闻道有先后,师无长幼。 卢文婷在许多坐下的一瞬间,微微皱了下眉。她也是个对工作全力以赴的人。事情要么不做,一旦上手必然全神贯注。 陈曦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拉过来,非得硬给她创造表现机会?这半年多的时间,他经历了什么,岂可如此色令智昏。 卢文婷有些不悦。好在这位小学妹还算会看眉眼高低,坐下后一直默不作声。 等到话题告一段落,她伸手拿水喝的时候才注意到陈曦的左手一直放在桌子下面。这并不符合陈曦的习惯,他一般即使不扶着笔记本,也会将左手搭在桌子上的。 卢文婷下意识地视线往斜下方瞥了下,然后她的目光凝滞了。 陈曦的皮肤算是比较白皙的那种,尤其在男性当中,简直可以达到小白脸的标准了。但跟他手心中的那只女性的小手相比,肤色又显得深了些。 大概是因为桌子底下光线暗淡的缘故,卢文婷甚至觉得那只被握着揉捏的小手,白的发亮。 那白光刺痛了她的眼。一瞬间,不甘心与失落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恍然意识到,原来她是在乎的。只是这一切,似乎又有点儿太迟。 第265章 我不会再看你 卢文婷五味杂陈,她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桌子底下的两只手。那只大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揉搓着小手。而大手的主人,依然面容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她忍不住狠狠灌下了一大口矿泉水。 三月中旬的傍晚,暮色四合,太阳早不见影子,晚风也多了丝凉意。她坐在教室里,却觉得心口火烧一般,清凉的矿泉水都不能压住那一股焦灼。 卢文婷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什么,可是举目四顾,她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是多余的了。那种无可言说的寂寞充斥在心间,令她头一次生出了无所适从的惶然。 如果当初,是自己勇敢一点儿,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告白晚会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自己也可以的。 心中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驳斥她,不行的,你做不到。你的骄傲,不允许你这么做。 卢文婷一直以为,她与陈曦之间,无需捅破。他们都是冷静自持的人,拥有着相濡以沫的感情。一起玩耍,一起学习,陪伴着彼此成长。等到繁华落尽,风景看透,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想,她才是那个最懂陈曦的人。 可惜的是,陈曦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卢文婷抓紧了手中的笔,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面容重新恢复平静。她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这没什么的,她能走过去。 陈曦说完自己的观点,微微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卢文婷已经不记得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了,闻言只是点头微笑:“不错,挺好的。” 陈曦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她的观点。 天光悄悄隐去,暮色风声四起。陈曦提议大家晚上一起聚一聚,他请客,大家一起去吃自助餐。 套用《傲慢与偏见》上的一句话,虽然大家不是人人健谈,却都个个能吃。这项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立即全票通过。 陈曦在帮许多收拾教室时,特意压低了声音备案:“自助餐是我爸妈信用卡积分送的。他们平常请客不适合去,全都转给我了。” 只差强调一句“我可没乱花钱”。 许多都忍不住被逗乐了。 旋即她开始自我反省,她平常有管陈曦这么严吗?没有啊,她就管他吃什么,穿什么而已。买东西也都是只让他别给她买太贵的,没管过他其他的开销啊。 她困惑地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带着点儿疑虑的眼神,歪头看陈曦。 陈曦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种水汪汪的小眼神儿。这身在教室,实在不好放肆,他只能伸手捏捏她的脸,故作正经道:“别咬嘴巴,容易开口子。” 许多还是疑惑,忍不住自白:“我没有管你花钱啊。” 陈曦乐了,小小声道:“你不是小管家婆嚒。我所有的一切都归你管。” 许多的脸一下子红了。什么跟什么啊,谁稀罕管他一样。 郑英杰在茶点争夺战中因为自觉要坚守作为绅士的矜持内敛,直接败北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本以为老大允诺的大餐,由于他的出言不慎,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也飞了。没想到,今晚居然有肉吃。 江冠南倒是吃了两个蛋挞呢,可小爷他正处于生长发育的关键阶段,能不能蹿上一米八五,全看这档口了。两个蛋挞还不够塞牙缝呢。 两人集体扒门:“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 许多赶紧趁机出去。她总觉得陈曦有点儿怪怪的,继续待在教室里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陈曦看她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往外蹿,忍俊不禁。一手背着自己的书包,一手拎着她的包,也跟着出了教室。 自助餐厅距离外校不算远,步行一刻钟左右。大家就这么说笑着走过去。 卢文婷有点儿意兴阑珊,如果可以按照本心选择,她更愿意一个人静静。走在暮色苍茫的校园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独自走完走完这段路。 然而现实不允许她肆意任性,她既然主动开口请艾瑞克帮忙,那么东道主的义务起码得尽。她强打起精神给艾瑞克介绍一路上看到的街景。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无意间瞥到街边的店里,挂在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一部韩剧《蓝色生死恋》。 电视画面中,泰熙正在逗恩熙玩猜拳游戏。傻乎乎的恩熙只会出拳头,却让他无比开怀。旁边与泰熙一同长大的芯爱却只能满腔嫉妒地看着。 卢文婷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她觉得可悲,这样的自己非常可笑。 许多伸手拽了下陈曦,轻声说了一句。陈曦拍了拍百无聊赖的郑英杰,示意他过去给艾瑞克当向导。 郑英杰正无所事事地发呆呢。他一开始跟江冠南聊的挺开心的,结果江冠南听到龚晓她们说蛋挞的做法,立刻被勾引走了。一个大老爷儿们硬生生挤到小姑娘堆里头去,也不嫌磕碜。 陈曦一喊他,他立马开开心心地过去亲近女神了。这种伺候人的粗活,哪能让女神辛苦呢。放着,他上就行。 陈曦笑着揉揉女友的脑袋,揶揄道:“现在放心了,不用再心疼你的女神了。” 许多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口气凉凉:“我要是不抢先心疼,待会儿有人可得心疼的厉害了。” 陈曦故意吸了吸鼻子,脸上显出夸张的讶色:“咦,我怎么闻到了股镇江香醋的味儿。” 许多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了他一下。然后她手慢,没来得及收回头,被苦主团在了掌心中揉搓。她死命往外面拽,可惜手劲差距略大,未果。只能鼓着脸,不甘不愿地被人牵着走。 正值饭点,这家自助餐厅环境尚可,价位适中,生意相当不错。大家找不到相邻的位置,直接三三两两散开,自己找空位子坐下来。 因为离得近,附近学校的学生隔三差五也会光顾。 这家餐厅的特色是烤肉,除了准备好的菜色自己取用以外,还可以点单,统一由服务员送到烧烤展示台去,师傅烤好切成小块后,再由服务员端过来。 二十几种烤肉,包括靠羊排这样的硬菜不限量供应,尤其受男生欢迎。 许多总觉得服务员小姐看到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时,笑容有点儿僵。 这几位爷儿,可是去年夏天在海南吃自助海鲜,吃到人家店老板亲自出面的人物啊! 陈曦找好位置,喊服务员点了两份烤鸡翅跟羊里脊,撒点儿孜然粉,不要另外上辣椒粉。 他让许多坐下看着包,自己去拿两人的吃的。 许多拿纸巾将桌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他们选择礼拜一晚上过来吃自助餐是有讲究的。 裴爽姑姑在食品监管部门工作,透露内部消息,本市每周餐饮行业卫生检查通常会选择在礼拜一的下午。所以餐具卫生状况最好的的时候,必然是周一时的晚餐。 艾瑞克取了果汁过来,经过许多的桌旁时,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来一点。他可以再去取。 许多微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指了指陈曦的方向:“我男友已经帮我拿了。” 艾瑞克点点头,微微耸了耸肩,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而后端着自己取的东西往卢文婷的桌子走过去,换对方去取食物。 卢文婷走到许多身边时,突然冒了一句:“连吃什么,你都得等别人替你决定吗?” 许多微微一笑:“如果他选的比我自己更切合我的心意,我为什么要拒绝?” 卢文婷目光在她光洁白皙的脸上落了一瞬。灯光真是最好的加持,她的脸在这样的灯光下,皮肤白皙的近乎于透明。那眉眼中流淌的安然与闲适,是不属于她年龄的平静笃定。 卢文婷勾了勾唇角,语意暧昧不明:“倘若你一直这样想,也不错。” 许多脸上笑容不变,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声音轻柔而坚定:“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只要忠实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就好。” 卢文婷还想再说什么时,陈曦已经端着餐盘走过来。 他先取了些小点过来给许多垫垫肚子。他潜意识里有种多多还是个孩子呢,得好好吃饭长身体的概念,不由自主地就担心她会饿。 “聊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陈曦放下一份紫米紫薯糕跟玉米汁,叮嘱许多,“先吃点垫垫胃。” 许多冲他露出两个小酒窝:“夸你呢,夸你特别厉害。我想要什么,不用说,你都知道。” 陈曦也忍不住笑了,揉揉她的脑袋,声音不自觉地愈发轻快起来:“好好吃东西吧。我再去拿些吃的。” 卢文婷没有跟陈曦一个方向,她转去冷饮区取冰淇淋了。情感与理智永远无法实时同步,她想要放纵一回,来消弭心中的怅然若失。 陈曦看她挖了很大一块冰淇淋球,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开口阻止。他只是她的朋友,无权干涉她的生活习惯。 陈曦取了几样清淡的菜色。跟许多一起吃饭的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这样的口味。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吃东西,偶尔交谈两句。说到好玩的地方,两人还头靠头,凑在一起嘿嘿笑。 人声鼎沸的自助餐厅,硬是被他们营造出了一种身处包房雅座般的轻松惬意。 卢文婷命令自己将视线从这两人身上挪开。没有希望的投入就要及时撤回,趁早止损。 她微微一笑,强行将目光转移开来。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了从餐厅门口走进的男人身上。确切点儿讲,是落在了男人扛着的长枪短炮上。 第266章 冯导的新演员 冯峰迈着大步进了自助餐厅,他的目的不是吃饭,而是拍戏。当然,顺带着解决了晚餐问题跟工作不构成任何矛盾。 今晚这场戏是拍摄夏阳被城中村的混混带着出门长见识,吃自助餐,泡澡,按摩一条龙。 泡澡跟按摩的部分,自家酒店可以免费取景。自助餐厅的部分,格调却有些不合适了。因为混混没带钱啊,他是想带着夏阳混饭吃的。自家酒店自助餐厅的格局设置,没办法完成这一情节。 冯峰大手一挥,直接奔这家自助餐厅来了。这是他高中哥儿们家开的,哥儿们在本城读大学,平常餐厅就归他管,愿意为冯导的艺术生涯添砖添瓦。 冯峰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自己的摄制小组杀进了餐厅。在座的食客多半以为这是本市美食节目过来拍片子,好奇地扫了两眼,接着自顾自地用餐。 哥儿们正在前台忙碌,一见他立刻迎了上来,两人碰拳头。对方揶揄道:“哟,我的大导演,终于拨冗召见小的一回啦?” 冯峰笑着努努嘴,示意身后的同伴,给他递了根烟:“哎,麻烦啦,得耽误你生意了。” 哥儿们不以为忤,“嗤嗤”地笑:“哪儿能啊。等您老片子上映,功成名就了。我就树块牌子,上书著名导演冯峰《xx》电影拍摄场景地,免费的活招牌啊。” 冯峰正色道:“看海的星星,我的电影名叫《看海的星星》。” 哥儿们被他正儿八经的语气惊到了,他脑子转得快,没说啥,跟着附和了一句:“对对对,就写《看海的星星》拍摄地。”我擦,这小子还当真了不成。 冯峰不知道自家哥儿们心中的不以为意,他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吩咐场工布置场景。 其实场景都是现成的,需要的也不过是找好机位,灯光师负责打光而已。 许宁微微吁了口气,跟另一位演员趁着空档又对了回台词。 晚上的自助餐厅,人影憧憧,沸反盈天,夹杂着嬉笑怒骂与各种食物的味道,就是最温暖亲切的人间烟火气息。 许多一开始根本没留意到冯峰这一行人的到来,餐厅里太吵了。她一直跟陈曦边吃边聊,没有留神看有谁进来了。 还是许宁先看的二姐。她笑容满面,说着什么,忍不住伸手比划了起来,不小心碰到了路过的食客。她立刻缩着脑袋,跟人道歉。陈曦握着她的手,跟着向人表达歉意。 等到食客走后,他轻轻地点她的脑袋,表情无奈地说了句什么。 二姐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哎,小宁宁,过来过来。”冯峰伸手直接要拽许宁,被许宁让了一下。他自己会走路。 冯峰不以为忤。这就对了,一头小狼怎么能被人拽着走呢,又不是哈士奇。 他难得想起了身为导演的责任,准备再给两人说说戏。结果大概是之前他的表现已经完全让他的工作人员绝望了,大家各就各位,直接进入了拍摄状态。 冯峰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演员就位,谁也没打算听导演的真知灼见。他摸摸鼻子,好吧,这起码证明了他会挑演员。新人也一样,压根不需要额外花时间调教。 他真是位高效率的好导演。 冯峰美滋滋地宣布正式开拍。 许多一直到听见旁边传来争执声才下意识地抬起头转身张望。 没等她辨认出被服务员挡住了大半身形的许宁,冯峰先眼尖地发现了她。 电影场景的选取位置距离许多不到十米远。这块区域算是相对整个自助餐厅而言比较清静的地方。因为有装饰用的塑料棕榈树跟蔓藤隔着,出去拿食物需要绕一下。 冯峰一见许多就乐了,赶紧捅捅摄影师,示意他转移了其中一个机位,将许多扫进镜头。 冯峰本来还想继续游说许多来演女主角的。他越看许多,越觉得夏星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可惜的是,人穷志短,换主演的提议被制片人毫不留情地打回头。因为预算不够了,补拍许宁的戏份都勉强的很。 冯峰原本打算再去他爹跟前化缘,结果运气不好,碰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刚跟老头子干了一架。弟弟跑掉了,剩下可怜的他被迫面对了老爹的怒火。别说化缘了,差点儿他自己都被烧化了。 迫于残酷的现实,冯导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艺术拘泥于苟且。现在暗戳戳地将许多作为群众演员带入电影镜头,也算是聊胜于无,稍稍弥补了一丢丢他心中的遗憾。 镜头一扫过来,陈曦就发现冯峰了。而后,服务员与顾客冲突升级,顾客被揪着衣领从座位上拖起来,露出了一张惊惶无措的小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黑亮的一双眼,闪烁着恐惧与凶狠交织的光。 许多低呼:“宁宁——” 而后她也意识到了机位的存在,顺带着认出了正洋洋得意冲她这边挤眉弄眼的冯峰。 这是在拍电影。 许宁身上的戏服并不合身。这是带他出来见世面的大哥借给他的,牛仔裤膝盖上破着洞,上身的夹克衫散发着油腻腻的古怪味道。大哥说这叫“潮”。 吃完自助餐,该出门结账的时候,大哥接着上洗手间的机会溜了。临走前让他找机会混在一家人中间走。夏阳还没反应过来大哥的意思,就被见多识广的餐厅服务生抓了个正着。 男孩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他反复解释自己的同伴只是出去抽烟了,很快就会回来。在他淳朴的概念中,大哥所谓的“出去抽根烟,一会儿跟着这家人出来”与吃白食是两个世界的事。 大哥混得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可能不给饭钱。 男孩结结巴巴的解释只引来了服务员唇角的讥诮越翘越高。 “编,你接着编好了。你们这群下三滥的东西,一进门我就知道没好事。跑啊,有种你跑啊!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男孩子被硬拽着从座位上站起来。 周边的食客不明就里,议论纷纷。有人大声询问了服务员,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找大人说,别为难一个孩子。 服务员立刻将这孩子跟着个大人来吃白食,大人跑了,孩子还在的事情给说了。 这下子餐厅里头更热闹了。众人纷纷皱眉谴责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有人注意到了旁边的摄像机,反应过来正拍戏呢。餐厅里头的议论声小了不少。 冯峰心中乐开了花,这下子他连请群众演员的开销都省了下来。 机位继续移动,这场戏持续往下演。 艾瑞克不明就里,问卢文婷:“朱思婷,发生什么了?”那个孩子正被暴力对待。 卢文婷收回落在摄制组身上的视线,微微一笑:“拍戏。” 艾瑞克点了点头,继续尝试中华美食。老实说,他并不是很能接受,总觉得这些东西吃起来有点儿怪怪的。 冯峰正得意于今天拍摄进展顺利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一声少女的惊呼“许宁——”。 众人皆是一愣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个圆圆脸的小姑娘,人小手劲不小,一把推开了拖着男孩一路走到了过道里的服务员。 服务员都惊呆了!差点儿没忍住,直接转头怼导演:导演!不带这么玩的。你老人家事先没说过还有这么位狠角色。 陆秋! 许多怔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姑娘跟只小老虎一样扑了上去,对着再度过来揪许宁衣领的服务员又踢又打。 “你放开他!不许你碰他!”陆秋急的眼泪都蓄满了眶,她焦急地喊许宁,“许宁,你怎么了?” 餐厅里的食客们这下子全都来劲了。哎哟,这戏拍的还挺热闹的。小姑娘年纪虽小,演技非常到位啊,这情绪饱满的,是个小童星的范儿。 陆秋冲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声嘶力竭地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许宁如此困窘不堪,她的心都忍不住揪成一团了。 演服务员的演员虽然没什么名气,却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戏骨了。既然导演没喊停,他就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临时编了台词,表示吃霸王餐还有理了?小丫头片子,能耐的,拿钱来结账。 陆秋一面解下自己的丝巾,踮着脚胡乱往许宁脸上裹,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困窘不安;一面朝自己来时的方向张望,看到一位刚从洗手间方向走过来的中年男人时,眼前一亮,又是欣喜又是委屈:“爸爸,你快过来,有人欺负我。” 服务员差点儿没晕倒。这这这,还又加了个“爸爸”的角色?这下一场戏不会是自己挨揍吧?这戏还怎么演下去啊! 好在陆秋的父亲是位白净斯文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属于“一言不合挥拳相向”的狠角色。他一见宝贝女儿快要哭的样子,赶紧奔过来:“怎么了,秋秋,谁欺负你了。” 陆秋“吧唧吧唧”将服务员的恶形恶状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核心思想是,许宁被人欺负了,后果很严重。爹,赶紧掏钱,我们带许宁走。 陆父到底是银行行长,见多识广,一看许宁的状态,再看周围人的表现,就反应过来,这正拍戏呢。 陆秋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爸爸,你把手机给我,我要给多多姐打电话。许宁现在连话都说不周清了。” 陆父担心立时说破,自家傻女儿会当众下不了台,索性将错就错,掏出一百块钱给服务员。把人先领走再说。 冯峰终于心满意足地喊了“停!”,这段长镜头是他老人家亲自操控的,他满意的不得了。 他笑嘻嘻地从摄像机后面走出来,特别大尾巴狼地冲着陆秋露出自以为颠倒众生的微笑:“小姑娘,真棒!有没有兴趣跟许宁一块儿拍电影?” 陆秋吓到了,原本还含在眼眶里盈盈未坠的泪珠儿一下子全滚了出来。 许多目不忍睹。古有张辽之名止江东小儿夜啼,今冯导微笑引少女嚎啕。 冯导果然是一代真人杰。 第267章 又得改剧本 陆秋又委屈又后怕,她又闯祸了。许宁拍戏拍的好好的,自己这么冲进镜头,前面的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她磕磕碰碰地跟许宁道歉。 许宁却依然沉浸在电影的氛围中,尚未能自拔。刚才那种被全世界遗弃,想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冲动,让他整个人都为之战栗。他突然间明白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小四儿为什么要挥刀捅向小明了。 许多也察觉到了弟弟情绪不对。他依然沉浸在角色中。她起身奔到许宁面前,小小声地唤他的名字“宁宁,宁宁”,想诱导着他走出来。 许宁听到了轻柔而熟悉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印在心中的脸,终于撑不住,一把抱住姐姐,委屈地哭了起来:“姐——” 许多被这一声“姐”唤起了心酸,她回抱住弟弟,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好了,宁宁,没事了,没事了。” 陈曦跟着许多一块儿过来的,见状伸手揽住两个人,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多多不哭,宁宁也不哭,我们回家吧。” 许宁将心中的压抑随着泪水一道释放了出来,他哭了足有十分钟才收声。 这个过程,冯峰也没有错过,直接拍下来当做电影花絮。 模联社的成员基本上都认识许宁。一群哥哥姐姐,包括捧着红烧肉炒饭吃的不亦乐乎的江冠南都暂且放下了美食,纷纷跑过来给许宁打气,安慰他。 许宁哭的眼睛通红,情绪发泄完毕后,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 陆秋在边上一直瘪着嘴巴。许宁一哭,把她吓得没敢继续哭下去。可心里的惶恐尚未退净,这下子又忍不住抽噎了起来:“许……许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祸的。” 冯峰无语了。他这么在一边努力游说了半天,敢情人家小妹妹根本就没听进去他的话呢。 冯导又有了新主意。他要加角色,他要改剧本。夏阳才是男主角,他得给他的男主角找个可爱的小姑娘。 眼前不是现成的嚒。 他兴奋地将这个新想法跟编剧分享了。毫无意外,编剧回给了他一双死鱼眼。 原先因为女主夏星还保持原样,剧本需要调整的地方就少之又少,只要单独加上夏阳的戏份就行。 冯峰虽然表示按照一开始的价钱给,许多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大的脸,她坚持退回了一半的钱。 冯峰倒是觉得许多这姑娘挺逗的,居然送上门的钱也不肯拿。他也没坚持,他的电影预算经费目前的确挺紧张。 截止到这个时候,导演与编剧的关系呈现出历史上少见的融洽期。 哪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谁让冯导浪起来的级别是狂风巨浪呢。 许多面无表情地倾听完了他的壮志凌云,难得心善:“导演,您老到底打算哪一年毕业?” 冯峰噎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拍摄处女作的过程中,最大的错误就是告诉了所有人,这是他的毕业作品。每当他想坚持艺术格调时,一个个都拿这句话怼他。 冯导自认为是有艺术节操的人,不肯无下限地拘泥于现实的苟且。他坚持要加入陆秋,本色出演,有钱人家的娇小姐。 许多强按压下眼白向人的冲动,微笑,再微笑:“那么,冯导,可否请你告诉我,这个娇小姐是怎样跟夏星认识的呢?同学,不可能!农民工子弟小学哪儿来的这样的学生。” 冯峰又被噎住了。好在身为导演的特权之一就是他负责开脑洞,自圆其说的任务由编剧背锅。他大手一挥:“追加稿费的预算我还留着呢。拿一半钱算什么好汉,能耐的,你把全部钱从我这儿拿走!” 陆秋一听剧本是多多姐姐写的,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爽快地答应了加入电影拍摄计划。至于会不会演电影这回事,她才不担心呢。导演说了,跟平常一样就行。 陆爸一看是跟许宁一起演戏,也放心了大半。这小子不是瞎胡闹的人,必定有规章。加上在他的字典里,面对闺女的要求,就找不出一个“不”字来。 冯导可不管前期两人相识的戏份怎么拍,他已经暗戳戳地将镜头重新对准了两位小演员,准备一鼓作气,将今晚的全部戏份搞定。 可惜的是,许宁已经从角色中抽离了出来。冯导没喊开机,大家谁也不是演戏状态。 冯导瞠目结舌地看到日常风的许宁跟圆脸小姑娘的相处画面是这样的:许宁一直在教育小姑娘,小姑娘缩着脑袋,乖得不行的,一个劲儿点头。 许宁皱眉看陆秋:“礼拜一啊。礼拜一你应该住校,怎么会在这里。” 陆秋小脸一僵,不自然地企图躲避质问的目光。 资深女儿奴陆秋的爹一见闺女被小老师抓包了,赶紧出面打圆场:“这个啊,许宁。是这样的,秋秋不舒服,我带她看医生去的。” 许宁没当场戳穿,而是微微一笑:“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该吃清淡点儿。” 这对父女俩的桌上,冰糖肘子酱牛肉,距离清淡的病人餐标准,略远。 陆父“哈哈”干笑,主动背锅:“这个都是我吃的。秋秋没胃口呢,我就给她拿了点儿粥。” 人说撒谎是个技术活,一个谎言需要千百个谎言去掩盖。一不小心,就戳穿了。 笑容甜美的服务员捧着烤羊排送到陆秋面前:“小美女,你要的烤羊排好了。按照你的要求,孜然粉上双份的,胡椒粉也量足足。” 陆秋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陆父有种后背止不住冒汗的感觉,他赶紧将烤羊排端到自己面前,讪讪地笑:“我的,我的。” 服务员年纪不大,还不够圆滑,第一反应就是强调自己的专业性,她不可能搞错。她郑重地将一份烤乳猪端到陆爸的桌上,强调道:“先生,您点的是烤乳猪,不要辣,因为您担心上火。” 陆秋哭丧着脸,小小声悔过:“许宁,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陆父也打包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这傻女儿,人家还没开口呢,她先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陆父立刻转移话题,摆起了长辈的谱儿:“许宁啊,拍电影辛苦啊。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累坏了身体。” 许宁微微一笑,礼貌地谢过了陆叔叔的关心,丝毫没有放过陆秋的意思:“这次数学单元测验的成绩出来了吧。多少分?” 陆秋想顾左右而言他,转移矛盾焦点,死活没这个胆子;只能小小声地报了成绩:“八十七分。” 许宁脸上表情不变。 陆秋自觉地缩起脑袋,开始自我检讨:“第一个错误是审题不清,没看清楚题目到底考什么。第二个错误是知识点掌握不牢固,张冠李戴了。第三个错误是读题模糊,看漏了几个字。……” 陆父都不忍心听下去了。瞧瞧自己老婆给孩子找了个什么样的小老师啊。傻闺女见了人活像老鼠见到猫,连声音都不敢放大了。 许宁长长地吁了口气,轻轻敲了敲桌子,言简意赅:“卷子带过来没有,给我看看。” 因为今晚的数学作业就是订正刚考的卷子,陆秋的书包里还真带了这份考卷。她听到许宁说要看卷子时,还一阵窃喜,幸亏她聪明,没有谎报成绩。否则这下肯定要惨了。 她压根没想到可以隐瞒卷子在身边的事实。 陆爸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闺女挨训了还欢天喜地地拿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人家男孩子。咳咳,陆爸轻咳两声,柔声道:“秋秋,先把烤羊排吃了吧,趁热吃好吃。” 陆秋不耐烦地将盘子推边上去了,正色道:“爸,我要好好学习呢。你甭捣乱。” 可怜的陆爸,一口老血含在嘴里,简直要捂着胸口撤退了。这闺女是亲生的啊,怎么平常没见她这么热爱学习。 餐厅里灯光昏黄,看卷子相当吃力。许宁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将卷子审读了一遍,然后开始在错题边上标页数序号:“这些,知识在笔记本上,你回去直接翻,把例题吃透就行。” 他拿给陆秋的笔记是在郑英杰笔记本的基础上,又加了自己的归纳总结,算是对既往知识的总复习。 陆秋立刻乖巧地点头。 许宁将卷子递给她,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烤肉,鼓励道:“吃吧。这次比上次进步了三分,可以吃三块烤羊排。” 陆爸目瞪口呆地看着闺女双眼迸发出明亮的光,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无比珍惜地将三块烤羊排仔仔细细啃了个干净。 同样一张懵逼脸的还有冯峰。这个,画风差异略大啊。他原本设想的画面可是小姑娘给夏阳补课来着。狼少年跟人族美少女的温馨画面。 许多听了他的设想后,差点儿没当场晕倒给他看。导演,主题,电影请明确主题,不要杂糅。 冯峰只好将这些镜头留下,继续当花絮。好歹也算是反差冲击。 大家吃过晚饭在自助餐厅门口分别。 江冠南实现了吃自助餐的一半目标,扶墙而出。他打着饱嗝跟冯峰套近乎,笑着上了人家的车。冯峰因为找了陆秋演秋秋,彻底断了江冠南加入的希望,居然诡异地生出了一丁点儿的愧疚,没赶他下去。 至于顺路不顺路,地球是圆的,少爷他想顺路时自然顺路。 陈曦嘱咐同方向的男生照顾着点儿女孩子,又帮落单的女生拦了出租车,嘱咐对方到家以后发条短信给许多。 卢文婷打了车送艾瑞克去快捷酒店。他这趟来中国属于私人行程,费用全部自理。原本为了省钱,他是想住青年旅社的,奈何没有。 好在泱泱中华,快捷酒店也便宜啊。 卢文婷过意不去,表示可以换一家星级,费用她承担,因为是给她帮忙。艾瑞克却表示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他热衷模联活动,梦想就是将模联会议推广到全世界。 陈曦等人商量后决定,艾瑞克在此期间的食宿费用由社团承担,他负责提交给校方的经费申请。 结果艾瑞克一听,更加不肯住星级酒店了。他选了一家快捷酒店每天房费八十的特价大床房,三餐就在外校食堂或者酒店楼下的小吃店解决。 卢文婷安慰学弟学妹们,艾瑞克就是这样的人,尊重他的选择就好。等到他课程结束回国时,大家集体送他点儿中国特色的纪念品聊表心意。 陈曦安排好众人的归程后,带着许多慢慢散步回家。 许宁则是坐陆秋父亲的车回家。陆秋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许宁了,攒了好多好玩的事情要跟他分享。刚才那个导演好讨厌,一直在边上罗里吧嗦的,害得她连话都没顾上跟许宁好好说。 许多看在那多出来的一倍追加稿费的份上,毫无节操地答应了冯峰继续修改剧本的要求,硬生生地为陆秋度身定做了一个名为秋秋的角色。 冯导坚信一定要有一缕阳光照进主角的心田。江冠南的角色飞了之后,女主角这边指望不上了;就得给男主角安排一米阳光。 还真是执着。 呵呵,小说作者当编剧改编自己的小说就能原汁原味了吗?图样图森破。 光是秋秋的人设,就折磨得许多要揪头发。凭空冒出来个白富美,还得是夏阳迷妹的属性,还不能跟其他角色发生太多正面交集。因为不能把其他人也找过来全部补拍一遍啊。 许多真心体会到啥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最悲伤的是,她并非巧妇。 吃完自助餐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纠结情节的设置。两个源自不同阶层的孩子,她能想到的最自然的交集场所,就是学校。 学校!对了!完全可以设计陆秋是农民工子弟小学的义务支教小老师啊。初中部的孩子也有去子弟小学支教的。 许多眼前一亮,整张脸一下子舒展开来,可谓是眉开眼笑。 陈曦在边上长长吁了口气,调侃道:“总算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了。小的适才诚惶诚恐,不知怎的惹娘娘不开心了。” 许多忍不住瞪她,拿手挠他的掌心。 陈曦可不把这点儿袭击当回事,笑嘻嘻地抓着人继续往前面走。 许多没再挣扎,乖乖地跟着人走。她还想着早点儿把陈曦打发回去,她好赶紧将剧本的修改大纲给列出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甜蜜蜜。 第268章 我就是我 卢文婷第二天就恢复了校园女神的风采。 她与艾瑞克交替着给两个学校的学生上课,助理一职始终由许多担当。 陈曦安排许多当社团助理,一方面是他发现比起直观,她更擅长从抽象的文字材料中学到东西;另一方面就是,他想借机增加多多与更广阔人脉交际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讲,多多有点儿像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他操心着她方方面面的成长。 卢文婷待许多亲切和蔼,过往种种烟消云散,完全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学姐做派。 江冠南看的目瞪口呆。别欺负他年纪小,他的见识可不少。昨天跟今天的画风差别太大,少年他觉得非常之不适应。他还等着看这位美女姐姐跟许多你来我往呢。他自觉相当之侠肝义胆,要是许多招架不住,那基本上是肯定的;他好随时拔刀相助。 结果,这架势,小爷他白磨刀了。 许多认真地看着江冠南微笑,正色道:“文婷姐是我的女神,我的偶像。你可千万别想多了。” 江冠南撇嘴:“本来没想多,被你这么一说,必须得想多。” 许多送上眼白:“那就把你想多的部分删除,清空,不留备份。” 江冠南“啧啧”,直接回了她一个后脑勺。 卢文婷已经结束了课间休息,再度走上讲台。许多立刻跟上。 许多得承认,从卢文婷身上,她能学到很多。 卢文婷这两天貌似没有什么特别闪瞎眼的表现,表面上看,她不过是找来了艾瑞克。可就这一条,倘若是阅读理解题,许多起码可以归纳出三点:一是她人脉广,需要的时候就能找出艾瑞克这样最合适的老师。 二是她知人善用,身为领导者一项重要的必修技能就是善于将合适的人推向合适的位置,而非事事亲力亲为。 三是她进退有度,并非霸着舞台无下限拼命刷存在感的人。她完全可以独占讲台,让学弟学妹们折服于她的风采之下。可她本身对于模联活动的接触也不过是进入大学以后这半年多的事。她在正确地自我评估后,选择了模联活动经验更为丰富的艾瑞克。而将自己摆在了辅助者的角色上。 陈曦听他家多多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分析的时候,乐不可支。他欣慰于多多的大气。卢文婷作为一个事业合作伙伴,是非常出色的人选。他希望多多能够从跟她的接触过程中学到一些东西,而不是被醋意蒙蔽了眼睛。 虽然吃醋的多多也非常可爱。 许多在心里头翻白眼想,还不止呢。 卢文婷最让她佩服的一点是公私分明,一切以大局为重。 她本可以始终以培训导师的身份占据讲台,压着身为学生的自己。恰到好处地彰显出她的优秀跟自己的无能。但为了最终效果,卢文婷还是找来了艾瑞克。 卢文婷私底下对她的那些小动作也非常巧妙。 她从未说任何暧昧的话,她就是单纯地讲当初学生会的工作。那些对于陈曦的肯定与赞美,任谁听了都得赞一句,女神大气,不居功。 身为陈曦女友的她听了,要么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吞,忍出内伤;要么撕破脸发火,惹人埋怨“怎么这样小家子气”。 哪一种都是自己黯然神伤。 所以许多选择了装傻白甜天然呆。任何跟你玩机锋的人,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别陷进他(她)的套路。你不按照对方的模式走,被呕死的人就是对方了。 这些小心思,许多才不会跟陈曦明说呢。她要当个大度爽朗的好姑娘,闪瞎你们的眼。 卢文婷不纠结了,画风都为之一变。 性别的意识形态差异,有些事情,男女执行人采取的处理方式纵使完全相同,效果也大相径庭。 卢文婷为许多打开了一扇,作为女性,该如何往职业人方向努力的大门。 她蓬勃的自信与强大的执行力,让每个与她接触的人都为之钦服,这是位极富个人魅力的年轻女性。 许多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心头发酸,暗戳戳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可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胸腔中涌动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那是一种类似于开玩笑说“羡慕嫉妒恨”的感情。隐藏在情绪底下的,是浓烈的渴慕。 她的光芒,吸引着她。 卢文婷在谈到工作中的性别差异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刚才有学妹问我,我是不是女权主义者。答案是,我不是,我是平权主义者。任何性别,无论男女,都有自己的优势与劣势。身为女性,我们无需自得自傲,也无需自卑自怜。你是女性,就是女性,没必要把自己当做男性来对待。这么做,意味着你潜意识中否定了女性的存在意义。也就是说,你看不起身为女性的你自己。” 许多对此深有感触,直男癌的中坚力量不乏一些事业比较成功的女性。她们聊到了一位近年来从“新概念”作文大赛中走出的青年女作家。这位女作家号称自己笔下的主人公绝对不能是女性,因为她瞧不起女性的黏糊软弱。 多么神奇的逻辑。 然而这位女作家却被标榜为“自由”“个性”,一直红到了微博时代,依然以公知形象活跃。结了婚也没忘记在名字前面冠以夫姓。 由此可见,这些诡异的论调,始终非常有市场。 许多极为无厘头地想到了上辈子看网络小说时常常碰到的“情敌变情人”的梗。确实有可能发生。她坦然正视自己的内心,她折服于卢文婷的魅力之下。 这短短的一个星期,许多发挥了作为教学助理的最大优势,时时刻刻围着卢文婷转悠。艾瑞克或许对于模联活动更为熟悉,但于她而言,卢文婷才是最好的引导者。 陈曦到后来都有点儿吃醋了。 自家的小女友,对她女神比自己这个男朋友还热情周到。每天上课前,卢文婷爱吃的爱喝的必然备好,她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小女友就乐淘淘地奔上去伺候周到。 自己辛辛苦苦地给她剥松子,她认认真真地给女神烤苹果派。这差别待遇的,陈曦表示,心中实在酸涩难当。 最为过分的是,平常他拉她去逛商场,宝贝儿必然推三阻四,甚至不惜使出亲亲抱抱的杀手锏。卢文婷这还没开口呢,宝贝儿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推荐了。 两个人硬生生逛了三个小时,她都没吭一声。这要是换了平常,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得抱怨腿酸脚疼,死活不肯继续走下去了。背她回家她还闹脾气,嫌弃丢脸。 这还不算完,等到逛完街回来,许多立刻换上了卢文婷推荐给她的口红。 陈曦觉得很有必要宣示一下主权。这眼瞅着自家小女友整天在他耳边念叨另一个人的名字,即使那个人是个女的,他也不痛快啊。 他有意逗小女友:“对对对,你家女神好好好,你家女神棒棒棒。”他揽着她的腰,戏谑地看镜中正在涂口红的小姑娘,“你是不是要你女神为目标,当第二个卢文婷啊?” 他微笑着看镜中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多笑嘻嘻地,张嘴做“o”型,发出“o”声,涂上口红,而后“吧”一声,抿上嘴,一个自然的“欧巴”唇完美诞生。 陈曦看的喉咙发紧,恨恨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咬牙切齿:“又胡闹。” 韩剧这两年逐渐代替了日剧的地位,欧巴成了女孩子称呼男友的新昵称。 自家的小女友天真烂漫,老是稀里糊涂地就使坏,故意撩拨他。 许多紧张地挡住嘴巴,警告道:“不许吃我的口红。” 陈曦被她撩拨的不行,一把抱起人,上沙发,让她坐在自家的腿上。不让亲嘴,只能紧紧搂抱着,将她的手指头一根根含在嘴里吮吸。 许多觉得陈曦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完全没有下限可言。她左右躲闪着,却被搂的更紧。陈曦喘着粗气警告:“不许乱动。” 最后口红还是糊掉了,许多整个人都被亲的晕晕乎乎,软在他怀里玩他领口上的扣子。 陈曦一遍遍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不时低下头,在她嘴唇上轻啄一口。他声音有些喑哑,凑在她耳边不依不饶:“还没好好回答问题呢。说,是不是要当第二个卢文婷啊。” 许多嫌弃他使坏,扭着身子不肯回答。后来被抱着坐好,不得不跟他面对面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才不要呢,我就是我,为什么要当别人。” 陈曦心中涌现出狂喜,他无法解释清楚这种情绪的来龙去脉。 他一面担忧着,一面却又忍不住试探。他的小女友,韧性十足,这让她能够在困难面前百折不断;但同时,她性格又有个非常显著的弱点,那就是容易为外界所左右。 换而言之,她易于为他人所影响。这个他人,泛指一切在她定义为强大优秀的人,不仅仅指一个他。 交往以来,多多逐渐向他的思维方式靠近。陈曦认为这是正面效应,欣喜甚至自得。可当卢文婷出现后,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多多可以为他所影响,同样也能被别人影响。 他所希望的多多,是坚强的,自信的;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哪怕不完美。因为完美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内心强大的人才能正视生活中的一切。 许多已经在得意洋洋地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的优点了:“我聪明、能干、与人为善……”一条条,全是陈曦整天在她耳边狂轰乱炸的结果。 虽然午夜梦回,摸着良心自我审视,清楚多半是穿凿附会。但厚脸皮吃四方,许多已经毫不扭捏地决定将这些所谓的优点据为己有了。 姑娘我英雌一位,干嘛非得当别人的影子啊。 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雌被人捉了亲嘴。陈曦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再加一条,魅力十足,引人难以自持。” 啊呸!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这分明是你思想不纯洁,淫者见淫。 陈曦闹完了女友后,终于大发善心,恩准小姑娘去洗漱打扮了。他们得去送人。 春假即将结束,艾瑞克与卢文婷一道返回美国。外校模联社跟师大附中的学生集资给两位老师准备了礼物。艾瑞克的是苏绣、杭绸、景德镇瓷器跟无锡大阿福凑成的四件套。 卢文婷的比较麻烦。常规女性送化妆品吧,因为关税的缘故,美国一般售价比中国更便宜。度身定做一套传统服装吧,手工制作时间又来不及。 作为助理,许多被委派了重任,去打探清楚女神的喜好,大家好对症下药。 许多摊手,她要是问出来,礼物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最终,大家送了卢文婷一套茶具跟一罐子今年本地的新茶。因为她擅茶道。不少人还记得她曾经在学生会活动中进行过茶道表演。 卢文婷收到礼物时,略微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舒展的笑,表示大家的礼物让她非常欣喜。 这也许并不是她最期待的礼物,但也是她喜欢的了。 临别之前,卢文婷看着陈曦欲言又止。 陈曦微微一笑:“有什么吩咐吗?” 她哑然失笑,君子坦荡荡:“其实我想问,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们会不会在一起。可是刚才我又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生没有如果。” 陈曦将大家为两人准备在飞行途中吃的零食递到她手中,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文婷,你一直都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卢文婷潇洒地耸耸肩:“ok,我接受。那么,我重要的朋友,祝你幸福。只要你不会后悔就好。当然,后悔也没有什么意义。” 许多站在送行的大部队中,没有参与两人的话别。江冠南舍弃了周末一早睡懒觉的难得机会,艰难地爬起身赶到机场时,人已经排队等候安检了。 他看陈曦跟卢文婷单独会面,许多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直跟龚晓她们瞎聊天。他实在忍无可忍,将人给拽出来,痛心疾首道:“意识呢?要有意识,知道不知道?虽然吧,我说三岁一代沟,明显你跟陈曦代沟比较深。但现在好歹不还没分嚒,赶紧上去宣示主权啊!” 许多看看站在一起说话的两人,毫不动容:“信任,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我相信陈曦,我也相信文婷姐。”她总要学着慢慢付出信任与期待。这个人,值得她为之努力。 江冠南花式翻白眼,嘴里哼哼唧唧,说的好听。这么个没脑子的性子,将来吃亏哭鼻子的日子在后头呢。(⊙o⊙)…到时候,他是笑她好还是帮她好呢。算了,好歹朋友一场,先帮吧,反正帮完了也不耽搁他笑。 等到卢文婷挥挥手,与艾瑞克一道去过安检登机,陈曦才折回头。 他原本还有点儿坏心眼地想逗逗小女友。他的恶趣味,喜欢看他家多多嘟嘴撒娇。可人一回头,就看见江冠南正凑得贼近,就差要跟多多咬耳朵了。 陈曦磨牙,怎么哪儿都少不了这小子。这么多人呢,跟郑英杰一块儿玩去不好吗?非得缠着他家多多不放。 陈曦笑容满面地横插进两人中间,声音温和的不得了:“聊什么呢?” 许多瞅瞅他,似笑非笑:“聊你会不会直接跟人私奔了。” 江冠南异常耿直:“不可能。飞机又不是火车,还能中途补票。”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江冠南,你这么干脆利落地往自己人身上插刀,真的合适吗?! 陈曦难得发现了江冠南的闪光点,这小子真会说话。他笑容可掬:“对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除非那个人是你。” 许多直接扯扯脸皮,凉凉地丢一句:“那可真谢谢你啊,众叛亲离到要私奔的地步。” 陈曦卡壳了。得,他家多多心里头不自在了,他得伏低做小,好好接着。他拉着人的手,甜言蜜语不要钱地轮番轰炸哄了半天,才换得女友展颜。 乖乖,原来他家多多也是会吃醋的。吃起醋来可真是可爱。 江冠南看这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子,直起鸡皮疙瘩。真要命,就不能好好说话嚒。 江小爷嫌弃地撇撇嘴,左右瞄瞄,又跑去找龚晓她们说话了。刚才看许多跟她们聊得挺开心的,肯定有好玩的事情。 第269章 离开 来,是一个个的来;走,则是一窝蜂的走。 送走卢文婷没几天,冯峰也要告辞了。 整个补拍过程持续了两个多礼拜。途中各种鸡飞狗跳,集草台班子剧组各类奇葩于一身。 某日秋秋酷爱的那只猫在被冯导面对面说戏时,不仅完全无视导演的权威,一个字不听,还一言不合就蹿上了树,死活不肯下来。冯峰硬着头皮自己爬树想拯救道具,没爬到一半自己先摔了个屁股蹲儿。最终还是扮演夏阳死党的小男孩上树把小奶猫给抱下来的。 最过分的是,这帮人全都围着小奶猫转悠,一个个“咪咪咪咪”地安慰个不听;除了他家的男主角,谁都没关心一下导演大人快要摔断的尾椎骨。 冯峰抱怨,被鄙夷。拜托,少爷,您老人家摔得那是屁股。您是希望在场的女性目光灼灼地关心您的屁股呢,还是想要捡肥皂的节奏。 冯导自觉下身一凉,立马就觉得屁股不痛了。 一直到了四月份,拖无可拖,冯峰才踩着点儿赶紧带着他的素材回美国,还有剪辑完成后期制作的大任务等着他。他再不回去,毫无悬念,只有延期毕业了。 因为补拍部分很多场景无法现场收音,只能拍完再配音。冯峰哪里来的时间另外找配音演员,照旧找了家地下音乐人开的小录音室,直接演员自己上。最后一天时间,录得许宁跟陆秋,到最后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冯峰那张厚颜无耻的脸了。 临走前,冯峰还请许家三姐弟跟陈曦还有江冠南一起吃了顿饭。他本来还想把陆秋也喊上,奈何分校门禁森严,特批的假期一结束,陆秋就出不了校门了。 许宁觉得,分校的校规非常好。 饭桌上,冯峰充分表达了没有将三姐弟集齐拍戏的遗憾。他后来才知道,制片人不肯换女主角压根不是出于电影经费的考虑,而是因为那个女演员是他推荐来的人。 导演他居然无意间着了潜规则的道儿。明明投资还是他从他亲爹手上弄来的呢。 自带金手指,一手好牌还能打的这么稀烂。冯导也是真人才。 许多安慰他,这样好啊。不然要是全部推倒重来的话,肯定来不及赶毕业作业了。 冯导郁闷地吃完了一整只烤羊腿,打着饱嗝上车赶飞机去了。他这小半年在家乡呆的乐不思蜀,真心不想再去美国受罪了。那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泱泱中华美食云集啊。 许多等人慢慢散步往家走。街边商场的墙上的大屏幕上正放着张国荣演唱会画面,是那首《我》。 陈曦先注意到了。因为前两天他逗许多时,许多急了,曾经唱起来“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好好听听,是不是你跑调了。”他笑着摸许多的脑袋,压低声音揶揄,“跑调跑的十万八千里。冯峰居然相信你能写歌,也真够不容易的。” 许多警告性地盯着他的球鞋,哼哼,姑娘她现在脚上可是小皮鞋。 陈曦立刻噤声了。 许多得意了,干脆开始跟着哼唱“iamwhatiam,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只一种。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一行人并没有停下来看屏幕上的歌曲表演,许多只隐约听到了“张国荣”三个字,然后就随着大家拐弯进入了另一个街道。 江冠南一路都在跟许婧炫耀,他把他的新发明送去评奖了,结果得了个全省青少年科技大赛的二等奖,有一千块钱的奖金呢。 他家许婧小姐姐果然赞美他厉害,实在是太聪明了。江冠南沉浸在许婧佩服的眼神中。陶陶然,晕乎乎。 江冠南用奖金买了一套护肤品,准备送给他的小姐姐。嗯,阿胶什么的都是他家里拎过来的,不能表达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小姐姐对他最好了。他决定了,他以后要跟小姐姐好,气死不知好歹的许多。每次许多都打击他,一点儿也没有小姐姐半分温柔。 啧啧,也不知道陈曦那个傻大个儿看上了她什么。 江小爷全然忘了,仅仅是两个礼拜前,他还在怨怼许多眼神儿不好,怎么就看上陈曦了呢。 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多多被人抢走了”的郁闷了。 许多一点儿也不知道江冠南的脑回路。她要知道了估计得哭笑不得,感觉好像小孩子玩游戏,我跟甲好了,不跟乙好了,气死甲同学。可惜她这位甲同学一点儿也不介意他跟乙玩的好啊。 几人路过报亭时,许多要了份当天的晚报,习惯性地先翻娱乐版。吃正餐前,总要来点儿开胃小菜嚒。 翻报纸的时候,她嘴里还在继续哼唱“海阔天空,要做最坚强的泡沫,我喜欢我……” 许多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因为本地晚报娱乐版的头条是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新闻。 江冠南凑过来看,“靠”了一句,看看日期,四月一号愚人节。不带这样开玩笑的,说人愚人节跳楼自杀也太缺德了点儿。上次张国荣到本市来开演唱会时,他还去现场看了。 虽然当时的主要目的是比较张国荣跟自己长得到底像不像。他觉得自己长得更帅一些,可他们班的女生非说他是粗糙版的张国荣。 江冠南为此特意买了内场票,好近距离继续比较。比较的结果江小爷相当满意,明显还是他比较帅嚒。 许多却脸色大变。她当然知道这不是愚人节玩笑。张国荣的纵身一跃,是他与这个世界开的最大的玩笑。也是这件事,让上辈子的许多第一次明确知道了“抑郁症”这个名词。 只是许多现在关注的并非是张国荣的死讯,毕竟上辈子每年都会有哀悼活动,在她心中,早就接受了张国荣故去的事实。 她模模糊糊的,脑子里头总有点儿隐约的印象,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了。 大概是重生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事情就跟水洗过一样,面目模糊。 陈曦有点儿奇怪女友凝重的面色。不过他想到女友似乎挺喜欢《霸王别姬》的,应该是为张国荣的离世难过。本市的晚报也算正儿八经的大报,不太可能拿人命开愚人节玩笑。 因为这条新闻,大家都有点儿沉默。江冠南也没吵着非得往许多家跑,他特别老实地回家吃他妈做的养生餐了。反正他中午烤羊腿没少吃,肚子能扛得住一顿晚饭。 大家在公交站台分手。 许宁也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老实说,对他而言,这已经变成了一项任务。回家,看住母亲,别让她再闹腾下去。他小时候从不知道母亲居然也会是这样沉重的负担。 大概是因为一直有两个姐姐挡在前头吧。 唯一让许宁既庆幸又心头酸涩的是,他发现,母亲似乎有点儿怕他。跟他相处的时候,她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他不高兴一样。 这种黏糊糊的感情让许宁觉得厌烦。他又不得不忍耐。他想到了心理学老师给他们上课时说的内容,你们终将会遇到令你们厌烦却又不得不忍耐的人和事。 那么,就将这一切当成生活对自己的磨练吧。 二姐既然能够做到,他也一样可以。 许宁回房间安静地开始看书做试卷,他得更强大一点才能掌控住自己的生活。 许多这两天一直惦记那件事。到底上辈子差不多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总觉得自己快想起来了,但始终缺了口气。 读高中以后,她潜意识里要求自己不要再拘泥于前世的记忆,渐渐的,有些事,她也逐步淡忘了。 唉,重生的金手指,她自己暗戳戳的给拗断了。 陈曦正在修改模拟联合国活动方案的最后一稿。他有点儿担心女友。从那天看到张国荣过世消息之后,她一直似乎心神不宁,时不时就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去厨房洗了洗手,擦干以后回到客厅里。许多果然还在发呆。 家里通了煤气管道,水龙头出来的水是温热的。陈曦又试了下手上的温度,确定暖和后,拍了拍许多:“坐好,我给你按按头。” 许多惊了一下,这才发现男友已经进入暂停工作状态。可怜她手上这本练习册还在最初翻到的那一页。 咕~~(╯﹏╰)b开小差被老师抓到的即视感肿么破。 许多立刻狗腿地露出谄媚笑,试图起身服务:“大人您上座,试试小的手艺。” 陈曦哭笑不得,直接将人身体掰正了:“算了吧,娘娘,还是小的伺候好您吧。” 他纤长的手指按上了许多的头顶,一股酥麻感从天灵盖往下蔓延。许多想象出猫咪被提着后颈上的那一点肉,一提溜起来,直接就软了。 她有点儿发酥,忍不住顾左右而言他地调笑:“哟,这手艺,赶得上头牌了吧。” 陈曦低下头,凑到她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笑道:“那小的就自己领赏了啊。” 许多脸一下子红了。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每次被偷袭的时候,她都忍不住面红耳赤。 陈曦爱看她的那抹娇羞,是他的小姑娘,傻大胆又死害羞。他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笑着站直了身体,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她头上的穴位。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许多模糊听到了卫生部三个字。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眼新闻,但她被按得晕晕乎乎的,惫懒地睁不开眼睛。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有个影影绰绰的念头,卫生部否认,然后承认,什么来着。 电话铃声响了,陈曦拿起她摆在茶几上的手机,是许爸的电话。 许爸出差出到一半不得不提前回来了。因为他在港镇老家的母亲去世了。 许多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反应非常平淡。许婧跟许宁也一样。 奶奶这个名词,长期以来,对三姐弟而言就是指外婆。虽然现在感情不复从前,但好歹曾经拥有过。相形之下,亲奶奶的存在感就单薄的仿佛被光冲淡了的影子一样。 许多的亲奶奶,在她的印象中是个冷漠的老人,她在村里头人缘相当不怎么样。她也不是一见三姐弟就打就骂,只是单纯地几乎当他们不存在而已。 许多记得上辈子许妈在村里被人无视了,曾经打电话跟身处外地的她抱怨:“你奶奶说的没错,这个村里的人欺人,欺负外来户呢。” 每个人的个性形成几乎都有相应的环境背景。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离开家族聚集地,在外村生活,想必她也吃了不少苦。 许多并不恨自己的奶奶。相处太少,幼年时的伤害因为年纪太小,记忆早不复存在。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他们姐弟也如是。 奶奶是在睡梦中故去的,发现她的人跟上辈子一样,还是她的弟弟。谁也不知道她去世的具体原因。 许多怀疑是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这种病起因不明,进展漫长,预后很差。奶奶前后两辈子都没有进医院具体检查过,到底是不是,许多也不敢肯定。 倘若如外公一样,有个具体的病因,早期干预效果良好的话。即使许多跟奶奶基本没有感情而言,她大概也会提前预警。无他,曾经的医学教育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而已。 许多心中舒了口气,噢,是了。应该就是这年春天,她高一下学期时,奶奶过世了。 难怪看到张国荣的讣闻时,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原来是因为奶奶去世的时间跟他离的太近。 回乡奔丧迫在眉睫。无论如何,他们一家都要集体过去参加丧事的。 礼拜五的下午,许爸跟许妈就先走了。三个孩子要等第二天放假再走。 许爸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也比较淡,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对妻儿都存有一份愧疚感。加上他认为孩子学习比什么都重要,没有要求孩子们立即请假回去。 三人再度坐上回乡的公交车,与其说是参加亲人的丧礼,不如说更像是奔赴一个不得不去的应酬。 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纵使可以演戏博取大众同情,照样欺瞒不了自己。 他们从小基本上没有在奶奶身边生活过。即使两家只隔了一道墙,但每次能够在奶奶进出自如的都是大伯家的堂哥。 陈曦憋了半天,等到临把许多送上公交车,才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也该去上柱香啊。” 他知道许多跟奶妈感情淡漠,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她的奶奶。 陈曦一度以为,许多跟他一样,都是爷爷奶奶早逝,只有外公外婆健在而已。 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似乎应该去参加女友奶奶的葬礼啊。 十里一风俗,即使同一个城市,城南跟城北的规矩还不一样呢。何况许多老家所在的县在他们整个市里头都算比较特殊的。 许多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就想笑。他跑去干嘛。要不是出于人情世故考虑,他们三姐弟都不想回去。没感情就是没感情,不是一个所谓的直系血缘就能全然联系起来的。 她哭笑不得地睨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不用去的,真的不需要。” 陈曦还是不放心,一心想着干脆跟女友一道回乡得了。 许多无奈了:“你要是去的话,我该怎么跟别人介绍你?” 陈曦一下子卡壳了。他有点儿懊恼,真是晕头了。他怎么能忘了多多还小呢。 公交车司机催促道:“哎,你到底是上车还不是不上车啊?” 陈曦还没回答,许多先啼笑皆非地将他推远了。这个男孩子,还以为他多少年老成呢。 陈曦眼巴巴地看着公交车开走了。他有点儿耳朵发烫,其实他只是不想跟女友分开一整个周末而已。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见到女友。即使当天各自有事,两人都会想办法见上一面。 难以想象,寒假里,他竟然能够硬生生地压抑住自己,整整一个礼拜没有跟女友见面。 陈曦觉得自己似乎疯魔了。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希望时时刻刻对方都在自己的身边。原来喜欢是会越来越深刻,这一秒都会比上一秒更多一些。 他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既然如此,那就一直在一起好了。 第270章 心中的遗憾 许多坐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听英文小说。许婧跟许宁也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许婧听了许多的建议,将上课的重点全都录下来,平常不管是收拾卫生还是闲着没事时就放着听。果然听着听着就顺耳多了,有些内容没拿着书背,她也记下来了。 许多平常上课都带着录音笔,重要的课程她都是这样录音,等到练习瑜伽或者跑步时,一边放着听。这样既可以减少运动时的枯燥感,又能强化教学记忆。 陈曦还因此夸过她聪明。 许多有点儿不自在,因为羞赧。这才刚分开不到半个小时呢,自己居然又开始想他了。 许宁默默回想了一会儿上午课程的内容。等到他们在县城公交总站转车后,他轻声问二姐:“姐,你能分个耳机给我吗?” 许多愣了下,笑道:“行啊,只要你不嫌弃无聊就好。” 她正在听《呼啸山庄》,比起姐姐写的《简爱》跟妹妹的《艾格尼丝格雷》,这位勃兰特三姐妹中的二姑娘描述的极端爱情跟人格更能震撼她的心。 许宁未必会喜欢吧。 可是一路回程,许宁都听的津津有味,直到下车时,两人不得不分开走,他还恋恋不舍。 许多有点儿好笑,将另一只耳机也塞到了许宁的耳朵里。 她想起了陈曦。每次两人一起听音乐或者其他什么,身体必须得分开时,她大概也露出了这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然后陈曦就会忍俊不禁,将两只耳机全都让给她。 刚刚分开,就又想起;这大概就是心中牵挂一个人的滋味。 许多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最早离乡去外地的那两年,她一直牵挂的人是许婧的宝宝。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宝宝。 许多慢慢在街上走着。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港镇的街头已经比她初中时寥落了许多。 三姐弟商量着要不要抽空去看看李老师夫妻。过年时,他们只匆匆去拜访了一趟,坐了不到半个下午又急忙赶回家。因为当晚,家里要宴客。 后来考虑到这时候正戴着孝,上人家家门不吉利,三姐弟只好作罢。 许多给李老师家打了个电话。三姐弟每人都跟李老师夫妻说了几句话,表达了对师长的尊重与挂念,解释了不能登门的原因。 李老师倒是不讲究这个,但他怕人言可畏,带挈这三个孩子被人说不懂事。 挂了电话以后,差不多已经进入村口。三姐弟又互相检查了一下,确认彼此身上没有什么犯忌的东西,这才往自家门前走去。 奶奶在许多家重新起房子后,一直住在她家后面开门的一个大房间里头。因此,停棺也是在这个大房间。 三姐弟没有去看奶奶最后一眼。本地的规矩也不作兴未成家的孩子去瞻仰长者遗容,据说是还没成家八字都压不住,容易魂魄受到惊扰。 许多不知道所谓的“先人上身”究竟是不是癔症的表现。她从小生活在农村,亲眼目睹过好几次“先人上身”,一般都是死者头七或者七七的时候发生。许多总觉得,不能单纯用癔症两个字去解释。 其实学医的人比大部分自然科学背景出身的人要迷信的多。因为很多事情,似乎是违反自然科学准则的,但它们的确存在。 戴孝的帽子腰带都是村里头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福寿人做的,多半是年纪比许妈大十来岁的妈妈。许家三姐弟进门时,她们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做手上的活计,一边闲聊。 谁也没有感受到悲伤的气息,或者准确点儿讲,没有任何悲伤的气氛。 与一般人不同,许多的奶奶基本上没有任何朋友。她以前在村里关系比较好点儿的只有两个人,两人都认了她当干妈。后来奶奶记忆力大幅度下降,因为好几次找不到钱,便怀疑是这两人偷的。干儿子干女儿也不跟她来往了。 也许除了一直在灵堂上沉默着打点各项事务的舅爷爷以外,这世上再无其他什么人为她的离世难过了。 许多一家搬到城里去以后,奶奶就由舅爷爷一手接管照顾。大概是对两位外甥失望,觉得他们没有尽到抚养寡母的责任,舅爷爷对他们三姐弟都态度冷淡。 他见了三人,面上神色未变,只简单指了指指了指桌上的香炉,声音干涩:“磕个头吧。一会儿去你们大伯家也给你们奶奶磕个头。” 三姐弟从一位被他们称为“大妈妈”的邻居手上接过了孝帽孝衣。按照对方的指导穿戴整齐。许多发现他们的孝服肩膀上还订了块红布,形状很粗糙,有点儿像鸟。她猜测大概是蝙蝠。 以前她没有留心过丧礼的细节,到不曾注意还有这一处。 许宁的孝帽上有两个红棉球,很小,是红色绒线团出来的。许婧与许多被要求围着额头扎上宽宽的孝带,带子垂在脑袋后面。 结果带子太长了,许婧蹲在身子系鞋带时,被村里的小孩一脚就踩到了。小孩绊倒了,哇哇大哭,成了这场丧事里唯一哭泣的人。 大妈妈皱着眉头,索性给姐妹俩都发了孝帽。舅爷爷看到了,也没说什么。 三姐弟依次在堂屋里对着香炉磕了头,然后又去大伯家的灵堂再次磕头。 大伯家也是几位被许家姐弟称为“妈妈”的村里人围坐在一起,一面拉家常一面做丧礼发给客人的孝帽寿衣还有腰带。 比起许家,这里的人要多不少。有人在调度桌椅安排,专门做红白喜事酒席的师傅带着小工收拾宴席上的食物。大家商量着丧礼的细节,把它当作一项工程来完成。 按照本村的规矩,先人停灵三天,全村人都会过来吃流水席;当地称之为吃斋饭。 难怪中国人将婚礼跟葬礼都称为喜事,的确除了底色由红色变为白色外;整个章程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唯独缺少了丧礼最该有的悲伤。 奶奶唯一的女儿童年时因为她的漫不经心而夭折了。现在,灵堂上,连一个诚心实意为她哭丧的人都没有。 大伯跟许爸跪在灵位边上,作为孝子答谢来礼的客人。从他俩的脸上,许多也没有找到悲伤的痕迹,只有忙碌的疲惫。 堂哥在停灵的房间里烧纸。许宁被叫过去一起烧纸。先人在地底下的香火全靠儿孙供奉,没有孙女们的事。 许婧跟许多一点儿也不在意。感觉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家各司其职,她们硬要凑上去的话,反而添乱。 如果非得说有什么是她们能做的,大概就是哭灵了。只是按照本地风俗,哭灵的主力军也该是儿媳妇跟女儿。孙女儿一般也用不到出场。 何况姐妹俩都哭不出来呢。 许多记得上辈子时,因为她们姐妹没哭,还被村里人给说了。大意是她们心狠,一点儿孝道都不讲。 这一回,所有人倒是都对她们客客气气的,没谁莫名其妙地跳出来指点江山。 既然哭不出来,她们还是避远点儿,省的杵在人前给人当话把子。 姐妹俩索性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家的香灰炉平常一直是摆在姐妹俩房间里头的。两人刚到房间门口就撞上了过来拿檀香的许妈。母女三人皆是一僵,说不出的尴尬。 许妈皱了下眉头,喊许婧:“回来了就帮帮忙,别一进门就跟个闺房小姐一样,还要上绣楼。” 许婧没吱声,进房间放下了自己的包。许多见状,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跟着下楼了。 姐妹俩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索性蹲在后面的走廊上发呆。其实她们都明白,许妈也没有什么需要她们做的。她只是单纯地看不得闲人而已。 最美人间四月天,这正是江南最美好的暮春三月(农历)。从走廊上看奶奶停灵的房间,里面却似乎不断散发出阴冷的寒意。 许多不愿意让弟弟在那里多待,等到一刀草纸烧完,许多借故将弟弟叫了出来。笑她迷信也罢,她还拿了家里旧年挂在墙上驱邪的艾叶悄悄进厨房煮了,喊弟弟洗脸擦手。 反正他们不是长房,弟弟也不是长孙。按照规矩,他无需守在奶奶身边。 奶奶生前勉强算得上疼爱的也是堂哥。 许妈进厨房拿东西,看到正在洗脸的儿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许多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宁宁还小呢,老待在那里不好。” 许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点点头道:“那你们就别出去晃了。被人见了要有的讲了。” 家里已经成为了帮忙办丧事的村里人的阵地。真正的主家却像是不相关的客人。 许多觉得这世界还真是一言难尽。算了,这样也好,大家都省心。 三姐弟躲上楼。厨房里不时会有人进出拿锅碗瓢盆准备晚上的流水席。 许多将mp3塞给了弟弟。她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心里头闷闷的,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流淌。这种情绪直到晚上跟着大家一起吃完了豆腐宴以后依然没有散开。 堂哥又回停灵的房间烧纸去了。这一夜,家里所有的男丁,包括许宁在内,都要守灵。 姐妹俩洗漱完毕上楼待着。那种在自己家里做客的感觉真的非常不舒服。 许婧猜到妹妹大概要跟男友打电话,贴心地留在了许宁的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 许多没有跟姐姐客气。她不是想打电话,而是需要独自待一会儿,理一理自己的心情。 许多脱了外衣,坐在床上,摊开被子盖好腿,将枕头竖起,背靠着,静静地发呆。 她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上辈子她也是礼拜六回来的。许婧跟许宁倒是与父母一道,提前半天返回的港镇。 那个时候,县中一个礼拜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放假。许多上午的课上到最后一节,才突然决定要回家奔丧。原本许爸是让她礼拜天再回家,参加出殡就行。因为礼拜天上午,学校一般都安排成自习课。 许多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力,因为她还记得那天班主任不在,班长王泽也不在。身为英语老师的班主任带着王泽去参加市里的一个英语演讲比赛了。 许多找副班长请的假。 她现在想不起来副班长的名字,只记得是一位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皮肤有点儿黑,胖胖的男生。他曾经对许多说过,最佩服她。 一直到现在,许多也没有搞清楚他那时所说的佩服自己究竟具体指哪方面。 也是从这位副班长口中,许多知道班长的男生还给女生排了个恐龙榜。当时还没有来得及二度发育,身高一米六二,体重却一度达到了一百二十斤且不修边幅的她,正是那位恐龙队队长。副队长则是一位脸上正好长满青春痘的女生。 最有意思的是,首先提名她且一力主张她稳占恐龙队队长宝座的男生,正是那位透过别人的口向她表达好感的人。一直到高二分班以后,身为他朋友的林奇还为他安利了好久。 男生还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生物。 许多完全理解不了他们的脑回路。 她的思绪是涣散的,如同流云一般,倏尔飘来飘去。她模模糊糊地想,那天请完假以后,她又干了什么?是的,她去找了李媛。李媛给了她坐公交车的钱,然后送她上了车。 曾经,李媛也照顾过她。 许多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不曾后悔什么,她只是就像不知道具体是哪首歌的歌词说的那样,心中有着无法言喻的遗憾。 她想到了上辈子在奶奶过世后,她还写过一篇作文《天堂里的拥抱》,虚构了一段美好的祖孙情。那篇作文被老师当成范文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班上的同学都以为她有位温柔慈祥的奶奶,祖孙的感情极好。 真是越缺什么,越是要强调什么啊。人类可怜可笑可悲可叹的虚荣心啊。 许多的心脏像是被谁捏住了一样,连呼吸都难受。她深吸了一口气,拨下了陈曦的号码。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无需调用电话簿,便能轻松按出他的号码。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陈曦早就想打电话给她,又怕葬礼上有什么讲究,打扰到她不好。他接了电话,听筒里传来许多的声音,她喊他的名字,一声声的,却没有说其他话。 陈曦耐心地应答着她,没有催问她究竟有什么事。 许多喊了一会儿他的名字,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很久以前的事。 她三四岁起就有鼻炎,一直口吐清水,头疼的在堂屋的竹床上打滚。奶奶给了她止疼药,后来被妈妈发现,她才没吃。 她小学一年级时,舅公家盖房子,她跟姐姐特意绕过舅公家老房子门前。帮忙给建筑工人做饭的奶奶每次都会喊她们进去吃饭。有时候,还会塞一块煮熟的咸肉让她们带回去给弟弟吃。 她小学三年级时,家中起房子,剩下的屋子住不下家里所有人。她与姐姐轮流跟着奶奶去隔壁王婶家借宿。她从小手足发冰,跟奶奶一个被窝时分睡两头。奶奶骂了她脚冷,却把她的脚抱进了怀里暖着。 许多与自己的奶奶直接相处的时间极为短暂。她告诉陈曦的这几件事是她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仅有的祖孙间相处融洽的画面。 其实更多的是无视,还有她太小时候被火钳烫伤的伤疤。 许多想到了当初祖母跟父亲一力主张要将她送人,母亲拼着要死一起死将她留下。 许多想到了李媛曾经对她的照顾与帮助。 她的泪水难以自抑地潸然而下。 说到底,她是个缺爱的人,哪怕是最微弱的一丁点儿感情她都舍不得放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的软弱无能且稀里糊涂。她只知道,她的心里头,非常的难受。 陈曦听她支离破碎的描述,颠三倒四,只有那几件事。他清楚,不是她说不明白,而是她能够说出口的也只有那几件事。 他想伸手抱一抱他的小姑娘,然而隔着空间距离,他只能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陈曦有种预感,倘若是面对面,许多是不会对他说这些事的。现在,因为电话的保护,因为看不见,她才敢将自己孱弱无助的一面真正的暴露出来。 他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起码,她终究还是选择信任他,向他倾吐,而不是一个人藏在心底自己默默消化。 许多哭到后来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窝囊且莫名其妙,为着根本提不上嘴的情绪如此崩溃,她自己都要看不起她自己。 为什么她始终都这样患得患失,一点儿都不勇敢理智坚强镇定。 她在哭奶奶,也在哭那些始终求而不得的亲情。 她亲手斩断了那些,却又难以消弭心中的怅然。 港镇家里的房子,门是三合板的,几乎没有什么隔音效果。许多哭得小声且压抑,最响亮的不过是不时响起的抽泣声。 陈曦的心像是沉浸在一片汪洋之中,起起伏伏。他想奋力游到她的身边,不敢触碰,怕惊到她,她又会蜷缩到自己的壳中。 我的蜗牛姑娘。 他只能默默地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倘若她承受不起那份悲伤,他会露出面,用力抱紧她,告诉她,没关系,他一直都在。 陈曦将手机换到左耳接听,伸出右手,抚摸着虚无的空气。假想她在这里,他可以摩挲着她的头顶,为她增添勇气。 许多终于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眼睛又疼又涩,面颊被泪水冲刷的也刺刺的疼。耳朵里像有小虫子在钻来钻去,她知道是泪水淌进去了的缘故。 她坐在床上盖着被子边打电话边哭,连被面上都晕出了一朵朵水花。原本浅浅的水莲花晕染出了湿漉漉的娇媚色泽。 她伸出空着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描摹莲花的形状。台灯不知何时被换了灯泡,昏黄的微弱灯光投在被面上,那莲花也呈现出了深沉的暗色。 许多靠着床背,慢慢缓着声气。她的心如小船,在不知名的汪洋上摇摇晃晃。这一刻,那种无言的默契让她生出了难以言喻的缱绻之情。 他果然懂,他果然不曾说出任何劝慰的话。纵使那些话出于爱意与好心,她依然会惊惶无措,挂掉电话,蜷缩进自己的壳中。 许多的声音透着她自己不曾察觉的绵软与眷恋:“陈曦,陈曦。” 陈曦看着摆在书桌旁的大兔子棉拖鞋。他从许多家穿回来以后清洗干净了就没有再还回去。有的时候,人在家中,想起她,却因为种种客观因素不能立刻见面,他就会摸一摸兔子的长耳朵。想象她耳朵敏感的颤抖的模样,心中柔情百结。 他的多多啊。 他低低地对着话筒回应:“多多,我在。” 许多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微笑的弧度。她真诚地喊他的名字:“陈曦,有你在真好。” 两人谁也不曾再提及刚才的哭泣与呓语。 第271章 模联 陈曦问了她回家后的安排,汇报了自在车站分手后自己的活动。他有意逗她开心,故意伏低做小,引得忍不住娇嗔连连。 那声音落在她自己的耳中,让她忍不住心颤。原来她也能发出这样软糯娇嗲的声音。 其实上辈子也有人夸过她的声音好听。 高中时有一次被语文老师叫起来读《雨巷》,林奇第一次用惊叹的目光注视着她:“许多,你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后来去外地工作,也有同事感慨:“到底是江南的女孩子,好温柔。” 想到这些,许多忍不住羞赧起来;感觉自己好不要脸啊。一点点儿别人的肯定,原来也能记住这么久。 她跟陈曦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听陈曦唱歌给她听。 等到许婧回房休息时,发现妹妹已经睡着了,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手机还在通话状态。 许婧拿起来看到通话时间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她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跟陈曦解释:“多多睡着了。” 陈曦正仔细倾听着女友熟睡时的呼吸声,被许婧的这一声提醒惊了一下。虽然隔着电话线,不可能被看出端倪,他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他轻轻地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努力镇定下来,跟许婧打招呼,道晚安。最后还不忘感激许婧帮忙照顾多多,辛苦她了。 许婧怕吵到妹妹,“嗯嗯啊啊”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嘿!这臭小子倒是会来事儿。她照顾她家多多,还轮得到他说感谢?! 脸皮厚裹城墙拐弯的东西! 许婧恶狠狠地对着手机轻轻“呸”了一声,转头看见妹妹睡得小脸红扑扑,无忧无虑的傻样子,心中愁肠百结。怎么办噢,自家这个傻多多,魂儿都被人给拐走了。 心怀深忧的许婧咬牙切齿地脱衣上床,忍不住按了下许多的脑门儿,没肝没肺的傻姑娘,睡得可真香。 台灯一关,被子一盖;忧思难消的许婧也迅速进入了黑甜香。 呃,她没说错。没肝没肺的傻姑娘,睡得都香。 第二天一早起床,吃完斋饭,三姐弟跟着去火葬场。 堂哥手捧遗像,许宁拿着把黑伞。 堂姐已经出嫁,按照农村的规矩,可以作为外人对待。许婧跟许多尚在自家,按道理说,是要有点儿其他安排的。但是舅爷爷没开口,姐妹俩就没有硬凑上头。 比起昨天的漠然,去火葬场的路上,许多心中添了一份空落落的感受。套用《红楼梦》上的一句话就是:白茫茫一片雪,落的真干净。 当然,这个季节没有雪,有的是柳絮纷飞。江南多植柳,进了四月,满城风絮。叫人无端的想起那位南朝才女谢道韫所言的,“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咏雪诗。 一路上有人点着炮仗,似乎是开路的意思。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人无端受惊。许多却觉得整个人是木木的,有种置身事外的空荡荡。 她没有流泪。她留给奶奶那份眼泪,昨天晚上也已经流干了。 许家姐妹从火葬场回来后就坐车返程了。许爸许妈给客人们的解释是,孩子明天一早就得去学校。许宁因为是男丁,必须得参加第二天的出殡仪式,所以得请一天假。 正在说的时候,舅爷爷忽然开了口,面色不豫地挥挥手,指指许宁道:“走吧走吧,不稀罕这会儿表现。” 许爸的脸上有点儿僵。自己舅舅这话说的太重了,只差拿手指着他的儿女们骂不孝。 他心中说不出的愤怒。 他妈怎么待他三个孩子的,外人不清楚底细,他舅舅还不知道吗?就连外婆,临过世之前都戳着他妈骂:“你这么没儿女心,看你将来怎么办哟。” 李琴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她对婆婆的怨怼不是无的放矢。三个孩子,哪怕是他妈帮着搭把手也是好的啊。他家的孩子为什么丁点儿大,家里地上的活都会干了?人家有奶奶烧饭吃,他家的孩子人没灶台高,就只能自己胡乱煮饭了。 旁的不说,他妈一个月近千把块钱的抚恤金。身在农村,柴米油,都是两个儿子定时定量给的,不少半点儿供奉。她孤家寡人一个,能有多少开销。现在临了人走了,统共只留下六千块钱,堪堪够一个棺材板。 他不是指望着亲妈自己掏棺材本,但他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来,他妈可没贴他,贴他家孩子一分钱。那些钱去哪儿了?能进他妈房间的人,从来就没有他家人的份儿。 这个时候,嫌弃他家小孩没孝心了? 许爸平生第一次怼上了自己的亲舅舅。这个舅舅,在他漫长的青少年时代,隐隐代替了父亲的存在。 许爸转过头,吩咐许宁:“去吧,跟你姐姐们一块回去。你们三个,路上小心点儿。” 舅爷爷气得脸色铁青。许爸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直接去大门口招呼客人。舅爷爷顾忌着这是姐姐的丧事,不好当众撕破脸,只能恨恨地咽下这口气。 现在,爸爸也练出了气势。 回城的路上,许多突然想到了一件旧事。 上辈子,奶奶的户口是落在他们家的,因为宅基地连在一块儿。 当时他们家已经搬去县城,许爸将户籍注销的事情交给了大伯处理。 结果等到许多要去外地读大学,许爸回港镇帮她迁户口时,才偶然发现,自己母亲的户籍居然一直还在。民政部门的人更是笑得暧昧,怎么不在,每年还有人来领抚恤金呢。 许爸当时吓得不轻。户籍还在他家名下,人都走了两年多了,抚恤金也白白发了两年。这要是被追究起责任来,他首当其冲啊。 这事,也导致了许爸跟自己兄长的进一步决裂。 这么坑自己的亲弟弟,大伯也是真够绝的。 许多想了下,还是打电话提醒了父亲一句。这辈子,父亲工作更加繁忙,想必不出意料,注销户口的事情,还是由大伯出面。 许爸还有点儿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二女儿会郑重其事地提起这么件事。 许多轻轻地说了句:“奶奶有抚恤金,财帛动人心。” 许爸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母亲过后,几乎跟雪洞一样的房间,心里头哪里没数。 母亲过世前两年,脑子已经没那么清醒了,一直念叨有人偷她的钱。人人都笑她是老糊涂了,其实她恐怕是有苦难言。 幼年失孤的两兄弟,按道理来说,应该彼此扶持,感情深厚。一步步走成这样,许爸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天晚上,时隔数月,许爸再次跟妻子推心置腹地详谈了一次。 他向妻子道歉,结婚早年,他没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让她受了诸多委屈,是他的不是。当初他母亲很多做法都是错的,他没站出来跟母亲据理力争,替她出头,全是他的过错。 许妈一开始怔愣,后面开始眼眶发红,到最后索性嚎啕大哭起来。那么多年的委屈,她翻出来说,就成了电影里头的祥林嫂,人人都劝她,都过去了,何必揪着不放。可她的委屈,她的伤痛,又有谁为她说过一句公道话。 她一边哭一边叙说着自己的委屈,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们可曾有一个人帮我把手啊。 后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不住地抽噎落泪。 这么多年来,她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一个承认嘛。承认她多年来捱的辛苦,受的委屈。 许爸苦笑,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慰她:“我不也不会嚒。我爸爸走的早,哪个教我怎么撑起门户了。我舅舅啊,只会教我,要听我妈的话,别惹她生气。我现在晓得错了,这么多年来,我错了很多。现在,我想改。孩子们都大了,我们再不改,真的要离心离德了。” 许妈哭的声噎气短,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两口子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夜,直到天边发白,才勉强合了一会儿眼。 许爸招呼妻子再睡一会儿,他先去张罗出殡的事。 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轻轻吁出一口气。但愿讲开了之后,妻子真能洗心革面。现在,就连年纪最小的许宁,也不耐烦面对他的母亲了。 他真不想,一家人走到最后,冷冷清清的。彼此见面连话都是寒暄客套,活像在做客。 许宁礼拜天晚上没有自己一个人回家。许多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家啊。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谨慎点儿的好。 第二天一早,陈曦过来接许多上学,看到许宁也没惊讶。 他没有跟往常一样,对许宁彬彬有礼,而是直接自然地伸手攘了攘他的脑袋,轻声道:“辛苦了,宁宁。” 许宁的脑袋被揉的有点儿发蒙,但他发现自己实际上并不讨厌陈曦这种亲昵的举动。他先前的疏远不过是少年的自尊心作祟。 许宁心中五味杂陈,只对陈曦点了点头。 陈曦笑了笑,拎了个保温桶上桌,他从家里带了阿姨做的豆腐皮包子过来,招呼大家一起吃。 四人吃过早饭,一起出的门。许婧照旧在公交站台跟弟弟妹妹们分手。其他三人往学校走,陈曦叮嘱许宁别忘了下午放学后来社团抽签。先确定大家的代表国家后,再确定议题。 许宁有点儿怔愣,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拍电影的事,根本没有参与模联社的活动。他本以为这件事,陈曦不会再让他参加下去了。 陈曦趁着许多跟半道上遇见的龚晓聊天的机会,轻声叮嘱许宁:“宁宁,你要加油。你姐姐对你的期待非常大。” 许宁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下午我会准时到。” 模联会议的代表国选定也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先不说到底抽到了当哪个国家的代表,就说确定身份后,一个强行的立场洗脑过程就十分崩溃。你得假装你是那个国家的外交官啊! 这不同于演员演戏有台词有剧本,融入到那个角色中就好。这得自编自导自演,完了还不能暴露真实的自己。 聪明冷静如卢文婷,首次参加模联会议时,作为乌克兰代表的她,面对日本代表发表的“参拜靖国神社属于内政,不该被外界干扰”的言论时,忍不住拍案而起:“我作为一个中国人,……” 然后她慷慨激昂地宣扬了历史。从甲午海战到“九一八”,从旅顺大屠杀到南京万人坑,从关东军到“七三一”部队,日本军队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全场惊呆。 台下的中国代表,一个瑞典籍的男孩子,湛蓝色的眼珠子都要抽筋了。 呵呵,真心是要手动再见的节奏。 简而言之,在这个神奇的会场上,什么样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甚至有模拟印度、日本议会时,连真人互殴也一并模拟了,以此体现原汁原味。 要是前期资料搜集工作做不到位,模联会议简直就是灾难现场。 艾瑞克在给他们培训时,一直强调的就是专业跟认真。真正的模联会议枯燥冗长且乏味,是一项学术意味非常浓的活动。如果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来参加,他劝参与者还是及早退出的好,否则误人误己。 许多抽到的代表国家是伊朗,她的搭档是陶铸。这些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这次会议的议题是关于妇女权益的保障。 伊朗啊!那个国家女人裹得跟个蚕蛹一样。 可是许多已经顾不上吐槽这些。她抽完签以后还得继续投身会务工作。 因为人手问题,组织者也是参与者。一场比较严格的模联会议,从确定开会意向到最后会场清理,大约需要半年时间,三四十位会务人手。 外校的第一次吃螃蟹,显然没有这么正规。对于高中生而言,议程拖得越长,不可控因素越大。考试啊,竞赛啊,这些都有可能随时中断目前前景并不算明朗的模联会议。 许多以前当公务员时,单位因为自身性质的缘故,经常承担行业内大型会议。作为一颗革命的螺丝钉,组织让干嘛就干嘛,领导对他们这些年轻同志的要求就是方方面面锻炼,啥都上。因此对于会议准备工作,她并不陌生。 从这学期开学起,会务组就初步成立了。陈曦是名义上的负责人,但他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主要工作实际上是由许多这个社团助理来协调的。 第272章 夜宵 一般模联会议的会务组由技术、后勤、财务、活动、公关、联络等六个小组组成,各司其职。外校的模联活动因为是学生会主办的,学习部、生活部、外联部、信息部等等全部出动。 技术团队由信息部充当,后勤部分则是生活部的工作,外联部充当了财务的角色,他们同时还要负责拉赞助。因为会议费用单靠师大附中的会费以及他们自己申请的活动经费外,尚有缺口。 外联社的老大号称杀遍全城无敌手,商家鬼见愁。他一个高中外联社,愣是能从全程高校中杀出重围,抢到肥厚的赞助。 据说他老人家已经成功在全城商家心目中营造出了外国语学校的学生有钱任性的形象,人人都指望着外校的学生去他家土豪一把。 信息部设计好代表证、国家铭牌、背板等之后,后面的这些印刷品全都是外联部拉来的赞助。他家老大还让信息部给赞助商设计了个拉风的logo,原本的对折就变成了两折,简直就是跳水价。 文具店更夸张,所有的文具都是免费赞助来的。虽然这部分开销不算太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外联社在拉赞助上无所不用其极,连学校食堂都没放过。会议用的茶歇一律食堂制作,免费供应。 大家开碰头会的时候,连两位学生会主席都抱拳口称佩服。食堂老板可是公认的雁过留毛,苍蝇腿上都能剔下肉,竟然能大出血了! 一群人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奉献给了模联活动。 许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忙过,当年在医院上二十四小时班时都不带这么忙的。她负责协调,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的事情不确定时都得汇总到她这里拍板。因为陈曦没时间啊,他比她更忙。 等到结束这些以后,她还得查资料,了解伊朗的方方面面。她地理学的渣啊,让她准确地在地图上指出伊朗的位置都艰难。 一般正规模联会议都要选择配备会议厅的酒店进行,连住宿问题一并解决。但是鉴于预算,这一项也省了。会议举办地点就是外校自家最大的会议厅。大家交通自理,住宿自备,怎么方便怎么来。 参会代表们明确自己的代表国家跟会议主题后,就得开足马力干活了。除了全面了解议题,搞清楚自己所代表国家的状况,弄明白自己国家应该有的立场外,立场文件的写作以及彼此之间的联系、沟通都是一项项巨大的工程。 这个过程中,大家真是轮番三十六计,看我七十二变。 许多住的地方离学校近,陶铸晚上就在她这边讨论。江冠南硬拉着龚晓一并过来凑热闹。龚晓一路都在翻白眼,他俩居然成了搭档,这选择比起郑英杰来,都好不到哪里。 咳咳,这两人代表的国家是突尼斯。 唉,许多真是可以跟龚晓抱一抱了。 许多家里只有一台电脑,两边人马使用完全不够。双方只好协商了来。 陈曦有点儿洁癖,他的公寓除了父母外,也就是当初许多生病时,跟她姐一起待过。 相较于突尼斯,土耳其在网上能找到的资料还多一些。龚晓从中国外交部网站上找到了驻突尼斯大使馆的邮箱地址,直接写了封邮件过去求助当地的相关信息。 许多一面翻手上从图书馆借出的资料,一面做笔记。资料的搜集过程就是一个自学过程,强大的工作压力下,一次模联会议,能让参会代表成为议题的半个专家。 陈曦作为这次会议的主席,要准备的资料是他们的好几倍。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许多不好意思给他按摩,只能去厨房煮水果茶当夜宵。 许多将所有的材料放进锅里,开始煮的时候,陈曦就跟了进来。 许多转头:“等一会儿就好……呜……” 陈曦已经将厨房门反锁了,直接抱着人开始亲吻。疲惫也会让人亢奋,他从下午在社团跟她讨论流程控制时,就看着她粉嘟嘟的嘴唇想入非非了。 好容易结束了回家,又不得不带上这些电灯泡,他实在忍无可忍。 许多吓得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死命地想推开自家男友。开什么玩笑,客厅里头,陶铸跟江冠南还坐在沙发上呢。呃,因为女子香闺男子不得擅入的问题,到许多房间里用电脑查资料的人只能是龚晓。 陈曦哪里肯松手。她越是挣扎,他就越兴奋。到后面,许多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他眼里的光实在是太慑人了。 陈曦紧紧搂着女友,感觉怎么亲吻都不够。他摩挲着她的背。进入四月份,天气逐渐转暖,街上已经有女生开始穿裙子。此时,许多的上衣也只是件长款t恤而已。他隔着衣衫,想象着掌下肌肤的滑腻。 薄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他掌心的热气,许多忍不住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天气转暖,春衫单薄,抱抱这个动作的危险系数目前已经压过了亲亲。 年轻男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笼罩在她的周身,许多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要发软。 提问,比性冷感更可怕的是什么?答曰:发现自己居然挺敏感。 衣衫太单薄,彼此身体的反应都难以隐瞒过对方。陈曦含着她的嘴唇不住的吮吸,舌头越探越深,简直要吞噬掉她。他的手从t恤的下摆伸了进入,始终在她的背上反复摩挲,掌心的触觉,如他记忆中一般温软滑腻。 许多在他的掌下颤抖。她不知道,原来她的背部也会如此敏感。陈曦的手因为常年打篮球,指腹与掌心都结了层薄薄的茧子。此刻,这些茧子如小刷子一般,诱导出她身体深处的战栗。 那只手不老实地在美人沟的位置流连忘返,仿佛下一秒就按捺不住上下求索的欲望。 许多又是羞窘又是兴奋。亲吻与抚摸引发的生理反应让她慌乱无措却忍不住沉湎其中。她想要推开对方的手,越发绵软无力,最后软软地挂在了陈曦的脖子上。 她对他有生理欲望。这真是个错误的时间正确的发现。许多想要哀嚎,要命啊,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这样没下限。 陈曦看着她双颊酡红,星眸微醺的诱人模样,忍不住直接将人抱起来。只恨厨房太小,没有沙发,否则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继续亲吻感觉更好。 许多被男友抱着自己在厨房团团转的样子逗笑了。陈曦气急,在她屁股上顺势拍了一下。这个动作不是第一次,可那次也没有现在衣服这么薄啊。 陈曦得承认,他不想松开手了。手上的触觉是那样的美好,绵软而富有弹性,厚嘟嘟的丰盈。 许多吓得心惊胆战,生怕他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她怕引火上身,这回连挣扎都不敢了。 江冠南打着呵欠过来敲厨房门:“许多,你什么时候烧好啊。我都饿死了。” 许多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整天蹭吃蹭喝的江冠南居然如此可爱。她立刻捂住陈曦的嘴巴,回应道:“等一下,就快好了。” 说着,她从陈曦的手掌上跳了下来。囧,没错,刚才陈曦就是双手托着她的臀部,跟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抱着她的。这得亏她长个子了,否则更难堪。 陈曦也微微吁了口气。刚才那一瞬,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凤眼朦胧的多多,实在太诱人。 陈曦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过错。多多还小,能懂什么,被他引诱出这样的媚态,等醒过神来,心里头肯定要羞恼死。 他赶紧帮许多整理好被他揉乱的衣服,小小声地道歉:“都是我不对,一时没控制住。多多不怕,下次我一定注意。” 许多被他诚惶诚恐地口吻给逗乐了。这这这,都什么嚒。她伸手推开他,低声嘟囔:“赶紧出去啦。” 煮个水果茶还要两个人锁在厨房里,简直一眼就能被看出问题来。 陈曦一见她娇羞的模样,又心神荡漾起来。女友年纪小,太诱人,也是种甜蜜的折磨啊。 他轻轻啄了下她的鼻尖,恋恋不舍道:“别太辛苦了。事情可以慢慢做,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许多“嗯嗯”胡乱点头,赶紧推人出厨房门。 陶铸抬头看见陈曦刚好从厨房里出来。他现在也是正儿八经有女朋友的人了,哪里会不明白。他冲陈曦挤挤眼,往嘴巴上做了个贴封条的动作。 陈曦也笑笑,没有言语。 许多端了壶水果茶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她去房间喊龚晓出来一起喝点儿。 龚晓伸了个懒腰,从电脑前站起来,捏捏眉心,打了个呵欠,苦笑着对许多说:“真希望明天就正式开始啊,早死早超生。” 许多也觉得累,千头万绪,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她压根就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可是没办法,性格是日常学习工作锻炼出来的。她想要成为一个独立自信的人,就必须独立自信地去做事。 几人干光了一大壶水果茶,个个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陈曦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帮许多检查好门窗,然后与其他人一起下楼去了。 倘若没有在厨房里的失控,他大概会留宿许多家里。反正一人一个房间,他自认为君子坦荡荡。可今晚不行,他心中强行压下的那团火还在暗地里燃烧。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到了他的多多。 他的小姑娘,一派天真,对他满是信任。 许多送他们到门口,陈曦又叮嘱了她几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女友在跟他告别的时候,语气有点儿可怜兮兮的。 前面三人已经陆续往楼下走。陈曦又转过头摸了摸许多的脑袋,低声道:“我今晚就住在公寓,不走远。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许多从背后轻轻抱了一下他,“嗯”了一声,才松开。 陈曦只觉得背后一股酥麻直蹿到四肢,所谓百骸消融,大抵如是。 楼下,江冠南在喊:“陈曦,你下不下来啊?” 陈曦真心觉得今晚的江冠南实在顺眼。刚才他都神差鬼使地冒出了念头:要不,他就留下。多多一个小姑娘,独自待在家里,他放心不下啊。 心里头有个声音义正言辞地冷笑:你要留下,恐怕得更放心不下了。 感谢江冠南的这一嗓子,将他从意乱神迷中拉了出来,阻止了他迈出错误的第一步。陈曦轻柔而坚定地带上了门:“多多,早点儿睡觉。” 到了公寓得立刻打电话安慰小女友,她肯定得伤心了。 唉,他哪里是不想亲近他的多多,实在是怕自己按捺不住啊。既然他年纪大,那么就由他来踩刹车吧。 许多打着呵欠洗漱,她实在困了。刚才抱抱她的小男友,应该算是给了他支持跟安慰吧。嗯,她应该没记错,背部意味着支持。 陈曦那么辛苦那么累,她有心无力,委实帮不上什么忙。索性抱一抱,告诉他,她一直站在他的背后。 许多洗漱完毕,给陈曦发了条晚安的短信,三秒钟不到就与周公缠缠绵绵到天涯去了。 陈曦听着话筒里传来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子女音,忍不住苦笑。他家多多果然是发脾气,闹别扭了。唉,都是自己不好,轻易点火。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许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不停地拼命找资料。用一个不是特别恰当的词来形容,所有人都无所不用其极。 她也学了龚晓的策略,给中国驻伊朗大使馆发了邮件,询问伊朗对于妇女权益的官方态度,包括伊斯兰教的解释,《可兰经》的理解。 陶铸则通过自家当教授的姑妈,联系了本城著名高校里中东问题的专家。对方在中东地区当过好几年的访问学者,人称“阿拉伯王子”。 去当面请教之前,许多因为这个花名还小激动了一把。艾玛,看帅哥啊。这位教授同时还是礼仪学专家,必定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啊。 等见了真人,才明白啥叫图样图森破。专家的确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但是这颜值嚒,呵呵。 好在专家虽然有夸夸其谈之嫌,但涉及到专业问题,人家的确是专家。整整三个多小时,他没有一点儿水货,纯干货一股脑儿地往两位高中生的脑袋里头塞。 第273章 最佳立场奖 许多都自认为是笔记小能手了,依然不得不回去后依据录音笔,继续补充资料。 忙到晚上吃宵夜时,她居然两眼发直,直接吞了一大碗虾饺面。等到陈曦窃喜,将她吃完的空碗拿下桌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夭寿了!她居然一口气摄入了这么多卡路里。 陈曦安慰哭丧着脸的小女友:“没事没事,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体力消耗大啊。主席动脑子时还得吃红烧肉呢。” 许多纠正:“红烧肉主要成分是脂肪,最不好消化吸收,碳水化合物才是最快捷的能量来源。” 陈曦都被逗乐了。小女友这么一本正经的呆愣愣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惜的是,边上还一堆电灯泡闪闪发亮。他只能轻轻摸摸小姑娘的头发,自己乖乖洗锅刷碗去。 单单是会议的立场文件,许多就足足写了七遍。每一稿出来之后,跟陶铸反复沟通,再修改。 外国语学校主办的模联会议,必然是英文场。许多觉得这一趟资料准备加立场文件的撰写过程,直接将她的英文水准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拿中文举例,中国话基本上大家都会听说读写,可政府工作报告,能有几个人写得出来。许多他们这个,实际水平距离报告甚远,但差不多的意思也在里头了。正规文件撰写,与日常英文写作,要求水准差别很大。 之前还有学习部的部长还异想天开搞同声传译,反正他们有小语种班,联合国官方语言都能上。还有学生在校期间就被正规官方会议招去担任同传。 等准备工作一开始,谁也不吱声了。那就是作死的节奏啊,因为事情实在太多,大家已经进入下一秒就崩溃给你看的状态。 会场上最能体现外校学生对语言执着精神的地方在于,所有的参会国家铭牌都用本国官方语言标注了名称。这个细节,意外得到了参会代表的一致好评,被认为非常暖心。虽然不少人不认识铭牌上的“本国文字”。 等到正式会议流程开始,所有人都换上了正装,一个个西装笔挺,皮鞋锃亮,随时都能拎出去唬人。 江冠南哭丧着脸,他不会打领带。 龚晓在网上找了视屏让他自学成才,他直接打成了红领巾。而且还有脸沾沾自喜,瞧他记性多好,这好几年没打红领巾了,他居然能够记得这么牢固。 果然是个天才。 龚晓想不管他的,她真能视而不见。可所有人都当他们是一国的,她丢不起这个人啊。她恶狠狠地瞪专业卖蠢不自知的江冠南:“把头给我低下!” 江冠南吓得一缩脑袋,立刻乖乖垂下头。龚晓三下五除二,帮他把领带打好了。 郑英杰表达了自己深切的嫉妒,他也需要帮助。 龚晓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以色列代表,我们不是盟友。” 郑英杰脸一僵。他怎么就抽到了以色列啊。巴以冲突中,突尼斯可是坚定地站在巴勒斯坦那一边的。 他没话找话,指着两人胸口中别着的小白花道:“哎呀,街上卖玉兰花了啊,真香。” 龚晓持续微笑:“谢谢,这是茉莉花,我们突尼斯的国花。” 许多在边上听了,差点儿没当场笑出来。 之前郑英杰还一本正经地表示阿拉伯世界代表应该穿传统服装,比方说,女性代表应该面纱蒙起来。大家看在他当班长这么长时间,对大家伺候的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没有当场打死他。 等到开始正式会议,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一紧张就用错英文单词的加拿大代表,跟坚持原汁原味,苦练了一个礼拜印度英语的印度代表鸡同鸭讲了半天。一堆他国代表脸色茫然,完全不明白双方是怎么沟通成功的。连主席都忍无可忍,要求他们好好说话。 戏剧社唯恐天下不乱,一心想要模拟恐怖分子劫持会议代表。被火眼金睛,负责会场安保工作的体育部部长识破了,直接在会场外上演了小擒拿手。 围观群众表示,戏剧社的白斩鸡社长被五大三粗的体育部长制服时的姿态,略色情。 时刻准备着迎接大新闻的会场记者们纷纷用镜头记录下这一幕。 许宁抽到的签,是美联社的记者。戏剧社长企图向他的这位小徒弟求救,许宁默默地回应了他一个硕大的黑镜头。 这张照片被印在了纪念品上,发给了各位参会代表。 按道理说,妇女权益保护是一项观念性的议题,基本上并没有过多涉及各国的根本利益,属于比较好达成共识的议题。选择这项保险性的议题也是为了安全考虑,防止各位参会代表血气方刚的,一言不合,上演全武行。 结果各国意识形态差别太大,难以达成共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除了会上阐述观点,辩论外,会后也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许多一方面盯着会场服务,茶歇是否备齐了;一方面跟陶铸分工合作,持续会后交流。 不断地游说与被游说,合纵与连横。人人都想方设法地争取盟友,坚持自身立场。 只是国际政治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容易犯想当然的错误。 郑英杰脑子一犯抽,欢快地跑去跟阿联酋代表打招呼,自觉阿拉伯世界一家亲。完全忘了因为领土争端与宗教信仰问题,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关系紧张。 他的搭档甄铎一张生无可恋脸,离得远远,声明:他俩真心不熟。 许多好奇地寻找江冠南,这么安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啊。模联舞台,江小爷可是发誓要独领风骚的。结果一抬头,看到江冠南正跃跃欲试想发言,被龚晓毫不留情地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 许多看着都替江冠南脚疼。 整个会议持续了三天,从礼拜五到礼拜天。这三天里,许多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不断地修改发言稿跟其他会议使用文件。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陈曦也是跟她匆匆拥抱后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礼拜六的时候,会议议题发生偏移。在几个大国代表的操纵下,原先应该讨论政府在妇女权益保护方面的责任,结果责任主体偷梁换柱,成了国际组织。 许多记录发言时,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跟陶铸讨论之后,寻找自己的联盟进行游说;而后他们的联盟再各自出动,去跟其他联盟进行沟通。许多负责找主席团说明情况,阐述观点。等到下午,会议议题总算又被拉上了正轨。 整个模联会议过程中,盟友的反复无常是最让人头疼的。许多他们原先跟法国都结盟了,结果法国代表被德国代表一撺掇,立场又动摇起来。 为了争取盟友,师大附中的两位姑娘。许多愣是子夜时分,买了夜宵,整整走了三公里去敲两姑娘的房门。为了方便参会,这两位妹子在外国语学校附近住了快捷酒店。 两姑娘过来给许多开门时,都是懵的。原本双方是在网络跟电话上沟通的,没料到许多真会亲自半夜登门。 隔壁房间的德国代表正要休息,被敲门声惊动。两位男生自觉有义务照顾芳邻,赶紧开门看情况。一见许多的架势,他俩都惊呆了,完全没料到许多竟然会这样执着到疯狂。 这都十二点钟了啊!她一个女孩子竟然就这么自己跑来了。 许多没给他们废话感慨的时间,直接上美食攻略,整整一大保温桶的鸭血粉丝汤。她微微一笑:“一起吃吧,粉丝不禁放,容易糊。” 都是长身体的少男少女,这大半夜的粉丝汤香气一勾,两德国代表也过来协商了。 中国有句古话,能上饭桌了,问题就好解决了。许多愣是凭着一桶鸭血粉丝汤的魅力,打开了缺口,从夜里一点钟谈判到凌晨五点钟。 四点钟时,她还迫于形势,不得不给陶铸发了条短信,请求火力支援。结果陶铸竟然也是通宵,直接从家里赶了过来。五点钟,三方总算达成协定。许多就用法国代表房间的电脑改文件,一直改到了早上七点钟。 陈曦上她家接人,找不到小女友,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半。他昨晚实在太累了,没顾上帮她检查门窗。生怕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呃,因为姐姐平常周末才能过来,许多本人又有将家门钥匙锁在家里的黑历史;陈曦手上有许多家的备用钥匙。 许婧这个礼拜因为学校活动,没有回来。 等到电话联系到人,他的心脏才落回胸腔。 本来许多都编好谎言,说是昨晚十点半,他刚走,陶铸跟法国代表协商未果,找她火力支援的。 结果陈曦来接人时,德国代表,一位耿直的小哥因为感慨,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女朋友可真够拼的。十二点钟,一个人跑过来敲隔壁的门。” 陈曦的眼神,立刻危险了起来。 借用了两位妹子卫生间洗漱完毕,刚出来的许多,虽未听到前因后果,但凭借女性的直觉,立刻扑人怀里撒娇:“好饿啊,我都饿死了。” 陈曦拿她没办法,直接拽着人下楼去吃早点。 陶铸打着呵欠在后面伸懒腰。他睡眼惺忪地要了份鸡汁汤包配白粥。一夜未睡,嘴里都是木的。 许多为了转移陈曦的注意力,还特意寻找话题:“甜甜什么时候到啊。要不要先给她点一份?” 陶铸的表情仲怔了一下,默默地继续吃自己的汤包。 孙甜甜这次会议的参与身份是记者。她犯了个职业错误,将两位参会代表私下协商的内容当做正式文件发了稿。结果引得对方勃然大怒。 原本这事也不大,孙甜甜好好跟人道歉差不多也就结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犯起了轴劲,还与对方吵了起来。最后闹到要主席团出面调解。呃,这大概也能成为本校模联史开山立派时的黑历史吧。 陶铸一面喝粥一面语气冷淡:“她又不是小孩子,饿了自然会吃饭。” 许多立刻噤声。清官难断家务事,情侣之间的小摩擦,最忌讳外人参与。 吃完饭,冲向会场;人人即使个个累成狗,也得假装自己刚打完鸡血,精神抖擞的不得了。 礼拜天上午,各个联盟总共递交了五份草案,但最终哪一份也没通过。唯一的真正成文的成果是一项共识:承认加强国家合作有利于妇女教育权与健康权。 许多因为在争取盟友方面表现突出,主席团给她颁了个最佳立场奖。其实这个奖项原本还有另一个师大附中的男生是有力竞争者,但他睡过头了,错过了最后两小时的。 他不是一个人。因为前期体力透支过度,好几个人最后都睡过头迟到了。导致记者拍照片都得找角度。 等到会议结束,所有参会代表撤退以后,许多依然不能松一口气。作为会务组的实际负责人,她得协调好大家的收尾工作。 等到忙罢这一切,大家坐下来开会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曦也是筋疲力尽,短短几天时间,许多看他的下巴都觉得尖了一些。 学生会的两位主席互看了对方一眼,有气无力地笑:“好吧,大家都非常棒。现在,解散,回去睡觉。等礼拜……三吧,再聚在一起总结。” 陈曦送完许多回家后,连告辞回家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躺倒在许多的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这要是平常,许多肯定得怀疑他图谋不轨。可今天,她觉得,他即使有心都没那个力气了。 许多也累,却睡不着。这种感觉类似于以前下夜班,明明累得整个人都心神恍惚了,可怎么也没办法进入梦乡。她躺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培养起睡意,索性爬起来,在笔记本上写会务小结。 模联会议兴师动众,不可能一个学期连着搞两次。这学期,社团后面的主要任务是培训新人。如此一来,培训的教材就得准备好了。 许多准备以这次会议的经验为蓝本,写一份会务准备的指导草稿。 一找到事情做,脑子发胀的感觉就减轻了不少。许多一直写到天黑,不得不开台灯才歇下笔,因为肚子饿了。 她去厨房煮了白菜汤面,又卧了荷包蛋,招呼陈曦起床吃点儿垫垫胃。 陈曦睡得很沉,被她唤醒时,眼神还是懵的。有点儿像小狗,湿漉漉的。他看清楚是许多后,先是露出个笑容,然后抓住对方的手,想让她也上床躺会儿。 许多哪里能让他如愿,直接推开,嗔道:“床单不要你洗,是不是?” 陈曦就是看着她笑,声音软绵绵的,撒着娇:“身上没力气,不想吃。” 自家小男友难得一见如此娇羞之态,许多的禄山爪都蠢蠢欲动了。最后,她盛了面条过来喂陈曦吃,然后又放好洗澡水,喊对方泡个澡再睡。 陈曦这撒娇,半分真半分假。他的确浑身酸痛,没力气,头也有点儿晕晕的,涨得厉害。 许多给他测了体温,38.2c,再问问他的感觉,嗓子有点儿疼,脑子有点儿涨。她初步判断是劳累跟受凉诱发的感冒,给他灌了一大杯开水,让他早点儿休息。 陈曦平时身体相当不错,许多认识他以后就没见过他头疼脑热的。这一下子病倒了,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撒娇时机。许多不得不哄他睡觉,给他按摩脑袋,轻轻拍背,帮他培养睡意。等到将这位爷伺候着睡下,她回到姐姐的房间立刻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第274章 发热待查 许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意识到不对。当时她插好电饭锅的插头,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机,一边看新闻,一边打扫客厅卫生。 那只是条并不显眼的新闻,4月13日,国务院在京召开全国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会议。许多听到“非典”这两个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非典型肺炎在这次公共卫生事件中其实是个错误的说法。医学上真正所指的非典型肺炎是相对典型肺炎而言的,以支原体、衣原体感染为主。 之所以会有这个乌龙,源自于早期官方认定该肺炎是衣原体感染,并推荐利福平治疗。后来以钟南山为代表的医学专家提出轮状病毒感染说,治疗方案才得以调整。但“非典”的叫法也未能扭转过来。 许多赶紧奔到房间里去看陈曦。 陈曦已经烧的脸都红了。 许多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关于“非典”的知识,在她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不断滚动。“非典”为什么这么可怕?因为它病死率高,后遗症严重。 当年北京小汤山医院的医务人员,一直到“非典”十年特辑时,还因为严重的后遗症不得不离开医疗卫生岗位。 许多伸手推陈曦,他晕晕乎乎,只呢喃了一句:“多多乖,让我再睡会儿。” 连睁开眼皮都困难。 许多腿脚都是软的,可她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非典”是乙类传染病中需要按照甲类传染病应急处理的病例,传染性极强。 她得送陈曦去医院,立即接受治疗。许多脑子里千头万绪,甚至想到了人的负重最大限度一般是自身体重的1.5倍。她一百一十斤,陈曦是一百六十斤重,理论角度上应该能够背得起来。 去医院需要交通工具。出租车不考虑,sars传染性太强,她不能牵累到无辜的司机。陈曦的车钥匙倒是在呢,可惜她上辈子拿到驾照没几天就重生了,连方向盘都没单独摸过。 她急的一直拽自己的头发。怎么就这么怂,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好在她总算想到了120。 许多做的第一件事是打120,叫救护车送陈曦去医院。她现在怀疑陈曦有患sars的可能,就得按照sars的处理策略。她在电话里简单介绍了陈曦的情况,强调需要紧急应对措施。 许多并不怕吓到了医院,不敢接收陈曦。因为非常讽刺的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直到后面国家领导人发言强调瞒报sars病例,官员一律受处分。国人才真正重视起这起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公共卫生事件。 她把家里所有现金都拿了出来,找出了自己的银行卡。这个时候,她也没忘了钱的问题。身上带着钱,才不至于恐慌。 许多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灵魂理智且现实,身体却慌乱而无措。120的急救人员上了楼,敲了快一分钟的门,她才反应过来要给人家开门。 陈曦烧的厉害,浑身使不上半点儿力气,全靠担架给抬下去的。他的意识倒没有完全模糊,还记得安慰许多:“多多不怕,我就是前面太累了。”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应该感激,陈曦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是sars患者,不知道患了这种病究竟有多严重。 许多跟着救护车进了医院。出乎她的意料,医院方面相当重视,直接走绿色通道接收了陈曦。接诊的医生还安排了位护士带领许多完成了住院缴费手续。 许多拿着银行卡单子回头找陈曦,医生已经在给他安排床位了。而且医生要求许多也暂时隔离观察。 也不知道是哪根弦儿被拨动了,许多神差鬼使地喊了一句:“麻烦您排除其他发热病因,他头疼,意识障碍,存在脑膜炎的可能。”然后她“吧唧吧唧”地将《诊断学》上关于发热的感染性与非感染性因素全部背了一遍,又强调了陈曦曾经的骨髓炎病史。 许多觉得,倘若换位而处,作为接诊医生的她,也会崩溃。因为医生基本上都不愿意被病人与病人家属指导如何看病,这相当于是对医生专业性的不信任。 大概是她脸上婴儿肥未消,还带着小姑娘的模样,医生没有给她坏脸色,而是礼貌地表示,所有的情况,他都会考虑。 许多被安排在急诊病房的一个小单间里。这里是医院今天早晨才布置出来的隔离病房,她算是第一位病人。 从情感上讲,许多希望能够陪在陈曦身边。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感,让她甚至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但理智告诉她,不要给医务人员添乱。他们的时间精力都有限,浪费在她的矫情上,陈曦获得的医疗帮助就会相应减少。 许多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机再次给陈曦的父亲打电话。之前等待救护车的时候,她打过一个电话给对方,但是没能接通。 据说美军进驻伊拉克之前,军方曾经给士兵一页纸的提醒,上面有一条,永远不要全然依赖你手头的工具,因为它们总会在关键时候失踪或者无法发挥作用。 现在也是这样。 许多的手机没电了。她昨晚实在太累了,忘了给手机充电。 现在还不到安卓跟苹果各占半壁江山的时代,充电器也是门派繁多。许多的手机是国产机,充电的接口非常宽,连问护士借用充电器都办不到。 后来还是过来给她量体温的护士长看她可怜,借了自己的手机给她用。其实护士站也有电话可以外拨,但是许多现在严格被限制在了病房里面。 许多拿了手机却怔住了,因为她打陈曦父亲的电话是直接找的电话簿,她本人没有背过号码。无奈之下,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她试探性地给父亲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许爸的声音透着惊讶,这个时间,女儿应该在上课啊,怎么会拿别人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许多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陈曦生病住院了,手机没带身上。她借了别人的手机,但不知道陈父的号码,问爸爸这儿有没有。 许爸的情绪非常复杂。大早上的,那个男孩子生病了,怎么是多多送他去的医院?作为父亲,他实在是不能不往深处想。要是从学校送过去的,老师为什么不出面,反而得让女儿这么个小姑娘跑前跑后。 许爸人在上海出差,实在没办法立刻跑回来教育女儿。 许多一听他在外地,吓得人都哆嗦了,一个劲儿地喊,让他千万能不出门就别出门。新闻里说的那个“非典”非常严重,一旦传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许爸被女儿嗓子都喊劈了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心里头莫名有了一丝的安慰,女儿是关心他的,尽管这个女儿平常表现的对家庭非常疏离。 许爸发了陈父的号码给许多,忍不住告诫她,女孩子,要注意交往中的尺度;千万不能吃亏。 许多看着短信,鼻子忍不住发酸。她顾不上心头的万千感慨,先打电话给陈曦的父亲,幸运的是,这一回,她终于打通了。 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陈曦发烧了,目前病因待查。 陈曦的父母也不在本市。他们周末去邻省谈生意了,完了趁着人间四月天,顺便游玩一趟。 许多的电话打过去时,两人正在外面吃早饭。陈父一听儿子发起高热,立刻吓得不轻。他倒不是联想到了“非典”,而是那三年多的时间,儿子骨髓炎反复发作,实在是把他们都吓怕了。 陈曦父母立刻开车回本市。 陈曦的主治医生初步判断病情,认为不太像肺炎表现,反而考虑有脑膜炎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患者出现了喷射状呕吐,怀疑是颅内高压所致。 他认真地跟许多说了一堆,忍不住道:“小姑娘,陈曦的父母在不在?我们后面有些治疗措施需要家长签字。” 许多连忙点头:“我知道,穿刺是要签知情同意书的。他父母正从外地开车赶回来。那个,我找老师过来行不行?” 许多电话是打给许宁的,因为她能想起来的号码寥寥无几。许宁帮她跟陈曦请了假,后面是高一年级主任跟乔老师赶到了医院,帮陈曦签了穿刺的知情同意书。 花姐这个月初查出来怀孕了,现在是所有人的大熊猫。大家严禁她这个时候来医院。 脑膜炎的治疗要领就是早诊断,早上药治疗。脑脊液穿刺出来后,还需送培养,依据培养结果最终诊断。但临床上,医生一般依据穿刺液的外观表现就能出初步诊断,给予治疗。否则等到培养结果出来再给药,病人早就不行了。 许多被初步解除了疑似非典病人密切接触者的身份,结束了三个半小时的隔离观察生涯。 年级主任跟乔老师看许多,都有点儿尴尬。作为老师,他们应该喊孩子赶紧回学校上学去。可孩子现在这失魂落魄的劲头,强行叫人走,似乎又有点儿不太合情理。 陈曦人还住在传染病房里,一则病人挪来挪去不利于身体情况。二则为了应对“非典”,这里目前配备了最齐全的应急措施。三则初步诊断脑膜炎,但究竟是哪一种脑膜炎尚不确定,暂时不排除传染性疾病可能。 许多换上防护服进入隔离病房。这并非传染病房常规的防护服,而是针对“非典”特别准备的,整个人都包裹在厚厚的棉布下面。 脑脊液的穿刺除了诊断意义外,也缓解了陈曦的颅内高压症状。他头胀欲裂的感觉好了一些。他平躺在硬板床上,嘴唇因为发烧而干涸,手背上插着留置针,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匀速流入他的体内。 他见了许多,露出一朵微笑,想要开口。许多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头轻轻封住他的嘴唇,拿棉棒沾着白开水帮他润湿嘴唇。 陈曦也没再继续坚持说话。两人隔着口罩,凝望着彼此。虽然许多知道陈曦看不到口罩背后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她依然在努力微笑。 她轻轻地说了外面的安排,年级主任跟乔老师帮他签的字。他父母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一会儿她回去帮他收拾住院时要用的东西。 陈曦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相视而笑,似乎没有任何担忧与烦恼。 许多不好在传染病房久留,她陪了陈曦二十分钟,就被通知必须离开了。 那瞬间,强烈的不舍冲击着她的心脏。惶恐无措的情绪一下子驱逐了她的全部理智。她不想走,她想陪在他身旁,即使她帮不上任何忙。 医院不是容得患者家属任性的地方,许多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被请出了病房。换下防护服的时候,她的泪水将口罩都打湿了大半。 陈曦的主治医生有点儿无奈:“小姑娘啊,他应该不是非典,你不用这么害怕嚒。” 这并不能消除许多内心的恐慌。因为脑膜炎同样预后不佳,严重者致残致死。 她上辈子在新生儿病房实习时曾经跟着老师接诊过脑膜炎患儿。尽管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那个孩子在她轮转出科室后,家长还是签字放弃了治疗。因为即使命保住了,孩子将来也是脑瘫。 第275章 其实我也在害怕 学医的人,有一个坏毛病,但凡疾病发生在自己或在意的人身上,总会忍不住往最严重的方向想。 许多清楚自己本质上是个悲观主义者,她无法克制自己做最坏的打算。 陈曦病情进展迅速,预后不佳,那么该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要努力往好的方面想。可始终心头沉甸甸的,无法释怀。 年级主任跟乔老师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也不好一直留在医院里。既然陈曦暂时情况稳定;陈曦父母又联系了家里的阿姨,让人过来暂时照应孩子;他们就先告辞走了。 陈家的阿姨属于钟点工性质,并非住家保姆,也没有陈曦房间的钥匙。来的时候,她也是空着手,没带什么生活用品。 好在许多能单独进陈曦的公寓,那里有全套的生活用品。她跟阿姨说了一声,先过去拿东西。 走到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时,许多才发觉自己的腿脚都是软的。浑身上下完全靠着口气在支撑。她告诫自己不能倒下。陈曦的父母尚在返家途中,这里得有人支应。 许多深吸了口气,拿双手搓了把脸。她累了,极度的疲惫。前面一个礼拜累积起来的疲劳,是昨晚的睡眠无法抵消的,现在它们排山倒海接踵而来。 她匆匆往前走,因为心神恍惚,还撞到了人。许多甚至连被撞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只会讷讷道歉:“对不起。” 无辜被当胸撞了一记的受害者则有些不确定地试探开口:“许多?” 许多抬起头:“噢,是你啊,林奇。” 林奇心中蹿起一股难言的兴奋,他没想到许多居然还能记得自己。这种感觉像是小粉丝被偶像点了名。 许多没有精力跟他叙旧,况且这辈子,他们也没旧可叙。她礼貌地点点头:“我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林奇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搓搓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家的阿姨从电梯追出来喊许多,医生要求留紧急联系人的联络方式。现在陈曦父母不在,她问许多要手机号码。 许多没有推诿,留了自己的手机。 林奇在一边听了,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陈曦,怎么了?” 上次在电视台,他就看出来许多跟那个陈曦关系不一般。走的时候,陈曦是揽着许多的肩膀出去的。 许多勉强扯了下嘴角:“他生病了,发烧。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非典。” 林奇讷讷,其实他并不知道许多所说的“非典”是什么意思。 许多自顾自往门外走。林奇神差鬼使地跟在了后面,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个女孩子非常特别。 许多过马路的时候,差点儿被一辆闯红灯的自行车蹭到。骑车的中年男人还对她破口大骂:“眼睛长天上了?走路不晓得看路啊!” 林奇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攘开对方指着许多鼻尖的手:“干嘛啊!你闯红灯你还有道理了不成!一大老爷儿们,欺负人家小姑娘,你好大的脸!” 林奇块头大,身材壮实,加上一看就不是个乖孩子,小伙子站出去很能唬得住人。肇事者怂了,被迫跟许多道了歉,灰溜溜地推车走了。先前因为他摔倒了,还嚷着让许多陪修车钱跟医药费。 许多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 其实上辈子有次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林奇原本跟她不同路,那次以后,他硬是连着一个礼拜,每天晚自习都骑车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入回家的小巷子。 那个时候,许多的羞窘大于感动。因为当时家里住的是城中村,居住条件相当差。她在班上属于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花季少女的小骄傲,并不愿意将生活的困窘暴露在同学面前。 许多闭了闭眼,重新睁开,认真道:“谢谢你,林奇。” 这一句“谢谢”,我欠了你好多年。 林奇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讪笑道:“那个,不客气的。” 他跟着许多去陈曦的公寓,许多也没硬喊他走。他说的有道理,自己目前的精神状况实在太差了,确实容易路上发生未现。 许多到了公寓楼下,与保安打了声招呼。她几乎每个礼拜都过来,保安都默认她的户主身份了。保安拿电子卡帮她开了楼道门。 许多上楼取陈曦的衣服跟生活用品。好在她虽然心神恍惚,总算没忘了陈曦公寓门的密码,顺利进了大门。 她的脑子有点儿乱,上衣拿了两件才发现忘记裤子了。爽肤水跟沐浴乳抓在手里,死活想不起来它们到底是什么。熟悉的法文单词也成了一只只小蝌蚪,在她视网膜上游来游去,就是不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得不洗了把冷水脸,才强逼着自己镇定下去,继续收拾东西。 好在陈曦素来生活规律,东西摆放有条不紊。许多打起精神来以后,没花几分钟就收拾好了一袋子衣物跟一袋子生活用品。 许多重新回到楼下,才注意到林奇还等着。她有点儿惊讶,他怎么还没走。 林奇习惯性地想摸脑袋,难得腼腆了一回,讷讷道:“我看你好像是要过来拿东西的样子。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索性再等一下好了。” 刚才听她跟保安的对话,他就知道这儿是那个陈曦的住处。他心里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神差鬼使地冒了句:“你俩感情真好。” 许多愣了一下,才从混沌中清醒半分,轻声道:“他特别特别的好。” 林奇咧开了嘴巴,他想他应该笑一下的,可他觉得似乎有点儿笑不出来。 他沉默着护送许多再度回到医院。 出去走了一趟,许多的郁结稍微散了一些。她将衣物跟生活用品交给阿姨,又进去看了回陈曦,他正沉沉地睡着。许多有些心惊,生怕他是昏迷了。 陪同她进入病房的护士小姐都被她逗乐了。许多这才反应过来,用支离破碎的医学知识,自己判断出是熟睡状态。 她没有在病房里多逗留。她还想上下午的课。陈曦现在人躺在病床上,她得一个人听两个人的课。 出了传染病房,许多惊讶地看着楼道里站着的人。林奇居然还没走。她之前进入传染病区时,跟他道谢,表示他可以走了时;林奇并没有推辞。 林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肯走。 他今天过来是宁檬喊的。她家的那个小姨夫的前妻生的女儿转院到这边了,前后这两任老婆不知道怎么的死活不对付。宁檬怕她小姨吃亏,非得喊他过来压阵。 林奇一大小伙子怎么跟老娘儿们争啊。打吧,他哪里能对跟自己妈一般的女人动手,男人怎么着也不能打女的啊。骂吧,他更加不是对手。 好在少年信奉好男不跟女斗,直接窜逃,毫无压力。 却不料碰上了许多,这个仅有一面之缘,却莫名熟悉的女孩子。 大约是在学校里,听关于她的事情太多了。 坐他前面的女生李娟就是港镇初中毕业的,跟许多还是同班同学,上学时玩的不错。 林奇自从上次见过许多一面后,硬缠着李娟将她所知道的许多所有的事情全都问了个底朝天。为此,他请人吃了一个礼拜地烤羊肉串跟奶茶。 林奇的心是欣喜的,只是这信息没由来。他脸上露出了讪讪的笑容,支支吾吾:“反正……那个,我没事,就在这儿随便等等。” 许多面色平静:“你怎么可能没事?县中礼拜一放假吗?” 县中可是天上下刀子都不会放假的。 林奇脸上的笑僵住了,浑身不自在起来。他不算什么好学生,平常贪玩的很。偶尔翘课,属于常态。事后找家里人补张病假条就好。 许多轻轻吁了口气,恳切道:“回去吧,现在走,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她没立场说什么大道理。上辈子林奇成绩也平常,后来去外市上了本三,具体哪个学校她搞不清楚了。可是毕业以后,他也过得很好啊,住别墅开宝马,娇妻爱子,妥妥的人生赢家。 林奇讷讷点头,跟着许多下楼。 许多回过头,无奈地看他:“真的不用再麻烦你了。我马上回学校上课去。” 林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儿搭错了,非得梗着脖子坚持送她去学校。医院里人来人往,不少经过的人向这对少年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许多实在是头疼,她无奈地挥挥手,随他去了。林奇这人性子有点儿轴,上辈子他还有点儿怵自己,怕惹自己不高兴。这辈子不过萍水相逢,许多自认为没这么大的脸。 她回家拿了书包,跟传达室的大爷打了招呼。大爷也心焦的很,他常年关注新闻联播,已经掌握了“非典”的第一手信息。这要是小陈真是“非典”,那岂不是整栋楼都得封了。 许多赶紧解释,医生已经排除了“非典”的可能,他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大爷这才把一颗心揣回胸腔里头去,还有余心打听八卦:“多多啊,那个男孩子是谁啊?之前你同学堆里头没见过这个人啊。” 许多头疼,只好胡编乱造:“我初中同学,要去我们学校找人有点儿事。” 大爷狐疑地点点头。他人老成精,虽然心里还是百般疑虑,却没再多口舌。 好在林奇说到做到,送了许多进外国语学校的大门,总算转身走了。 许多心中乱糟糟的。 上辈子与林奇错过,多年后,午夜梦回,她的确曾经心中难掩遗憾。但这辈子,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既往的回忆,她只想放过。她并不想与林奇再有什么交集。 许多进教室时,下午第一堂课的预备铃就打响了。乔老师拿着教案上讲台,看到许多还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许多下午会继续请假的。 许多冲乔老师咧了咧嘴。乔老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下午三堂课,许多始终全神贯注。课堂成了最好的避风港,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到学习上,那些令她心惊胆战的脑膜炎后遗症就没了可乘之机。 等到放学铃声响起,许多没顾得上跟龚晓等人解释清楚陈曦的情况,就匆匆往医院赶去了。其实她是不想说,说不出口,仿佛只要不说,陈曦就不是得了脑膜炎一样。 所谓讳疾忌医,莫不如是。 陈曦父母与许多前后脚到的医院。陈母抱了抱许多,安慰道:“好孩子,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有我们在呢。”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的担忧、恐慌像是找到了出口,迫不及待往外面挤。 陈母也害怕。她的宝贝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健康上运气差了点儿。之前一个骨髓炎,把个八尺男儿折磨得差不多在床上躺了三年。 现在,好容易太太平平过了快一年了,儿子竟然又得了脑膜炎。这好端端的,大小伙子一个,谁能想到会脑膜炎了呢。 陈母絮絮叨叨,说到后来,泪水肆意。反过来是许多安慰她,没事的,陈曦肯定没事的。 陈父到底是家里的顶梁柱,性格坚毅。他的表现要比妻子平静很多。他对许多道谢,表达了作为父母,他们对许多的感激。 第276章 本心 许多胡乱摇头,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刻体会到陈曦对于她的重要性。 陈曦的父母接手了病房这边的陪护工作,许多觉得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 陈曦的精神比中午她离开时好了一些。许多问他想吃什么时,他说想喝她熬的粥。 因为救护车送医院的就近原则,这家医院距离许多家近很多。陈曦的公寓理除了他给许多备的零食外,冰箱基本上是空的。许多回自己住处给他熬了白米粥。 等到米煮开花,空气中弥漫着大米粥特有的香气后,许多盛了一保温桶,挟了点儿爽口的泡菜;拎着往医院走。她没吃晚饭,准备一会儿跟陈曦一起喝点儿米粥。事实上,现在她胸口堵得厉害,根本什么都吃不下。 许多走到急诊病区门口,正要拉开厚厚的挡风门帘,里面斜刺着推出了一张活动床。穿白大褂的医生面色严肃,大声喝道:“抢救病人,让一让。” 因为慌乱,加上病人身上盖着被子,许多一眼扫过去时并没有意识到是陈曦。直到陈母泪流满面跟着后面冲出来,她才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保温桶也掉了,白米粥洒满了一地。 陈曦在许多离开后还跟父母说了会儿话,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他觉得头晕,犯困,就又睡着了。直到夜班医生过来查看重症病人,才发现不对劲。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传染病房这边的抢救设施配备还是欠缺了一些,陈曦被紧急转往了icu。 许多回过神来,跟着惊惶不安的陈曦父母一起跑。icu的医生时常放在嘴边调侃的一句话是“进了icu,谁也不看,就看老天爷想不想收你”。 一半一半的概率,躺着进去躺着出来。 许多对icu的印象完全谈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她实习以及工作后科室轮转,阴差阳错,都是留在急诊病房写病历,急诊科都没安排她去icu。 她唯一一次真正进入冰凉的金属门背后,是在血液科实习时,夜班碰上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急性白血病化疗的。 那天上午查房时,她还跟人聊当时很红的“好男儿”来着。晚上十点钟时,小姑娘人就不行了。主任指挥着她跟住院医生一起把人推到icu继续抢救。过了一个多小时,主任让她先回血液科了。 她出门的时候,听到主任正跟住院医生说:“孩子还小呢,别一下子留了心理阴影。” 当时她的眼泪就抑制不住了。她知道那个叫“爱爱”的小姑娘不行了。主任怕她当场看着人走了,心理承受不住。她在血液科实习时,只要一有时间就爱上病房跟病人聊天。大家都知道她跟爱爱玩的好。 当年抢救的时候,她派不上用场,只能抱着病历夹在边上看老师们围着爱爱团团忙碌。 现在抢救的时候,她依旧无能为力,只能站在病区门口无助地等待。 金属大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位戴着口罩的男医生,喊陈曦的家属。他是来下病危通知书的。陈曦病程进展凶猛,目前生命体征极为不平稳,医生正竭尽全力抢救,但预后不容乐观。 医生的嘴巴藏在天蓝色口罩的后面,看不到蠕动。许多却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巨大的黑洞,要将一切光明吞噬殆尽。原来这世间真有能够吞噬光明的怪兽。 许多浑身都在作冷发抖。她不用这位医生不厌其烦地交代,她能够清楚地背下医学书上相关的每一句话。可就是因为这份清楚,她才更加痛苦,濒临崩溃。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陈曦之前并没有什么异常。模联前的一个礼拜,他只是过于忙碌了而已。他平常注意作息饮食,坚持锻炼身体,他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棒。上个学期末的体检报告她也看过,他非常健康。 许多接受不了。 她知道几乎所有疾病都难以找出明确的病因,还有人感冒并发了角膜炎,最后眼睛失明了呢。 她上大学时,预防医学的教授还拿自己的两位老师举例:甲老师生活规律饮食健康注重锻炼,结果五十多岁查出了肝癌,从发现到人走了没三个月。乙老师生活混乱,日夜颠倒,吃喝嫖赌抽(烟),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九十八岁的人,照样精神矍铄,身体硬朗。 可这些,都是别人的事。说到底,不过是故事。 稳重如陈曦的父亲,在知情书上签字时,手都是颤抖的。他人到中年,与妻子只有陈曦这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承载了他们夫妻乃至岳家的全部疼爱与希望。 四年前,陈曦满身鲜血被送往医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几年的辛苦奔波,百般方法用尽,总算让孩子重新恢复了健康。可惜的是,幸福的时光连一载都吝惜。他的儿子,又躺在了icu里。 妻子捂着脸,哭的声嘶力竭。那个小姑娘,呆呆地看着金属门上反射的光,好像连魂魄也被吸进了这扇门里。 陈父安抚着妻子,不住地说:吉人自有天相,上次我们带曦曦去普陀山拜佛。大师不也说曦曦是福星高照,劫数已经过了嚒。 这些话,平常清醒的时候,他也就一笑了之,锦上添花者不胜枚举。曦曦的腿不断破溃流脓时,怎么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可是现在,他愿奉这个大师的话为圭臬,坚信儿子一定没事。 妻子在他的怀中抽泣,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他的话,仿佛多说几次,就可以传递给所有路过的神灵,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如果这世间有神灵的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任何人再出来告诉他们,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期待着那扇门的打开,他们更畏惧那扇冰冷的门,怕传递出来的是坏消息。 许多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她拼命地吞咽唾沫,才能发出声音。 “叔叔阿姨,没事的。要是情况恶化,医生肯定会立刻出来再交代病情。他们也要考虑病人家属的情绪。” 她试图用这些言语安慰陈曦的父母,也安慰自己。 陈父听了之后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icu外面是两排冰冷的铁皮连排椅,坐在上面,整个人从身体最深处往外冒寒气。许多抱着自己的胳膊,牙齿上下打颤。 好冷啊,即使用力抱紧自己也没有办法得到任何温暖。 陈父的手机响了,是许爸。他打二女儿的电话关机,又委实放心不下,只能硬着头皮打给了陈曦的父亲。纵使难堪,总胜过不知道女儿安危的好。 许多接过陈父递来的手机,轻咳了几声,嗓子才能发出声音:“爸爸,我是多多,我没事,我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身上作冷的感觉击溃了她的冷静理智,听着父亲温和而焦急的声音,她突然情绪崩溃了,哭了起来:“爸爸,陈曦不好,他现在在icu里抢救。爸爸,我好害怕,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人,没有人能在她身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她一点儿支持。没有人,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陈曦的父母可以彼此给对方温暖与依靠。她又能从哪里获得支持呢? 她对着手机哭的肝肠寸断。原来古人造出这个成语是有讲究的,真的是身体里面一点一点碎裂的感觉,直到最后,轰然崩塌。 许爸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女儿。他只能一遍遍地说:“多多不怕啊,爸爸在呢。多多不怕啊,有爸爸呢。” 可是爸爸,也在千里之外。 短短三个小时,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陈父第二次签字的时候,手抓着笔,抖得厉害,半晌都没办法签下自己的名字。 许多整个人都是木的,完全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反应。 她甚至后悔于自己的重生。如果没有自己的干扰,陈曦应该顺利拿到了老大夫的绿药膏,早早治好了腿伤。这个时候早就去国外读书了,压根不会有这场灾难。 自己上辈子过的再不如意,起码他们一家五口都健康平静地生活着,没有谁有性命之忧。 那种窃取了别人的运气的负罪感,一瞬间几乎要将许多压垮。她哭着自责:“都怪我,都怪我。” 陈母强忍住心酸,走过来抱住小姑娘安慰她:“多多,不是你的错,你做的非常好,我们都感谢你。” 她没有办法说出下面的话,如果曦曦这回真的没挺住,起码他走前的这大半年时光,是快乐的。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他笑容那么多。 她怎么能说。那是她的孩子啊。哪怕全世界都说他不行了,她都会站在他背后,坚持到最后一秒。 一直到凌晨十二点半,陈曦的情况才逐渐平稳下来。医生出来交代病情,强调了后遗症的可能。神经损害不可逆,后遗症有可能是终生的。 陈曦父母现在已经顾不上其他,儿子还活着就行,大不了,他们养孩子一辈子。 许多也抹着眼泪,说出了不知羞耻的话:“叔叔阿姨,没关系的。等到你们老了,还有我。” 她已经顾不上矜持,只要那个人还活着,能有一口气在,她就心满意足。 为什么男人允诺照顾女方就是有担当,女孩子开口就是不知廉耻呢?她不在乎,她愿意。这个人让她内心平和,心头安定,她愿意。 天太晚了,陈曦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等持续观察一段时间病情不再反复,就可以转回病房。 陈父劝许多回去休息,明天她还得去上学,不能再熬下去了。 许多没有坚持在外面守着。她不需要做任何表态给人看,她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第277章 别让他看见 家里的阿姨跟陈曦父母交过班以后,就回自己家去了。陈父不放心惶惶无措的妻子一个人待在医院。他打了电话给司机,喊对方送许多回去。 许多浑身疲乏无力。在icu的金属门前,那股强撑着的气还在,一走出病区,所有的强撑就轰然崩塌。她靠着心中的那点儿倔强,硬是强逼着自己跟着司机走下楼,坐车回家去。 脑袋后面仿佛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担忧地看着她。许多心想自己已经魔怔了。她这个时候想到的,依然是陈曦会担心,担心她撑不住。 她双手捂住脸,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那咸涩的液体蔓延过指缝,在她的卫衣外套下摆上,晕染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司机没有言语,他也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多本人,这个小老板躲起来打电话时喊的“多多宝贝儿”。 小老板这么个少年老成的人,也就是跟她打电话才那么眉开眼笑,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有个少年人的样子。 唉,多好的孩子,他天天拿来教育自家儿子的好孩子。怎么就少了点儿这福气呢,腿好了这才没一年吧,又躺医院的icu去了。交了这么个小女朋友,也是伤心欲绝。 许多下了车,跟司机师傅道谢,深一脚浅一脚往楼道走。传达室的大爷居然还没睡,一听到响动就立刻过来给她开了门:“丫头啊,快点儿回去睡觉。这人生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许多哭得眼睛生疼,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扯扯发皴的脸,沙哑着嗓子道谢,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家。 怎么可能睡得下。脑膜炎病情多凶险,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打开了电脑,开始搜索《地藏经》。 电脑的设置,一开机,她就自动上线了。蜜雪儿的头像在跳动,她焦急地问许多到底现在怎么样。她听说了中国目前有瘟疫,who已经将一些地方列为疫区了。她非常担心许多以及她的家人朋友目前的状况。 许多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敲下字:没事,目前她周围没有人感染上这种疾病。 蜜雪儿的回复非常快,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过来:上帝,宝贝,请照顾好自己。我和我的家人都非常担心你。宝贝,千万小心。情况非常严重,我看过蒋的采访了,上帝,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怎么能撒谎。 许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件事。 她知道蜜雪儿口中的“蒋”是指解放军总医院的蒋彦永医生。 这位当时已经年过七旬的老医生,愤怒于时任卫生部长在4月初,sars已经失控的情况下,依然宣称北京没有人感染sars。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写信告诉中央4台以及凤凰卫视,没有得到回应后,主动寻找到了海外媒体,接受了采访。sars事件至此才得以被更广阔的人群所知道,转而倒推回国内,迫使信息透明化。 儿不言母丑,子不言父之过。面对蜜雪儿的关心与愤怒,她只能虚弱地解释,现在国内已经重视这件事,医院也开始应对性措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蜜雪儿安慰了许多几句,告诉她,如果需要他们的帮助,请随时联系她。不要因为害羞而吝啬开口,他们都爱她。 这来自遥远的太平洋彼岸的关怀给了她温暖的慰藉,但并不足以消弭她的恐惧与担忧。陈曦是没有患上sars,可是他得的是脑膜炎,他躺在icu里,医院给他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他随时有可能,一觉睡下,再也不复醒来。 电脑音箱里,佛乐袅袅,《地藏经》的诵读声字字清晰。 “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许多跟着佛乐低声吟诵。 上辈子,许婧的宝宝一直比同龄的孩子反应慢半拍,而且学习能力差。他们全家人想尽一切办法,看儿科专家,找心理医生,得出的结论是智力发育迟缓。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安慰他们说:世人万千种,孩子也是各不同,有些事情,不要强求。 可是谁又能真忍心放弃。 一家人最终将寄托放到了佛祖身上。妈妈请了地藏王菩萨供奉,许婧每晚下班后必然虔诚诵读三遍《地藏经》。他们放生,发愿。许多茹素了十八个月,在异乡日日为宝宝诵经三遍。 这些到底有没有用,许多不知道。宝宝的确比以前进步了一些,可谁也无法笃定这究竟是生理发育的必然,还是慈悲的佛给予的怜悯。 有信仰的人最幸福,因为可以将一切希望寄托给他们的神灵。神灵永远不会被沉重的期待压垮。 许多小声跟着诵读了七遍《地藏经》,等到她回向完毕,站起身时,天边已经发白。一夜未眠,她却无半分渴睡的意思。 她量了米,按下电饭锅的煮粥键,而后放热水泡澡。刷牙、洗脸,等到一切忙罢,她勒令自己开始喝粥。她最近一次的进食还是前晚的半碗白菜汤面。 必须得吃东西,身体不能垮下来。尽管一夜未眠,嘴巴发木发苦,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她还是强行塞了一大碗白粥进肚子。到后面,她几乎是硬压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吃完饭,许多给陈父打了个电话,确认陈曦还在icu,情况平稳后;她没有再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学校上学。 陈曦万一有什么不幸,神经受到了损伤,那些忘掉的,她一个个的教他。她不怕,上辈子教宝宝写名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方面,她也算是有经验。 许多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大概这要归功于她的悲观主义。因为一开始就将最坏的可能考虑到了,等事到临头,反而不会过久地沉浸于悲伤绝望中去。 人一生的福祉与苦难都是有限数的,藏不起、躲不过、绕不开。那么就坦然地接受好与不好的一切吧。我们终将面对现实,与命运相妥协。 她白天在学校上课,录音、记笔记,晚上去icu门口陪着。看不到人,离他近一些,心中也安宁。 家里阿姨烧了晚饭送过来,有给许多准备的份。她认认真真将青菜香菇跟米饭全部咽了下去。陈母看她爱吃的清蒸石斑鱼跟小河虾都没动,忍不住劝她:“多多,要吃点儿肉,不然身子吃不消。” 许多摇摇头,垂下眼睛:“阿姨,我发了愿,我茹素三年。” 陈母怔住了。 许多努力微笑着跟家里阿姨道歉:“对不起啊,我暂时不能吃这些了。阿姨,你做的饭菜都特别好吃。我都没跟你说过谢谢。” 陈父安慰地拍拍妻子的脊背。他平常基本上不抽烟,此时却有种想出去抽口烟的冲动。病危通知书是没有继续下,可儿子这样一天天躺在icu里,他肩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相形之下,许多是那个最平静的人。她坐在铁皮椅上,将书本摊开,开始安静地写家庭作业;她面容平和,仿佛那个人还在身旁,触之可及的地方。 陈曦在icu整整观察了七十二个小时,确定情况平稳后,主治医生跟家属谈了,决定再将他转回原先的病房。这样家属也能陪床,看到病人了。 许多下了课,回去煮了上次陈曦说要喝的粥。现在他已经能够不单纯依靠静脉输液提供营养,可以进食流质了。她安慰自己,太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等到陈曦情况稳定下来,她也可以歇一歇了。这几天强大的精神与身体负荷,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病一病了,她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许多熬好了粥拎着往icu门口走,她想第一眼看到陈曦,还能跟他炫耀:“看,你要喝的粥,我已经熬好了。”她想告诉他,她很好,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她棒棒哒。 她走的稳且快,她想她下在应该可以称得上步履轻盈。这是她希望展示在陈曦眼前的姿态。 她经过的人群,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拥抱。医院本身就是悲欢离合的人间戏剧院,每一天,这里有无数新生命诞生,无数生命离去。命运,在这里实现了无常的轮回。 快到icu门口,转过一个楼梯口就是的时候,许多突然被个女人狠狠推了一下。她的背重重地撞上了扶手拐角,肩胛骨内侧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已经是晚上,楼梯口的灯光暗淡,人脸上落着沉沉的阴影。她只看出这是张年轻女人的脸,画着浓妆也没能完全掩盖住少女的稚气。 少女声嘶力竭地冲她喊:“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你男人死了吗。你就急着勾搭人了?你们外校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像你这么饥渴?!” 许多脑子晕晕乎乎的,她还没从那阵剧痛中醒过神来,那句“死了”踩到了她的痛脚。她挣扎着想要推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账。陈曦才不会死! 可到了这时,她才发现浑身无力,连嗓子都疼,喊一句“你闭嘴!”都声如蚊呐。 少女的巴掌又急又快,一伸手就挥上了她的脸。许多整个身子一歪,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中途落在了追着宁檬跑过来的林奇脚上。 林奇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宁檬会这么疯。他这几天掌握了许多的行踪后,忍不住远远跟着护送她来去。他总觉得这姑娘三魂少了两魂半的样子,看着渗人的慌。这万一没个人照应,她能直直走进马路中央。 反正她非常地乖,医院、家与学校,三点一线,踩点能准确到分钟。 林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两人没有交集,连医院偶遇在内,不过只见过两回。她对他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还不到十句。 可他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一次,在电视台,她唱着那首《想起》,那双怅然的漂亮眼睛,凝视的人是他。那一字一句,也是唱给他听的。仿佛他们相识多年,曾经经历过很多很多事。 他知道自己是心生妄念,因为许多亲口说她看着的人是她的男友,他不过刚好坐在那个陈曦的身后。可一念起,无论是不是妄念,便无法轻易平歇。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方设法地打探关于她的一切。即使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知道这些,他的心中也有种惘然的安慰。 林奇自觉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行动自由,照看个漂亮姑娘又怎么了。就算这姑娘有男朋友,她男朋友不是躺在医院,照应不上嚒。再说,他就远远看着,啥事也没干啊。 这碍着宁檬什么事儿了。这女的正儿八经越来越疯了,竟然伸手推许多下楼梯。 林奇赶紧弯腰抱着许多起身,焦急地喊:“许多,许多,你怎么样了?” 宁檬暴跳如雷,三步并两步奔下楼梯,伸手攘林奇:“你他妈这就心疼上了?她怎样关你什么事儿啊?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嚒。” 林奇被推急了,忍不住攘回头:“滚你妈的蛋,你疯了你。你他妈这是在杀人。许多!许多!”他慌乱地想要直接抱着人去找医生,“救命啊!医生,快救命!” icu门口一贯哭喊声不断,陈曦的父母心神都牵挂在即将要出来的儿子身上,一开始,两人都没有留心楼梯口的吵闹。后来还是林奇喊出许多的名字,被陈母听到了。这名字不太常见,她立刻想到了是多多。 陈父赶紧奔过去看,一见之下整个人都懵了。许多被个男孩子抱着,半边脸高高肿起,整个人都奄奄一息。那男孩子吓得六神无主,一直在大呼小叫。旁边有个眼睛涂得黑黑的女孩子一直不停地用恶毒的字眼咒骂她。 陈父的怒气一下子从脚后跟直窜天灵盖。他儿子前脚才躺进医院,后脚人家就欺负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他跨过洒了一地的清粥,直接跑到许多面前:“多多不怕,告诉爸爸,哪儿不舒服。” 许多的脑袋“嗡嗡”作响,所谓眼冒金星,居然真的是这样。她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浑身半点儿力气也没有。 陈父靠近孩子,才发现她气息灼热,伸手一探,忍不住惊呼:“多多,你发烧了。” 许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烧了。她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是上火了,嗓子发干,吞水下咽都困难。她现在头痛欲裂,只记得一件事:“叔叔,别让陈曦看见,他会担心的。” 她不能让陈曦看到这样凄惨的自己,他会发疯的。她怕他会从病床上跳下来,他的身体吃不消。 那一头,icu的金属门推开了,护士高声喊着“陈曦的家属,过来。” 陈父不得不放下许多,喊家里阿姨帮忙看着,自己去推儿子。倘若自己跟许多都不在,儿子肯定会怀疑的。这小子,实在太敏锐了。 陈曦的状况比起送进icu时已经好了很多,就是短短几天的工夫,颧骨都凸了出来。他费力地睁着眼,四下张望,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问母亲:“妈,多多呢?” 陈母差点儿眼泪就下来了。还是陈父反应迅捷,勉强扯起笑脸:“你个臭小子,不是说想喝粥嚒。人家一放学就回去给你熬粥了,还没来得及过来。” 陈曦唇角浮起浅浅的笑容,像是埋怨一般:“她真是,傻。”比起什么粥,他肯定更想看到的是她本人啊。他想喝粥,是因为那粥是她熬的。这个傻多多。一根筋,傻里傻气的傻姑娘。 活动床推到了电梯口,护工按下键,等着电梯到这层停。 许多在楼道的黑暗中,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会忍不住发出声音。 宁檬想要尖叫的时候,被林奇一把堵住了嘴。因为许多正流着泪,无声地看着他。他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不用她开口,当即主动阻止了宁檬的歇斯底里。 陈家的阿姨无措地搂着这个浑身滚烫的小姑娘,造孽啊。多好的小姑娘,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人这么糟践。曦曦看见了,可不得心疼死了。 许多清楚地听到了“嘀”的一声,然后是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声音,移动床的轱辘滚动声,跟陈曦那句“妈,几点了?要是晚了,你让多多别过来了。她身体弱,这么熬,吃不消。” 她的眼泪肆意汹涌,喷薄而出。 林奇呆呆地看着她,第一次真正茫然无措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错误的事,连累了这个无辜的女孩。 第278章 住院 陈曦回病房之后,一直默默等许多过来。他虽然跟他妈说了,让多多别过来了。可他知道,按照多多的性子,肯定得过来看他。 可惜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 陈父见儿子眼睛一直往病房门口瞥,心里头有数,便解释道:“我让你妈把人叫回去了。大晚上的,小姑娘家,这么奔波,身体哪里吃得消。” 陈曦有点儿急了,埋怨道:“她人都来了,你们不让她见我,她肯定会多想的。” 陈父心中满是无奈。许多发了高烧,人都烧懵了,正在隔壁救治。这傻孩子,人晕晕乎乎的,还拉着妻子的手叮嘱他们,别告诉他们的傻儿子,怕他着急,身体吃不消。 他勉强挤出笑来,道:“就你要求多。让你妈打电话喊人别过来的是你,完了你妈帮你把人送回去,你又埋怨。事儿怎么那么多呢,小伙子。” 陈曦有点儿羞赧,他还想说什么,陈母从病房门口探进脑袋。一见他,就露出个局促的笑:“曦曦啊,累了就好好休息,早点儿养好了身体就好了。” 陈曦觉得她妈口吻有点儿怪怪的。不过一想他妈可能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病倒给吓坏了。他微微露出点儿笑意,安慰母亲:“妈,我没事的。” 陈母眼睛还是红红的。陈父一见,心中“咯噔”一下,借故站起来走向妻子:“你看你,孩子不是好好的嚒,你干嘛呢,这是。” 他转头冲陈曦挤挤眼,意思是,你自个儿待着,我去哄哄你妈。 陈曦也冲父亲眨眨眼,表示收到。 陈父揽着妻子的肩膀出了门。 等到门阖上,陈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多多出事了。 许多跟陈曦前后脚进了传染病房。她发高烧,有肺炎症状,是这家医院真正接收的第一起疑似“非典”病例。 许多都倒下了,陈曦父母自然不能瞒着人家的家长。陈父打了电话给许多父亲,简单解释了孩子的情况。 许爸听说女儿可能是“非典”,眼前一黑,差点儿当场晕了过去。他人在上海,现在连交通都进入了疑似管制状态,车票特别难买。 他立刻通知了妻子。女儿躺在医院里,得有人照应,陈曦的父母是陈曦的父母。他跟妻子,才是女儿的家人。 许妈接到丈夫的电话也是心惊胆战。现在人心惶惶,他们单位干脆放假,每天就几位主要领导轮流值班,其他人全回家躲瘟疫了。许妈人在家里,心中没底的很。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们母女感情生疏。但如论如何,老二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许妈不可能无动于衷。相反的是,她听到丈夫说孩子可能是“非典”的时候,脚下一软,直接就人往后仰。亏得她身后是沙发,饶是如此,胳膊也被木质沙发扶手给磕青了一大块。 许妈收拾了东西,给儿子发了条短信,直接往医院赶。 陈家人还有林奇、宁檬,因为有跟许多的密切接触史,也被要求隔离观察了。陈父进儿子病房时,穿戴了全套的防护设备,倒没有让陈曦有间接感染的机会。 宁檬气得七窍生烟,那个许多就是个祸害。这两天“非典”的新闻已经开始全面报道,人人都是谈非色变。这个神经病,自己有病干嘛不在家好好待着,非得跑出来勾搭人,真是现世报。 林奇被她恶狠狠的语气骇到了。他本来就是觉得宁檬脾气不太好,从小一个院子里头的孩子打架,她都能跟人拼命的那种。她长得好看,收拾的也特别精致,整个院子的男孩子都愿意听她的差遣。 林奇原本不太待见她,他哪个女孩子都不稀罕待见。这些女的一天到晚哭哭唧唧的,一起玩打仗,输了就抹眼泪找大人告状去。他为此被揍过好多次。 不过林奇小时候玩的最好的朋友喜欢宁檬。后来那人跟着父母转学去另一个地方了,临走前让他帮忙照顾宁檬。林奇也答应了。反正大活人一个,又不用他端茶递水伺候。 他又不是她的奴才,他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指手画脚了。 林奇忍不住吼了句:“你特么闭嘴!老子是不打女的,老子可以看着欠打的被打!” 他真没想到宁檬会这么疯。 陈父不好直接动手打个小姑娘,可他也是一肚子的气。这都叫什么事儿。这女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这男孩子也不是她男朋友,不过是跟多多说了两句话,疯劲儿就撒到了多多头上。 人男孩子也说得清清楚楚,跟多多根本就没什么交情。 陈父不是吃哑巴亏的脾气。他直接报了警,多多现在软组织挫伤,轻度脑震荡,这女的行为已经构成人身伤害了。她爹妈不管,自然有警察会管她。 宁檬直到警察过来带她回警局做笔录时,才真正慌了。一般她惹事儿,人家看她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也不会真跟她正儿八经地计较。她没料到许多的父母会这么绝。 之前,陈父在许多面前自称“爸爸”,林奇跟宁檬都以为他跟陈母是许多的父母。 疑似“非典”患者密切接触人群的身份拯救了宁檬。警察也踟蹰。现在铺天盖地的“非典”报道,个个都处在惊恐的状态中。 最后警察隔着病房门,教育了宁檬一顿,还找来了宁檬的父母,双方在医院达成了协议。许多的一切治疗费用由宁家承担,还得赔偿人家陪护费、误工费跟营养费。 警察前脚刚走,后脚宁檬又开始骂骂咧咧。她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性子软弱,根本就管不住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她徒劳地说了两句后,就被气得直抹眼泪。 宁檬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完全不将她当回事。看到母亲落泪,她反而骂得更加起劲了。 林奇骂她,陈父训斥她,她都当成耳旁风。陈母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咄咄怪事,气得在边上整个人都发抖。 许妈在路上折腾了快三个小时才到医院。她先是拦不到出租车,然后公交车左等右等,怎么也不来。实在没办法,她硬是摸黑,骑着自行车,骑了近三十公里路,才赶过来。 护士听到她自称是许多的母亲,立刻上来接待她,交代许多目前的情况。 许妈没料到女儿居然还被人给打了。之前丈夫电话里只说了可能是“非典”的事。 她找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有人在骂她女儿,骂得十分之难听。许妈火冒三丈,不管护士“哎,这病房隔离,你不能进去”,直接推门而入,上去就给了宁檬一个耳光。 宁檬被打的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在边上抹眼泪的宁母急了,伸手推许妈:“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许妈冷笑,一把攘开宁母,指着宁檬开骂:“打的就是你这么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小小年纪,嘴巴这么恶毒,吃什么东西长大的啊。你滚远点儿,生了不晓得养,我替你教!省的以后出去继续祸害人。” 宁檬尖叫着要往许妈身上扑。可惜的是,她那点儿花拳绣腿,在小姑娘堆里头能仗着指甲长下手狠占到便宜。许妈常年在田间干活,力气可不比小姑娘,手一攘,她就又倒在了地上。 旁边护士徒劳无功地喊“别打了”,却不敢真上来劝。私心里,她也觉得这个女的欠管教,跟个疯子一样。 陈母目瞪口呆,陈父觉得痛快。就得有个厉害角色这么站出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一个教训。教不会她打会她。 最后还是病区的主任出面,劝开了许妈。 许妈恶狠狠地指着宁檬:“你以后再敢讲我女儿一个不字,我打到你懂规矩为止。” 宁檬脸上的妆哭花了,黑黑的两道线挂在眼睛底下,样子滑稽可笑。纵使她哭的伤心,人家一见她的模样却都忍不住要发笑。 林奇厌烦地扫了她一眼,不肯再看她。他想许多说的没错,他就该回学校好好上学去,这样就没有这么多是非了。 许多的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了,初步诊断为大叶性肺炎。要是搁在平常,她就该转到呼吸内科继续治疗了。可鉴于现在情况特殊,谁也不敢冒险。邻省已经发现“非典”确诊病例了。 索性传染病房被划成了发热病房,她跟陈曦,一个大叶性肺炎,一个脑膜炎,统统都住了进去。 密切接触人群的隔离也解除了。宁檬第一时间往病房门口跑,她真是被许妈给打怕了。她没想到许妈会真对自己动手,那一巴掌下来,她的脑袋都被扇的生疼。 许妈鄙夷地看一眼落荒而逃的身影,冷笑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妖里妖气的东西。先学会好好走路吧。也有脸对我女儿说三道四。” 她心里头其实是憋着团火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不是正经货色,怎么不讲别人,指着多多的名字骂?这个老二一天到晚都搞什么鬼东西。小小年纪,成天不着家。一个小姑娘,名字跟男人牵扯到一起,一位很好听嚒? 陈父礼貌地跟许妈打招呼。许妈之前那一通泼辣爽利的发作,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事,拿刀逼着他妻子,敏敏都做不出来。可对付那种混不吝的角色,偏偏又是许妈的做派最管用。 许妈的态度冷淡。她已经知道这对衣冠楚楚的夫妻,是那个叫陈曦的男孩子的父母。女儿病倒了,怎么是他们通知的丈夫。老许还一口一个“别的先都别管,先管孩子身体要紧”。 别的到底是什么?! 许妈之前是策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暂时联合起来对付那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得分分清楚,她家是她家,没事别硬往她家身上凑。 陈父没有继续套近乎。他看出来了,多多的爹妈性子不同,她母亲面对他们夫妻时的警惕性非常强。 许妈的怒气消了一些。她这人在没有利害冲突时,习惯对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陈曦父母态度温和,她就不好对着人发火,只能心头憋着口气,恨自家丫头不争气。 小小年纪,不晓得好好上学,跟个男的不清不楚,拉拉扯扯的。 许妈愤愤地跟着护士去了许多的病房。 第279章 心思 许多还在发高烧,身上打着寒颤。在被送到病房住下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的恐慌。她记得本市第一例确诊的“非典”病人是从北京回来的,而且得到四月底才发现。 她应该不是sars。 后来挂了水,她身上虽然依旧难受,却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实在太累了,前头准备模联时积累的疲惫尚未休息好,后面陈曦病倒的这几天她又没能好好休息,身体完全撑不住了。 医生过来跟她交代病情时,许多才刚刚转醒。看到病床边上的许妈穿着防护服,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还愣了一下。她妈怎么来了。 许妈恨铁不成钢地剜了许多一眼。当着医生的面,她要脸,不能开口骂女儿。可她的心跟在油锅里头煎一样。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个好名声! 看看那些妖妖俏俏的,男人占便宜的时候千好万好。等到结婚娶老婆,哪个会要这种人。他们港镇上,这种事情还少嚒?这个老二,不是人人都夸聪明能干嚒,怎么这点儿脑子都没有! 许多默默地听医生说话,当对方提到“大叶性肺炎”时,她松了口气,嗓子干的像沙漠,愣是挤出的声音:“噢,我知道,内科唯一能痊愈的病,不治疗也能痊愈。” 医生一点儿也不欣赏她的医学知识,直接呵斥道:“胡说八道,再烧下去,你就傻了,知道不?” 许多立刻认怂。就她现在七荤八素的状态,实在不宜与专业人士争论专业问题。 等到医生一出去,许妈忍不住开始絮叨。她一边说,一边又气又怒地看着病恹恹的老二。她的心口火烧火燎的痛着,这个老二,怎么就天生反骨,不能消停一下子呢。 她才多大点儿年纪,闹得这么满城风雨,人家爹妈都出面了。这以后,她到底还要不要做人。 许多没听清她妈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听。她知道母亲没有恶意,带着最纯粹的关心。可是这些关心的内容,她并不在意。 从小到大,她听了无数次,女人应该怎样怎样,否则就会“被人耻笑”“嫁不出去”云云。可是那些没被耻笑,又嫁出去的女人就幸福了?不幸的比比皆是,还要打掉牙往肚里吞。 三从四德,宁死不屈的《烈女转》,大清朝都亡了那么多年了,依然有市场。所有胆敢追求自己幸福,主动争取的女人都是放荡的、可耻的,应该被挂上耻辱柱。 女人必须谦良恭忍逊,必须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必须一二三四五,因为这样男人才会喜欢,男人的父母才会喜欢,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仿佛女性的一生,唯一的价值就是扮演好女儿、妻子与母亲这三种角色。其余的,全是歪门邪道。 许多受够了,这些理论狂轰乱炸了几十年,前后两辈子,她早厌倦了。幸福的前提是什么,是本体自身觉得开心。她只想所有的一切都发乎本心,而不是为了谁谁谁开心,让自己不开心。 她不想跟母亲争执,她早就放弃了说服母亲。她默默地闭上眼睛,在母亲的喋喋不休中,沉沉睡去。 原来真的困倦了,连耳边有声音干扰,照样能够睡得着。 第二天,许多开始咳痰,痰的颜色发暗,如淤血。许妈吓得不轻,连忙按铃喊医生。许多想要阻止母亲,但嗓子疼的厉害,实在开不了口。 看到痰液,她才真正放松下来。因为大叶性肺炎的特征性表现就是咳铁锈色痰。 之前由于大叶性肺炎好发青壮年男性的缘故,许多心里头隐约还有点儿嘀咕,生怕万一是其他病就糟了。大叶性肺炎虽然发病急,好歹病程短,好得快啊。属于“一生之中必须地一次肺炎,选择?”中的首选项目。 医生过来,跟许妈解释了几句,又给许多听诊了一回肺部的呼吸音,叮嘱她要是睡得着,就接着好好休息。 许妈原本还打算继续教育女儿,将人从邪道拉回正轨,这回也只能哑火了。她闷闷地坐在陪护椅上,胸口一股气憋得难受。一心想等人醒过来,必须得跟她说清楚,早点儿断了。等以后出去读大学,见不到人,那些闲言碎语也就没了。 这种事,肯定是女孩子吃亏啊。男孩子屁股一转,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人家到最后,也就是笑女方傻,上赶着倒贴。 许妈一想到那个陈曦就气得慌。明明要比她家女儿大好几岁,明明是个大人了,怎么能这样坑人家一个小姑娘。 一墙之隔的陈曦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多多就在离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他从早上醒来就一直盯着门口看,想多多会不会趁着上学之前过来看他,顺便给他带早饭。他爸问他早上想吃什么的时候,他都支支吾吾的。要是他吃饱了,多多带了早饭过来,他吃不下,她该难受了。 一直等啊等啊,后来,他中途实在撑不住,打了个盹儿。醒过来时,满心懊恼。果然,他爸说多多来过了,就是急着上学,看他还睡着,就走了。 陈曦怪他爸,干嘛不喊醒他,他又不是昨晚没睡觉。 陈父被他气到笑:“哟,这您可没事先吩咐过,下回一定注意。” 陈曦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可他心里头有种说不清的惶恐,只想多看看多多。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icu。当年那场车祸,他的情况更严重,据说一度呼吸脉搏血压全没了。后来能抢救回头,主治的教授都说,是他命大,阎王爷不收他。 生死有命,在命运面前,个人是如此渺小而无力。 父子俩都沉默了下来,各有各的一桩心事。 过了半晌,陈曦先开腔:“爸,趁妈不在,我能拜托你点儿事吗?” 陈父清了清嗓子,强打起精神来:“什么事,还得背着你妈说?” 陈曦笑了一下:“我不是怕我妈承受不住嚒。那个,爸,你别生气,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撑不住了……” 陈父没有给儿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低声呵斥道:“假如个鬼!你有事,你爸我就能受得住?!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他顾忌着隔壁病房还躺着一个多多,不敢放大声音,可心中的愤怒与惊惶却一点也不少。 陈曦都被父亲的反应吓了一惊。疾病消耗了他的精力,他现在说话声音也大不起来,只能轻声安抚父亲:“爸爸,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陈父烦躁地挥挥手:“你老实待着,好好养病,不许胡思乱想。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所有你放心不下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做。” 陈曦放低了声音哀求:“爸,除了你,我没有人能拜托。我只想请你,到时候,帮忙照顾着点儿多多。姑奶奶留给我的东西,爸,您帮帮忙,要么买几个商铺,到期给多多租金。要么您拿去投资,按时给她红利。多多这人我知道,心软善良,我怕她被人骗了,到时候没人能照应到她。” 他精神头太差,这一段话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不得不停一停歇一歇,等缓过劲儿来再开口。 陈曦知道这时候说这话诛心,是往父亲的心口上插刀子。可他也怕,那天中午他人还好好的呢,晚上就进了icu。 他怕不趁着自己清醒,将事情交代好。后面父母时间一长,就把多多给遗忘掉了。到时候,那个傻姑娘,无依无靠的,可怎么办。 陈曦还有个私心没有说出口。他想给父母留个念想,支撑着他们好好生活下去的念想。 父母年纪大了,万一他走了以后,不能再有孩子。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当年计划生育查的严格,父亲怜惜母亲身体弱,上了节育环之后身体不适,不得不取环;他自己私底下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倘若有多多需要他们照应,他们也好多一个精神寄托。 陈父的脸上颜色不好看,他听不得儿子跟交代后事一样跟他说这些。可他也知道,儿子自己都吓坏了。三番两次进icu,谁能受得住。 陈曦哀求地看着父亲,他知道自己不孝,到这个时候,最挂念的人竟然不是血亲。可是父母有彼此作为依靠,他的多多,又有谁能安慰呢。 陈父眼睛沉沉地看着儿子,有一种难言的愤怒与哀伤。他气这小子怎么这样不争气,还没怎么呢,先说什么“走不走”的话。他是他老子,他都好好活着,他老岳丈也身体硬朗,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大小伙子说要死要活的话。 他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断然拒绝:“你想的美!你放心不下,你就自己照应去。我一个老公公,没有照应儿媳妇的道理。亏你想得出来!” 陈曦被父亲的话给逗乐了,连忙补救:“不是不是,到时候你跟妈就认多多当个干女儿吧。” 陈父怒极反笑:“你小子想的倒挺美啊。咱们社会主义新中国,没有童养媳这一套。” 陈曦说不下去了。他爸这明显是绕着话题跑呢,怎么都不愿意接他的话头。 陈父手一挥,盖棺定论:“啥都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养好你的身体是根本。你放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当你现在说过的话是放屁!” 陈曦疲惫地一闭眼,他怎么就忘了他爸的轴劲。可是除了他爸,他还真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能交代。 外公年纪大了,精神头再好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这次自己病倒,父母连消息都不敢跟老人透露。 他妈指望不上,他妈就是典型的小女人,凡事还是他爸拿主意。 陈曦无奈地苦笑,他爸还真是心狠,连让他安心一点儿也不肯。 他暗自琢摸着,他那边还有张银行卡,卡上有差不多四十万。多多中午过来时,他得悄悄跟她交代一下,密码就是他俩的生日。卡留给多多,回头再买套小房子出租,无论如何,也算是个进项。 可惜的是,姑奶奶留给他的财产,多半是不动产,现在不好动,现钱他又大半拿去投资了。他现在要是真惹毛了父亲,即使立下遗嘱,父亲也会跟他作对的。 陈曦现在处于一个奇异的状态中。他原本应该非常恐慌的,因为病情随时有可能反复。可是因为担忧丢下多多一个人该怎么办,这份恐慌反而被冲淡了。 陈父看儿子不吭声了,心里头生出百般惆怅。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呢。想这么多,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快点儿康复。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让他自己去问问多多,她到底想要他留的东西还是他这个人? 分不清主次的蠢材! 陈曦一直熬着不闭眼,等到家里阿姨送来中午饭时,他的精神头更足了。 外校高中部中午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多多无论如何都会赶过来看自己的。 这回自己可得好好说说她,要认真休息,不许熬身体,好好照顾自己,不许犯傻,再说自己不好,要相信她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最好的对待。 陈曦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许多的身影。他住院以后,手上的手表下了,手机也不在身上,无从得知时间。可是今天天气晴好,但看日影倾斜的方向,他就能判断出时间。 陈曦微微阖了下眼,声音竭尽所能,却依然颤抖:“爸,妈,你们跟我说实话,多多怎么了?她没事不可能不过来看我。” 陈母还想编个学校有事,多多被绊住了之类的借口。她急急忙忙道:“多多跟我打电话了,她就是绊住了,时间赶不及。” 陈曦静静地看着母亲,一句话也不说。 陈父摆摆手,干脆捅开了:“没什么。人家被你个臭小子给折腾的累病了。感冒发烧,还躺在床上打吊瓶呢。你也有脸,大小伙子一个,大人家好几岁,就这么折腾一个小姑娘家。” 陈曦急了,他慌忙把目光投向母亲:“妈,你帮我去看看多多吧。她要是醒着,你就跟她说,我没事儿了,让她别担心。” 陈母讷讷应声:“哎,我就去,我就去。” 第280章 我的密码 可惜到了下午,医院的政策又发生了改变。上午时,各院的院长被叫到卫生局紧急开会,“非典”局势严峻,各个医院必须提高应对措施。 陈曦的父母跟许妈都被请出了病房,穿防护服也不行。现在两个孩子都是发热病人,必须按照统一严格的“非典”病人处置模式进行管理。 几位大人都有些无语,这不是说了,两孩子都不是“非典”嚒,怎么还得这么折腾。 跟他们沟通的主任也挺无奈,拱手作揖,请求他们理解配合。现在外面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忧着这件事呢。 两家的家长都无奈。现在情况不妙,大家心里头都有数。电视广播报纸,天天都在轮番滚动着报道sars的新进展。哪里哪里,又发现了多少例新病人,哪里哪里,几个人抢救无效死亡。 外面板蓝根、口罩什么的都卖疯了,什么传言都有。大家都医院都是退避三舍。要不是自己孩子住在里面,他们也不愿意在医院多待。 许妈看着陈家夫妻,脸色始终好不起来。这两口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不晓得管管自己的孩子。两孩子不懂事,光自家这边使劲往回拽成吗?当然不成,得两边都使劲。 许妈斟酌着,想该怎么开口提这件事。作为女方,她真是张不开这个嘴。实在太羞耻了!二丫头怎么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呢? 她这么多年的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 陈父将妻子支使去询问医生,作为家长,后续他们需要配合做哪些事。 等妻子走开,他才朝许妈点点头,客气地打了个声招呼。直截了当地放下了一句话:“你放心,就是曦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也会认多多当我们家的人。曦曦说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多多。” 许妈吓了一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声音都打着哆嗦:“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孩子还好好的,说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这说的,好像他们家巴着人家孩子出事一样。 许妈厉声驳斥:“我跟老许没死!我家虽然赶不上你们家有钱有势,也不会卖儿卖女。多多是我家的孩子,不需要靠你们家。你家孩子的钱是你家的,我们一分也不会要。” 陈父并没有急着辩白,他说这话,其实想传递的是一个信息:他们老陈家认多多,算是明媒正娶的态度,不是没当回事。 农村人讲究一个说法,他要给的,也是这个说法。 许妈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人家把话撂在这儿,连孩子走了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她也是为人父母的,哪里还能继续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 她轻咳了两声,干巴巴地安慰道:“你们两口子也别急。我看小陈一个大小伙子,身体壮实的很。长的也有福。医生不也说了嚒,他都醒过来了,肯定没事的。脑膜炎就脑膜炎吧,总胜过那个‘非典’,连治的药都拿不出来。” 陈父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不变:“那就蒙你吉言了。” 陈母拿着两张记录医生交代事项的纸过来,递了一张给许妈:“医生说了,医院方面会处理好孩子所有的生活事宜,让我们不要担心。” 许妈讷讷接过纸,心里头嘀咕:这谁跟你们两口子“我们”啊! 许多一直在睡觉,她好像要把前面十来天没睡够的觉一下子全补齐了。要不是她临床各项检查实验指标都直指大叶性肺炎,风声鹤唳的现阶段,她的主治医生都得不得不往其他方面想了。 许多的手机,许妈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她妈的想法相当简单直接,不联系,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最好趁着这场病,二丫头能脑子清醒清醒。 许妈走的时候,许多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等到醒来,习惯性地找手机看时间,她才意识到手机不见了。她有点儿无奈,却不好为这事跟谁吵闹。 病房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除了隔一段时间过来测体温,数脉搏的护士小姐外,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好在许多也不是很想说话。她之前烧的厉害,据说一度惊厥了,嗓子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趁机好好养养也行。 医院现在开通的发热门诊,一天的接诊量能达七八十人;没两天,又收进来两位疑似“非典”患者。这一回,不像许多跟陈曦,很快就排除“非典”可能,而是各项指标都有点儿像。 医院立刻重新布置了传染病房。他们原先是想把这两位病人转到传染病医院去的,但那边表示已经收满了艾滋、肝炎的病人,床位紧张,一个也接收不了。 无奈之下,许多跟陈曦都被挪床位了。他俩情况比那两位“非典”疑似病人好多了。出于大局考虑,当然得把这两间布置最齐全的隔离病房给让出来。 “非典”的阴云笼罩着神州大地,人人都高度紧张。因为许多与陈曦体温尚未恢复正常,呼吸内科跟神经内科也不敢接收,其他病人情绪太大了。 最后,医生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小病房,在病区的另一头。 许多一直到转病房时,才时隔五天,第一次见到陈曦本人。现在家属都不让探望,他俩都是由护工推着换病房的。 其实许多能自己走,她虽然疲乏,但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但医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护士小姐坚持让她坐上了轮椅。 陈曦也一样。 他那么大的个子,坐在轮椅里头,腿都不得不交叉着叠放。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员服,不知道是因为太大不合身,还是这几天瘦的厉害,空空落落的。 陈曦的精神头尚好,脸上还带着笑。许多贪婪地看着他的脸,颧骨凸出来了,一双眼睛愈发的大。脸上气色差了些,唇色也有些黯淡,口唇周边还起了一圈疱疹。 大概是她眼睛落在疱疹上的时间有点儿长,陈曦害羞了,拿手试图捂住嘴巴。许多笑了,趁着两辆轮椅靠近的时候,轻声肯定道:“你要好了。口唇疱疹是到恢复阶段才会出现的。” 陈曦也笑:“嗯,我现在都不发烧了。” “别给我打电话,我手机被我妈收走了。” “嗯,我知道。我特意发了法语短信,你没回,我就有数了。” 许多瞪了他一眼,敢情二外全让他用这上面了。 护士小姐没有给他俩过多的交谈时间。“非典”阶段,精神压力最大的就是医务人员。现在真来了两个很有可能是“非典”的病人,她们难免恐慌。 许多完全理解这种心情。 她曾经有次夜班时收治了位宫外孕患者,夜间急诊手术,根本查不了梅毒艾滋这些化验项目。等到第二天上午查完房,化验报告出来,病人hiv阳性。她当时真是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吓得回去一直做噩梦。 手术过程中,她万一不小心,针戳到了自己的手,那她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去了。 是人,皆怕死。 传染病房扩建时,将以前的老干部病房给合并了。许多跟陈曦的新病房就是既往的大单间给隔断的。他俩一人占一间。 家里人还是不让过来看,所有的东西只能由护工给送进来。 许多其他都能适应,连大叶性肺炎的胸口痛,她也觉得还好,就是无聊。 她之前两天睡饱了,现在整天琢摸着啥时候能出院。正常的大叶性肺炎病程都不超过一个礼拜,可现在,院方却要求她必须住满两个礼拜观察。 许多觉得,现在好像大家全是慌乱的,都没个具体的章程。其实医生都知道她不是“非典”,大叶性肺炎治好了以后完全可以出院。可是不知道具体出于什么考量,他们宁可将她留在医院里占据病房。 她免不了暗戳戳地想,比起不知病程进展的真疑似“非典”病人,她这样的,似乎反而更加受院方欢迎。 许宁传了小纸条进来,告诉她,即使出院,她也没办法回学校上课。现在学校规定了,所有感冒发烧的学生,一律回去隔离两个礼拜。就连许爸,好容易弄到车票赶回家,也被小区居委会强制要求在家隔离两个礼拜。 许婧她们卫校更夸张,干脆封校了。因为有几个学生实习的医院发现了确诊的sars病人。她们实在害怕,从医院翘班逃走了,连夜坐黑车回本市,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学校老师看到她们几个人时,都吓傻了。整个宿舍楼全封了,学校也暂时停课,进入了封校状态。 许多让许宁别往医院跑了。要说sars病毒现在最集聚的地方,必须得是医院。虽然上辈子本市直到四月底才发现确诊的sars病人,可万一之前被瞒报了呢。 好在许宁帮她把书包给带过来了,有书看,有题目做,她心里头就有底多了。 许多想去陈曦的病房窜门。他俩现在情况都稳定下来了,也不存在交叉感染什么的,完全可以待在一起。要是医生不放心,她可以穿戴全套的防护服啊。 可惜的是,压根没人搭理她的请求。她收到的唯一指示就是,在病房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能去。 不知道是不是换病房的途中,走廊的窗户开着,吹到了冷风。许多下午的时候,又开始发起低烧。 这一趟,整个病区的医务人员都如临大敌。主任亲自出马给许多做检查。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到了傍晚时,她的体温又完全恢复了正常。 许多再也不敢多说话了,只老老实实在病房里待着。 她想陈曦想的厉害,咳嗽又牵着胸口痛,一下子委屈的不行,躲在被窝里头偷偷哭了起来。 这帮人实在是不讲道理,明明她不是sars病人,却非得把她当个犯人一样关起来。理智上,她可以理解院方如此处理的苦衷;情感上,她却无法接受被如此简单粗暴地对待。 其实,作为病人,需要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支持跟安慰。 她抹着眼泪,委屈的一抽一抽。突然间,床头的墙上,想起了轻轻的敲击声,一下下,带着规律的节奏。 许多怔住了,是莫尔斯密码。 陈曦在另一间病房里,对着墙壁一下下地轻轻叩击:你好吗?他们把病房从外面锁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其实要敲击好多下。许多竖着耳朵倾听,然后回答:“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 这两间病房是用木板墙隔断的,大声说话,对面也能听见。可惜他俩不敢,护士站正对着病房,声音大点儿,夜晚的病房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鸿雁传书,没有手机可以电话,他们就跟考场上费尽心机作弊的学生一样,用这种方法偷偷摸摸地交流。 许多心中有种惘然的甜蜜。她得承认,她其实是个有点儿矫情的人。 她想起大学时看过的一部日剧《唯爱》,上面有个场景,龟梨和也演的男主拿手电筒照射女主角的窗户,两人如此打招呼。 那部日剧收视率不佳,纵使两位主演正当红,编剧又是纯爱剧大神,依然未能挽救收视颓势。可许多却蛮喜欢这部剧的,因为每个细节都处理的细腻唯美。 这些,她不能跟陈曦说。《唯爱》还有好几年才会上映呢。可这点儿小小的遗憾,并不能减少她心中的甜蜜。 两人轻轻敲击着木板墙,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彼此的思念与牵挂。 窗户的幔帘没有拉上,已经过了农历十五,月亮缺了一角,银色的月光却依旧轻盈美丽。 许多想到了日语中,“今夜月色很美=我喜欢你”这个梗,心中有一处始终柔软。 陈曦轻轻地敲下他的密码:今夜月色很美。他不用提示,他知道,她一定会懂他的心意。 第281章 暗潮 两人手聊了半个多小时,护士过来测体温。许多吓得又缩回被子里,有种考试时带了小抄,被老师逮到的即视感。呜呜呜,好冤枉,她明明从小到大就没作弊成功过。唯一一次带了小抄上考场,结果考试时死活找不到纸条了。 护士听到墙板上的敲击声还挺奇怪,问了一句:“哪儿来的声音?” 敲击声乖乖停了。 许多躲在被子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让你显摆吧,被护士姐姐逮到了吧。 她量了体温,37.2c,正常。 护士小姐打了个呵欠,叮嘱她:“没事早点儿休息吧。生病就是三分治七分养。” 许多跟她道晚安,乖乖任由她关了灯出门。 陈曦那边跟着量体温。直到所有响动消失,护士小姐去了其他病房,他才轻轻敲击着叮嘱许多:早点儿休息,我爱你。 许多感觉心脏受了一击。这家伙,怎么能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这正闹“非典”呢,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是吧?! 唉,他好像还真不知道。“非典”消息还没铺天盖地传开时,他就躺进了医院。 传染病房高冷到,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据说是以前有狂犬病患者住进来时,听到了隔壁病房电视机里的流水声,症状发作了。后来,传染病房的电视机就全拆了。 护士小姐跟她解释时,许多一脸懵逼,这个,呃,实在是太不幸了。 许多的身体状况比陈曦要好。因为两种疾病对人体的损伤程度不同。她也怕自己不睡觉,陈曦会不停地陪她手聊下去。他的毛病在于,他不会对她说不。 这种略带点儿大男子主义倾向的逞强,让许多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既是男人也是男孩,让她心中时时泛起惘然的甜蜜,说不清道不明,却想一想,就忍不住微笑。 许多睡得很好。那些对未来的担忧,对未知的惶恐,都消融在那清亮柔和的月光中。 今夜月色很美,我喜欢你,我爱你。 接下来一个多礼拜的时间,许多直接将病房当成了自己的房间。她在病房里看书学习做题,跳操练瑜伽做八段锦,学习锻炼两不误。 陈曦的精神比不上她,脑膜炎的病程一般都要持续半个月往上,纵使是恢复期,也比大叶性肺炎长的多。 现在,最好的消息就是,他脑膜炎发现的早,半点儿没耽搁就上了治疗。目前恢复良好,没有神经损伤后遗症的表现。 护士小姐充当了两人之间的传声筒角色,辛辛苦苦地给两边汇报隔壁病房的情况。许多还想传递笔记本跟陈曦笔聊来着,被护士小姐坚决拒绝了。理由是,容易交叉感染。 感染个鬼啊!有啥好感染的! 许多数次表示她完全不必这么辛苦,只要放自己去陈曦的病房就行。她还能替护士小姐分担一部分工作,她会量体温会记录各项数据的。 可惜的是,大约她身上江湖游医的气息太浓烈。护士小姐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依旧高冷地端着治疗盘出去,临了也没忘记锁上病房门。 许多瘫倒在床上。啊啊啊,她不就是想见见她家小男友嚒,怎么就这么难。明明近在咫尺,却连脸都不让她看一下。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嚒,她这样下去可是要早生华发的。 晚上跟陈曦敲木板墙沟通时,大概是反正不是亲口说,也不是亲笔写,她居然厚着脸皮费了老大的精力将自己的抱怨传达给了对方。 陈曦趴在床上笑,多多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感情,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既往每次他告白时,她要么害羞不说话,要么干脆躲起来不露脸。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思念,还真有种当初当众告白时的狠劲。 龚晓曾经问过许多,要是当时告白,陈曦不回应或者根本是她意会错了,她要怎么收场呢。 许多回答说,她觉得陈曦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如果她领会错了,那么她会选择远离。因为当时她已经动心,不可能再以普通朋友待在陈曦身旁。要么进要么退,她不喜欢暧昧。 陈曦后来知道时,有点儿胆战心惊。他的多多,比他想象中的更决绝,总是将自己逼到悬崖边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义无反顾地前行。 陈曦想到了那篇散文中的话:一轮孤月之下一株孤独的树,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 他想靠近她一点,给她安慰与鼓励。 两人各怀心思,在朦胧的月色中沉沉安眠。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这两人算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了。全然不知,外面已经闹得厉害。 蜜雪儿一直收不到许多的回应,把电话打到了陈曦手机上。她现在特别悲伤,她原本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游学团,要到外校来游学半个月的,下个月就成行。 结果“非典”事件一出,学校取消了这趟计划,蜜雪儿的中国行也泡汤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宝贝怎么样了。许多一直不上线,电话也打不通,可把她给吓坏了。 陈曦跟她解释了情况。许多感冒隔离了。手机丢在了家里。现在国内对sars非常重视,管理严格,发热病人都得观察两个礼拜。 蜜雪儿的心情这才安慰了些。陈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要是宝贝儿有什么不测,他肯定不会这么平静的。 陈曦挂了电话以后,却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蜜雪儿他们学校的游学团取消了中国行,那么,他们申请过去交流的面试怎么办? 往年常规都是,对方学校老师带队过来游学时,顺便面试外校的学生。一般没什么大问题,一年的交流申请都能通过。 现在,他们不过来,谁来给申请学生面试呢? 陈曦脑子有点儿发胀,他现在处于脑膜炎的恢复期,还是得悠着点儿用脑子。他想了想,开始给父亲打电话。现在这种情况,能依赖的必然是父母。也只有父母出面找学校了解清楚情况,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至于许多,陈曦暂时不打算跟她说这件事。多多一直有点儿想要逃离家庭的意思,陈曦想把情况都弄清楚了,免得她又要心里着急。 许多还不知道出了这种变故。之前蜜雪儿跟她说有惊喜时,她以为是蜜雪儿交男朋友了,准备到时候拎出来给她过目。她还跟陈曦私下里八卦过,怀疑是丹尼斯。每次他俩一起遛狗时,粉红色的泡泡就满天飞。 至于“非典”事件对游学的影响,她根本没当回事。因为病毒也受不了高温啊,等到七八月份,sars自然就蔫吧了。用当年医学院教授的话来说,大自然创造出来的东西,大自然自己就能毁灭。 许多还在开开心心地刷题。她前一段时间因为忙碌模联活动,积攒了好多题目没刷,现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刷了。 许婧发现自家妹妹爱做题目时,还吓了一跳。这爱好,委实过于诡异。 许多倒觉得她姐奇怪呢,因为她姐就爱做家务,特别喜欢收拾她们的小窝。每次她姐不是拖地板,而是拿块抹布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擦。许多见一次崩溃一次,让她如此搞上一回卫生,她都得疯。 第282章 交谈 他们在医院整整待了半个月,直到本市第一例sars病人真正确诊时,医院才不得不放两人回家。因为发热门诊就诊人数剧增,传染病房又要收进好几位疑似“非典”病人。倘若这两个没事的搁在医院时间长了真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许多在这半个月里,除了前几天咳嗽胸痛发烧昏昏沉沉睡大觉,后面十来天一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来着。她每晚给陈曦汇报学习进度,对方再把意见反馈回来。 她现在,几乎爱上了这种繁冗复杂的交流方式。膨胀的少女心,让麻烦也成了独一无二的浪漫。 难怪小龙女心心念念的都是跟她的过儿隐居古墓,原来偏安一隅,没有任何来自外界打扰的感觉是如此的幸福。 当然,这种幸福根植于幻想,镜花水月,总抵不过凡尘俗世的柴盐油米酱醋茶。短期出家叫心灵净化,真正出家估计得抓耳挠心地思念红尘俗世的不可救药了。 两家父母过来接各自的孩子出院。许家是许妈出面,因为许爸的隔离期还差一天。 居委会大妈克忠职守,完全没有半点儿偏私的可能。许爸给她塞了两罐子今年出的新茶都没用,大妈连碰都不肯碰,远远站着,露出一张嫌恶的脸。 谁知道那个sars病毒是不是藏在茶叶罐子里。美国人的那个炭疽杆菌不也是什么恐怖分子藏在信封里头嚒。大妈思想觉悟高,精通国内外大小政治事件,现在正深切怀疑这个“非典”是美国人弄出来针对中国的那个什么基因战争。 许爸只好让妻子上医院去接女儿。 许妈到医院之前,去许多的租房打扫了一趟卫生。他家离着卫校近,卫校封校以后,人人都在传里头有sars病人。虽然许婧打电话说没事,大家都好着呢,连个感冒也没有。许妈还是心里发毛,宁可老二继续住在租房里。 至于跟那个小陈的事,许妈的想法是让儿子也住过去。这里离学校近,宁宁平常上学放学还省了坐公交车被传染的机会。 许妈这趟卫生一打扫,到了医院脸都是黑的。陈曦父母跟她打招呼时,许妈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完全不理会陈父开车送她们母女的建议,拽着女儿就往医院外头走。 陈曦的父母面面相觑,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下子,多多的妈怎么突然又没好脸了。 许妈气得浑身颤抖。她看到了什么?她在她女儿的房间里头看到了男人的衣服。全套的!连内裤都有! 别说那是宁宁放在他姐这边换洗的。许妈以前在服装厂干过,衣服扫一眼就能看出尺寸。那衣服,主人的块头分明得有一米九,除了那个小陈,还能有谁?! 她心里头有烈火在熊熊燃烧,五内俱焚,嗓子眼往外头冒着浓烟。 当着陈家两口子的面,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自家闺女不争气,自甘下贱,上赶着往男人身上贴。小小年纪,离了男人就跟会死一样。 她除了恨自己这辈子命苦,永远捞不到省心的时候,她还能干嘛。 许妈看老二的眼睛里头都喷着火。她把人拽回租房后,狠狠掼上门。拿着丢在沙发上的衣服兜头兜脑往许多脸上抽,厉声呵斥:“这是什么啊?!你还要不要脸,有没有羞耻心?!你就这么差男人,上赶着倒贴去啊!” 许多被母亲这一通发作搞得莫名其妙。她出院之前刚好做到一道物理竞赛题,大约是出于躲避与母亲交流的潜意识,便放任自己一路上都在思考这道题目。上楼的时候,思路形成了,她就等着一进门赶紧把思路写下来。她还挺得意的,自己的解题思路别具一格,非常简单快捷。 许妈劈头盖脸的这番打骂,许多直到衣服从她脸上滑落,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之前母亲从未来过她跟姐姐的住处,父亲过来时也不会动两个女儿的衣柜。她是被安逸的环境麻痹久了,居然忘了这么一个大杀器的存在。 许妈痛心疾首,她一面哭骂,一面用手抽着女儿的背部。照她的心思,她真是恨不得一个耳光抽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可许爸告诫过她,脸是脸面,一个耳光过去,情分也就去了大半。 她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揪着许多的耳朵逼问:“啊,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被人睡了?你怎么那么糊涂,女人的身子是命啊!” 许多耳朵被拽的生疼,感觉耳朵快要被扯掉了一样。她不好真跟母亲对峙,只能由着她将自己拽到了房间里头。 许多不赞同母亲说的任何一个字,可她知道,母亲的伤心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在母亲的认知世界中,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没了那层膜的女人,会被世人所耻笑。 她不能怨怪母亲的固执守旧,因为这个观念直到十几年后依然有市场。女人一旦失节,纵使是强奸案中的受害者,都罪不可赦。因为你居然还有脸活着,怎么不去死呢? 女人不能有欲望,她们的身体只能用来当做对丈夫的奖赏,愉悦丈夫;而本身,不应该从中获得任何乐趣,否则就是荡妇,不知羞耻。 许妈的心头涌现出无边无际的失望,就像个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要把她所有的期待全部吞掉一样。她悲愤地拿手指戳着老二的脸:“你说话啊!你别在我面前装死啊。我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人睡了?” 她猪油蒙了心了,竟然真让这个老二不归家,在外头丢人现眼。老许这个混蛋,他晓不晓得,他宝贝女儿在外头干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难怪在电话里头就说,其他的事情暂时先放下。这种事情,能放下吗? 许妈一抹眼泪,为母则强的刚毅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她拽着许多坐在床边,哑着嗓子呵斥:“别装死!现在不是装死的时候。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被小陈破了身子了?你个蠢货!这么容易被人上手,以后哪个看得起你啊!你也别上这个到头的学了。怀孕没有?肚里要是有了就赶紧打掉。你别怕,现在医院里头有处女膜修补手术。我带你过去做。” 许多一直等到她妈发作完了才开口:“行了!妈,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关于这档子事,咱俩没有办法达成统一看法。我不会试图去说服你,因为我们都有对待相同事物不同看法的权利。我只希望我们尊重彼此。我唯一能够向你保证的是,我不会过早有性生活。这不是为了什么名声,立贞节牌坊,而是单纯的,我年纪太小,对我身体不好。” 许妈瞠目结舌,蒲扇般的大手忍不住又重重抽上许多的脊背,厉声喝道:“你再说什么混账话!名声都没了,你还怎么过下去。你别以为男人说的千好万好,骗到你身子之前,什么鬼话他们都能拿来忽悠你啊。多多哎,你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许多无奈急了,被她妈抽的背上火烧火燎的疼,她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妈,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尊重我的看法呢?我说了,咱俩对这件事认识不同。在你眼里,女人的贞洁是对男人的奖赏,女人的身体不属于自己,而是献身献祭!可在我眼中,男女是平等的,女人的身体只属于她自己。” 许妈也火了,一巴掌将她的肩膀扇的往边上倒,扯着嗓子吼:“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实话,到底有没有跟小陈上床。你俩到底到哪一步了?他家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你俩的事情给定下来?” 许多有种强烈的无力感。所谓鸡同鸭讲,大概就是她跟她妈现在这种状况。她俩关注的焦点根本不在一块儿。她真是,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谈话下去是好。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加强与母亲的沟通,所有的影响都是潜移默化。可情感上,她又百般无力,因为她觉得,母亲其实并不想与她沟通。母亲所需要的是,她得按照母亲规划的行为模式生活。否则,一切免谈。 许多不再坚持,只言简意赅两个字:“没有。” “没有什么啊!”许妈气得一个劲儿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平常多能耐的一张嘴,现在成没嘴的葫芦了?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到底到哪一步了?亲了没有,摸过你身体没有?……” 许多看着母亲的嘴巴一张一翕,身体上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她有种被剥光了丢在台上,任人评头论足的羞耻与愤怒。那种不被尊重,被轻视的傲慢,让她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愤怒中。 不要吵,不要争执,否则这将会是场无休无止的战争。她只想各自安好,相安无事。 许多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没有,我们只是正常交往而已。对,他是我男朋友,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不出意外,她妈的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不以为然。许多忍了好久,才逼迫自己吞下那句话“请你不要因为你不曾经历过恋爱,就将爱情视作歪门邪道。” 许妈跟许爸是相亲认识的,两人总共只见过三次面,一起看过一场名为《小花》的电影,就领了结婚证。在那个年代,这种伟大的结合比比皆是,爱情这东西存在于电影与电视,与生活无关。 许妈还是焦急,她才不想管他们交往不交往。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都是耍流氓。自家女儿吃亏就吃亏在年纪太小,不然结不了婚,先订婚也好。 许多都被她妈的奇思妙想给惊呆了。这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她哭笑不得地跟她妈解释,她跟陈曦才交往没多久,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谁说她将来肯定会嫁给陈曦。万一在交往的过程中,两人之间产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难不成还得捆绑彼此一生不成。所有的错误都应当及时止损。 许妈这回是真的急了。女儿这是什么态度,不想着将来跟人结婚生孩子,还谈个什么恋爱。一天到晚脑子里头都塞了些什么? “你不跟人结婚,你折腾个什么劲儿?!人小陈对你不错了!人躺在医院里头还想着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你别说你妈老土,男人对你有没有心,不是听嘴上说的花花头,而是要看他肯为你花多少钱!他要是连钱都舍不得在你身上花,他的心也根本就不值钱!” 许多哑口无言了。她做好了思想准备跟她妈掰扯,可她妈说的话,居然挺有道理的。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所谓的心,不是用行动来表示,难不成还单靠一张嘴? 许妈看老二消停了,才在房间里头转悠着四下看。 她辛苦了一辈子,即使现在丈夫工作稳定,她也有了份干的趁手的活计,依然闲不下来。通过单位办公室主任的介绍,她周末还干了份钟点工。儿子都上初二了,转眼没几年大小伙子就得成家立业,家里头不给他买套房子,哪个姑娘肯嫁进门? 她当钟点工的人家有钱,东西都是好的。 先前许妈过来打扫卫生时,因为先收拾的衣橱,看见陈曦的衣服气了个倒仰,没顾上看女儿房里头的摆设。现在仔细一打量,乖乖,不是跟她主家一个模子出来的东西嚒。东西好不好,上手一摸就晓得。 许妈摸着橱柜,继续教育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二:“别的不说,这些是小陈给你买的吧。你当东西便宜啊。我问过我做事人家的老太了,一张桌子都是上万。人家对你有心,你就别瞎折腾了。真当你自己是天仙呢,能抓着一个就不错了。” 许多有种“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她木着脸,听她妈絮絮叨叨说陈曦条件有多好,对她有多上心。 “多多哎,我晓得你听不进去我的话。但我是当妈的啊,还得说你一句。你就听妈一句话,旁的别想,别想东想西了。小陈人不错,待你有心,你就抓牢着。我们单位工会主席的姑娘,倒是名校博士呢,还出国留学回来的。现在哩,老姑娘一个,嫁不出去,爹妈愁的头发都白了。” 工会主席私底下抱怨,她家女儿上高中时交过一个小男朋友,被他们拆散了。现在人家混的也不错,都是大学里头讲师,快升副教授了,可惜早结婚生孩子了。早晓得这样,当年不棒打鸳鸯散就好了。现在女儿一口一个“没感觉”,这感觉上哪儿找去呢。 许妈当时听了就想,后悔了吧,还不如让女儿谈了呢。这女的到最后终究是要结婚生子的。好好学习上好大学找好工作,最终的目的不还是通过这些认识好男人,第二次投胎嚒。 许妈苦口婆心地劝老二,要分清主次,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她现在算是看透了,女人这辈子过得好不好,一是看生的人家好不好,二就是看嫁的男人好不好了。 “多多,旁的不讲,你就看看你妈我跟小陈的妈。我俩差不多年纪吧,站出去,人家能管我叫阿姨。” 许妈回家以后问过丈夫关于陈家的情况,也算是有了了解。 “人家生的好,嫁的好,这辈子过的就好。”许妈叹了口气,“我晓得你主意大,心里头想的肯定是你自己过得好就行。可哪个女的站在前头被人指手画脚是心甘情愿的,还不都是被生活给逼出来的。哪个不愿意舒舒服服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家帮她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别讲什么不稀罕的大话,先能过上这日子,才有资本开这个口。牛逼谁不会吹?” 许多无从反驳母亲的观点。一来母亲的确是为她考虑,无论是否夹带私货。二来这算是社会主流观点,直到十几年后依然牢牢占据着主流发声。 舒淇说:女人如果遇到好男人,一辈子都不需要成熟起来。女人越来越成熟坚强,都是因为她们没有遇上好男人。 《非诚勿扰》的主持人孟非给台里新进员工上培训课时,说:对女儿的最大的期待就是,将来找个好男人。 这两位算是以有智慧著称的名人了,事业皆有成,被无数人捧为偶像,可他们殊途同归地认定,女人的人生,是由男人决定的。 许多沉默着倾听母亲总结的生活智慧。那些话,有特定环境下存在的道理。她不接受那些观念,她也不打算继续反驳。因为生活中,有无数的事实可以拿出来佐证母亲说的话中的道理。 她妈如此辛苦,先是想千方百计拆开她跟陈曦,后又想方设法撮合两人走到底。归根究底就一个原因,她妈觉得恋爱没意义,结婚却是必须的。恨只恨现在婚姻法的规定,要是搁在解放前,直接拜堂成亲了,她妈心中的巨石就落地了。 不让她跟陈曦有密切接触也是这个原因,太轻易上手的女人,男人不会珍惜。 最高能的是,她妈还想到了小伙子血气方刚正当年,一点儿甜头不让人尝,会把人推到别的小姑娘怀里去。许妈为此,特意两相其害权其轻,给许多制定了严格的接触程度规章手册。 要服软,会撒娇,得让小陈怜惜她,自己先开不了口提过分的要求。 许多听着她妈说“亲嘴可以,手不能上,小伙子火性旺,控制不了自己……”,好一番忍耐才没有翻白眼。她妈的意思清楚的很,就是得吊着,让人心痒,别让人早早得手。 许多都惊讶了,她完全没想到她妈还有这番生活大智慧。母女俩聊了,或者说,许多单方面听她妈整整说了一天,外面天都擦黑了,她妈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这算是上下两辈子,她妈跟她说话时间最久的一次了吧。许多上辈子始终没有恋爱,没机会聆听她妈的圣经。不过她也疑惑,上辈子,她妈是否形成了这套独特的理论。 最后,许妈宣布,许宁也会到这边居住。 “不留个人看着,早晚有一天会出事。”许妈盖棺定论,“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许多目瞪口呆,这凭什么,好端端的,她的空间又要被人给侵占了。 可惜她说不过她妈,谁让高中生早恋,本身就是理亏心虚。 第283章 番外:绮梦 陈曦端坐在沙发上看书。 许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吹风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伺候习惯了,规矩改不了。陈曦无奈地笑着摇头,伸手接过吹风机,给她肩膀垫上干毛巾,开始吹头发。 许多发出舒服的喟叹声,美滋滋地眯着眼,享受全方位服务。 吹风机发出的暖风熏熏然,拂动了睡衣的领口,露出里面一抹嫩黄的色泽。 陈曦的眼眸暗了暗,继续慢条斯理地吹着头发,只是暖风不小心拨动到领口的次数越来越多。那被暖风吹到的肌肤,也泛起了粉润的光泽,往嫩黄中延伸,起伏。 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小女友茫然地睁开了眼,无意识地咬上了粉嘟嘟的嘴唇,嘟囔道:“咦,为什么老是吹前面?” 陈曦握着吹风机的手紧了紧,声音波澜不惊:“你洗澡时也不小心点儿,衣领这边都弄湿了,我给你吹一吹。”说着,吹风机沿着衣领吹了一圈。 许多的肌肤极其敏感怕痒,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娇嗔着:“不要啦,好痒。” 陈曦这回没有故意继续逗弄她,而是抱着人坐上沙发,把人放在自己腿上:“吹好了,我给你按按脑袋。” 她发出轻微的“嗯”声,闭着眼睛,嘟着嘴,微微点了点头。整个人软在他的怀中。陈曦一手按着她脑袋上的穴位,一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她身上穿这件真丝的睡衣裙,粉色的,衬得她的肌肤也水润光泽。 电视机里正放着一部老片子,香港恐怖片《乡村老尸》。许多有点儿想看,又有些害怕,身体下意识地往陈曦的怀里躲,不时偷偷睁开一下眼睛,一会儿又吓得紧紧闭起来。 陈曦紧搂着她,安抚着她,不怕不怕,他在呢。 客厅里开着日光灯,电视机发着莹莹的蓝光。他亲吻着她头顶的发旋,那里相当敏感。每次他给她按摩头顶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身子战栗。 她背上的蝴蝶骨也敏感,每次轻抚那处,她的身体都颤抖的厉害。 温软的身体柔顺地倚靠在他怀里,她白嫩的脖颈与脸上都泛着柔润的粉色,引的人忍不住流连忘返。陈曦抱住她的身体,细细地亲吻,用力吮吸她的嘴唇与脖颈。 他的小女友发出了难耐的低吟,带着娇嗔的颤音:“你还说帮我按摩呢,骗人。” 最后一个音,娇软颤抖,勾人魂魄。 她仰着头,将孱弱白嫩的脖颈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他忍不住低下头,细细亲吻她的喉咙。果不其然,敏感如她,发出了猫喘一般的战栗声,瘫在他怀中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身体往后倒,反弓出优美的弧线。 “多多宝贝儿,让我看看,小兔子乖不乖。” 夏夜电力负荷过大,这处老小区时常停电。“啪”的一声,室内一片黑暗。窗户外面,传来楼底下发出的咒骂,又特么停电了。 眼睛在适应了最初的黑暗过后,柔美的月光已经足以让他看见铺展在他面前的朦胧美景。 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嫩黄色的遮掩下,探头探脑,惴惴可爱。陈曦安抚地轻轻顺着雪兔的身体,让它们从最初的惊惶不安中乖顺下来。雪兔柔软且温暖,小心翼翼从丝质的幔帘后露出了莹润饱满的身体,怯怯地睁开了一双无辜的眼。 红艳艳的一双兔儿眼,如会发光的宝石,触之坚硬,映的红的越红,白的越白,似白雪红梅。美艳无双。雪霁天晴,踏雪寻梅。那颤巍巍的红梅,在温暖的气息下,开的愈发娇艳。 陈曦吻上花蕊,花心果然是甜的。他忍不住再三吮吸品尝,细品其味,鲜花入口,果然是人间美味,叫他如何忍住不化身饕餮。 小兔子的眼睛与那只身子颤抖战栗的兔子精一般敏感,他只轻轻亲吻,那红色便摇头晃脑,不知所措。他不得不安抚地抚摸兔子的身体,让雪白的身体从惶恐中安顺下来。 粉色的丝绸在月色下近乎于透明,起伏的弧度让人流连忘返。他亲吻着,揉搓着,将整个身体往自己怀里收。不够,尝不够,饥饿的旅人品尝了糖果的美味,只会被引导出更深的饥渴。 他重重地印下自己的吻痕,摩挲着掌心下的柔软起伏,丝绸乱了散了落了,只剩下他所触碰到的温暖。月色下,她的双腿纤细笔直,泛着莹润柔美的光。他亲吻上去,如愿听到了难耐的低呼。 许多的目光是涣散的,她的身体瘫软在沙发上,双眼中发出的是迷离的光。 她如涨潮后因为贪玩,留在了沙滩上的小银鱼。银白色的身子无措地露在月色中,莹莹发亮。嘴唇微微开启着,丁香小舌茫然地露出点儿尖,被反复吮吸后,呆呆地任由魅人媚态展露在他眼前。 陈曦怜惜她的腿被压坐着难受,帮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让她整个身体完全在沙发上舒展开来。双腿挂在沙发的扶手上,顾不得仪态的优雅,只要舒服就好。 他体贴地让出了单人沙发,坐在地板上,安慰地亲吻着她。 许多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低吟声一声比一声难耐。她张着粉润润的嘴唇,露出不知所措的舌尖,茫然地看着陈曦头上黑亮的头发。他坐在她脚边,她的脚趾头难耐地蜷缩又翘起。 许多觉得身体一紧,而后全部放松,软软地瘫在了沙发里。空气中弥散着股淡淡的甜腥味,夜色温柔,清风妩媚。 陈曦没有让她吹冷风,迅速又将她抱进了怀里,那熟悉的温暖让她舒适而安定。他握着自己的手又做了什么,许多已经晕乎乎地不省人事。十指相连,那滚烫的气息,熨贴到了她心底深处。 陈曦从睡梦中醒来,身下一阵潮冷黏腻。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咒骂,翻身下了床,去卫生间换好了干净内裤。他放水冲了把澡,那温暖的水缠绕他全身,似乎是睡梦中温暖柔软的气息。 他忍不住闭上眼,细细回味脑海中销魂噬骨的快感,而后,在想象中,他又释放了一次。 多多家的沙发有点儿破皮了,嗯,得换个新的。就换那种,两边扶手有弧度的,尾巴往上翘一点。 这样,挂的住。 许多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窝里钻进了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她体质明明比以前好多了,却忍不住朝温暖的怀抱中蹭。 那气息莫名熟悉,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她想责问陈曦,他怎么跑到她床上来了,男女授受不亲。她妈今天还教训她说,不能让他占了便宜。 可是脑袋发晕身体发沉,他的吻密密麻麻如暴风骤雨,迅猛速疾。她忍不住乱了脑子软了身子,只如《红楼梦》中的多姑娘一般,软成了一滩泥,由着他为所欲为。 混乱中,她似乎斥责了一句:“你干嘛?” 那人坏笑着,一双眼睛跟狼一样,只吐出一个字:“干。” 真是羞死个人。可她的反应更羞人,她的身体在他的掌心下颤抖,从神经末梢传递的刺激汇总到中枢,反馈出的情绪是兴奋。巨大的快感乘风破浪,将她残存的理智毫不留情地卷走。 许多从不知道,她的身体敏感至斯,即使是亲吻她的脊背,她都从身体深处涌出战栗。她趴在床上,她的背上,有温热的气息徘徊不去。她身上只留了一件亵衣,细细的带子挂在脖子上,底下两根线,在尾椎骨的位置,系了个松松的结。 大手在她背上摩挲,掌心的粗茧勾出了她身体最深处的欲念。那双手愈发不老实,往前,往下,寻找着最柔软的地方揉搓。 她耐受不住,只觉得浑身都烧起了熊熊的火焰。那双手将她翻转过来,不知何时,亵衣已经堆到了小腹,身体坦诚相见。 许多下意识地想要用手遮住,被他拉了开。陈曦双眼灼灼地看着她:“别躲,很美,让我看一眼。” 她羞赧的厉害,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所谓就看一看,肯定是骗人的。他要是真看一看没了下文,郁卒的人该变成自己了。 眼睛看不见,身体的感觉变的更加敏锐。他落在她肌肤上的亲吻,让她战栗颤抖,想求他停下来,又忍不住想让他继续。身体是焦灼而饥渴的,喝下再多的水似乎都没用。她徒劳地用手紧紧捂住眼睛,似乎只要看不见,就不用面对这难堪的一切。 他在她的耳边逗弄自己:“别怕,睁开眼睛,看看你,是多么的美丽。” 她羞耻的连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忍不住怼他:“你到底要怎样?” 声音一出口,酥软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饱含水汽与魅色,如蜜桃,汁水香甜,饱满欲滴。 她睁开眼,她被她抱在怀中,靠坐在床头。他的手上下揉搓,她一低头,果然已是赤裸。快感一点点的集聚,她忍不住昂起头,脖颈与他交错摩挲。所谓鸳鸯交颈,大约就是这样。 与她的柔软不同,他的身体是坚硬的,人鱼线、腹肌,一个都不能少。 她从他的身体上爬下,俯着身子,伸手去摸他的小腹。她意淫好久了,她自己练了这么长时间也就人鱼线的效果,还不明显的那种,距离腹肌的要求,甚远。 手下的触感果然如她想象一般,坚硬,温暖,每一个起伏都是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 陈曦就躺在那里,老神在在地任由她上手摸,等到她摸遍了过后准备撤手时,他还拽着她的手,往上去:“我的胸肌也不错,要不要摸摸?” 许多心道,哟,难不成姐还怕你不成。她毫不犹豫地上手摸起饱满的胸肌来,摸着摸着,她就悲愤了。她想到了山下智久主演的一部日剧里的梗,基友说山下,你的胸比你女朋友都大。 许多下意识地低头,什么蜜桃,这简直就是青核桃了。这打击实在太大,她要往被窝里头缩。藏拙,懂不?这哪里能拿出来见人啊。没看到沙滩上秀比基尼的,一不小心就成了秀肚腩。 陈曦不让她往被子里头藏,硬是将她又抱了出来。许多悲愤地表示,离她远点儿,长的比她好,成绩比她好,人比她厉害,她也就认了。谁让她心胸宽广呢。 可是,你男友的胸居然比你还大。这势必不能忍,好不好?! 陈曦被她逗乐了,拼命搂着她揉搓,往她耳朵孔里吹起:“哪里小了,明明很大,看,我一只手只能勉强握住。越来越大了。” 许多低下头,那遒劲有力的大手映着丰盈柔软,视觉的刺激让她整个人从尾椎骨往上伸出一股酥麻。 她没有压抑自己的瘙痒,喉咙中逸出了一声暧昧不清的低吟。她胳膊往上伸,环住陈曦的脖颈,直立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亲我,吻我。” 许多的身体极致往后仰,形状优美的前颈如天鹅曲项。她的脑袋在充血,大朵大朵烟花在视网膜上绽放。身体敏感到了极致,亲吻、吮吸、摩挲,她的身体在暗夜中开出了极乐的花。 恋爱,让她开发出了一具敏感的身体。身体敏感的好处在于,每一处的刺激都能给她带来生理上的愉悦。她搂着男人温热而坚硬的身体,送上自己的唇舌。想近一点,更近一点,没有任何空隙。再塑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你侬我侬。 许多沉醉于这种快乐之中。蝴蝶是自由的,她的身体也是自由。她爱她自己,她愿意让她的身体随着灵魂一道颤抖快乐。 快感从来不可耻,生理上的快乐与心理上的愉悦一样值得她去追求。 她在极乐的巅峰中沉沉睡去。 除了最后一步,所有的一切,她都尝试了个遍。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许多第一件事是放热水,洗澡。她居然做了一夜春梦,食髓知味,绵绵不绝。身体腺体释放的粘液粘在底裤上,是她情动留下的证据。 许多站起身,拿干毛巾仔仔细细擦拭着身体。她站在卫生间的半身镜前,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具青春美好的肉体,皮肤晶莹剔透,皮下脂肪丰盈饱满,富有弹性。她发育早,现在这具身体已经隐隐呈现出成熟女性的趋势,曲线毕露,是美好的s型。 这是具富有魅力的身体。 许多微笑着注视镜中的少女:“我的身体非常美好,我爱我的身体。” 哎,成长的过程总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忍忍吧,少女,性冲动是生长发育阶段的必经历程。虽然生理健康书上,只提到了少男的晨勃,却对少女反应一字未提,可是不说不代表它不存在啊。 为了将来的美好而奋斗。 陈曦来接自己上学时,她冲少年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早上好。”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透露,自己昨晚的一夜绮梦。 好羞耻,自己居然对人动了歪脑筋,明明对方年纪还小啊。 第284章 变故 外国语学校的美国高中交换生项目,今年开展的困难重重。sars魔影重重,对方高中已经取消了今年的来华游学计划。 陈父找校方咨询的结果是,现在一切要看sars疫情进展情况。如果控制良好,很快消灭掉sars,那么对方会尽快派人过来面试。如果情况不佳,即使他们有人面试,也无法进入美国境内。 许多跟蜜雪儿上线聊天时,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起变故。 美方如临大敌,她完全能够理解。 当年南京青奥会时期,非洲埃博拉病毒肆虐,青奥会方面不也婉拒了疫区国家代表队参赛嚒。从传染病控制流程来说,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是最有效的控制手段。 只是理解并不能消弭她的郁闷。她为了游学事宜,默默地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各项考试,各项申请递交事宜,各项面试准备;虽然说,人生中所有的经历都是历练。可是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因为这种非自身因素,到手的机会飞了,她还是会难受。 现在众志成城,抗击“非典”,所有的一切在这面前,都要靠边儿站。 许多不甘心,她想再争取一下。 她找到了校长办公室,请求校长,如果她能够说服美国校方同意应用视频面试,那么希望本校可以提供相应条件。 校长是个脾气温和的老人。许多的要求并没有让他不快,相反的是,他挺欣慰。因为他的学生有锐意进取的精神。办法总比困难多,碰上事情不怕事,才是他们外国语学校的学生。 他只是有点儿奇怪,许多为什么这样急,干嘛不先等一等。现在全民抗击“非典”,才刚进五月份,这学期还有两个月,完全不必如此着急。 许多心道,我倒是想满怀信心呢。可惜的是,她倘若没记错的话,直到进入暑假,sars的紧急状态依然没有解除。 校长看她坚持,没有再说什么。他非常大方地答应了许多的请求。要是她自己能够说服对方,那么本校一定配合。 许多找到萧潇等人说明情况。他们现在需要联名起草一份给美方校长艾伯特先生的信件。说明目前状况,请求对方安排人员进行视频面试。 艾伯特先生一年前曾经到外国语学校考察,当时负责接待并担任翻译工作的是现在的学生会主席林洁瑜。两人还一直保持着联络。 大家一起过去找林洁瑜,希望能从她这边得到一些帮助。林洁瑜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学弟学妹们的要求,她私人会给艾伯特先生也发封邮件,说明情况。 林洁瑜送大家出学生会办公室,临了喊住了陈曦,微微皱眉:“你竟然没拦住许多。这个傻姑娘,她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件事。这样一来,她又为自己增加了好几位竞争对手啊。” 陈曦笑了笑,目光落在前面蹦蹦跳跳,正跟萧潇比划着说事的少女身上,放低了声音:“多多有这个自信。再说了,大家一起出面,争取的胜算更大一些。” 林洁瑜哑然失笑,摇摇头道:“倒是我局限了。那么,祝你们好运吧。” 陈曦冲她点点头,挥手告别,加快了步伐去追许多。他们今天要拟出信件草稿。 许多也不知道这次努力会不会有成果,邮件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林洁瑜私人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学校正在讨论,结果如何,还需等待。 前景不明确,生活却还要继续。 现在,铺天盖地的,全是“非典”的消息。报纸电视新闻每天都在播报sars的进展状况,班上有同学已经开始准备高二阶段的生物竞赛,捧着本厚厚的生物竞赛书去请教老师。书上写着非典型肺炎是支原体感染,报纸电视上有说是冠状病毒,到底该是哪样啊。 生物老师都愣了下,回头翻资料,给出解释,是媒体报道搞错了。“非典”这个名称本身就用错了。真正医学上所指的非典型肺炎就是支原体感染。 许多有点儿感慨。 上辈子她参加过生物竞赛,还得过省三等奖。她自己看书时也疑惑过这个问题,当时sars都有大半年了。她问县中的生物老师,结果生物老师最终也没给她确切的回答。高二时,他们已经停了信息课。许家也没有电脑,她连上网查资料的意识都没有。 现在所有人都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教室里每天中午都会把所有学生赶出来,由专业人员进行消毒。食堂更夸张,早中晚三趟消毒。 那销魂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广大师生纷纷吐槽。好担心sars没攻破防线,大家先自己被消毒水给熏死了。 街上的大小饭店基本上关了个干净,所有店铺都门可罗雀,服务员无聊到连苍蝇都舍不得一下子全打死,免得后面没事干了。 “五一”黄金周的假期取消了,商家皆损失惨重。 许多却想到了另一件事。这个时候商铺租金便宜啊。上辈子她有位同事的公公婆婆,在本市一家颇有名的卖场有商铺,偏生赶上“非典”,租不出去。最后只得一口气签了十年租约,两百多平的铺子,一年租金才两万。 许多不是想租商铺,因为她不会做生意,而且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她做生意。她唯一想到的生意就是开网店当网红卖衣服,可惜的是,马云爸爸现在还没一统天下。 她想趁这个机会弄间商铺,租金便宜也意味着这时候商铺出手便宜。小农意识强烈的许多,非常热衷于买房子买商铺这样的囤积活动。 陈曦的恶趣味在于,他特别喜欢看许多跟只小松鼠一样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屯东西。一点点的往自己窝里搬。每次脑补它大尾巴扫啊扫,两只眼睛圆溜溜的,一脸懵懂而认真的模样,他都能自己傻乐半天。 陈曦听说她想买商铺,挺支持的。他在icu那几天,清醒的时候,最后悔的就是没早点儿给多多留点能生钱的东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陈曦都觉得自己搞笑了,明明还不到二十岁,偏偏生出了老气横秋的想法。 他身边有四十万的现钱,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投资渠道。有些项目倒是不错,可惜他精力有限,跟不过来。买个商铺也好,虽然短期内升值空间不会太大,但跌到谷底的风险也小。 陈曦想买了商铺摆在许多名下。多多年纪摆在这儿,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不能结婚,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她身边好歹也有个铺子傍身。 许多哪里肯。商铺又不是丝巾唇膏之类的小东西,好几十万,她收的烫手。她提这茬,纯粹是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有啥事都拿出来跟陈曦商量商量,就是胡思乱想,她也不跟往常一样,特别避讳了。 许婧到现在还处于封校状态中,不和他商量,她找谁说话去。陈曦劝到后面,许多都急了:“你再这样,以后我有事就再也不跟你说了。哪有你这样的道理,我说什么,你就买给我。” 陈曦抱着她哄:“不气不气,你想什么,我就买给你。要是我买不起,我就努力挣钱去给你买。” 许多崩溃,不是这个道理。她得跟陈曦说清楚,大家财政彼此独立,他不能这么混为一谈。 陈曦抱着小女友在怀,已经是色令智昏,除了“多多说得对”,再无二话。他忙着哄人给自己亲,忙着趁机上下其手,摸摸抱抱;许多拼命推攘开他,她这正说正经事呢,他怎么能这么不正经。 对此,陈曦表示,他非常正经。 最后稀里糊涂中,两人达成协议,买商铺的事情许多自己来操作。作为亲爱的男朋友,他需要提供的是精神支持。 陈曦挺乐呵的。许多的自理能力其实不算强,严格来讲,她胆子蛮小的,实际上非常害怕跟人打交道。 陈曦觉得这是个机会。多多既然想独立操作一件事,那就让她自己试试看。反正有他在边上看着,总不会让她吃亏被欺负了就是。慢慢来,经历的事情多了,多多的胆子自然也就会练出来。 许多挑选的商铺在他们县与主城区的交界地段。这里原先是村庄,前两年才集体拆迁,盖起了商业圈。但是开始几年的人气完全不行。 主城区的人对跑到这边没兴趣,他们县的人也习惯时髦点儿往主城区跑,普通东西去许多中考时给她发奖学金的农民企业家的大卖场去买。 据说后来,这边商业区的负责人一看,这么着下去不是个事儿,特意花重金请了位风水先生过来看。先生指点着在商业圈的中心给树了个模样奇怪的灰扑扑的碗状雕像,然后财气就被这其貌不扬的聚宝盆给吸过来了。这个商业圈此后生意一直好的不得了。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貌似没啥科学道理,可现实中却又偏偏存在。人说一命二运三风水,有些事还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财气是不是这聚宝盆招来的,她不清楚。这事儿是真的,她倒能肯定。因为那位风水先生是她大学舍友的干爹,这位年轻时全村闻名的二流子,中年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市政府高官的座上客。大学舍友的工作,都是这位干爹一手安排的。 陈曦以为她是看这里商铺售价便宜才动心的。这边铺子因为生意太差,不少第一期进驻的商户都纷纷退出。商圈的负责方,为了聚集人气,不得不将商铺的价格一降再降。现在一间七十平方的铺子,售价才堪堪十五万,基本上跟同地段的商品房持平了。 饶是如此,随后推出的二期三期商铺依然严重滞销。整个商业圈在“非典”的加持下,已经到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步。 许多目前身上总共加一起就四万块钱。其中两万是冯峰给的补加稿费,一万是寒假里写的小说拿到的稿酬,剩下的一万最神奇,竟然是她第二本小说《庭有枇杷》加印了。 加印的理由特别简单粗暴,《我为歌狂》红了,描写校园生活的青春小说开始有市场了。编辑说她的小说无病呻吟的特别有味道,居然上市就卖光了。 他用一种捡了张彩票去兑奖还中了奖的惊喜口吻跟许多说的。 许多心道:呵呵,我谢谢你的评价啊! 第285章 买商铺 四万块钱不够买商铺,因为商铺虽然也能贷款,但这边要求起码付一半首付。许多这样一来就有差不多三万五的资金缺口。她有点儿犹豫,考虑是不是找间更小点儿的铺子。 陈曦在边上看的都快冒火了。快看我啊快看我,我这么一直杵着就等娘娘您小人家开金口了。 然而许多说让他当精神支柱,还真是拿他当精神支柱,完全不想让他有钱任性一回。 许多想到的第一个借钱人选是她姐,按照她姐稳定的收益状况跟攒钱习惯。许多暗戳戳地觉得,她姐手上现在应该差不多有两万块。 这样还有一万五的资金缺口。而且要贷款的话,还是得她姐出面,自己现在还未成年。 许多忍不住郁卒了。她不是不相信她姐,而是怎么说呢,她很想自己真正的独立起来。 陈曦看她纠结的样子,先是好笑,他认为许多的纠结完全没有必要。可左等右等,不见许多跟自己开口,她甚至开始询问有没有更小点儿的铺面。 陈曦觉得这问题有点儿大。许多一直不喜欢自己为她多花钱,他知道。因为他家多多勤俭持家啊,多多花钱特别有计划。可现在,明明是投资理财的大事,多多依然不肯用他的钱。这事儿,可大可小。 往小里说,多多有自己的骄傲,希望独立。往大里说,多多想跟他分清楚,不愿意两位一体。 陈曦把人拉到车上谈心。他得问清楚了,多多到底怎么想的。不能光他剃头担子一头热。 许多企图耍赖,低着脑袋往人怀里蹭,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陈曦难得义正辞严起来,坚决不受美色诱惑,把人扶正了,不容她撒娇耍赖。 两人为了方便说话,特意坐在车后座上。陈曦将她脑袋扳正了,逼她眼睛直视自己。 许多无奈,垂着头,半天才嘟囔出一句话:“我不能总是占你便宜。” 陈曦乐了,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坏笑道:“占便宜啊,乐意之至,欢迎欢迎。” 许多被他这副流氓腔调给气到了。这人,她说正经事呢,怎么这么不正经。她恶从胆边生,不仅没缩,还上手仔细摸了。 哟,不错,掌心触感颇美妙,小伙子腹肌人鱼线一个都没少。 许多摸得很仔细,连腹肌数目大小都摸索的清清楚楚。 陈曦已经觉得有点儿不妙。五月份,这座城市气温已经短袖短裤满街跑了。他上身不过一件t恤,为了逗多多,他还作死地抓着自家小女友的手直接放在了t恤下面。 眼看着多多满脸好奇地嘟着嘴,半咬着下唇试探着摸索他的腹部,那因为刚握过矿泉水瓶子而略带点儿凉意的小手如小蛇一般在他肚脐周围游动。陈曦鼠蹊部蹿起一股冲动,他伸手握住了还在细细探索的小手,眸色变暗。 他胳膊一张,直接搂着人进怀中,狠狠吻上去。许多手都没来得及收回头,被迫抱住了对方的腰,陷入深吻中。过了好半晌,陈曦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人,额头抵着她,咬牙切齿:“让你再胡闹!” 许多这回可没由着他信口雌黄,义正辞严道:“谁胡闹了,明明是你乱来。” 陈曦就势吮吸她的耳垂,如愿感受到怀中人的战栗后,坏笑道:“再胡闹,我就真乱来了。” 许多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末了又被按着脑袋狠狠亲了一会。到最后两人都是面红耳赤。 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此时显得无比憋仄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车厢里的制冷装备好像集体罢工了一样。 许多趴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陈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只手握着许多的肩膀,不时嘀咕两句:“让你瞎胡闹。” 他努力想要平息身体的躁动,却越是压抑越是焦渴。怀中人想要躲开,被他握着肩膀不让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多多不知轻重继续使坏,还是不想让她离开。 汗水从她额头、鼻尖沁出,被他一一舔舐掉。咸咸的汗水原本应该难以下咽,但沾染了她的气息,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还乱来吗?”他轻咬着她的鼻尖。 许多瑟缩着往后躲,好汉不吃眼前亏:“不了不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陈曦忍不住苦笑,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亲吻她白嫩的脖颈,喃喃道:“不能听我的,我都不敢听我的。” 车窗上响起敲击声,保安看不到茶色车窗内的人,正在外面试探着喊:“有没有人啊?车子挪个位子。” 许多吓了一惊。他们的车子是车前盖靠着墙停的,所以外面人无法通过前窗看里面。亏得如此,否则真得发疯。 陈曦闷闷地笑,帮她整理好弄皱的衬衫,故意又舔了一下她耳朵的耳甲腔,调笑道:“放心,我恨不得能吞你进肚子藏起来,哪里舍得让人看到。” 许多气急,为啥原本没什么,也就是当众打kiss的事,从他嘴里一出来,活像是上演了十八禁一样。 陈曦赶紧跳下车,从前面进了驾驶位,将车子挪了个位置,方便装修工程车进出。 这回为了防止中途意外事故发生,许多再三要求,终于定下了前后座谈话模式。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她希望能够与陈曦财政独立。这不是她不信任陈曦,对他们彼此间关系的未来走向没信心,而是如果她财政不独立就谈不上个体独立。如果她都不是个自由独立的个体,那么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谈恋爱。 许多的坚持在于,恋爱中双方,无论两人社会地位经济状况如何,必须得是平等的关系。 她纠结地用握紧的拳头揉着太阳穴,呢喃道:“我知道我说这话挺打脸的。一直都是你照顾我,包括我现在住的房子,从开始找房源到后面购买的各项手续,都是你在一手操作。完了,我还说什么,想自立。挺讽刺的,是不是。可是,我真的希望,哪怕是步骤慢点儿,我都要自己真正立起来。陈曦,你太优秀了。如果我没办法立起来,终有一天,我会在你面前,被自卑打倒。” 她的脑袋上多了分量,有只大手正一下下地抚摸她的脑袋。那样温暖,那样温柔,让她忍不住乖乖坐好,想要继续被抚摸。 她想到了《卑鄙的我》里头,小黄人们排着队看着格鲁要亲亲。 陈曦摸着她的头,叹气道:“多多,你觉得我优秀,我也觉得你很优秀啊。” 许多忍不住笑了,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掌心,眼白往上翻:“我们这样互相捧臭脚,真的好吗?陈曦,你在我眼中一直非常优秀。” 即使你曾经脆弱地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即使你的骨子里也流淌着彬彬有礼的冷漠,即使在我们的感情中你也曾畏葸想要退缩;你依然是我眼中优秀的你。因为你的不完美,才让我相信你的真实。 陈曦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其实并不是非常能够理解他家多多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被亲吻掌心的感觉非常棒。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外公家曾经养过一只小奶狗。那只小狗每次见了他,都会过来舔舔他的手心,酥麻麻的,非常舒服。 后来那只狗大了老了走了。他那时候已经成人,却依然难过了很久。外公又养了条小狗,他却再也不肯亲近。长辈们都说,他是大小伙子了,不爱跟小动物黏糊到一起。陈曦自己却清楚,他仅仅只是害怕,再一次的分离。 这些联想,陈曦没敢跟许多说。她亲他,他想到了小狗的吻。要是这么不过脑子的跟女友表白了,简直是欠揍的节奏。 许多亲了他半天掌心,两人才又重归正题。关于那间商铺,该怎么处理。 陈曦提出解决方案。既然许多不肯花他的钱,那他俩合作好了。按比例出资,租金按比例分配。 “你看,这边铺子规格都差不多,一间十五万。我手上四十万,买两间还剩下十万。刚好差不多,跟你合伙再买一间。到时候是分开租,还是打通了,另外说。” 许多怔了一下,她还真不好说,你不用为了我这样投资商铺。因为这边商铺的确升值空间非常大。大到什么程度?她后来在本地医院上班时,同事一开玩笑就调侃:“想当年我要是狠狠心,在xx弄个铺子,现在我还在医院受这种鸟气。姐立刻辞职,回家当包租婆去!” 于是,她各种纠结中,点了点头。她看中的铺子以后肯定能升值,就算是她占便宜,陈曦也没吃亏。她都蠢蠢欲动,让陈曦再买两间。不过既然他剩下的钱已经都投资出去,她又不清楚这些投资以后的回报情况,还是不要好为人师了吧。 陈曦心里暗骂自己蠢,这么简单的方法,他居然折腾这么久才想到。白白浪费了今天的美好时光。 不过,害羞的多多真可爱。车厢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有座椅车顶挡着,多多逃不开。 办理房产证之前,许多还特意花钱做了公证,说明出资比例。 陈曦都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搞无奈了。算了算了,房产证上,他们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感觉真好。 第286章 狭路相逢 前两天,本地电视台重播了台湾偶像剧《薰衣草》。多多喜欢听这部剧的片头曲跟片尾曲。而且她喜欢听歌还不是特意去找这首歌听,而是非得这么像是偶然听到一样。 陈曦觉得她的小矫情特别有趣。作为一名合格的男朋友,他还特意陪着自家小多多看了两集偶像剧。虽然看的过程中,他耿直的灵魂一直在内心深处吐槽剧情bug,逻辑漏洞。 然后,他看到了一幕剧情。男主跟女主小学同学,长大成人后,男主回忆小时候班上排值日生名字都写在黑板上。他就特意想办法跟女主一起值日,这样黑板上就会写下他们的名字:季晴川、梁以薰。 实在是相当幼稚的情节,可他却暗戳戳的,心痒了。他也想跟多多名字并列放在一起。最可恶的是他们学校考试成绩不排榜,不然这回期中考试,多多的名字就跟自己肩并肩。 现在如愿以偿拿到写着两个人名字的房产证,陈曦表示,风和日丽,天高气爽,五月鲜花盛放。 许多总觉得自家小男友有点儿怪怪的。从房管局出来上车,脱下口罩后,脸上一直都挂着迷之微笑。不是那种装逼含蓄型的微笑,而是,咳咳,她总觉得像是傻笑。 现在手上有了四分之一间商铺,许多挺满意的。她不敢破釜沉舟,将其他本市的物业全部折现投资买商铺。一则,她现在未成年,河东的那套房子一旦要上市场交易,必然得惊动父亲。二则,目前住的这套房子要是卖了的话,她跟姐姐的正常生活就会受到影响。 说到底,她是个缺乏强烈物质欲望的人,不愿意为了多挣钱让自己生活质量受影响。 当然,最重要的是,许多心中一直觉得,任何一件事能够有好的走向,都是方方面面的因素造成的。 比如说一部电影大卖,除了电影本身质量方面的因素外,卡司、宣传、发行方、投资人的实力都起着关键作用。要是中途插一杠子,硬是抢了投资人的位置却没有相应的后续处理实力,很可能这部电影票房就会扑街了。 许多自重生以后,一直害怕蝴蝶效应。倘若是正面影响还好,要是负面影响就糟糕了。就拿这商铺来说,它之前的冷清是真,后来的火爆也是真。中间经历了什么,她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倘若因为她的自以为是,挤走了很可能是关键人物的买主,那她岂不是断了其他买主的财路。 这方面,她有点儿迷信,总觉得断了人家的好运,自己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点儿杞人忧天的小心思,她无法与人说,只能闷在心里自我安慰。不错了,蛮好。要知道,以后这店铺的房租,一年都是以上十万计。 两人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超市买了菜。 先前陈曦时常去菜场买蔬菜的,因为家里阿姨说菜场的菜不少是城郊人家种了自己吃的,农药少,还新鲜。 现在因为“非典”,家里附近的菜场都关闭了。就是开着,大家也不敢去菜场了。人人都说“非典”是吃果子狸闹出来的,恨不得所有进肚子的东西都泡上几天消毒水。 超市里人也特别少,大家个个戴着口罩。本市已经出现了“非典”死亡病例。原本似乎还是别的地方的事情一下子出现在身边,整个城市的情绪都紧张了起来。 据说这位患者发病前一天去过一家超市,后来这家超市都暂停营业了。开着也一天一个客人都没有,不如暂且歇业节约运营成本。 许多挑了西兰花跟莴笋、青蒜,又去熟食区买了酱牛肉。她现在茹素,陈曦跟许宁可是吃肉的。 陈曦觉得她酱牛肉买的有点儿少,三个人不够吃。他刚想再拿一份,突然间反应过来多多为什么只拿了两人份。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他从背后搂着许多的腰,贴着她的背。 许多真正等着营业员给酱牛肉称重打码,忍不住笑:“你别闹,这在外面呢。” 按照陈曦一贯的不要脸风格,他多半会坏笑着往她耳朵吹气,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那回家好好闹,成不?” 这回陈曦却安静的不像话,只一直抱着她不撒手,跟八爪章鱼似的。负责称重的超市员工都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许多羞赧的不得了,威胁说要踩他的脚,他也不肯放。 她只得无奈地驮着人往前走,满心哭笑不得。陈曦的幼稚病发作的可真会挑时间地点,亏得现在特殊时期,超市里头没什么人。 她找到水果区域,准备买两斤水果给她姐送过去。卫校好容易到解除封校的阶段了,又偷偷摸摸跑回来几个实习学生;校领导现在都快疯了,威胁说取消她们的奖学金评选资格都拦不住这群吓坏了的学生;只得接着封校下去。 也难怪学生害怕。她们刚好在本市第一位sars病人抢救无效死亡的医院实习。比起自己的小命,奖学金真心不算什么了。 许婧郁闷的不行,她本来都计划好了,周末回家给多多烧些好吃的补补。可怜她家妹妹,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被折腾坏了。 许多挑了两斤猕猴桃,又买了橙子跟火龙果。她姐不爱吃苹果,不然苹果也不错。末了,她看到新鲜的樱桃,拿了袋子过去挑。 结果在樱桃摊位前,她碰上了达子。 陈曦被许多这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逗得不行。多多一直对达子精神过敏,恨不得时时扛把长刀在肩,一见不对,立刻挥刀相向。 许多刚才真没从背影上认出达子的人。因为达子收拾的挺精神,头发剃成了精神的板寸,身上衣服也接近商务人士的风格。之前见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穿工作服,一下子差别还蛮大。 她得承认,达子当年能风靡港镇初中是有资本的。他侧脸有点儿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红极一时的日本男星江口洋介。虽然是低配版的,但搁在普通人当中,已经颇为打眼。 达子见了她倒是挺高兴,他正在选樱桃。 本地产的小樱桃价钱比进口车厘子要便宜近两倍。他比划来比划去,还是一样都挑选了一斤。这东西不禁放,婧婧吃了哪种好吃,他回头再过来给她买。 许多惊讶地看他:“你还再来买?你不工作吗,打算翘班多久?” 达子难得在许多面前露出了点儿腼腆的神色,他挑了色泽暗红的大樱桃放进袋子,强行压抑着心头的小得意:“我在那个时代广场弄了间铺子,准备自己开店。” 许多跟陈曦面面相觑,时代广场不正是他俩刚买店铺的地方嚒。呵呵,好大一坨缘分啊。 许多仔仔细细地看达子,面上不动半分声色:“哎,你怎么想起来去那边买铺子啊。” 达子不好意思地弯了下身子,专心致志挑樱桃,不对上许多询问的目光。 许多可没这么好说话,一句问不出,干脆又追加了一遍。 达子磨不过她,没追到婧婧之前,他天然在许家人面前低了一个头。唉,没办法,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忍忍吧。 他狠狠心,说了实话:“我这几年总共也就攒了十来万。我本来是想在县城里买套小点儿的房子的。但左思右想,买了房子我该干嘛。不如弄个铺子,白天做生意,晚上我也有地方落脚了。好地段的铺子贵得很,我也就能买中不溜地段的小铺面。做生意关键看自己,地段再好不好好做,也是白瞎。” 许多不置可否。达子铺子是挑选的不错,可时代广场在生意火爆前还有好几年的奄奄一息阶段。他能坚持到几时,天知道。中途熬不住,转手把铺子卖出去后来又悔之莫及的人比比皆是。 达子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期待。许多这鬼丫头在婧婧心目中的地位,基本上一个得抵上爹妈加在一起了。要是过不了许多这一关,婧婧十之八九跟自己成不了。 他等着许多给自己评价。没想到她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噢”,就没了下文。 樱桃过完秤,三人前后脚往收银台结账。 达子见陈曦掏钱包,心道,哟,这小子还挺自觉的嚒。再看看菜色,西兰花、莴笋跟青蒜,唯一的荤腥还是酱牛肉;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咂舌:生活质量不行啊,小伙子。这家这位明显不能跟我家婧婧比。看吧,婧婧一不在家就原形毕露了,这都是给兔子吃的。 结完账,达子都自觉地准备撤退了。许多却喊住了他:“哎,你要是晚饭没应酬的话,过来吃顿饭吧。” 达子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幻听。天上下红雨了,许多竟然让他登门入室了?! 许多的表情倒是相当平静,她给出的理由是,她给她姐买樱桃,她怎么着也得管他一顿饭。 陈曦听了觉得是钱货两讫,坚决不沾达子半点儿便宜的意思。 达子听了却认为有来有往,这是许家对自己敞开大门,深度发展下去的兆头。 多了个大男人,这点儿菜明显不够吃。好在许多住的小区楼下卤菜店一直没关,生意冷淡,店主也照开张不误。她称了只猪耳朵,又斩了半只盐水鸭,估摸着差不多了,一并让陈曦给拎上楼。 达子看的偷偷扭头龇牙咧嘴。待客全靠买卤菜,陈曦啊陈曦,你甭得意了。你这女朋友找的,果然不怎么样。 陈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达子立刻站正身体,跟陈曦套近乎。他还主动接了许多买的水果拎上楼。 许宁正在家里打扫卫生。他在他姐家待的有点儿尴尬。虽然从心理上讲,比起父母,他更愿意亲近姐姐。但被他妈打包塞到他姐这儿来,还被耳提面命了一番看好他姐,别让她捅娄子之类的交代后;许宁就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他甚至有种感觉,比起每天准点儿来家里报到的陈曦,他更加像个外人。 许多招呼许宁拿碟子将卤菜装好了。她一时间脑子犯抽,下意识地问陈曦:“要不,你先招呼达子喝两杯,就着卤菜。剩下的,我一边炒菜一边上桌。” 说完以后,两人都愣住了。 许多想的是,晕头了,好端端的,让陈曦喝什么酒。他应酬的时候喝酒是迫不得已,现在没事就该好好养胃。 陈曦想到的是,他看电视剧里面就这样。家里来客人了,男主人先上桌招待,女主人在厨房里头忙活,最后菜上齐了,再一起坐下吃饭。 他搂着人进厨房,用脚带上门,亲吻她的脸颊,诚心诚意道:“辛苦我家多多宝贝儿了。”不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家多多也当他是自家人呢。 许多被没头没脑地蹭了一脸口水,伸手推他,压低了声音警告:“别胡闹,你。” 达子跟许宁都精明的厉害。他俩只要单独锁门在厨房待上三分钟,这两人就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还要不要做人啊!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呢! 陈曦这回没再磨蹭,特别大气地松了手。抓大放小,认准关键的道理,他懂。 最后陈曦当然没有上桌陪达子喝酒。他刚露出点儿“要不要喝两杯”的意思,一心想好好表现的达子立刻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达子心道,你当我傻啊。这都是考验,我绝对经受的起考验。 他还特别积极地去帮许宁拖地抹灰,将许多家阳台上的瓷砖都抹的锃亮。 许多看他的忙里忙外的样子直翻白眼。哼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可没这么好忽悠。追上手之前是娘娘,娶进门以后丢冷宫的实例,她也没少见。 白灼西兰花跟青蒜炒莴笋都是许多做的。陈曦还下厨露了一手,做了道赛螃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这菜他绝对有自信,他在家,让家里阿姨手把手教了好几天才练出来的手艺。连盐放多少,都是用特制的量勺称的。 达子尝了一筷子,赞不绝口。他没捞着上厨房帮忙的机会,厨房完全让许多跟陈曦给占据了。他想当然地以为赛螃蟹也是许多的手艺。老实说,桌上除了那几道卤菜外,最能进他嘴巴就是这道赛螃蟹了。他不逮着这道菜死命夸,还夸哪道。 至于西兰花跟青蒜炒莴笋,那草进了嘴巴不都是一个味儿。他可吃不出美味来。 达子还有个小心思,他生怕自己夸了哪道菜以后,许多就直接将这道菜全倒进他碗里。他们老家,老派人的确有这个习惯。 他小时候不懂事,有次随口夸了人家虎皮蛋做得好,然后那个被他喊做姨奶奶的人就一盘子硬逼着他吃下去了。 倘若如此,整个桌上的菜,的确只有赛螃蟹他能勉强吃完。卤菜不是许多做的,不算。 达子明显脑补过度。他第二筷子伸向赛螃蟹的时候,陈曦就忍不住想磨牙了。 他费尽心思给他家多多补充点儿营养他容易嚒?多多现在唯一能补充的动物蛋白质就剩下蛋奶制品了。可多多偏生不爱喝牛奶。蛋制品吃多了,她也会腻啊。 难得有她愿意伸筷子头的赛螃蟹了,达子这家伙竟然毫无眼力劲儿,吃个没完没了了。 陈曦热情地将猪耳朵往达子的面前推了推,招呼对方多吃点儿。这家店的猪耳朵相当有名,好多人大老远过来排长队买。趁机,他把赛螃蟹挪到了许多面前。 许多见自己眼前多出了盘子菜,哭笑不得。有名的猪耳朵,他倒是会遍瞎话。那家店最有名的明明是盐水鸭。呃,她为什么会对这种事这么清楚。唉,果然吃货精神长存。 达子还想睁着眼睛说瞎话,赞美许多的赛螃蟹比这些卤菜都美味呢。筷子一伸,咦,菜盘子不见了。再一抬头,人家自己长脚,跑到许多面前去了。 算了,正好。他挖空心思夸鸡蛋比肉好吃,他也亏心的慌啊。 许宁在饭桌上沉默的很。除了许多将鸭腿挟给他时,他跟姐姐道了谢以外,剩下的时间,一句话也没说。 整个餐桌上,主要就是达子找话题,陈曦陪他聊天。达子准备开个卖吃食的店,跟陈曦打听手续该怎么办。 陈曦心道这达子的确会来事儿,会捧人。 人人都有好为人师的潜意识。 达子既然已经买了铺面,对这方面肯定已经调查了解过情况。如果严格按照客观情况来讲,他应该是目前坐在饭桌上几人中对这块内容最了解的人。 可他依然一口一个高帽子往自己头上戴,非得把自己捧得高高兴兴的。 这就跟明知道别人的恭维十之八九注了水,可人人依然愿意听好话是一个道理。 这人的确放得下身段,拉得下脸皮。 达子正说的热闹呢,许宁突然开了口:“你既然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贸贸然决定开店了?” 达子被怼住了,一时间张目结舌。他既不能说不是,他事先做了功课,这前面的话音还没消呢;也不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他就是一头雾水下了海。这话一出来,不是承认他这人没规章没计划嚒。小舅子哪里还肯把他大姐嫁给自己。 许多在心里乐开了花。让你显摆让你能耐让你油嘴滑舌张口说瞎话,还是她家宁宁干得好,棒棒哒! 许宁压根没等达子的回话,继续低头啃鸭头。这也是他姐挟给他的,他姐记得他喜欢吃的所有一切。 达子讪讪地笑。 陈曦顺势将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去。他谈起了本地种植樱桃的口感,感慨现在正是摘樱桃的季节,他本来计划是趁着放假去樱桃园里去转一转的。 许宁鼓起勇气接了陈曦的话题。戏剧社本来这学期是要排练《樱桃园》的,他们准备在真正的樱桃园里演戏。现在“非典”一闹,这事儿也泡汤了。 他俩就戏剧社原先找的那座樱桃园聊了起来,那家最有名的小樱桃相当甜,口感很好。 许多郁卒,她还没去过樱桃园啊,她的少女心,不开心。 达子跟着聊了几句,发现插不上话,只好闭了嘴。好在晚饭已经吃得差不多,总算掩盖住了他的尴尬。 陈曦洗了碗筷,许多收拾好给许婧带的衣物与水果还有其他零食。一行四人,往卫校去了。 现在卫校管的严格,所有人一律不准进入看望。大家都是隔着宿舍临街的铁门,往里面送东西。 许多怕陈曦停车位不好找,耽搁时间让她姐等久了,直到看见了铁门,才给她姐打电话,喊她下来拿东西。 许婧在电话里头笑了:“哟,你们不约而同啊。我就在门后面呢,江冠南也给我带东西了。” 第287章 当梦想照进现实 江冠南正愧疚呢。他本来计划是给许婧把晚饭也带了的。 他晚上在爷爷家吃的饭,爷爷开饭早,当时天还亮着呢。爷爷家的阿姨做了虫草老母鸡汤,炖的特别香。他就想到了他家小姐姐以前给他炖的鸡汤,决定带一罐子给小姐姐喝。 可惜爷爷家没有保温桶,他先跑去超市买保温桶。离爷爷家最近的超市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关门了,他不得不再跑去另一家。让他愤怒的是,那边以前明明有超市的,结果今晚过去看,超市居然也搬走了。 江冠南奋斗在买保温桶的路上。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小超市买到了保温桶,再折回爷爷家,阿姨已经将剩下的鸡汤全给家里的大黄狗给吃了。 他爷爷养的狗从不吃狗粮,因为爷爷觉得狗哪能吃的比人都讲究,一直都是家里的剩饭剩菜喂养。 许多以前听说了他爷爷家剩饭菜的品种,还吐槽说,比平均线以上的广大人民吃的都精贵了。 江冠南悲愤欲绝,朝阿姨发火了。他明明说了要留下鸡汤,他有用。阿姨居然阳奉阴违。 阿姨则是觉得冤枉的很。她哪里能由着江冠南胡作非为啊。这孩子,五岁时也要过一回鸡汤,说是要做药,结果鸡汤臭了,引来好多苍蝇蚊子。她也被家里的老爷子给骂了,小孩子不懂事,她也不懂? 江冠南被提起这茬更愤怒了。他是培养青霉素来着,弗莱明发现了青霉素,造福人类的意义多大,她知道不知道。 阿姨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知道什么弗莱明。她只知道,大夏天的,鸡汤放久了长不出来草药,只会发臭。 以伶牙俐齿著称的江小爷,在与爷爷家阿姨的对峙中含羞败阵,他悲伤地将爷爷家的进口车厘子全拎走了。哼哼,本来还准备留给阿姨吃的。阿姨欺负他,他不给了! 许婧听他说一保温桶鸡汤的故事,笑得不行。自打上次他跑许家姐妹的住处蹭饭未果,打电话得知许婧学校封了以后,他就三天两头过来逛,给许婧带吃的喝的。 至于许多,他生气了。他给许多打电话发短信,她居然都无动于衷。江小爷决定冷处理,让许多知道知道厉害,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生活将会多么的平乏无聊。 许婧跟他解释说许多是生病了,江小爷依然不高兴。生病也可以打电话发短信的。生病了不跟他说,算几个意思,有没有当他是朋友。 许多完全没有意识到,没有江冠南的日子有多无聊。她她她,压根就没想起过这号人物。 面对江小爷一脸“”你知道自己多罪不可赦,赶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小爷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的脑补过度,她只能呵呵。 少年,你实在想太多了。你的智慧应该放在其他方面,比如科技创新,发明创造什么的。 许婧看了达子拎的两色樱桃只扶额,天啦,樱桃不禁放啊。这么多,她哪里来得及吃。 达子则是直磨牙。两边的樱桃一摆出来,就看出来档次不同。他这买的虽然已经是超市里最贵的进口车厘子,但跟江冠南拿来的,明显差着级别呢。 许多觉得卫校的隔离挺逗的,里面的人不让出来,外面的人不许进入。可这铁栅栏门,压根没有真正起到阻隔作用啊。门卫也不管两边的直接接触。仿佛封校不过是摆出个姿态而已。 许婧问门卫大爷借了热水,每种樱桃都洗了一部分。她分了一些给大爷作为谢礼,剩下的,他们就隔着铁门一起吃。 达子默默尝了颗江冠南带来的车厘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口感差别的确不小,人家拿来的,确实比自己的超市货要好吃。 许婧却是兴高采烈:“哎呀,一下子吃了三种樱桃,我觉得还是咱们本地产的小樱桃最甜。” 达子的阴霾如春风拂面,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他家婧婧最温柔体贴,一心保全着他的颜面。 他就说嚒,一方水土一方人,本地的樱桃倍儿甜。 江冠南也吃的不亦乐乎。他平常不怎么吃水果的,他爸他妈单位发的水果多,夏天时葡萄芒果还放烂了。车厘子摆在他爷爷那边,要不是没了鸡汤,他临时不好意思空手来看小姐姐,还压根想不起来这茬。 江南不是多雨水,不适合长樱桃嚒。国内樱桃生长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山东吧。可是这小樱桃怎么这么好吃啊。 六个人没一会儿就干光了一大饭盒的樱桃。江冠南还吃的打起了饱嗝。 许多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江冠南闻声冷哼,小爷他还没有决定原谅她呢!竟然敢不接他电话,不回他短信,还当不当他是朋友?小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许多觉得江冠南的样子挺好玩的。他犯个别扭劲儿特别有趣,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傲娇。 她认真地跟江冠南道了歉。这事儿的确是她不对,先前手机不在身边没收到电话跟短信;可手机拿回头以后,她不该想当然地觉得短信都过了这么久,没有回复的必要了。 尽管江冠南的短信内容是询问当天晚上吃什么,他点名要吃酸菜鱼。 江冠南别扭了一阵子,总算勉为其难地表示,算了算了,谁让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呢。看在小姐姐的份上,他就原谅许多了。 陈曦始终在旁微笑。忍住忍住,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蜡笔小新的爹妈挺正常的,不也生出了这么个娃。先适应适应吧,谁晓得将来他们家的孩子会不会基因突变成江冠南这样。 达子想找机会跟许婧单独说两句话,可惜未果。大家愣是目送把舍友叫来一起拎大袋子小袋子的许婧上了楼,许多收到了她姐“已经回到宿舍”的短信后,才集体开路。 达子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看铁门。手指头蠢蠢欲动,想给许婧发短信,把人再叫下来一回,说会儿话。 许多貌似无意地打了个呵欠,冲陈曦撒娇:“好困啊,刚才我跟我姐说赶紧关机睡觉吧。我回去也得睡了。” 达子一口钢牙差点儿没咬碎。 这绝对是故意的! 陈曦已经开始心疼他家多多了。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办各种手续,真是累坏多多了。回去泡个澡,他得好好给多多做一趟按摩。 江冠南被许多一说困了,立马一个接着一个打呵欠。打呵欠这种事情具有强大的传染力,没一会儿,连许宁也跟着打呵欠了。 陈曦生怕瞌睡狂魔侵袭自身,赶紧拿了颗劲浪口香糖醒醒神。 江冠南那是什么鼻子啊,一下子就嗅到了口香糖的味道。他前头才吃樱桃吃到打饱嗝,这会儿看着口香糖又嘴馋了。 许多没办法,只好拿了口香糖递到后座。 没想到江冠南吃了口香糖后悲剧了。他困,本来可以在车上睡觉的,但是劲浪的冲劲太大,他被激的睡不着。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泪流满面,惨不忍睹。 许多默默地扳正了自己的身子。人间悲剧,还是不看为妙。 陈曦将达子跟江冠南分别送到目的地,而后才掉头回许多住处。要是平常,放在公交车站就好了。可特殊时期,公交车也是危险场所。 陈曦现在自己都开车出行了,没勇气拿血肉之躯跟不知道潜伏在何处的sars病魔搏斗。 大家回到家皆是睡眼惺忪。江冠南那一路哈欠打的,黯然失色,极富杀伤力。 陈曦还想在许多家多蹭会儿。许宁在边上默默地看他,搞得他面上发烧,连帮许多检查一下门窗的话都开不了口了。 他磨磨蹭蹭地,一杯水足足喝了有十分钟。中途试图将许宁支使走,未果。 最后还是许多在房间里喊他,让他过去帮忙看一下电脑。他立刻放下杯子过去,许宁也跟着往他姐的房间走。 陈曦当机立断,一进房间就顺手关了门。 许宁默默地看了会儿阖上的门板,心情复杂。最终,他还是沉默地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多电脑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了。陈曦给她检查了一下,发现是她杀毒软件装的太多了。她满脸无辜,她不知道啊,她不记得自己下载过什么杀毒软件。 陈曦直接抱着人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操纵鼠标,一边捏着她的脸调侃:“你不记得做过的坏事多了。” 许多使坏,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什么事儿啊,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坐着的体位问题,她的手就抵在陈曦的胸膛上。大概是打哈欠的后遗症,脑子不是特别好使,许多晕晕乎乎地想上手摸人家的胸肌。 嗯,不知道是不是跟睡梦中的手感一样好。 陈曦身体一僵,一低头,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小女友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正摸索着往他胸口上去。他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然后进入僵化状态。 小女友似乎非常满意触摸的手感,眼睛还是似睁未睁的样子,这个过程中,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露出粉色的舌尖。 许多正陶陶然手感的美好呢,一下子身体腾空了。她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唇舌被堵住,身体落在了床上。 进入五月份,天气转热,厚褥子也撤掉了。许多不爱睡软床,尽管陈曦极力控制了力道,落下的一瞬间,她还是感觉到了背部传来的疼痛。 然而,她已经来不及去体会这份疼痛,因为身体上很快添了重量。陈曦上半身压住她,凶狠地亲吻,手也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许多终于从瞌睡中吓醒了。完了,她搞混了春梦跟现实,似乎,对他家小男友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现在,事情似乎正朝着更加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了。 第288章 敲门 手上的触感太好,饱满而有弹性;口唇吮吸的滋味太美妙,晶莹且糯滑。陈曦觉得理智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行动,他的手,他的唇,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都有了自己的意志力。自发自觉地去寻找让自己最快乐的方式。 覆盖在身下的身体娇软无力,男女体力上的巨大差异,让她的推拒如同小奶猫搔痒痒一般,对他而言,诱惑的意味更大于拒绝。她红唇微启,丁香小舌探出一点点尖,引得他立刻又俯下身去吸吮探索。 两具年轻的身体都在升温,身体间的厮磨给他们都带来了巨大的快感与战栗。因为恐惧,因为禁忌,生理上的快感被心理感受又放大了无数倍。他们也说不清,试着探索彼此这件事,究竟是事情意义更重还是事情感受本身更强烈。 许多在欲海淹没自身之前清醒过来,她现在才十六岁,太早了,身体吃不消。她承认男友的爱抚与亲吻给她带来的快感比绮梦更真实更舒服。但是,不行,现在真的不行。 她试图伸手去捂住陈曦的眼睛,因为太可怕。那双眼睛因为兴奋与紧张,已经开始充血,里头射出的光似乎要将她吞噬。她顾忌着许宁还在隔壁房间,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形式大于内容。她只能低低地哀求:“陈曦,不行,真的不行。” 可惜的是,在这种时候,她软绵绵的强调落进陈曦耳朵中,简直就是火星子迸进了干草丛,星火燎原。 陈曦发出一声闷哼。头埋进了她的脖颈开始吸吮。 许多回家后冲了把澡,身上穿的是那种有点儿类似于波西米亚风款式的棉布睡裙。严格来说,裙摆快到脚背,袖子也是盖到了手腕,距离性感的标准相去甚远。然而,在这种密切接触的时刻,单薄已经是最薄弱的马其诺防线,甫一接触,便溃不成军。 陈曦试图将睡裙往下拉,窄口的领口设计阻碍了他的行动。许多都害怕他直接撕衣服了,好在他理智尚存一线,只是从领口探进手往下摸寻。 许多的眼泪沁出眼角,兴奋、刺激、害羞与恐慌累积到一起,攫取着她的心。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的就是她这种嘴炮。张嘴撩,上手摸,她占便宜占的开心的很。一到动真格,她就怂了。 她不就是色欲熏心,上手摸了把陈曦的胸肌嚒。怎么稀里糊涂就到了这地步。说好的a,过度到b她也认了。可一下子跳到c,她接受不能。 因为体位的缘故,陈曦的进展并不顺利。手往上好伸,往下探却违反了人体力学的原则。他忍不住焦躁起来,想从裙底往上摸索。然而许多的腿被他压着,从自己下半身传来的触感也分外销魂美妙。他恨不得能更深入发展,哪里舍得挪开。 身体的各个部位在打架,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得到更多。碰上了就离不开,触到了便放不下,因为都想要,所以反而陷入了无从下嘴的两难境地。 他焦灼着,再一次吻上她的唇,舌头在口腔中肆掠,卷住了她的,不住吸吮,既想通过口腔进入她的身体深处,又想吸吮着,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自己的喉咙中。 终于,他混沌的思维显出了一丝理智的清明。陈曦双手探到女友背后,让她的胸口紧紧贴着自己,费力地翻了半边身。这个过程中,他的腿死死纠缠住对方,半分半厘也不愿退出。 体位的变化,让他们身体彼此间的空隙更小了一些。许多推不开男友,反而在纠缠中因为身体的摩擦得到了更多的快感。她现在开始切身体会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迷欲海。所谓欲望,她还感受不到,但那种从身体深处升腾起的快感的确让她沉醉。 她的推拒越发绵软无力,她的面颊酡红如醉。迷蒙的凤眼水汽氤氲,微张的檀口是无声的邀请。她想要落泪,这眼泪是因为极乐还是极恐,她也不知道。 陈曦终于摸到了棉布睡裙背后的拉链,他费劲心思将人搬起身体,处于这样一个艰难的腾空体位,就是为了拉链。 那一线开,仿佛若有光,是桃源画卷铺展,豁然开朗。 许多一半身子趴在床上,一半落在陈曦的怀里。 古人常用羊脂白玉形容肌肤之细腻滑美。陈曦觉得还不够,他所见过的最好的美玉也没有手下的触感温软滑腻。他探下身子,迫不及待地亲吻嘬吮,在无瑕上留下印痕,有种肆虐的快意。 心中的饕餮在咆哮,永不餍足,只想要更多更多。想要摧毁一切,又想在废墟中建出新城。 身下的躯体在颤抖,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古怪声响。陈曦安抚地一声声喊她:“多多,多多,宝贝儿不怕。” 然而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那温润的白皙肌肤上激起了一个个小鸡皮疙瘩。许多在极致的惊恐和超乎想象的快感中战栗不已。 他亲吻不够,摩挲不够,手顺着脊背,滑过腋下,穿过亵衣,握住了丰盈的柔软。 战栗从掌心直击心底,顺着下腹,往鼠蹊蹿去。他激动的甚至觉得眼前有金星在闪耀,仿佛陷入了极乐世界。他来不及让眼睛欣赏美景,身体可以活动的地方已经开始自发主动地寻找让自己最快乐的方式。 许多觉得自己成了无边波浪中沉沉浮浮的一叶小船,摇摇晃晃,兜兜转转。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不时发出惊慌失措的微弱声响。身体被触碰的每一处都渴望着更多,那累积的快感一股脑儿涌入身体的最深处,那里释放着想要更多的信号。 羞耻、无措,快乐、恐慌,这些情绪都真实地在她灵魂中穿梭游走。她的身体属于她,又被她抛弃。两只手像是徒劳地挣扎着想往后伸,推拒背上的重量,最后去无力地抓住了枕头,一时握紧一时松开。 渐渐的,这样的接触已经无法令陈曦满足。心底的焦渴渴望甘泉的灌入,他狠狠心,将绵软无力的身体重新翻过来,死死盯着她的如丝媚眼。他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像是安抚又像是祈求。 许多晕乎乎的,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涨潮后滞留在海滩上的鱼,焦灼干渴,茫然不知所措。她微微张着嘴,胸廓起伏,想要呼吸进更多的新鲜空气。 然后鱼的生理结构决定了,无法离开水呼吸。她徒劳地张着嘴,除了让姿态更媚人外,一点儿清醒的感觉也没得到。 陈曦强行按捺住再度亲吻下去的欲望。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无法隐藏的变化,再一触碰上,便无法喊停。 时间的相对论,让几息之间也诡异的漫长。陈曦觉得身体快要炸裂开,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门板上响起了叩击声,许宁的声音分外平静:“姐,陈哥走了没?” 许多浑身一个激灵,脑子完全清醒了过来。她赶紧伸手推陈曦。她不记得陈曦关门的时候有没有反锁。虽然宁宁一直非常尊重姐姐们的隐私,从未不请自入过,可万一呢? 房间里的空气带着迷醉的气息,引人想入非非。陈曦低头深深看了眼惊惶无措的小女友,咬牙切齿:“看你还胡闹!” 他的身体膨胀的疼痛,却只能不得不放开怀中人。眼睁睁地看她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从掌心溜走,蹦跶下床整理衣服。 背上的拉链还开着,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肤。圆润的肩头,蝴蝶骨微微张翅,脊柱沟在尾椎骨的上方形成了诱人的美人窝,顺延而下,是轻盈浑圆的臀。 他想二氧化碳果然是温室气体,否则他呼出的气为何会如此灼热。 许多强压住声音的颤抖回答弟弟:“还没呢,我电脑正在卸载杀毒软件。” 她双手费力地往后伸,想要拉上背后的拉链。这个动作使得她胸前的起伏更加紧绷,简直勒疼了陈曦的眼。他起身,走到许多身边,伸手去拉拉链:“我来吧。” 许多本能地瑟缩了下身子。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陈曦心中黯然,他扶住她的肩,低声说了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黯然是如此的明显。许多难得良心发现,开始自我反省。这事儿吧,发展到后面要失控,罪魁祸首,似乎是自己。 一开始自己就不该上手撩人,血气方刚的小男友;她撩了,人没反应,自己估计得蹲墙角画圈圈默默流泪了吧。人有反应了,也是自己不争气,现在的身体承受不起。 最后,愧疚的人怎么反倒成了他。 陈曦说这话时心虚,他身体的反应尚未消下,充血的部位依然肿胀。他靠近多多,鼻子嗅到了她身上的气味,身体愈发兴奋。他说不会伤害到多多,可是如果许宁晚敲了门,那么后面会如何进展,他完全无法保证。 陈曦坐到了电脑前面,继续操作。他不敢站起身,身体的变化,连许多看到了都立刻吓得闭起了眼睛。只能依靠桌椅来掩饰骇人的变化。 许宁耐心地等待了三分钟,二姐才过来给他开门。二姐的头发有点儿乱,但身上衣服尚算整齐。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床铺,心中偷偷吁了口气,还好还好,床铺整齐如初,并不凌乱。 陈曦从电脑屏幕前扭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宁宁,你早点儿睡吧。我给你姐卸载完多余的杀毒软件,也该回去休息了。” 许宁轻轻抿了抿嘴巴,声音安静:“没关系,陈哥,我不困。完了你走,我送送你。” 许多被强烈的心虚搞得战战兢兢。她实在不敢继续在房间里待下去,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躲进了卫生间。一见墙上镜子里自己双颊酡红的样子,什么都昭然欲揭了。 要死了!居然在弟弟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不知羞的事情。醒醒啊,少女!色字头上一把刀,姑娘你才二八年华。 许多坐在抽水马桶盖上,纠结地扯自己的头发,唉声叹气。错了错了,从心生绮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错了。意淫也是罪过啊!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整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还热乎乎香喷喷;能控制得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魔爪才怪。 房间里,陈曦比许多更尴尬。这要对自家小女友做不可言说的羞事,被小舅子当场撞破了,咳咳,有点儿无地自容。 他挣扎了半天,豁出一张老脸,清咳了两声,试探着喊许宁的名字:“那个,宁宁啊。咱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说你姐啊,你姐胆子小脸皮薄。有错也都在我。那个,我保证,绝对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许宁盯着大衣柜,默不作声。 陈曦越说越没底。睁眼说瞎话,就一墙之隔,他难得心虚。之前那样的耳鬓厮磨还不叫出格,那真出格了,还怎么收拾? 第289章 漫漫长夜 许宁越是沉默,陈曦心里头越没底。他心理素质挺强大的,然而因为多多,他心虚。他年纪大,懂得比自家小女友要多。一早就定好了,两人之间,喊刹车的人是他。结果多多都吓哭了,他还硬缠着人不放。实在是面上无光,不好意思继续觍着脸装若无其事。 陈曦继续清了清嗓子,打算跟少年人来场男人之间的对话:“宁宁啊。我不瞒你。这人进入了一定的年龄,身体会经历变化,会有想法。我对你姐是真心的,想着以后跟她一直好好过下去。我有亲近你姐的想法也是正常的。这个度的把握,我会注意。” 许宁沉默了半晌,才冒出话来:“你别欺负我姐。我姐单纯,她一根筋,待人上心,她就不会拒绝。” 陈曦被说的面皮发胀,脸上发烧。可不是这样,多多明明都吓得浑身发抖了,也只会哭着喊“不行”。实际上,还是由着他为所欲为。 他的确够混账的。嘴上说得好听,会注意交往中的尺度问题,结果怎样呢,差点儿就犯罪到底。 许宁也没多说什么,他姐喜欢陈曦,他能说什么呢。两人沉默着继续等待电脑卸载软件。这个过程有点儿长,房间里沉闷得令彼此都尴尬。 陈曦轻咳了一声:“多多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许宁先动了脚:“我去看吧。” 许多听到卫生间门上响起敲门声忍不住开始发抖。无论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她都不想见。她现在巴不得陈曦跟许宁一并消失,就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自我反省好了。 许宁喊他姐,问她还有多久好,他要用卫生间。 许多一张脸涨得通红,自作多情了。明显是人有三急比较重要。她磨磨唧唧地开了门,正准备开溜:“宁宁,你用吧。” 许宁又喊住了他姐,盯着她半晌。盯到许多都忍不住羞愧难当准备草拟一份五千字的大检讨时,他才幽幽开口:“姐,我永远爱你,你永远是最好的。”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听懂了许宁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做了什么事,弟弟都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肯定她,鼓励她。 她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垂下头抹眼泪。陈曦听到他们姐弟的谈话声,赶紧跟出来看。一见许多抹眼泪,他就急了,赶紧搂着人,摸头哄,忍不住抬头皱眉瞪许宁:“都说了,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不好,你说你姐干嘛。” 许多伸手捶他,急道:“才没有,你别胡说八道,宁宁对我最好了。” 陈曦想要瞪眼,心里头醋意翻涌。小舅子住进来以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多多明显对这小子特别上心! 许宁默默地看了他俩一眼,直接转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两人被阖上的门板碰了一鼻子灰,皆有些讪讪。许多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怀里靠着呢,赶紧伸手想推开。 陈曦舍不得,放不开。他之前一个人在电脑跟前冷静的挺好,现在一沾上多多的身子,就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许多快被他这股牛皮糖的劲儿给折腾死了。这回她坚决不妥协,死命将人给推开了。 陈曦见她真恼了,理智也回归了大半。他恋恋不舍地站在了离多多足有一尺远的距离,企图继续用鼻子跟眼镜继续感知多多的存在。 唉,只能望梅止渴,实在比不上温香软玉在怀感觉好。 许多现在看他就尴尬。她琢摸着该怎样开腔谈论这个,交往中的尺度问题。鉴于主动谈话应该放低姿态,她先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不该随便摸人。 陈曦平常逗许多,占点儿嘴上便宜暗爽惯了。许多这么一低姿态,他下意识地又忍不住撩拨她:“摸哪儿啦?” 许多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她之前刚刚哭过,现在眼泪还没完全干涸,那一眼,波光潋滟,水是眼波横。 陈曦只觉得一阵酥麻,从尾椎骨往上窜,真是忍不住,又想揽人进怀,好好亲近一回。 许多理智归位,哪里还由得他动手动脚,立刻跳开了,小声警告:“好好说话。” 陈曦今晚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什么冷静自持沉稳成熟,统统抛诸脑后,呈现出来的就是个色欲熏心的精虫上脑的猥琐男形象。 他懊恼不已。发发春梦臆想一下,躲在自己脑子深处吓不到人。今晚这么直接上手动作,肯定得把多多吓坏了。平常哪次多多不是乖乖窝在自己怀里,要亲亲要抱抱,跟接吻鱼一样欢欢喜喜。 现在好了,他才靠近一点,多多就吓得退避三舍。 陈曦懊悔自己的自制力,怎么就这么把持不住了呢。哪里能这么早就露出心里头那点儿暗戳戳的小心思,多多才多大啊。 许多则在持续尴尬中。这上手撩的人是他,撩了一半喊停的人也是他,喊出声却推不开人的更是她。要是她态度坚决,强烈反对,按照陈曦的个性,肯定会松手。 照她那种软绵绵的腔调,哪儿是拒绝啊,简直就是情趣,欲迎还拒。 她也没脸直面陈曦。虽说女性有性需求完全是造物主的本能,可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表现的这么饥渴,对自家小男友动手动脚,连春梦都做过好两回的节奏,咳咳,真心画风不对啊。 陈曦看多多一直垂着脑袋,心知定然是之前的孟浪羞到她了。他家多多傻乎乎的,平常学习什么的倒是有灵性,这方面偏生缺了根弦儿,什么都听他的。多多这么个单纯的性子,哪里会想到自己平常道貌岸然的,却是头大尾巴狼。 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多多,都是我不好,我不对。这个,有的时候,我不太能控制住自己。说起来,像是推卸责任。我平常真不这样。可是多多,你对我的诱惑力太大了。可能你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但我却忍不住想入非非。这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注意。” 许多还是垂着头,不说话。因为姿势的原因,头发向两边分开垂下,露出了一段白皙细嫩的后颈。陈曦眼睛落在上头,就挪不开了。那肌肤的触感,他的嘴唇,他的掌心,记忆犹新。 还用多多驳斥嚒,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色欲熏心。人家现在撩拨他了?明明人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坐着,吓得抬头看他的脸都不敢。幸亏她也没抬头看,不用对着镜子,陈曦也知道自己的脸上写着欲求不满。 他咬咬牙,狠狠心,只能砍福利了。 “多多,这样吧,咱俩定个交往中尺度的细则。一超纲就喊停,绝对不过界。这个,谈恋爱我也是第一次,交往细则问题,没经验。咱们,共同探讨一下?” 许多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许宁再次敲响了房门:“姐,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这下子,脸皮厚如陈曦,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赖下去讨论交往尺度问题。他灰溜溜地跟姐弟俩道别。这回许宁连送送他的客气话都没说,直接关上了防盗门。 陈曦差点儿被碰到了后脑勺。他看时间的确不早,快要十点钟了,也就没回家,直接去了公寓。 等洗漱完毕躺上床,他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之前身体的欲望是被强行压下的,现在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真是寂寞空虚冷。他按捺不住心头那点儿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拨通了许多的号码。他还自我安慰,晚安电话要打,哪能让多多孤零零地睡觉呢。 许多也没睡着。她的身体同样经历了青春期的变化,那场被中途打断的接触,她也感受到了燥热的快感。现在余韵犹存,她静静地躺在被窝里感受着自身。 陈曦的电话一开始还挺正经,跟她讨论交往尺度问题。许多没多想,按照陈曦的性子,凡事提上了日程,他肯定会尽快理出章程。既然谈话被宁宁打断了,他睡前再跟自己讨论,十分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啊。 只是话题越到后来,许多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用一本正经地语气跟她商讨,接吻时能亲哪里,不能亲哪里;爱抚时,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那一个个身体部位的描述,说到一处,她身体的相应部位就忍不住有了反应。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一条小蛇顺着耳朵钻进了她的身体深处,四处游窜,春潮带雨晚来急。 那些尚未平息,还在探头探脑的火苗,被勾的越烧越烈,她连呼吸声都忍不住放粗了。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在被窝里磨蹭,手也抚上了自己的身体。到最后她甚至按捺不住,发出了一声暧昧不清的低吟。 陈曦的手也没有停歇。他在打这通电话时,想象着描述的场景,左手越动越快,几乎在许多发出低吟时,一并达到了高潮。 许多忍不住低声啜泣,这不是睡梦,而是真实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满足。生理上的快感跟内心深处的羞耻感,让她眼泪簌簌往下落。 如果陈曦在面前,肯定会吻掉她所有的泪水。这种想法让她羞愧却又生出莫名的期待。 陈曦在身体达到高潮的一瞬间,脑子里似有白光闪现,一片空白。他仰卧在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一动也不想动。 自渎他不是第一次,可哪一次的快感都没有今晚这般强烈。先前视觉与触觉的刺激埋下的火种,到了刚才电话里那害羞躲闪又暧昧不明的声音一诱发,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陈曦默默地感受着身体的余韵,食髓知味,销魂蚀骨,大抵如是。他醒过神来,才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不对,那一声声的,是抽泣。 陈曦的心一下子纠结到了一起。他真恨不得能立刻出现在多多面前,握着她的手,打自己一耳光。他刚才又做了什么,引诱着多多,这与亵玩何异? “多多不哭,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慌里慌张地道歉,这一晚上,他的信誉算是跌到了谷底。 许多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处在打电话的状态。她恼羞成怒,直接关机睡觉,再也不要理那个流氓。 讨论什么交往尺度问题,她信他才有鬼! 陈曦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扶额。完了,这回算是彻底惹恼多多了。 他感受着下身的黏糊糊湿哒哒,苦笑,让你这么下三路。活该吧,以后恐怕连素鸡蛋都没的吃了。 唉,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好生难熬啊。 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卫生间冲澡,换上干净的内裤睡衣。床上的被褥也得换,否则湿哒哒的,更加睡不着。 他想了想,诡异地没有将床单丢进洗衣机清洗,而是把它收起来,留作纪念。 第二天一早,陈曦又觍着脸,跟个没事人一样,上多多家敲门了。 许多在厨房准备中午带的饭。哼!这个混蛋,让他每天吃这么多荤腥。非得寡寡他,清心寡欲! 她把陈曦的那份银鱼蒸蛋,全给了弟弟。今天陈曦跟他一样,只有清炒山药西兰花,凉拌木耳跟青菜香菇。 许宁听到了门铃声,他站在猫眼前面,默默地看了陈曦一眼,继续打扫客厅的卫生。 许多隔着厨房门,又烟熏火燎地忙着烧菜,没留心到门铃响。直到她做好饭菜,装满三个保温桶,出了厨房门,准备去卫生间冲澡时,才疑惑地看了眼客厅。 平常这时候,陈曦早该到了啊。 她直接往门口走,想开门看看这人怎么今天这样磨叽。 门一开,就对上了陈曦咧嘴傻笑的脸。 许多脸一红,不自在地撇开,埋怨道:“来了怎么不按门铃,当谁有透视眼,一眼就看到你呢。” 陈曦心想,他要真有透视眼,天天对着多多,还不早就鼻血满地,血尽人亡了。 许多哪里知道他那点儿龌龊的心思,红着脸退回卫生间冲澡去了。 陈曦尴尬地对上许宁平静无波的眉眼,总觉得自己理亏在前,强势不起来。他对着许宁讪讪地笑:“哟,宁宁,今天你姐给咱俩做了什么好吃的。” 许宁默默地看他一眼,继续拖地。 陈曦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摸摸鼻子,自觉自动地去厨房盛饭端菜拿筷子,招呼姐弟俩上桌吃饭。 许多冲完澡,小脸红扑扑的。她一出门,就对上了陈曦湿漉漉的眼神,立刻警告性地瞪了对方一眼。别胡闹!她再由着他兴风作浪,她把许字倒过来写。 陈曦赶紧挪开眼。他现在对着多多心虚的很。昨晚上他的孟浪肯定没少吓坏人家,后面一定得克制,克制! 餐桌上,三人难得都沉默。 许宁就着凉拌木耳跟酸豆角,吃了一碗白粥就放下了筷子。他姐招呼他吃的煮鸡蛋,他也表示没胃口。 许多有点儿着急,怎么能光吃这么点儿呢。这生长发育期的新陈代谢该多快啊,能量需求该多大啊,一碗白粥哪里撑得住。 陈曦看的眼睛冒火。多多的视线光盯着她弟弟看了,居然没发现,他也只吃了一碗白粥。她都没喊他添饭! 许多对他的黏糊腻歪劲儿嫌弃的不行,直接瞪眼:“我弟还长个子呢!难不成你还接着长?” 陈曦觉得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这话,太糟心了。多多这分明是嫌弃他老了! 难道所谓三岁一个代沟,他们的代沟终于出现了? 许多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小男友心灵受伤后的过度脑补。她苦口婆心地劝弟弟再多吃一点儿,还关心是不是今天的粥煮的不合胃口,酸豆角没有以前好吃了。 陈曦满心恓惶,默默地,又干下了一大碗粥。他这是化悲愤为食量,用食物填充内心的空虚。 吃完饭,三人集体出门。 许多见陈曦又没戴口罩,忍不住皱眉,将自己的保温桶塞给他,帮他整理好口罩:“说你多少次了,口罩戴好。” 陈曦本能地想讨论一下关于口罩能否切断sars病毒传播途径的问题。可理智拯救了他直男理科生的鲁莽。多多帮他戴口罩呢,多多心里有他,关心他呢。 吃了一早上许宁飞醋的陈曦,心里终于得到了安慰。 中午吃饭时,陈曦一开保温桶,傻眼了。这个,多多做啥都好吃。可是,给他弄成全素,完全不是多多的风格啊。 先前,陈曦想陪着他家多多一起茹素。没理由,多多为了她不沾荤腥,他却还大鱼大肉不断。 第290章 生理健康教育课本 许多却坚决不肯。她茹素,是她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想陈曦因为陪她,而特意改变生活方式。 陈曦并不是很能理解自家女友的逻辑方式。可他一贯原则都是多多给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许多每次都给他做一两样荤菜,他既舍不得让给别人吃,也舍不得自己不吃浪费掉,只好默认了这样的吃饭方式。 现在,多多竟然给他的饭盒里全装了素菜。别说多多没准备荤腥的食材。他看到了,有小银鱼,厨房的垃圾桶里还有蛋壳,肯定是银鱼蒸蛋。他喜欢吃,多多经常给他做的。 现在,到嘴的银鱼蒸蛋没有了。陈曦觉得,许多这么做的潜台词就是,以后到嘴的肉都没有了,只能吃素。 他默默地哀叹了一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猴急的后果就是现在自己连素鸡蛋都没得吃了。 许多被他这一声三叹搞得心虚。自己似乎太小心眼儿了,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干嘛这么折腾人家。这么个大高个子,每天学习运动量那么大,这样只让人家吃素,好像,不太合适吧。 两张餐桌连在一起,郑英杰等人都被老大的叹息声折腾的默默地挪动了餐盘。他偷偷看过老大今天的午饭,他每天就是靠着看菜,才能将食堂的饭菜吞咽下肚。今天老大的伙食标准,略有下降,呃,关键是,绿油油的一片,像是在喂兔子。 他左右瞄瞄,嗯,今天班花跟老大之间气氛古怪。作为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他保持沉默,闷头吃饭。 连郑英杰都意识到情况不对了,餐桌上的其他人可想而知。三姑娘全都闷头吃饭,曾铎也是一声不吭。 许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别说食不言寝不语真君子,中午的饭堂时间,可是她跟她的小伙伴们交流感情分享八卦的美好时光啊。 现在,愣是被她给作成了默片。 吃完饭,大家集体给许多奉上“自求多福”的深情眼神,然后一个个,全都撤退了。 喂,等等,敢情在大众眼中,自己就是个怂货角色。虽然她一直挺怂的,但不至于强弱悬殊如此之醒目吧。 许多恶狠狠地瞪了陈曦一眼。陈曦立刻狗腿地上前各种赞美,他家多多真厉害,做什么都好吃的不得了。 许多信他才有鬼! 两人并排站在食堂的水龙头前面洗保温桶。原先这是陈曦的活计,一人做饭一人洗碗分工合作很美好。每次吃完饭以后,陈曦去刷保温桶;四个姑娘趁机说一些不适宜男生在场的话题。等到陈曦洗好保温桶,再折回头,领走他家多多。 今天多多在赌气,不肯将她的保温桶给自己刷。 陈曦也不坚持,就站在她旁边,笑眯眯地继续刷自己的保温桶。他其实心里也尴尬,可他自觉作为男友,年龄又比他家多多大;两个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得先站出来,做出没什么大不了的姿态,将这状况给带过去。 许多清洗完餐具,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回教室。 现在中午教室都要喷洒消毒药水,还烧煮醋液杀菌,大家更加愿意在外面长廊里找地方看书或者休息。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身影。 陈曦正想着要不要若无其事地喊许多一块出去到蔷薇花廊那边去坐坐,现在花开的正好,刚好可以赏花休息两不误。 许多却先从书包里头摸出一本书,塞到他手里,言简意赅:“我加了书签的地方,自己看。” 陈曦愣了一下,手里多出的书是生理健康教育课本,初中时发过的那种。他翻开扉页,上面的名字是许宁。 让他看这干嘛? 陈曦疑惑地挑挑眉:“书签?” 许多脸红的诡异,声如蚊讷:“嗯,你自己看。” 说着,她逃一般溜出了教室。 陈曦隔了大约一刻钟,才去蔷薇花廊找许多。午后阳光灿烂,金黄色的阳光滤过蔷薇花墙,在走廊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许多趴在走廊的石桌上,眯着眼睛打盹。 她一直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 陈曦轻悄悄地靠近她,发现她气息平稳,是真的进入了睡梦中。 原来,昨晚没有睡好的人,不止一个他。 陈曦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没有出声惊扰,只默默地将头支在石桌上,静静地看她。 五月的阳光有一种不真实的炫目,仿佛要将所有的热情与温柔一同打包送至这人世间。给每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以最亲切最热烈的抚慰。 他坐在石凳上,抬眼可见挂着斑驳光影的蔷薇花藤。午后的清风轻轻拂过,送来诱人的花香。他从前嫌弃这香气过于浓郁,此刻却觉得令人沉迷。 许多穿着大翻领的改良式水手服上衣,清风不经意间拂动了她的衣领,落下一片圆亮的光斑。他想起了那句著名的佛偈: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陈曦脱了身上的长袖衬衫披在她身上,开始低头写手上的练习册。 许多足足睡了有半个小时才幽幽转醒。春困秋乏夏打盹,春夏之交睡觉天。她先是无意识地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会儿,然后再慢慢支起身子,愣愣地盯着眼前人。 陈曦做完了一面题目,正慢条斯理地翻页。倘若不是他身上只穿了件运动背心,这画面可以cos一下《情书》的经典美少年。然而那隆起的肌肉块破坏了电影的场景。 许多默默盯着他的胸肌,想到了那个经典的梗,胸肌可以夹死蚊子。 陈曦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部上,默默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这个,多多现在没睡醒,还懵懂着呢,要是直接上手摸,他扛不住啊。他都考虑以后每晚睡前念一遍清心咒,来确保思想纯净心思单纯了。 许多尴尬地挪开视线,咳咳,看来自己的色欲熏心已经丧心病狂到掩盖都掩盖不住了。她不过是看了眼自家小男友的胸,愣是把人吓得往后直躲。 陈曦觉得自己似乎又做错事了。多多连看都不肯看自己了。他下意识地轻咳两声,没话找话:“那个,你划的重点我看了。嗯,很有道理,我以后一定注意。” 人家搭梯子,许多自觉得接话啊。她的医学思维强大无比,一点儿也没多想,直接顺着话题往下说:“是啊。那个自渎虽然是一种正常的生理行为,但十粒米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还是要注意节奏跟频率,否则有肾虚的危险。” 她每说一个字,陈曦的脸都黑上一分。等到最后一句话,他忍无可忍,直接伸手将人抱自己腿上坐了,咬牙切齿:“我肾虚不肾虚,你会比谁都清楚。” 许多吓得一声低呼。这人怎么这样,正好好说着生理健康知识呢,他又来这套。她捶了下陈曦的胸口,让他放开自己。这在学校里头呢,怎么这样瞎胡闹。 陈曦伸手拧了下她的腰,警告意味甚浓:“学校不行是吧,你等着晚上回家。” 许多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提醒道:“昨晚我们说好的尺度问题呢。” 一开口,两人皆闹了个大红脸。许多羞愤的恨不得钻地洞,那哪里是什么商讨尺度,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电话play。想起来都要心颤腿软,面红耳赤。她还有下限嚒?这当口提这个完全属于给人那啥暗示啊。 第291章 视频面试 陈曦的脸红的特别厉害。他想到的是,多多果然还记挂着那个尺度的问题。这回真不能再随便糊弄了,再糊弄下去把人彻底给惹毛了,就没办法收场了。 陈曦刚一本正经地开口诚心实意地讨论这个问题,许多就羞得不能自抑,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这还是在学校里,什么荤的素的都乱说。亏她平常还当他多成熟稳重,真是的! 她手心一沾上他的唇,陈曦的本能反应就是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一下她的掌心。多多的手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但手心却尤其的敏感。咳咳,之前没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特别热衷于发掘多多身上这些隐匿的敏感点。 这下子,小女友果然如他所愿的,身子微微一颤。可同时,他也点燃火药桶了。 许多勃然大怒,这混账,还没完没了了! 陈曦一见她炸毛的样子就知道坏了,这回算是捅了马蜂窝,彻底惹怒了自家的小女友。他赶紧赔礼道歉,连番哄劝。奈何多多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都不肯再正眼看他。 到底是光天化日,人还在学校里。陈曦百般手段得顾忌这朗朗乾坤,实在无用武之地。他正一筹莫及时,萧潇跑来通知了一个好消息,美方高中同意视频面试交流学生了。 许多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接扑上去跟萧潇大熊抱。完全无视她家小男友在一旁,眼神幽怨。这差别待遇的,萧潇能亲亲抱抱,他连近身三尺都得喊停。 他正黯然失色呢,许多松开了萧潇,突然又回身紧紧抱住他,口中喃喃道:“太好了,陈曦,太好了。” 她高兴的不仅仅是又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机会;更因为这一回是她主动迎上困难,积极应对,并且取得了相应的成效。 既往无论是师大附中的自主招生,还是招生被搅黄以后;她实际上一直处于被动的角色。如果陈曦不帮忙,江冠南不出手,她就只能乖乖顺着上一世的轨迹,去上县中。 现在,她开始试探性地自己去解决问题,虽然这只是非常简单的一步。看的见的道路很简单,看不见的心路很复杂;积跬步以至千里,她终于自己独立解决问题了。 陈曦被她的快乐所感染,忍不住反手搂住她,狠狠亲了一口,大声赞许道:“我家多多真棒!” 许多脸腾地一下红了,这哪是夸她,分明是糊弄小孩子。 萧潇在旁捂眼睛,细声细气地怪叫:“长针眼了,麻烦你们考虑一下孤家寡人的感受,成不?” 许多赶紧推开陈曦,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曦被她的样子逗乐了,趁着萧潇搞怪撤退的功夫,悄悄往她耳朵孔里吹气:“等回家,咱俩再好好谈论一下尺度问题。” 小陈同学明显低估了一位曾经的执业医师的心理强大程度。许多坦荡荡地回视:“行啊。” 放学回家后,许多拿出了两张人体解剖学图谱,不仅带着陈曦认识了人体各部件,心肝脾肺肾也一个都没落下。最过分的是,她对于所有部位的描述所使用的都是解剖学专业名词。什么暧昧色彩,旖旎风光。想想看,臀大肌,胸锁乳突肌一出,啥想法也没了。 陈曦郁卒,科学还能这么用的?他明明看到多多的《生理学》书上还有性生理学的章节,他们完全可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她好了,非得带他学习人体解剖学。 许多一本正经,红颜白骨,画皮骷髅,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他只得灰溜溜地撤退。 许宁特别满意他姐的课外知识拓展,多科学啊多实用,精力过剩的人就该把多余的精气神全放在学习上。 视频面试的消息确认没多久,两边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面试选在了六月初的第一个礼拜六下午,地点就在本校的会议室。 信息老师帮他们布置好了面试设备。一共八名学生,四男四女抽签决定面试顺序,而后逐个进去面试。 既往的面试,一般是美方高中的带队老师,直接跟学生进行一对一交流。与其说是面试,经历过的学姐学长表示更加像闲谈。大多让你形容一下自己的个性,对你影响最大的人,为什么想去美国交流,将来有什么计划之类。 他们外国语学校甚至有热心的前辈们给自家的小学弟小学妹们编写了交换生面试宝典。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参加面试的每一位学生,包括陈曦在内,都人手一本。 许多抽到的考号是第五。前面进去的学生,每人面试长短时间不一。按照前辈们的经验,越是能够吸引考官与自己交谈,这位学生能够通过面试的机会就越大。 外国语学校的美国高中交流,主要分两种。 一种是美国公立高中交换生项目,为期十个月,由学生于每年秋季申请,考试;再由美方安排学校与寄宿家庭。这个项目的优势与劣势皆在于不确定,谁也无法提前知晓自己会被分配去哪所学校,怎样的寄宿家庭。很考验学生,也很能激发学生的潜能。可万一分配的学校不行,学生会觉得很冤枉,有浪费时间精力与金钱的嫌疑。 另一种就是许多他们参与的对口高中交流,蜜雪儿所在的高中与外国语学校有学术交流合作,每年接收一定名额的学生过去交流。这种交流方式的好处在于,交换学校是明星高中,各方面条件都有保证。另外,寄宿家庭情况也相对较好,有利于学生集中精力学习。当然,相应的,挑战性也小一些。申请时的内部竞争压力会比较大。 轮到许多进去面试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钟。陈曦是第二位进去面试的,按照时间长短理论,他应该很受考官青睐。 许多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面带微笑进入了面试室。与她想的不同,视频里的考官足有五位。最中间的是一位发顶微秃的老者,面孔有点儿像憨豆先生。旁边则分别坐着两位男士与女士,表情都非常轻松。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以往都是一对一模式啊。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惊讶,对着视频里的考官们微笑打招呼,按照对方要求端坐在桌前。 憨豆先生先跟许多打了招呼,开始挑起话题。他让许多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描述自己的个性,平常有什么爱好,生命中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是谁,对未来有什么期许。 这些都是常规话题,许多事先也做了不少准备。她在最初的一阵心慌过后,迅速进入了话题。 在谈论到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时,许多选择了两个人,母亲以及男友。母亲孕育了自己的身体,塑造了自己最初的心灵。男友影响了自己的认知,引导陪伴自己成长。 从与母亲的相处中,她学会了反抗权威以及与世界和解;在跟男友的交往中,她学会了热爱自己以及争取所有美好的一切。 其中一位戴眼镜,相貌有点儿像《实习医生格蕾》中格蕾的女士,对她跟母亲的关系似乎比较感兴趣。她追问了许多几句,像是“你是否讨厌你的母亲,甚至产生过我一定要早点儿离开的念头”之类的问题。 许多微笑着表示,所有雏鸟长大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巢穴,她对母亲的爱永远存在心间。 最后,他们聊了一些关于对未来的计划。 许多老实回答,她对医学以及写作比较感兴趣,希望将来能够学习自然科学而后进一步往医学方向发展,并利用业余时间写作,成为考琳麦卡洛一样的人。最近的计划是写完自己的第四部长篇小说,希望能像前几部一样顺利出版。如果有作品再次被选中改编为电影,那就更棒了。 就在许多以为面试即将结束的时候,憨豆先生又问了一个问题,关于现在中国肆虐的sars问题,她有什么看法。 这真是个令人难堪的问题。因为sars事件的披露是倒推式的,中国政府在《时代周刊》等外媒大面积披露国内sars爆发情况后,才被迫承认,而后采取相应处理措施。 许多回答地非常谨慎。她从医学角度述说了一种新型疾病发现后,寻找明确病因的难度。而后从中国国情出发,随着社会与经济的发展,人口流动度增加,疫情的控制困难。她强调了发生错误后,及时纠正的重要性。而后,她又预测了sars在中国的走向,因为气温对病毒的影响以及隔离措施,到了夏天,sars应该会被打败。 最后,她面带微笑,自信道:“等到那个时候,世界卫生组织将会把中国从疫区名单中划除,就不会影响我们去贵校学习了。” 憨豆先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面试结束,祝愿中国好运,能够早日从sars阴云中走出。 许多对他的善意祝福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等到出面试室,再看手表,许多才惊讶地发现,考官们竟然与她足足聊了有四十五分钟。这个待遇,赶得上陈曦了。 陈曦在楼前的蔷薇花廊里等她,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就知道她发挥的不错。 果然,他家多多欢快地朝他奔过来,还得意洋洋地将手表递到他眼前,语气丝毫不掩饰得意:“四十五分钟哦!他们跟我聊了四十五分钟!” 陈曦立刻伸手抱起她转圈圈,内心的欣喜完全不逊色于许多。太好了,他就知道,他家多多是最棒的! 第292章 考试了 许多发出一声尖叫。要死了,她今天穿的是长裙,因为她不由自主就会显得过度紧张认真,穿裙子可以让气质显得柔和一些。 这么一转圈圈,裙子飞起来,走光怎么办?! 陈曦欣喜若狂的疯劲儿一过,也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左右瞄瞄,他家多多的裙底,可得藏好。他也就在梦里看过一回,还是月色朦胧。 许多握着拳头,捶他的胸口。 陈曦依然“嘿嘿”傻笑,相当之臭不要脸地捧着她的脸,就是一口。 许多被他的情绪感染着。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她而产生的欣喜,让她的心跳声微妙地合上了他的频率。 她难得没有因为身处校园,害怕被人看到,立刻推开陈曦。而是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诚心诚意道:“谢谢你,陈曦。”因为你,我开始变的勇敢。 陈曦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下去,他伸手慢慢抚摸多多的头发,低头在发旋中间亲了一下,也正色道:“不用谢我,多多。你都不知道,因为你,我有多快活。” 生命中从此多了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地牵挂,因为你,我也学着成长与付出。 两人默默地依偎了一会儿。六月天的下午,虽然临近黄昏,依然热力十足。然而这一处蔷薇花廊,过滤了金色的阳光,连盛夏光年都染上了清凉的绿意。 许多手机响了,铃声是陈曦唱的法语歌,他特意录了下来,非得给她当手机铃声。许多当时恶狠狠地想,她一定要把它设置成起床闹钟,这样,绝对能厌恶死它。 可惜的是,论手机落入男友手中的悲哀。她的起床闹钟也是陈曦录的,非常简单,多多宝贝儿,起床了。 她居然到现在还没听腻。太没出息了,绝对要唾弃自己。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从陈曦怀里直起身子,接听了萧潇的电话。 萧潇情绪有点儿低落,她是最后一个进去面试的,感觉考官似乎都非常疲惫了,根本对她没什么兴趣,只草草聊了十分钟就结束了。 许多突然间想起一个问题,他们是北京时间下午面试的。如果考官在美国,那岂不是半夜? 她这么一说,萧潇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人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考官究竟是在哪儿跟他们视频的话题。 陈曦也无奈了。女孩子的注意力转移起来可真够快的,这么一下子,两个姑娘居然能够聊的热火朝天。 许多聊电话也没忘记自家小男友,抽空还咨询了一下陈曦的意见:“哎,你说,他们到底在哪儿跟我们视频的啊?” 这个谜题到了礼拜一终于解开了。这几位面试考官根本就在中国境内,坐标是上海。据说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是调查sars事件,顺便接受了美方高中的委托,帮忙面试交换生。 大家都面面相觑。难怪每个人都被问到了关于sars的话题,他们本来还以为这算是作为社会热点问题才问的。 许多默默地羞臊且暗喜了一回。这题目,她占着重生的优势。她学过预防医学跟公共卫生学啊,传染病学跟免疫学也没落下。加上上辈子经历过整个sars事件,论及此处,八位学生中,应该没有谁比她更专业。 陈曦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她这又是捡到宝,无意间押到题了。 多多碰上这种小惊喜小确幸时的反应,都特别的可爱。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只无意间撞进一大片松果林的小松鼠。 他忍不住手痒,想捏捏她的脸蛋。 许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学校里,禁止触碰我的颊肌、颧肌跟笑肌。” 陈曦默默地收回了手。 萧潇在边上看着,她没听清楚许多说的话,还在惊讶。咦,老大居然不揪多多的脸了?其实她也好想上手捏,多多的脸,手感可好了。可惜老大一眼扫过来,她心虚手软,再也不敢抬胳膊了。 面试的结果没有立刻出来。据说面试考官们还得等疫情解除,返回美国,再跟校方汇报情况。 大家都有点儿无语。二十一世纪,信息社会,干嘛不能高效率一点儿。可是这种事,他们作为被选择对象,能够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 反正六月份忙得很,又是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没错,大家再度进入疯狂补习全省辅导教材的状态。一学期一度的全市期末大统考,又来了! 全体师生集体刷进补课模式,一堂课能给讲完一个单元的内容。老师在讲台上说说说,大家在台下记记记。数理化还好,万变不离其宗,文科就惨了。高二才分科呢,现在政治历史地理,全是一团浆糊;中间还夹着个理科中的文科生物。 许多也忙得焦头烂额。 她背政治跟地理已经背的快吐血了。 她初中时还考虑过以后高中分科后学文科,因为她上辈子文科明显学的比理科好;之所以当时选择理科,纯粹是填报高考志愿时,理科选择范围更广,也更好找工作。 想想看,她上辈子也挺早熟的。学理科是为了将来就业,学医也一样。似乎都是被生活硬逼着往前走。 可谁知道呢,当初为了谋生的饭碗,却成为了她改行后也难以丢下的执念。反倒是当年放弃之后耿耿于怀的东西,现在已经早就放下。 究竟是经历影响了人的心境,还是人的心境去促进人进行不同的阅历。这大约也是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吧。 陈曦看她眼睛都发直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多多背书风格跟他不一样。他是以理科生的思维模式,列出大纲,然后将重要枝节填放进去。多多则是把整本书都吞进肚子里的模式。 他们语文老师现在给他们上拓展阅读课时,万一手边没带语文课本又恰巧说到了课本上的知识,遇见不确信的地方,从来不会去找课本,而是直接问许多。许多能够将每篇课文下面的小字注释部分都复述出来。 陈曦原本觉得她这样效率太低,要背诵的内容实在太多,缺乏重点。后来发现,她记忆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而且她似乎完全不需要重新列大纲拎重点,所有的知识点都能从她脑袋里随时调用。 这也算是项神奇的技能点吧。 陈曦抬头看了眼还在跟洋流奋斗的多多,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起身去厨房盛银耳百合枸杞羹。这是他特意跟家里阿姨学的,他妈最爱的美容养颜羹。里头他还特意加了鹌鹑蛋,给多多补身体用。 他端出羹汤,招呼多多喝的时候,看见许宁也抬了眼,立刻主动询问:“宁宁,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许宁摇摇头:“我还是吃火龙果吧。” 甜汤里面加鹌鹑蛋,也就他姐这么善良的人才能捏着鼻子吃下去,还昧着良心说好吃。 许多倒真觉得陈曦煮的不错啊。鹌鹑蛋反正个头小,白煮的她吃,甜味的她也接受,不是用红糖水冲鸡蛋嚒。她吃了一大碗。唯一担心的是,这一碗里头有五个鹌鹑蛋,她真心怕胆固醇超标啊。 陈曦见她痛快地吃完了,这才安心。 他一直担心多多吃素,身体营养会跟不上。他特意找了好多营养美味的素食食谱学着做。每次自己都怕味道不合多多心意,没想到他俩真是心有灵犀,无论他做什么,多多都能吃的干干净净。 他安心地开始吃麦片粥,原味麦片,放进微波炉里转转就好。多多已经这么辛苦了,他哪里能让她再操心夜宵的事情。 许多吃完羹汤,继续翻地理书。她试着按照陈曦的方法,拎大纲,往里头填细节。奈何她资深路痴,对地理真心爱不起来。没一会儿,她就蠢蠢欲动,探头探脑地想看陈曦的笔记。 陈曦大大方方将笔记亮了出来。 许多矫情了一把,立刻扭头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看。哼哼,姐可有骨气了。别以为你是真学霸就了不起,学酥也有学酥的尊严。 陈曦被她的反应逗得乐到不行。多多头扭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往他的方向瞥,眼珠子都扭到极限了。 许多一听他笑了,立刻恼羞成怒,伸手捶他。他笑着捏住她的拳头,就势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正在一边吃火龙果一边看书的许宁抬起了头,默默地看了他俩一眼,然后起身,收拾书本回房间去了。 许多背上一紧,心虚不已。这个,少儿不宜。她竟然当着她弟的面,跟自家小男友打情骂俏,简直毫无下限可言。 陈曦也有点儿尴尬。这个,似乎,这般举动又冒犯到小舅子了。 他讪讪地松开自家小女友的手,轻咳一声,道:“过来吧。反正你也说不打算以后学文科,先把这次考试对付过去再说。” 呃,学霸给自己开小灶,要不要高风亮节地自强自立呢?算了吧,分分分,学生的命根。生存才是第一要素。 骨气不过三秒钟的许多,立刻将对自己弟弟的愧疚抛到了九霄云外,坐到陈曦身边看宝典。 陈曦将这学期的地理课本给分成几个大框架。多多的问题在于,她的空间感弱,这些地理元素一旦挪动了位置,她就开始晕乎了。 陈老师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手把手地将蠢学生许多何为空间结构,何为地域联系。 许多听得很认真,不时提两个问题。在陈曦面前的好处是,无论是怎样幼稚的问题,她提的都毫无心理压力。他才不敢嘲笑她呢!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陈老师完成了今天的教学任务,非常满意。 他正要端庄严肃地跟学生强调一下地理的期末复习问题,学生一句话就让他破功了。 许多拿着录音笔听录音效果,心满意足道:“我要听着它入睡。”据说这样的记忆效果特别好。她以前还看过科幻小说,有那种专门的磁带,可以让人在睡梦中学习。 别的不说,他家小男友的声音还是蛮入耳的。 自己的声音陪着她入睡。陈曦忍不住想歪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为人师表;直接将端坐在自己身边的学生抱进怀中,坏笑:“我可以等你睡着了再走。” 许多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超标了。” 陈曦面上表情凝滞,乖乖地松开了手。崩溃,他怎么能因为上次抱着多多坐大腿时,身体某个部位产生了不可描述的变化,就主动割舍了这项福利呢?!这是因噎废食! 许多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她起身,推着陈曦出门,等到玄关处,他不情不愿地换鞋时,轻轻亲了他一下,告白道:“我爱你。” 陈曦是晕晕乎乎回的公寓。他今天开车了,可以回自己家的,可他自忖以目前的精神状态,还是饶过自己放过路人比较合适。 比起亲亲抱抱摸摸,所有那些不可言说的事,这一句“我爱你”,更加深入他的心底。 六月下旬的最后一个礼拜,进入疯狂考试周。不是所有的考试教室都有空调,分到没空调的教室的考生,只能一边挥汗如雨,一边与试卷奋战。 许多突然想到今天的高考生们,他们岂不是更惨。这种火炉天气,还得戴着厚厚的口罩检查完体温后方能进考场。真的不是所有考场都有空调的。据说以前还会从冰棒厂拿冰块到教室降温。但这些年来早就没有了。 她当年高考时就没有空调的待遇,更别说冰块。那间教室,连电风扇都没装。许多印象最深刻的是教室里蚊子好多。老师点了蚊香,其中一盘就在她桌脚边,结果蚊子围着蚊香,耀武扬威地飞。百毒不侵啊! 她想着这些久远的往事,忍不住唇角泛起笑容,翻开了卷子。 陈曦跟她一个考场,见她眉眼含笑的模样,忍不住得意洋洋。他当老师的补习效果哪里是吹的,看看,总共才几道地理大题目,他已经押对了三条。 整个考试周,大家都被高温跟高强度的考试折磨得快脱了一层皮。 不少同学纷纷表示,倘若他(她)倒下了,绝对不是sars的罪过,而是这万恶的联考制度。他们玩他们的不行嚒,为什么非得跟其他学校一起玩。明明他们学校今天高考人数,又创了历史新低,还不到四十人。 最后一天就一门,是生物。一行三人走到校门口,照旧测体温,等到体温合格后才能进校门。 许多跟陈曦讨论一道遗传基因的题目,落后了一步,许宁第一个测量。结果电子体温计发出警告,许宁的体温超标了。 许多忍不住心揪了起来。按照许婧从学校得到的消息,最近本市又发现了两名“非典”疑似病例。 她赶紧上前两步,询问许宁,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许宁一脸茫然,他没觉得不舒服啊。他现在身体比小时候可强多了,加强体育锻炼,果然好处多多。 许多不放心地伸手探了探许宁的额头,手下的触感是温热的,她也判断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发烧。 她焦急地看着充当门神的校工:“师傅,要不,你再测量一次?” 校工有点儿不耐烦,但还是再拿仪器往许宁的额头上靠了一下,红色警报依旧跳起。 这回连许宁都慌了。他们是正常走路过来的,一大清早,还有点儿小风,把责任归咎于天气太热都说服不了自己。 许多不信邪,直接问校工拿了体温计继续给许宁测量。三次结果都一样。她急了,碰了下自己的耳朵,竟然也亮红灯了。 陈曦本来一直拎着她的书包没说话,这一下,他慌了。多多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拿过体温计看,凝神片刻,忍不住问许多:“多多,人的正常体温应该超过36.5c吧。” 许多一看体温计,也崩溃了。校工大人,您逗我们玩儿呢!把体温上限设置为36.5c,今天全校师生,除非刚用冰块镇过,否则谁也进不了学校大门。 许多默默地将体温上限设置为37.5c,拉着陈曦跟许宁进校门。剩下抓着体温计还一脸不可思议的校工。 第293章 小脚丫 这回考完了,大家都乖乖回家该干嘛干嘛。平常学期末最疯狂的晚会,也因为sars阴影,被迫取消了。 许多一点也不开心。上学期的告白晚会,她是全年级焦点人物,一夜成名。 这回,她想看别人成名啊。她都跟萧潇、裴爽赌一大袋子辣条了。上学期告白机会没让郑英杰赶上,这学期,怎么着他也得发力了吧。 奈何,在历史的洪流面前,个人是那么的渺小。比如与“非典”相比,郑英杰继续孤家寡人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许多默默地看了眼正跟陈曦欢快地说着什么的班长大人,啧啧,单纯的少年就是比较容易欢快。 期末成绩还是礼拜五晚上就出来了。虽然学生们普遍认为拿成绩单只是各种欢快地浪活动的一个附属项目,但校方显然不这么觉得。成绩单,就是学生的身份证啊,还自带档案的那种。 许多现在已经不用开口,连眼神都不必递一下。 郑英杰发成绩单的时候,直接将陈曦的也送到了他手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老大吩咐了,这种内宅之事,由夫人您拨冗管一下。” 许多直接一个眼刀过去,暗自磨牙。知不知道,女票的姐妹都是得定期上贡的,何况你现在还没有追到女票。 以后绝对不在龚晓面前说他的好话。 陈曦怕羞到了许多,伸手拍了下郑英杰的肩膀,笑道:“怎么说话呢你。” 郑英杰夸张捂脑袋,做出委屈模样:“小的冤枉,小的只是想表达的更加生动活泼一些。” 陈曦没再搭理他,将自己的成绩单往许多手上塞:“嗯,归你管。” 许多斜睨他。 他立刻摊手自白:“我没带包啊。” 好吧,权当是扶贫了。 许多抓着装成绩单的信封,企图一念凝于心间,瞬间练成透视眼。 陈曦在后面跟几个男生说话,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死命瞪成绩单信封的样子,憋笑憋得痛苦。 许多望洋兴叹良久,最终还是叹着气,将成绩单收进了小包里。算了算了,君子坦荡荡。自家小男友信任自己,自己要是偷偷翻人家的成绩单,岂不是有违君子行径。 这个,跟偷偷翻看男友手机,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异了吧。 陈曦实在是忍不住,他找了个借口暂时回座位。拿了信封出来,打开,取出成绩单,递到许多面前。见她立刻紧紧闭上眼睛,忍俊不禁道:“看吧,在你面前,我不隐瞒任何事情。” 许多死活不睁眼。她听了陈曦的毫不隐瞒理论后,还特别认真地跟陈曦强调,世人皆有秘密。完全坦诚,其实并不好。 她以前看过一本推理小说,上面的主人公能够读到别人心中的话。这样子,对他伤害特别大。因为即使是深爱他的父母、恋人也会对他有不耐烦的时候。他们对他微笑,心中却在说,这孩子(人)怎么这么讨厌。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没有人能时刻保持释放正能量,再深爱也会怨怼。可世人同时偏生又敏感,暖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很多时候,我们都得强行用理智去压抑情感中的厌烦与怨怼,不让那占据着少量百分比的情绪翻滚成全部。 陈曦听她认认真真地跟自己分析人情绪的组成部分。她始终觉得,百分之百,绝对的爱是不存在的。就好像白光其实是所有颜色的光的混合体一样。人们所展示出来的爱恨情仇也是他(她)内心所有情绪的综合。 你会爱我,同时你也会讨厌我。这两者并不矛盾,只看到底是哪一项占据上峰。 陈曦觉得他家的小女友太爱纠结了。大概女孩子的确在这方面会比较敏感一些。不过他并没有嘲笑多多的多愁多思。做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也没什么不好。 他耐心地听完了许多的剖析,想了想道:“那以后我要是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你知道我始终爱你就好。” 许多笑了起来,人在气头上的话哪里能当真。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自己也会气急败坏地怼回去吧。只希望,别说了过头话,伤害到彼此。 陈曦心血来潮,跟许多建议道:“要不,我们也列个明细表出来。哪些话是禁忌,会伤害到自己,咱俩都写出来给彼此看。这样以后不至于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许多愣了一下,呆呆地点头,这样似乎的确可以。因为每个人对同一件事的认知不同,常常会出现a觉得会崩溃了,b却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情况。 他俩分别拿了纸笔出来写自己的禁忌,写一会儿想一下,然后接着写。 两人足足写了有半个小时,才落笔。大概考试写作文,也没这么郑重其事的。 陈曦接过许多手里的纸,上面只说一句话:我讨厌别人说我,你为什么不能跟谁谁谁一样,我只想做我自己。 他微微扯了扯唇角。真是倔强的多多,胆怯而坚持。 他伸手摸了摸许多的脑袋,小声道,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放心吧,这个错误我不会犯。 许多翻了个白眼给他,算了吧,少年。世人皆爱比较,生在宰相家的,还要埋怨自家爹为啥不是皇帝呢。 陈曦的纸条上最后就写了几个字,不许说我不行。 许多一下子就想歪了,脸上滚烫。 陈曦见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读懂了里面的潜台词。他坏笑着捏了下她的手,道:“肾虚不肾虚的话,更加不能提。” 许多羞愤难当,抬脚踩他的脚背。陈曦脚上一沉,迅速反应过来,用另一只脚压住了许多的脚。 许多今天穿的是坡跟的凉拖,大概只有三四厘米的跟高。陈曦灵活地蜕掉了自己脚上的凉鞋,然后一点点地蹭走了许多穿的凉拖,将她整只脚都圈进了自己的两脚之间,反复摩挲。 比起手陷进他掌心的感受,这又是另一番滋味。许多的脚相当敏感。以前表现在跟舍友玩闹时,被碰一下脚心就痒的求饶;现在是被他的脚摩挲了一下,她就忍不住身子发颤。 他俩算是班上个子最高的男女生了,座位也偏后。这个礼拜,许多贴墙坐在里面。 他们的课桌,是前面跟旁边都有挡板的那种,这让陈曦有了为所欲为的空间。他不担心,多多的脚会暴露在大家视野中。 他轻轻地一下又一下磨蹭着多多细嫩的脚丫。比起她绵软的手与身体,多多的脚属于瘦骨嶙峋型,脚背薄,几乎没有什么肉。然而,却是这样的敏感。 许多已经双颊绯红,柳眉微蹙。她为了阻止陈曦的胡闹,另一只脚去踩对方,结果也被缠住了。她都不明白了,陈曦的脚怎么那么灵活,简直快赶上手了。 陈曦不怀好意地笑:“我小时候看断臂少年用脚当手用,身残志坚,也跟着学过。” 许多气急,哪里有这样的。他学这些,敢情全是为了使坏。亏她以前还以为他是多正直的好人呢!她绝对是眼睛瘸了。 她的脚完全被圈缠着,每一寸肌肤都被摩挲揉搓。那种酥麻的痒意从脚心一直往上传递。她身体发紧,左半边身体死死靠着墙,才勉强不至于瘫软下去。她眼角沁出泪花,近乎于哀求地看了陈曦一眼。实在太刺激了,她真的吃不消。 陈曦被她的眼神一扫,差点儿就要忍不住上去亲她。好在他理智尚存,知道倘若真在教室里孟浪了,多多恐怕会彻底翻脸。 他趴在桌上,小声喊许多也趴在桌上,这样不至于被人发现异样。 许多气得七窍生烟,哀声里带了软软的哭腔:“你别闹了,就没有怪事了。” 陈曦眯起眼睛坏笑,露出了一口白牙:“那可不行,脖子以下皆不可。在学校里只能牵手搂胳膊。亏得还有脚啊。” 许多趴在桌上,身体的颤抖总不至于那么明显。她恼怒地瞪陈曦:“不行,我要求把脚也加上。——你停下,别弄了。” 陈曦故意用大脚趾顶着她的脚心细细摩挲,义正辞严道:“那可不行,朝令夕改是大忌。” 说着,他还拿出两人的成绩单,跟许多分析成绩走向。哪门考试失分最多,为什么丢分。 许多痒的不行,哪里听得进去他都说了些什么。陈曦趁机捏了下她为了忍耐痒意,握成拳头的手,煞有介事道:“不好好听老师上课,回去再惩罚你。” 许多气得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郑英杰发完了全班的成绩单也跟全班同学交流完了感情,回头准备找陈老大聊聊暑假里的计划。一抬眼,哟,这班花正施展爱的家法呢。 再一看,原来是老大正不知死活地比较两人的成绩单。这种行为,称之为无耻地炫耀,果然欠揍。 本着看热闹就得更热闹的心态,他欢快地奔过去,假意劝架:“哎哎哎,夫人啊,这真不是小的以下犯上。我们得正确地对待自己的成绩单嚒。所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陈曦死死踩住许多企图逃窜的小脚丫,阴测测地扫了郑英杰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啊?” 郑英杰立刻后背汗毛竖起,赶紧撤退:“老大我错了。” 果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甄铎正跟龚晓等人打桥牌,见状摇头叹气:“脑子笨还有的救,脑子缺根筋,真心完蛋!” 第294章 冲突 说着,甄铎还同情地看了龚晓一眼。 龚晓淡淡地冒出两个字:“加倍。” 甄铎立刻非常有眼力劲儿地闭嘴了,乖乖继续打牌。 十三张牌快出完的时候,花姐到教室来了。夏天衣服单薄,花姐的肚子已经微微显怀,脸上流淌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母性的光辉。 甄铎一点儿挪动身体的意思也没有,冲花姐喊了声:“姐,我们快打完了。” 花姐也不介意,随意摆了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就说两句,带着听点儿就行。” 花姐正式宣布了晚会取消的通知,非常时期,请大家理解。 这群矫情的孩子,原本早就知道这回事了。结果花姐一说,立刻不要脸地集体冲着花姐撒娇。 哎呀呀,花姐,好过分噢,我们都期待一个学期了。sars就是ainsmile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所有的病魔都不堪一击,只要我们永远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 简而言之一句话,大家想要嗨一场。 郑英杰还扯着嗓子嗨歌:“我怕来不及,我要传染你,直到听到你的喉咙,有了干咳的声音;直到高烧不能退去,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一起隔离。” 用的是林忆莲唱的《至少还有你》的腔调。 如此不和谐的声音,必然被人民内部镇压。郑英杰被班上男生压成了肉干。他还夸张地大呼小叫:“花姐救命,你的英杰要名节不保了。” 花姐双手微微扶着肚子,叹气道:“我真怕我孩子在肚子里就被胎教环境给带歪了啊。” 其他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哟,就班长你的节操,还有名节这玩意儿嚒。 大家想自己在教室里玩,搞个班会什么的。反正大家天天窝在一起,彼此呼吸对方的气体,要传染也早传染上了。 花姐对此不置可否,校方的要求是避免集体聚会,教室内部的事情,可以灵活机变嚒。 郑英杰兴致盎然地过来找陈曦:“老大,咱们搞个大发点儿的呗,好好乐一乐。” 许多突然弯腰从抽屉里拿出包包,声音淡淡的:“我累了,回去睡觉了。” 陈曦赶紧朝郑英杰做了个手势,立即跟上。 郑英杰还想再争取一下,老大跟班花算是班上的人气男女代表啊,他们走了,会影响接下来娱乐活动的趣味性。 甄铎看在多年损友的情面上,及时阻止了他的持续犯蠢,直接捂上他的嘴,拖到了边上,恨铁不成钢道:“二人世界,你懂不?人家有家有口的,干嘛跟你单身情歌唱到底的人混?” 郑英杰垂死挣扎坚持集体友爱,不能搞小团体,要共同在革命大家庭中成长,知道不? 然后又被无情镇压了。 陈曦追着许多往学校门口走。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学生们基本都在各自的教室里。 许多走的飞快,不过是他跟郑英杰打手势的那点儿功夫,她已经拉开了足有十多米的距离。陈曦起身时,因为太慌忙,凉鞋没有穿好,影响了他步行的速度。他豁出去了,一路小跑,才勉强追上许多。 “多多,多多。”他伸手搭上女友的肩头,赔上笑脸,“等等我啊。” 许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肩头一滑,抖开了他的手,继续闷声不吭地往前头走。 陈曦愣住了,想拉住人问清楚到底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嚒。奈何刚才的一阵急行军让原本就不甚服帖的鞋子彻底偏离了应有的位置,他一抬脚,左脚的鞋子干脆飞了出去。 陈曦不得不单脚跳着过去把鞋子重新穿上。这么一耽搁,处于暴走状态的小女友只留给他一个远远的背影了。 陈曦暗自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路面,都什么破地儿;赶紧往前追赶自家情绪完全不对劲的小女友去了。 等到他追上人,许多已经走到小区门口。陈曦拉着她的胳膊追问究竟怎么回事,他哪儿惹她不高兴了。许多死死抿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往外吐。 两人拉拉扯扯间到了楼下。传达室的大爷正蹲在门口吃冰棒,看见他俩,还热情地招呼两人一人来一根。 许多趁着陈曦跟大爷寒暄的机会,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去了。 大爷笑得一脸“你啥都不用说,我全都知道了”,冲陈曦挤眉弄眼:“哟,犯错误了?” 陈曦尴尬地对他点点头,胡乱支应了两句,谢绝了他的冰棍,跟着许多上了楼。差点儿没被甩上的门板砸到鼻梁。 这是要给闭门羹的节奏啊。他摸了摸鼻子,掏出身上的备用钥匙,自己开了门。这回可不能讲究什么绅士风度,要是自己不动手,门铃按没电了,也不会有人来给自己开门。 许多正换鞋呢,就听到钥匙孔传来的响动。她心中的郁结懊恼纠缠到一起。陈曦的钥匙哪儿来的,还不是她这个蠢货主动给的。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到陈曦!与其说是厌烦陈曦,不如说是厌烦软弱愚蠢的自己。 她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光着脚往自己房间跑。房间门可以反锁,这个钥匙陈曦总没有了。 陈曦一见她光脚踩地板就急了,直接奔上去,在房间门口把人拦腰抱起,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忍不住训斥她:“地板这么凉,哪里能光脚踩。你体内寒气重,你自己也要爱惜着点儿身体啊。”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每次她被他气到后,他总能用他的关心体贴让自己自觉自发地自我安慰,这个人爱你,关心你,你有什么好不满意?可她心里清楚,她介意的不是他不爱她不关心她,而是别的东西。 她不是他的附庸品,他的宠物;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宠爱,更重要的是尊重! 陈曦被她的眼泪给吓到了。多多这一次的伤心可以说全无缘由,不像是自卑也不像是恐惧,也不单纯是恼羞成怒。 他徒劳地擦着她的眼泪,语无伦次地安抚道:“多多,不哭啊,不哭。再哭,我就亲你了啊。” 许多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全膨胀开来,她猛的伸手,竟然将陈曦推了个踉跄。 她冲他喊:“又是这一套,永远都是这一套。每次有问题,就是亲亲抱抱摸摸,反正把我弄软了就没事了。以后是不是能上床的时候,直接将我做服帖了,就万事大吉?” 陈曦的膝盖撞到了茶几,钻心的疼。他暗地里“嘶”了一声,正考虑要不要装可怜博取多多的同情心。结果多多这一顿吼,让他目瞪口呆,直接做服帖了,她可真够能想的。 奈何现在不是能想入非非的时候。 陈曦强忍着疼痛,挪到许多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搭在许多腿上。许多死命挣扎,想继续推开他,她哭着喊:“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能哄好我。我爱你,这就是你肆无忌惮的倚仗。” 陈曦急了,赶紧抓着她的手告白:“没有没有,多多,我心中惶恐的很,生怕让你不开心了。” 许多拼命甩手,奈何陈曦的手跟钳子一样,她根本挣扎不开,只能哭着驳斥他的信口雌黄:“你惶恐个鬼,害怕的人是我!你在教室里就那样。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可以随意亵玩的对象。” 反正她那么敏感,一碰身体就有反应,碰个脚都快忍不住叫出声。这就是原罪,女人有反应,那就是欲望,不值得被尊重。 陈曦这回真被她的话吓到了,他不管许多的拳打脚踢,坚持搂住人:“什么亵玩,没有没有,多多,你别乱想。我就等着你年龄一到,咱们立刻去领结婚证。” 许多哭的厉害:“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之所在。在你心里,反正将来你会娶我,这就是你为所欲为的最大理由。你不是不打算负所谓的责任,所以其他的一切,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陈曦急的不得了,这都是打哪儿说起的话,他徒劳地解释道:“没有没事,真没有啊,多多,我的心,你还看不清楚嚒。我的心里只有你。” 许多突兀地笑了,声音里有种疲惫的意兴阑珊:“你爱我你疼我你宠我,你的身心都是我,所以你不需要尊重我。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所谓的负责任,我未必稀罕。一辈子路太长,谁知道会走到哪一步。” 陈曦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伸手钳制住许多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嫌我烦了,想甩我?” 许多不肯退缩,倔强地咬了咬嘴唇,声音里透着股清冷:“任何爱情都有可能随时终结,我不过是在陈述客观事实。谁也不是神,能够笃定一切。况且即使是上帝,也会无可奈何。” 陈曦心里头的火一下子腾的冒了起来,他抬着许多的下巴,低吼道:“去你妈的客观事实。每个人出生后终有一天会死掉。你是不是一定要对着刚当上妈妈的人强调,你孩子会死!” 许多也火了,针锋相对:“这不是一回事!你对我为所欲为的基础是,你笃定了将来我们一定会结婚。因为这个前提,你觉得怎样对我都无所谓。但我想强调的是,我们将来不一定结婚,你的逻辑关系实际上是不成立的。” 陈曦气到恨不得一拳捶在墙上,多多啊多多,她永远都这么能耐。她能让他多幸福,就能让他从天堂瞬间跌落地狱。他眼睛猩红,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一脸冷漠的倔强少女,声音低缓:“你不跟我结婚,你将来打算跟谁结婚?” 许多急了,为什么话题永远都能歪成这样。她气急败坏之下,吼了一声:“谁规定我一定要结婚,我单身一辈子又碍着了谁?” 陈曦面上泛出苦笑,轻声道:“碍着我了,我原本打算跟爱的人结婚,将来生两个可爱的孩子。既然你要单身,那这计划就只能搁浅了。” 许多眼泪“簌簌”往下面落,她哭的伤心:“你又这样,你就会欺负我。我说不清楚,可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需要的是尊重,尊重!爱不能代替尊重,更不能抹煞尊重!” 陈曦张口结舌,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应女友的质问。他不明白,他有责任感,规划好两人的未来,疼爱自己的女友;怎么就成了他不尊重多多了。 可他知道,多多的伤心是真实的。她不是无理取闹,而是真的难过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许多哀哀地啜泣:“对,你什么都好,什么都对。我完全可以自我麻痹,我男人多好啊,对我多好啊。反正女人自我进化,成长为优秀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自己嫁人时的筹码。无论怎样的女人,只要嫁了一个优秀的男人,就是人生赢家了。所有人都羡慕我,你怎么命这么好啊,二次投胎的运气太好了。我只要每天睁开眼,开开心心享受你给我准备好的一切就行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这样我就不再是我了。” 陈曦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大门开了。 许宁站在门外,背着书包,疑惑地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 许多连招呼都没顾上跟弟弟打,直接起身跑去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第295章 当时的月亮 陈曦下意识地想追过去,脚动了一下,却未能抬离地面。他听到清晰的门锁转动声,多多并不想面对他。 许宁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才弯腰换好拖鞋。他注意到他姐的拖鞋还摆在原处。地上散乱地丢着两只凉拖,是他姐傍晚出门时穿的鞋子。 许宁看着这两双鞋,抬头问陈曦:“我姐现在穿着什么鞋子?” 陈曦心头涌出一丝疲惫,他拿起鞋子去敲许多的房门:“多多,把鞋子穿上吧。” 门板没动,里头也没有声响。 陈曦这回没坚持,他转身将鞋子又重新放回鞋柜。 大约是他身上的萧索气息太浓郁。许宁难得没有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而是沉默了半晌,主动关心了一次:“你跟我姐,吵架了?” 陈曦疲惫地搓了把脸,换了个话题招呼许宁:“饿不饿,我下碗汤面条吧。” 许宁也没追着问,明显两人是吵架了架势。陈曦不想提,他也没必要盯着踩人的痛脚。 他默默从冰箱里拿出挂面鸡蛋跟鸡毛菜,往厨房走:“陈哥,你坐会儿吧,我来下面条。” 陈曦没有说话,他沉默地跟着许宁进了厨房,自发拿起鸡毛菜在水池里清洗。他心里头乱糟糟的,找点儿事情做,反而不至于那么空空落落。 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声“哗啦啦”的响,如同他茫然的思绪,怅然若失。他真搞不懂,多多为什么会这样愤怒。她愤怒的方式是躲避,拒绝再跟人做沟通,又想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多多对他的态度完全是抗拒。 那些她哭喊出来的控诉一声声地击打着他焦灼的心。他问自己,他真的有不尊重多多嚒。他爱多多,怜惜多多,想要照顾多多;他认为这是一位成熟男人对待爱人最合适的方式。多多想要做什么,他支持就好了。为什么多多依然觉得自己轻视了她,不尊重她? 陈曦忘了将水池的活塞升起,水池里的水很快蓄满了,沿着池边蔓延出来。冰凉的水淹到陈曦的脚背上时,他才惊醒过来,赶紧拧上水龙头。 他有点儿尴尬地扭过头看许宁,发现对方正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许宁没忍住,问了第二遍:“陈哥,你跟我姐怎么了?” 你这么失魂落魄,肯定不是小事。 陈曦勉强扯了扯面皮,挣扎出个笑脸的意思。他轻描淡写道:“咳,能怎么。你姐女孩子,闹脾气了呗。” 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头却火烧火燎的。多多要真跟以往一样闹点儿小脾气就好了。他从来把多多的小脾气当情趣看,这样他们的恋爱才有滋有味啊。他俩不是相处的挺好的,有商有量,是个过日子的架势。 许宁心道,我信你才怪。不过陈曦既然要面子,他当然不会非得打对方的脸。他沉默地走到水池边上,把鸡毛菜捞起来,诚恳道:“陈哥,还是我来下面条吧。你要是待着无聊,把客厅的卫生搞一下。”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了陈曦穿着的皮凉鞋上。 陈曦一瞬间尴尬起来,他回来以后一直没顾上换鞋子,连卫生间的地板砖上都留下了几个黑脚印。平常家里卫生一般是许宁早上起床后做。自己这样无视别人的劳动成果,真心脸红。 他去卫生间拧了拖把,将家里的客厅以及走道都仔仔细细拖了一遍。经过许多房间门口时,他总疑心自己听到了啜泣声。多多定然还在哭。 一时间,心疼与懊恼占据了上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委屈。无论如何,让多多这么难过,都是他不对。自己早就规划好的,要好好照顾人家,不让她哭泣。结果他都怀疑,多多跟他交往以后,哭的次数比以前所有的时候加在一起更多。 他的怀疑没有错。只是,他忘了一条。只有在能够安慰疼惜自己的人面前,他的小女友才敢放声痛哭。 许宁盛好了三碗鸡毛菜鸡蛋面,给他姐的那碗里还特意加了一小勺酸豆角,他姐喜欢这个味儿。他喊了一声“陈哥”,陈曦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许多房门前不知道拖了多久的地,地板都快被蹭掉了一层皮。 他尴尬地拖着拖把往客厅里走,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吸了吸鼻子,夸奖许宁:“哟,宁宁手艺也不错。” 许宁看他差点儿一脚踩在拖把墩上,把自己绊倒的样子,赶紧挪开眼,当做没看见。 “哎,哥,你喊我姐吃面条呗。这个放久了就坨了。” 许宁瞧他俩这样就难受。他姐肯定是哭了。他进门时虽然没看真切,可他姐垂着脸,不敢对上他的眼,肯定是脸上还挂着泪痕。 许宁当时挺气的。他对他姐跟陈曦谈恋爱这事儿保持默认态度的主要原因,是他姐比以前活泼开朗多了,笑容也多了。现在他姐都伤心成这样了,他看陈曦顺眼才怪。 可是他又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陈曦明显也深受打击的模样。平常那么沉稳强势的一个人,现在就因为二姐躲着他,整个魂儿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许宁琢摸着,不管什么事儿。他姐一直躲着陈曦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他得给两人搭个梯子,两人坐下来面对面的谈,有一说一,摊开来讲,才能把症结给打开。 陈曦踟蹰了一下,又拖着拖把走到许多房门前敲门:“多多,宁宁煮了面条,还下了鸡毛菜,赶紧出来吃啊。” 不出意料,房间里头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许宁看他脸上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忍不住有点儿可怜他。算了,好人做到底,他来敲这个门。 许宁获得的待遇比陈曦高了好几个档次,他姐没有无视他,而是哑着嗓子说自己困了,已经睡了。 陈曦心想,她要能睡得着才有鬼。他俩回家以后,许多根本没洗澡。这大热的天,一身汗,她怎么受得了。 许宁也无奈了。他不好硬逼着许多起床吃面条,只能变着法子找话题,问许多是不是天热不想吃汤面。他给她做口水凉面要不要。 隔了一会儿,门里头才响起许多嘶哑的声音:“宁宁,你别忙了。吃完早点儿睡吧。我要睡了。” 许宁丢了个莫可奈何的眼神给陈曦。他尽力了,可他姐似乎在情绪头子上,并不理会他。 陈曦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疲惫地搓了把脸,拖着拖把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许多那天,她哭成了一只小花猫,期期艾艾地跟自己解释,她鼻子不能受凉,不敢用冷水洗脸。后来自己带她去麦当劳用热水洗脸好,她躲躲闪闪,生怕被自己看到丑样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心里打定了主意。 许宁有点儿担忧地盯着卫生间的门,陈曦进去已经有会儿了。他真怕他姐这么犟下去,会让两人关系彻底僵掉。 就许宁自己的感受来说,他虽然郁闷陈曦抢走了二姐,但他得承认,陈曦待他姐特别好,特别上心。他们班有些女生还拿他姐跟陈曦当榜样,希望将来能够找一个像陈曦一样的男朋友。 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了,陈曦洗完脸以后没有用毛巾擦干,脸上还有水珠。他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了不少:“宁宁,你姐既然没胃口,咱俩先吃吧。” 许宁只得顺着他的话坐下,分了双筷子给他。他琢摸着该说点儿什么,陈曦已经捞起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许宁觉得自己应该帮他姐说两句话。他姐的坏毛病在于不会自我表达。 他还记得前两年那天晚上,他姐突然的爆发。她甚至砸碎了一瓶装满热水的开水瓶,然后哭着喊出了多年积攒的委屈。可是末了,她又拒绝跟自己还有爸爸沟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头哭。 许宁犹豫了一下,将这事儿说给了陈曦听。 “后来我爸在我姐房间门口打了一夜地铺。我姐早上起来的时候,不仅眼睛,整张脸都是肿的。她难受,但她说不出来。这真不怪我姐。她小时候缺乏表达真实情绪的机会,时间久了,就忘了该怎样表达。” 陈曦听出了许宁的意思,他怕自己生许多的气。这个弟弟对多多上心,不枉费多多对他的感情。 他喝了口面汤,笑道:“没事儿,慢慢来,我不急。总有一天,你姐会知道该怎样表达的。哎,宁宁,今晚收留我一晚吧。我不放心你姐。我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就行。” 许宁连忙摇头:“那哪行,客厅里头蚊子打不干净,沙发上你哪里睡得开。陈哥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将就一晚上吧。” 两人吃完两碗面条后,看着剩下的那碗面,只能无声在心中叹息。倒掉的话,按照许多爱惜粮食的性子,肯定会心疼。可放着坨掉的话,也是浪费。 陈曦想了下,还是先搁冰箱吧。不行的话,他明天早上加点儿面粉和水,加两个鸡蛋,做烙饼子吃。 上次面条煮多了,他们都吃不下。多多就是这么处理的。她有无穷无尽的生活小窍门,总能给他源源不断的惊喜。 两人前后冲了澡,回房间躺下。 许婧的床是原房主留下的双人床,尺寸不小,两个小伙子躺在也不局促。 关了灯,许宁在黑暗中问陈曦:“哎,哥,你怎么惹恼我姐的?” 陈曦脸上一红,心道他要是说了实话,把他在教室里头对多多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交代了。许宁一准儿得跟他拼命。 他轻咳了一声,语焉不详:“男女观念上的差异。有些事情吧,咱们男的觉得无所谓。但女孩子吧,心里头就膈应的慌。以后你谈恋爱就知道了。” 许宁听他回避的态度,也不想再开腔了。算了,他能说的全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姐的恋爱,他也插手不了。 许宁翻了个身,开始闭上眼睛,培养睡意。 陈曦不仅毫无睡意,也不打算睡了。他支着耳朵,小心留意着外面的响动。大热的天儿,多多又不爱开空调。晚上哭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口干舌燥,得出来喝杯水什么的。再不济,人有三急,她总会用卫生间吧。 古有守株待兔,他也当回傻农夫,候着他的小兔子精吧。 夜色静谧,外面偶尔响起的一两声虫鸣分外清晰。身旁许宁的呼吸声也趋于平稳。 陈曦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回想跟多多相识后的点点滴滴,觉得一切都是缘,妙不可言;同时又玄之又玄。似乎每一步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差了任何一步,他俩都不会一直走到今天。 他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才听到走道里响起的轻微响动,那是门板小心阖上的声音。 陈曦悄无声息地起了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扭开门锁,探出脑袋。卫生间的门缝里,泄露出几线微弱的光。他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那是多多在清洗。 陈曦轻轻将背靠在墙上,沁骨的凉意让他的头脑冷静了一些。他想,他得跟多多好好谈谈。 灯灭了,门开了,许多出现在门口边。 客厅里的窗帘,因为他跟许宁情绪都低落,谁也没顾上拉好。今晚月色极好,莹白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是张明净皎洁的面庞。 陈曦贪婪地看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轻声道:“多多,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第296章 夜谈 许多抬眼,在他脸上飞快地梭巡了一圈,而后沉默着往自己的房间走。 这一次,她没有把陈曦锁在房门外面。 她今晚哭得太厉害,精气神都损耗过甚。可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拖,必须得早点儿摊开来说。 许宁悄悄从床上直起身,拿了个木听筒贴在墙壁上,听隔壁的动静。那是许婧在产科见习时,带她的护士老师送给她的。产房里用这个听胎儿的心跳。 他听见房门响了,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的脚步落在地板上,都轻悄悄的,大概是怕惊到了他。 许宁非常高兴,他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陈曦没有打蛇随棍上,搂着许多上床说悄悄话。他看得出来,多多现在有点儿抗拒同自己的身体接触。他触碰,似乎让她不安。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放在电脑前面。陈曦将椅子拉开,喊许多坐在。她一直站着,不肯靠着床头跟自己说话,那就是个抗拒自己身体接触的姿态。 陈曦没坐,他直接蹲在许多跟前,看她的眼睛,正色道:“多多,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既然你觉得我压着你,那我现在蹲着,你俯视我说话就好。” 许多哪里受得了他这样,她伸手拽陈曦起来。蹲着有多累,没一会儿两条腿都是麻的。军训时,教官处罚不听话的学生,最爱的一招除了站军姿跑圈外就是让人蹲着。 陈曦执意不肯起来。多多胆小,不敢坦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那他姿态放低一些,给她开口的勇气。 最后没办法,变成了许多坐在桌子上,陈曦坐在椅子上,面对面地谈话。 夜晚气温比白天下降了不少。陈曦看她光着脚丫,就想喊她把袜子穿好,免得着凉。 许多默默地接受了他絮絮叨叨的关心,没有跟他犟。她不是傻子,能够感受的到,陈曦对她的爱是真的,对她的心也是诚的。她不能昧着良心说陈曦待她不够好。他们之间的问题在于,对爱情的理解不同。 陈曦见她乖乖披上了外套才放心。这个小区绿化好,小区里面气温能比外面低上两三度,多多要是冻着了,可不妙。 两人沉默了半晌,许多才轻声开了口:“陈曦,首先我要确定一个前提,我们相爱。虽然我不会表达感情,但我确信,我爱你。我也能够感受到你对我的爱。” 陈曦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啊,我也能够感受到,所以我觉得特别幸福。” 许多唇角翘了翘,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笨的很。你能感觉到,是因为你爱我,总是帮我将所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都找到了理由。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勇气去爱,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被爱。”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平和,让陈曦不由自主的心慌,害怕她后面会说出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所谓好人卡,不就是将人先好好夸奖一顿,最后却莫名其妙的神逻辑“因为你太好,所以咱俩成不了”。 仿佛好成了罪过一样。 陈曦有点儿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他诚恳地看着许多,认真道:“这些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永远体会不到像这样去爱一个人的心境。你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想咱俩一直走下去,共同在新世界里生活。” 许多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笑容落在陈曦眼中,不亚于兜头一桶凉水。他前面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反应出来的似乎只有四个字:自以为是。 他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去捉许多的手。这双手,他牵到了,就不想松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个人里,他自觉年纪大,个性成熟,一直处于引导者的角色。可今夜,他才发现,多多才是那个真正控制他们感情进程的人。 当初告白的人是她,现在角色变化,喊停的人也是她了嚒。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多多没有躲开他的手,任凭他握着。这一回,他不敢再像往常一样揉搓,而是紧紧握着,生怕一松手,就再也牵不到。 陈曦近乎于语无伦次地强调,他不管许多怎么想,要怎么做,反正他不会同意分手。单方面的分手,他绝不接受。 许多被他的过激反应震到了。她没料到陈曦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陈曦在她眼中是个比较成熟的人,成熟的社会人都有一套自我保护的机制。具体反应在面对事情变化时,会比较冷静沉着。 许多的沉默让陈曦愈发不安。多多不是个擅长当面拒绝别人的性子,不少时候,她的沉默就意味着抗拒。 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感攫取着陈曦的心。他忍无可忍,伸手抱住了许多的腰,近乎于哀求的口吻:“多多,你哪儿不满意,我都改。” 别走,别推开我就行。 因为两人坐着的姿势问题,这一个拥抱显得古怪而滑稽。许多的膝盖抵着他的胸口,身子被动地向前倾,下巴磕到了他头顶的发旋上。 她有些别扭,想挣扎开来。陈曦的胳膊却箍得死紧,一丝一毫都不肯松开。他的胸口被膝盖顶的闷疼,可这从外面产生的压痛根本不能抵消心口发出的炸裂一般的疼痛。 他想,原来心痛欲裂是这样的感觉。这一场恋爱,五味陈杂,他全都品尝了个遍。可纵使心痛,他也不愿意放手。因为疼痛存在的本身,起码能够证明爱情依然存在。 “多多,我爱你,我爱你。”他一直不停地强调。可是越到后面,他越慌张。如果他的爱,多多根本不在乎,他该怎么办。 他所能够付出的,除了爱就是金钱跟陪伴。这三者多多都缺,可她在意的只有爱。他为她花钱,并不能换来她的赞许,有时候不小心东西买贵了,她还会不高兴。至于陪伴,他忙碌的时候,好几天都露不了面。多多也从不抱怨,只担心他会累坏了身体。 陈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了。他有种无从下嘴,使不上劲的茫然。 许多下巴搁着难受,开口劝他:“陈曦,你别这样。”然后她的胸口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她不敢再开腔,她觉得,那液体,是眼泪。 陈曦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眼泪。 一时间,茫然、懊悔的情绪充斥着许多的心灵。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糟糕的事,彻底伤害到了这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男人。 心中有个声音在冷嘲热讽:生在福中不知福,你这么爱折腾,难怪注定了孤家寡人。 许多想要辩白,大声解释;可是疲累且慌乱,如渴睡人的眼,怎样也无法完全张开。她心中的话难以清晰地表达出来,她不敢动弹。以陈曦的骄傲,肯定不愿意被她发现,他哭了。 她只能茫然地搂着陈曦的脖子,语无伦次地强调:“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爱你。” 大约是这句话给了陈曦莫大的心理安慰。那股温热的液体渐渐歇了,他没有松开许多,只继续默默地抱着她,阒然不语。 许多有点儿慌乱,她被陈曦的反应搞得,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可是两个人中,陈曦已经表达出弱势的姿态,她再沉默躲闪,这话还怎么说开。 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想说的不是质疑我们之前的感情。我也想我们一直走下去。但是我们之间存在问题,这是客观事实,必须得正视。好,你问我讨厌什么。我直接说,我讨厌你不愿意跟我平等地交流。” 许多感觉自己的腰被更加搂紧了一点儿。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当年许婧家的宝宝犯错时,她教训小姑娘,小姑娘就会一头扎进她怀里。她每说一条小姑娘的过错,小姑娘就会小胳膊更用上一分力气。 仿佛这样,她就能确定自己还是爱她的。 陈曦的反应微妙地戳中了她内心的柔软。她想,这个人是在乎她的。这场爱情中,惶恐不安,害怕失去的人,不仅仅是一个她。 既然陈曦没有开口辩白,许多就继续说了下去:“每次我们之间存在争端时,你就会采取转移话题的手段。亲亲抱抱摸摸。我承认,当时非常有效。因为我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于是模糊了焦点。可是问题存在以后,只会持续发展,而不会被其他任何事情彻底掩盖。” 陈曦还是不吭声,他屁股连着椅子挪了一下,方便自己抱许多更紧。 许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说了个痛快:“我知道你不以为意。因为在你看来,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你只要让我高兴就好了,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行。既然亲亲抱抱有效,又切实可行,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可是,这让我觉得非常受伤害。因为你只是采取一种手段来应对我,并不愿意跟我进行平等的交流。” 这一回,陈曦终于坐不住了,他小声地辩解道:“我不是不愿意交流。而是,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我想顺着你的心意来,可我害怕自己领会错了你的意思。况且,那不是手段,我是真想亲近你。” 许多顺手揪了下他的头发,强调道:“别转移话题,一码归一码。别的不说,就说今天晚上,在教室里,那么多人。你对我做的事情合适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陈曦立刻噤声了。 许多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儿疲惫:“别说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能猜到,因为人多,因为我敏感,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反应肯定特别大。这种反应,取悦了你。你可以让我,变的不像我自己。” 陈曦把头往她的怀里蹭了蹭。这种近乎于无耻的无赖行径,都把许多给气乐了。她揪着他的耳朵想让他抬起头,结果这人拼着耳朵不要,也不肯挪开脑袋。 许多意兴阑珊,他这么固执还不是清楚自己不会真的揪下他的耳朵。可同样的,自己硬是将人晾了一晚上,死活不肯理睬他,不也是仗着对方爱自己,会包容自己嚒。 只要是人,哪儿有十全十美的道理。 “我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样做。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受尊重,你在轻易地操纵我的感受。教室里人那么多,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对你来说,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能你的朋友们还会羡慕你,觉得你厉害。可是别人会怎么看我? 我知道自己敏感,在你面前,我也隐瞒不了这一点。可我讨厌,你利用我的敏感来逗弄我。 对,我是从你的触碰中感受到了生理上的快乐。我不讳言这些,因为在我看来,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诚实。我不想自欺欺人。可在身体得到快感的同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哀。因为你在逗弄我,你没有顾及我内心的感受。” 她不想说出口,她觉察到这一点时,她心中是怎样的悲凉。 陈曦这一次终于支起了身子,他没有继续在许多身上磨磨蹭蹭,而是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那好,我也跟你坦白。多多,我爱你,不仅爱你的灵魂,也爱你的身体。我要承认,我对你有欲望。以前我一直不敢说,因为害怕吓到了你。” 第297章 发现 许多的脸一下子红了。陈曦的话过于直接,让她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他拉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害怕了。” 许多原本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这一声叹息弄得不忍心起来。她赶紧道歉:“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陈曦闷闷地笑了起来,他没有睁开眼,像是梦呓一般道:“你最大的责任就是不该这么美,这么好。” 许多心道,又来了,每次都这么灌迷魂汤。她轻咳一声,尴尬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之前也是这样,你说的话题我不想继续,就会故意往你怀里蹭。我想,这给了你错误的暗示。” 这个习惯,她是今晚哭了半天后才突然察觉到的。她潜意识里,又模仿了许婧家的宝宝的举动。每次她让宝宝学习写字做数学题时,宝宝就会故意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给她戴高帽子灌迷魂汤,说些诸如“宝宝最喜欢小姨”之类的话,转移话题。 许多要求自己当一个小孩子,以此来重塑个性。可她不知道该怎样当小孩子,无意识间,她拿自己最熟悉的孩子,宝宝作为了模板。 可她毕竟不是真的幼童。她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这么喜欢往自家小男友怀里蹭,陈曦不想歪了才怪。 她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好像是双标,我自己这么做了,却说你。”说到后来,她自己都懊恼起来,揪着自己的头发抱怨,“我都在说些什么。” 感觉又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心里头却总是疙疙瘩瘩,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受。 “别拽。”陈曦伸手阻止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试探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你往我怀里蹭,想要表达的是亲近,而不是亲热。” 许多怔了一下,是这样嚒。 陈曦将她两只手都交叉着握住,这种姿态,似乎是希望十指连心,又像是害怕她的逃离。 他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得承认自己的卑鄙。其实我察觉到了你的不安,但我没有停下来。多多,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对你有欲望,所以我想要引起你的欲望。这样,你就不会抗拒我的亲热。” 每次亲热过后,多多的战栗与泪水,他都自欺欺人解释成因为快感。他刻意忽视了她的惶恐与无措。 “你一直都信任着我,对我毫不设防。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不会拒绝我。而我,却利用了你的单纯。我假装听不到你说的不,因为我笃定你不会真的跟我翻脸。” 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他觉得自己一切都做的非常好,多多不可能拒绝她。 许多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清楚,陈曦之所以为所欲为,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态度暧昧不清。这给了他进一步下去的借口。 她为什么不坚定地拒绝呢?一方面是她的确感受到了生理上的快乐。可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她虽然告诉自己要重视自己的身体感受。但能够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她的内心。 她内心深处恐惧陈曦的离开,她不敢拒绝他,她害怕她的推拒会让他不快。 这是个令她不安的发现,其实她潜意识里应该很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恐惧、心虚、不甘以及她的虚荣心不允许她正视这件事。她宁可得过且过,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缺爱,对于爱已经到了卑微程度的人。 陈曦于她而言,如父如兄如师长,他关爱着她,引导着她,为她营造了一个温暖舒适的世界。她在这个世界中获得了安全感与自信;可这个世界构建的基础是,她与陈曦之间的恋爱关系。 她害怕失去这个世界,她恐惧他们恋爱的结束。 虽然她内心深处清楚,任何一段爱情都有可能夭折。虽然她晚上还强撑起勇气冲陈曦咆哮,她并不确定他们的关系能够继续下去。可实际上,倘若现在陈曦离开,将会对她构成致命的一击。他是她的阳光,她追逐温暖的方向。 许多下意识地阖上了眼睑,对于爱情的投入让她生出身不由己的恐惧。 陈曦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关心道:“多多,你到床上去吧。今晚好像降温了。” 许多惊了一下,慌乱地摇了摇头。她害怕继续陷入情与色的诱惑中,反而丢了心中的那一线清明。 陈曦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去吧,我保证,肯定不对你做任何事。” 许多的尴尬无以复加。情侣之间的密切接触几乎无可避免,她的反应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了。她小小声地说:“我生气的不是这个。” 陈曦心中的微微松了一线,他引导着她继续说下去:“那你生气的是,我在教室里?” 许多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在车里。” 那边上都是人,他的放肆让她有种被轻亵的悲凉。 陈曦微微翘了下嘴角,压低了声音:“我憋狠了。” 许多伸手推了他一下,却被他就势握住了手。陈曦拉着她的手,弯下腰,贴着自己的脸。 “你骂我不要脸也好,气我流氓也行。前两天,我的确是憋的太厉害了。我今晚的确使坏了。我觉得在教室里你不敢过度推拒,所以趁机使坏。这是我不好,我承认我色欲熏心,打了歪主意。多多,你的反应太美了。”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声音低沉而缠绵。 许多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轻轻地“呸”了一声,瞪他:“滚!” 大约真像她曾经跟师姐解释的那样,身体的欲望就像一扇门,那扇门一旦打开了,欲望就汹涌而出。 许多无法否认自己的身体反应。那既然是身体本能,那么她尊重它的存在,正视它的需求,而不是强行压抑并无视。 陈曦唇角弯了弯,在许多的眼刀剜过来后,立刻收敛了。 他清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咱俩捋一捋今天的谈话内容。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你不高兴是因为两件事。一件是你觉得我总是用亲热来转移话题。另一件则是,你不喜欢在公众场合跟我太亲热。这两件事,让你产生了我不尊重你的感受。我的理解正确吗?” 许多踟蹰了一会儿,犹疑地点了点头。 陈曦心中的重负轻松了一半,语气也轻柔了起来:“那咱俩就一件件的解决。第一条,呃,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一本正经跟我说事的模样太可爱了,情难自抑。嗯,这点我注意。第二条,也是我不对,我爱看你害羞的样子,有的时候,分不清场合。后面我也留神。多多,以后我要是让你不高兴了,你直接说。别怕,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先离开你。你想离开都不行。” 许多一听又急了:“你那是法西斯霸权不讲理,我有人身自由。” 陈曦赶紧道歉:“对对对,我这不是大半夜没睡到觉,脑子有点儿乱,说错了话。你有人身自由。不过你要是先离开了,还给我追你的机会,成不?” 许多觉得今晚真心又刷新了一回自己对陈曦的认知。她目瞪口呆,想不到陈曦居然会跟自己说这种话。 陈曦苦笑道:“现在你知道自己多能耐了吧。我都听你的,咱俩之间,你说了算。” 他姿态摆的这般低。许多忍不住心头的愧疚,她嗫嚅着:“我也做错了好多事。我脾气不好,遇上事情又总说不清楚,还要你一直猜我的想法。那个,既然我们都没有经验,有问题发现了,一件件解决吧。” 陈曦这回总算真正露出了笑颜,他伸手揽住许多的背,让她的侧脸贴上自己的胸膛:“你听听,我的心跳声,我有多高兴。” 许多听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她听不出欣喜与否,她只知道,那声音沉稳有力,给了她莫名的安慰。 两人靠着,这般抱了一会儿。许多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认真强调道:“还有件事,是重点。我跟你说正经事的时候,不许转移话题。” 陈曦笑了,胸廓的起伏清晰传递到许多的脸上。他答应非常痛快:“行,咱好好说事。” 许多非常怀疑,他这么一口应下,会不会是策略。等到真要谈事的时候,他又会耍花招。 但今夜实在太晚了,她也筋疲力尽,没有精力再去一个个地揪细节。她安慰自己,任何事情的解决,都不会一蹴而就。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后面注意就是。况且,如果她今天一直穷追猛打,恐怕也会引起陈曦的反感。 许多推陈曦赶紧回房去睡觉,都夜里一点多钟了。陈曦不肯,他让许多先睡,他看着她睡着了再走。 许多拗不过他,她确实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之前考试周的精力损耗过大,今晚又哭了一场。她几乎一闭眼,没几息,就陷入了黑甜乡。 陈曦静静地坐在在床边的椅子上,凝视着她的睡颜。等到许多睡熟了以后,他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多多能在他的注视下安然入睡,就说明多多还信任着他。那么一切还好,即使争吵,他跟多多的感情还在。 许宁听到门板开合的声音时,赶紧收起了贴在墙上的听筒。 第298章 托福班 许宁在听墙角的过程中,一度想要冲进房间,揍陈曦一顿,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欺负他的姐姐。可是,心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听下去吧听下去,也许,跟你想的并不一样,他忍耐着,默默地听完了全程。 他听到了姐姐的控诉与委屈,他听到了陈曦的软语哀求。他们似乎快要产生争执,最终却在陈曦始终如一的低姿态面前,气氛渐渐趋于缓解。 许宁想,算了吧,无论如何,陈曦是在意姐姐的。他们之间的问题,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解决。 如果自己贸贸然冲过去的话,或许会令姐姐觉得难堪。 他钻进毛毯底下,假装睡得香甜。 陈曦蹑手蹑脚的,又回到了房间。他仔细听了一会儿许宁的呼吸声,那气息十分平缓,还在安睡中。他无声地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在床上躺平。 多多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心中清楚。多多担心,她身体的敏感,会让自己产生误会。他不知道的事,关于这一点,他其实是心中暗爽的。这是多多对他含情脉脉的表现。 刚上高一那会儿,他们一起参加急救比赛,他的手还碰到了多多的胸部跟臀部,当时多多除了尴尬外,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他,不由得心中感慨,手上的触觉,真是柔软。 他闭上眼睛,开始培养睡意。临睡前,他给自己紧了根弦。得找个机会,跟多多说清楚。不然的话,她要是一直有心结,会影响他们之间感情的。 第二天早上,许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旁已经空了。 陈曦给手机定了振动的闹钟,一大早就爬起来,做早饭。多多昨晚嫌弃天气热,没有胃口,晚饭吃的少。后来更是连夜宵也没有吃。这隔了十几个小时,肚子肯定饿坏了。 他熬了白粥,从泡菜坛子里,夹了泡黄瓜,切成丁,滴了麻油拌上,酸溜溜的口感,正好勾起食欲。多多不爱吃咸鸭蛋,他特意切了皮蛋,淋了点儿香醋。 等到一切准备好,他也没急着喊多多起床。她昨晚累坏了,多睡一会儿好。反正白粥熬在锅里,多放会儿也无妨。 许宁打着呵欠出房间。陈曦正端菜上桌,见他眼角还沾着眼屎,好心道:“先去洗脸,再来吃饭。” 他哈欠打了一半,差点儿没咬到舌头。他还以为,陈曦又偷偷溜去他姐房间干嘛去了。他特意拿听筒对着墙壁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奇怪声音,才放心下来。估计,陈曦就是爱看他姐睡觉。 许宁讷讷应声,转身去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完了,上桌喝粥时,他看了眼陈曦眼底下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开口:“陈哥,你昨晚睡了多久?” 陈曦睁着眼说瞎话:“一直睡着啊,也就比你早起一个来小时。不过我恐怕有点儿认床,睡得不沉。” 许宁暗自磨牙,心道,你哪里只是睡得不沉。你那就是梦游,还梦游去了我姐的房间,跟人说了半宿的悄悄话。真不容易。 许多一直到他们快要吃完早饭才出房门。她先去卫生间洗漱一新,然后神态自然地跟陈曦还有许宁打了招呼,接过陈曦给她盛好的白粥,埋头开吃。 许宁故意问陈曦:“咦,陈哥,你跟我姐又和好了啊。” 许多差点儿没被粥呛到。陈曦一面帮她拍背顺气,一面信口雌黄:“我俩本来就没吵啊。你姐昨晚就是累了。这考了一个礼拜,谁都吃不消。” 许宁放下碗筷,面无表情道:“嗯,我吃饱了。” 许多莫名心虚,狼吞虎咽般,吃完了一大碗白粥。等到吃完,她才震惊,回头瞪陈曦:“你给我的,这是盛汤的大海碗吧。” 陈曦赶紧强调:“一碗粥全是水,能有几颗米啊。吃不胖的,肯定吃不胖。” 许多悲愤:“那也不行,会把胃撑大的。以后怎么吃都吃不饱。” 陈曦心中一乐,还能这样。太好了,这样肯定能把多多养的白白胖胖的。多多就是吃的太少了,现在又一点儿荤腥不沾,身体哪里吃得消。 吃完早饭,陈曦照旧得去他爸的公司报道。陈老板毫无人权可言,无缝衔接,一天的假期也没给自己儿子留下。 他把许多捎去上托福班。原本五月上旬有托福考试,但因为“非典”的缘故,延后到了八月下旬。现在天气热了,“非典”的势头似乎缓了不少。一进入暑假,各种培优班更是傲然挺立。 许多原本还计划着要参加英语夏令营来着。她好容易撞大运,考了一回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一等奖。就想着能出去见见世面,跟来自全国各地的真学霸们打回交道。结果,“非典”来了,英语夏令营的事,迟迟没有消息。 去年是在东北长春举行的,想想都觉得清凉舒爽。结果好容易轮到她了,夏令营却没了指望。 她几乎是怀着郁卒的心情,去上的托福班。现在才是千禧年的第三个年头,出国留学并不像十几年后那般普及。全市的托福辅导班也寥寥无几。 许多上的班是龚晓等人一致推荐的,虽然收费贵一些,但老师上课的针对性特别强。用萧潇的话来讲,钱损失了还能挣回头,时间浪费了怎么都无法补救。 最有趣的是,这位班的主办老师,自己考托福一直分数凄凉,却总结出了一肚子经验,培训出来的学生拿高分的特别多。 别以为托福考试只要英语好就行。不少美国高中生来考托福都拿不到高分。 班上同学什么身份都有,有跟许多一样的学生,也有企业高管跟机关事业单位的中层干部。大家的目的都比较明确,考过托福,申请国外的学校,出国留学去。 因为“非典”的缘故,托福班停了快三个月了。老师一见他们就乐,表示这样很好啊。五月上旬的考试推到了八月份下旬,刚好给大家整整挪出了一百来天的复习时间。 有位在国企当部门领导的同学坐在课桌后面喊:“早死早超生啊,我背的单词又差不多都忘光了。” 大家也纷纷跟着附和。 许多抿嘴笑,她可一点儿也没觉得延期不好。她四月份之前一直忙,然后生病,在医院折腾了半个月。出院时还烦着怎么去上海考试,本市没有考点啊。结果后面通知就出来了,考试延期到了八月下旬。 刚好暑假里头可以好好准备考试了。这种全力以赴准备一项考试的感觉,许多觉得挺痛快的。 因为“非典”警报尚未被官方通知解除,大家都带着大口罩上课。培训班租用了本市一所大学的老校区,里头主要靠绿化降温,电风扇“吱吱嘎嘎”,摇摇欲坠,除了为老师的上课伴奏外,只能提供点儿心理安慰。 许多坐在教室里挥汗如雨,萧潇在边上已经昏昏欲睡。夏日炎炎正好眠,何况电风扇的声音加成了上课的效果,愈发引人犯困。 萧潇的头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儿磕到了课桌上,愣是被她硬生生地又中途救回头了。许多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不小心下巴挂彩,直接破相了。 后来还是老师意识到不对,按顺序提问,才逼得萧潇精神振奋了一点。 课间休息时,两人结伴去卫生间洗脸。大夏天的上课,实在是过于不人道,热是小事,真心容易犯困啊。 萧潇深深吁了口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们班昨晚闹到十一点钟才散,等她回家拾掇好上床都十二点半了,不困得慌才怪。 她见许多也打呵欠,还奇怪呢。 “哎,你昨晚不是很早就回家睡觉了嚒。郑英杰还说你跟陈曦无组织无纪律来着。你俩的早退,严重影响了你们班的士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多心虚地又开了水龙头洗脸,含混道:“我昨晚睡得倒是挺早,不过可能因为前一段时间生物钟养成了,死活睡不着。” 萧潇看看左右,见没人,特别八卦兮兮地挤眉弄眼道:“嘿嘿,真的嚒。难道不是陈老大缠着你,不让你睡觉?” 许多差点儿没一口自来水灌进肚子里头去。她赶紧自白:“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陈曦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讲睡前故事,怎么会缠着我不让我睡觉。” 萧潇狐疑地上下打量许多,啧啧赞叹:“不容易啊,我看了都想入非非,恨不能上下其手。陈老大真君子,真英雄,竟然能忍得住!果然一代真人杰,真好汉!” 许多气得拧了下她的胳膊,警告道:“你别胡说八道啊。我们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不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萧潇惊讶:“男女朋友关系还能纯洁啊?” 许多快被她绕晕了,直接盖棺定论:“别乱想,什么都没有。说的就是你,同人本子也得好好筛选,不许看带色儿的。” 萧潇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眼睛仔细在她身上梭巡:“哟哟,看不出来啊。多多,经验丰富啊,老实交代,看过多少?《绝对丽奴》、《樱花通信》、《仲夏夜恋人游戏》看过没有?” 许多正直脸:“没看过。”因为她不看漫画。 萧潇点头:“估计你也没的看。陈老大家教严。” 许多拧她的脸:“又胡说八道,他又不是我家长,还管我这些。” 萧潇笑着往门口跑,回头逗她:“差不多了,我看他比你家长管的都多。” 许多追着她出去,经过男卫生间的时候,萧潇突然间顿住了。许多不明所以,问她干嘛。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盯着男卫生间看,似乎不太合适。 萧潇的脸上是惊惶与忐忑。她拉着许多走到边上,一直快到教室门口,才压低了声音不确定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有人在静脉注射。” 许多的脸,也一下子白了。 第299章 虚惊 静脉注射能是什么?她跟萧潇都有一定的医学常识。一般人, 基本上不会给自己静脉注射。她俩首先想到的就是静脉注射成瘾。 两人面面相觑。 许多问萧潇:“你看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 萧潇紧张的不行,她也不肯定。就是男卫生间的门没关好,她刚好扫了一眼。只看到了有个人在往大腿上扎针。 “那这人瘾头还不小哎。”许多嘀咕,大腿静脉注射, 成瘾的程度相当深了。 社会新闻里不少这样的报道, 药物成瘾患者从小诊所买到注射器, 然后去公厕注射成瘾药物。当然, 多半上新闻了是因为注射过量,人没了。 他们上课的大学时值暑假,校园里头人不算多。大学又没有门禁,这边卫生间被人盯上作为特殊场所, 也实属正常。 许多又是心慌又是手抖, 一点儿也没比萧潇沉着到哪儿去。她俩压根不敢跟其他人说这事儿, 可报警似乎不是很有底气。萧潇也不能保证自己看清楚了。 她俩都没胆子再回头去看仔细。这第一次没被发现,可不意味着第二次也有好运。 最后,许多咬咬牙, 给陈曦打了个电话,小声说了这件事。 陈曦立刻让她俩回教室,跟托福班的人待一起。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别吱声。他来处理。 许多没敢逞强。 她以前有个师姐实习时被自称染了艾滋病的瘾君子拿带血的注射器劫持, 因为医院药房不肯给他杜冷丁。后来虽然证明是虚惊一场,可已经考上北大医学部研究生的学姐,坚决改行了。 她跟萧潇跟两只小老鼠一样,速度溜回教室。老师在讲台上翻讲义, 看到她俩还奇怪:“怎么不趁机出去转转啊。外头好歹还有点儿风。” 老师挺喜欢这两学生的,外国语学校的孩子,底子牢,学习也认真。 许多虚虚地朝人挤出个微笑,随口编了个问题请教老师。 老师更加高兴了。学生肯学,才能出成绩啊。这两孩子底子好,就这学习态度,肯定能拿到好成绩。到时候,辅导班的名声也好听。 许多哪有心思听老师的讲解啊。她一直支着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萧潇同样心神不宁。 警察来的非常快,还没等十五分钟的课间休息结束,外面就响起了警笛声。许多看了眼手表,距离她们进教室,才过了七分钟。 教室里的师生都有些惊讶。放暑假了,大学里头除了有事留校的学生外,人少的可怜,这时候怎么会有警察过来。 大家都往教室外面探头探脑,老师也没阻止。他第一个就跑到教室门口看究竟什么情况。上回他去外市上课,碰到租的教室所在的那栋楼上有人搞传销,警察直接冲错了教室。他被迫面壁抱头蹲墙,被问了足足十几分钟。 有在公检法系统工作的同学胆子更大,直接过去打探情况。 剩下的人,在教室里议论纷纷,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拿到一手消息的同学回来,大家集体等待消息共享。 那位人到中年的男同志一脸哭笑不得:“哎,虚惊一场。有个人在厕所里头打胰岛素。结果被人误会了,以为他在注射毒品,然后报警了。” 旁边有人笑着摇头:“这也真是,胰岛素跟那啥,眼睛分不出来嚒。” 萧潇心虚地一低头,要真把两种注射器摆在她眼前,她能分辨出不同。不过,她一姑娘家路过男厕所,能看的多清楚。 老师倒是说了句公道话:“一般人哪儿搞得清楚这个。” 警察收队前也到这边教室来打招呼了。那个队长表示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报警者的警惕心值得表扬。以后大家要是碰上类似的疑似违法行为,也要积极打110.警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好人。 萧潇戳了戳许多:“哎,我总觉得这位叔叔,香港警匪片看多了。” 许多在课桌底下撞了下她的腰,示意她消停点儿吧。一场乌龙,赶紧过去就好。 老师倒是因此感慨了一番。大意是门开了,好的坏的都来了,有繁花盛景,也有老鼠苍蝇。他让大家每个人以今天发生的事情为蓝本,口头叙述一段。 许多收到了陈曦的短信,问她情况怎么样。他快到学校了,让她别害怕。 许多吓了一跳,他今天有正经事,还得跑工地。现在还不到中午,怎么就跑这边来了。 她赶紧回复,虚惊一场,让他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早饭还是他烧的,也不知道他昨晚才睡了多会儿工夫。这么疲劳状态开车,她害怕。 陈曦趁等红灯的机会扫了眼手机,忍不住微笑。他家多多,心里时刻都牵挂着他。 他收了手机,跟着前面的车流,缓缓驶过了路口。 许多上午最后一堂课上了一半,陈曦就到了教室门外面。他也没进去,只在窗户外面看了眼,人正认真地听课呢。他干脆站在外面等。 倒是辅导班的老师见了他,还热情地招手:“同学,没报上这期的名没关系,正好进来旁听半节课。下课上我这边交下一期托福班的钱。” 陈曦没推辞,大大方方地进了教室,到后面的空座位上坐下了。经过许多的课桌时,他还轻轻敲了下她的桌子,冲她露出个笑容。 萧潇在一旁捂胸口,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虐狗违法知道不,你们这样对待祖国的未来,真的合适嚒?” 许多脸上一红,胳膊肘撞撞她,轻声道:“好好听课,别胡说八道。” 等到最后一堂课结束了,老师继续热情洋溢地安利陈曦,他们的托福班是多么的美好。 陈曦特别诚恳地来了一句:“老师,我没钱。” 老师卡壳了,脸上的表情翻译成中文就两字:你坏! 莫名的反差萌。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许多跟萧潇。班上不少同学都笑了。大家揶揄老师是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当初他们还没交钱报名的时候,他待大家多亲切啊。等一成了学生,立马横眉冷对了。 老师笑骂:“我要是一直都对你们亲切,托福成绩你们还想不想要了?” 考虑到大多数学生都有工作,托福班周末全天,平常是晚上。今天礼拜六,下午还得接着上课。他们的中午饭就在大学食堂解决。 陈曦在有限的几个窗口找了半天,勉为其难给许多打了醋溜绿豆芽跟蒸蛋。他安慰道:“先凑合着吃点儿吧,晚上回去再给你做好吃的。” 萧潇毫不掩饰地朝食堂的天花板翻白眼。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拽了她一下,主动问:“你要不要也吃点儿,蒸蛋还不错。” 萧潇拱手:“夫人,求放过。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许多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她掩饰性地扇扇风,煞有介事道:“食堂的电风扇不行啊。” 萧潇睁着死鱼眼吐槽:“有你俩在,冰窟也能烧成开水,热度太高。” 陈曦摸了摸鼻尖,忍笑忍得辛苦。多多又是害羞又是想极力假装镇定的样子,看在他眼中,实在是可爱的不行。 许多忍无可忍,踢了一下萧潇的脚,再让她口无遮拦下去,还不知道她要怎样石破天惊呢。 萧潇委屈唧唧,假哭道:“多多,你不爱我了。你以前最爱的人可是我啊。怎么能忘记大明湖畔的小萧潇呢。” 许多突然想起了前一世在哪个论坛上看到的神帖,楼主全方位地论证了容嬷嬷即是夏雨荷。她阴测测地看着萧潇:“哟,原来阁下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暴雨梨花针容嬷嬷啊。” 然后她跟萧潇安利了一通容嬷嬷与夏雨荷之间的联系。萧潇居然被她的胡说八道说服了,开始跟她讨论容嬷嬷这么虐待紫薇是不是母女间的相爱相杀。 陈曦见许多偷偷松口气的样子就直摇头。他跑去窗口,又打了个鸡腿回来,温和地将装鸡腿的碗推到萧潇面前:“吃个鸡腿吧。” 萧潇吓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连打了好几声嗝,才颤颤巍巍地表示:“那个,老……老大,您老有啥,直接吩咐就行。” 陈曦微笑:“你好好吃鸡腿就行。”我就是用鸡腿塞住你的嘴,我家多多才能安生吃饭。 陈曦是硬挤着时间出来的,吃完午饭,他还想让许多到他车上睡会儿午觉。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他在她这边耽搁多少工夫,就意味着他要牺牲掉多少休息的时间去填补。 陈曦又叮嘱了许多几句,让她下午上课别累着了。要是觉得太热不舒服,请假回家休息就好。 萧潇听得目瞪口呆,等陈曦走了才点头道:“的确不是家长,哪家的家长连学习都这么溺爱孩子啊。” 许多翻白眼,哼,姐比他大。就算是家长,也得掉个个儿,姐才是家长。 第300章 意外 下午课一直上到五点半钟才结束, 老师意犹未尽地宣布下课。看整个教室学生葳葳蕤蕤的样子,他还一幅痛心不已的表情:“哎哎哎,我本来还想今晚也给大家再拎一拎的。你们这样,怎么对得起老师的一片玉壶丹心。” 大家纷纷拱手,老师, 求放过。一下子营养过剩, 弟子们也会吸收不良的, 拔苗助长要不得。 萧潇打着呵欠, 伸了个懒腰。下午为了赶进度,连中场休息都被占用了。谁想上厕所自己出去。她唯一庆幸的是,人体排泄途径有好几种,盛夏午后炎热, 汗水肆意, 连跑厕所都免了。 坐了一下午, 腰酸背痛腿抽筋啊,萧潇表示,她也需要彼阳牦牛骨髓壮骨粉。 旁边有个坐机关的中年男人调侃, 他上班一年动的脑子都没上课一天多。老师说的东西信息量太大,感觉整个脑子要爆炸。 萧潇好想上前跟人握个手,表达一下身为同个战壕战友的深情厚谊。叔叔, 你绝对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脑子快裂开了。 谁来拯救一下可怜的高中生啊。奋战完期末考试后,连歇一天的工夫都没有。 她对着许多唉声叹气,好想立刻考完托福啊。他爹妈好过分的, 把他一个人丢下,自己开车去自驾游了。 许多震惊,这不还闹着非典嚒。“五一”黄金周都取消了,居然还敢往外面跑。 萧潇翻白眼,咬牙切齿:“下刀子都拦不住他们不肯安分守己的心。他们单位同事们休假是因为孩子放暑假了啊,刚好自驾出去看看好山好水。我还在辛辛苦苦地学习,为着祖国的明天与人类的希望而奋斗。他们不仅不提供后勤支援,居然还跑掉了。” 最过分的是,她妈临走前还好意思跟她说,反正这假不休也是浪费了。与其天天在家跟怨气冲天的闺女相看两相厌,不如她跟孩子爹自觉点儿,给闺女留下自由的空间。 自由个鬼啊!天天要上课,哪儿来的人权与自由。 许多听她跟说单口相声似的一大长串,笑得浑身颤抖。完了她认真表扬了萧潇,很好,她连浑身酸痛都给笑没了。 萧潇郁卒,她明明是诚心实意地吐槽来着。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吐槽,别人都笑得好欢乐。 她俩收拾好东西往校园里头走。班上的同学也差不多都出教室了。之前那个被萧潇误会有人静脉注射管制类药品的卫生间就在教室的斜对角处。大家还笑着调侃,不会又有人在里面打胰岛素吧。在公厕里做这个,实在引人想入非非啊。 结果那位在公检法系统工作的男同学往男卫生间探了下头,脸色大变:“操,有人倒在里头。” 边上人也变色。有人家里老人糖尿病,知道打胰岛素后要预防低血糖昏迷。几个男的赶紧进去,将人挪到门口通风处,招呼她们女生:“身上带糖没有?谁有饮料啊。给他补充点儿糖分吧。” 另一个人急着喊:“别啊,血糖太高了也会晕,叫那个什么酸中毒。” 许多跟萧潇已经奔了过去。萧潇常年带着巧克力,大夏天的热化了,她书包里也没落下。她俩没闻到酸中毒的特征性烂苹果味儿,考虑还是得补充糖分。 这是个年轻男人,目测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岁。跟常见的一般糖尿病患者不同,长的挺瘦。萧潇一面从书包里掏巧克力,一面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1型糖尿病的好发人群特征。 许多则拿了自己的钥匙扣上的小手电筒,观察男人的瞳孔情况。她摸到了颈动脉搏动,但没看到男人的胸廓有明显起伏,担心对方是脑部意识障碍导致了呼吸衰竭。 这小手电筒基本上是个装饰物,许多平常也就把它当挂坠用。可一扒开男人的眼皮,她脑子就是“嗡”的一声,针尖样瞳孔。 昏迷、针尖样瞳孔和呼吸抑制,阿片类急性中毒的三联征。要是有听诊器在手,说不定还能听出明显的心律失常。 有人已经打了120喊急救。许多收回手电筒,加了一句,还得打110找警察,这人可能是抽多了。 因为之前那场乌龙,大家下意识地就将这人也代入成糖尿病人状态。现在听许多一说,不少人都露出狐疑的神色。觉得这小姑娘在胡说八道,这点儿大的年纪,能懂什么。 她正侧头跟公检法系统的那位同学说话,萧潇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拽着许多往边上倒。许多趴到了地上,萧潇半边身子护着她。那个刚才还昏迷着的男人忽然醒了,发起狂来。萧潇的胳膊被他咬住了。 大家都惊慌失措,想尽办法试图让那男的松口。现在大家相信这人是个粉呆子了。正常人哪里会跟发了狂的野兽一样。 许多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刚刚萧潇那条胳膊是护住了她的脖子,也就是说,那男的原本要咬到的是许多的脖子。就跟吸血鬼一样。 男人的力气奇大无比,几个人都压不住他。公检法的同学,拼着危险去捏他的下颌骨,迫使他松口,完全没有反应。后来还是个练过两年武术的男同学,一手刀敲到了他的后颈上,他才头一歪,松开了嘴巴。 许多赶紧跟着大家将萧潇抢下来。萧潇脸上一片惨白,惊魂未定,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多多,他不会有艾滋吧。” 许多也慌张不已。萧潇的胳膊已经被咬出了一圈血印子,那块肉差点儿没被咬掉,现在血肉模糊。 虽然说唾液中HIV病毒含量低,而且唾液本身具有直接抗病毒的能力。理论上讲,唾液直接传播艾滋病的能力很弱。许多以前也没有看过因唾液接触而感染艾滋病的医学文献。可万一唾液中有血呢?这样的感染病例又不是没有。 萧潇是为了护着她,才被发狂的男人给咬伤的。许多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想怎么做才好。 她拉着萧潇冲进卫生间,开了自来水拼命冲洗萧潇的伤口。不管有没有病毒,这样多少也能起到点儿效果。 萧潇吓傻了,由着她挤伤口,尽可能将血给挤出来,然后不断地用自来水冲。 110跟120几乎是同时到的。那个被众人压在地上制服住的男人一听到警报声,不知道从哪儿又爆发出一阵力量,猛地从地上翻起身,往楼梯口跑。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滚了下去。刚好落在了出勤的警察跟前。 进警局之前,先由警察陪同着上了救护车。萧潇胳膊上还在渗血,她哪里敢跟凶手待在一起,与许多一道坐着警车去的医院。 许多心头慌乱的,她问救护车上的医生要了碘伏,直接将一小瓶碘伏全都倒在萧潇的伤口上冲洗。剩下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提醒萧潇,赶紧打电话给她在省人医的舅舅。下面有哪些检查要做,及时安排。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她快要离开医院时,已经有快速检测HIV抗体的实验室检查。现在重中之重,是要确认这男人是否携带HIV。如果是的话,那么萧潇必须得及时应用阻断药,减低感染的风险。 这些,没有大人出面安排,她们两个小姑娘提出的要求,难以短时间内得到满足。 萧潇手一直抖,还是许多拨通了她舅舅的电话,将现在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舅舅让他们直接到省人医去,他来安排相关检查。他让许多把手机给萧潇,给她说了半天关于艾滋病的传播途径,跟她保证,肯定不会有事。 萧潇哭得稀里哗啦,任哪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碰上这种事情都得崩溃。谁能想到那个男人嗨过头以后晕了还自己醒了过来发疯。说句刻薄点儿的话,真心不如他直接醒不过来。 许多一直抱着萧潇,轻轻拍她的背。她心里头像是油锅煎,她有种冲动,想问萧潇,她会不会后悔。萧潇刚才是为了护她,拿身体替她挡,那近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了。成本这样高,萧潇怎么能不后悔呢。 许多心里头在发抖。她怕的要死,她怕萧潇会有不幸的遭遇,也怕自己会失去萧潇这个朋友。 她跟龚晓、萧潇还有裴爽号称“三剑客”,是高一年级出了名的女生小团体。这不上台面的绰号是郑英杰胡诌的,然后他上体育课跑圈时就莫名其妙踩到了石头,崴了脚。 三人当中,因为班级原因,她与龚晓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但从感情角度讲,她和萧潇关系更密切。 萧潇是许多心目中标准的花季少女形象,天真明媚聪慧善良,永远都生机勃勃,像一株茁壮成长的小树苗。许多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女孩子,对世界充满好奇与善意,永远不会被挫折打败。 如果因为帮助自己,承认了原本不该她承担的噩运。即使善良明净如萧潇,也会难以释怀吧。就好像《边城》里的船总顺顺,大方洒脱,豪爽正义,却也不免因为大儿子天保的意外早逝而对翠翠爷孙心存芥蒂,不愿再往来。 警车明明开的非常快,从大学到省人医,傍晚交通高峰期,也就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可这短短的二十几分钟,许多却仿佛在地狱里头煎熬。她无法说出宁可被咬伤的人是自己的话。因为她也害怕,害怕此生都在艾滋的阴云下备受折磨。 那是身心的双重煎熬,是被整个社会恐惧抛弃隔离的孤独。她承认她的不甘心,她承认她的贪婪,她想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萧潇哭到后来,眼泪已经淌不出来。警车上的警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两个惶恐不安的姑娘。说啥好呢,让人家以后碰上这种晕过去的人就离远点儿?那真要是需要急救的人,不就是一条人命了嚒。 好在车子终于开到了医院。萧潇的舅舅从会场赶了过来,就在急诊大厅绿色通道的尽头等着。萧潇一见舅舅,原本都哭哑了的嗓子,“哇”的一声又爆发了。 舅舅赶紧搂着外甥女的脑袋往诊室走,一路走一路安慰她:“萧潇乖宝宝不怕啊。舅舅在呢,舅舅一定保证宝宝没事儿。” 萧潇外祖家的第三代,除了萧潇以外,清一色的男孩子。她是整个家族的大宝贝。小时候,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因为她背后一溜儿七个哥哥呢! 许多有点儿无措,她觉得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而且作为始作俑者,她尤其的碍萧潇舅舅的眼。凭谁也不愿意自家孩子为了帮助人家的孩子,遭受这种祸事。 也许是她过于敏感,她总觉得萧潇的舅舅,沈教授这次看她的眼神尤其冷淡。之前,她跟着萧潇去沈家玩过,沈舅舅特意抽空跟她聊了半天,引导她做好未来的职业规划。她相信萧潇说的,沈舅舅很喜欢她这个晚辈。 许多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她知道自己应该理解沈舅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萧潇的事情;她那点儿小情绪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心中却难免会有遗憾。 陈曦一直忙到天擦黑才往许多家赶,等红灯的时候,他拨了许多的电话。许多一开腔,他就觉察到情绪不对。赶紧问她人在哪儿。 许多一听他的声音,整个人就撑不住了。沈舅舅将萧潇带进了治疗室,直接锁了门,根本没让她进去。这是在保护萧潇的隐私权,可也无声地提醒了许多,她只是个外人。 许多轻轻说了大概发生的事情。直到陈曦小心安慰她:“多多不哭啊,我马上过来。”,她才发现,她是哭着跟陈曦打电话的。 傍晚时分的交通压力最大,陈曦上的又是单行道。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到底,然后上绕城高速,往省人医的方向去。这已经是综合考虑,最快的一条线路了。 许多挂了电话以后,呆呆坐在诊疗室的门口。沈舅舅嫌她多余,可她真的担心萧潇。她想尽快知道萧潇的情况。 急诊通道那边响起了吵闹的声音。警方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家属,通知对方到医院来处理问题。警方可没这个经费,来为他买单。 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抱着个三两岁的小男孩,匆匆忙忙地跑来了医院。她脸上汗水连连,画着的大浓妆都糊成了一团。 饶是这样,出警的警察也一眼认出了她。哟,熟人啊,本市一家有名的夜总会的小姐,花名黛米。光是他,都逮着她进局子教育过好几次。奈何,能屹立不倒的夜总会都不是简单背景。北京的天上人间,能进去的那是身份象征。等风声一过,全都重操旧业了。 第301章 熟人 黛米一脸油汗。前段时间因为“非典”, 夜总会也停业了。好容易这个月重新开张,她单子还没点出去,就被托儿所打电话,怎么还没人来接孩子。 黛米刚奔到托儿所接孩子,还在想丈夫怎么还不过来接孩子。警察就拿着他的小灵通找到了她。人躺在医院, 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现在昏迷中。 她脑子一蒙, 抱着孩子就打车来医院了。人已经推进去抢救, 警察要跟她说的是她男人得处理,要拘留。 黛米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她身上有种混街头的智慧与刁蛮,一直拽着警察哭。把她男人关了,丢下他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警察被她吵得头疼, 还不敢伸手推她。他只要一动, 这个黛米就大呼小叫, 骂他耍流氓。他再一瞪眼,她又喊“警察打人了”。 许多隔着半条走道的距离,看她在地上又是撒泼打滚又是哭骂。她翻滚的时候, 穿着的罩衫松了,露出里面的亮片紧身低胸短款包臀裙。这么一翻滚,大片白花花的肉坦然地裸露在医院走廊冷冰冰的灯光下, 毫无遮拦。 她的经济状况应该不算好。脸上的化妆品是廉价的那种,睫毛膏已经花了,仿佛被拍死贴在墙上的蚊子腿。身上的衣服料子也能看得出质地不佳。 许多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从她的衣着跟谈吐中猜出了她的职业。这真是悲哀, 她从事特殊行业,男人是个粉呆子。她的皮肉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完全不言而喻。 她糟糕的不仅是经济状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劲儿。一般正常情况下,女人比男人更加注重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她还带着个孩子。 女人带来的小男孩鼻孔下拖着两管鼻涕,茫然地瞪着一双木呆呆的眼睛。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看不出质地好坏,因为真的太脏了。 大约是这孩子的鼻炎症状牵起了许多关于童年的回忆。她莫名有些同情这个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 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出来询问当时的情况,要写病历。跟着警车一并过来的托福班老师赶紧抢在许多前头开口。他怕这个小姑娘不晓得轻重,随意暴露了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老师轻描淡写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大家还以那男的是中暑晕倒在厕所了,出于好心,才把人给拖了出来。结果这人一出来就发了狂,不仅咬伤了人,还自己往楼下跑,滚了下去。 黛米耳朵尖的很,自己撒泼时居然没漏下隔了足有七八米远的声音。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老师面前,大喊大叫:“要不是你们硬逼着追他,他能跑?” 老师被她推了个踉跄,眼镜差点儿都掉了。他气急败坏:“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黛米却是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揪着老师的衬衫不松手:“你们害得我老公躺在里面,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样都不能少。” 警察赶紧过来阻止她。这女的就是个滚刀肉,混不吝,压根儿不讲理。 黛米还在纠缠,警察厉声呵斥她:“你干嘛啊!我告诉你,你现在既不是孕妇也不是哺乳期妇女,犯了事儿,我们一样照抓。” 黛米悲从中来,冲着警察吼:“抓了我正好,我跟老公都进去了。国家给我养孩子。” 警察都被这人的神逻辑给气乐了。他直接嘲讽道:“行啊,你俩都抓起来,孩子给你送福利院。” 旁边他同事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儿。黛米不敢跟警察怼狠了,一心揪着老师不放,坚持说是他们将人给害成了这样。他们得负责任。 一堆人都被她搅得头昏脑涨。她还拖着孩子,指着老师跟许多冲孩子喊:“小宝,看清楚,就是这些人害得你爸爸躺在里面,没办法陪你了。” 那孩子木呆呆的一双眼睛,突然迸射出仇恨的光,要往老师身上扑。 亏得有位年轻的警察眼明手快,一把将孩子给拎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训斥黛米:“他忙着抽死还来不及呢,还陪孩子。你看看孩子这样。有那钱给他败,还不如好好养好孩子。” 年纪大一些的警察赶紧咳嗽一声,那钱也不是正经钱。没了那个无底洞的拖累,正经找点儿什么事情做,都比现在强。 黛米却是一脸不可置信。这些人怎么这样冷酷,那里头躺着的是她的爱人。她开始絮叨她跟丈夫的感情是多么好,丈夫对她跟孩子又有多么重要。丈夫是考中央美院一再落榜,才想要寻找灵感的缪斯的。 许多被她的真情告白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老天爷,求放过,中央美院不能背这个锅。 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没被这表演型人格吓到。一秒钟从泼妇化身为苦情圣母,这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中,也是一种能耐。 她在妇产科工作的那些年,对这些爱恨情仇的狗血剧早就彻底免疫了。每次看到神经病圣母不离不弃真爱的戏码,她都忍不住内心的吐槽:有病!得治! 这女人宁可出卖最原始的本钱来供养粉呆子的男人,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可真是被真爱洗脑的够彻底,她爱的纯粹爱的深沉,于是她的灵魂得到了最美好的净化。 真要如此圣洁美好自我牺牲,谁也拦不住。但麻烦别祸害到别人。最基本的,先把手从老师的衣领上松开。 老师都快被她给勒死了,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的老远,骂道:“别蹬鼻子上脸。你弱你有理,你穷你光荣啦?还说我们是凶手。凶手还在里面躺着呢。养个孩子不会教就别养。不分青红皂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什么样的孩子也都被你给养废了。” 许多心道,老师好样的!威武! 她在边上憋了半天,连说话稿都在心中打好了。奈何她清楚自己强出头不仅会惹祸,还白瞎了老师主动站出来的维护之心。 眼看着老师被人骂得脸红脖子粗,她好想冲出去怼这个女的。有些时候,她的确会为自己的同胞脸红。仗着女性身份卖惨,同样是一种性别霸凌。 人不自重,何人重之。 陈曦到达医院医院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安慰哭成小花猫的小多多。他连该怎么说话,用什么语气,都在心中打好了草稿。结果等找到急诊楼,居然看到他家的小姑娘一脸正义凛然。 虽然她嘴巴紧闭着,一语未发。陈曦已经可以猜测到她脑内的小剧场正在马力十足地上演。 许多面无表情地跟在老师身后,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继续话剧表演。 陈曦快步走向她,碰到她肩膀的时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紧绷着。他安抚地捏了下她的手,没事儿,他来了。 许多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她没跟陈曦说话,只是使了个眼色。严格来说,这件事,她不算当事人,没有多少话语权。 警察简单问了许多几句话。托福班的老师也竭力将她跟这件事撇清了。她就是路过的,陪着同学来医院。 许多可以离开了。可她并不太想走。她担心萧潇的情况,但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治疗室的门在她没留意的时候已经开了又关上了。护士小姐说里面没人。 她又是担忧又是难受。陈曦见她脸色不好,自己拿手机拨了萧潇的号码。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回,电话很快接通了。接电话的人是萧潇的舅舅,沈教授。他说萧潇吓坏了,他已经带她回家了。 那个男的检测结果出来,HIV阴性,但梅毒螺旋体抗体阳性,也就是说他有梅毒。梅毒本身,可以通过口唇接触传播。不过因为长效苄青霉素的应用,梅毒可以治愈。 许多勉强扯了扯嘴角,自我安慰道:“嗯,之前大概一直忙着做各项检查,他们没顾上电话。” 陈曦抱着她,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不出意料,胸口很快就一片濡湿。 她抽噎着说,她也不想萧潇有事,她现在心里头特别难受。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任是谁家的小姑娘,好端端,有可能会染上梅毒这种声名狼藉的性病。家里人都不会好受吧。 她理解,可是她依然难受。她就想跟萧潇说几句话,虽然她现在根本没想好要跟萧潇说什么。 陈曦拍了会儿她的后背,安抚道:“咱们先回家吧。过两天,咱俩一起过去看萧潇。” 许多吸了吸鼻子,有点儿窘迫。多大的人了,又在大庭广众下掉金豆子,太丢人了。 急诊大厅一楼的卫生间里才有洗手台,她过去洗脸,陈曦在门口等她。许多往脸上扑了点儿冷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 她不能被动,她得去找萧潇,把自己态度摆清楚。设身处地地想,倘若换做自己,因为朋友遭受了这种倒霉事,然后朋友头影子也不伸一个,自己肯定会膈应的慌吧。 她打定主意,不等明天,今晚就得想办法联系上萧潇。 正要起身把脸上的水拍干时,许多听到了卫生间的小间里有人在打电话。因为对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印象过于深刻,许多几乎是立刻就分辨了出来。 那女人似乎在咒骂着谁,说的太快,许多一时间没听清楚。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阿雪,你要想清楚。别以为现在穿上裤子就能装黄花大闺女了。想撇清我,没门!” 许多被那凶狠赤裸的威胁之意吓了一惊。她总觉得这声音可能自己在今天之前就在哪儿听过。尤其是那个“阿雪”,这种叫法,本地人很少用。倒是粤语流行区域比较偏爱。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许多的思绪回到了初二那年的寒假。他们一家去东莞旅行。姐姐的那个同学,不就是叫什么雪嚒。对,当时她的同伴,就管她叫“阿雪”。 许多下意识地继续听下去。她怕一直站在洗手台前无所事事,会被人发现怪异。好在随身带的包里有化妆包,她拿了粉底出来,假装正认真上妆。 电话里的人大概是服软了,女人的声音也放亲和了一些:“阿雪,阿姐不是要硬扒着你不放。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看阿姐以前什么时候麻烦过你。现在是真有事,你姐夫躺在医院里头。医院就是个无底洞,我在医院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别推诿了。你是还在上学,可什么老师师姐的,总能找到熟人。我不管,今晚你必须得过来,帮我压阵。” 小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许多赶紧收起唇膏,往门口去了。 陈曦见她化了个淡妆,心里头挺高兴的。多多现在肯打扮自己了,看来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他迎上去,摸摸她的头发,夸奖道:“我家多多越来越好看了。” 许多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陈曦往边上去。果然,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正是那个叫黛米的女人。她手上还牵着那个小男孩。 那孩子走过绿色通道时,忽然朝许多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木呆呆没有神采的眼睛,硬生生将许多吓出了一声冷汗。 陈曦贴她站的很近。她的颤抖,他立刻察觉到了,连忙小声问:“多多,怎么了?” 许多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我们等会儿再走,我想确认一件事。” 她想知道,那个“阿雪”到底是不是她姐的同学。她虽然只见过真人一次,而且隔了很久,但她姐同学照里有这个人。她应该能够认出来。 第302章 身份 陈曦见她这么紧张兮兮的, 也跟着情绪紧张起来,忍不住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许多已经习惯了凡事不瞒着陈曦,这事情虽然有点儿说不出的尴尬,她也一五一十跟人说了。 陈曦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这事情的确有可能是颗定时炸弹。倘若真是许婧的同学, 那以后得更加当心些了。这人的社会关系太复杂, 接触的人群也比较麻烦。 “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两人只能等待, 眼见为实。 陈曦打了个电话, 借口跟许多在外面吃饭,让他自己先把晚饭吃了。 挂了电话,他问许多,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他去买。 许多摇摇头, 天热, 她本来就胃口不佳。今天又碰到了这么多事,实在是什么也不想吃。 陈曦微微皱眉。多多现在吃的东西在他看来,营养少的可怜。再吃这么少, 身体哪里吃得消。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主意:“给你姐打个电话吧。要是她那个同学还在,那么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许多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她还真是笨啊, 竟然把这一茬都给忘了。她立刻翻她姐的号码,中途还不忘大力赞美陈曦的聪明。 陈曦一被许多夸奖就心里美滋滋的。自打昨天产生矛盾以后,他特别在意自己在许多心目中的形象。生怕自己掉分了,多多会越发看他不顺眼。 许婧电话接的很快。她本来计划今晚就回家的, 结果下午六点考完最后一门后,宿管居然要来检查卫生。大家只好丢下行李,集体大扫除。 她还惊讶,许多怎么又问起了陈雪。上学期她们换宿舍了,陈雪搬到了另一个宿舍,来往更少了。她特意跑到陈雪的宿舍去问了一声。她们宿舍的人抱怨说她丢下一句有事要处理,就跑了。 宿舍长还在皱眉:“最脏乱差的就是她的床铺跟桌椅,又要丢给我们处理。” 卫校尤其在意寝室卫生环境,要是评分不合格,会影响全寝室人的奖学金评定。 许婧跟她们寒暄了两句,折回头,压低声音问许多:“你干嘛问她的行踪?” 电话里头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许多让她姐明天回来,她到时候再跟她姐说。 陈曦则表示反对,干嘛要等明天。打扫寝室卫生也晚不到哪里去,他直接开车过去把人接回家就行。 许多有点儿惊讶。她姐今晚回来的话,意味着,陈曦连在她房间里磨蹭的机会也没了。他居然主动去接人。 陈曦心道,我这正洗心革面,重塑美好形象呢。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我得慢慢规划。 多多的性子,他清楚的很,两个字,心软。他只要表现的特别乖顺,多多就会心软,会有福利。 许多倒没想到这人这么腹黑。她有点儿愧疚,觉得自己上辈子真心白活了这么久,现在重生了,真跟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样,还没她家小男友成熟。 她轻轻“嗯”了一声,等确认那位“阿雪”的身份后,他俩就去接姐姐。 陈曦总算松了口气。他觉得重新回到了跟多多的相处模式了。乖乖软软的多多,真是乖巧可爱。 他没由着许多不吃晚饭,去医院门口的饭店打包了绿豆粥回来。两人就在车里吃。刚好,车子停放的位置可以看到那个黛米。 她正焦灼不安地在急诊通道上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旁边的警察只是看着,并不限制她的行动。 许多对这人有种说不出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路是自己选的,黛米也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黛米终于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陈曦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走向黛米的年轻女子,问许多:“是她吗?” 隔着有点儿远,灯光也有点儿灰扑扑的。许多不是很确信,但她感觉像。她想过去看仔细点儿。陈曦不让,他讨厌这些可能的麻烦离多多哪怕是近一点儿。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把车子挪一下位置,好让许多看的清楚点儿。那两个人先出来了,走到了台阶边上的花坛旁。刚好有车子起步,大灯一闪,许多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脸,的确是陈雪。 这两人似乎产生了争执。黛米想问陈雪借钱,陈雪表示没有,并且劝她别再固执下去了。那个男人就是无底洞,她累成人干都供应不起。一无是处,从前就是吃软饭的,现在更加没得救。 黛米的情绪非常激动。她指着陈雪斥责她冷心冷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爱。爱是欣赏、赞美、包容与忍耐。 要不是场合不对,许多几乎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种诡异的滑稽感,让她哭笑不得。 陈雪的反应则是讽刺地翘了翘唇角:“阿姐,当年是你教我的,爱算什么,钱最实在。老路不也是你介绍给我的。” 黛米厌烦地摆摆手:“那你是没碰上真爱。” 从她们的对话中,许多拼凑出了一个狗血的故事。黛米的男人当初找黛米当人体模特儿,然后就成了软饭男。有一次,黛米的客人走的时候,之前为了助兴吸食的毒品留下了一部分。这个男的呢,因为找不到创作的灵感,就吸了,于是无底洞了。 黛米自觉有拯救男人的义务,一直不肯放弃。 陈雪不想再跟她牵扯下去,掉头想走人。结果黛米威胁她,她手上还有陈雪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后面的话,许多跟陈曦都没有听下去。他俩趁着那两个女人拉扯的机会,悄悄将车子开走了,直接去卫校接许婧。 许婧挺高兴的。前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非典”的缘故,原本从卫校直达姐妹俩住处的公交车也改路线了。她晚上回家得转车,公交车晚上的停运时间又不一致,她本来打算继续在学校凑合一晚,明早再回去的。 许婧礼貌地跟陈曦打了招呼道谢。她是多多的家人,得拎清楚。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多多的颜面。陈曦开车来接她,看的是多多的面子。她要是把人情当成理所应当,多多就得在他面前矮一个头了。 许多一个礼拜没见她姐了,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许婧说。两人聊了半天关于期末复习考试的话题后,许多才想起来陈雪的事。这人情况太复杂了,许婧得离她远点儿。 许婧吓了个不轻,一直扶着许多的两只胳膊,上下打量:“多多,你没事儿吧。那人没碰到你吧。” 许多摇头:“我没事儿。就是萧潇,那人有梅毒。” 许婧面上变了变,然后轻吁了口气,安慰许多:“没事儿,染上的概率微乎其微。有长效青霉素呢。” 就是膈应的慌,跟这么个脏病扯上关系。谁家的小姑娘心里头都舒服不了。 许婧也认识萧潇,那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她挺乐意多多跟萧潇一起玩儿的,这样多多也会被带的活泼起来。 她想了想,跟许多商量:“要是萧潇明天没去托福班。咱俩明晚过去看看她吧。我给她做点儿爱吃的。” 许多点点头,她准备今晚上线去找萧潇。要是心情不好,萧潇肯定会挂线,刚好她可以去戳她。 等到了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这回陈曦居然没有磨蹭,非常礼貌地跟三姐弟道了晚安后就走了。 这回不仅是许婧跟许宁,许多都震惊了。陈曦什么时候这般干脆利落了。他平常肯定要磨磨唧唧半天,好几次还是许多上了床,他看着睡着了,才恋恋不舍地锁门离开。 许婧还挺奇怪,趁着洗脸的机会,悄悄问妹妹:“哎,你跟陈曦吵架了?”平常他多黏妹妹啊。 许多略有些尴尬,她不想瞒着她姐,只好含混地解释道:“我跟他谈过,那个交往尺度的问题。我俩现在都还小,要注意一些。” 许婧点点头:“那就好。我本来想跟你说的。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欲望跟好奇心都特别强烈。你俩要是不协调好,会有矛盾的。” 许多脸上一红,尴尬道:“没有没有,陈曦挺心疼我的。” 许婧放下了心,告诫妹妹:“陈曦对你的确好。但你也要有数,别老跟人闹脾气啊。再好的感情,一旦磨光了,就挽回不了了。” 许多惊讶地看她姐:“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许婧可得意了:“我发现了,那种情感美文转载通过率特别高。我现在可是积攒了一肚子的情感美文。分分钟都能给情侣当情感顾问。” 许多“呵呵”干笑。上辈子的世另我啊。她上辈子给多少痴男怨女分析过感情问题,谁知道她是个完全的雏儿呢。 洗完澡,她开了电脑逮萧潇。奈何平常一贯线上活跃的萧潇,居然头像是灰的。她没办法,给人留了言,又发了短信。不管萧潇现在是否能够看到,她都想告诉她,她爱她,她很担心她。 第303章 等到你 第二天, 许多几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上的托福班。老师到的很早,一脸憔悴。他昨晚还作为报案人,去警察局说明了情况。 老师见许多一脸惴惴不安的神色,安慰道:“没事儿。跟你没关系的事情。谁问都是这句话。”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说的。 黛米主张她丈夫是被他们推下楼梯的, 所以医药费得由辅导班这边出。不过警方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非常凑巧的是, 这所高校因为上学期出过系列盗窃案, 好几位学生的包被人顺手牵羊了。校方特意在楼梯口装了监控。昨天警方连夜调看了监控录像, 刚好录到了那男人发狂,从众人的压制中挣脱开来逃跑,失足摔下楼梯的画面。 许多吓得心惊胆战,一再追问老师, 是否拍到了前面他们救助这人的场景。 老师摇摇头:“角度差点儿, 刚好之前他躺着的那地儿是盲点。” 她偷偷地吁了口气。她一丁点儿也不想再跟这事有半分半毫的联系。有些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沾上了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麻烦。 比方说这个黛米。倘若她知道之前是许多给她丈夫做检查,才怀疑男人是瘾君子,而后建议报警;那么黛米是绝对不会感激许多的举动的。她会将一切不幸归咎到许多头上, 怪她多事,害惨了他们全家。 反正他们一家完美无缺,没有任何过错。一旦发生不幸, 责任肯定得别人背。 老师还在感慨:“监控多重要啊,不然真有理说不清。就是可怜了他家的孩子,看着也就两三岁吧。哪里像个小孩子的样儿。” 许多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一般夫妻只要有一方患性传播性疾病,另一方基本上都难以幸免。如果黛米也有梅毒的话, 那么很可能这个孩子在胚胎时期通过胎盘传播或者婴儿期因为母乳喂养就感染了梅毒。 难怪她昨晚看这孩子的眼睛总觉得怪怪的。 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多了。大家一面吃着早饭,一面议论昨天的事。有人好奇地跟许多打听,另一个小姑娘怎么样了。昨天那人可真跟个疯子一样,下嘴狠得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老师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就是皮外伤。警方已经定性了。没我们的事儿。这嗨过头了,自己滚下楼梯。我们又不是他们家请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还有责任分分秒秒盯着他。再说了,粉呆子发起狂,谁也拦不住啊。”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其实多少有点儿膈应的慌,生怕跟这种事扯上干系。尽管他们自己都认定了己方无过错,可很多事,就怕说不清楚。尤其是自己这边人多,最怕有人为了将自己彻底摘出去,胡说八道,反而给了别人空子钻。 老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大家回位子上,开玩笑道:“虽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底下有学生坏笑着打断:“老师,你两句话顺序反了。” 老师虎着脸:“不知道中文跟英文的语序不同嚒。” 大家哄笑起来,这个锅,也得无辜的语法背。 老师轻咳一声:“好了,管不了那么许多。” 许多正心神不定地看着手机,萧潇怎么还没到。她没留心老师前面的话,只听到“许多”两个字,立刻条件反射站起来。 这回大家笑得更加厉害了。 许多一脸懵逼,茫然地看着老师。喊她干嘛? 老师自己都绷不住了,无奈地示意许多坐下,冲学生们抱怨:“我就想给你们打打气,说两句开场白。奈何,似乎风水不对啊。好了好了,看来我还是只适合跟你们好好讲课。我继续从昨天那边开始。” 大家刚翻开讲义,教室门口响起了“报告”。 许多一眼就看到了萧潇,除了她以外,还有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她仔细看了一眼,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居然是冯子昂,那位电竞小哥。 什么时候,他跟萧潇扯上关系了? 冯子昂走到讲台上,跟老师低语了几句。老师点点头,指了指空桌椅的方向,示意他过去坐。 许多心中松了口气。萧潇肯继续来上课,她能跟人碰上面,就能说话。 最让许多惊喜的是,萧潇居然还跟以前一样,直接到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她本来都做好了萧潇会跟冯子昂一起去后面坐的思想准备。 这人坐下以后,还不忘冲她挤眉弄眼:“哟,贤惠的嘞,桌子擦得真干净。还真是陈老大家的小媳妇。” 许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萧潇嬉皮笑脸,压低了声音调侃:“干嘛干嘛,我可不是陈老大。我要亲亲抱抱安慰你的话,会被揍的。” 许多有点儿羞愧。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被个真正的小姑娘安慰。明明应当是自己安慰萧潇的。 她俩不敢再说话,老师已经朝她俩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许多拿出手机跟萧潇示意。萧潇立刻愁眉苦脸,跟许多传小纸条:“我手机被我舅舅没收了,因为打游戏被他逮到了。说会牵扯到口子,影响愈合。” 许多:嗯,你不是不理我了就好。我昨天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好难过。 萧潇:嗯,其实一开始的两个电话我听到了。不过当时正在给伤口消毒,我没接。 许多:^_^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萧潇:╭(╯^╰)╮一开始不想理你的。好疼啊!我舅舅还骗我说碘伏消毒不疼来着。 许多:/(ㄒoㄒ)/~~那你怎么肯理我了? 萧潇:怕你哭哭唧唧啊。哼哼哼,我那么重要,那么美好,失去我,肯定是你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许多:是的,一想到可能失去你,我就好难过。 萧潇:朕就知道。放心吧,爱妃,你是朕的朱砂痣,朕一定不会忘了翻你的牌子的。 她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笔聊着。 萧潇昨晚真是吃了大亏。她胳膊被咬的极深,为了彻底消毒,她舅舅亲自上手,相当之残暴,毫无人权可言。 当时她还想跟许多打电话哭诉,她想多多陪着她。她舅舅好严肃啊。她看着都害怕。 结果沈教授没收了她的手机,说她打游戏胳膊一直持续一个姿势不好。可她明明就玩了俄罗斯方块而已。后来回了家,舅舅还不让她上网放松一下,理由同上。 萧潇控诉,力透纸背:舅妈还让我饮食清淡,他们好过分的,都在吃六月黄,就是那种螃蟹啦。好好吃的,居然不让我吃,就让我喝粥吃青菜。 许多安慰她:我姐给你做好吃的了,你跟我回家吃饭去。 萧潇:/(ㄒoㄒ)/~~,舅舅不让。我爹妈已经将我全权交给他们代理。今天舅舅还让我表哥陪我来上课,一下课就得乖乖回家。 她表哥最冤枉。他昨天在家打游戏来着,结果晚上就被爹妈集体讨伐了。好端端的赖在家里无所事事,就不知道陪妹妹上课去。要是他陪着去了,妹妹还怎么会被人咬伤。 表哥一脸懵逼,敢情他是手机充话费送的。最过分的是他妈,话里话外潜台词是,他被咬伤了就没啥。 今天一早,可怜的表哥硬是被逼着爬起床,开车过来陪送妹妹上课。 可是表哥也是恋爱中的小青年啊。见色忘妹这种事情,毫无心理压力。他女友一个电话过来,表哥就把妹妹打包丢给了刚好来他家拿一份资料的冯子昂。 许多同情地看了眼坐在她俩身后的冯子昂。对方已经陷入了思想者的状态,换而言之,在睁着眼睛睡觉。 一堂课上完,中场休息。不少同学过来关心萧潇的情况。 萧潇愁眉苦脸:“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狂犬病啊。为了保险起见,我打了一针狂犬疫苗。太惨了,好多东西三个月都不能吃了。” 大家纷纷表示,确实应该小心谨慎点儿。保不齐,这人还真有狂犬病,发作的跟个疯狗一样。 许多故意做出安慰的模样:“行了,算是运道好了。总算梅毒艾滋什么的,这人一概没有。不然昨天我们那么多人跟他近身搏斗了,岂不是要害惨一群人。” 好几个人面上都显出惊疑不定。 许多假装没看到他们的面色变化,微笑着跟萧潇讨论一道语法题。等到十几年后,依然有很多人谈艾色变,对于艾滋病的传播途径缺乏正确认识。这些人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不怀好意,这么躲躲闪闪地刺探,总归叫人不舒服。 萧潇也听懂了许多的潜台词。她笑着谢过大家的关心,假装认认真真地讨论题目。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婧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给妹妹与萧潇送饭。 姐姐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时,许多都惊呆了。然后一股酸意从鼻尖直冲脑门。她知道姐姐这么做是为了她。就跟孩子闯祸,跟小伙伴一起玩,打破了对方的头一样。家长拎着东西带上孩子去对方家里赔礼道歉。 她姐不过才比她大了两岁,是个真正的十八岁的姑娘,却在姐妹俩离家后,担起了家长的责任。 萧潇也非常惊讶。今天特别热,从许多家到这边,公交车还得中途转一趟车。她没想到,姐姐真的会带好吃的过来慰问她。 他们赶紧让姐姐坐下,也不必去食堂了,直接在教室里开餐就行。 冯子昂诧异地看了看这个满头大汗的女孩子。许婧生的漂亮,他见过一回就有了印象。这个女孩子,还真是对妹妹上心。 等人坐下来,准备分餐时,才发现一个问题。许婧只带了三个保温桶,三副餐具。她不知道冯子昂也来了。 许多一看有筷子有勺子,还有什么问题。 她姐三份饭菜都带的扎实,除了她那份全素的以外,剩下的两份饭都是严格按照营养学标准,荤素搭配。 她把其中最丰盛的那份分给了萧潇,另一份有荤有素的给了冯子昂。她们姐妹一起吃那份全素的。因为这一份的饭菜量最多。她姐生怕她营养跟不上,给她做的素餐挖空了心思做大做强。 冯子昂默默地舀了两勺西红柿牛腩盖到许婧的米饭上:“吃吧,她吃素是她的事。你不能陪着她不吃肉。” 许多目瞪口呆。再一抬头,冯子昂已经全神贯注地开饭,此后持续高冷状态。 她忍不住踢了踢萧潇,朝冯子昂的方向使眼色,示意:这人怎么回事? 萧潇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冯子昂就是这样别具一格,她也搞不清楚啊。 许婧倒是无所谓。在她的概念中,一个桌上吃饭,分享好菜是正常现象。 因为冯子昂的存在,许多连跟萧潇说点儿私房话都不好意思了。好在冯子昂也不耐烦跟女孩子们坐在一起,别扭。吃完饭以后,他老人家跑到后面的空位子上睡觉去了。 许多这才跟萧潇说昨晚的事情。她本来是想去沈教授家看萧潇的,结果碰到了那桩事。 萧潇听得目瞪口呆。她特别担心地看着许婧:“姐,你得离那个陈雪远点儿。那个病可以通过共用杯子以及卫生用品传播的。有些人不太自觉,会乱用别人的东西。” 她初中住校时,就有位舍友这样。好听点儿讲叫不拘小节,现实点儿说就是不尊重别人,老爱随手用别人的东西,连毛巾也乱拿。萧潇说过她两回,对方还委屈,嫌弃萧潇大小姐脾气,穷讲究。 后来,萧潇气得干脆回家走读了。反正他们家让她住校一段时间也是想锻炼一下她的自理能力。意思到了就行。 萧潇这么说不是无的放矢。从事那种行业的人有多乱,她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外祖一家都从事医疗行业,还有位姑姑是皮肤性病学的专家。照她姑姑的话来说,一个查出病来,后面就是一串子。什么梅毒啊之类,不出事情才怪。 再说毒品问题。基本上,夫妻共吸的占大多数,因为生活习惯很难独立。那个圈子里头,性、暴力与毒品犯罪简直就是共同滋养。而有些瘾君子为了让身边人不反对自己,会朝身边人下黑手的。往香烟里掺东西,往饮料里头加料,各种手段不胜枚举。 倘若那个陈雪有这方面的癖好,许婧就得更加小心了。一个班上的同学,以前还同寝,接触基本上难以避免。一不留神,就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许多大学时,有一门课法医学。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是那座城市的法医学权威,在公安部门工作。他谈及案例的时候,曾经感慨,无论怎样小心都不足为奇。因为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莫名其妙。 他曾经碰到过一起案例,犯罪的女生仅仅是因为班上男生觉得另一个女生比她好看,就在对方饮料里下药,诱导自己的朋友强J了对方。 最恐怖的是,在外人眼中,她俩还是好朋友。 许多的悲观主义精神,使得她潜意识里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这个世界。可同时,她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无端揣测而给人随意判罪。 无端被孤立,是件非常伤人的事。 所以,她昨晚才坚持想要搞清楚陈雪到底是不是黛米要等的那个人。 第304章 不作不死 吃完饭, 许婧收拾好餐具,准备回家去了。 冯子昂原本一直趴在后面的桌子上闭目养神。许婧不过是轻声跟许多交代了一句,他竟突然睁开了眼,起身往前走:“我送你。” 许多惊呆了。这人耳朵怎么这样灵,她姐的声音真的已经非常小了。因为大家吃完饭后, 有不少人又回到教室午休。 许婧也愣了一下, 询问萧潇的意见。 萧潇摊手, 冯子昂在她表哥的同学中就以极富个性而著称。他送婧婧姐好啊, 这么热的天,再让姐姐公交车折腾,太残忍了。这个点儿在外面打车,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空车。 许婧也就没推辞, 跟着冯子昂走了。 许多这边还在狐疑冯子昂到底是啥意思, 是单纯的绅士风度还是别的想头。结果过了一个小时, 还没开始上下午课的时候,他就又回来了。 许多给她姐发了条短信,打听冯子昂有没有跟她说些什么。 许婧的短信回复的很快:没有啊。这人特别闷, 一句话也不说。她怕尴尬,在车上只好闭着眼睛假寐。 许多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冯子昂对她姐有意思,想追她姐的话, 就尴尬了。这人成天不着家,一直各地打比赛,真心不是个合适的男友人选。 而且,陈曦虽然没明说, 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冯子昂家庭情况还比较复杂。 她家善良单纯的姐姐,还是找个家庭关系简单点儿的,比较安心。 萧潇凑过来看许多的短信,还有些失望,偷偷摸摸地跟许多说:“哟,我还以为这块石头开窍思凡了呢。哼哼,估计他也就是抱着冷冰冰的鼠标键盘入睡的命。” 许多回头看了他一眼,冯子昂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她纠正萧潇:“错了,我估计是他除了打比赛以外的时间都在入睡。” 下午上完课以后,萧潇要去医院打青霉素预防感染。许多陪她一起过去。 冯子昂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又跟萧潇的表哥完成了交接工作。要是沈教授知道自家的儿子把萧潇大宝贝丢给了个臭小子照料了一天,肯定直接拿病历夹砸他。 表哥一脸春风荡漾,笑容满面地跟许多打了招呼。问了陈曦的好,又追问她是否喜欢自己生日时送她的水晶,再三强调那是他的处女作,凝聚了他学工的心血。 许多好想“呵呵”,萧潇都跟她吐槽过了。他那学工作品人嫌狗憎,一直出不了手,好容易才找到她这个下家。 沈教授亲自过来给萧潇保驾护航。 他见了许多点了点头,微笑道:“多多来了啊。昨晚你打电话给萧潇,当时正在处理伤口呢,都没顾上接。我喊护士叫你回家,她忘通知你了?小陈不打电话过来,我还真不知道。” 许多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当时都在忙。护士姐姐也忙,可能没顾上。我自己去问了,后来就回家了。” 沈教授颔首:“那就好。当时乱糟糟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待在那里也不好。” 许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是真跟沈教授解释的一样,还是事后回补的借口,都不重要了。最起码能够安慰自己的一点是,沈教授还愿意花费点儿精力跟自己解释。 她不能自我麻痹说一点儿也不在意。但说到底,沈教授是萧潇的长辈。他与自己的关系基础都构建在萧潇身上。当时沈教授因为萧潇的受伤,迁怒于她,她能够理解。只是她依然受到了伤害。 能怎么办呢,只能慢慢自我消化。好在沈教授没有一直迁怒下去不是。 沈教授没有让萧潇在急诊室打针,而是带着人去了自己的地盘,骨外科。这边全员由他调动,万一发生过敏反应了,抢救也及时。 许多倒没有认为沈教授是大惊小怪。青霉素一旦发生过敏反应,后果相当严重,厉害的几乎很快就毙命。她以前实习时,带她的一位外科主任的母亲,在本院打吊瓶。主任还陪同着,结果青霉素过敏,愣是没抢救回来。 萧潇从打皮试时就开始龇牙咧嘴,无痛皮试在急诊,排队的人不少。沈教授不好意思利用职权插队,只能带着外甥女儿回来打普通皮试。 他看萧潇苦着脸,毫不留情地骂道:“让你痛一痛也好,看你以后还莽撞不莽撞。” 萧潇鼓起腮帮子,扭头,才不要看舅舅。舅舅最坏了!她要去跟舅妈告状! 沈教授被她给逗乐了,摇摇头,点点这个丫头的额头。全家人宠出来的脾气,都压不住。 护士过来通知沈教授,他的预约病人过来了,想请他看一下。 沈教授让萧潇乖乖坐着等皮试结果,又吩咐儿子,好好看着妹妹,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不过是趁机跟女朋友发了一条短信的表哥同学,又无辜地膝盖上中了一箭。 他蹲在萧潇面前逗她:“你看看你吧,这回惨了吧。我跟你说,我妈今晚又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就在边上乖乖看着吧。” 萧潇瞪他:“滚滚滚,赶紧滚,看你就讨厌。不稀罕!哼!我家婧婧姐中午就给我做了好吃的。”然后她极尽夸张之能,将许婧做的午饭渲染的色香味俱全。许多在边上听了,都觉得肚子饿了。 表哥不甘示弱,重点强调了萧潇活该,如此鲁莽行事,只能是喝粥的命。 萧潇急了,一把推了他一个大马趴,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是我的胳膊严重,还是多多的脖子严重。脖子哎,有颈动脉的,万一咬断了,会要命的。我这是胳膊,最不济就是掉块肉吧。留个疤而已,多大的事情。” 表哥一屁股摔在地上,直觉尾椎骨一阵钻心的疼。他赶紧拱手求饶:“好好好,萧女侠你路见不平一声吼,小子深感佩服。” 萧潇则是拽着许多的手,狠狠地瞪自家三五不着调的表哥:“多多,你别理他。我告诉你噢,我觉得自己可棒了。关键时刻见真章,临危不惧。” 许多抱着萧潇:“宝贝,我爱你。” 萧潇赶紧夸张地左右瞄瞄,勒令她家表哥:“去,给我望风。陈老大来之前,我一定得趁机抱个够本儿。” 许多哭笑不得:“他哪有这么夸张,说得好像法西斯一样。” 萧潇啧啧感叹:“看吧看吧,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护上了。一句拐话都不让人说。” 许多使坏,往萧潇耳朵孔里吹气。萧潇痒得不行,咯咯直笑。两人就在主任办公室里打打闹闹。 表哥咳嗽一声,压低了嗓门:“陈曦没有,沈教授一只。” 两个姑娘赶紧正襟危坐起来。 医生办公室人太多,不方便交代病情。沈教授带着病人往自己的主任办公室来。这病人髌骨粉碎性骨折,后续治疗的时候,家属又是不停的转院换方案,反而耽搁了治疗。 沈教授跟这家人解释:“你说的那些医生的治疗方案都没问题,但所有的方案都肯定存在利弊。你们非得要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案,在目前的医学条件下,真的不现实。” 患者的母亲立刻抱怨道:“我就说不该在本地耽搁时间,北京上海的大医院,人家都保证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 沈教授心中不快。但病人是托了熟人过来的,他得给熟人面子。他轻咳了一声,揶揄道:“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家医院,倘若真如此,我也想去进修学习。学无止境嚒。” 患者母亲立刻报出了一家医院的名字,人家介绍的可清楚了。 沈教授笑容不变:“噢,按照我们国家法律的规定,其实医疗卫生场所是不能打广告的。所以正规的公立医院,是从来没有广告,全靠口碑的。” 患者父亲不耐烦地呵斥了妻子一句:“行了,你别总是马后炮。让人家沈主任好好给媛媛看看才是真的。” 一行人进了主任办公室。许多跟萧潇都站起身跟沈教授打招呼。 许多看到跟着沈教授进来的病人以及家属时,微微一怔,是李成一家人。 李成见了这个外甥女儿也是一怔,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为了找沈教授给李媛看腿,他费了老大的精力,搭了一圈的人情,才托人到面前。刚才许多跟她同伴的招呼声他听到了。这个小姑娘喊沈教授“舅舅”,办公室里另一个男孩子管人叫“爸”。 有这么现成的关系,自己的亲表姐腿断了,她居然都不提一句。真跟老婆说的那样,他白对这个外甥女儿好了。他从小白疼这个外甥女儿了。这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李成无比的愤怒。他觉得自己的一片爱护小辈之情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个外甥女儿就是个不仁不义不贤不孝的东西。 许多很想假装没看见这一家人。 奈何吴芬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这个讨厌的外甥女儿。凭什么她的宝贝女儿腿成了这样,多丫头居然还好好站着。 她立刻夹枪夹棒将许多冷嘲热讽了一顿,大意是现在出息了能耐了,连看到舅舅舅妈都不晓得喊一声。真是过河拆桥的,比哪个都厉害。 吴芬挺得意的,她自觉很文化人,很文雅,还用了个成语。 李媛坐在轮椅上,赶紧拉了拉自己的妈,示意她噤声。她家的事情,这个什么萧潇早就知道了。她妈现在这么一说,简直直接暴露了。 沈教授面上看不出半分端倪,看了看萧潇打皮试针的部位,点点头道:“去吧,护士长还没下班,就等着给你打针。” 萧潇只好悻悻地出门。她还准备好好怼这家子极品呢,都什么玩意儿啊。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这个凶手居然还有脸在多多面前耀武扬威。难怪李媛会是这么个装模作样的德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许多没有停留,也没搭理吴芬的话。这家人不就是抱着同一个心态,认定她有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不会当着沈教授的面撕破脸嚒。 毕竟,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家亲戚这么极品肯定是你自身也极品的理论,还是很有市场的。 可她偏生早撕捋开了。不想被这种亲戚连累,她就得一早划清界限。又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世间安得两如法。等到有一天她足够强大了,世人眼中,吴芬之流自然就是她成功路上的磨刀石。 萧潇打针时捂脸不让看,好羞耻,这么大了还得打屁股针。 许多在边上安慰她:“没事啦,起码证明你这段时间的美臀大法很有效果,臀型优美,PP很翘。” 萧潇立刻高兴了起来。哎呀呀,PP是她心头的痛啊,她的理想就是修炼出魔鬼身材啊。 她立刻跟许多安利起美臀心得。 护士长在边上听得直乐。这个沈教授家的外甥女儿,还真是个大宝贝,没肝没肺,一点儿烦恼都不晓得有。要是换上个其他小姑娘,碰上这种事,肯定会哭的一塌糊涂吧。她倒好了,这才多久的工夫,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许多正跟萧潇讨论磨砂膏多久用一次呢,表哥在外面催她们:“二位太后,该起驾了,小子我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们临走前,又折回主任办公室跟沈教授打招呼。沈教授摆摆手,叮嘱儿子路上开车小心。 出门的时候,许多的裙子被门框的毛刺勾了一下。表哥喊了她一声,然后帮她把勾丝给解了下来。 这一幕,落到李媛的眼中,就有了不同的含义。 刚才他们进办公室时,这三个人分明关系亲密。如果许多只是表妹的同学,那么沈教授的公子干嘛对她这么亲密。 上次娘娘去医院看她,爸爸还想给许多介绍个对象。可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多多已经自己找了对象一样。而且,条件似乎相当不错,娘娘很满意。 现在看来,多多的这个对象,十之八九就是沈教授的公子。 李媛感到了一股难言的酸意。她长的好看,一直是个温柔小淑女的模样,从小就不乏人追求。可哪一位,都没有沈教授家公子的条件。 来找沈教授看腿之前,她父母打听过沈教授家的情况,唯一的独子是国内最负盛名的A大读书,仪表堂堂,有才有貌。今天一见真人,果然生的好,个子高,长的像《蓝色生死恋》里的俊熙。 许多要不是去上了外国语学校,就凭她,哪里能接触到这样的人。这人真是讨厌,得了便宜还卖乖;非得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松口。实在是小气吧唧,一点儿都没大度的风范。 李媛腹诽了一阵,立刻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万一沈教授为了讨好儿子的女朋友,趁机对她下黑手呢。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一直拖着就行。等到最佳的治疗时间过了,她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有了这种心态加持,李媛听沈教授的每一句病情分析都觉得是在给自己挖陷阱。她越听越害怕,后面借着让她妈推她去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说了她的想法。 吴芬一听就吓了一跳,再一想,越发认定了沈教授是在忽悠他们。明明人家北京上海的大医院说能治好,她打电话过去咨询,专家也说只要人过去,肯定手到病除。怎么到了沈教授嘴里,这个就千难万难了。 不行不行,媛媛不能继续这么耽搁下去。他们得早点儿下定决心,去真正的大医院治疗。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萧潇憋着笑给许多打了个电话。她今天知道了件儿特别搞笑的事情。 “多多,你猜猜,李媛现在去哪儿了?” 许多一手翻着今天的课堂笔记,一手拿着手机:“哪儿?你舅舅没给她安排床位?” “什么啊。我给你说,这家子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好好的正规医院不肯留,非得去那个,就是那个北京的,天天在电视上打广告的那个。我舅怕耽搁了她的腿,好心劝了一句。结果李媛她妈还那话噎我舅。说我舅就是想挣他家的钱。也不想想,想找我舅舅看病的病人,能围着市中心转圈儿。稀罕他家!” 许多听得目瞪口呆。堂堂省人医的沈一刀,他们不相信,非得去找那种不正规的医院。她真没想到李成一家竟然这么糊涂。平常真心看不出来啊。 不过也难怪。广告效应多惊人,请看莆田系。 她摇摇头,随她去吧。沈教授的话,他们都听不进去,何况已经是被他们视为眼中钉的自己。爱咋咋,爱作作,no zuo no die呗。 第305章 午饭 重生以后, 许多时常会担心自己的重生导致了别人命运的变化,尤其是让人承担了前世没有的噩运。 可对于李家人,她毫无心里愧疚。因为这家人的所有不如意,纯粹是自己折腾出来的。许多自觉没那么多闲得发慌的同情心。别人打她左脸,她不仅继续送上右脸, 还得关心一下对方手疼了没有不成? 要真闲的够呛, 她去子弟小学义务支教还更加有意义一些。 她深深吁出一口气, 看完今天的笔记, 再练了一篇听力。刷牙洗脸,上床觉觉去。 今天还有个好消息,黛米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同样HIV阴性。因为HIV检测有个空窗期,在这个时间段里, 检测结果显示阴性, 但标本人群的HIV传染却正处于高危阶段。 萧潇虽然注射了HIV阻断药物, 但多一项保险因素肯定更稳妥。一般夫妻双方只要有一人是携带者,另一人基本难于幸免。黛米的检测结果也是阴性,两人检测空窗期同步的概率又比较小。这样综合一考虑, 基本上就排除了萧潇HIV感染的可能性。 许多临睡前,默默为萧潇念了一遍《地藏经》。许婧见了,也说明天去寺庙里给萧潇求个平安符。无论如何, 总是一番心意。 第二天,许多反复叮嘱她姐,千万别再大热天给他们送饭了。外面鸡蛋放路面能烤熟,专业碰瓷的往车上一靠, 直接三度烫伤去医院烧伤科。 许婧嘴上答应着,照旧上超市买菜。大学食堂里的东西,都放暑假了,还能有什么好吃的。反正她跟许宁也要吃午饭,不过顺手多做点儿的事。 选鸡毛菜的时候,许婧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她还惊讶,多多怎么那么神,竟然能猜到自己在买菜。 结果拿起手机一看,她无语了。 发短信的人是冯子昂,言简意赅,问她几点从家出发,他来接。完了还不忘点餐,他中午想吃剁椒鱼头跟红烧茄子。 许婧囧囧有神地收回手机,也不错,就算是抵冯子昂的车费吧。坐公交车来回刷卡都得六块四,遑论打车。她想了想,再加一个酸汤肥牛吧。她记得萧潇挺爱吃的。 冯子昂在上午第二节课上到一半时,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出去了。他到达许多家楼下时,也没上去,直接打了个许婧的电话。 许婧赶紧拎着一袋子的保温桶下楼。她上午特意在超市给冯子昂也买了个保温桶。 冯子昂见状,还皱了下眉头,教育许婧:“你怎么不叫我上去拿啊,一个人怎么拿的了这么多。” 许婧觉得跟这人打交道,要随时做好被噎的准备。他也不想想,他们四个人吃饭,肯定得是四个保温桶啊。多多跟她分食一盒饭哪里行,多多还要长身体呢。 她不好意思直接跟人怼上,只好笑着解释:“呃,还好啦,我拿的了。” 冯子昂下了车,接过她手上的两个保温,又帮她开了车门。等上了车,他毫不客气地问许婧:“哪个是我的。” 许婧赶紧将那个小猪图案的保温桶递给他。冯子昂满意地笑了,这个姑娘还挺细心,居然想到了他属猪。再拧开盖子细瞧,他更高兴了。呀,鱼香茄子,剁椒鱼头还有酸汤肥牛,嗯,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冯子昂难得没有持续高冷状态。开车往辅导班去的时候,他还破天荒地关心了一下许婧,做饭辛苦了。 许婧只觉得如坐针毡,虚虚地笑:“还好还好,我挺喜欢做饭的。” 冯子昂觉得,这真是一项难能可贵的美德。做饭多烦人啊,他向来是靠面包、泡面、披萨果腹的。 许婧一听,医务人员的本能又跳出来了,赶紧纠正他,这样对身体不好。时间长了,胃先不行了。胃不好,营养还怎么吸收,人也就垮了。 冯子昂也不驳斥,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反而觉得挺有趣的。他也不想听摇滚乐了,就这么一路听许婧给他宣传健康知识到了学校。 许多跟萧潇都是看到冯子昂带着许婧出现在教室门口,才面面相觑,请问这位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老师刚好宣布上午的课程结束,下午准点继续。 许婧这回真心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状态出现在了教室里。一路空调车,冯子昂直接将车开到了楼前。下车后,四个保温桶都是他拿的。 许多狐疑地看了冯子昂好几眼,忍不住问她姐:“那个,他怎么会过去接你啊。” 许婧敲敲保温桶,压低了声音解释:“他点餐了。” 我靠!还带这样的! 许多真心无语。她不能说,哎,冯子昂,你别继续了啊。没有冯子昂,按照她姐的脾气,也会给她们送饭的,而且会更辛苦。 好在托福班也就周末全天,平常工作日都是下午五点半才开班。她们完全可以从家里吃了晚饭再过来。 萧潇则是亢奋的不得了。她说吧,她说吧,像许婧姐姐这样宜室宜家的好女子,花容月貌,温柔贤惠,她都想娶回家的。冯子昂肯定是春心动了。咳,别说什么都夏天了的话。按照冯子昂的迟钝程度,夏天能心里长草,也是不容易的。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萧潇一直看着冯子昂下饭。奈何白瞎了她一颗欢快的少女心。冯子昂埋头吃饭,连昨天的分食场景都没重现。 大哥,你这样是不行的!萧潇恨不得一把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好好去跟他的哥儿们陈曦,请教关于如何追女孩子的问题。像他这种风格,只能是抱键盘的命。 冯子昂毫无自觉,他吃的非常痛快。他家基本上是不正经开火的。父母在酒店常年包餐,祖父母又整天喝各种养生汤羹。保姆根本顾不上他。 他吃到后面,仔细看了许婧一眼,字斟句酌道:“你还有几年毕业?” 许婧愣了一下,老实回答,两年。 她心里想,这人不会是打算给她介绍工作吧。那倒是不错,多个人介绍,多条路子。今年,市区的大医院要求都高了,护士都要本科学历。她这样的五年制大专卫校得往县医院考虑。 冯子昂点点头,想了想,道:“要是能考营养师,把那个证给考一下吧。” 许婧连忙点头:“嗯,我回去打听一下,怎么考。” 冯子昂这回更加满意了。两年啊,也行。到时候请她给自己当私人营养师。一个伟大的电竞选手,得有健康的体魄嘛。这姑娘还会中医按摩手法,他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许多悄悄问萧潇:“哎,他们家还从事医疗行业?” 萧潇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冯家是开酒店起家的。难不成要拓展事业版图了?” 两人都不太好意思问冯子昂。这位爷有种神奇的气质,总让人觉得问他任何问题,都会收到“你白痴啊”的眼神。 许多打定主意,曲线救国。等晚上回家后,她去问陈曦。 晚上陈曦过来的挺迟。他有应酬,吃过了晚饭,才开车到许多家喝水果茶。许婧煮的,论及厨艺,几个人当中,还真是许婧最强。 许多问了冯子昂的家庭情况,他家有涉足医疗行业吗? 陈曦想了想,摇摇头道:“暂时没听说。但也不排除。反正多个人多条路子。冯子昂这人不是花花肠子那种,基本上不会嘴上花花人。姐,你放心,就是看我的面子,他也不会乱来。” 许婧哑然失笑,这两个人都说什么奇怪话呢。她也不是没被人追过,班上同学的哥哥啊,以前的同学啊,好几个对她表示有意思。可像冯子昂这种风格,她真不觉得对方对她有想头。 陈曦也觉得不像。主要是冯子昂这人挺耿直的,他的喜欢与否几乎毫不隐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跟许多通了个消息,现在航空管制也放松了。上回面试他们的那个调查团近期大概就会回美国。估计这个月,面试结果能出来。再不出来的话,办理各项手续的时间都不够了。 许多有点儿紧张,又有些说不出的亢奋。答案即将揭晓,无论如何,她都万分期待。 陈曦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逗留太久,就告辞离开了。 许宁对此非常满意。陈大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收敛就真的收敛了。是男人,就得这样。他先前还担心陈曦是嘴上敷衍,忽悠他姐来着。 许多送她到门口,趁着她姐跟她弟都在客厅看电视的机会,偷偷亲了他一下,叮嘱道:“路上小心啊。” 陈曦觉得唇上两片柔软,而后心中柔软成片。他摸了摸多多的脸颊,点点头:“你晚上也早点儿休息。不着急,慢慢来。” 许多这回感觉比以前亲密接触时还害羞。 有一种说法,同样是做爱,女性更注重情感体验,而男性则对色的反应更强烈。 陈曦愿意配合她,让她有种窝心的幸福感。 陈曦满脸笑容地开车往家去。他就知道,多多心软。看,今晚多多不就主动亲他了。 他吹了记口哨,今晚月色真美。 第306章 夏天的风 冯子昂第二天带着瓶红酒上许家吃午饭。许婧跟许多没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 细琢磨那瓶酒。等到他吃完饭告辞,许多赶紧上网搜索,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般货色。 等找到红酒的价格,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算了吧, 供起来吧, 还得找个阴凉干燥的地儿好好供着。且不说两人都不喝酒, 这喝一口下去, 实在是得剜心口啊。传说中的玉液琼浆也就这个价儿吧。 这人是打算用这瓶酒,上他们家混多久的午饭啊。他难道不觉得开这么长时间的车,就为了吃顿饭,有点儿性价比太低。 冯子昂连着上许家蹭了一个礼拜的饭。 每天一早就来报到, 吃完早饭就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电脑书。许婧要去超市买菜时, 他还会跟着, 确保当天会买他想吃的菜。下午四点钟出发,去沈教授家接萧潇。然后折回许家吃晚饭,接着陪送两位姑娘去上托福班。 许妈自从进入七月份后, 单位又开始正常上班。她隔三差五过来带几袋子青椒土豆黄瓜西红柿之类,说外面超市卖的菜不知道撒了多少农药,吃了不放心。 许婧跟许多吐槽:“原来之前那么久, 我们吃的菜都不是超市买的。” 许多捅捅她姐,示意噤声。算了吧,沾着许宁的光也没什么;反正算是她们占便宜了。许宁住这边,父母是要给生活费的。 有一次, 许妈提前下班过来的,恰好碰上了出门去接萧潇的冯子昂。她疑惑地盯了人家背影半天。然后没等她回家去烧晚饭,冯子昂又带着萧潇过来吃晚饭了。 许妈终于忍不住,等那三个人走了,追问大女儿,关于冯子昂的身份。 许婧被她烦的狠了,随口胡诌说是萧潇的表哥,跟她们没关系。 许妈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看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还自己开车,一看就知道条件不错。现在二女儿算是有个处着的对象了。老大没两年就出来上班了,个人问题也该抓抓紧。 现在条件好的男孩子可紧俏的很,单位工会主席手上大把的水灵小姑娘,条件相当的男孩子却少的很。真是狼多肉少。 她皱着眉头看老大,恨铁不成钢:“你呀,长得也不差,怎么就不知道抓抓紧呢!” 许婧莫名其妙,她这才刚满十八岁多久啊。她妈又开始催这个了。明明过年的时候,她妈还说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整天正神不足邪神有余。 许多下课回家后听她姐抱怨,几乎乐翻天。她妈的逻辑,好猜的很,上学是途径,嫁个好男人是目的。不能舍本逐末,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至于她妈看好的冯子昂同学,估计没戏。 许多整整观察了一个星期,确定这人的确就是单纯地把她家当成茶吧了。还是能自行挑选食材的那种。一整天工夫,他除了跟许婧交代调料不能有花椒之类的寥寥几句话外,嘴巴的唯一功效只剩下吃了。 一个礼拜后,冯子昂出发去国外打比赛了。 航空禁忌解除,面试考官们也返回了美国。 他们回去后没多久,就反馈回了面试结果。按照以往两位男生两位女生的人选标准,陈曦、郑英杰、许多还有萧潇都进入了名单。 美国校方的意思是,等到中国真正被世界卫生组织解除疫区身份后,他们才能出发去美国读书。否则,很遗憾,这一学年的交换生计划就只能搁浅。 许多一点儿也不担心。她清楚地记得,等到八月份,中国SARS疫区的帽子就摘除了。后面入秋零星复燃的几起病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负面影响。 剩下的事情就是出国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等时间一到,四个人一起出发去美国,度过为期九个月的交换生生涯。 陈曦着手处理准备事宜。多多还在忙着备战托福考试,他得当好后勤,不能拖多多的后腿。 许多被他的语调给逗乐了。陈曦现在越来越爱在她面前撒娇卖萌,每次都让她自信心膨胀的不行。姐是老大,姐得照顾他。 整个夏天,许多都全身心地投入到托福考试的准备中去了。她看书背单词累了,就写点儿文章挣稿费。坐累了,就站起来一边听听力磁带,一边将跑步机调节成登山模式快走。这种简单的重复运动,能够帮助她集中精力去练习听力。 晚上跟萧潇一起上完辅导课后,表哥必然得给她们备好了美味健康又卫生的各种小吃。两人一边抱怨这回完了得胖死了,一边吃的一干二净丁点儿不剩。表哥不过是去买杯鲜榨果汁的工夫,回头来一脸懵逼:“你俩居然连口汤都没给我留下?” 萧潇嫌弃地看表哥:“哥,不是我说你,你真的不能再吃了。你放假回来时还是宋承宪,现在都吃成柳时元了。” 表哥捂着胸口哀嚎:“吾心已碎。” 他打电话给自家的亲亲女朋友求证。女友特别温柔地安慰他,根本没有,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帅。 表哥正想跟萧潇安利呢,结果萧潇一吹留海,语气凉凉:“恋爱中的女人,眼睛是糊的,智商是负的。” 表哥毫不客气地拖许多下水:“多多你来说,你现在眼睛是糊的吗?” 许多特别严肃:“我从见到陈曦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一直都是。” 陈曦刚好忙罢了过来跟他们汇合。他事先没跟许多提,想给自家小女友一个惊喜。结果他先收到了大惊醒。 他第一次见到多多时,穿的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大概是校服吧,多多应该也是。决赛时要求穿校服来着。 他最初的印象就是多多穿着一身军装绿的大衣,冲他微笑。那个姑娘,怎么能笑的那么美,那么甜。 原来多多一早就看上了自己。嘿嘿,她害羞,之前还一直不承认来着。 陈曦怀着一颗“扑通扑通”跳跃的心,笑容满面地露了脸,跟他们打招呼。他还故意问:“刚才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萧潇拿食指戳戳她哥的肚子,笑得邪恶:“我们在讨论我哥的堆堆堆,游泳圈。” 表哥表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含泪败退。 陈曦跟两人打完招呼后,领着许多开车回家。多多还在念念有词地跟着MP3背单词。陈曦看着后视镜里,嘴巴一张一翕的少女,却觉得对方是害羞了。 他有种冲动,想带多多回自己公寓,两人独处一会儿。从那天夜谈结束后,他几乎都没找着机会跟多多单独待在一起。 过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许多的手,轻轻捏了捏。 许多还沉浸在单词背诵中,略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她的眼神有点儿懵懂,又有点儿无辜;非常诱人,又非常让他良心不安。 咳咳,多多就跟印随现象中的小动物一样,全然信任着自己。要是自己这时候再动歪心思,似乎有点儿不太合适吧。再说,许婧跟许宁还在家里等着。多多平常几点放学,那都是有定点的。 陈曦咬咬牙,忍了。多多还有一年半,十八个月的时间就满十八岁了。她能为自己茹素三年,自己为什么不能为她忍三年一半的时间。 许多却奇怪他的反应,关心道:“怎么了,你的脸色怪怪的。” 陈曦的心背叛了理智,他脱口而出:“我们去公寓坐一会儿吧。” 许多先是理解成他又偷偷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可再一细瞧,他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微微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旋即又补充道:“只能待半个小时。我姐跟我弟还在家等着呢。” 这话说完,她就羞耻的不得了。 陈曦也莫名尴尬起来,转换了车子的前进方向,往自己公寓驶去。 楼下的保安看到他们还热情地打招呼,小陈先生有段时间没过来了啦。 陈曦匆匆冲对方点点头,含混道:“过来拿点儿东西。” 保安对着许多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许多也露出个笑容,分了之前买的菠萝给他。保安连忙道谢,说了几句客气话。 陈曦伸手扶了下许多的背,又对保安点点头,微笑着带人上楼。 从进电梯时,许多就开始紧张。她觉得自己面颊在发烧,耳朵跟着了火一样,连看都不敢再看陈曦。 陈曦始终握着许多的一只手,攥得死紧,生怕她会中途逃跑一样。 电梯墙光洁如镜,映着两道年轻的身影。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两人都因为紧张,身体在微微颤抖。谁也不敢注视对方,目光一触上,就红着脸躲开。 陈曦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似乎,在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极为刻意。 电梯里的冷气似乎坏了,闷且热。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炸裂开。 电梯慢悠悠的,终于到了他按下的那一层。一开门,外面的同层住户朝他点头微笑。 陈曦回报以礼貌的微笑,脑海中却闪过一句话:怎么这么多人。 他按照一贯的步伐,稳稳地往自己的公寓房间去。他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是,他的步子迈的极大,许多几乎被他拖着往前一路小跑。他一直克制着直接将多多扛进去的冲动。他他告诫自己,她那么柔软,那么胆怯;不能着急,不能吓到她。 一进门,陈曦就将许多搂在怀里亲吻,积攒多日的渴望,让他连拖鞋也顾不上换。她口中的甘泉方能消减他心中的干渴与灼热。 等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手,帮她脱了脚上的凉拖,捏着白嫩嫩的脚放进拖鞋里。他忍不住,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脚背。 许多觉得脚痒的不行。她难耐地往回缩,却被陈曦捏着不肯放。最后他干脆放弃了让许多穿鞋,直接抱着光脚的女友坐上了客厅的沙发。 他放了一张黑胶碟片,是一首法文老歌《Je t'aime , moi non plus 》,翻译成中文是我爱你,无法更再爱你。他将女友搂在怀里,轻轻按揉着她的头顶,不时亲吻她的耳垂。 他轻轻跟着唱片的旋律哼出声来,那缠绵悱恻的语调,让许多面红耳赤。一个字音一个字音流入她的耳朵,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在他的亲吻下战栗起来。 一曲终了,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平息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许多靠在他怀里,玩着他的手指头,絮絮叨叨地说今天上课时发生的趣事。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过热的气温降低下来。 陈曦抚摸着她的头发,努力让身体舒展下来。说着说着,两人又亲吻到了一起。这一次,没有深吻,而是单纯地追逐着对方的嘴唇。 他们默默地坐了会儿。陈曦去卫生间冲了把澡,换上干净衣服,送许多回家。 他问许多,要不要也顺便冲把澡,被她红着脸摇头拒绝了。 从公寓到许多家,路程不长。陈曦没有再开车,而是牵着对方的手往前走。嫌开车麻烦,不过是借口,他想跟多多呆一起的时间更久一些。 夏天的风,即使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依然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温热。吹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在一起。在虫鸣与汽车鸣笛声中,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静谧。 陈曦从未觉得有哪一刻,他们的心灵是如此的贴近。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便能心知肚明。 许婧在客厅里看电视,打着呵欠帮妹妹拿拖鞋。她跟陈曦打了声招呼,略有些奇怪地问妹妹:“今天拖堂了?怎么晚了快一个小时。” 许多面不改色:“不是,没拖那么久。不过我跟萧潇他们在外面吃夜宵了;耽搁了点儿时间。” 许婧点点头,跟陈曦道谢:“辛苦你了,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陈曦摇摇头,笑道:“不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多多,早点儿睡,别看书太晚了。” 许多“嗯”了一声,叮嘱他路上开车小心。她放下书包,去卫生间冲澡。她看着镜中的女孩,咬着嘴唇,忍不住微笑。 第307章 转弯 许多回到房间上线, 跟蜜雪儿聊了会儿天。她通过面试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们。蜜雪儿表现的比许多更高兴。现在中国虽然没有从疫区名单中划掉,但航空管制已经解除,想必不久疫情就会得到完全控制。 蜜雪儿特意跟许多视频,她给中国妹妹布置了房间, 给她重新铺了粉红色的床单。整个房间都被她布置成了童话风的公主小屋。 许多看到视频里的房间乐不可支。她总觉得蜜雪儿有点儿将她当芭比娃娃打扮的意思。她们聊了会儿天, 蜜雪儿又得出发去当义工。许多也困了, 两人道别后, 各自下线。 许婧端了姜汁撞奶进来喊妹妹吃。没错,许婧小姐姐坚信牛奶的营养功效,坚持茹素的妹妹一定得补充足够蛋白质。她自学成才,仅仅看食谱, 就学会了这道很有操作难度系数的甜品。 许多真不太爱奶制品, 但姐姐的爱心甜品, 无论如何也得笑纳。她姐还想教会她。等多多去了美国读书,她哪儿能跟过去照顾她呢。 许多作为一个根深蒂固的懒鬼,缺乏钻研厨艺的热情。她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天气哈哈哈。 陈曦在边上一直笑,劝许婧道:“算了,姐, 你还不如直接教我呢。指望她啊,她肯定宁可不吃。” 许多毫不留情地掐他的手,瞪他。 可陈曦只要是不用放盐的食物,都学的快得很。连姜撞奶这种极度需要运气的奶制品, 他都能在失败一个下午后,列出了关键点,然后一次成功。 许婧见妹妹唇角含笑,心中十分开怀。她就说嚒,多多哪里是不喜欢奶制品,是那些奶制品做的不够好吃。 因为今晚回来迟了。许多破天荒的没有继续看笔记做题目,而是跟她姐一起躺上床准备睡觉。 许婧忍不住摸着妹妹的头发,叹气道:“唉,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可眼看着你就快走了,我还是不放心啊。” 许多反手抱住她姐,安慰道:“我们可以邮件联系的,等到周末,我们还能视频。” 许婧却忍不住鼻头发酸。原本上个学期,她跟多多几乎也都是周末才能见面。可这种感觉不一样,同在一个城市,真想了,可以随时碰面。但隔着一个太平洋,多多想家了,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 她默默地等自己的心酸过去,轻声劝慰妹妹:“后面你跟陈曦都在外面,要互相照顾,别总是闹小孩子脾气。要有什么事,别自己硬撑,跟我们讲。办法总比困难多,旁的不说,多个人出主意也好。” 许多也喉头哽咽。她想起上辈子去外地读大学,姐姐也是这么叮嘱她。让她没钱了就给姐姐打电话,姐姐给她打钱。明明那个时候,姐姐的经济情况也不佳。 她紧紧抱着她姐,静静地流泪。她想跟她姐说,请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可是嗓子梗的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姐妹俩就这么相拥着,入睡,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多的眼睛有点儿肿。 陈曦过来吃早饭,顺便接人去辅导班时,吓了一跳。他想,坏了坏了,肯定是昨晚那首歌给选错了,太露骨,吓到多多了。肯定是昨晚他又心急了,让多多心生畏惧。 这傻姑娘胆子还是这么小,昨晚连跟他喊停都不敢。只能一个人偷偷躺在床上哭。她跟她姐一个房间,肯定连声音也是不敢出的,只能默默流泪。 陈曦一脑补那画面,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在心中怒骂自己,瞧瞧你,办的都叫个什么事儿。眼看着要跟多多一起去国外交流一年了。人生地不熟的,多多就自己一个能依靠的人。现在这个她指望着依靠的人,又这般色心大发;她不吓坏了才怪。 陈曦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小女友的表情变化。等到两人吃完饭,许多跟姐姐弟弟打了声招呼,拎着书包出门去。他才试探性地问了句:“多多,昨晚没睡好?” 许多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公寓里的事,立刻扭头不看他。 陈曦接过她的书包,字斟句酌道:“乖,都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克制。” 许多羞得不能自已,紧张地左右看看,轻轻捶了他一下,啐了他一口:“胡说八道什么,快点啦,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陈曦揣度着她的意思,感觉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在心底苦笑,唉,他家多多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算了,等到了美国,他们的相处时间肯定会增加。慢慢的,他总能弄明白她。 七月份已经走到了尾巴。许多除了上课准备托福考试外,空闲的时间,开始跟着姐姐弟弟一起挑选带给蜜雪儿一家人的礼物。许婧觉得,要打扰人家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呢,得好好表示一下。 萧潇也跟着凑热闹。她的礼物,她爸妈旅游回来就给捎上了。都是上好的瓷器丝绸之类,很能拿的出手。但萧潇嫌弃太老套,她得给她的美国家人们别具一格的礼物。 许多看着她挑选出来的礼物,微笑,再微笑,希望她的新家人们能够同样欣赏这份别具一格。 这样的时光,是许多最喜欢的,单纯地学习备考,跟朋友一起玩。八月初的时候,班上同学还集体聚会了一次,算是给他们几个践行。 许多撺掇着郑英杰趁早跟龚晓告白。不然一年的时间下来,以龚晓的受欢迎程度,等到郑英杰回归,黄花菜都凉了。 可怜班长竟然害羞了,特别扭捏地指责许多胡说八道,破坏了他们美好的革命情谊。 许多目瞪口呆,还革命情谊。哪个革命同志动不动就用偷偷摸摸的小眼神瞄准自己的同志,那绝对是敌对反动分子,不怀好意。 江冠南也跑过来凑热闹。他跟郑英杰在研究茅山秘术道家典籍的过程中,结成了深厚的革命感情。都不用许多通知,当然许多也没打算通知他;自己蹬蹬蹬跑来了,还特意给许多带了一整颗榴莲。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他跟许多只见的友谊就跟这榴莲一样,闻着臭,吃着香;是很有内涵的感情。 一整个大包厢的人差点儿没被江小爷的礼物直接熏趴下。 郑英杰一声惨烈的哀嚎,倒在沙发上,生化武器! 龚晓她们倒是挺乐呵的。哎哟,挺好,榴莲不错啊。 然后一屋子的男生就看着这几位妹子,欢快地分食了堪比大杀器的榴莲。江冠南蹲在边上特别乐呵地强调,好吃吧,他就说榴莲魅力无人能敌。 许多难得良心发现,准备分享给他一小瓣。当然,主要是她自己战斗力不行,榴莲只能吃一小块,第二块就得头晕了。 没想到江冠南立刻色变。他喜欢闻榴莲的味道,爱看人吃榴莲,但他自己吃不了。 陈曦特别紧张地盯着许多,等到她出去上卫生间时,他还很严肃地强调。以后亲他之前不许吃榴莲,否则他绝对不会亲她。 许多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特别傲娇地表示,你以为我想亲你啊。说着,她还坏心眼地朝陈曦哈了口气。 可怜的陈曦立刻捂着鼻子撤退。 许多哈哈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当时,她真的以为,这就是践行了。他们四个,会一起踏上异国他乡,共同度过一年的交换生时光。 不仅是她,连外国语学校这边也是这样认定了的。各项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结果等到八月中旬,世界卫生组织将中国从SARS疫区名单中除去不到三天,美国校方递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因为预算的问题,今年他们学校只能接收两位交换学生,一男一女。名单由外国语学校自行确定。 许多几乎是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心中就已经明白了一件事。这次交换生计划,她无缘参加了。 这与她是否优秀无关。因为一个人能否干成一件事,从来都不单纯地取决于个体是否优秀。 北大有位社会学博士的论文《中县干部》,描述了中部一个县城的政治江湖。里面有位领导说,他的亲属在本县机关工作。博士问他,是否为亲属打过招呼。领导回答,这需要打什么招呼,他们单位心里有数。 上辈子,许多能考上公务员,是因为原定的萝卜坑,那人没有进入面试线。她作为工作人员,参加过好几次国考省考的面试。只要目标人物进入面试圈,最后肯定花落其家。所有的监督手段都是浮云,只要有主观判断的地方,全都能操作。 面试成绩在总成绩中占了一半的比例,逆袭成功,简直再正常不过。 外国语学校在美方消息传来的第二天,就确定了人选是萧潇。理由是萧潇是学校辩论队的成员,参加过国际英语辩论赛,能够更好的适应美国高中学习生活。 校办的老师笑得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着想。所谓语言的魅力,亲和的感染力,大约就是这样吧。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生活经历,许多大概会继续争取。想用所谓的实力去证明,她可以的,她完全能够在美国过好这九个多月。 可理智告诉她,没有用的。这只会让她被迫站到萧潇的对立面,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彻底闹翻。 何为优秀,何为适合;这些弹性标准,可以随着选择者的需求,灵活机动。 他们是分别被通知到学校的。 那间宽敞的办公室,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是那样的孤立无援。房间里冷气十足,外面虽然艳阳高照,她却如坠冰窟。 许多坐在秋千上发呆。秋千是传达室的大爷给他小孙子做的,挂在一棵高大的,她不知道名字的树上;用的是一个废旧的汽车轮胎。 夏天即将过去,立秋早已来临,而她还因为盛夏光年,茫然不知。小区的围墙上爬着葡萄藤,上面的果实一早被居民们采了个干净。那手掌形状的叶子,分明还苍翠欲滴,却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黄。自古逢秋悲寂寥。 她纵容着自己,一个人默默的,伤春感秋。 陈曦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秋千美人图,只是这美人,神色带着淡淡的哀愁。 他调整好面部表情,走到许多面前,蹲下;抓着她垂放在轮胎上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微笑道:“我家多多宝贝儿怎么了,谁惹宝贝不开心了,我给你揍他去。” 许多看着他,眼珠子轮也不轮。她现在没办法说出恭喜陈曦的话,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无奈。能怎么办呢,生活就是恶心,恶心也得活着。 陈曦笑容轻松明快:“哎,白忙活了。咱俩还得继续在这边读完高中。” 许多愣了一下:“什么咱俩?老师跟我说了,名单定下了你跟萧潇。因为综合考虑,你的面试成绩最好,而萧潇的辩论赛经历最合适。对方学校也想自己辩论队增加一位国际学生。” 陈曦无奈地耸耸肩:“意外,真意外。我爸今天上午被马给踩了。” 陈老板今天一早就去陪那位酷爱马术的老领导上马场溜达。老领导宦海沉浮几十载,唯一的遗憾是自觉晚生了几年,不曾戎马倥偬;所以对于马术有着别样情怀。 陈曦当年还跟他爸吐槽,老领导就是早生几年,也没那么多马给他骑啊。被他爹给瞪了一眼。 老领导自忖宝刀未老,上马溜达,结果不知怎的,马突然躁狂起来。陈父作为陪同人员,自然得舍身护领导,然后大腿被马踩了一脚。 李媛跟她的好闺蜜毛玉被马踩了,一个髌骨粉碎性骨折,一个不仅断了胫骨还断了肋骨。然后她俩也着双方因为当初被马踩踏时到底谁推了谁,莫衷一是,各自扯皮;外加跟学校还有学农基地索赔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金兰之情也恩断义绝。 等到陈父这儿,虽然是条壮年汉子,但血肉之躯也没理由是钢筋铁骨。腿断了,直接上医院躺着去了。 许多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陈曦两手一摊,摇头道:“谁知道呢。是他老领导,他又不能见死不救。我爸这一倒下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我妈的性子,哪里能镇得住公司。我爸跟我说了,美国什么时候都能去,亲爹只有一个。公司破产了,咱们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他让我看着办。能怎么办,我只有赶鸭子上架的份儿。” 他笑嘻嘻地摸了摸许多的脑袋:“我原本还愁,我这一留下,你跑那么远,被人拐走了怎么办。正琢摸着该怎样将你骗下来呢。结果好了,老天爷可怜我一把年纪谈回恋爱不容易,直接把我的小媳妇给扣住了。” 许多脸上一红,“呸”了一声,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陈曦硬是往秋千架上挤,笑道:“没事儿,总有一天会是。” 她被挤得不行,抱怨了两句,然后突然情绪低落:“你别哄我了。你爸爸是什么性子啊,他才不可能因为腿受伤就让你放弃交换的。你就会哄我,你当我小呢。” 陈曦忽然低下头,往她耳朵里吹气,坏笑道:“我可从来没觉得小,很大啊。” 说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地往前面瞟。 许多又羞又恼,气得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趴在他胸口上抽噎:“你别忽悠我了。你就是怕我愧疚,故意哄我的。你去吧,我没事的,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不过九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不要你为我牺牲,我承受不起。” 陈曦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下巴支在她的头顶上,从他的胸腔传来的振动,清晰地落在许多的耳中:“我唯一承受不起的是,我的生活中没有你。别说九个月,哪怕是一天看不到你,我都受不了。所以,多多,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要走,好不好。” 第308章 探望 许多眼泪簌簌往下掉。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能够为陈曦做到这一步。倘若两人情况互换,她会留下吗?不会,她清楚地知道,她即使再舍不得与他分离,也会走。 这大约与她所拥有的太少有关。每一个她拼尽全力才获得的机会, 她完全舍不得放弃。 许多觉得愧疚, 她能够付出的爱是如此的少。她有种一直占着陈曦便宜的感觉。 陈曦摸着她的头发, 笑着说:“又开始想什么呢, 别胡思乱想。好好当回孝顺儿媳妇,跟我去看我爸吧。其他的都是虚的,对我好一点才是真的。” 许多瞪了他一眼,强烈的愧疚, 让她连“儿媳妇”之类的话都没有反驳。 陈父今天上午一送到医院, 就直接手术了。主刀的是沈教授。 许多跟着陈曦赶到病房时, 沈教授正在和陈曦父母交代病情。现在过了术后完全禁食的时间段,陈父能少量间断喝水了。 沈教授看到陈曦跟许多,点了点头, 道:“手术很顺利,术后这几个小时的观察来看,也一切正常。就是恢复需要时间, 你们得多费心了。” 许多捏了下手心。他知道的,他知道。他们要去美国交换一年的事情,之前沈教授一家人都知道。现在八月份都过了一半多,他还说让他们多花时间照顾陈父的话。 许多平静地看着沈教授, 这是个她曾经景仰,心中暗自将他视为师长的人。这一刻,她的心无比的平静。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去奋斗。她不奢望于别人的怜悯,被怜悯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沈教授吩咐完注意事项,带着他的研究生跟实习生们浩浩荡荡地走了。教授查房时的架势,一贯如此轰轰烈烈。 陈父则是招呼陈曦:“儿子啊,赶紧的,给你爸倒杯水吧。我都渴死了。” 陈母眼睛都哭肿了,一听他开腔,立刻急着道:“你悠着点儿啊,你还没放屁呢,喝多了会胀肚子。” 陈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许多的方向,无奈地看自己的老婆:“这个,你注意一点儿啊。” 陈母则破涕为笑,伸手过来拉着许多坐到自己身边,语气亲昵:“这有什么,多多又不是外人。” 陈父喊陈曦也坐下,就坐在许多身边,呵呵地笑:“哎呀,小伙子,小姑娘。对不住了呀,我腿这么来一下子。没个半年的工夫肯定养不好。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我的骨头愈合比你们慢啊。那个,你俩就牺牲一下,怎么样,就在国内继续凑合一年吧。等高中毕业,我保证,天上下刀子,我都不拦着你们走。特殊情况嘛,通融通融。”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感激陈曦父母的贴心。明明是陈曦为了她牺牲,到了他们嘴里,却成了他们家的事,连累到了她。 陈母揽着许多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哎,多多,不哭啊。没办法,你阿姨我,实在撑不起来公司。多多啊,你就委屈一下,帮帮阿姨,好不好。” 许多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种强大的愧疚,类似于全家人都努力地为她做好各项后勤保障工作,她却考砸了的感觉。完了,家里人还得挖空心思地给她找理由,反正都不是她的错。 陈曦蹲在自家母亲的背后,一直哄多多。陈母也拍着她的背劝她。没人哄的时候还好,一有人哄,许多的眼泪愈发忍不住。 她连看一眼陈曦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不住地忏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我要是再优秀再厉害一点,肯定谁都没办法否认我的成绩。 陈曦忍不住扶起她的脸,揩去她脸上的泪水,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家的多多啊,最聪明最能干了。” 陈父晚上能够喝点儿米汤了。省人医这边距离许多家近一些,他们也想让许多找点儿事情做,这样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曦送许多回家熬米粥,然后再去医院换他妈回家给爸爸收拾衣物。这些事情,只能她自己做,她才放心。 陈父看着自家儿子一头汗奔回来的样子,仔细打量了一回,笑道:“真决定了?不后悔了?这名单,明天你们学校一发过去,你就是改主意。你老子我也没办法了。” 陈曦摇了摇头,道:“不后悔,真决定了。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走得开。” 陈父直接拿手指头点儿子:“你呀,你个臭小子,拿你爹的事情当幌子,很有成就感啊。那我问你,这事是个意外。要是我没事,你打算怎么做。” 陈曦拿着杯子,将吸管递到他爸的嘴边,让他吸着喝。现在他爸还得平躺着,等到晚上八点钟才能动一动。 他老实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爸,我不瞒你。这我真不知道。我自认为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有交换生经历,对后面申请学校的意义,我知道。只是,现在,多多这个样子,我也撒不开手。她还需要时间,需要我带着,慢慢成长。我要是就这么走了,算是把人带到半道上,直接撒手。太残忍了。” 陈父笑了下,点头艰难,他就用眨眼代替。 “也罢,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侠骨柔情人之常情。”陈父示意儿子在自己床边坐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哎,儿子,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你那时候不是躺在ICU里头嚒。都担心你脑子烧傻了,以后保不齐得瘫痪。我跟你妈说,命在就行,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你猜多多怎么说?” 陈曦倒没有听父母提起过这一茬。主要是父母都忌讳谈他生病的事。他来了点儿兴趣,追问他爸:“多多说什么了?”他家的小姑娘,时常会有惊人之语。 陈父乐不可支:“多多说啊,没关系。等到我们老了,还有她。她那时候就长大了,可以工作挣钱,接着养你。” 陈曦怔住了。多多说养他?!他有种近乎于荒谬的感觉。在他的概念里,他养多多是天经地义。多多愿意出去工作也好,愿意待在家里也罢;反正养家不是她的责任,她觉得怎样开心就怎样来。 可他的小多多,却一本正经地跟他的父母允诺,他的后半辈子,由她负责。他知道多多的性子,执拗,倔强。倘若她说出口的承诺,就是再苦再难,她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多多不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她知道脑膜炎后遗症的严重,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无奈。可她还是开口,说要照顾他一辈子。 陈曦右手握成了拳头,拳眼抵着自己的嘴巴,他喃喃道:“她还养我,可真是,可真是。” 多多明明是个那么缺乏安全感,一直努力攒钱,想让自己的生活有保障的人。 陈父笑着叹了口气:“我跟你妈当时也呆住了。这姑娘是认真说的,不管今后怎样,起码当时她是真心的。” 陈曦连忙追了一句话:“她言出必行。” 陈父这回笑得更加开坏了。他没有扎留置针的那只手掌心往上一翻,示意出摊手的动作。 陈曦意识到自己被亲爹给调侃了,难得在亲爹面前露出了窘态。他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看手表:“哟,都七点半了啊。再过半小时,爸,你就可以翻身了。” 陈父这回笑得更加开坏了。 陈曦几乎不想再搭理他爸了。 陈父一见儿子恼了,赶紧转移话题说正经事:“对了,你跟郑英杰是怎么说的?儿子啊,你这回一牺牲,老郑算是欠我一个人情了。” 陈曦自己削了个大甜桃,吃的津津有味。他爸唾液分泌旺盛,恨恨地瞪了眼这个死孩子,诚心吃桃子馋他呢。 陈曦干掉一个桃子,才慢悠悠地拿起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也没说什么。就说多多走不了了,我也不去。” 当然,他当时的原话是,不能去。狼多肉少,他不盯着的话,就他们班,基本都是狼。他可不放心把多多一个人留下。 郑英杰还跟他抱屈来着,哪里有的事。他们明明都是团结在老大周围的好哥儿们,帮忙照顾大嫂而已。 陈曦的回应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末了,两人快到校门口分手的时候,郑英杰难得一本正经地问他:“老大,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让着我,才让我的。” 这句话有点儿绕口,可意思陈曦能听得懂。郑英杰怕陈曦是看在他们家的背景上,主动退让。毕竟自古官商之间的关系,都是微妙。 陈曦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正色道:“你想多了。真不至于,要是多多走,我看我理你不。” 郑英杰立刻假哭:“老大,你见色忘友,深深地伤害了我。” 陈曦语气凉薄:“知道就好,认准自己的定位最妙。” 陈父眼皮微微阖了下,笑道:“估计老郑是不会这么想的。这个人情,他心里头有数。陈曦啊,有件事情我得告诫你。我们做生意,第一要素是挣钱。为政府做事可以,但不能给官员办事。你的那些同学,将来估计有不少人会从政。这是人脉,得经营。但以后真要打交道了,尺度的问题,你得有数。” 陈曦点了点头。他爸从小带他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各种道理,并不特别避讳他一些事。 第309章 都是爱 能够动弹的时间到了, 夜班护士过来指导家属如何帮助患者改变体位。等忙罢了,又换好今晚要挂的最后一瓶水后,护士叮嘱了几句离开。单人间里重新只剩下两父子。 陈父目送护士消失在门口,突然笑着说:“你们啊,别迁怒。萧潇那姑娘, 也算是我跟你妈看着长大的, 直肠子, 心里头藏不住事。这事儿, 你怎么看。” 陈曦给他爸掖了掖凉被,漫不经心道:“照他们家的风格,不会让萧潇知道的。” 陈父叹了口气:“这也是疼孩子,这些事情不进孩子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又犹豫着追问:“陈曦啊, 你有时候会不会怨爸爸啊。我从小什么事情都让你看着, 也不给你拦一拦。人家还在玩儿的时候,你就得跟着我出去应酬。爸爸现在想想,对你太残忍了。” 陈曦摇摇头, 笑了下:“小时候怨过,但是年纪越大,我越感激你。你们让我自己去看世界, 让我自己学会判断美丑好坏。而不是刻意将某些方面放大,却掩盖住另外一些事情。爸爸,我觉得,你跟妈妈是这世上最好的父母。我很庆幸, 是你们的孩子。” 陈父倒是颇为豁达地一笑:“哪有什么最好不最好。倒是,从那么小一团,抱在手上,看着现在个子比我都高。还居然没长歪,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你爸爸我啊,老怀甚慰。” 陈曦乐了:“你要说老啊,我妈第一个先不同意。她可是今天二十,明年十八呢。” 陈父笑得开怀。他看了眼时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你妈估计也快来了。一会儿你去接多多,多宽解宽解她。萧潇是个不错的孩子。两人别为这事儿心里头存下疙瘩。你跟她说,往前别说二十年,走个七八年,花不了十年功夫。她就会觉得这事儿根本无足轻重了。人家不特意提起,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陈曦点点头,宽慰父亲:“爸,你别担心。多多跟萧潇感情好着呢,说不定不用我说,她自己先想开了。” 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揶揄道:“你倒是有信心。” 陈曦笑而不语。 此时,正被他们谈论着的许多,还在家熬稀米汤。 许婧跟许宁已经知道她交换生的事情黄了。两人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为这件事多么努力,做了多久的准备工作。 许婧没话找话地说了几句类似于,哎呀,不去也好。“9·11”还没两年呢,又是炭疽杆菌什么的,待在国内反而踏实。话说了不到两句,她自己先说不下去了,只默默地抱着妹妹的一只胳膊安慰:“没事儿的,多多,没事儿。” 许多看着砂锅上冒着的白雾发呆。八月份,纵使立秋了,也到了晚上,厨房里依然应该是闷热的。可她并不觉得热的慌,厨灶上舔着砂锅里的火苗,无端的给了她一份近乎于温暖的希望。 没关系的,没关系,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当年高考成绩出来,她躲在床上哭了一整夜。生平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类似于心如刀割的感受。可是现在呢,话说她高考考了多少分,她不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多少日记里信誓旦旦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再翻开来,呃,那天到底发生了啥事? 等到经历的越多,拥有的越多;曾经以为的难以割舍,早已释怀。 她反过来抱住许婧,宽慰对方:“没事的,姐,没事。不过是一次交换生计划而已,后面我还有很多次机会呢。” 许婧想要微笑,赞同妹妹的话。可是她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米汤熬好了,厨房里弥漫着大米特有的清香。许多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正好,赶紧关了灶火,微微晾了一会儿,装在保温桶里。 她想打电话让陈曦别来回奔波了,她自己坐公交车去医院就好。手机刚拿出来,屏幕上就闪烁着萧潇的来电。 许多愣了下,接起电话。 萧潇的声音带着哭腔:“多多,你不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这几天,她终于过了观察期,抽血化验结果显示为阴性。为了给寡了一个多月的大宝贝儿补充营养,舅妈特意开车带她去本省的临海城市吃海鲜。她正吃得各种欢快呢,郑英杰一个电话打过来,叮嘱她玩的忘了时间,早点儿回城把各项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做好。 萧潇原本还大大咧咧的,不当回事。她爸妈肯定都把东西备好了,就是万一有遗漏,不还有多多嚒。多多那边,肯定连她的这份也一并给备下了。 郑英杰倒是愣住了,脱口而出:“你还不知道?就咱俩过去,老大跟班花都去不了了。” 萧潇当时就蒙圈了,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好了他们四个人一起走的嚒,多多连给她美国小姐姐一家人的礼物都备好了。怎么转眼的功夫,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追问了郑英杰半天,不得章法。她又打电话给学校办公室的老师,才知道美方删减了名额,校方综合考虑,推荐她跟郑英杰过去。 萧潇无心听老师各种官腔。她嫌人烦死了。舅妈过来喊她去吃海鲜,有她喜欢的赤魟跟虾姑。萧潇闹脾气,她不要吃。她都计划好了,等到了美国,她跟多多怎么一起上学一起玩。 真讨厌,那些人,都她们玩儿呢。 萧潇生气,不想吃饭。舅妈闹不过这位小姑奶奶的脾气,只得打电话给丈夫。一家子里头,能震得住大宝贝的,也是包括沈教授在内的几个人了。 沈教授先是劝外甥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好好吃饭啊。 萧潇气愤,这些大人都一个腔调,顾左右而言他。全都不肯跟她好好说事儿。隔着电话线,她胆儿肥得很,跟舅舅呛了起来,最后连“多多不去,我也不去了”这样的话都说了。 这一回,沈教授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都勃然色变了。他愤怒地训斥了萧潇一顿,关于人生关于未来,她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能一点儿规划也没有。这种不懂事的孩子气的话,吞回去,以后提也不许提。 萧潇被吓到了。她委屈,她气愤,舅舅也骂她,舅舅太坏了,她以后都不要理舅舅了。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舅妈见势不妙,赶紧接过电话,说了丈夫几句。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跟孩子说啊,大宝贝最近遭了这么多糟心事,当舅舅的,怎么还能骂她。 舅舅余怒未消,梗着脖子表示,惯坏她了,就得让她好好反省。 萧潇直接将舅舅拉黑名单,以后再也不接舅舅的电话。 沈教授这回慌了,怕这外甥女儿真记仇。马上人就要去美国了,再不肯接电话,保不齐等不到回来,这个小没良心的丫头,连舅舅是谁都记不清了。 舅妈帮自己丈夫说话,结果自己也被迁怒了。萧潇推人出房间,开始哭着给许多打电话。她又不傻,郑英杰说的是,多多不去,所以陈曦也不去了。 为什么两个人里面选的是自己啊,明明面试的时候,多多明显更受考官的青睐。 萧潇抽抽噎噎地追问许多:“多多,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啊。我都跟你说了,那个咬人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你要拿这个当补偿,我以后都不跟你玩儿了。” 许多被她逗乐了,笑道:“你想哪儿去了。学校推荐你,是因为你的确优秀啊,你看你,在辩论赛成绩那么好,然后又是学生会的,各项活动都搞得有声有色的。棒极了,我的萧潇。” 萧潇反驳:“你别哄我了。那些有什么啊,你才优秀呢。你的成绩从来没有掉过全年级前十,而且一次排名比一次靠前。” 许多立刻抓到了另外一个点,狐疑地问:“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成绩?” 萧潇赶紧捂嘴,要死啊,她居然说漏嘴了。她扭捏起来,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出了事实真相。年级前十的成绩名单是公开的秘密,虽然没有张贴出来。可大家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知道。 “我们学校一直都是这样啊。”萧潇疑惑,“多多,你不知道嚒。陈老大没跟你说?” 许多悲愤:“他忽悠我,说成绩是秘密,都不能透露的。” 萧潇破涕为笑,陈老大太坏了,肯定故意以此为借口,嘿嘿嘿。 许多安慰萧潇道:“别想了。萧潇,我肯定去不了。陈曦的爸爸腿受伤了,陈曦得留在国内照应着他们家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还可能走。” 萧潇注意力转移了:“陈伯伯腿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许多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她开玩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我还要纠结。万一我没禁受住美国资本主义的诱惑,飞走了。岂不是成了污点,以后陈曦有的拿这事儿说我呢。” 萧潇则是在电话另一边点头:“对哦,不能落人口实。多多,你看牢了啊,僧多粥少。哎呀,不对啊,咱们学校分明是女生少。陈曦该看牢你才对。” 两人絮絮叨叨讨论了一下中国的男女比例问题。中国男人可是比女人多了好几千万,赶上一个法国的人口了。这么多男的上哪儿讨老婆去?难怪得内部消化了。 临了快挂电话的时候,萧潇忽然又冒出一句话:“多多,你别安慰我了。你不是时时刻刻盯着男人眼睛不肯挪的人。嗯,多多,我想抱抱你。” 许多朝着手机“波”了一声,笑道:“亲亲你。” 萧潇又开始掉金豆子。她想,这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吧。 许多静静地等她哭完,才叹了口气:“萧潇,抱抱,咱们都没错。你过去要好好的啊,有事儿一定要跟我们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的。” 两人整整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等到挂电话。许多觉得耳朵跟握着电话的手都是烫的。她轻轻吁了口气,对着手机微微一笑。一转头,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曦已经来了,正在她的房门口,看着她微笑。 “我的多多,是最棒的姑娘。” 第310章 我们的战场 晚上看望完陈父后, 陈曦送她回家。今天没有月亮,但天上的星子分外明亮。陈曦吹着口哨唱《小星星》,许多被他牵着往家走。 这样的安静又热闹,让她的心莫名安静了下来。是呀,人生有多少道坎, 这一点儿又算得了什么。 这回陈曦将她送到家门口, 连鞋子都没换, 直接告辞离开了。他想给多多尽可能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多多的性子, 今天的学习计划就是晚上不睡觉,也不会拖到明天再去完成。多多在他身上多花费一分钟,就意味着她要挤占自己的休息时间去补充。 许多冲了把澡,看了眼时间, 还好。才十点钟, 还有一个小时来练习托福试题。 自从“911”事件后, 美国对中国留学生的拒签率比以前高了不少。加上雅思考试的冲击,托福在中国,今年有遇冷的趋势。 许多却丝毫没有半点儿松懈的意思, 因为这种考试它并不按照参加人数百分比算成绩啊。 外国语学校的学生算是国内高中生考托福的先行者,无数的学长学姐们给他们留下了厚厚的应考宝典。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没有捷径。 不认真将将《托福高分语法》看个两三遍,你还想语法部分得高分?不精心备下十个往上的作文例子, 分数要高的起来,除非你实在撞大运。阅读题没有词汇量,所有的技巧都是浮云。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现实点儿吧, 少年,出卷子的都是老狐狸,智商绝对比你们够用。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好好背单词,好好练听力,好好看语法,好好写作文例子。天道酬勤,在这种考试中,最有市场。 许多翻到《托福讲义》里的part C部分,将里面的听力单词又快速地按顺序往下过。单词背诵永远没有背完的时候,前面背完了,后面也得时不时复习巩固。 等到十点五十分,许婧给她端来姜撞奶。这个行动的潜台词是,不早了,吃了赶紧刷牙洗脸睡觉去。 许多笑了笑,放下讲义,乖乖吃姜撞奶。 许婧则是在心中吁了口气,多多现在有心思继续备战托福,就代表了她已经从情绪最低谷走了出来。多多说的没错,以后机会还有,不必始终纠结于这件事。 萧潇第二天就坚持回到了本市。虎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气呼呼地往省人医的骨科病房奔去。陈曦去公司看着了,这边病人就交给了他妈跟多多照应。 沈教授今天教学查房,领着一大溜研究生进修生实习生过来查看典型的外伤所致骨折病例。萧潇一进门,见到人就头一扭,表示坚决不跟他说话了。 可怜的表哥一路跟着鞍前马后伺候,此刻冲他爹一个劲儿挤眉弄眼,示意:还在气头上呢,谁劝都没用。 VIP病房原本挺宽敞的,奈何沈教授的查房阵势浩浩荡荡,病人家属也只有靠边站的份儿。萧潇贴着墙边蹭到许多身边,勾了勾她的小指头,冲她咧嘴笑,意思是,咱俩是一国的。我不理他们了。 许多被萧潇的表情逗乐了。她也回赠勾勾小指头,还挠了挠对方的掌心。 萧潇只觉得一股融融的暖意,就好像春天里破土而出的新芽拱着手,又像是啾啾叫的小雏鸟第一次睁开眼睛,亲昵啄着人的手心。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旋即又忍不住沮丧起来。要是多多跟她一起去美国多好啊。那样,她们两个人都不会孤单了。 陈母见到了萧潇,冲她招招手,示意人到自己身边。萧潇磨磨蹭蹭地过去了,总有种莫名的赧然,反正是别扭,总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做错了事情一样。 陈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酥麻麻的感觉从天灵盖一直往下延伸,到了身体最深处。萧潇忽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陈妈妈没有说一句话,可她觉得,她被宽恕了。就好像看韩剧《蓝色生死恋》上,恩熙说的那样:我恕你的罪。 沈教授有点儿尴尬,当着学生们的面,他不方便特意跟还有外甥女打招呼。他轻咳了一声,继续保持着严肃的神色,认真地指导学生进行查房。 许多不得不感慨,名教授到底是名教授。沈教授的教学查房内容非常丰富,他最大限度地鼓励了所有参加查房学生的积极性,指导意见也富有针对性。 一大队的人马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教学查房,按照年资长幼,鱼贯而出。 这样的场景,让许多有种近乎于温暖的熟悉感。她目送着众人离开,在心中微微吁了口气。 表哥有点儿尴尬地看着依然不乐意搭理自己的萧潇。他偷偷摸到许多身边,苦笑着压低了声音:“看一下短信。” 许多手机放在包里,短信是震动,她没留意到。表哥既然这么说了,她便摸出手机来查看,果然多了条短信。表哥各种无奈,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让许多帮忙劝劝萧潇。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似乎非常尴尬的模样。 许多微微一笑,回复了一条信息:没关系,我跟萧潇聊过了。等她这两天情绪过去就好。 表哥看着手机,怔了一下,尴尬之色更甚,只简单恢复了两个字:谢谢。 许多微微点点头,示意不客气。 陈母还在问萧潇这两天玩的怎么样,二十三号就要考托福了,紧张不? 陈父笑了,很是得意地说妻子:“知道为什么孩子们都愿意跟我谈心,不爱跟你聊天不?你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人,你那时候稀罕被人追着问考试感想啊。” 陈母不服气:“我可不怕考试。” 表哥夸张道:“阿姨,求你的宝典。我这一回去就得考试,各种心虚呢。” 陈父乐不可支:“你可别求。你阿姨她考成啥样都岿然不动,完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陈母啐了他一口,赶紧澄清:“你们别听他胡说。最早你们陈叔叔的英语,全是靠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陈父笑而不语。这点上,妻子倒是没说大话。 他们乡下学校,上了初中二十六个字母都教不全。那时候流行的是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懂ABC,照样干革命。他的英语底子,一开始全靠妻子这个互助学习小组组长手把手的教。当然,后面就变成了他一门门地给妻子补课了,包括英语在内。 萧潇悄悄从陈母身边撤退,溜到许多身边跟她咬耳朵:“我觉着,我们三个呆在这里,非常的闪闪发亮。” 她俩互看一眼,默默地退出了病房。表哥正时刻关心着萧潇的动态呢,见状也跟着出门,顺便阖上房门。 萧潇昨晚上在电话里还能叽里咕噜一大通话,今天,单独跟许多面对面了。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多紧紧拥抱了她一下,笑道:“萧潇大宝贝,加油啊!我准备的礼物,你记得要帮我带到位啊。” 萧潇把脸蹭在许多的肩膀上,她个子大约矮了许多五厘米,眼睛刚好能埋住。她声音闷闷的,强调:“多多,咱俩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不许跟别人比跟我好。” 许多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你永远是我的萧潇大宝贝儿。” 萧潇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红的。她用力地点头:“嗯,咱俩永远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的大宝贝儿。” 表哥在边上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他摸摸自己的胳膊,龇牙咧嘴道:“行了,拜托啊,别这么肉麻。” 然后说错话了的表哥,毫不意外地被萧潇给怼了。 等到托福考试那天,表哥还得充当柴可夫斯基,过来送两位姑娘去考点。她俩就近,考点选了本市的C大。 原本计划送考的陈曦,却因为自家公司有笔大单子在隔壁市,他爸去不了,只能他过去压阵。 这单生意是陈父的那位老领导介绍的,算是还他的恩情。老领导不过是皮外伤,受了惊,比起陈父断了腿躺在床上的惨状,基本上可以称之为毫发未伤了。 陈父挺乐呵,这单子生意不仅金额大,重点不是一锤子买卖,还有后续。最最关键的是,这单子做得好,可以成为他打开新市场的契机。 他美滋滋地跟自家老婆炫耀,这腿没白遭罪。老领导虽然脾气大,虚荣心强,可好歹不是得了好处还装傻充愣的人。 陈母一听,眼眶就红了。她才不稀罕什么大生意,她就想一家人太太平平的,个个都好好的。 陈父赶紧安慰她:“哎哎哎,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嚒。总比我腿断了,耽搁了里里外外的事,一点儿补偿也没有强吧。” 陈母有点儿担心,这么大的事,让曦曦一个人过去接洽,合适嚒。以往曦曦单独负责的,都是他前面打好路的部分啊。 陈父相当之洒脱:“怕什么,这机会原本就是意外得来的。曦曦就是没处理好,又怎么样。养孩子哪里有不付出成本的道理。反正现在我也去不了,就当是给儿子一次历练的机会吧。” 陈曦要知道,他爸将这单总金额快上亿的生意交给他打前路,就是为了锻炼锻炼他,他估计得晕。他爸这么大手笔,可真够魄力。 陈曦在另一个城市为公司忙碌时,许多已经坐进了C大的考场。这是她第二次来,不算陌生。之前领取准考证后,她跟萧潇都参加了考前培训,提前熟悉考场跟听力设备。 昨天晚上,她练了半小时的听力,背了一百个单词就早早睡下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因为紧张,辗转反侧。没想到,她姐一上床以后,闻到她姐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气息,她很快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今天一早,她姐还想着要不要一根油条两个蛋,意思一下兆头。后来还是给她做了酸豆角蛋炒饭,一是挡饱,而是怕喝稀饭会跑厕所。三个小时的考试下来,憋着可真是不人道啊。 萧潇一见许多就塞给她巧克力,补充能量的佳品。她俩互相为对方打气,很有股儿多大点事的豪气。然后一到考场,赶紧上厕所。嘤嘤嘤,谁说不紧张,她俩明明都紧张的顺拐了。 第311章 吃大户 虽然从去年起, 就盛传大陆地区的托福考试考试也将会采取机考的方式。但许多有生以来经历的头一次托福,依然是传统的纸笔方式。 考生人数没有许多想象的多,可能是因为五月份的考期延后,导致很多人计划不得不调整,只能放弃这次考试。她跟萧潇排队等待签到的时候, 握着彼此的手打气。掌心湿滑湿滑的, 是黏腻腻的汗。不紧张不紧张, 不紧张才怪! 萧潇哭丧着脸看许多:“多多, 我又想上厕所了。” 然后她俩回来时已经不用排队了,前面的人全签完了。 东西得到规定地方去存放好,保密协议由考场老师发给每个人。安检的流程有点儿类似高考,每个人都表情严肃。他们签完保密协议以后, 现场拍照。 核查考生身份的时候, 老师恨不得能化身为X光机, 反复核对身份证上的人是否是考生。 许多有点儿紧张,她的户口还在港镇,身份证也是在港镇拍的照片, 感觉略渣。现在还没换二代身份证,用的是黑白照。她自己看了都有点儿失真。好在学生证能够作为第二证件备用,老师在对完学生证后, 终于承认她是考生本人了。 她与萧潇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无声地用口型招呼对方“加油!”,分头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许多有点儿囧的是,C大考场的桌子是拼起来的那种。她旁边的考生是位神情严肃的男人。许多说不清楚他的年龄, 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人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但他偏生又长着张沧桑的脸,头发还有点儿秃顶。 开始放音指导填表格时,许多就觉得声音太大了,感觉不舒服。她举手示意老师,希望能更换个正常音量的。结果老师告诉她,这是为了压制住机器的生理性噪音。 许多被这种神奇的称法给惊到了,好想问一声,老师,你学医的啊,还生理性噪音。不过人都上了考场了,所有的客观困难都只能利用主观能动性去克服。 耳机音量过大,还是给许多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因素。在做到第二页时,她因为突然提高的杂音,愣了一下,没能听明白对话,导致于选不出答案。 更糟糕的是,下一道题目开始前,因为她还在犹豫刚才那道题的答案,没有做好读题准备,甚至过了大约三四秒钟的时间,脑子才开始正常接收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这么一来,这道题目也只能凭感觉猜答案了。 一连三道题目都这样在混沌中废掉了。许多咬咬牙,壮士断腕,直接放弃了一道题目,转而认真准备下一道,这才重新捋顺了听力考试的节奏。 她甚至来不及沮丧。听力是她用心最多的部分,辅导班模拟考试时,第一名基本上是她跟萧潇包办的。等真正上了考场,却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等到五十道听力题目结束,许多觉得自己的耳朵依然在“嗡嗡”作响,好担心会噪音性耳鸣啊。 她在整个听力过程中,为了防止自己的鼓膜破裂,不得不始终张着嘴巴,利用气压平衡。大概是她的样子过于奇特,考官还特意过来在她身边看了几眼。 许多赶紧脱下耳机,她现在头晕想吐。这哪里是生理性噪音,分明早就病变了。她深深吁了口气,开始利用语法题的时间涂答题卡。托福考试不允许跨区做题,但这个不算。之前为了给听力更多的准备时间,她涂表的时候都是草草点了点。 语法题是中国考生公认的托福考试最简单的部分,有些题的确非常难,但有些题目,正常的初中生水平都能做出来。 许多没有草率对待这部分,因为越是简单的部分越好拿分。就好像公务员考试行测部分,最后面的材料题其实只要花时间认真读完材料跟题目,基本上全对。可很多人都因为在前面花费了太多时间,到最后来不及,只能随便乱选,反而拿不到这部分的成绩。 许多没用所谓的答题秘籍,这在托福班里非常流行。但去年考过的学姐告诫过他们,2000年以后,题目改革了,那一套所谓的只看题干跟不顺眼答案的冲击法,根本不适用。宁可好好读懂题目,延长答题时间,这种分数丢了,实在太可惜。 她只比规定时间早了五分钟做完语法题目。剩下的时间,她没敢跨区做阅读题。虽然不少人都这样争取更多的答题时间,可她自认为心理素质不行。明文禁止的事,做了她就心虚,反而会影响下面发挥。她利用这五分钟的时间检查了一遍,防止心中有答案,下笔鬼上身。 阅读理解部分,许多也没投机取巧。她第一次做真题的时候,试验过网上的技巧,读懂每一段第一句话,再看题,然后按照顺序在题中找答案。可效果是,一脸懵逼,答案根本没有正确率。 陈曦看了她写的卷子后,还摇头说了她一顿。有这种投机取巧的时间,不如老老实实地将文章通读一遍,然后选答案。就以他家多多对文章的记忆能力,看到题目时,哪里需要回头再找文章。 阅读部分是五十五分钟,五篇文章,五十道题目。许多看到第三篇文章配了张地图的时候,还小紧张的一把。她真是地理渣啊。上次期末考地理能考出九十五分,全是陈曦手把手教出来的结果。 好在文章她读懂了,地理渣也能看懂地图的意思。除了有两道题目不确定外,其余的,都还好。 等到写作文的时候,许多又无语了。因为她的同桌,瘦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大能量,他一直不能地用橡皮擦擦擦。许多好担心他会直接擦破了。 最要命的是,桌子连在一起,他一动,她的桌子也跟着动。她不得不在这位老兄拼命给自己的作文改头换面的时候,停下来。否则笔一划,她的作文也得废了。 之前准备的例文是有用的。许多基本上是将三篇范文的内容裁剪开来,拼拼凑凑,组成了自己的作文。表达规范地道才是根本,她可不想信马由缰,结果犯了阴沟翻船的错误。 考试完毕,她跟萧潇前后脚出的考场。两人看到对方的第一句话就不约而同,我觉得行。然后她俩看着对方大笑,拿手指头指指自己的脸,示意羞羞羞。 现在的托福考试还没有加入口语部分。三个小时结束,她的第一次托福之旅就画上句号了。 这是个非常美好的周末,空气清新,连中午的太阳都多了温情脉脉的味道。她给陈曦发了条短信:已考完,感觉还行。 陈曦的短信回复的非常快:等我忙完回来,给你好好庆祝。 许多捂住脸,好不要脸啊。万一考砸了,等到成绩单拿到手,现在说大话,真心要命。 可心里有个声音非常自信,不会的,你肯定能拿到六百分往上。 表哥一直在考场外面等。他年初在北京考过一回托福,拿了640/5.0的成绩,还感慨说赶上期末考试,没怎么准备;妥妥拉仇恨的节奏。 许多本来准备回家吃午饭,表哥却坚持将她带到自己家。长辈们都在这里,给两位劳苦功高的人士摆庆功宴。 “放心吧,你姐跟你弟,我爸已经亲自去接了。”表哥笑着看后视镜,“一起好好吃顿饭。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考试,你俩都累坏了。” 许多抿了下嘴唇,微微一笑:“好啊,萧潇,我们去吃大户吧。” 萧潇这两天心情也调整过来了。算了,舅舅舅妈整天挖空心思地给她准备各种吃的喝的。好像这样一直冷着脸,也不像话。就跟舅舅说的一样,名额是人家给的,他也没办法解决啊。 沈教授一家都在,连萧潇的外公外婆都来了。外婆一见萧潇就搂着喊“乖宝”,捏着胳膊看脸,怎么看怎么瘦了一大圈。 之前萧潇被咬到胳膊的事情,沈教授担心父母听了怒火攻心,一点儿也没敢透露。这回萧潇穿着短袖,胳膊上的疤痕印记尚还清晰。外婆一见,心疼的不行,搂着她说:“乖宝啊,以后想养什么宠物都行,跟婆婆说,婆婆给你买。咱以后不招惹街上的猫啊狗啊,成不?” 萧潇干脆将错就错,跟自己外婆撒娇:“谁知道那只小可爱会凶啊。不过不怪它,它尾巴只剩半条了。肯定以前有人打过它。外婆,我要养一只小泰迪。” 然后担心养狗会不卫生的沈教授忍无可忍,开始努力跟外甥女儿讨价还价。萧潇的爹妈也不想养狗,怕家里一团糟。萧潇怒了,外婆护了,把女儿都骂了一顿。 许多坐在边上唇角含笑。许婧正在跟沈夫人讨论一道菜的做法。许宁悄悄问二姐:“感觉怎么样啊?” 许多点点头:“还行吧,感觉还可以。” 许宁点点头。表哥立刻过来跟他俩聊天了。 等上了餐桌,许多才知道,沈家的确相当用心。他们姐弟喜欢吃的菜,桌上都有。因为她吃素的缘故,沈夫人还特意让家里的阿姨去本城有名的寺庙买了招牌斋菜回来。 第312章 离别 沈教授招呼许多:“多吃点儿, 你跟萧潇是最辛苦的。两个姑娘,考试就跟蜕皮一样,破茧成蝶啊。” 萧潇立刻嫌恶地反驳:“蜕皮的那是蛇。” 饭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萧潇的母亲挟了筷子鳝鱼丝给女儿,横了她一眼:“吃吧,菜都塞不住你的嘴。” 萧潇直接眼睛朝天花板, 骨碌碌地转。 餐桌上其乐融融。 沈教授关心了许婧的学业。卫校四年级起开始实习, 由学校统一安排实习地方。下学期一开学, 半个月内, 实习地点跟人员名单就出来;然后四年级的学生们集体离校去往各个医院。 沈教授拆了一个俗称“六月黄”的螃蟹,将蟹膏放在小碟子里,送到萧潇面前。而后他慢条斯理地拿湿毛巾擦了擦手,微笑着问许婧:“婧婧, 开学后, 你们填实习地点志愿时, 你就填省人医。” 许婧惊讶了一下,小声追了一句:“可是,好像我们的名单里, 本市只有省中医跟市立医院。” 沈教授微微点头:“没事儿,你填吧,我打个招呼就行。婧婧, 好好实习。后面医院医生跟护士的人员配额有要求,估计明后年,要逐步达到一比三的比率。你成绩不错,实习好好表现, 争取留下来。” 许婧愣住了。她学历就是五年制大专,省人医去年起招的护士都要求是正经本科学历了。 “这也是个机会,政策调整要求嘛。”沈教授叮嘱了一句,“这事儿,你自己填好申请就行,别跟其他人说了。” 许婧连忙点头应下。 许多微微阖了下眼皮,在桌下偷偷踢了踢她姐,两人一起敬沈教授一杯酒。许宁也跟着站了起来,感谢沈教授对他们的费心。 沈教授伸手,示意他们坐下,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好加油,好好努力。机会多的是,但只给有准备的人。婧婧你要是不好好实习,机会也会溜走的。” 萧潇立刻替许婧辩解:“才没有呢,婧婧姐是最认真的。哼,以后我去省人医都找婧婧玩,不找你了。” 沈教授乐了:“哟,合着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啊。” 沈外婆直接瞪了这个儿子一眼,埋怨道:“你这是活该,谁让你惹乖宝不高兴的。养养养,泰迪是不是,乖宝,外婆下午就让人给你抱只好的过来。” 萧潇开心的差点儿蹦起来。她小时候被狗追过,她没觉得有什么,家里人却连根狗毛都不让她摸了。她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兴冲冲地招呼许多:“多多,下午你别走啊,我们一起看小泰迪。哎呀,还有狗舍、狗粮,呃,好像好多东西要准备。” 萧母无奈地叹气:“行了吧,这些妈妈来。你就好好歇歇吧,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省的人过去了,还得打电话回家哭鼻子。” 萧潇忙着维护自己的尊严:“才没有,我才不会哭呢。” 一顿饭吃了足足快一个半小时。除了萧潇的外公因为耳朵不灵便,很少开腔外;所有人都说说笑笑,气氛欢快且融洽。 吃完饭,沈外婆果然打了电话给自己以前的下属,说了要求。过了不到半小时,动物研究所就有人过来,带了只样子小巧的泰迪犬。 许家三姐弟跟萧潇四个人,一直围着这只萌萌的小可爱。泰迪其实是贵宾犬的一种造型,算不得一种狗的品种。这只小可爱,白白的小卷毛,湿漉漉的小眼神,乖乖地趴在那儿,萌化了。萧潇立刻给它起名叫小白白,抱着小白白不肯撒手了。 许多中午喝多了莼菜汤,借用了沈家的卫生间。 她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听到茶厅里,萧母正对着自己的妈妈抱怨:“妈,你哪能这么由着萧潇。这孩子,说风就是雨,要什么给什么,都惯坏了。这狗多脏啊,完了,指望她照顾?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周清。人一走,我还得接着伺候个狗祖宗。” 沈外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怎么就惯坏了,咱家乖宝不是挺好的。再说了,你们知道什么。” 她的语调得意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乖宝后面要是闹脾气,不肯跟你们视频。把小狗抱来,对着她‘汪’两声。你看乖宝还跟不跟你说话。” 许多听着啼笑皆非,敢情这小白白还是人质啊。 茶厅的落地窗,帘幔拉开了。盛夏光年的美景,直愣愣地扑进她的视网膜。 院子里藤萝苍翠,那浓郁的碧色,在午后阳光下似乎要渗出水来。墙角的双色鸳鸯美人蕉,肥大的叶子浓绿逼人。火红与明黄的花朵在同一根茎上争奇斗艳。红花上散落着星子般的黄点,艳黄的花瓣上又点缀着鲜红的光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无法一眼分清彼此。 她微微阖了下眼皮,唇角往上翘,转身往客厅走。 萧潇还在跟许婧商量着,狗舍要选什么材质的最好。小白白好小好乖,她要好好照顾小白白。 许多也觉得太可爱了,真是的,那种小眼神,看一眼,她沧桑的老心脏都得颤上一颤。等到陈曦忙罢了从外地回来后,她还跟人比划小白白多好玩。 “它好乖的,特别聪明,还会自己上厕所。” 陈曦有种说不出的愧疚,肯定是他太忙了,一直顾不上陪多多。多多现在才这么想养条小狗。他想了想,试探道:“要不,咱俩也养一条。等开学,你姐去实习了,家里还热闹点儿。” 许多挣扎了一下,摇摇头道:“算了吧,等开学,大家都忙。小狗一个人待在家里,肯定会孤单。孤单久了,搞不好会抑郁的。” 陈曦心道,果然吧。多多形容小狗都是用“一个人”了。不过既然她拒绝了,陈曦也没再坚持。毕竟狗的寿命要比人短很多,等到有一天,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狗走了。多多肯定会很伤心的。 许多关心了他这两天在外面的饮食起居,听说他还得上酒桌应酬,忍不住皱眉,摸了摸他肝跟胃的位置,字斟句酌道:“你悠着点儿啊,别喝太多。” 陈曦笑着搂了搂她,安慰道:“没事,我有数,我偷偷吐了不少酒出来。” 这笔生意不好做。陈父的老领导算是卖老面子,给搭了桥。但当地的企业怎么肯肥水流入外人田,自然好一番明争暗斗。 陈家父子都心知肚明。这单买卖有点儿虎口夺食的意思。老领导承了陈父的人情,不能装聋作哑。前段时间“非典”闹的,除了医药行当,各行各业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他给陈父介绍单子,但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意思,否则岂会特意选在陈父完全没法动弹的时机。 陈曦每天跟他爸汇报进展,请示意见。陈父相当之光棍,全权让儿子自己拍板来。 “你人在现场,什么情况,第一手资料全是你自己掌握的。我在后面两眼一抹黑,能给你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做生意这种事,哪有十成十把握的道理。有个三成希望,就得卯足了劲儿往上冲了。否则,人家肉都吃光了,汤也轮不上你。” 陈曦笑道:“爸,这可是你说的。别回头亏了,你跟我龇牙咧嘴,骂我败家子。” 陈父笑骂他滚蛋,亏了当然还得挨骂。不总结经验教训,失败永远总能是失败的妈。 陈曦这个礼拜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晚上跟许多打电话说说话,几乎成了他一天里最大的慰藉。也不说什么大事,就听多多跟他絮叨一天都吃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好像什么内容也没有,却能奇异地抚慰了他焦躁的心。多多不急不慢的语调似乎在温柔地劝慰着他,不急不急,慢慢来。 等到萧潇跟郑英杰出发那天,陈曦才一大早赶回本市。 郑英杰与萧潇的人缘都不错,不少同学过来送他俩。大家的共同意思是,班长到了外面也得发挥好为同学服务的精神,好好照顾萧潇。 萧潇丝毫不掩饰怀疑的态度,她仔细打量了郑英杰一回,跟龚晓咬耳朵:“这人靠得住嚒。” 龚晓想了想,正色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是靠自己可靠些。 郑英杰一副惨遭插刀的模样,捂着胸口强调:“天地良心啊,我可是最值得信赖与依靠的男人。” 龚晓毫不客气:“少年,你未满十八,距离男人尚有一段征途。” 江冠南因为跟郑英杰私交甚笃,特意起了大早过来送人。 他闻言表达了不同的意见:“这个,是不是男人跟年龄没关系吧。我看产科病房门前贴着宣传画上写,怀孕使女孩变成了女人,分娩使女人成长为母亲。男的应该也差不多吧。” 甄铎听了坏笑起来:“哟,江小爷懂得不少啊。这男的怎么怀孕?” 江冠南大言不惭:“让人怀孕。” 男生们集体哄笑起来。 龚晓眯着眼睛,警告意味甚浓地看江冠南。后者反射性地脚疼起来,立刻噤声。 等到陈曦停好车子过来,三班有个跟郑英杰玩的不错的男生突然窃笑起来,含义不明道:“按照严格的标准,陈曦是我们当中唯一的男人吧。” 郑英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迷糊道:“哪个标准?” 其余人皆是一愣,旋即有人偷笑。还有人将目光往许多身上落。 陈曦没能听到前因。可当人目光揶揄地看许多时,他立刻警告性地扫了眼过去。那人惊了一下,讪讪地垂下了头。 第313章 送别 龚晓等人都有些不快。总有些人把下三路的玩笑当成幽默, 还自鸣得意,似乎这样就体现了自己的豁达玩得开。殊不知这种所谓的玩笑开过火了,让人极为不舒服。三人安慰许多:“别理他,这人出了名的嘴贱。” 上次他还说陶铸跟甜甜的怪话,把甜甜直接给气哭了。 许多淡淡地瞥了眼那人, 没有说什么。 江冠南觉得气氛不对, 偷偷摸摸地戳郑英杰:“哎,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本来想戳许多来着, 不过陈曦直接拦在了人家前头,愣是没给他留下伸手的空隙。 郑英杰正在说那个男生:“你啊,以后说话注意点儿,这么多女生在呢。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 见郑英杰正一脸茫然地伸手戳自己, 他头疼道:“江冠南啊, 我觉着, 你最近还是别往我们学校跑了。” 江冠南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龚晓她们现在都不肯搭理我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郑英杰绝倒:“可你给别人提供了话头子。” 然后,他俩就话头子到底是不是罪魁祸首的问题开始了讨论。 讨论完了,江冠南又跑到几位女生面前, 没头没脑地道歉:“对不起,我说话嘴上不把门,无意间冒犯了大家, 我道歉。下次我一定注意。” 许多都震惊了,这可真不是江小爷的风格啊。 江冠南却一本正经:“小姐姐说过我了。即使我无心,但要是让别人难受了,就得及时跟人道歉。” 一开始, 他还觉得别扭。后来他爷爷家的保姆居然因为他给自己道歉,感动到抹眼泪,一个劲儿地夸他长大了,懂事了。 江冠南当时一脸懵逼,小爷早就长大了,一直都非常懂事的啊。 许多心道,得了吧,少年,您可对自己真够自信的。 被陈曦警告了又挨了顿郑英杰的说,那个出言不逊的男生讪讪的,自觉挺没意思的,一个人缩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跟他玩的好的同伴,则是眼睛微微示意许多的方向,朝嘴巴做了个贴封条的姿势。 真要分离快一年的功夫,大家都恋恋不舍的。 孙甜甜拉着萧潇的手,一再强调让对方给自己多写邮件。她家两台电脑,一台她亲爹跟后妈用,一台她继弟用,根本轮不到她摸一下键盘。只有写邮件,她才能去学校机房接收。 萧潇有点儿尴尬。 她跟孙甜甜,从今年初许多的生日会之后,一直不大说得上话。 之前人人都以为她和陶铸会是一对,结果成这样;她对孙甜甜就有点儿远不得近不得的意思。孙甜甜跟她说他俩之间的点滴,她是该附和呢,还是该劝解。无论站在哪一边,似乎都容易让人想歪。 萧潇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她只好选择离两人都远一些。 许多看出了萧潇的不自在。 严格来说,孙甜甜的言行没什么不对。只是可能她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总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无论爱情友情皆是如此。许多能够理解这种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惶恐,但她也没立场劝萧潇接受。 毕竟所有人都有权利顺应自己的本心。既然萧潇觉得跟孙甜甜相处的不舒服,那么为什么非要勉强她继续与对方当好朋友。 许多找了个时机,将话头岔了开来。 候车大厅已经提示旅客检票进站。大家拼命地跟两手摆手,祝他俩一路顺风。 许多接过萧潇手上的小包,笑道:“走吧,我送送你。” 萧潇以为她跟陈曦买了站台票,想再送几步,也就没推辞。她的包里装的都是小东西,没什么分量。多多帮她拿着,却让她有种被继续宠爱的窝心。她把下巴靠在许多的肩膀上,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人的胳膊上,简直就跟被拖着走似的。 许多被她惫懒的小矫情给逗乐了。萧潇这姑娘,正用这种方式跟她撒娇呢。她反手摸摸对方的发旋儿,萧潇立刻跟小白白被顺毛时一样,露出了特别舒服的神色。 萧潇家里人全体出动,连表哥都推迟了回校的时间,集体将人送上飞机。要不是嫌开车时间太久,怕萧潇在汽车里坐的不舒服,他们还打算直接开车把人送过去的。外婆最夸张,不过几个小时的火车,她还试图给萧潇买卧铺,好让乖宝趁机睡一觉。 看着自家的表妹跟个树懒一样缠在人身上,表哥觉得辣眼睛的很。他头疼地揉揉眉心,忍无可忍地问陈曦:“萧潇平常在学校也这样?怎么越活越小了。” 陈曦没好意思说,因为他家多多也小孩子脾气,两人彼此肉麻宠惯对方,以至于互相催化出来这般模样。这么一比起来,多多可比萧潇懂事多了。 萧潇的妈妈还想跟自家大宝贝说两句贴心话呢,可惜她的贴心小棉袄压根就不搭理她。她叹了口气跟娘家嫂子抱怨:“孩子都这样,我们的思念越来越长,他们的想念却越来越短。看看她那样儿,活像那个多多才是她家里人。” 舅妈安抚地拍拍小姑的肩膀,笑道:“等到她看过的世界越来越大,交往过的人越来越多。朋友多了,自然家里人的感情就显得更深厚了。萧潇是从小家里只有哥哥,没小姑娘陪她玩。遇上一个多多,两人可了劲儿的调皮,自然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 站台就那么点儿距离,把人送车上。许多又拿了洗干净装在食品袋里的水蜜桃出来,招呼萧潇吃。 列车员提醒送亲友的同志注意,列车即将发车,请赶紧下车。 萧潇恋恋不舍地推许多:“多多,你们快走吧,不然车子要开了。” 许多露出得意洋洋的笑,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纸片,递到萧潇眼前:“当当当,看一看瞧一瞧,这是什么?” 萧潇定睛细瞧,立刻发出一声惊呼,欣喜若狂地抱着许多,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兴高采烈道:“多多,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肯定是舍不得我,想跟我多呆一秒种都好。” 许多手上拿着的,是同一班车的车票。她跟陈曦一起买了车票,一路把人送到上海去坐飞机。 郑英杰见了陈曦也上火车,还挺激动,哎呀呀,不愧是兄弟;特意过来送他。跟老大一比起来,陶铸、甄铎他们明显就差了一个档次。 等许多跟萧潇手牵手往前走,郑英杰就反应过来了。他忧郁地对着陈曦控诉:“你伤害了我,我就是捎带的。” 陈曦被他的语气逗乐了,捶了下他的胸口:“你说什么怪话呢。我是总代表,大家都托我送你呢。快开学了,往上海的火车票紧张。” 他拿了本大册子给郑英杰,示意对方翻开来看:“囔,大家写给你的,自个儿看吧。” 郑英杰有点儿小害羞,不自在地顾左右而言他:“这帮子家伙,矫情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九个月以后,我胡汉三就又回来了。” 陈曦故意把头扭到车窗外,给他偷偷摸摸翻看纪念册的机会。郑英杰一点儿也没有偷看的自觉,一边看还一边龇牙咧嘴地嫌弃,啧啧啧,这些不上路子的损友,真是的。 真是的,大老爷儿们,干嘛这么感性;害得他都眼睛泛红,鼻子发酸了。 陈曦递了纸巾给他,叹了口气,捶了下他的肩膀,叮嘱道:“自家兄弟,不说虚话。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要有什么事情,跟家里人不方便开口。给我们电话,发邮件,怎么的都行,通个气。在外面,凡事安全为上,千万别逞强。我知道你正义感十足。但独在异乡为异客,你是弱势群体,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要素。萧潇呢,你帮着照应点儿。人家一个女孩子,举头就你这么一个同胞。你俩得当好彼此的后盾。” 郑英杰点头:“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了萧潇,不让她胡来。不然别的不说,龚晓啊,许多啊,她们都不会放过我的。” 那头许多也在叮嘱萧潇,到了那边出去玩可以,但一定不能落单。有事一定要先跟郑英杰通个气,万一发生点儿什么,也好有人能找到她。 许多斟酌了好久,才轻声跟萧潇咬耳朵:“说了这话,你不许生气。萧潇,对我来说,你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你自己本身最重要。下面的话,你听好了。第一、你年纪还小,交男朋友可以,但不许发生实质性关系。” 萧潇害羞地捂住脸,轻轻撞许多的肩膀,从手指缝里头对着她眨眼睛:“哼哼,多多你暴露了,你的思想很复杂啊。” 许多直接揽上她的脖子,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笑:“是啊,我可复杂了。现在,单纯的小红帽姑娘,听清楚外婆的告诫。我下面说的才是重中之重。备好女用安全套。嘘——不许惊呼,听我说完。万一碰到无可避免的情况,保护自己的性命,尽可能保护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亲爱的宝贝,我先告诉你,比起命来说,那层膜真的不算什么。最不济的,你要真有心理负担,还可以做修补术。” 萧潇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脸蛋涨的通红,朝许多眨巴眼睛:“多多,原来你整天就琢磨这些啊。” 许多点点头:“对啊,我每天最关心的就是作为一个人,我的生活意义是什么。” 萧潇伸手搭上许多的肩膀,跟她碰了碰额头,压低声音道:“嗯,我跟你保证,你给我准备的安全小册子,我一定好好背下来。然后不乱跑,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嗯,万一有什么不测,保命为上。” 许多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夸奖道:“这就对了,我家萧潇大宝贝最聪明最能干了。” 萧潇立刻鄙夷道:“说,你老实交代,这句话的原创是不是陈曦,然后你就把主语从多多变成了萧潇。” 许多摇头,得意洋洋:“你错了,陈曦都是叫我多多宝贝儿的。” 萧潇做出假哭的姿势:“呜呜呜,你太坏了。人家都要走了,你还非得往人家的心口上插刀。好生寂寞空虚冷啊。” 许多诚恳道:“没关系,你去的是美国不是澳洲,那里也还是夏天。” 萧潇瞬间摊在椅子上,哼哼唧唧:“此人已死有事烧纸。全是被刺激的,血槽清空,直接挂了。” 许多安慰道:“没事儿,重新开个号,人生清零重来。” 第314章 竞选 许多一直不喜欢坐车, 她承受火车乘坐时间的上限是四个小时,超过四个小时,她必然会躁狂。甚至为了减少坐车时间,吝啬如她,也会不惜去买打折机票。好在她够宅, 出行时间少, 否则肯定会先自己心痛死。 唯独这一回, 火车怎么开的这样快。她明明都没来得及跟萧潇说什么。她俩不过是一起吃了两颗水蜜桃, 聊了会儿八卦,那些重要的事情一件都没开始说,车子就到达了上海站。 火车站距离机场应该蛮远的啊,可是路程却像是谁施展了缩地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他们已经到了机场。当时她俩还没感觉, 嘻嘻哈哈地一起吃机场难吃又昂贵的中午饭, 吐槽手艺还比不上外校食堂的大师傅。 提醒检票过安检的声音响起,两人突然笑容都凝滞了。原来真的要分开了,萧潇得自己去过安检了。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脆弱, 眼泪会这么不值钱。等到咸涩的液体流进嘴里,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丢人至极的当众哭了。明明应该她来安慰独自离开的萧潇的。 萧潇哭得不能自已,还是郑英杰帮她拎着行李拽着她去排队过的安检。陈曦紧紧抱着许多, 怕她不肯放萧潇走。 那个穿着格子裙的少女一步三回头,却终于渐行渐远,走出了她的视线。 许多趴在陈曦的肩膀上哭。除了抽泣声,她没有说任何话。他一下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给她顺气。他好声好气地安慰她,没事的,他叮嘱过郑英杰,后者保证一定把萧潇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许多被他给逗乐了,破涕为笑,敢情他们把萧潇当成大娃娃呢。哼!她家萧潇那么聪明那么能干,谁照顾谁还说不清楚呢。 她的话音里还带着哭腔,不时响起两声抽泣。 萧潇的家人原本非常伤感,结果被她这么一哭一笑,反倒是离愁别绪消散了大半。 沈教授摸了摸许多的头,叹气道:“你俩以后也要好好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表哥突然插了句嘴:“爸,萧潇可是漂洋过海了。” 许多本来都止住了眼泪,一听这句话,立刻又控制不住。她哭着被陈曦领上车,一路几乎都是掉着眼泪回的家。 陈曦都被她吓到了,怕她眼睛哭坏了。快到家的时候,还特意跑药店给她买了瓶“泪燃”眼药水。许多看着药瓶,又是哭又是笑:“人工泪滴啊,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眼泪。” 陈曦叹气:“就是哭出去的太多,得给你补回头啊。不然眼睛哪里吃得消。” 许多摇头:“我知道我哭的没道理,萧潇明明是往她想去的方向走了,可我就是难受。” 陈曦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你难受是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吃苦。没事的,萧潇会好好的,你会好好的,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许多点了点头,从小包里翻出镜子整理仪容。一看自己眼睛肿的跟加菲猫一样,她立刻哀嚎:“完了完了,我姐看到我就完蛋了。” 陈曦心中难掩嫉妒,心想你姐看了就完蛋了,你怎么不想想我看了会有多心疼。 许多已经捂住眼睛,哭丧着脸:“你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其实本身一直都是美美哒。” 陈曦被她给逗乐了。他自我安慰,女为锐己者容,这起码说明,他家多多宝贝儿还有意识在他面前保持形象。 这个样子自然不能直愣愣地冲回家,吓唬许婧跟许宁。陈曦把人先带到公寓去冷敷眼睛。这个过程中,许多一直躲躲闪闪,企图cosplay梅超风,用头发遮住脸。 陈曦想到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产生交集时,她也是这样,不好意思让自己看到哭花的脸。时间真奇妙,当年那个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的小姑娘,现在成了他的小姑娘了。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往前走。 公寓楼下的保安见到许多挺乐呵的,一直想瞄她的脸。许多赶紧往陈曦背后躲,坚决不让人看见。 陈曦笑着把人领回家,直接扛着人往沙发上放,亲了她一口:“躺着,我给你弄冷敷去。” 许多惊悚地摸着被他亲到的嘴唇,心想,她的脸都哭肿了,他居然也亲的下去,口味可真重啊。 事实上,她低估了自家小男友的口味。他完全不是一般的重,他不仅亲了,还抱了,最后甚至恬不知耻地上手摸了。 许多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软乎乎的倒在人怀里。没有视觉加持,人的触觉就变的无比敏锐。她控诉地捶小男友的胸口,咬牙切齿:“你这是早有预谋。” 陈曦的回答是,轻笑着,再次深深吻下去。 夏天即将过去,傍晚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陈曦起身开了窗户,让清风吹散一室的暧昧旖旎。他在窗前布置了个屏风,正好阻挡了可能从窗外探进室内的视线。 许多还笑过他夸张,明明对面是公园,连幢超过两层楼高的建筑物也没有。就是有人特殊嗜好想偷窥,也找不到合适的观察点啊。 陈曦的回答是,那他可管不了,防患于未然。他轻轻咬着许多的耳垂,发出闷闷的笑:“我只知道,我的多多,谁也不许看。” 许多脸红的不行,捶了他一下。 陈曦绕过屏风,去倒了矿泉水过来,喂许多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 许多还半躺在沙发里,眼罩已经拿了下来,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慢慢平缓气息。水被一口口喂到嘴边,清凉的水有种淡淡的甜味。 陈曦半抱着她,喂完一小杯水后,开始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他回来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去火车站送的萧潇跟郑英杰。一路上一直身边有人,他想跟多多好好说两句话都没找到机会。 两人窝在沙发里说话。许多说了许婧实习的事,沈教授给安排好了,后面工作也有了眉目。 陈曦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字斟句酌道:“不要想太多。沈教授本身就非常喜欢上进的学生。你姐姐年年拿奖学金,原本就非常优秀。” 许多摇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想。这样挺好的,沈教授一直都非常照顾我们姐弟。” 一个人取得成就的大小,除了取决于个人能力外,其实更重要的是他(她)是否有施展的平台。 同一个层次的医学毕业生,一位进的是三甲教学医院,一位进的是县医院;不用十年八载,三五年,能力就立显高下。后者一年都难得碰上的病例,前者司空见惯。更遑论学习进修参与课题研究的机会;这些客观环境是单纯依靠主观能动性无法逆转。 沈教授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彻底掀过,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可他并没有,而是给了最切实有用的补偿措施。能做到这一步,许多早已心满意足。这世上,多的是偷走了别人的东西还当着人的面耀武扬威的人。 她靠着陈曦的胸口,玩着对方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我知道,沈教授这么做,一半是看萧潇的面子,一半则是因为你。” 陈曦用指腹轻轻按摩着她的头,没有做声,听她继续说下去。他想多多还是难过的,她需要一个窗口去宣泄。多多肯对着他抱怨,挺好的。 不料许多却轻轻地笑了,略带点儿调侃的语调道:“这件事给我最大的启示是,一定要祈祷身边的人都好好好。” 陈曦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许多摇摇头:“不是的,是一滴清水无法荡涤墨汁,而一滴墨汁却能轻易地将整杯清水染黑。” 向上的路太长太难,而往下滚却轻松简单。人难以对抗自己生活的环境,想要过的更好,就得让自己进入一个更出色的环境。 陈曦沉默着,手一下下的,没有停歇。 许多觉得非常舒服,在他面前,她可以放松,不去掩饰自己不够阳光明媚的内心。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陈曦突然开口了,说的是另一个话题:“多多,这学期我们参加学生会竞选吧。” 许多有点儿怔愣。这事原本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因为决定参加学生会竞选的人,从暑假一开始就得准备各项事宜。否则开学不过半个来月的时间,哪里够。 陈曦慢条斯理地跟她分析:“这两天闲下来的时候,我考虑过了。既然交换生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高二阶段,我们得重新规划。鉴于之前暑假里咱俩完全没准备,我想还是选择学习部部长的位置比较保险点儿。” 许多从他怀里翻身坐好,开始认认真真地听他分析各项优势。 陈曦心道,别啊,小风吹的挺凉快,完全不热。咱俩好好靠着说话岂不是更舒服。 奈何许多认定了正经事得有正经事的谈话方式,完全不想继续卿卿我我。 陈曦无奈,只得继续往下说:“第一、学习部长的职位最重要的一点要求就是文化课成绩好。这点,咱俩不成问题。第二、比起其他部门的工作,学习部花在学习本身上的时间反而更多。这样,就兼顾了学习与校园活动。第三、咱俩时间上不占优势,拍视频宣传什么的来不及。综合考虑,还是选择学习部比较稳妥一些。” 第315章 参选 许多想了想, 点点头。她心里头憋着口气呢。校办的老师说她活动经历少。退一万步讲,即使是借口,能够被人拿来当借口说,也充分说明这是她显而易见的短板。 他俩没有再闲聊,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商讨如何竞选策划。 从搭配上讲, 陈曦跟许多还算比较适合当搭档。陈曦组织活动能力强, 许多文笔不错, 有利于竞选宣传。从影响辐射面来说,陈曦在高中部人气非常高,而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宁的缘故,在初中部很有人缘。 两人开始从竞选纲领往下捋, 一步步订好计划。 粗纲出来以后, 许多才惊觉到时间不早了, 陈曦什么时候开的灯,她都没意识到。 她懊恼地一拍脑袋,真是的, 姐姐跟弟弟肯定还在家等着自己。自己可好了,先是色令智昏,后又忘乎所以。 陈曦微微打了个呵欠, 伸了个懒腰。他昨天晚上半夜或者说今天凌晨就眯了会儿,然后赶回本市送人。实际上,已经疲惫的不行。 许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没来得及掩藏好的倦色,坚持让他别折腾了, 在家好好睡觉。 陈曦哪里放心自己女朋友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回家,坚持送她。 两人正胶着着呢,许婧电话过来了。这回没悬念了,她跟许宁过来接许多。其实来回散步都用不了半小时。 许婧还说了妹妹一顿,懂事点儿吧。陈曦又不是整天闲的没事,人家公司医院家里三头跑。妹妹即使帮不上大忙,顺手的事情也可以做做啊,最重要的是,别再给人添麻烦。 许多被她姐说的羞愧不已。扪心自问,自己的确为对方做的太少了。太不要脸了,一直占小男友的便宜。她哀嚎了一声钻进毯子底下,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许婧去了趟卫生间,回头发现许多睡得人事不知,还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妹妹入睡比她都快了? 从开学起,学校里就进入了学生会竞选倒计时。今年的学生会选举参选人数创了历史新高,足足有四十四支双人小分队。估计大家都被上半年的“非典”憋狠了,卯足了劲儿想嗨一把。 跟跟陈曦预测的一样,学生会主席以及学习部、宣传部、纪检部、生活部、外联部、文艺部和体育部七大部委竞选,听上去最根正苗红的学习部最冷门,报名参加的四十四队人马只有包括他们在内的三组人竞争。像学生会主席的职位,足足吸引了八队人,完全可以用八仙过海来形容。但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火爆的是外联部,总共有十队人马参选,是唯一一个参选队伍上了两位数的。 许多觉得挺有趣的,外联部这么受欢迎,未尝不是因为相关活动与社会联系紧密的缘故。 读书的时候,我们总想着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见识一番。可真到了社会上摸爬滚打之后,却又忍不住怀念校园里的一草一木。记忆的过滤镜,让爬山虎在墙上留下的灰色脚印,都显出了诗情画意。 陈曦除了正常学业外,还得兼顾家里公司的事。他只能拿出方案,具体的宣传物品准备事宜全由许多一手包办。他笑嘻嘻地将活动经费塞给许多,放下豪言壮语:“放心大胆的花,我负责挣钱去。” 许多啐了他一口,好生放心大胆啊。其实就四张红票子。倒不是他们舍不得这个钱,而是你花的钱越多反而容易给你的选民们造成奢靡的印象。外国语学校的孩子不容易被金光闪闪镇住,烧钱在这些选民眼中看上去有点儿蠢。 许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挖空心思去揣度她的校友们的思想动态。什么是他们关心的,努力将竞选主题往上靠。什么是他们的雷点,千万别稀里糊涂往上踩。受众啊,受众,竞选可不是真跟演说中自我标榜的那样,展现自我风采,希冀服务全体学生。 后者没错,可你连位置都没坐上,上哪儿给人服务去。只有取悦了你的选民们,让他们将票投给你,才有下文可说。 许多按照龚晓的指点,找到了制作宣传标语的小店。这店常年做外国语学校学生的生意,主要是这个学校的孩子都太能折腾了。店主看了许多的学生证,给她打了八折。 龚晓帮许多设计了宣传标语的格式。现在,他们算是盟友关系。龚晓竞选的岗位是学生会主席,搭档是她主动登门找的,陶铸。理由很简单,陶铸从小学时代就一直当班长,人大气热心,人缘广,对于组织活动很有一手。 许多没好意思说,其实从个性角度讲,如果郑英杰不出国的话,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两人一动一静,亦庄亦谐,很能达到互补的效果。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了小店,天边有火烧云,大片红彤彤的,像是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热火之中。深如绮色斜分阁,碎似花光散满衣。许多看着变幻莫测的云霞,默默想起唐人的诗句,她突然忍不住冒了一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龚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的脸也映在霞光下,其色如绯。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放心吧,他们会好好的。” 街边有音像店在放歌,是非常应景的《黄昏》。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两人站在店门口,静静地听完一整支歌,不约而同地嘀咕了一句:“好悲伤啊。”然后两人相视而笑,拎着东西往前走。前面的事情堆成山,由不得她们闲情逸致伤春感秋。 从海选开始,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大家都想尽办法宣传自己,突出特色,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最多的记住他们。为了宣传,体育部的候选人还把两人名字缩写在脑袋上剃成图案。他俩一个姓欧,一个姓康,刚好是OK组合。还有人想有样学样,结果缩写成了SB。 最让许多佩服的是,后者居然就这么坚持了下来,每天堂而皇之地顶着这两个字母在学校里招摇过市。校方都快气歪了,表示明年一定得修改选举条例,禁止学生利用头发做文章。 许多觉得SB组合起码实现了宣传第一效果,让选民们记住他们。这就跟广告学一样,越是简单粗暴重复率高的广告,记住的人越多。那些拍的清新唯美仿佛文艺片的广告,观众往往连宣传的商品是什么都不知道。眼球经济时代,一定要吆喝起来,快往我这边看。 不过这招不适用于她跟陈曦,他俩讨论了半天后,决定还是走沉稳大气路线比较符合两人一贯的人设。反差萌这种套路玩不好的话,容易让人觉得精分。 许多跟陈曦的后援团除了平常聊得来的同学外,还有初中部的孩子。最意外之喜是陆秋这个复活节大彩蛋。她一听许宁提到多多姐姐正在参加学习部长的竞选,立刻尖叫着赶过来,要求当后援会的头号粉丝。 说陆秋是意外之喜,是因为由于地理缘故,所有参选者都不能去初中部分校私下做宣传,这些学生只有在真正竞选当天才集体过来,依据他们的现场竞选情况投票。 别看分校的学弟学妹们平时不起眼,外国语学校严格执行一人一票无差额投票制度。这可是上千号的票源啊。 龚晓一见陆秋,眼睛就亮了,她跟许多一起请陆秋吃饭,让她帮忙在学生中宣传。这一招用的好,那就是标准的秘密武器。 许多还有个秘密武器,她请了名人当外援。她给之前一直供稿的杂志主编写信,除了获得了这家老牌青少年杂志主编的亲笔寄语外,还在她责编帮助下,争取了主编到外国语学校开讲座的机会。 陈曦知道她独自完成了这一切后,高兴地直接将人抱起来转圈圈。他家多多就是这么厉害,冷不丁就给人一个大惊喜。先前的托福考到了636/5.0的好成绩,现在又自己不声不吭地连外援都找好了。 许多被他转的头晕,强烈要求放她下来。哼哼哼,少年,姐忙得很呢,马上还得去联系宣讲场地。你就乖乖在家呆着吧,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许多请的外援还不算最大牌,最大牌的是外联部的一对参选人。他们给时任外交部部长的李肇星先生写信,收到了了外交部新闻司公众外交处寄来的回信。李部长鼓励他们努力学习,早日成才,为祖国的外交事业做贡献。 这队参选人一跃成为全校风云人物。开玩笑,虽然说外国语学校走出去的外交人才不胜枚举,这可是中国外交界的龙头老大啊。 许多也心生向往。咳咳,至于向往的原因不能告诉陈曦。李肇星先生的儿子,李禾禾可是一代网络红人啊。当年,她们大学宿舍集体花痴的对象。后来他跟阎维文家的千金闫晶晶成婚,她们还相互表达了一下男神是人家的了的忧伤。 陈曦不明所以,安慰她道:“多多,你已经非常棒了。说实话,我个人觉得你请了主编过来开讲座更实用。那些有点儿在云端的意思。” 许多干咳两声,表示理解明白,她觉得自己棒棒哒。 除了这两位外援以外,文艺部部长的候选人请了本地交通台的著名DJ助阵,学校直接连当天选举的主持人都省了。 等到真正开选当天,本地的几家主要报纸都来了,连市电视台也派出了一个摄制小队。许多去年刚进学校,处于一脸懵逼状态,根本不记得当时是否有这样的阵仗。太夸张了,不过是一个高中学生会的换届改选而已。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第316章 讲座 许多嘴上说得好听, 实际上,为了这个区区的高中学生会选举,她真是节操碎了一地。她和陈曦去初中部做宣传拉票,不仅跟着学弟学妹们屁股后头跳兔子舞,还被迫与陈曦接受默契度考验。 提出要求的学妹一本正经, 要是两位学习部长默契程度低, 彼此左右手互博怎么办。许多一脸无语, 小妹妹啊, 你要是眼睛不这么眼冒绿光,闪闪发亮,你说的话一定会可信度更高的。 一个班的小朋友都开始起哄,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许多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当着一群小孩子的面闹腾, 跟秀恩爱似的。才不要秀, 都说秀恩爱死的快,她还想能多几年是几年呢。 陈曦倒是笑容满面地应承了初中部学生的要求,真跟许多开始接受默契度考验。 提出要求的小姑娘, 立刻眼睛亮的像两簇小火苗。她刷刷刷,下笔如行云流水,写了一张纸的题目, 分抄两份,让许多与陈曦,一人在讲台上,一人在教室后面作答。 许多看了题目, 心中暗自腹诽。孩子啊,姐真的非常怀疑你是从夫妻相性一百问之类的小册子上抄来的问题。第一题就是午饭炖鸡,谁吃鸡翅?谁吃鸡腿?鸡头?鸡爪?鸡胸肉? 她满头黑线,谁家搭档竞选个学习部部长,还非得吃同一只鸡啊。真要爱吃,一人一只岂不是更痛快。她非常肯定地写下了陈曦的名字。 剩下的问题都是关于你喜欢什么,对方喜欢什么之类。他俩答案写的飞快,最后同时公开,居然几乎一模一样。唯独第一题,陈曦写了,以前她爱吃鸡爪,现在因为我,她茹素。 许多一下子就觉得特别羞耻,类似于有些事情我偷偷摸摸地做了就做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感觉好害羞啊。 初中部的孩子终于心满意足,在啧啧惊叹声中,放他们去下一个班级宣讲了。 整个校园热闹非凡,各色竞选横幅标语海报,风格迥异,让人眼花缭乱。一个个拿着扩音器,在校园里随时进行即兴演讲,宣传自己的“施政”纲领。 学校真正给他们公开宣传拉票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里,许多觉得自己上下两辈子演讲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抵不上。 演讲稿基本上都是她操刀,陈曦最多提点儿修改意见。 老实说,写演讲稿,许多驾轻就熟。她自小帮人写过无数次演讲稿。从小学时代给本班的中队长竞选学校大队长当军师包办竞选演讲,到工作后单位演讲比赛,她替同事写稿子。 写那么多次,她真正站上讲台侃侃而谈的次数却寥寥无几。甘当幕后英雄,清冷高傲?算了吧,她只是害怕当着大众说话而已。虽然人人都以为她才不会为这点儿小事紧张。 杂志社的主编是竞选正日子当天下午来的。主编大人在业界名声响当当,校长跟教导处主任亲自去校门口接人。许多哪里肯放过这么重要的时刻,赶紧拉着陈曦过去蹭热度。 别忙活了一圈,最后大家都记住了主编大人来他们学校开讲座,却没人记得这事跟陈曦许多这对准学习部部长有啥关系。 好在主编大人特别给力,市电视台记者的话筒递到她面前时,主编大人微笑着点明来意:“我是应本届外国语学校学生会学习部部长候选人许多跟陈曦的邀请,来这边开讲座的。” 许多好想给主编大人一个大熊抱啊。虽然主编毙过她不下十篇稿子,虽然她家的稿费其实只能算中等还对文章质量要求最高。可这些,现在看在许多眼里,满满都是爱啊。 她激动万分地吭哧吭哧挤上去,正要表达自己对女神的景仰之情。女神华丽丽地从她面前走过,她的爱真如空气,完全抓不着。 如果是漫画,现在许多脸上肯定是宽面条泪目。她明明为了混脸熟,妄图通过私人交情提升过稿率,去过杂志社好几趟啊。然并卵,不仅对过稿率毫无帮助,居然女神压根就没有认出她。 好在责编一直对许多是真爱,她写的再天马行空都能戳中责编的萌点。给领导打下手的责编一眼认出了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作者,赶紧跟领导耳语几句。于是主编大人招招手,许多就跟只看见肉骨头的小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追上去了。 讲座开始以后,她跟陈曦也坐在主席台的边上。主编再一次强调了这次来外国语学校开讲座的起因跟动机,点出了许多与陈曦的名字;然后直切主题,开始今天的讲座。 主编说的是,未来文坛发展的轻小说化及形成原因。她主要谈了两点,一个是外来文化的冲击。动漫文化以及日本轻小说的流行,使得阅读从厚重思考往轻松快感发展。第二个则是新概念文学大奖赛的引导。 “我之前参加文学座谈会,跟新概念的几位发起人还有评委老师聊过。 我当时说,新概念很好,为文坛引进了新鲜的血液。比方说现在非常红的韩寒还有郭敬明等人,哎,他们的书卖的估计比茅盾文学奖得主还好。这不是坏事,市场经济发展,文化也会产业化。没有现实基础作为依托,那些再美再好的,终将会走向凋亡。人民群众才是文化真正的创造者啊。 不过当时,我们也讨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新概念大奖赛繁荣背后的隐忧。最初新概念作文赛选的作品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有思想深度的,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来自沈庄的报告》,这种文化批判眼光的文章。另一种就是文笔优美的,现在书卖的特别火的,《幻城》的作者。 当然,这两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自沈庄的报告》文笔也很好啊。同时,文笔优美的文章不代表没有思想深度。两者都需要大量的阅读作为基础。但是,在座的各位高材生们,你们应该都非常清楚,究竟哪一种都容易达成。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只要经过几个月的专门训练,在座的绝大部分同学都能练就出唯美空灵的文笔。但是思想的厚重性,却是单纯的训练难以达到的。 当年革命时,说多快好省,四个字一个也没错。只是多快显而易见,好省却缺乏一个切实的标准。最后的结果,大家都学过中学历史,不用我说了。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我非常担心,社会经济的发展,会吞没最后一张书桌能摆放的地方。文以载道,文章是我们的一种表达方式。古人所言的,以笔为刀正是这个道理。鲁迅先生当年弃医从文,不正是因为想要医治国人的思想嚒。 如果有一天,文学全部被快餐市场占领。阅读不是为了明智静心,而是单纯地获得视觉刺激,那么会不会又成为新的文化浩劫?” 许多一边听,一边做笔记。 相类似的观点,她大学时去C大找许宁,顺便蹭了回讲座,也听当初新概念的一位主要发起人谈过。 他在反省,当时他们是不是想当然了。他们以为自己端出了两碗水,结果最后只剩下一碗汇聚成海洋,另一碗他们心里头更看重的,却蒸发在了太阳底下。 两条路,都能通向繁花盛景;自然是选择易行轻省的那条。这真的不怪任何人。如果非要怪,那就怪人类驱逐利益的本能吧。 主编的讲座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却吸引了一个大礼堂的学生来听。就连操场上外联部部长候选人请来的本城名DJ在跟同学们签名合影,都没影响到这边的人气。 主编还有其他事要忙,开完讲座后,她只简单跟校领导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告辞离开了。 许多跟陈曦将人一直送到校门口。 临走前,主编摸了摸她的头顶,正色道:“许多啊,我得老实告诉你。你写的东西,水平真不咋样。为什么还能鱼目混珠的,登了这么多篇在我们杂志上?不是你写的好,写作技巧这东西,你真得好好练练。而是你的文章里头,还有点儿类似于魂的东西。我跟你说,这东西你要是丢了,就是你以后写的东西再受欢迎。实际上,也丁点儿价值都没有。” 许多一时间默然。 她不是因为主编说她写的不好而不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写的真不咋样。她只是突然心生感伤。因为这家老牌青少年杂志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因为跟不上潮流发展,市场份额流失严重。后来被收购了,等到许多琢磨着写稿补贴收入时,研究各家杂志定位,发现记忆中的杂志已经变成了一本四不像。 那个时候,主编肯定是最伤心的人吧。 主编并没有因为她沉默而不满,她轻轻拍拍许多的肩膀,微微叹气:“好好写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文字给你带来的幸福与满足感,是其他任何事情都代替不了的。” 许多点了点头。陈曦上前一步,再度表达了对主编百忙之中拨冗来支持他们的感激之情。 主编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毙了许多这么多篇稿子,总得给颗糖吃吃吧。” 一路送到校门口的学校领导跟着笑了起来。 第317章 风云 校园里人声鼎沸, 到处都能看到拉票的竞选者跟他们的后援团。敲锣打鼓的,拍书跺脚的,热闹的跟个,咳咳,菜市场一样。 竞选者发表自己的主张, 后援团不停地喊“XX号, 主席!主席!”, 声音响亮的几乎要直破云霄。 学校领导们经过他们时, 包括校长在内,都故意做出了一副震耳欲聋的的夸张神色。这一刻,许多觉得这些师长,都特别的萌。 她心中最后那一点因为被莫名淘汰而产生的阴霾, 彻底消散了。没有人是一百分, 学校也一样。能够做到七十分八十分, 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龚晓跟陶铸在开露天音乐会。比起周边的喧嚣鼎盛,本来应该声音最响亮的音乐会意外成了一股清流。 与一般的男女搭档相反,龚晓负责弹吉他, 开嗓的人却是陶铸。唱的是校园民谣,有种说不出的清新宁静。就连他俩的头上还绑着红布条上写着的“9号,学生会主席”都多了丝校园里阳光特有的味道。 还有人利用气球, 将竞选的横幅悬挂在半空中,好让大家一眼就看到。 这招许多也用了,两边还挂着布帛对联,写的却是简单的“陈曦许多, 学习部长”,分居左右。 原本她还想凹造型扮才女来着,绞尽脑汁将她跟陈曦的名字嵌在气势磅礴的竞选对联里。后来念了几次发现,不是不好,嗯,她一贯臭不要脸的蜜汁自信;而是对联这东西,大家根本不耐烦读下去。远不如简简单单的点明主旨,更容易让大家记住。 许宁跟陆秋负责照应氦气球,还召集了一帮初中的孩子给许多陈曦组合当后援团。 他们一见两人,就发出夸张的“哇”惊叹声,好像偶像亲临现场一样。齐心协力大喊:“学习部长,三号喜多。三号三好,值得押宝。” 许多朝他们做了个比心的手势,然后挥挥手,先去大礼堂占据有利地形了。 与他们前后脚返回礼堂的还有一直在操场上给大家签名的两位知名DJ;作为竞选活动的主持人,他们也要上台了。 这算是学生会竞选的重头戏了。在竞选的当天晚上,所有通过海选的参赛队伍要去学校大礼堂公开演讲拉票,而后再由大家直接投票选举出结果。除了前一天晚上通过学校闭路电视面对全校师生的一分钟主题演讲外,这是唯二集体直面自己选民的机会。 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会选举有点儿大选的意思。他们在做完演讲展示后,还得接受观众提问。选民们的问题五花八门,一不小心接不上招或者接不对招,很容易当场崩盘,前面的努力瞬间付诸东流。 毕竟前面的广告打得再好,大家印象最深刻的也是最后一战的展示。 各路人马费尽心思让自己的竞选演讲显得生动活泼有趣。 最搞笑的是一对竞选体育部部长的搭档,他俩采取的是快板方式。结果其中一个人打快板的时候,快板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手背。他“呜嗷”一声叫起来,快板飞了出去。然后他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委屈的对着自己的手背吹气:“痛痛飞,不痛不痛了。” 他身上夹着小蜜蜂,整个礼堂的人不仅看到了他无辜的眼,委屈的脸,还听到了他对自己饱含疼惜的爱怜。 这对参选者居然意外凭此逆袭,成为这届学生会选举最大的黑马。投票给他们的学生纷纷表示,关注运动损伤,体育部部长真是身体力行。 陈曦跟许多完成最终的三分钟竞选演讲后,站在台上接受选民们的考问。别以为大家会单纯地将注意力放在他们当选后,到底要采取哪些措施完成竞选前承诺上。因为两人是学校内公开的情侣,不少人的关注焦点都有些模糊。 有人质疑了,作为情侣,他们会不会将学习部变成夫妻店。陈曦笑着接招,表示身为情侣,他们的最大的优势是心意相通,可以目标一致,齐心协力为大家服务。 还有人表示,要是他们工作发生分歧,会不会将情绪带到生活中,从而影响彼此的感情。 许多拿起了话筒,笑道:“首先,我想说,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任何人之间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分歧。即使不在工作上,日常生活,也可能因为今天中午吃什么这种事情,产生相左的意见。作为情侣的好处在于,一般的工作搭档翻脸了,那么就各自走人,不理睬对方。但我们不同,除了工作外,日常生活也绕不开。所以这就让我们必须得坐下来好好讨论分歧;所以我们的工作效率更高。” 后面,许多还被质疑了作为女性部长,她会不会将情侣关系中的相处模式顺延到工作中,成为陈曦的附庸。 许多拿起话筒回答之前,笑着问陈曦:“是吗?” 陈曦也笑:“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咱俩之间,我是主体啊。真从来没感觉过。” 许多的回答主要从女性的独立意识与独立能力角度切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女性都应当是独立的个体。因为女人也是人,是人皆为独立的个体,在这一点上,男女没有差异。 有人反驳说,很多女强人生活不幸福,而很多一辈子依附男人的女人,却衣食无忧生活幸福美满。 许多表示:“首先,这是个对幸福定义的理解不同问题。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幸福的概念。夫妻和睦家庭美满,从来都不是女性关于幸福的唯一定义。另外,你的观点有偷换概念的嫌疑。即使以你所强调的狭隘幸福概念来说,很多女强人生活很幸福啊,反倒是现实中有更多的菟丝子型女性,生活不幸。因为后者的生活更加缺乏稳定性,一旦失去支撑无枝可依,立刻萎靡。” 她还被提问了关于女性如何独立的问题,除了心灵上的独立外,更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一条就是经济能力独立。维持经济能力的独立,即使对爱情本身而言也意义非凡。 “大家都知道杨绛先生一直对她的爱人钱钟书先生推崇备至。钱钟书先生处于事业低谷,挣不到钱的时候。杨绛先生依然支持他鼓励他。杨先生有这样的底气,除了对丈夫的爱以外,很重要的一点是她能够写稿子挣钱养家。 反观另一位民国诗人朱湘。他们夫妻起初也感情融洽,但随着朱湘屡屡事业受挫,家庭经济拮据,两人之间也矛盾越来越大。朱湘拿身上仅剩的钱买了糖给妻子,满怀期待地问她甜不甜。 如果这事发生在钱钟书与杨绛先生之间,后者肯定会一股甘甜渗到心田。毕竟,钱先生学会用火柴,于杨先生看来都是值得大夸特夸的事。 可作为一位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主妇,被生活的贫苦折磨的朱湘妻子,只能回答是冷冰冰的两个字,不甜。生存都艰难了,何谈生活。” 许多到后面答选民问,时间都超时了。DJ开玩笑地问陈曦:“除了最初你说过两句话以外,后面似乎一直都是女部长在说话哎。这个,你为什么不补充?” 陈曦笑了一下,看着许多道:“她说的都对。” 两位DJ立刻一唱一搭地开始各种故意说怪话。原本过于激情彭拜的竞选主题演讲环节,意外因为他俩,多了丝温情脉脉的味道。 最后三十秒钟的拉票环节,特别搞笑。因为时间太短,每个人都语速超快,堪比华少在好声音开场白里念广告。许多总觉得就跟音频被快进的感觉一样,非常怀疑大家是否能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他俩的拉票环节特别简单,就是一个两人合心的动作,一句话:“这样的学习部长,你值得拥有。一路同行,欢喜多多。” 大概是这一整周竞选造势活动,极大地增厚了许多的脸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比心什么的,她居然毫无压力。 拉票环节结束,各位选民们开始投票。许多一直面带微笑,这段时间的付出与努力,终将要画上句号了。 无论最终结局怎样,她都无怨无悔。那些恶搞的宣传照片,那些毫无形象地竞选呐喊,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跑班宣传;人不疯狂枉少年,再不热血一回,岂不是白再人世走一遭。 投票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略不和谐。按照学生会竞选章程规定,到了投票时就禁止继续拉票,违规者将视为作弊。像发宣传卡片之类的事情,也属于拉票行为。 孙甜甜一直是龚晓跟陶铸竞选团队的中坚力量,忙前忙后,一点儿也不比两位当事人轻松。结果到了临门一脚时,她求好心切,偷偷给初中部分校的学弟学妹们发宣传卡片。有个孩子第一次经历这种活动,一脸茫然地拿着卡片问:“这是什么?” 这下子,会场上的监督老师哪里还发现不了。龚晓跟陶铸这对学生会主席热门人选就坐实了刷分的罪名。老师收缴到多少张宣传卡片,就按照一比十的比率扣去他们多少张选票。 孙甜甜手上拿了五十张卡片,这下子,龚晓跟陶铸瞬间少了五百张选票。 五百张票是什么概念?能够报名参加学生会主席竞选的基础条件要求就不低,能站上台做最后冲刺的也几乎没有炮灰,可谓势均力敌。上届学生会两位主席林洁瑜跟康家成,是出了名的人气高,最终得票也不过一千九百票。跟第二名拉开三百票的距离,这已经是逆天的悬殊了。 孙甜甜当场就懵了,她死死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溢出泛红的眼眶。 龚晓闭了下眼睛,劝慰面色阴沉的陶铸:“算了,甜甜也是求好心切。这么多天,她累的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陶铸还是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说辛苦,谁不辛苦。整个竞选团队每天六点半钟到校,不到晚上八九点钟,根本走不了。能够公开宣传的竞选周时,为了占据校门口这块风水宝地,许多跟陈曦每天清晨五点钟就过来把两边摊子铺开。在他们到校之前,许宁一直给他们站台。 现在,所有人的努力,就因为他女朋友的一个“无心之失,求好心切”而付诸东流。那一句轻飘飘的“算了,你也不是故意”。他怎么也没脸说出口。 第318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张张票送进投票箱, 每一位参选者脸上都保持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微笑。可是他们心底是怎样的煎熬,却没有人能够会读心术了。 许多有点儿担心龚晓他们那一对的情况。倘若这回他们竞选失利,陶铸搞不好会跟孙甜甜闹掰。 陶铸这人,道德荣誉感相当强。这大概是从小当学生干部养成的习惯。孙甜甜要是单纯地影响到了他,陶铸的性子, 十之八九会忍耐。但牵累到了龚晓, 拖了整个团队的后腿, 他就难以不动容了。 孙甜甜现在的情况, 基本上是靠着一个跟陶铸交往中的形象,在家里有个落脚之处。倘若跟陶铸分手了,她的处境想必会更加艰难。 还有龚晓,无端被这般牵累, 虽说她生性豁达, 但肯定会有芥蒂。再说。名高中的学生会主席头衔, 对准备出国读书的龚晓而言,也是简历上漂亮的一笔。在这个位置上,她能够有舞台发挥更多的潜力。 他们已经高二了, 没有多余的机会让她再来一次。 许多不时将注意力偷偷转移给龚晓那边。至于她自己这一队,大家都认认真真做满了全场,无论结局如何, 她都觉得没什么遗憾的。 倘若真落选了,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陈曦跟陆秋。前者挖空心思想增加她的校园活动,后者则是不遗余力跑满了整个初中部的分校。所谓爱你的人期待的目光,是你咬牙坚持前进的动力。 她家可怜的弟弟, 可是每天一大早就陪着她这个姐姐起床,早早去学校门口占位置做宣传。可怜天见,和陆秋一样,两孩子累的小脸都露出了尖下巴。 许多决定,无论结果怎样,她跟陈曦都得请他们的竞选团队去好好庆祝一番。庆祝这场战斗终于打完了。 对了,还得问一下陈曦,还有没有跟上次自助餐一样的,信用卡积分兑换券。要有赶紧用,不然积分放着也是浪费。 陶铸越来越焦灼。他的个性,不可能当众让孙甜甜下不了台。但他也没有再看女朋友,直接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孙甜甜的下嘴唇咬的都渗出血来了。进入秋天,气候干燥。从暑假里开始,她就一直为男友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事奔波忙碌。这几天更是忙得嘴唇开裂都没精力管。 她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悲凉与伤感。她嘴唇开裂了,陶铸居然视而不见。她挪开眼睛,也不再看他。 选举完毕后,是冗长的唱票环节。学生会的改选委员会在投票结束后立即封存票据,四十八小时内组织非竞选相关人员唱票。同时学生处跟团委还要负责监督这个环节。 这些,都是改选委员会的事情了。所有的参选人员暂时松了口气,先去好好嗨一场。一般按照惯例,下个礼拜一下午结果就出来了。 陈曦招呼龚晓等人:“一起去吧,这么多天,我们并肩作战,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陶铸没说话,龚晓先开了腔,她笑容明媚:“好啊。陈老板大手笔,我们一定捧场。” 许多赶紧过来拉孙甜甜。后者脸上勉强挤出生硬的微笑,小声道:“你们去吧,我想先回家休息了。” 大家都站在一起,孙甜甜的声音虽然低,但周围还是好几个人都听到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跟陶铸玩得好的男生想打圆场:“今天大家都累了,要不,我们明天再聚?” 陶铸却冷着脸,突兀地笑出声:“等什么明天啊,就是大家都辛苦了,所以才要好好聚一聚。” 他没有再看自己的女友,抬脚率先朝校门口走。 许多朝陈曦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跟上。她则拉着孙甜甜,压低了声音告诫:“有话就得摊开来说,不然越到后面误会越大,就成死疙瘩解不开了。” 她看孙甜甜嘴唇还在渗血,赶紧拿了清洁湿巾给对方,示意她擦一擦,涂点儿药膏。 孙甜甜却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喃喃自语一般:“没用的,你看,你都注意到了我嘴唇破了。陶铸呢,看到了当没看到。多多,不是所有人都跟陈曦一样。” 许多有点儿尴尬,主要是觉得这台词略有点儿耳熟,像是《十月初五的月光里》,依文对君好说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般好命。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腔。这是一种诡异的年龄落差感。她知道这么想不厚道,可是甜甜她们在她眼里还是小妹妹。小妹妹的忧思,带着为求新赋强说愁的意味。 许多明白,这是成年人的傲慢与偏见,总有种“小屁孩懂什么”的自以为是。可同样的,即使她立刻展开了自我批评,依然没有话可以回应。 她该跟孙甜甜怎么说呢?说男孩子原本就粗心大意,对篮球跟游戏的关注度都比女朋友大。可她没有说话的立场。 孙甜甜一路上都在比较陈曦跟陶铸对待自己女友的不同表现,自然是别人家的好。 许多无力,这个,真的不一样。且不说现实年纪,陈曦大了陶铸三岁,单说心理年龄,她跟陈曦要比这两位高中生大上好几岁的。 再说,拿自己男友跟人家男友比较,本身就类似于家长比较孩子。怎么都是人家的好。所以别人家的孩子才会沦为宇宙公敌。 好在这回大家还是去了之前那家自助餐厅,离学校不算远,一行人走走就到了。 陈曦喊了许多一声。今天不上课,带书包有点儿奇怪,拿着公事包更奇怪。他的东西都放在了许多的包里。 许多赶紧趁机溜到他身边,不肯再回去了。 陈曦拿钱包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偷偷问她:“她说什么了,感觉你不想听下去的样子。” 许多惊悚,有那么明显嚒。她她她自觉一直保持着知心姐姐的形象没塌台啊。 陈曦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你到底是不是真愿意听,我还看不出来。” 许多白了他一眼。说真的,她的确听不下去。小姑娘的哀愁不是错,孙甜甜这样心思重也是生活环境造就的。可是,当着人说,你是多么的幸福,我是多么的不幸。即使没有恶意,也还是会让人心生一种诡异的,我的幸福是种罪过的感觉。 她无从规劝起。因为孙甜甜心里已经认定了她的幸福,于是注定了夏虫不可语冰。 许多心道,上辈子的自己该是怎样的求认同求存在感心理,才能那么积极主动地去当情绪垃圾桶,还给人出各种纸上谈兵的主意。 明明听到负面情绪,自己也会不开心的好不好。 许多唾弃自己的自私不仗义,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紧跟着陈曦不落单。她真的,不是很想再去倾听孙甜甜的埋怨。也许是她过于敏感,她总觉得孙甜甜隐隐有种指责她的意思。类似于那种“都怪你,跟你一对比,我是那么的不幸”的哀怨。 这种感受让许多也生出了不快。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一个局外人,还是不要插手孙甜甜跟陶铸之间的事情比较好。 时值周末,自助餐厅的生意相当不错。原本因为周末的缘故,陈曦今天是不能用积分兑换餐券的,不过他跟老板说了几分钟话,套完近乎之后,大家还是拿着兑换券顺利进场了。 这个过程中,陶铸一直表现出情绪的焦灼。他几次想打断陈曦跟餐厅老板的沟通,意图直接掏出钱包刷卡。纠结什么兑换券,直接花钱吃饭不就结了。 许多站在陈曦身边,见陶铸掏钱包,忍不住轻声劝道:“没事的,陈曦能搞定。” 陶铸怔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了钱包,没有说什么。 进了餐厅以后,照旧是许多守位子,陈曦去取两人的吃的。 孙甜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不是大家要孤立她,尽管因为她的鲁莽,让不少人心生不满;但谁也没当面挑穿。孙甜甜的孤单,源自于她内心的自责与自我惩罚。是啊,我做错了事,我惩罚我自己还不行嚒。 这种自虐式的哀怨,许多能够理解。但对于解决问题,却是无济于事。因为它有种软刀子强盗逻辑,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想怎样。 许多有些无奈,她试探性地看隔壁桌的龚晓。龚晓摊摊手,似笑非笑:“没辙,别指望我。要说现在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吧。想想模联活动的时候,她是不是对你态度奇怪?” 许多这回真愣住了,半晌才想到一个可能,小声惊呼:“不至于吧。” 照龚晓的意思,孙甜甜敢情还吃她俩的醋。这个,有点儿杀伤面积过大了吧。且不说她有男朋友。就是龚晓,跟陶铸的相处过程中,也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啊。龚晓压根就不欣赏陶铸这种风格。 龚晓摊摊手,无奈道:“我瞎猜的。不过,孙甜甜要是一直摆不正他俩的关系,就只会在自我折磨中越陷越深。” 许多正要跟她继续聊下去,旁边端着餐盘走过的客人忽然又倒退了几步,低下头看她:“哟,还真没认错,许多啊,晚上好。” 许多闻声抬头看,震惊,竟然是冯峰。他难道不是还在美帝为了他的毕业大计艰苦奋斗嚒。难不成他这回终于吸取经验教训,提前返回国内继续准备毕业作品了。 许多立刻热情地跟冯导打招呼,表达了对他这回终于靠谱一点的肯定,信誓旦旦地给人画饼:“导演,这回,你肯定能毕业了。” 冯峰目瞪口呆,旋即气急败坏:“谁跟你说我毕不了业的?老子按期毕业,帝国主义没能从我身上多赚一分钱的学费。” 第319章 重操旧业的冯导 许多这回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开什么玩笑, 那学校真心是艺术类高校中流砥柱级别,全球能排进TOP10的那种,以严进严出著称。居然会让冯峰浑水摸鱼,按期毕业了? 她本来以为冯峰剃了个蹭光瓦亮的大光头是为了削发明志,决战毕业场。 他那拍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影啊。她再不懂艺术, 再推崇伟大的剪辑技术, 也相信一道菜好吃与否除了取决于厨师烹饪技能, 也得看原材料啊。 许多严肃地看着冯峰:“冯导, 你的毕业作品通过了?” 一说到这个,冯峰就来劲了。他干脆将餐盘往许多桌上一放,直接坐下来开始侃大山。 冯峰的电影处女作,毫无意外的, 直接惨挂。他剪辑的时候, 才发现好多素材忘了拍了, 只能靠旁白过度。冯峰一看,这样不行啊。他要是毕不了业,他爹就逼他立刻退学, 回家接老爹的班。 作为一名有艺术节操的未来大导演,冯峰哪儿能对现实低头,轻易放弃他的艺术生命。他充分发挥了灵光一闪的聪明才智, 彻底放弃了一半电影一半纪录片的形式,直接将他在农民工子弟小学拍电影时记录下来的素材,剪成了纪录片,名字就叫《我在农民工子弟学校拍电影》。 就是这部粗造滥制的纪录片, 让冯导顺利成为了那百分之三十按期毕业率中的一员。评委会的导师居然认为他那糟糕的拍摄手法恰恰是为了表达电影的主题。 冯峰快得意死了。他一点不认为他的拍摄手法糟糕是耻辱,反而觉得他太会选材选片子了。 许多默默地喝了口蜂蜜柠檬水。嗯,不足为奇。世人皆会看走眼,一贯以严谨专业著称的格莱美奖不也出过乌龙。1989年时,格莱米最佳新人奖还颁给了Milli Vanilli组合。乍一听没啥吧,可问题关键是这个组合由两个不会唱歌的男模组成,他们只负责跳舞和对嘴形,成名全靠一个德国制作人包装炒作。当然,这事儿被披露出来后,格莱美愤怒地收回了奖项。 唉,人艰不拆,冯峰的母校应该不会把他的毕业证注销掉吧。 冯导完全不知许多阴暗的心思。他毕业以后因为国内闹“非典”,足足又滞留了近两个月。在家晃了还没两个礼拜呢,他爹明里暗里又开始提让他跟着学做生意的事。 冯峰被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半。他一点儿也不想做生意好不好,他清高文艺充满傲骨,哪里能让铜臭污染了一片玉壶丹心。 冯导都考虑继续深造,再读个洋博士回来给他爹撑面子了。毕竟自打他弟弟坚决不肯上大学,一个人闷不吭声跑出去浪迹江湖之后,他的洋文凭就很能在他爹面前充当免死金牌的角色。 奈何冯导当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考进母校的,现在也不知道。再深造,翻起要求一看,他就又默默地放下了。算了吧,一流人才就业二流人才出国三流人才方读研。冯导自认响当当华语电影界未来的希望,妥妥一流人才。他决定重出江湖,拍一部真正的电影出来。 许多奇了怪了:“哎,您之前不是拍了嚒,好歹也是处女作啊。对了,导演,什么时候上映啊,我一定给您宣传,我们同学集体去买票支持。” 哈哈哈哈哈,当成搞笑片来看,笑出腹肌纯属锻炼身体了。 冯导还在侃侃而谈他的电影新计划呢。许多的话一出,他直接卡壳了。 这是个复杂而忧伤的故事,鉴于篇幅原因,冯导一言以蔽之,他又被忽悠了。他的处女作根本没有在广电总局备过案,也没有拍摄许可证,纯粹黑车上路。 “我擦,我准备了这部分预算啊。结果那个死制片人,除了给我硬塞了个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超龄童星侵占了女主角的位置外,啥正经事也没干。我再想补手续去,被抓典型了,彻底不让我补办。” 一说到这个,冯峰就无比郁闷。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许多面无表情:“所以说,其实你是拍了部假电影。” 冯峰抓狂:“哪儿能这么说呢。电影就是电影。就跟人一样,黑户就不是人啊。” 许多冷酷道:“哟,从某种意义上讲,黑户等同于不存在。” 冯导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一亿点的重击。哪儿能这样呢,好歹许多也是他的编剧,他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啊。 许多心里吐槽,谢谢您啦,导演。老实说,看了你发给我的成片后,我宁可它没机会上映。这家的孩子丑自己知道就行,非得让人家围观说丑,多伤父母的心啊。 冯峰还在控诉许多的冷酷绝情,残忍无心。 陈曦端着他精心为女友挑选的晚餐回来了。他提议吃自助的最大原因就是自助餐挑选种类多,这样多多就有更广阔的素食可以挑选。 他正琢摸着待会儿回到位子上,如何劝自家宝贝儿多吃一点。一抬眼,一个醒目的光头在灯光下明晃晃的刺眼。这人正双眼冒光地看着他家多多,唾沫横飞。 一见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的冯峰,陈曦就忍不住想皱眉。任哪个爷们,见了另一位雄性直立行走生物对着自己的女友眉飞色舞,心里都愉快不起来。 陈曦微微一笑,将餐盘放下,温柔地看许多:“多多,你先吃饭吧,早就饿坏了吧。” 许多一是真心不耐烦听冯峰的小白菜黄又黄,二是的确饿了。今天实在太忙,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准备,他们都是在食堂凑合的。她拿起筷子,彻底无视冯峰的委屈,自顾自地开吃了。 陈曦跟冯峰打招呼,热情地询问了自别后,冯导的学习生活工作情况。 冯峰还想和许多沟通呢,结果对方埋头吃玉子豆腐,根本不搭理他了。他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陈曦身上,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为了不被他爹抓去学做生意,冯导决定朝职业化导演发展,他又想拍电影了。 鉴于既往有过跟许多合作的基础,冯导决定做生不如做熟。这位少女作家,对,就是你了。冯导计划请你写剧本。至于写啥剧本,哎哟喂,你不是编剧嚒。剧本创意是你的活啊,你怎么能把这种事也推给导演呢。导演是什么人物啊,导演关注的都是大事。啥大事?呃,比如说拉赞助什么的。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这才是重中之重。 许多吃完了一盘子饭菜,感觉肚里有粮心中不慌了,才再度开口跟冯峰商量。也别犹豫到底拍什么了,除了《看海的星星》外,她尚有两本出版小说,一本《庭有枇杷》是青春校园文,一本《南国正清秋》讲的是革命时期父母那一辈的爱情。 导演,你看着办吧。你别指望我能给你写悬疑,我看了那么多本推理小说就从来没猜准过凶手是谁。 冯峰一点儿也没嫌弃许多态度有问题。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电影早日开机。不要以为豪门都是争产宅斗大戏,别忘了他们父母最早一辈先富起来的人,二代基本独生子女。那是想接班也得接班,不想接班也得接班。 冯峰有个小时候玩的不错的小伙伴。这趟回国,时隔多年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他拼死不肯接班,为了逃避,狠心剁掉了自己的小指头。 当时,冯峰的小指头就神经质的抽痛起来了。他不会承认,他想效仿来着,奈何只有切掉小指甲的胆儿。他唯一痛恨的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曹操割发代首那一套已经完全不管用了。他把头发剃光了,他爹也就是抬头看了眼,淡淡道:“头发就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冯峰一时嘴欠,追了一句:“那您老人家怎么这韭菜割了一直没长起来。” 中年不到就秃顶是心中永远的痛。冯董事长毫不客气地拿起高尔夫球杆就往不成器的儿子身上挥去。得亏冯峰多年挨打早练就了耳听八路眼观四方的凌波微步,逃出生天。 许多“呃”了一声,诚恳道:“导演,我就想问一个问题,耳听八路眼观四方能够作为凌波微步的修饰语?” 冯峰又被噎到了,他瞪眼:“哎——你这小姑娘,听话要听重点,重点就是,好好写你的剧本去。要是借着我的东风,你一举成名了,回头你得对我感恩涕零。” 许多腹诽,得亏姐我没把写剧本当主业。否则一直跟您这样的客户合作,我真怕自己陷进沟里头再也出不来了。 冯峰还记得自己的小男主跟小女主。在许宁与陆秋端着餐盘过来时,他热情洋溢地跟正太萝莉打了招呼。眼睛恋恋不舍地在两张青春可爱的脸蛋上流连忘返,搞得许多都忍不住警惕起来,担心他恋童。 陆秋一看到冯峰的大光头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特别好奇:“导演,你头上长东西了啊。” 她最近被许宁带着读英文原版小说《荆棘鸟》,刚好读到小梅吉被班上同学传染了虱子,头发让妈妈给剪掉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陆秋记得冯导挺臭美他那头秀发的,居然剃光了,肯定是长了虱子。 冯峰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轻咳两声:“这个啊,夏天热,剃掉凉快。” 陆秋立刻同情起来:“导演,你的头发长的可真慢,这都到九月下旬了。” 冯峰抽了抽嘴角,小姑娘,中学生难道不应该因为刻苦努力学习眼睛近视嚒。你这样的,肯定没好好学习,眼神居然这么好! 第320章 南国正清秋 刚好有张六人桌空了出来。众人干脆转战到那边,方便聊天。龚晓先前一直在隔壁桌看热闹,这回被许多拉着一块儿过去了。 许多承认她卑鄙。因为她总觉得孙甜甜时不时往他们这方向投来一瞥,有点儿渗人的慌。她既害怕孙甜甜跑过来占据六人桌唯一的空位子继续将她当树洞,又担心孙甜甜会去找龚晓抱怨,让后者不痛快。 所以,她自私虚伪的,毫无同学爱跟朋友情谊的,拉着龚晓抱团了。 冯峰原本看到许宁跟陆秋时,还有些心神摇曳,想继续上一部电影的设想,完全拍成小野狼夏星跟人类美少女的故事。结果陆秋这么一噎他,冯导准备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这回他打算精工出细活,漫长的拍摄周期,身为导演被自家的女主角气出内伤,实在牺牲太大了。 几人边吃边聊,纷纷给冯峰出主意说拍什么好。看看,《卧虎藏龙》红的不要不要的,武侠电影有市场啊。张艺谋都拍《英雄》了,虽然班上组织看的时候,好几个同学都睡着了。 冯导表示,作为一个有格调的导演,他不跟风不哗众取宠。当然,关键是,拍武侠片烧钱啊。他百宝耍尽,连家里两位太后都磨不过他,亲自助阵,也不过从他爹手上磨到五百万的预算,实在拍不起武侠片。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因为预算限制了思想的翅膀,冯导表示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在有限的条件下创造出无限的未来,才是真豪杰所为。 整张桌子,除了陆秋双眼闪闪发亮,一个劲儿鼓掌赞美“好棒好棒”外,其余人都笑得含蓄。 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原则,冯峰决定今晚就跟着许多去她家看两本书。然后再决定到底是从中挑选一本呢,还是继续扩展处女作狼少年跟人类美少女的故事。 许多满头黑线,要是后者,她岂不是自己给自己的文写同人。可真够羞耻的。 因为之前孙甜甜的事,大家进了餐厅后也是各自三三两两找位子坐下开吃。谁也没有提学生会竞选的事,也没谁端着果酒四处打招呼,生怕一不小心踩到雷。 陶铸一直阴沉着脸坐在角落里,甄铎等几个男生劝了一阵没效果。干脆随他去,自己开吃。都累了这么多天,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总算放松了不是。不大吃一顿怎么对的起自己。 许多偶尔抬头瞄到孙甜甜,总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轴了。 不管多无心,她今天的确闯了大祸,可以说彻底毁了整个团队的努力成果。这时候,就该大气点儿,端着杯子四下道歉,不管怎么说,起码表明了态度。光这么神情凄楚的坐在那里有个屁用。没理由你做错了事,让别人蒙受损失;还得让别人主动过来安慰你的道理吧。 退一万步说,你个性内向,不好意思跟这么多人说话。作为直接受害者的龚晓跟陶铸,你总该有所表示吧。结果什么招呼也不打,当壁花小姐有什么用啊。 她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桌上。 孙甜甜需要长期的陪伴开解支持鼓励跟劝慰,能够担任这个角色的,目前最合适的就是陶铸。因为两人是情侣关系。但天助自助者,孙甜甜要是一直这么自怨自艾下去,势必会惹人厌烦。旁的例子不说,单单《红楼梦》里的宝姐姐跟林妹妹,哪个人缘更好。你总是传递负面情绪,让人心情不好,谁还愿意一直待在你身边啊。 陈曦注意到她不时看一眼孙甜甜,知道她担心朋友,轻轻在桌子底下捏了下她的手。这事儿,他们没立场开口,最终怎样,关键在龚晓跟陶铸的立场。 一顿自助餐完毕后,大家直接在餐厅分别。陶铸想和甄铎等人一起走,被他们硬是推到了孙甜甜身边。不管怎么样,两人现在还谈着。哪有让女朋友大晚上一个人回家的道理。 陶铸冷着脸,也不看孙甜甜,只闷头往前走。 孙甜甜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红着眼眶,咬着下唇跟了上去。 陆秋一直好奇地探头探脑,见状很是忧愁:“唉,好好的两个人,有什么不能说开呢。” 龚晓跟许多面面相觑,现在的孩子,说话是这种风格? 许宁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上礼拜布置给你的单词,背的怎么样了?” 陆秋这下子真忧伤了。她缩着脑袋,期期艾艾:“那个,那个,这个礼拜不是一直忙嚒。” 许宁语气平静:“忙不是忽略学习的理由。你问问你龚晓姐姐跟多多姐姐,他们这个礼拜做了多少题目,背了多少原文跟单词。” 陆秋哭丧着脸,小声嘀咕:“我哪儿能跟姐姐们比啊。我想都不敢想。” 许宁抬了抬眼皮,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敢想没关系,好好做就行。” 龚晓脸上始终挂着迷之微笑,她偷偷捅了捅许多,朝这两个孩子的方向努嘴。 许多摊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就这样,谁也拦不住。 好在陆爸爸及时出现,他就是去前面超市买了包烟。回头,就赶上他闺女又被小老师逮到现行了。陆爸爸赶紧奔过来,跟许宁打岔,聊今天的天气哈哈哈。 陆秋一见爸爸就眼睛一亮,偷偷摸摸地往自家爹的身后蹭。许宁看到了也不说她,不过淡淡地一瞥。可怜的陆秋立刻吓得不敢动弹,然后接着偷偷摸摸挪回原地。 要不是当场笑出来实在不厚道,许多简直要笑哭了。秋秋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 龚晓也拼命扭头,一直拿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 陆爸爸早就到了,他原本还想进去跟闺女共进晚餐来着。结果闺女大了,不愿意跟爸爸玩了,直接表示要和朋友一起吃。忧伤陆爸爸独自吃了碗皮肚面,觉得心里头还是空空落落的。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许宁,有点儿心塞。 许宁正在给陆秋布置这个礼拜的功课。至于上礼拜未完成的,自己想办法抽时间去做。所有的没时间都不足以成为理由。如果你一直不做你该做的事,那么你会花更多的时间原地踏步。 陆秋正心虚呢,哪儿有勇气抗议这个礼拜功课超标。她小鸡啄米般猛点头,偷偷看许宁的脸色。许宁点点头,然后跟陆爸爸礼貌地打招呼,道晚安。 看着闺女蹦蹦跳跳地朝自己奔过来,陆爸爸的心口简直堵得慌了。闺女这么将小老师的话奉为圭臬,爸爸表示,心情五味陈杂啊。 陆秋一见她爹手里的烟,立刻控诉:“爸爸,不许抽烟。婧婧姐姐都说了,吸烟是所有疾病的诱因。” 陆爸爸立刻将烟塞回口袋,心情更加郁卒。闺女,考虑一下爹妈的感受,整天在他们面前“婧婧姐姐说,多多姐姐说,许宁说”,爹妈真的好没有存在感啊。 陆秋可不知道她爸爸的伤感,欢欢快快地跟他吹嘘今天的学生会竞选是多么有趣了。父女俩渐渐走远,龚晓也跟许多等人打了招呼,与甄铎结伴回家。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 冯峰跟着许多等人回家,要求立刻看到成书。许多有点儿无语,她都表示可以直接电子版到冯导的邮箱了。结果冯峰坚持阅读的质感,要求纸书的手感。 许多好想呵呵啊,好像之前发给他那么多次剧本修改稿不是电子版一样。 冯峰翻白眼:“我那都是打出来看的好不好?!” 许多只差给他跪了。大哥!低碳环保,无纸化办公,您老人家走在时代前沿的新新人类,居然还每一份都打印出来看。你残害了多少棵大树啊。 几人步行到家,意外碰到了许婧。许婧今天下大夜班,在医院给她们安排的实习宿舍实在睡不踏实,索性回来睡觉。这会儿刚睡醒,一听门口有动静,就从房间里头出来了。 冯峰只觉得眼前一亮。短短数月不见,小美女越发明媚动人了。刚睡醒的小脸蛋红扑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波光潋滟。冯导破天荒的文化人了一把,竟然想起了宋人的词句\“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 许多跟许宁一看他亮的跟鬼火一样的眼睛,立刻默契地挡到了大姐的跟前。哼哼,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冯峰企图踮起脚尖,居高临下。陈曦笑容满面地站到了他的跟前,愣是没话找话地跟他聊起了电影艺术的表现手法。 许多则趁机将她姐再推回房间去睡觉。下大夜班不把生物钟调整好,后面会非常痛苦的。出来时,她顺便把两本小说都带上了,防止这个节操掉满地的冯导会借着看书的机会,硬往她房间里凑。 冯峰万分惋惜地缩回了伸得老长的脖子。唉,这个清丽脱俗的小美人,真是赏心悦目。 许多皮笑肉不笑地将两本书塞到他鼻子底下,声音轻柔的让冯峰直觉背后发凉。 “导演,请您自己审阅吧。” 冯峰翻开了第一本书《庭有枇杷》,没看完一页就默默地放下了,表示主角年龄太小了,而且他不喜欢第一人称。 许多递上第二本书,《南国正清秋》。 “一九六九年,十八岁的程安东与他的同学一起,将画板和笔打进背包,在两长一短的鸣笛声中走向南国的乡村。……” 冯峰这回倒是看下去了。这是个下乡知青爱上小村花,而后知青回城参军。两人约定通信,却因为客观环境失去联系的故事。 “十年一觉扬州梦,尘归尘,土归土。她把所有收到的信件都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翻出那本《第二次握手》摸了摸封面。蓝色软皮的笔记本依旧几乎是空白的,只在扉页印着钢笔字迹:闲梦远,南国正清秋。现在她知道那是词,而不是诗了。只是这些,对于小秋,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小说不算长,还不到二十万字。冯峰愣是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还没出息地心头沉重了一回。就这个故事了,这才符合冯导心目中关于厚重的定义。在历史大背景下,个人情感的无力与悲伤。 作为一个有格调的导演,他这么可以轻易向浮夸的世界妥协。他要拍出有历史厚重感的作品。 别的不说,轻浮的电影作品,他也不好意思邀请许婧这个清水芙蓉的小美人来出演啊。嗯,第一次拒绝,肯定是因为夏月不是《看海的星星》中女主角的缘故。 冯导已经毫无节操可言的忘记了,当时许婧一看到镜头就发慌的事实。 冯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眼壁钟。惊呼一声:“呀,都这么晚了。”作为一名对自己的容貌要求非常高的有格调导演,冯导表示,他每天都得睡足美容觉的。 陈曦陪在边上,心中暗自吁了口气。他们回来时已经八点多钟,现在更是快十二点了。可在冯峰看书的过程中,他却一点儿不敢打扰他。 正文如下: 冯峰是多多的伯乐,也是她编剧事业上的重要合作伙伴。文字影视化后,影响力势必比文字本身更大。所以这人,他必须哄着捧着。 他笑容满面,主动提出送冯峰回去。 许多赶紧冲澡睡觉。她能说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蠢蠢欲动,想赶冯峰回去看书嚒。她晚上看书也不超过十一点钟啊,这样影响她睡眠,真的好躁狂。 奈何,为了挣钱,她捏着鼻子忍了。 贴一部分给大家看一下吧。 南国正清秋 一九六九年,十八岁的程安东与他的同学一起,将画板和笔打进背包,在两长一短的鸣笛声中走向南国的乡村。他和伙伴们把右手放在左胸前,声嘶力竭地歌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没有儿女泪沾襟的离愁别绪,高考已经取消,但祖国最广袤的天地正等待着无数渴望投身最伟大革命事业的知识青年,所有人都梦想着像高尔基一样在人间读完大学。 程安东下放的村子唤作长干村,得名于绕村的一条叫长干沟的河流,至于这河流是如何起名的,就不得而知了。一行六人应届生胸前绑着大红花,被敲锣打鼓地迎进了村里头。安排了民房做知青点,发了口粮跟柴火,安顿下来的知青们对着清锅冷灶面面相觑。六个人一锅饭,程安东负责点火烧锅,分到的火柴划掉了大半盒,愣是没能把灶火燃起来。同伴们围着他出谋划策,可惜在家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连煤炉都没点过,如何对付得了霉烂的稻草跟树枝。 隔壁家的女儿好奇地在门口探了一下头,被眼尖的女同学逮着了,忙不迭唤出声:“那个……”话语嘎然而止。女同学一时间不知道该叫这个小农家女什么称呼好。程安东也看到了细竹竿般瘦小的女孩子,急中生智,他想起了电影里头的台词,立刻移花接木:“小老乡,你能帮我们烧个锅吗?” 程安东觉得自己应该称呼对了,因为小女孩抿嘴一笑,露出了糯白的牙齿。她轻巧巧地跃过了门槛,从程安东手中接过火柴,没等众人看明白怎么回事,灶火已经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众人长吁了一口气,连忙向功臣道谢。有活泼好客的女同学干脆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糖果塞到她手里,她似乎吓到了,连忙挥手往后退,直被逼到门边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一颗,逃一般地奔出知青点;跑了几步又犹犹豫豫地折回头,对着程安东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他脸上沾了黑灰。 晚饭的时候,知青们得到了邻家的邀请,中午吃了一顿夹生米汤的青年都如释重负。先前见过的女孩子带着个同样黑瘦的小男孩蹲在门口搓草绳,看见他们,她又抿嘴一笑,牵着弟弟站起身来迎客进门。隔壁一家姓赵,男主人三十多岁,容长脸,双目炯炯,很是精神,他辈分极高,生产队长得称他赵大爹。赵大娘是个勤劳的女人,挣着队上唯一一个女人的满分工,但似乎不擅长家务。程安东注意到了,给他们端菜递饭的是这个家中八岁的独女,叫做小秋。她上头原先还有两个大的,分别起名大春跟小夏,都没熬过三年饥荒,襁褓里就没了。小秋端完饭菜,程安东留她落座,她摆摆手,领着眼睛一直黏在桌中央那盘蒸鸡蛋上的弟弟蹲到了灶门口。 饭菜并不丰盛,满满当当八个菜,除了那碗蒸鸡蛋勉强算沾了荤腥的边,剩下的全是梅干菜、马齿苋、马兰头之类,然而程安东却从尖椒炒地瓜叶中吃出了奇异的鲜咸,粗糙的茎叶竟然可口起来。其他青年大约一样饿极了,完全不挑剔饭食的简陋,跟主人家说说笑笑很是热闹。程安东觉得口渴,自己起身去厨房倒水喝,听到小秋正在教育弟弟:“人家是客人,还给了你糖吃,你怎么还想着鸡蛋。” 程安东觉得有点儿羞愧,他想他们应该给小姐弟留点儿菜的,然而就连地瓜叶汤都已经被他倒了拌饭吃。小秋见了他倒是落落大方,给他从锅炉里舀了水倒进碗里,程安东连忙说谢谢。这个词对于乡下小姑娘似乎是新鲜的,她又笑了起来。程安东也笑了,厨灶间暖和和的,熏得他心里也暖和和的,仿佛只是一瞬间,她成了他的小朋友。 长干村种的是水田,生产稻谷。经过漫长的一个冬天的休养跟一个春季的教授,书生们除了写大字报宣传革命对月思乡惆怅外,要真正下地挣工分了。女知青们受了照顾,被安排去拔秧苗;男知青们则跟在年轻年老的女性后面学插秧。程安东不会插秧,他像抓笔一样捏着秧苗,刚插进泥土里,秧苗就施施然地漂到了水面上。如此反复,赵大娘已经插完了三茬地,他才起了几行头。小秋休农忙假,跟着队里的食堂师傅划着小船过来送午饭,农忙时分是不兴回家吃饭的,否则一来一回,时间全耽搁干净了。程安东面红耳赤,简直没有脸端起饭碗。碗是粗此蓝边碗,因为要干力气活,吃的是干饭,里面掺了数目可观的红薯跟胡萝卜。菜是辣椒炒南瓜丝跟只在起锅时滴了两滴油的干煸茄子,另外有个木桶,里头装着冬瓜汤。程安东埋头吃饭,直到扒干净最后一个胡萝卜块才抬起头。小秋跳进了水田里,飞快地插着秧苗,那些秧苗在她手里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动飞进水中落地生根了。 生产队长在田埂上看了大喊:“喂……赵大爹家的囡,你不到年龄,是没有工分的。” 赵大娘生了气,辩驳起来:“干了活就要算工分,那个,有志不在年高。” 休息的社员们都哄然大笑,乡下文娱活动少得用经年累月计算,任何热闹都能吸引人。小秋不扭捏,笑嘻嘻地插了小半垄秧,直到所有人吃罢休息完毕才跳出水田。她跟知青们都熟悉了,已经可以站在程安东面前大大方方地说话:“你看,一点儿也不难。” 程安东在他的小朋友面前燥红了脸,他很想大声宣布,拔秧插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直接在田里播撒稻种产量更好效率更高,早在几千年前,汉代的老祖宗就已经对此有了定论。不过他不打算说出口,不仅仅是那些都是老古董旧思想,要清扫;还因为冒出这个想法就很孩子气了,他一个成年人哪能跟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计较这些。小秋没有看出他肚里的文章,笑眯眯地看他。她愿意跟知青呆在一起,他们身上似乎有着跟村里人不一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吸引着小小的少女。 程安东 一九七六年底开始,世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同当初一样迅疾而缺乏征兆。只过了一个旧历年,长干村的知青点就断断续续或明或暗地得到各种消息,大同小异,宗旨就是在这座南国的乡村呆了整整八年的知识青年要返城了。接下来的几个月时光,所有人都在焦躁地奔波于公社与大队之间,忙着写一张又一张申请,盖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公章;忙着给城里的家庭打电话,请求最后的经济支援好用于办手续中间的公关;忙着打听回城的火车班次,甚至迫不及待地转抄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更改的列车时刻表。焦灼让大家的时间变得漫长得不可忍耐,恨不得能将怀表一气不歇地拨到离开的时刻。 长干沟里的荷花露出粉红时,夏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了。照例是农忙插秧,知青们心不在焉,时时无故旷工,到了此刻,他们也不在意那些少得可怜的工分以及工分所对应的更加寒碜的毛票。程安东没有消极怠工,他蹲在小秋身旁插秧,现在他的速度已经丝毫不逊色普通的庄稼汉了,只是这门他花了八年时间掌握的技艺大约以后也不会有用武之地了。 插完秧,小秋跳上了小船,她已经长到了程安东肩膀的位置,身量细细长长,程安东想到了一句诗:芙蓉如面柳如眉。长竹竿一点,小船便轻轻晃晃地荡进了水中央,留下一道碧绿的水痕。碧绿的阴影是荷叶印上的痕迹,带着湿漉漉的清香。程安东坐在船头,残阳已经在长干沟的尽头隐了半个身子,映日荷花别样红。小船荡过长长的莲茎,程安东伸手采了一朵荷花递到小秋面前,低声说:“我要走了。” 暖暖的夕光斜斜地打过来,小秋没有再撑桨,小船静静地停在了水中央;她低着头,夕光将她的脸庞笼得晦暗不清,程安东只看见了她的嘴巴似乎咧了一下:“那就走呗,回城是好事。” 她摘了个莲蓬,掰了一半丢给他,两个人默不作声地低头剥出莲子丢进嘴里。几只野鸭扑棱棱地飞起,彩霞满天。 “家里给我安排了读军校,我回去以后就给你写信,你要记得回信。” “嗯。” “你要不断学习,多读书,将来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嗯,还有什么?” “等……军校管得严,我放假就回来看你们……你要多吃,不要老把好吃的省给冬哥儿,你看,风一吹,你就要被刮跑了。” 小秋笑出了声,点点头答应了他。 程安东把没用完的肥皂、毛巾、牙膏以及当初从城里带来的热水瓶、精钢锅等等全部送给了赵大爹。留给小秋的是他亲手抄完的《第二次握手》和一本蓝色软皮封面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李后主的词句:闲梦远,南国正清秋。而他本人,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带走了几张画像。家里寄过来的钱,除了车费跟路上必不可少的花销,他全部买了信封跟邮票塞给了小秋。 程安东开始出早操了,得天一擦亮就起床;小秋进了镇上的高中,要走五里路。程安东学会了射击,趴在地上瞄靶心;小秋学了古诗,现在有大胆的老师也开始教古诗了,她在信中工工整整地抄写:涉江采芙蓉,所思在远道。慢慢的,整个青桐镇的知青都陆陆续续地返城了。随着知青支撑起的代课老师队伍的减少,青桐镇高中也走到了穷途末路。穷则思变,上面出台了新政策,附近三个镇子的高中合并到了一处,设在隔壁镇上,距离长干村足足二十里地。小秋要继续上学,就意味着必须起早贪黑完完全全地当一个书生了。她读到高中,已经是女孩子中的文化人,就是放在乡下男孩子当中,也属于翘楚一流。何况高考虽然恢复了,但战战兢兢的,推荐的工农兵大学还占着乡村的主要市场。至于考大学,那样薄弱的乡村教育积累的基础,大学对于她而言,是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 小秋没能读完高中,赵大爹自从胃溃疡以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她十八岁了,可以在生产队拿八分工。退学后一个礼拜,她趴在煤油灯底下给程安东写信,写了足足三张纸,旁边语文课本上放着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她把信纸装进了信封,将书本压进了箱底。程安东没有收到这封贴了两张邮票的信,同样在一个礼拜前,他在军校收到了两天后立即出发去抗越前线的通知。他只来得及匆匆写了封短信投进邮箱,信件翻山越岭,要抵达的地点已经变成了村办工厂。没有人有耐心再去寻找信件的收件人,盖上“查无此人”的邮戳,信件也来不及再回到原主人手中。 小秋没有收到程安东的回信,她感到怅然若失又觉得尘埃落定。是的,程大哥生气是应该的,他在那么辛苦紧张的情况下还看书学习考上了军事院校;相比之下,自己是多么的没用,轻易地就放弃了读书。村东头的知青媳妇以死相逼,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离婚证回城里去了。十年一觉扬州梦,尘归尘,土归土。她把所有收到的信件都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翻出那本《第二次握手》摸了摸封面。蓝色软皮的笔记本依旧几乎是空白的,只在扉页印着钢笔字迹:闲梦远,南国正清秋。现在她知道那是词,而不是诗了。只是这些,对于小秋,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们至此断了联系。 在那样一个年代,杳无音讯是极其轻易的一件事。程安东上了战场,枪林弹雨中他才恍然原来跟课堂上讲的不是一样的感觉。越南鬼子用当初我们援助的大米土豆堆筑起防御工事,那个时候我们国家正遭遇着空前的天灾人祸,饿殍遍野。他们躲在当初我们帮助修筑的军用设施中扫射,使用着我们赠送的武器。程安东出离愤怒了,战友在自己身边一个个倒下,他恨不得能撕烂了这个丑恶的无赖。然而他要活着,他是家中独子,他要负担起家族的希望;他还没有履行诺言,他要带着小秋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第321章 逆袭 冯峰回去以后亢奋不减。他一觉睡到中午起床, 打电话跟许多说,他决定了,准备拍出一部媲美《我的父亲母亲》的作品。 许多心道,太局限了,导演。你可以拍出《山楂树之恋》啊。不过, 这部电影好像得好几年后才出现。但正因为这样, 才不会跟风啊。 她热情鼓励了冯导的伟大理想。像这么出手大方的导演, 上哪儿找去。 下午, 许多还在心中打着剧本的粗纲,学生会选举的结果公布了。展板前围得水泄不通,不少同学都奔过来先睹为快。 陈曦跟许多没多少悬念的当选学习部部长了。因为真跟陈曦之前说的那样,这个职位, 主要看参选者的文化课成绩。 让大家吃惊的是, 学生会主席的人选居然还是先前的大热门, 最后一天惨遭滑铁卢的陶铸龚晓组合。他们被减去五百票以后,以微弱的十三票优势登顶。 陆秋今天在初中部分校上学,消息滞后。她打电话给许多询问结果听说龚晓姐姐当选后, 乐得不行。她可是大功臣啊。他们初中部分校几乎全把票投给了陶铸龚晓组合。 这是股新力量。去年初中部分校的学生还没有选举权,只单纯过来围观了一回。今年,因为他们的加入, 愣是在最后一部又逆转了选举结果。 陆秋难掩兴奋之情,开开心心地打电话给许宁求表扬。她真是太棒了,感觉亲手创造了学生会主席。她要求表扬。 许宁也非常高兴。他算是全程参加了陈曦跟许多的选举过程,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一回, 他没说陆秋,而是单纯地夸奖了她。 陆秋心花怒放,许宁的肯定,比陶铸龚晓成功当选的消息,更让她想原地转圈圈,蹦跶着尖叫。 她真叫了跳了,差点儿扯断电话线。呜呜呜,分校就是这么残暴。他们不允许使用手机,想打电话只能插IC卡打座机。 许宁被陆秋的反应给感染了。他忍不住笑道:“好了,真扯断电话线,你又要挨生活老师说了。” 陆秋讪讪地重新站好,突然间惆怅起来:“唉,多多姐姐跟龚晓姐姐都好棒啊。我觉得我永远也不可能像她们一样。” 许宁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所以你要加油啊。” 陆秋悲伤:“加油也没有用啊。” 许宁看着校园里依然苍翠的树木,平静道:“你们也参加全校排名,进入前三百名可以直升高中本部的。” 陆秋平常听到这些,第一反应是被吓得腿软。嘤嘤嘤,好难的。他们整个分校,也没几个人能达到总校前三百的成绩。而且这仅有的几个都是当年报考初中部意外失手的尖子生。 这回,大约是被距离学生会好遥远的悲伤给感染的,陆秋竟然没有说成绩的事情,还在忧伤:“就是上了本部,我也没有办法啊。” 许宁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现在开始改革了,跨年级组合也能参选,还会鼓励本年级百分之三十的票数。” 陆秋被激的浑身血液沸腾,毫不犹豫地放下豪言壮语,她也要去参选。跟多多姐姐、龚晓姐姐一样。站在讲台上拉票,感觉好威风啊! 等放下电话机,冲回宿舍拿下午上课用的书,陆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距离总排名前三百名真的是好生遥远。 嘤嘤嘤,完了。她都在许宁面前放下大话了,许宁一定会逼着她实现这个目标的。 陆秋看着初二的物理书,顿时觉得人生惨淡,生活总是那么的悲伤。 外国语学校学生会2003-2004届主席当选的最大功臣,就这么风中凌乱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去上好难好难的物理课了。 被她惠泽的两位新鲜出炉的学生会主席则是沉浸在震惊中。一贯任尔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的龚晓都惊讶地一挑眉毛,哟,她真没发现,他们的组合在全校居然拥有这样高的支持率。 陶铸不得不承认,在惊喜的同时,他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要是因为孙甜甜的缘故,导致龚晓也陪绑着落选,他实在过意不去。 昨晚他送孙甜甜回家,原本是不打算跟她讲话的。结果到了她家,他准备掉头就走时,突然间发现孙甜甜脸上都是泪。 陶铸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站在孙家别墅门外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她一语不发。也正是他的沉默以及站的位置隐蔽,让同样在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孙父的新家庭忽略了,以为门口只有孙甜甜一个人。 孙甜甜是没有他们家大门钥匙的。她想回家,要么瞅准家里有人的点,要么就站在门口等。她父亲跟继母都没给过她钥匙,她也不曾开口要过。 孙父一看到这个跟前妻容貌肖似的女儿就厌烦,更恨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一天到晚哭丧着个脸,简直跟丧门星一样。难怪他那几年生意一直不顺,家里有个丧门星不把财神爷赶跑了才怪。 孙甜甜的继母跟弟弟就这么在旁边嘻嘻哈哈地看孙父教训孙甜甜。 这家人简直丧尽天良。甜甜是自己女朋友时尚且这般朝不保夕,要是两人分手了,她还怎么在家里待下去。 陶铸忍无可忍,从阴影里走了出去。 孙父充分展现了堪比刘德华师傅彭登怀的绝技,变脸。几乎连半秒钟都没用,霎时满面春风。 陶铸觉得恶心,又说不出的同情孙甜甜。这下子,他除了将学生会选举时的事情翻页过去,竟然没有其他更好的主意了。 陶铸这一天上午连着中午,都是煎熬的。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孙甜甜照旧跟他坐在一起。他们都是在食堂窗口打的饭菜。 孙甜甜见陶铸对着食堂大师傅的手艺微微皱眉,又下意识地咬嘴唇,半天才嗫嚅出一句话:“我也想帮你准备午饭,就像许多对陈曦一样。可是我没有那么好的命,我根本就没资格进他们的厨房。” 陶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跟孙甜甜算是和解了,可要让他这么快就心无芥蒂地宽慰她,他又做不到。他一直到最后,也只是潦草地说了句:“吃饭吧。” 孙甜甜满心的恓惶,声音里也弥漫着凄楚的味道:“我知道应该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知道你喜欢许多、龚晓她们那样子的女孩子,又聪明又能干。我也想学她们啊,可是我真的一无是处。” 陶铸哪里还说的了什么斥责的话。他硬着头皮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挟给孙甜甜,皱眉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吃饭再说。” 逼着孙甜甜也于事无补,还是他出面,好好跟龚晓以及他们的竞选团队道歉吧。 陶铸满身心的疲惫。午饭后,他一直在思考,等最终结果公布出来后,他应该怎样表达歉意。他的愧疚是真的。龚晓主动找到他当搭档,必定是对他抱着很大的希望。结果却因为他们这边的问题,让所有人都白忙活了,实在于心难安。 不料,现实竟然是一出反转剧。最终他们竟然意外逆袭,成为了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 陶铸还没反应过来,孙甜甜已经一头扎进他怀里开始哭:“我都吓死了,我好害怕啊。” 旁边有两个他们竞选团队里头的男生,见状有点儿讪讪的。总觉得自己昨天晚上一直没跟孙甜甜说话,实在是没风度。把人家吓成这样,太过分。明明她已经够惨的了。 裴爽昨天晚上家里有事,没有跟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她看了眼孙甜甜,心中不是滋味。怎么现在搞得好像孙甜甜才是受害人一样。她明明昨天的确做错了事情啊。 龚晓淡淡地朝两人的方向投去一瞥,反过来安慰裴爽:“算了,睁只眼闭只眼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陶铸也难做。” 裴爽冷笑:“他难做也是他活该。” 裴爽原本一直同情孙甜甜的遭遇。今年春节期间孙甜甜出事,她也是忙前忙后四下寻找到处张罗的人。只是此事的后续发展,却让她有些膈应的慌。以她女性的直觉,裴爽几乎可以肯定,起码一开始,陶铸对孙甜甜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跟她交往也是权宜之计。 至于后面两人怎么会假戏真做?裴爽认为这绝非是陶铸单方面的原因。 陶铸本人个性温和,是大家公认的好好先生,不是那种会强迫人的性子。如此一来,这就让裴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类似于遭到背叛的感觉。与朋友妻不可戏一样,女生也会在心里给男性划分范围,控制交往尺度。 大家都默认潇潇跟陶铸是一对。平常她们和陶铸熟归熟,嬉笑打闹,在一起玩稀疏平常,但都人人心中有杆秤,会注意一个度。不然抢人家的人怎么回事。 争也就争的吧,孙甜甜的遭遇也与她不懂得抗争有一定的关系。加上萧潇与陶铸的确没有明确关系,孙甜甜的行为严格来说也没有什么根本性的错误。只是她要是站稳立场,完全争到底;裴爽即使不高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舒服。 你抢了陶铸,完了,还要求萧潇像平常一样,对你一如既往?吃鱼耐得咸,任何人在做一件事时,都要做好承担因此产生负面效应的准备。 因为你拥有的多,所以我拿着一件没有关系,你必须得原谅我,包容我支持我,否则就是不豁达不大度。 这种逻辑,裴爽没有办法接受。而在跟陶铸交往以后,孙甜甜的所作所为恰恰让裴爽产生了这样的感受。 裴爽憋得难受,她无意间成了伤害萧潇的帮凶。与陶铸孙甜甜相比,裴爽自然跟潇潇感情更深。既然都是感情的事,那就请别怨她帮亲不帮理,跟这对情侣渐行渐远。 龚晓安慰她,算了吧!任何一对所谓的准情侣迟迟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肯定都存在着外人不曾仔细留心的问题。孙甜甜还不还有那个什么宁檬吗? 两人对视一眼,宁檬、孙甜甜,酸酸甜甜。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了正在跟服务员点菜,要糖醋鲤鱼的陶铸。哟,难怪呢,原来陶主席爱的就是这个口味。 竞选大获全胜,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番呢?那家自助烤肉物美价廉,广大人民群众纷纷表示不能一下子吃过头,产生生理性厌恶,失去这个美好的聚餐地点。 所以他们特地挑了家口碑尚可的家常菜馆,要了个包厢。 作为反转剧最大的功臣,陆秋获得了专车接送的待遇。分校初二年级主任是龚晓以前初中时的班主任。 学生会选举是外国语学校全体师生关注的大事件。陆秋能够凝聚起初中部分校的力量,彻底逆转选举结果。对此,年级主任表示江山代有才人出,吾心甚慰。他大手一挥直接请假条。然后陆秋就在同学们饱含羡慕嫉妒恨的深情目光相送下,欢天喜地上了陈曦的车,跟着哥哥姐姐们胡吃海喝去了。 第322章 聚餐 非周末时间能够出校玩比单纯玩本身这件事更让陆秋兴奋。一辆车坐了陈曦、许多、龚晓、裴爽跟她五个人, 四个高中部的学生光听这个小妹妹叽叽喳喳了。 大家都特别好奇,她是怎么成功搞定整个分校的。其他参选人虽然不像他们这样重视初中分部的学生票,但日常分校也会去本部参加一些活动,不可能完全一无所知啊。 一说到这个,陆秋就眉飞色舞了。她的策略简单粗暴, 就是将宣传海报贴满每间寝室。女寝重点贴陈曦跟陶铸, 男寝则是许多和龚晓。为了彩色打印这些海报, 她把她爸办公室的复印机的墨盒全用光了。 陈曦抬头, 从后视镜里默默地看了陆秋一眼。她还在得意洋洋:“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多多姐跟陈曦哥哥的腿到底有多长,龚晓姐姐的眼睫毛上能不能放下铅笔。” 裴爽“噗嗤”一声笑出来,揶揄道:“陶铸呢,没人讨论他嚒。” 萧潇想了想, 认真道:“有啊, 大家讨论陶哥的风衣是哪儿买的。好像是秋季最新款哎。” 这回连许多都笑得不行。这帮孩子, 太过分了。陶铸长的不错啊,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出身优渥家教良好的翩翩少年郎。 你们这些坏人,竟然光看人家的风衣了。 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常菜馆。陈曦去找停车位, 许多等人先下车去跟陶铸汇合。对方负责订包厢买单,算是庆祝大选获胜以及犒劳大家的辛苦。 本来这事儿应该龚晓跟陶铸一起张罗的,毕竟上次去吃自助烤肉, 全是陈曦和许多忙碌的。这样两路人马,一边一次,比较合适。但谁也没提这一茬,孙甜甜一直黏着陶铸呢, 龚晓自觉完全没必要去辣对方的眼。 他们到的时候,许宁迎了出来,主动接过陆秋的书包,开玩笑一般道:“哟,大功臣,舟车劳顿,您辛苦了。” 陆秋头一回收到这等待遇,顿时受宠若惊,然后欢欢喜喜地围着许宁转了。她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已经完全忘了昨晚因为那句“考进前三百名”的承诺,是如何辗转反侧,足足愁了小半宿才睡着的了。 许多看了眼孙甜甜,后者跟着陶铸一起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她就是微笑,特别温顺乖巧的模样,安安静静站在陶铸身后,也不说话。 许多有种难言的失望。尽管最后这件事可谓峰回路转,最终上演了HE大结局;但孙甜甜这样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还是让她有些不快。 既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那么孙甜甜完全可以更大气一些,自嘲忏悔两句,大大赞美陆秋一番。这样一来,大家也不会揪着她的过错不放。 可孙甜甜连额外跟陆秋打声招呼的举动都没有。 许多能够理解她的心态。人都不太愿意提及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自己的,总希望这些能够尽快揭过,最好立刻被所有人遗忘。 她无法说孙甜甜的行为是多么的糟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风格。只是孙甜甜的所作所为,让她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陶铸将菜单递给陆秋,笑道:“来,陆秋,你是大功臣,随便点,今天你陶哥请客。” 甄铎正跟人玩纸牌,闻言抬起头,故意起哄:“来,小秋秋,不点对的,只点贵的。好好点,我要求上一只清蒸老鳖。” 陶铸立刻笑着拍对方的肩膀:“好意思吧你,小学妹的便宜,你也好意思占。” 陆秋特别开心,声音响亮:“清蒸老鳖!” 包厢里沸腾起来,大家纷纷高呼“大闸蟹”“石蛙”“象牙蚌”,还有人大声强调“极品东星斑”! 打扮成《薰衣草》上乔恩教主造型的服务员笑容满面:“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家常菜馆,没有象牙蚌跟东星斑。” 大家哄笑起来,改而点了应季菜,一人一只阳澄湖大闸蟹。 陶铸特意跟服务员强调,他们中有人吃素。做素菜的厨具请跟其他菜品分开。 陈曦恰巧停好车回来,闻言轻轻当胸捶了陶铸一下,笑道:“你倒是很细心啊。” 陶铸有点儿不好意思,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大家。” 陈曦只是笑,并不接他的话。 孙甜甜连忙补充了一句:“陶铸就是细心。其实有你在,哪儿需要他费这份心啊。” 陈曦继续微笑:“多费心总比少费心好。” 孙甜甜讪讪地低下头,勉强露出个笑来:“倒是我太笨,总想不到这么多。” 许多喊陈曦过来点菜,她给他点了胖头鱼,问还要加什么嚒。 陈曦走过去,扫了眼菜单,又要了道素版佛跳墙。就那么几道素菜,哪里能给多多足够的营养。 服务员又问了他们的饮食忌讳后,拿着菜单下去了。 大家过来时带了不少零嘴,此时刚好开茶话会,共同表达对竞选成功的欣喜以及对大功臣陆秋小姑娘的赞美。 陆秋小脸红扑扑的,被这么多超级厉害的哥哥姐姐们夸奖,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她难得扭捏起来,还垂下了头。 大家都哄笑起来。裴爽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揶揄道:“哟,我们家秋秋小老虎变成小乖猫了。” 陆秋小老虎的绰号源自于上次在自助烤肉店,她乌龙地将拍电影当成了现实,勇怼欺负许宁的坏店员。龚晓当时感慨说真是只活泼生气的小老虎,虎虎生威。后来,大家都爱拿小老虎这个称呼逗陆秋玩。 许宁怕她不高兴,还安慰她说,这是哥哥姐姐们喜欢她。他的绰号就叫小宁宁或者小龙人,因为许宁属蛇,蛇是小龙。 陆秋一点儿也没不开心。老虎多漂亮多威风啊,百兽之王,想想都觉得好霸气。 裴爽姐姐这么一逗她,陆秋干脆“喵”了一声,还一头往人家怀里钻。 整个包厢的人哄堂大笑。裴爽嘴巴都合不拢了,伸手摸着陆秋毛茸茸的小脑袋,表示要好好给小猫咪顺顺毛。 陆秋抿嘴笑,还偷偷抬眼看大家的反应。目光对上许宁时,她又重新扎回裴爽怀里。 龚晓笑得腹部都震痛了。她总算想起来自己前任老班的叮嘱,提醒陆秋:“秋秋,你今晚的作业可别忘了写。” 陆秋立刻愁眉苦脸:“姐姐,我们可以聊点儿愉快的话题的。” 许宁清了清嗓子,轻声问:“昨晚的单词背了吗?” 陆秋卡壳,呃,她昨晚光忙着忧愁怎样考进前三百名了。 她心虚的不敢看许宁,这模样成功地再度引起众人大笑。 上菜之前,许多去了趟洗手间。之前龚晓跟裴爽刚去过,孙甜甜表示要一起去。 一出包厢门,孙甜甜就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羡慕小秋秋。她一定从小备受家里人宠爱,所以才能这样讨人喜欢。就跟萧潇她们一样。我羡慕的紧,却羡慕不来。多多,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感受吧。” 许多有些不快,那种若有若无的刺探让她非常不舒服。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甜甜,你高估我了。我不会读心术,理解不了。” 孙甜甜愣了一下,脸上显出落寞的神色,唇角勉强浮起虚弱的笑:“不好意思啊,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许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她更习惯于高中刚开始军训时,那个沉默的倔强的少女。所以,她没有继续接孙甜甜的话。用完洗手间后,两人又阒然无语地返回包厢。 大家痛痛快快地吃了近两个小时,中途男生们还加了两回硬菜。陶铸捂着胸口做心痛状,苦大仇深一般:“我错了,我就该带你们去吃自助餐的。” 完了,他掏钱包结账却丝毫不含糊。陈曦也没跟他抢单,一人一回,推来推去反而没意思。 吃完饭,各位苦逼的中学生们还得回家写作业的写作业,做课外练习的做课外练习。大家没有继续玩下去,含泪挥手,各自散去。 陶铸跟孙甜甜忙着最后打包剩下的饭菜,让大家先走一步。 陈曦叮嘱大家路上小心,照旧让顺路的男生把女生送回家再自己走。女生回家以后都给许多发条短信,万一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 大家全都哄笑起来。 甄铎酸他:“哟,这是爹妈送孩子啊。” 陈曦捶了他一下,去停车位开车子了。 许多下了台阶才想起来,她有张英语报纸丢在包厢里了。原先带过来准备等上菜的时候看的,结果没想到饭店今晚上菜特别快,她压根没顾上看。 她将自己的包塞给许宁,让他们等一会儿,她回去拿报纸。 快到包厢门口时,她突然听到里面有哭声,赶紧停下了脚步。这报纸,她还没看啊。丢在包厢不拿的话,服务员打扫卫生肯定当垃圾收拾掉。 孙甜甜捂着脸“嘤嘤”流泪,声音里充满了伤感:“我也想变的跟她们一样讨人喜欢。可是,大概我从骨子里就坏掉了吧,我根本做不到。看到她们,我真的好羡慕,恨不得能够死一回,再投胎,就是她们的模样。” 陶铸搓了搓脸,无奈道:“干嘛说这种怪话,大家又没说什么,谁也没说怪你啊。别死啊活啊的,上次你差点儿就没抢救回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孙甜甜抬起了头,泪光盈盈,凄楚道:“有时候,我甚至想,也许我当时真的死掉了,反而对每个人都是解脱。你救了我,我却成了你的负担。” 陶铸听不下去,连忙阻止她:“不要胡说八道,什么负担不负担的。” 孙甜甜摇摇头,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窗口,深深吸着夜晚清冷的空气。陶铸看不到她的脸,只听见她如枯井死水般的声音:“陶铸,你并不喜欢我,对不对?你喜欢的,一直是萧潇。我是个坏人,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其实你从来不属于我。现在,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放你自由,你不必再为我放心。” 陶铸先是被她语气里的死意吓了一跳,而后勃然色变:“你越说越没谱了。扯上萧潇做什么?!我们一直清清白白的,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呢。你别想那么多,谁说我不喜欢你的。不喜欢你,我干嘛跟你交往?” 孙甜甜哭着扑在他怀里,涕不成声:“陶铸,陶铸,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长这么大,从我妈妈去世后,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真的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我知道你喜欢聪明能干的女生,我真的真的努力去做了。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无是处。可是,我还是搞砸了一切。” 陶铸连忙抱住女友,安慰道:“不哭不哭,你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许多果断地放弃了英语报纸。算了吧,再吝啬也不差这一块钱。被人误会听墙脚她就亏大发了。 老实说,她一点儿也不想听。 陈曦再次当柴可夫斯基,跟许多姐弟一道,将陆秋送回学校。初中部分校的规矩非常严格,比如离校回家住一晚这种假条,必须得是学生监护人本人到场亲自交给班主任。而后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务主任层层签字同意,方可放行。 所以尽管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来请假,年级主任也就是给陆秋特批了四个半小时的假。原本是四个小时的,过去一小时,吃饭两小时,回来一小时。还是陈曦据理力争,强调了路况的可变性,方让年级主任勉强同意增加半小时的机动时间。 也亏得今晚路况尚可,陈曦才勉强在规定时间内把人全须全尾地送回了学校。让大家动容的是,年级主任下班后没走,还在等他们。陆秋是从他手上交给校外人的,他得看着孩子回来才放心。 陆秋眼眶都有点儿潮湿。年级主任教他们班的物理,她她她,其实还偷偷在背后喊他绰号来着。 年级主任倒是平静的很,把她交给生活老师,又关心了几句“作业写完没有”之类的话,挥挥手,自己骑车回家去了。 陈曦想开车送他来着,他却表示,不用,他家距离这边不远。然后慢腾腾地骑着自行车,晃悠悠地走了。 许多不知怎的,想到了上辈子曾经经历过的一件事。某高校为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潘基文先生颁发名誉博士。颁奖的是位老教授。现场媒体长枪短炮,将整个礼堂围的水泄不通。 老教授就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从教师楼过来,颁完奖以后,又面不改色地晃悠悠骑着车子走。 当时许多去该校找高中同学有点儿事,恰巧目睹全程。那辆自行车是最老式的那种,一看就知道用了好多年,保养的却很好。 这些师长,用他们的一言一行,让许多看到了,类似于魂的东西。 第323章 改主线 他们三人回到家时, 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钟。陈曦将姐弟俩送上楼,本打算直接在门口告辞,结果一看跟着许婧后面的冯峰,他立刻又改主意进门了。 冯峰今天天还没擦黑就到许家了。当时许婧正给自己做炒饭,不得不顺便给他也做了一份。吃完酸豆角蛋炒饭的冯导就窝在沙发上扮演思想者, 一语不发。 许婧看这人就心里发毛, 问他找许多是不是有事儿, 要不要她打给电话给妹妹。 冯峰果断地一挥手, 拒绝了。不,千万不要。他需要独立地思考,不能接受外界的打扰。 许婧心道,毛病吧, 你。你要思考干嘛不在自己家思考, 跑人家蹭完晚饭还不算, 接着霸占客厅。搞得她连追看《金粉世家》都不行。 冯峰见她眼睛时不时就瞄向电视机,特别大度地表示,她可以看电视。电视不会干扰他的思路。 许婧也没客气, 直接开了电视机。其实她也不是很想看电视,只是不看电视,她又不好躲起来, 难不成在客厅里跟冯峰大眼瞪小眼不成。 冯峰不时翻两页手中的小说,然后再许婧的脸上瞄两眼。一时皱眉一时微笑,百爪挠心,各种纠结。 许婧只好当这人不存在。他这么一会儿就看她一下, 实在太渗人的慌了。许婧都开始后悔,早知道这人这样,她之前就不该开门放他进来。 冯峰又将书翻到折起的那一页,纠结地看着许婧。他现在是真犯难,他真的非常希望许婧当自己电影的女主角。只是,他现在想拍的电影已经不是小秋跟程安东的爱情故事了。 许婧吓了一跳,冯导不想让多多给他写剧本了?难怪反应这么神神叨叨的,还不让自己给多多打电话。肯定是心里头觉得过意不去。 冯峰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剧本当然还是许多写。就是故事吧,唉,故事也是这本书里头的。我想把这个姑娘当成主角。” 他指了指自己翻到的那页给许婧看。 许婧疑惑地接过书,许多的小说,她看了不下十遍。只一眼,她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故事了。 这冯导,非得拍这么惨的嚒? 冯导想发展的女主角是小说里的一个主要配角,名叫红红。这姑娘的哥哥是程安东下放地方的公社书记,官不大,掌握实权。公社书记的所作所为类似于电影《天浴》里头的干部,利用权力糟蹋女知青。 红红个性天真单纯,她爱上了其中一个叫成文的知青,一直想方设法地照顾对方。成文哪里看得上一个村姑,他跟一位女知青雪玲偷偷恋爱了。 这时候,政策开始松动,知青有回城指标。雪玲想和成文一起回城。她去找公社书记,被要求陪睡。成文找到了红红,表示想跟她进行灵与肉的结合。被《天浴》撩的方寸大乱的红红,稀里糊涂进了黑洞洞的屋子。 那里头,躺着的是等待知青组第一美人雪玲的公社书记。 红红怀孕了,赤脚医生没能帮她打掉孩子。后来,她分娩了一个死胎。 如果说小秋跟程安东之间还有朦胧的爱恋和日常相处中淡淡的甜蜜。红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一朵明媚的鲜花被丑恶的人性残忍地折断。 许婧实在不明白,冯峰干嘛非要拍这么个灰色压抑的电影。她好心提醒对方:“导演,你这样子很容易过不了审查的。” 冯峰大手一挥,表示,审查什么的,不是问题。他的目标是拍出一部真正的电影。 许婧心道,多多真没说错。搞不好,这回,这位冯导又要拍一部只存在于他电脑里头的电影了。 冯峰现在真正纠结的是,让许婧演命运这么凄惨的角色,他有点儿于心不忍。 多水灵明秀的一个小姑娘,演小秋的话,虽然最后没有跟程安东在一起。嫁给社办厂的技术员,也不错啊。而且许婧身上气质比较温婉,缺乏一种直愣愣的冲劲。 他试探着跟许婧开口:“那个呀,不演主角,咱们演配角成不?” 许婧一头雾水,疑惑地看他:“演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演戏了?” 冯峰郁卒。他昨儿晚上白脑补拍戏画面了。他怎么就忘了,他还没说服许婧加盟他的电影拍摄呢。 许婧又遭受了一回关于拍电影的各种好处的安利大礼包。她为难地看着冯峰,期期艾艾道:“导演,我……我不是不想为您的电影事业添砖加瓦。只是,我真不会演戏。而且,我还得实习。” 冯峰还想再接再厉,许多他们回来了。 一听说冯导的新计划,许多就有冲动把书拍他脸上。又是这样,她粗纲白打了。而且,咱就不能拍个类似于《山楂树之恋》《假如爱有天意》这样的文艺小清新嚒。动乱年代的爱情,也可以凄楚唯美啊。 一味地虐,是没有市场的。 奈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手握重金的冯导一说改主线,许多就毫无原则可言地应承了。开玩笑,这是私人订制,她能跟自家的主顾说不? 再说那个悲剧单从故事本身来说也不错。世界荒诞人性丑陋,美好不存在于那个污浊的世界。倘若误生长了,那么非我族类,必先诛之。 陈曦微微皱眉。他并不想让多多扩充这个真正的悲剧。他宁可许多写轻松温暖的故事。但他没有当面说出口。这是多多的工作,他不该横加干涉。 许多简单跟冯峰说了一下剧本的框架,两人拟定了主线。主要角色是四个人,红红、成文、雪玲和公社书记。冯峰要求突出人物的对比感。在那样一个不正常的世界里,有着正常过感情的红红反而是异类,所以她被世界惩罚抛弃。 一直讨论到快十二点钟,冯峰才勉强点头,接受了许多的设定。主要是冯导困了,他手一挥:“算了,你看着办吧。不要试图增加导演的工作量了,导演很忙的。” 许多微笑,再微笑。 陈曦送人下楼,冯峰自己开车过来的。 今天实在太晚了,陈曦没有再折回公寓休息,而是跟许宁凑合一晚。随着他留宿的次数增多,许宁对他也渐渐熟悉起来,心里头那点儿小别扭比起以前,消弭了不少。 许多一觉睡到早上快七点钟才起床。吃早饭的时候也是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陈曦看的心疼,他肚子里的话转了几转,愣是没敢说出口。 他想说,多多,咱不写了,咱不挣这个辛苦钱。 不过,估计多多会不高兴。保不齐,她还会反驳自己,你熬夜做策划时,怎么不说你不干了呢。 陈曦想了又想,最后只能简单一句话:“中午吃过饭,好好睡一觉吧。” 许多伸了个懒腰,打呵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白粥,有气无力道:“没事,春困秋乏夏打盹,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好。嗯,得跟冯峰说一下,以后绝对禁止这么晚还赖我们家。超过十点钟,坚决不可以。” 陈曦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有这个意识就好。要是多多将熬夜看做理所当然,他还得想怎么说服她。甭拿他跟她比,他家多多才多大,还得长身体呢。再说,他一大男的,能让多多按同样标准来嚒。 许婧今天晚上的夜班,给他们三个都准备了午饭。许多困得走路都快飘了,保温桶还是陈曦给她拿的。 三人走路去学校,所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脑子就清醒过来了,根本是浮云。许多怀疑自己又开创了站着睡着的升级版,走路也能睡着了。 陈曦吓得不行,他都想背着许多到学校了。否则这人走着走着,直接在路上躺到了怎么办。他忍了又忍,才没勒令许多立刻回家补觉去。缺课一天都胜过这么折磨她。 诡异的是,困得走路像梦游的许多,一进校园大门,听到朗朗读书声,瞬间满血复活。连眼睛都清亮起来了。 陈曦看了又看,忍不住转头问许宁:“你姐以前也这样?” 许宁想了想,点头道:“我姐一贯与众不同。” 上课时,陈曦也忍不住关注许多,想知道她是强撑着装的,还是真有精神了。外教都看的受不了了,点了陈曦的名字:“陈,我知道你女朋友非常美丽可爱,但是,请下课再看,好吗?” 二十几个学生都笑了。 陈曦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许多脸一下子红的像苹果。她想,哎呀呀,难道姐最近又变美了?真是少女十六一枝花,一天一个大变样。连自家小男友都越看越好看了。 她美滋滋地脑补着,心中盛放着五颜六色的花。 晚上跟萧潇视频的时候,许多还特别不要脸地问萧潇:“哎,你看看,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她故作矜持地等待着萧潇的花式赞美,比如说,越来越漂亮什么的。结果萧潇死命瞅了她半天,盖棺定论:“多多,你有黑眼圈了。” 晴天霹雳一道雷啊!许多顿时就风中凌乱了。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她赶紧翻出小镜子观察自己的脸,呜呜呜,真的有黑眼圈了。少女也需要美容觉啊,全是晚睡惹的祸。 第324章 礼物 眼膜贴在下眼皮上, 活像肿了一块,许多也毫无压力。她俩谁也不笑话谁,萧潇脸上还贴着海藻泥呢。传说中的美白补水圣品,一坨坨的小颗粒。嗯嗯,在变美的道路上, 非我族类, 必须回避。 萧潇问许多:“哎, 你怎么回事?黑眼圈这么厉害。你老实交代, 到底昨晚上干什么坏事了。哼哼,我要去跟婧婧姐姐打小报告,你趁她不在家,专门干坏事。” 许多翻白眼时, 差点没把眼膜给掀飞了。她赶紧用手压住, 澄清:“不要无中生有, 信口雌黄。我得强调两件事。第一,我没做任何坏事。第二,昨晚我姐在家。” 她简单跟萧潇说冯峰的事。 萧潇对这位神奇的冯导演印象深刻。主要是但凡跟冯峰打过交道的, 就没人对他印象不深刻。她表现出了所有人在听到这位冯导居然如期毕业时的正常反应。天哪!有没有搞错?不是说他家学校很严格的嚒?他竟然毕业了!等等,确定不是肄业? “多多,这人真可靠吗?你写的电影不会又上映不了吧?”萧潇忧心重重, “这可是在消耗你的文学生命。” 许多哑然失笑:“不靠谱又怎样。起码他不骗稿啊。再说编剧这一行最讲究人脉,我哪儿来的脸嫌弃冯导。他要不是怕麻烦,懒得找专业编剧打交道,轮也轮不到我。” 倘若说写《看海的星星》时, 她还占着与主人公年龄相近的优势。等到这部暂定名为《红红》的年代戏,冯峰明显另外找一位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专业编剧更合适。导演他老人家没直接换人,而是主动找她来捋主线,丰富人设,展开剧情。光这份肯给她机会的心,她就发自心底的感恩涕零。 许多安慰还在担心她的潇潇:“没事儿,真上映不了,就当练笔呗。我现在电脑里写废的稿子都快小100万呢,不差这一回。” 萧潇叹气:“唉,只能这样了。多多你加油!等到你红了以后,人家就得追着你写剧本了!” 许多哈哈大笑,壮志豪情直冲脑壳,拍着胸口允诺:“好!等姐挣了钱,咱就给小白白换最拉风的狗舍。” 萧潇看上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狗屋,简直跟小白白绝配。奈何狗屋略贵,她的零花钱不够,只能眼巴巴地流口水了。 一听这狗屋有着落了,萧潇立刻高兴起来。两人聊了一会儿小白白多聪明,现在已经会自己表演转圈圈了。 萧潇突然一拍脑袋,对了,她想起来她要说什么了。 “多多,我要求礼物。理由你必须知道!我舅舅这个礼拜五到我这边开一个什么医学研讨会。你把礼物给我舅,就让他带过来。不许假装不知道。” 许多揭了眼膜,横了她一眼:“放心。少了谁都不敢少你的,我的大宝贝。生日快乐啊!” 萧潇尖叫:“啊啊啊,我就知道你记得。农历生日也不会忘。” 蜜雪儿敲门问萧潇,房间收拾好没有?她俩得赶紧打扫卫生。 之前美方高中一直不确定是否会有中国留学生过来。萧潇上一任美国家长接待了附近社区大学读书的印度留学生,无法再收下她了。但是蜜雪儿家人一直期待许多的到来,客房一直空着。萧潇过去以后,就被美方安排到了蜜雪儿家里。他们也非常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中国女儿。 萧潇给蜜雪儿开了门。 一见她俩正视频,蜜雪儿立刻上前跟许多打招呼。她故意夸张地吸着鼻子,询问许多是否闻到了苹果派的香气。还逗她说,闻到也没有用。她吃不到妈妈做的苹果派了。嗯 ,她下回可以视频时吃给许多看。 许多立刻抗议,她要去告诉安妮妈妈,蜜雪儿欺负她。 萧潇欢快地表示,她已经快学会了哦,是安妮妈妈的独门手艺。 三个姑娘说笑了几句,各自下线忙碌去了。 许多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跑客厅找陈曦去了。对着镜子看总觉得失真,她得找他确认一下,黑眼圈是不是淡了点儿。效果不好的话,下次就不用她家的眼膜了。 开学以后,陈父就开始了在病床上的办公生涯。除非碰上特别重要的应酬或者必须陈家父子出席的场合,否则一般不让陈曦出马。超龄高中生的主要任务,目前还是学习。 许多跑陈曦面前,满怀期待地问:“你仔细看看,比起上午,黑眼圈是不是淡了些?” 陈曦愣了一下,他不记得什么黑眼圈啊。再定睛一看,果然,眼底有青影。陈曦下意识地就想皱眉,又硬生生地给忍住了。他拿拇指摩挲了一下小女友的下眼睑,煞有介事道:“嗯,是好了一点。你等等,我洗个手过来,给你再按一按,消得快一些。” 许多点点头,等他洗好手过来,也不用他说,直接躺沙发,脑袋枕在了他腿上。她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陈首席技师的独家服务。修长的手指头按在眼睛周围的穴道上,隐隐酸胀,说不出的舒适。 许多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紧贴着他身体的胳膊越到背后,揽住美男腰,诚心诚意道:“陈曦,你真好。” 陈曦轻轻笑了,许多感觉到了他胸腔方向传来的震动。他一面给她按压着穴道,一面试探性地跟她商量:“多多啊,你看,晚睡熬夜多辛苦。第二天不仅没精神不说,缺了一个小时补上两个小时都不够。这样综合一算,反而浪费了更多的时间。” 许多“嗯嗯”了两声,眼皮子都没抬。 陈曦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单纯地下意识附和他的话。他只能继续谆谆善诱:“宝宝,咱以后不熬夜,睡得饱饱的,好不?晚上做不完,可以第二天再做。这样效率也高些啊。” 许多打了个呵欠,脑袋往他肚子钻,嗯嗯啊啊,嘀嘀咕咕。哼哼,说得好像你没熬夜一样。 陈曦笑着摸她的脑袋,将她挖出来。现在才九月份,上衣不过一件长衬衫。她这么往他小腹上喷热气,陈曦表示,很容易把持不住。他捧着许多的脑袋,笑道:“那行,咱俩互相监督,都不熬夜,成不?” 许多也觉得困,她才不爱熬夜呢。都是冯峰的错。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絮絮叨叨地跟陈曦说萧潇的事。 萧潇跟美国家人相处的非常融洽,她跟蜜雪儿还合起伙来挤兑自己呢。嗯,萧潇这个礼拜天农历生日,要给她准备礼物。舅舅周五会飞美国,刚好可以帮忙带。不然邮寄的话,不知道会在路上耽搁多久了。其实萧潇的礼物,她上礼拜就准备好了。原本还想给萧潇惊喜来着,这回惊喜不起来了。 她没告诉萧潇学生会竞选的一波三折,因为不想在萧潇面前提及陶铸。对于他们的当选成功,萧潇也只是尖叫恭喜他们三个,矢口未提陶铸。 嗯嗯,不提最好。世界那么大,总有很多很好很好的人,等待我们去相遇。 陈曦听得都要嫉妒了。就知道萧潇萧潇,哼!幸亏人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许多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陈曦仔细一看,她气息平稳,已经睡着了。 这个傻姑娘,这段时间肯定累坏了。 陈曦给许宁发了条短信,让他从房间里带条毯子出来。 三个人年级不同,学习进度也不一样。为了不干扰彼此,客厅留给陈曦跟许多,许宁则是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写作业。 许宁拿了条毛毯在手里,进了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沉沉熟睡的姐姐。陈曦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过去将毛毯盖在她身上。 许宁指指她姐的房间,意思是要不要将人送回房接着睡。 陈曦摇了摇头。多多现在的体位,他无法在不惊醒她美梦的情况下,将她抱起来送回房。算了吧,就这样睡吧。好好补一觉,精神头会好很多。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也不敢继续看书了,怕翻书的声音惊扰到她。他打开MP3,改而练习英语听力。 许宁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又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多一觉睡到晚上九点半钟才醒过来。她睁着眼睛,迷迷瞪瞪半天,然后闭了一下,再睁开,眼神才逐步清明起来。 陈曦一直观察着她神色的变化,看她这样子,乐得不行。他摸摸许多的脸颊,亲昵道:“我家多多宝贝儿醒了啊。咱先不急着继续睡,吃过夜宵再睡,成不?” 许多晃晃脑袋,在他的帮助下,慢慢坐直了身体。她想了一会儿,才表示,她要喝水果茶。她不能被糖衣炮弹所迷惑。哼哼,她发现了,陈曦跟她姐一样,一直是让她发胖的元凶。 第二天下午,许多有选修课,晚上还有个模联社的聚会。一直到礼拜三的下午,她才抽空去了沈教授家。小白白一见她,立刻欢快地奔出来绕着她转。这只聪明的小可爱,早就跟许家姐弟混熟了。 萧潇的父母工作都忙。萧潇知道小白白被关在家里一整天都没人陪它说话陪它玩以后,立刻尖叫抗议,表示这样下去,小白白迟早要得抑郁症。 好在沈夫人已经办了内退手续,属于时间宽裕人士。小白白就又回了沈家,由沈夫人一手照顾。 沈夫人听到小白白的叫声,才注意到许多来了。她礼貌地对人点点头,招呼她进屋换鞋子坐会儿。沈教授这个点儿应该下班了,之前没打电话回家说有应酬,应该准点回来。 “多多啊,晚上就在家里吃。阿姨学了罗汉斋,你刚好尝尝手艺。” 许多连忙谢绝她的好意,家里人还等着她回家吃饭呢。她过来就是想把信还有礼物交给沈教授,麻烦他转交给萧潇。 两人正说着,小白白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绕着沈教授的脚跑了回来。那圆滚滚的小模样,颠儿颤,颤儿颠,好玩的不得了。 许多忍不住笑了。她站起身,跟沈教授打招呼,说明了来意。 沈教授的心情却似乎不太好。他只是淡淡地跟许多点了点头,连招呼也没打,径直回房换衣服去了。 沈夫人也察觉到了丈夫的不悦。这回,她没有继续挽留许多吃晚饭,只叮嘱她回家路上小心。 许多连忙留下礼物,赶紧告辞离开。 第325章 导演真土豪 小白白不明所以, 屁颠颠地跟到庭院里,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盯着许多。平常这个姐姐过来,都会陪它玩的。 许多蹲下来,摸了摸小白白卷卷的毛,轻声安慰道:“小白白乖啊。今天姐姐有事, 下次来给你带好玩的。” 小白白呜呜咽咽地送着许多出了院子门。里面, 沈夫人喊了一声, 它才恋恋不舍地又跑回家去。 许多心道, 哎哟喂,得教会小白白提高警惕心。不然这小呆瓜被拐走了怎么办。 她坐了公交车回家,一开门,发现她姐在。 许婧今天跟同事换了个班, 明天小夜班, 下午五点钟才接班。她就干脆回家住了。 见了许多, 她挺奇怪:“怎么这么晚?” 许宁今天代表初中部去外地参加英语辩论赛了,陈曦有个应酬。难得家里只剩下两姐妹。 许多进门换拖鞋,将书包先搁在了沙发上。她跟许婧解释:“我去沈教授家了。萧潇下礼拜生日, 我托沈教授带礼物过去。” 许婧点点头,给妹妹盛饭,招呼她上桌:“应该的。萧潇最爱热闹。” 许多洗了手, 擦干了坐到她姐对面拿起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哎,姐,我问你个事儿。今天你见过沈教授没有?我刚才在他们家, 觉得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许婧想了想,点点头:“见过。下午我去检验科拿我们病区病人的化验单报告,他刚好从那里出来。脸色确实不太好。我跟他打招呼,他也就看了我一眼,匆匆忙忙地走了。估计是最近医院领导层变动,有传言说大外科主任要换。” 许多一听,顿时忍不住忧愁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凉。要是沈教授从大外科主任的位置上下来,以后许婧进医院的事,就未必能够说得上话了。 许婧叹了口气:“算了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真进不了省人医也没什么。有大医院实习的经历,找工作时简历也漂亮一点。” 反正这事儿,两姐妹都插不上手,干脆撂下,好好吃晚饭。 吃过晚饭,许多就得在电脑前奋战了。冯导的新要求,她必须得满足。原先红红的故事在《南国正清秋》中加在一起,还不到六千字。她得根据这六千字脑补出一个完整的电影剧本。 许多花了整整两天,总共十个小时,总算将电影剧本的框架给打了起来。她把梗概发给冯峰,对方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就回复了:可以。然后通知许多签合同,让她提供银行账号,他打钱过来。 签好合同的当天下午,许多就收到了短信提醒,账户上多了十万块。 许多当时都吓懵了。她生怕是系统出现了故障,特意带着银行卡又去自助取款机上查了一趟,的确是十万块。这可是全部的酬劳啊! 合同是上次的模板,就改了一下日期跟剧本名称之类,付款方式什么的还是老样子。她这剧本还没正儿八经地开始写正文呢,冯峰这土豪就把酬劳全打给她了。 许多赶紧又一个电话拨过去,说明情况,试探着问:“导演,你是不是操作失误,多打了钱啊。” “没有啊!”冯峰一头雾水,“是十万块啊。我跟你说啊,你新人啊,没代表作。不要妄图拐弯抹角的,想要增加酬劳。等下次我爸给我追加投资,再考虑一下还差不多。” 许多心道,导演,我给您老跪了。她又解释了一遍,按照合同的要求,她得交出全稿才能拿到所有酬劳。她现在可没能力交出全稿。这个剧本,赶死赶活,她也得磨上一个月。太多资料要查了,功课做足了,她才能真正动手写。 冯峰不以为意:“我又没有让你马上交全本。我跟你说啊,这是导演我回国后的第一炮,必须得打响。你给我好好写,不准赶稿。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味道一不对,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许多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她再度强调了一下合同。 冯峰觉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老在细枝末节上揪着不放。他烦躁道:“行了行了。钱都打了,你哪来这么多话。好好写你的剧本去。第一稿我不满意,你难道不会好好改第二稿啊。不行就多改几次!” 许多这才一颗心落回原位。没错儿,资本家必须得是这个风格,否则她心虚的慌。冯峰他烧钱烧惯了,未必把十万块当回事。她可没这样的底气。 晚上一上线,许多就跟萧潇吐槽了这件事。唉,她现在是真虚的慌。冯导对她期待过高,她慌啊。 萧潇安慰她说:“没关系。这充分说明,你的实力摆在那儿,冯导他一眼就看到了。” 许多唉声叹气:“你别安慰我了。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部电影又会命途多舛。” 萧潇立刻:“呸呸呸,童言无忌。你要说,我对这部电影充满信心,它肯定能全球大卖。”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呵呵。说实话吧,总觉得这电影还是会立不了项目过不了审查。 许多挥挥手:“算了算了,反正他钱都打给我了。吃下去的,就甭想让我再吐出来。哎,对了,你舅舅今天到了没。礼物喜不喜欢?” 萧潇一说这个就来气。舅舅就是个大乌龙,他居然忘了多多给她准备的礼物,就这么空着手来见的她。 她絮絮叨叨地跟许多控诉,她舅舅是多么的讨厌。忘了礼物不说,还非得讲她在这边吃住的不好,精神头没以前足了。硬是拉着她,去医学研究中心从头到脚又检查了一遍。 “做那些检查也就算了。还给我抽血,啊啊啊,我最不喜欢抽血了。”萧潇嘟着嘴巴,“所以今天我特意好好大吃了一顿。嘿嘿,我觉得我舅舅刷卡的时候,心口在滴血。” 许多被逗乐了,笑道:“体检也不错啊。舅舅是担心你。算了,没关系,改天我把礼物给你寄过去吧。迟了不许抱怨。” 萧潇嘟嘴跟她亲亲:“爱你啦,你的爱,永远不嫌迟。” 许多捂着胸口:“萧潇,你这么会说情话,真的合适吗?” 萧潇哈哈大笑。 许多下线后,开始琢磨那十万块钱怎么花。经历过人民币变相贬值,购买力持续下降的后世,她哪里还肯让整钱放在银行里头不流通。 十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钱现在能在他们县城买个六十平方的房子了。过个十几年,妥妥升值十多倍。 然而,许多想的不是买这种普通商品房。因为它的价值虽然上升的厉害,但除非转手卖掉,否则想从它身上获得高昂的利润,是不可能的。她生活的城市,不是北上广这样的一线,房租始终不能与房价同步。 买商铺,又成了她心中的长的那根草。 许多趁着礼拜天陈曦也有空,拉人跟她一块去之前他们买了铺子的商业广场。此时,这边想要出手商铺的房主,人更多了。“非典”过去了,其他地方的商铺生意渐渐都回暖。可这边却邪门了,死活一点儿人气也没有。店铺一天开着,就是一天的开销,维持成本也不低啊。 商业广场最大的一家超市已经撑不住这一年的亏损,上个礼拜正式退出了。它就跟个风向标一样,其他原本还挣扎着想咬咬牙挺下去的铺子,不少都挂出了转让的牌子。 商业广场的负责人急的不得了。他家的二期工程,各种优惠折扣组合拳上,到现在依然销售惨淡。这边卖出去的,人家也急着出手。顾客过来一看这情况,谁还愿意买。买房子这东西,素来买涨不买跌。 许多手上连为游学准备的两万块加起来,一共十二万。她也不贪心,就想买个六十平方的小铺子差不多了。这种面积,店铺门面选的好,门外也能支撑出摊子来。到时候,出租也好出手。 奈何这边卖出去的,基本也都是小门面。少于六十平方的,许多嫌小;超过六十平的,她又没那么多钱。 陈曦见她精打细算的样子,就既高兴又心疼。两种情绪,全是因为他家多多的懂事。他试探着跟许多商量:“要不,咱再买大点儿的,八十平方的。我借钱给你,咱按照银行利息算。” 直接说给她钱,就多多这个执拗劲儿,肯定不会要。虽然陈曦尚未觉出这边的商铺到底哪儿得天独厚,特别入多多的眼。他们之前买的那几家铺子,现在也处在装修阶段,目前尚未有人表现出租用的兴趣。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会绝处逢生,商业圈尤其这样。有的冷清,就一直冷清到最后消失。 陈曦没觉得这边店铺有多好,但因为买的便宜,他也不觉得亏。最不济,改造成公司宿舍,给单位职工住也行啊。 许多则在考虑要不要问陈曦借钱。借吧,也不多,就两万块。这钱,估计问她姐借,也能借出来。 她现在鲜少在陈曦面前掩藏心思,心里想什么,以陈曦的观察入微,几乎一眼就能从她脸上解读出来。 他轻咳一声,引导着许多往下想:“多多啊。你姐现在也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问她借钱,她肯定自己的事情都不顾,也会借给你。但,你得考虑一下你姐的生活啊。你姐也有自己的人情往来应酬开销。后面毕业找工作,说不定还得留笔钱应对。你姐对你好,你借过一次钱,她脑子里就会有个概念,得为了你存笔钱,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她自己花钱都畏手畏脚的了。” 许多一愣,细想想,还真有道理。 许婧现在是那种松鼠性子,花钱非常少,钱都攒起来存定期了。她有时看了都觉得可惜,她姐可以拿出来做点儿什么投资啊。她不开腔的原因是,除了买房买商铺,她也不知道什么投资赚钱。而她姐的存款,又不够买这些。 她犹豫了一下,认真地看陈曦:“嗯,那你借我吧。我大概,嗯,差不多到年底,应该能还你。最迟,寒假过后,也能还上。” 陈曦心里乐开了花,他想说,不急不急,你什么时候还都无所谓。我直接买了写你的名字都无所谓。可他没胆子碰多多的逆鳞,闻言还颇为严肃地点点头:“嗯,那咱们将借据写清楚。最迟,明年六月份,你把钱还了。” 许多这才同意了。 两人再过去挑铺子时,正犹豫要选哪间。有个人风风火火奔了进来,一头的汗。 这人冲着接待陈曦跟许多的主任喊:“哎,主任,您老人家可得给我想想办法。这铺子不能砸在我手里啊。卖的时候说旺铺。我除非两只小狗过来汪汪汪,否则天上下红雨,它都旺不起来。” 许多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抬头,她一怔,居然是熟人,达子。 第326章 电话 达子想出手他之前买的铺子。 之前, 人人都说“非典”一过,各个地方的生意都会有起色。熬过这一阵就好。他耐着性子咬牙愣是坚持到了现在。可结果好了,是有起色,但那是别的地方人头攒动。轮到这边好了,门可罗雀。挪死挪活, 关公像请了天天拜, 就是一点儿转活的迹象也没有。 达子的钱全砸在里面, 每天光维持运营成本就让他吃不消。人困在铺子里走不开, 里里外外忙前忙后都是他一个人。几个月下来不仅没挣到一分钱,连先前攒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 先前那家超市跟个镇山太岁一样杵在那儿还能给他们这几个小商户一点儿心理安慰。论及运营成本支出,人家超市亏损的更厉害。怕啥,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奈何天还没塌下来, 个高的先撤了。等那家超市一退出, 这些看着更惨的人给自己打气的商户全懵了。达子也彻底坐不住了。 人家财大气粗, 投资是普遍撒网,亏了一家也不当回事。他不行,钱少成本高, 耗不起。刚好有朋友想搞跑船运输,这两年挣了不少,打算扩大规模, 有意思想拉拔他入股。达子就想及时止损了。人家愿意拉拔的机会不是天天有,错过了想跟下一班,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达子见了陈曦跟许多也是一愣,旋即有些不自在。之前他还夸下海口说, 想要安定下来,正正经经盘个铺子做生意。结果这才刚过完夏天,就被人逮个正行。他还没跟许婧说这事儿,安定没两天,又出去漂泊,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达子这人最大的优点在于,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刚才两人正拿着册子翻看,十之八九是要买铺子的。既然如此,做生不如做熟。他立刻热情地跟两人打招呼,极力推荐他的商铺。地段好,装修也弄好了,随时能重新开张。 许多看看达子,欲言又止。 这铺子以后升值空间非常大,她能肯定。这也是她为什么由着陈曦哄她开心一般随意在她看中的铺子周边也买下两间的原因。 只是,陈曦是陈曦,达子是达子。前者要是想出手,她估计撒两句娇,说类似于“我就喜欢那边的铺子”之类的话,不仅效果立竿见影,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至于达子,她没这个立场。跑船挣不挣钱,她又不知道。万一这是条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又一个传说中的比特币呢。她劝人家保住铺子,丢掉了挣大钱的机会,岂不是无端遭人恨。 达子还在跟陈曦安利自己的铺子,想要尽快脱手。 他的铺子,陈曦之前路过时看了,的确各方面条件尚可。 许多在背后轻轻戳了下陈曦的腰,他要出口的话就收了,转而笑道:“这个啊,我们也就是出来转转看看。这边生意一直上不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达子立刻失望地意识到了,陈曦似乎对他的铺子没什么兴趣。也是,现在人人都急着抛售自己手上的铺子。他这样从小跟着他爸做生意的人,没理由不及时割掉。这小子还真狡猾,明明是想当卖家,却偏偏伪装成买家。 这招说不定能用。反正他现在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干脆守着这个销售部,等有人感兴趣来这边,直接拉人去自己的铺子看。 等到达子走了,许多才轻轻拉了下陈曦的袖子,附到他耳边说:“我们不买他的铺子。” 陈曦愣了下,旋即想到许多大概是不想这人继续漂泊。人只有稳定下来了,她才好观察,继而考虑能不能配上她姐。多多的小心思啊!他哑然失笑:“行,咱买新的,不要他的。” 许多有点儿愧疚自己的任性。也就是陈曦无条件地宠着她,才由得她这样作。 她不想接手达子的店铺,有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她怕可能存在的麻烦。 她以前有个同事,简称甲同事吧。刚到单位时没地方住。恰好单位分房,她年资不够。另一位乙同事家里地方大,就拿了钱,把这套房的指标给她了。 然后,大概过了五六年,城市重新规划,那套房子拆迁了。赔付的比率特别高,一套房能拿到三套房,而且还是好地段。原先有指标的乙同事就一直酸甲,话里话外玩笑不像玩笑的,她拿走了自己的财气了啊之类的话。 后来有一次,甲同事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怼回头。当初她又不是没给钱,白拿了房子。乙同事就急了,意思是当初那点儿钱算什么。现在可是三套房,大几百万了。 旁边的人听了都无语。 甲同事冷笑,她要是当初拿了那钱去买彩票,现在她应该是亿万富豪了。 乙同事反驳,说的好像你买彩票就知道会中奖一样。 甲同事反唇相讥,说的好像你卖指标时知道房子会涨价,会拆迁一样。 这事儿,给许多最大的启示就是,尽量别跟熟人朋友产生金钱上的往来。财帛动人心,禁不起。 她无法跟陈曦明说,只好不要脸的撒娇:“就是不想买他的。” 陈曦摸摸她的头,柔声道:“行,都听你的。咱家你最大,我的小管家婆。” 许多瞪他,再瞪他。最后签字画押,写了张两万块钱的欠条。好吧,债主权利大,她暂且原谅了他。 商业区这边出售心急,所有的手续全部由卖方处理,一分钱的手续费也不用交。单这点,许多就满意的不得了。她上辈子唯一的不动产,买的时候除了给房主的房款外,就是在各个窗口间不停地交各种费。加在一起,也有好几万了。 唉,现在除了房贷外,还有外债。许多表示压力山大。她拒绝了陈曦一起去逛街的要求,表示,她得回家好好码字挣钱去。 陈曦一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怎么能忘了呢,他家的小多多对挣钱有多执着。没办法,他只好送人回家,然后乖乖放弃周末假期,去给他爹帮忙了。 许多一回家就开电脑建文档。她习惯性地上线挂着,发现萧潇给她留了言,但对方头像现在是灰的。想想也是,下午两点钟,对方现在是三更半夜,要在线的话,自己也得把她骂下线,睡觉去。 她回复了一段,今天一早就跟陈曦出门去了。现在刚回来,才看到宝贝儿的留言。爱你,大宝贝儿,好眠。姐姐要加油干活挣钱了。等发财了,咱们去给小白白买最漂亮的小屋子。 她传送完,关了对话框,转为隐身状态,开始码字。 可码了还不到五百字,手机响了,竟然是国际长途。许多第一反应是XX功。她上大学时还接到过这种洗脑电话,搞得她莫名其妙。 她本能准备挂断,想了想,还是接起来。她大学时接听的是电子女音,不知道这回是什么。 这回还是女音,但不是电子的,而是萧潇的哭声:“多多,是你吗?” 许多脑子“嗡”的一声。萧潇爱哭爱笑,却是个坚强的性子。能让她三更半夜打越洋电话对着自己哭的,势必是大事。 她连忙安慰萧潇:“宝贝儿,不哭啊,跟姐姐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你放心,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姐比你高。” 平常萧潇要听她这么说话,十之八九已经破涕为笑。但这一回,她嘶哑的嗓子还是哭腔。 今天舅舅开完会过来,要跟她一起去逛逛。 他们在街上逛的时候,萧潇就告诉舅舅,哪儿是她和多多上次一起来过的。她们还碰到过哪些好玩的事情。她埋怨舅舅太马虎,多多花了好大的心思,给她准备的礼物,他怎么能不带过来呢。O( ̄ヘ ̄o#),舅舅记性这么差,怎么给病人开刀啊。 沈教授一开始只是沉默地听着,后来一直听外甥女儿提那个许多,他忍不住勃然大怒:“一天到晚多多多多。她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妈啊?!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们说的是中文,路过的行人听不懂。但沈教授大怒,却让周边的居民产生了警惕心,不时投过来奇怪的一瞥。 萧潇莫名其妙:“多多是我的好朋友啊。舅舅,你不是也很喜欢多多吗?为什么要这么讲。我对多多付出了爱,多多也同样回报了我的爱啊。” 沈教授忍无可忍:“你付出的,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回报。”他拉着萧潇上了车,情急之下,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那个咬了外甥女儿的瘾君子,回医院复查。他不放心,又给人抽了一回血化验,结果这次结果是HIV阳性。 因为艾滋筛查具有假阳性的可能。沈教授又抱着仅存的希望,将标本又做了聚合酶链式反应即PCR检查,结果依然是阳性。这两者加在一起,确诊这人是HIV感染者。 谁也没办法肯定,他到底是初次入院时就感染了艾滋病,只是当时刚好处于实验室检查的空窗期;还是他出院以后才染上的。最要命的是,后来他的首诊医生回忆当时情景,觉得他牙龈有活动性出血,不能肯定是不是后来撬开他牙关进行抢救时误伤的。 沈教授从拿到报告单后,就陷入了巨大的煎熬中。且不说艾滋病本身的可怕性。他从医多年,太明白社会对于艾滋病人的厌恶与排斥了。 当年,他去外地一家医院会诊时,听过一件真事。有个护士给病人抽血时,被另一位病人撞了一下,针头滑落了,刚好直直扎到了她的脚背上。时值盛夏,护士穿的单鞋,压根没能阻隔到针头。后来,这位病人的化验结果出来了,HIV阳性。后来这护士尽管初次筛查结果显示是阴性,但在这医院也待不下去了。没有病人愿意接受她的护理。 沈教授几乎一夜白头。他没女儿,妹妹的女儿就跟他亲闺女一样,他比疼自己儿子还疼外甥女儿。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善良活泼聪明可爱,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家的萧潇呢。 沈教授知道自己无理,不该迁怒那个叫多多的小姑娘。可是,他又怎能不迁怒。他是欣赏那个小姑娘的努力上进。但比起自家的外甥女儿来说,她又什么都不是了。 萧潇目瞪口呆,她整个人都傻了。她怕得浑身发抖,她真怕。梅毒没关系,早期就能治疗。艾滋病怎么办,那根本就没有特效药啊。 沈教授看到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的小外甥女儿,心疼的厉害。他们家的大宝贝儿,长这么大,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这罪,完全是替那个叫多多的姑娘受的。他能给她好脸色?还带什么礼物,他恨不得这人彻底从外甥女儿的生活中消失才好。 萧潇哆哆嗦嗦地问舅舅:“所以,其实你不是过来开会的。你就是来给我做检查的。” 第327章 陪伴 沈教授疲惫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叹了口气:“好消息是,目前两项检查,筛选是阴性,但聚合酶链式反应是阳性。你被咬伤已经快三个月,这时候尚未出现抗体, 感染的概率不超过千分之一;而且后者假阳性率更高。” 萧潇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HIV这个词距离她太遥远, 现在一下子与她搭上联系, 她实在是承受不起。 沈教授也崩溃。要是换成普通人是这种检查结果,他大可以安慰对方,真正染上HIV的概率非常低。可再低的概率因为这个人是自己的外甥女儿,他也惊恐不安。现在, 唯一能做的是吃病毒抑制剂, 等待送往另一个实验室的标本检测结果。搞不好, 还得再复查。 因为PCR反应检测灵敏度过高,假阳性出现原因至今尚不明确;万一再来一次假阳性,尽管这个概率非常低, 谁都承受不起。 他本来想要瞒着外甥女儿这件事,怕孩子受不住。可作为医务人员的职业道德,又不允许他这样做。 萧潇是个善良的孩子, 万一她染了病,他是说,万一。倘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病毒传给了其他人。这是非常可能的, 日常生活中,哪里破了个口子,血液就有可能成为污染源。到时候不等病魔打败她,她自己先内疚死了。 他安慰萧潇:“一般情况下,只有在筛查跟PCR检查都是阳性的情况下,才能确诊疾病。你现在做了那么多趟检查,就一回阳性,而且那个的假阳性率还挺高。所以,你也别害怕。咱就心里有个数,日常生活中注意一点。” 这些话并不能安慰到萧潇。恐慌与无措几乎将她彻底压垮。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蜜雪儿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找个人哭诉一通,却悲哀地发现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对象。 她不无恓惶地想,这个病足以让所有人对她退避三舍了吧。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舅舅也让她保密。因为就算后面复查结果全都显示她没有传染上。可人的思维有惯性,一旦让对方将你跟艾滋病联系在一起,想要扭转观念就有一定的难度。 流言蜚语杀死人,他不想外甥女儿成为这样的受害者。 沈教授叹了口气:“现在这事儿,就咱舅甥俩知道。你舅妈跟你爸妈,我都没说。我就怕他们承受不住,一下子说漏了嘴巴。你,我原先也不想说。你怪舅舅吧,舅舅让你知道这么不好的事。可是舅舅希望你好好的,同时也不想其他人因为这件事受连累。” 萧潇除了偶尔对舅舅的话点头,就是一径地沉默。 沈教授心如刀割。如果说儿子,他还希望对方有曲折且执着的人生,玉不琢不成器。这个外甥女儿,他真的只想孩子一生平安顺遂快乐无忧。 现在医院正在人事变动,一朝天子一朝臣,盯着他大外科主任位置的人不少。沈教授知道他此时不应该离开医院,过来参加这个可有可无的学术研讨会。但他心中有种荒谬而诡异的念头。交换吧,他愿意用他未来事业的发展去交换外甥女儿的身体健康。 老天爷没有任何提示,他已经竭尽所能去奉献他能给的一切。 沈教授将外甥女儿送回寄宿家庭后,萧潇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里。美国家人都出去做义工了。她的义工申请要审核好几个月,暂时,她无所事事。 她躲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瑟瑟发抖。她用手握成拳头,堵着自己的嘴巴,默默流泪。她一生中,偷偷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是第一次为她自己。 萧潇越想越害怕。她觉得整个人要爆炸了。她忍无可忍,爬起来奔到电脑前面,开始找多多。她得找人说说话,不然她真的会疯掉的。 多多头像灰着的那几个小时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拼命地搜索新闻,看魔术师约翰逊不是一直好好活着嚒。总会有希望的,不怕不怕。 她身子一直打着哆嗦,就这么木呆呆地坐在房间里。蜜雪儿过来喊她吃晚饭,她只能勉强挤出声音,她跟舅舅在外面吃过饭了。今天特别累,想要早点儿睡觉。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萧潇却觉得如坠冰窟。所有人都会远离她而去吧。她没有上床,晚上似乎降温了,她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牙齿也上下打颤。 她拿毯子裹在身上,缩成一团,企图以此来留住一点儿体温。她的脑子似乎也被冻僵了,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解脱。她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沉默着等待着,期待头像亮起来。那边有人跟她说,她也在。 可是她注视着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萧潇知道自己不应该失望,也不应该沮丧。多多从来都非常忙碌。她有可能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写剧本。为了防止思路被干扰,她大概不会上线。她也有可能一早就奔出门去看小白白。她说她给小白白买了新玩具。 或者是,她去给自己寄礼物了。 总之,她不会躲着自己。 可怜的多多,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舅舅不是忘了带,而是直接丢掉了。 舅舅说,她们都可以怨恨他。他是大人,却没有足够的胸襟去包容。理智上,他清楚地明白,他不应该怪那个小姑娘。可情感上,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外甥女儿替任何人去承受这样的厄运。 萧潇没有立场去恨舅舅。舅舅爱自己,她清楚。她只是难过,为什么会这样子。多多要是知道了她给自己准备的礼物被丢掉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多多的手其实并不灵巧。他们学工的时候,她还差点儿划伤了她自己。那个陶艺小娃娃跟秸秆编成的小姑娘手拉手的作品,她一定失败过好多回,才把最好的那份挑出来给自己的。 萧潇漫无边际地想着。但这一切并不能消弭她冰冷的绝望。她从小就是个特别受宠受欢迎的孩子,从未体验过如此的孤独。有些时候,我们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不是指望他(她)能帮自己解决困境,而是渴望陪伴。 电脑上屏保图像不停地旋转。那变幻莫测的线条,一如她纷杂繁复的思绪。 假如……,那么,她该怎么办?她出身医学世家,她自信自己的医学理论知识,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名医学本科生。舅舅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可她早就不是大人说什么都信以为真的小孩子。这是个世界无解的医学难题。 有人说,这是上帝的另一次洪水。只是没有神启,没有诺亚方舟。 即使身为医学教授的舅舅,也无能为力。 萧潇叹了口气,准备关机睡觉。即使她根本睡不着,也得闭目养神。等到天一亮,她又得睁开双眼,面对这个世界。 她动了下鼠标,准备关闭窗口。那个灰色的头像却突然亮了,弹出两行字。那句“我的大宝贝”一下子戳中了萧潇的泪点。她终于忍不住,哭着拨通了许多的电话。她之前好怕,明明知道不可能,却非常害怕许多会不接她的电话。 她害怕被嫌弃。 许多听完了萧潇的哭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临床上所谓的HIV检测,通常指HIV抗体检查,这个反应灵敏度已经相当高了。许多在医院工作时还碰到过一起假阳性的病例,患者跟家属都崩溃了。后来去疾控中心又查了其他项目确定没感染上,才从地狱中解脱出来。 从病毒感染到出现抗体,机体需要时间。医务人员都知道这个空窗期的存在,但实际工作中,却鲜少会为初筛阴性的病人再复查一次。因为可控性低,病人很可能一出院就消失在人海,完全无法追踪。更重要的是,复查出阳性的概率非常小,性价比过低。 萧潇哭着跟许多讨主意:“多多,我该怎么办啊。我谁都不敢说。我要是真染上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许多紧紧闭上眼睛,那种心脏被捏住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她想象不到的冷静:“别怕,不会染上的。要是真染上了,也别怕。咱就好好治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萧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多多,多多,你不许不理我啊。我保证会注意,但你不许不理我。” 许多也哭了:“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呢。咱们说好的,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别怕,我会好好挣钱。咱用最好的药,对了,鸡尾酒疗法。肯定能行的。你别怕。” 萧潇哭着哭着,抱着枕头睡着了。 电话这一头的许多,却心如刀割。理智上,她清楚地明白,萧潇的感染概率应当非常小。但是一个PCR检测阳性的结果,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崩溃。 沈教授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直接在同一家实验室做第二次PCR检测?他也在害怕吧,宁可再煎熬几天,不知凶吉的结果公布日期往后延。 许多完全坐不住了。她没有办法坦然面对自己好友可能感染上艾滋的事实。并且,萧潇是为了保护她,才遭受这种厄运。 那么现在,她能做些什么? 许多漫无边际地想着。她隐约想起了魔术师约翰逊的报道,他为什么能维持那么长时间的生命。嗯,首要原则是钱,必须要有足够的钱来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沈家跟萧家都不缺钱,他们会想尽办法给萧潇最好的治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够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她得有这份经济实力,在被需要的时候,拿得出这笔钱。 许婧今天休息,正在家里跟许宁一道大扫除。她看见妹妹出房间,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去超市买菜。” 许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撒了谎:“嗯,姐,我跟陈曦有点儿事,今晚在外面吃。” 许婧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晚上别玩太晚。早点回家休息。” 许多胡乱地点点头,换了鞋子,往小区外面走去。 她不敢跟姐姐弟弟透露半个字。萧潇是那样的信任她,才把这件事跟她说。她没有权利跟任何人透露别人的秘密。 许多不敢待在家里,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理清楚思绪。她不去想萧潇肯定不会染上的,她需要想的是,万一悲剧发生了,她要如何处理。 久病床前无孝子。一个人如果彻底成为负担,就极容易被社会所抛弃。谁也不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赔上自己的一生。那是无穷无尽的付出,让人看不到希望。 许多去了陈曦的公寓。她没有拉开窗帘,就窝在沙发上发呆。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就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将来一定能做到。起码,现在的她,客观来说,并不能做到。 许多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她要怎样做,才能够达成自己的承诺。钱,强大的内心,这两者都不可或缺。前者需要去赚取,后者需要自我修炼。 她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后面分别打了指示箭头与问号。如何才能分别实现这两点呢? 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发现是陈曦的来电。她犹豫了一下,等到一首曲子播放了前三分之一,才接通。 陈曦是提醒她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一直坐在电脑前面,身体会吃不消。 许多听他温言细语地哄劝着自己,突然忍不住开了口:“陈曦,你晚上有事吗?” 陈曦愣了一下,有点儿不确定:“多多,你有事?”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多多的声音似乎在犹豫:“嗯,我现在在公寓。” 第328章 拥抱 恐艾这件事,嗯,其实有个类似的事。实习时听说的。有个医生,夜间开急诊宫外孕手术,被针头划破了手套。没伤到手,但她手上刚好长了倒刺,有点儿渗血的那种。第二天,HIV抗体阳性报告出来。她基本上要疯了。真是晴天霹雳那种。病人按道理说应该转去疾控再检查是否真有艾滋。但这人欠费跑了。对的,术后第二天下午就跑了。那位医生的煎熬可想而知。她也是第一次PCR检查假阳性,后来折磨了她好几个月,最后确定没染上之后,她都快熬成人干了。 陈曦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他立刻表示, 没事,他马上过去。 晚上的应酬可去可不去,他推给了公司副总。开车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忍不住唇角上扬。多多是想他了吧,肯定的。 路上有交警拦车检查, 陈曦也笑眯眯地递上驾驶证, 说对方辛苦了。 他是一路小跑上的电梯。手上拎着在门口蛋糕店买的甜品。要是多多待会儿饿了, 可以先填填肚子。 陈曦直接开门进去, 发现家里窗帘是拉上的。室内一片昏暗,只一个袅娜的身影靠在沙发里。他没敢开灯,惊扰这份静谧的柔美。想了想,他开了鞋柜上的壁灯, 只浅浅的一抹黄, 映出一幅灵秀的剪影。 他轻手轻脚换了拖鞋, 脱了西装,又下了领带。想了想,他干脆将皮带也松下, 否则一会儿容易磕到多多。 陈曦努力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多多声音里的犹豫不决,他听出来了。她肯定是在害羞。陈曦放轻了步子,走到沙发前, 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搂着人亲了下去。 室内光线太昏暗了,他一开始以为多多的沉默是因为害羞。直到亲了会儿,还不见反应, 他才意识到不对头。他捧着怀里人的下颌,额头碰额头,柔声问:“多多,怎么了。” 许多无意识地揪着他领口上的口子,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无法说出萧潇的事情,这是属于她俩之间的秘密。即使是陈曦,她也不能透露。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无法解释自己情绪的低落。这种低落,她掩饰不了,也不想在陈曦面前掩饰。 许多不想直视陈曦关心的目光,她脑袋往下缩,一个劲儿往人怀里蹭。 陈曦哑然失笑。他家的小多多,这是闹什么别扭啊。他安慰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他发现,似乎抚摸后背这个动作更容易让她感觉舒服。 “没事的,宝宝,我在呢。” 许多还是不想说话。她就想静静地靠着,然后慢慢捋清楚自己的思路。心灵的强大要怎么锻炼,她暂时没有具体的量化指标。可是挣钱,却能够有硬杠子。同样的情况下,一万块肯定比一千块更有购买力。 陈曦任由她不时蹭一蹭脑袋,心不在焉的玩扣子玩到线头都要被拽断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多多说,可以换一颗扣子揪,第二颗扣子也很不错。 许多突然抬起了脑袋,看着他。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陈曦莫名想到了小猫抬头看天的姿势。他忍不住微笑,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哄道:“多多,你想说什么?” 他的小女友咬了咬嘴唇,在他眸色越发深沉到时候,期期艾艾地开了腔:“陈曦,那个,你能教我理财吗?” 许多发现,严格来讲,她一直都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买房买商铺,纯粹是被后世的高房价给撵着往前跑。至于理财什么的,她没有概念。虽然她动不动就拿努力挣钱给自己洗脑。可她唯一的挣钱手段就是码字挣稿费,唯一的投资也就是买房子。 她觉得这样不行。先前她的消费欲望低,觉得手上有两套房子,有个铺面,还能学习之余码字挣点儿零花钱,挺不错的了。可实际上,这种状况,一点儿抗风险的能力也没有。真有个什么大事发生,完全抓瞎。 陈曦愣了一下,他第一反应就是多多碰上事儿了,需要用钱。他试探着问:“要不要,我先借你点儿应急?” 许多瞪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陈曦想笑,但没敢笑。多多的情绪并不高,他要是笑的话,很刺激人。他拍着人的后背安慰:“好好好,那我教你怎么捕鱼。呃,你打算捕什么鱼啊?” 许多愣了一下,她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码字外,还有其他什么挣钱的技能。况且即使是码字,她也不是顶尖的那一拨。除此以外,时间精力也有限,她现在是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她不可能在其他事情上投注过多的精力。 陈曦没有催促她,反而劝道:“那咱不着急。你仔细想想,对哪方面最有兴趣,然后我们再继续考虑,要怎么做。” 许多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她紧紧搂着陈曦,想要汲取一些温暖与支持。她想要自己更强大一些,强大到足以面对生命中所有的坎坷曲折。 陈曦轻轻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我知道,肯定有事儿发生了。不过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就想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呢。” 许多蹭了蹭他的胸口,不说话。 陈曦试探着猜测:“别人的事?”多多有事基本上都不太瞒他的。 许多立刻警惕地捂住他的嘴,勒令道:“不许猜。” 这人实在太聪明了。她怕自己三言两语被套出了话。这件事,她真的分毫都不能透露。 陈曦翘了翘嘴角,啄了她的掌心一下,音色有些暗哑:“好,都听你的。” 许多想松手坐回沙发上,却被他紧紧勒在怀里。他咬了下她的鼻尖,苦笑着低语:“让我再抱一会儿。你以为,你这么蹭来蹭去,我能吃得消?” 倘若是平常,话到这儿,屋里的气氛势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可今天,两人只是静静地拥抱着,谁也不曾言语。 太平洋的另一端,萧潇从疲惫中被闹钟唤醒。她得起床了,睁开眼睛去面对这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世界。 餐桌上,安妮妈妈担忧地看着这个中国女孩儿。她的脸色太苍白,似乎非常不舒服。 “嗨,宝贝。也许我们应该去看一下医生。”丹尼尔爸爸跟妻子商量,他准备跟义工组织请一上午的假,带这个小女儿去看医生。 萧潇连忙反对,表示她只是昨晚睡得太早,结果半夜醒过来睡不着,然后天亮又开始犯困了。 安妮妈妈劝她,以后作息时间应当规律,否则对身体不好。 她讷讷应是。 这一天,萧潇都在近乎于游魂的状态中度过。因为时区,她的家乡已经是周末晚上,这里却是礼拜天的开始。舅舅带着她的血液样本去另一个城市的实验室了。结果也许当天还出不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煎熬多久。 她无比地痛恨那个瘾君子。 以前,萧潇对这类人还有些同情,因为药物依赖,他们也很痛苦。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说出同情两个字了。他们就是行走的传染源,让人避而远之。 蜜雪儿问她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萧潇摇了摇头,她现在害怕一个人待着,她想听一听这个世界最喧嚣的温暖。 她俩坐车去大型超市购物。萧潇浑浑噩噩地上了车,要不是蜜雪儿坐在她身边提醒她,连下车,她都忘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一点儿也不希望车子停下来。她想让车子一直开下去,永不停歇,这样,一直在路上,永远不用去烦恼,到达目的地后,要怎样。 蜜雪儿非常担心她。这个中国妹妹更活泼更爱笑,一直都是元气满满的样子。这样失魂落魄,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她只是没睡好而已。 斑点狗乔治欢快地从门里跑出来,迎接两位小姐姐。萧潇平常都要蹲下身子,跟乔治玩一会儿。今天,她却碰都不敢碰乔治。万一乔治调皮,咬伤了她呢。噢,乔治是绅士,不会咬人。可万一咬到了呢。她的血被乔治吞下肚子,该怎么办。 蜜雪儿把乔治唤走了,坚持推萧潇去休息一会儿。她真担心,这个个子小小的女孩,会在自己面前直直倒下去。 萧潇走进客厅,才意识到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一个小麦色皮肤的东方男子,笑着跟蜜雪儿和她打招呼,然后抱了抱蜜雪儿。等面孔转向她,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开玩笑:“嗨,你好。安妮妈妈说过你,萧潇。这么一算,你也是我的妹妹。” 这位来自香港的男孩子叫吴,之前读高中在蜜雪儿家整整寄宿了四年。他上大学以后,假期也常常回来看望这家人。 吴今年夏天升入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深造。这次跟随教授来此处开医学研讨会。他听安妮妈妈提起萧潇的舅舅是国内知名专家,也参加了这次研讨会;就以此为话题,跟她寒暄了几句。 萧潇无心应酬,她冲吴笑了笑,自己回了房间。这一回,她倒在床上,直到蜜雪儿喊她吃午饭,才爬起来。蜜雪儿一见她的脸,吓了一跳,怎么她睡过一觉后,气色反而更差了。 萧潇不想让这善良的一家人担心自己,赶紧折回房间,画了个简易的淡妆。安妮妈妈见了,笑着夸奖她,非常漂亮。 吴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过头继续跟郑英杰聊天。这时候,萧潇才发现,郑英杰也被邀请了。这是个特意为中国孩子举办的午餐宴。 安妮妈妈准备了一桌子丰富可口的食物,萧潇却一口也吃不下。她的嗓子眼里像是塞了东西,食物在嘴里咀嚼了千百次,也无法吞咽下。 安妮妈妈实在忍不住,小宝贝实在太反常了,肯定身体不舒服。 吴却安慰她,说没关系。他礼貌地问萧潇,是否介意他给她测一下体温。体温是正常的。萧潇表示,她真的只是秋困而已。她还开玩笑地将“春困秋乏夏打盹,盖上被子过一年”用英语给表达了出来。餐桌上,众人都笑了。 唯独郑英杰,在心中暗自皱眉。这太反常了,他跟萧潇也算从小玩到大,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性子。 吃完饭,收拾餐桌跟清洗餐具,是萧潇的任务。她把碟子塞进洗碗机时,却因为心神恍惚,摔破了。那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她一怔,旋即蹲下身想要收拾碎片,结果被割破了手。 安妮妈妈发出一声惊呼,连忙要查看她的伤口。 萧潇一见手指上有血珠子沁出来,立刻尖叫:“别碰我,都离我远点儿。” 大家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不要害怕,宝贝,让我们看看你的伤口。 萧潇这下子彻底崩溃了。她蹲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将手藏在肚子跟大腿之间。她哭着喊:“求求你们,真的不能碰我啊。我本来不敢说,我怕你们都嫌弃我,讨厌我。可是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连累你们。” 她抽抽噎噎地说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声音恓惶无措:“我不知道,PCR阳性,我不能保证我没有被传染上。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我昨天挣扎了一整天,还是不敢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 吴蹲在了她面前,安抚道:“嗨,萧潇,别害怕。以我做了那么多次实验的数据统计结果来看,你基本上被传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萧潇闭着眼睛哭:“我也希望我是大多数情况啊。可是谁能保证我不是少数呢。” 吴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个恳切的笑:“我保证,萧潇,你一定会没事的。” 郑英杰也蹲到了萧潇满前,安慰她:“没事的,萧潇。你从小运气都这么好,每次考试都能多出关键的分数。你怕什么啊。” 萧潇一听就来气了,眼泪没消,先冲着人吼:“你说的倒轻松,换你试试?” 郑英杰正色道:“换我,我也替她挡着。萧潇,你做的很好,非常棒!我真为你骄傲。” 萧潇瘪着嘴,哭不出来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吴拿了医药箱过来替她处理伤口。幸亏口子非常浅,否则还得去打破伤风针。萧潇现在是完全不敢打针,她怕针头会不小心扎到无辜的护士小姐。吴要帮她清洗伤口时,她还想自己来,怕连累到这位温和的大哥哥。 “放心啦,我会做好防护措施的。”吴安慰她,帮她清洗了伤口,又贴上了创口贴。 收拾好一切,萧潇瑟缩地坐在椅子上。她不敢面对蜜雪儿一家,在这件事上,她可耻地欺骗了他们。 安妮妈妈跟蜜雪儿分别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丹尼尔爸爸本来也想抱抱她的。可是东西方文化不同,中国的小姑娘,不能轻易被异性拥抱。 萧潇被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安妮妈妈安慰她,别怕,宝贝,她还跟魔术师约翰逊碰过脸颊呢,不也没有任何事。再说,吴也说了,你被感染的概率非常低。不用担心,亲爱的,你还是我们的小女儿。 萧潇整个人都哭的缩成了一团。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脏。她没有想到,她的美国家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她真的不后悔,倘若是多多,也会这样为自己做。多多是值得的朋友。 吃晚饭的时候,安妮妈妈特意给她准备了新餐具。鼓励她放心大胆地继续在这个家里生活,他们会做好各项防护措施的,她不用担心。 萧潇这才松了口气。她不想他们因为善良宽容而受到伤害。如果这样,世界将会变成怎样的怪状。 晚上告辞时,郑英杰展开了胸怀,招呼萧潇:“来,抱一个,我不怕。怕什么,就是有事,你还有我呢。我答应过照顾好你,就绝对不会中途撂挑子。” 萧潇含着泪花捶了下他的胸口,语带嫌弃:“稀罕!” 郑英杰笑嘻嘻地揽了下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呢。” 萧潇这回眼泪没忍住,直接滚了下来。她回房间跟许多聊天,太好了。他们的反应比复查结果是阴性,更加让她感到安慰。 如果她因此被嫌弃了,她以后大概没有勇气再去帮助任何人。 许多安慰萧潇:“没事的,你有我们,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跟萧潇说了,她想跟陈曦学习理财的事。她要好好挣钱,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不测,她都有资本去争取最好的资源。 萧潇乐了,开玩笑道:“那你可得好好伺候陈老大啊。拔根汗毛比腰都粗。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跟陈老大争风吃醋。” 许多也笑了:“呦呦呦,这么快就退居佛堂了。放心,你是我胸口的朱砂痣,心头的白月光。” 两人相互呕吐了一下,这才下线,各自去忙碌。 两天后,沈教授给萧潇带回了最近的检测报告。他找了三家实验室,结果都是阴性。 第329章 快乐 萧潇又是哭又是笑, 她拿着检测报告尖叫。她没被传染,太好了,太好了! 许多深更半夜被电话吵醒。这回,她一点儿起床气没有,捧着手机直接捶着床板又喊又笑。所有的后续措施, 所有的补充方案, 在这个结果面前都是浮云。她爱死这个结果了。别跟她说什么艾滋不可怕, 艾滋病人也可以幸福地生活。倘若生活可以始终阳光明媚,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萧潇的人生荆棘坎坷。 萧潇尖叫:“啊啊啊!我太开心了!我要去跑步,我现在身体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能量!我爱你,多多,我爱死你了, 多多。” 安妮妈妈流着眼泪拥抱这个兴奋的不知所以的小女儿。这几天, 她一直小心翼翼, 假装自己已经接受了被传染的事实。可是,哪个宝贝愿意命运如此残酷。 沈教授接过萧潇的手机,听着里面的女孩还在喃喃自语:“太好了, 萧潇,太好了。我爱死你了,大宝贝。” 说着, 她开始抽噎起来。 沈教授一开始见外甥女儿给许多打电话还有些不高兴。萧潇被保护的太好,一点儿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她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就轻易地将此事告诉远在国内的许多。他相信那个女孩对外甥女儿有善意。可所有的秘密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 他为什么会死死瞒住家里其他人。 许多还在哭:“萧潇,你没事太好了。你等着,放寒假我一定过去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爱你,宝贝。” 沈教授轻咳了一下嗓子:“多多啊。” 许多被泪水给呛到了,她咳得惊天动地,连隔壁房间的许宁都被吵醒了。跑过来敲姐姐的房门,问她怎么样了。 许多连忙表示没事。 沈教授有些感慨,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萧潇都怨我。没事,你们怨我是应该的。我知道我迁怒,没有道理。但是,请你理解一位长辈的心情。萧潇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只希望,你对我的怨怼不要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许多心中百味杂陈。沈教授在她心中树立起了一个完美的舅舅形象,让所谓的“娘亲舅大”有了个现实成立的依据。她承认,她之前对于沈教授,有种类似于移情的,微妙的孺慕之情。所以沈教授的冷淡,才让她如此失望。 理智上,许多清楚自己并不能怪沈教授。他的冷淡,他的种种反应,其实已经非常有涵养。但情感上,她依然受到了伤害。 怎么办呢,谁也做不到一百分。沈教授是萧潇百分百的好舅舅,却不会将这样的感情投注在自己身上。感情亲疏影响着我们对事物的认知。恒古以来,莫不如是。 许多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微笑:“我跟萧潇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她省略了后面的话,与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沈教授如释重负,声音温和:“那就好,我祝你们都幸福。” 许多挂了电话,微微闭了下眼睛。她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不到凌晨四点钟。不管了,钻进被窝,好好睡觉。既然阴霾散去,那么天亮了,一定会是美好的晴天。 许多怀抱着美好的希望,迎来了这座城市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半夜接电话时,肯定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居然没觉得冷。现在从被窝里头钻出来,自己先热不住打了个寒噤,赶紧去衣柜翻厚一些的外套。 许宁起床开窗换气,也是一个哆嗦,忍不住跟他姐抱怨:“这也太突然了吧。感觉今早比昨天降了起码十度。”他扫了眼挂在墙上的手工课作业,自制温度计,笑了,“哎,姐,我还真猜准了。降了十二度。” 许多叮嘱他:“赶紧把厚外套加上。嗯,鞋子也得换,穿双棉袜。寒由脚生,别坐在教室里冻病了。” 许宁把窗户合上,露出拇指宽的空隙透气。他应了一声,换了条厚裤子,然后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许多打着呵欠进厨房,将昨晚开始泡着的米放进电饭锅里按下煮粥键。从冰箱里翻出昨晚配好的食材,简单清理一下,冲洗干净,准备三人的午饭。 陈曦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从外面走来,额发紧贴着头皮,分外墨黑。他今天换了件夹克衫,一进门就奔进厨房捏许多衣服的薄厚,皱着眉头道:“这样穿不行,出门还得加一件。” 许多无语地扫了眼自己身上的卫衣,已经很厚了好不好。奈何陈曦不这么认为,他已经张罗着给她翻找毛衣了。许多再抗议,他就拿春冻秋捂那一套说她。许多嘀咕了几句,突然反应过来,别忽悠她,明明是春捂秋冻好不好? 陈曦笑嘻嘻地扶着她的胳膊换厚外套,在她脸上亲了口,夸奖道:“还是我家多多聪明,这都知道。” 许多害羞起来,拿脚踩他穿着拖鞋的脚背,啐了一口:“滚!” 陈曦干脆抱着她往沙发上一放,给她换上厚袜子,笑得非常赖皮:“不滚,天冷了,滚了会冻到我的。” 许多揪他的耳朵,正要化身胭脂虎。许宁拿着吸尘器,默默地出现在客厅。她赶紧松开手,开始假装一本正经地跟陈曦讨论学习部的工作安排。 画风变得太快。陈曦忍不住抱着她的膝盖闷笑。许多瞪他都没用。 许宁默默地开了吸尘器,清理客厅。等到一圈扫完,他看了眼他姐:“姐,粥好了没?” 许多赶紧推开抱着她腿企图当挂件的小男友,奔去厨房看米粥了。 客厅里,许宁淡淡看了陈曦一眼。陈曦回报以一个亲切的微笑。然后前者扭过头,将吸尘器的滤袋清理干净。 陈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小女友去厨房了。嗯,这回他特别正经,就单纯地帮人拿筷子拿碗,端粥跟小菜上桌。 三人走出楼道时,天地间依然是烟雨蒙蒙。许多的肺腔中猛的灌进了一股清冽的空气。她笑嘻嘻地哼起了歌“烟蒙蒙,雨也蒙蒙,我蒙蒙你也蒙蒙。如果一切可以都不懂。” 许宁奇怪地看了他姐一眼,这都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歌词毫无逻辑性可言。 陈曦安慰他:“你姐还没睡醒呢。” 许多气结,这些理科男啊,一点点文艺细胞都没有。哼哼哼!她抬脚去踩小区绿地中间铺着的青石板。水雾弥漫其上,脚踩下去,那些貌似融合到了一起的水珠又各自散开。难怪说上善若水,水无形却善利万物。 她从伞下伸出手,想去感受秋雨的清凉。想象呼吸之间,水雾横进鼻腔,蔓延到肺腑,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可惜这回,陈曦由不得她矫情了。他直接勒着人在怀里,再由着她胡来,肯定得着凉感冒。 许多没有挣扎。她之前有多痛苦彷徨,现在就有多快乐癫狂。但前面的痛苦,她隐藏住了,现在的欣喜,她也只能同样自己默默品尝。 多美好的一天,灰蒙蒙的天空是烟色的信札,寄来了这世间最美好的消息。 第330章 欢快的一天 今天一整天都异常欢快。 早上语文老师进教室时, 刚好走廊上有人喊他。他一转头,身体重心偏移。偏生他们高二换了新教室,地上铺着地板砖,沾了潮气,没有油光也水滑。语文老师直接以大劈叉的姿势滑进了教室。 大家集体大腿根一阵抽痛, 而后哄堂大笑。 郑英杰离开后, 甄铎临时充当班长。他赶紧跟陈曦一道过去, 将老师扶起来。呃, 语文老师体积与质量都偏上乘,他一个人扶不动。 语文老师略尴尬地以小碎步挪到讲台后面,轻咳了一声,自我调侃:“没想到我身体柔韧性还行。早知道有这份潜力, 我小时候就该参加艺术团去。” 大家捧场地笑起来, 还有男生在下面喊:“老师, 您千万别妄自菲薄,您现在也是宝刀未老。” 语文老师笑得面孔都狰狞了。 许多因为座位角度的问题,看到老师正心酸地抚摸着自己的鼠蹊部。 强行大劈叉, 该多痛啊。许多同情地看着老师。 今天的语文课,大家尤其的乖巧。连教导主任悄无声息地到教室后面听完半节课后,都颇为欣慰地跟语文老师感慨:“到底大了一岁, 都懂事多了。”他最愁这群孩子太聪明,太会玩,容易浮躁。 语文老师笑得尴尬。 大家集体呵呵呵,目送老怀甚慰的教导主任。语文老师则是在讲台上指指大家, 摇摇头,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大家嘻嘻哈哈地跑学校仓库找废弃的地板革。将老师办公室到教室的一条路都铺上了。 别的班老师见了,指着自家弟子恨铁不成钢。瞅瞅,你们这帮孩子啊,就是没人家一班的会来事儿。 第二堂课是生物,作为一名身材灵活的胖子。生物老师非常稳妥地从生物楼过来都没滑一步。大家纷纷赞美生物老师技艺高超,不愧是曾经自学成才练过武术,以自身实例证明人类无法依靠传说中的轻功飞上天的人才。 生物老师小得意,轻咳一声,开始上课。他有个习惯,上课时喜欢拿起一根粉笔,硬生生地抵着黑板,从中间拗断,然后拿手上剩下的那半截开始在黑板上写写戳戳。抓粉笔的姿势,不知情的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是在粉笔素描。 今天,生物老师也是这样的开场白。一边撅粉笔,一边跟大家讨论昨天大家交上来的细胞图,痛心疾首:“我这是生物,生物!不是化学课!你们那画的细胞壁,分明就是苯环!想怎样啊,一个个都想上天了。” 他还没激动完,嘴巴突然间僵住了。后面的同学没看清楚,前面的学生忍不住要笑到打跌。可怜的生物老师,那断了的半截粉笔没有按照惯例,直接掉到黑板下面的横槽里,而是因为力的相互作用,反弹了一来,好巧不巧,落进了生物老师恰好张开的嘴巴中。 生活老师反应过来,赶紧“呸呸呸”。底下有学生送了矿泉水上去给他漱口。老师用完了整整两瓶矿泉水,才哭笑不得自我调侃:“春蚕吃进去的桑叶,吐出来的是丝绸。我吃进去的是粉笔,说出来的是知识。” 耿直的学生们丝毫不买账,直接揭露老师言语中的漏洞:“老师,生丝跟丝绸是两个概念。” 生物老师一双小牛眼一瞪:“考试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严谨。” 大家全都嘻嘻哈哈的笑。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他们坐在一起还在讨论,今天氛围略诡异啊。一上午四节课,所有授课老师都不偏不倚地遭受了命运大神的小调戏。 陈曦跟许多商量:“哎,下午班主任过来上课时,咱们过去扶一把吧。” 许多点头,花姐这学期也跟班走了。现在她大腹便便,可谓是全班人的重点保护对象。 她们几个女生商量了一下,上课前集体去办公室接花姐。 办公室都沸腾了。年纪大的女老师摇头:“看看差距啊。我当初怎么就没这待遇呢。” 旁边有人开玩笑:“等国家开放二胎政策了,冯老师你也享受一把去。像我们这群大老爷儿们,怎么着都没这种机会了。” 花姐又是惊喜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笑着说这几位姑娘:“不用这么紧张的。没关系,我现在还每晚都在小区散步一个小时呢。” 许多等人也不多说,就笑嘻嘻地扶着花姐往外面走。由于花姐个子高,现在因为怀孕身形臃肿了不少。许多真觉得现在的画面就跟南怀瑾先生形容他与师傅站在一起,成了师傅的拐杖。 几人小心翼翼将花姐护送到了教室里。男生们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活像迎接英雄凯旋。花姐笑嘻嘻地双手往下压,开玩笑一般:“每次我被你们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你们就会特别好。感觉跟给颗枣儿甜甜嘴一样。” 大家连忙表示,才没有。他们一直都是最乖最好的好学生。他们永远是花姐的小甜心。 花姐哭笑不得:“看来我是冤枉了郑英杰。原先我还老以为咱们班班风是被他给带歪的。结果人家不在,你们还是这样啊。” 正式上课铃响了以后,花姐不再说笑,正儿八经上今天的课。大家也收敛起脸上的神色,认真听讲。 许多一面听课,一面做笔记。花姐不太爱写板书,除了重要的式子以外,她都是直接靠嘴巴说。 大家都心满意足。嗯,怪风气上午应该消耗光了,咱家花姐肯定稳稳妥妥,没问题。 结果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花姐突然出事了。许多当时被叫上黑板演示一道题目,她看花姐拿手撑着讲台时,还以为她累了,提醒道:“老师,你坐会儿吧。”讲台上的椅子,是他们特意为花姐准备的。 结果花姐面上有点儿尴尬,摆摆手,小声说:“没事没事。” 许多下意识地扫了眼花姐的肚子,没看出什么不妥。她目光往下移,发现花姐的裤子上湿了一块。 花姐见许多盯着自己的裤子看,也没再刻意掩饰,小声解释道:“没办法,现在控制不住,没意识就上厕所了。” 许多跟她咬耳朵:“姐,我觉得不像,没味道啊。你不会是羊水破了吧。” 花姐脸上一僵,有点儿不确信:“不会吧。我还有一个多月才到预产期呢。” 讲台上刚好有上节课化学老师落下的PH试纸。许多撕了一条,沾了点花姐裤子上的液体,果然变色了。羊水呈弱碱性,会让试纸变蓝。 许多赶紧招呼陈曦拿椅子拼在一起,喊花姐躺下。胎膜早破可不管到没到预产期。好在快到36周了,早产也早产的有限。 教室里沸腾起来,花姐要生小花花了。没错,虽然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但全班同学一致认定花姐会生个漂亮的小姑娘。郑英杰上学期末的时候,还悲愤欲绝,花姐都被那厮给拐走了。花姐的宝宝冠了那厮的姓氏,决不能随了他的性别。 许多勒令全体探头探脑,想一看究竟的男生,全体立正,向后转。谁都不准看! 陈曦打120要救护车。生孩子这种事,学校医务室的医生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甄铎跟学术课代表被许多安排去学校买大袋子装的卫生纸了。她怕两人搞错了,特意强调:“买最便宜的那种,买个五包过来。姐她生孩子的时候也要用。” 椅子拼成床,花姐在上面躺下。班上女生有人带了抽纸,全部贡献出来,垫在花姐的屁股底下。 许多一面吩咐同伴动作,一面翻出自己书包里的听诊器。现在没有多普勒超声仪也没有木听筒,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听胎心。 胎膜早破是产科的常见病,属于妊娠期比较轻微的情况。唯一让人担心是就是发生脐带脱垂,继而致急性胎窘。 她喊女生围成一圈,帮花姐当人肉屏风,解释道:“姐,我得摸摸你的肚子,判断一下胎位。”正常头位还好,要是入盆了就更棒。一般胎膜早破二十四小时内都能自然发动宫缩,快三十六周了,就算早产生了,风险系数也不高。 可许多解开花姐外套下面的衣服扣子,搓热乎了手上去一摸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还是纵产式,但明显是个臀位啊。她不放心,怕自己摸错了,又找到胎背的位置拿听诊器听胎心。那轻微却清晰的“滴答声”提示着她,胎儿目前心跳良好,但的确是个臀位。 许多忍不住问花姐:“姐,你产检时说臀位了没有?” 花姐愣了一下,道:“有一次说了,然后医生让我抱膝盖来着。后来复查,转回去了。” 许多苦笑:“好像宝宝又转成臀位了。” 臀位最讨厌的是,胎臀不若胎头一样,通常在临产前就下降到骨盆里,高浮的胎臀堵不上羊膜破了的口子,脐带脱垂发生的风险系数过高。这时候,最好的应急措施就是将花姐臀部垫高。这五包卫生纸拆了三包,全都垫到花姐屁股底下了。 没一会儿,卫生纸就被浸湿了。龚晓的新同桌,徐倩都有点害怕了,轻轻戳了下许多的胳膊,用口型示意:“不会水淌光吧。” 许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是搁在几十年前,真有这个可能。产科还有个形象的名词称呼,叫做“干产”。不过现在少见,进了医院,总有各种处理措施,最不济还能剖腹产。 花姐反而表现的最轻松,开玩笑一般:“哎呀,我本来还想过完校运会的。看来,没办法给你们加油了。” 救护车的声音在楼下响起。男生们赶紧冲到走廊上招手:“这里这里。” 因为事先强调过是临产的孕妇,救护车除了跟车医生外,还来了位助产士。那位四十多岁模样的助产士一见这架势,先乐了:“哟,挺专业的啊。处理的不错。” 许多收了听诊器,跟助产士交代情况,包括孕周,预产期还有破水的时间,强调了一下胎位。 助产士愣了下,笑道:“你们外国语学校的学生果然不同凡响。” 大家集体嘿嘿嘿,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等到花姐上救护车,花姐夫也赶过来了。风度翩翩的花姐夫这回领带是歪着的,头发也乱七八糟。一见躺在推车上的花姐,就一个劲儿的关心她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助产士神助攻:“小伙子,你老婆要是觉得舒服,就生不出来孩子了。” 花姐夫顿时脸色惨白。 许多跟着送下楼,看人上救护车,听到车门关上时,里头传出一声可怜巴巴的:“那咱以后不生了啊。” 她抬头望天。嗯,估计得等个十年才开放二胎,这个问题可以慢慢考虑。 等她回教室,下午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原本是连着两堂数学课,这节课临时让生物老师过来顶替了。 她一进去,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生物老师笑嘻嘻地朝她伸出双手:“来吧,欢迎我们勇敢冷静的许多同学。” 许多愣了一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走到生物老师身边,朝大家鞠了个躬。底下有男生起哄:“哟,班花脸红了。” 没等陈曦有反应,他先捂住了嘴巴:“NO!老大,我什么也没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许多也笑着回了自己的座位。 陈曦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厉害了,我的多多。” 许多笑了下。 她知道自己刚才在班上的举动有点儿震到大家了。但没办法,只要进入这种场景,她就不由自主地充当起指挥者的角色。因为在医疗工作中,即使她是小医生,也得给年资非常高的护士下医嘱,督促执行。 陈曦摸了摸她的后背,安慰道:“非常棒。大家都特别佩服你。” 看来多多真的对医学非常感兴趣。她医学知识的掌握程度出乎于他的意料。因为不同于急救之类,这种专科的东西,多多竟然也驾轻就熟。刚才那个助产士都震惊了,没经过专业训练的话,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陈曦心情略有些复杂。在意识到自家小女友对医学感兴趣之后,他特意观察过医生的职业生活。陈父住院那段时间,他也跟夜班医生聊过,最大的感受就是辛苦。不仅读医学院的时候辛苦,出来工作也辛苦,工作强度大,精神压力也非常大,而且工作时间特别长。 从内心深处讲,陈曦并不愿意女友如此辛苦。他的潜意识里,多多身体不好,需要受到细致稳妥的照顾。这么辛苦的工作,哪里适合多多呢。 可是千金难买一个乐意。医生是受社会尊重的职业,也是技术含量非常高的职业;多多从未明言,但她一直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社会价值。她选择医学作为未来的发展方向,简直理所当然。 算了,暂且不想。反正美国医学院只接受研究生,而且申请难度非常大。等多多读完本科,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吧。 陈曦收起纷繁的思绪,开始认真听课。他一抬头,看到黑板上仿佛外星文的各种划线打点,就晕了。生物老师不爱写板书啊,上课也从不带教材,东西全存在脑子里,口述,板书就是火星文点点点。 许多推了下他的腰,将自己的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哼哼,让姐给逮到一回了吧。姐就说不信了,哪儿有人上课从来不开小差的道理。 第331章 青眼 陈曦看她略有些小得意的眼神, 就猜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了。他也没解释,就笑了笑,一目十行扫完笔记,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老师的讲课内容上。 下课以后,生物老师过来敲了敲许多的桌子, 叮嘱她放学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许多有点儿紧张, 难道是昨天的生物测验她考砸了?老师连课间时间都不够用来训斥她。 陈曦安慰她:“没事, 按照熊哥(生物老师昵称)的脾气, 你要是真考砸了,他也搭理都不搭理。你去吧,今天模联社的活动,我特批你晚点儿到。” 甄铎坐他们前面, 闻言笑道:“哟, 老大, 你这算不算假公济私,包庇家属啊。” 许多立刻拿出纸笔写假条,双手奉上:“社长, 请批准。” 甄铎绝倒。 龚晓在背后笑他,就你,还想找漏子。 放学后, 许多惴惴不安地去了生物老师的办公室。陈曦还有社团活动,不能推迟,她一个人过去的。 熊哥的办公室在生物楼的角落里,以前是个杂物间。熊哥因为一直忙碌于生物实验, 干脆申请将这边整理了一下,当做自己的办公室。 许多敲了敲门,里面没声音。她喊了一声“熊老师”,隔壁实验室里冒出了一个脑袋:“这里,等一下。” 熊老师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显然实验正做了一半。这一下,等了足有十几分钟。最后他干脆让许多也穿上白大褂,套上鞋套,进实验室谈话。 许多按照实验室的规章,换好全套行头,乖乖走到老师面前。熊老师正在跑电泳,进行了大半。 他看了眼许多,小牛般的眼睛在镜片后微微合了一下:“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许多莫名心虚,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天没考好?” 熊老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就是个糊弄检查的小测验。再说你也没考砸。你再想想,还有什么?” 许多有点儿晕乎,她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了。外国语学校因为每年参加高考的人实在太少,并没有按照高考的科目进行分班,高二也只是简单地分了文理科。所以熊老师并不存在为生物班拉苗子的可能。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熊老师:“我真不知道。老师,你提示一下我吧。” 熊老师皱着眉,一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驽钝?”的痛心疾首状,他拿手指示意了一下电泳:“你看看,人家都知道要跑,你怎么就一点儿意识也没有。我问你,生物竞赛,你不知道要参加?” 许多茫然:“可我没能参加上学期学校的筛选啊。” 外校高中部的学科竞赛,从高一就开始准备了。下学期学校内部有个筛选,恰好在许多被隔离的时候举行的。她当时又一心想着出国交流的事,也就没再争取一次重新考试的机会。 熊哥直接拿了套卷子出来,指了指空着的实验台,示意她:“你,过去,开始做题。我电泳跑完了,时间就结束了,能做多少是多少。我按照人家全部时间答题的标准给你算分。过了线我就收你进来参加辅导。没过线也没怪写卷子时间少。你没参加筛选,也不是我跟校方的责任啊。” 许多哪里敢怪时间少啊。她自己的选择,全部责任自然由自己承担。熊老师能给她这么一次额外的机会,她偷笑还来不及呢。 她抓起笔,迅速审题,开始答题。生物竞赛的主要内容其实是大学生物的基础部分,跟高中课本上学到的知识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 与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医学生其实并不学普通生物学。她大学时,别的学院认识的同学常爱指着棵树或者某朵花问她:“这是什么品种?” 每次许多都满头黑线,表示你可以指着身体任意部位,姐告诉你那都是什么器官。 许多增加的大部分生物学知识,纯粹是为了扩大自己的英文阅读量,从图书馆借来的相关书籍中获取的。 时间太紧了,尽管她几乎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熊老师的电泳跑完以后,她依然还剩小半张卷子没有做。她觉得有点儿遗憾,又有点儿释然。她没有哀求老师再给她点儿时间,平静地放下了笔。 熊老师点了点头:“你这份冷静,倒是很适合搞生物研究,能耐得住性子。” 许多抿嘴笑了笑,没说诸如“老师批卷子手下留情”之类的话。比起人文,熊老师更偏向于科学,丁是丁卯是卯,规则就是规则。 跟一般的生物老师强调记忆不同,熊老师认定生物是纯理科。他有句常年挂在嘴边的话:“你要是数学学不好,千万别学生物。因为你同样也学不好。” 有学生不服气,拿当年生物高考单科满分的学生例子来反驳,那位学生数学高考一百五十分的卷子才拿了一百一十分。结果熊老师眼睛一瞪:“你就拿高考卷子这种东西来糊弄人?” 为此,熊老师还被校长约谈了。老爷子围绕的核心是,高考很重要,不要藐视高考。 熊老师当着老爷子的面儿嗯嗯啊啊,一出校长办公室,照旧我行我素。所谓恃才傲物,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收了许多的卷子,也没让她过段时间再过来听成绩。当着她的面,熊老师直接把卷子给批好了。许多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勉强镇定下来看老师改卷子。那一个个“×”真是怵目惊心。 熊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虽然有沮丧,但依然算是镇静,微微点了点头:“行吧,一个礼拜三次,周一周三放学后,周六下午。时间自己协调,我的原则是缺课三次以上,自动退出。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 许多赶紧点头。她能听出来熊老师其实是犹豫的。他是外国语学校生物竞赛的金字招牌,好学生见多了,尤其挑学生的资质。许多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今天下午花姐的事,某一点触动到了他,他根本就不会安排这一次加试。 人生真是充满了玄机,你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荆棘,同样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彩虹。 她跟熊老师道谢准备告辞。 熊老师又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来,你应该受过专业生物实验的培训。加油吧,许多,你的确没有他们聪明,但你很努力。我希望,这一次,我没看走眼。” 许多笑了笑,点头道:“我会加油的。老师,我会证明,你没有看走眼。” 时至今日,她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智商只是中上,距离那些天才相去甚远。但这有什么呢?将所有的成功者全部拉去做韦氏智力测试,有多少比例智力超群呢。人生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充满了不确定性,倘若单纯由智商决定人生,那么世界岂又会如此炫目多彩。 许多出了生物楼,轻轻吁了口气。她拿出手机,连走几步去社团活动教室的时间都舍不得耽误,她要第一时间跟陈曦分享这个好消息。 模联社今天的活动是进行新入社员的培训。之前社长大人以及社团的主要成员都将精力投入到学生会竞选中去了。今天才抽出空给新社员进行培训。 陈曦看了眼手机,忍不住笑了。他直觉告诉他,熊哥不会特意将多多叫过去骂一顿。严格来说,多多属于老师都非常喜欢的那一类学生,每堂课都做足了准备,又相当认真。如果从管理学角度讲,她属于得力下属类型。 许多开开心心跑到了社团活动教室。因为她的缺席,原定由她讲解的工作文件写作部分,陈曦也接手了过去。 她朝他做了个“辛苦了”的手势,赶紧找空位子坐下,开始笔记。陈曦有时候会结合一些自己生活工作中的实例,许多希望能够通过点点滴滴,学到一些难以直接用言语表述的东西。 一直到五点半,模联社的培训才结束。还有几个初中部的小姑娘跑去找陈曦要签名,星星眼闪啊闪。 许多毫不犹豫地嫉妒了。姑娘们,学姐在这儿啊,为啥不找学姐要签名。 陈曦先是得意,然后看她眼神,反应过来她吃醋的对象是自己;顿时哭笑不得。敢情自家小女友把他当竞争对手看了。 他礼貌地朝新进社员们笑了笑,速度将人丢给了许宁。自己跑过去跟还一脸醋意的小女友说话:“哟,我家多多果然能干,魅力非凡。熊哥都为你开绿灯了。” 许多还在吃醋呢。哼!对啊,自己的小男友就是熊老师嘴里的聪明人。突然间好生羡慕嫉妒恨啊!她都带着重生金手指了,还是差人一大截。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陈曦瞅,搞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古灵精怪的小女友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陈曦还琢摸着今晚得怎样好好哄小多多时,他爹一个电话过来。儿子,干活吧,上阵父子兵,你得替你爹顶上,有重要接待。 拿人钱就得服人管。给自家亲爹打工的陈曦同学只能背着书包去公司了。 许多跟许宁结伴往家走。她和弟弟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叮嘱他低调。熊老师给她加试的机会,说不定其他人会有意见。 许宁点点头,小声跟他姐说:“姐,你加油啊!熊老师带的竞赛学生,最差也是省二等奖。” 许多微微颔首,心道,省二等奖真不是姐的奋斗目标。她上辈子纯粹自学模式,还没有足够的教材,照样稀里糊涂拿了个省三等奖。他们班上也有两位学生拿了省二等奖,对高考什么的,毫无帮助。 这一回天时地利人和,她怎么也要冲一冲一等奖吧。万一她走了狗屎运,能够进国家队。以后说出去,也是国字开头的人了。 许多就这么一路想入非非的回了家。她刚将钥匙插进锁孔,门就开了,门里站着个高个子的男人,冲姐弟俩微微点头。 许家姐弟面面相觑,那个,冯子昂怎么来了? 冯子昂还是那种周杰伦刚出道时期的酷酷风,他一句话没说,又折回沙发上翻他的电脑书。 这人气场太强大。许家姐弟愣是没敢当面问:“你怎么在我家?” 两人沉默着换好拖鞋,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冲进厨房问大姐:“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许婧正在蒸石斑鱼,闻言略有些无奈。呃,严格来说,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状况,她也一头雾水。 第332章 兄弟 起因是这样的。 许婧将冯子昂给电脑杂志写的两篇稿子成功推荐给了文摘转载。她拿到转载费时想到不能让冯子昂落下转载的稿费, 就联系了对方,提醒他跟杂志社要稿费。 冯子昂拿到钱表示要请许婧吃饭表示感谢。结果他把人带到一家高档饭店后,许婧先蒙圈了。这感谢费用太昂贵了,十篇稿费也请不起这一顿饭啊。 许婧不想他多花钱,就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结果冯子昂也没反对, 直接问她:“那这些菜你会做吗?” 许婧稀里糊涂地点了头。事情就发展为两人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 冯子昂拿起一样问许婧会不会做, 只要许婧说会, 他就立刻放进购物车。后来结账的时候,许婧才反应过来。天啦!他们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家里的冰箱都要塞不下了吧。 她当时还自我安慰,说不定冯子昂只是顺便给他家里也买了。要是她贸贸然地说太多了,搞不好会闹笑话。结果这人直接将四个大袋子拎到她家, 只一句话:“做吧。”就大爷一般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电脑教材了。 许婧苦笑着跟一双弟妹自我解嘲:“就当是蹭饭的代价吧。好歹人家出了钱买了一堆东西。” 只是, 她有点儿想不通。事情怎么就从冯子昂请她吃饭, 变成了她做饭给他吃。当然,她承认,冯子昂买来的东西, 他们家一个礼拜都不用去超市了。 许多跟许宁也目瞪口呆,两人探出脑袋观察沙发上不动如山的冯子昂。主要是,这人实在太闷了, 基本上不开口。他们想寻找他如此举动的原因都找不到突破口。 许多想跟陈曦打听来着,但想到他今晚有重要接待,还是不要打扰到他的好。至于萧潇的表哥,也算是冯子昂的好朋友。只是, 许多觉得,她跟萧潇表哥的熟悉程度,并不比与冯子昂好到哪里去。 这个,要是贸贸然打听了,说不定会被人误会。原本男女之间,就容易引人遐思。 许多看看一脸酷劲的冯子昂,又看看她貌美如花的姐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轻咳了一声,跟她姐打听:“那个,姐,冯子昂平常跟你发短信什么的吗?” 许婧莫名其妙:“他没事跟我发什么短信。” 她也就是提醒对方去要稿费的时候给人发过短信。冯子昂的回答言简意赅,就两个字:好的。 今天冯子昂出现在医院时,许婧还以为他有朋友住院,他过来看望。结果这人往自己面前一杵,就一句话:“谢谢你,我请你吃顿饭吧。” 许婧当时吓了一愣,本能谢绝。结果冯子昂坚持。许婧也算是会看点儿眉眼高低了,她直觉这人是不愿意欠人人情。为了让对方放心,许婧同意去吃晚饭。 一起实习的小护士全都对许婧挤眉弄眼,有跟许婧玩的好的偷偷问:“你男朋友啊,好帅!比上次那个更有型。” 许婧无奈:“不是啦,都不是。上次那个是老同学,家里有人生病,想找主任咨询的。这个是……”她卡壳了一下,冯子昂的身份,或者说跟自己的关系还真是一两个词说不清楚。 她这一卡壳,小护士们都暧昧地笑了。 许婧摆摆手:“别猜了,真的跟你们想的不是一回事。”她又不是没被人追过,冯子昂这样的,完全不像是对她有丁点儿兴趣。 许多也觉得按照常理来讲,冯子昂的表现不像是要追他姐。谁追女生时不好好表现表现。冯子昂一进门就大爷一样往沙发上一坐。他姐在厨房忙进忙出,他也没有丁点儿表示。 她家陈曦要是敢这样,早被她甩了千百回了。 只不过,许多总觉得冯子昂的脑袋是二进制,不能用十进制的标准去看待。 饭菜上了桌,相当丰盛。清蒸石斑鱼、芦笋牛柳、大闸蟹也是清蒸的,另外炒了素三丁、干煸杏鲍菇,炖了地三鲜专门给许多吃。 冯子昂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比在外面吃划算。他原本还觉得口味太清淡了,但吃进嘴里,挺不错的。 许家三姐弟平常在餐桌上都爱说点儿话。尤其是晚饭,势必会聊一聊今天的生活。可惜冯子昂的气场往餐桌边一坐,三姐弟全都默默扒饭了。 冯子昂吃的心满意足。他非常高兴,他觉得不错的食物似乎又增加了几个品种。那三道素菜,竟然也挺好吃的。 等他放下筷子,三姐弟也落了筷子。冯子昂点点头:“嗯,非常好吃。” 许家三姐弟竟然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得到肯定的自豪感。 摔!他们一定是集体吃撑了,一时间血液全涌到胃部去帮助消化,脑子血供不足。 吃饱喝足的冯子昂也没走。许家三姐弟收拾厨房打扫家里卫生都没打扰到他。他就那么一直坐在沙发上看他的书。 许婧原本还想看会儿电视剧的,结果被这人这般一衬托,顿时觉得自己看八点档的行为非常落下成。她也翻出营养师的教材,坐在饭桌旁一页页地认真看。房间得留给妹妹看书写作业呢,她怕自己会打扰到她。 冯子昂眼神尤其好,一眼扫到许婧手里的营养学书,满意地翘了翘嘴角。 许多看了会儿生物书,跑到厨房倒水喝。看到客厅里两人分据两边,一人手上捧着本书,她就忍不住地觉得后槽牙疼。 那位姓冯的同学,您老人家明明已经吃过晚饭了啊。蹭了晚饭,您到现在不走,难不成还想蹭明天的早饭? 休想! 许多故意跟她家闲磕牙:“唉,姐,几点了啊。” 许婧看了眼手表:“哎呀,都八点半了。” 许多作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八点半,陈曦还没回家。真怕太晚车子不好开,路上危险。” 冯子昂放下了手上的书,深深地看了许多一眼。后者脊椎一紧,总觉得这一眼别有深意。类似于“好好说话不行嚒,非得拐弯抹角”。 许多心中泪流满面,社交礼仪,懂不?哪有人直愣愣地赶客人走的道理。 冯子昂将书往包里一塞,默默地起身,丢下一句:“嗯,我先走了。下次石斑鱼可以蒸的时间短点儿,这样更嫩。” 许婧目瞪口呆,这人什么意思。请客的事情,不该两清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冯子昂已经开了大门,准备往外走。结果,站在门口的人差点儿没被撞歪鼻子。 冯峰捂着自己惨遭横祸的鼻子,双眼泪汪汪:“心有灵犀一点通,也不用往我鼻子上招呼啊。许多,我跟你说,你得学会尊重导演。” 他一抬头,认出了开门的人。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峰进了许家门,冯子昂也没走成。这两人竟然是亲兄弟! 许家三姐弟都惊讶极了。主要是,虽然这两人同一个姓氏,但无论外貌还是个性,一点儿也没办法让人往兄弟的方向想。而且一般人家给两兄弟起名,也很少一个单字一个双字。 冯峰面对许多“你俩真的一点儿也不像”的嘀咕,直接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俩又不是双胞胎。再说呢,你跟许婧又有哪里像。” 不指望再找许多当演员的冯峰,又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审美,相当嫌弃自家编剧。 许多毫不客气地白眼怼回头。拿到钱的是大爷,她还惯着他才怪! 冯峰这趟来是有个关于《红红》的新想法,打电话说不清楚。他愣是在床上挣扎了三个小时,才翻身下床跑来找许多面谈。要知道,冯少爷他老人家连晚饭都懒得下床吃,他家保姆把饭菜给他端床头的。 许多心道,你爹肯定不在,否则他肯定会直接饿死你拉倒算了。 冯子昂听了两句冯峰伟大的电影梦,就露出一张不屑一顾的冷漠脸。冯峰说的眉飞色舞,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冲击着视网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行了你,懂什么叫艺术吗?” 冯子昂干脆扭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拎着包走了。 冯峰在后面喊:“哎,你回家不?回来好歹回家看一眼啊。大家都担心你呢。” 冯子昂厌烦地回头,皱着眉:“关我什么事。” 许家三姐弟面面相觑,冯子昂还是个傲娇范儿? 冯峰被噎的说不出来话,等到门阖上了,才讪讪地冒一句:“干嘛呢,非得这么别扭。” 完了,他没继续说构想,而是盯着地板发呆。过了半天,他突然抬头问许多:“我是不是真异想天开?” 许多泪流满面,导演,您能意识到这一点,人生就有希望了。 冯峰却自言自语:“异想天开又怎么了。我就想拍我自己想拍的电影。” 许多背过身子,翻了个白眼。呵呵,等你把钱糟蹋干净了,自然就学会脚踏实地了。 冯导自信心爆棚,能自我反省一秒钟都是给了自家傲娇别扭弟弟天大的面子。他迅速掀过这一页,继续与许多谈论电影的设定。 “画面是大片的红,红的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革命之火,同样也是鲜血。红红被骗时淌的血,孩子掉下后流的血。嗯,都是红色。” 许多被他描述的心里发毛。那种视觉冲击感很容易让人喘不过起来。 她想了想,红红应该会跳舞,跳忠字舞,穿着红棉袄,扎着红头绳。在青山碧水间,满脸认真地用全部的热情跳着她的舞蹈。如果他们演样板戏,红红就是喜儿。她有多美好,命运就有多残忍。 冯峰点点头:“行。这个设定可以。” 许多记在笔记本上。这个设定,可以让红红跟知青之花的接触更自然。女知青是专业学艺术出身,教过红红基本功。从一开始的怜悯到后面的嫉妒厌恶,她认为她只是在让世界恢复正常的秩序。 许多在细化情节,冯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许婧身上。他始终未放弃让许婧走进自己镜头的希望。这样灵秀的小美女,就应该是位他的电影而生的。 第333章 有想法 许婧被他热切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这人老想喊她演电影干嘛, 她都说了不会演戏。而且她真的没空啊,她还要实习呢。 冯峰谆谆善诱:“不会演戏没关系啊。可以学的。你不用会演戏,只要进入镜头就可以。” 许多抬头,默默地看了冯峰一眼:“导演,请问你是在拍画册还是MV分镜头。” 冯峰眼睛一横:“怎么跟导演说话呢。气质懂不懂, 气质!你姐只要往电影画面里一出现, 那就是山灵水秀, 集天地灵气于一身。” 许多翻白眼:“不好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姐是灵芝。” 许宁一直旁观,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 冯峰咂摸着嘴巴,看了看许宁:“嗯,小秋的那个弟弟, 小宁宁可以上。”然后他不怀好意地在姐弟俩之间瞄来瞄去, 意有所指, “亲姐弟才有说服力啊。” 许多好想用手里的硬壳笔记本砸他。这人红果果地搭配销售,要签一起签,一个不要另一个也不要。不用猜了, 就她姐的性子,肯定会为了宁宁答应去拍电影的。 果然,许婧就强调了一句:“我真不会演戏, 要是耽搁了进度,您别怪我就好。” 许宁在冯峰兴高采烈之前开了口:“姐,我不想拍戏。我初三了,没时间。” 冯峰瞠目结舌, 像一只被人捏住脖子的鹅,脑袋往前伸,嘴巴张老大:“哎哎哎,小宁宁,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啊。”为了减轻他的顾虑,冯峰还强调,“你放心,你的戏份很少的。最多一个周末就完了。” 许家三姐弟默默地看着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冯导。呵呵,给许宁群众演员的戏份,也拿来当诱饵引诱许婧去拍戏。 冯峰见势不对,又改口:“当然,你要想戏份多,让你二姐多给你写点儿就是了。这关键不还是你们姐弟自己协商嚒。” 许多心好累。她不用预测了。就冯峰这么个不靠谱的劲儿,这电影最后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的四不像呢。 权当是锻炼,废稿写多了,总有一天能够练就出一支笔。 许多深呼吸,不气不气。反正糟蹋的是他爹的钱,让他爹心口疼去。可是,再这么下去,他爹十足土豪也禁不起他这么造。她好担心失去这么个财大气粗的主顾啊。冯导,求您老人家悠着点儿折腾。 冯峰得意于自己的进可攻退可守。反正许婧这个小美女进他的镜头是肯定的了。 三姐弟表示还要商量一下,直接把人给打发走了。太困了,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再跟他说话。 许多回房就跟陈曦打电话。冯峰跟冯子昂竟然是亲兄弟,她之前从来没听他说过。冯子昂不是他朋友吗?而且他连冯子昂家里是做什么的都知道。 陈曦也刚结束应酬,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打了个呵欠。手机响,看到多多的来电,他唇角不由自主地浮出微笑。这个小管家婆,肯定是来追问他结束没有,喝了多少酒,赶紧回家休息。 好想抱住自己絮絮叨叨的小姑娘,不说什么话,就听她嘀嘀咕咕跟自己讲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又做了哪些事。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自己的车子走。许多照常关心完他的身体后,问了冯家兄弟的事。 陈曦跟司机点了点头,上车,一手拿手机,一手捏着自己的额头,笑道:“还真是啊。之前我隐约猜过,但没有跟冯子昂求证。他这人,从来不肯说家里的事情。我也就是听各种传说,自己猜测。我觉得这事儿涉及他的隐私,又对咱们没什么影响,就没跟你提。” 陈曦的确知道冯子昂可能有个哥哥,但具体名字他不清楚。 冯子昂上高中时开家长会,一直都是他母亲出现。冯子昂的母亲是个漂亮优雅的女人,在本市商界也小有名气。当然,她更有名气地方在于她的私生活。圈子里传言她是被包养的小三,冯子昂父亲的身份忌讳莫深。 陈曦却隐约知道点儿内幕。冯子昂的母亲,身份类似于女英,就是娥皇女英中的妹妹。当年冯父发达了,岳家觉得他肯定得在外面找一个。与其便宜了外面的狐狸精,不如让自家人顶上。这要是一个古代的故事,那就是所谓的滕妾。 这事相当阴私且恶心。陈曦觉得根本提不上嘴。他没问过冯子昂事情真伪,更加不会向他家多多说这种事。倒没想到,冯峰还真是那个哥哥。他怎么记得,冯子昂的哥哥原本名字叫冯福来着。 许多没有陈曦想象中的震惊。这种事,她以前其实听说过。她上辈子高中时,许家的房东阿姨有位朋友,家里就是这种情况。 她想到了那句话,孩子才分对错,成人只讲利弊。 陈曦安慰许多:“人家的家务事,你就别管了。你放心,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做。” 许多“呸”了一口:“滚!我可没有妹妹。” 陈曦闷闷地笑出声来。多多不好意思说出口,可心里头早以他老婆自居了吧。 许多烦恼的是另一件事,她总觉得冯子昂对她姐不像是一般人的架势。谁没事老拐弯抹角地想着上人家蹭饭。呃,其实他也没拐弯抹角。他直接说了要吃饭。 陈曦听她这么絮絮叨叨地操心就想笑,他不敢笑出声,努力将笑意压住,轻咳了一声:“那个,多多啊。你姐也十八岁了,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许多晴天霹雳一道雷啊!不要!她姐多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啊,才不要被拐走。这个这个,冯子昂不靠谱啊。你看,他家庭关系这么混乱,谁知道他会不会跟他爹一样。 陈曦一听急了:“他敢!他要敢动这种歪心思,老子恁死他!” 许多吓了一跳,陈曦的语气非常认真,不是开玩笑的那种。她赶紧安慰对方:“别别别,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她妄自菲薄,正直地说,一般看上她姐的,都不会再看上她。因为人的审美与喜好都有偏向性。 陈曦安慰许多:“这事儿,你先别管了。冯子昂这人,我别的不敢保证,起码他人品不错,是个比较正直的人。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他跟哪个女的拉拉扯扯。行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回头我给你问一下他,看他到底怎么想的。再怎么说,你姐就是我姐,由得他胡天海地。” 许多心道,少年,你就是姐的贴心小棉袄啊!姐等的就是这句话。 平心而论,不是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让她如花似玉的姐姐谈恋爱。这个,一则是她姐对于爱情比较执着,容易飞蛾扑火。所以她更加希望她姐在心智更成熟的情况下去恋爱。二则目前她姐的追求者,一个达子她现在不是很看得上;另一个冯子昂,姑且算是吧,她觉得这家人关系太复杂了,她姐还是找个身家简单清白的比较合适。 陈曦没敢耽搁,他怕他今晚不问清楚,多多会彻夜难眠。一扯上她姐跟她弟的事情,她就跟个家长一样。尤其是她姐,任何靠近她姐的男人,她都暗地里磨牙。 他想象一下那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冯子昂在电话响了三声后就接听了手机。他挺奇怪,陈曦干嘛大晚上的给自己打电话。他们日常生活基本上没有交集,不存在有急事找的情况。至于晚上朋友聊天什么的,更加不符合他们的相处模式。 陈曦也没跟他绕弯子。 冯子昂面对绕弯子的第一反应通常是直接挂电话。他的理论是,你既然没事要跟我说,那就别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陈曦劈头就是一句话砸过去:“哎,冯子昂,我问你,你是不是对许婧有想法?” 冯子昂一头雾水:“对啊,怎么了?” 陈曦差点儿一句“窝草”冒出口,你小子还来真的啊。他轻咳了一声:“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的想法啊?之前没听你说啊。” 冯子昂耿直地回答:“我为什么要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曦靠着座椅:“那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许婧是我大姨姐。你要是抱着想跟我当连襟的心,那咱俩还能聊下去。你要是有其他心思,我劝你最好放手。别到时候朋友没得做,你还心里骂我见色忘友。” 冯子昂莫名其妙:“我不就是想让许婧毕业后给我当私人营养师嚒。这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陈曦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赶紧追问:“那个,你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所谓的有想法,就是让许婧给你的当营养师,不是对她这个人有想法?” 冯子昂更加晕乎,他跟陈曦强调:“许婧这个人才能给我当营养师啊。” 陈曦心道,少爷,跟您老人家说个话怎么就这么累呢。他撕捋开来:“我就是想问,除了营养师以外,你还希望她在你的生活中充当其他什么角色不?” “按摩师啊,保健啊。”冯子昂理所当然,“作为一名专业的电竞选手,这些都是必备的。” 陈曦这才放下心来:“OK,咱们核实一下。我的理解是,你希望许婧为你工作,对吗?” 冯子昂已经要睡觉了,他直接朝话筒吼:“陈曦,真不是我嫌弃你。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婆妈了,一点儿也不干脆!” 完了,他直接关机睡觉。剩下还坐在车子后座上的陈曦被吼完后听着短促“嘟嘟”声,一脸懵逼,靠,你不好好说话,还怪我了咯。 第334章 竞赛辅导 陈曦不能直接挂电话了事。他家多多还在望眼欲穿地等他的消息呢。他哪儿婆妈不干脆了, 他明明相当干脆利落。 干脆利落的陈同学干脆利落地拨了多多的电话,他迟点儿打就意味着多多会迟点儿睡觉,他能耽搁嚒。 陈曦将冯子昂的原话转述给了许多听。冯子昂就是想找个私人健康助理,管投喂管监督锻炼身体管疲劳按摩的那种。 许多默了一下,提问:“他打电竞一年能挣多少钱?”不是她歧视电竞选手, 她知道顶尖的电竞选手年薪以千万计。可那是十几年后的新闻啊, 现在到底什么层级, 她哪儿知道。 陈曦闷闷地笑出声来, 调侃自家小女友:“你放心,你姐要真为他工作,薪水他还是能付得起的。” 许多微笑不语。 哼哼,薪水多少可是个大问题。别的不说, 她姐要是留省人医工作, 那基本上算旱涝保收了。一年收入加在一起, 以十万往上。就是去县医院,一年差不多也得七八万。并且家里有个人在医院,方方面面都方便, 属于隐性福利。 陈曦开始转移话题,问多多今晚吃了什么啊,晚上都做了些什么事啊。哼哼唧唧, 全是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直到许多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他才放人睡觉去。 前面司机一直抿着嘴巴偷乐。这小老板前后两个电话的风格截然不同,前面铿锵有力,活像拍电报;后面黏黏糊糊, 仿佛每一句话都泡在糨糊里头。 许多挂了电话,心满意足。她兴冲冲地跟姐姐弟弟报喜,没事儿了,别担心那个冯子昂了,她就是想让大姐给她当保健医生。 许宁暗自松了口气。 许婧则是莫名其妙:“这人还有这想头啊。他难道不应该找个医生吗?我是护士啊。” 许多心道,姐,咱们关注的似乎不是一个点儿。她往被窝里头一钻,嗯嗯,不管了,她姐没想到那一茬更好。多少爱恨情仇,全都是脑补出来的。好困啊,睡觉。 第二天到了学校,甄铎就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花姐生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七斤四两重。 班上同学都沸腾了。这可是重大利好的消息。花姐家的小宝贝,肯定特别可爱。消息滞后,大家应该昨天下午一放学就集体去围观。 许多在边上微笑不语。不要天真了,小宝宝生下来大部分都是粉红的,而且花姐家宝宝不足月,剖腹产,身上胎脂估计一堆。这种妥妥的黑历史,还是等小姑娘皮肤返白后再看吧。 她劝慰大家:“再等两天吧,花姐刚开完刀,估计行动还不方便呢。” 徐倩惊讶地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可花姐说她准备自己生的啊。她昨天不是快生了嘛。” 许多摊手,摇摇头:“花姐的情况,臀位,胎膜早破,孩子还七斤四两重。不可能自己生的,只能剖腹产。” 龚晓叹气:“多多啊,我觉得你现在就能去医院上班了。” 许多“嘿嘿”干笑两声:“我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陈曦在边上听了却心情复杂。他觉得自己没办法开口劝说女友考虑改行的事情。倘若不是深爱,哪个中学生会花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在医学专业自学上。 他跟许家姐弟熟悉后,也拐弯抹角问过许宁关于许多跟赤脚大夫学习医术的事。 许宁告诉他,他姐就跟当初给他看过腿的那位老爷子学过。那位老爷子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能教多多的,恐怕也极其有限。她得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够学到这么多的医学专业知识。 许多转头,看陈曦似乎有心事。她偷偷摸摸戳了下他的手背,轻声问:“怎么了?” 陈曦顺势握着她的手攥在掌心不放,他想说,多多,咱换个轻松点儿的行当,成不? 他心中念头一转,对了,多多上次不是说要学理财投资嚒。他把她的注意力从医学转移到理财上不就结了。自觉找到问题解决办法的陈曦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捏着许多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心,就一个劲儿看着她笑。 许多被他盯得不好意思,甩开手往龚晓身边靠。哼,姐今晚还得去上生物竞赛辅导,别想打坏主意。少年,要积极向上,要秋高气爽。 甄铎还在劝大家打消主意,因为花姐生怕大家都跑去看她,特意没跟他们说。他还是从其他老师那里知道的消息。 大家商量着,全班都去,怕带进去的细菌多,对花姐家的小公主不好。还是选几位代表过去吧。这件事上,班委不能有天然优势,全班集体抓阄决定。 正热热闹闹地做阄呢,预备铃响了。甄铎赶紧招呼大家各就各位,不能在花姐不在的时候,丢了花姐的人。 花姐生孩子去了,数学课改由二班的方老师给兼了。 方老师一过来就冲着全班同学笑:“哎,我本来以为你们靳老师起码会撑过期中考试的。我还想让二班跟你们班拼一拼数学成绩呢。这下子,岂不是左右手互博了。” 班上男生凑热闹,大着胆子道:“哎,老师,这样你就稳赢了。左右都是你啊。” 方老师咂嘴,作遗憾状:“总觉得胜之不武,相当之惆怅。”完了,他还长叹三声,是那种咏叹调风格的,百转千回,搞得大家心里直发毛。 龚晓轻轻将背靠到许多的桌子上,压低了嗓门:“突然间好同情二班啊,原来方老师是这种风格。”难怪跟二班的人谈起他们的数学老师,他们都是笑而不语。 平常看上去也是个正经人啊。 方老师开场白还没完,他翻开数学书,大家都等着他开始今天的内容。他又突然感慨:“你们是多么的幸运,能够学习伟大的数学。这要是在中国古代,可属于奇技淫巧。” 底下学生各种懵逼,老师,君子六艺里头的术难道不是说数术? 方老师还在咏叹:“数学使人聪明,数学使人明理,数学使人美丽,数学使人健康。同学们,让我们一起沉浸在数学的海洋中吧。” 大家集体默默地跟着翻开了书。海洋难道不是应该遨游嚒,沉浸会淹死的。 好在方老师只是风格比较独特而已,真上起课来,并没有什么幺蛾子。说的那两个全班人都没反应过来,就他一个人趴在讲台上乐半天的冷笑话不算。 数学课结束后,方老师一走,几个男生就哀嚎:“花姐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抓阄的时候,还有人企图造假,手里暗藏了一个假阄企图鱼目混珠。被负责在阄上做标记的龚晓一眼看出了端倪。她微笑,再微笑:“你觉得你能画出跟我一样的点吗?” 可怜的男生立刻在学生会主席的威视下灰溜溜地撤退了。 许多幸运地成为了七个人中的一份子,但她今晚要参加生物竞赛辅导。然后班上开始拍卖这个空出来的名额,被一位财大气粗的土豪以三百元巨款买下。土豪的献金贡献出来给花姐买营养品了。谁让开学时班会大家玩的太嗨,把第一笔班费全给花光了。 甄铎还准备了个笔记本,全班传递,写上大家对花姐跟小花花的祝福。最搞笑的是几个男生,留言近乎于声泪俱下,祈求花姐千万别把小花花轻易许人家。等他奋斗到出人头地,一定脚踏七彩祥云,把小花花娶回家。 大家都说,花姐夫跟花姐一定会揍死他们几个的。禽兽!小花花才多大,竟然都觊觎她的美色了。打死几个是几个,剩下的人,获胜迎娶小花花的机会就多了。 许多笑得抓着陈曦的手不撒开。她现在觉得她的腹肌不是练自由搏击的成果,绝对是笑出来的。 陈曦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怕她一不小心笑岔气了。 热热闹闹中,大家也定下了给花姐买的营养品。现在大家默认许多对这方面最了解,以她的意见为基准。 许多一脸呵呵哒,这个,姐现在好歹也是少女吧。总觉得被你们认定经验丰富一般,略有些怪怪的。 等到乔老师过来上物理课,男生们还拿小花花的事情开玩笑。乔老师双手往下压一压,正色道:“这个,你们看,你们靳老师孩子都生了。我呢,现在也有稳定的对象了。这个玩笑以后真的不能开了。尤其对你们靳老师不好。” 男生们集体噤声。乔老师面带微笑:“那么,我们开始今天的课吧。” 乔老师风轻云淡,可是大家依然脑补出了秋风秋雨愁杀人的场景。可怜的乔老师,眼看她嫁为人妇,眼看她成为人母;唉,真是一言难尽。 许多觉得这帮孩子真是脑补过度了。乔老师明明已经掀过这一页,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大概只有少年人才会对一段感情如此执着吧。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许多没有去上形体课。她拎着书包往生物楼去,那里小阶梯教室开着。全校准备参加生物竞赛的学生都集中到了一起,由生物教研组的几位老师轮流讲课。今天讲课的是熊老师。 许多到的早,将教室的黑板擦了,又打了瓶开水放在角落里。她看讲台有些乱,顺手也整理了一遍。 有认识的男生进来,见了笑道:“还是你们女生仔细。” 许多笑了笑:“顺手的事。” 熊老师在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以后,才拿着一沓卷子踩点进教室。他扫了眼讲台,笑道:“哟,今儿校工竟然这么勤快,居然连这里都惠及了。教育局又要来检查了?” 来的早一点,看到许多打扫卫生的学生,全都笑了起来,拿眼睛朝她的方向瞟。 许多面上还是浅浅的一层微笑,拿出笔摊开笔记本,等熊老师开始讲课。 熊老师也没追问下去,直接抓起粉笔,开始讲细胞生物学。 许多也是到外国语学校上学后才知道一门生物竞赛,内容包括了细胞生物学、生物化学、微生物学等等十多门课程的内容。正经搞竞赛的学生都高一一开始就进入了准备阶段。像她这样半路出家的,几乎少的可怜。 她上辈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仅凭一本《普通生物学》,初赛时还一题都没在这本书上的知识。要不是当时县中也就两个省二等奖,连她在内三个省三等奖;她都要怀疑省三等奖就是参与奖了。 许多大学时医学细胞生物学是必修课,执业医师考试里头也含了一部分这方面的内容。但是,太少了,后面临床工作中又基本用不到。许多早就忘了差不多了。 除了她以外,其他学生基本上高一下学期起就开始规范地接受生物竞赛的培训。老师不可能等她一个人。她只有从中间开始听课,前面落下的部分,自己想办法补起来。 第335章 福利 熊老师上课非常快, 他不用书,脑子就像一台点读机,想点哪里点哪里。看似信马由缰,却又暗暗沿着一条线往下捋。 许多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听课。高一时熊老师的课就是公认的,你要是没事先把书好好看一遍, 上他的课绝对是折磨的典型代表。因为你会发现, 你完全听不懂。 曾经接触过类似课程的好处在于, 虽然很多知识点已经忘得差不多, 但再度被提起来,依然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最重要的是,那一套逻辑已经在脑中种植过,接受起来不用再打咯噔。 一堂课一个小时, 中途休息十分钟, 然后继续第二堂课。类似于大学课堂的教学模式。大家一堂课下来都累得够呛, 谁也没有在座位上继续看书做题,而是赶紧上厕所的上厕所,要倒水喝的赶紧去楼道尽头的开水间排队。 许多也起身活动身体, 坐上一个小时,累的很。 熊老师看了眼角落里头的开水瓶,伸手示意许多到他面前, 关心了一句:“听得懂吗?” 许多点点头。这部分内容她还有点儿隐约的印象,接受起来不算困难。 熊老师“嗯”了一声,淡淡道:“听得懂就继续吧。要是听不懂也别勉强。我是奔着省一等奖带学生的。加不了分,保送不了, 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当然,你要是打算出国另当别论。不过我个人认为,拿不到全国奖,简历上完全不用再写这件事。” 许多心道,这个残酷的世界,对学渣充满了深深的恶意啊。说的好像全国奖很好拿一样。那么少的名额,都是牛人中的牛人。 她没胆子直接跟熊老师谦虚,或者说是讲实话,只能虚虚地点头称是。 熊老师看了她一眼,难得大发慈悲:“算了,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没指望你能拿全国奖。” 许多微笑,老师,你真的不用如此实话实说的。 课一直上到晚上六点钟才结束。熊老师摸着肚子表示,作为生物,就不要与生物本能相对抗了,赶紧吃饭去吧。 许多收拾好书本。熊老师过来叮嘱了一声:“校工会过来收拾的,你把时间花在学习上。大家各司其职。” 许多有点儿尴尬,总觉得熊老师意有所指一样。 熊老师拿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声音含混不清:“别多想,你没做错什么。就是吧,嗯,能给你们创造的条件,学校都会尽量创造。” 许多胡乱点点头,门外陈曦已经在喊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陈曦走到她面前,跟熊老师打了声招呼。熊老师对着他倒是笑得尤其和蔼可亲:“哟,来接女朋友下课啊。” 陈曦刚下篮球场,额上的汗珠还亮晶晶的。他也冲着熊老师笑,露出一口白牙。 许多拿了纸巾示意他擦擦汗。熊老师默默看了他俩一眼,踱着方步自己先走了。 一见教室里没人了,陈曦立刻耍赖,非得让许多给他擦汗。怕她抬胳膊手累,他还弓着背,也不嫌难受的慌。 许多还在尴尬呢,熊老师那一眼看的她莫名心虚。 关于学生早恋这件事,熊老师作为生物专业人士,曾经在班上模仿《动物世界》的开场白如此点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上又到了动物发情的季节。” 班上的小情侣们愣是羞窘的不敢抬头。 大概是怕学生过于难堪,熊老师还安慰他们:“这是正常的,是生物进化的证明。作为生物,我们要顺应生物的特性。” 许多当时心里就想,老师,你还不如不说后面的话呢。 陈曦拿脑袋往她掌心里凑,许多没办法,只能擦了他脸上的汗,埋怨道:“你怎么不擦干了汗再过来。一路上,又是冷风又是寒气,毛孔开着,不往你身体里头钻才怪。” 陈曦笑嘻嘻:“下场的时候擦了,不过火气旺,后面又出汗了。”他着重咬了“火气旺”三个字的音。 许多立刻瞪了他一眼。奈何她的杀伤力不足,这一眼在陈曦看来是娇嗔,是秋水眼波横。 他一手牵着女友,一手接过她的书包,笑眯眯地往门外走。那只握着女友柔夷的手一直不安分地轻轻刮搔着软软的掌心。 许多试图用手指甲掐他,却被他反握的更紧。她的脸忍不住发烧。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还留着红霞的残影,印着金光,说不出的宁静柔美。她想起了她曾经写过的那首小诗“黄昏的天空,是时间的转门。” 陈曦觉察到了女友的乖顺,她没有再挣扎,而是乖乖任他捏着手。这样美好的秋天的傍晚,暮色风声四起,却如此温馨甜蜜。 “走吧,我跟康家成约好了。咱们请他吃顿饭,他的资料全部打包给你。”陈曦很愿意陪伴女友在日与夜的交替中漫步,奈何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况且康家成还在等着他们。 外国语学校的前任学生会主席康家成同学,因为拿了生物竞赛的金牌,成功获得了保送北大的名额,提前从高三炼狱生涯中解脱了。 康家成比高二时胖了一些,成了个圆润可口的胖子。按照他的说法,这完全是被万恶的生物竞赛给折磨的。累啊,困啊,解决之道就是吃啊。这不跟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才怪。 他笑眯眯地跟陈曦打了招呼,对许多点点头,致以兄弟家属的礼仪。 许多这时候也懒得强调个体的独立性了。康家成是看在陈曦面子上,才同意借自己准备生物竞赛时的资料的。她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曦喊了服务员过来示意康家成点菜。 康主席没有推辞,非常痛快地点了好几道硬菜。他保送名额一定下来,先前恨不得将他每一个细胞都补得圆润饱满的康妈妈,立刻嫌弃儿子身上的肥肉有碍观瞻,直接勒令他减肥。别说肉了,他家连炒个青菜都恨不得直接清水煮了光撒两粒盐。为啥不多撒几粒?康妈妈可是文化人,知道水钠潴留的道理。 许多顿时充满了对康主席的同情。别的不说,她从小到大,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她自己,从来没人逼过她减肥啊。更遑论是控制饮食这么残忍的事。 酱烧肘子一上桌,康家成先气吞山河地直接干掉三个。松鼠鳜鱼端来,他一筷子下去,小半条全进了他面前的餐碟。康家成也不避讳,直言这一顿得抵上一个礼拜。他妈知道他在外面吃了晚饭,后面会自动克扣他的三餐标准的。 许多心道,您这一顿下去,没一个礼拜也消除不了影响。前面一个月也白减了。突然间感觉好对不起辛苦的康妈妈啊。 康家成举筷大啖时,陈曦悄悄在桌下捏了捏许多的手,安慰道:“没事,你放心吃。多长点儿肉才好。考完了我也不扣你吃的。” 许多瞪他,有你什么事儿。我不会自己给自己做好吃的啊。 康家成可不是白吃白喝,他带了一个行李箱的竞赛资料。亏得他家是电梯房,要是那种老式一点儿的小区,他自己还搬不动。书本实在太有分量了。 康妈妈看他拎着个行李箱出门,还以为是自己逼狠了,儿子要离家出走。情急之下表示,明天饭桌上可以加一道花蛤蒸蛋。听说完事情始末后,又是一张冷漠脸,噢,那咱们明天继续吃烫青菜。 康家成泪流满面,他怎么就那么蠢呢,他就该威胁他妈说要离家出走。不过康主席觉得这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他一斤没瘦,他爹先瘦了五斤。他跟他爸商量好了,他去给他爸的实验室打工,报酬是每天两个鸡腿。 第336章 夜色正浓 许多同情地看着康主席, 这也太廉价了吧。两个鸡腿是火鸡腿吗?她怎么记得学校门口买的炸鸡腿十块钱三个。划下来,康大主席一天还挣不到十块钱。 康家成一把辛酸泪,无语凝噎。谁让他还是未成年人呢,实验室不雇佣童工。 一桌子菜,除了许多的青菜香菇、秋葵跟西兰花烧西红柿被嫌弃是“兔子才吃草”以外, 基本上全被康家成全扫荡光了。他捧着肚子心满意足, 打饱嗝:“这才是人类应有的生活。” 许多看着形象全无的康主席, 深感辣眼睛。任谁见了这货都难以想象, 当初他竞选时团队主打口号是“关键在于新主席很帅噢”。真是一胖毁终生的悲剧重现。 陈曦瞄了眼康家成肚子上的圈圈圈,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背,自觉腹肌很结实,非常满意。嗯,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 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康家成简单跟许多介绍了一下资料的分类, 除了那十来本教材外,还有历年真题,奥赛的核心讲义;重中之重是康主席亲手书写的笔记。 “许多啊, 我得跟你强调一件事。我知道你背书很厉害,但这招不适用于生物竞赛啊。靠这招你过初赛肯定行,可后面绝对抓瞎。生物竞赛, 它考察的是学生生物知识的系统构建能力。简单点儿讲,你千万别把它当文科的竞赛。这是纯理科,理科!” 康家成不愧是熊老师手把手带出来的竞赛高材生,深得熊老师的教育理念。 许多没觉得这两人啰嗦, 反倒是他们苦口婆心地一再强调,一锤锤地砸掉了她固有的壁垒。 上辈子她高中选了生物,大学又读医科。虽然是理科生,但她始终是以文科思维方式学习相关知识的。而且表面上看,效果尚可。高考结束,她上了本一院校。大学毕业,她顺利进了有编制且效益尚可的医院,并且算是高分通过了执业医师考试。这些结果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使得她潜意识里依旧认同既往学习生物的方法。 只有一次次被否定被推翻,她才能真正用新眼光去看待这件事。 “你高一时基本上没参与竞赛的事。现在距离真正比赛,也就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其他的也别想了,先把大框架立起来。你把我那红皮的笔记本从头到尾认真看一遍,那算是大纲。到时候,你就对着一条条查找自己的知识点是不是有遗漏。另外一个,强调一下,做真题,必须得做真题。” 康家成说到正经事,立刻自带学霸光环,连脸上颤巍巍的肥肉都在饭店的白炽灯下闪烁着智慧的光。 许多连连点头,蹲在箱子边把那本红皮笔记本翻出来。康家成就对着笔记本开始跟她说竞赛准备心得。 陈曦咳嗽一声:“你俩坐着说话吧,蹲着腿麻。” 康家成露出痛苦的神色:“过来,扶我一把。我擦,我刚才是怎么蹲得下去的。” 许多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吐槽,那是因为您老人家穿着运动裤。要是以前出席活动时那样西装笔挺系皮带的风格,咳咳,皮带就危险了。 康家成也没说多少时间。不是他老人家肚里有货倒不出来,而是吃饱了容易犯困,他打呵欠打到许多都于心不忍,劝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康主席蹒跚离去的背影,许多深切觉得,按照他吃了睡的作风,减肥这种事,药丸。 真是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她一定不能走上康家成的老路。增肥容易减肥难啊,因为关键的酶。许多开始在脑海里列碳水化合物与脂肪之间的转化示意图。 嗯,很好,她有点儿竞赛状态了。 陈曦看她眼睛发直,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背诵。他试探着跟许多商量:“多多,要不,以后你就考虑往基础医学方向发展。你看,到时候你为竞赛准备的东西也不会白学了。” 许多怔了一下,茫然地看他,她老实道:“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想好。嗯,先不管了,我把手头事做好再说。” 陈曦点点头:“嗯,的确不急。咱们回去再商量吧。” 已经快晚上八点钟了,陈曦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牵着许多往家走。这次,两人谁也没说话,近乎于心照不宣。陈曦领着人进公寓,许多也没有反对。 陈曦想笑,许多却不肯看他的脸,一直垂着头。她的手还被陈曦握着,掌心跟被小白白的舌头舔一样,酥酥麻麻。许多非常庆幸,她的头发暑假里没有舍得剪掉,现在散开了,恰好可以遮住耳朵跟大半张脸。 即使看不到,她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陈曦默默地牵着她往公寓房间走。开门的时候,他松开了行李箱的拉杆,空出手。 许多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烧。她有种说不出的羞赧,近乎于没话找话一般,支支吾吾:“嗯,明天得把行李箱还给康家成。”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拽进了房内。门阖上了,她的背紧贴着门板,薄薄的外套挡不住门板的沁凉,让她忍不住战栗。她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最后还是软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身体腾空了起来。竖着的行李箱被她下意识挣扎的腿踢翻了,幸而是落在门口的换鞋垫上,只发出闷闷的声响。她惊呼了一声“箱子”,剩下的声音就被吞没了。一如他们的身形,被黑暗吞没。 房间里响起沉重的喘息声与破碎的呓语,空气也燃烧起来。有女子颤抖着逸出了一个字“别……”,声音碎了,转而是轻轻的呜咽,而后又迅速消失,喘息声更重。 灯直到半小时后才打开。陈曦抱着她去卫生间洗手。许多脸红的厉害,一直闭着眼睛不肯看。她的眼角沁出了泪花,被他用舌头细细地舔舐干净。引得怀里的身体颤抖不已。 陈曦笑着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两人又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亲吻。 她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袜子也脱了一只,另一只褪掉一半。无处落脚,只得踩着他的脚背。这人太坏了,故意弄掉她的鞋,害得她连躲都迈不开脚。 陈曦掐着她的腰,细细亲吻。直到许多不停地身子往后藏,一叠声地抗拒“不要了”,他才松开。 许多背靠在洗手台上喘气,头几乎要贴到墙上的梳妆镜上了。她的身体反弓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胸口不住上下起伏。看的他忍不住眸色又转深。 她羞愤欲绝,抬手想遮住他的眼,结果只剩一只手反撑洗手台的边缘,身体重心控制不稳,差点儿刺溜下去。 陈曦赶紧把落了半截的身子又给捞回来。手忙脚乱间,她一只脚落在了卫生间的瓷砖上,刺骨的冰凉从足底直窜到天灵盖。 许多一下子委屈起来,捶着他的胸口,控诉道:“都怪你。” 陈曦一把将她跟抱小孩一样竖着抱起来,大步走回沙发,将人放在自己腿上,搓着那只被冰到的脚哄她:“对对对,都是我不好。来,我给你搓暖和了。” 她脚痒的不行,又是一番挣扎推拒。 等到两个人都收拾齐整,已经差不多九点钟了。许多看了眼时钟,翻出手机,果然她弟发短信问她几点回家。 她推了推陈曦,拿手机给他看,顺便甩开了他又在自己腰上游走的手,盖棺定论:“回家!” 陈曦闷闷地笑了,亲了下她的嘴唇。在她又一声惊呼想要推拒的时候,抵着她的额头笑道:“好,都听你的,我的女王大人。” 许多耳朵根都红透了。 这个梗源自于上次跟龚晓她们闲聊《寻秦记》跟《穿越时空的爱恋》,说到万一穿越的话,是穿成公主好还是其他什么比较好。 许多表示,必须得当女王啊,公主也得看人脸色讨生活。古代女人都没人权。看看清朝的那些公主,嫁到蒙古去,蒙古人不想自己的部落首领留着清朝公主的血。所以这些夭折率最高的小时候都挺过来的皇家血脉,身板结实的到了大草原,生不出孩子是小事,还个个都争先恐后地病逝。 想要命运不被摆布,那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做得了自己的主。 陈曦笑着揶揄:“咱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许多推他,他也不肯松手。 “回家了。”她别过头,只留了只红红的耳朵,又被人叼了。许多拼命往沙发上躲,捶他:“别闹了,不早了。” 陈曦恋恋不舍地松开嘴,哄劝道:“再坐五分钟,让我抱会儿你。” 她立刻警告:“不许有小动作。” 陈曦笑了,下巴贴着她的脖子蹭了蹭,点头道:“好,不搞小动作。” 两人抱着静静地坐了会儿。许多一直盯着墙上的钟,无视陈曦不时发出的闷笑。过了五分钟,她推人要求下地回家。他捏住她的手,跟她商量:“参考书放一部分在这边吧。省的来回拿,太重了。” 许多下意识地就反驳:“干嘛放这边,我才不要过来。” 陈曦也不说话,光瞅着她笑。许多不自在起来,赌气要起身自己去拎箱子。 陈曦握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左躲右闪,又说了一遍:“放一部分在这边吧。” 许多心道,不要脸,先是体诱再是声诱。少年,你还有没有下限! 可怜她在这二者面前意志力薄弱,被缠了一会儿,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 陈曦立刻拉开箱子拉链,翻出几本书跟资料。 许多一见封皮就急了:“那个、那个都不行,这两天我就得看的。” 陈曦笑得意味深长,拍了拍红皮笔记本,道:“你先看这个就行。剩下的,过来看。” 第337章 赶剧本 许多翻了个白眼, 直接开门往外走。 陈曦笑着拎起拉杆箱,跟上。 许宁给他们开的门,他一直都在客厅里头等着。 许多有些心虚,问了几句弟弟晚上吃什么了作业做完没之类的问题。 许宁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回答:“晚饭是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作业写完了。” 许多心虚的更加厉害, 总觉得她弟一眼就洞穿了她。 陈曦帮她把箱子拖回房间。许多赶紧跟上去, 丢下一句:“那就早点洗漱睡觉。” 完了, 进了房门,她才想起来,又开了房门折回头,惊觉她弟弟正一脸哀怨地盯着她的房门, 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里头写满了控诉。 许多头皮发紧, 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她扯着脸皮干笑两声, 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好姐姐的做派:“那个,宁宁啊, 你赶紧洗漱吧。你用完了,我也该洗漱睡觉了。” 许宁看了眼挂在客厅里的时钟,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晚上九点半。按道理说是不早了, 但对两个重点中学的学生而言,睡觉起码还得半个小时往后。 许多意识到了弟弟没说出口的台词,只好硬着头皮道歉:“那个,今晚跟康家成一起吃饭, 聊了生物竞赛的事,时间耽搁了。” 许宁点点头:“姐,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完了,往自己房间走。 看着弟弟因为抽条子瘦得厉害的身板,许多总算想起了她先前到底想跟他说什么了,连忙喊了一声:“哎,宁宁,我问你,那个,冯峰的电影,你打算拍吗?” 许宁回过身,点了点头:“拍。他说这回不论戏份多少,片酬都跟上次一样。” 上回拍《看海的星星》,冯峰付了他五万块钱的酬劳。这钱,比他挣的所有稿费加在一起都多了。国内科幻小说受众少,相关的杂志少,稿费也就中等水平。国外的杂志,他的投稿又始终石沉大海。能去拍戏,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笔不错的进益。 许宁都被冯峰的大方给吓到了。他现在特别能理解他姐的诚惶诚恐,碰上这么位酷爱满天撒钱的财神爷,谁都得心惊胆战。 “冯导说等到‘十一’假期,他就要开机了。因为艺校的学生那时候放假,刚好可以开机。” 许多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瞪大眼睛跟许宁求证:“我没听错吧。他他他才刚捋清楚人设,剧本也不过是草纲,第一幕戏尚未确定。十一是下礼拜三,今天已经礼拜五了啊!” 许宁沉痛地点点头,转述导演的指示:“所以,姐,你必须得这个礼拜天晚上之前就将前面几场戏的剧本给拿出来。导演他老人家需要审核,然后才能分印给演员。” 许多觉得自己心好累。这就是这个不靠谱的冯导演所谓的“剧本不急着要,慢工出细活儿”。我勒个去!他根本就是他想啥时候要就啥时候要。 许宁还想跟他姐聊会儿天呢。许多表示身心俱疲,她连笔记都不想看,她只想睡觉。 陈曦在房间里听了始末,忍不住皱眉。按照多多的个性,咬牙不睡觉,她也会在礼拜天晚上前把前面几场戏写完。明天下午还得上生物竞赛辅导,课余她又得预习复习。这么下去,她身体哪儿吃得消。 可这两样机会同属难得,基本上可称为意外惊喜,他哪儿能劝她放弃其中的一样呢。 许多哭丧着脸进房间,推陈曦出去。她不要刷牙洗脸了,她只想睡觉。 陈曦赶紧哄她:“先冲把澡吧,不然身上会难受。” 之前在他公寓,他就想喊她冲把澡的,反正他那边一直留着她洗换的衣服。结果她死活不同意,好像他肯定会趁机干点儿什么坏事一样。哪里有啊,他也就是心里头想想罢了。 许多翻白眼,本来今天一点儿也不热,她完全不用洗澡的好不好! “你出去。”她往床上一摊,连外套没脱,会弄脏床单也顾不上了。 啊啊啊,她就想睡觉。然后眼睛一睁开,电脑里自动出现了完整的《红红》剧本。可惜,这都是幻想啊幻想。求空间求系统,呜呜呜,她一定是进了一个假重生的世界。 陈曦听她念念有词,什么“甲虫”,以为她又在背动物学内容。他怕再待下去,多多会更不高兴,只好摸着鼻子告辞了。 许多在床上打了会儿滚,也顾不上康家成的笔记了。事有轻重缓急,她不可能几天之内变成生物竞赛高手。但是她礼拜天要是交不出前三场戏的剧本,估计冯峰会暴跳如雷。 嘤嘤嘤,她可不要失去这么大方的主顾。上哪儿再找这样满天撒钱的土豪啊。 许多先开了电脑看自己的剧本大纲。MSN自动上线,对话框弹出,萧潇就要求视频,还是一个小时前发的请求了。许多连忙点接受。 过了一会儿萧潇才回到电脑前,她一见许多就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说!你老实交代,大晚上的你老实在家里待着,跑哪儿去干坏事了。” 许多差点儿当场破功,莫名心虚。她轻咳两声,装模作样拿起书桌上的红皮笔记,轻描淡写:“跑去走后门,问康大主席借笔记了。” 萧潇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借个笔记要这么久?” 许多可找到吐槽对象了,跟萧潇描述了康家成吹气球般膨胀的身材。 康家成原先是学校健美操队的主力队员,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当初他竞选号称外国语学校史上最帅学生会主席不完全是吹牛,人家正经有颜有身材。但长期运动强度大的人最忌讳突然停下来,同样体重的肌肉跟肥肉体积差别会很大。 康家成从上学期起就专心忙生物竞赛的事,学生会的好多工作都是林洁瑜负责的。萧潇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四月份模联时候的事,当时他靠衣服撑着,尚不明显。没想到,经过了五个月,已经塌方成这样。 两人坏心眼地乐呵了半天。关键是减肥有多辛苦,每一位将减肥奉为毕生事业的女性都有发言权。 镜头里突然探进一张幽幽的脸,郑英杰颤抖着双下巴叹气:“你们这些女同学,怎能如此肤浅。” 许多“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郑英杰道:“班长,你怎么肿了?谁打的?” 萧潇乐得不行。郑英杰一过来交换后就选了烹饪课,学习各种甜点。他这人爱吃甜食,自己跟朋友做好的甜点从不浪费,悉数扫荡干净。这么一来,不长肉才怪。 郑英杰悲伤地控诉,这才一个月啊,他足足长了十斤。吓得他以为秤坏了。还是丹尼斯、蜜雪儿跟萧潇三个人共同论证,他才相信坏了的是他的身材。 萧潇还在许多面前落井下石:“他现在跑步都喘气。那天我们一起去遛狗,结果两只宝贝玩嗨了,追着球跑了老远。我们都跑过去了,一回头,他竟然扶着树在喘气。” 郑英杰企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那是一时间岔了气好不好?” 许多惊讶:“你不打篮球了吗?体力这么差怎么打球啊。” 萧潇摊手:“篮球社没要他。” 篮球社算是这所高中的明星社团,之前还有人打进了NBA。郑英杰篮球水平是兴趣大于技术,入社申请未能获准。 萧潇接着打小报告:“他活该,我让他一起参加搏击社,他还不愿意。非得坐在那里堆圈圈。” 郑英杰反唇相讥:“哟,说的好像帮你补习化学的人不是我一样。” 萧潇立马卡壳了。她朝天花板翻白眼,没好气道:“行行行,你最厉害。来,大人,小的全靠你了。” 郑英杰哭笑不得,拿起书敲了敲桌子:“哎,这年头,大人跟小的全掉个了。” 许多忍俊不禁,又跟他们说了花姐生了个小美女的事。两人均兴高采烈,强烈要求小花花的玉照。后来还是考虑到宝宝这么小,被闪光灯刺激到眼睛不好方作罢。 萧潇催许多:“快去睡觉,快去睡觉。不睡好,老的快。” 许多也困了,打了个呵欠,跟他们道别以后关电脑。洗洗早点儿睡。闭上眼之前,她脑子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萧潇怎么跟郑英杰在她房间里补习啊。蜜雪儿家有个书房是专门给孩子们学习用的啊。 估计是要等着跟自己视频,在房间里方便才这样的。嗯,丹尼尔爸爸对女儿的保护意识还是非常强的。之前丹尼斯跟陈曦都不允许单独进女孩子们的房间。 许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然后一睁眼,又得奋战一天啊。最悲伤的是,她昨夜好眠,一个关于《红红》的梦也没有做。今天还得抽空将第一场戏给拎出来,不然明天一天肯定时间不够。 许宁已经起床,正在客厅里收拾卫生。他见了许多,支吾了半晌,冒出一句话:“姐,你以后早点儿回家。” 许多差点儿就脸上发烧。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昨晚是特殊情况。再说,现在学校事情也多。模联社、学习部还有我自己的生物竞赛,放学就回家,恐怕很难。” 许宁没再做声。可许多总觉得她弟的咽下去的话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没办法跟弟弟详细解释。这属于情侣之间的隐私,她只能转移话题:“早上想吃点儿什么配粥?我看冰箱里还有土豆,给你炒个土豆丝吧。” 许宁赌气道:“我要放泡椒,又酸又辣的那种!” 许多忍俊不禁。这么一来,陈曦就不好下筷子了。宁宁这是在吃陈曦的醋呢。 “好好好。”她好脾气地应下。她看到冰箱里有她妈昨天下午才拿过来的,今天刚试种成功的秋葵。昨晚那道秋葵不错。刚好还剩两个西红柿,加了鸡蛋,炒一道秋葵西红柿鸡蛋吧。另外凉拌个莴笋丝,煮粥的时候蒸上香肠。这顿早餐很丰盛了。 许多哼着歌开始在厨房忙碌。 许宁看着他姐从冰箱里头拿出一样样菜,心头郁结。总觉得他姐其他菜都是特意做给陈曦吃的。所以一早陈曦过来时,就感受到了许宁莫名的敌意。 等到菜一上桌,多多叮嘱他酸辣土豆丝特别辣,让他吃其他菜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故意将酸辣土豆丝挪到许宁面前,笑容满面:“多吃点儿,你姐特意给你炒的。” 许宁差点儿没被气歪脸。这人肯定是故意跟自己炫耀,剩下的菜全是二姐给他做的。 许多叮嘱弟弟:“别光吃土豆丝,太辣了,容易上火。秋葵还有莴笋丝跟香肠,你都得吃一些。” 许宁立刻看了眼陈曦。哼,这些都是他姐做给他吃的。至于你,不过是捎带而已。 陈曦笑而不语,劝自家小女友多吃点儿鸡蛋。他上次在饭店吃的鸡枞菌感觉不错,嗯,下次去超市找找,有的卖的话给多多增加营养。现在整天都这么辛苦,不吃好点儿,她身体哪里吃得消。 许多翻了个白眼,直接开门往外走。 陈曦笑着拎起拉杆箱,跟上。 许宁给他们开的门,他一直都在客厅里头等着。 许多有些心虚,问了几句弟弟晚上吃什么了作业做完没之类的问题。 许宁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回答:“晚饭是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作业写完了。” 许多心虚的更加厉害,总觉得她弟一眼就洞穿了她。 陈曦帮她把箱子拖回房间。许多赶紧跟上去,丢下一句:“那就早点洗漱睡觉。” 完了,进了房门,她才想起来,又开了房门折回头,惊觉她弟弟正一脸哀怨地盯着她的房门,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里头写满了控诉。 许多头皮发紧,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她扯着脸皮干笑两声,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好姐姐的做派:“那个,宁宁啊,你赶紧洗漱吧。你用完了,我也该洗漱睡觉了。” 许宁看了眼挂在客厅里的时钟,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晚上九点半。按道理说是不早了,但对两个重点中学的学生而言,睡觉起码还得半个小时往后。 许多意识到了弟弟没说出口的台词,只好硬着头皮道歉:“那个,今晚跟康家成一起吃饭,聊了生物竞赛的事,时间耽搁了。” 许宁点点头:“姐,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完了,往自己房间走。 看着弟弟因为抽条子瘦得厉害的身板,许多总算想起了她先前到底想跟他说什么了,连忙喊了一声:“哎,宁宁,我问你,那个,冯峰的电影,你打算拍吗?” 许宁回过身,点了点头:“拍。他说这回不论戏份多少,片酬都跟上次一样。” 上回拍《看海的星星》,冯峰付了他五万块钱的酬劳。这钱,比他挣的所有稿费加在一起都多了。国内科幻小说受众少,相关的杂志少,稿费也就中等水平。国外的杂志,他的投稿又始终石沉大海。能去拍戏,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笔不错的进益。 许宁都被冯峰的大方给吓到了。他现在特别能理解他姐的诚惶诚恐,碰上这么位酷爱满天撒钱的财神爷,谁都得心惊胆战。 “冯导说等到‘十一’假期,他就要开机了。因为艺校的学生那时候放假,刚好可以开机。” 许多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瞪大眼睛跟许宁求证:“我没听错吧。他他他才刚捋清楚人设,剧本也不过是草纲,第一幕戏尚未确定。十一是下礼拜三,今天已经礼拜五了啊!” 许宁沉痛地点点头,转述导演的指示:“所以,姐,你必须得这个礼拜天晚上之前就将前面几场戏的剧本给拿出来。导演他老人家需要审核,然后才能分印给演员。” 许多觉得自己心好累。这就是这个不靠谱的冯导演所谓的“剧本不急着要,慢工出细活儿”。我勒个去!他根本就是他想啥时候要就啥时候要。 许宁还想跟他姐聊会儿天呢。许多表示身心俱疲,她连笔记都不想看,她只想睡觉。 陈曦在房间里听了始末,忍不住皱眉。按照多多的个性,咬牙不睡觉,她也会在礼拜天晚上前把前面几场戏写完。明天下午还得上生物竞赛辅导,课余她又得预习复习。这么下去,她身体哪儿吃得消。 可这两样机会同属难得,基本上可称为意外惊喜,他哪儿能劝她放弃其中的一样呢。 许多哭丧着脸进房间,推陈曦出去。她不要刷牙洗脸了,她只想睡觉。 陈曦赶紧哄她:“先冲把澡吧,不然身上会难受。” 之前在他公寓,他就想喊她冲把澡的,反正他那边一直留着她洗换的衣服。结果她死活不同意,好像他肯定会趁机干点儿什么坏事一样。哪里有啊,他也就是心里头想想罢了。 许多翻白眼,本来今天一点儿也不热,她完全不用洗澡的好不好! “你出去。”她往床上一摊,连外套没脱,会弄脏床单也顾不上了。 啊啊啊,她就想睡觉。然后眼睛一睁开,电脑里自动出现了完整的《红红》剧本。可惜,这都是幻想啊幻想。求空间求系统,呜呜呜,她一定是进了一个假重生的世界。 陈曦听她念念有词,什么“甲虫”,以为她又在背动物学内容。他怕再待下去,多多会更不高兴,只好摸着鼻子告辞了。 许多在床上打了会儿滚,也顾不上康家成的笔记了。事有轻重缓急,她不可能几天之内变成生物竞赛高手。但是她礼拜天要是交不出前三场戏的剧本,估计冯峰会暴跳如雷。 嘤嘤嘤,她可不要失去这么大方的主顾。上哪儿再找这样满天撒钱的土豪啊。 许多先开了电脑看自己的剧本大纲。MSN自动上线,对话框弹出,萧潇就要求视频,还是一个小时前发的请求了。许多连忙点接受。 过了一会儿萧潇才回到电脑前,她一见许多就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说!你老实交代,大晚上的你老实在家里待着,跑哪儿去干坏事了。” 许多差点儿当场破功,莫名心虚。她轻咳两声,装模作样拿起书桌上的红皮笔记,轻描淡写:“跑去走后门,问康大主席借笔记了。” 萧潇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借个笔记要这么久?” 许多可找到吐槽对象了,跟萧潇描述了康家成吹气球般膨胀的身材。 康家成原先是学校健美操队的主力队员,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当初他竞选号称外国语学校史上最帅学生会主席不完全是吹牛,人家正经有颜有身材。但长期运动强度大的人最忌讳突然停下来,同样体重的肌肉跟肥肉体积差别会很大。 康家成从上学期起就专心忙生物竞赛的事,学生会的好多工作都是林洁瑜负责的。萧潇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四月份模联时候的事,当时他靠衣服撑着,尚不明显。没想到,经过了五个月,已经塌方成这样。 两人坏心眼地乐呵了半天。关键是减肥有多辛苦,每一位将减肥奉为毕生事业的女性都有发言权。 镜头里突然探进一张幽幽的脸,郑英杰颤抖着双下巴叹气:“你们这些女同学,怎能如此肤浅。” 许多“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郑英杰道:“班长,你怎么肿了?谁打的?” 萧潇乐得不行。郑英杰一过来交换后就选了烹饪课,学习各种甜点。他这人爱吃甜食,自己跟朋友做好的甜点从不浪费,悉数扫荡干净。这么一来,不长肉才怪。 郑英杰悲伤地控诉,这才一个月啊,他足足长了十斤。吓得他以为秤坏了。还是丹尼斯、蜜雪儿跟萧潇三个人共同论证,他才相信坏了的是他的身材。 萧潇还在许多面前落井下石:“他现在跑步都喘气。那天我们一起去遛狗,结果两只宝贝玩嗨了,追着球跑了老远。我们都跑过去了,一回头,他竟然扶着树在喘气。” 郑英杰企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那是一时间岔了气好不好?” 许多惊讶:“你不打篮球了吗?体力这么差怎么打球啊。” 萧潇摊手:“篮球社没要他。” 篮球社算是这所高中的明星社团,之前还有人打进了NBA。郑英杰篮球水平是兴趣大于技术,入社申请未能获准。 萧潇接着打小报告:“他活该,我让他一起参加搏击社,他还不愿意。非得坐在那里堆圈圈。” 郑英杰反唇相讥:“哟,说的好像帮你补习化学的人不是我一样。” 萧潇立马卡壳了。她朝天花板翻白眼,没好气道:“行行行,你最厉害。来,大人,小的全靠你了。” 郑英杰哭笑不得,拿起书敲了敲桌子:“哎,这年头,大人跟小的全掉个了。” 许多忍俊不禁,又跟他们说了花姐生了个小美女的事。两人均兴高采烈,强烈要求小花花的玉照。后来还是考虑到宝宝这么小,被闪光灯刺激到眼睛不好方作罢。 萧潇催许多:“快去睡觉,快去睡觉。不睡好,老的快。” 许多也困了,打了个呵欠,跟他们道别以后关电脑。洗洗早点儿睡。闭上眼之前,她脑子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萧潇怎么跟郑英杰在她房间里补习啊。蜜雪儿家有个书房是专门给孩子们学习用的啊。 估计是要等着跟自己视频,在房间里方便才这样的。嗯,丹尼尔爸爸对女儿的保护意识还是非常强的。之前丹尼斯跟陈曦都不允许单独进女孩子们的房间。 许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然后一睁眼,又得奋战一天啊。最悲伤的是,她昨夜好眠,一个关于《红红》的梦也没有做。今天还得抽空将第一场戏给拎出来,不然明天一天肯定时间不够。 许宁已经起床,正在客厅里收拾卫生。他见了许多,支吾了半晌,冒出一句话:“姐,你以后早点儿回家。” 许多差点儿就脸上发烧。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昨晚是特殊情况。再说,现在学校事情也多。模联社、学习部还有我自己的生物竞赛,放学就回家,恐怕很难。” 许宁没再做声。可许多总觉得她弟的咽下去的话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没办法跟弟弟详细解释。这属于情侣之间的隐私,她只能转移话题:“早上想吃点儿什么配粥?我看冰箱里还有土豆,给你炒个土豆丝吧。” 许宁赌气道:“我要放泡椒,又酸又辣的那种!” 许多忍俊不禁。这么一来,陈曦就不好下筷子了。宁宁这是在吃陈曦的醋呢。 “好好好。”她好脾气地应下。她看到冰箱里有她妈昨天下午才拿过来的,今天刚试种成功的秋葵。昨晚那道秋葵不错。刚好还剩两个西红柿,加了鸡蛋,炒一道秋葵西红柿鸡蛋吧。另外凉拌个莴笋丝,煮粥的时候蒸上香肠。这顿早餐很丰盛了。 许多哼着歌开始在厨房忙碌。 许宁看着他姐从冰箱里头拿出一样样菜,心头郁结。总觉得他姐其他菜都是特意做给陈曦吃的。所以一早陈曦过来时,就感受到了许宁莫名的敌意。 等到菜一上桌,多多叮嘱他酸辣土豆丝特别辣,让他吃其他菜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故意将酸辣土豆丝挪到许宁面前,笑容满面:“多吃点儿,你姐特意给你炒的。” 许宁差点儿没被气歪脸。这人肯定是故意跟自己炫耀,剩下的菜全是二姐给他做的。 许多叮嘱弟弟:“别光吃土豆丝,太辣了,容易上火。秋葵还有莴笋丝跟香肠,你都得吃一些。” 许宁立刻看了眼陈曦。哼,这些都是他姐做给他吃的。至于你,不过是捎带而已。 陈曦笑而不语,劝自家小女友多吃点儿鸡蛋。他上次在饭店吃的鸡枞菌感觉不错,嗯,下次去超市找找,有的卖的话给多多增加营养。现在整天都这么辛苦,不吃好点儿,她身体哪里吃得消。 第338章 小憩 下午就许多一个人在学校上课。她本来打算不带午饭, 中午回来烧饭吃完再回学校上课,反正时间来得及。 陈曦跟许宁都坚决表示反对,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要半个小时呢,加上做午饭,她中午根本休息不到。 许多无奈:“那我在学校也休息不到啊。”教室上午课一结束, 就会锁起来。即使要了钥匙, 趴在桌上睡也不舒服, 还不如中午回家眯几分钟呢。 陈曦迅速将早饭吃剩的菜分成两份装上, 笑眯眯地看许多:“这你就别担心了,不是该你烦神的事儿。我保证你睡得舒舒服服的。” 早上没煮米饭,他们又去买了老面馒头当主食。许多坚决表示抗议,才获准中午只吃一个老面馒头就行的待遇。她才不要把胃给撑大呢。看看康家成, 看看郑英杰, 那都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摆在眼前。 姐的人生理想, 就是要美美美! 许宁一直默默跟着两人。许多倒并不担心他的午饭问题,一般周末母亲都会过来一趟,带些蔬菜瓜果, 顺便做一顿午饭。即使她今天不过来,许宁自己也会做饭啊。 到了中午,陈曦果然没有吹牛。他把许多带去了活动教室, 拿出了躺椅跟毛毯。这间教室是模联社为社团活动申请的,礼拜六礼拜天使用权都归社团。 陈曦摆好两只保温桶,笑容满面地招呼许多赶紧坐下来吃午饭。 许多有些啼笑皆非。陈曦有的时候,某些举动, 感觉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 他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拧开保温桶的盖:“终于只有咱俩一起吃饭了。”平常在家,许宁肯定在边上。在学校吃午饭,她更是直接抛弃了他,一直凑在女生堆里面。 许多翻白眼:“吃饭啦,饭都塞不住你的嘴。” 陈曦不说话,就一个劲儿瞅着她笑。许多被笑得不好意思,赶紧拿筷子挟了菜往他嘴里送。他这才心满意足。一顿饭全靠许多喂下肚。他自己手也没闲着,同样喂许多吃饭。 到后面,许多都无奈了,哭笑不得地抱怨:“咱俩好好的,自己吃饭不行吗?”还喂食,感觉,好想捂脸,好羞耻啊。 陈曦笑着顾左右而言他:“我想起了那个故事,说天堂跟地狱的人,用的餐具都一样,特别长,没办法送到自己嘴里。地狱打成一团,闹得不可开交。天堂里的人相互喂食,其乐融融。” 许多斜睨他,揶揄道:“噢,你的意思是你是天堂的人咯。” 陈曦顺势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笑着盯着她的眼睛:“跟你在一起,我每一秒钟都身处天堂。” 许多的心猝不及防,被浇灌了一整瓶的蜂蜜,甜到齁死了。啊啊啊!少女心扑通扑通。少年,你违规了你知道吗?难怪说甜言蜜语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她她她完全没有抵抗力。连他吃了香肠没漱口就亲自己的手,也完全嫌弃不起来。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下意识地看窗外,生怕被人看到。这一抬头才发现,窗帘被拉上了,教室里开着灯。她立刻紧张起来,警告陈曦:“你别想胡来啊。” 陈曦“噗嗤”笑出声,故意逗她:“我原本什么想法也没有。结果被你这么一提醒。”他亲了下她的掌心,不再说话,只目光灼灼地看她。 许多慌乱不已,立刻反对:“不行,这在学校呢。” 还没等她抗议完毕,她就被腾空抱起。许多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两只眼睛无措地转来转去。她害怕掉下来,连捶他的胸口都不敢,只能气恼地瞪他。 身体一沉,落在了躺椅上。许多惊惶更甚,昨晚在那张他新换的单人沙发上,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真的好想揍他。 陈曦一见她羞恼无措的模样,哪里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他也想啊,可惜这里是学校教室,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他将多多放好,毛毯搭在她身上,仔仔细细掖好。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亲昵道:“想什么呢,好好睡觉,到点儿了我喊你。” 许多的脸涨得通红,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什么叫她想什么?!明明是他色欲熏心好不好?! 她把毛毯往脸上一盖,不理他了。陈曦连忙将毛毯往下拉一拉,蒙头睡觉对身体不好。结果她干脆头一扭,坚决不肯再看他。 陈曦乐得不行,这个动作,她也不怕扭了脖子。他转过头,背对着她,无奈道:“你睡吧,我不看你好了。” 许多难得良心发现,从后面戳他的背:“你也睡一会儿嘛。子午觉,晚上跟中午都得休息。” 陈曦看了眼躺椅,遗憾道:“躺不下。” 许多面红耳赤,这人怎么就没一句正经话。谁要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累死他活该,谁让他不知好歹。她气呼呼地睡着了。 陈曦看了一会儿书,起身过来帮她把滑脱出来的手又塞回毛毯下面。她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气息平稳且甜美,仿佛带着天然的果香。玫瑰色的嘴唇微微嘟着,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无声的邀请他的亲吻。 陈曦轻轻在上面啄了一下,看了会儿她的睡颜。继续折回头看书做笔记。多多说想学习投资理财,现在虽然被电影跟生物竞赛的事临时打了岔,回头说不定她就又加进日常学习规划里头去了。他给她拎一拎基础入门的部分,也省的她多耗费无谓的时间精力。 唉,自家的小姑娘太爱学习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陈曦摇摇头,继续列书单,安全边际是基础。多多感性,情绪容易受环境影响,从而进一步影响到她的行为模式。但投资理财是极度需要理性的,坚守安全边际非常重要。 在金融市场里,一夜暴富一夜倾家荡产的人比比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输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自视甚高,坚信自己能准确预示市场走向。 别人的成功跟自身偶尔的成功都会增强他们这一信念。 因为人类是经验获得性生物,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又让人潜意识遗忘了那些教训带来的痛苦,剩下的全是过度美化的回忆跟过分期待憧憬的美好未来。 他不介意多多投资亏损,但他还是希望多多能够坚守不亏损本金的原则。因为她的每一分本金都赚取的太辛苦。他不忍心她难过。 陈曦写满了好几张纸的笔记后,才喊醒许多。下午课要开始了,她得起来准备一下。 陈曦兑好热水给她盖在脸上醒神,许多迷瞪了一会儿才真正张开眼睛。 她从躺椅上下来,伸懒腰,趴在陈曦的背上蹭了会儿,跟小孩子上幼儿园前各种撒娇一样。宝宝不想上学啊,宝宝只想在家里玩儿。 陈曦被逗得乐不可支,一直拍她的背哄她:“哎呀,我家宝宝辛苦了。我家宝宝最棒了。宝宝好好上课去,下课我过去接宝宝,给宝宝带好吃的。” 许多被成功地羞到了,胡说八道,姐是大人,姐才不是宝宝呢。她拎着书包,脚底生风地奔进生物楼的阶梯教室了。 今天上课的是生物教研组的另一位老师,姓顾名湘,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因为她名字比较独特,所以大家改而称呼她为香香公主。对此,顾老师也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反对。 顾老师讲授的部分是动物学。她给大家举了不少有趣的例子,关于动物起源。中国古代“腐草为萤”。欧洲有科学家拿破棉絮跟各种垃圾塞在一个小房间,几个月后跑出一群老鼠,然后这位科学家坚信老鼠是由垃圾变出来的。 大家都乐得不行。 许多对此还有印象,她上辈子为生物竞赛准备的《普通生物学》书上有这个例子。更搞笑的是“鹅树脂学说”,该学说认为鹅是由树脂转变成的,属于素食。斋戒的时候,可以吃鹅。 她当时一直吐槽,提出这个学说的人肯定是嘴馋的受不了了,才想出这么偷天换日的招数。 顾老师上课非常注重调节气氛,相形之下,上她的课感觉更轻松,不像熊老师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难怪顾老师在学生群体中受欢迎程度跟熊老师不相上下。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顾老师更随和,课堂纪律比熊老师就差了些。有两个坐在后排的男生一直在讨论新出的一款游戏,顾老师看了他们好几眼,他们还是不为所动。最后,顾老师忍无可忍,敲了敲讲台,对着两人道:“我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但请下课以后再展示,好吗?” 一群黑乌鸦从大家头顶“呱呱”拍着翅膀飞过。 情比金坚啊! 所有人看这两位被点名的男生,目光都饱含深意。 陈曦过来接他家多多下课时,发现她一直笑容诡异。她还问自己下午打完篮球后冲澡了没有。陈曦担心自己身上有汗味熏到她了,连忙嗅了嗅,没味道啊,洗过了啊。 许多正色道:“你以后不许光着身子在更衣室里走来走去。”她的男人,被看光了,岂不是她亏大发了。 陈曦一头雾水,却还是点了点头。他也不乐意跟一群孩子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展示身材啊。不然打消了少年们的自信心,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多不好。 第339章 时间的魔力 两人回家的时候, 刚好跟许妈在楼道里遇上了。 许多跟母亲打了声招呼,陈曦也赶紧叫“阿姨”。 许妈看了眼两人。前后脚,陈曦肩膀上背着两个书包,许多手上拎着保温桶,倒是没有手牵手。两孩子没去成美国, 她跟丈夫心里头都松了口气。在眼皮底下看着还保险点儿, 天高皇帝远的, 万一老二高中还没读完, 先挺着个大肚子,这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放学了?” 许多“嗯”了一声,然后楼道里陷入了沉默。母女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曦轻咳了一声, 笑眯眯地跟许妈寒暄:“阿姨回家给叔叔做饭啊。今天你一定带了不少好吃的给多多跟宁宁。” 许妈这才笑了起来:“哎呀, 给你们卤了牛肉, 放冰箱里头了。想吃到时候拿出来切一切就行。小菠菜跟茼蒿都拿过来了。我还炖了只小公鸡,你们自己烫菜吃就行。”完了,她又看了眼一语不发的老二, 皱眉道,“你也吃点吧,不吃肉, 就吃菜。锅边素也是素啊。” 许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她上辈子为了许婧家的宝宝祈福,吃了一年半的素。母亲也是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地让她吃荤。在母亲淳朴的理念中,荤菜才有营养。 她心情非常复杂,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保持沉默。还是陈曦又跟许妈说笑了几句,许妈表示得回家做晚饭了,双方才擦肩而过。 许多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许妈突然喊住了她:“多多,你们十一放几天假?我们一起去趟李家村吧。” 许多愣了一下:“爷爷奶奶身体不好?” 许妈嗔道:“怎么说话呢。回家看看不应该啊。” 许多摇摇头:“我还有竞赛要准备,时间紧。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过去了。”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个提议肯定在许宁那里碰了壁。所以母亲才会又拿出来游说自己一次。 许妈皱了皱眉头,想数落两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许多沉默地进了家门。 陈曦在她后面,轻轻摸了摸她的脊背,以示安慰。 许宁站在客厅中央,表情有点儿尴尬。二姐跟妈妈关系紧张,早就是这个家里公开的事实。 许多无声地叹了口气,招呼两人:“你们先烫火锅吧。我看着再炒两个菜。” 陈曦也想让许多吃锅边素,沾点儿荤腥气也好。 许多摇摇头:“算了,你们吃吧。我不糊弄。” 陈曦还想劝她。许多坚持不肯,她正色看他:“不能糊弄的,若有灵,会反噬到你身上。你有事,我怎么办?” 这下子,陈曦也说不出来话了。他在洗菜台前抱着许多,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轻轻地摩挲。陈曦属于毛发比较旺盛的那种人,胡子一天不刮就会毛刺刺的冒出青茬。那点儿硬硬的胡须摩挲着她发旋中间露出的那点儿白皮,出奇的酥痒。 许多不得不推他出去。由着他捣乱下去,这顿晚饭谁也别想吃了。 她做了个地三鲜,又烫了西兰花,炒了个醋溜白菜。三人这才上桌吃饭。 陈曦一见她吃这些就忍不住心疼。多多吃的实在太少了,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样,一点儿营养都没有。 许多倒是不觉得。她认为自己吃的非常营养了。她不仅注重饮食搭配,还定期补充氨基酸片。证据就是,她自己一点儿也没觉得不舒服啊。身体最诚实,你要是吃喝不好休息不好,它会如实反应出来。 她就着三道菜,痛痛快快地干掉了一大碗米饭。嘤嘤嘤,肯定得囤肉了。上课真的非常耗神啊,她才不会承认刚才地三鲜起锅的时候,她就偷偷地吃了好几块土豆。 吃完饭以后,陈曦洗碗,许宁清理餐桌。许多起身回房间收拾了一会儿衣服。她现在不敢坐下来,生怕碳水化合物迫不及待地转换为脂肪。 她开了电脑,站着上网查收邮件。 《南国正清秋》出版的时候,她通过杂志社的责编找到主编大人帮忙写的推荐语。这回写《红红》,她也舔着脸将剧本大纲跟人设发了份给主编,咨询对方的意见。 邮件发出去好几天了,许多每天都要刷上一回邮箱,期待着回复。她没胆儿催促主编,只能跟个等待偶像垂青的小粉丝一样,暗戳戳地眨着星星眼。 这回主编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不仅回复了邮件,还是一篇长邮件。让许多受宠若惊的是,主编记得《南国正清秋》的内容跟人物,又指出了《红红》人设中的几点漏洞。她对剧本大纲的评价是太平了,戏剧冲突感不够。要照着这个写,还得将情节设置的更加跌宕一些。 许多赶紧按照主编的意见修改了人设,大纲也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发送到主编的邮箱。 今天碰到母亲,她心神有些恍惚。因为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构思剧本的细节。而《南国正清秋》这个故事的灵感却是来源于上辈子她工作以后,母亲有一次跟她说起自己少女时代的事。 那时候,知青下乡,小说男主角的原型就住在李家。 她说,那个人的爸爸还特地从军区下来看望儿子插队地方的乡亲。外公跟他握过手,他的手指头只剩三根,其余两根在打鬼子的时候被弹片削飞了。 那个人写着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会弹手风琴,还会唱苏联歌,却连饭都不会烧。每次她都是上午最后一堂课不上,跑回来烧好自己家的午饭,还得给他点火煮饭。他干活笨得很,明明是壮劳力,插秧还得靠她帮忙。 后来,他回城了。临走前跟她说:“我要走了。” 她说:“那是好事儿啊。” 许妈说的很少,这些是夹杂在一堆知青的事情里头说的。可许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那时候,她跟母亲关系尚可,可以说是相当融洽。母亲催她找男朋友。她说,她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爱上任何人。母亲后来就说了上面的事。 每个人都曾经有过瑰丽的梦,淡成影子,只藏在心中某个角落。 许多深深吸了口气,开始点开文档,写第一场戏。知青下乡跟乡亲们迎接的场景。 与很多文艺作品描述的不同的是,最初下乡的知青很多是正儿八经地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响应号召,去祖国最火热的地方。 许妈说,他们当时到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因为唱了一路的《东方红》。 从八九点钟的太阳到暮霭沉沉,从充满了ge命的热情到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那些道貌岸然被一层层剥皮,人性的丑恶与残酷,淳朴与美好;那是个儿子写大字报揭发老子反ge命的时代,那是个夫妻睡觉都要防着对方向组织举报梦话的时代。 许多决定如实将这些场景重现出来。电影开始的红色是红日下朝气蓬勃的红脸庞。电影结束的红色是尚未燃尽的灰烬旁少女身下流出的血。 她努力融入进充满生活期待的角色中去,开篇三场戏都是热热闹闹的喜剧。就连红红那个公社书记的哥哥也是以让人忍俊不禁地登场。他跟妹妹相依为命,非常宠爱红红。于是红红代替他承受命运的惩罚似乎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就连所谓的警示小说不也煞有介事:淫人妻女者,妻女必为人所淫。恶由他做,罪却由她受。 许多一直写到晚上十点半钟才把第一场戏给写完。她担心人物语气不符合那个年代人的说话特点,中途还特意打电话问了一次许妈。 许妈有点儿惊讶,听她解释说是在写个杂志稿,也就没说什么。现在她渐觉力不从心,根本管不住几个孩子,尤其是这个老二。她的底线一降再降,只要老二不搞出什么幺蛾子就好。母女间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少接触,有事说事,不聊天。 许多追问了几个名词的说法,许妈纠正了其中的两处错误。完了快挂电话时,许妈突然冒出一句:“多多啊,你十一时间不赶的话,就回一趟李家村吧。爷爷奶奶都想你们。” 许多扯了扯嘴角,平静回道:“妈,我真的很忙。” 许妈声音听上去有些讪讪:“那算了吧。我买点儿东西,算你们三个一起孝敬爷爷奶奶的。” 许多下意识地想反唇相讥,三个还在上中学的孩子,又没有零花钱。这孝敬从何说起。她很想笑,请问李媛跟李强孝敬了什么。 想到李媛的事,许多又劝她妈:“妈,要不你等过一阵再去吧。上次爸爸不是说他们单位组织去内蒙古大草原嚒。你也去啊。” 许妈立刻反对:“哎呀,带家属要额外出八百块钱的。干嘛浪费这个钱。” 许多微笑,心道,你要是回李家村,花的大概远不止八百块。花钱出去玩,你起码得一个痛快。花钱到李家,那是个无底洞,而且里外不是人,受一肚子气。 她当然不反对她妈尽孝。乳羊跪恩,乌鸦反哺,孝道本身无过错。但凡事必须有度,也得看清楚对象。否则就是撞枪口给人当活靶子。 “妈,没事儿。这钱你就让爸出。你整天忙里忙外,还伺候他吃喝。他这点儿表示还不该有嚒。”许多不担心许爸会推诿。按照她爸的个性,十之八九已经跟她妈说了要带她一起去旅游。她妈保不齐说了什么泄气话,然后她爸就不想再提这一茬了。 许妈也有些心动。她单位的正式工每两年就公费集体出游一趟,国内有点儿名气的地方都跑的差不多了。她也想跟人聊天时说上一句“上次去哪儿哪儿玩”。 许多又给她爸拨了电话,简单的选择题,他是愿意许妈跟他出门旅游呢还是愿意她回娘家。 许爸现在恨不得老婆离娘家越远越好,不等老婆开口,先电话联系了厂里工会,给自己老婆也报了名。因为是中层干部的家属,许妈的费用还打了对折,只要四百块。 完了,他从房间里头出来,跟老婆说了一声。 许妈心里乐开了花。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没嫁错人,先苦后甜,男人越来越有魄力了。 第340章 开机 许多关了电脑, 打了个呵欠,出去洗漱。她惊悚地发现,陈曦居然还在客厅里待着,见她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模样,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许多“呜嗷”一声, 立刻蹦跶回房间。要死了, 说好的美少女人设呢, 一夕之间全部崩塌。 陈曦腿长手长, 三两步就跟上,愣是在她关门之前挤了进去。他也不说话,就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许多颤颤巍巍地缩在电脑椅上,垂着脑袋, 自我反省:“我错了, 下回一定早点儿休息。” 啊啊啊, 请闭上眼啊。这么原形毕露,姐每天早上走出房间前精心拾掇出来的形象全都白都是浪费时间与金钱了。 陈曦看她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底下的鸵鸟样儿就哭笑不得。他将她从椅子上挖出来,忍不住埋怨:“你知道错了还一犯再犯。这叫什么, 虚心认错,诚心不改是吧。” 许多坚决不抬脸,连连辩解:“没有没有, 我就是跟我妈聊了会儿天。” 陈曦冷笑:“你别以为我听不到,你打电话总共加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许多惊呼:“你偷听!” 陈曦摊手:“根本不用偷听好吧,我在卫生间就能听到你打电话。” 许多咬牙切齿,太过分了。 陈曦连忙澄清:“我没听内容, 听到你打电话就出来了。再进去的时候,已经不打了。” 许多还是不相信,让陈曦在房间里说话,自己跑卫生间里头去听。晴天霹雳啊!不知道是不是房子设计结构的问题,卫生间真的能听到她房间里头说话的声音。 许多心情复杂,想到这屋子的原主人单位是搞房屋设计的,她的房间原本住的又是房主的儿子。突然间好想给那位同学掬一把同情泪。然后再摸摸自己的膝盖,好无辜啊。 许多恶狠狠地瞪陈曦,以后你给姐规矩点儿,不许在房间里头乱来。 陈曦忍俊不禁,抱着她的背开始磨蹭:“那去我公寓吧。嗯,好不好。” 许多被蹭的背上一阵阵酥麻,赶紧推他出去。姐一定要抵住美色的诱惑。哼哼,姐可是有原则的人。 陈曦笑得不行,回许宁的房间凑合一晚了。合上眼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得!又被她给糊弄过去了。他本来是打算跟她好好聊一聊作息时间问题的。 他懊恼地一拍脑袋,难怪成语说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也。 许多这几天一直忙着写剧本的前面部分。冯峰礼拜三就开拍,起码她得拿出足够拍一个礼拜戏份的本子吧。她问冯峰到底准备先拍哪部分,时间紧,先就着急需的赶出来吧。 结果冯峰表示无所谓,反正电影基本上在同一个地方取景,哪部分先拍都可以。 许多心力交瘁。冯导的出现绝对不是重生大神赋予她的金大腿,那就是生活的磨砺啊!她明明不过是个编剧而已,为什么要操着比投资方制片人更足的心。她就该跟他们一样,冷眼看冯峰怎么不上天。 许多懒得再管主顾的要求了。她也要放飞自我,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她要报社!电影过不了审查,那绝对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话说,她怎么隐约记得电影在备案的时候要先审核剧本啊。不管了,她再多问半个字她就是小白白! 礼拜二晚上,许家三姐弟就跟着冯峰的摄制组出发了。许婧原本十月三号有个夜班,她借口跟父母出门旅游,请人帮忙代了个班。 她有点儿紧张,因为冯导似乎对她期望值特别高。这几天一直撺掇着,还想搞成双女主的形式,后来被妹妹忍无可忍地怼了,才作罢。其实许婧真不会演戏,她只要一看到镜头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许多安慰她:“没事儿,姐,你放开了演。你肯定拖不了电影的后腿。”因为这部电影估计早就没有后腿可拖了。 许婧深吸了口气,忧愁道:“可我总觉得,不好好演的话,对不起冯导给的片酬。” 冯峰给钱风格非常粗暴,他说给多少钱,就是你实际到手的钱数。所有的税金啊什么的,都跟你没关系。许婧明确表示只有一个“十一”七天假的时间能拍戏,冯峰照样大笔一挥,直接给了她跟许宁一人五万。 他还不要脸的诱惑许婧,要是她愿意增加戏份,酬劳还能翻倍。 许家三姐弟都被他给吓到了。这人想干嘛啊,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许多这回坚持跟着到拍摄现场,名义上是采风,根据实际场景进行细化创作。实际上,她的主要目的是盯着脑回路与众不同的冯导演。万一这家伙对她姐起了什么歪心思,立即切断! 冯峰倒是挺乐呵的,一路上都在跟许多说他的新构想。他选择的拍摄地点距离本市不算特别遥远,也就是邻省而已。 中国的地区经济发展极度不平衡,在国内旅游,常常会感觉自己不仅经历了空间上的转移,还能感受到时光的交替。同一个时间点,两个不同的地区差异可以达到十几二十年。 冯峰有个朋友是驴友,他发现了那个小村庄,山清水秀,拍了不少照片发在他的空间里。冯峰一见,这不就是他理想中的电影场地嚒,立马麻利地拉起了原班人马,朝他的电影王国出发了。 “我跟你说啊,许多,那里绝了,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小火车站。连知青下乡的场景都不用额外找。”冯峰吹嘘完自己眼光好,又自鸣得意他的号召力,“我就这么一说吧,摄影老王,场务小张,灯光老刘他们就都丢下了手上的事,跟我混了。” 许多微笑不语,呵呵,像您老人家这么人傻钱多速来的风格,谁会放过你这头肥羊啊! 车子在路上颠簸到晚上十点钟才到目的地,准确点儿讲,才到目的地所在的县城。许多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要不是为了挣钱,她绝对得翻脸。她真讨厌坐这么长时间的车。 三姐弟赶紧跳下车,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胳膊腿。许多打了呵欠,她原本想在车上补眠的,结果导演说亢奋了,一直盯着她不停地构建蓝图。她除了死命听就是拼命记,根本捞不到补觉的机会。 她给陈曦打电话报平安,已经到县城了,冯导大手笔地订下了最好的宾馆。虽然她感觉还是有点儿破,但起码床铺看上去蛮整洁的。 许多躺在上面,趁她姐洗澡的功夫跟小男友黏黏糊糊地撒娇:“你不知道那个冯峰多么能啰嗦。他说了整整一路,快六个小时啊,也不怕话太多气虚。” 陈曦可不管冯峰气虚不气虚,他心疼他家多多肯定没睡到觉了。原本中午,他想让人趴会儿的。结果她说在车上不睡觉什么事儿也干不成,看书颠簸眼睛吃不消,写作业更加不可能。还是别浪费中午的时间了。 许多问他应酬结束没有。黄金周也是联络走动拜访的黄金周,陈父的腿现在恢复中,这些事情只能亲儿子登门拜访。 陈曦也伸了个懒腰,步履轻快地往车子走:“结束了,正准备回家睡觉。”其实他很想一路跟多多说说话,但考虑到她今天肯定累坏了。叮嘱了几句,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司机现在快成他的专属司机了,见状调侃小老板:“哟,今天怎么刚上车就没话了。” 陈曦笑了笑,算是解释:“她今天太累了,我也累了,刚好各自睡觉。” 司机笑道:“好嘞,您就放心大胆地睡吧。我一准儿安安稳稳地把您送回家。” 陈曦合上眼,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沉沉地睡着了。他也累,累极了。学校、公司、家里三头忙,他又不想多多担心,只能在她面前风轻云淡,离了她眼睛看到的地方,拼命用功。 许多挂了手机挺高兴。她正挖空心思地想该如何劝陈曦别打电话,好歹趁回家路上睡一会儿。即使睡不着,闭着眼睛眯一会儿都是好的。 没想到他这么上路子。许多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许婧刚好洗完了出来,她立刻进去洗漱。今天必须早点儿睡,别说她乌鸦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冯峰的第二部电影肯定比第一部更加鸡飞狗跳。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睡眼惺忪地出发了。从这里到真正的拍摄地点,开车起码两个小时,到时候再布置一下场景拜拜神,正儿八经能白天正式开机都算有效率的了。 冯峰一路上都在打呵欠。为了伟大的电影梦,他连自己的美梦都舍弃了,真是可歌可泣。 众人被他昨晚魔音穿耳折磨的不轻,个个一张冷漠脸。就连最温柔的许婧,也是假装没听见,让妹妹靠自己肩膀再睡会儿。 冯峰嘀咕了几句始终独角戏,只好悻悻闭了嘴,也靠着椅背进入了黑甜香。 许多中途被剧烈的颠簸给震醒了。她当时吓得七荤八素,以为是车子出事儿了。结果睁眼才知道是道路实在过于坑坑洼洼。要不是他们开来的车子底盘高,肯定被磨破了。 剩下的路程她也颠的没办法睡了,只能戴上耳机听辅导课的录音,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反正全是绿色,颠上颠下没的差。倒是冯峰,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不动如山,睡得分外香甜。 等到了目的地,已经是早上八点半钟。这个村里的壮劳力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多半是留守老人、妇女和儿童。冯峰刚确定拍摄地点时,不辞辛苦地过来踩过点。村里人都知道今天会来个电影队,不少人已经等在村口看热闹。 村里的最高领导人是老支书,一个年过花甲的瘦小老人。他拄着竹手杖,站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朝冯峰点头。 冯峰赶紧上前,给了塞了包本地烟,笑着打招呼:“彭支书,后面等麻烦你跟乡亲们了。还是照之前说好的,有时间有兴趣的,就上副导演那儿报名参加群演。一天五十块,包一顿午饭或者晚饭。” 彭支书没推拒香烟,他大大方方地收下,一指村口黑压压的人头:“都在这儿呢,大家都想为导演的电影贡献一份力量。” 许多心里头算了笔账。这时候工资水平普遍不高,一天五十块很可能是一个壮劳力在外面打工一天的收入。就是到了十几年后,横店的群演价格也没翻到哪儿去。 双方谈妥了价格以及群演的人数后,彭支书带着他们去村里暂住的地方。每天县城跟村里两头奔波肯定不现实,尤其还有夜戏。 彭支书脑子活,干脆让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收拾出亮堂的屋子,租给剧组,一间房按照一天三十块钱算。房东得管人家早饭。村里专门承接红白喜事的人家也忙碌了起来,他们被剧组聘用了,专门给剧组做饭。 中午饭就是在这户人家吃的。因为许多茹素,他家还专门给她开了小灶。许多有点儿尴尬,她现在鲜少去同学家吃饭就是怕麻烦人家。 冯峰尝了一口糖醋藕片,表示到底小灶,比大锅菜好吃。 完了许多再喊他吃点儿,他又死活不肯伸筷子了。典型的肉食类动物,何必叶公好龙呢。 上午他们特意摆了香案拜神。彭支书看了以后,表示本村还有个土地庙,可以去拜一拜。冯峰一直觉得他上部戏不顺利是没有跟各路神仙打好招呼的关系,立刻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去。 第341章 自导自演 彭支书在前面带路, 一路走一路絮叨这土地庙有多神奇。兵荒马乱多少年,迄今屹立不倒。当年鬼子“三光”政策,放火烧村子,一碰到土地庙,嘿!你猜怎么滴, 愣是下起了大雨。鬼子自己扛不住, 就把事情交给二鬼子。二鬼子好打发, 村里凑了钱, 他们就颠颠儿走了。 许多有点儿不舒服。伪军人数比日军人数还多,这也算是二战史上的一朵奇葩了。她急于转移这个话题,忍不住嘴贱:“那时候不是破四旧嚒,也没砸到?” 彭支书笑容尴尬, 含混其辞:“重修了, 重修了。前几年出去打工的人多了, 挣了钱回来就重修了。” 许多微笑。这个村庄的大部分屋舍都比较破旧,否则也不会被冯峰选作拍摄地点。这土地庙倒是修的相当气派,庙门口还竖着两尊神兽。许宁说是辟邪跟獬豸。 土地爷是尊慈眉善目的老人形象雕塑, 大概是年代比较近的缘故,身上衣服跟脸上的红润都颜色新鲜。他们集体跪下,也不管它到底是哪路神仙, 统统按照中国古代最传统的神佛观对待,遇神拜神遇佛拜佛。 幸而我们的老祖宗极其聪明,不管神佛还是先人,都能凭借一炷香, 省却了挑选礼品的烦恼。 冯峰手持檀香,念念有词:“土地爷啊,小子初次拜访,不敢冒昧。恳请您老人家一方保护神,保佑小子此番电影一切顺利。要是小子电影成功,一定给您老重塑金身。” 许多努力不翻白眼,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土地爷又不是佛像或者财神爷,还金身,不伦不类。 彭支书倒是兴高采烈,一个劲儿恭维冯峰,一定能拍出《少林寺》那样的好电影。他看过那么多次电影,还是《少林寺》最好看。 许多在土地庙方寸之地转来转去。她想到了许妈曾经给她说过的年少时的一桩事。 那时候破四旧,李成身为小将,积极往前冲,砸了城隍庙。结果晚上回家吃饭时,突然倒在地上打滚,身体一抽一抽的,口吐白沫。 当时许妈的小脚外婆还健在,一见就知道不对,问了一起出去疯的李成堂哥。小孩子怕她生气还撒谎,被外婆一顿骂之后,方说了实话。外婆又是气又是怕,骂他们作孽。堂哥大无畏地驳斥她的封建思想,两句话还没说完,也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村上的赤脚医生来了,给扎了银针也不见起色,两人力大无穷,大人只好用麻绳将他们绑起来。最后还是外婆喊人又去被砸的城隍庙,求了香灰回来给他们和水灌下。说来相当诡异,两人竟然就这么好了。 许多对于这种突发性癔症一样的事情,一直持保留意见。她跟冯峰说了声,想把这段也写进剧本,算是时代烙印和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冯峰则是觉得蛮好,越热闹越悲哀,越喜庆越是一片凄凉。 等到拜完土地庙,终于要正式开拍了。许多有点儿晕乎,演员在哪儿?到目前为止,她就看到一个摄制组的成员。 冯峰满不在乎:“在火车站拍送别跟接站场景呢。那种没技术含量没思想灵魂的戏份,我直接分配给执行导演了。我们才是重中之重,精髓之所在。” 许多黑人问号脸,excuse me,您逗我吧,导演!主演全都在那边,完了,您老人家觉得他们不重要?! 冯峰已经兴致勃勃地换上了那年代最时髦的绿军装,他要自导自演,亲自上阵演《南国正清秋》里头的男主角程安东。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许多咬牙切齿,她总算明白冯峰干嘛非得坚持让她姐来演小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 冯峰正清清嗓子,要拉着一脸懵逼的许婧对戏。许多立刻提出疑义:“导演,您到底打算拍喜剧还是悲剧?” 冯峰都快碰到许婧的小手了,被人中途截了胡,表示很愤怒:“这还用说,《红红》还能喜剧的起来,地球得颠倒一下。我这是用程安东跟小秋的温馨来衬托红红的悲剧。” 许多一张冷漠脸:“程安东跟小秋也是天涯两隔,没啥好温馨的。另外,导演,您气质独特,入戏的话,会有浑然天成的喜剧效果。” 你个逗逼!温馨个毛线球!你一入戏,姐就得出戏! 冯峰坚决否认。程安东的人设就是个二代,从小养尊处优,心地善良,具有良好的文艺修养。请问这几条,冯少爷他哪一条不吻合? 许多泪流满面,龙生九子还九子各不同呢。气质,气质搭不上!程安东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导演您老人家是神经质。 冯峰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自觉神形兼备,就连许多没说出口的气质问题,当年他甫一入校,同级的乌克兰美女还夸他忧郁的东方美男子。 少爷他怎么可能没有贵公子的气质。 当然,他选择性地遗忘了,乌克兰美女后面几年都绕着他走的事实。 许多快要崩溃。原本程安东跟小秋这一对已经是电影独无仅有的糖,现在变成香醋油辣椒,不是那个味儿啊。 冯峰破罐子破摔:“就是我了。我压根就没找演程安东的演员。节约成本,懂不?我剩下了一个演员的预算。哎,许多,你也别浪费了。你自己挑挑,看哪个角色你能发挥。省不下你的片酬,起码能省一个人的食宿费。” 许多表示,灰常灰常地不想理他,身心俱惫。 许婧跟许宁在边上排练时,还算顺利。主要是许多怕她姐紧张,写的戏份都是非常熟悉的生活场景。烧饭啊做菜,打扫卫生洗衣服,这些许婧几年前天天经历的生活,做起来顺手的很。 可镜头一扫过,许婧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说话都磕巴起来。 冯峰上前给她说戏,安慰她,让她别紧张。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许婧更加不知所措了。一场简单的小秋在厨房准备午饭,程安东过来问怎么用洋火的戏,愣是拍了两个多小时。到后面,许婧人都恍惚了。 许多看这样不行,还是安排隐形摄像机吧。她姐不面对镜头,排练话剧的模式,演的还挺自然的。 冯峰郁卒,为啥许婧小美人一见他就忍不住要笑。难道看到他这般玉树临风的青年俊杰,不该是面红耳赤,心如鹿撞嚒。不过美女就是美女,春风十里不如你的笑。 许多一见冯峰那乐淘淘晕乎乎的表情就忍不住磨牙。你个不要脸的冯峰,假公济私到这份上,也是够了。她要限制剧本,程安东到死都没牵过小秋的手! 就该这样,《山楂树之恋》里,男主牵着女主过小溪,还是两人拿着树枝的两头。到她这儿,这种场景都可以直接切掉。 好容易第一场戏过了,冯峰看了回放,觉得还算满意。 第二场戏更简单,是当天晚上,小秋的父亲喊程安东一起到家里吃饭,算是给他接风洗尘。这个朴实而倔强的老人,把家里所有准备卖了换盐的鸡蛋全让小秋炒了。可这最高规格的待客宴上最好的一道菜,却因为炒鸡蛋缺盐少油,分外难以下咽。 这场戏隐含了电影想要表达的无奈,你所能付出最好的,依旧距离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标准相去甚远。爱情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从未有爱情能够真正战胜生活。 餐桌上,小秋的父亲一直在招呼程安东多吃点儿。程安东却对这还带着腥气的炒鸡蛋食难下咽。他从小就不爱吃鸡蛋,不喜欢那股味儿。小秋的父亲却不由分说地将一整盘鸡蛋全倒在了他的碗里。 程安东无可奈何,想把鸡蛋分给这家的两个孩子。冬哥儿眼巴巴地看着鸡蛋,小秋却抿嘴笑了笑,牵着弟弟往外走,一路上哄劝,明天就给他抓知了蛋炒了吃,那个更香。 小秋的父亲是场务。跟着冯导拍戏,就得有随时客串各种角色的思想准备。这人其实年龄不大,刚过三十,但长得老相,非常适合客串各种主角的爹。 桌上的主角是小秋的父亲跟客人程安东,家里的妇孺,按照当地规矩,上不得待客的桌子,只能端着碗,挟点上桌菜剩下的边角料,在灶膛后面吃。 场务也算是老龙套,入戏极快。他跟冯峰这场戏拍的笑点十足,一个热情固执,一个有苦难言。冯峰端着一碗鸡蛋,蝎蝎螫螫地挤到灶膛边上,企图将鸡蛋推销出去。 小秋正就着马齿苋干扒红薯饭,闻言抬头,抿唇一笑。别说冯峰,吃瓜群众许多都看呆了。老实说,她现在越看她姐越好看。于是冯峰这头大野狼越发的其心可诛。 摄像将镜头拉得老长,捕捉到了这一幕特写。小秋与红红的少女美隐含了这片天地的自然美。 这场戏拍完了,许婧又在炒鸡蛋里加了醋跟盐,重新热了热。至于干巴巴的马齿苋干则加了肉丝炒,放了蒜片跟红辣椒,香气四溢。 冯峰叹口气,瞅着许婧道:“你就是那小仙女,吹一口仙气,那么难吃的东西,现在就成了美味佳肴。” 许婧非常老实:“那是因为有调料有肉。” 第342章 乡村剧组 冯峰被噎到了, 说话这么实诚,跟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一样的梗人。不过,看着许婧水灵灵的小脸蛋,冯导就毫无原则地原谅了她。人家这是单纯明净。 吃完饭,原本要收工各自回去休息了。但是冯峰演上了瘾, 非得让许多临时再给他跟许婧, 噢, 不, 是程安东跟小秋月下散步的戏。 许多冷眼以对:“导演,考虑一下时代背景。还月下散步,那是耍流氓搞破鞋。” 冯峰不哈许多的颜,对她毫无自动原谅的点, 眉一横眼一瞪:“聊天, 行了吧!家里来客人, 小秋怎么着也得给人收拾收拾房间。” 许多驳斥:“谁家也没大晚上的,让小闺女给个大老爷儿们收拾房间的道理。按照小秋家里的习惯,肯定是程安东来之前, 房间都拾掇出来了。” 冯峰翻白眼:“那你怎么不早说,今天下午完全可以把这场戏也给拍了。” 许多微笑,再微笑:“这种事情, 一般由小秋收拾,但跟他介绍情况的人,是小秋的娘。” 冯峰默默看了眼临时被拉来演小秋娘的本地村民。反正也没台词,整场戏就端着碗在灶膛后面默默吃饭。呃, 大婶的美,原谅他,年少轻狂无知浅薄,欣赏不了。 许多在边上补刀:“没啥,让您跟大婶多接触接触。程安东不是多年以后独坐时会想,小秋现在怎么样嚒。看看大婶就知道了啊。” 冯峰看看许婧水灵灵的小脸蛋,再看看大婶的满脸褶子的模样。忍无可忍:“行了,你别忽悠我。导演我也是有亲妈的。这得看基因吧,我家两个太后走出去人都得说是我姐。” 许多冷笑:“重点靠保养。什么样的美人,都禁不起岁月与生活的糟蹋。女人的生活状态,都清楚地写在她的脸上。” 冯峰气了个倒仰,指着许多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他气急败坏:“许多,我警告你,你得尊重导演。我不管,赶紧的,写戏,今晚我得拍程安东跟小秋的单独相处。” 许多也不好真跟他硬顶。导演毕竟是金主,她姐跟她弟的片酬还在他手上捏着呢,她的剧本还没成形呢,得尊重主顾的意见。 她趴在桌子上,拿着笔记本开始写夜戏。此地昼夜温差大,到了深秋得笼火盆。程安东不会弄,糟蹋了一盒洋火又呛了个半死,还是小秋过去帮忙。 这段戏完全不用演,全靠冯导本色发挥。他除了小时候玩擦炮祸害他爹以外,真没自己擦过火柴。住酒店时,那种特质的火柴他挺爱收集的,纯粹为了装逼。 许多看他呛得死去活来,顿时自豪于自己的角色。哼哼,我充分尊重导演,尊重电影艺术,我不折腾死你才怪。 她现在看开了,反正冯峰身为导演非得插一脚谁也拦不住。他这样的,从颜值角度上讲,总比杨子硬是演《天仙配》要顺眼的多吧。 许多干脆顺着冯峰的个性改了程安东的人设,从沉稳成熟温润如玉变成善良、逗逼、看似各种不靠谱实际上也是各种不靠谱的天真青年。那些一眼看上去就各种稳重诚恳的特性,她改给了这部戏的男主,一手导演了红红悲剧的男知青。 这也算是一种外表与内在的对比吧。 小秋带着冬哥儿过来帮程安东生火。 许宁今年已经窜个子,怎么着也不能缩着脑袋弓着腰演十一二岁的灵秀小少年。那个年代孩子发育晚,不能拿现在的标准对比。许多干脆将冬哥儿改写成一个有点儿傻愣愣的男孩子,小时候发烧影响了脑子,所以智商有点儿捉急。 这也是条暗线。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善良美好的小秋终将会被父母为了唯一的儿子所牺牲。 程安东带了很多书。他母亲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培养出了程安东爱读书的生活习惯。小秋好奇地看了一眼,程安东立刻热情洋溢地跟她介绍自己的书,还主动提出要借《母亲》给小秋看。 小秋摆摆手,谢绝了。 其实这处原先是有台词的,但因为晚上光线问题,这边又不好装隐形摄影机。对着镜头,许婧说不出来话。最后干脆就变成了沉默微笑。她到现在唯一的一句台词还是背着镜头烧火时跟程安东交代生火的注意事项。 逗小秋说话算是程安东初到此地第一件引起他兴趣的事。他把下乡插队视作采风,并没有扎根农村的想法;最后被家人催促着离开时却恋恋不舍。反而是电影的男主角,一开始揣着颗火热的心,后面想法设法迫不及待地逃离。 许多现在开始喜爱她的这个故事了。她选择了新的叙述角度,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去描述他们的故事,冷静到冷酷,通篇采取白描手法,不刻意渲染任何东西。不管冯峰最终把它拍成什么样,起码剧本怎么写,她有掌控权。 整组人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半钟才收工各自回住处歇下。许家姐弟的住处跟冯峰连在一起,中间院子用石块垒起来隔开。听说分别是两兄弟的家。 冯峰跟摄影师他们住的那一家夫妻俩都出门打工了,有个三岁的孩子留给老人照顾。许家三姐弟住的这边是大儿子家,家里是女主人带着个五岁的小姑娘。 许婧出于寒暄,随口问了句:“大嫂,你怎么不出去打工啊。囡囡刚好有爷爷奶奶照顾。” 这句话引起了大嫂的怒气,她朝窗户外头呸了一口,恨声道:“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我家小妮儿又聪明又懂事,没那个带把儿的差了什么。我才不把我姑娘给两个老不死的糟蹋呢。我姑娘自己走路还不稳当,居然让她去塘边上给那个龟孙子洗尿布。” 许家三姐弟都尴尬了。交浅言深,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听这种家庭阴私。 许多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问大嫂厕所怎么走。 这里的厕所还是用尿桶跟马桶。大嫂做事麻利,收拾的干干净净。 三姐弟分占了主卧室跟次卧室,大嫂则带着闺女去邻居家跟同是留守家庭的朋友合住。每天早上过来再过来给他们做饭。 被褥虽然半新,但明显刚拆洗干净又晒过。睡在上面,相当绵软舒服。许多跟陈曦打电话,说了没两句,陈曦就只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了。 可怜的多多,今天肯定被折腾的够呛。 陈曦也不挂电话,就这么一路听着她的呼吸声回家。 司机这回更惊讶,哟,小老板今儿怎么不心疼那个小姑娘了。居然一直都没挂电话。虽然他没说话,那也肯定是在听对方说话啊。 许多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连黎明破晓雄鸡叫都没能影响她的好睡眠。还是大嫂过来烧好早饭,敲门招呼她们可以上桌吃了。她才在她姐的帮助下完成了穿衣服的工作。嗯嗯嗯,她死不要脸又矫情了,抱着她姐不让她起床。 许婧哭笑不得,好好哄了半天,许多才磨磨唧唧的翻身下床。她打着呵欠站在房间里伸懒腰。大嫂将兑好的洗脸水端过来,喊她洗漱。 这回许多总算知道“丑”字怎么写了。她终于羞耻了,期期艾艾表示不用这么麻烦的,她自己来就行。 大嫂却表示没事儿。给她做这些事,她心里头痛快。她拉着女儿指着许多道:“妮儿,好好像这个姐姐学习。将来你也写书,写电影,让他们好好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 许多羞耻更甚。她她她,何德何能,给小姑娘当榜样。万一把人家好孩子带歪了怎么办。 大嫂准备的早饭相当丰盛,白粥里头掺了玉米碴子,又香又软。配菜除了当地的产的高杆白菜心腌制的香菜外,还有香辣小鱼干跟萝卜干炒鸡蛋。 许家三姐弟喊大嫂母女一块儿上桌吃,大嫂却表示邻居家饭已经烧好了,等她俩过去才好开饭。 那个小姑娘笑眯眯的,眼睛在桌上的鱼干上一滑而过。没等许婧挟了鱼干送到她嘴里,大嫂喊了声“妮儿”,她就抿嘴一笑,跑了。 许婧突然感慨:“其实冯导找大嫂母女演昨晚的戏更合适。” 许多差点儿没被呛到。姐,你来真的啊。别开玩笑了,要真是对着大嫂的脸,导演会发疯的。 姐弟三人吃罢早饭,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导演。 冯峰从对面溜溜达达地过来,看到他们桌子上没吃饭用纱罩罩住的早餐,忍不住龇牙:“这差别待遇的。我们那边的老太抠唆的厉害,就给他孙子煮了个鸡蛋。不行,明天起,我要把伙食包在这边。真当我蠢啊,老子花钱还点不到菜。” 许多连忙制止,导演您别闹了啊。咱们外来人口,不要轻易涉足本地家庭纠纷。大嫂明显跟公婆关系紧张,再多出这么一桩事当导火索,保不齐得闹炸了。 冯峰还是不高兴,他虽然爱满天撒钱,但平生最恨别人不加掩饰的忽悠他。加了掩饰他没发现的那就当不存在吧。 许宁在边上听了半天,冒出一句:“发火吧,你大发雷霆一次,说不定就能镇住他们了。想挣钱的人家多了去,不行换一户人家住就是了。” 冯峰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许宁,然后看看许婧跟许多,嘀咕了一句,三姐弟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冯峰风风火火地回去,招呼摄影师等人收拾行李,掏出六十块钱往桌上一拍:“行了,咱们好聚好散。昨儿晚上的住宿费,如数奉上。” 房东老两口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冯峰不撒手:“这干嘛呢,导演,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嚒。” 冯峰冷笑:“我可不虐待我自己。” 一早就有人等在冯峰等人的暂住地想要混个脸熟,找点儿活计干。听到冯峰跟房东吵架,立刻就有孩子飞奔过去给老支书报信。 老支书拄着拐杖过来调停,冯峰控诉了被褥不知道多久没晒过,湿哒哒的一股怪味道。早饭吃的那叫什么,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逮着只羊死命薅毛啊,他可真没想到这个村的人是这样的。 旁边人都等着冯峰从这家撤出来呢。狼多肉少,大家也指望着靠剧组挣上一笔钱,反正也没什么支出成本。 冯峰最初选择这兄弟俩的家,就是考虑到不放心三姐弟晚上万一有事,离得远照应不上。 老支书调停了半天,最终结果是不搬。但房东老两口必须给他们换上新被褥,然后早饭在隔壁老大家包伙,伙食费是每天二十块。因为他们几个大老爷儿们吃的多,所以原本在这家定下来的标准是包早餐住宿费一天六十块钱。相应的,现在老两口每天能到手的住宿费只剩下四十块了。 许婧被那“四十、二十、六十”绕的头晕。大嫂却拉着三姐弟回屋,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你们晚上想吃啥啊。别吃大锅饭了,回来吃,大嫂给你们做。” 三姐弟连忙推辞,他们可不想被真当成跟大嫂一国的。不过是短期住宿,真没必要牵扯到人家的家庭矛盾中去。 冯峰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许多,你给我出来,别磨叽了。今天两组汇合,拍大场面。你也上去凑个人头吧。” 许婧先从屋里探出头张望。 冯峰立刻笑成了一朵风中摇曳的波斯菊,冲着许婧,声音低了三个度不止:“许婧啊,今天你就跟在人堆就行。不紧张,你看不到镜头的。” 许多翻白眼,这看脸的世界,是多么的残忍而直白。 一个摄制组的人,浩浩荡荡地朝村口出发了。村民们也跟着,身上都穿着下地干活时才穿的,按照导演要求,必须是家里最破烂的衣服。一开始大家还有些别扭,觉得丢了自己村的人。负责挑选群演的副导演不耐烦了,直接丢下一句,他们不愿意演,隔壁村也有人。这一下,村民们才不得不照着要求办事。 许多身上穿着的也是大嫂翻出来的旧衣服,上身有点儿大。但这种不合身恰好符合时代特点。她的头发编成了两个麻花辫,看上去特别呆。 冯峰一见她的新造型就乐坏了。这种直愣愣的傻乎乎的气质,真有时代特征啊。他又开始撺掇许多演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女知青的角色。被许多断然拒绝了,她现在光赶剧本就赶的生无可恋了好不好。 冯峰给群众演员们说了戏,待会儿等知青们来了,大家敲锣打鼓,表示欢迎。有台词的戏份都是专业演员说的,大家乖乖当好背景板就行。 他的话还没叮嘱完,那边另一个摄制组就赶到了。开了两辆车,拖了好几十号人过来。 在场的村民们全都沸腾了。这么多人在村子里头要吃要喝,总能有点儿进项吧。脑子活的人,已经拿了自家炒的瓜子花生之类的干货零嘴在路边摆摊卖。 老支书帮忙维持现场秩序,他也要参演,就扮演本职,村里的老支书。演红红哥哥,那个手上有实权的公社书记的演员,一下车就跟老支书握手,请求对方多多指教。他对农村基层干部的生活作风不了解,还得对方多担待。 许多还在思索着这位公社书记的戏份该怎样展开时,第二辆车里探出个脑袋,江冠南兴奋地挥着手,大声呼喊:“姐姐,多多,宁宁,我来了!” 第343章 人设 许家三姐弟集体蒙圈了, 这这这,算怎么回事。 冯峰还得意洋洋:“上次不是迫于时间压力,没合作成功嚒。我觉得小江同学不错,很有灵气啊。这部沉闷的电影需要一股清新的风来吹散阴霾。” 许多正色看冯峰:“您老来真的?” 你确定你想拍的是阴郁沉闷厚重的历史悲剧,而不是《三傻大闹好莱坞》?大爷, 求放过!《红红》它是无辜的, 它只是部可怜的电影。 冯峰意筹志满:“当然是真的。我的电影必须主题鲜明而丰富, 引人深思。” 许多翻白眼, 您老何不乘风起。 江冠南开开心心地蹦跶到三姐弟面前。这学期许婧实习了,周末家里未必有人,江冠南同学的周末蹭饭计划被迫搁浅。他又忙着学科竞赛的事,已经好一阵没有去许家姐弟面前刷存在感了。 “姐, 看到我, 高兴不?”江冠南一来就直奔主题, 跟条小白白满怀期待许多跟它一起玩球时的眼神一个样儿,亮晶晶的,可闪人了。 许婧笑着拿出纸巾递给他, 示意他擦擦脑门上的汗,关心了他几句学习生活情况。江冠南立刻心满意足,他家小姐姐还是这么的温柔体贴。 许多翻白眼, 这孩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好好学习去不好吗?这么牛的脑袋,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 江冠南在许婧面前磨叽了半天,充分满足了小孩子撒娇要糖吃的心理后,兴匆匆地将脑袋转向了许多:“哎, 许多,你给我写了什么角色啊。” 完了,他还不知死活地嘲笑了许多扎着两个小麻花辫的造型。看看差距,同样是麻花辫,许婧小姐姐扎出来是多么的好看。 许多决定让他直面惨淡的人生,微微一笑:“没有,从来就没有你的角色。” 江冠南一脸“世界不可能这么残忍”,瞪了许多三秒钟后,转头朝冯峰控诉:“导演,编剧说没有我的戏份。” 冯峰正跟B组的负责人交接,闻言头都不抬,相当总裁霸酷狂拽地抛过来一句:“让她现写。” 许多心道,我不生气,我坚决不生气。我管不了了,爱咋咋吧。 她自我安慰,算了,要是冯峰真是个靠谱的导演,首要一条就是绝对不会找她一个高中生写剧本。还扑了一部再来一回。嫌弃冯峰之前,先搞准自己的定位吧。就她这样的,碰上冯少爷就当白捡钱了,其余的,什么都不必想。 想了心更累! 江冠南跟拿了尚方宝剑一样得意洋洋:“许多,你看着写吧。我要求也不高,随便写写就行。反正以我这样的人才,无端丑化的话,往镜头里一站,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啊。” 许多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确信?” 江冠南直觉脊背发凉,他警惕地盯着许多,色厉内荏:“我告诉你噢,不许乱来。”完了,他还厚颜无耻地跟许婧撒娇卖萌,“姐,你看哦,许多又欺负我了。” 许婧啼笑皆非,无奈地安抚道:“多多逗你玩儿呢,她不会乱写的。对吧,多多。” 许多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按照江同学的气质,我决定为他度身订做一个朝气蓬勃明媚天真善良热情的角色。” 江冠南抗议:“我怎么着也该是沉稳大气,遗世独立的形象吧。你也别费劲了,照着西门吹雪的风格写就行。” 许多翻白眼:“抄人设也是抄袭。另外,导演,您过来一下。” 她把江冠南的角色描述成了一个小太阳。 冯峰果然心满意足。惨烈的人生,总要有点儿希望才对。他拍着江冠南的肩膀,点点头:“不错,你有我当年的风骨。这要不是我年长了几岁,这个角色还轮不到你。” 许婧跟许宁也说好。主要是他俩只要一想到江冠南版本的西门吹雪,就觉得剑神以后都没办法直视了。 江冠南略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哼哼,许多你就嘴上不承认吧。小爷我对你而言,果然是太阳般的存在,充满了光明、温暖与希望。 他得意地吹了记口哨,屈尊纡贵地表示:“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 许多继续微笑:“暂定这个角色名字叫江阳,日出江花红胜花,鲜衣怒马的少年。” 江冠南满意地点点头,《大人物》里头秦歌的出场方式他也接受。 “江阳设定的身份是冬哥儿的表哥。是个一颗红心,努力上进的少年。星火燎原的时候,他成长为第一批本地产的小将。他的偶像是造反派联指的首领,一心向对方靠拢。他倾慕的对象是宣传队的指导老师。结果有一天,指导老师跳河自杀了。江阳此后一直就哑巴了。”许多微微一笑,“江阳,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冠南一愣,试探着问:“那个,我被老师的死刺激到了。” 许多敦敦善诱:“为什么老师的死会这样刺激到你?” 冯峰也来了兴趣:“得给个合理解释啊。一小伙子伤心难过正常,但没理由这么脆弱。” 许多盯着江冠南,笑容不减:“你说为什么呢?” 江冠南毛骨悚然,直觉告诉他不妙。他虚弱地喊了一声:“姐,许多他欺负我。” 许多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揭开了谜底:“多年以后,程安东偶然到本地出差,来看望乡亲们。江阳那时候已经成了个佝偻干瘪的老头。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最后说出的话是,老师是被造反派头子给祸害了。当年他无意间目睹了这一幕,而后被造反派头子威逼利诱。他屈服了,愧疚折磨了他一生。他一生都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秘密。然而,在场的人,没有谁惊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冯峰汗毛倒竖,这个,似乎太暗黑了。可是,又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这种集体失语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他诡异地兴奋起来,一拍江冠南的肩膀:“好!就这么拍。小江啊,导演看好你哦。” 江冠南哭丧着脸控诉:“许多,你太坏了。你肯定是故意的!” 许多一脸无辜:“这本来就是一部悲剧啊。搞笑的部分冯导自己上了,我再给你写个喜剧戏份,这电影基调还不得扭曲成什么样儿啊。” 江冠南还是委屈:“那你也不用这么折磨我吧。又是崩溃又是哑巴,还要在痛苦中活那么多年。” 许多摊手,没办法,谁让你善良天真良知未泯呢。道德感这东西,从来只折磨有良知的人。否则怎么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呢。 江冠南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冯峰先拉着他走位了。快点快点,这是他老人家亲自指挥的群戏,大家赶紧各就各位。 许多一边走一边思索江阳的戏份。她一开始的确是故意挤兑江冠南玩儿的。可那一通话出口以后,剧本原先艰涩的地方却似乎被打通了脉络。江阳成了联系本地村民与造反派以及知青的枢纽。 就是这么个活猴儿一样的少年郎,东奔西跑,四处捣乱,让沉闷死板的电影画面活泛了起来。 许多终于露出了诚心实意的笑容。不管冯峰靠谱不靠谱,她起码自己得拿出靠谱点儿的剧本吧。 冯峰在大槐树底下不耐烦地喊许多的名字:“你快点,过来,正好补个位置。” 许多赶紧奔了过去,开玩笑,蚊子再小也是肉。说好了,她当一天群众演员也有五十块钱进账呢,反正群演可以发呆想戏份。 第二辆车上的演员们也下来了。统一穿好了时髦的绿军装,都是生气勃勃的知识青年。 冯峰一见其中两个女演员就开骂:“脸上涂的那都是什么东西,嘴巴像刚偷喝过人血,眼睛活像大熊猫。都给我洗干净,搞清楚你们现在要演的是什么身份,脸涂得跟个猴屁股似的。这是资产阶级的堕落。” 许家三姐弟吓了一跳,没想到冯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骂起演员来,即使对方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毫不口软。 冯峰莫名其妙:“专业人做专业事。不管业务水平如何,态度起码要先端正吧。你自己在干什么都搞不清楚,不骂她骂谁?” 两位女演员皆有些狼狈不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骂,真心下不了台。奈何骂人的是导演,她俩只得咬着牙赶紧上车去卸妆。 旁边的小姑娘们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的许多一阵心惊胆战。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美国电影《阳光小美女》,永远不要低估小姑娘们勾心斗角的实力。 冯峰懒得再等那两人,随手指了另外两个被挤在人堆后面的姑娘:“你,你,你们俩过来。左边的,眼睛比较大,试试红红的戏份,右边的,哟,条儿不错,可以演知秋。对,就是那个女知青。” 这堆女孩子不情不愿地给两位同伴让出了一条路,她们都是艺校的学生,说起来是文艺界的后备军。可每年光中戏、北影、上戏等等各知名艺术学校的学生都消耗不掉,哪儿轮得到她们这些人出头呢。 光是这个跑龙套的机会,纵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的戏,她们也是在学校里头竞争了一番才争取到的机会。 本来大家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可一下子,毫无缘由的,导演就让其中两个人成了女一跟女二。其他人,心里头能痛快才怪。 等到这两位幸运儿受宠若惊地出现在人群前面时,正在喝水的许多差点儿没被呛死。那个,不会吧,世界不用这么小。大眼睛美少女不正是那位曾经殴打过自己的宁檬姑娘嚒。 老实说,许多不大气。虽然当时许妈替她揍回了头,她还是非常愤怒。她被一巴掌打成了轻度脑震荡,差点儿从楼梯上一直滚下去,要不是中途被林奇的脚挡住了,搞不好她真的会没命的。她自认为跟这位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从未的罪过对方。这般戾气凶残,还真是刷新人的认知。 许多暗地里思索过好几个报复的方法。虽然感觉非常幼稚,但她真的很想直接把这人揍到生活不能自理。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凝视深渊,否则你将会被深渊吞噬。 据说警察隔一段时间就会做心理疏导,否则地球的暗面看多了,会丧失对生活的希望。 宁檬也认出了许多,她直觉有些不妙。 因为服装跟发型的改变,一开始她并没有看出来这个被导演称作编剧的年轻女人是许多。直到此时面对面,又听导演喊她的名字,宁檬才敢肯定。 第344章 角色 许多淡淡地扫了眼宁檬, 没有说话。她这般高深莫测的态度让宁檬愈发不自在。这人想干嘛,她不会是想截了自己的角色吧。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第一次拍戏就当女主角,以后肯定会跟小燕子一样红。 宁檬立刻警惕起来。她在威胁跟拉拢间犹豫不决。因为林奇不再帮自己出头,她在学校的风光程度大不如前。其他那些男的出半分力气都想占十分便宜, 真特么叫人恶心。 一想到林奇, 宁檬的怒气就压抑不住往上翻涌。强烈的不甘心和愤恨交织在一起, 让她脸上撑起的笑容都有些狰狞。 冯峰又看了她一眼, 笑着跟许多点评:“这眼神有股儿疯劲,调理的好,正好能表达出红红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许多摊手,微笑不语。宁檬的疯劲是对着别人撒, 红红的疯劲是伤害到自己。这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不过, 导演, 你高兴就好。 她的第一反应是将自己曾经被宁檬殴打的事实告诉冯峰。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压抑住了。因为太耻辱了,这种被一个同龄女孩子殴打的事实,提示着她的孱弱不堪。她为这个事实而愤怒。 说出来了会怎样?嗯, 宁檬极有可能会立刻丧失拍摄这部电影的机会。可这又算得了什么?这个机会本来就是大风刮来的,属于冯峰心血来潮。就算失去了,宁檬也只是惋惜一时罢了。她既不可能被圈子封杀, 冯峰没有这样的影响力;也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 许多微微眯了下眼睛。她不会白白挨打。 鹤立鸡群不会被群而攻之的原因是它本来就是鹤,换做其他,结果可难说了。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许多跟宁檬的渊源。跟宁檬一样幸运的艺校女生孙瑶还有些奇怪, 为什么宁檬将讨好编剧的机会完全让给了自己。 孙瑶轻蔑地眨了下眼睛,这个蠢蛋。冯导是受过美国最先进电影拍摄理念教育的俊杰,他拍电影跟韩剧一样,都是一边拍一边写剧本的。看看他对编剧的态度就知道,他非常尊重编剧。这戏的主角戏份如何,还不是编剧一根笔杆子的事。 她毕恭毕敬地站在许多面前,每一个音都加足了三斤蜜糖,熔化了拉出细细的糖丝,妖娆甜蜜地往许多耳朵里头钻。 许多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目光饱含欣赏。她开了句玩笑:“嗯,我倒觉得知秋的戏份可以再加一加,灵气十足。” 孙瑶受宠若惊:“那全凭编剧姐姐帮忙了。” 许多继续笑,没有应下也没有驳斥。 利益会让人抱团,也会让人相互拆台。许多从两人面前走开,转而退到后面,跟姐姐弟弟说话去。 她示意了一下宁檬的方向,告诫两人离这个女疯子远点儿。她以前看到过这女的打人,将人往死里揍,太凶残了。 许婧吓了一跳。宁檬生的非常甜美,除了眼睛大的有点儿过分以外,站出来,给人感觉颇为舒服。要不是妹妹脸上虽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声音却非常严肃,她几乎以为妹妹是在开玩笑了。 冯峰伸手招呼许婧过去。 电影里头,小秋跟红红是关系亲密的好姐妹。男知青用《天浴》引诱红红时,红红还拿这本书跟小秋分享。懵懵懂懂的小秋吓得心惊肉跳,回去被程安东追问出端倪。后者当天晚上就稀里糊涂地第一次梦遗了。 许婧走到冯峰身边,她下意识地离宁檬远了点儿,相应的,靠冯峰就近了些。 冯峰心花怒放,看看,他是多么值得信赖的依靠。小美人儿都知道跟着他。他在其他演员面前还是很注意撑起导演的气势的。指了指宁檬,他问许婧:“这个红红怎么样?” 许婧摇头:“我不知道,导演,这事儿您自己决定。” 冯峰难得智商在线,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这种当着面儿得罪人的事情,哪里能由许婧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来做。他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婧婧啊,好好准备你的戏份啊。” 许婧也点头,赶紧撤回头。她一看冯峰正儿八经的样子就想笑,生怕当场破功。 边上有凑得近的女生见状大着胆子毛遂自荐:“导演,让我也试试红红的戏呗。我可是我们学校舞蹈专业第一名。” 冯峰挑了挑眉头,看了眼这个容颜俏丽,有几分张庭品格的少女,微微颔首:“行啊,你也试一下。” 宁檬立刻目光凶狠地瞪着她。那少女也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谁怕谁啊,还真以为自个儿是天仙,全天下的男人都围着你转不成。 如此不加掩饰的刀光剑影,冯峰丝毫不以为忤。这些姑娘扮演的基本都是文化小队里的成员,为了上场的机会,勾心斗角就是日常生活常态。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开了口子,其他人也纷纷推销自己。要是那两位正儿八经的专业演员,她们还有点儿犯怵。毕竟人家资历摆在那儿,不是光看过猪跑,正经吃过猪肉。 冯峰完全无所谓,那都试试戏吧。精工出细活,要再跟《看海的星星》一样挑错了演员,搞到后面无从收场,那才真是因小失大呢。 他背着手踱方步,抬头看看天,意有所指:“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谁也不拦着,就看你们自己上不上得了天了。” 一群十六七八的少女全都昂头挺胸,个个意气风发。 那两位女演员卸完妆回来,就收到了这个让她俩目瞪口呆的消息,主演人选待定,一切看各自的发挥表现。 冯峰也不再虎着脸,相反的,他脸上的笑容称得上和煦:“都试试吧,自身特质与角色灵魂相契合,才能真正表达出人物的精髓啊。” 许婧有点儿担忧地拉了拉妹妹的手:“多多,这电影照这样下去,还能拍嚒。” 许多反捏住她姐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导演不会拖我们这组进度的。” 他们姐弟“十一”长假一结束,必须得脱离剧组,冯峰这点儿数还是有的。 果然,等拍完大家两个不同版本的乡亲们迎接知青的大场面后,冯峰就让许多先集中精力把小秋、冬哥儿还有江阳的戏份写出来,他先把这部分给拍出来。 冯峰挺乐观,他自从靠着纪录片成功毕业后,就有了将电影拍摄过程中发生的事也记录下来的癖好。这回,他连名字都想好了,叫《电影的故事》。 演员争角色就跟他爹抢生意一样,天经地义。他拍的挺开心,一点儿也不担心因此拖累了《红红》的进度。每一部伟大的电影势必都要经过千锤百炼。 许多懒得再去纠正冯峰不切实际的电影梦。OK,有梦想的人谁都了不起。啥时候梦醒呢?等他爹不给他钱糟蹋了,他自然就会脚踏实地好好做人了。 熊孩子都是爹妈给惯出来的。 许多以前在医院工作时,科里有个主任的儿子大学毕业三年了还整天家里蹲,不事生产,没挣过一分钱。自诩自行车骑行的爱好者,当地所有组织的自行车骑行活动都参加。 因为儿子跟许多差不多大,主任偶尔还犯愁地向许多讨主意,怎么把儿子引导回来。 许多微笑,简单啊,你们停了他的零用钱。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六个人给钱,一个月零花钱比她这个累死累活的小医生的全部收入还高。搁着她,也欢快地家里蹲啊。劳动说是权利,可归根到底,那更是生存的义务。 当然,主任一家人要真有这魄力,也不会放任个大小伙子浪上三年了。反正主任家有钱,儿子名下就三套房。加上他们夫妻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妥妥一个房二代。只要他不染上什么不良嗜好,生活由得他浪。 鉴于拍电影实在是种过于烧钱的艺术事业,而亲爹一般对儿子没有男友对景甜事业支持力度大。冯导正常做人的日子还是值得期待的。 许多写了幕红红、男知青还有女知青三人的对手戏,给冯峰当确定两位女主演的试戏剧本;然后就全心全意投入到另外三人的戏份创作中去了。 她不知道其他专业编剧写电影剧本是不是也像她这样,除了大纲主线是定下来的,其他的全都随着导演意思不定时更改。没有一二三的顺序,只有导演想要拍哪部分,就得出哪部分的剧本。头天晚上才能拿到第二天要拍戏份的剧本。 她心累,她好同情无辜的演员们啊。这样不会错乱嚒,这样人物的情感还怎么顺畅下去。 摄影师大叔安慰了一句许多:“行了,小姑娘,你别纠结了。现在拍电影的人越来越多,没本子就开拍的大有人在。咱们这儿好歹还每天晚上开会商量情节走向跟人物发展呢。拍戏没台词,就念一二三四五的也不少见。” 许多目瞪口呆,她真没想到会这样。她还以为“数字小姐”是小鲜肉小花旦时代的特有产物。 第345章 换角 摄影师大叔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有的导演跟还珠楼主李寿民一样,靠着吞云吐雾激发出灵感,然后整个剧组就等着他的灵感拍摄下面的戏。男女主角的名字,都是他当时吞云吐雾时消耗品的昵称。 相形之下,冯峰这个小导演再不靠谱, 也是个正经人。就是吧, 他总觉得这拍戏跟过家家一样。 为了方便角色选择, 女演员们被统一安排到了村小学去住。 随着乡村教育的萎缩, 这所小学也荒废了,村里有能耐的人家都搬去了镇上,搬不走的家里头也只能送孩子去镇上上学。每个孩子按人头一个月交三十块钱,一辆农用电动三轮车就是他们的校车。 许多看着那车没遮没栏的样子, 真正皮包铁, 让她一阵儿心惊胆战。 这座废弃的村小学曾经还是村办厂的职工宿舍, 现在厂子倒闭了,宿舍里头的高低床倒还在。冯峰懒得问村民们租用被褥,直接喊人去镇上买了卧具统一铺放好。 跟村民们打过两天交道后, 他终于认识到,人家一点儿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淳朴,而是相当会算计。买一套卧具不过七十块钱, 租他们的,竟然按天算,一天一套要十块钱。他最恨别人当他冤大头,侮辱谁的智商呢。 冯峰跟许多嘀嘀咕咕地抱怨。许多心道, 少爷啊,就您老人家这满天撒钱的劲头,不逮着你死命薅毛才怪。 好在冯峰也有撒手锏。想给他的电影当拍摄地的可不止这一个村,这两天附近两三个村子的人都找上门,意思说他们那里更合适。冯峰故意不避着人,垄断导致服务质量一泻千里,竞争才能维持市场繁荣昌盛。 这么一暴露,村民们开始紧张了,各种展示本村是多么适合作为服务保障基地。就连他们中午的大锅饭里的食材都原料十足了。头两天,明显是有人偷了食材。 许多终于放下心来,她就说嚒,能考上他的那个著名的艺术学校还成功毕业的人,正常起来智商还是在线的。 这堆姑娘聚在一起可有意思了。一早起来做早课,刷牙的时候,一排的水龙头,一个个小姑娘,腿上墙,一字马,相互挑衅地看对方,都快斗成乌眼鸡了。 因为红红的人设是个勇敢到傻大胆的女孩,所以所有争取这个角色的女孩子都一个比一个张扬。另一边女知青的人设近乎于白莲花,所以另一组女生一个比一个清冷。 这红与白的对比,看的旁边人都乐不可支。 冯峰被烦的头疼,这才什么情况,已经有好几个小姑娘过来自荐枕席了,吓得他一秒钟都不敢一个人待着。 到后来,他干脆不理睬她们,由得她们自己争抢。能在圈子里头混下去的,哪个不是双商感人。要是这种没有背景加持,平等竞争的环境还出不了头,只能说明这人不适合圈子的环境。 于是,今天你往我的饭菜里吐口水啦,明天她暗地里推了她一个踉跄啦,此类事情层出不穷。不到十个人,充分展示了合纵连横的战国风云。 冯峰也岿然不动,一心一意拍摄小秋这组的戏份。许婧对着镜头会紧张的问题依然严重,原本设定的一些场景,她完全拍不下去。 许婧沮丧的不得了。本来时间就紧张,她还这样拖进度,她根本没脸见人。 冯峰倒是一个劲儿的安慰她,趁她找情绪进入角色的时候,再跑到学校去旁观那几位竞争者试戏。他不看的别的,就看眼神。眼神出来了,人物的魂儿也就展现在众人眼前了。 许多看了会儿她姐排练,想了想,跑出去冯峰商量,算了,让她姐做她最熟悉的事情,这样有助于减轻紧张程度。 许婧最熟悉什么,必然是医疗护理工作。许多就直接给她又写了赤脚医生的戏份。 那个年代流行三个月速成的赤脚医生,培训结束后就可以回来服务广大人民群众。程安东觉得这怎么也比小秋整天下田劳作强,是个技术活,想办法利用家里的关系给小秋争取到了名额。 冯峰一听许多的新构思就咧开了嘴,喜上眉梢。这个好,他就说嚒,程安东哪儿能光看着小秋辛苦,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不符合少爷他的个性。 嗯,小秋既然都是赤脚医生了,肯定能照顾啊护理啊受伤的程安东。非常好!他的编剧终于上路子了。有小秋这么善良温柔的姑娘照应,怎样的病魔都是纸老虎! 许多微笑:“肯定有机会啊,程安东不是被蛇给咬了嚒。” 冯峰毛骨悚然:“我跟你说啊,你别来真的。蛇肯定得是道具。” 许多摊手:“我只是编剧,又不是道具师。” 冯峰立刻跑去找道具师,就不是毒蛇,弄条普通蛇过来咬他一口,他也吃不消啊。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共同的电影事业! 道具师微笑不语。 正牌导演在这边打屁闲磕牙,执行导演在那边忙着拍摄两队造反派对峙的戏份。这个电影事业实在有他没他都差别不大。 冯峰悻悻地退了回头。 哪知道当天晚上就因为道具蛇出事了。那两位专业女演员,一人单独住一间小宿舍。结果原定扮演红红的演员半夜听到“嘶嘶”的声音,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照,床头赫然盘踞着一条蛇。她惊恐之下夺门而逃,结果不知道到底是谁将门栓从外面扣上了,她怎么也推不开。 情急之下,女演员只好跳窗而出。窗户外面却偏偏丢了香蕉皮,她滑倒了。倒霉的女演员不仅崴到了脚脖子,送到镇上卫生院拍片子一看,竟然还胫骨骨裂了。 江冠南蹲在许家三姐弟面前,眉飞色舞地说昨天夜里发生的大事件。桌椅不够,大家都老农一样,蹲在田头吃饭。 “嗨,你们猜,到底怎么回事?”江冠南只恨手上没有惊堂木,可以拍那么一拍,渲染一下气氛。 说这话时,他没忘了梭巡一下各人碗里的伙食质量,非常满意自己这份有红烧鸡腿。再看看许多碗里山青水绿,烫青菜跟皮蛋菠菜;顿时觉得今天天气真正好。自从江冠南知道许多茹素以后,就对她多了份天然的同情心,不再没事怼她玩儿了。 许多翻个白眼:“结果那蛇是假的,是道具。” 江冠南大惊小怪,狐疑地看着许多,压低了声音,脑袋靠的老近:“说,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哟,你不会改主意打算自编自演了吧。不至于下这个狠手啊。” “滚吧你!”许多感激攘开他毛茸茸的狗头,傲娇地斜睨了一眼,“我要演的话,还需要争取嚒。你也不想想,现在哪儿来的那么多蛇。再说抓蛇是个技术活,一般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有没有毒,而且也不会抓啊。” 江冠南无趣地扒拉了一下米饭,不甘心道:“那你再猜猜,那香蕉皮怎么来的?” 许多一口气干完了一搪瓷缸的饭菜,才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没猜错,这香蕉也是那个女演员自己买的。本地不产香蕉,村里没的卖,她只能托人去镇上带。” 江冠南叹了口气:“还真都被你猜中了。她买香蕉是为了做面膜。前一天下午还因为乱丢香蕉皮的事情,跟其他几个女的吵了一架。” 许多放下搪瓷缸子,擦了擦嘴,微微一笑:“所以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谁让她之前非得缠着道具师要那条道具蛇玩。” 几轮筛选下来后,冯峰还是定了这两位专业演员出演红红跟女知青叶知秋。他气急之下钦点的宁檬与另一位艺校女生都成了B角,就是万一前者有情况或者发挥不好,由她俩顶上。 这两位专业演员大概是想在一群不知天高地虎的小丫头片子们面前树立起主角的权威,架子有点儿大,双方的关系就紧张了起来。演叶知秋的女演员不知道是个性如此还是为了跟角色保持一致,比较高冷,还好点儿。但女一号就张扬多了,与一群女孩子们的矛盾最大。 现在女一号骨裂了,腿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剧组自然不可能停下来等她腿伤好。红红是整部电影的核心角色,必须得早点儿定下来。就在大家以为宁檬顶上的时候,原定的女二号却毛遂自荐了。她主动找到冯峰,表示可以试一试红红的角色。 这位赵姓女演员拿赵薇自比,最早琼瑶想让赵薇饰演紫薇的,可最后她演了小燕子,反而最适合。 “导演,其实我是外冷内热的性子,红红的火热绝对不是浅薄的疯疯癫癫,她是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成了一簇火焰。”女演员胸有成竹。 冯峰看看她,再看看宁檬,冲后者微微一笑:“小宁啊,你有意见吗?” 宁檬立刻摆手表示不敢,同样的,她觉得叶知秋这个角色她也可以试试。她觉得自己可以掌握叶知秋的内心想法,将这个人物丰富饱满地展现出来。 冯峰又转头看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许多:“哟,编剧,你也给个意见吧。这角色调整,你看着行不?” 许多微微阖了下眼皮,皮笑肉不笑:“我就管写剧本的事儿,其余的跟我都没关系。我没有任何意见。” 冯峰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吃了把青枣,看不出来,这枣子其貌不扬,个头小小的,居然还挺甜。 “行吧,那你们将前面几场戏都熟悉熟悉,明天就是你们的戏份了。” 完了,他擦擦手,将剩下的枣子都塞给了许多:“哎,带过去,让你姐你弟他们都尝尝。这边条件艰苦,委屈他们了。” 许多道了谢,捧着一兜青枣回去找姐姐跟弟弟。她才不问冯峰猜到到底怎么回事没。按照她跟江冠南的分析,那个原定的女一号被自己朋友联合外人给阴了。 其实过程不难猜。女一号的房间,除了她朋友以外,其他人根本进不了。至于女二号为什么动手,在利益面前,那点儿浅薄的交情根本算不了什么。 冯峰明显在加小秋的戏份,如此一来女二号的存在感就相应薄弱。加不了叶知秋的戏,那么红红作为整部戏最主要的角色就是最好的选择。 江冠南捧着青枣吃的不亦乐乎,摇头叹气:“女人啊,毒蛇口中牙,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许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微笑:“你说,江阳这样积极向上的革命小将,会不会在械斗中缺胳膊少腿啊。” 江冠南“呜嗷”一声,胳膊抱住腿,扯着嗓子告状:“小秋姐,许多她欺负我。” 许婧为了融入角色,现在周围人都以“小秋”称呼她。她正跟饰演小秋父亲的场务对台词,闻言头也不抬,只敷衍了一句:“你先扛着,等我忙完了再说她。” 江冠南立刻抹眼泪假哭:“呜呜呜,小姐姐,你不爱你家小江江了。” 许多直接要吐,恶寒道:“江冠南,你一大老爷儿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江冠南恶从胆边生,一指路边的小黄花,满怀恶意地问许多:“说,这是什么植物?” 许多卡壳,看了半天,不确信地猜测:“千里光?菊科植物。” 江冠南惊讶地看她:“我又不参加生物竞赛,我怎么知道。” 许多磨牙,她真是闲的,居然搭理江冠南这货。她决定立刻找她家陈曦好好聊聊,荡涤一下她被污染的耳朵。 本以为“十一”假期过半,这主演总算是定下来了。结果第二天又出事儿了。宁檬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锁在厕所里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此刻她已经发起了高烧。 据说宁檬在厕所里又吼又叫了一整夜,但始终没有人搭理她。有附近的村民听到了模糊的声音,以为这群女演员在排戏,深更半夜的,谁也懒得过来查看。 宁檬送到医院打了一天吊瓶,体温也没消下去,然后又转入了县医院。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重症肺炎,得住院治疗观察起码一个礼拜。 冯峰还在犹豫到底是等宁檬治好了病再拍她的戏份,还是干脆叶知秋也换上B角演。主要是叶知秋有跟小秋的对手戏,他不想耽搁许婧的时间。 没等他犹豫完毕,这个跟中了邪术一样的剧组又出事了。现在的女一号先是脸上起疹子,而后突然在化妆间里头晕了过去。许婧正好在外面等场,听到她助理的惊呼声,赶紧进去查看,结果她已经找不到脉搏跟自主呼吸。 许多直觉不妙,她没让她姐直接做心肺复苏,而是招呼冯峰将人抬上车。一路开着往镇医院送时,姐妹俩就在车上给她做心肺复苏,可惜两轮五次循环下来还是不行。但这回冯峰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已经到了医院。副导演也打了医院的电话,已经有穿白大褂的人等在医院门口。 冯峰这回也焦急起来。女演员们之间明争暗斗,他不是不知道,但这种事情,搁在哪个剧组都有可能发生。只要不耽搁他电影拍摄进度,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没料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啊。 第346章 讯问 这位名叫赵淼的女演员上了呼吸机也没能苏醒过来。她陷入了深度昏迷, 呼吸肌麻痹,做了气管插管。 整个剧组都慌乱了。赵淼的助理报告给了经纪公司,然后警方也介入了。赵淼命悬一线,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剧组所有人都被叫去问话,赵淼的房间跟晕倒时所在的化妆间都被封了起来。警方目前怀疑是有人故意谋害, 因为赵淼的情况不像是自然发病。 与一般人想象的不同, 其实目前的医疗技术并不能明确判断出一个病人究竟是什么原因发病。比方说服用药物或者毒物, 如果家属不能提供明确的药品名称, 其实医生也难以明确判断出病人究竟服用了什么药。因为不同的药品可能会造成相类似的实验室检查结果跟临床表现。同样的,目前医院只能诊断出赵淼是原因不明的呼吸肌麻痹跟心跳骤停。 许婧跟许多因为是最早参与救助赵淼的人,被分别叫去反复回忆当时的情况。 许多回想了半天,只表示当时已经感觉不到赵淼的呼吸跟脉搏, 所以立刻送她去医院, 在车上跟姐姐一起帮她做的心肺复苏。 那位年轻的警察盯着许多, 问了句:“当时为什么不立刻进行心肺复苏,反而要移动病人,耽搁时间。” 这名警察的语气让许多非常不舒服。她强压下心头火, 淡淡地看着对方:“发生这种事,第一时间向专业医疗机构求助是常识。我姐姐是虽然是卫校学生,但她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同样的, 我不过是一个仅仅受过几天急救培训的普通高中生罢了。我们还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托大到认为自己能够轻易解决问题。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我跟我姐选择立刻救人,做完三组五次循环心肺复苏术依然没反应后再送医院。你是不是要质问我们为什么耽误送医院的时间。” 另一位年龄看上去大点儿的警察轻轻咳嗽了一声, 用眼神示意同事注意点儿。 他转向许多,和颜悦色道:“小姑娘,你先别激动。发生这种事,我们知道你心里头也不好受。只是,我们有些奇怪,当时你为什么不紧急处理。比方说,给她做个气管插管。” 许多心中猛地一沉。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这样责问一个高中学生。 她抬起眼睛,微微一笑:“我大概能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甚至还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对我提出如此奇怪的问题。 没错,我是曾经给人做过气管切开插管术,在飞机上。因为当时那个小男孩被花生米呛到了。飞机上,没有专业医务人员在场,返航的话,时间也来不及。我不救他的话,他会死。同样的,我救了他,没救活的话,我会有大麻烦。 我从未因为这件事收到过这家人哪怕是一句话的感激。老实说,我也没期待过感激。因为那对母子的素质让我觉得,跟这种人最好不要有任何瓜葛,否则就是数不尽的麻烦。 看来,我的预感是正确的。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竟然因为拼命救人而受到无端的怀疑。这个小男孩的身份,是宁檬的表弟。想必不需要我再解释一下宁檬是谁了吧。” 警察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试图缓解气氛。 许多没有停顿,接着说了下去:“没错,这位宁檬姑娘,对我有单方面的敌意。她曾经无故殴打过我,导致我轻度脑震荡、软组织挫伤。 当时我家里人报了警,就在今年四月份。但因为非典的原因,警察只是教育了她一顿。你们可以去调查,接警记录应该还在。 我一直非常厌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可我想说,家教真的很重要。出了小三阿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果然人品有问题。” 年轻的警察想要说什么,被同伴示意沉默,他轻咳了一声,笑道:“许同学,你不用这样警惕性这么高。是这样的,我们警方需要全面调查情况,每个人我们都得问话。是吧,警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许多没让他接着说下去,她其实已经非常不耐烦外加恶心了,有种吞了只苍蝇的感觉。 “所有的事情都讲究个动机,当然变态除外。赵淼姐的遭遇我非常同情,也觉得非常遗憾。虽然之前她之前的女一号受伤受的莫名其妙,但她即使要受到惩罚,也不该这么重。如果说动机,所有女演员都有,除了我跟我姐。 原因非常简单,我俩都没时间。我姐答应演女三号还是因为我们姐弟跟冯导的私人感情。我们对进演戏圈发展并没有什么兴趣。冯导第一部戏就想找我们姐妹出演,但当时拒绝了。这一次,我姐还是实在不好意思一再驳冯导的面子。 我现在连我为什么会被污蔑的原因都能大概猜到。因为女一跟女二号迟迟未定,只能先拍女三号的戏份。当女一或者女二跟女三号有对手戏的时候,都是我先跟我姐演,后面再重新剪辑。冯导比较喜欢开玩笑,曾经说过干脆让我演女一或者女二号好了之类的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大概因为这个缘故被惦记上了。 可是那个人却错误估计了情况。我根本就没有时间拍电影,我目前读高二,学业非常忙碌。” 许多始终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平静:“好了,所有我想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但我不保证我知道答案。” 两位警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还是那位年长些的开了口:“好的,许多同学,我们警方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就是,我们想问一下,就你的感觉,赵淼小姐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深度昏迷。” 许多摇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你们有所误解,我对医学仅仅是看过几本医书,了解的连皮毛都谈不上。医学严谨科学,不是能够自学成才的。” 警察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那你觉得她像不像是严重过敏?” 许多还是摇头:“这我真不知道。你们应该去问专业医生,问我没有任何意义。老实说,如果不是赵淼小姐后来倒下了,之前我连她的脸都没仔细观察过。因为我完全不在意啊。” 大概是实在从她嘴里掏不出更多的信息,警察悻悻地表示她可以回去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帮她开门的年轻警察意味深长地冒出了一句:“许多同学,你可真够冷静理智的。” 许多瞄了他一眼,笑容平静:“因为我不冷静下来的话,没有任何人帮我。你们这样对待一个未成年人,实际上非常不合适。我有权利保持沉默,等律师来。但我不想麻烦。” 警察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对于许多的不逊非常不满。但许多毫无退缩的意思,直直对着他的眼睛。她想,他要是敢怎样,她立刻投诉去。 两人在门口怼上了。 一群穿警服的人簇拥着一位中年男子往标着会议室牌子的房间走。 一位肩章上杠明显要比年轻警察多的领导模样的人冲他挤挤眼,示意他赶紧让开。 许多却意外碰到了熟人。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主动跑过去跟中年人打招呼:“彭叔叔,我是许多,我爸是许俊。” 中年男人愣了下,旋即冲着许多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多多啊。小姑娘长的就是快,比上次又高了一截。你爸最近又出差啦,上礼拜战友聚会都没来。” 许多笑容甜甜的:“我爸他搞销售嘛,动不动就出差。我妈都说他把家里当旅馆了。” 许婧一早就结束了讯问,在休息室里等的不耐烦,正探头出来看。见妹妹跟人说话,立刻跑了出来。 彭副局长对许婧的印象更深点儿,因为他以前还开过玩笑让许婧给自己当儿媳妇。他对着人笑:“哟,你俩怎么都跑来这边了。怎么着,出来旅游,东西被小偷顺了?” 许多摇了摇头,转头看一直杵在边上不好走的年轻警察。 那人赶紧说了一下缘由。 许家三姐弟这次出来,给父母的解释是跟着学校社团一块儿出门旅游。谁也没说电影的事情。但此时,许多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跟彭叔叔透露真相,即使因此被父母知道了也没什么。 比起可能被这桩案子缠住,母亲知道后有可能导致的后续反应都不算什么。 许多简单解释道:“我写的小说被同学的哥哥看中了,改编成电影。他请我当编剧。趁着长假过来实地看看拍摄情况。我姐跟我弟也顺便来玩,客串了一把。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彭副局长皱了皱眉头,看对方县公安局的领导,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哟,你看这事儿。” 对方连忙摆手:“唉,这种倒霉事儿。两个小姑娘家也吓坏了吧。没事儿没事儿,都问清楚,没事儿。” 彭副局长转过头来安慰许家姐妹:“既然都问清楚了,就别害怕了。叔叔今天有点儿事,不能招呼你们了。现在你们住哪儿?把东西拎过来吧。晚上我有车回去,捎上你们。” 许婧本能地想推辞,许多抢先一步开了口:“那谢谢彭叔叔啦,麻烦您了。” 彭副局长摆摆手:“哎,这有什么麻烦的。”他伸手招呼了个年轻人,“小张,你过去,帮他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再开间房,中午好好吃一顿,休息好了。等我这边事情完了,一块儿回去。” 司机赶紧应下,笑着引姐妹俩上了黑色小车,一路上都夸许爸人好脾气好,出手大方。每次来找彭局长连他一个司机都给带出差时带回来的土特产。 姐妹俩含蓄地微笑,不时点头“嗯”两声。现在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冯峰肯定没办法短时间内脱身。三姐弟耗不起,原谅他们不讲义气,他们得先撤了。 车子一开到村口,许宁跟江冠南都在大槐树下等着。一见两位姐姐,许宁长长吁了口气,眼睛看向许多:“二姐,你给陈哥回个电话吧,他快急疯了,正往这边赶。” 许多吓了一跳,掏出手机看,才发现自己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许婧则是今天出门前换了件外套,手机没放在身上。 许多赶紧借了弟弟的手机。赵淼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后来又怕告诉了陈曦,让他隔着老远还为自己担心,她自觉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没说。 她拨通陈曦的电话,一个劲儿劝他别过来了。他们今天晚上就回城。 “我们碰上我爸的战友了。他是市公安局的,刚好到这边县里有事儿。今晚我们就跟这位彭叔叔的车子走。哎呀,你真的不要过来了。你这么急,万一路上有点儿事怎么办。” 许多劝了半天,陈曦也不肯松口。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六七个小时,他早一秒见到多多都是好的。多多那个老鼠胆儿,进了公安局还不得吓坏了。他家可怜的小多多,真是遭大罪了。 许多无语,他从家里往这边赶,他们又从这边出发,万一走岔了怎么办。陈曦表示让她把手机开着,到时候万一走岔了还好联系。 许多说服不了他,急的在原地直跳脚。她真不想这样折腾陈曦。他又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做的人。他把今天的时间挤出来奔波在路上,意味着他得挤压他自己的休息时间处理今天遗留的工作。 “我说真的,你不要过来。陈曦,我求你了。你每次这么辛苦的时候,我心里头都特别难受,觉得自己很窝囊,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只会给你添麻烦。” 陈曦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轻柔:“多多,你好好的,就是最好的帮忙了。你好好的,我的心就安定,做什么事情就都有动力了。” 江冠南支着耳朵在边上听了半天墙角,极度受不了他俩的黏糊劲儿。他跟许多示意,让他来,他来好好说一说这个陈曦同学。 许多将信将疑,江冠南还有这大招?平常没看出来啊。 她跟陈曦说了一声,将手机递给了江冠南。 结果江冠南一拿到手机就扯着嗓子喊:“陈曦啊,不是我说你。人家长辈在呢,你这么跳出来,不是给许多找事儿嚒。” 陈曦原本急了好几个小时,现在一听这话却忍不住得意起来:“这个呀,没事儿。我们两家家长都见过面了。多多的父母也挺喜欢我的。” 江冠南目瞪口呆,这还带这样的?凭什么啊!为啥他初中同学牵了小女朋友的手,就被女朋友的爹给揍了一顿。 陈曦深藏功与名,笑的含蓄:“这就是靠谱跟不靠谱的区别。” 许多嫌弃地瞥了江冠南一眼,她居然真信他能放大招,也真是活见鬼了。 江冠南还沉浸在被打击的余韵中,无语问苍天。太过分了,他还脑补过陈曦被许多爹妈尤其是许多的妈怼的死去活来的场景。事实证明,他白脑补了?他靠着这个乐呵了好多天呢! 第347章 解决 江冠南愤愤不平, 他也要谈恋爱去。他要找个女朋友一直陪着他,还会照顾他,做饭给他吃,跟他一起聊天玩游戏。 许多听了他光荣而伟大的梦想,表示, 算了吧。你还是找个基……机智的小伙伴, 然后请个保姆照顾你们饮食起居吧。 谁家的姑娘这么好, 哪里能让他祸害。 两人还在互怼呢, 来了辆风尘仆仆的小车,在他们脚边停下。上面跳下个不到三十岁中等个子的男人,脖子上挂着相机。他热情地跟几人打招呼,表示想要聊一聊。 许多一见这相机, 直觉不对。她立刻抢先开了口:“聊什么啊?我们刚到这里准备野炊呢。” 那人愣了一下, 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野炊空着手啊?” 许多一脸惊讶:“当然是自己去捉鱼摸虾挖红薯了。不然怎么叫野炊。”她伸手拉许婧, “走,这人怪怪的。” 几人集体用看怪物的眼神扫了男人一眼,迅速地跑开上了彭副局长的车。 许多给冯峰拨了个电话, 导演,记者也来了,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他们的行李还在村里头放着。最后商量的结果是, 司机让他们在车上等着,他去取行李。好在她们今早被警察叫走之前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晚上返程的。明天七天长假就结束了。 至于江冠南,他无所谓。他总共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 平常洗面奶什么的都是蹭许宁的用,因为他来时家里保姆给他收拾的行李忘带了。他背的书包里头的那套换洗衣服还是平常带到学校预备踢球时穿的球服。 司机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带着四个人的行李,连江冠南的书包也没给落下。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还是赶紧撤吧。 拜这桩悬而未决的案子所赐,先前连开机仪式都没半个记者采访的《红红》剧组现在已经被长枪短炮给包围了。还躺在医院ICU里的赵淼一时间在娱乐新闻里刷新了历史存在率。《红红》第一任女主角被人陷害摔断了腿的新闻也曝了光,连带着女二号开拍前被泼冷水锁了一夜冻成重症肺炎的事情一并捅了出来。 冯峰从来没有获得过如此关注度。他的剧组真心邪门儿啊。好好的人,一进他的剧组,全都画风不正常了。 他被这些记者围着,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电影的事儿,反正所有演员都被拉过去反复查问,他自己就被警察盘问了无数次,到底赵淼跟谁矛盾最大。 他扫了眼手机,看到许家三姐弟安全撤退的消息才心情安稳了那么一丢丢。能走一个是一个,总不能让人家几个孩子陪着自己陷在里头吧。 许家三姐弟被接到了县公安局的招待所。虽说是招待所,但比那家号称全县城最好的酒店,里面布置的还要雅致一些。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中午,司机安排了人收拾出一桌子饭菜招待四个人吃。 这一回三姐弟跟江冠南都没客气,拿着筷子痛痛快快吃了一顿。他们心中都憋着股郁气。没人喜欢那个赵淼,但他们也没人希望赵淼这样极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当年清华女生朱令中毒,倒是后来查出了病因明确了诊断,可是她活着却已经只是活着而已了。 吃完饭以后,许多连吃饱了睡觉会长肉都顾不上了,直接回房间闷头睡觉。 她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女孩子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她看在眼里,却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跟冯峰说了两回。见他不以为意,本着外人不要对其他公司的人事指手画脚原则,她也冷眼旁观了。反正她在这边就待几天,她们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去吧。 与己无关,高高挂起。 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心态,所以谁也没能真正在悲剧发生的途中拦一下。 许多闭上眼睛,她不愿意再想这件事。 她承认自己的冷酷与无动于衷,即使这件事发生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依然不是追查凶手,而是赶紧将自己姐弟,捎带个江冠南给摘出去。剩下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大老爷儿们,继续热闹吧。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料眼皮阖上没几分钟,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她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睁开眼,她怔了一会儿,才不确信地喊出声“陈曦——”。 坐在她床头的人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睡醒了?还困不困?困的话接着眯会儿,吃晚饭我再喊你。” 许多拿自己的脸往他的掌心蹭,任性地提出要求:“你陪我躺会儿。” 陈曦愣了一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哄劝:“乖多多,这在外面呢。” 许多不说话。 陈曦叹了口气,起身将房门保险扣给上了,脱掉外套上床。他没敢钻进被窝,只隔着被单笼子将人往怀里裹。他轻轻拍自家女友的后背;“乖啊,宝宝,不怕,我在呢。再睡会儿吧。” 许多拿脑袋蹭他的胸口,往人怀里钻。她心中五味陈杂,她为什么没有真正站出来阻止那逐渐膨胀的闹剧?因为成熟社会人的圆滑,不愿意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事得罪重要人物?亦或者其实她自己也是冷眼旁观闹剧中的一份子。 她得承认,知道宁檬被锁在厕所冻了一整夜,最后发展为重症肺炎时,她心里的想法是,呵,你也有今天。 这真是件糟糕的发现。她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清白。 许多从被窝里伸出胳膊,紧紧搂着陈曦。陈曦哄她把胳膊放回被窝,不然容易着凉,她也不听。最后他没办法,索性自己也钻进了被窝,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许多觉得背上酥酥麻麻的,非常舒服。陈曦在她发呆的时候,没有说一个字,可她却奇异地受到了安慰。从脊背上传来的温暖让她有种获得了支持感的舒适。 陈曦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可怜的多多,肯定是吓坏了,又说不出口。他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心,唇下的小脑袋颤抖了一下。 还逞强说什么不要他过来,这都吓成什么样儿了。陈曦将人搂得更紧。他家的小多多啊,只剩下嘴巴会逞强。他要真信了她的话,再由着她一个人惴惴不安好几个小时,魂都得吓飞了吧。 许多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她承认她不善良,冷漠且缺乏足够的爱心。但她不愿意将这件事的发生归咎于自己,她不是救世主,无需在自己的心上强压下如此沉重的负担。 她伸出胳膊,勾住陈曦的脖子:“你也睡会儿吧。” 陈曦笑着拿额头抵住她的,安慰道:“没关系,你睡吧,我陪着你。” 许多摇头:“不要,你也要睡觉。” 他俩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没营养的话,而后都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时间短,堪堪半个多小时,许婧就过来敲门喊他们吃饭了。 陈曦觉得这一觉比他前面几天加在一起睡的觉更让他全身心的放松。多多的身体有种奇异的魔力,抱着她,他就能心中安定。 他俩起了床,简单收拾一下去招待所的饭厅吃饭。彭副局长跟当地县公安局的局长都在,另外还有两位被称为主任的行政人员作陪。 县公安局的局长表示要自罚三杯,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压压惊。 彭副局长笑了:“你就别逗几个孩子了。你这酒下肚,他们才真要受惊了。来来来,我借花献佛,婧婧、多多、宁宁,还有这两个小伙子,吃菜吃菜。别的我不知道,这本地菜做的相当不错。” 许家三姐弟适时表现出了好孩子的乖巧腼腆,也不敬酒套近乎,只闷头乖乖吃菜。有人活跃气氛打趣他们时,几人也是默不作声,只害羞地笑。 彭副局长感慨:“我这战友家里养出来的孩子,真是没话说。一个成绩赛一个的好。每次战友聚会的时候,一堆人就围着他们的爹,全都求育儿经啊。怎么同样是养孩子,他家的孩子个顶个的聪明懂事,到我们家,全都是一个个的不省心。” 饭桌上其他人纷纷劝慰,哎呀,彭局长您就知足吧。令公子很优秀了。要真是像我们家的那样,你火都找不到地方发去。 因为彭副局长明天早上还要参加重要会议,所以今晚必须赶回去。这顿饭并没有拖延很久,一个小时就“潦草”结束了。 一行五人跟在彭副局长后头朝本县公交局的头头脑脑们点头微笑致谢。 饭桌上,谁也没有提赵淼被谋害的事。但许多心中已然笃定,不管这件事后续发展如何,总之,跟他们是没关系了。用最冷酷的一句话来说,即使是找替罪羊,也找不到他们身上了。 天光已经淡去,暮霭沉沉。彭副局长招呼他们上车。原本四个孩子挤在后排也能勉强坐下,但加上一个人高马大的陈曦,那就太勉强了。 陈曦赶紧表示,他开车过来的,可以带上许多,跟着彭叔叔的车走。 彭副局长眼睛在他跟许多之间转了一转,微微一笑:“那行,我们都开慢点儿,不急那会儿的工夫。” 许婧怕彭副局长因此对妹妹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上了车就解释:“陈曦跟多多都是校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他刚好到这边有点儿事处理,又跟多多有学习部的事情要讨论,索性下午就到招待所来了。” 彭副局长笑了笑:“现在的孩子都能耐啊。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许婧只虚虚地笑,没敢再多说什么。 那头,陈曦带着人一上车,就让许多盖上毯子休息。开车回去得好几个小时,她这么坐着肯定难受,不如好好睡一觉。 许多摇摇头:“我不要睡觉,我要跟你说话。” 陈曦笑了:“有话回家再说吧,多多,好好休息。” 许多抬眼盯着他,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我得马上说。” 陈曦点火,笑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许多正色道:“我得告诉你,我很想你,我爱你。” 第348章 回城 她看着他, 眸光似水,车窗外那点点灯火如星子,落在她的眼波上,摇曳着柔情蜜意。 仿佛若有光,那光是有形的, 从她的眼底流淌出来, 缓缓润进他的心底。心中像是有什么在骚动, 如种熟睡一冬, 春风来了,雨润心田,蓬勃的生命力,轻轻地往上拱。 他有点儿不自在, 轻咳了一声, 伸手捏了捏她因为紧张与羞涩, 窝成一团的手。他想说你乖乖的,好好的,什么都好。可又觉得这话说出口就是煞风景, 反倒辜负了彼此的心意。 如果非要矫情点儿说,他想此时当是无声胜有声。他懂她,她也懂他。只默默凝视对方的眼睛, 便一切尽在不言中。 前面的小车已经开动了,司机出发前招呼了陈曦一声。上高速之前的路并不算好走,他叮嘱陈曦跟紧自己。 陈曦笑着大声道谢,立刻阖上车窗, 换挡跟上。他安慰许多:“你就闭着眼睛眯会儿吧。” 许多撒娇:“不要,我要听你的声音。” 本以为会羞耻到说不出口,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如此自然坦荡。是的,她就想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舍不得闭眼,舍不得塞耳,怕错过一分一秒的时间。 倘若是几个月以前,陈曦听了这句话,势必心中暗喜,他家多多是如此的依恋他。可他此时却万般无奈。比起看着他,对着他微笑,他更愿意多多好好睡一觉,酣然无梦。 多多肯定是累坏了。不然怎么会吃过中饭就一觉睡到四点钟还迷迷糊糊的。后来他招呼她再睡会儿,她也是闭眼就睡着了。倘若不是许靖过来喊吃晚饭,她大概能一觉睡到天亮。 猜也不用猜,这国庆节假期没他盯着,多多每天睡眠时间说不定还不如自己。她肯定是想趁着放假有时间,把后面起码半个月拍摄用的剧本给赶出来。 陈曦没有办法说自家小女友。这份辛苦钱,他一点儿也不想多多去挣,可他不能开这个口。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有多骄傲。这是她自己独立奋斗出来的事业,在她看来就跟撞大运天上掉馅饼一样,是命运的恩赐。她倘若由着机会白白流失,她绝对无法原谅她自己。所以即使再辛苦,她都会咬牙撑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他能说什么呢,除了想办法给她减轻一点儿其他方面的负担。 “你把储物柜拉开。” 许多嘟嘴:“不要,都说我不睡觉了。” 又想曲线救国。哼,她才不上当呢。毯子一盖,暖风一吹,她就醺醺然了。让他接着一个人默默地开上好几个小时的车?他肯定早就累坏了。即使她什么忙也帮不上,陪他说说话,缓解一下他的精神疲劳也好。 可惜开车的时候不好乱动,否则她给他按摩按摩肩膀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陈曦谆谆善诱,笑着看她的眼睛:“打开吧,我不哄你睡觉。” 许多警惕地盯着他,不放心地又求保证:“你说的哦,不许哄我。” 陈曦忍俊不禁。有的时候,多多用这种跟小孩子要求拉钩上吊一样的口吻说话,让他心里跟小猫爪子挠一样。他忍不住逗她:“哄你哪能这么轻率,肯定得抱在怀里慢慢哄。” 许多瞪了他一眼,这才拉开储物柜的抽屉,里头摆着本笔记,上面压着MP4. “你不是说要学理财投资嚒。这两天我刚好没事,就给你整理了一下。别翻,笔记本明天再看。灯光这么差,又在车上,太伤眼睛了。MP4里头是我做的笔记录音,你就听这个吧。” 许多将手上厚厚的一本笔记放回去,心里头窝窝的,说不出的服帖柔软。这么厚一本笔记,这么遒劲清晰的字迹;他的两天,得是多长时间。这些时间,他又是怎样硬生生地从休息时间里头挤出来的。 就因为她一句任性的“我想”。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他。 陈曦笑了,空出右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好好学习,别辜负老师的一番心意就行。” 许多咬了咬嘴巴,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亲了一口。她正色道:“你也得学会拒绝我,我很多时候非常任性,你得学会拒绝我的要求。” 陈曦先是笑着享受奖赏,听了她的话,又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头:“有吗?我家多多最乖最懂事了,什么时候任性过。”他还巴不得多多有脾气呢。 许多也懒得再纠正他的观念,反正在陈曦看来,她就没有哪儿是不好的。 她强调:“那你也不能为了我的事,牺牲你的休息时间。我说过,我要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陈曦笑了笑,捏了下她的手,轻轻搔了搔掌心,痛快地应下:“好,都听你的。” 许多横了他一眼,抽回手,娇嗔道:“还说我,你也不一样,虚心接受,成心不改。” 陈曦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完了,被抓住把柄了,怎么办?” 许多笑着斜睨他:“那你就乖乖听话,好好改正错误。” 她开了MP4,插上耳机开始听录音。可惜陈曦录的虽然都是极其正经严肃的内容,但他说话声音实在太苏了。 他的声音从耳机中流淌出来,沿着耳道往里头钻,低沉而有磁性,就跟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情话一样。每一个经济学名词都自带撩人的战栗。 她忍不住面红耳赤,暗骂自己淫者见淫,听个理财心得都能想入非非。可默念心经都没用,她耳朵酥麻的厉害。听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直接拔下了耳机,改成公放模式。 陈曦先时没觉得奇怪,用耳机听久了,耳朵肯定不舒服。他把音频导进MP4而不是MP3里头,就是不想多多一直用耳机听,容易伤到耳朵。 许多则愤愤地想,你自己听听,还为人师表呢,这么说话撩女学生合适吗?以后你绝对不能上讲台去祸害学生。我这是为了学生的未来着想。 陈曦听了会儿自己的声音,一开始接受的挺好。后面渐渐的,就有些尴尬了,感觉好臭美啊,一直听自己说话。他轻咳了一声,想要跟多多商量,要不,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听吧。听一会儿正好休息一会儿。 一抬眼,看多多嘟着嘴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后视镜,笑的不怀好意。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许多咬着下唇笑,故意逗他:“陈曦,你的声音好好听,感觉耳朵都会怀孕。” 陈曦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他咬牙切齿:“你又胡闹。” 许多“嘿嘿”笑,重新插上耳机,开始认真听课了。尽管陈曦的课上的非常好,但暖风熏得魂儿醉,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她还是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经过高速服务区时,彭副局长的小车停下了。许婧等人下车活动身体,顺便去一趟卫生间。后面得一路开回城了。 许婧过来喊妹妹一起去洗手间,陈曦远远地就赶紧伸头出车窗,跟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睡着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许婧为难,晚上多多菜吃的不多,但喝了很多水。现在不用卫生间的话,就怕中途想上厕所会不方便。 她狠狠心,推了推妹妹:“多多,起来,上过厕所再睡。” 许多睡得正香,被推醒了也只是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陈曦劝许婧:“算了吧,姐。要是她后面想上厕所,我们再想办法吧。都困成面条了,就让她多睡会儿。” 许婧心道,哪儿能跟你似的,这么惯着她。所谓长姐如母,许婧这个姐姐还是相当有魄力的,愣是又把许多给推醒了。 “不行,必须得上厕所。上完了再睡。”她拉着许多下车,拽人往服务区的卫生间走。 陈曦赶紧锁了车门,跟上。看多多走路都不稳当,他想干脆他把人背到卫生间门口得了。完了,他再把人背回来得了。 许婧听了他的异想天开,瞪大了眼睛,强调:“她有腿有脚,会自己走路。” 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又不是六岁的小孩,哪里能大庭广众之下由着个男人背来背去。 陈曦赶紧赔笑:“她不是困嚒,多多累坏了。” 许婧干脆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等人进了卫生间,她忍不住数落还在一个接一个打呵欠的妹妹:“你啊你,不能这样啊。”瞅瞅都被惯成什么样子了。这还当着长辈的面呢,陈曦居然就想背着她走来走去。这这这,成何体统! 许多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没她姐带着,她能直接撞墙。上厕所全凭本能,她姐说啥,她都嗯嗯嗯。 许婧一见她那样儿,就知道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压根没过脑子。许婧心里头那叫一个愁啊,原本妹妹还算挺精明利索的一个人啊,怎么成这样了。惯子不成龙!她不忍直视,只能暗自叹气。 姐妹俩才刚出女洗手间,陈曦就在门口一脸担忧地候着了。见了妹妹,那人忙不迭地嘘寒问暖,还不死心地舔着脸跟自己再度商量:“姐,就让我背多多回去吧。” 许婧虎着脸,断然拒绝:“不行。” 许多也嘟嘟囔囔:“才不要你背呢。”她困,他就不累嚒。她又不是身轻若燕,上礼拜称体重还是一百一十斤。 许宁跟江冠南前后脚出男卫生间。 许婧喊弟弟:“宁宁,你过来。”多多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怕自己扶不住。 许宁赶紧抢了陈曦的位置,要扶起他姐的胳膊。 服务区大门开着,门外有风进来,许多已经清醒了很多。她哭笑不得:“别这么夸张,我又不是自己不能走。” 江冠南在边上长吁短叹:“哟,总算有个明白人了。我还以为你也以为自己动弹不得了呢。” 许婧瞪了江冠南一眼,嗔道:“多多这是累了。” 江冠南立刻瘪嘴。美女小姐姐教训他了。 许宁却死活不肯松开二姐的胳膊,跟大姐一道,愣是把她送上了车。 中途许婧还想跟江冠南商量,让他和许多换个位置,他坐陈曦的车回去。 江冠南先是恋恋不舍美女小姐姐,再被陈曦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扫过来,立刻坚定了对小姐姐的一颗红心,坚决不离小姐姐左右。 许婧没办法,这还有长辈在呢,不好弄得动静太大,只好又把人送到陈曦车上去了。 彭副局长抽完了一根烟,大家重新上车出发。 陈曦心里头有些不满,不过许婧是多多的亲姐姐,感情极深,他不好计较。他只气愤,搞那些虚的有什么意义,哪里有多多身体重要。这么一闹,多多又清醒了。好好的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全都白白给浪费掉了。 许多没能留心到自家小男友生的闷气。她打了个呵欠,继续重头听录音。结果陈曦还在那边憋着劲儿呢,刚想起来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一抬眼,发现她竟然又睡着了。他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帮她拿出毯子盖上,将车里的灯给关了。 车子快到本市时,陈曦的手机响了。他怕吵到许多,赶紧掐断,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才给对方回短信:“哥,没事儿了。” 给他电话的是公司法务,以前帮许多看过合同的律师。之前陈曦听说许多被警察带走问话时,第一时间找了他帮忙。 临省陈曦人头不熟,带着律师过去跟公安机关打交道,心里头比较有底。结果车子都快上高速了。许多又电话告诉他有长辈在那边帮了忙。他自然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的正常休息时间,让人先回去了。 对方短信回的也快:那就好,朝中有人好办事。有系统内的人讲话,效果最好。 陈曦捏了捏眉心,重新松开手刹之前,又趁机点了点多多的鼻子。他的小姑娘啊,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更能干,运气也更好。居然在人生地不熟的邻省,也能偶然碰上可以帮上大忙的长辈。 彭副局长把几个孩子都送回了家,才告辞离开。 这回陈曦可管不了了,直接把人给抱上楼。连洗漱都没假手许婧,他自己拿了热毛巾给许多擦脸。完了,他也没再折腾回家,直接在许宁的房间凑合一晚。 第349章 事实 许多这一觉前后加起来,睡了差不多有十六个小时。许婧都有点儿担心妹妹会睡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果然又神采奕奕了。 许婧这时候才敢相信多多只是缺觉缺的厉害。她有些懊恼,她睡眠质量特别好,每次多多起床她都不知道。多多说自己早起没一会儿,不过早读而已。她居然还真的相信了。现在想想,肯定是天还没亮,她就起床写剧本了。 许多一点儿也没给她姐纠结的机会,她直接报了一串她想吃的东西,表示晚上要吃。 许婧连忙应下。她今晚是大夜班,可以在家给弟弟妹妹做晚饭。 等到第二天晚上时,从冯峰那边传来了新消息。赵淼的案子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为警方提供重要线索的是一架被藏在帘子后面的摄影机。 这事儿,说来也特别的巧。 冯峰因为上次拍《看海的星星》时套拍的纪录片意外获得学校导师青睐,所以这回《红红》拍摄时,他也故技重施。但摄影机按布置不是放在那个位置的,是有个当群演的村民偶然听摄影师跟剧组的人聊天,知道摄影机值钱,动了歪心思。只是这玩意儿目标大,他不敢直接扛走,就悄悄藏了一台在帘子后头,准备到时候趁人不注意再挪走。 后来剧组出事,村民想着这兵荒马乱的是个好机会,就偷偷摸摸动手了。恰好被蹲守的便衣警察逮了个正着,一个小偷,意外让事情真相浮出水面。 村民不会关机子,所以这摄影机一直还在运转着。刚好因为帘子上的破洞跟摄影机镜头的角度问题,恰好拍下了有人往赵淼的化妆品里头加了东西。 因为条件有限,这件化妆室是所有女演员们共用的,当时人来人往,谁也说不清谁到底做了什么事。所以当警方怀疑赵淼是因为严重过敏导致晕厥乃至昏迷后,人人自危,谁都想把自己摘出去。 现在,摄影机记录下来的一幕,却让一个原本被认为不在现场的人走到了嫌疑犯的位置上。那画面上的少女,赫然就是在案发前两天就因为高热肺炎住院的宁檬。而摄影机记录下来她在赵淼化妆品里动手脚的时间恰恰就是冯峰拍板让她俩分别担任女一号跟女二号的当天下午。 赵淼因为体质原因,对芒果严重过敏。根据她家人以及助理交代,她连闻到芒果味儿都会眼睛不舒服。 宁檬一开始还死撑着不肯承认,后来知道自己所作所为被拍了下来方说出实情。赵淼一开始找到她,表示想跟她联手,将原先的女一号拱下来。 “当时,她说,我没有演戏的经验。冯导即使换人演女一号也不会真让我上,我还不如争取女二号。她保证拿到女一号以后就跟导演推荐我来演女二号。 后来,我们用道具蛇跟香蕉皮把那人拱了下来,赵姐就成了女主角。 可我后来越想越不甘心。她不肯演女二号,是因为冯导把女三号的戏份加的足足的,女二号压根不显眼。既然她能拱别人下来,我为什么不能代替她。所以,我在她的腮红里头加了芒果汁。 我就想让她脸上长东西,冯导不允许红红化浓妆,必须素颜。这样她就演不了红红了,我来上。” 这事儿一曝光出来,《红红》剧组更加炸翻了天。原本躺在ICU里楚楚可怜的受害者一下子成了你做初一他做十五中的十五。她要是不先对自己朋友下手,也遭不了这趟罪。 赵淼因为不幸遭遇而积累起的粉丝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宁檬正式被警方逮捕了。她已经年满十六岁,这样的刑事案件,《未成年人保护法》也有适用范围。 许婧下了大夜班,在家睡了一个白天,原本吃晚饭时还有些困倦,听了冯峰传过来的消息,顿时吓得连呵欠都忘了打。 就为了一个电影角色,竟然能下这种狠手。过敏这种事,一次比一次严重,第一次可能是皮肤上起点儿疹子,第二次就有可能是喉头水肿,抢救不及时完全可能丧命。 宁檬知道赵淼对芒果严重过敏,有一次不小心吃了,休克倒地差点儿没抢救回来的事。即使她一开始真如她自己所说的只想让赵淼脸上长疙瘩毁容,那么赵淼昏厥时送到县医院抢救。她都知道情况了,竟然也没给医生任何一点儿提示。这人的心,该有多冷酷残忍。 许多倒是相信宁檬初始的确只是想让赵淼演不成红红而已。可赵淼也出事以后,她大概是觉得太烦人了,怎么会这样,那这人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不是许多有心恶意揣度人性。她读医学院时,法医学的老师曾经讲过类似的案例,有的人缺乏对生命的敬畏,毫不在意。 她不寒而栗。宁檬对她一直怀有莫名的敌意,她能对赵淼下手,就能对自己使阴招。 许婧心有戚戚,舀汤喝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江冠南在旁边看了,赶紧接过勺子帮她舀汤。他回来后这两天都死皮赖脸到许家蹭晚饭。一起经历过大阵仗的革命情谊,得好好保持,发扬光大。 陈曦摸了下许多的手,一片冰凉濡湿,他赶紧握住:“多多别怕,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儿就好。” 那个圈子太复杂,他也是疏忽大意了。怎么就让多多自己跑去什么剧组。那个叫宁檬的女的,一开始就对多多有敌意。这保不准就是没找到机会,否则受害者弄不好就是他家的多多。 一想到这个,陈曦就后怕不已。忙哪儿是理由,忙来忙去,人忙没了,他连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去。 陈曦并不知道宁檬曾经殴打过许多,那件事大人们后来也没敢在他面前提。否则,他的担忧会更甚。 许多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就是觉得这种人太不值得了。犯罪成本太低,实在可悲。” 江冠南开了腔:“哎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能为了两块钱就挥刀捅人。那,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不是有报纸报道有个卖肉的因为两块钱跟顾客吵了起来,把人给捅了嚒。” 许宁也接了话,大家齐心协力将话题从宁檬的事情上转移开来。 宁檬的事情没曝出来之前,他们还能自我安慰就是个意外而已。谁愿意自己身边藏了个凶手啊。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不想再提。 许多心道,这幸亏宁檬的真爱可能是林奇,陶铸的新女友孙甜甜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林奇又始终没追到物化班的班花。否则上辈子,可怜的班花姑娘会有什么遭遇还不好说。 她忍不住发散性思维开来。她隐约记得班花姑娘高一时还接受过林奇的约会邀请跟他一起看过电影。咳,林奇给她看过他的日记本。后来班花怎么就不搭理林奇了呢?其中会不会有宁檬动的手脚。 陈曦端了自己做的姜撞奶过来喊她吃,见她呆呆的,怕她又想宁檬的事,越想越害怕,连忙笑着打岔:“想什么呢,先吃东西吧。” 许多醒过神,顿时羞愧到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她太过分了,他家温柔体贴的小男友还在辛辛苦苦地给她做甜品补充营养,她竟然想别的男人的事。 她期期艾艾地摇头:“没……没什么。” 大概是她的神色过于惊惶,让陈曦误会了。他以为多多是想到了可怕的地方,又被自己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到了。陈曦赶紧放下手里的碗,把人搂在怀里哄:“多多不怕啊,没事的,我在这儿呢。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待在那边。” 许多把脑袋扎进他怀里,心里酸涩的不得了。他那么好,她那么坏,实在是罪过。 陈曦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哄劝着她。许多紧紧抱着他的腰,闷声道:“真想这样,一辈子抱着你,不松手。” 陈曦笑了:“好啊,刚好我也想把你挂在腰带上拴着。” 他以为多多这回定是要恼了,驳斥说她才不是钥匙串,还挂腰带上。没想到她只是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什么话都没说。 可怜的多多,这回真是被吓破胆儿了。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直到许婧过来敲门,喊她吃完姜撞奶的话,赶紧洗洗该睡了。陈曦才反应过来,多多的甜品还没吃。 他觉得东西都冷透了,现在入了秋,晚上凉气重。想给她重新做一碗。许多死活不同意,陈曦给她做的东西,怎样都是最美味的。她坚持把一碗姜撞奶吃了个干净。 陈曦无奈地拿手捂住她的肚子。多多这个小管家婆的脾气哦,过日子特别会精打细算,一点儿东西都舍不得浪费。也不怕吃了凉东西,肚子难受。 许多没觉得肚子不舒服,反倒是他掌心温热,捂在她肚皮上时间久了,两人都有些不自在。陈曦已经借着她嘴上的姜撞奶没擦干净的理由,亲了她好一会儿,手也在她肚子上揉搓了起来。 她赶紧推开自家体温越来越高的小男友,轻声警告:“别胡闹。” 陈曦懊恼的一拍脑袋,在女友家就是这点儿不好。到处都是眼睛跟耳朵。要是在他的公寓,他就能好好抱着他的多多说话了。 许多被姐姐喊出去洗漱之前,陈曦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摩挲了一下,轻声道:“明天放学去我公寓吧,该好好看一看生物竞赛真题了。” 许多面上一红,咬了下嘴唇,在他脸上亲了亲,轻轻“嗯”了一声。 第350章 真相 陈曦心花怒放,直接站起身从背后搂住人,直到许多要出房门了,才松开。 许多面红耳赤地去卫生间,陈曦端着空碗去厨房清洗。 许婧见她脸红的样子,还有些奇怪,问妹妹是不是被姜汁给辣到了。今天用的是她昨天买的新姜,做菜时她就觉得比以往的辣。 许多含混不清地表示是有点儿辣,猛地进嘴,她没做好思想准备。 许婧推她赶紧洗漱去,又给她倒了杯开水凉着。 许多这下子更加愧疚了。她太坏了,居然专门忽悠她单纯善良的姐姐。 哼!都怪陈曦这个坏家伙,整天打歪主意。 许多洗漱完毕出卫生间,她姐跟她弟已经各自回房间去了。陈曦就等在卫生间门口,冲她笑得不怀好意。许多吓得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低声警告道:“你不许乱来啊。” 陈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凑到她耳边道:“你放心,我才不会寅吃卯粮呢。我有耐心。” 许多立刻跑回房间去了。 陈曦笑着摇头关灯,今晚他可不适合继续跟许宁挤一张床。他还是回自己的公寓比较合适。 他在路上给许多发短信:刚离开,就想你,想着你入睡。 许多对着手机一阵耳热心跳,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想姐入眠,遵循过姐的意见没? 许婧伸了个懒腰,把面膜截下,轻轻拍了拍脸蛋,好让剩余的精华液也吸收掉。她奇怪地看了许多一眼:“多多,你还有事儿吗?” 许多吓得赶紧把手机关了,立刻钻进被窝,闷闷传出声音:“没事儿,我睡觉了。” 室内一片漆黑,许多下意识地看书桌柜上手机的位置。哼,就不回你,你自己抱着枕头睡吧。姐有喷喷香的大美人可以抱着。 她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姐睡着了。 陈曦看着手机,一直到十一点钟还没有回复,哑然失笑。这回多多肯定是又害羞了。他翻出手机里多多的照片,亲了一口,想象她羞赧不能言的模样,也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月升中天,露出一张饱满柔和的脸,银色的清辉点亮了每一个甜蜜宁静的梦。 从“十一”假期过后,学业开始紧张起来。学校里,出国党忙着各种考托福雅思,保送党一心奋战于各项竞赛,高考党属于少数派选择,也得提前开始进入状态。 在这种环境下,许多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她暑假才考的托福,成绩足以支撑到明年申请高校。现在她,得抓紧时间好好准备生物竞赛了。 赵淼的事情一出,剧组处于停摆状态。现在赵淼的家属跟公司都在向剧组索赔,认为是剧组管理失责,才造成了这种悲剧。 冯峰忙得焦头烂额。他倒是想花钱买个痛快呢,但对方实在狮子大开口,让他痛快不起来。在他看来,赵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大别说老二,谁的屁股都干净不了。另一个骨裂的女演员到现在腿还没好利索呢。 多年后,冯导都功成名就了,做访谈节目时被提及这段黑历史,依然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但是,我是真想撒手走人。但我走不了啊,谁都不放我走。我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但形势逼人,我只能硬着头皮上。电影肯定都搁下了,我忙着多方面协商,解决赔偿问题。当时觉得非常冤枉,我什么事情也没做,怎么就成了我的责任。后来再一想,怨不得别人,我是导演,我不管好了我的剧组,出了事情,自然得我扛起责任。” 冯峰迅速将拍了戏份的演员诸如许家姐弟、江冠南等人的片酬打给了对方,后续的剧组工作暂时中断,开始集中精力处理女演员恶性竞争导致恶劣后果的事。 最近娱乐圈没有什么爆炸性新闻,赵淼生命垂危占据了不少娱乐新闻版面。她从无辜的白莲花一下子沦为现世报典型,跟宁檬一道成为了狗咬狗一嘴毛的代表。 宁檬将赵淼陷害原定女一号周莉莉的事情和盘托出,表示赵淼早就看周莉莉不顺眼了。不就是仗着认了个干爹有点儿关系,整天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儿。 周莉莉腿还没好利索,嘴巴却一直能说话啊。她听闻之后大怒,骂赵淼跟宁檬是狼狈为奸,什么干爹,纯属污蔑。倒是赵淼进一个剧组就一路负面新闻。这回还想勾引冯导,结果前面几个小女生折戟败退。她就没轻举妄动,她还曾经跟自己说怀疑冯峰是基佬,因为他从来连眼睛揩油女演员的事情都没有。 冯峰气了个七窍生烟,他跟许多打电话抱怨:“老子这叫君子,叫绅士风度,她们懂不懂?!再说了,是头猪,只要是母的,我就得看着发情嚒?!” 许多轻咳一声,没有放下写生物竞赛真题的笔,提醒冯峰:“导演,你注意措辞。” 冯峰被噎了一下,改而用比较平实的语言描述了:“总之,除了还躺着说不了话的以外,剩下的人全都在互相披露揭发。呵,现在我真觉得她们集体进入了那个年代的氛围了。人人都忙着揭发检举。” 他还是有些委屈,同样是带着没有演戏经验的演员进入特定时代范围,杨德昌导演拍出《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获奖无数。到他这儿,怎么连电影都拍不下去了。 许多叹气,操纵人心调动人的情绪需要极为强大的掌控力。明显他们要么有心无力要么有力无心,所以列车在奔驰的途中,失控了。 冯峰抱怨了一会儿,改而说起另外的话题:“你也先别急着写剧本了。等有空的时候再写。这回电影短时间内怕是不行了。我恐怕得过一阵才能重新建组。唉,幸亏把程安东跟小秋的戏份给拍了。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拍《南国正清秋》呢。虽然浅薄了些,不够生命震撼,挖掘不出人性的深度,总比整出这么堆破事强。” 许多难得良心发现,安慰了两句沮丧不已的冯导演:“您不是想挖掘人性的丑恶与阴暗嚒。这电影拍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不正好反应了这个主题。” 冯峰一下子又来劲儿了。他突然有了新主意,可以将这几天记录下来的素材命名为《夭折的红》,重新剪辑去。他提醒许多看一下她的银行账户,蚊子再小也是肉,导演他虽身陷泥潭,可没忘了她当龙套的报酬。 许多挂了电话,开始琢磨要不要提醒她姐,五万块的片酬加上她以前积攒下来的钱,可以考虑下手买点儿什么不动产了。不然等过几年,房价疯涨,人民币变相贬值,就会发现钱越来越不值钱。 陈曦冲好澡出来,他下午打了篮球队内对抗,没来得及冲澡就去接多多下课。一路上,他都没好意思往自家小女友身边蹭。这下子,他自觉洗的干干净净,立刻凑到了许多鼻子前面:“你闻闻,还有没有味道?” 许多猝不及防,眼前多了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她忍俊不禁,故意深深吸了口气,惊讶道:“味道好重。” 陈曦惊悚地低头嗅,不自信起来:“什么味道?”他明明只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还是多多比较喜欢的橘子香型。 许多贴着他的脖子嗅啊嗅,有心逗他:“男人味。” 陈曦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抱着许多往浴室走,威胁说要让许多也洗个澡。许多挣扎着尖叫,不要,坚决不要。 两人纠缠着,就抱到了一起亲吻。都有十多天没好好亲亲抱抱了,一对小情人彼此都思念的紧。 陈曦含着她的嘴唇,安抚着摩挲她的后背。多多的背相当敏感,无论抚摸还是亲吻,都会让她忍不住战栗。他耐着性子,一点点的舔舐亲吻抚摸,让她绷直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陈曦帮自己的女友整理好衣服,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开始卿卿我我地闲聊。 许多说了冯峰的电话,现在电影算是停摆了,他正忙着处理后续事宜。 陈曦点点头,诚心实意道:“我觉得冯导应该先去别的剧组当一段时间副导演或者其他什么的。他把导演工作看的太简单了,这其实是个领导者的角色,他太过于想当然。” 许多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有钱给惯出来的。冯导自己不挣钱,也没有挣钱的意识。因为他是财神爷,周围人即使觉得他不对,也当作没看见。他就越发自我膨胀了,以为他那套真的是对的。” 陈曦抗议:“这跟钱没关系好不好。我就很好啊,我就没被惯坏。” 许多翻白眼,敷衍道:“是啊是啊,你挣钱,你惯坏了我。” 陈曦坏笑,手又沿着她外套的下摆往上面钻,贴着她的耳朵吹气:“哪儿坏了?我觉得都很好啊。” 许多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赶紧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给拽出来,嗔道:“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嚒。” 陈曦惋惜到手的福利又飞了,没胆子跟小女友杠上。他认为,这样也不影响好好说话,他们不一直说的挺好的嚒。 许多在他亮晶晶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下羞红了脸,赶紧撇开眼睛不看他,嘟囔了一句:“你别胡闹了。” 陈曦抱着人在怀里揉搓,亲吻如雨点一般落下,怎样算胡闹,这样还是这样? 许多被亲的昏昏沉沉,摊在他怀里,狠狠瞪了他一眼,哪样都算。结果这饱含水汽的湿漉漉的眼神,却让陈曦不仅想这样,还想那样。 两人又纠缠了一阵,最后许多都恼了,陈曦这才罢手。许多勒令人必须距离三米远以上,恨恨地继续做生物竞赛题。刚好她做到的部分是动物的发情求偶章节,顿时深觉无法直视。 这个不要脸的陈曦。哼! 赵淼的事情一直闹了一个多礼拜,就在警方都快认定她是因为急性严重过敏所致休克重度昏迷时。从外地重金请来会诊的专家提出了不同意见,他们认为过敏并非导致赵淼休克的主因,怀疑还有其他可能。比如说,赵淼曾经服用过什么药物。 赵淼的助理最后还是承认了。赵姐一直嫌弃自己脸大,上镜不好看,最近半年都在服用一种进口减肥药。警方化验了减肥药的成分,发现含有卡洛因等违禁成分。也就是说,这种减肥药其实是毒品。 第351章 后续 赵淼的家属跟经济公司自然不肯承认。赵淼对外的人设是健康向上积极明媚的舞蹈少女形象, 还拍过写真讲述如何通过最爱的舞蹈来做好形象管理。现在助理说她靠吃减肥药,这减肥药还有违禁成分,等同于吸毒,对她是致命的打击。 不管她曾经是否陷害过周莉莉。反正这件事也就是宁檬的一面之词,这说法也不是没有逻辑漏洞可抓。赵淼躺在病床上极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是事实, 天然有舆论同情加持。可一旦她昏迷的原因从被人陷害变成自己服用毒品, 形势将彻底地翻转天。 赵淼已经在医院躺了十天, 什么尿检血液检查全都无法再做。可没等赵淼这边松一口气, 警方过来去了她的头发样本。这回真心炸开了窝,检测结果显示,赵淼不仅服用了那种所谓的减肥药,还有其他违禁药品。 赵淼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忠实地记录了她的用药史。 许多看新闻看得目瞪口呆, 这剧情反转的。她羞愧不已, 比剧组生活状态, 她的剧本就是个渣,所谓的悬念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手。 冯峰从烤糊了的状态中变成了烟熏火燎。自己吃错药了总不能把责任推到剧组身上。他表示导演他一贯宣扬自然美,从未支持过极端减肥。 但赵淼那边开始转移方向, 关于赵淼陷入深度昏迷的原因到底是用药所致还是严重过敏所致,谁也无法给出明确的定论。所以宁檬依然无法脱身。 许多不想再关心这件事。 这事儿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负面情绪太容易让人跟着陷入低沉了。就为了部还不知道能不能上映, 纵使上映也不知道会不会扑街,即使不扑街也未必能让她在影视圈站稳脚跟的电影,搞得这么刀光剑影,鸡飞狗跳。三个人进了医院, 还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很有可能一辈子植物人。值得吗? 她忍不住想离这件事越远越好。她宁可天天压腿刷题,举手贴墙站听课堂笔记录音,这些虽然枯燥,却是实打实能让人沉淀下去的知识。 好在冯峰忙着处理后续事宜,没有时间精力再过来跟许多分享新信息。否则她要按捺不住直接怼回头,实在太过于得罪人了。 许多做了一张精选卷,花了半个小时,自己照着答案对了对,正确率尚可。照这种情况,通过初赛应该不成问题。她满意地点点头,决定放松一下。从书桌前站起身,她伸了个懒腰,做了十几分钟的拉伸运动后,身体活动开来了,就走去客厅,打开电视机。TVB经典剧《大时代》正在本地电视台热播。 许多看到电视预告片的时候,灵机一动,这可是个不错的休闲方式。反正她现在就这样,你若是让她放下学习,一心一意地好好玩乐放松,她不仅无法收获放松身心的效果,反而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惶恐不安。 不能再浪费了,上辈子她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无谓的事情上,一生都浑浑噩噩。这辈子,她必须得把握好人生的每一步。 既然无法放下学习锻炼,那么就换种方法吧。她一边在跑步机上登山快走,一边时不时瞄一眼电视机屏幕里的世界。 这是她找到的学习休闲锻炼三不误的方法。据说《大时代》是投资理财的入门教材,最适合许多这种没有投资头脑的初学者。对她来说,还可以顺便学习一下剧本创作,看人家是怎样将一部剧安排的跌宕起伏,高潮迭起。 她忍不住要为自己点赞,实在是太机智了。 结果身为一个资深狗血剧爱好者,再美好的构想实施起来也会出现偏差。抱着学习态度认真观摩的许多同学,看着看着,就开始为玲姐的命运唏嘘不已。蓝洁瑛当年号称靓绝五台山,真不是简单的虚名。 这么美,演技这么棒,命运却又如此捉弄。 一个人,一生过成怎样,真是一言难尽。 许宁在房间里做作业,出来倒水喝。见他姐正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走上前跟他她商量:“二姐,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讨个主意。” 他前后两笔片酬加一起,连着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稿费,以及为了防止许妈手上闲钱过多全都赞助了娘家而不时跟她讨要的补习费训练费什么的,三块资源合在一起,差不多有十二万了。他觉得这钱摆在银行里,利息太低,实在浪费。 许多将跑步机速度调整了下来,放慢了步伐,跟弟弟聊天:“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许宁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钱肯定得花出去变成其他资产才有可能存在上升空间。目前国内的经济发展态势,跟上世纪的日本有点儿像。日元一再贬值,人民币虽然在九八年金融风暴时扛住了没贬值。但我觉得这几年下来,实际上,它对应的购买力是下降的。大姐买房的时候,到现在不过三年时间,房价不过现在的一半。一百块钱以前能买好多东西了。可上次我们去超市购物,一百块才拎了没几个袋子。” 许多没有打断弟弟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宁胆子放大了一些,声音也流畅了不少:“既然钱会越来越不值钱,倘若不升值,那么就会贬值。我想让钱升值。” 许多笑了:“这种想法很好啊。钱的确会越来越不值钱。资源总是有限的,人类生存要求越来越高,争取资源的成本自然就越来越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用什么方法来使钱升值呢?” 许宁摇了摇头:“这事儿,我跟大姐商量过。大姐手上差不多有七万块,我俩加在一起有十九万块钱。在偏一点儿的地方买套房子是差不多了。可我俩商量完了觉得,买房子租出去的话,房租太低,回报率不高。可要是股票、期货、贵金属这些投资的话,操作起来难度系数又太大。所以一时间,我俩都没有什么好的方向。” 许多心道,少年,可以了。你姐我还多活了后面的十几年呢。结果除了知道要买房买商铺囤着,就光剩下懊恼没记住彩票中奖号码跟哪只股票会疯长了。她以前倒是隐约听炒股的同事说过什么打星什么原始股,可前者要靠撞大运,后者,除非你有内部关系。 她安慰弟弟:“不用那么苦恼,你跟大姐可以好好再商量一下。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投资需要太多时间打理的产业,因为你俩时间都匀不开。另外,有个说法是,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东西火了能挣钱了,也就是它要退烧甚至遭遇寒流的时候了。当然,这个发展规律的前提是,按照市场经济运行规律。” 毕竟中国国情特殊啊。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房价该降降温了,结果来了四万亿计划。虽然房价此后一路绝尘千里的锅不能单纯由这项救市计划来背,可计划公布后,多少经济学家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啊。 许宁有点儿失望,他本以为二姐会直接给出他建议。可没想到,二姐还是让他自己跟大姐拿主意。 许多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特别开心姐姐跟弟弟都有理财意识了。此后十几年的社会发展证明了一件事,或者说历史大发展给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只有想方设法让生活更上一层楼的人,才能够在社会变革中不被历史洪流击垮。 也正因为这样,她没有直接指点弟弟赶紧去买房买商铺。一条路,只有自己真正走过,才知道路边是怎样的风景,又是如何到达的目的地。否则,旁人即使再描述无数次,也没有办法身临其境。等到下一回,他(她)依然是生手。 许婧跟许宁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买不动产。其他炒股什么的,总觉得是轻飘飘的数字,有种东西不在手里的不踏实感。 许多没有意见。她对金融证券也一窍不通啊,从陈曦那里学到的初步皮毛知识还不足以让她有胆子对金融市场指手画脚。她牢记着一句话,千万别觉得那些亏钱的都是傻瓜,要是自己就会怎样怎样。因为那些亏钱的傻瓜当时也是这样想前面的扑街者的。 这回陈曦可管不了了,直接把人给抱上楼。连洗漱都没假手许婧,他自己拿了热毛巾给许多擦脸。完了,他也没再折腾回家,直接在许宁的房间凑合一晚。 第352章 姐姐的投资 买不动产的话,就得挑选合适的房子跟铺面。许多问了姐姐跟弟弟的意见,他俩打算合买还是个人单独购买。单独买的话,在主城区应该找不到合适的房源跟铺面,但将来两人都年龄大了,有各自生活以后,处理起来没有牵扯。合买的话,可以在主城区稍微偏僻点儿的位置挑一套七八十平方的房子,暂时放着吃房租。 许婧有些犹豫。主要是弟弟已经上初中了,十四岁的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将来到底怎样都难说。她悄悄跟许多商量:“不是我不想管宁宁的事,可我觉得,两个人还是分开了比较好。” 亲人之间,也禁不起金钱的摩擦。她实习科室有个带她的护士老师,工作最初几年赞了点儿钱,趁着早两年房子便宜时拿出来买房。因为当时她在医院还没有编制,也没有住房公积金。刚好钱不够,她弟弟单位给交住房公积金,为了省商贷利息,姐弟俩就商量了姐姐拿出一半房款当首付,弟弟的名义公积金贷款。原本一家人住在里面也和睦,结果今年他弟弟谈了对象准备结婚,关于房产归属权的矛盾就产生了。 许婧不想将来有一天会这样。那不仅仅是单纯的一套房的问题,更加是戳心戳肺的伤害。不试探,因为没有必要。 许多也觉得姐姐跟弟弟分开买比较合适。现在房价看着尚可,等到翻上二三十倍时,该怎么处理,就容易产生矛盾了。姐姐手上只有七万块,在主城区买房肯定不现实,那么就只能考虑去县城买了。等到她大学快毕业,县城也通地铁时,房子的价值会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姐妹俩利用周末休息时间跑县城找房源。 这事儿,许多不想再麻烦陈曦。虽然很可能对他来讲只是举手之劳,但现在,她想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尽量不再给他增添任何负担。 陈曦是可以让公司里的助理帮他跑。可助理挑到了合适的房源,按照他对她的上心程度,肯定还得实地考察,了解清楚周围情况,才会给她几种方案挑选。即使他花一个小时能完成的事情,她得花上一天。她也愿意用自己一天的忙碌去换他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能力有限,可以为他做的非常少,但她还是想竭尽所能多做一点。 许多按照前世的记忆,找到了县中刚刚开始破土动工的新校区。这里现在还荒芜的很,马路上重型卡车都能呼啸来去。街边也没几家像样的商铺,总体来说感觉非常像农村。 许婧有点儿奇怪,妹妹干嘛要找这种地方。明明县城中心地带也能有房子,上次听在县医院当护士的表姨说到医院不远处有个小区里头,一套六十平方的房子差不多也就七万的样子。她本来想的就是要买那套房子。 许多跟她姐分析:“县城中心那边发展相对而言已经比较成熟了。现在过去,七万块只能买六十平方的房子。可要是搁在这边,七万块能买到差不多接近两倍面积的房子。况且,咱们一路走来也听说了。县中大概明年就要搬到这边来。还有周围圈下的地,我也找人打听过了,以后会建大学城。学生的消费能力,不用说。到时候别的不说,周边卖吃的喝的就特别多。姐,我的想法是,与其买房子,你还不如在这边找个面积小点儿的商铺。也不用能摊开来做什么大买卖,能卖个奶茶炸鸡之类的铺子,等到人气一上来,租金也可观。” 许婧将信将疑:“以后这里能发展起来?” 她们从头走到尾,除了建筑装修工人,连个路人都没有。倘若不是旁边的广告牌上打着旺铺销售的字样,她压根就认不出来这边将是商业区。人气差,地方偏,周边配套设施又完全跟不上,甚至就连交通,每天公交车都没几班经过。她真不觉得这边是合适的房源。 许多笑了:“姐,房产能否升值关键看人口流动情况。人往哪儿走,哪儿的房子涨价就特别快。” 她没说出口的是,以后这里还会是地铁口。在实体经济备受电子商务打击的十几年后,这边的夜市美食街照样生意火爆。在她重生前夕,这边普通商品房一平米已经涨到了三万多,而同时,原本县城中心地段的老房子单价却才刚刚两万。 “姐,反正不着急,咱们先看,完了你再仔细想想。” 结果许婧比许多想象的要洒脱的多。她看了目前还在建设中的小商品城,直接挑了个差不多价钱的铺子就决定要买了。许多吓了一跳,她姐这潇洒的态度,这买房呢,又不是买大白菜。 许婧不以为意:“这钱就跟天上起大风刮来的差不多。我真是什么事儿也没干啊,就去给冯导打了两天工。这么多钱,不花出去,我心里慌得慌。” 许多握住她姐的手,她也是啊。她拿到酬劳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钱给花了,否则万一是做梦,好歹她做梦时也过了把包租婆的瘾。 商铺的综合素质决定了它的价格跟县城中心的普通商品房差不多,严格来说,还要更便宜一些。许婧仅仅花了六万块就买了间七十平方米的铺子,原本应该是六十个平方。但作为第一批认购的商户,许婧还额外获赠的十平方米。买下了她也就不纠结了。反正现在回乡下盖个楼房还得好几万,六万块钱买个七十平方米的房子就是自己住,也不吃亏了。刚好剩下一万块钱,还能简单装修装修。 许婧痛快地准备签合同掏钱。 许多赶紧拦住她,她再不想麻烦陈曦,也还得让人家帮忙。许多跑出去跟陈曦打电话,想让他找法务给合同掌掌眼,免得不小心掉进了陷阱。 陈曦听说她跟姐姐去表姨家玩,出门逛个街,就看中了间铺子准备买下,忍不住笑了。哎哟,他家多多这个小抠门,居然还有这么阔气爽快的时候。 “多少钱啊。你把账户记下来,我给转过去。” 多多现在手上没钱,难得她想要个什么东西,他买了送她就是了。 许多跺脚,又这样!说了多少次都没用。她以后就不能告诉他,她觉得什么东西好了。 “不要!不是我买。是我姐,我姐手上有点儿闲钱,放着生灰还不如花出去。我怕合同里头会玩什么花招,就想你给我找个人看一下。我给你传真过去。” 陈曦笑着应下:“哎哟,原来是咱姐要买啊。那我必须得好好表现了。”他报了传真号,等合同传真过来立刻喊了法务邹律师过来帮忙看。 邹律师看了没发现明显的漏洞,几个小细节上的问题,他也给修改了,重新传真回去。 他笑着调侃小老板:“哟,老板这是打算买遍全城了。”上次在商业圈的几间铺子合同,陈曦也是找他帮忙过目的。 陈曦笑了笑:“这回可真不是我,给人帮个忙而已。” 完了,他也不特意避讳邹律师,直接给许多拨了电话:“多多,我请邹哥帮忙看过了,有疑虑的地方,也在后面追加清楚了。这合同可以签。……好的好的,我给你问他,他有空,咱就请他吃饭。” 邹律师笑道:“哟,这规格可高了,少夫人请客啊。” 陈曦笑着叮嘱:“邹哥,你可别当着她面儿说,多多脸皮薄。” 脸皮薄的许多在她姐签下合同之前又拉锯战,死命争取到了商铺免费简装的优惠条件。销售中心的负责人表示不能这样,送十个平方跟商铺简装修两种优惠只能选一样。许多软磨硬泡,表示可以帮这边多宣传,争取更多的商户尽快入驻。后来负责人实在被姐妹俩一唱一和磨得没脾气了,才勉为其难点头答应了两样都送。 许婧这回没二话,痛快地签字付钱。 负责人拿起自己那边的合同,叹气道:“真不是我王婆卖瓜,将来你肯定特别感激你今天的决定。这商铺,绝对大旺。” 许婧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街道,微笑不语。前面有块空地,停着几只麻雀,施施然地跳来跳去。真正意义上的门可罗雀。 许多心中给这位负责人竖起大拇指,您老实在太有眼光了。趁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紧囤上几间铺子吧。熬过最初惨淡的三四年,以后人生就是妥妥康庄大道。 许婧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觉得特别痛快。 她跟妹妹说:“难怪人家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购物血拼。我原先还想那钱花花往外淌,岂不是心情会更糟糕。结果我现在发现,花钱的感觉,的确爽。这大概才是每个人都拼命想挣钱的原因吧。” 许多点点头,其实,她的感觉是,金钱会给人一种安全感与存在感。通过花钱这种方式,可以满足人对生活的掌控需求。 姐妹俩在县城中心地段的大卖场外面,一人要了碗卤干子。这种卤干跟豆芽菜放在一起煮,各人依据自己的口味是否加辣油跟香醋。 许婧吃了一口,感慨道:“感觉还是没有咱们小时候吃的卤干子好吃。那个特别香。” 许多表示赞同,确实还是那个时候的最好吃,一毛钱一块卤干子。她能就着一块,吃下一大碗饭。可是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一年到头,难得有机会吃上。等到他们有钱买了,那个做卤干的老人却已经过世了。 也许遗憾,才构筑了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吃完一碗卤干子以后,许婧又买了桂花糕。姐妹俩一路走一路分着吃,丝毫不顾及形象,有种肆无忌惮的痛快感。十月午后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说不出的慵懒惬意。其实日影已经西斜,阳光过了最舒服的温度,却依然让人心生感激。多么美好的一天,多么美好的太阳,多么美好的生活,周遭的一切,都值得她们欣喜与感激。 县城现在的公交系统还不像十几年后那般四通八达。姐妹俩走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到达她们所乘坐车子经过的站台。她俩商量着那七十个平方的铺子,是隔成两间出租还是一间好。前者租金肯定加起来胜过后者,不过出租的时候涉及到两位租户,自然事情也会多一些。 正说得热闹,旁边响起略有些惊喜的声音:“许多!” 她闻声转过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熟人,林奇跟她的初中同学曹玮并肩站在一起。喊她的人是曹玮,面上还挂着惊喜交加的笑。 “哎,你居然到这儿来了,有事儿?”曹玮走进两步,笑容满面,“这可真是稀客,要不要去我们学校逛逛。” 林奇手上捧着篮球,有点儿不好意思看许多,眼睛却忍不住落在人家脸上。比起四月份孱弱苍白的模样,她现在双颊红润,眼睛亮晶晶的,算得上神采飞扬。 许多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半步,摆摆手:“不了,我跟我姐上亲戚家玩。现在该回去了。你们今晚要上晚自习的吧。”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公交站台后面不远处巷子的尽头就是县中目前的校区。 曹玮叹了口气:“是啊,一个礼拜也就半天时间能出来放风。你幸亏没到这边上学,否则非得憋成豆芽菜不可。”他现在早就不对许多抱有幻想,见到人,说话也自然多了。 林奇则是心情复杂。他对许多有种莫名的愧疚感。之前要不是他孟浪,又怎么会害得她无缘无故遭到了宁檬的殴打。最可气的是,宁檬又偏偏是个女的,他连揍宁檬一顿给她报仇都不行。他想告诉许多,那次以后,他就跟宁檬断交了,再也没搭理过她。可是,他又开不了这个口,以什么立场说这话呢。倘若没有宁檬,他跟她甚至根本连认识交谈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林奇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嗯,宁檬现在还被关着。”警察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许多淡淡地应了声:“噢,这样啊。” 公交车来了,她朝两人摆摆手,拉着姐姐一起上车。 许婧还满腹狐疑,一再回头看林奇:“这人什么意思啊?他跟宁檬认识?” 许多简单解释了一下宁檬曾经是陶铸女朋友的事。林奇也是那时候见过一回面。 许婧听了连连咂舌:“陶铸的眼光可真够不怎么样的。”那次多多生日,萧潇趴在多多肩膀上流泪时,她不小心看到了。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不过大萧潇两岁,哪里会看不出这个小妹妹的心事。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珍惜,居然去追那个暴戾心黑的宁檬。陶铸的脑袋是被雷给劈了吧。 许婧叮嘱妹妹:“算了,多多,人以群分。这人既然是宁檬的朋友,搞不好也不是好惹的主。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儿的好。” 许多噗嗤笑出声:“姐,你别想这么多。我们又不是一个学校的,县中跟外国语学校隔了这么远,一年到头都碰不上一回面。” 第353章 晚风 姐妹俩中途又转了趟公交车, 一直到差不多晚上六点钟才赶回家,天色都暗了。 两人跟传达室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大爷笑眯眯地探出半个脑袋:“哟,是婧婧跟多多啊。今儿回来的可有点儿迟。吃饭没有?” 许婧这才反应过来,跟妹妹面面相觑,难怪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原来刚才经过超市时忘记买菜了。 算了, 今天跑了一天, 灰头土脸的实在是累。冰箱里好像还有鸡蛋跟老妈前天拿过来的菠菜跟扁豆。嗯, 晚上随便凑合一顿, 做个菠菜面,卧上鸡蛋。至于扁豆,切成丝,家里好像剩了两个红椒, 一起炒了吃, 加点儿醋, 为傲还不错。 两人上楼时还在商量,今晚先对付过去。等吃过饭下楼散步时再顺便买明天吃的菜。 结果一进家门,就是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那香气还不寻常, 有点儿像鸡汤,却又感觉不是。姐妹俩一面换鞋,一面喊弟弟:“宁宁, 做什么好吃的了。” 声音刚落下,江冠南就从客厅探出个脑袋,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型。他不过是想来蹭个晚饭,结果五点钟一进门, 陈曦就给他安排活计了,扫地拖地。他里里外外忙活了足足一个小时。 江冠南一开始抗议来着,他是客人,客人! 陈曦扫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丢下一句:“我们家不招待吃白饭的人。” 身为外人的江冠南只能含泪开始扫地抹灰,来换取在许家蹭晚饭的机会。 至于陈曦本人,则是拎着一大袋子的食材进厨房。今天公司去云南出差的同事回来了,给他带了他点名要的鸡枞菌跟鸡枞油。多多这三年都不沾荤腥呢,他得想点儿招数给她增加营养。不然这一天天的,从早忙到晚,她身体哪儿能吃得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拉开厨房门,招呼许家姐妹:“姐,多多,晚饭快好了。你们收拾一下,饭菜就能上桌了。” 许婧笑道:“哟,今天还是陈大厨上阵啊。” 陈曦不好意思道:“不行不行,我也就是打下手。晚饭还是宁宁烧的。” 江冠南都悲愤了。这人也没烧晚饭,居然还有脸装模作样地指挥他,愣是唬的他拖了这么长时间的地。他立刻跑到许婧面前去邀功,表示地面如此光洁如镜,全是他奋斗的成果。他是如此的勤劳可爱,必须得表扬一下。 许婧立刻表达了对他的赞美,夸奖他拖的地实在是太干净了。 许多瞅了眼湿哒哒的地面,表示自己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没有去厨房挤来挤去,跑去卫生间洗手了。她才刚进去呢,陈曦也跟着挤了进来。 许多回头诧异地问了句:“你干嘛不在厨房直接洗手?”人就被揽住了亲下去。她拼命挣扎,这人怎么这时候发神经,她真是灰头土脸。小商品市场那边还在施工,周边也是苍茫一片,灰尘特别大。他怎么下得了口啊,也不怕被石子磕着牙。 陈曦一边示意她噤声,外面还有人呢,一边迫不及待地又含住她的嘴唇不断地吮吸。昨晚本来都计划好了,多多下午结束生物竞赛辅导就上他公寓去。结果篮球队临时有集训,愣是浪费了一个美好的周末晚上。刚才多多从玄关那边一探头出来,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他就憋不住了。其他的不敢想,先亲上两口,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许多怕挣扎起来动静太大,反而引起外头她姐等人的注意;只好软著身子由得她亲亲蹭蹭。她现在算是发现了,欲望这东西就像是个闸口,打开了想要再阖上,大概得进行修炼,所谓的挥慧剑斩心魔。陈曦在她背上摩挲了一会儿,摸到了一手的汗,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招呼她先冲把澡再出来吃饭。 许多心道,居然还阴差阳错,这招居然是绝杀。她赶紧趁他松手,把人推了出去。她跟许婧都冲了个战斗澡,头发暂时来不及洗,等吃完饭再说,不然就太耽搁时间了。 一上桌,许多就留心到了餐桌上的新品种。看陈曦一脸期待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是他的手笔。许多先舀了碗鸡枞菌豆腐汤,然后大力夸奖许宁厨艺了得。她有意逗陈曦,就是不提他这茬。 不料看她吃的香甜,陈曦立刻眉开眼笑:“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儿。” 竟然一点儿也不为她的刻意跳过而以之为忤,笑得还这么灿烂。捉弄人不成的许多表示,不开心。 陈曦见她七情上脸的小孩子模样就忍俊不禁。他家多多实在太好玩了,逗一逗的反应都这么可爱。 江冠南觉得餐桌上气氛怪怪的,陈曦跟许多两人之间尤其的古怪。要说两人又在不要脸地秀恩爱刺激江小爷他吧,好像许多一直低头吃饭都不看陈曦的。可要说他俩在打冷战吧,可那黏糊糊跟做拔丝苹果一样的糖丝又是怎么回事。不是他不明白,而是这个世界实在变得太快。自觉被隔离在糖果色世界外头的江小爷伤感地干掉了小半碗红烧羊肉。 吃饭要扶着碗,陈曦想在桌子底下摸一摸多多的小手都不行。他再一次感慨家里人实在太多了。要是只有他俩,多多坐在自己腿上,他喂她吃饭该有多好。 显然这些纯属意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家的多多,一口口就着下饭。 餐桌上,当着江冠南的面,许婧没好说今天买商铺的事。这事儿,她连父母都没提,实在不好让个外人知道。直到说说笑笑,几个人齐心协力干完了一桌子的饭菜,又把吃饱喝足身心焕然一新的江冠南趁着散步送上回家的公交车后,她才开始跟许宁说商铺的事情。 “那铺子面积还可以。我计划过了,前几年做不出生意的话,暂时租给县中的学生住也行。县中搬的位置这么偏,肯定有人既不想住校,也不愿意来回奔波上学,路上花的时间就吃不消。” 许宁点了点头,。大姐的这个主意也不错,但他还在犹豫,一时间没有想好究竟要做什么比较合适。他知道大姐对这笔钱的态度处于一个无所谓的状态,觉得来得太轻易感觉不真实,赶紧花出去是上策。他却不想如此轻易草率,他准备好好规划一下。 陈曦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揉捏许多的手,凑到她耳边问:“要不要我给宁宁点儿提示。”做晚饭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家这位小舅子尤其的沉默。平常有时候小孩子觉得他抢走了自己姐姐时,也会对自己不理不睬;但都不像今晚沉默的这般不同寻常。 许多被他吹的耳朵发痒发酥,忍不住瞪他,这人实在太坏了,就是故意的。她恨恨地掐了把他的手背,警告道:“你不许多说啊。让宁宁自己来,他开口找你帮忙再另外一说。” 许宁跟许婧的个性不同,她这个弟弟看着温文尔雅,其实性情极为倔强,个人也富有主见。许多想趁机好好锻炼一下他。要是他自己搞不定还硬撑着逞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亏本,竹篮打水一场空。吃一堑长一智,早吃亏胜过晚吃亏,吸取了经验教训也好。 许多忍不住吐槽,在教育孩子方面,她实在比陈曦张弛有度的多,该狠心时就狠心。她知道陈曦有时候把自己当小孩子带,可他那叫怎么个带孩子的法儿啊,就是宠,各种没下限的宠。吃亏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地上有个水洼,他都恨不得背着她跨过去。 以后要真有了孩子,真心不能让他带。不然保不齐就得养出个无法无天的蜡笔小新。 陈曦见多多时不时就斜睨过来一眼,那眸子,沾染了夜风的温软与路灯的光泽,闪烁点点星光,引得他忍不住又心猿意马。他实在憋得难受,捏着她的手不住地揉搓,声音压得低低的,只不住喊她的名字。 许多面颊滚烫,秋天夜晚的风带着沁凉的气息,都不能消下她脸上半分温度。她不开口,不甩开他作怪的手,也不应和他的话,只默默地由着他捏住自己的手揉来捏去。 陈曦小心揣摩她的态度,大着胆子跟许婧打申请:“姐,多多的《生物竞赛真题解析》丢在我公寓了,我带她过去拿一下。” 许婧诧异地看了眼妹妹,迟疑道:“这都快八点钟了。多多,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要不,今晚还是早点儿休息。明天再看书吧。” 许多表示,哎哟,姐,你实在是太英明了。她正要欢快地打蛇随棍上,麻溜地应下。陈曦破天荒地严师了一回:“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多多前面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再拖进度的话,时间就跟不上了。” 许多气结,也不知道这进度是怎么拖下来的。每次去他公寓,他有给自己好好看书做题的机会了嚒。臭流氓,不要脸! 认真严肃的陈曦老师把女学生拐回家,就忘了为人师表这一茬,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何为禽兽。女学生义正辞严,坚决反抗,表示绝对不能再拖沓学习进度。他好一番哄劝,才获准抱着人在怀里,还不许乱动,因为学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许打扰她做竞赛题。 陈曦也是无奈了。他家多多的小心眼哦,真是一点儿都不能得罪。 第354章 宁宁的投资 许多愉快地刷了一个单元的竞赛精选题集,翻书默背神经传导流程图时,陈曦又蠢蠢欲动了。他的手往上顺,贴着她的耳朵不时亲吻她的耳垂,声音却无比严肃认真:“神经冲动、反射和兴奋有什么关系?” 一阵酥麻沿着耳道往里面钻,许多难耐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努力保持灵台的清明,背着答案:“反射指机体受到内外刺激,通过神经系统作出的反应。嗯……你把手拿开。” 陈曦坏笑,原本搂着她腰的手往前一探,抓住了她企图拽出自己胳膊的手,禁锢住了她的挣扎。钻进格子图案针织衫里的手轻轻一捻,咬着她的耳垂问:“像这样的刺激吗?” 许多的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她抓着笔的手也松开了,过来拽他作怪的手,声音颤抖:“你别闹了。” 陈曦舔着她的耳朵,一本正经道:“还没回答完呢,它们之间的关系。” 许多恨不得咬死他,脑子一片混沌,稀里糊涂地继续背书:“机体的感受器也就是感觉神经元受到内外刺激会产生兴奋,兴奋就以神经冲动的形式……嗯,别弄……沿着反射弧传导,完成反射活动。” 她软着身子,瘫在他怀里,面上泛起红潮。陈曦作怪地抱着她到穿衣镜前,示意镜中面色酡红,星眸含着两汪秋水的少女:“看,我家多多兴奋的样子,多美。” 许多气得拿脚踩他,什么跟什么嚒,这个兴奋跟那个兴奋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她气恼了一阵继续看她的书,懒得再跟陈曦发火。既然答应跟他回公寓,她也就等同于默许了他的所作所为。愁啊,姑娘她还是芳龄二八的花样少女,这人就跟头饿狼似的。这中间的空窗期可得怎么熬过去。 两人在公寓里磨蹭到九点四十五,许多实在怕姐姐弟弟担心,坚持要走,陈曦才磨磨蹭蹭地送许多回家。临走前,陈曦抱着她道歉:“多多,对不起,下次我尽量忍住。” 许多腹诽,你就嘴上说得漂亮,哪一次你是忍住了的。食髓知味,每次都恨不得把她给吞了一样。 她也不忍心跟陈曦真的为这事儿闹。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正是欲望最强烈的时候。食者,性也,他能够顾及她的感受跟身体状况,浅尝辄止,已经捱的颇为辛苦。物质的本质就是矛盾,主观欲望跟客观现实之间的矛盾,只能靠时间去化解。 唉,这么早谈恋爱就是这点不好。生活不是韩剧,男女主角睡在一张床上还能盖着棉被纯聊天。 网上有个段子说有人提问中国最著名的富二代,“国民老公”王思聪:一觉醒来,发现女神躺在自己的床上,你会干嘛? 答曰:干。 这大概才是发育成熟的男女最正常的生理反应。 可如果不是这么早谈恋爱,她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品尝恋爱的甜美。因为只有越年轻,才越敢爱,越敢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世间安得两如法啊。任何选择都像台湾电视剧《荼蘼》中展现的那样,选择了A就得承担关于A的一切,选择B也一样。 许多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她跟陈曦能捱过这段必须禁欲的时间。 隔了一个礼拜,许婧拿到铺面所有的相关文件后,许宁终于计划好了自己的十二万块钱该怎么花了。出乎两位姐姐以及陈曦的预料,许宁准备拿这笔钱去城郊盖房子。 他跟哥哥姐姐们分析:“县城靠近县中新校区的地方,正在建一座大型的农贸批发市场。这意味着,将有大量商贩入驻。这么多人,肯定要找地方住。上次姐姐你们过去看的时候,也说有不少学生不愿意来回奔波又不想住校,那么将会有家长陪读或者自己在外面租房住。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要是购买商品房,我现在手上的钱只够买两个小户型。但是如果自己盖房子的话,那么起码能起三层楼。” 许多目瞪口呆:“可……可是盖房子得有村委会批宅基地啊。” 许宁声音轻松:“所以我跟爸爸说了我的想法。爸爸在那边村委会有熟人,花了三千块钱,批到了宅基地。现在那边各项政策还不明朗,管得比较松,刚好爸爸的熟人手上还有一块宅基地的审批权,赶早不如赶巧,让我们捡了个漏子。我把拍电影的事情跟爸爸说了,钱也全拿出来了。爸爸准备掏八万块,跟我一起凑个整数,起五层楼。到时候分租出去,一层楼两套房,分租出去按照一套三百块钱算,五层楼一个月租金大概三千。后面要是人气起来了,租金势必也会涨。” 许多心道,这不是重点,房租肯定会涨,到时候一个月起码租金一万。但这个完全可以跳过去,重点是,那块区域后面会拆迁,五层楼拆迁赔付起码是二十套房。即使是小产权房,市场价也有五六十万一套。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她现在被弟弟的计划一提醒,全想起来了。 上辈子,许多所在的科室有位主治医生的丈夫在县中当老师。当时县中刚搬到新校区,她跟丈夫也刚到本地工作。职场新人,手上都没钱,只好先租房子住。他们的邻居是菜贩子,也一直在找合适的房子。面积大的商品房买不起,租房子房东又老嫌弃他家将租房当作货物仓库。于是菜贩子夫妻烦了,想办法找人批了块宅基地,自己盖大房子住个畅快。 许多从医院离职那一年,听这位主治医生感慨旧邻居发达了。那边全面拆迁,一栋楼赔了二十套房子,人家也不卖,打通一整层自己住,剩下的全都租出去,瞬间实现了月入四万的美好生活。 为什么之前她根本就想不到?压根就没想过要当拆二代? 许多躺在房间的床上唉声叹气,财源滚滚来,财源滚滚去。 明明当年她听说这件事时,还拿了跟许妈讨论,母女俩皆叹息,港镇的房子盖亏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县中新校区附近可是县里出了名的穷困地带。因为是山里,粮食种不出来,都是靠红薯哄肚皮饱。他们本地人都感慨是沾了拆迁的光,不然谁晓得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夭寿啊!当时她还发誓说要是时光倒流,肯定得去那边买地盖房子。 许多纠结地拽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陈曦看她脸上小剧场演了一出热闹非凡的戏,忍不住问:“怎么了,多多。” 许多一口老血含在嘴里,泫然欲泣:“我心口痛。”那么多钱宝宝长着翅膀飞走了,心好痛! 陈曦放下书,拍拍床板,示意她靠近点儿,他给她揉揉。 许多还在为财运的转瞬即逝黯然神伤,闻言蔫吧唧唧地挪着身子靠到床边,陈曦揉了一会儿,她总算反应过来了,臭流氓,揉哪儿呢。 陈曦一脸无辜:“整个心脏都得好好揉揉啊,这个,我们得中西医结合。” 许多愤愤地拍下禄山爪,继续郁闷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呜呜呜,她不管了,她下辈子投胎一定当滚滚去,做人好累,心口好塞。 陈曦啼笑皆非,脱了外套也往床上躺。许多尖叫抗议未果,缩到了床脚继续心如刀割。 嘤嘤嘤,她的人生,原本是有机会化身房姐,当包租婆的。给姐二十套房,姐去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还奋斗个毛线球球。 陈曦拍拍自己的身边,示意她躺过来。 许多翻白眼,表示她想一个人静静,她要消化这漫无边际马不停蹄的忧伤。 这回陈曦可没由着她再纠结下去,长手一捞,把人揽进怀里,趁她尖叫挣扎前表明态度:“好了,不动你。咱俩就这么安分守己地躺着,好好说说话。” 许多这才放弃了维护名节的斗争,委委屈屈地把脑袋往人怀里蹭。好悲伤啊!这就跟你买了张彩票,艾玛,居然是这期的中奖号码。夭寿啊,彩票呢?嗯,上次洗衣服忘记掏兜,搓烂了。嘤嘤嘤,这样的有家票据,可不可以申请再补打一张啊。 她郁结:“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明明我年龄大,社会阅历比宁宁丰富。” 陈曦安慰她:“这也没什么。你也不过只比宁宁大两岁而已,哪儿能面面俱到。”许宁想到找关系搞宅基地盖房子的事,他也挺惊讶,用一个成语形容,就是刮目相看。 许多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之下更是撞墙的心都有了。她有罪,她白活了一辈子,她自带重生金手指,她竟然还错过了摆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发财机会。呜呜呜,不是只大两岁啊。两辈子加起来,她生一个许宁这么大的娃儿都妥妥没问题。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面对脑袋比自己聪明成就比自己大孩子的父母的心情了。比起她,她家宁宁才是自带金手指的吧,还是不显山不露水,一鸣惊人的那种。 陈曦看她连脑袋都不愿意钻出来了,忍俊不禁。他把多多硬是从自己胸口提上来,侧身盯着她的眼睛:“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宁宁想得到,我们却都想不到。” 许多还是不想睁眼面对这个残酷无情,酷爱捉弄她的世界,嘟嘴道:“你不用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你投资的风格。” 陈曦会买股票期货证券乃至贵重金属,投资其他新兴产业也属于正常考虑范围。但买宅基地盖房这种事情,带有浓郁的小农经济色彩,一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类。相反的,拆迁去建商品房倒是他的正常行事模式。 许多不想将自己的忽略归咎于受陈曦投资理念的影响。 她自己进行剖析,第一、从本质上讲,她是个懒人,她骨子里讨厌所有程序复杂的事。找关系买宅基地盖房子,这个过程耗时长,手续多,属于她一开始就下意识跳过的选择。第二、她没有寻找父母帮忙的意识。她会找陈曦商量求助,但却在潜意识里将父母从求助对象里剔除了出去。这种行为如果要往深里挖掘,可归因于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图脱离她的原生家庭与固有社会阶层。她并不希望她的成功与未来跟家庭扯上任何关系。 这种想法毫无掩饰的暴露出来,让她的心并不好受。没有人能够否定自己的出身,这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否定这个人的本身。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还是她依然在潜意识里否定她自己。 而事实上,每一种出身都有自己的优势与局限性。陈曦想不到的事,许宁却能够想到。陈曦不会接触的社会关系,许爸却习以为常。 她不愿意再继续纠结下去,因为多想无益。 第355章 校运会 许多只是有些说不出的迷茫, 她到底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曾经她以为自己是目标清晰的,现在却忍不住开始犹豫,她臆想出来的形象真的是她想要成为的对象嘛。那虚无缥缈的形象,会不会是她一厢情愿的空中楼阁? 人的出生是基础,成长教育背景是向上垒砌的石头, 最后才能形成精美的建筑。如果根与基石都不相同, 那么即使照着建筑原型模仿, 最后的成品也不是理想中的建筑。作为自己的建筑师, 真正应该做的,也许是尊重原有的基础,摸索出适合自己的建筑风格。 这一句话简单,但真到了实行, 却又千难万难。 耶稣说:“我虽然为自己作见证, 我的见证还是真的。因我知道我从哪里来, 往哪里去。你们却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宗教与哲学都给过无数解释,却没有一条能让世人真正解惑。所谓的顿悟, 总是可遇而不可求。 陈曦见她一直闭着眼睛,沉默不语,却又不像是睡着了的模样。他试探着轻轻摩挲她的后背, 发现掌心下的肌肤战栗了,便知她还醒着。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问:“多多,怎么了, 想什么呢?” 许多睁开眼,认真地看着陈曦。她发现,这个问题,他也无法为她解答。她伸手描绘他眉眼的模样,轻轻地喊他的名字:“陈曦,陈曦。” 陈曦并不能理解自家小女友突如其来的情绪,他只能安慰着一遍遍回答:“我在,我在。” 许多心中有种惘然的甜蜜。她知道陈曦并不能为她解答她的疑惑,可他在,却给了她无法言喻的安慰。 陈曦想让她高兴一点,试探着出主意:“要不,咱们再去弄块地,盖房子?” 许多“噗嗤”一声笑出来:“别闹了。算了,买商铺也不错。买地盖房子,要经手的事情实在太多。咱们哪儿有这个时间。” 陈曦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下次咱们再逮个挣钱的好机会。”他家多多还真是个小财迷,为着钱纠结的样子,好玩的要命。他想跟她说,别怕,以后我都不会让你为钱烦心。可又怕碰到了自家小女友的逆鳞,多多想的是自己好好挣钱。 许多又在他怀里蹭了蹭,消磨掉最后一点儿小矫情。不管了,既然那么多哲人穷极一生也没能解释清楚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就别勉强自己了。 她该怎么办?且活当下,做好手头的每一件事,不遗余力。不让二十岁的自己遗憾,要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再努力一点该多好。她想让六十七十八十甚至走到生命尽头的自己,对现在的她说:“谢谢你,小姑娘,你做的棒极了。” 永远不要因为上一秒的自己而懊恼。 陈曦看她又元气满满地翻身下床继续看书做作业去了,心里既安慰又遗憾。多多可以在他身上继续滚一会儿的,真的,他一点儿也不嫌她重。奈何他还没暗爽够呢,人就奔到书桌前看书学习去了。作为一名优秀的家属,他能做什么?唯有捏着鼻子表示全身心支持,做好一切后勤保障工作了。 他出了房门,准备去厨房煮水果茶。 许婧今晚大夜班,吃过晚饭就去医院值班室睡觉了。 客厅里坐着许宁,见他出来,神色有些忐忑:“陈哥,我姐是不是不高兴啊。” 他连商量都没跟两位姐姐商量,有了主意就直接去找爸爸。他不想承认,他心里头是憋着口气的。姐姐们既然都让他自己拿主意,二姐更是连建议都没给;他就想证明给她俩看,他自己也能做好这件事。可晚饭时,他说完这事以后,二姐就异样的沉默。几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许宁有点儿愧疚,他还是太草率了,没有顾及两位姐姐的感受。二姐不过是鼓励他独立处理问题,他有了想法就应该拿出来跟哥哥姐姐们商量一下,而不是将他们撇开,自己独自去找爸爸。这么做,感觉把他们都当成外人一样。大姐之前要买房买铺子,不也直接在饭桌说了嚒。 二姐现在这么沉默,肯定是被他伤到了。 许宁支支吾吾地解释,他不是有意想瞒着姐姐,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陈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宁宁,你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 许宁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站在客厅中央,眼睛都红了。他觉得越想解释就越说不清楚。 陈曦见势不妙,赶紧描补回头:“这是好事儿。我也不是所有事都跟我父母从头就开始报备的。等做完了,把结果和他们交代一下就好。” 许宁还是不太想理睬他。少年人鼓起勇气去敲了二姐的房门。也不知道这姐弟俩关起门来都嘀咕了什么,等到陈曦煮好一壶水果茶,招呼他们喝时,许宁已经眉开眼笑了。 趁着弟弟开开心心主动要求清洗茶具的机会,许多跟陈曦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有一个聪明优秀的弟弟,那滋味真是酸酸甜甜,无比酸爽。 陈曦则是笑:“看来对付小孩子还是你最行。以后养孩子你可得多费心了。” 许多立刻得意:“你必须的,都像你一样,那孩子得惯成什么样儿。” 看陈曦意味深长的笑,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直接伸手推他:“滚!胡说八道什么啊。” 陈曦却抱着她不肯撒手,继续异想天开:“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国外生孩子,这样就不受计划生育限制了。咱们也不多生,就生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 许多推不开人,又羞得听不下去,直接拿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反驳道:“你说的,我统统听不到。” 陈曦乐不可支,把她勒的死紧,坏笑道:“耳朵听不到没关系,心里知道就行。” 隔壁卫生间里突然响起了许宁的声音:“姐,不早了,你要不要洗洗早点儿睡。” 许多赶紧从陈曦怀里脱身出来,压低了嗓音控诉:“都说了,不许胡闹。”她的房间,压根儿就不隔音。 陈曦连忙举手表示无辜,他说正经事儿呢,一点儿都没胡闹。 许多闹不过他,索性逃跑去卫生间洗漱了。陈曦见实在也磨不出什么福利了,只好摸摸鼻子告辞。老是蹭许宁的床,委实不方便。 唉,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留宿啊,这实在是少年维特之烦恼。 一进入十月份下旬,整个外国语学校的校园都洋溢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外校最受欢迎的几大节日之一,体育节也就是校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了。 跟许多初中时,体育委员满班抓壮丁凑人数不同。她的高中同学们,表现欲望都特别强烈。这大概跟国外高校申请也注重体育成绩有关。为了争取参加运动会的名额,他们班上体育课时,还进行了一次内部筛选。 许多好想欢快地被刷下来,把表现的机会让给其他可爱的姑娘们,她真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她就想单纯地当个书呆子。奈何陈曦跟龚晓都不允许,后者更是盯梢,坚决不让她有丝毫松懈。 龚晓冷笑:“别想偷懒,全班女生数你腿最长,你不参加跳远跳高,还能谁上?” 许多泪流满面,姐,我叫你姐了。求放过!这跳远跳高跟腿长腿短没有必然关系好不好?她真的是体育残废啊。大家一起上了一年多的体育课,你们难道还不能认清事实的真相,非得一厢情愿嚒。 她被龚晓硬拉去训练。没办法,她们班到了高二,还有位姑娘改去学文科了。全班就七朵金花,所有雌性生物硬着头皮都得上。 许多表示,她可以专心写稿子。去年运动会,她的稿子过稿率还不错。 龚晓认真看她:“甄铎已经悲惨地被淘汰了,专职写稿。你要是觉得你能够打败他,也可以去试试。” 许多立刻捂着胸口,没出息地撤退了。人家那是真正的文学少年,可以直接为校运会写赋的人才,她这种打油诗水平上去挑战,那就是红果果的自取其辱。 下午课一结束,大家也顾不上各自的选修课了,纷纷去操场占据地形开练。许多在沙坑边上做拉伸,甄铎身为班长及运动会后勤总负责人,站在一边给女生们看衣服跟包,顺便记录成绩。 许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抢她的岗位,真是累觉不爱。 甄铎立刻摸摸自己的胳膊,笑道:“哟,班花,你可别这么看我,我心虚。” 许多叹了口气:“甄铎同学,我真心觉得你上场参加比赛得奖的概率要比我高得多。” 甄铎立刻表示赞同:“我也这么想啊。可那帮混蛋使阴招,愣是黑了我。谁让咱现在是班长,必须高风亮节呢。算了,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把蹦跶的机会让给这帮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吧。” 许多依然觉得惋惜,表示甄铎同学一看就是文武双全,完全可以上场奋力一搏。 甄铎摊手:“没辙儿啊。我倒想戴个假发套,替你们女生上场呢。奈何人怕出名猪怕壮,校园红人,掩饰不了。” 陈曦过来帮许多看肌肉紧张度,他搓了搓许多的小腿,直接断了她的后路:“别想呢,我都打过招呼了,你肯定得上场比赛。” 整天光坐着看书写作业做习题哪儿行,让她参加运动会,好歹每天也休息休息脑子。再说了,动起来就饿得快,吃的自然也就多了。只有多多愿意吃了,他才好给她补充营养啊。 许多叹气:“你把你的智慧,全花在这种小心思上,真的合适嚒。” 陈曦帮她拉伸,趁机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这才是最花心思的事。” 许多立刻白了他一眼。 第356章 晚饭 尽管服务工作到家, 再好的装备也撑不起渣实力。许多压根就跳不起来。她感觉进入青春发育期以后,自己的身体就越来越沉,根本达不到指导老师所说的腾空而起的境界。折腾了半天,许多也就是勉强体育测试达标的水平,她跳的还没龚晓远呢。 甄铎在边上感慨:“班花啊, 白瞎了你的大长腿。”看看青蛙, 人家为什么跳得远, 腿长啊, 有爆发力。 许多抬头望天,真想吹口哨。光棍了,反正姐就是跳不动。 这时班上体育委员鲁源拿了跳绳过来,招呼大家赶紧试一试绳子的感觉。要是感觉这绳子不好跳的话, 他赶紧想办法换一批新的过来。 许多拿了一根甩了甩, 她没有跳绳的项目, 纯粹是手痒。结果甄铎给她记了时间,她一分钟能不打咯嘣的连跳两百二十下。这频率,生生震惊了全场。平常体育课没有跳绳这一项目啊, 大家从来没发现高手在民间。最让大家震惊的是,连跳两百二十下之后,许多完全脸不红气不喘, 一点儿累的意思也没有。 陈曦指挥许多再活动活动身体。她自己再没感觉,这也是爆发力极强的锻炼,不好好伸展身体的话,容易抽筋。他揉着许多的小腿, 瞅着她笑:“原来我家多多体力可以啊。” 许多刚想骄傲一把,那当然,必须的。结果再看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她审慎地注视着陈曦,嘛意思,少年。 陈曦高深莫测地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腿肚子。许多吓得一哆嗦,腓肠肌都颤抖了起来。 整个操场直到天擦黑看不清楚了,才渐渐安静下来。全校参加运动会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各自离场。许宁也报名参加了男子四百米,这会儿一脑门子亮晶晶的汗珠,欢天喜地跑过来找二姐。他测试的成绩还行,体育老师说好好练练,能进前六名。 陈曦一见许宁,总算是兜头一盆凉水浇清醒了。他刚才给多多揉腿缓解疲劳时,还心猿意马地想要今天就把人拐回家,好好给人按摩一下。他家小女友日常运动量可不比他,这猛地上训练量,身体肯定吃不消。他这纯粹是为了女友的身体健康跟班级集体荣誉着想。 奈何许宁这只满眼期待的小生物一出现,他家多多眼里就只有弟弟了。许多帮弟弟擦着脑袋上的汗珠子,埋怨他怎么不赶紧擦干汗。晚上风也凉了,他这么一头汗的跑过来,容易受凉。 许宁嘻嘻笑:“刚才怕赶不上你们,忘了。” 陈曦心道,忘了才怪!你就是想让多多给你擦汗。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过你陈哥。哼,我再了解不过了。 许多还在叮嘱弟弟,下次别这样了。 许宁笑容满面地点头,说不出的心头惬意。 三人结伴往家走。 陈曦拉着许多往后退了半路,轻轻用手指头搔她的掌心。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暗号,意味着他又想亲亲抱抱了。 许多面上一红,坚定地摇了摇头。弟弟还在呢,把宁宁一个人丢在家,自己跟着小男友去公寓里鬼混,想想都不应该。 陈曦有点儿失望,但也无奈。唉,丈母娘这招的确狠,小舅子成天杵在两人面前,他连有点儿想头都只能是想头。 许多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赶紧上前两步,问许宁晚上想吃什么了。 这一天,大家都训练的有点儿累。晚饭许多也就没再折腾,只简单做了扁豆焖面,给陈曦跟许宁的那一份都加了香肠和腊肉。 陈曦借着去厨房倒水喝的机会,抱着许多亲了一会儿。 许多拼命把他往外面推。她现在是发现了,她家小男友的口味相当之重。她回来还没洗澡,想着洗完了一进厨房又是满身油烟味,还得重来一回;索性等做好饭再冲澡。这又是汗味又是油烟味,她自己都假装嗅觉失灵了。他居然蹭着她的领口,嗅的一脸亢奋,还上嘴啃。少年,您就不觉得嘴里的味道像咸鱼嚒。 陈曦被赶了出来,还扒着厨房门望梅止渴。 许宁洗好了澡,头发湿漉漉的,问他姐擦头发的干毛巾在哪儿。 许多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看一眼弟弟湿哒哒的样子,拿眼睛瞪陈曦:“去!给宁宁把头发擦干净。” 陈曦一怔,旋即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Yes,Madam!” 许多忍不住脸上发烧,赶紧推她出去。她想自己真是发神经了,明明做坏事该害羞的人是他。 陈曦拿着干毛巾给许宁擦头发。许宁连连表示不要,还是没能逃脱魔爪。他郁闷地坐在客厅里被大毛巾裹着脑袋揉来搓去。不是陈曦趁机报复他,下手重。而是许宁觉得他的手法跟平常给他姐擦头发时完全不一样。他现在的手法,完全是小白白洗完澡以后享受的待遇。 少年郎许宁同学表示很悲愤。 陈曦伺候完小舅子也顺便冲了把澡。他贼心不死,还想吃过饭以后争取点儿福利。比如给多多按摩一下之类的,要是一身汗臭味,还怎么进行。 许多招呼他们先吃晚饭,她自己则先冲把澡。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怪味道,不冲个澡,不用吃饭了,熏都把自己先熏饱了。她也趁机洗了个头,完了用拧干的湿毛巾吸了吸头上的水,再用干发巾把头发全给包起来,尾巴夹夹好,变成一个包头。 呃,镜子里头呈现出的面容,暴露了脸大的缺点。可许多这回不想再掩饰了。她家小男友近来很有狼化的趋势,看她的眼睛都冒着绿莹莹的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一样。明明入了秋,大家衣服都增厚了,他怎么不随着季节蛰伏养藏呢。 许多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给两人之间一点即燃的热度降降温。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不可酿成大祸。 陈曦一见许多那坨成小山的头发就想笑。他家多多哪儿会照顾自己啊,还得他来。他放下筷子,拉着许多到客厅,给她又梳理好了头发,重新将干发巾裹好,趁机还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小多多洗完澡,皮肤粉润润,眼睛水当当,看着更加诱人了。 许多惊恐地捂住脸,连嫌弃他满嘴油都顾不上了。有没有搞错,她的形象都这么可笑了,他竟然还一脸兴味盎然,在客厅里都很有要动手动脚的意思。她家小男友的审美呢?到底拐到什么沟里头去了,口味这样重! 许多晚饭吃的尤其慢。她总觉得,等她吃完了,就该她被吃了。 陈曦一个劲儿地投喂许多,不时给她夹一筷子红烧花菇跟清炒羊肚菌,想让她多吃一点。要是平常,许多肯定会反抗,这简直是要把她当小猪养的节奏。可今天,她出奇地配合,花菇跟羊肚菌她几乎干了个底朝天。一贯酷爱投喂她的陈曦都有点儿迟疑了,害怕她一下子吃多了会胃不舒服。 可惜再多的食物也有吃完的时候,许多即使是数面条根数,也把碗吃了个底朝天。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陈曦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餐盘悉数撤下。然后她再一愣神,碗筷全都清洗干净了。干完活计的人,正站在她面前一脸想要邀功却又极力想伪装出“这没什么”风轻云淡状。 许多都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硬是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开口实在是太煞风景了。她赖在饭桌旁,不想回房间。 陈曦哪里会纵容她的鸵鸟政策,直接催促她:“多多,你该写作业了。” 许多悲愤地想,你就会假正经。你倒是让我写作业啊。你想在我身上写作业才是真的。 她磨磨唧唧地被陈曦给牵回了房间里。以前明明他俩写作业都在客厅里进行的。许宁虽然不跟他们一处,但随时有可能从房间里头出来,所以那时候彼此控制的很好。可自打他们“十一”假期结束,从剧组回来以后,陈曦就借口晚上降温快,客厅冷,怕她受凉,愣是把她又给撵回房间看书写作业了。 果不其然,一进房门,陈曦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抵在门板上亲。原先起着震慑作用的卫生间零隔音效果,反而变成了他肆意妄为的倚仗。多多害羞啊,生怕卫生间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所以不得不放弃抵抗,由着他为所欲为。陈曦爱死了她羞赧无措的模样,真恨不得就这么把人给吞下肚子。 他亲了一会儿,把人往床上抱。许多清醒过来,开始无声地推他。不能放纵这人这样下去,照这样的发展进度,别说二十岁了,等不到过年,她都有可能真被吃了个干净。 “陈曦,你节制点。”许多声音也不敢放开,只能贴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奈何这点儿音量,又是对着耳朵说话,别说什么震慑了,效果就是红果果的撩拨。 陈曦一下子更加激动了,抱着人拼命啃脖子,手也在她身上到处磨蹭。许多羞得厉害,就是怕他会又想头。她在家里洗完澡都没敢直接穿睡衣,规规矩矩地换好了一套灰扑扑的家居运动服。这么低调朴实了,愣是没能拦住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她是该哭还是该笑呢,什么时候,她的魅力已经进化到纵荆钗布裙亦难掩丽色天成。 许多心道这样坚决不行。欲望只会从一到二,二到三,是永无止境的。她今天默许了三,明天就打死都别幻想能让他退回到二。她拼命拖出陈曦肆意妄为的手,压着对方,气喘吁吁道:“陈……陈曦,咱们必须得好好谈谈。” 第357章 训练 陈曦现在脑子跟浆糊也没得差, 色令智昏就是他这状况。他一面把人往怀里揽,一面嗯嗯啊啊表示同意许多的说法,虽然他也没明白“好好谈谈”是什么意思。但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忤逆女友的意思啊。 许多急了,直接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她下口极重,陈曦这么能忍的人都差点儿没当场“嗷呜”出声。这一下, 他才算是清醒过来。再一看, 钢牙铮铮的凶手眼睛都红了, 咬着下唇, 眼里全是委屈的光。 陈曦扫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牙印,这一圈,深的,只差破皮了。他这个受害者还没喊疼, 她倒先哭了。陈曦有点儿哭笑不得, 多多都这样了, 再一脑门子的心思也得强行压抑下去。他收回还探在她衣服里的手,扶着她的肩膀,看她的眼, 试探着喊:“多多。” 人在委屈的时候没人管大概也能自己慢慢消化掉,可只要有人哄了,那委屈就跟加了小苏打一样, 迅速地膨胀起来。许多连眼泪都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了,她委屈兮兮地控诉:“你老这样,就是不肯跟我好好说话。” 陈曦这下子欲念也被她的泪水给浇熄灭,他扶着人的后脑勺靠在自己肩膀上, 耐着性子安抚:“都是我不好,多多不生气了啊,气坏了身子不好。” 许多心里头委屈的厉害,趴在他肩膀上继续控诉:“又这样,每次都是认错比谁都快,下次还是这样。” 陈曦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好好好,下次坚决改正。这次一定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 许多捶了下他的胸口,眼泪簌簌往下淌:“不是这样,不能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陈曦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舔舐掉泪水:“乖,多多宝贝儿不哭了啊。眼睛哭坏了难受。” 许多不肯让他亲,亲脸也不行。她抽噎了一下,推开人想下床拿面巾纸擦脸,哭成这样还怎么跟人开诚布公地谈下去。 陈曦赶紧揽住她:“别动,我来。”手一捞,把床头柜上的面巾纸扒拉了过来,抽了给许多擦脸。许多要自己来,他也不让。多多对自己下手太狠,有时候看她擦脸,他都替她的脸疼。他家多多的小脸蛋,哪里能那么粗糙地对待。 许多哭也哭过了,脸蛋身上都拾掇清爽了。一开始的郁气也散了大半。她有点儿懊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都没了,还怎么跟人义正辞严。 算了,气场弱也就别强求自己了。许多决定不玩虚的,直奔主题:“陈曦,咱俩得谈谈。” 陈曦看着她哭红的脸,嘴上应着“行”,心里想的却是,多多得赶紧洗洗脸,然后涂上润肤露,否则就她这细皮嫩肉的,小脸肯定得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许多又下意识地咬起了嘴唇。她这模样,加上她嘴里头说出来的话,引得陈曦一阵气血翻涌。要不是她刚刚才哭成那样,他非得捧着人继续啃下去,直接吞进肚子里头。 陈曦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让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鼻尖碰鼻尖,嘴巴张开,呼吸的就是彼此的气息。他声音暗哑低沉:“我想要什么?” 眼睛靠的太近,那双狼眼里头的光摄人魂魄。许多吓得立刻闭上了双眼,嘀咕道:“你想的是周公之礼。” 要不是一团欲望还在心头熊熊燃烧着,烧的他浑身难受,陈曦几乎要被许多的话给逗乐了。周公之礼,也就是他家多多这样害羞腼腆的性子,才想的出这样的说法。他几乎要忍不住贴着她的耳朵说出更加直白而粗鲁的话,他想要她,只是不能。 许多眼睛闭着,看不到危险,还能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下说:“可是不行啊,我很抱歉。但我现在真的不行。我爱你,我愿意让你快乐。但客观现实不允许,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人都听得进去自己愿意听的话。陈曦听她说了这么一大通,只抓住了“非不愿也”,他激动地抓着人的肩膀,嘴巴的近的都快要亲上去,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多多,你愿意的,对吗?” 许多只觉得脸的下半部有热气喷过来,却没想到他的嘴唇靠自己这么近。她点头的时候,嘴巴恰好碰上了。这一沾上,哪里还挪得开。 陈曦吻得轻柔,却丝毫不容她退却。他左手横着箍紧她的背,右手扣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许多的嘴唇被含着,舌头也被追逐地无处躲藏。她这时候才真切而直观地体会到男女体力上的差异。倘若陈曦不松手,她真的没办法从他的掌控下脱离。 许多从心底涌现出恐慌的情绪,那种失控的无措让她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她是不是应该哭啊,哭着求他松手会不会有用。可她又不愿意哭,这样软弱,她深深地羞耻着。 陈曦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终于松了手。他掐着她的腰,喘着粗气:“多多,多多。”他想求一个认同。 许多腰有点儿疼,但她已经顾不上。她把胳膊横在两人之间,明确地形成了抗拒的姿态。 陈曦想抓起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可手刚一碰到那光裸滑腻的肌肤,就是一阵明显的颤抖。他总算冷静了一点,强令自己往后面挪了挪。 许多趁机从床上滚了下去。她拿椅子挡在自己面前,结结巴巴道:“陈……陈曦,你冷静一点。” 外面响起敲门声,许宁问二姐:“姐,你有圆规吗?我圆规丢在教室忘拿了。” 许多赶紧整理一下衣服,冲门外喊:“你等一下,我找找看。” 陈曦身体还未平复到正常状态,只能胡乱将外套脱了缠在腰间,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假装看风景。 许宁接了圆规,声音有点儿好奇:“陈哥,你在看什么?” 陈曦脱口而出:“看……” 他猛然反应过来,窗户关着,帘子也拉上了,除了眼前的纱幔,什么也没有。他一时间尴尬的无以复加,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姐的窗帘有点儿旧了,我想给她换一下。” 许多连忙摆手:“不用,我挺喜欢这个的。” 许宁还是没有离开,他继续盯着陈曦的背影:“陈哥,不早了,我姐该睡觉了。” 陈曦知道按照常态,他应该跟着许宁出去,这一页也就算掀过去了。可惜的是,他现在的状态压根不能正常见人。 许多也知道他身体的反应,纵使再羞耻,也得硬着头皮帮他解围。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宁宁,你早点儿休息吧。陈曦还得再帮我讲一道题目。” 许宁想再接再厉。许多冲他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手表:“姐,都九点半了,你再晚再晚,十点钟肯定得睡觉了啊。” 许多“嗯”了一声,把弟弟送了出去。门一合上,她就又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陈曦抱着她磨磨蹭蹭,贴着她的耳朵笑:“还是我家多多心疼我。” 许多又羞又怒,又无可奈何。她压根就不敢再看陈曦,直接推开他,丢下一句:“你自己想办法。”就缩到房间的角落里头去了。 她真怕陈曦还会追过来。房间就这点儿大,她能藏哪儿。再说她还要脸,不敢真弄出大响动让弟弟再过来敲门。这人就是吃死了这一点,才这样厚颜无耻。 陈曦怕把人逼急了,多多真会跟他翻脸。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安慰自己,表示妥协,自己去卫生间解决问题了。 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回来,手上刚洗过。他见许多还呆呆地坐在电脑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故意走过来,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道:“还是我家多多的手摸着舒服。” 许多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可她奇迹般的没有躲闪,而是强行按压下了羞恼的情绪,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这样就可以了吗?只是用手。” 陈曦楞了一下,蹲下身子,拿脑袋往她怀里蹭:“多多,多多。”他只是喊她的名字,却一句其他的话也没有。像要糖吃的小孩,让许多无端的想到了当年许婧家的宝宝,在超市看到玩具时,想要却畏惧妈妈,就一个劲儿往小姨的怀里蹭。 许多勒令自己不许心软。这时候她心软了,祸害的是她自己。她把陈曦的脑袋从怀里拽了出来,继续以严肃的口吻交谈下去:“这是上限,其他的,真的不行。” 陈曦抓着她的手贴着嘴唇亲吻,试图再争取点儿福利。许多摇头,坚守底线不肯松口。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拉锯战了半个小时,才勉强达成协议。可以有亲热举动,但时间、频率跟尺度都得控制。陈曦一见尺度是硬杠子,不能商讨,就拼命在时间跟频率上做文章。他家多多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他就在青年身心健康上好好跟多多讲理。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多多总算同意从一周一次上升为两次,时间也从半个小时延长到四十五分钟。许多到最后都郁卒了,她也分不清楚这回的谈判她是收回了部分疆土还是主权进一步沦丧。唉,头一次觉得重生回这么小的年龄也有这些不好。这是压根就无法克服的客观难题。 陈曦虽然心存遗憾,但想到有素鸡蛋吃总比完全啃草强,又算是能够自我安慰了。再看他家多多一脸惶然的神色,总算记起来要心疼他家的小姑娘,抱着人哄,反复保证坚决不会越界。 许多靠在他胸口,也不知道他这保证能有几分作准。算了吧,她实在懒得纠结了。小男友对她兴致盎然,她慌张。小男友要对她彬彬有礼,她估计会更慌张了吧。谁让人类是有思想的动物呢。 陈曦见她总算软和下来了,这才放心。多多性子实在太犟了,有的时候心思还藏得特别深。要是真梗下去,保不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抱着人说了会儿闲话,看都到十点钟,这才松手放人好好睡觉。 许多倒在床上翻来滚去,讨厌!好好的一个晚上时间又被浪费了。早恋果然影响学习!她打着呵欠,愣是刷了半套生物竞赛真题才睡下。哼!以后就这么办,告诉他,多少时间花在那个什么什么上,她当晚就扣下相应的时间补上学习。看他怎么办。这人精明的要死,对付他,就得斗智斗勇。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什么都不用想了。因为许多悲哀地发现自己,压根就下不了床了。体育委员动用私人关系,给他们班的学生从市队请了专业教练过来针对性训练。这些训练包括拉伸、高抬腿、快慢交替跑等等,许多就训练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爬不起来。 是真的爬不起来,腰部压根没办法发力,让自己坐起来。许多胳膊也抬不起来,撑着身体发不了力,她最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床上滚下来的。下来的时候,腿没掌握好力道,直接一个屁股蹲,幸亏地上铺着厚地毯,否则尾椎骨堪忧。许多愣是在地毯上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地爬起,艰难地去卫生间洗漱。 她准备早餐,给三个人做午饭饭盒时都还没觉得什么。直到吃过饭,下楼梯去学校,她才认识到什么叫浑身肌肉酸痛的厉害。她怀疑是昨天下午练习深蹲的后果,她的大腿现在居然是颤抖的,下楼梯根本就是一步一挪。 真是晴天霹雳一样的巨大打击。许多觉得自己平时运动量还可以啊。她每天都练习瑜伽,在房间看书看累了还会拳打脚踢自由搏击,动不动就去跑步机上登山快走模式听着录音背诵,肚子上的肉也是紧紧的,有点儿小人鱼线。结果一上运动强度,居然立刻成了晒死在沙滩上的咸鱼。 陈曦也没想到许多的反应这么大。他觉得昨天的运动量还行啊,不至于这样。他把手上的保温桶递给许宁拿着,蹲下身子,示意许多:“上来吧,你这样,压根没办法自己下去。” 许多倒是想保持少女的形象,奈何形势比人强。她捏着鼻子,无耻地堕落了,让陈曦背着她下楼。骨气有个毛线用,骨气撑不起颤抖的大腿肌肉啊。 陈曦一面背她还一面数落,为什么会反应这样大,全是她昨晚没让他好好按摩的缘故。要不是她趴在他肩膀上怕摔下来还是自己倒霉,她真想一掌拍死他,您老人家那是正常按摩嚒。谁家按摩师这样来,那就是红果果的s.e.x骚扰! 等到了楼下,传达室的大爷笑眯眯地探出了脑袋,一见许多就惊呼:“哟,小多多这是怎么了,崴着脚了?” 许多赶紧锤陈曦的肩膀,让人放她下来。太羞耻了,不长脚星人。 陈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跟大爷解释:“没有,她就是缺乏锻炼,昨天练了几个小时,就成这样了。” 许多顿时觉得更加羞耻了。嘤嘤嘤,她的元气少女形象啊。这人实在太讨厌了,还不如说她是崴了脚呢。 陈曦闻言捏了下她的鼻子,教训道:“又胡说八道,哪能随便乱说自己身体不好。” 等到了学校,又是一场痛苦的煎熬,因为他们班在二楼。呵呵,不要小看那几十步台阶,对于深蹲的初步练习者来说,那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陈曦表示,他可以当坐骑。 许多坚决不肯。开玩笑,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都是老师同学,打死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她扶着把手,艰难地一步步往上走。中途碰到三班的几个男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下去时窃窃私语:“哎呀,理科实验班就是惨,女生太少,这样的也得上。” 许多:你们几个给我站住!姐这样的是哪样的?!什么叫也得上?! 她悲愤地转过脑袋,继续跟蜗牛一样,一步步往上挪动。她都在考虑,中午放学去食堂吃饭时,她要不要沿着栏杆直接骑下来啊。真的是太痛苦了。 陈曦在边上小心伺候着,这比他直接背人上去可累多了。 “多多,咱打个商量。今晚我给你好好放松一下肌肉。你这样不行,后面容易拉伤的。” 许多转眼瞪他,全是他不对。要不是他前科如此不良,她怎么会对他如避蛇蝎。 龚晓跟裴爽背着书包从楼下上来,见状,一左一右,愣是让许多搭着她俩的肩膀挪了上去。恰好年级主任从二楼下来,见状笑道:“哟,不错,身残志坚啊。新时代的好少年。” 许多:主任,你嘴巴这么贫,校长他老人家知道吗? 等到了班上,跟小伙伴们顺利会师的许多终于得到安慰了。她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大家纷纷要求班上的笑话王今天不许说笑话,因为笑起来肚子抖得疼。 甄铎在边上叹气,如此一来,可怎生是好。诸君看着身强体壮,却不料竟然如此羸弱。 第358章 跳远 然后男生们围上去, 揍了班长一顿。很累的好不好,文成武不就的白斩鸡就不要在边上说风凉话了。 等到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大家又得被狗撵了一样放逐到操场上继续惨无人道地体能训练。教练表示许多同学腰腹肌力量不足,需要加强。加强对方法是仰卧起坐、悬垂举腿、两头起以及俯卧背弓。 许多眼巴巴地看教练,还有其他的吗?您老人家说的这些, 臣妾现在真的做不到。她浑身酸痛啊! 教练摊手:“锻炼呗, 多练练就不酸了。” 许多心道, 您这说了就等于没说。速成知道不?绝招晓得不?要的就是技巧篇训练啊。 最后教练被她磨得没办法, 总算提供了一个不算技巧的技巧。在她跳的最远距离的落脚点前面大约十厘米远的地方划一道线。 “跳过去,别怕,落脚的时候腿尽量往前蹲。一开始大概会摔跤。怕什么啊,塑胶跑道, 摔了也疼不到哪儿去。后面身体自然会调整站稳了。” 许多将信将疑地按照教练的方法开始训练, 结果第一趟, 她就悲惨地摔了个屁股蹲。旁边正在联系跳绳的龚晓跟裴爽都忍住笑,过来搀她。 许多苦着脸,跟龚晓商量:“咱俩换吧, 你跳的比我远。” 龚晓摊手:“不行啊,教练说你潜能大,要你好好深度挖掘一下。” 许多朝天空翻白眼, 主席大人,您确定教练所说的潜能大不是一点儿也不开窍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吗? 她不肯再练习跳远,想要跳绳玩。龚晓拿她没办法,只好把绳子让给她。许多这回憋着口气, 一分钟跳了二百二十三下,一门心思想让教练发现她是跳绳小能手,直接同意她换去跳绳组。 结果教练饶有兴致地围观了,表示许多爆发力很好,完全可以跳的更远。 许多:这逻辑成立吗?她为什么觉得跳绳子跟跳远除了都有个跳字以外,毫无关系。 她还在跟教练磨呢,体育委员鲁源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今天运动会项目正式确定下来了,取消了个人跳绳,改成集体跳大绳。先前大家都是按照往年运动会项目进行的。 “七个人,排成队,然后一起跳。” 龚晓立刻放下绳子表示她不行,这个非常耗体力,她觉得自己跟不上。许多立刻欢快地表示她可以上,反正总比跳远丢人强。 这下又得挑选参加集体跳绳项目的运动员,班上没有项目的人集体过来筛选。因为每组七个人,女生人数必须起码有三位,他们班男生个子又普遍比较高,积极申请的许多得以顺利当选了。她正高兴自己总算可以不用练习跳高跳远了,结果教练还是表示看好她。龚晓替了她跳高的项目,跳远继续许多自己上。 陈曦练习完引体向上,过来看许多。见她还是犹犹豫豫地不敢往前跳,安慰道:“别怕,我在后面护着你,肯定不让你摔跤。” 许多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会有依赖思想的。觉得反正你会在后面护着,摔了也没关系。我小时候学骑自行车也这样。我爸扶着车让我蹬着转圈儿,结果我蹬车蹬的挺好,我爸一放手,我就摔跤。连续练了十来天也没效果。后来还是我自己骑着车从上坡往下坡冲,摔了好多次,突然就学会了。” 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不能给她依赖,一有依赖,她就懒得动弹了。 陈曦还是不忍心,他嘴上说着就在边上看看,等人一往后仰,立刻一个箭步上去,刚好许多倒在他怀里。 旁边班上的男生集体吹口哨,朝陈曦竖起大拇指:“老大威武!” 许多不好意思地推开他:“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儿自己来。” 陈曦笑道:“没事儿,我忙完了,刚好可以观摩一下我们班的准备情况。” 许多不许陈曦继续围观。她不单纯是害羞,还担心自己形成依赖思想。真比赛的时候,肯定没人在后面扶着,到时候身体反应不过来,丢人事小,比赛成绩被自己带进沟里去才是真的。 陈曦还想再磨蹭,许宁练习完毕,正在中场休息,过来看他姐,立刻被委派了拽走陈曦的任务。 班上同学笑的更加厉害,表示小舅子实在威武,老大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许多活动了一番腿脚,往上跳了跳,找了找感觉,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跳远冲击。前面几次都是直接踉跄着往后面倒,还摔了两回屁股蹲;但许多觉得第二次摔得力度明显比前面轻了。身体似乎真的有自保本能,她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可就会自己调整。 许多一边练习着立定跳远,一边在心中想着其中的生物学知识,不知不觉地就不再踉跄了。落地的时候也能稳稳地落下。 教练看了一直点头:“我就说你还有潜能没挖掘吧。继续,巩固了继续把线往前面画一画。我估摸着,你起码能进步二三十厘米。” 许多差点儿没吓瘫倒。教练,求放过!你眼前的这人真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教练因为第一天给他们做身体拉伸训练时,意外发现许多的柔韧度相当不错,于是始终坚信她是练过的。许多否认后,他还安慰她,练过没出成绩也没什么。全国这么多人练体育,有几个能真正出成绩啊。 许多一脸懵逼,教练,我真是萌新,不是老油条。 被寄以厚望的许多还被教练额外开了小灶。教练觉得她收腿太慢,影响成绩,勒令她在边上反复做收腹跳的练习。许多跳的龇牙咧嘴,疼啊,她老是拿小腿往臀部靠,被教练训斥了好几次。 “大腿靠胸知道不?动作要领得我强调多少次啊!击掌,击掌要及时!” 许多泪流满面,常年坐着的学生党PP很好囤肉,所以好碰到啊。至于胸,咳咳,你以为肉都会去你想让它去的地方吗?哼! 许多跳着跳着,忽然觉得胸部有东西在晃悠。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哎呀,居然是自己的胸。呃,平天下的人类不是应该没有这种担忧嚒。她犹疑了,踟蹰了,难道青春期二度发育了?没理由啊,上辈子大学时代虽然长了个子,但还是B杯啊。 她有点儿糊涂了,虽然为了预防乳腺疾病,她一直有每晚都梳理的习惯,但她干这活时通常都顺便听BBC新闻或者课堂录音,哪儿会特别注意大小啊。运动内衣的尺寸只有小、中、大型号,跟一般内衣都不一样,她现在还真不清楚自己的尺码。 许多暗戳戳地一回家就进浴室冲澡了。 进卫生间之前,她还把她姐用来修改衣服时量尺寸的皮尺拿了。陈曦刚好看到,以为她是想量腰围,又要控制体型。他赶紧道:“围度肯定没变大。” 许多:滚!会不会聊天啊。 陈曦莫名收到了恶狠狠的眼神,他家多多还真是有脾气,说她没胖也不高兴。 许多冲了把澡,开始对着镜子给自己量胸围。她看了眼镜子,嗯,很好,非常满意,没有下垂。否则她肯定得抱着大树哭去,坚决不要再参加运动会。 呃,那个怎么量来着,似乎好像是围着最高点绕一圈,她看了眼结果,哟,居然有88厘米。不过这没啥,她背宽嘛。她又暗搓搓地量了一下腰围跟臀围,呃,太悲伤了,肯定是每天坐的时间太长了,腰围有64厘米,臀围则到了90厘米。 外面许宁问他姐洗好澡了没有,他想用厕所。 许多赶紧穿上衣服,表示马上出去。 一出门,陈曦就跟她求证:“我说没长肉吧,肯定没长。” 许多愤怒,没长个毛毛球!明明长了,还长错了地方。腰上的肉完全可以上移的,她真的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许多头一昂,哼!溜进房间去量罩杯了。她不记得罩杯是怎么量的了,还特意上网搜素。 陈曦想跟进去,却发现多多把门还给反锁了。真是的,他家多多那点儿小心思。让他看到腰围尺码又怎么了,肚子上长点肉的话,摸起来才舒服呢。 许多好容易搜索到了罩杯的测量方法。为了测量准确,她还不畏十月下旬晚上的气温,脱了衣服认真量。上胸围量过了,直接量下胸围就好,嗯,72厘米,果然是有胸襟的女子啊。上胸围减去下胸围,16厘米。许多对照着表格查找,上下差在……15厘米左右选择C罩杯,17.5厘米左右选择D罩杯…… 她目瞪口呆了,有这么丰满?她怎么没觉着啊!艾玛,这么着,努力努力,有机会往D发展啊。生命太神奇,还真让她二度发育了。那么,她她她之前都做过什么有利于再生长的事情?这些可都是优良传统,必须发扬光大啊。嗯,喝牛奶,对,这半年来的姜撞奶肯定有功效。她原本体寒啊。吃核桃,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反正现在为了给她补充营养,她每天早上都要吃。梳理胸部,应该也有用,促进血液循坏,刺激了胸部发育啊。 还有那个谁,那个什么。滚!必须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许多对着房间里镜子中上身半果的妹子傻笑,哈哈哈,总算有C罩杯可以摸了。嘤嘤嘤,她以前就只能猥琐地摸两把她姐的过过手瘾。 陈曦在外面敲门:“多多,该出来吃饭了。” 今天下午许妈单位组织职工体检去了,她没事,索性过来给三个孩子烧了晚饭,顺便把卫生也给打扫了。三人都喊她吃过饭再回去,许妈却表示还得回去伺候许爸。她现在自觉贤妻良母的特别好,坚持要发扬光大。 许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觉得她妈的观点怪怪的,但她总不能说她妈一心扑在自家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吧。算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她妈现在起码肯花钱给自己买衣服买护肤品了,这就是历史性的进步。有多少女人不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啊! 许妈还特意给许多烧了道竹荪大杂烩,里头加了栗子、鹌鹑蛋、西兰花跟山药。她临走前又叮嘱许多:“不吃肉就多吃点儿菜,别想着减肥。姑娘家,撑破天也胖不起来。” 许多心里头是种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在没有了期待之后,反而更加容易为点点滴滴的小事所感动。她想,现在这样也不错。她跟父母都保持着友好而相对独立的关系。这样,也许大家相处起来才更轻松惬意。 许多一个人干掉了一大碗的竹荪大杂烩。陈曦高兴的厉害。他就说多多参加运动会好嘛,这样运动开,胃口也打开了。昨晚跟今天都比往常吃的多。 然后男生们围上去,揍了班长一顿。很累的好不好,文成武不就的白斩鸡就不要在边上说风凉话了。 等到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大家又得被狗撵了一样放逐到操场上继续惨无人道地体能训练。教练表示许多同学腰腹肌力量不足,需要加强。加强对方法是仰卧起坐、悬垂举腿、两头起以及俯卧背弓。 许多眼巴巴地看教练,还有其他的吗?您老人家说的这些,臣妾现在真的做不到。她浑身酸痛啊! 教练摊手:“锻炼呗,多练练就不酸了。” 许多心道,您这说了就等于没说。速成知道不?绝招晓得不?要的就是技巧篇训练啊。 最后教练被她磨得没办法,总算提供了一个不算技巧的技巧。在她跳的最远距离的落脚点前面大约十厘米远的地方划一道线。 “跳过去,别怕,落脚的时候腿尽量往前蹲。一开始大概会摔跤。怕什么啊,塑胶跑道,摔了也疼不到哪儿去。后面身体自然会调整站稳了。” 许多将信将疑地按照教练的方法开始训练,结果第一趟,她就悲惨地摔了个屁股蹲。旁边正在联系跳绳的龚晓跟裴爽都忍住笑,过来搀她。 许多苦着脸,跟龚晓商量:“咱俩换吧,你跳的比我远。” 龚晓摊手:“不行啊,教练说你潜能大,要你好好深度挖掘一下。” 许多朝天空翻白眼,主席大人,您确定教练所说的潜能大不是一点儿也不开窍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吗? 她不肯再练习跳远,想要跳绳玩。龚晓拿她没办法,只好把绳子让给她。许多这回憋着口气,一分钟跳了二百二十三下,一门心思想让教练发现她是跳绳小能手,直接同意她换去跳绳组。 结果教练饶有兴致地围观了,表示许多爆发力很好,完全可以跳的更远。 许多:这逻辑成立吗?她为什么觉得跳绳子跟跳远除了都有个跳字以外,毫无关系。 她还在跟教练磨呢,体育委员鲁源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今天运动会项目正式确定下来了,取消了个人跳绳,改成集体跳大绳。先前大家都是按照往年运动会项目进行的。 “七个人,排成队,然后一起跳。” 龚晓立刻放下绳子表示她不行,这个非常耗体力,她觉得自己跟不上。许多立刻欢快地表示她可以上,反正总比跳远丢人强。 这下又得挑选参加集体跳绳项目的运动员,班上没有项目的人集体过来筛选。因为每组七个人,女生人数必须起码有三位,他们班男生个子又普遍比较高,积极申请的许多得以顺利当选了。她正高兴自己总算可以不用练习跳高跳远了,结果教练还是表示看好她。龚晓替了她跳高的项目,跳远继续许多自己上。 陈曦练习完引体向上,过来看许多。见她还是犹犹豫豫地不敢往前跳,安慰道:“别怕,我在后面护着你,肯定不让你摔跤。” 许多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会有依赖思想的。觉得反正你会在后面护着,摔了也没关系。我小时候学骑自行车也这样。我爸扶着车让我蹬着转圈儿,结果我蹬车蹬的挺好,我爸一放手,我就摔跤。连续练了十来天也没效果。后来还是我自己骑着车从上坡往下坡冲,摔了好多次,突然就学会了。” 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不能给她依赖,一有依赖,她就懒得动弹了。 陈曦还是不忍心,他嘴上说着就在边上看看,等人一往后仰,立刻一个箭步上去,刚好许多倒在他怀里。 旁边班上的男生集体吹口哨,朝陈曦竖起大拇指:“老大威武!” 许多不好意思地推开他:“你忙你的去吧,我这儿自己来。” 陈曦笑道:“没事儿,我忙完了,刚好可以观摩一下我们班的准备情况。” 许多不许陈曦继续围观。她不单纯是害羞,还担心自己形成依赖思想。真比赛的时候,肯定没人在后面扶着,到时候身体反应不过来,丢人事小,比赛成绩被自己带进沟里去才是真的。 陈曦还想再磨蹭,许宁练习完毕,正在中场休息,过来看他姐,立刻被委派了拽走陈曦的任务。 班上同学笑的更加厉害,表示小舅子实在威武,老大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许多活动了一番腿脚,往上跳了跳,找了找感觉,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跳远冲击。前面几次都是直接踉跄着往后面倒,还摔了两回屁股蹲;但许多觉得第二次摔得力度明显比前面轻了。身体似乎真的有自保本能,她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可就会自己调整。 许多一边练习着立定跳远,一边在心中想着其中的生物学知识,不知不觉地就不再踉跄了。落地的时候也能稳稳地落下。 教练看了一直点头:“我就说你还有潜能没挖掘吧。继续,巩固了继续把线往前面画一画。我估摸着,你起码能进步二三十厘米。” 许多差点儿没吓瘫倒。教练,求放过!你眼前的这人真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教练因为第一天给他们做身体拉伸训练时,意外发现许多的柔韧度相当不错,于是始终坚信她是练过的。许多否认后,他还安慰她,练过没出成绩也没什么。全国这么多人练体育,有几个能真正出成绩啊。 许多一脸懵逼,教练,我真是萌新,不是老油条。 被寄以厚望的许多还被教练额外开了小灶。教练觉得她收腿太慢,影响成绩,勒令她在边上反复做收腹跳的练习。许多跳的龇牙咧嘴,疼啊,她老是拿小腿往臀部靠,被教练训斥了好几次。 “大腿靠胸知道不?动作要领得我强调多少次啊!击掌,击掌要及时!” 许多泪流满面,常年坐着的学生党PP很好囤肉,所以好碰到啊。至于胸,咳咳,你以为肉都会去你想让它去的地方吗?哼! 许多跳着跳着,忽然觉得胸部有东西在晃悠。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哎呀,居然是自己的胸。呃,平天下的人类不是应该没有这种担忧嚒。她犹疑了,踟蹰了,难道青春期二度发育了?没理由啊,上辈子大学时代虽然长了个子,但还是B杯啊。 她有点儿糊涂了,虽然为了预防乳腺疾病,她一直有每晚都梳理的习惯,但她干这活时通常都顺便听BBC新闻或者课堂录音,哪儿会特别注意大小啊。运动内衣的尺寸只有小、中、大型号,跟一般内衣都不一样,她现在还真不清楚自己的尺码。 许多暗戳戳地一回家就进浴室冲澡了。 进卫生间之前,她还把她姐用来修改衣服时量尺寸的皮尺拿了。陈曦刚好看到,以为她是想量腰围,又要控制体型。他赶紧道:“围度肯定没变大。” 许多:滚!会不会聊天啊。 陈曦莫名收到了恶狠狠的眼神,他家多多还真是有脾气,说她没胖也不高兴。 许多冲了把澡,开始对着镜子给自己量胸围。她看了眼镜子,嗯,很好,非常满意,没有下垂。否则她肯定得抱着大树哭去,坚决不要再参加运动会。 呃,那个怎么量来着,似乎好像是围着最高点绕一圈,她看了眼结果,哟,居然有88厘米。不过这没啥,她背宽嘛。她又暗搓搓地量了一下腰围跟臀围,呃,太悲伤了,肯定是每天坐的时间太长了,腰围有64厘米,臀围则到了90厘米。 外面许宁问他姐洗好澡了没有,他想用厕所。 许多赶紧穿上衣服,表示马上出去。 一出门,陈曦就跟她求证:“我说没长肉吧,肯定没长。” 许多愤怒,没长个毛毛球!明明长了,还长错了地方。腰上的肉完全可以上移的,她真的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许多头一昂,哼!溜进房间去量罩杯了。她不记得罩杯是怎么量的了,还特意上网搜素。 陈曦想跟进去,却发现多多把门还给反锁了。真是的,他家多多那点儿小心思。让他看到腰围尺码又怎么了,肚子上长点肉的话,摸起来才舒服呢。 许多好容易搜索到了罩杯的测量方法。为了测量准确,她还不畏十月下旬晚上的气温,脱了衣服认真量。上胸围量过了,直接量下胸围就好,嗯,72厘米,果然是有胸襟的女子啊。上胸围减去下胸围,16厘米。许多对照着表格查找,上下差在……15厘米左右选择C罩杯,17.5厘米左右选择D罩杯…… 她目瞪口呆了,有这么丰满?她怎么没觉着啊!艾玛,这么着,努力努力,有机会往D发展啊。生命太神奇,还真让她二度发育了。那么,她她她之前都做过什么有利于再生长的事情?这些可都是优良传统,必须发扬光大啊。嗯,喝牛奶,对,这半年来的姜撞奶肯定有功效。她原本体寒啊。吃核桃,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反正现在为了给她补充营养,她每天早上都要吃。梳理胸部,应该也有用,促进血液循坏,刺激了胸部发育啊。 还有那个谁,那个什么。滚!必须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许多对着房间里镜子中上身半果的妹子傻笑,哈哈哈,总算有C罩杯可以摸了。嘤嘤嘤,她以前就只能猥琐地摸两把她姐的过过手瘾。 陈曦在外面敲门:“多多,该出来吃饭了。” 今天下午许妈单位组织职工体检去了,她没事,索性过来给三个孩子烧了晚饭,顺便把卫生也给打扫了。三人都喊她吃过饭再回去,许妈却表示还得回去伺候许爸。她现在自觉贤妻良母的特别好,坚持要发扬光大。 许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觉得她妈的观点怪怪的,但她总不能说她妈一心扑在自家人身上有什么不对吧。算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她妈现在起码肯花钱给自己买衣服买护肤品了,这就是历史性的进步。有多少女人不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啊! 许妈还特意给许多烧了道竹荪大杂烩,里头加了栗子、鹌鹑蛋、西兰花跟山药。她临走前又叮嘱许多:“不吃肉就多吃点儿菜,别想着减肥。姑娘家,撑破天也胖不起来。” 许多心里头是种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在没有了期待之后,反而更加容易为点点滴滴的小事所感动。她想,现在这样也不错。她跟父母都保持着友好而相对独立的关系。这样,也许大家相处起来才更轻松惬意。 许多一个人干掉了一大碗的竹荪大杂烩。陈曦高兴的厉害。他就说多多参加运动会好嘛,这样运动开,胃口也打开了。昨晚跟今天都比往常吃的多。 第359章 来电 吃完饭, 陈曦坚持要给许多按摩。必须得按摩,光过眼瘾不上手揩油也得给她按摩开了。不然她后面会更受罪。 许多坚决不要。她信他才有鬼。姐现在可是拥有广阔胸襟的伟女子,必须要增强自我保护意识。陈曦被她义正辞严的态度给小惊了一把,一再保证坚决是正规按摩,绝不夹带私货。 许多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陈曦表示放心看, 看他这张忠厚诚恳的脸, 就知道他有多值得信任。 最后双方约定, 只能是背部跟四肢, 其余地区一律禁区。 许多往床上一趴,开始一边翻着笔记听物理课堂录音,一边享受按摩服务。陈曦还特意在橄榄油里滴了迷迭香精油帮她做芳香理疗。为了防止他按着按着就想入非非,他家小女友还勒令他倒完油以后必须得把眼罩戴上, 然后才能按摩。 陈曦偷笑, 他家多多果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眼睛看不到, 手上的触感更好,一片漆黑,有助于想象空间的施展。管天管地, 管不了人的脑子里想东想西啊。 许多觉得舒服极了,原本纠结的腿部肌肉被一点点地揉开,感觉两条腿终于恢复知觉了。之前感觉硬的跟石头一样。她忍不住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翻了一页笔记,接着听录音。 身后的陈曦却忍不住手上一紧,她的声音,配合上他的臆想, 说不出的魅惑诱人。忍忍吧,这才刚谈好条件,要是违约的话,以后就更加没有信誉度可言了。陈曦决定,还是加上两个耳塞吧。等到手沿着股骨往上,到臀肌粗隆的位置时,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勒令自己从绵软的触感上挪开。 真是堪比柳下惠啊!明明那触感美好的不可思议,隔着丝质睡衣也美好。 许多身体偷偷放松了下来。刚才她真怕陈曦会忍不住。呃,确实有点儿折磨人。可她也没办法。 陈曦给她按摩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把她胳膊跟肩膀都给按揉了一遍。许多觉得过意不去,表示要投桃报李,给他也好好放松放松。结果这个流氓直接捏着她的手往下,坏笑道:“急人之所急,抓问题要抓关键。” 又过了二十分钟,许多直接将人扫地出门。她重新去卫生间洗干净手,暗骂了一声,回房间关上刚才开了通风换气的窗子,继续看书。没翻两页,手机响了。她以为又是陈曦这家伙打电话说怪话,直接不理睬。手机不依不饶响完了一整首轻音乐,许宁都过来敲房门:“姐,你有电话。”他在卫生间听得清清楚楚。 许多没办法,只好拿起手机,接通前好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才把那句“你又想干嘛”给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居然是冯峰。 她有点疑惑地将手机放到耳边,试探着问:“喂——导演,有事儿。” 冯峰打电话来是为了提醒许多不要将《红红》的剧本卖给其他人。那个女演员赵淼,已经整整昏迷了二十一天。她的经纪公司表示她服用管制类药品,违反了公司规定,所以无法继续承担她的医药费。她家里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每天这么花钱如流水,也吃不消。舆论对赵淼非常不利,一开始给她捐钱的人纷纷要求她家里人把钱给退回去。 院方多番会诊,赵淼已经是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样一个无底洞,谁都承受不起。她家现在已经有放弃抢救的打算了。 冯峰不想被这种事缠上。他也不需要靠救助赵淼来刷自己的人设。要是一锤子买卖,说不定他咬咬牙一跺脚也就再当回财神爷了。可这不知道要持续到猴年马月的事,他真不敢伸这个手。现在他是不缺钱,可谁知道十年八年以后是什么光景。要是到时候他一名不文,付不出赵淼高昂的医药费,她的家人可未必会放过他。人心跟舆论这两者都是说不清楚的东西。他要是没有罪过,干嘛负担起赵淼的生活? 冯峰不想冒这个险。 可他始终心里头过不去这道坎。因为赵淼的事,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想趁热炒噱头,《红红》这部戏已经有好几方找到他,想趁着这个热度赶紧上线。冯峰一开始不明所以,还耐着性子跟找上门来的人解释,现在这状况,他没办法把电影给拍下去。 来人急了,就想把他手上这个电影项目给接过去。他们自己起班子,另行拍摄。 冯峰哪里肯答应,跟这些人都闹得非常不愉快。他担心许多年纪小,没经验,被人忽悠了,又打电话过来跟她强调。挣钱也得看情况,这钱,他们不能挣。再不喜欢那个赵淼,那也是条活生生的命。 许多诧异:“导演,我剧本的使用权在你手上啊。找我有什么用啊。” 冯峰楞了一下,叹了口气:“许多啊,我也不瞒你了。发生这种事,《红红》只能永远搁浅了。你的本子,从根本上讲,就是废了。” 许多不以为意地笑了:“本子只要写出来,都不叫废了。我拿它挣了十万块,躲在被窝里笑死的心都有了。”做人总得有契约精神,该怎样就怎样。 冯峰百味陈杂,过了半晌才发话:“你等着,等我当满五部电影的副导演,我还找你给我写剧本。” 许多“嘿嘿”笑,敷衍道,好好好,我就等着靠导演您蜚声海内外了。 等他五部电影拍完,她高中早就结束了,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写剧本还两说。真到了国外读书,估计得花上更多的时间精力去适应吧。 许多挂了电话,在床上滚来滚去,死活不想继续做腿部锻炼。今天已经太累了,不能疲劳过度。她滚着滚着,不小心压到了胸部,顿时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咳咳,C罩杯噢,生命不能承受之丰满噢,上辈子只能干看着流口水还要被她姐担忧自家妹妹是不是喜欢女的。 她拿了木梳,开始每晚睡前的例行保健工作。扶着下缘,从周边往中心一遍遍地梳理。完了,她又从网上找了套看着比较靠谱的按摩手法,自行实践。按揉的时候,许多忍不住感慨,手感真不错,好绵软啊,那点儿戳着掌心时,也相当带感。 难怪……咳咳……那人动不动手就往上招呼。啊呸!这个流氓。许多瘫倒在被窝里,一边猥琐而严肃地加强胸部按摩保健,一边又忍不住想入非非。正在心猿意马之际,手机又响了。许多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既视感。 她努力平稳了一下气息,生怕被冯峰听出声音不对,那就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再扫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陈曦,顿时浑身的气势全都泄了。她插了耳机接电话,手上继续按摩动作。 陈曦打了好几通电话,一直占线。他不掩醋意:“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 许多挪了下身体,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展。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漫不经心地轻言细语:“冯峰啊,他要去当副导演了。” 陈曦被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勾的身子都绷紧了。他已经回到了公寓,正在房间里准备睡觉,闻声,他的声音也暗哑低沉了下来:“在干嘛呢。” 许多一只手从下面托住胸部,顺势向着腋窝方向轻轻地按揉那圈晕红,另一只手从上缘探到靠近腋下的位置,扶住,防止它被推远。她满足地阖上了眼睛,靠着大枕头,轻声道:“按摩呀。” 陈曦感觉身体都涨的发痛了,哑着嗓子追问:“按摩哪里?我不是给你做过按摩了嚒。” 许多笑了,牙齿咬了咬下唇,低声回答:“身体保健。”她按照保健手法,接着用食指和中指贴紧胸部夹起,并顺势轻轻向外拉。 陈曦警告道:“别做坏事噢,我能看的到。” 许多停止了往外拉的动作,改而由外向内揉搓。她发出一声暧昧的鼻音,声音含混:“嗯,是吗?” 陈曦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可越是这样,想象越是能够刺激到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连闭眼想象都不必,只靠她那断断续续暧昧不清的声音,他就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按摩时,手上那滑腻的触感,一下子又冲击着脑海。他忍不住浑身的血往下涌,手也探了过去。陈曦换上耳机继续打电话,朝着话筒吹气:“你猜,我在干什么?” 那“呼呼”的吹气声隔着距离,经由话筒传来,却跟他朝她耳朵吹气一样让她忍不住战栗。许多轻轻拨弄凸起,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不知道,不想猜。” “我在想你。” 许多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一只手托住,另一只手从下而上轻轻敲打,她微微睁开了眼,看着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颤动的软肉,轻声强调:“只能想象噢。” 陈曦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许多躺在被窝里,感受着身体颤抖的余韵,等待气息恢复平稳。她没有穿上肚兜,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陈曦才想起来问:“冯峰真打算去当副导演了?” 许多点了点头,给他跟许宁一人递了一半咸鸭蛋:“他昨天说他要当满五部电影的副导演,再自己拍电影。” 陈曦喝了口粥,叹气道:“他是该去别的剧组看一看,总要知道别人是怎么当导演的。”不然照他这么折腾下去,以后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样的大新闻呢。 许多有点儿犹豫,替他说了句好话:“冯导人不错,就是想当然了点儿。”嗯,社会总能教会他一些道理,告诉他老人家他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结果冯峰一进人家的剧组,就找到自己的闪光点了。 他觉得自己无比靠谱,作为演员副导,他就从来不忽悠人家小姑娘。一群鹌鹑一样的傻丫头们,就以为脱衣奋力一拼,以后全是康庄大道了。冯导不过是冲了把澡,衣服就被人给藏了起来,堵在卫生间不敢出去了。外头站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他的房卡,一进去就脱得麻溜儿干净。 冯峰吓得死命堵住卫生间的门,坚决喊人出去。妈呀,这叫个什么世道啊。他可是非常纯洁有内涵的人,灵与肉的结合,怎么能跟卖猪肉一样。 风华正茂的大姑娘不肯出去,愣是不怕冷的继续光溜溜。 这招待所条件有限,卫生间里没浴霸。冯峰裹着唯一的厚毛巾,蹲在门边瑟瑟发抖,还不忘苦口婆心地劝人家姑娘。他把压箱底的那点儿哲学全翻了出来,这还是他当年为了追一位文艺女青年特意搜集的资料。结果看着看着,浮生如寄啊,追女青年的事给忘了,光顾着看哲学书了。这个,妹子自然没有追上。 大姑娘被他谈人生谈理想,谈得眼泪哗啦啦,跟他哭诉北漂的辛苦恣睢。 冯峰听了一夜她倒苦水,不停地安慰宽解劝导。他都不怕丢人,拿自己的实例来宽解这位痛哭流涕的姑娘了。你那些算啥,要比起损失,哥才该抱着花洒比谁苦水更多。 许多了然:“然后你就给她角色了。” 冯峰满腔的正能量:“是的,我要跟她证明,这个圈子不是靠肉搏上位的。不仅仅只有色狼。” 许多心道,那当然,不还有你这样的傻缺嚒。这种情况,换我我也得死命的哭,投其所好啊! 冯峰还在跟许多胡侃:“哎,我跟你说。她那一哭,我还真有了灵感。我准备拍一部反应北漂演员心酸的电影。你注意着点儿收集资料啊。” 许多朝天空翻白眼,导演,先把你那五部电影给磨下来吧。 吃完饭,陈曦坚持要给许多按摩。必须得按摩,光过眼瘾不上手揩油也得给她按摩开了。不然她后面会更受罪。 许多坚决不要。她信他才有鬼。姐现在可是拥有广阔胸襟的伟女子,必须要增强自我保护意识。陈曦被她义正辞严的态度给小惊了一把,一再保证坚决是正规按摩,绝不夹带私货。 许多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陈曦表示放心看,看他这张忠厚诚恳的脸,就知道他有多值得信任。 最后双方约定,只能是背部跟四肢,其余地区一律禁区。 许多往床上一趴,开始一边翻着笔记听物理课堂录音,一边享受按摩服务。陈曦还特意在橄榄油里滴了迷迭香精油帮她做芳香理疗。为了防止他按着按着就想入非非,他家小女友还勒令他倒完油以后必须得把眼罩戴上,然后才能按摩。 陈曦偷笑,他家多多果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眼睛看不到,手上的触感更好,一片漆黑,有助于想象空间的施展。管天管地,管不了人的脑子里想东想西啊。 许多觉得舒服极了,原本纠结的腿部肌肉被一点点地揉开,感觉两条腿终于恢复知觉了。之前感觉硬的跟石头一样。她忍不住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翻了一页笔记,接着听录音。 身后的陈曦却忍不住手上一紧,她的声音,配合上他的臆想,说不出的魅惑诱人。忍忍吧,这才刚谈好条件,要是违约的话,以后就更加没有信誉度可言了。陈曦决定,还是加上两个耳塞吧。等到手沿着股骨往上,到臀肌粗隆的位置时,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勒令自己从绵软的触感上挪开。 真是堪比柳下惠啊!明明那触感美好的不可思议,隔着丝质睡衣也美好。 许多身体偷偷放松了下来。刚才她真怕陈曦会忍不住。呃,确实有点儿折磨人。可她也没办法。 陈曦给她按摩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把她胳膊跟肩膀都给按揉了一遍。许多觉得过意不去,表示要投桃报李,给他也好好放松放松。结果这个流氓直接捏着她的手往下,坏笑道:“急人之所急,抓问题要抓关键。” 又过了二十分钟,许多直接将人扫地出门。她重新去卫生间洗干净手,暗骂了一声,回房间关上刚才开了通风换气的窗子,继续看书。没翻两页,手机响了。她以为又是陈曦这家伙打电话说怪话,直接不理睬。手机不依不饶响完了一整首轻音乐,许宁都过来敲房门:“姐,你有电话。”他在卫生间听得清清楚楚。 许多没办法,只好拿起手机,接通前好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才把那句“你又想干嘛”给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居然是冯峰。 她有点疑惑地将手机放到耳边,试探着问:“喂——导演,有事儿。” 冯峰打电话来是为了提醒许多不要将《红红》的剧本卖给其他人。那个女演员赵淼,已经整整昏迷了二十一天。她的经纪公司表示她服用管制类药品,违反了公司规定,所以无法继续承担她的医药费。她家里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每天这么花钱如流水,也吃不消。舆论对赵淼非常不利,一开始给她捐钱的人纷纷要求她家里人把钱给退回去。 院方多番会诊,赵淼已经是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样一个无底洞,谁都承受不起。她家现在已经有放弃抢救的打算了。 冯峰不想被这种事缠上。他也不需要靠救助赵淼来刷自己的人设。要是一锤子买卖,说不定他咬咬牙一跺脚也就再当回财神爷了。可这不知道要持续到猴年马月的事,他真不敢伸这个手。现在他是不缺钱,可谁知道十年八年以后是什么光景。要是到时候他一名不文,付不出赵淼高昂的医药费,她的家人可未必会放过他。人心跟舆论这两者都是说不清楚的东西。他要是没有罪过,干嘛负担起赵淼的生活? 冯峰不想冒这个险。 可他始终心里头过不去这道坎。因为赵淼的事,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想趁热炒噱头,《红红》这部戏已经有好几方找到他,想趁着这个热度赶紧上线。冯峰一开始不明所以,还耐着性子跟找上门来的人解释,现在这状况,他没办法把电影给拍下去。 来人急了,就想把他手上这个电影项目给接过去。他们自己起班子,另行拍摄。 冯峰哪里肯答应,跟这些人都闹得非常不愉快。他担心许多年纪小,没经验,被人忽悠了,又打电话过来跟她强调。挣钱也得看情况,这钱,他们不能挣。再不喜欢那个赵淼,那也是条活生生的命。 许多诧异:“导演,我剧本的使用权在你手上啊。找我有什么用啊。” 冯峰楞了一下,叹了口气:“许多啊,我也不瞒你了。发生这种事,《红红》只能永远搁浅了。你的本子,从根本上讲,就是废了。” 许多不以为意地笑了:“本子只要写出来,都不叫废了。我拿它挣了十万块,躲在被窝里笑死的心都有了。”做人总得有契约精神,该怎样就怎样。 冯峰百味陈杂,过了半晌才发话:“你等着,等我当满五部电影的副导演,我还找你给我写剧本。” 许多“嘿嘿”笑,敷衍道,好好好,我就等着靠导演您蜚声海内外了。 等他五部电影拍完,她高中早就结束了,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写剧本还两说。真到了国外读书,估计得花上更多的时间精力去适应吧。 许多挂了电话,在床上滚来滚去,死活不想继续做腿部锻炼。今天已经太累了,不能疲劳过度。她滚着滚着,不小心压到了胸部,顿时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咳咳,C罩杯噢,生命不能承受之丰满噢,上辈子只能干看着流口水还要被她姐担忧自家妹妹是不是喜欢女的。 她拿了木梳,开始每晚睡前的例行保健工作。扶着下缘,从周边往中心一遍遍地梳理。完了,她又从网上找了套看着比较靠谱的按摩手法,自行实践。按揉的时候,许多忍不住感慨,手感真不错,好绵软啊,那点儿戳着掌心时,也相当带感。 难怪……咳咳……那人动不动手就往上招呼。啊呸!这个流氓。许多瘫倒在被窝里,一边猥琐而严肃地加强胸部按摩保健,一边又忍不住想入非非。正在心猿意马之际,手机又响了。许多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既视感。 她努力平稳了一下气息,生怕被冯峰听出声音不对,那就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再扫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陈曦,顿时浑身的气势全都泄了。她插了耳机接电话,手上继续按摩动作。 陈曦打了好几通电话,一直占线。他不掩醋意:“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 许多挪了下身体,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展。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漫不经心地轻言细语:“冯峰啊,他要去当副导演了。” 陈曦被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勾的身子都绷紧了。他已经回到了公寓,正在房间里准备睡觉,闻声,他的声音也暗哑低沉了下来:“在干嘛呢。” 许多一只手从下面托住胸部,顺势向着腋窝方向轻轻地按揉那圈晕红,另一只手从上缘探到靠近腋下的位置,扶住,防止它被推远。她满足地阖上了眼睛,靠着大枕头,轻声道:“按摩呀。” 陈曦感觉身体都涨的发痛了,哑着嗓子追问:“按摩哪里?我不是给你做过按摩了嚒。” 许多笑了,牙齿咬了咬下唇,低声回答:“身体保健。”她按照保健手法,接着用食指和中指贴紧胸部夹起,并顺势轻轻向外拉。 陈曦警告道:“别做坏事噢,我能看的到。” 许多停止了往外拉的动作,改而由外向内揉搓。她发出一声暧昧的鼻音,声音含混:“嗯,是吗?” 陈曦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可越是这样,想象越是能够刺激到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连闭眼想象都不必,只靠她那断断续续暧昧不清的声音,他就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按摩时,手上那滑腻的触感,一下子又冲击着脑海。他忍不住浑身的血往下涌,手也探了过去。陈曦换上耳机继续打电话,朝着话筒吹气:“你猜,我在干什么?” 那“呼呼”的吹气声隔着距离,经由话筒传来,却跟他朝她耳朵吹气一样让她忍不住战栗。许多轻轻拨弄凸起,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不知道,不想猜。” “我在想你。” 许多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一只手托住,另一只手从下而上轻轻敲打,她微微睁开了眼,看着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颤动的软肉,轻声强调:“只能想象噢。” 陈曦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许多躺在被窝里,感受着身体颤抖的余韵,等待气息恢复平稳。她没有穿上肚兜,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陈曦才想起来问:“冯峰真打算去当副导演了?” 许多点了点头,给他跟许宁一人递了一半咸鸭蛋:“他昨天说他要当满五部电影的副导演,再自己拍电影。” 陈曦喝了口粥,叹气道:“他是该去别的剧组看一看,总要知道别人是怎么当导演的。”不然照他这么折腾下去,以后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样的大新闻呢。 许多有点儿犹豫,替他说了句好话:“冯导人不错,就是想当然了点儿。”嗯,社会总能教会他一些道理,告诉他老人家他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结果冯峰一进人家的剧组,就找到自己的闪光点了。 他觉得自己无比靠谱,作为演员副导,他就从来不忽悠人家小姑娘。一群鹌鹑一样的傻丫头们,就以为脱衣奋力一拼,以后全是康庄大道了。冯导不过是冲了把澡,衣服就被人给藏了起来,堵在卫生间不敢出去了。外头站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他的房卡,一进去就脱得麻溜儿干净。 冯峰吓得死命堵住卫生间的门,坚决喊人出去。妈呀,这叫个什么世道啊。他可是非常纯洁有内涵的人,灵与肉的结合,怎么能跟卖猪肉一样。 风华正茂的大姑娘不肯出去,愣是不怕冷的继续光溜溜。 这招待所条件有限,卫生间里没浴霸。冯峰裹着唯一的厚毛巾,蹲在门边瑟瑟发抖,还不忘苦口婆心地劝人家姑娘。他把压箱底的那点儿哲学全翻了出来,这还是他当年为了追一位文艺女青年特意搜集的资料。结果看着看着,浮生如寄啊,追女青年的事给忘了,光顾着看哲学书了。这个,妹子自然没有追上。 大姑娘被他谈人生谈理想,谈得眼泪哗啦啦,跟他哭诉北漂的辛苦恣睢。 冯峰听了一夜她倒苦水,不停地安慰宽解劝导。他都不怕丢人,拿自己的实例来宽解这位痛哭流涕的姑娘了。你那些算啥,要比起损失,哥才该抱着花洒比谁苦水更多。 许多了然:“然后你就给她角色了。” 冯峰满腔的正能量:“是的,我要跟她证明,这个圈子不是靠肉搏上位的。不仅仅只有色狼。” 许多心道,那当然,不还有你这样的傻缺嚒。这种情况,换我我也得死命的哭,投其所好啊! 冯峰还在跟许多胡侃:“哎,我跟你说。她那一哭,我还真有了灵感。我准备拍一部反应北漂演员心酸的电影。你注意着点儿收集资料啊。” 许多朝天空翻白眼,导演,先把你那五部电影给磨下来吧。 第360章 在路上 冯峰表示, 小姑娘,你这样总是给人泼冷水是不行的。要励志要心灵鸡汤。 许多想了半天,安抚他:“没事儿,你把李安导演的传记翻出来好好读读。人在家当了好几年家庭煮夫,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经验。” 冯峰捂住胸口, 哀嚎:“你确定这是在安慰我吗?我连泡面都能煮糊了。” 许多惊讶:“你开什么玩笑。不是说烧壶水都能引爆厨房的人, 只要丢国外两年, 个个都是无师自通的厨艺高手嚒。” 冯峰愤慨:“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不会做饭不知道上餐馆去吃啊。谁规定一定要学会做饭。” 手动再见, 土豪的世界聊不起来。 临挂电话前,看在冯导曾经的慷慨上,许多难得良心发现,提醒了冯峰一句:“导演, 您还是先看看人家导演是怎么工作的吧。” 三十分的人也有三十分的价值, 不能光盯着那缺失的七十分看啊。 冯峰满口应下。然后过了三天, 又怀着八卦共分享的贱兮兮的心情跟许多说了他所在剧组的新动态。他们换女主角啦!女二号去导演房间谈了一夜剧本,导演就发现了她身上金光闪闪的灵性,表示终于找到他心仪的女主角了。 许多好心疼无辜的剧本, 作为一个编剧,她表示非常愤怒。你们这些寡廉鲜耻的人类,每次都把沉默无言的剧本君推出来顶缸, 合适嚒?难道孤男寡女除了半夜三更就找不到其他时候其他场合聊剧本了? 冯峰现在可乐呵了。他在剧组跟所有人都混了个脸熟,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原定的女一号含泪败退。她之前也是这么上位的,结果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又来了位更加波涛汹涌的。他们剧组现在都私底下开盘, 看青春逼人的女三号会不会如法炮制。 许多跟冯峰聊了两句,难得达成一致意见。原先的女一号就这么麻溜地撤了,实在是蠢。这不是白折腾了,好歹混一个大配角也是好的啊。拉不下脸,觉得女二号太无耻,不屑与这种人待在一起?拉倒吧!小三看不起小四完全没立场。 在商言商,把自己当成货物交易了,再谈什么自尊心,就纯粹属于笑话了。 陈曦见她接个电话都这么欢乐,忍不住心里酸溜溜。这冯峰,人都天涯海角地浪里白条了,怎么还不忘隔三差五就跟多多联系一趟。 他假装无意地话里话外打听,许多也没瞒他,冯峰打算以后拍一部反映底层演员生活的电影。这正体验生活,给许多提供素材呢。 陈曦一听就炸,这还没完没了了。不行,他家多多现在都忙成这样了。又是日常上课又是生物竞赛又是学习部又是模联社,现在还要备战运动会;冯峰还想横插一杠子,让她写剧本?! 许多赶紧解释,不是现在,得等他呆满五个剧组呢!谁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陈曦这才怒火消下一半,继续跟她讨论数学题。两人就一道数列题分析了半天。陈曦从A出发往下推,他引导着许多也往这个方向走,结果许多非要从B点走。他都有点儿急了,他家多多有些时候固执的不可思议,结果虽然多绕了两个步骤,居然也让她给做出来了。 陈曦盯着题目看了半天,又抬头看许多,想了想,表示这样也行。但他说的方法她也得记住,考试的时候不一定有时间让她这样算。 许多点点头,表示受教。又用他说的方法,将题目再演练了一遍。他们坐在公寓的客厅里,午后阳光正好,落地窗的帘幔拉开了,日光倾城。秋天的阳光是金黄色,映着她的脸也显出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她眼睫毛轻颤,让他恍然大悟,难怪有人将眼睫毛形容成蝴蝶的翅膀。那样忽闪忽闪,仿佛轻轻骚动着他的心脏。 明明是非常美好的画面,陈曦看着她认认真真做题的模样,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他从对面桌子绕到她身边,把人往怀里搂。 许多吓了一跳,伸手推他:“干嘛呢,我在写卷子呢。” “让我抱一会儿。”陈曦也解释不清楚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大概就像那篇《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里面说的那样,遇见美好,心生惶恐。 许多诧异于他孩子气的表现,也没有挣扎,就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里。说真的,她非常喜欢躺在他怀里,背部贴着他的胸膛,有种得到支持和抚慰的温暖。当然,前提是不能撩拨到他,让他忍不住狼化。 这回陈曦倒是规矩的很,只紧紧抱着她,不时用面颊去蹭她的发顶,连最常规的亲吻发旋的举动都没有。 许多安抚地轻轻摩挲他紧紧扣着自己腰的手,不时拍上一拍,试图用这种方式跟他表达,没事的,她在呢。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拥抱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陈曦才不好意思的松开手。他掩饰性地在她脖子间蹭了蹭,故意调笑:“我家多多真香真软。” 许多却清楚他刚才想要表达情绪并不是趁机吃豆腐。她反手抱住他,往他怀里蹭了蹭,笑道:“我家陈曦的怀抱真舒服。只准抱我,不许抱其他人。” 陈曦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曲解她的意思:“嗯,一直抱你,好好抱。” 许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提醒了,忍不住啐了一口。切!关于这一点,不打击。关于男女生理发育成熟状况不同,不说。越往后期发展,越是旱的多。 练了差不多十来天,运动会正式开始了。许多除了要下场参加立定跳远跟集体跳绳两项比赛外,还身兼了广播站的审稿任务。这项任务,每年都是由学生会学习部长跟文艺部长抓阄选出一位,剩下的全校随机抽选。据说是为了既保证稿子质量,又防止稿件被学生会部长所在的年级跟班级垄断了。 许多作为那只被选中的阄,礼拜六一大早就奔去市体育馆了。外国语学校的运动会不在本校举行,因为初中部跟高中部同时比赛,学校操场根本不够用。从前几年开始,学校就租用市体育馆举办校运会了。 礼拜六一大早,他们三人吃过早饭就出发。刚下楼梯,许多就惊悚了。夭寿啊!她跟龚晓打赌来着,这回输了。昨晚明明月色尚好,请问今天老天爷为什么又下起了雨。为什么每年他们学校运动会,都不能用“晴空万里”作为开场白。难道学校暗藏了萧敬腾这样级别的雨神,开运动会就是雨神的演唱会? 陈曦安慰她:“别怕,体育馆的主席台上有遮拦。我给你带了雨衣,到时候在外套外面再套一件。” 许多则是犯愁,陈曦一早就有比赛项目啊,这天还下着雨,他怎么办啊? “没事儿,我穿着雨衣呢。”陈曦没好意思说,这点儿毛毛雨算什么。他要敢这么说,多多肯定得跟他急。他妈有时候都留意不到的细节,多多却什么方方面面考虑的周到妥帖。还真是个爱操心的小管家婆。 许多这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懊恼今天起床迟了,都没留心看外面的天气。不然她先熬一壶姜汤备着,到时候也好喝了驱寒。 许宁上午没比赛,但运动会是在市体育馆的露天场地举办,看台照样没遮没挡。许多叮嘱他参加完开幕式就赶紧找地方躲雨去。学校没要求必须得在看台上给运动员加油。 市体育馆附近车位紧张,陈曦今天没开车过来,三人一起坐公交车过去。从许多家到体育馆还没有直达公交,他们中途得转一班车。这也是三人为何早上六点一刻就得从家里出发。因为公交车充满了不可确定性啊。 许多真心觉得他们学校real心大,这正常点儿不是学校准备个校车把大家都拖到体育馆去嚒。他们学校好了,自行解决交通问题,统一在体育馆按班级集合。 因为下雨,公交车的速度并不快,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才到转车的站台。现在这个城市的公交车还没有智能显示屏,下一班车何时到,全都靠等等等。公交站台前,站着三三两两等车的人。 斜风细雨,打伞意义也不大。陈曦站在前面,让许多躲在他身后,给她挡着风。许宁默默地看他俩一眼,往边上退了半步。许多赶紧招呼弟弟到身旁,他站的位置雨丝容易飘进来。她摸了下许宁的手,感觉温度尚可,又叮嘱他排队的时候尽量找避风雨的位置。 这时一辆公交车到站,下来位手里抓着老式黑色长柄雨伞,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许多从陈曦背后探出脑袋,认出是生物老师熊老师。 熊老师一下车就发现雨不大,而且是缥缈派,伞就跟个摆设一样。他也没把伞给收起来,就这么随意将伞柄往肩膀上一架,一副“大王叫我来巡山”的架势。许多心道,这位老师还真是到哪儿都霸气十足。 她正要挥手跟熊老师打声招呼,好巧啊,中途换公交都能在站台碰上。结果话音话音还没出口,许多就识相地闭了嘴。 熊老师并没有往公交站台走,而是上了边上的人行道,那条小道通往一个小广场。此刻因为下雨的缘故,广场上空无一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个侧步,腰髋部往左边一顶,动作几乎可以用柔软妩媚之类的词来形容。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上的伞随风缓缓在空中打着璇儿,像大鸟张开了羽翼,又像是黑色的蘑菇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恰好挂在了这个城市街头最常见的梧桐树上。 众人都盯着伞,替他担心怎么办。熊老师却压根没留心到伞的下落。他极其潇洒地挺直上身,连小肚腩都吸了进去,做出怀抱舞伴实际上只有空气的姿态,在人行道上练习起舞步。 许多看得目瞪口呆。哎哟,还真有广告片中“我随时随地起舞”的人啊。 早就听闻熊老师不是一般人物,果不其然。人家随心所欲率性而为上境界了。居然就在细雨霏霏的街头,完全不在意别人眼光地跳起了一个人的探戈。没错,她肯定这舞步是探戈,因为她体育课选修的就是探戈啊。陈曦的脚差点儿没被他给踩烂了。 许宁也认出了熊老师,他是学校的明星老师,不管教过没教过,就没几个学生不认识他。许家两姐弟面面相觑,陈曦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嗓音跟他们八卦,熊老师的人生格言就是不走寻常路。 熊老师也认出了这三个窃窃私语的学生。能认不出来嚒,外国语学校的校服全城出名的丑。他丝毫没有在学生面前失态了的尴尬,直接主动打招呼:“你们也在这边坐车?” 三人连忙点头,假装之前什么都没看到,笑嘻嘻地问早问好。许多还关心了一下熊老师吃早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她这边有她姐包好的松子烧卖。 没想到熊老师还真没跟他们客气,伸伸手,招呼许多那一个给他尝尝。 “你们师母昨晚上夜班,来不及烧饭给我们爷儿俩吃。我正准备到体育馆去买点儿吃的。”熊老师一边拿面纸隔着抓起烧麦吃,一面指挥陈曦,“去,帮老师我把伞拿下来。” 许多腹诽,感情您老人家还记得那柄可怜的黑伞啊。 熊老师不仅记得,还对那柄伞感情颇为深厚。伞挂的太高了,陈曦也够不着。熊老师以极其嫌弃地眼神瞥了他一眼,无声胜有声地控诉,你长这么高的个子有啥用啊。 陈曦羞愧地败退了。 熊老师还异想天开,计划让许多骑在陈曦的肩膀上,帮他把被抛弃的黑伞君再追回来。 许多表示自己是个有下限的人,这种羞耻的行为,弟子她真做不到。 陈曦撑开了伞,用伞尖去顶那柄遗世独立的大黑伞,奈何总是一步之遥。他们带的伞都是折叠式的,只能撑开了,将伞柄绑在一起。他拿着伞头,用摇摇晃晃的另一把伞的尖子去撩拨那柄孤独倔强的大黑伞。 大黑伞表示曾经被抛弃过,灰常不开森,身子挪了挪,往树杈里躲了躲,藏得更深了。陈曦被折腾了一头雨水,还是没有把黑伞给勾搭回来。 熊老师唉声叹气,遗憾陈曦魅力不够,居然引诱不回大黑伞。 许多心道,老师,泥垢了啊。我家陈曦头发都湿了,不是你家的,你不晓得心疼啊。她也不说话,就默默撑着伞给他挡雨,再挡不住,也比这样光着脑袋挨雨水浇好。 陈曦劝她回去,雨丝细归细,终究时间长了衣服也会湿。许多叫咬着嘴唇不说话,坚持不肯躲到公交站台底下。 他拿她的犟脾气没办法,只能努力去够伞。好容易那伞有了松动的迹象,终于从死命扒着的树杈上挪动了位置,摇摇晃晃往边上去。整个车站等车的人都在帮忙指挥:“左边,对,再往左边一点。” 拿伞被顶的蹲不住,踉踉跄跄地要一头栽下时,忽然来了股妖风。那柄伞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摇摇摆摆地乘风而去。然后飘到了马路中央,没能对抗住重力作用,缓缓落下……刚好挡到一辆出租车的前窗。 司机猛地一个刹车,站在马路边公交站台上的人都听到了他清晰的咒骂:“哪个混蛋伞这么乱丢啊。要人命的啊!” 这时旁边有人发出惊呼:“哟,这谁家孩子,怎么往马路中间跑。” 有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小花狗跑到了马路中央,恰好在出租车前大约五十米的位置蹲下来抱起了小狗。他后面追过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骂了几句,把孩子赶紧抱马路边上,走了。 司机将车窗玻璃完全摇下来,他也看到了这个小男孩。因为角度的缘故,小男孩走到那边时恰好处于他视野的盲区,要是他不踩刹车一路这么过去。肯定得撞上小孩。司机的脸都白了,这一撞过去,这孩子肯定得没命。 大家集体将目光投向了这救伞小分队。陈曦尴尬地一抹鼻子,朝司机大喊:“师傅对不住啊,没留神。” 许多跟许宁这是认出了司机,是表舅。 表舅惊魂未定,这要是摊上车祸,先不说赔偿得倾家荡产,单这么小的一孩子在自己车轱辘底下没了,这辈子都得有心理阴影。 许家姐弟上前跟他打招呼。旁边有人笑着说表舅:“哎呀呀,还是你家的外甥救了舅舅啊。你要不踩刹车,你的人生就得刹车了。” 表舅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招呼外甥跟外甥女一行人上车。这公交车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上车上车。 许多也没跟表舅客气。刚才一把小惊魂,他们刚好跟表舅聊聊,舒缓一下他的心情。 表舅一见陈曦就笑。他对外甥女儿的这位同学印象相当深刻。这么高的块头,长得又周正,还挺照顾自家表外甥女的。他笑着道谢:“亏得你啊,要不然我后面麻烦大了。”甭说什么小孩横穿马路之类的,按照我国的法律,车子跟人碰上了,那必须是车子的责任。 陈曦不好意思:“我那是意外,倒吓到了舅舅。” 表舅挂档,摇摇头:“吓到了是事小,撞到了事大。” 熊老师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里的黑伞:“难道它今天死活不肯下树是为了这茬?” 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朝体育馆出发。许多大着胆子问熊老师参加什么项目。熊老师表示,老了,要将机会留给年轻人。 许多笑道:“不啊,我看老师跳探戈就很棒,伸手绝对灵活。” 熊老师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他那是爱人单位举办活动,得搭档跳探戈,前两天才看碟片开始学呢。 三人立刻恭维,看着不像啊,一看就觉得是高手。 熊老师嘴上谦虚着,上翘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 许多在心里头偷笑,啧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 到了体育馆,熊老师坚持要付车费。表舅死活不肯要,哪儿能收外甥女老师的钱。熊老师却毫不含糊,当老师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占学生跟学生家里人的便宜,否则还怎么为人师表。 表舅被他这番义正辞严的话给镇住了,只好收了车费。他也没打表,就象征性地要了二十块钱。 临走前,表舅还偷偷叮嘱许多,有眼力劲儿点,给老师买瓶水买些零食什么的。他还怕许多身上没钱,要塞她一百块。吓得许多连连摆手,表示今天带钱包出门了。表舅这才放心下来,开着车子去交早班了。 陈曦若有所思地盯着出租车:“你家表舅人不错。” 许多笑了笑:“总要轮上好的吧,亲的不行还有表的。” 陈曦揉了揉她的脑袋,揽住她的肩膀往体育馆走。 这个时候,这座城市还没有建体育中心,无论是各项体育比赛还是明星开演唱会,首选都是这家体育馆。许多看着人头攒动的体育馆,心中感慨,谁能想到,用不了五年,这里就沦为了二类场馆。 陈曦捏了捏她的手,感觉还算温暖,轻声问:“想什么呢?” 许多摇摇头:“没什么,就看看而已。” 大家先按照班级排好队伍,一个班一个班进场,举行开幕仪式。校长大人亲临体育馆,进行开幕仪式讲话,他笑着表示:“好像今年又有雨哎。” 底下师生都笑了起来。 校长哈哈一笑:“这不算什么,古人都说了,斜风细雨不须归。今明两天,我就等着诸位大展风采,刷新我们外国语学校的记录了。” 许多走完进场仪式赶紧去换衣服。她还有开幕式的健美操表演要参加。真是嘤嘤嘤啊,凄风苦雨,还得穿着统一的粉色T恤白色短裙裤跳操。她表示,动起来也冷啊! 高二年级的女生都参加健美操表演,更衣室完全不够用。妹子们就豪放的直接在场地边脱了校服外套跟裤子,然后整理整理头发就上场跳操去了。 陈曦一直挡在自家小女友身前,生怕她走光。结果等人穿着短的跟热裤没的差别的裙裤上场后,他有种亏大发了的感觉。他家多多白花花的大腿,全被人给看光了。他平常想看还没的看啊。多多不爱穿短裙,夏天裙子基本都是快到脚踝的款式。 看着自家青春靓丽的小女友在操场上活力四射地表演,陈曦表示,这滋味,太酸爽。 甄铎跟鲁源等几个男生在旁边评头论足:“嗯,咱们班女生虽然人数少,但相当拿得出手啊。搁在全校看,也是不错的了。” 陈曦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几人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立刻将甄铎推出来求解答,老大,你怎么了。 陈曦微微一笑:“早上这么冷,咱们还是给女生们准备点儿热饮吧。” 甄铎一拍脑袋,招呼几人跟他一起去门口买奶茶去。 第361章 运动会 陈曦则等在边上, 表演一结束,立刻拿着毯子将人裹了个严实。他带着毯子来就怕他家多多坐在主席台上吹风冷,好在腿上搭一下挡风,不料居然派上了这用场。 许多直接往人怀里扑,哎呀呀, 还是热乎乎的胸膛抱着舒服。她家小男友真是太体贴了, 必须要点二十四个赞。 陈曦把人裹得密不透风, 赶紧护着她把校服给穿上。唉, 真是恨不得能用纱帽把多多全都遮起来,只能他一个人看。不过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头暗戳戳地冒个尖儿,要让多多知道,肯定得炸毛儿。 许多被他拿干毛巾擦着头发, 伺候的相当舒服。她满意地进行口头表扬, 非常满意, 再接再厉。 陈曦被她的无耻劲儿给逗乐了。他跟多多交往时间长了,渐渐发现,其实他家多多骨子里挺懒, 相当能凑合。有的时候看她逼自己起来拾掇的痛苦劲儿,他就觉得特别好玩。 开幕式表演还在继续,最有意思的是今年刚进校的初一新生。他们重现了《论语》中拜师的场景, 不仅从外面借了古装有模有样,还按照当时的习俗带了芹菜、红豆、红枣、桂圆、腊肉跟莲子。 甄铎等人返回了,给班上的女生每人都发了杯热饮料。甄班长还针对这些束脩进行了点评:“六礼束脩束脩知道不,苦口婆心、勤奋向上、鸿运高照、早早高中、功德圆满。嗯, 腊肉是给老师吃的。” 鲁源疑惑地看他:“不对啊,科举是隋唐才出现的吧。这不是《论语》时代嚒,哪儿来的高中?” 甄铎翻白眼:“后世的演绎知道不?其实芹菜是献芹的误用,芹菜是薄礼的代名词,不是真送把芹菜。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好看看《列子》吧。” 然后拽文的甄铎又被基友们给压了。好好说话,不会啊!明明是理科生,装什么文化人,讨厌! 班上的女生全都笑嘻嘻地强势围观,完全无视班长的求救。少女们纷纷表示,相爱相杀,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最后还是陈曦看着差不多了,招呼大家放过甄铎吧。压死了这一个,上哪儿再去找个班长欺负。 众人表示,老大到底是老大,说话就是有道理。 因为残存价值幸免于难的甄铎含恨问苍天,无语凝噎。 许多整理好仪容,赶紧奔去主席台,她还有审稿任务呢。被抽到的另一位审稿员是初中部的小姑娘,留着花苞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乖萌。许多跟两位播音员就老爱逗她玩儿,动不动从领导席上顺点儿瓜果零食回来投喂小学妹。 比赛还没开始,各班的宣传稿就真心是如雪片般飞过来。许多不过去倒了杯水的功夫,桌子上就是厚厚一沓,按照班级年级分门别类。原先为了公平起见,组委会要求许多审阅初中部的稿子,而初中部的小姑娘则负责高中部的。但一忙起来,谁还顾得上啊,靠谁近就谁看,一审完毕还有播音员二度审核。 许多今儿算是大开眼见,诗词歌赋无所不有,宝塔诗这样的规格都上了好几篇,更别说煽情意味十足的散文了。她没时间从头读到尾,几乎是一目十行地扫下来,过不过得了初审,全凭第一感觉。 最好玩的是有个初二的孩子写了首打油诗,朗朗上口,相当有趣。他们几个传阅了,都笑得不行。把一直不畏风雨,在运动场转来转去的校长大人都给招来了。 校长挺乐呵地看着稿件,丝毫没有因为打油诗形容他是弥勒佛而不高兴。他还夸奖:“这孩子很有才嚒。非常好,咱们外校好不好,不看老师也不看学校环境,看的还是你们这些孩子好不好。你们才是学校真正的名片。” 主席台上的四位学生都有点儿小激动小兴奋,哎呀,校长大人都说他们是学校的招牌了。接下来,大家干活都干得特别有激情。 广播站除了负责朗读各班送来的稿件外,还得播报比赛场次、人员名单跟次序。许多听到陈曦的名字就心猿意马,想要过去看。 去年这时候,她还没对陈曦产生明确的超出友谊之外的想法。运动会时,她就一直跟龚晓她们绕着各处转,压根就没特别关注陈曦的比赛。这一回,她真是不想错过。奈何手上稿件这么多,两位播音员跟小学妹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心里再有想法,也只能按捺下来。 许多还在各种沮丧呢,桌子前突然探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江冠南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哟,许多,还是你聪明,知道跑主席台躲雨来了。” 许多吓了一惊,诧异地看江冠南:“你怎么来了?师大附中礼拜六上午不放假的吧。” 江冠南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身为朋友,你这么做合适嚒?你怎么可以一点儿也不关心我呢。” 许多表示,她这就是在关心他啊。少年,迷途知返吧,不要逃课。 江冠南翻白眼,小爷他才没逃课。师大附中今天也有比赛,下午他们篮球队要跟外校打一场友谊赛。 许多耐着性子:“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您老人家可是酷爱抱球跑步。”不至于吧,师大附中也是块响当当的牌子,篮球人才凋零到这份上了? “篮球队经理知道不?”江冠南鄙夷地看着许多,“瞧你那孤陋寡闻的样儿,连这都不明白。” 他还善心大发地提醒了一句:“《灌篮高手》总看过的吧,自己好好想想。” 许多已经对这个自说自话的世界绝望了。她一面翻着手上的稿件,一面头也不抬的指出问题关键:“比赛好像是下午吧。” 江冠南噎住了,他表示,作为篮球队的经理,他有义务事先过来熟悉场地。为此,他牺牲了对高中生而言最宝贵的学习时间,他真是一心为集体,高风亮节。 初中部的小学妹听他一番长篇大论,默默的抬起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没等江冠南努力凹出个造型装酷耍帅,小学妹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江小爷一脸懵逼,小姑娘,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许多好心替他翻译:“人家的意思是,不忍直视。” 边上正喝胖大海润嗓子的播音员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怒指许多,说实话也得看时候,否则会误伤友军的。 他们赶紧帮忙把被喷飞的稿件拾掇回来,试图抢救。奈何这稿件是用钢笔写的,今天又下雨,地面潮湿,糊成了一团。大家默默的,将这份已经看不出外表也解读不了内涵的稿件给压下了。 江冠南不想挨雨淋,死活不愿意离开主席台。许多没办法,只好又问生活老师要了个凳子给他加座。 这人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坐着当壁画多好啊。他偏不干,非得一直对许多挑出来的稿件指手画脚:“呀呀呀,这种稿子全是废话,读了有什么意义。啊啊啊,这篇稿子毫无新意,我从小运动会都听腻了。” 许多阴测测地盯着他屁股下面的板凳,微微一笑:“少年,板凳长牙齿咬着你了?那你还是麻溜点儿出去吧。” 两人正斗着嘴呢,陈曦结束了比赛过来找自家小女友。他一见多多跟江冠南有说有笑的样子,立刻脸上堆满了甜蜜的笑容,柔声喊多多的名字。 许多一抬头,看到他头发上沾着的雨滴就心疼的厉害。她刚才一直埋头审稿,都没注意到这时候的雨已经比早上她们表演健美操时大了不少。她赶紧从包里拿了干毛巾,勒令他坐下,给他仔细擦干净。今早出门太匆忙,都忘了给他带件干净外套,不然这时候换上了多好。 陈曦笑嘻嘻地享受着自家小女友充满爱意的关怀。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他真想抱着人撒会儿娇。他今天好辛苦,要求安慰。 许多把原先搭在自己腿上的毯子坚持给陈曦披上。外套都湿了,穿在身上更冷,被她勒令脱了下来。 江冠南看了眼睛直冒火,果然是差别待遇。他伞忘在公交车上了,一路从站台冒雨跑过来,都没得到一句关怀安慰。江小爷表示内心收到了深深的伤害。他郁闷地控诉:“许多,你这是见色忘友,有异性没人性。” 许多才懒得理睬闹别扭的小孩子呢,直接拿出包里给许宁还有陈曦准备的零食,分了袋牛肉干给他塞嘴。 江冠南一面表示她这是在敷衍,一面毫不客气地把一袋牛肉干全吞下肚了。完了,他表示今天的牛肉干没有上次在许多家吃到的美味,她挑选零食的品味下降了。 许多看都不看他,直接问陈曦的意见。陈曦立刻表示,这种牛肉干更有嚼劲,并且配方更营养健康。 她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江冠南学着点儿。这才是对话框的正确打开方式。 第362章 无花果 江冠南嫌弃地看了陈曦一眼, 忍无可忍:“你不觉得这样睁眼说瞎话很没有节操可言嚒?” 陈曦一脸端方正直凛然不可欺:“我说的是实话啊。” 旁边的广播站成员都笑了。初中部的小学妹偷偷跟许多咬耳朵:“陈学长真帅。学姐,我有投票给你们噢!” 许多笑了,拿了芒果干给小学妹吃。 江冠南眼尖,作为零食类杂食生物,他立刻要求资源共享, 毫无下限可言的蹦跶着跟小学妹套近乎。哎呀, 许宁你认识不, 我们熟啊, 一张床上睡觉一个锅里吃饭的交情。许宁的爹妈都特别喜欢我。 学妹眼睛瞪得老大,相当狐疑地看着他。 许多见势不妙,赶紧挽救她弟的清誉。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外国语学校2003年的初中生都没她2005年上大学时心思单纯。她腐了还是上大四时候的事情, 当时看日本推理小说里面有桩案子的关键词是玻璃, 然后作为一位有求知欲的伪女文青, 好奇地查了资料。结果,咳咳,一入腐门深似海, 从此节操是路人。 眼瞅着小学妹眼睛越来越亮,许多抛出杀手锏:“江冠南,你上次说要交女朋友, 交到没有?” 江冠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上次我想跟个学艺术的女生交往来着,学艺术的有格调啊,应该能够有共同话题。结果现在复活节还远着呢,她就老想把我打扮成火鸡。” 许多笑的肚皮都要抽搐起来。陈曦一直在帮她揉肚子。 小学妹则是鄙夷地将芒果干拿走了。立场不坚定, 渣! 江冠南一脸懵逼,小小声地问许多:“小宁宁在初中部不受欢迎哟。”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主动邀请他吃零食嚒。 许多同情地看着他:“不,正是因为宁宁人缘太好了。”所以人家才鄙视你。 江冠南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其实这位小学妹是吃醋了。她也想跟小宁宁躺一张床,吃一锅饭。” 许多赶紧一巴掌把他拍老实了,低声呵斥:“别胡说八道,嘴上讲话不把门。” 好在小学妹去水桶那边给他们接水了,离得远,听不到。否则,真想挖坑活埋了这二货。 江冠南眼泪汪汪:“你们这些人就是虚伪,想跟一个人好不就是想一张床上睡觉,一个锅里吃饭嚒。”他还不忘寻求同盟军,拉着陈曦垫背,“你说说,你难道不想?” 许多连掐死这孩子的心都有了。谁家养这么个糟心的孩子都真心是不容易。 陈曦笑而不语,一直拍着许多的后背给她顺气。她毫无原则地迁怒了,让陈曦把江冠南拉走,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待着去,别在她面前碍眼就行。 一直在边上笑的浑身颤抖的男播音员直到两人走远了,才勉强止住笑,正色道:“我说实话,你俩不许揍我。江冠南说的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这就是男性最朴实的想法,其他的韩剧的桥段,完全是女性意淫。” 女播音员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哟,难怪您老人家遗世而独立呢。” 男播音员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未来的老婆现在不知道是上幼儿园还是学走路呢。” 说了大实话的少年遭遇了在场三位女性的集体冷暴力,拒绝再跟他有任何交流。 少年摊手:“你看看吧,你们女的老说男的爱骗你们,还说什么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可关键在于,你们不爱听实话啊。你们就喜欢被甜言蜜语哄骗。” 许多忍不住反驳:“不要偷换概念。好话不等于谎话,实话也不代表难听。再说,世人皆爱听好话,不分男女。你所谓的老婆还在幼儿园理论,源自于女性魅力在于自身年龄,男性魅力则是自身财富增长。那换个方向可不可以理解成,男人只能靠金钱地位来撑起场面,把这些外包装全部剥夺,个体毫无吸引力可言?” 男播音员连忙反对:“不,是岁月在自身沉淀出的魅力。” 许多微笑:“真的吗?那为什么秦始皇追求长生不老呢?岁月在帝王身上沉积的难道不是魅力而是灰尘?” 女播音员跟小学妹全都笑了。 许多也笑着摊手:“看吧,世人都爱听好话,男女一样。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我们都喜欢听想听的话。” 陈曦过来给许多送水果,他在体育馆外面看到了新鲜的无花果,特意称了两斤过来请大家一起吃。辛苦了,麻烦他们照应他家多多了。 许多诧异,江冠南呢?他在外国语学校跟郑英杰最熟。郑英杰人都去美国了,陈曦找了谁接手这位超龄问题儿童。 陈曦拿出一只紫红色的无花果,笑道:“不还有龚晓嚒,上次模联活动,他俩玩的不错啊。” 许多顿时心生同情,他俩不是玩的不错,是江冠南的脚被龚晓都快踩肿了。江冠南还为此偷偷跟他们姐弟哭诉过,他总算明白许多为啥上高中以后变得一点儿也不温柔了。近墨者黑啊!近墨者黑。 男播音员一边吃无花果,一边笑着看了眼许多,朝陈曦开口:“老大啊,现在我真心佩服你。许多的确能说,而且还特有道理。” 陈曦怕汁水沾到多多手上,黏糊糊的,她不舒服,自己帮她剥了皮,直接让她就着他的手吃。他闻言一笑:“我家多多一直都很有道理啊。” 女播音员笑的厉害,指着许多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能这么义正辞严了。原来是有人惯的。” 许多一本正经:“道理就是道理啊,这跟外界环境的影响没有必然关系。” 陈曦连忙道:“对对对,多多,再吃一个吧。我看外面还有卖葡萄的,要不要吃点儿。” 许多立刻嫌弃:“不要,糖分好高的。嗯,无花果热量值也不低。中午我得少吃点儿饭。”嘤嘤嘤,她的腰围都有64厘米了。她的理想是60厘米啊!小蛮腰什么的,自己摸着半夜都能傻笑醒。 陈曦先是惊悚,这不是得不偿失嚒。哪儿能吃了点儿水果就不好好吃饭了。那他岂不是白投喂了。而后他想起来了,许婧今天小夜班,上午会回家给他们做午饭。到时候她姐过来看着,她能少一吃一口饭才怪。 他笑的温和:“行行行,咱午饭都少吃点儿。葡萄也可以吃两颗尝尝味儿啊。” 许多挣扎了一下,艾玛,陈曦不提还好,一提怎么她就觉得好久不见,分外想念啊。必须得来两颗甜甜嘴。 她叮嘱陈曦要是碰到许宁也给他送点儿过去。中途弟弟倒是来过主席台一次,看她忙,不想给她添麻烦,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当时她也是忙晕了,居然忘了三个人的零食都在她这儿,没拿吃的给弟弟。 陈曦连连应下。买了葡萄洗干净了又用开水烫过一遍,端着原本早上装小烧麦的饭盒过来,他表示就给多多吃两颗尝个味儿。 然后她被喂了整整一串葡萄。 许多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去直面这惨淡而忧伤的人生。明天早上还称体重不?哦,No!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随便拆穿。 等到中午许婧给他们送午饭过来,果然许多的那份相当实在。作为女性,她的饭菜量居然丝毫不逊色于两位正在长个子的大男生。她瞄了瞄她姐的保温桶,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姐的那份只有她一半不到,而且她姐也没吃肉! 许多立刻严肃认真地指出了问题,这样是不对的。男女这方面平等不了,她要求跟她姐一个待遇。 许婧直接把勺子塞到妹妹手上:“行了吧,你。咱俩每天需要的能量值都不一样,怎么一个待遇。好好吃你的饭,想想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许多心道,增加我的胃肠道负担也是不应该的。 江冠南老远就闻着味儿过来了。他就说,那独特勾魂的香气沁人心脾,哪里是外面卖的快餐所能比拟,于千万份盒饭中,他一鼻子就嗅到了这魂牵梦绕的气息。妈蛋,自从许婧小姐姐实习以后,他人生的乐趣都减少了一半,没有好吃的了。 许多从来没觉得这般将“我要吃饭”四个大字挂在脸上的江冠南同学是如此的可爱。她笑眯眯地招呼江冠南过来,表示要发扬团结友爱共分享的精神,把她的午饭分一半给小江同学。 江冠南正对着她的保温桶垂涎三尺呢,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曦勾勾手指头示意他过去,指指他的保温桶:“姐给我做了糖醋小排、麻油鸡还有虾仁,我分给你。多多的饭盒里头,没有肉。” 肉食类动物立刻倒戈相向,表示他属老虎的,不吃草。 许多气结,只好认命地捧着保温桶一口口开吃。她的胃,有容乃大,包罗万象,其实吃得下。就是一想到这些饭菜会变成腰间的赘肉,她就觉得人生是如此的黯然神伤。所有的胖子都是潜力股啊,她还想正面侧面,都是完美曲线呢。 陈曦坐到她身边,看她吃的痛苦纠结,忍不住劝道:“多多,你真的已经非常瘦了,不能再减肥了。” 许多白了他一眼,哼!他的话,没有可信度了。 陈曦无奈,指指她:“那你倒是说说,你哪里胖了?” 许多一指自己的腰,怨气满满:“这里啦?足足超标4厘米,好大一坨的肥肉。” 陈曦看着自家小姑娘纤细的腰肢,耳热心跳,他家多多的小腰灵活有力,前后左右摇晃的时候,简直能把他的魂给勾出来。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安慰:“别担心,好好吃饭。以后你腰上就是想长肉,也长不出来。” 许多狐疑地看他,少来,少忽悠。她可不是吃不胖的那类人。 陈曦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运动啊,只要运动量到了,自然就不长肉了。 许多立刻哀嚎,她能承认她是懒鬼嚒。她只爱活动,不爱运动啊。 陈曦敦敦善诱:“你放心,到时候你肯定会爱上这项运动的。” 许多回给他一个后脑勺。哼哼!都是套路,腹肌撕裂者的广告词也这么说,结果呢,累成狗,她一点也不热爱它。 控制饮食才是保持身材优化线条的王道! 第363章 闹心 别引诱她, 她才不要问。这世界上所有的轻松减肥速成马甲线都是骗人的。看看人家袁姗姗的食谱,就知道塑造健身达人人设有多辛苦。 许多一口一口吃着饭菜,每一口都咀嚼二十下以上。她不是要饱足感,她是想拖延时间,好寻找机会。 事实证明, 机会果然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陈曦一个大小伙子, 不可能跟他家小女友数米粒似的。他也不好催许多, 怕一催她, 她就更有理由不好好吃饭了。吃完饭的陈曦倒是想围观多多吃饭呢。篮球队的教练过来喊他去集合,下午跟师大附中的比赛虽然是友谊赛,但赢了岂不是更加能够展现友谊的风采。 他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许多,好好吃饭, 吃饭了趴在桌上眯一会儿, 别忘了盖上毯子。 许多欢快地冲他挥手, 去吧去吧,少年!姐等你的好消息。 人一走,许多就把目标定准了江冠南。她是不可能把饭菜给倒掉的, 所以必须要有接收者。 许婧跟许宁结伴上洗手间去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许多立刻招呼在边上吃牛肉干的江冠南过来,笑的异常温和亲切:“是不是没吃饱啊?” 江冠南连忙点头, 就是就是,他也是身高一米八的棒小伙子呢,这点儿饭菜只能半饱。 许多立刻拿还没用过的筷子将饭菜拨出一半,以悲天悯人的目光注视着他:“吃吧, 这部分我没碰过。” 江冠南看看一堆菌菇啊,木耳啊,青菜啊,相当嫌弃,老虎不吃斋。 许多急了:“你可以配着牛肉干跟牛板筋吃啊。我这边还要小鱼干。” 江小爷看在一堆荤零食的份上,勉为其难表示,偶尔他也换一换口味。谁让婧婧小姐姐做出来的草都比别家的香呢。 许多催他快吃快吃,生怕被人看见。江冠南表示他要好好享受食物的可口美味,不能狼吞虎咽。 许多气急:“你不是刚还说自己是老虎嚒,你见谁家的老虎吃个饭还挑三拣四。” 江冠南瞪大了眼睛:“你没搞错吧,老虎伙食标准比咱们可高多了。” 他俩就老虎伙食标准到底是牛肉还是活鸡的问题开始扯淡。中间吃完了盒饭的小学妹乱入,表示动物园的饲养员就靠卖动物的口粮挣外快,大型猛兽的伙食标准应该不低。然后他们的楼又歪到了动物园到底是自负盈亏还是事业单位,到底有没有监管部门,可不可以自行承包上。 许婧跟许宁回来时,聊嗨了的两个人,饭菜都还没吃完。眼见着她姐的目光落到她的饭盒上,许多急中生智,特别有舍己为人精神的表示,江冠南没吃饱。 “江冠南,你的饭量不是那么小对不对?明天要不要加鸡腿?” 江冠南没辜负她的期待,如她所愿的就get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强烈要求卤鸡腿,特别好吃。 许婧被他模糊了焦点,估计他一大小伙子的确半份饭菜吃不饱,喊他赶紧快吃饭。江冠南还趁机告状,说许多不让他好好吃饭。他可乖的要求细嚼慢咽,许多非逼他狼吞虎咽。 许多心道你个不要脸的,先前看你吃肉时怎么没见你装斯文来着。虚伪的人类! 许婧又安慰了他两句,继续盯着许多把剩下的几口饭给吃完了。 许多喝水的时候才想起来,从早上来到现在,她居然一趟厕所都没去过。她跟她姐说了一声,准备去解决三急问题,结果许婧立刻摆手,示意她别去。 厕所脏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她在外面转了两圈愣是没能捏着鼻子忍住,刚才还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外面商场借用厕所。 江冠南一听,表示他也要去。许宁捏着鼻子勉强解决过了,刚好待在这边帮他们看着东西。 体育馆对面大约五十米远有家大型购物商场,里头设施还挺齐全。他们三人到了商场才发现,同道中人不少,一楼卫生间都排起了队。人一旦觉得自己要上厕所了,就相当难以忍受住。他们三人都没有耐心等下去,问了旁边专柜的销售小姐,知道楼上还有卫生间,赶紧往上跑。 结果二楼在改造,三楼女卫生间出了故障在维修。姐妹俩一直跑到四楼,才在角落里找到卫生间。许多心道这幸亏是膀胱功能尚可,否则可丢人丢大发了。 她先解决完内急出来,站在卫生间不远处的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现在雨已经停了,窗外的世界是被洗涤过的明晰。湿漉漉的空气饱含水汽,伴着清风扑面而来,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许多这段时间来被陈曦督促着,又培养起了午睡的习惯。此时吃罢午饭,脑袋昏昏沉沉的直犯困。这番清风徐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这层楼靠近厕所的半边也在改装,没什么人逛过来。窗户前摆着棵一人多高的金钱树盆景,刚好把许多遮的严严实实。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正准备从窗户前离开时。离窗户大约十来米远的电梯扶手边上来了两个男生。 这两人是到这边抽烟的,都背对着窗户方向,两人身上都穿着运动服。其中一人熟练地点起一根烟,露出半张侧脸,冲另外一人发出“嘿嘿”的笑,声音揶揄:“哟,没看出来,你们学校的女的,胸不小啊。” 另一人弹了弹烟灰:“你说谁啊?没几个大的啊。” 侧脸男眉毛一挑:“就那个什么多,老子看,那抖的,保不准得上D杯。真特么想上手抓一抓。还有那两条腿啊,往腰上一夹,魂都飞了吧。我看你是没戏了。这种货色,细皮嫩肉的,脸长得也就七十分,屁股倒是比脸有搞头的多。那个什么陈曦还不得每天爽死。难怪整天黏成那样。” 许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讨论的焦点,但他们第一句话对着女生敏感部位评头论足就让她尴尬的不好直接出去面对了。能怎么办呢,直接怼上去,这儿人迹罕至,搞不好就是自己吃大亏。况且就是人多,真碰上这样满嘴长蛆的,迎面杠上,保不齐还是女生难堪。因为社会默许了女性在这种事情上的劣势地位。 要么忍要么滚,她只好假装自己不存在。 等到后面自己跟陈曦被前后点名,她真是气得浑身都颤抖了。亲耳听到这种污言秽语,她真恨不得楼顶上悬挂的水晶灯恰好掉下来,砸死这两个恶心的混蛋。 两人抽完一根烟,彼此调笑了几句。正好这时商场做卫生,清洁工开着清洁车过来,噪音压住了他们的对话。那侧脸男嫌恶地骂了句清洁车,两人又勾肩搭背地下楼去了。 许多这才从金钱树后面出来,跟生吞了满口苍蝇一样恶心。许婧出来后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在窗口吹冷风冻着了,立刻说了她几句,拉她下楼去。 许多不忍心让姐姐也跟着恶心,想了又想,还是把这口不甘给硬吞了下去。 她能控诉这两个男的耍流氓,肆意意淫她嚒。就算这两人被谴责,更多的压力也会落在她身上。上世纪八十年代大陆影坛第一美女龚雪,被人怀疑是“上海流氓大案”中的受害者,红极一时的她就备受舆论压力,息影远走他乡。 许多觉得非常不舒服,等到楼下跟江冠南汇合后,脸上依然不好看。江冠南跟她说话,她也懒懒的没精神。 许婧以为她是困了,跟江冠南解释说她有午休的习惯。江冠南立刻表达了他的鄙夷之情,惯的她哦,高中生好意思睡午觉嚒。 要是平常,许多肯定得怼他。高中生也没有跟他一样,从来不写作业的。但今天,她实在浑身难受,完全不想说话。 江冠南忐忑不安地拽了拽她的校服外套下摆,可怜巴巴的:“哎,你别死啊。你死了就不好玩了。” 这回脾气好如许婧,也温柔不起来了,直接美目一瞪:“怎么说话了你。” 江冠南立刻讨好的笑:“嘿嘿,姐,我跟多多说着玩儿呢。” 三人回了体育馆,陈曦已经结束赛前训话,过来给他们送水果。刚才外头有人卖芒果,他买了两斤过来给大家换换口味。 他一见许多,就赶紧拿了一个大腰芒,撕了皮递到她嘴边喊她吃。多多挺喜欢吃芒果的,做水果沙拉时,也爱加芒果。 许多张嘴咬下一口芒果,甜中带着微酸,特有的清香霎时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她现在心中的郁气已经散了不少。哪儿都有恶心的人。她以前拿到驾照后突发奇想去看车展,站台旁边还有两个衣冠楚楚模样斯文的中年眼镜男拿着手机拍车模的裙底,对人家的腿跟胸想入非非。当时她恶心的差点儿没吐出来。 许多吃完一个芒果后,有点儿不好意思,要自己来。 陈曦表示没关系,汁水沾到她手上又难受的慌。这边条件有限,不然切成小块让她拿着叉子吃还方便些。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心思。你们把我俩说成那样,可实际上才不是呢。他就是对我好,疼我,宠我! 又是委屈又是窝心,许多稀里糊涂地被喂了两个大芒果。陈曦拿了湿巾给她擦嘴时,她才反应过来,完了。这两个大芒果得多少糖分多高的热量值,她中午饭白想方设法分给江冠南了。 江冠南还在边上各种嫉妒。他都看到了,最大最好吃的芒果都被陈曦拿给许多吃了。他不好意思跟许婧小姐姐抢,更不好意思欺负小宁宁,唯一的竞争对手还自带金手指。都不用人家自己下场争斗的,这世道,还有没有公平正义可言。 龚晓下午才有比赛,这会儿也过来主席台闲聊。见他那委委屈屈的矫情样儿就满是鄙夷地轻叱一声:“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江冠南立刻表示聊胜于无,他吃! 第364章 晃荡 陈曦见许多反应有点儿蔫蔫的, 以为她是困了,喊她在桌上趴一会儿。 许多满腹心事,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你别走,陪我一会儿。” 陈曦有点儿怔忪, 旋即眉眼弯弯, 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睡吧, 我不走。” 许多往桌上一趴, 阖上了眼睛。大约是他的气息在身边,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没有再想那两个没看清面孔的男生不怀好意的话,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现在太阳已经起来了, 秋天正午的阳光, 紫外线杀伤力也不小。许多以前曾经有过四月份中午在外面晒了一个小时, 结果脖子晒伤了的经历。她无意间跟陈曦说起,他就记住了。他拿了条浅色的纱巾盖在她脸上,小心翼翼的动作, 看的江冠南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太辣眼睛了,完全看不下去,小爷表示要好好看看蓝天白云。 下午一点半,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运动会继续进行。比起烟雨蒙蒙的上午,下午观众席上明显热闹多了。有些比赛项目比方说短跑之类的,下午是决赛, 更加有煽动力。 许多下午有比赛项目,集体跳绳跟立定跳远。审稿的棒就交给了文艺部的女部长,她赶紧去场边活动手脚,防止跳绳崴到脚。 她这儿倒是没事,可惜他们班跳绳的主力队员,体育委员鲁源在跑四百米时被一吃瓜群众误伤了。该吃瓜小朋友跟小伙伴打闹,然后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推向了跑到,恰好与鲁源形成正侧面的撞击。 鲁源一下子就跌倒了。因为该初中部的小朋友个头虽然不高,但吨位瓷实。可见他的小伙伴也是下了狠手。 无端丢了男子四百米的名次不算,鲁源因为穿了跑鞋,脚也给扭伤了。大家赶紧将他扶到边上,校医紧急处理脚伤。 这边集体跳绳的项目已经开始点名,鲁源上不了场,只能临时换人顶替上。因为之前一直是他们七个人练习,跟甩绳子的陈曦跟徐韬都配合默契,突然换人,大家都有点儿亚历山大。最后还是班长甄铎表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怀着颗大无畏的心上场了。 许多跟龚晓对视一眼,感觉崩溃,不要啊!总觉得甄铎会把大家带进坑里去的。 之前许多因为站位问题,一直是看鲁源的动作来判断起跳时间。结果换了甄铎,麻烦就大了,她找不准起跳跟落脚点。这也跟她空间判断能力弱有关系,一般人看着绳子方位就能大概心中有数,她却不知所措。听着口号喊“一二”也不行。每个人的站位跟绳子落脚点的距离都不一样,事实上这种集体跳绳并不是完全同步起落。 这么一来,他们的试跳情况可想而知了。新上场的甄铎倒是轻轻松松地过关,反而先前表现一直属于主力队员的许多,老是被绳子绊住脚。 每一队只有三十秒的试跳机会,这也是为了帮比赛队员节省体力。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找不到能够临时替换的女生,谁让她们班女生本来就少的可怜,还刚好有两位妹子正值生理期,剩下的两位完全不会跳绳。此时再顶上来还不如许多。 许多急的厉害,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对策,只好每次都蹦的特别高。这样跳不到十下,她就累得厉害。最崩溃的是,大概是她穿的运动内衣减震效果有限,跳这么高,胸部晃悠的自己都觉得疼。中午偶然听到话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许多现在对此格外敏感。也是因为这个,她从回来后就坚持穿着校服外套,连比赛前龚晓她们劝她脱掉外套她都只是笑笑。 即使这样,许多还是掌握不了节奏,跳不到十下,就绊住绳子了。她急的都快哭了,她左右两边的男生表示要把她直接架起来跳。但许多个子比较高,体重也不轻,这样架着她跳绳,两位男生也相当吃亏,刚跳了十多下,绳子又被绊住了。 一直在边上给他们义务当拉拉队员的江冠南都急了。他一个劲儿地朝许多喊:“跳啊,你别老愣着不动啊。” 陈曦呵斥了一声“江冠南!”,而后叮嘱许多:“多多,你看着我,我手指往上就是起,下就是落。你们其他人别看,自己找节奏。” 这一回,靠着陈曦的指令,他们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比赛。记分员一报成绩,才九十个。许多的眼眶都有点儿泛红了。她觉得愧疚的厉害,平常他们练习时可是能够达到一百三四十的。大家辛辛苦苦地练了一个礼拜,全都憋着口劲放大招呢。 许多跟队员们鞠躬道歉,她真是太对不住大家了。要是她个人单项比赛,输了就输了。可这种集体项目,因为她的失误,导致大家心血付诸东流,她心里头受不住。龚晓等人都安慰她,没事儿,这都是意外,谁也不想。 陈曦则是摸摸她的脑袋,夸奖道:“你后面跳的很好啊。是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没找准方法。”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多更加无地自容。她参加比赛,还得他给她找节奏,想办法。她实在是太没用了。 胸部晃荡的,现在还有些疼。许多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在发酵。中午的不快,此刻像是面团里加入了小苏打,发酵成了满腔的郁气,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江冠南插着手,尴尬地站在一旁,喃喃自语一般:“哎,我刚才不是怪你啊。你别难过了。” 龚晓拽了他一把,这人还是乖乖在边上待着,别给人添乱了吧。 陈曦把她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劝,没事的。他家多多已经做得很好了。下次咱们再好好练,明年比赛肯定拿第一。 许多被他这种哄小孩的作风搞得哭笑不得。她抬起头,捶了下他的肩膀,眼睛里还有水光。 陈曦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道:“真的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开始你就努力地跳的高高的,即使效果欠佳,可大家都看到了你的竭尽所能。 龚晓则在一边发出惊呼。跳大绳是三队一组集体进行,然后再换下一队。他们按照班级顺序,属于第一波。有意思的是,后面的队伍接二连三被绳子绊脚了。先前他们私底下打探军情拟定的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七班,更是被绳子连着绊了三回。 七班的运动员都躁狂了。这真是活见鬼了。他们之前练习的时候明明跳的非常好,不仅速度快,中途也不打疙瘩的。结果越是着急越是出错。跳大绳最忌讳中途断掉,因为需要时间重新调整节拍,而且容易给运动员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许多转头看陈曦:“今年是2003年吧,雅典奥运会在明年?” 陈曦一怔,点点头:“是啊,明年开奥运会。到时候我们看情况,要是时间来得及,就过去看现场。” 许多直接摆摆手,她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想到的是,既然雅典娜女神还没发威,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这跟2004年奥运会上男子双人三米板,领先的中国队、俄罗斯队跟美国队等等中邪一般又双叒叕花式犯各种低级错误,愣是将金牌捧到一脸懵逼的希腊队员手上,真心没的差了。 他们班硬生生地靠着后面队伍的神发挥,成功地拿到了第二名。虽然预期的冠军被先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班意外摘了桃子,但第二名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大家欢呼着,男生们集体将甄铎抛上天。可怜的甄铎还没反应过来,就要与太阳肩并肩了。后来还是维持纪律的体育老师过来,大家才放下了双眼直冒金星的班长大人。 体育老师叹气:“这孩子还得靠家长管着。你们靳老师一不在,就无法无天了。” 一提到花姐,少年们自觉有义务要帮女神撑起人设,立刻一个个又人模狗样,正经的不得了的姿态。看得班上的女生们也是没脾气了。 陈曦他们下午的篮球赛是重头戏,这会儿必须得过去集合做赛前热身准备了。许多还有立定跳远项目要参加。两人约定等她比赛完了再去篮球场看他打球。 江冠南还想看许多立定跳远呢,陈曦把他喊边上:“哎,你不是篮球队的经理嚒。集合了,你也得过去。” 江冠南朝天空翻了白眼:“又不用我比赛,喊我去干嘛。” 师大附中篮球队的教练突然露出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拎着江冠南走了。这不省心的臭小子,早上吹牛说要过来给他们队员看场子,做好后勤准备工作。结果他们整个篮球队的人,包括外援都来了,愣是不见这位经理伸一下头影子。 江冠南“嗷嗷嗷”怪叫着,一个劲儿朝龚晓跟许多挥手,表示“救命啊!”。 两位女生默默对视了一眼,直接坚定地将脑袋给扭开了。 充当裁判的体育老师指挥所有的运动员充分活动开手脚关节。每年立定跳远都有学生崴到脚,他就不明白了,这些孩子为啥偏要自我伤害呢。 “好好活动开了啊。老师我受伤了叫工伤。你们受伤了,只能请病假。”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二次点名结束,大家按照顺序,一个个的排队立定跳远。 大约是心理因素,许多突然发现,除了她以外,所有参加跳远比赛的女生都是纤细瘦长的身形。没有谁的第二性征像她这般明显。 她猛然明白大学时,有位E罩杯的妹子说起高中时波涛汹涌的尴尬了。仿佛所有人都盯着她胸前的那两团软肉看,她那时每天都将胸部绑的紧紧的,小一号的bra勒的胸部胀痛都没用。她从来都不敢穿紧身的衣服,永远都是宽宽大大。夏天时不得不穿男士T恤,却依然引人注目。妹子说,上大学以后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大家不再对着她的胸部指指点点了,感觉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那时候,她们几个太平公主还笑着说妹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们想体验一把这种青春期的烦恼都没机会。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许多总算感同身受那份不自在了。她身上的校服外套,之前跳完绳以后满头大汗,被陈曦劝着脱掉凉快凉快。现在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室外气温有二十六七度,她硬是裹着校服一身汗也不肯脱,的确怪异。于是她光穿着长T恤了。 原本非常正常的着装,此时却让她如芒刺在背。好像一下子,所有的目光全都盯在了她胸前的隆起上了。 龚晓跟裴爽开玩笑表示,还是多多身材好。 这句普通的调侃也让许多局促不安起来。她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试跳了第一回,心中想着的是,千万不要让胸部晃荡,被人看见。 如此束手束脚,她的第一跳成绩可想而知。 龚晓跟裴爽都以为她是太紧张了,两人还蹲下身来给她拍腿,让她放轻松点儿。没关系,放开来跳。许多心中苦不堪言,她就是放不开啊。 女生组的比赛,暂时没事的男生们几乎全都涌过来观看加油了。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她如何能够放得开。 第365章 大灌篮 体育老师看了都发急, 说了她两句,认真比赛,不许这样畏首缩脚的。 许多咬咬牙,让龚晓把外套给她。穿上战袍,宽宽大大的校服给了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她总算有勇气站在踏板上继续往前跳了。她盯着最远的那条线, 想象它是自己练习时参照线, 奋力跳了过去。快要落脚的时候, 她脚往前面又蹬了蹬。大家都以为她会摔倒的时候, 她竟然稳稳地站住了。 许多囧囧有神地想到了一部很久以前看过的港片,黎明主演的,在一艘豪华游轮上发生的枪战片。黎明演的好像是位赌术高手。电影里面有个颇为让女性不快的恶搞角色,那位姑娘因为胸部太大, 总是重心不稳, 朝前面摔倒。 许多心道, 难道是这个缘故,她才能在身体往后倾倒的情况下又稳住了? 呃,这个问题略复杂。她晚上得画一幅力学图分析一下力的作用方向。 许多浪费了第一跳, 好在有三次机会,最终成绩取了后面两跳中最好的一次发挥。她最终成绩是第三名。 体育老师因为萧潇的缘故,跟她们几个都非常熟悉。他略有些遗憾的咂嘴:“就是摔倒了也没有多疼, 非得穿一件厚外套增加重量干什么。你要是轻装上阵,保不准名次还能再进一进。” 许多看了眼成绩,抿嘴一笑:“不会了,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我之前练习时, 就跳过一回这样的成绩。” 龚晓跟裴爽也是满意的不得了。上次多多跳出这成绩时,还差点儿摔了一跤呢。 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室内篮球场走去。现在几乎整个运动场只要是没有比赛的同学都朝那个方向涌去。嘿嘿,虽然是友谊赛,但校与校之间的比赛总是那么的富有天生的集体荣誉感之类的魔力。往常都是教职工代表队跟校队进行比赛,不过今年教职工队的几名主力队员不是带着学生出去进行各种各样的竞赛了,就是学校委派去进修了,愣是凑不齐一支完整的队伍。 学生会表示,每年都我们自己搞有什么意思,应该把小伙伴们拉来一起玩啊。然后校领导点头了,他们就给师大附中方面发了邀请函。师大附中一贯以本地教育界的中流砥柱自居,欣然应下了这封包装精美的挑战书。 许多他们到的时候,篮球馆已经沸反盈天,几乎是座无空席。龚晓跟裴爽喊了人帮她们留位子,直接坏笑着推许多去前排。那边是默认的家属区,篮球队成员的女友们基本都坐在一起,占据地利优势给各自男友加油。 陈曦正在听教练做战术指导,他见了许多,偷偷给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去边上坐下来。许多轻轻点了点头,往其他人帮她预留的位子走去。高三年级的丹丹姐拍拍空位子,喊她坐下来。她是篮球队队长彭宇的女朋友。 许多坐下来以后,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就听见她感慨:“时间真快啊,看着一拨拨人来,又看着一拨拨人走,转眼高中都要结束了。” 外国语学校因为学生毕业后去向的特殊性,等到了高三,或者说高二一结束,就有很多准备出国的学生不再到学校来。而是专心在家预备出国需要的各项前期工作。加上走竞赛保送路线的再分流走一部分,真正坐在教室里决心参加高考的人寥寥无几,到最后一个班上的老师人数比学生还多。 大概因为这种别样的风格,他们的高中生涯似乎都要格外短暂一些。 许多笑了笑,她经历过两世,聚散真容易感受要深刻的多。每逢毕业季总要四处写通讯录约定将来也要好好联系,可惜到后面真正有联系的却少的可怜。人是社会性动物,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部分时候还要依靠社会关系这个纽带。一旦纽带断裂了,分居两头的个人就自然而然不再联系。 旁边有人安慰丹丹姐:“这个副本你打通关了,开启下一个啊。” 许多提醒:“他们过来了。” 队员们听完了战术布置,开始过来做个人准备。脱外套的脱外套,喝水的喝水,陈曦则是跑到许多身边叮嘱她小心点。万一球飞过来,她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躲的时候,就缩起脑袋抱着头,减少被正面砸到的伤害。 许多生气地对他翻白眼。黑历史,不许提! 陈曦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礼貌地跟丹丹姐打招呼,麻烦对方帮忙照顾一下她。 丹丹姐乐了:“哟,敢情你家多多一直都长不大啊。放心放心,我天天帮我表姐带宝宝,这个我最有经验。” 许多赶紧推他走:“快去快去,小心别受伤。” 丹丹姐看了眼许多,好心提醒到:“把校服脱了吧,人这么多这么热,看你一脑门子的汗。” 许多有点儿尴尬。她的确是比较容易出汗的体质,假装冰肌玉骨都没说服力。丹丹姐这么看着,她实在不好意思当没听见,只好磨磨蹭蹭地脱了校服外套。 丹丹姐还上手摸了下她里面的粉色T恤,笑道:“早上看你们表演啦啦操时我还感慨来着,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跟你们一比,总觉得我已经老了。” 许多心道,泥垢了,少女!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说老,这跟二十岁时蹦跶着说自己奔三一样容易拉仇恨。 开场哨吹响,双方争抢开球。许多对篮球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灌篮高手》跟陈曦的言传身教。她注意力比较奇怪,很难兼顾全场,索性从头到尾就光盯着陈曦看。反正她对篮球的兴趣平平,只对打球的人有兴趣。 陈曦因为个子最高,毫无悬念地充当着队里中锋的角色。因为高中生身体素质的局限性,他们的比赛得分点,主要集中在投篮上,真正能扣篮的球员并不多。许多眼睛一直盯着陈曦,他跑到哪儿,她的视线就追到哪儿。场上得分情况,她反而不怎么关注。 丹丹姐看她毫不掩饰的专注眼神,忍俊不禁,感慨道:“难怪你家陈曦跟你感情这么好。哪个人被你这样专心致志的盯着,都很难不动心啊。”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不好跟丹丹姐解释她只是单纯地不太会看篮球比赛,或者说那颗橙黄色的球的吸引力对她而言,并不大。她一开始也是盯着球,看球的走向,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注意力纯粹投注到球上面了,连谁跟这颗球发生了接触,它又是如何在各方力量的角逐下完成的运动轨迹,她都搞不清楚。既然如此,何必舍本逐末呢,索性将注意力全放到人身上好了。 比赛开始五分钟,师大附中打出了一个小高潮,一连得了三分。还有个绑着发箍的男生来了个引发全场第一波喧嚣的大灌篮。这下子,整个篮球馆都沸腾了,大家都站起来发出惊呼,虽然是外国语学校的主场,这人依然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男生风骚地绕场,冲场外观众飞吻。大家哈哈大笑,重新坐下来观看比赛。 外校的教练有点儿坐不住了,喊了个暂停,将球员们拉到边上重新进行战术布置。对方的大灌篮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后面几分钟,他们明显打的有点儿乱了。 篮球比赛体力损耗极大,不到十分钟的比赛,众人额上都开始冒汗。许多趁着拿毛巾给陈曦擦汗的机会,只叮嘱他千万注意别受伤,他在她心中永远是最棒的。 陈曦喝着运动饮料,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还说我惯着你,你不是更惯我,一点儿要求都不知道有。” 比赛重新开始,这回他们校队这边也卯足了劲儿争取来个花式灌篮。不然气势始终被对方压着,场上打不开。许多没看明白他们之间是怎样配合的,球就到了陈曦手上。只见他高高的弹起,许多怀疑他都要跳到一人高了,一只手抓着球,将整个前臂塞入篮筐中。 她当时的第一想法是,原来陈曦的手这么大,居然一只手都能稳稳控住篮球。她下意识地比了比自己的手,平常没觉得差别有这么大啊。 篮球应声入筐,进球得分了。 许多跟着全场发出惊呼的同时,也一样注意到了陈曦并没有从篮球架上下来。他的胳膊肘部挂在篮筐上,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身体前后晃动,那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引得所有人都发出了尖叫! 挂臂扣篮! 许多先是尖叫,旋即火冒三丈。这人怎么能这样不分轻重?!这样子有多危险他又不是不知道。先不说整个人靠手臂内侧支撑重量,内侧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有人为了练习这种花式炫技,把胳膊都给搞废了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第一节结束,有两分钟的休息时间。教练只简单喊他们保持住气势,就放他们擦汗喝水活动腿脚了。许多想过去质问他为什么这样胡闹。他要是受伤了,后面怎么办?结果裁判这回管的严了,不让她们再从观众席上下来。 陈曦注意到了她又急又怒的样子,笑着朝她摆摆手,指指自己刚才悬挂的胳膊,又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许多急的跺脚。这人,真是的。亏她平时还以为他多成熟稳重呢。 丹丹姐笑着安慰她:“别急别急,陈曦不是没数的人。你没见他现在还好好的嚒。” 许多当着外人的面,从不肯塌陈曦的面子,只好笑道:“我就怕他蹭破了胳膊肘,出汗了腌着疼。” 第二节比赛,她也没看别的了,光盯着陈曦的胳膊瞅个不停。要你炫技,扣篮又不止这一种方式,你换个战斧式的,不也非常具有杀伤力嚒。痛死你活该,姐才不会心疼呢。 才怪!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她就怕陈曦其实现在胳膊非常疼,但硬熬着。 一直到中场一刻钟休息时,她才找到机会跟陈曦抱怨。她轻轻地碰他右臂胳膊肘,本来还想轻声细语委婉的地说,结果一开口就是忍不住的埋怨:“你也真是的,伤到了怎么办。” 陈曦笑嘻嘻的,拍了拍胳膊:“没事儿,你看不还好好的嚒。” 许多急了,小声反驳:“天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还要我说嚒。” 她知道这个时候泼男友冷水是种极其愚蠢的做法,好多情侣吵架都是因为互相塌台子,让对方觉得扫兴没面子。可她现在真是忍不住。 陈曦看她眼眶都泛红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也就是他家多多,才会这样细致入微,担心他会受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伤害。她只要他人好好的,而不是关注他站在多高的位置,形象多闪亮。 “没事儿。”陈曦也不顾上身上汗味熏天,悄悄凑近她耳边,“我刚才玩的是障眼法,其实我压根不是正宗的挂壁扣篮。我故意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呢。” 第366章 偶遇 许多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假的?她刚才一直盯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陈曦笑了,他家多多就知道看他人了,哪儿懂篮球技巧。要是换个懂篮球的人一直盯着他, 就会发现他的小动作了。不过场上人都忙着打比赛, 一直负责盯防他的球员因为距离站位原因, 大概也看不到一整套动作。就不知道对方教练有没有看清楚了。不过看第二节, 对方那个中锋一直在玩花式扣篮,他觉得教练当时也没留意到细节。 “没事,真没事儿。”陈曦跟她咬耳朵,“这是战术。对方那个中锋应该是职业练过的, 水平相当可以。但这人球风狂, 表现欲强烈。我故意挑衅他, 让他一个人秀球技。配合打不起来,我们这边就有机会了。” 许多不知道怎的,福至心灵, 悄声道:“那你也别跟其他人说,我总觉得他保不准在咱们这边有内应呢。” 那两个抽烟男生的对话还在她脑海中晃悠,其中那个侧脸男说的是“你们学校的”。 陈曦看她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就乐的不行。他家多多真是越看越可爱, 也就是对他的事情,她才这么上心吧。 他也认真点头,小声保证:“放心,我有数。” 啦啦队上场, 给场外观众分发纪念品互动,而后表演了花球啦啦操,给球员们加油鼓劲。 篮球馆的更衣室正处于休息维修期,没对两支高中球队开放。两边战术布置还是在场边进行。为了防止被刺探军情,两队还各有人担任警戒工作,谢绝热情的粉丝上前索要签名以及合影要求。 许多看了,抿嘴一乐。体育馆内有卫生间,龚晓跟裴爽过来喊她一起去。她出了不少汗,正觉得脸上黏糊糊的。即使这边卫生间脏的也下不了脚,过去洗把脸也是好的。 三人结伴往女卫生间去,果然排着长队。许多洗了把脸,也不擦干水,直接用手拍拍拍。哈哈,全当是补水了。 她大概是汗出的多的缘故并没有尿意,索性站在门口吹风凉快凉快。体育馆里人实在太多了,设计的也有些问题,通风效果委实一般。 这边距离师大附中球队的休息区域比较近,江冠南见了他就挥手招呼。他这边有不少吃的,呼唤小伙伴共分享。 许多哭笑不得,看他兴致勃勃跟个小孩子显摆一样,没忍心当面拒绝。她走过去,挑了袋话梅,跟他鬼扯了两句。少年,请问你这位球队经理到底是负责干什么的,为啥姐就没见你露过面啊。 江冠南恬不知耻地表示,他的存在就是价值,他就是球队的镇队之宝。 许多惊讶地挑挑眉毛:“你确定?我以为你是吉祥物来着。” 江冠南跳脚:“一看我就不是关键熊啊。我这样的,必须是镇队之宝。” 教练正在旁边休息,闻言冷冷地看了眼自家球队不靠谱的经理,淡淡道:“不用强调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活宝。” 许多笑的不行。 江冠南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要去洗把脸冷静一下。许多也想过去找龚晓跟裴爽,便一道走了。越过座椅时,他俩刚好从那位带头箍的中锋跟前走过。这人正跟队友吹牛:“我这样的,去NBA选秀也能顺位吧。” 江冠南闻言嗤之以鼻,他看了眼那男生,笑道:“阁下觉得自己应该顺位排第几啊?” 那人猛地抬起了头,面色不悦地瞪着江冠南:“你小子什么意思?” 许多也是对江冠南这张嘴巴绝望了,怎么就没他老人家不敢胡说八道的时候呢。她拽了下江冠南,示意他闭嘴。反正吹牛不上税,这人爱吹上天就让他吹就是了。 附中球队的人见势不妙,连忙劝和:“哎哟,强子,你别较真。江冠南喜欢开玩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江冠南想说,小爷他没开玩笑,他是很认真地谈论这问题。连省队二线都混不下去,只能则折回头搞体育生,准备混体校的人,也好意思觉得自己能上NBA? 许多情急之下,狠狠踩了江冠南一脚。这人明显就不是一般学生,在社会上混过,不能按照校园模式处理。 江冠南被踩的“呜嗷”一声,眼泪汪汪地控诉:“许多,你怎么净是好的不学学坏的,全被龚晓给带坏了。” 许多直接拽着这颗行走的炸弹走了。再让他胡说八道下去保不齐还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来呢。 江冠南一路嘀咕,这个孙强有什么了不起的。混不了职业队,找关系进师大附中,准备混体育生特招上大学,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呢。 许多翻白眼:“可以了,少年,你非得跟人怼上啊。别的不说,打起架来,你俩谁吃亏。再说了,人家再不济,打球比你强吧,起码不会抱球走步。” 江冠南立刻炸了毛,嘟嘟囔囔地警告:“我跟你说啊,许多。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不许再说我打篮球的事。我那是陷入了科学家的沉思,沉思你懂不?我在与宇宙对话,与地球探讨。” 许多微笑:“那你打球的时候,先跟篮球沟通,成不?” 江冠南含羞败退。 龚晓跟裴爽用完了洗手间出来,闻言都笑的不行。江冠南表示好男不跟女斗,他他他,是有胸襟的男子汉,不和她们一般见识了。 龚晓一针见血:“男人拼不过女的,也就只剩下这句话自我安慰了。” 江冠南跳着脚跑了。 中场休息结束,下半场比赛开始。这时两队的分数咬的挺紧的,师大附中超出两分,旋即被外国语学校这边一个三分球反超。投三分球的男生是今年刚入队的高一新生,娃娃脸,个子倒是有一米八。队友们纷纷跟他击掌庆祝,而后迅速继续争抢篮球。 师大附中的核心还是那个带头箍的男生,围绕他不断地投篮、扣篮。可能是被陈曦的话影响了,她现在也觉得这人急躁了起来,有两个球许多都觉得直接投篮效果不错,他非要硬是横冲猛撞犯规也要去扣篮。 丹丹姐解说这是一种战术。场上太胶着了,犯规再抢篮板,反而能掌握住场上的节奏。一场球打成什么样,关键就看到底哪一方带着全场的节奏了。 越是到下半场,越是拼体能。场上所有人都汗透了,倒地都是一个湿漉漉的人形。场边的擦地小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见缝插针奔上去,迅速用干毛巾擦干地板,再速度撤回。许多一开始没留意看擦地小哥,直到有一次擦地小哥从陈曦脚边擦过,她才惊讶地认出这是熟人,她的初中同学包旭。 许多想跟包旭打招呼,又怕影响了他工作,只好朝他的方向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他了。不过包旭一直盯着场上的运动员,随时准备着冲上场去擦干净地板。 丹丹姐等人一开始还笑个不停。包旭张着手,一脸肃穆的神色,嗖的奔向场地,跪在地上擦地板的样子,有种滑稽的喜感。后来她们就不笑了,丹丹姐还感慨了一句:“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点儿也没影响到比赛。这人做事真是认真踏实。” 许多有种说不出自豪,笑道:“那当然,我初中同学。他成绩一般,但做事特别认真努力,从不敷衍。” 丹丹姐略有些惊讶:“你同学?他不上学了啊?” 许多摇摇头:“应该还上吧。我记得他读的是技校,大概周末放假过来当志愿者吧。” 比赛再度陷入胶着状态,双方迟迟都没能进球。师大附中方面的进攻还因为球抓在手里久久未动,超时了。室内体育馆沸腾了,主场优势锐不可当,全场一起给本校加油,尖叫声,呐喊声,几乎要将屋顶给掀翻了。 最后比赛的僵局还是那位孙强给打破的。他强行突破,来了个大灌篮,将局势又给扭转了过来。这一回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们可没心思发挥风度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嘘声。哟,就你会炫耀,灌篮灌篮,你怎么不一个人跑满全场的灌篮秀啊。 丹丹姐她们还担心这下完了,距离比赛结束不到十分钟,气势被这么一压,后面比赛还怎么打。结果出乎大家的预料,外校队方面似乎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还是按照之前的节奏往下打。反而是应该趁胜追击的附中队,感觉有点儿乱。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被连追了两球的附中队终于坐不住了,教练喊了最后一次暂停。 陈曦等人趁机到边上喝水擦汗休整。许多看他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心里说不出的疼。这人真是的,怎么打球也这么拼。 他看到女友欲言又止,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自己,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丹丹姐坐边上捂住胸口,唉声叹气:“你俩也是够了啊。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眉来眼去的,考虑考虑老年人的感受。” 立刻有女生笑着喊队长“波哥!”,被点名的丹丹姐男友循声看过来,朝女友挥了挥手。 许多笑了:“哟,原来是丹丹姐想秀给我们看啊。” 第367章 下黑脚 最后五分钟, 师大附中队调整了策略。他们现在还有四分的优势,努力拖下去,拖到整场比赛结束,问题不大。毕竟这只是高中学生比赛,不同于正规职业对抗。 她们看的都急了起来, 许多也跟着着急。陈曦这样全力以赴地打比赛, 能够有圆满的结局肯定是最好的。她们一堆人集体站了起来, 拼命地跳着脚喊“加油!” 陈曦选择了技术性犯规, 而后抢篮板。波哥投了个两分球,接着陈曦又来了次灌篮。最后球争抢着,快要飞到场外去的时候,被那位娃娃脸的高一学弟给接到了, 直接一个三分球应声入筐, 同时响起的还有比赛结束的口哨声。 这下整个篮球场都陷入了疯狂中。娃娃脸学弟被他们几个直接扛起来绕场走。许多则是冲到场上, 陈曦一见她来了,赶紧招呼队友把小师弟给放下。然后他就被熊抱了,他家多多抱着他的腰一个劲儿上蹦下跳, 嘴里喊着“啊啊啊!” 陈曦哭笑不得,他这一身汗呢,熏着多多怎么办。可这样被女友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地表达着爱意, 那个爽歪歪啊,也是甭提了。 比赛结束还有些仪式要走,双方队员互相握手道谢,而后集体再绕场一周, 跟观众们打招呼。 许多心道幸亏篮球比赛跟足球比赛不同,鲜少有双方互换球衣的。否则她家陈曦果了上半身给全场看光了,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些仪式结束以后,场边观众逐渐退场,大家才开始赛后的交流。许多看到了还在清理篮球场的包旭,过去和人打招呼。 包旭见了许多挺高兴的,他笑呵呵地表示,一早就看到她了。不过当时比赛快开始了,他得工作了,就没跟她打招呼。他喜欢看篮球赛现场,门票又比较贵,就托了关系到市体育馆来当义工,专门负责篮球场地保洁。上次CBA联赛,他还拿到了胡卫东的亲笔签名篮球。 两人叙了旧,包旭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着许多笑,小声道:“我看你在这边好像还不错,跟同学们也玩的好。嘿嘿,总觉得这样就放心了。” 许多也笑着点头:“我挺好的,真的。他们待我都挺好的。” 陈曦拿了运动饮料过来喊许多喝,这边场地这么闷热,多多为了看他打比赛,出了一身的汗。许多给他介绍了包旭。他笑着跟人打招呼,辛苦老同学了。刚才他们还说包旭动若狡兔快如闪电呢,简直就是无缝对接地擦地模式。 包旭腼腆地笑了笑,表示他也不会其他事,既然干了擦地的活,就好好干呗。不然岂不是白蹭球赛看了。 陈曦喊许多拿他包里的活血化瘀的膏药给包旭。他都是跪在地板上擦地,膝盖那边肯定伤痕累累。 许多问了他是哪一管,递给了包旭。 包旭开始不肯要,后来许多板起脸来:“你收还是不收?”他这才接下。 波哥喊他们过去,商量晚上去哪儿庆祝一下。许多朝包旭摆摆手,跟着陈曦过去了。几人商量了,觉得还是吃自助餐比较划算,就在那家自助烤肉。波哥有他家的电话,直接打过去定位子。 一群人正在说笑时,许多无意间回头看了眼,发现包旭正试图跟那位发箍男孙强解释什么。旁边孙强的队友一直拉着他,嘴里说着“算了,算了”。 孙强觉得包旭在擦地板的时候影响到了他,导致他后面抢篮板的时候,不得不挪了位置,丢了那个关键球。 包旭认真地解释,他真的没有去撞孙强。当时孙强脚下有一摊水渍,他怕不赶紧擦掉的话,会让球员滑倒。 外国语学校的队员撇了撇嘴,觉得这孙强实在没风度。好歹也是在二队待过的人,这么输不起,一场高中队的比赛,也要这么斤斤计较。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是场普通的两校之间的比赛,孙强才觉得输了没面子。他好歹也是打过职业比赛的,即使全队都拖他的后腿,他也应该能够凭借一人之力狂屠了外校这帮白斩鸡。结果反而是被对方给反超了。 陈曦扫了眼。作为对手,他不好说包旭没影响到孙强的发挥,便直接转移话题,问包旭晚上有没有安排。多多宁宁他们一起去吃自助餐,难得碰上,一块儿呗。 师大附中队的人跟外校这边也是老熟人了,闻言笑着表示,要不一起呗。这自家兄弟关起门来玩一场比赛,分什么输赢啊。 孙强见状也没再硬顶下去,而是换上了一副笑脸,主动跟陈曦打招呼:“哎呀,你技术不错啊,平常没少练吧。抓球抓的快准稳。” 陈曦冲他点了点头,只说了句:“不敢当。” 江冠南总算结束了正儿八经的篮球队经理工作,做完了扫尾。他一听有饭吃,立刻开心了,表示一起一起。 许多笑着跟许宁打电话,他下午比赛不知道具体是几点钟结束的,她得联络一下。 她正拨号时,身体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往边上倒,恰好跌在那个孙强的怀里。那人眼明手快地右手一捞,左手抱住她的胸部将她扶稳。 许多在胸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电光火石般的反应过来。对!就是他!当时因为只有侧脸,加上金钱树的遮掩作用,她并不清楚他的正面是什么样。现在这个角度,如果他再取下头上的发箍,就是那个抽烟的侧脸男。 几乎在同时,她的脚就借着调整站稳的机会,狠狠铲向了孙强的脚踝。真恨自己脚上穿的是普通的运动鞋,而不是钉鞋,否则她肯定铲断他的脚踝。特么的,她就不信了,扶着哪儿不好,非得往她的胸上招呼? 孙强发出了一声闷哼。巧而不巧,许多那一脚踩过去,他的脚本能地往后移动,脚踝恰好撞上了篮球架边上凸起的尖角。 许多连忙站直了身体,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被人撞了一下。” 娃娃脸师弟方淼也跟着道歉:“强哥,不好意思,我没留心。都怪彭元,推了我一下。” 彭元吊着眉毛抱怨:“我哪儿知道你跟纸糊的似的,一碰就软了。” 许多没有做声。这个彭元是篮球队的替补队员,曾经在车站拿跟陈曦开男人女人定义的玩笑,她一直不太待见他。 陈曦刚才也看到孙强的手放到了多多的胸上,心中不快。但这是意外,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反而因为多多不小心踩到了人家,还得表示几句慰问。 孙强这一脚撞得不轻。运动员的脚踝本来就是脆弱部位,极容易受伤。他这边韧带以前撕裂过,还打过两次封闭,根本就跟纸糊的一样。好在队医还没走,过来给他看了脚,捏了捏,感觉像是软组织挫伤,应该没伤到骨头。 许多一直躲在陈曦背后,垂着脑袋,手足无措,怯生生的样子。陈曦不明所以,以为她是吓到了,摸着她的头安慰:“没事,你也是被人给撞到了,孙强又不是不知道。” 他转头看皱着眉头的孙强,主动提出送对方去医院。方淼跟彭元也觉得自己闯祸了,表示要一起过去。 孙强见状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强笑道:“至于嚒,瞧你们夸张的,没听肖医生都说了,又没伤到骨头,就是碰了一下。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晚上你们每个人都得给我灌下起码三大杯啤酒。” 方淼闻声苦着脸:“我不会喝酒啊。” 旁边的男生都笑了,波哥更是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没关系的,小伙子,很快你就会了。 孙强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还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跟人谈笑风生。 许多假装担忧地问陈曦:“他真的没事儿嚒。” 陈曦安慰道:“没事。他也是专业练过的,心里有数。” 许多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真便宜了这王八蛋。不过他的罪过不至于结死仇,要是他的脚真因此断了,恐怕后面还会给她招来大麻烦。让他痛一次,明白女生的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陈曦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家多多才是无妄之灾呢,好端端被人撞了,又被人碰到了胸部。按照他家多多害羞腼腆的性子,心里头肯定膈应死了。完了,她还得战战兢兢地对那个人道歉。真委屈坏她了。他又摸了摸她的背,安抚道:“真没事,多多不怕啊。” 大家都是一身臭汗。众人约定先回各自学校收拾一下,师大附中也有澡堂,冲把澡再去吃自助餐比较舒服。 许多则是带着弟弟还有陈曦跟包旭一起回家。包旭原本还不好意思打扰,表示自己在体育馆冲好澡,再去跟他们在自助烧烤汇合就好。许多笑他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大事,这么麻烦做什么。 包旭没带换洗衣服。他个子虽然不高,但体型比较胖,许宁的衣服他穿不上。好在陈曦放在这边的衣服不少,没穿过的内裤也有,干脆一并借给他。衣服放洗衣机里洗净甩开,现在秋风干燥的很,吹几个小时就差不多干了。等吃完自助烧烤,再过来收一下便可,反正离得也近。 陈曦今天出的汗最多,被第一个推进洗手间去了。 许多招呼包旭自己坐,拿了猕猴桃跟香梨出来喊他吃。许宁则在一旁泡好了茶端过来,招呼包哥自便。 包旭看着姐弟俩,有点儿局促,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许多怕他不自在,开了电视,让他自己挑节目看。她则是回房间找换洗衣服,准备冲澡。 陈曦简单冲了个战斗澡就出来了。他喊包旭也赶紧洗把澡。两人在卫生间门口时,包旭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那个,陈曦,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又怕是我看错了。” 刚才在体育馆许多被撞倒的时候,包旭刚好站在外圈,可以看到所有人的举动。他觉得那个娃娃脸的男生倒的有点儿蹊跷。因为另一个男生才刚刚碰到他,根本没使上力气的感觉,他就倒了,然后又恰好砸到了许多。 “我怕我是看错了。但那个人之前不是站在那边的,刚好孙强走到许多边上时,那人就跟别人追打着过来了,又恰好被推到。我总觉得怪怪的。” 他刚才想跟许多提,又怕女孩子尴尬难堪。这个陈曦跟许多这样亲昵,连衣服都摆在她家好几套,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 客厅里电视机开着,许宁那边应该听不到这边的低声谈话。陈曦下意识看了眼许多的房间,不想他家多多听到这样龌蹉的事情。 他带着包旭进了许宁的房间,合上门,正色道:“麻烦你,说清楚点儿。” 第368章 餐厅 许多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出了房间, 奇怪地问弟弟:“哎,你怎么不洗澡啊?” 许宁惊讶地挑了下眉毛:“包哥在洗啊。” 许多瞪大了眼睛:“卫生间门开着,里头没人啊。他俩出去了?”怎么出去也不跟她说一声。 陈曦从房间里探出头,笑道:“没有,我背上好像长了个疙瘩, 想让包旭帮我看一下。” 许多眨巴了一下眼睛:“真长个疙瘩啦, 在哪儿啊。是不是最近天太干, 上火了?” 包旭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我看过了,根本什么都没有。” 许多点点头,安慰陈曦:“大概你之前淌汗太厉害,汗水腌着难受, 才产生了错觉。哎, 包旭, 你快点儿冲个澡吧。” 四个人冲澡,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今天大家都累坏了,陈曦直接开车去的自助烧烤店。 两支篮球队的队员已经三三两两站在门口。见了陈曦的车, 孙强吹了记口哨,夸道:“哟,不错, 这车挺帅的。” 陈曦笑着合上车门,轻描淡写道:“也就一般吧。” 孙强盯着车子看了几眼,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他见了许多, 开玩笑一般道:“哟,美女,一会儿你可得跟我喝两杯,你那一脚真不轻。看不出来啊,长的这么瘦,力气倒不小。” 许多也不吱声,就贴着陈曦,半边身子都躲在后面。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地揉了揉头发,笑着看孙强:“我来吧,我家多多不碰酒。” 孙强笑着凑近,指着许多笑的分外豪爽的样子:“到底是美女,架子都比一般人来的大。” 说着,他的手准备搭到许多的肩膀上拍一拍。 许多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半步,刚好他的手从她肩膀上就划了开来。 陈曦摸摸她的脸,笑道:“你去跟丹丹玩吧,我跟强子聊会儿。” 孙强有点儿遗憾,但还是扯着嗓子笑:“就是就是,咱们大老爷儿们好好说话,小姑娘还是跟小姑娘玩去。” 许多也没说话,就乖乖地点了点头,跑到女生堆里去了。龚晓跟裴爽她们都在,江冠南正在跟她们聊师大附中的趣事。这少年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顾及“家丑不可外扬”,连他们数学老师强调“按照这个方法,往下做,一二三,这肯定不会错嚒。……哟怎么错了啊?”的糗事也拿出来娱乐观众。 他看到许多,就捅捅她的胳膊,示意陈曦跟孙强的方向:“哎,他俩怎么凑一块儿了。那孙强可不怎么样。” 许多心道,不是不怎么样,是相当不怎么样! 江冠南也没等她回答,自己也自言自语了:“难怪,三岁一代沟嚒。陈曦这么一把年纪了,也就是跟孙强没代沟吧。也不对,孙强还大他好两岁呢。” 许多有点儿惊讶,这人去年还参加了U-17的比赛,怎么还比陈曦年纪大。 江冠南笑着眨眼睛:“他们这些运动员啊,瞒报年龄是常态。为了打比赛,基本上就没有不假报的。” 许多也不奇怪了。 别说运动员了,高校里为了评职称争名额,谎报年纪的也不少。最有意思的是某市的市长,由某高校校长调任。当地市长落马以后,大家都以为他会接任。结果审计发现他年龄造假,然后仕途就这么没下文了。 她时不时看陈曦的方向一眼。陈曦交友圈子挺杂的,她知道,基本上各行各业的人,他都从小跟着他爸去学着跟人打交道。可是许多并不喜欢他跟孙强多接触,这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吃自助餐的时候,篮球队的球员们也聚在一起喝啤酒吃烤肉。女生们则是带着江冠南还有许宁在另一边坐着。丹丹姐笑着招呼大家多吃点儿:“咱们在边上反而清静自在。不然吃个晚饭都吃不安生。” 许多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时应着别人的话题笑一笑。 丹丹姐以为她是累了,帮她烤了豆腐泡跟香菇,喊她多吃点儿。 许多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模样,轻声谢过了丹丹姐,慢慢夹着东西往嘴里送。她其实并不饿,好像之前训练的疲惫一下子全都积攒到了一起,到了现在,全部爆发了出来。她心里头有点儿委屈,平常吃烧烤自助,都是陈曦帮她挑选好食材的。她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时不时往陈曦的方向飘。 陈曦正跟桌上的人谈笑风生,不时碰杯喝啤酒。 许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这点儿酒量对陈曦不算什么,而且2003年,国内酒驾查的并不严。可开车就不该喝酒,他平常挺注意的啊,今天是怎么了。 丹丹姐在喝果汁,见许多正盯着男生们的桌子看,挑挑眉毛笑道:“没人管还不得翻天啊,整天就知道嫌弃我们管东管西。好像谁稀罕管一样。” 许多沉默了。她好像的确管陈曦管的太多了。从他的一日三餐,到每天衣服的薄厚,她都想的清清楚楚。甚至每天晚上入睡前,她就将他第二天的餐单给列好了。陈曦一直说她是管家婆,她心里头还窃喜着甜蜜,有种过日子的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陈曦乐不乐意被她管,他说她管家婆,到底有没有其他意思。 哪个年纪轻轻的男生,愿意被人管着呢。谁不是渴望自由,恨不得全世界都束缚不了他。 没人管他,他不是跟人喝酒吃肉,玩的很开心嚒。 许多抿了抿嘴唇,整个人更加累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撑着的那股气似乎也散了,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许宁跑去给他姐拿了姜撞奶。感觉他姐好像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他都有些担心了。 许多勉强冲弟弟笑了笑,招呼他:“你自己好好吃吧。我今天可能水果吃多了,肚子不饿。” 龚晓二话没说,拿了一堆甜品过来,示意许多:“不饿就吃点儿零嘴吧,多少是个意思。” 许多无奈,只好勉强吃了两块小蛋糕,就觉得胃里撑得难受,完全吃不下了。 丹丹姐见状表示她肯定是累坏了,今晚回去早点儿休息。明天醒来,就又是一条生龙活虎了。 许多赶紧表达了感谢。她现在闻着烤肉的味道也觉得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的,简直快要吐了。她打了声招呼,自己起身去洗手间。龚晓说陪她一起去,她也没答应。大家高高兴兴地过来吃自助餐,她当着人的面吐得一塌糊涂,不是摆明了扫兴嚒。 许多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灯光暗淡,映的镜子里的人也黯然无神,仿佛快哭的模样。她拍了拍脸,努力振奋点儿精神,旋即就蹲在隔间里把胃里的酸水都给吐出来了。直到实在是一点儿东西也没有,许多才停下来,到洗手台直接捧了自来水漱口。她不能满口酸腐味的重新出现在同伴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吐得太厉害,眼泪被逼了出来。洗脸的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满脸泪痕。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报复了他,你不亏。 她在心中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但仍是不甘心。这种恶心的家伙,真想给他一个大教训。 许多努力思索,应该用什么办法不动声色地摆这人一道。但她又担心会惹上麻烦。这种人,最好的策略大概就是远离,再也不要扯上任何关系了吧。 她想了一会儿,没有章法。卫生间的气味也不好闻,呆的时间长了会徒惹人担心议论。许多满心不情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经过厕所拐角时,她听到走廊尽头有人在说话。过道里的灯坏了,尽头一片黑暗,只见一点火光一闪一闪,显然那人是在抽烟。 “操,老子刚好看到她奶zi上下晃荡,送到老子面前等挨抓一样,就被抢了篮板了。还他妈带这种秘密武器的。手感真不错,软绵绵的,弹性十足,难怪那小子抓球快准狠,整天抓这两个球练出来的吧。你别说,还真他妈跟篮球一样。扒了衣服抓,估计更爽。靠,没有篮球大,屁股总赶得上了吧。看着就够浪,弄起来一定爽。” 许多整个人气到发抖。见那人夹着烟往这边走,她情急之下,把大垃圾桶边的一袋食物残渣垃圾踢到了男卫生间的入口处。因为角度背光,那人果然没注意到垃圾的存在,一脚踩了上去。垃圾袋口子没扎严实,里面的油汤洒了出来。 卫生间的灯光虽然暗淡,但好歹亮着。她害怕暴露了自己,匆匆忙忙朝走道的另一头跑去,听到后面传来一身沉闷的摔倒声,旋即是痛苦的哀鸣与日天日地的咒骂声。 许多脚步不停,急着撤离现场,迎头跟一个匆匆忙忙而来的怀抱撞上。她现在真是对这种事神经过敏,差点儿一声尖叫,一脚就踢过去。 陈曦一把搂住惊魂不定的小女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多多不怕啊,多多不怕。” 许多一下子委屈的厉害,伸手就要推他:“你走开,不要你。”有你没你都一样,我自己也能报仇。 陈曦哪里肯松手,抱着她做出噤声的动作。 刚才孙强说要出去抽根烟,他还没在意。结果他给多多拿好吃的,送人桌上去时,才发现多多也不在。他当时真是魂都快吓飞了。那王八蛋明显对多多不怀好意,多多要跟他迎头碰上,肯定得吃亏。 丹丹姐瞅着陈曦似笑非笑:“哟,总算想起来还有个人了。人一晚上都没吃几口东西。”光看多多盯着他瞅,多喝一口酒,她都担心。也不见这混小子过来跟多多打声招呼,让人多吃点儿东西。平常还挺像那么回事,男生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陈曦胡乱地点点头,算是虚应,赶紧过来找人。多多肯定是膈应到了,能吃得下去才怪。他原本还不想多多知道自己被人占便宜了,免得她心里添堵,难受的慌。 他匆匆忙忙出了餐厅后门,一眼就看到细条条的身影往电梯口方向跑。他赶紧折回头从侧门出去,迎头把人给搂住了,直接往楼梯口转角带。 许多还在委屈呢,一个劲儿想踩他的脚。陈曦就搂着他,不肯撒手。 那头孙强的咒骂声绵延不绝,自助餐厅的工作人员都被惊动了。孙强大骂他们为什么不做好保洁,垃圾丢在厕所门口。餐厅经理表示,这卫生间是整栋大厦公用的,并不归他们餐厅管。许多听着外面扯皮拉筋,心中的郁结总算是消散了一半。 敢对我动手动脚,污言秽语,我就让你摔得爬不起来。 她挑衅地瞪着陈曦:“你怎么不过去扶他啊。你们不是喝酒吃肉,玩得很开心嚒。” 陈曦捧起她的脸,认真道:“那王八蛋刚才对你怎么样了?” 许多委屈的无以复加,气得一直拿脚踢他:“你知道他是混蛋,还跟他玩。” 陈曦直接把人抱起来,退到安全通道里。他蹲下来,搂着多多坐自己腿上,轻轻拍人的后背:“多多不难受啊,我给你揍他。” 许多动弹不了,气得拿手拽他的脸,带着哭腔控诉道:“你就嘴上说得好听。亏我还担心我说了你会暴怒,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结果好了,你跟人玩的不要太开心啊。” 陈曦由着她发泄。多多肯定是气坏了又吓坏了,把难受劲儿发泄出来,人才能好受点儿。 许多捶打了一阵,手都酸了,委屈地趴在人肩膀上掉眼泪。这人就是这么讨厌,她也不想,可一到他面前,她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蛮不讲理的小孩子,要人哄,要人宠,要人事无巨细地照顾好她。明明他不在的时候,她自己也能独当一面。 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陈曦摸着她的后脑勺,感觉到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心疼的厉害。他轻声凑到她耳边,宽解道:“傻多多,我怎么会跟这种不入流的货色玩到一块儿去。你等着,他手敢碰你,我让他好瞧。” 许多脱口而出:“他嘴巴还不干不净呢。” 陈曦怔了一下,旋即火气压不下来:“这王八蛋说了什么混账话。多多,咱不听啊,脏了耳朵。我给你揍他去。嘴巴不干净,掉了牙齿漏风就知道该闭嘴了。” 他没问孙强都说了什么。这让多多再回忆一次,岂不是又让她心里难受一回。 第369章 设局 许多瘪着嘴, 心里还是有气。 陈曦也不哄她说话,只一下下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那头孙强这回的确是跌狠了,坐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附中篮球队刚好有人过来用卫生间,见状连忙扶他起来。孙强还在骂骂咧咧,餐厅经理始终保持平静诚恳的表情, 表示走道的灯坏了, 下午他们已经报修过了, 但大厦方面还没来得及派人过来修。至于那袋食物残渣, 呃,别说整栋大厦,光这一层,餐厅也不止他们一家啊。 孙强算是吃了个哑巴亏。他愤怒道, 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他肯定得讨要个说法。 其他人劝他先收拾一下身上。好在他滑倒的时候也顺势将那袋垃圾踹远了, 身上尚不至于不堪入目,就是裤脚那边沾了油污。大家扶着他去洗手台清理身上的脏污。 陈曦拍着许多的背轻声哄着:“我家多多真聪明,真能干。” 许多咬了咬嘴唇, 心道,这就算完了?她可是构想过比这更狠的招数。孙强围着陈曦的车转悠,眼睛冒光的时候, 她就生出个主意,让这人酒驾,然后通知交警,直接抓他进去呆两天。让人民警察教会他做人。 她放弃了这个计划不是因为她心软或者怕麻烦。酒驾追究的驾驶者的责任, 应该不会连累到车主本人。可她在看到陈曦喝啤酒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严查酒驾,修改相关法律规定是2005年后的事情。现在是2003年,酒驾也就是罚款了事。 当时她心里头沮丧的不行,等到孙强再度打手机污言秽语时,她真有种想将时间剪切掉两年的冲动。 真特么恶心,就这么便宜这王八蛋了。 陈曦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安抚道:“别怕,我来教训他。” 孙强一瘸一拐地回了餐厅是,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见他这样,不少人喊起来慰问了几句。波哥还问餐厅经理怎么回事。 经理苦笑着摊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垃圾没丢进垃圾箱,结果被人踢到道上了,这位先生不小心踩到了。” 孙强一听就梗着脖子想跟经理叫板。 经理连连作揖,表示他今天的这单免费了。虽然不是他家的责任,但好歹是在这边吃自助餐碰上的事儿,权当是和气生财吧。 孙强吊着眼睛表示要去医院检查,餐厅得派人跟着陪同。 经理就是听着,笑而不语。 其他人吃完了,收拾东西准备走。除了跟孙强玩的比较熟的男生外,大家都没就此事继续发声。聚餐是AA制,男生们凑份子,女生们的餐费一并算进去。 孙强因为自己是免单,其他人掏钱的时候,他坐着没动。 陈曦今天过来时,特意在路边的ATM机上取了现金。他把包旭和江冠南的那一份也给付了。前者是他请客,多多的老同学。后者是因为江小爷率性而为,又忘了带包。待会儿,陈曦还得借钱给他打车回家,否则他就得跟许宁挤一张床。 江冠南自己不掏钱,照样不影响他埋汰孙强。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女生们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好意思!其他分摊的钱他也有脸装傻。不过谁稀罕他的啊。连我家小宁宁都是男子汉的标准。” 陈曦原本要给许宁出钱的,许宁没肯,坚持自己付了。波哥还笑着拍许宁的肩膀,小宁宁也是大小伙子了。 陈曦习惯性地要把胳膊搭到许多背后,搂着人往外面走。结果许多直接朝前走,压根没让他碰到自己。 波哥一见这架势,就坏笑:“哟,惹多多生气了?都不理你了。” 丹丹姐则是翻了个白眼:“应该的!惯的你!多多都快成我们的公敌了,她人为拉高了女朋友的行事标准,搞得我们一个个都看上去那么不像话。” 波哥连忙平息后院的怒气,笑着搂上女友的腰:“哪有,哪有,碰上我家丹丹是我八辈子的福气。不敢有任何要求,只求领导提高对我的要求。” 丹丹姐被他逗笑了,丢了张面纸给他擦脸,嗔道:“行了吧你,就会油嘴滑舌,把脸上的油汗先擦擦干净。” 完了,她掉头奇怪的看陈曦:“你还愣着干嘛,过去哄哄多多啊。我年龄还比不上你,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但凭良心说,多多对你多上心啊。心里眼里全是你。我要是个男的,谁这样对我,我都得死心塌地一辈子好好待人家。你别因为多多对你上心,就不当回事儿啊。完了,后悔的肯定是你自己。” 篮球队的其他人也跟上来了。 方淼笑着劝陈曦:“哥,你去哄哄多多姐吧。不管有理没理,姐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不就是爱使小性子,要人哄嚒。你就哄哄她呗。” 彭元则是应声附和:“去呗,老大,反正这事儿你不是最有经验嘛。哄哄她不就行了。她又不会跟你真闹翻了。” 陈曦笑笑,没应声。众人准备在店门口寒暄道别时,陈曦朝许多的方向喊了声,示意她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许多站着没动。 陈曦脸上的笑淡了。 丹丹姐见势不妙,连忙劝他:“多多是累到了。晚上她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也不说话。” 她压低了声音,拉陈曦到边上,帮许多说话:“哎,照我说,可以了。多多的脸色看着就知道她不舒服,要不是给你撑面子,她也不会这么辛苦地跟过来。你过去好好跟人说话,别呛她啊。” 那边孙强笑着抬高了嗓门:“美女就是美女啊,架子果然足。” 丹丹姐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说话呢。这边好几个女生,单点着许多说美女架子大,成心挑拨女生之间的关系呢。 所有人都盯着陈曦看。龚晓跟裴爽想过去陪许多,又怕陈曦过去了,她俩反而是电灯泡碍眼。再说,朋友比男友行动的更快,有点儿伤害许多的自尊心。 陈曦又喊了一声许多的名字。许多侧着脑袋,咬着下唇,不说话也不动。 江冠南不明所以,诧异地问许宁:“怎么了,这是?” 许宁二话不说,跑过去抱住他姐的胳膊,直接在路边招手,准备拦出租车。江冠南见状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朝陈曦喊:“哎哎哎,我搭顺风车走了啊。不问你借出租车费了。哎,那个小宁宁啊,你身上有钱的吧。” 陈曦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把将自己女友拽住,皱着眉头,强压着火气:“又怎么了啊。” 许多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撇过脸不说话。 众人见气氛有点儿僵持,赶紧过来打圆场。 丹丹姐抱着许多靠在自己怀里安慰:“多多是累着了吧。没事没事,回家好好睡一觉,身体缓过来,人也就舒服了。”她朝陈曦挤眉弄眼,示意人过来接着安慰几句。多多明显是非常不舒服了,这时候跟她呛声,实在太伤人了。 孙强则是似笑非笑,拉着陈曦到边上,要给他递香烟。 陈曦先是摇头表示不要。孙强直接塞到了他手里,他才勉强接下。点了火,他夹着香烟皱眉,没有放进嘴里吸。 孙强见了,笑了笑,凑近他道:“托句大的,我还长了你两岁。这女的啊,真心不能惯。看看你们家的这一位,过了啊,连面子都不知道给你撑起来。得得得,我知道,她年纪小,你们感情好。这感情好就有感情好的办法。你没见人家两口子过日子,女的闹腾个什么劲儿。按住狠狠做,做服帖了,人自然也就服帖了。别觉得哥哥说的俗,这是真理。娘儿们才风花雪月,叽叽歪歪的。你跟女的讲什么道理,是个爷儿们,直接按住做软了就行。” 陈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里的烟因为久久无人吸,那点儿火光也灭了。 他搓了把脸,转身过去,把人从丹丹姐怀里捞过来,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不哭了啊,咱家多多最好了。” 方淼大声附和:“就是就是,多多姐,你就原谅我哥吧。哥,就是你错了,你让多多姐不高兴,肯定都是你的错。多多姐永远都是对的,万一她错了,请参照前面一句话。” 男生们都笑了起来,跟着劝许多,算了算了,陈曦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请求组织再给一次考察改正的机会。 许宁在一旁,沉默了半晌,冒出一句:“我姐本来就没错。” 大家笑得更厉害,纷纷夸许宁立场坚定,果然是个好弟弟。 陈曦哄着女友,招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包旭一块儿上车。一听这话,许多火气立刻起来了,推开他,就去拦出租车。 陈曦被推了个踉跄,眉头纠成一团,他声音明显已经有了怒气:“多多,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许多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你喝了几瓶啤酒?还开车?” 陈曦脸上露出似笑似怒的神色:“不就几瓶啤酒嚒。这才几分钟的路程,又怎么了。” 许多一点儿也没退缩:“你也知道就几步路啊,非得开车啊。打车,走回家,怎么不行啊。” “那车子丢在这边不管?” “你一天不开车又怎么了?” 丹丹姐见闹的大了,怕收不了场,连忙充当和事老,拉住陈曦:“哎哎哎,话糙理不糙,多多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没几步路,打个车子回去吧。哎哎哎,有车有车。” 她眼疾手快拦下了出租车,许多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丹丹姐跟波哥两人又好说歹说把陈曦给塞了进去。 车子都开走了,江冠南才反应过来:“哎,还有我呢。” 龚晓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家好像不是一个方向。” 江冠南不以为意:“怕啥,今晚我跟小宁宁一张床就挺好的。明早还能吃到许多做的早饭。哎呀,我好些天没吃到婧婧姐做的辣白菜了。我跟你说啊,可好吃了。” 龚晓跟裴爽对视一眼,同情地看他:“江冠南,你在家是不是一直吃不饱啊。”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江冠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许多也告诉你们了?哎呀,太不像话了,这样很影响我的个人形象的。” 两人脸上同时露出迷之微笑,默默地扭过了头。少年,你想多了,你从来就没有过形象这种东西。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各自打车离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陈曦跟许多又折回头。他们跑回餐厅,询问经理是否看到一个黑色的包。他俩回家以后,发现陈曦的包没了,钱包还有车钥匙都放在了包里。 经理忙着给他们找,那边位置上并没有留下东西。好在他们的位置选的刚好距离收银台比较近,为了安全,餐厅在这边装了监控。调出来一看,他们走的时候是一堆人,晚上光线不好,看不清到底是谁拿走的包,但明显人走了以后,那边位置上除了餐盘,什么也没有剩下。不过监控拍到了陈曦从包里掏出钱包付账的画面,可见他的确是带了包过来的。 经理跟他们也是老熟人了,一直表示抱歉,确实没看到。 陈曦苦笑着看许多:“都说让你别跟我吵架了。你一跟我闹脾气,我就六神无主,什么也顾不上了。” 经理笑着搓手,附和道:“就是就是,要不,你再找找,看看是不是落在车上了。” 许多一声惊呼:“车!” 这下子连经理也有点儿慌。他跟着去了餐厅外面的停车位,原本停着黑色轿车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个不知道底细的贼不仅顺走了他的包,连车也一并开走了。 2003年不比十几年后,监控星罗密布。除了比较重要的街道,大部分区域都是监控盲区。好多地方虽然装了监控,但因为疏于管理,摄像头也形同虚设。 许多脸上现出惶然的神色。钱包里也就几千块,不算少但也谈不上多。但陈曦的车不便宜,大几十万呢。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男友,开始给丹丹姐打电话,看是不是篮球队的伙伴开玩笑,故意逗他们玩。 一圈人打下来,大家都说没看到。丹丹姐跟波哥是最后走的,他们亲眼看着大家都上了出租车,才自己打车离开。丹丹姐记得自己走的时候,陈曦的车子还在。中间不过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差,车子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下子不能再自己找下去了。陈曦立刻打“110”报了警。警方调取了监控,又把人带到警局去做笔录。一直折腾到晚上快十一点钟,两人才打着呵欠出警局。 路上这时候车辆已经不多了。他们等了会儿也没见出租车。陈曦蹲下来,示意许多趴自己背上,他背她回家。 许多不肯。她今天的确是累得够呛,但陈曦体力消耗更大啊。一场篮球赛下来,职业球员都精疲力尽,何况是他这样业余的。 “你上来吧。”陈曦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搭,“你今天不让我背着,我心里头更加难受。说那些话,伤到你了吧。” 虽然是之前商量好的。可多多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时,肯定也是被他嘴里出来的话伤到了。 许多摇摇头,却没坚持自己走。再犟下去,等不到车子来,陈曦也肯定不会让她自己走路的。她趴在他背上,鼻子蹭了蹭他的脖子,闷声道:“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心里话。” 陈曦将她往上颠了颠,笑道:“再不是,从我口中说出来,你也得多想。” 许多沉默了,半晌,冒出声音来:“那个,陈曦,我是不是管你管得太多了。他们都说你了,也不参加集体活动,全都陪我了。” 第370章 买内衣 陈曦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嗔道:“不许说胡话。你要是哪天不管我了,我才得慌呢。再说,你那是提醒我,照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多挣扎着要下来, 陈曦拗不过来, 只好蹲下身, 把人放下。他家多多认真地盯着他, 表情十分严肃:“陈曦,以后你都得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怎么想的,得跟我说清楚。因为我真的会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的。” 陈曦摸了摸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声音低沉而温柔:“我跟你保证, 我发誓, 我绝对不会骗你。” 许多把脑袋埋在人的怀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我幼稚, 我任性,我情绪也不稳定。你一直在包容我,忍让我。我做什么你都接受。可是我希望你能提醒我, 哪些事情其实你并不喜欢,你更加希望我怎么做。我挺笨的,猜不透。” 陈曦亲亲她的发旋,笑着捧起她的脸:“你做的一直都非常好啊。你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喜欢, 除了你说你自己不好。” 许多眼眶有点儿泛红。她觉得极度疲惫又极度幸福。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肯定我,支持我,认同我,鼓励我,安慰我。 谢谢你,你爱我,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陈曦逗她:“要说希望你做什么呢。”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在她耳朵里吹进了几个字。 许多脸羞得通红。这人怎么这么坏,好好的说着正经事,他又要不正经起来。 陈曦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蹲下身,示意她赶紧趴上来。不早了,猪八戒背媳妇,他得赶紧带她回家睡觉。 许多还是有点儿担心他们布下的局能否实现。她犹豫着问:“你说,那个孙强真的会拿走你的包,还开走了你的车吗?” 陈曦笑道:“人的行为模式有固定性。这个人当初名义上说是不想打职业赛,想趁着年轻好好读几年书了。实际上,他是被青年队开掉的,因为小偷小摸的坏毛病。这人花钱大手大脚,青年队的津贴有限,根本不够他花。他们家算是有钱,但再有钱也由不得他花天酒地。他还爱赛车,非法改装车。以前出过一次事故,车子毁了以后,他家就不肯再给他买了。他一见现金跟车钥匙,能忍住才怪。” 许多追问道:“可是咱们也没证据证明是他偷的啊。监控都没拍到他拿包。” 陈曦笑得意味深长:“没证据可以让他接着留下证据啊。你放心吧,等着你老公我给我家宝宝出气。” 许多伸手拧了下他的脸,又羞又恼:“你又胡说八道。” 陈曦笑了:“我都说不对你撒谎来着,怎么成胡说八道了。” 许多蹭了蹭他的头发,感慨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孙强的底细也摸得一清二楚。江冠南跟他同学,还私底下打听过他的事,知道的都没你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世人皆有弱点,既然要对付他,那就得把他的底子给摸透了。下套让他钻,有苦说不出。我之前电话里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我都说了,要是开玩笑,说一声,大家一笑了之。他既然赌天发誓说不知道,那就怪不了我了。” 许多拿侧脸蹭他的太阳穴,嘟着嘴道:“感觉不能得罪你啊。你就没有弱点,太厉害了。”她要仔细回想一下,她到底的罪过他多少件事。 陈曦在她屁股上拍了拍,笑道:“弱点不就在这儿么。在你面前,我浑身都是弱点,一点儿防范技能都施展不安。” 许多扭了一下身子,嗔道:“你别趁机啊。” 陈曦故意追问:“趁机什么啊?” 许多怒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前胸在他后背上蹭了蹭。这回僵硬的人变成了陈曦,他尴尬地求饶:“好多多,都是我不对。听话啊,别乱来。” 许多哼了一声,得意地搂紧了他的脖子。本来还准备下来自己走,这回她也不下来了,压死他! 她趴着趴着,就困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合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她想,陈曦怎么就能抓到孙强的把柄呢。明明现场没有留下一点儿证据。盗窃案的破案率一般都非常低,钱可以花掉,车子也可以改的面目全非。孙强也不是蠢到家,真把车子开到他家去,被人当场逮个现行。真不明白,陈曦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一直到陈曦掏出钥匙开门,许多才惊醒过来。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陈曦的侧过脸想抱着她进去,下意识地就往人身上蹭,毫无下限地撒着娇:“再让我睡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保证起来。” 陈曦哭笑不得,赶紧把人又扛又抱地弄进家门。还不忘哄她:“好好好,咱们再睡会儿。” 许宁一直都没睡下。虽然回家以后,他姐就跟他解释,陈曦和他是假装吵架。因为有点儿事情要处理。可许宁还是担心,他姐都掉眼泪了,肯定特别伤心。包哥临走的时候,还让他看着点儿,别让他姐吃亏了。 许宁帮着陈曦把他姐送回房间放到床上。 陈曦示意许宁回房休息去。他把阳台上的躺椅搬了过来,铺上被褥,准备今晚就这么躺许多身边凑合一夜。 许宁哪里能让他姐这么跟陈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陈曦拿出一副绝不同床的架势也不行。谁知道他半夜会不会偷偷爬上二姐的床。 许宁坚定而严肃地将陈曦拽出了他姐的房间。有这么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小舅子,陈曦也是无可奈何。他真没打歪主意,起码今晚没打。他就单纯地想陪陪多多,安慰一下她。可惜,小舅子跟门神一样,坚决不让。 陈曦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跟小舅子一张床。他郁闷地看着一脸正直的小伙子,心道,少年啊,你难道不觉得咱俩人高马大的,一张床上有点儿挤吗? 所以说,人都是得陇望蜀的生物。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他想留宿许多家时,小舅子的房间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许多第二天下午放学,就急着去商场专柜买新的运动内衣。今天自由搏击课上她彻底反应过来,内衣的确有点儿不合适了,感觉出拳的时候,胸部晃得厉害,甚至有点儿疼。 这时候大淘宝尚未横空出世,一统江湖,运动内衣的牌子在本市销售的也不多,只有几家大型商场专柜里才卖。她原本约了她姐一起去挑选,顺便逛逛街。许婧今天下小夜班上大夜班,上午睡饱了,下午刚好有空。 买内衣这种事显然非常私密,不适合广而告之。许多跟陈曦打了声招呼,准备自己先走了。陈曦本来还有篮球训练要参加,波哥直接跟教练使了个眼色,推着陈曦赶紧跟过去。 昨晚他们吵架真把篮球队的人给震到了。这两人一直你侬我侬黏黏糊糊的,连红脸不高兴什么的都没有,整天跟连体婴儿一样,任何一幅画面截下来都能直接当那种纯爱剧的宣传海报。结果他俩居然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直接怼上了。许多都哭了,陈曦居然也无动于衷。 大家觉得问题有点儿严重。许多在篮球队的人缘不错,这姑娘脾气好,人大气,也没什么小性子。波哥他们都觉得劝和不劝离,既然陈曦是男的,那就主动点儿,别折腾了。方淼一直点头:“是啊,是啊,哥,姐再不懂事,你也该让着点儿她。不都说女人靠哄嚒。” 波哥嗤之以鼻,把小师弟推开:“你小子,自己先交到女朋友再说吧。” 他语重心长地跟陈曦谈心:“哎,那个,老大,不是我说。许多那就是旺夫的,你看,你俩交往以后是不是所有事情都特别顺啊。你俩昨晚一吵架,你就破财了。哎,对了,车子追回来没有,到底是谁开这种玩笑。” 陈曦一摊手,无奈道:“上哪儿追去?昨晚我报警了。警察说会想办法找,但是盗窃案的破案率不高。警察还让我回忆平常到底得罪什么人了,看能不能找线索。” 波哥几个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昨晚他们掏钱结账时,陈曦的包还在。完了他们出去,因为陈曦个子高,年纪又是全队最大的,大家习惯性以他为中心。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外人直接与他发生接触的概率微乎其微。能碰到他的,只要他们自己人。 陈曦安慰大家:“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扫兴事。既然我报警了,那就交给警察处理吧。说不定没两天,车子就能追回来呢。” 许多见陈曦朝自己走来,有点儿尴尬。她小声道:“你别去了,好好打你的球吧。” 丹丹姐一看这傻妞的憨气就头大。这姑娘,要顺梯子下,知道不。她拽着许多到边上教育:“可以了,多多。不是丹丹姐不帮你说话。陈曦真可以了。这闹矛盾就得双方各退一步。你俩刚好逛逛街,把话说开。你要是还不高兴,就刷他的卡,刷到他心疼,这样就扯平了。” 许多有苦难言。她带着陈曦去买内衣,那也太尴尬了。可丹丹姐一片拳拳之心,她又实在不好当面拒绝,只能含含糊糊地点头应下。 陈曦简单冲了把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出来了,头发还湿哒哒的滴着水。拿着自己的东西,过来牵许多走。 许多一见他就瞪眼,拿过他肩膀上的包,翻出干毛巾勒令他蹲下,她好给他擦头发。 波哥在边上笑:“这不就对了。你俩好好逛逛。多多,我跟你说啊。你丹丹姐前两天去逛了,秋季款又上了新品,赶紧多买两件。” 旁边人捶波哥:“队长,你也太坏了。你破产了还要拉人下水。” 陈曦笑着说:“行,坚决向队长看齐。” 许多这下子更加骑虎难下。一直到出了篮球馆门口,她还试图推陈曦走:“你别去了。我跟我姐说好了。我们女孩子逛街,你去凑什么热闹。” 陈曦笑道:“我可以当拎包工啊。专门负责给你提袋子。” 许多腹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姐才更加不能让你去。 她正琢磨着要找什么理由呢,许婧一个电话过来了。她们护理部检查,有份病历前面的人护理单写错了,单子上涉及到的所有人都得去医院重新填写签字。 省人医跟她们准备逛街的地方差了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再来回奔波一下,她晚上大夜班吃不消。 许多赶紧让她姐过去。情急之下,她瞥到陈曦,赶紧拉出来当靠山:“姐,你去吧。陈曦在呢,他陪我去挑衣服。” 亏得她之前也没好意思跟她姐说买内衣的事。总觉得光明正大地说出“我觉得自己的胸部又发育了,得买大一号的内衣”有炫耀党,拉仇恨的意思。虽然她姐一直娇小玲珑凹凸有致,胸前始终很有料,绝对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可是许多还是会暗戳戳的有点儿小害羞的。 第371章 挑选 陈曦笑着拎起她的书包:“走吧, 看来命中注定得是我陪你逛街。” 他真挺喜欢陪多多逛街的,每次看多多奔来奔去,货比三家的样子,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她还会羞答答地问他哪件衣服比较好看,在两件里头纠结来纠结去。其实他觉得都特别好看, 怎样都好看。 他俩先回家把书包放下了。许宁今晚戏剧社有活动, 没跟他们一起回来。 陈曦拿着钱包准备出门, 许多尴尬地拽住他, 支支吾吾地表示,还是她自己去吧。 陈曦有点儿奇怪:“干嘛不让我去啊。我保证这回不把你所有看过的衣服都买下来。” 许多一听就瞪眼:“你还说!我的衣柜都放不下了。我哪里来得及穿啊,一天一套都来不及。” 陈曦笑着抱住她亲一口:“没事儿,在家传给我看就行, 一天换十套都好。” 许多赶紧推开他, 把歪了的楼又拉回来。总而言之一句话, 他乖乖在家待着就好。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她连想一回家就吃到他为她做的蛋黄鲜奶酥这种没节操的话都说了。 可惜他家小男友深谙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一真理,坚定的拒绝了她的撒娇诱惑, 非得刨根问底,为什么不能带他一块儿去逛街。他自觉形象尚可,属于带出门还算有面子的类型啊。 许多崩溃, 在他怀里扭成糖股儿,企图让他心软答应。结果这样也没用。陈曦愈发坚定了想要了解事实真相的心。 “不要去啦!”许多埋着脑袋装鸵鸟,声音从胳膊底下发出来,真是说不出的羞耻, “女生总要买一些私密的东西的。” 陈曦以为她说的是卫生巾。他真觉得没什么,他给多多买过啊。他还把市内各大超市的卫生巾品种全拿着研究了一遍,选了公认使用最舒适的品牌。 许多听了更加羞耻。她为什么找了个这么没下限的小男友啊!明明当初觉得他可严肃可正经,充满了禁欲气息了。结果呢,她上辈子白活了,这辈子还是图样图森破。 陈曦见她羞赧不能言的模样就想入非非,忍不住抱着人亲,安慰道:“这有什么啊。好好好,别掐别掐,我答应你,这回就在边上等着,绝对不上前,行了吧。” 许多还是面颊滚烫,羞怒道:“不行,在边上等着也不行。”带着小男友逛内衣店,让他观摩自己挑选内衣的过程。哦,不!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陈曦不让她装鸵鸟了,直接抱着人坐在自己腿上,一个劲儿地亲:“快,说实话,到底为什么不行。” 许多发出一声惊叫,伸手推他:“你亲哪儿呢?” 趁机捞到福利的人笑得格外朗月清风,丝毫没有转移话题的局促:“说还是不说。” 许多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亏得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否则她必须揍得陈曦生活不能自理。 她被逼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低声怒吼:“内衣啊,我得买新的内衣了。” 陈曦先是有点儿惊讶,八月份不是刚买过嚒。按照他家多多节俭的性子,不会这么快就要买新内衣了。旋即,他反应过来,搂着人往沙发上倒,手也不规矩地摸了上去,坏笑道:“大了吧,我感觉大了不少。” 许多羞得一直拍他的手,爪子挪开,摸哪儿呢。 陈曦抱着火中取栗的决心,完全无视手背上的那点儿小小打击。开玩笑,这算什么。难得他家小舅子不在,他要再错过这大好时光,他就真是棒槌了。 许多低声哀求:“别揉啊,疼。” 陈曦停了手,舍不得挪开,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手劲没控制好。” 许多羞得厉害,伸手推他:“跟你没关系,昨天跳的时候好像颠到了。哎呀,走啦走啦,到底没买不买衣服了。……哎,别,你又干嘛啊。” 陈曦脑袋埋在她胸前,声音含混不清:“我家小小多受大委屈了,让我亲亲,安慰一下。” 许多忍不住浑身酥麻,手放在他脑袋上想要攘开,却又一阵无力,脚趾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她颤抖着声音哀求:“别,求你了,买……买内衣,对了,我们还得去买内衣。” 陈曦亲吻吸吮了足有好几分钟。他现在馋肉馋的厉害,用多多的话来说,你怎么跟狼一样。他喘着粗气,眼冒绿光,真想说,明天再去买吧。小小多受了这么大委屈,他得好好安慰,不能让小多多跟小小多留下心理阴影。 许多趁他松开自己的时候,赶紧缩到一边把衣服整理好。她觉得自己得穿那种扣子特别多,完全不好解开的内衣,才能保障人身自由!今天就去买,坚决要买到! 陈曦被她含嗔带怒的眼神一瞪,顿时心神摇曳,忍不住还想继续。既然多多觉得疼,他不上手,就从头开始亲。 许多忙不迭把这头狼推开,强调今天必须得买到合适的内衣,不然明天运动时,她还得遭罪。那两团软肉严格意义上属于附着在胸大肌上的赘生物啊,没着没落的,要是没个束缚,长时间剧烈运动,会拉伤无辜的胸大肌的。 陈曦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 两人坐了公交车去商场。原本陈曦还想打的来着,许多坚决不肯。她现在名义上说不能浪费那个钱,公交车也非常方便。实际原因是,她真不敢跟这头狼一起待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头了。就下楼梯那段路,他看她的眼神,都让她忍不住腿脚发软。 陈曦还有脸说要背她。她现在严重怀疑他是趁机想吃豆腐! 商场在市中心,这个点儿是人流从城市中心流向周边的时刻,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上人并不多。他们顺利找到了座位,最后车子后面的第一排紧靠后车门的地方。 陈曦一见许多浑身紧绷,充满警惕的样子,就忍俊不禁。他伸手将小女友的脑袋圈到自己的肩膀上,亲昵地用嘴唇蹭了蹭她的发旋,柔声道:“你知道吗?那时候,每天一睁开眼睛,想到你会在公交车上等我,还给我占好了位置,我就觉得一天都是幸福的。” 许多郁闷地想,少年,姐当初就是想表达一下无意间改变了你的命运,让你养了三年腿伤的愧疚之心的。姐哪儿知道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在公交车上,陈曦可规矩多了,完全是温柔体贴斯文绅士的男友标范。他有点儿遗憾,为了钓孙强这条贪财好色的鱼,他可是把车子都抛出去当诱饵了。不然他开车带多多过去,岂不是更方便。 两人一到运动品牌的内衣店,许多就赶紧往里面奔,完了她刚想说“你在休息区等”,人就贴着她进去了。这也就算了,导购小姐一热情洋溢地迎上来,他立刻开始追问内衣的款式质地等等问题,还毫无节操地抓起两个在手里比较。对!运动内衣它不性。感,没有装饰强调曲线美的功能。可是,少年,人家好歹是女性内衣,请你能否不要这么堂而皇之。 许多想挑的是常规压力式固定胸衣,赶紧买完走人。听这两人一本正经地讨论,原本严肃的人体科学问题都莫名其妙地诡异了。 导购小姐一见许多拿的内衣类型,立刻表示不行。这种风格撑死了只能勉强满足C杯的要求,而且还是中低度短时间运动,强度大一点儿时间长一点儿都不行。 许多表示,这种就是跳健身操时用,应该可以应对。 导购小姐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声好气地劝道:“小妹妹,姐姐托大说一句,你得注意运动安全啊。你这样的,只能是复合结构式的才能满足要求。这个咱国内没的生产,全市也就我们店里有的卖。听姐姐的没错,D杯的,就只能选这种风格。刚好,你不喜欢钢圈,我家还有无钢圈的款式。真的很少见,你运气真好。” 许多羞得想钻地洞。店里此时只有她一个客人是没错,但旁边还站着貌似闲庭信步实则耳朵竖得老高的陈曦啊。 她拉着导购小姐到一旁,低声强调:“是C,真的是C,我前两天刚量过。”当时都乐得快晕了,结果这才几天功夫,它又飞跃了? 导购狐疑地看着她的胸型,追问道:“里面没垫东西?” 许多挺了挺胸,呵呵,做女人挺好。姐现在对C杯满意的不得了,完全不需要垫好不好。 导购小姐盖棺定论:“那肯定是D,最起码也是C+,这个我真是专业,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要不信,我现在给你量一下。” 许多一听还得脱光了上衣给导购量,坚决不肯了。太羞耻了,她晚上自己回家复测好了。 导购小姐还好心地提醒她,找个人帮她量,自己测量容易偏上偏下有误差。完了,她直接给许多推荐了几款内衣,至于许多自己原先挑选的,则被她直接pass掉。内衣挑选不好,运动时还是她自己吃亏。 许多捧着衣服去更衣室里面试穿。这时店里来了一堆穿运动服的大学女生,导购小姐赶紧过去招呼大生意了。 运动内衣试穿很重要。她还得在试衣间里头跳一跳,看看会不会摇摆晃荡。她觉得昨天胸大肌可能是伸到了,得好好保护起来,这样运动时才有安全感。她刚进去准备锁好门,陈曦就尾随着跟了进来。 许多吓了不轻。她可是试穿内衣啊,这人跟进来能干什么好事。她一点儿也不想闹出试衣门事件。 这家店布置相当舒适,更衣室也不是一般店面小隔间,而是足有七八个平方大,墙上挂着全身镜,方便顾客在私密的环境下充分试穿体验。 陈曦靠着更衣室的门,微笑:“我给你看看效果,免得买的不合适,我家小小多还得受罪。” 许多羞得快崩溃,死命要推他出去。她要他看个鬼效果。衣服上她的身体,她自己穿了最知道效果。 陈曦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他表示自己绝对就看看,既不亲亲也不摸摸,标准绅士。 许多咬牙切齿,哪家的绅士看女孩子换内衣啊。求放过绅士这个无辜的名词。 陈曦耍起无赖来一向是有理有据,再歪的理都能被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那就是不容置喙的真理。 许多急起来就章法大乱,只能一再割地赔款,最后甚至搬出了“求你了,你出去啊。今晚我全听你的还不成嚒”这种饮鸩止渴的昏招。 陈曦这才心满意足,出了试衣间的门,临走前还没皮没脸地叮嘱:“记得胶垫防滑啊,这样摩擦小,损伤小。” 许多羞愤难当,从牙齿缝里头吐出一个字“滚”! 她花了二十分钟,挑选了适应中低强度运动跟高强度运动的内衣,每样她都挑选了三四个。她起码有一年的时间都不想再来买内衣了。太没下限了,真是伤不起。 结账的时候,陈曦习惯性地想掏钱包,也被许多给推到一边。才不要看到他,这头不怀好意的恶狼。 她等收银小票时,突然有个女生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你也太夸张了,买这么多。” 许多楞了一下,转过头去。 那女孩大学生模样,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笑道:“不好意思啊,妹妹,你跟我同学有点儿像,刚才我认错了。” 试衣间里走出好几位年轻姑娘。先前认错人的女孩喊了一声“小依”,其中一人转过脸来,还真跟许多有五六分相似。 许多也笑了,跟她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拿了收银小票就走了。 她觉得挺好玩的,她还真是路人脸。 大学时有同学跟她相貌相似到连她舍友正面撞上都能认错。工作后,她所在的医院有位护士也跟她长得像,像到同科室的医生都认错了人。有意思的是,她大学同学跟这位护士,却没有人觉得她俩像。 最最搞笑的是,她后来去外地工作,新同事到她家乡城市工作,曾经特别疑惑地问她:“你们那儿是不是都相貌按照同一个模板遗传下来的,感觉满大街的姑娘都是你的脸,就是换了个发型换了个妆容而已。” 许多看陈曦,好奇道:“你会不会认错我啊?” 陈曦奇怪地一挑眉毛,回头看了眼那个小依,惊讶道:“哪里像了,完全不一样啊。” 许多白了他一眼,什么独一无二的之类的话她不想听了。哼哼,毫无下限可言。 回去的交通方式,陈曦怎么也不肯等公交车了。上了出租车,他还一个劲儿催人家师傅快点儿。结果师傅一抬头,竟然是表舅。 许多吓得当场差点儿没给跪了。做坏事被家长抓到的现行感肿么破,她羞愧啊,一分钟在心里草拟出了检讨的开头。 陈曦笑嘻嘻地跟表舅打招呼,表示许多的作业本被他不小心带回家了,得赶紧给她拿去。 表舅点点头,豪爽地笑:“行,看好舅舅的手艺吧,肯定不耽误你们的学习时间。” 表舅没吹牛,充分发挥了老出租车司机在车流中见缝插针的能耐,短短二十分钟不到,就把人送到了陈曦公寓楼下。他得意的一抬下巴,自豪道:“多多,去吧。舅舅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家。” 陈曦惊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372章 入网 许多看着人一下子就蔫吧了下来, 感觉像是原本饱满的精气神被针戳了,全瘪了。那种强烈的失望简直呼之欲出。仿佛一个小孩子,努力了好久,被允诺有糖吃。然后突然糖被拿走了,一点儿下文也没了。 许多不知怎么的, 就心软了。神差鬼使的, 她开了口, 表示不用了, 舅舅快去做生意。她这边有公交车直达。再说,她还得去学校找许宁,他们话剧排练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表舅这才松口,要把她捎到学校去。 许多连忙摆手, 就几步路。刚好还有道题目, 她得问一下陈曦。 陈曦眼睛嗖的就亮了, 好像瞬间满血复活。 许多都被吓到了,犹豫着是不是立刻跟表舅走。但来不及了。表舅对于孩子学习相当看重,一听他们还要讨论题目, 立刻催她赶紧去,别耽搁人家时间。然后叮嘱了她几句诸如“晚上早点儿回家”之类的话,他就掉了车头走了。 陈曦手抓上她胳膊的那瞬间, 许多很想冲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大声喊,舅舅啊,我不要去讨论题目了。我要回家。 她真是太蠢了。陈曦在内衣店故意要跟着她进更衣室,玩的是策略。他一早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让他在里面待着的, 他的目的原本就是让她主动割地赔款。她刚才居然对他心软了!啊啊啊!她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许多稀里糊涂被她家看似端庄斯文沉稳大方的男友一拉进公寓里,身体就腾空起。 陈曦激动的无以复加,他家多多也想的吧,还主动开口打发走了表舅。他喘着粗气凑上去,鼻子在她脖颈间嗅来嗅去:“多多,还是你好,知道心疼我。” 他现在哪里还忍得住。这回可是多多说的,全听他的。他都茹素好几天了,馋肉馋到做梦都能流口水。他一抄手,直接把人捞起来抱上床。亏得他有先见之明,被子前两天才拆洗过,换的还是墨蓝色的床单。什么也不用做,光看多多躺在上面,就足以让他血脉喷张。 许多一见这架势,喊停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她真想穿回十分钟前的自己,直接坐上表舅的车走了。这眼神,简直了,就是头眼冒绿光的狼。奈何先机已丧失,现在想要逃跑基本没戏。她之前都应下了,因为客观因素事情黄了还能有个讲的过去的说法。要是她现在主观改主意拒绝,实在有耍人的嫌疑。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放软了身体,玩哀兵政策:“那个,我心疼你,你也得心疼我啊。” 陈曦坏笑着亲上去,保证道:“我一定好好疼你。” 许多心道,照你的疼法,我就完了。她赶紧约法三章:“那个,不能揉,真的好疼啊。” “我不上手,就亲一亲。” “那个,不能脱。” 陈曦有点儿想得寸进尺,一个劲儿往她胸前蹭,企图讨价还价:“我不碰,就看看。” “不行。” 这点坚决没得商量,这是底线问题。 陈曦企图用美色来迷惑她,又是亲又是吸,一声声地哀求:“多多,多多。” 许多委屈地瞪他:“不要,上次咱们说好了,你不能言而无信。” 陈曦无奈,只得知足常乐。他家多多浑身上下都美,损失一处还有其他地方补上。结果多多还要求关灯,剥夺他眼睛享受美景的权利。陈曦这下子可不能退缩了。他在梦境中已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美好,哪里能到嘴的鸭子也让飞了。 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许多勉强同意开一盏台灯,灯光还得是背对她的。纵然如此,也让她羞得不能自已,一个劲儿地想伸手捂住陈曦的眼睛。 陈曦一只手将她两只手都握住了,按在边上。许多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他的气息靠近了,口中呼出的气是灼热的,烧的她脖颈跟胸前都是一片火烫。 大抵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当对一样东西产生兴趣后,越是禁忌就容易沉迷。小时候想看的电视,学生时代想要玩的电脑游戏,抓耳挠腮,想法设法都要去。 许多混混沌沌中,发出了一声难耐的低吟,然后只觉得身上一凉,旋即被火热的舌头含住了。她不敢睁眼,身体的感受更加细腻敏感。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连忙手成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一回,陈曦真是为所欲为。他一直都知道他家多多身体柔软,可切身体会了,才知道她的身体究竟有多么柔,多么软。那朦胧的灯光,为她的身体蒙上了神秘的美好。他抱着她,亲吻,揉搓,舔舐,吸吮,真是恨不能直接将她吞下肚子。 到最后,许多的手已经堵不住嘴巴。一声声的低吟,听到陈曦的耳朵里面,简直能将他的理智彻底燃耗殆尽。他看着灯火朦胧中如浮着一团青雾的荷塘月色,在她的双脚间释放了自己。 许多的脚心滚烫,那股酥麻热烫沿着脚心一直窜到天灵盖。她难耐地叫出了声音,不等拿手捂住,已经被陈曦含住嘴唇吸吮。 极致的快感之后是一种茫然的空虚。许多知道,这在生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不应期。她现在大概就处于这样一个阶段。餍足了的男友躺在她身边,抱着她,轻轻亲吻她的嘴唇跟耳垂,低低地喊她的名字:“多多,多多。” 男人的意志是多么的薄弱啊。交往最初,他还自觉年纪大,要掌控好两人之间亲密的尺度。可等到浅尝辄止,简直停不下来,只想分分钟钟都与心爱的人耳鬓厮磨。因为知道不能够,所以欲望越发强烈。 陈曦先是懊恼自己自控力的下降,随后又在纠结中宽解了自己。多多也喜欢的,是吧。既然这样,何必为这种事纠结。 许多无法否认,她非常喜欢甚至享受陈曦的亲吻与爱抚。 她曾经颇为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是不是其他青春期的女孩子也一样,希望男友的疼爱,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爱的力量其实是一种从生理到心理的释放过程。按照弗洛伊德的发现,幼儿需要获得身体上的密切接触,以此释放力比多,来得到心理上的满足与快慰。 她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获得的来自长辈的抚慰太少,所以缺什么,渴望什么。 许多微微阖了下眼皮,承受着陈曦落下的如蝴蝶触上花蕊的亲吻。这其实是件颇为有意思的发现。上辈子,她怀疑自己冷感,连同性诸如搂腰搭背之类的亲近举动都不舒服。遑论是异性,牵个手她都恨不得立刻把人家的手甩到天边去。 她热爱胡思乱想,思考了很久以后,决定将这些反应归因于神奇缥缈的安全感。上辈子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别人即使释放善意,她依然惶恐不安。这辈子,她对于自身似乎更加笃定了,所以可以接受跟别人亲昵的接触,无论是闺蜜还是男友。就好像《生命的重建》上治疗近视的密码:我的未来胜券在握,我是安全的。 陈曦轻轻地抚摸着她光裸的后背,摩挲着,凑到她耳边亲吻耳垂:“多多,想什么呢。” 许多无力地摇了摇脑袋,感觉疲惫而舒适,昏昏欲睡。 陈曦安慰她:“睡吧,等到九点钟,我再喊你起床,送你回去。” 他没敢接着待在被窝里,因为身体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事后的爱抚再引发第二场星火燎原,多多恐怕会吃不消。她现在就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陈曦帮她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唇角,只留一盏昏暗的台灯。合上门,自己赶紧去卫生间。靠着令人色与魂授的回忆,他又在花洒下释放了一回自己。 多多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真是现在就把她娶回家,天天抱在怀里,逗她开心。 陈姓少年一面忧愁一面欢喜,全然忘了他老人家自己距离法定婚龄还差了两年多的事实。 许多没能睡到九点钟就醒了。陈曦出去时忘了拿手机,结果电话铃声一响,许多就被惊醒了。她吓了一惊,心跳“扑通扑通”的。陈曦也听到了手机响,郁闷地一拍脑袋,色令智昏啊。他居然犯了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多多惊恐茫然的神色,赶紧过去搂着拍背安抚,接了电话。 这电话必须得接,因为是警方打来的。 陈曦的车子找到了,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但是车上有定位系统,所以依然能够认出是他的车。 有意思的是,警方找到偷车贼还是通过一个举报卖淫嫖妓的举报电话。对于这种治安事件,警方的反应一向迅速敏捷。车子则是在一家地下车辆改装铺找到的,被重新喷了漆,内部做了非法改装。 陈曦在车上装了个看上去像是餐巾纸盒子的行车记录仪摄像头。偷车贼一开始不承认是自己偷的。改装铺子的人也一口咬定车主当时戴了墨镜跟鸭舌帽,长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们不牵扯人家的事。结果等警察把录像调出来一看,就什么都清楚了。 孙强当场就吓到了。嫖妓是小事,大不了罚钱。反正他爹妈就是骂死他,也不会真放着他不管。但车子的价值不一样,好几十万的东西,实在不好脱身。他只是奇怪,他也是玩过车的人,自认为对车子尚算了解。他之前根本就没在车上发现行车记录仪啊,更别说打开它了。 陈曦搂着许多笑,亲吻她的发顶:“我特意设置了一下,行车记录仪跟车子是连在一起的,车子一启动,记录仪就自动开始工作。我能让他白糟蹋了我的车子嚒。” 许多有点儿心疼车子。好好的车子,就这样被折腾了。 陈曦笑着安慰她:“没事儿,东西再好也是东西。我家多多才是最重要的。他敢打你的歪主意,我就有的让他好瞧。” 孙强被警察逮到就开始拼命打电话想找人把自己捞出去。可惜他的手机从当天下午开始就陷入了诡异的状况,一直有那种响了一声就按掉的电话。一分钟手机能来五六趟电话。别说找人捞自己出去了,连他的父母还是警方通知的。 陈曦要去警局认领车子,许多想跟着过去,他不肯。他现在恨不得能把孙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哪里还会让他家多多再被这人给看到。 他帮许多穿好外套,准备送人回家。许多要穿鞋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脚还是光着的。她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的脚都干了些什么,羞得不能自已。陈曦也捏着她白生生的脚丫子,反复摩挲揉捏。 许多觉得酥痒,赶紧缩回头,小声嗔道:“你怎么老想这事儿啊。” 陈曦笑着亲她的耳垂:“我要是不想,那才真叫麻烦呢。” 许多伸手推他,反驳道:“我看人家也没这样啊。” 陈曦不以为然:“你又没有看到人家关起门来干什么。再说了,人家也没有我家多多美啊。” 许多跟他说不清白,横了他一眼,不肯让他帮忙穿袜子。自己穿好准备下床时,才发现,她是一路被从玄关抱过来的,脚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陈曦笑的厉害,拦腰又把她抱了起来。等到玄关的时候,也不肯放开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帮她穿鞋子。 许多也搞不懂陈曦的心思了。有的时候,他把她当孩子宠,如父如兄如师;有的时候,他又明显把她当作成熟的女性,如恋人甚至是丈夫。 她看着陈曦,沉默着注视她温柔的目光。他的眼神,暖暖的,带着笑意。这大约就是爱吧。每一个人都有多面,没有人完美无缺。 第373章 收网 陈曦帮她穿好鞋以后, 一抬头,看她眼神的恍惚的模样,以为她还没睡好。他有点儿为难,让多多在这边继续睡觉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完事情回来。多多留宿一晚上, 他倒是求之不得。可许宁晚上还在家呢, 多多如果夜不归宿, 她这个姐姐该多难堪。 他犹豫着, 蹲下身,示意许多趴上来,安慰道:“没事儿,宝宝, 咱们接着睡。我背你回去, 保证不吵醒你。” 许多反应过来, 捶了他一下,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呀,我又不是没长脚。” 陈曦坏笑:“我家多多不仅长了脚, 而且脚还分外美妙。” 许多只觉得脚心一阵滚烫,羞得直接拿脚踩他,结果被他凌空抱起, 作势要举高高。她吓得尖叫,拼命拍他让她下来。陈曦不仅不放,还跟哄小孩一样举着她坐飞机。她又笑又叫,抱着他的脑袋揪他的头发。等到陈曦放下自己的时候, 她才发现她的嘴巴都咧的合不拢了。 她斜眼瞪她,被他抱住又亲了一会儿。这一回,她没有再反抗,而是软在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她很快乐,她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陈曦送许多回家,叮嘱她早点儿休息后,才出发去警局。 许多看他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赶紧从床上蹦跶下来翻自己的书包。开玩笑,她今天的学习计划还没完成呢,睡什么觉啊。她拿出进度表,对照着翻开物理书,开始复习这一单元的内容。唉,运动会结束以后,期中考试还会远吗?她可是立志要当学霸的人类啊,人前轻松,人后就得起早贪黑。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要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顺便再嫉妒一下她家学神级别的小男友。 陈曦出门到楼梯下,迎面一阵冷风,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立刻甜蜜地笑了。肯定是他家多多宝贝儿想他了。唉,他也想哄她睡下再走,只是孙强的事情一分钟不早点了断,他就一分钟心里不痛快。 他打了车去派出所,孙强的父母已经赶到。他们一开始被警方通知说是儿子找小姐被抓了个现行。孙父气得七窍生烟,直说要打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一张脸全被这个儿子给丢干净了。孙母赶紧劝住暴怒的丈夫,不管怎么样,要教训孩子也得把人带回家再教训。 夫妻俩赶到派出所时,还没来得及人前教子,就是晴空霹雳一道雷。原本他们以为就是私生活不检点的儿子居然又扯上了一桩盗窃案。他把人家好几十万的车子给开走了,而且还改装的面目全非。 孙父吓得不轻,赶紧打电话问相熟的律师,得知涉案金额达到十五万以上,按照法律规定就能判无期徒刑了。他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这个不争气的畜生,上次是篮球队摸了队友的钱包,盗刷人家的卡,还是他豁出去老脸好说歹说才把这件事给平了。 他辛辛苦苦地多方斡旋,不就是怕他年纪轻轻就留下案底,以后不好做人嚒。 孙父气得戳儿子的脑门:“你个不争气的,家里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啊。” 孙母一把拉住丈夫,急切道:“老孙,这些话回家再说,先想办法把这事儿了结了再讲。咱好好跟人失主商量,原价赔偿,不,咱再出一倍的钱,让人把案子给消了。” 派出所负责接待的警察眉毛一挑,似笑非笑:“这可不是玩具汽车,已经立了案子了。” 孙父冷静下来,开始打电话找律师。多说多错,等律师来了,再商讨对策。律师给他们的建议是尽量争取失主的原谅,这样对后续判刑有利。 孙母急的差点儿当场就哭起来。这就是判刑有利,这么说,还得判刑? 陈曦到达派出所以后,刚跟警察说了几句话,辨认了自己已经改头换面的车子。警察还没说这事后续怎么处理,孙母就冲了过来,眼泪汪汪地哀求陈曦谅解。不管这车是多少钱买的,他们家愿意出双倍的钱,只希望他能够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原谅孙强开的这个玩笑。 “我家儿子,从小被我给惯坏了。他又打小在外面打球,念书少,道理知道的也不多,就爱开玩笑。我家真不缺这个钱,之前他车子出了点儿小故障,我跟他爸正给他挑新车呢。他就是爱瞎胡闹,跟你开玩笑。” 陈曦皱起了眉头,为难道:“怎么能这样呢。他要开我的车玩玩,朋友一场,也就是张张嘴的事情。” 孙母连忙表示,她儿子害羞,不好意思跟人开口。就私底下开着出去兜风,本来准备今天就把车子开回去给他的,结果一玩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陈曦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 孙母等了半晌,只听他忍不住埋怨:“这事儿真是闹大了。昨晚我打电话问过他,都说了,要是开玩笑,赶紧把车给开回来。钱包里不过七千块钱,他花了也就花了,当我请他的客。他非得指天发誓说不知道,绝对没有开走我的车。所以我才报警的啊。不然,我也不想增加警察同志的工作负担。” 办案民警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玩笑,开的有点儿大啊。车子改装成这样,一打眼,谁也认不出来原模样。” 孙母赶紧辩解:“我儿子就是爱改装个车子什么的。他估计想跟你开个玩笑,顺便帮你把车给改装了,也是个表示。” 陈曦心道,呵,这妈当的有水平,敢情我还得跟您儿子说谢谢啊。 他也不再说话,等对方律师过来了,就一句话。这事儿已经报过警了,立了案了,后面怎么处理,他做不了主,看公安机关吧。 孙强一直没有机会见陈曦本人。 他现在是真的慌了。他一开始真没想偷陈曦的车子。顺走他的包以后,他也是直接将包丢了,准备把钱从钱包里头拿出来就算了。因为上次的经验教训,他连陈曦的卡都没敢碰。结果要丢钱包的时候,却意外让他看到了车钥匙。 孙强好久没摸方向盘了,手上痒的很。那妞儿都说了姓陈的一天不开车也不会有什么。他打算开车出去兜一圈,要是能约到人在高速上赛车更妙。结果没多久,陈曦就给他打电话了。他竟然因为发现包不见了,又折回头继而发现车子也没了。 孙强当时就特别后悔。他应该把钱包顺走,将包给陈曦留下的。这样一时半会儿,陈曦也发现不了这么多。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糊弄说,陈曦跟女友吵架时随手把包丢他这儿了。后来他担心车子停在店门口容易被人划了,就给他开走了。至于为什么事先不打招呼,陈曦不正跟女友闹别扭嚒。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啊。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听到陈曦自言自语了一句:“操,不会真让我碰上偷车集团吧。上个月才听说有偷车贼,结果今天被我给撞上了。要是往地下改车的那儿一丢,改的面目全非,我这上哪儿找去啊。” 孙强立刻就改了主意,随口附和道:“这帮贼也太嚣张了。不过你也别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嚒。车子就跟女人一个道理,总是会有更好的。”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一个念头,他当晚就把车子开去相熟的改车铺子,要求重装。陈曦包里的七千块,他除了留下三百块钱零花,全部用来改装车子了。没想到车子还没到走过足瘾,他就被警察从按摩房的床上拽了下来,而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他怎么也没想到,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会记下一切。 孙强的父母哀求了陈曦半天。眼看着这人要心软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爱车,立刻火气上来了:“这车是我爸妈送我十八岁生日的礼物!其他东西也就算了。这车子意义非比寻常。这都成什么样儿了。” 孙母忙不迭表示:“没事没事,我们照原样再给你买一辆,赔你同样的钱。不求别的,就求你放过孙强吧。你们一起打球的交情,不要为了这么点儿小事给坏了。” 陈曦不愿意再跟她说话。 孙母也急躁起来:“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一点儿小事,非得闹大嚒。不就是一辆车。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为了辆车,毁了朋友的终生嚒?你于心何忍啊。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嚒。” 警察也嫌这位犯罪嫌疑人的母亲拎不清。他阻止了孙母去拽陈曦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走。碰上这种要撒泼的架势,无理也会被她闹上三分。 陈曦懒得再纠结。他过来的目的就是确认孙强被抓到了。只有这个人彻底消停了,他才安心。 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试探着给多多发了条短信,问她睡了没有。几乎是刚发送成功,多多的电话就追了过来,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 陈曦听她掩饰不住担忧的声音,就心中一片宁馨。他家多多啊,即使前脚刚说生他的气,后脚就忍不住为他担忧来担忧去。他柔声安慰道:“没事,一切都很顺利。” 许多犹豫了半天,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你怎么知道他去找那个什么呀,难不成你在那种地方也有眼线?” 陈曦立刻澄清:“那可没有的事儿。我可清白了,我的初吻还是给了你呢。除了你以外,我可没碰过任何人。” 许多羞得蹬脚踹被子:“你又胡说八道!” 陈曦怕她会纠结到睡不好,赶紧解释:“也没什么,我在他手机上动了点儿手脚。他去哪儿,我都能追踪到。” 第374章 曲线救国 许多惊悚起来, 立刻追问:“你老实说,有没有给我的手机也动手术?” 陈曦哭笑不得:“我动你的手机干什么。你要是真跟我闹不理睬我了,我就是知道你人在哪儿也没辙啊。” 许多可没那么好忽悠,和不和好是一回事,掌握她的行踪是另外一回事。 陈曦被她搞得无奈了, 解释道:“手机上得有GPS定位模块才能动手脚。你的手机肯定不行啊。” 许多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他的小辫子, 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也就是说, 你已经检查过了啊。” 陈曦心中警铃大作, 赶紧强调,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帮她检查手机,只是在看能否优化功能。他跟许多打比方:“这就跟医生给人看病一样,看的是感冒发烧, 但病人的其他身体状况, 比方说脸上长了颗痣什么的, 医生也能看出来。” 许多凉凉地“哦”了一声,声音依旧甜的能滴下蜜糖:“可是,不只是是医生啊, 其他人也能一眼就看到他(她)脸上的痣。” 陈曦没辙了,无奈道:“口误,绝对口误, 你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许多开始发脾气:“我不知道!” 陈曦只好哄她:“真没有,我真的没想过要给你装个追踪器什么的。好,我承认,我是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过, 即使咱俩不在一起时,我也可以打电话问你啊。要是私底下监视你,这就太龌龊了。这事儿我做不来。行行行,我再承认,我怕你发火。老实说,这万一要是我做了,然后被你发现了。后果我承担不起啊。” 他家多多对电子产品的确不精通,可拦不住多多的身边人精通。无论是许宁还是江冠南,都在这方面精明的很。只要动手脚势必留马脚。到时候排除法一用,即使没有实证,他也是头号嫌疑人。男女交往,最忌讳的就是信任感缺失。他可不会蠢到这份上。 陈曦哄了半天,才把他家炸了毛的小女友给哄好。然后又是唱情歌又是唱《摇篮曲》,总算将人给哄睡着了,他才长吁一口气。他家多多啊,还是个天真迷糊的小姑娘,他不把人给看好了,她哪里禁得住外界的伤害。 运动会一结束,许多就明显感觉到了班上暗潮涌动的紧张气氛。没错,这帮子学霸们平常一个个“学习算什么,我就是到学校来玩儿的”反智模样,真正要考试了,一分都能杀红了眼。许多瞅他们觉得可好玩了,当然,她也一样。真不明白他们这一帮子人装腔作势的给谁看。好像刷天赋才有“片叶不沾身”的风范,刻苦用功就等于认下了自己智商不足一样羞耻。 她跟萧潇在线上聊天说到了这个,萧潇也乐得不行。现在出来了再回头看当年的自己,感觉真像多多说的那样,跟个二哈似的。自以为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可眼神就出卖了它卖蠢为生的本质。 郑英杰在边上跳脚,他家小哈一点儿也不蠢,可聪明了。 萧潇坏笑着瞅他:“你确定?都说物似主人型,呆久了会同化。” 然后恼羞成怒的郑英杰就开始追杀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许多在电脑屏幕前笑到抽搐。 陈曦敲了门进来给她送水果茶,看到她脸都笑红了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聊什么呢,说的这么开心。“许多倒了一杯水果茶,递到陈曦嘴边示意他喝,笑道:“萧潇说郑英杰是二哈,郑英杰被戳穿了本质,然后接受不了事实真相的二哈就躁狂了。” 陈曦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冲着摄像头喊:“行了,郑英杰,萧潇是夸你呢。哈士奇既聪明又狡猾,从来只有它折磨主人的份儿,主人只有伺候它的命。这不是你的人生理想嚒。恭喜你,实现了!” 已经追到萧潇,揪着人衣领拽回摄像头前面的郑英杰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也对哦。” 然后两人握手言和,郑英杰心满意足地继续给萧潇整理复习资料去了。萧潇则跟许多偷偷打字聊天。 萧潇:智商高,服从性低,好忽悠。 许多:没错,聪明没用在正道上。 二哈可是自己欢快地跑出门玩上几个小时就一脸懵逼“艾玛,我家在哪儿的”神奇生物啊! 两个姑娘笑道前俯后仰。 陈曦过来蹭她的脑袋,笑着问:“又干什么坏事呢。” 许多赶紧用手捂住电脑屏幕,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没有,我们女生聊天,你不要插嘴。” 陈曦见她这副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心虚模样,戳了戳她的脑袋,一脸意味深长。 许多装死,才没有。她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她只是在跟萧潇讨论关于狗的饲养问题。她们说的是小白白。 陈曦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许多关了电脑以后,两人开始分据书桌的两头,进入晚间复习模式。 一般是陈曦提问,许多回答,这样查找知识点的遗漏。偶尔,许多也会反问陈曦一些知识点。因为她对教材诡异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可以将整本书都背下来,往往还能将陈曦给问倒了。一般人根本不会留心的知识点,连课外延伸阅读里的话,她竟然也能给原句复述出来。 陈曦神奇地盯着她,中场休息时,把人抱在怀里揉脑袋,夸奖道:“我家多多的小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实在太聪明了。” 许多得意地不得了。她现在真心发现记忆力强是她的一大优点了。就像一棵树,陈曦帮她捋清楚了树杈的走向,知识往上面分门别类地粘贴,她就能清楚地记住每一片叶子的走向。这种感觉类似于所谓的开窍,不可言喻,就是猛的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啊。 发现这件事时,她看着陈曦傻乐了一天。上课时还能绷着,一到课间,她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陈曦笑。 一开始陈曦还以为多多是“我一见你,就眉开眼笑”,后来一向对自己形象自信心爆棚的少年都莫名心虚,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自己偷偷摸摸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没啥啊,除了比昨天又帅了一点,毫无变化。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揉着她的头发也笑:“怎么办哦,我家的小疯婆子。以后得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不然小疯婆子怎么办。” 许多瞪了他一眼,不笑了。哼!姐要高冷,不跟你玩了。然后她蹦跶着去找龚晓拓展课外知识,顺便求打击来压一压自己快要飞上云霄的心。 两人一直学习到晚上十点半,陈曦一再催促下,许多才打着呵欠洗脸睡觉。 陈曦则告辞回公寓了。唉,他也不知道到底啥时候得罪了自家的小舅子。小宁宁现在拒绝留宿他,表示床上太挤,他睡得不舒服。 在他能正大光明留宿多多房间之前,小宁宁的房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渣的陈姓少年满心遗憾地回去揽被独眠,寂寞空虚冷去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许多的选修课因为老师临时有事,暂停一堂课。她就带着自己的书包去篮球馆看陈曦训练去了。 本市也有高中篮球联赛,在各大高中之间举行,有点儿《灌篮高手》里头的意思。当然,能打到后面全省乃至全国比赛的,基本上都是挂着学校的牌子,实际上都是专业练体育的,算是学校掏钱给自己买个门面。 倘若严格按照高中生的标准执行,外国语学校的篮球队算是一块牌子,去年还拿到了全市第三。 陈曦见许多来了,跟教练打了声招呼,过来和她说了两句话,叮嘱她看书时留点儿心,万一球飞过来,护着点儿脑袋。 许多已经对于黑历史反复被提及,完全没有消退的事实麻木了。她懒得再维护自己的名誉,点点头,直接挥手将人打发走了。 外校篮球队没有正式的球队经理,现在这个角色一直由丹丹姐实际上充当。她给他们记录了一会儿训练成绩,趁着教练做训练指导时,跑过来跟许多说话。 一见许多手里还捧着生物竞赛辅导资料,她就忍不住想要点许多的脑袋:“用心,知道不?既然人都来了,就拿出你那充满爱意的小眼神啊。我就不信了,姐姐我看了都要融化掉。你们家的陈曦见了能无动于衷?” 许多心道,我谢谢你了,姐。我可不要他融化,他融化的后果是我今天估计得化成水。要节制啊,好歹我俩现在还读着高中呢。 丹丹姐说了她几句,见她就是笑,也不肯放下手里的书,她也没辙了。算了,一个锅配一个盖,既然许多一来,陈曦就笑得春风满面,可想而知,人家已经非常满意了。她何必再执着于锦上添花呢。一下子把撒手锏全使光了,糖太多也齁得慌嚒。 许多刷了半套题目,起身活动活动手脚,没好意思伸懒腰。她扭扭脖子,看着窗外对照自己的鼻尖做了五分钟的远近交替练习。现在读高中,课业负担重,眼睛费的厉害。她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脱掉眼镜的,可不能温水煮青蛙,在得意忘形时,已经over了。 阳光透过高窗,于是,斜斜的,她座位的前方就有了一束光。许多看着阳光中,尘埃轻舞飞扬,想到那个词,和光同尘,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世界无法被剥离,所有的事物都有两面。 她怔怔地发着呆,一直到被人拍了肩膀,招呼:“小姑娘,能不能跟叔叔阿姨谈谈啊。” 许多吓得一惊,转过头,只见一对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女。跟她说话的女人,保养得宜的手上戴着枚颇为显眼的钻戒。 她怔了一下,慢腾腾地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们。” 第375章 威胁 女人粉白的一张脸上浮出个笑模样, 语气亲昵:“现在不是认识了嚒。小姑娘,叔叔阿姨碰到了难事儿,想请你帮忙说句话。” 看台下面的篮球场上,队员们正在进行对抗赛。许多心道,这两人可真会挑时间。这时候就连丹丹姐都在忙着给两队当记分员。教练一边看球员表现, 一边还得充当裁判。 她沉默着不说话, 任凭这对夫妻说什么, 都没反应。为了方便将书竖起来看, 减轻脖子一直低着的负担,她坐在了第二排。如果被左右夹击,连逃跑都找不到地方。 许多无奈,她再一次摇了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你们。”说着, 她戴上耳机, 开始听今天的课堂录音, 一面翻着笔记对照。 女人脸上的笑僵住了,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一点:“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懂不懂得尊重长辈啊。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许多心头一团火,却实在懒得跟这种人扯,索性当做没听见。 女人一把扯下许多的耳机, 呵斥道:“有娘生,没娘养啊!长辈跟你讲话,你就是这种态度?” 男人伸手推了下妻子,说了一句:“哎哎哎, 咱跟人好好说话。” 但这话已经迟了,许多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女人攘开,冷笑道:“关于如何教养孩子这方面,我父母绝对比你更加有发言权。指责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到哪一步了吧。” 女人被推了个趔趄,腿撞到了椅子脚,立刻“哎哟哟”的叫了起来。 这边的响动终于惊到了篮球场上的人。教练吹了个暂停,让两队自行讨论下面怎么打,自己过来看情况。 孙家夫妻有些懊恼。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私底下找到许多,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这个小姑娘,给吹吹枕头风。大不了多给她点儿钱。这小姑娘家里从农村来的,据说是特招的,想必家里也一般。能陈家的儿子在一起,他们就不信,这姑娘会不爱钱。 谁知道,事情进展一开始就不顺利。先是门卫拦着他俩不让进,后来总算找人进来了。问了一圈人,两口子才知道她在篮球馆。孙父不想这么直接跟失主杠上,当着人的面,有些话就不好跟这小姑娘掰扯清楚。孙母却急的厉害。这事儿越早解决就越好办,时间一久,定了性,想往回撤也撤不了了。 再说这时候不找她,等什么时候才能逮到她落单的机会。孙母鄙夷地想,穷疯了的丫头片子,才多大的年纪就天天跟个男的黏在一块儿。想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这种没家底出来的,最好对付,不就是要钱嚒。 孙母信心十足地进了篮球馆。 她的计划是先把这小姑娘给劝出篮球馆,再看不上眼,也先哄着,好好劝说。不料这丫头片子年纪不大,架子不小,对她爱搭不理的。她在单位当着中层干部,手下也有几个兵,哪个年轻人不是把她捧得高高的,谁敢给她这个气受。于是,这两天奔波的辛苦一下子就压不住了,孙母爆发了。 陈曦一抬头,看到多多正被孙强的父母夹在中间,立刻冲了过去。他也顾不上自己一身汗臭,赶紧把人拉身后护着,语气不悦:“你俩干嘛啊。尊重你们是长辈,昨晚我才没当场说出重话。你们家儿子偷了我的车,回头我家里人还得被你俩给骚扰啊。” 孙强的父亲颇为尴尬,搓着手表示:“不不不,误会误会。我们就是想来跟你好好谈谈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波哥他们也围了上来,闻言立刻问陈曦:“哟,车找到了,谁偷的?” 孙父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孙母则是不自在地强调:“别这么说,这事儿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孙父连忙呵斥妻子:“你别说话。”转过头,他又看陈曦,“那个,陈同学,咱们好好聊聊,行吗?” 陈曦皱眉:“这有什么好聊的。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我已经报了警,那么事情该如何解决,由警方说了算。” 孙父露出讨好的笑,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警方说了算,但也是有商讨的余地的。” 按照高法对盗窃罪的解释,家人或者近亲盗窃一般可不按犯罪处理。孙父想的就是从这方面着手。因为车子价值金额太大,即使陈曦表示原谅,同意去警察局撤案,这案子也撤不掉,属于重大犯罪的范畴了。 陈曦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孙家这对父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俩居然连伪造他跟孙强的表兄弟关系这招都想到了。 孙父苦苦哀求:“小陈,是我们教子无方,养出了这么个孽障。可孙强年纪这么轻,以后的路还长。谁一辈子不会犯点儿错误呢。我们恳求你,给他一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陈曦完全听不下去,冷淡道:“我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莫名其妙还冒出什么近。亲属来了。” 孙母赔着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再说了,多一户亲戚走动也是好的啊。” 陈曦无语,直接起身回了篮球馆。后面孙家夫妻还在喊:“哎,小陈,你考虑考虑啊。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许多依然坐在原位,丹丹姐正在她身边安慰她。 陈曦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没事儿,多多,等我冲个澡,咱们就回家去。” 许多嘟起嘴,将被扯出线头的耳机送到他眼前,抱怨:“我的耳机被拽坏了。” 丹丹姐无语,这哪里是求人办事的态度。来求人还颐指气使的,活像是颠倒了个个儿。 陈曦安慰道:“没事,咱不便宜他们,绝对让他家赔偿。” 等陈曦去冲澡了,丹丹姐忍不住好奇心,追问许多:“哎,多多,你家陈曦的车谁开走的啊。”刚才陈曦一直都没吭声。 许多摇摇头:“他没跟我说,只说已经抓到人了。” 丹丹姐有些失望,埋怨道:“陈曦也真是的,这都瞒你。我看他是恨不得能把你装进真空包装里。” 波哥过来拿水喝,闻声就笑女友呆。这还用猜嚒。能动手的几乎可以肯定是那天一起过去庆祝的人,看看谁现在下落不明,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用等一天,当天晚上,他们就得到了孙强这两天没露面的消息。他父母给学校交了假条,说是那天摔厉害了,在家休息两天。陈曦车子被偷的消息,师大附中篮球队的人也知道。这时候孙强突然就请病假,时间也未免太过于微妙。 隔了不到半天功夫,有家里人在公安系统的学生爆出来,孙强被抓了。不过倒是跟车没关系,据说是嫖妓的时候被逮了个正着。 这下子炸开了窝。嫖妓哎,这种某色彩浓郁的名词,可比抢劫敲诈什么的,在学校里引起的震撼更大。人人都开始莫名亢奋起来。 孙强在班级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的基础太差,也没心思学习,花钱托关系进师大附中的目的就是为了来年能再走关系进大学。平常基本都是在篮球队待着,老师也不管他是否翘课。所以他失踪两天,原本也没在学校引起什么风波。 许多还有些奇怪,孙强的事情,警方难道不通知学校吗? 陈曦接过她的书包搭在自己肩上,摸着她的脑袋解释:“这事儿要看具体情况。家属警方肯定会通知的,但学校就未必了。” 他俩慢慢往家走,经过超市时,顺便进去买了菜。许多挑选好以后,陈曦排队结账,她去了趟卫生间。结果刚出来,就被人堵住了。 孙母满脸堆笑地看她:“多多啊,阿姨跟你道歉,上次阿姨太急躁了。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当爹妈的心里有多苦。你们孩子是体会不到的。” 许多目瞪口呆地听她诉说自己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将儿子拉扯大,又如何含辛茹苦将他培养到现在,字字血泪,句句戳心。她含着眼泪看许多:“多多啊,你能体会一位母亲心痛欲死的感受嚒。” 许多闷了半天,才小声道:“可是阿姨,我真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儿子是谁啊?” 孙母被噎了个不轻。 他们夫妻苦苦哀求,让陈曦别把孙强偷了他的车的事情透露出去,没想到他应下了就是真应下了,竟然丝毫没透露。今天下午,她丈夫托关系找到陈曦的父亲,兜了个圈子猛然发现陈曦没告诉父母。这事儿,是陈曦这么个二十岁还不到的小伙子好对付,还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陈父好对付,几乎不言而喻。于是孙强的父亲没有提这茬,而是决定专心攻下陈曦。 现在他们夫妻俩已经改主意,不再想弄假亲属关系的事情了。要弄假亲属关系,势必要惊动陈曦的父母,如此一来,难以控制。他俩跟律师关起门来商讨了半天,想改偷为借,出具一张陈曦认可的借条,把偷盗行为改成借用。如果能够取得陈曦的配合,方方面面的关系再打通的话,这事儿不是没有可操纵的空间。 孙家夫妻推断,陈曦肯定是想要钱的。他家再有钱,家里人能给高中生的零花钱也有限。上次他们看到他那个小女朋友,身上穿的倒是规规矩矩的校服,可光脚上那双鞋,英国货,手工定制的,价值就不菲。他的零花钱得多到什么份上去,才能供应得了这么个吃穿都往好里选的小女朋友。 夫妻俩不知道的是,这鞋子是龚晓去英国玩时,给许多带的礼物。 现在陈曦明显还在气头上,他父母不好惊动。孙家夫妻认定了,最好的劝说对象就是这个小姑娘。据说这个小陈,对他的小女友百依百顺。 孙母看许多挺不上眼的,家境普通,长得也就那样,也不知道是怎样拴住那个陈曦的。保不准真跟儿子说的那样“浪的很”,所以才哄住了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 孙母一面在内心嫌恶着许多,一面还得赔上笑脸拉下身段说好话,内心实在是憋屈的厉害。 许多这么一句话噎过来,把孙母呛得可以。 她扯了扯脸,皮笑肉不笑:“那个,你也不用知道的太多。小陈自己心里头有数。你就跟他说,和气生财嚒。你们两个谈朋友,别的不说,开销肯定不小。叔叔阿姨不是小气的人,两倍不行,我们赔上三倍。车子我们订货,到时候一定给运过来。” 许多茫然地睁大了一双眼睛,木木地应了声“噢”,低头要从孙母身边绕过去。 孙母急了:“哎,小姑娘,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有句话,得跟你提个醒,被摸的感觉不错吧。” 许多疑惑地转过头,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啊。” 孙母笑得意味深长:“小姑娘啊。阿姨是过来人,奉劝你一句。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碰。不然他们会嫌脏,会膈应的慌。这话你记住了,也就知道该怎么跟小陈说话了。” 第376章 转折 许多看她像看个怪物。她面无表情地转回头, 沉默着走了。 孙母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这种小姑娘,她还对付不了嚒。穿的普普通通,脸上一点妆都没有,不就是想装清纯, 装朴实嚒。陈曦这么个心高气傲的小伙子, 要是知道她被人摸了, 肯定会恶心的厉害。这个小姑娘心里头会不慌才怪。 孙母在知道儿子摸过人家小姑娘胸部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这女的不要脸,不检点,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她好好的儿子都被带坏了。等见到许多本人,看她反应慢腾腾, 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的样子, 她又对这女的多了一层轻蔑, 一看就是个没用的,容易摆布的东西。孙母在这两种认知中切换自如,丝毫不觉得自己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有任何矛盾。 许多想到了大学时代看过的一本日本推理小说《白夜行》, 上面女主角因为有过被人剥光了衣服的经历,所以她后来让男主报复其他女性时都会脱光她们的衣服。 她不无讽刺地想,难道孙母有过这种不堪的经历吗?并且还想当然的以己及人, 以她神奇的脑回路,认为受害者应该才是那个羞愧至死的人。否则正常人怎么会产生孙母这样奇葩的想法。 她绝不!那些乱伸手的混账,才该被剁爪子。 陈曦有点儿惊讶,他结完账等了有会儿, 多多一直没出来。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将东西寄存,过去找她。 眼看着小女友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他忍不住担心地悄声问:“肚子不舒服吗?还是例假提前了?” 许多摇摇头,似笑非笑:“你猜,我碰上了谁?” 陈曦微微楞了一下,试探着问:“熟人?” 许多翻白眼:“废话!” 陈曦笑了。他两只手都拎着东西,不好摸她的脑袋,于是压低了嗓音:“娘子,请为小生解个惑。” 许多啐道:“你又胡说八道。” 旋即她反应过来,“娘子”这个称呼除了是对妻子的称呼外,还可以是女子的通称。她自作多情了,一时间,脸上烧的不行。 陈曦笑嘻嘻地去储物柜拿两人的书包,笑着安慰:“你才没多想,就是那样。” 许多气得想踩他,被他灵活地避让开了。 许多气呼呼地拿起两人的书包,转过头不肯看他。陈曦一路都在逗她笑,她也虎着脸不说话。一直快进家门,她才将孙强母亲找她的事情给说了。 陈曦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这家人真是拎不清。他拒绝了他家的无理要求,他们居然还缠上了多多。他讽刺地跟许多说了孙家父母对他提出的要求,夫妻俩竟然异想天开,想伪造他跟孙强的亲属关系。 许多听了半天,弱弱地举起手要求插话:“可是,法律上近亲的概念不包括表兄弟啊。” 陈曦也愣了下,旋即捧腹大笑,揉着许多的头发把人揽进怀里亲,赞叹道:“还是我家多多聪明。我倒是没留心这一茬,早知道,我还不如答应下来,省的他们折腾呢。” 许多嗔怒:“不行!我可不要跟这家人扯上关系。这一家子就不正常。”她挣扎了半天,将孙母的话重复了一遍。要是陈曦因为这种事而有其他想法,算她瞎了眼,也不用再理会这个人。 陈曦则是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置信地看着许多:“这家人真心有毛病吧。我知道的反应就是将这王八羔子送进去,最好关一辈子。多多你不许多想,我后悔还来不及。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全是我不好。” 他抱着许多,亲吻她的脸颊:“我家多多最好了。” 亲了一会儿,他又捧起许多的脸,正色道:“乖宝,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即使将来,万一有一天你遭遇了什么不堪,也不许有任何心理阴影。你告诉我,我给你教训畜生去。咱俩还好好过日子,人不能因为被狗咬了一口,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许多嘟囔道:“得打狂犬疫苗。” 陈曦一愣,抱着她玩举高高,在她嘴上吧唧一下,赞扬道:“都说还是我家多多最聪明了。对,还得打狂犬疫苗。” 两人抱了一会儿,陈曦想跟小小多打招呼。他才不会膈应呢,他家多多浑身上下,他都爱不释手。 许多不同意。今晚许宁还得排练话剧,晚饭都不回来吃。她现在对陈曦的自制力没什么信心。尤其是前两天吃过一顿大餐后,这人明显有食髓知味的意思。 她眼珠子一转,表示不能碰。胸部还是有些疼。 陈曦正磨磨蹭蹭企图捞福利,闻言就是一惊,随即面色也严肃起来。他拿了外套给许多披上,想带人去医院检查一下。这都好两天了,多多怎么还是觉得疼。该不会是运动会那天真肌肉撕裂了,还是那个王八蛋手劲太大,伤到了他家多多。 想到这儿,他就恨得厉害。他家多多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他平常生怕力气大一点儿就弄疼了她。结果竟然被这么个畜生伤到了。 许多被他抱着去玄关换鞋子,才反应过来。貌似谎言没办法收场了。她真心一点儿也不想被甲状腺乳腺科的医生上手摸啊。 她以前在医院实习时,甲乳科的主任就爱左手给人胸大肌赘生物做触诊,右手写门诊病历。碰到不确定的部分,还要再摸一摸。她每次看了,都是蜜汁尴尬。再是生命科学,她也觉得别扭。 这好端端的,去医院给人摸一趟,怎么想怎么奇怪。 许多情急之下强调,甲乳科的医生都是男大夫。说完这句话,她就欲言又止地看着陈曦。 陈曦这回真是惊到了。还带这样?喂,不是啊,难道这个不应该跟妇产科一样,主力军是女性吗? 许多非常认真地解释:“真是这样,甲乳科属于外科,外科本身女医生就非常少。而且现在这个点儿属于急诊时间段了。急诊外科基本没有女医生值班。” 陈曦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开始天人交战。不会吧,他家多多要被人摸来摸去,他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可多多这都好几天了,还是觉得疼,那有问题必须得去医院啊。 他咬咬牙,算了,这哑巴亏他吃了。先去找熟人,问问许婧能不能找个女医生给看一下。呃,找许婧好吗?多多肯定不想她姐知道啊,会尴尬。这万一许婧误会是他没控制好力道,那后果不用想了,他以后只能彻底吃斋念佛降心火。找找其他熟人吧。实在不行,他打掉牙含血往肚子里吞。 许多看他脸上各种纠结,最后挂着活像被割了两斤肉一样的悲痛表情给她换鞋,委实忍俊不禁。 陈曦还低着头,不知道是安慰许多还是自我宽解:“没事儿啊,多多。医生只是正常检查一下,这是科学。多多,不要有心理负担。” 许多把脑袋支在他肩膀上,声音是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柔情蜜意:“不用去了,我没事的。” 陈曦以为她是害羞。要不是害羞,她怎么疼了好几天都不吱一声。他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儿暗戳戳的小心思了,赶紧劝说自己腼腆的小姑娘:“乖宝啊,真没什么的。我陪你进去,到时候你要觉得不自在,你趴我怀里就行。咱不睁眼看。” “真的没事。”许多自己将手放在胸上,摩挲了一圈,跟他强调,“真的已经好多了。” 陈曦的眼睛都直了,眼珠子黏着她画圈的手,毫不掩饰地吞了吞口水,声音暗哑低沉:“真的没事了?”那尾音,还带着上扬的颤抖。 许多一见他那冒着狼光的眼神,脑子咯噔一下,坏了。她又在他面前做事不过脑子了。她赶紧双手捂住胸前,往回找补:“还是有点疼啊,不能碰的。” 陈曦抱着她起身往房间去,气息都粗了起来:“不碰,就让我亲亲。” 许多身子落到了床上,连外衣没脱会弄脏了床单都顾不上了,赶紧往边上躲。她双手抱在胸前,警惕地盯着他:“不行,今天真不行。这个礼拜,你的指标都用完了。” 陈曦箭在弦上,破势要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一把捞起人,头就要往胸前凑,强调自己绝非违约,只是预支而已。许多表示不行,得细水长流,要节制。 两人在床上你追我躲,最后陈曦也只是跟小小多隔着肚兜打了声招呼。他还想多安慰一会儿小小多,就被他家多多给推旁边去了。陈曦看着那嫩黄上濡湿的两团,小荷才露尖尖角,眼睛都发直了。下回再逮着机会,多多都听他的时,他也不要别的,就让多多换肚兜给他看。 立下雄心壮志的少年人血气方刚地去卫生间找五姑娘去了。许多赶紧下床,趁着这头狼不在,把衣服换好。她这两天快来例假了,胸口有点儿涨,所以没穿胸衣,而是穿了肚兜。结果好了,刚好让他占便宜。 结果她刚背对着门脱了身上被弄湿的肚兜,陈曦就忽然从门外进来了。许多吓得双手捂胸,赶紧催他出去。陈曦哪里肯,他也不让许多把手挪开,就从背后环着她的腰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许多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一阵心慌。 陈曦难耐地在她臀上蹭了蹭,喘着粗气道:“我不干别的,我就想帮你把衣服换好。” 许多心道,要是让你帮这个忙,我这衣服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上身了。她两只手都忙着捂胸口,没办法推这头狼出去,只好软语哀求:“求你了,今天真的不可以。” 陈曦居高临下地看许多的两只小手,他忍不住嫉妒,这要是他的手该多好。他继续磨蹭着想跟她讨价还价,比方说,他连眼睛都可以闭上,要不相信他的自制力,可以带眼罩,没问题。 许多忍不住磨牙,闭着眼睛帮她换衣服。少年,你确定你这是换衣服,而不是趁机揩油。她还在琢摸着要怎么说服这小子呢,结果一个喷嚏一打,什么烦恼都解决了。 陈曦也不敢跟她再拉锯战下去了。秋天就是这点不好,天冷了,衣服就得穿的多。他只好再度奔回卫生间,寻求五姑娘的帮助。 许多穿好衣服出去泡了姜茶。她开始择菜,准备晚饭。真是的,要不是这家伙非得闹腾,现在晚饭都早该上了桌。 陈曦释放完毕后,到了厨房,继续从背后抱着人磨磨蹭蹭。 许多看他委屈兮兮要求补偿的模样就啼笑皆非。她用筷子挟了片猪耳朵塞到他嘴里,嗔道:“吃吧你,给你补身体了。” 陈曦立刻表示自己身体棒棒哒,完全可以再损耗一次。 许多被他缠的厉害,只好转过身,正色道:“节制啊,房事伤致病损力。你也太容易冲动了。” 陈曦否认:“没有,我这是身体健康的表现。多多,一礼拜两次,不够啊。” 许多板起脸:“已经够多了,超标了!《千金方》里说,四日一次,我都给你分母增加一天了。” 陈曦反驳:“才不是,皇帝的老师素女说了,年二十,二日一施。我要求再增加一次。” 许多大惊,拿手上的胡萝卜敲他的爪子,怒道:“你看古书,就记住了这些?” 陈曦委屈地抱起手,小声辩解:“这也是科学啊。” 他缠了许多半天,最终被人赶出了厨房去。他不服气,又跑回房间上网查资料,想要以更多的论据证明自己的观点。结果有大发现,按照美国专家的研究结果,按照他的年纪,十天里面可以有八次! 陈曦立刻兴致勃勃地拉着许多过来看。 许多吓得赶紧关电脑,强调中外人种不同,她坚信孙思邈。 陈曦还想讨价还价,他表示他尊重中外人种的差别,也不要求跟素女说的一样,就增加一次,一礼拜三次。今晚就不用预支下礼拜的了。 许多连忙往厨房跑。她要烧晚饭,她得离他远一点。 两人反复折腾了半天,直到晚上七点钟,饭才上桌。陈曦还在感慨:“你要是痛快点儿答应了,咱们现在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学习了。” 许多大怒,拿干净筷子戳他,气道:“你要是好好安生点儿,咱俩现在都做完一套题目了。” 陈曦赶紧识相地扒饭。再惹多多,保不准她就得赶他出门。 吃过饭,陈曦洗好了碗,想去房间。许多拒绝了,她觉得,今天在客厅学习就很好。两人分据两张沙发最好。 陈曦还非常富有同桌爱的表示,他相当愿意为她提供学习指导与建议。 许多笑得甜蜜,摇头谢绝:“不用了,我今天自己复习课堂录音就行。” “那哪儿行呢。”陈曦拿下她的耳机,笑容恳切,“老是用耳机,对咱家多多的耳朵也不好啊。我可以提供真人现场版的。” 许多也无比温柔:“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我回房间去复习了。” 然后一时词穷的陈姓少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小女友跑回房间去了,还反锁了门。他懊恼地一拍脑袋,今天这买卖,输赢不好说啊。他亲到了小小多,却丧失了抱着他家小多多看书的权利。总觉得,还是有点儿亏得慌。 许宁一回家,彻底没了希望的陈曦只好提前告辞。他已经好几天没见父母承欢膝下了,决定今天回家好好孝爹妈。 所谓娶了媳妇忘了娘,陈曦的举动就是活生生的写照。陈家爹妈亏得因为接受教育的特殊,秉承着西方家庭的结构模式,能够坦然接受成年的儿子终将会成立一个脱离于他们的新家庭。否则,单照这媳妇还没娶进门,爹妈已经丢到脑门后的劲头,陈曦就能被嫌弃死。 陈曦一连三天晚上都回家陪爹妈。陈母一个劲儿跑到窗户边上看外面,表示要看清楚天上是不是下红雨了。不料,还没等她揶揄够,第四天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孙家父母在围追堵截陈曦无果后,只得硬着头皮托人找上陈家门。他们根本没料到这个小子压根油盐不进。两人想找许多点拨两句,意外发现她被护的死紧。陈曦根本就一分钟都不离开她身边。 孙强已经在拘留所里待了快一个礼拜。这要是再不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后面关进大牢简直是肯定的。 孙家夫妻托的熟人,是孙母父亲的老下属。陈父老领导前几个月介绍给他的那单买卖,陈曦暑假里跟进过的那笔;这位熟人是其中一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 陈曦也是佩服了。要说孙家夫妻蠢吧,求他手下留情却一个劲儿的得罪他家多多;可在找人薄弱点时,这两人又是一掐一个准。商机这种东西,转瞬即逝,有的时候,慢上一步,后面就能被甩老远。那些名噪一时的企业,最终日薄西山,往往都是在关键的拐点落后了。 第377章 斡旋 这夫妻俩不是没脑子, 不过是没把他,更没把他的多多当回事。 陈曦沉默着坐在父母身边,保持着斯文有礼的好孩子形象。中间人只简单跟两边介绍了一下,强调孙母是老领导的千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还请陈老板给个面子。 陈父打着太极, 嘴上虚应着, 也不说是什么态度。他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车子,陈曦也不是每次都开车回家啊。他经常把车子停在公寓那边,自己跑步或者坐公交车去学校。 孙母满脸堆笑,跟陈曦父母寒暄, 兜了一圈, 才含含混混地表示, 小孩子闹着玩,结果忘了跟陈曦说清楚,搞得事情不好收拾了。 她亲亲热热地坐到陈母身边, 跟她话家常:“妹妹啊,我也不瞒你。我家这个小兔崽子被我给惯坏了。没大没小,没轻没重。你说, 我们家也不是那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苦难户。谈不上有钱,起码是不缺一辆车的吧。我跟他爸已经在给他挑车了。结果这小子二两黄汤下肚,就晕晕乎乎地搞不清楚状况,把小陈的车给开走了, 还稀里糊涂地当成了自己的车,又给改装了。唉,这孩子,从小打球,把自己脑壳都给打成了个木球。脑子不能跟你家小陈比,他就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棒槌。” 说着,她开始抹眼泪。 陈母云山雾罩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干脆一个劲儿的给她递面纸。 孙母骑虎难下,面纸一张张递过来,她又不好不接。结果她一接走,陈母就以为她还需要,又立刻给递上下一张。 陈曦和他爸忍笑忍到肚子痛。陈母就是个有点儿天真的实诚性子,用十几年后的说法就是呆萌呆萌的。你要是跟她打迂回,很有可能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陈父怕这位女客人缠上妻子,没完没了。他咳嗽了一声,招呼陈曦:“曦曦啊,你妈该喝晚上的药了。你送妈妈上楼休息吧。” 转过头,他歉意地跟客人们解释:“不好意思啊,我爱人身子不太好,不能晚睡。” 来客连忙表示没关系没关系,本来就是他们叨扰了。 孙母有些失望。这陈曦的母亲一看就是个软绵绵的性子。一家三口,陈母是最合适的突破口。没想到,陈父三言两语,就将这个薄弱点给保护起来了。她不甘心,连忙站起身,表示想送陈母回去,跟这位妹妹说两句体己话。 陈曦立刻拦在母亲跟她之间,微微一笑:“您不用这么客气,来者是客,哪儿能让您费心。”真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人,半分钱的交情也无,头回登人家的门,连主人家的卧室也想进。 孙母还想再努力一把。她丈夫见势不妙,赶紧轻咳一声,提醒妻子。她这才悻悻地退回头,再度表达了对陈母的羡慕,无非是家庭幸福美满,丈夫体贴,孩子懂事之类。可怜她就没有这样的命了。 陈母虚虚附和了两声,赶紧上楼去。走到楼梯尽头,她才跟陈曦抱怨:“这人说话好奇怪,她儿子不好,难道不是他们夫妻的责任嚒。干嘛哭鼻子抹眼泪,好像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 陈曦连忙拍亲妈的马屁:“妈,您说的太对了。这世上就是因为您这样明白是非的人不多,所以才这么多咄咄怪事。” 母上大人被亲儿子这马屁拍得无比受用,嘴上还得嗔道:“行了行了,你少给我灌迷魂汤。哎,你老实跟妈妈说,怎么这几天晚上都回家住了。那个,楼下的事情,跟多多有关?” 陈曦给他妈调整好台灯的亮度,笑道:“妈,你别多想。没有的事儿。那人就是贱,他偷了我的包,看到车钥匙又把车子给开走了。我当晚还打过电话找他,给他机会还回来,就当做玩笑。结果这人赌天发誓,一副我冤枉了他的德性。我后来才报的警。” 陈母点点头:“那就好。你闹归闹,有事情别扯上多多。人家一个小姑娘家,可不像你男孩子这么皮实。对了,有空的时候,也把人带回家陪妈说说话。有些话啊,她不好跟你一个小爷儿们说,能和我聊到一块去。” 陈曦心道,这还真保不准。要说天真单纯,他妈跟多多还的确如出一辙。难道真跟专家说的一样,男性会在潜意识里按照母亲形象的标准,去挑选自己的另一半? 他应了下来,表示最近期中考试太忙。等到忙完这一阵,肯定带多多回家吃饭。 陈母高兴起来:“那你们定下日子提前说一声啊。我跟阿姨说,好好给多多做一桌菜。上次去学校,我总觉得她瘦了。你看着点儿她,让她好好吃饭,多休息。学习也不能累着了自己。” 陈曦忙不迭地答应。他合上房门,下楼去跟父亲汇合。 陈父当年还当翻译时,就是出了名的太极高手。他能够让人如沐春风地绕一天的圈子,等到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才猛然反应过来,正经事还一句没说呢。 陈曦回到父亲身边坐下,给客人们的茶杯都续上水。中间人笑道:“陈老板啊,还是你有福气。生子当如孙仲谋。我看小陈,比起孙仲谋也不差了。” 陈父笑道:“哪里哪里,过奖了。令郎才是年少有为呢。” 然后这话题就转到了中间人的育儿经上。 孙母急的厉害,一再抢话,努力将话头子往孙强的事情上引导。可陈父就是有这种能耐,没两句话,就又偏题十万八千里,还偏生让人拿捏不到一点儿不当。 孙母一个劲儿捅自己的丈夫,示意他说话。孙父眼看时间不早,不好再久留,硬着头皮打断了中间人跟陈父的聊天:“陈老板,今天我真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了。没办法,但凡我再有个孩子,就是个女儿,我都不会再管那混账一件事。可没办法,我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孩子,没了他,我们两口子还怎么活下去。” 陈父笑道:“不至于不至于,瞧您说的,这又不是杀人放火,哪儿至于呢。” 孙母连忙表示:“对对对,就是件小事儿。咱们简简单单把事情了了就好。” 陈父也不接腔,只拎起水壶给茶杯里头续水,吩咐儿子:“曦曦,去,再拎瓶水过来。” 孙家夫妻真是苦不堪言,这一晚上,他们就混了个水饱,肚子里头晃晃荡荡的,越发空到上不接天下不挨地。 等到陈曦从客厅出去,陈父才慢条斯理道:“这个事儿啊,真的不是我们推诿。曦曦这孩子当天都急坏了。一个劲儿到处打电话问情况,就怕是熟人开玩笑。车子不算什么,可包里有重要资料。钱花了也就花了,这把包丢了算怎么回事,又不是小偷摸包。” 孙家夫妻尴尬不已,他们口口声声说儿子就是开玩笑,可他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个贼,还是经验老道的贼。 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把别人的车子开走了,是开玩笑,这玩笑还开着又把人的车给改装了。中间人心里头有数,却不好不卖老领导家千金的面子。蠢又怎么样,架不住人家命好,会投胎。这老人虽然走了,可老关系还有几分。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人犯难的时候,他伸伸手,不管帮不帮得上忙,这份情,别人就得承着。 他轻咳了一声,语焉不详:“这确实太胡闹了。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啊,把这小子太放在心上,他就有恃无恐了。胡闹的越发不像话,小孩子,不晓得轻重。” 陈父叹了口气:“这事儿啊,我都不敢跟我家曦曦提。这孩子老实,要知道资料这么重要,肯定得着急上火。当着彭主任的面儿,我也不说虚的了。现在我也是焦头烂额,就想着这资料的事情该怎么描补回头。手上这一块儿,这两天完全是停滞的。我的腿,八月份才动过手术,现在也不能吃劲,跑两步路都是钻心的疼。我还不能让老婆孩子知道。能怎么办呢。” 说着,他摇摇头,苦笑起来。 孙母刚想说,这多少钱,他们家出。 孙父赶紧拉住妻子,这可不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事情,这大话他们撑不起来。 中间人端着茶杯,默默地看着上面冒热气,在心中反复思索咂摸评估,最终微微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忙,又是检查又是评先进。都抽不出来人手。这两天倒是能空下点儿时间。陈老板啊,也别磨蹭了。就明天吧,明天你过来,我给你把章子给敲了。后面那几位,老徐老张他们,周末咱攒个局,坐下来好好聊聊。” 陈父脸上的哀愁之色还没消下去,闻言又是叹息,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哎哟,彭主任。你看看,我这实在心里头憋得慌,才跟你倒倒苦水,倒是让您费心了。” 中间人微微一笑:“这应该的,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陈曦拎着水瓶返回客厅后,谁也没多问一句,怎么拿瓶开水都要十分钟。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三位客人心满意足地走了。孙家夫妻手上拿着陈曦写的谅解书。至于借条,因为要综合考虑,怕被警方找出马脚,还得好好斟酌了写,今晚暂时没动笔。 陈父拿着拐杖拄着,要送三位贵客。中间人连忙阻止,哪里能让陈老板再受累。陈父坚持,跟儿子一道将客人送了出去。回来时,他费劲地抬起胳膊,拍了拍比自己还高出半个脑袋的小伙子的头,亲昵地笑道:“怪爸爸吗,曦曦。” 陈曦摇摇头:“不怪,这本来也在我的计划之中。谅解书是肯定会写的。” 陈父点点头,声音听上去暖融融的,仿佛春风拂面:“嗯,先稳住再说。老彭既然搅和进来了。反正咱们不着急,把步骤捋清楚,再看下一步怎么走。你那车子,原价就快小百万。开到现在还不满两年,就是折价算,也是重大刑事案件了。挂了号的,借条算什么。” 陈曦也笑:“我好好一辆车,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正在严打盗车集团呢,谁不要业绩。” 陈父站在玄关里,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你先别轻举妄动。这事儿,既然他家想扯的大了,那咱们就按照大了来。” 第378章 篮球赛 父子俩心照不宣, 谁也不打算将这事儿跟陈母说。这种烦心事,他们老少爷儿们上,哪里需要她费神。 孙家能耐不小,拿着陈曦的谅解书,没几天, 待在看守所里的孙强就办了取保候审手续。礼拜六当天下午, 他还出现在全市高中篮球联赛师大附中跟外国语学校的赛场上。 这场比赛是师大附中的主场。运动员上场时, 外校篮球队的人都震惊了。虽然两所学校大范围内流传的消息是孙强嫖妓被抓了, 可他们知道陈曦车子被偷的事啊。 波哥“操”了一声,嘀咕道:“这也行?师大附中也太没下限了,这样也让他上场打比赛?” 陈曦在一旁整理护膝,闻言头也不抬, 淡淡道:“附中在搞素质教育试点, 能出体育竞赛成绩的没几个项目, 篮球也算是强项了。” 他活动活动身体,跟波哥等人一起围着教练听战术指导。教练也瞅见了孙强,这人身体素质好, 专业打篮球出身,委实是劲敌。上一次险胜,还是他最后一节发挥有点儿失常。这次大家一定要小心, 全力以赴,重点盯防孙强。 陈曦主动请缨,盯防的任务交给他。一想到上次这人抢篮板走神的原因,他就恨不得在篮球场上废了他。 两人在球场上位置相当, 互相盯防可行。教练挥挥手,同意了陈曦的要求。目前战术是,尽量切断孙强跟队友之间的联系。既然他独,就让他彻底独行下去。 两支队伍在做上场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师大附中的篮球馆沸腾了,没有急事的同学几乎都跑来给篮球队加油。江冠南这个没节操的球队经理毫无立场可言,一见丹丹姐就眼睛发亮,“噔噔噔”跑过来跟她鬼扯。看的篮球队的教练一阵无力的绝望,算了吧,已经不指望这个经理能干什么了,不添乱就好。 江冠南得意洋洋冲丹丹姐炫耀,自从他加入篮球队以后,他们学校的篮球队就红了。每次看到这人山人海的拥趸,他的压力就排山倒海。 丹丹姐被他逗得花枝乱颤。这孩子实在太有意思了,也不知道他那蓬勃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江冠南眼睛滴溜溜地转来换去,脑袋也跟着晃来晃去,咦,许多人呢? 丹丹姐给他答疑解惑,许多下午要上生物竞赛辅导,来不了。 江冠南立刻鄙夷:“瞅瞅,精神呢。这么重要的比赛,生物竞赛辅导算什么。我连信息竞赛都没去。” 丹丹姐心道,孩子,你这么骄傲真的合适嚒?你的辅导老师一准儿会砍了你的。 辅导老师没有砍了江冠南,他直接冲到篮球馆把人给拽走了。骑着摩托车一路疾驰,愣是在开考半小时内将人给塞进了考场。至于准考证什么的,老师从来就不指望这位活祖宗能收好,直接代为保管了。事实证明,他这项决定是极为英明的。 江冠南迟到半小时,也没影响他提前结束考试。他极为潇洒地成为整个考场里面最早交卷走人的考生,自觉非常有片叶不沾身的遗世独立的气势。然后他不知死活地要求起信息老师的摩托车,被忍了很久的老师一顿爆头。 老师怒吼:“让你好好考试,你非得当耳旁风啊!” 江冠南眼泪汪汪:“我都好好考了啊。老师你不能打我,这才初赛呢,后面还有万里长征呢。” 老师毫不留情地捋袖子,冷笑:“打的就是你!距离复赛时间还长着呢,打断你的狗腿也来得及接好。” 江冠南为了不被打断腿,立刻抱头鼠窜。最后还是没能斗过经验丰富的信息老师。用信息老师的话来说,对计算机感兴趣的,那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学生。 老师揍完他,估计就顾惜着他尚有剩余价值可榨取,又骑着摩托车,把这小兔崽子给送回体育馆了。他也想看一眼比赛成绩。 师徒俩到达篮球馆门口,刚好结束哨响起。他急着往里头冲,差点儿跟个姑娘迎头撞上。江冠南立刻拍人肩膀,热情洋溢地充当东道主:“哟,许多啊,你下课了。” 姑娘转过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江冠南愣了一下,赶紧缩回还搭在人肩膀上的爪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啊,认错人了。” 对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自己进去了。 江冠南正嘀咕着,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他一回头,见到正主儿了,立刻兴奋起来,拽着她的袖子要指给她看。刚才有个女的,长的跟她可像了。 万年毒舌的江小爷还不忘趁机埋汰一下许多:“不过人家一转头,我就知道不对了,比你可长的精致多了。眼睛比你大,脸比你小。” 许多毫不留情地踩江冠南的痛脚:“哟,说的你好像眼睛有多大一样,明明就是双狐狸眼。” 江冠南跳脚:“小爷我这是盛世美颜,知道不?” 许多表示赞同。现在还不吃香,等到李准基红了以后,估计他这款就真红了。咳咳,只是王的男人什么的,嘿嘿。 江冠南震惊了。这画风有点儿不正常,许多居然不跟他抬杠了。呃,感觉都不好玩了。 许多懒得再理睬这个万年大M,她跑进场馆,想去看一眼她家小男友的风采。她辅导课一结束就飞奔而来,结果愣是没赶上看篮球赛的最后一眼。 场馆里人身鼎沸,所有人的站起了身跺脚尖叫。陈曦最后压哨进的球,还是上次惊呆了一群小伙伴的挂臂灌篮。 师大附中那边篮球队的候补席上,孙强面色阴沉。他的胳膊灌篮时脱臼了,要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收手,差点儿就真撞上尖角,那胳膊就真断了。最后一节比赛,他一直都没能上场,眼睁睁地看着大好局势被彻底扭转。 他是职业打篮球的,一直在边上盯着陈曦看,自然发现了他玩的障眼法。狗屁的挂臂灌篮!他就说,放眼全国,他都没见过一个能玩起来的。陈曦这么个门外汉还能飞起来?最可恨的是,他先前竟然还当真了。明明场上是他们这边占优势,结果陈曦一个挂臂灌篮,全场都沸腾了。 孙强无法接受一个普通的高中篮球比赛,还是自家主场,居然全场焦点是个外来户。他冲动之下,强行突破灌篮。不料重心没把握好,胳膊肘撞上篮板。当时他就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胳膊歪了下来。 师大附中的学生在结束哨落下以后,先是尖叫,而后发出巨大的嘘声。自家主场被屠杀了,委实面上无光。江冠南站在门口看到记分牌,跳脚懊恼:“肯定是因为我这个镇队之宝不在,所以福运跑走了。” 运动员跟双方教练都绕场一周。师大附中的教练一见江冠南就压不住火,你个臭小子,又跑哪儿耶去了。 江冠南委屈地一指身后的信息老师,报告教练,你的镇队之宝被绑架了。 信息老师则是看一眼记分牌,无声地摇摇头,鄙夷之情跃然上脸。 可怜的教练被噎住了,幸亏按照队伍的走势他也得绕到另一边去了。否则,他肯定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观众们三三两两退场。师大附中的学生显然要比外校的更加正经一些,没人在本校球队输了的时候还奔上去求合影,求签名。 许多在退场潮开始之前,顺利地挤进了篮球馆。否则,逆流而上,还真是个难度系数颇高的活儿。她开开心心地奔到自家队伍前,跟还在聆听教练做比赛总结的小男友打了个招呼。惊喜吧!哼!姐最擅长玩的就是惊喜。姐就知道,你肯定会爱死姐的。 陈曦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震惊之色。本来按照正常情况,是他这边比赛结束时间要比女友的辅导课早大概十分钟。结果比赛前领导讲话时间没控制好,比赛推迟了大约一刻钟。看着额头上还微微冒汗的多多,他就知道这实诚孩子是一路奔过来的。 陈曦忍不住焦躁起来。师大附中的赛后总结已经结束了,队员们三三两两的散开。那个孙强正面色阴沉地往门这边来,离多多的直线距离越来越近。而他家傻乎乎的小姑娘还是眼里只有一个他,压根没留心到孙强的存在。 眼看着孙强快要到许多身边,陈曦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多多!”。教练的话被打断了,因为赢了比赛,他也就没对球队的功臣多加指责,只笑了一句:“这个,不能色令智昏啊!” 陈曦已经冲了过去。 因为距离的缘故,孙强比他要早到许多身边。他手里原本拿着一瓶水,经过她时,突然滚了下去。他轻声请求:“同学,能帮我捡一下吗?” 许多没留心提出要求的人是谁。篮球馆里退席的人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人来人往,她一时间也没听出孙强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按照礼仪课上教授的捡东西姿势,并脚斜蹲下去,头微微侧向那瓶水。因为今天热的诡异,她穿的是长T恤。尽管是窄领设计,她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靠胸的位置。捡起水,她随手往上面一递。结果手被人握住了。 许多大惊,刚想甩开,抬头一看是陈曦,立刻嗔道:“干嘛了你。” 陈曦握着女友的手,护着她站起来,抛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冲孙强似笑非笑:“哟,挺会使唤人的啊。” 孙强有点懊恼,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他苦笑着指指自己受伤的胳膊,叹气:“没办法,这胳膊疼得厉害,蹲下来就怕站不起来了。” 许多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喊她捡东西的人是孙强。之前因为是一个穿低腰牛仔裤的姑娘从她身边过,刚才孙强的声音又含混不清,她下意识地就以为喊她帮忙捡东西的是那姑娘了。还以为对方是穿了低腰裤不方便。 不用猜,她都能想的到,孙强为什么让她帮忙捡东西。弯腰捡东西是女生最容易走光的时候,他安的哪门子心思,不言而喻。 陈曦安抚地握住女友的手,将矿泉水递给了孙强,笑道:“轻伤不下火线,这点儿小伤,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 孙强差点儿没咬碎一口牙。不算什么,你怎么不自己试试啊。他勉强挤出个笑脸,跟陈曦继续套近乎:“这个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嚒。哎,你怎么练得挂臂挂篮啊,回头咱俩切磋切磋。” 许多从惊怒中回过神来,万分佩服孙强的心理素质。小偷当着失主的面儿,竟然一点愧疚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还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外校这边的篮球队也散了。波哥等人过来,见了孙强跟以往没什么变化的表现,都有些诧异。难不成陈曦的车不是孙强偷的,不然他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孙强乐呵呵地招呼大家一起去吃自助餐,他请客。 陈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了,今晚我有其他安排。” 他跟队里其他人打了招呼,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将运动外套披在身上,带着女友走了。 丹丹姐拉了下波哥。波哥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谢绝了孙强的好意:“算了,要期中考试了。我这两天还积了一堆卷子没做呢。” 孙强“哟哟哟”叫了起来,揶揄道:“状元啊,文武双全。” 波哥摆摆手:“不比你,天生都有保送名额。我们这样的,还得自己想办法拼。” 老大跟队长都说不去,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有安排。现成的借口,马上要考试了。 孙强也不以为忤,笑着目送众人离开。 等到篮球馆里空荡荡的时候,他才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拽什么拽,有你哭着跪下来求老子的时候。操!几天没见,奶子又大了,肯定这段时间没少挨操。” 篮球馆门口走进一个人,因为逆光,看不清脸。来人笑着说孙强,你怎么一点儿也沉不住气呢。光想着裤裆里的那点儿事,也不想想现在能不能脱身。 孙强不以为意:“怕什么。他老子的工程在人手上捏着,除了乖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子看他敢放个屁。” 看着来人又张嘴想说什么,孙强粗鲁地攘了对方一把,笑得淫邪:“少张嘴说话,洗干净了,上下两张嘴都等着挨操。我倒想看看,你的骚劲儿,能不能把人给勾上床。我告诉你,你可没那小婊子能勾人。” 那人媚眼如丝,轻轻吐气:“我能不能,试试你就不知道了吗?到时候别哭着喊着不肯下床就行。” 孙强恶狠狠地掐了把对方的屁股,骂道:“贱货!” 来人冷冷地看着地板,满是鄙夷,上赶着上贱货,也不知道到底谁更贱一些。 第379章 贵人 许多被陈曦搂着往校门外走。她安抚地拍了拍明显情绪不佳的小男友, 表示自己没关系。凭借孙家的能耐,将儿子弄个保外候审简直轻而易举。她又不是纸糊的娃娃,这点儿小事都受不住。 陈曦深吸了口气。他真想把他家多多给藏起来。 一想到这人用淫邪的目光看着他的宝贝,他就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刚才在篮球场上,他甚至有股冲动, 想要直接趁孙强摔倒的时候撞过去, 彻底废了他一条胳膊。幸亏理智阻止了他。孙家的能耐不小, 直接杠上, 容易给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许多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今晚你想吃什么?我要好好犒劳你。” 要是平常,毫无下限可言的陈曦十之八九会顺势讨福利。可今天,陈曦却分外心疼他家的小多多。他没照顾好多多, 让她受这种委屈, 反倒是她想方设法地安慰他。他的多多啊, 真是让他捧在心口疼都疼不够。 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不用这么辛苦,我请你吃饭。” 许多开始犯难, 姐姐跟弟弟晚上都在家呢。怎么还要跑出去吃饭。他们姐弟都好几天没在一起吃晚饭了。 陈曦笑道:“这有什么。把姐姐跟弟弟都带上,咱们一起出去好好吃一顿。” 许多不想扫兴。陈曦好容易才有兴致。再说家里的饭菜即使好吃到爆,偶尔出去换换口味, 也是好的。她笑眯眯的拉着陈曦的手晃来晃去,调皮道:“哟,土豪,又让你破费了。” 陈曦总算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好啊,我包养你。” 许多豪气的一摆手,表示不用。她的理想是努力挣钱当大款,将来包养她的大美人儿。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家。许多推陈曦赶紧去冲澡。她惊讶地发现她家小男友这回居然正经了。她姐跟她弟都在不在,孤男寡女,他又素了两天的情况下,破天荒地竟然没有试图拽她进浴室。难道少年人终于明白禁欲固本的道理了? 许多疑惑地看了会儿浴室的门,摇摇头,自己拿出生物竞赛资料,趁这功夫写半张习题。 她不知道的是,她家一本正经的小男友,正在浴室里自我释放呢。多多看到孙强肯定心里头不舒服,自己要是这时候求欢。按照多多心软的性子,十有八九舍不得拒绝他。可保不齐她心里头就会有疙瘩。陈曦低声喘息着,释放了一回。TMD,非得一次把这王八蛋给搞得翻不了身才行。 许多专心致志地写了一张纸的习题,抬起头,才猛然发现陈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好澡,正拿干毛巾站在客厅里擦头发。她站起身,过去接过毛巾,示意他头低一些,帮他擦头发。她埋怨了一句:“怎么不喊我。” 往常的习惯,他肯定跟洗完澡嘴巴叼着干毛巾的小白白一样,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要求擦干干。有时候,还会故意在她身上蹭一蹭,衣服若是湿了,他会积极主动提出帮忙换。 陈曦笑着弯下腰,柔声道:“我看你正在做卷子,就没吵你了。” 许多狐疑地看他:“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事有反常即为妖! 陈曦拿过她手上半湿的毛巾,亲了亲她的额头:“多多,我爱你。” 许多心中警铃大作,这话没头没尾,搞不好就是大炸弹的前兆。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正色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陈曦被她这不解风情的小呆样子给逗乐了。他一把将人抱起来。 许多尖叫:“头发,头发,你头发还没擦干呢!” 陈曦把脑袋埋在她胸口闷笑。他家的小多多啊,也就是她,这时候居然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许多还在纠结陈曦的反常呢。她揪着人的耳朵,威胁道:“说还是不说?到底什么事?” 陈曦无奈了,老实交代:“真没事,就是突然想告诉你,我爱你。” 许多狐疑:“真的?” 陈曦点头:“当然。” 然后许多就捂住胸口开始悲伤了。她想到了那个著名的笑话,关于不同年龄段女人面对“我爱你”时的反应,十几二十岁肯定是温情脉脉的“我也爱你”,等上三十岁以上,反应就成了觉得奇怪以及狐疑。 啊啊啊,明明她现在是个小姑娘啊。她要她的少女心! 陈曦看她脸上各种悲愤欲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问她怎么了。 许多泫然欲泣,未老先衰肿么破。 陈曦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就他家多多,小孩子装大人,还未老先衰呢,好好长大成。人,就不错了。 他抱着人在怀里哄。他家多多好的很,一直都是美美哒,棒棒哒。 要怎么说颜值高的人魅惑力大呢。许多那点儿无病呻吟的小悲伤,被他家小男友这么揉来搓去地哄上一哄,就百病消除了。 陈曦见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心中偷偷乐,他家多多撒起娇来,真的可爱的紧。 许婧跟许宁前后脚到的家。两人一听晚上出去吃饭,换了衣服便一起出门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已经好久没坐下来好好聊天吃饭了。 他们选了家学校附近的家常菜馆,之前学生会聚餐来过,感觉口味不错,价钱也公道。 周末晚上,餐馆生意称得上火爆。找不到小桌子,他们在角落里寻到了一张大方桌坐下。服务员送来了餐单,陈曦让许婧先点菜。几人正商量着是要酸菜鱼还是酸汤肥牛或者两道菜都要时,服务员过来,略有些歉意地问,能否拼个桌。有两位客人急着吃饭,实在没空位子了。 四人愣了下,抬头看服务员身后,立刻都笑了,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彭叔叔,婶婶。” 彭副局长跟妻子见到三姐弟也是一乐,这可巧了。这家店有道招牌菜不错,他俩上次偶然吃过一回。今天刚好路过,就又想进来吃个晚饭。 彭副局长笑着喊三个孩子坐下,对陈曦也点了点头:“小陈啊,你也在啊。” 陈曦微笑,赶紧将餐具涮过茶水,给两位长辈奉上。 许婧把菜单递给彭婶,笑道:“婶婶,我们都点完了,您看,还要加点儿什么。” 彭婶一直挺喜欢许婧这个小姑娘的。以前去许家,看到许婧忙里忙外,一看就是个贤惠懂事的性子。她拉着许婧的手,轻拍着开玩笑:“婧婧啊,谈朋友没有?” 许婧愣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 彭婶笑道:“那好,不急啊。等你毕业工作了,婶婶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 许婧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彭副局长笑着说妻子:“你看看你,跟孩子说这些,臊着人家了。婧婧啊,你别理你婶婶,她就爱保媒拉纤,专门开小姑娘的玩笑。” 许婧硬着头皮笑:“婶婶这是关心我呢。”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服务员陆续端上了餐盘。许多的菜是单做的,一个百菌汤,一个素鸡煲,一个皮蛋豆腐,还有一碟子炝黄瓜。 彭婶见了就笑,指着姐妹俩道:“你们小姑娘家,就怕身上长一丁点儿肉。其实你们的年纪,哪儿真有肉长。等到我跟你们妈这把年纪时,才真叫喝口凉水都长肉。来来来,今儿别节食了。他家的竹荪炖土鸡不错。吃鸡肉,不怕长肉的。” 说着,她拿公筷,给两个姑娘一人夹了一只鸡腿,催促她俩好好吃。她还笑着打趣许宁:“小宁宁不许吃醋啊。当弟弟的要多心疼姐姐,婶婶给你俩一人一个鸡翅膀,以后展翅高飞。” 四人赶紧谢过了彭婶。 当着彭副局长夫妻的面,许多没办法说自己茹素的事。这事说起来容易引人往下追究,反倒不美。她快速默念了七遍文殊菩萨吹肉往生咒,偷偷在鸡腿上吹了口气,才开始吃。 彭婶见她对着鸡腿愣了会儿才动筷子,忍不住笑了:“放心大胆地吃吧,绝对不会长胖的。你上学那么辛苦,吃多少都长不了肉。” 许多没有解释,只腼腆地笑了笑。 其他三人则有点儿担心。许多长久不碰荤腥,有的时候,闻到荤腥的味道都会不舒服。这个香喷喷的大鸡腿进了她的嘴里,滋味未必好受。 跟他们想的一样。许多第一口碰到鸡腿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心。那种昏呼呼的感觉直冲脑顶,本能地想要呕吐。她强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往下吞。等到整个鸡腿吃完以后,嗓子眼里一直有东西在向外翻涌。 她努力深吸气,将那阵想要呕吐的感觉硬生生压了下去。 彭婶见她俩啃完了鸡腿,笑道:“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喝鸡汤,美容养颜。都秋天了,该好好滋补滋补。” 许多这回真是喝不下去了。她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将胃里头的食物吐了个一干二净,而后又用自来水反复漱口,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真是生命不能承受的好意,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 许多返回座位。陈曦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冲对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平常她也鲜少跟长辈坐在一起吃饭,偶尔为之,还能受得住。 许婧怕彭婶再给许多夹荤菜,赶紧替她舀了一碗皮蛋豆腐,笑道:“吃吧,你不是一直说他家这道菜好吃嚒。” 许多连忙点头:“对对对,他家的这个跟百菌汤都好吃。” 许婧反应过来,忙不迭将妹妹的汤碗也给盛满了。 彭婶见二姑娘碗里满满当当的,颇为遗憾,只得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老大跟老三身上。时不时,她还要关心一下陈曦吃的怎么样。 陈曦满头冷汗,对于这位阿姨的关怀,真是盛情难却。许多偷偷告诉他,忍忍吧,彭婶都干了十年工会工作了,一向最关心单位的年轻人。 一桌子人吃吃喝喝,花了一个小时,把桌上的菜都消灭了个干净。吃完了饭,彭副局长出去抽烟,彭婶则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关心三姐弟的学习实习情况。 陈曦见彭副局长起了身,也跟了出去。 彭副局长刚拿出香烟,见他跟着,笑道:“来一根?”都拿了驾照了,是个成年人了。 陈曦连忙摆手谢绝,笑道:“彭叔,我冒昧地想跟您打听点儿事。” 彭副局长心道,这小子倒是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他也没拿乔,点了烟,吸上一口,点点头:“什么事,你说吧。” 陈曦将自己的车子被偷的事情说了一遍,点出了目前的为难处:“他家找了人,管着我爸手上的工程。意思是让我认可他家出具的借条,把偷改成借。” 彭副局长了然,嗤笑:“这案子的金额,已经够得上数额特别巨大的标准了。这借条算不得数。” 陈曦为难道:“按道理是应该这样。但他们家关系似乎相当硬,方方面面都能找到人。实在是让人头疼。” 彭副局长又问了他案子的具体情况,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叔,又问到跟前来了。回头我去过问一下,看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了。你放心,我们警方是依法办事的。这又不是谁家的菜园子,谁打声招呼,拔两颗萝卜掐两根葱的事儿。” 陈曦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找彭叔打听呢。” 两人又在外面聊了会儿其他话题才回去。路过收银台的时候,服务员将陈曦的卡还给了对方,陈曦签了字。彭副局长一看,立刻斥道:“你这孩子,哪儿有小辈掏钱的道理。”说着他就要掏钱包让服务员把钱找给陈曦,他来付这个账。 陈曦赶紧表示,这一桌子菜都是他们吃的。彭叔跟彭婶光看他们吃了。哪儿还有让彭叔再破费的道理。 彭副局长笑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吃多少。看你们小的吃的香,我们比自己吃更高兴。” 他怕在收银台前推推攘攘的不好看,没再坚持要付钱。等回到桌子前,陈曦随手将卡又递给许多,后者极其自然地接过,从随身带的坤包里拿出个暗色格子图案的长款钱包,一看就是男士款。她将卡放进钱包里,而后又把钱包收回坤包中。整个过程中,婧婧跟宁宁都神色自如,显然是习以为常。 彭副局长哑然失笑。就这样,婧婧这个实心眼的小姑娘上回还一个劲儿地跟自己强调,陈曦就是妹妹的同学,恰好路过,捎带着人回家。 他没说什么。等到出了店门,送三姐弟回家时,他借着到边上点烟的机会称了几个大柚子拎着,笑道:“柚子消食,绝对不让你们吃胖了。” 三姐弟连忙推辞,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彭副局长摆摆手:“吃吧吃吧。儿子不在身边,看你们,就跟看我们的孩子一个样儿。别跟叔叔婶婶客气。” 第380章 作死 完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陈曦:“小陈啊,你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等会儿啊。” 饶是面皮厚如城墙的陈曦,也老脸一红,笑道:“当然是跟叔叔阿姨一起走了。天不早了。” 陈家父母今晚难得没应酬, 在家用餐。这才刚吃完饭没会儿呢, 自家儿子居然就回来了。陈母第一反应是, 吵架了, 被多多给赶出门了? 作为一名关心儿子的母亲,陈母表示,她询问儿子的感情生活真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绝对不是想看热闹。 陈曦被他妈闪闪发亮的眼睛给震慑到了, 连忙表示, 他跟多多感情好着呢。真不用她担心。 陈母再三强调没关系, 她一定能胜任好居中调停的角色。 陈曦心道,妈,你算了吧。就你这啥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个性, 还想装深沉?跟多多一个样儿。被看出了心思,还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唉, 今晚她姐在家里,连电话都不好打。真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看来必须得早点搞定孙强的事情,否则生活质量都大受影响。 被他惦记着的孙强, 现在倒是比他舒爽的多。 他点了根事后烟,拍了拍身边人的屁股,上手又捏了两把,淫笑道:“看不出来,没胸,屁股倒不错。会扭,够骚,够浪,够劲儿。” 那人伸手,抢过他指间的香烟,叼在自己嘴巴上深深吸了一口,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滚!” 孙强嗤笑,手不规矩地捏来摸去,鄙夷道:“刚才夹着老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滚的话啊。骚成这样,下面全是水,还他妈装什么装。” 那人被他弄得生疼,骂道:“滚,那是润滑剂。操!你他妈这样的,是个人都不愿意跟你上。” 孙强喘着粗气压了上去,冷笑:“等干服帖了,就知道离不开了,骚货,把腿分开。老子告诉你,什么样儿才叫个爷们。” 那人撑住床板忍耐,愤怒道:“你他妈有完没完?咱俩之前说好的,那婊子归你,陈曦归我。你别一天到晚精虫上脑,想点儿正经事。” 孙强嗤之以鼻:“说的好像你的目的不是想被姓陈的干一样。谁干不是干,装的倒正经。操,老子这是给你脸儿。你再会扭,比起那小娘儿们,还是差着一大截儿。看看人家那胸,那腰,那屁股,干站着,都让人想干。姓陈的尝过了那滋味,还看得上你?不过也难说,山珍海味吃腻了,换换清粥小菜也不错。反正你贱嘛,就想叉着腿,等着挨操。” 那人恨得牙痒痒,咬住下唇承受着粗鲁的g击。 这驴货知道个屁。就许多那样儿,一看就知道没真正上过手,不然光是陈曦的体力,早就让她腿都合不拢了。陈曦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整天都看着吃不到,能憋得住才怪。男人的性与爱向来泾渭分明,自己勾上他,又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男人都爱玩爱疯,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面前他不敢暴露出来的一面,自己绝对能让他爽到飞。 黑暗中,被孙强压在身下的人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笑,做爱做爱,做着就渐渐成了爱了。闭上眼睛,想象身上的人是陈曦,快感渐渐如水一样潮涌而来。 孙强又用掉了一个套子,趴在人身上喘着粗气,翻身下来,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骚货,非得榨干老子。去吧,你要是把陈曦勾到手,别忘了录像。老子倒要看看,你到时候能骚成什么样。” 那人没理会他,自顾自抽着烟。 孙强不悦,正要伸脚踹人,他手机先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以前一起玩飙车的朋友听说他刚上手了一辆新车,想喊他一起出去跑两圈。 孙强有点儿犹豫。车子是他妈刚给他买的。直接开到看守所门口,让他开着新车回家去晦气。 他妈气得够呛,一直骂他,家里又不是没钱,非得用别人用过的烂货嚒? 他当时就骂了回去,有钱还整天憋着他。花了一分钱都要被念叨死。这钱难道以后他们不留给她,还带进棺材里头去不成。 再说了,虽然是陈曦用过的,无论车子还是女人,够劲儿,他就想收下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朋友嘲笑他,是不是干小姐干的太猛了,成了软脚虾,跑不动了。他嫖妓被逮到的事情已经在圈子里头传开了。蠢到这份上,被逮个现行也真是不容易。 孙强咬牙翻身套衣服裤子。 毛毯下的人冷冷地笑:“哟,这时候手机倒是又好了。你要是不乐意接我的电话,趁早说,没人稀罕。” 孙强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操,怎么叽叽歪歪的。老子告诫你一句,真是个像模像样的爷儿们,最恨人叽叽歪歪。老子不想接你电话,绝对没这么迂回。你多大的脸儿呢!” 他也奇怪,手机发了两天疯,现在又没事了。谁知道到底是抽哪门子神经。跟他妈说想换一个诺基亚的新款,他妈前脚还说不差钱的,后脚立刻又变脸。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老娘儿们。 孙强拎着自己的包匆匆忙忙地消失在门外。床上的人则是在一屋子淫靡的气味中突然发疯了一样,拿着剪刀将毯子床单悉数剪成布条,然后点了打火机,看着它们烧成灰烬。火光后面的那张脸,阴测测如鬼魅。 跟师大附中的第二轮比赛,主场自然是换成了外国语学校。考虑到学生要以学习为主。比赛就着的是休息日时间,没耽搁,礼拜天下午就举行了。 孙强这回没上场,连候补席上都没坐。 波哥有点儿惊讶,胳膊脱臼而已,接回去不就得了。孙强什么时候娇气成这样了。 陈曦紧了紧手上的鞋带,笑道:“这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特别娇贵,看不上咱们学校之间的小打小闹呢。” 波哥想象了一下孙强五大三粗的模样跟娇贵这个词之间的距离,忍俊不禁。他也没纠结。少了孙强,他们今天的比赛更加好打才是真的。 陈曦赶紧提醒队友。前面师大附中一直是以孙强为核心的打法,但明显孙强太独了,得罪了不少人。今天孙强不在,保不准其他人都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咱们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比赛一打响,师大附中那边就表现出比前两场比赛胜过好几个段位的默契。孙强平常不怎么参加球队的日常训练,就是来了也是自己一个人练习技术。打配合反而是其他人一起来。 许多今天没课,又仔细梭巡过了,确定孙强不在,便放心大胆地盯着自家的小男友看比赛。 江冠南这个时刻叛逃的篮球队经理,进了外校的大门,彻底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他跟一堆小伙伴们打过招呼,踢踢踏踏地蹦跶到许多面前,要分享愉快的小八卦。 许多嫌这人烦,影响她看自家貌美如花的小男友。 江冠南坚决要求分享。小宁宁在排练话剧。婧婧姐,嗯,那种事情会脏了婧婧姐的耳朵,不能说。好了,许多,别躲了,小爷我就是要跟你分享。 他撞了撞许多的肩膀,怪笑道:“嘿嘿,你知道孙强今天为什么没来嚒?” 许多翻白眼:“他不来不好吗?省的眼睛看到不舒服。” 江冠南不知道她跟孙强之间的恩怨,只觉得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他跟许多那绝对是有着精神默契的灵魂知己。他立刻赞同:“对对对,那人就是个垃圾。所以,人贱自有天收。他被逮进去了。” 许多惊讶地挑挑眉毛,孙强不是办了保外候审嚒。怎么这么快又被抓了起来。 江冠南一想到这事儿就乐得不行。他叔叔是本市看守所的负责人,今天中午一大家子吃饭时,拿孙强的事情教育这个大侄儿。别无法无天,到时候捅出篓子来,连累一家人都不安生。 孙强昨晚体力消耗过大。飙车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坐他车上的陪跑姑娘就给他递了点儿东西提提神,然后他跑赢了。孙强本身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人,赢了有些得意忘形,言辞间不免对输家冷嘲热讽。可被他压着的那位小爷也不是轻省的。两边起了口角,动起了手来。 路人报了警,大部分人都一踩油门,跑了。孙强却没能跑掉,被带到派出所一做尿检,完了,他抽的那根加了料的烟立刻无所遁形。 江冠南摊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说,小小年纪,为什么不能健康茁壮地成长呢。” 许多心道,你行了吧你。嘴巴都咧得合不拢了,还装什么装。 江冠南示意许多低下头,偷笑道:“我告诉你啊,不止这个噢。光在看守所里挨揍算什么。我还有大招。” 江小爷的大招就是利用担任篮球队经理的便利,偷偷在孙强的内衣上动了手脚。他找了玻璃丝棉花,揉到了孙强的内ku里。每一条内ku他都这么动过了。 许多惊悚地看着他,这招真是狠啊。孙强肯定会痒死的。 第381章 伏笔 玻璃丝棉, 学名玻纤耐碱网格布,日常一般用于外墙保温,因为表面极其细小,很容易进入毛孔。 许多大学实习时,舍友遭遇了变态恋物癖, 一夜之间, 整层宿舍楼晾在外面的内裤都被偷走了。然后女生们恼火了, 想出了这个绝招, 将晾在外面的内裤上全抹了石棉。后来没两天,皮肤科果然接诊了下。体红肿瘙痒难忍的男士。 当然,从此以后,她们内衣都晾在宿舍里面了, 生怕被报复。 许多啧啧赞叹, 看不出来啊, 江小爷口味这么重,连这种事情都能亲自动手。 江冠南要跳脚。他戴了乳胶手套好不好,完了他还仔仔细细地按照婧婧姐教他的洗手法刷了好几遍手呢。小爷他这么完美娇嫩的手差点儿没被刷破了。 龚晓拿了零食过来给许多, 见到江冠南跳脚的样子,笑道:“你又折腾什么了。” 江冠南刚要炫耀,又硬生生地憋住了。婧婧姐说的没错, 他不能啥事都宣扬的天下皆知,容易遭人恨的。于是他笑的可温文尔雅了,表示,没事没事。 龚晓像看到了外星人。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江冠南, 今天居然含蓄起来了。 许多连忙将话题岔开,问龚晓外语节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两人撇开江冠南,开始讨论学生会的工作。他们计划,今年可以将子弟小学的孩子也请过来参加外语节活动,这个可以作为今年外语节的亮点。 江冠南一听,表示他也想过来玩。 许多无奈了,少年,能不能好好学习呢。你这么成天浪来浪去,姐都要忍不住心疼你无辜的老师们了。 龚晓点点头:“可以啊。我们活动大部分都是课余时间,你也可以来的。” 龚晓正跟江冠南安利他们的外语节呢,许多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结果有人从她身边挤到里面的位置上,身体一歪,差点儿跟后面的人嘴碰嘴。 那人也吓了一惊,本能地身子往后倒,堪堪跟许多错开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许多不悦地折回身子,看到底什么人,进去里面的位子,就不能事先打声招呼嚒,非得挤。然而座位上乱哄哄的,有人站起了身子蹦跳着呐喊,那影子很快就消失在人潮中。 林奇有点儿尴尬,刚才差点儿跟许多嘴碰嘴,肯定惹恼她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嗨,许多。” 许多也觉得尴尬,点点头,道:“你好。” 然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跟林奇一道过来观摩下一轮比赛对手情况的曹玮反应大方多了。他笑嘻嘻地跟许多叙了旧,赞美了一下外国语学校真大真气派。 许多真心实意地表示,县中的新校区也非常不错。她上次去看过,圈了好大一块地。 她这说的不是虚话,后来周边虽然陆续搬进了不少高校,但县中依然是那片大学城的地标式建筑。以至于她上大学后特别不能适应,怎么大学比高中破那么多。 她冲两人点点头,转过头去继续认真看球赛。现在两队的分数咬的相当紧。江冠南不时扭过头表达他内心的骄傲,看看,就是因为小爷他坐镇了,所以局势才这么乐观。没有孙强真是棒棒哒,他们的球队总算是篮球赛,而不是个人街头篮球秀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许多借着找丹丹姐的机会,跑去跟陈曦挤眉弄眼。好好打比赛,等结束了,姐姐有好消息跟你分享。 陈曦看她乐淘淘的样子,猜到了大概她已经知晓孙强被带走的消息,笑着对她做了个眨眼睛的动作。 许多捂住胸口撤退。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违规,怎么能这样放电呢。她那颗扑通扑通的少女心啊,简直甜蜜到要爆炸。 老黄瓜刷漆装嫩的超规格少女,羞答答地跑回位子上,继续星星眼盯着她家越看越美丽的小男友去了。 江冠南适时表达了一下单身情歌唱到底人士对如此秀恩爱行为的唾弃,撇过脸,嫌弃地冷哼了一声。 妈蛋,为什么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居然没有女朋友嘘寒问暖。难道只能跟那耳喀索斯一样,望着水中的倒影哀怨而死?难道天才注定了只能孤独终生?不要啊,他就想找个婧婧小姐姐那样貌美温柔的女朋友啊。 可为什么他周边全是一群凶残的雌性生物。 龚晓见他看着自己,出于礼貌,回报了一个微笑。江冠南下意识地一缩脑袋,脚自动反射地开始疼。呜呜呜,她们都太可怕了。还是婧婧小姐姐最美最温柔。 想念小姐姐的江冠南立刻跟许婧发短信表示想念姐姐了,要求蹭饭。 许多一直等到比赛结束,蹦跶到小男友身边,借着帮他递水擦汗的机会,跟他悄悄说了孙强被抓的事。陈曦拿干毛巾擦了擦手,而后揉揉她的脑袋。他家小多多嘴上说不把孙强当回事,可孙强一被逮进去,她就这么高兴,可见她是在意的。 这回教练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咛大家回去要注意保持锻炼。下面是期中考试周,每天下午一个小时的体能锻炼还是要集中来篮球馆的。劳逸结合,这样学习效率才能高嘛。 陈曦去简单冲了把澡。 到更衣室换上干净衣服时,小学弟方淼笑嘻嘻地猴上了他的肩膀,还呼吁大家,一起上,压死老大。彭元紧接着就跳上了方淼的背。其他人见状,狗胆立刻包天了。一群人大喊着:“我们的目标是,压死老大。” 陈曦被这堆五大三粗的汉子压得喘不过来气,笑道:“全都给我滚下去,真以为自己身轻如燕啊。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彭元立刻将方淼推出来,笑道:“可别带上我们的小喵喵,明明人家是小蛮腰。” 方淼因为眼睛圆溜溜的,脸也圆嘟嘟,感觉像个猫少年,又因为名字的谐音,所以有喵喵的绰号。他被打趣的面红耳赤,一个劲儿追着彭元跑,骂道:“你才小蛮腰呢,你们全家都小蛮腰。”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方淼追着追着,撞到了陈曦的身上。后者正伸长了胳膊戴手表,方淼被拦住了,上半身因为惯性往前倾倒,肚子挂在了陈曦的前臂上。 逃出生天的彭元笑着拍手:“哎呀呀,小喵喵的腰肢真是柔软,折腰舞啊。” 旁边人也跟着起哄,纷纷表示,下个月全校社团大比武时,他们可以让小喵喵反串,保准艳惊四座。 方淼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都潮了。 陈曦扫了他一眼,开口阻止起哄的众人:“行了,你们就爱闹,折腾人家小学弟做什么。” 方淼立刻往陈曦身后躲藏,露出半张脸,盖棺定论:“你们都是坏人,专门欺负我,还是老大最好。” 说着,他双眼亮晶晶地看陈曦,拉着他的袖子:“老大,老大,我刚才把你拍的特别帅,你要不要看看照片。” 陈曦拉开被他拽住的袖子,笑道:“行了,你自己挑吧。” 他看了眼时间,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到点儿了,他跟多多得去接许宁了。 其他人都揶揄起来:“哟,瞧这姐夫当的,跟姐姐一起,快成小舅子的爹妈。” 陈曦笑着锤了他们一人一下,骂道:“就你们嘴巴贱,下次谁都不准吃我家多多做的苹果派。” 一出去,陈曦就惊讶了,江冠南居然还在,正跟多多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什么。 许多一见自家小男友,立刻双眼发光地蹦跶过来。她要帮他拎包,理由是他今天打球辛苦了。 江冠南愤怒了,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节操呢。明明说友谊天长地久来着。许多怎么能这样见色忘友呢。 许多丝毫不掩饰自己颜控的本质,正色道:“谁让你没有美色呢。” 江冠南捂住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亿点伤害,堪比暴雨梨花针。 陈曦而是笑的温文尔雅,问江冠南怎么还不回家。 一听这个,江冠南立刻骄傲地抬起了胸膛,他家貌美温柔的小姐姐邀请他共进晚餐了。丝毫不提是他死皮赖脸要求蹭饭的事实。 陈曦悄悄问许多,是不是她跟许宁都太乖太懂事了,让大姐找不到当姐姐的成就感,所以才收留了个这样的问题儿童。 许多偷偷跟陈曦说了孙强被逮捕的详细情况。 陈曦点点头,他只是通知了警方,孙强未经批准,私自出了本省的消息。本市与邻省相毗邻,上了高速,开出一个多小时,就该到外省的地界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不怕死到这地步,保外候审期间碰违禁药品不算,还跟人打了起来。 许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容古怪地跟陈曦提了江冠南的恶作剧。嘿嘿嘿,她真的觉得超爽,折腾死这个王八羔子最好。 陈曦立刻决定以后一定要让多多离江冠南远一点,免得他家单纯的小姑娘被这混小子带坏了。 江冠南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陈曦划归于会带坏人家孩子的“混小子”之列,他也很得意于自己的手笔啊。他把孙强的内裤,包括未开封的那些全都炮制过一遍了。什么,如何还原成未开封的模样,这对妙手空空的江小爷而言,算是个事儿吗?他就不信这老小子不上套。 哼哼,痒死他,谁让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跑出去嫖妓,生生败坏了他们篮球队的名声。身为经理的他,很心痛的好不好。 这回孙家父母是真急了。这个不省心的混小子,真是一天都不消停。他们急急忙忙再找人,想将儿子重新保释出来。不料却得知了一个不逊色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孙强偷车的案子跟本市公安局下半年重点抓的盗车集团的案子划归为同类型案子,已经在省厅过了明路,要重点督办。熟人也很为难,不敢开方便之门。 他安慰孙家夫妻,没事儿,他打过招呼了,孙强在里头吃不了亏。 看孙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当年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熟人也不耐烦了,似笑非笑道:“我看啊,还是让孩子在里面待着安生一些。不然这案子还没审理,他保外期间在发生点儿什么事,那就更加没办法收场了。” 孙父见势不妙,赶紧拉住妻子,朝熟人笑着作揖:“那全赖您多关照了。您说的没错,这个孽障,在里面多吃点儿苦头也好。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晓得一味胡闹。” 夫妻俩心急如焚地开始奔波将偷改为借的事。这案子省厅已经重点关照了,市中级法院开审近在眼前,他们再不赶紧操作好的话,就覆水难收了。孩子一旦关进监狱,不论几年,都是毁掉一辈子的事。 陈父发挥了太极高手的实力,一直云山雾罩,不给个准话。他说的也为难,这事情似乎不凑巧,给闹大了。万一他家承认了这个借条,那他家陈曦不成了报假警,诬告了嘛。 孙父立刻表示:“这个不打紧。那天几个孩子不是都喝酒了嚒。就说小陈当时喝多了,孙强跟他说时,他点了头。但是醒酒过来又忘了,现在无意间发现了借条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跟陈父保证:“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们反反复复思量过了,肯定不会牵扯到小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家高抬贵手,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陈父叹气,表示自己还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是换做他本人,就是留个污点也没什么,可孩子年纪小啊,档案上哪里能够有这样不堪的一笔。他儿子将来可是准备申请留学的,个人记录肯定得是干干净净的。 孙父没办法,只好一再后退,直到他穿线,将陈父的工程里头涉及到的关节全部打通以后,才获得对方的点头。 他去看守所看儿子,叹气道:“你这一趟,算是让我们把这么多年的老关系全部用干净了。” 他跟孙母的出身虽然都好,但奈何自己后劲不足。老人把他们拉拔到这个位置,他们也就是原地踏步踏。现在老人刚走,还有人卖脸,等再过两年,谁还把他们当回事。也就是他老婆脑子拎不清楚,整天还以为自己是省长家的千金。省长都不知道换过多少任了。 孙强打着呵欠,没精打采的。他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出去。结果听说得一直待在法院审判的那天,他立刻发怒了。搞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怎么回事,把亲儿子丢在看守所里头不管不问,他们倒有心思在外头逍遥自在。 父子俩不欢而散。孙父恨得要死,要不是就这么个孽障,他真想撒手不管了。 孙家夫妻在为了儿子奔波的时候,盗窃案的受害人正在学校里与期中考试奋战。这一连几天的考试,真是腰酸背疼脚抽筋,各种难受。 许多趴在床上,一面听笔记录音复习,一面享受她家小男友的特级按摩服务。她爽完了,翻身过来拉住陈曦的手,双眼亮晶晶,简直感恩涕零,她家小男友实在太棒了,简直百宝小叮当。 陈曦躺在床上,搂着她嗅了一会儿发香,拍拍她的脑袋,劝道:“睡一会儿吧,等过半个小时,我再叫你。” 许多也没客气,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今天中午她复习单词来着,没睡到觉。 陈曦一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合着眼睛在心中将所有的计划又过了一遍。这一回,算是折腾大了。要是按不死孙强,这家人势必得不惜一切代价反噬。 第382章 局中局 孙强的案子没过多久就开始一审, 检方提出的控诉是盗窃罪。 孙强方给出的辩护是孙强跟失主是朋友关系,当时一起喝酒。孙强提出借车,而且还写了借条。当时失主同意了,但因为醉酒,忘了此事。等到酒醒, 他误以为车子被偷走了, 于是报警。一直到最近, 失主才发现借条, 在旁人的提醒下回想起了此事。 陈曦没有到场,检方出示了他写的情况说明。他承认当天晚上曾经饮酒,并因此打车离开自助餐厅。等到回去后发现包丢了,返回餐厅寻找未果, 追问朋友其中包括犯罪嫌疑人之后也无发现, 于是报警。大约一周前, 他偶然在当天穿的外套里发现了这份借条。但对于此事,他确实毫无印象。 双方针对这件事的性质以及借条的真伪开始辩护。 检方认为,一般借用车子之类, 正常情况下不会出具借条,除非是长期借用。可按照被告方的说法,只是临时借用去兜风。而且借用别人车辆, 也不会肆意进行改装。 孙强方辩解,孙强当时酒劲上来了,觉得车子性能欠佳,所以想帮朋友改装一下。至于为什么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是因为想给对方一个惊喜。至于出具借条,是因为车主比较爱惜车子,借车时有些犹豫,为了取信失主,被告才出具借条的。这件事,他们有人证。 出现在法庭的人证是当时也在现场的彭元。他表示,车主放弃开车离开时,被告产生了借车的想法,并写了借条。被告犹豫了一下,将车钥匙给了被告。当时车主喝了不少酒,有些晕乎乎的,还跟朋友因此闹起了矛盾。 检方向他提问:“证人,当时在场一共有十四人,为何只有你看到了借车这件事?” 彭元不急不忙道:“陈曦当时正跟朋友吵架,大家一边安慰他朋友,一边将他拉开了。孙强想要劝说他,将他拉到了边上,当时他俩距离大家大约有十米远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没能留意到这个细节。我当时是过去想问陈曦点儿事,所以走近了,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那失主打电话询问你时,你为什么说不知道?” 彭元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嗫嚅道:“我开玩笑的。主要是我以为孙强在跟陈曦开玩笑,闹着玩儿。后来陈曦也没再我面前提车子的事情,我以为孙强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所以没再留意这件事。直到陈曦发现借条,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我才知道有这么个误会。” 检方继续追问:“你说的是,车主主动将车钥匙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的被告人?” 彭元迟疑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那你的意思是,车主随身携带的包的去向,你不知道?” 彭元咬咬牙,认下:“是的,我不清楚。我怀疑是他落在出租车上或者丢在其他什么地方了。因为当时他情绪非常激动,跟朋友吵得厉害。上出租车时还是我们一帮人将他塞进车里的。可能情绪激动之下将包丢在什么地方,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检方表示提问结束,向法庭要求传述检方证人。 检方证人是一位拾荒者,他讲述案发当晚,他在垃圾堆附近捡垃圾。有位年轻人开车到垃圾堆边上,将一个挺好的包从车窗里丢了出来。他当时看那个包不错,挺大挺结实的,正好自己缺个包,就捡了回来。回到家一看,包里面还有其他东西,最显眼的是一个钱包,里头没有现钞,但有几张银行卡。 “当时我就害怕了,感觉不像是正常丢东西的。一般情况下,就是有钱烧的,不想要这个包了,也该将里头的东西清干净。而且还有银行卡,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于是我就带着包去我们那儿派出所报案了,我怕是赃物。” 检方请他辨认了一下被告人孙强,看他是否是当时他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孙强吓得魂飞魄散,他完全没料到检方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他丢东西时压根就没下车,那边又相当偏僻,居然还有人看到了他。他不禁埋怨父母,怎么这么不谨慎,竟然还有这么个炸弹。 孙强的父母也是又惊又怕。他们也没想到检方还有这么个杀手锏。 拾荒者仔细看了孙强半天,犹犹豫豫道:“看着像,不过当时是晚上,我也不是非常肯定。” 孙强方这才松了口气。辩护律师表示,因为夜间视野的局限性,所以法庭不该采纳看着像就是他的当事人的论断。 检方没有对此再进行追究,而是问证人:“当时你有没有看到车子的样子?” 拾荒者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我倒是看清楚了,是一辆黑颜色的车子,车子转方向,我还看清了车牌号码。” 他报了车牌号码,正是陈曦的那辆车子。 辩护律师连忙强调,夜间视野受限,检方证人很可能看错了,而且时隔多日,证人如何肯定自己能记住车牌号码。 拾荒者有些不悦,辩解道:“我为什么看不清楚。这车子的车牌尾号刚好跟我女儿生日一样,我印象深刻的很。” 检方又提交了证据,当日行车记录仪上的录像。录像清楚地显示孙强拿着包在手里颠了颠,将钱包里的现金拿了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而后他取出包里一沓像是什么资料一样的纸张,开着车窗一路撒。大概是因为光线效果,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嘴巴呈“O”型。 车子在中途停了下,孙强摇下车窗,随手将包给丢了出去。 没等辩方律师反应,检方的录像换成了当晚的一段监控录像。那边因为地方偏僻,常有飞车党在此非法赛车,所以警方特意在附近装了摄像头,刚好拍下了孙强丢包时所乘车辆的车牌号码。 一审宣判没花多少时间。法庭很快宣判孙强盗窃罪名成立,因金额特别巨大,又考虑到失主出具了谅解书,被告人家庭愿意积极赔偿;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孙强在庭上发出一阵咒骂,他的父母则是面色苍白的瘫倒在椅子上。孙母捂着脸,开始歇斯底里地哭闹。直到法警发出警告,她才在丈夫的劝告下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没能再跟儿子说一句话,警察就将人带了下去。 彭元失魂落魄,他收了孙家的钱,又跟孙强关系不错。陈曦都矢口不提孙强偷了他车子的事,彭元就想当然地以为孙家已经将方方面面都打点好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弄出这种事情来。彭元不蠢,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恐怕陷入大麻烦了。果不其然,庭审一结束,他就因为涉嫌伪证罪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捂不住了。篮球队里头的人反应最强烈,天天一块儿处的兄弟,竟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彭元嘴巴虽然有点儿贱,但他讲哥儿们义气,在男生群体中人缘并不差。 波哥他们都去问陈曦,到底怎么回事儿。那天晚上,陈曦跟孙强的确单独待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曦无奈地苦笑:“我也不知道啊。孙家说当时孙强跟我借车,还给我写了借条。可我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借条是怎么出现在我衣服口袋里的,我也不记得了。那天我好像喝得有点儿高,我还跟多多闹矛盾了。” 波哥点点头:“你那天是有点儿不对劲。多多都哭了,你居然也无动于衷。当时我们都觉得你跟另外一个人一样。” 陈曦摊手:“所以我懵了啊。我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完全不记得当时有借车钥匙这回事。检察院找到我取证的时候,我就老老实实说了。要是我真搞错了,那责任我承担。一辆车的事情,真是误会的话,害人蹲牢房,我也承受不起。孙家也找过我,想让我作证,证明车子是孙强问我借的。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没敢应下。这作伪证,受害人也是罪人啊。现在想想都后怕。彭元也真是的,事先跟我说一声,我肯定得拦下他。哥儿们也得看情况,分人。这把自己搭进去,实在不值得。” 波哥叹气:“这小子,做事不过脑子,就知道一时冲动。这回要弄不好,他也得进去陪孙强。” 陈曦面上神色不好看,皱了皱眉毛道:“我就不明白他们了,家里又不缺这几个钱,非得乱伸手。事后又不早点说清楚,反而搞得我里外不是人。车子被人偷了,还跟我的罪过一样。” 波哥安慰他:“别理会那些风凉话。说的那么轻松,落他们自己身上试试。彭元也不小了,自己做事不过脑子怪谁。” 许多则是被一群女生追问细节。她不厌其烦地表示,她真的不知道,陈曦没说。至于那辆丢了的车,他也没提下落,就说等忙完这一阵要换辆车。 龚晓盯着许多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既然你不知道,那还是别知道的好。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了,下礼拜我们队是不是要去跟XX县中比赛啊?” 许多点点头:“嗯,是的,我们队客场。一起去吧,刚好散散心。最近乌烟瘴气的事情太多了,感觉都闷死了。” 龚晓表示她要看一下日程安排。要是那天没事,她也一起过去。 下午放学后,许多上完生物辅导课,陈曦过来接她回家。两人一见彼此,就会心一笑。孙强被判了刑,两人都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虽然还可以申请二审,但除非孙家手眼通天,否则二审翻案的机会微乎其微。 陈曦揉了揉许多的脑袋,揽着人往教学楼外面走。 熊老师见状直咂嘴,现在的年轻人哦,一个个是多么的不像话。 许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陈曦倒是大大方方地跟熊老师问好,表示老师辛苦了,麻烦老师了。 熊老师懒得再看这对小情侣,直接挥挥手,让两人滚蛋。还不忘叮嘱自己的弟子,学习为上,不许玩物丧志! 被定为玩物的那个“物”的陈曦同学,表示非常忧伤。 两人一回家就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冠南给他俩开的门,他一见许多就一副“快来快来听八卦”的迫不及待的表情。这么好玩的八卦,找不到人分享,绝对能活活憋死他。 许多跟她姐打了招呼,刚换好鞋,就被江冠南拉到一边说内部消息去了。 江小爷自从在孙强内裤上动过手脚以后,就亢奋不已地等待着后续发展。他叔叔是看守所的负责人,他想要拿到内部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孙强关进去第二天就觉得下面瘙痒了。他以为是看守所条件差,被褥不干净,还花大钱弄了新床铺。而后下面不仅没好转,还越来越痒,于是他开始慌了。孙强可是位私生活相当精彩的人。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没花什么功夫,就猜测到自己有可能是染了什么难以启齿的毛病。他开始抹药膏,然而一点儿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江冠南乐不可支。人都讳疾忌医。孙强虽然怀疑自己得了脏病,却一直没胆子要求检查到底是什么毛病。他自己吓得厉害,完全不得章法,下面都快被他抓烂了。 许多啼笑皆非。江冠南这一招的确解气。这人不是一天到晚色眯眯的,毫不掩饰地意淫别人。既然下三路这么不安分,不如刚好趁机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只是,江小爷,你这么恶趣味,真的合适吗? 陈曦正在帮许婧清洗地皮菜,多多喜欢吃地皮菜炒韭菜。他不时瞄一眼自家的小姑娘跟江冠南,看两人笑得不行,忍不住一阵嫉妒。这个江冠南,还真是。 许多乐完了,感觉好像听了个“国王长了驴耳朵”的秘密,实在憋不住,又跑去跟陈曦咬耳朵了。 陈曦哭笑不得。没想到孙强五大三粗的一个大老爷儿们,居然胆子这么小,连好好找找到底是什么毛病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个色厉内荏的怂货,活该他遭这份罪。 等到许宁结束戏剧社的活动回家,五个人热热闹闹地上了餐桌吃饭。饭菜吃到一半,陈曦的手机响了,是甄铎打过来的。他语气有点儿奇怪地问陈曦,有没有看到本地BBS上的热点新闻。 陈曦略有些讶异,放下筷子道:“没有啊,我今天没来得及刷网页。” 甄铎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那你尽快看一下吧,看看后面该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陈曦也严肃起来。照甄铎的语气,这事儿不算小,还跟他有关系。他跟桌上人打了招呼,先去许多房间里开电脑了。许多等了等,怕饭菜冷了,他吃了胃不舒服,于是端着饭碗进去找人。 结果一进去,她就看到陈曦紧锁的眉头。电脑开着,屏幕上是本地城市论坛上的一个帖子,那帖子上的图片赫然是她。 陈曦反应过来,想关掉页面。许多已经走过去,点开播放器。帖子的内容主要是三部分,两段视频,三张照片,还有一段剧本。 第一段视频里,她跟陈曦趴坐在桌前,她趴在桌子上,双颊绯红,眼中似有水光,脚在桌底下被陈曦的脚包裹着揉搓。这段视频被命名为足交。 第二段视频中,是她运动会当天跳健美操的片段,胸部被着重特写了,还有跳绳时她蹦的特别高时的那一段,剪辑在一起。视频的名称叫“甩奶操”。 三张图片里,男主角都是林奇,第一张是他跟许多过马路,他牵着她的胳膊。第二张则是许多仰面被他抱着。第三张里,他俩呈现出接吻的姿态。 那段剧本台词是《红红》中女主的一段独白:这是灵与肉的结合,通往女性灵魂的捷径是阴道,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第383章 沼泽 许多呆愣在当场, 她想仔细再看一遍,被陈曦抱着放到了床上坐下。 他盯着她,神情严肃:“不许看,不许胡思乱想,这点儿信任我还是有的。第一张照片, 你们在过马路, 你神色不对, 他应该是顺手拽了你一把。第二张照片, 你脸色非常差,好像是生病了。至于第三张照片,你扭着头,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 许多摇摇头:“没碰到, 他往后面缩了一下。当时我觉得有点儿奇怪, 我刚好回头, 就有人从我前面挤过去,然后我身体往后排倒了一下。第一张照片大概是今年四月份拍的。你病倒了时候的事情,当时刚好在医院碰到林奇, 他看我神色不对,就送我过了马路。第二张照片……嗯,当时我被人推下了楼梯, 刚好他上来,挡了我一下。……没事,没事,那天我衣服穿的多, 没受到什么伤害。” 陈曦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多想,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许多叹了口气,这一回上风尖浪口在所难免。能怎么办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声道:“我没事。” 想打倒她,没这么容易。 陈曦还在思索怎样揪出始作俑者,如何将这件事给压下去。现在这个帖子已经被顶成热门,底下网友的评论更是不堪入目。事情一旦继续发酵下去,对多多的影响相当坏。 他的手机又响了,接起来看,是母亲打过来的。 陈母声音听上去相当焦急,她也看到网上的帖子了。本城的论坛在全国范围都小有名气,不少人都爱没事上去逛一逛。这个帖子有个夺人眼球的名字,叫外校校花甩奶抖臀劈腿求操。 陈母忙不迭地告诫儿子:“曦曦啊,那个男的我知道。当时多多还被人打了,推下了楼,脑震荡,软组织挫伤。你那两天在病房里头见不到多多,就是因为她当时的样子不敢给你看。这事儿多多真是无妄之灾。她压根就没跟那个男孩子说过几句话。全是那个女的,对了,我们当时还报警了。那个女孩子有暴力倾向,打了多多。最后那张照片,要么是意外,要么是角度问题。 曦曦啊,发生这种事,压力最大最难受的人是多多,你千万不能火上浇油,这时候还跟她闹别扭啊。多多是个好姑娘,妈妈相信她,你也该相信她。” 陈曦连忙安慰母亲:“妈,没事儿。我跟多多在一起呢。妈,你要不要跟多多说两句话?” 许多接过手机,轻轻喊了一声:“阿姨——” 陈母赶紧应下,安抚道:“多多啊,不怕。我跟你叔叔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些人就是嫉妒你过得好,才说风凉话。你别理睬他们,就当作是狗叫。” 许多被陈母的形容逗笑了,“嗯”了一声,表示她听阿姨的。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还给陈曦。陈曦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正色道:“不许有心理负担,也不准多想。咱俩是一个战线上的人,一定不能有任何其他想法。” 许多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曦不安起来,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唇边亲吻,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多多,是我做事不过脑子,为所欲为。” 这帖子说到底,最劲爆最让人想入非非的就是第一段视频,多多的脚被自己夹着摩挲。多多当时的反应,他看了有多目眩神迷,现在他就有多想穿回去抽醒他自己。他怎么能那么糊涂,在教室里头就对多多动手动脚呢。 当时他还自以为是地认定不会有人发现,可是只要存在就留下痕迹,现实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不仅有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那个人还处心积虑地记录了下去,隐忍到今天,给他们重重的一击。 许多叹了口气,微微阖了下眼皮,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没关系,我原谅你。” 她是气,是怒,是怨陈曦胡闹。可现在不是窝里反,互相埋怨的时候。发生这种事,陈曦作为自己的男友,也会承受流言蜚语带来的压力。他们自己先争执起来,不用等幕后黑手再来下一招,他们就先垮了。 陈曦抱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跟后背。这张帖子里涉及到的所有材料证明了这件事应该已经策划不短的时间。 最早的照片从今年四月份起。多多被那个林奇扶起来时,当时楼梯口只有她、林奇跟宁檬三个人。爸爸当时也跑到楼梯口去了,他没有看到其他人。那么照片来源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宁檬拍的,另一个则是来源于医院楼梯口的监控。 《红红》没有继续拍摄工作,剧本之前也尚未完稿,这部夭折的电影,女主角的台词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宁檬作为红红的竞选人员之一,拿到过红红的台词脚本。 陈曦在心里,将宁檬的名字划上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跟感叹号。 这件事,宁檬应当逃脱不了关系。但这个人,起码不是实施者,因为她从当时剧组风波被带走后一直被关押在看守所。她目前尚未能洗清是她一手策划的过敏事件诱发了那位受害女演员的遭遇。 陈曦追查了发帖的IP地址,最终发现服务器在国外。江冠南也参与了调查。现在,这件事已经完全捂不住,几乎所有本市有上网习惯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江冠南看着调查结果,皱起了眉头:“这人心也太狠了,这么处心积虑。许多虽然没上高中前乖巧可爱了,但也不至于这么遭人恨吧。” 陈曦看了他一眼,强调道:“多多一直都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甄铎则是蹲在一边皱着眉头思考,第一段视频是怎么回事。很明显,这段在教室里拍摄的视频,选择的角度非常刁钻。当晚甄铎也在教室,他跟郑英杰还时不时过去跟陈曦说两句话,他们压根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那个拍摄者又是怎么发现的,而且还将这一段拍摄了下来。 陈曦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下关键词,他头也不抬:“关于这一点,我想到的可能性是两种,一个是手机拍的,另一种就是DV机。其他的目标太大,而且出现在教室相当突兀,我们应该有印象。当晚是期末考试结束发成绩单。告白晚会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校方的明确通知说取消,不少同学带了摄像设备过来准备留念。但是,因为我们座位角度的问题。” 他停了下来,在纸上迅速地勾勒出教室结构示意图,在其中几处坐上标记:“只有,这里跟这里,才有可能拍摄到画面。从视频上看,我认为,这一处,基本上拍不到这个角度的画面,那么就是这里。”他在教室靠近后门的窗户上划了一个圈,这就是当时拍摄工具的方位。 甄铎闭上了眼睛,默默回想当时的场景。他绰号“语文小王子”,四书五经烂熟于心,能够出口成章,很大一部分归功于他超常的记忆力。甄铎与许多不一样,许多擅长抽象记忆,甄铎则是将直观场景用视网膜拍照留存于脑中。 他慢慢地回忆当晚发生的事情:“那天,教室里,大家都在忙着说话打闹。当时,我跟郑英杰在教室靠后的位置。” 他将班上带了DV机同学的名字都报了出来,包括当时他们所处的方位,以及正在干什么。这一段视频时长接近七分钟,如果是追逐间看到拍摄,也得停留起码七分钟以上。按照甄铎的回忆,当时在教室里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存在。那个窗户边上的位置,原本坐着的同学,一直在教室前门跟另外几个同学聊天。 “外面走廊上没有开灯,嗯,对,当时灯坏了。校工说等我们放假再一起统一检修。走廊上应该有人,是的,我记得有人说话。不少同学都串班来着。我看不到窗户外面人的脸,太暗了。对对对,窗台上,窗台上有一台DV机,应该是谁带过来,抓住手里嫌累,又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江冠南目瞪口呆地看着甄铎,妈呀,这人也太可怕了。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事,他还能记得一清二楚。江小爷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应该没有得罪过甄铎吧。对,应该没有。他连郑英杰那么蠢的可怜的人都舍不得欺负。 陈曦闭了下眼睛,现在该追查的是当时走廊外面都有哪些人。但这件事难度系数非常大,隔着时间太久了,即使当时身在走廊外,甚至是跟拍视频的人有过接触的同学应该都已经记不得了。 他闭了闭眼睛,这个人,他记下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她)。后面三张照片虽然第一张出现时间最早,但这可以事后找监控录像从中截取。真正可以确信凶手对多多萌发恶意的时间点应该是上学期期末成绩发下来的当晚。这件事诱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江冠南出主意:“找到那个宁檬吧。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她肯定接触过幕后凶手。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人就是她了,我们就从她入手。” 宁檬并不在本市,她的案子一直还在邻省处于停滞状态。每次她快到时间要被放出来时,警方总能发现点了新的证据,所以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陈曦有点儿犹豫,主要是现在多多处于风尖浪口,他一步也不想离开她。从这张帖子事件发酵以后,压力排山倒海而来,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成了本市的名人。 学校跟陈家一起出面,论坛已经将帖子删除,然而没有用,帖子的内容早就被各处转载,各种说法愈发不堪入目。 许多选择了报警,网警四处删除相关内容。但就跟08年的“艳照门”事件一样,这些根本无济于事。 现在甚至有无聊的人到外国语学校门口围观,想要见一见这个传说中“风骚荡漾欲求不满”的校花。许多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这些人还指指点点“就这样儿,还校花呢”。旁边人则是笑得诡异“人家床上功夫好呗,屁股长的比脸好”。 第384章 布会 陈曦护着许多往学校里面走, 周围人窃窃私语:“戴绿帽子还戴的这么开心,这女的床上该有多让他销魂啊。” 许多突然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那个满脸猥琐笑容的年轻人。那人被她毫无温度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往后面退,一面虚张声势道:“自己骚还不让人说了。”眼睛左瞄右瞟地想寻找同盟。 陈曦亦步亦趋跟着女友, 一直在活动手指关节。他个子高, 站在那里就是无形的威慑。那人被许多逼得节节后退, 一直退到快要无路可退的时候, 许多突然抬起了脸,看着他的身后。那人下意识地转头,以为身后来了什么人,结果脸重重地撞上了树干, 两管鼻血汩汩而下。 许多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打“110”, 声音平静:“我要报警, 有人公然侮辱诽谤我,我已经录了音,我们学校门口也有监控。好的, 我在这里等警察来处理。” 一群闲的慌的无聊人全都慌了,有事没事,被警察找去谈心都不是好事。一堆人一哄而散, 包括那个撞了脸上开花的厕所嘴巴,他们全奔去骑自行车,结果一个个刚蹬上车子,没骑两下, 就全都摔倒了。因为跑得慌张,好几个跌的都爬不起来了。 江冠南得意地带着许宁绕圈跑过来,朝其他两人比划出“老子天下第一牛”的手势。切!江小爷号称妙手空空,不摔死这帮贱人,小爷他的名头岂不是折损了。 许宁冷眼看着这帮摔得龇牙咧嘴的混蛋,心道,便宜这帮臭嘴了,最好撬了他们满口的牙。 陈曦扬高了声音:“回去告诉塞钱给你们的王八蛋,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就会使使这些鬼蜮伎俩。” 江冠南附和道:“最后一个是成语,想想你们也听不懂。人蠢就要多读书,一帮子不长脑子的白痴。” 外国语学校来上学的学生们都没有视而不见,而是集体站到了许多他们的周边,齐声喊:“滚!什么脏东西,都好意思跑出来丢人现眼。” 龚晓跟裴爽一左一右抱着许多的胳膊,安慰道:“别理这帮贱人,走路一步摔死,吃饭一口噎死,张嘴就活活把自己熏死的怂货。” 外国语学校的女生们最气愤,什么叫“甩奶操”,她们高二女生集体跳的花球操,就成了这帮猥琐货色嘴里花花的东西。 许多摇摇头,反过来安慰朋友:“没事,他们又不是小白白,我为什么要理会疯狗怎么叫。” 龚晓笑了起来:“就是就是,狗也分品种,什么样的疯狗也瞎出来乱跑。你放心,别怕,咱们一定能挺过去。” 这天上午,这件被炒到风口浪尖的事情又增加了新材料。那天许多被推倒,摔在孙强的怀里照片被传上了网,照片的特写依然是她的胸部,从那个角度看,孙强的手覆在她的胸上,像是在揉搓。 配着图的还有文章,字字血泪,大意就是这么个淫娃荡妇,陈曦居然为着她,陷害一位无辜的年轻人,将他送进了监狱。 外国语学校校方当天下午召开了小型新闻发布会,公开回应此事。 发布会由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主持,他先是感谢本市媒体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场微不足道的新闻发布会。 “作为老师,教育工作者,我非常感激到场的各位媒体朋友。这对于全市而言,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不起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件事,严重伤害了无辜的学生,他们还是尚未成年的孩子,懵懂间,就承受了来自社会的深深恶意。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校召开这次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没错,我们就是要澄清此事,这件事严重影响了学生和我校的声誉,伤害了一位优秀的学生。” 主席台背后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新闻发布会的PPT。 年级主任点击开了第一个视频,淡淡一笑:“这个视频我们老师都看过,然后都非常疑惑。学生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常事。小孩子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也是免不了的事情。两个学生一个要踩对方,一个不让踩,胶着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光脚踩的问题,大家请考虑一下这段视频的拍摄时间,看他们的衣服也知道,是夏天。夏天光脚穿凉拖,校规没有不允许。至于孩子脸上红红的,天热谁脸上不红,谁不淌汗?学校条件有限,教室里头没有空调。三伏天,我们老师进去上一堂课都是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谁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人类是温血动物,不是冷血动物,不是蛇。” 底下有记者提问:“那学校对这两位学生是否有处理?” 年级主任表情惊讶:“好好的两个孩子,又没有违反校规,总不能互相踩了两脚就要处理人家吧。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惩戒所。学生即使有过错,我们老师也应该给予教导。校规的存在不是为了惩罚学生,而是为了引导他们规范地学习生活。 我知道网上还有市井间流传的说法,什么叫做‘足交’?互相踩两脚就叫‘足交’?那我现在跟谁掰个手腕子,那就是手交了把。我俩的手都握在一起了啊。掰的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还怎么不算手交啊。手足之交原来是这么来的啊,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台下的记者发出了一阵笑声。 年级主任清清嗓子,正色道:“大清朝都亡了快一百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早就该丢进垃圾堆了。踩两脚是不雅观,可也不至于上纲上线喊打喊杀。” 他点开了第二段视频,冷笑道:“这一段所谓的视频更是恶心可笑,青春期孩子出现第二性征是生理健康发育的表现,小学时代的健康教育读本里头应该就有这内容了吧。我们国家搞了几十年的义务教育,不至于到今天,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生理发育是怎么回事。孩子发育好,是身体健康的表现。我们学校教育讲究德智体美劳,身体与心理的健康,同样重要。我们不知道那些看客看到了什么,我们只知道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他说后面这段话时,视频切换成了运动会上的花球啦啦操表演。数百名青春活泼的少女姿态优美,人人脸上都是朝气蓬勃的笑容,洋溢着青春的美好。 “至于那三张照片,请大家看这两段视频。对,只有两段视频,因为第二张应该对应的监控录像被偷走了。 第一段,大家也看到了吧,当时我们的学生是从医院出来。今年四月份,SARS新闻刚大规模爆出来的时候,她有家里人高热被送往了医院,所以她失魂落魄。照片里的另外一个男孩子,我们也找他问过情况。他当时看到我们的学生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医院门前的马路又车来车往,所以就跟了一段路。看她差点儿被车子带到,顺手扶了一把。 如果所有人善行都会被责摘,那么我们的社会将会变得多么冷漠。我们作为老师,教育学生要助人为乐。结果生活是这样,那到底算是打谁的耳光呢。 第二张照片,是的,监控录像被偷掉的那份。好端端的,为什么医院其他监控都在,独独少了这一盘录像。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简直不言而喻。好在当时除了照片中的人以外,我们还有其他证人。 我们的学生为什么是这样,因为她发着高烧,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的打了耳光,推下了楼梯。而照片里的男生刚好上楼,他的脚救了我们的学生一命。是不是觉得太巧了,怎么总是他。按照六度空间理论,陌生人之间建立联系的最远距离是6个人。人与人的接触都在不经意之间,只要刻意放大,任何人之间都缘分十足。 好了,我们来看一看这一份报警记录。当天晚上,派出所接到了我们的学生以及学生家长报警,一位名为宁檬的女性无故殴打我们的学生。造成学生轻度脑震荡,软组织挫伤,当天晚上我们学生就住院了。她在被殴打的时候,正发着高烧。 而这位宁檬,打人的唯一理由就是她看着我们学生不爽。 警方当时考虑到她年纪尚小,加上当时是‘非典’期间,在医院对宁檬进行了批评教育,由宁檬的家长支付我们学生的医药费。 这位宁檬,大家想必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没错,她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剧组女主角投毒事件的犯罪嫌疑人。而这份从剧组流传出来的电影《红红》的女主角的部分独白,剧组怀疑是她泄露的,已经报警了。按照违反保密协议,对她进行索赔。我们也不知道,她收钱做这种事,那部分脏钱够不够给剧组的赔款。 至于这段饱受诟病的独白,我们完全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这是部现实主义作品,探索了人性的丑陋与疯狂,自私与虚伪。这部作品的剧本,已经在《XX》杂志过稿,本月杂志特刊全文刊登《红红》剧本。剧本由著名作家作序,杂志主编亲自撰文推荐。 对于某些过分关注人体器官并加以低俗化的言论,我们的回应是,谁不是经阴道分娩,谁不是吸吮母亲的乳汁成长。刚学会爬,就不要以为自己是孙悟空。” 发布会现场响起了一片笑声。 PPT最后总结就几句话:1、踩脚叫做足交的话,掰手腕子算什么。2、淫者见淫,智者见智。3、助人为乐是善意之本。4、我们不是蛇,是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5、谁不是经阴道分娩,谁不是吸吮母亲的乳汁成长。做人不能忘本。 有记者问到了今天上午刚出来的新闻,关于陈曦车子被偷事件的始末。记者的提问颇为尖锐:“孙强的家属怀疑这一切是陈曦布的局,为的是替他女朋友报仇。请问学校对此有什么看法。” 第385章 翻盘 年级主任摇摇头:“这件事, 警方在处理。我们目前知道的消息就是,孙强在进行不道德性行为交易时被警方逮捕了。警方意外发现他持有一辆车主不是他本人的车子,并正在进行非法改装。而后他取保候审阶段因为私自离开居住地非法赛车又与人起争执斗殴,再度被逮捕,尿检呈阳性。目前法院一审判定他盗窃罪名成立, 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他与他的家属正在申请二审。 我们是学校不是法院, 不能越俎代庖。事实真相如何, 法律自然会给公道。另外, 公检法三家机关,办案讲究事实证据。我们的学生都非常聪明,但无心也无力玩弄操纵,肆意践踏法律。我们生活在一个法制的国家, 而不是好莱坞大片里。任何事情都得摆事实, 讲证据。 孙强作为一名有完全自主民事能力的成年人, 理应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有谁逼着他去做那些事,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明白了, 陷害之说从何而来。倘若好东西摆在眼前就叫陷害,那么银行的职员还有各位会计出纳,岂不是天天被惨无人道地陷害着。”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现场记者提问:“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认为, 贵校在这件事上,完全站在本校学生这一边,认同学生的行为,不会对他们进行任何处罚?” 年级主任正色道:“学校作为教书育人的机构, 我们会站在正义与事实这一边。此事件涉及的两位本校学生都是极为优秀的。其中,许多同学以全市中考第三名的成绩进入本校高中部。她入校以后一直刻苦学习,成绩从来没有掉下过全年级前十名。积极参加各项活动,是本校模联社的主要创办人之一,成功与社友一起联合师大附中举办了本市首届模拟联合国大赛。她本学期又参加了学生会竞选,成功当选学习部部长。” 他点击着鼠标,显示屏上出现了许多获得的一项项荣誉以及学习获奖经历。而后是她在农民工子弟学校义务支教时的图片资料,她带着孩子们做游戏,给他们上课。最后屏幕上播放了一小段视频,子弟小学的毕业生登场。 其中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着镜头腼腆地笑:“许多姐姐,你告诉我,要加油,永远不要放弃,女孩子从来都不比男孩子差。我一直努力,我现在考上初中了。我会继续加油,将来成长为一个像你一样出色勇敢的人。” 视频最后是以一群小学生齐声对着镜头大喊:“许多姐姐,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结束。 会议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年级主任将画面最后定格在孩子们真挚的小脸上。 他站起身来,对着台下的记者们鞠了一个躬:“我们的学生,虽然年纪还小,能够做到的有限,但是他们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变的更优秀,努力为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作出更多的贡献。我恳请诸位媒体朋友,能够宽和地关爱我们的孩子,让他们成长的世界多一分阳光,少一分阴霾。” 会议室在开发布会的时候,事件的中心人物正坐在校长办公室里。 校长笑呵呵地看着两个正襟危坐的学生,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一点:“好了,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我非常欣慰,我们学校的学生,没有被流言蜚语击垮,而是勇敢地站起来,争取反击。许多,你是个勇敢的姑娘,我为学校有你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许多抿了抿嘴唇,没有笑,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这件事爆发以后,他们除了找幕后主谋外,就是思索该怎么应对。其实即使找到了幕后主谋,但这些材料已经曝光在大众面前,应对不当,吃亏的人照样是她。 舆论就是这样,所谓舆论都站在对的那一方的真知灼见。前后两辈子的所见所闻,会告诉她答案,噢,你真的这么想啊。呵呵,你高兴就好。当年迈克尔·杰克逊被诬陷娈童时,世界对他多残酷。 他们找了学校,由学校出面澄清解释是最恰当的。 许多联系了主编。感谢这个信息化时代,对方已经听说了她的遭遇。 主编不爽的是,《红红》剧本构思时,许多遵循了不少她提出来的意见。明明立意深刻,主题鲜明,这么一下子就成了低俗色情了。 后来剧组散了,许多又利用课余时间,将《红红》剧本给写好了。不管拍还是不拍,即使冯峰挑明了剧本只能闲置,但她收了冯峰十万块钱的稿费,她就得把完整的剧本交出去。 冯峰收到剧本时还有些无语,这姑娘未免太驴太倔了吧。他都说本子肯定得废了。知道自己交出去的作品只能生灰,她居然还是写完了。 许多也感慨世事的不可思议。她经过冯峰同意后,将完整的剧本又发给了主编,而后主编表示可以全文刊发在本月的特刊上。主编帮她联系了本市著名的作家,这位作家最初就是以特殊年代的经历为蓝本的半自传体小说名噪一时。 两人在本市一家茶馆里头见面,已经两鬓斑白的作家笑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是要有新鲜血液加入嘛。” 陈曦陪坐在旁,还让老作家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哎呀,这个小伙子,真人比拍下来的录像好看。不错不错,蛮好蛮好。” 陈曦笑着冲老人行礼,帮他斟茶。他翻看着许多打印出来的剧本,不时问两个问题,还好奇了一下,为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想写这样沉重的主题。 许多踟蹰了一下,解释道,作品的灵感来自于听母亲说她少年时的事情。 “我的母亲是在一个饥饿的年代出身的。当时文革还没过去,我外婆饿得奄奄一息,一点儿奶水也没有。那时候都以为我妈妈活不了了。是我的太外婆讨了米汤将她喂活的。” 许多当时在听母亲说这一段经历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孩子刚生下来时,根本消化不了米汤,这种辅食起码得满三个月以后再添加。可是母亲没有撒谎,外婆也说当时自己一点儿奶水也没有。那个年代饿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当年知青下放,我外祖家也住了知青进来。那些日常生活,其实都是通过我母亲的眼光去看的。红红的原型则是来自于一位赤脚医生的行医经历。她去帮人打胎,结果那人胎儿太大,已经来不及了,最后生下了个死孩子。” 作家点了点头,跟她闲聊了几句,笑道:“孩子啊,别当回事。这种事情,往前十年,再回过头来看,都不叫事情。当年好多次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我从劳改农场逃出来的时候,四处流浪,好多次差点被抓到打死,不也顺顺当当活到今天嚒。听我老头子一句话,有些话当听就听。有些话根本就是放屁。名人的糗事叫轶事。往开里想,等到你功成名就的时候,还不用挖空心思想些什么事情来彰显自己接地气呢。” 许多抿嘴笑了笑:“谢谢您,麻烦您费心了。” 当天晚上,老作家就让秘书将手写稿打成电子版,发给了她跟主编。而后校对排版,安排印刷,愣是要赶在这一期的杂志同时上市。 其实舆论这种东西,是具有可操纵性,实际可引导的。社会舆论真正的走向,掌握在有话语权的人的手上。既然如此,就让掌握话语权的人为这件事定调。你说低俗,文艺评论专家说艺术,那么它就是艺术。你眼中的低俗,不过是你只能看的到低俗。 校长招呼他俩喝茶。许多微微抿了一口。老校长见她局促而警觉的模样,不禁莞尔。他挥挥手,招呼许多:“你过去吧,隔壁办公室里,你们,噢,花姐正等你呢。” 许多吃了一惊,花姐刚出月子没多少时间啊,现在还在哺乳期吧。她唯唯地站起来,对校长鞠了个躬,一头雾水地往门口走。 陈曦赶紧要跟上,被校长叫住了:“你你你,坐着,咱们两个爷儿们,好好聊聊。” 陈曦犹豫地看了眼许多,似乎不放心的样子。 校长都被他逗乐了,正色道:“行了,我保证许多同学过去没有任何事。别老是觉得我们会欺负她一样。先看看你自己,要不是你个臭小子不分轻重,不知道检点,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陈曦立刻蔫吧了,乖乖地缩脑袋。 校长挥手示意许多过去,跟她保证:“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好好出气,骂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许多闻言忍俊不禁,又说不出的不好意思。她只好“嗯嗯”点了点头,赶紧跑了。 陈曦一见多多这反应,胸口一凉,完了,多多肯定是心里头生大气了。她都不帮他跟校长求情了。 校长示意陈曦将椅子挪近些。陈曦动了动椅子。结果他还不满意,又让陈曦挪的更近些。陈曦一言而行,于是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了上去。 陈曦被这重重的一掌拍的脑袋往下一缩,半天反应不过来。 校长怒气冲天:“对着外面,咱们得是一块铁板。学校怎么也不会拆你这混小子的台。关起门来,家法校规,一个都不能少。你以为你校长我老眼昏花了。你个臭小子,都干了什么混账事,你我心知肚明。啊! 平常看你小子人模狗样的,还以为多成熟稳重。你看看你,做的都叫什么破事。这是学校,这是你们学习知识茁壮成长的地方。学校尊重你们身心发展的自由,不管你们谈恋爱,但学校绝对不提倡你们为所欲为。 你一个大小伙子,个子这么高,又是个成年人。不好好照顾你的小女朋友,竟然在教室里头就这么无法无天地欺负人家小姑娘。我告诉你,你别得意。这要是我家的姑娘,打断你的狗腿,我都不把姑娘嫁给你。” 陈曦这下子吓得不轻,连忙道:“校长我错了,我就是狗胆包天,猪油蒙了心,色迷心窍,脑子没带在身上。” 校长凉凉地看他一眼,冷笑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家只有儿子,哪儿来的女儿嫁给你。” 陈曦赶紧往回圆:“那个,不是,校长。我是说,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求学校给我机会,好好改正。” 校长叹了口气,敲敲桌子,示意站起身的陈曦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开始讲道理:“这话儿,你听着。社会对男女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就说这视频的事,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责任在你。可是,所有的压力都在许多身上。为什么,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天然就是吃亏的。你是无所谓,反正谁也不会对你指指点点。但这些污言秽语,全都往无辜的许多身上泼。你好好想想,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陈曦沉默了片刻,正色道:“校长,我有所谓的。不瞒您说,这件事曝光以后,我后悔的不得了。这些天我一直睡不好。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自以为是的小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结果却是别人眼中的玩笑。” 校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谁不是愚人被人愚。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都说人生如戏,谁都是演员,谁又都是观众。你知道后悔,晓得害怕就好。你们这帮孩子都特别聪明,但又普遍有个毛病,自视甚高,虚荣浮躁。你也不过略好一点,因为占着虚长了几岁的便宜而已。慎言慎行,三思后定,世界就是一双巨大的眼睛,没有谁这能瞒天过海,逍遥世外。” 陈曦这边在挨校长的训。另一间办公室里,花姐拉着许多的手反复上下打量。 她叹了口气:“瘦了,也憔悴了,这两天没少受折磨吧。” 许多腼腆地笑了笑,安慰道:“姐,我没事儿。你也真是的,你这才出月子多久啊,怎么不在家好好陪小花花呢。” 花姐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俩都碰上这种糟心事儿了,花姐怎么还能在家坐的住。我打电话问校长,看学校是个什么态度。校长就喊我过来,跟你好好说说话。有些话,校长毕竟是男的,不好跟你一个小姑娘开口。花姐没关系,花姐从你的年龄过来的,有些话我说了,你别害臊,要记在心里。” 许多点头:“嗯,姐,我听着呢。” “许多啊,你跟陈曦谈着,我们都知道。你俩的性子,肯定是陈曦占主导。你个性虽然倔强,但大部分时候是极其软和的一个人。你不会拒绝人,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陈曦。我想说,女孩子啊,恋爱的时候,要学会拒绝。 因为我们不能将自己的掌控权交给另外一个人去处理。我们是独立的,无论何时都是这样。这与我们的恋人到底有多爱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在爱情中迷失自己,丧志自我,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情。我们可以为爱疯狂,不成疯魔不成活。但我们的灵魂,我们的心,永远是自由独立的。 交往的尺度,也是一样。男孩子容易冲动,容易被欲望所支配。作为女孩子,你首先应该想的是你自己。对,永远不要爱任何人胜过你自己。这是原则,这也是常识。因为一个不会爱对自己的人,是没有办法与来自外界的爱和平相处的。” 第386章 花姐威武 许多默默地听着, 没有插话。 花姐摸着她的脑袋,轻轻拍她的背,就跟哄小花花一样,声音温柔:“多多啊,听姐的一句话。以后, 你得学着对陈曦说‘不’。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去感受, 去生活。 姐想跟你说个真事儿。姐读博的时候, 本科部有个女生, 下晚自习后,因为捱不住男友的请求,两人在自习教室里亲热。当时他俩关好了门,却没有留意窗帘有一角没有拉好。 对面是学生宿舍, 几个男生在宿舍里头打着手电筒照来照去的玩, 发现了这对情侣。后来, 这两人亲热的视频跟照片在学校疯传。男生当时没露脸,后来害怕丢人,跟这女孩子分手了。女孩子原本因为成绩非常优秀, 是要被保研的,出了这件事,也没了下文。而到了毕业找工作的时候, 一些原本对她有意向的大单位知道了她的事情后,也没有给她offer。她最后,被迫去了家效益一般的小企业。可以预见的是,倘若这段视频再被她单位跟周围的人知道, 她又会生活在风言风语之中。 多多,现在虽然是二十一世纪了。但这个社会对女性还是戴着有色眼镜。也许再过十年八年,会好一些;但现在,就是这样。” 许多心道,纵使十年八年,也不会好上多少的。这是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有无数的女性因此遭受着各种不公平的待遇。社会对待男女的双标,简直可以渗透到方方面面。 花姐见她沉默,以为她是害臊了,又拍拍她:“别害羞,这种事,花姐我也经历过。开口拒绝,如果那个人因为你的的拒绝而恼羞成怒,那么,他一定不如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你。爱情会让我们的眼睛自动出现过滤功能。没有谁是完美的,永远不要过高的估计爱情。” 许多嗫嚅了一下,解释道:“我那天晚上发火了,跟他吵了一架。后来就没有了,就那一次。” 花姐笑了,揉揉她的脑袋:“那就对了呀。我看陈曦上学期结束以后,也没因为跟你吵过一架,就对你冷淡了啊。吵架嘛,在所难免。牙齿还有跟舌头打架的时候呢。再说了,世界上都没有两片瓦全一样的树叶,何况是两个完全相契合的灵魂。有意见就该大胆的提出来。不要老是想着,那个人应该知道啊。小花花还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现在又是天天吃我的奶。我不照样搞不清楚,她哭的时候到底是饿了还是拉了,还得看看尿不湿。” 然后许多就开始问小花花的事。 这天底下,就没有当妈的不爱跟人显摆自家的孩子。花姐说起小花花就眉飞色舞。她手机里头有好多张小花花的照片,躺着的,抱着的,喝奶的,发呆的,萌的不要不要的。两人说起小花花,眉飞色舞。直到陈曦被校长教育完毕,过来接许多回家时,他家小女友还意犹未尽,要求跟着花姐回家看小花花。 花姐一见陈曦那完全掩饰不住失望的眼神就忍俊不禁。她将许多推了出去,笑道:“那可不行,我们家小美女见人可是得好好拾掇拾掇的,哪里能搞突然袭击。等下次吧,小花花一百天的时候,你们都过来吃饭。我让你们师夫下厨,好好给你们做顿饭。” 许多眼前一亮,夸奖道:“师公威武啊,还会做饭。” 花姐一脸理所当然:“他不做饭,我们娘俩吃什么啊。我可不会烧饭。” 许多点头:“那必须的,女神要十指不沾阳春水。” 陈曦立刻表示,一定以师公为目标,好好钻研厨艺。 花姐被他那狗腿劲儿给逗乐了,喊他低下头来,训一句就拍他一下头。两句话过后,陈曦乖乖地蹲下身来,特别谄媚地看着花姐:“姐,你拍吧,那样你抬着手,胳膊酸。” 花姐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他那讨好的表现贿赂到,继续心狠手很,掌掌招呼着他的天灵盖,继续训斥。核心思想就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一点儿也不知道轻重,完全不晓得要顾虑女孩子的感受。 “再这样下去,我当西王母,都要棒打鸳鸯。长痛不如短痛,总比以后收不了场好。” 这句话真把陈曦给震到了,他连忙表示再也不敢了。之前真就那一次,多多都骂过他了。他也深刻地认识到了错误,再也没犯过了。 威武霸气的花姐训斥完真不省心的臭小子,仪态万方地起驾了。陈曦特别没有下限地蹦跶过去搭起花姐的手,谄媚道:“娘娘,您请。” 花姐哭笑不得。许多则是笑得直不起腰。 花姐拍了下他的脑袋,转头问许多:“平常他就这样?” 许多想说,可不是嘛,可不要脸了。顾忌着小男友的面子,她含蓄地表示,偶尔,偶尔罢了。 陈曦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花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而后长吁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家的小女友:“多多呀,有个强大的娘家果然不同凡响。” 许多白了他一眼,鄙夷道:“校长跟花姐是觉得没把你教育好,放出来祸害人家小姑娘了。心里羞愧的慌。” 陈曦笑着将两人的书包背好,压低了声音笑:“哪家的小姑娘啊,只有我家的小姑娘。” 许多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你知道啊。” 陈曦立刻蔫吧了,自觉罪孽深重。他还没找到幕后黑手。宁檬拿了钱,痛快地供出找他的人是自称是孙强家里人派来的,就问了几件事。那人没说为什么,她也不关心。她只知道,没钱,在看守所里过的就惨兮兮的。 今天上午曝出孙强的那张照片时,似乎的确证明了这一切都是孙家在布局。目的是想跟他证明,他家多多不值得一提,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多多紧咬着孙强不放。 可是陈曦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把这件事扯开,大张旗鼓地折腾,对孙强的判决反而不利。孙家要是想走门路,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低调,尽可能不要再让上面对此事再产生任何关注的兴趣。已经被列为挂号案件调查的,现在扯出什么案子是胡说八道,就是有人伺机报复什么的,简直在打公检法三家的脸。 宁檬对这人长什么样完全没印象了。对方是在她保外就医时跟她碰头的,所以连看守所的录像都指望不上。 陈曦给她看了好几个人的照片,她都摇头表示不像。他现在怀疑,那个幕后黑手始终都没有自己出过面,而是委托私人侦探什么的去做了这些事。陈曦不敢轻举妄动,想要抓住这条狡猾的蛇,就必须谨慎。 他没有告诉许多,他正在怀疑的几个对象。 小学弟方淼被他第一个纳入嫌疑人名单,因为包旭曾经跟他说过,许多摔倒的那次,方淼的反应非常奇怪。他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一直暗地里关注方淼的动向,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最重要的是,那条关键的视频拍摄时间是今年的七月初。当时方淼人还在国外,他一直到八月底才回国,以华侨的身份参加了外校高中部的特殊招生考试。 陈曦想方设法查找了方淼那段时间的行踪,确定当时他的确人在国外。因为那段时间,他还参加了几门考试,没有时间回国。 最重要的是,陈曦找不到方淼对许多下黑手的原因。孙强是觊觎多多,但方淼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丹丹她们跟他开玩笑,他还一脸羞涩腼腆的模样。他仔细观察过方淼看许多的眼神,毫无特殊之处,丝毫不像有任何爱慕的意思。 另一个人是彭元。这人不惜冒着风险给孙强作假证人,关系肯定不能用单纯的哥儿们好来解释。可是同样的,彭元一审结束时就被公安机关带走了,在看守所里待了好几天,缺乏作案时间。而且这人心思缜密的程度,不像是彭元这个虚荣心强爱吹牛的人能够拥有的。 陈曦一直疑惑的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对多多下手。多多基本上没有跟任何人产生过足以让对方如此丧心病狂的矛盾啊。他想到了许多的舅家,但这家人正在为李媛的腿焦头烂额,上海本地两头跑。而且李成的生意也不顺利,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他们手上要是有这些,拿出来威胁多多,要钱还比较现实一点。再说,他们也没有能力拍这个视频。外校的门卫管的相当严,根本就不会随便让人进来。 现在问题又重新回到了关键点,到底是谁拍了这段视频。 陈曦暗自咬牙,这个人,像一条毒蛇在暗地里窥伺。不把他(她)揪出来,简直寝食难安。 许多以为小男友是郁闷坏了,怕他心里太难受,又安慰了两句:“算了,事情既然都过去了。以后我们注意点儿吧。别再纠结了。” 陈曦愣了一下,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还是我家老婆好,大人有大量。” 许多羞得一张脸通红,怒道:“刚还说以后要注意点儿的呢。” 陈曦一本正经:“我很注意啊,时刻注意着跟别的姑娘保持距离。” 她捂住耳朵,自己跑前头去了。她就是个棒槌,居然还好心安慰他。花姐说的没错,就该然他好好自我反省。 陈曦笑着追上许多。他现在可不敢离开多多一步,那个幕后黑手还没逮到呢,他哪里敢掉以轻心。 许多虎着脸被他一路好说歹说哄回了家。他一开门,就迎上了许妈严厉的脸。 第387章 反应 这件事, 许家父母是当事人周边相关人士中最后知晓的。当然,准确点儿讲,许爸还不知道。他这个礼拜一直在出差。2003年的网络还不像十几年后一样WiFi遍地,许爸成功地被屏蔽在了信息以外。许妈平常虽然用电脑,可她要么是工作, 要么是对着电脑看淑女讲堂, 从来不看各种无聊的八卦消息。电脑是学习工作的工具, 哪里能随便用来玩。 许妈直到今天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 被同为工勤人员的一位同事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诸如养女不教是祸患,女孩子一定要检点之类的话。她听着这含沙射影的,觉着有些不对。许妈是个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立刻放下筷子让对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办公室主任见势不对, 赶紧将她拉到自己办公室, 给她看了那个已经被屏蔽掉, 但她离线保持下来的帖子。 许妈这才知道,她家的老二,又搞出幺蛾子来了。 那两段视频, 第一段许妈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不妥的。乡下孩子,赤脚跑的都有,没条件让他们讲究脚有多金贵。许多就看着她家老二不懂事, 非得踩人家小陈的脚,结果人家小陈不让踩,两人就闹了起来。许妈看的一阵头痛,这多大的姑娘了, 怎么还是没皮没脸,做出来的事情一点儿也不雅观。 许妈完全没有往男女调情方面想。她是个生活圈子极其简单,又过的相当辛苦的人。一般农户闲暇下来,还会聚在一起打个牌什么的,许妈则是连摸牌都不会。生活中最常见的男女在桌底下你踩我一脚,我蹭你一下的勾搭手段,她都没有机会亲眼见。 让许妈最难堪的是第二段视频,大姑娘家,两个奶奶晃来晃去像什么话。以前就老大,跟她奶奶一个样,屁股像磨盘,前面鼓成小山,一点儿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生过小孩呢。现在这个老二怎么也这样了,而且变本加厉。许妈被这晃荡的两团肉刺激的眼睛珠子生疼。她都完全顾不上下面的照片什么的了。 先前嘲笑许妈的工勤,借着给办公室主任送报纸的机会又敲门进来了。见了许妈正在看的视频,这人笑得不怀好意:“哎哟哟,真是看不出来,老许还能养出这么个颠颠的丫头来。” 许妈原先还在羞恼,一听这话,怒火立刻找到了发泄点。她冷笑:“哟,原来你没长啊。你家孩子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啊。” 那工勤一直跟许妈有些矛盾。她自觉是做内勤的,干的都是扫地抹灰端茶递水的细致活,跟许妈这么个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菜婆子不能比。可偏偏几位领导都对许妈另眼相看。特别是办公室主任,单位组织出去旅游,回来她还给许妈带纪念品,看的这工勤眼睛珠子都要往下掉。这好容易逮着了机会,哪里能不刺一刺。 她跳起来喊:“谁没长,谁长了也不至于这么晃来晃去的显摆。还没生小孩吧,晃荡着给哪个吃奶啊。” 这话连办公室主任都听不下去,出言呵斥了工勤:“小王,你怎么说话呢!” 许多则是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把人扇的半边身子都歪了过去,她也不甘示弱:“哟,经验很丰富嘛,你这是给多少人吃过啊。” 工勤虽然长得瘦小,论起打架撒泼却是一把好手。她立刻跟许妈撕扯起来。办公室主任又是劝又是吓,她没料到这两人矛盾已经大到这份上了,一时间竟然完全压不住。还是单位的大领导,吃过饭回自己办公室休息,途经此处,听到动静,伸头看,才控制住了形势。 小王一见大领导来了,立刻收手,做出凄风苦雨的模样:“主任啊,您可得给我做主。这李琴跟个疯子一样,上手就打人。” 许妈冷笑:“打的就是你这张茅坑里头出来的臭嘴。” 小王嚷起来:“就兴你女儿不检点,还不让人说两句了?骚里骚气的,跟几个男的勾勾搭搭,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装什么贞烈啊。” 许妈气得又要冲过去打她。办公室主任立刻劝下许妈,呵斥工勤:“小王,你这张嘴,真是讨嫌。” 许妈冷笑:“什么勾勾搭搭。那个男的是我家女婿,就等着我家女儿到年纪领证。” 小王嘲笑:“这好几个呢,烈女不嫁二夫,你家女儿许给几家人啊?” 这句话算是彻底得罪了办公室主任。什么叫烈女不嫁二夫啊?一看这工勤脑壳就不清楚。办公室主任就是二婚。这头一个过不下去,难不成还绑在歪脖子树上拖死自己。 办公室主任冷笑:“移花接木懂不懂,拼图懂不懂。算了,跟你解释什么费劲的。说了你也不明白。人家李琴,我一讲她就清楚,照片算什么,能动手脚的地方多了去。” 小王不肯放弃,又嚷出了那段红红的独白,挖苦道:“哎哟,十几岁的小姑娘,什么阴道,变成女人,清楚的很嘛。难怪你家姑娘还能写书,这经验也是十足了。身体写作啊。” 大领导听的尴尬不已。他既然已经插进来,就不好中途撒手撂下。可听这两个女的吵架,他又头疼的慌。 许妈总算逮着了反击的机会,嘲讽道:“科学知识懂不?我家女儿学得多,学校里头老师教的好,知道生小孩是怎么回事。总比有些人,以为小孩是从鞋子里头蹦出来的强。我家女儿就晓得,踩两脚,怀不了孩子。” 这是工勤自己曝出来的一桩事,大概用意是为了自己少女时代是多天真无邪。她一直到结婚都不懂生小孩是怎么回事。 大领导劝了几句,不轻不重的,各打了五十大板,算是了结了此事。 许妈扫视围观过来看热闹的人,扬高了嗓子喊:“我家老二成绩好,长的好,对象好;遭有些乌眼鸡犯红眼病了。不遭人妒是庸才。我家女婿跟亲家都晓得是怎么回事。两家子人一起心疼老二还来不及,不会让有些脏心烂肺的人看热闹的。想看戏啊,自己回家去。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拾掇不干净,跑人家地头指手画脚,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然后,她就挺直了脊背,雄赳赳气昂昂地回自己的菜地了。 办公室主任跟工会主席感慨:“人家李琴没念过什么书又怎样,人家一有机会就看报学习,觉悟有点儿也不低。” 工会主席跟着点头:“能养出三个成器的小孩子,能没两把刷子嚒。” 被单位干部赞美了的李琴同志,其实心中烧着一团火,简直五内俱焚。她嘴上说的漂亮,内心深处却惴惴不安。那张帖子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气得她心口疼。这个老二,怎么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好好上学,非得一桩接着一桩出事。现在小陈就是嘴上不说,年少情浓嚒,等过个几年,看人家心里头疙瘩会不会越长越大。谁愿意自己老婆是人家嚼舌头的话资啊。 许妈想打电话给老二,狠狠骂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一顿。可看看天,老二还在上课,只能忍下。然后她一个电话拨了老大,把这个大女儿先给训了一顿。妹妹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是死人啊,都不晓得跟家里人透个气。 许婧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一直没敢吱声。她是大姐,不跟家里大人讲,的确不该。可当时,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谁也没有想到要跟父母通个气。大概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本能地想瞒着家长。又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们不曾指望父母能够帮上什么忙。 许妈骂累了,才放过老大。 许婧默默地挂上了电话,疾步觉得生气也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她将手机收回口袋,推着治疗车去给病人做护理。 旁边有个小护士,见了她就冷笑:“哟,不愧是一枝花,怎么穿都性感,玲珑有致啊。” 许婧漠然得扫了她一眼,推着车子从她身边过。小护士抬脚绊了一下,治疗车上的漱口杯飞了好几个下去。许婧也没耽搁,直接摁着小护士到墙上,抓起卵圆钳,夹着纱布往她嘴里塞:“嘴臭的这么厉害,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口腔护理吧。你放心,一起实习的,我帮你占科室这个便宜。” 小护士被卵圆钳戳的牙花子都出血了,大声尖叫。护士长正在病房给病人挂水,听到声音跑出去,一人兜头一巴掌,都拍到一边去自我反省。 许多的事情,拜这位小护士所赐,整个科室现在无人不知。之前许多跟许宁到医院给上晚班的姐姐送过饭,大家都认识了许婧这一双优秀的弟妹。护士长还跟许多讨教过学习方法,想回家教育小升初的女儿。 跟许婧吵架的小护士,是另一所卫校的,也是找人托了关系进来实习。她想留下来,家里托的熟人话里话外又是名额有限的意思。这人一直就将同样学历但明显更讨科里人喜欢的许婧视为了眼中钉。她看来看去,没觉得许婧技术上成绩上哪里比自己强。要真说有什么优势,就是许婧生的漂亮,给人印象分高。 每次科里的老师夸他们三姐弟生的好,白白净净,跟三个玉人一样。小护士在边上听了就磨牙。她跟自己妈说了。她妈不以为然,漂亮的都不安分。大医院要注意影响,不愿意要私生活不检点的人。她让闺女盯好了许婧的私生活,说不定就有大收获。 结果许婧没出事,她的妹妹却闹出了这么一桩大新闻。小护士立刻亢奋了。这姐妹连心啊,妹妹都这样,姐姐还能检点到哪里去。 小护士忙不迭地四下宣扬。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看了都替许婧痛心疾首,都替他们家害臊。 第388章 成人与少年 科里的人反应比较微妙。不少人都认识陈曦。每次许婧的一双弟妹过来, 都是这个男孩子车接车送,忙前忙后。对于他的身份,三姐弟也是默认的态度。虽然说那视频里头,两人的行为有些越界,但也就是碰碰小脚, 算不得什么要上纲上线的大事。用护士长的话来说, 大夏天的, 条件允许的话, 谁不愿意露出脚丫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至于剩下的那些,不足一提。最多就是让大家觉得,这个许婧的妹妹,不是个简单人物。 护士长将两人分开, 跟科里年资最长的护士分别给这两个小姑娘上课。护士长看着许婧闷声不吭的样子, 忍不住叹气。这就是个蔫着狠的小姑娘, 平常乖乖巧巧,你踩到她的雷区了,她爆炸的比谁都快。 护士长也不说别的, 就骂许婧一件事。这科里的东西能随便糟蹋吗?上班时间给同事做什么口腔护理。她嘴巴臭受不了,让她自己买牙刷牙膏刷牙去啊。 许婧唯唯诺诺,表示她可以赔偿这一套口腔护理浪费掉的材料。 护士长叹了口气:“行了行了, 算成正常损耗吧。上班期间,好好干活,有什么事情,不能以后再说啊。” 许婧不吱声, 垂着脑袋。 护士长也没工夫再跟她废话,直接挥挥手,让人干活去。 那头的小护士还不服气,对着老师振振有辞:“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为什么不找上其他人,专门盯着许婧的妹妹啊。还不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在学校里跟男生勾勾搭搭,像什么样子。那人怎么不找其他人摸啊。我妈说了,行的正坐得端,正正经经的女孩子,谁敢随便去招惹。” 老护士阖了下眼皮,没有再跟她解释,而是吩咐道:“去吧,你去给十四床的病人做护理。” 小护士噘着嘴巴走了。 旁边年资稍长点儿的护士不放心道:“曾老师,十四床就是个色狼,一直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平常都是她们这几个年纪大,又比较凶悍的护士过去,才能震慑住他。 主管护师冷冷一笑:“苍蝇不是不叮无缝的蛋嚒。没缝的,那都是石女。脑子拎不清的,我连管都懒得管。” 说着,作为实习带教老师,她也跟进了病房,恰好看到小护士被袭胸尖叫。她立刻呵斥了病人,要打电话报警。小护士哭着请求老师别报警,她丢不起这个人。 主管护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打发出去了。 护士长摇摇头,这都叫个什么事儿。这孩子也是上过学,读到了大专的人,怎么脑子里头都是一团浆糊。 许婧远远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呦,这缝大成了坑,把自己给跌进去了啊。 主管护师出来跟护士长直摇头:“这孩子的妈就是个拎不清,把女儿教成这样,以后有她吃亏受苦的日子熬呢。” 护士长也叹气,这当妈真是不容易。能把孩子教育的,不说成才,单讲成。人,就是桩不简单的事。 她俩看看沉默干活的许婧,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这许家的三姐弟,也不知道他们的母亲是怎么教导出来的。 被人惦记上的许妈打了个喷嚏,焦头烂额。她下午就接到了娘家的电话。李家老两口已经从宝贝大孙子的哭诉中知道了外孙女儿的丑事。大孙子气愤难当,现在学校里头的人都嘲笑他,说他家门风败坏,有这么个表姐。 李家老两口一听这话还得了。他俩也不必看什么帖子,反正家里也没电脑给他们看,单听大孙子羞怒交加的控诉,就足以让那个不检点的外孙女儿凌迟一百次。 两人一个电话打到女儿手机上,主题思想是,怎么年纪越大越不懂事,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会养了。 许妈被骂得七窍生烟,却只能唯唯诺诺。她还得顺着哄着爹妈,生怕父母一个气劲撑不住,厥过去了。 李家外公一辈子最要面子,这种败坏门风的人,搁在以前是要沉塘的。他又烦又怒,这个多丫头就是个是非精。从她去年夏天不知轻重的搞出事情以后,李家就一直不顺。儿子生意一落千丈,孙女儿腿又受了伤,现在还一瘸一拐;人人都对他家指指戳戳。她倒好了,踩着亲娘舅亲外祖家往上爬,自己还不知检点。他怒火攻心,骂着骂着,就喘不过气来。 李家外婆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地拍老头子的后背给他顺气,冲着电话机听筒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障,临到老了,还要整出小孽障气人。” 许妈也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劝爸爸别气,她一定好好教训老二。 李家外公好容易喘过气来,喝了药,慢慢缓过神。听了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忏悔,鄙夷道:“你能做什么事儿啊。但凡有点儿血性的,就不会把女儿教育成这德性。” 两位老人堂而皇之地忽视了老头刚才喝的药,是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给他买的。老太用来护理老头的手法,是不成器的女儿教育出来的没用的大丫头教给外婆的。 许妈挂了电话,满脸泪痕,心里头火烧火燎。老二惹出这种事情,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她被心中的火烧的坐不住,等不及下班,就悄悄地离开单位,奔三姐弟住的房子去了。 陈曦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许妈满是阴沉的脸。 许妈直接无视了陈曦,一把拽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老二就往家里拖。许多现在虽然个子比她妈都高了,但一则气力比不上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许妈,二则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她拽进了门。 许多还没反应过来呢,许妈蒲扇般的手就往她背上招呼。陈曦吓得连两人的书包都顾不上,一把扑上去,拿身体挡在了自家女朋友的背上。等到许妈狠辣的巴掌落下来,他才深切地体会到,先前校长跟花姐的打击就是毛毛雨,现在才真到了暴风骤雨的时候。 许妈一面打一面骂:“小陈,你给我走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不想上学趁早说,我跟你爸忙里忙外挣两个钱,不是让你去学校里浪的。明天就给我到厂里上班去,三班倒,让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陈曦被许妈一顿金刚掌,拍的差点儿要吐血。他死死护着还在他怀里挣扎的许多,冲许妈喊:“阿姨,都是我不对,让多多受委屈了。阿姨,你要打打我,别打多多。” 许妈眼睛一瞪:“你现在说的好听,你走开。多多还没嫁到你家,轮不到你来多嘴。老二,你给我听着,你搞出这种事情来,让人看笑话,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待下去?你还要不要脸活啊!以后哪个男的敢娶你这么个名声差的老婆。” 陈曦赶紧强调:“我娶我娶。” 许多气得七窍生烟,冲她妈嚷:“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我凭什么没脸活下去。我不仅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那种碎嘴也就是一辈子碎嘴,活得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命。自己low,活的像个笑话,就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许妈冷笑:“哟,你倒是大道理一堆堆的。我看你才是活的不清白,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呢。今天不把你教训明白了,以后还不由着你丢人现眼。” 许多反唇相讥:“我活的清清楚楚,知道要为自己活着。比那些活着就不带脑袋的人不知道强多少倍,我丢人现眼给谁看了。” 陈曦试图劝和,被暴怒的母女俩集体吼:“你闭嘴!” 他只好抱着女友不撒手,用血肉之躯充当矛盾的缓冲垫。 许妈打的嫌手疼,左右梭巡了一下,抓起掸尘的鸡毛掸子就往女儿背上招呼,还不忘怒吼一声:“小陈,你给我死开去。这事儿轮不到你管。” 陈曦哪里肯放手,辩白道:“多多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多多没做错任何事,阿姨,你没理由打他。” 许妈冷笑:“她是我生的,归我管,这就是天理人伦。”看这臭小子不肯挪,许妈也管不了了,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陈曦吃了回水火棍,那鸡毛掸子刷下来,真是一抽一个鼓起老高的印子。 许妈足足抽了有十几分钟,一开始还骂,到后面就是闷头抽。她心里头汪着苦水,恨得厉害。现在这男孩子是说要娶多丫头的话,以后呢,等过个几年,又是什么光景。女人不比男人,一个坏名声能背一辈子的啊。哪个条件好点儿的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被人指指点点,含沙射影的说。 许多先是辩解,跟她妈理论,即使知道没有效果,她也还是要忍不住说。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就成了十恶不赦。她为自己活,不为一群low货左右。自己日子都过不明白,弄得一团糟的人,有什么脸对别人指手画脚。 等到后来她妈根本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理都不理睬,只闷头往陈曦的背上招呼时,她忍无可忍,想拽着陈曦跑。结果陈曦死命搂着她,不让她动。现在固定成一个姿势,他还好完完整整护住她。要是一跑起来,许妈的鸡毛掸子招呼到多多身上,还不得疼死她。 许妈将鸡毛掸子的毛都打飞了大半,才精疲力尽地松开手,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声音又是疲惫又是无奈:“你能说会道,我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以后怎么办。你这被糟蹋干净的名声,上哪儿再投胎一次找补回来?” 许多瞪大了眼睛,倔强道:“我被糟蹋了什么名声?狗怎么叫关我什么事?!” 许妈冷笑:“你看不起,看不上。可这世界上叫的最厉害的就是狗,你眼里的人,是不会为你说话的。” 陈曦背上一跳一跳的疼,他龇牙咧嘴道:“阿姨,多多是我家的人,没人敢说风凉话。” 许妈立刻将火力转移到他身上:“你自己就在说风凉话。什么你家的人,多多是我的女儿,好坏都是说的我家。” 陈曦急了,抓着许多往自己怀里揽:“多多怎么不是我家的人了。多多一满二十岁我们就结婚。” 许妈冷笑:“我女儿这才十六呢。多少年以后的事情,别拿来画大饼。” 陈曦无奈:“那我们先订婚总行了吧。” 许妈愣了一下,觉得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什么都比不上婆家的认可重要。外面那些说风凉话的,对姑娘家说三道四的,只要姑娘嫁得好,就全都歇嘴了。 她轻咳了一声,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你说的倒轻巧。订婚订婚,你一个小孩子说话算的了什么。这种事情,是我们大人坐下来谈的事。” 许多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准确点儿讲,她一开始压根没反应过来订婚是什么意思。她以前周边的同事啊朋友,就没有订婚这么个说法。 陈曦立刻打电话给自己家里。丈母娘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他要是今天不给出个说法来,她就能直接把多多个拽走。 陈曦的父母听了儿子的想法后,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女孩子的名声想要恢复过来,其实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人不敢再说三道四。多多遭这么大的罪,全是自家的臭小子不知道检点,在教室里就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 许多反应过来,立刻想要反对。她刚准备开口,就发现这自顾自的两人都在打电话。许妈通知丈夫尽快回来,订婚是大事,以后三节两礼都得走起来。陈曦则是在跟父母敲定时间,这种事,肯定能男方父母登门拜访。 她还在等两人讲完电话,她自己的手机先响起来了。 龚晓的声音难掩兴奋:“多多,快看电视!你不是一个人,我们绝对不会像垃圾妥协!” 当天傍晚,人流高峰期,市中心广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快闪活动。数千名高中女生穿着粉红色长袖T恤跟白色裙裤,迅速集中在广场中央,跳起了花球啦啦操。跳操结束,大家重新接过陪同她们一起来的男生帮忙拿的外套,迅速消失在街头。 啦啦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她们的身体造型摆出的“许多,我们支持你!” 她们身上披着的外套,是本市高中四大校的校服。 这次快闪活动,上了当天的晚间民生新闻。 本市新闻频道名嘴点评道:“我的女儿,也差不多到了该上中学的年纪。孩子身体发生变化,惴惴不安地跑过去问她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跟妻子都告诉她,这证明她开始长大了,她应该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骄傲。” 外国语学校的后续活动并没有到此结束。许多为什么会在这件网络暴力中备受责难与压力,因为她的性别是女。作为女性,她就会遭到种种不公正的抨击。 在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到来前的纪念活动中,她们选择走访最后的慰。安。妇,为她们的权益呼吁呐喊。这些备受凌虐的女性,她们一直被刻意忽视着。 学校的外语节,戏剧社上演了《The Vagina Monologues》,翻译成中文,就是大名鼎鼎的《阴道独白》。这部美国女作家伊娃·恩斯轰动一时的作品,讲述了女人与性的故事。这部话剧的英文版2001年时,曾经在上海上演过。话剧社社长当时从长辈手里拿到赠票,得以观赏了这部话剧。 当然,等他看完几个小时的演出出来后,给他票的长辈才意识到这究竟是部讲述什么内容的话剧。这真是比《蝴蝶是自由的》里头的裸戏更让人面红耳赤。 戏剧社社长却记住了这部作品。等到许多因为剧本里头提到了“阴道”这个词汇而备受责难与奚落时,他就想到了这部话剧。他们社团开会,决定将这部戏搬上舞台。这都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为什么谈论身体还是禁忌,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不是从娘肚子出来,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第389章 订婚 她的伙伴们正在为她的不公平遭遇而呐喊, 努力纠正着世人的偏见。而她的母亲跟恋人,却在讨论订婚的细节,好快刀斩乱麻,将这件事迅速压下去。 许多有种说不出的荒诞感受。这两边都是在帮她,都是为她好。她即使觉得母亲的想法荒谬, 却不得不承认, 母亲的做法的确是为了她着想。每个人的认知都受到获得教育与生活环境的局限。母亲的想法, 即使到了十几年后依然有市场。君不见, 麻雀变凤凰的首要条件就是身家清白嚒。 可是,她并不想订婚。这种形式让她产生了极为不舒适的感受。她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一定需要一个形式去补救? 陈曦趴在床上,裸着背, 等待许多帮他搽上药膏。他原本白皙的背上现在青红交错, 一道道杠子肿的老高。许多看着都替他疼的慌, 他倒跟个没事人一样,安慰她:“还好,一般般, 不算疼。” 他想起来一件事,又叮嘱许多:“多多,我跟你说啊。以后你回娘家可千万别单独回去, 我不在你不能自己一个人过去。不然连个挡一下的人都没有。” 他皮糙肉厚的没关系。他家多多的皮肤多嫩啊,掐一下都会留下印子,这要是换成了她,肯定就下不了床了。 许多没好意思说, 她估摸着她妈就是看到陈曦挨揍才下的狠手。因为她妈打人基本靠手,从来没见她用过鸡毛掸子这种工具。她妈心里是气的吧,恨陈曦让她陷入了难堪的境地。可是她妈又害怕陈曦翻脸,跟自己一刀两断;所以心里恨着,嘴里还得哄着,只能趁这机会撒撒气。 陈曦倒是挺高兴的。挨顿打算什么,媳妇娶回家才是真的。订婚订婚,不就是定下了嚒。他想抓着他家小多多的手柔情蜜意一番,却发现女友心事重重。陈曦有些奇怪,试图起身,问问他家的小姑娘怎么了。结果才刚一动,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一哆嗦。 许多赶紧从虚无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扶着他趴好。 陈曦想引她笑一笑,就说到了一年前,他们在美国时,多多为了救他,拿身体替他挡飞过在的玻璃片的事。 他笑道:“你当时也是趴着,不能翻身不能动。你还跟萧潇抱怨说胸要压扁了。结果萧潇说可以趁机锻炼翘臀。当时我就想,多多真好玩。看看,没压扁吧,翘臀也锻炼出来了。你也给我看看,臀型怎么样。” 要是平常,许多肯定会面红耳赤,嗔怪他又胡说八道什么。可是今天,她却出奇的沉默,一语不发。 陈曦奇怪了,追问道:“多多,怎么了?” 许多嗫嚅了半天,总算鼓足了勇气,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曦,我不想订婚。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为什么要订婚啊。” 陈曦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小心翼翼地问:“多多,你不想嫁给我吗?” 许多说不清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完全察觉不到订婚的必要性啊。她还不满十七岁呢,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订什么婚啊。结果陈曦却笑了,一直亲她的手,表示就是因为她年纪小,要是到年龄了,直接一步到位,哪里还需要过渡站。 许多“嗷嗷”的叫,她手上药油还没洗呢。 陈曦这才醒过神来,他还想着他家多多换护手霜啦,怎么味道有点儿怪。 许多跑出去洗手,许妈人还在厨房烧饭。即使关着厨房门,依然能闻到呛人的辣味。 许多有点儿看不下去,过去小心翼翼地跟她妈提了一句:“妈,陈曦现在不能吃辣啊。” 许妈冷着脸:“我知道,也没给他做,他就喝点儿稀粥,吃咸菜吧。” 许多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她妈开了口:“妈,你别折腾爸爸回来了。订什么婚啊,我才多大。” 许妈冷笑:“你还知道你自己多大啊。搞出这种事情来,你不趁着这小子良心未泯,赶紧把事情给定下来,还打算做什么幺蛾子。” 许多跟她妈说不清楚,只能硬着头皮辩解:“什么叫趁现在良心未泯啊。这么早定下来,万一以后,我岂不是更麻烦。” 许妈嫌弃地看了眼这个不开窍的二姑娘:“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在那个位置上了,不知道好好过啊。什么样的日子不是人自己经营出来的。” 许多不死心:“我才多点儿大,以后怎样都还说不清楚呢。干嘛非得现在就定下来。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啊。” 许妈丝毫不理会:“无限的可能,一头空的可能也有。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有个好的,赶紧抓在手里才是真的。” 许多还想辩解,被许妈一句话噎住:“你老实说,你能保证错过了这个,以后能碰到一个更好的?醒醒吧,丫头啊。你从我肚子里头蹦出来的,到底有几斤骨头重,我比谁都清楚。别在好地方呆两天,被人捧着,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我看小陈就很不错,我这么下手打,他都能咬着牙一声不吭。男人肯为你挨打,还肯为你花钱,这才是最根本的。我看你就是被惯的骨头没二两重,整天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许多总觉得她妈歪楼了。可她又说不过她妈。她总不能说,她光芒万丈,以后肯定一堆条件优秀的要死要活的男人哭着喊着跪在她面前爱她爱的天崩地裂吧。想想这个,即使是意淫,她都不寒而栗。 醒醒吧,少女。她这辈子能碰上陈曦,不管以后怎么样,光这一年里被这么哄着宠着疼着爱着,她都要睡梦里头笑醒了。 有个条件出色的男人,爱你宠你,肯为你掏钱流汗;刚好你也喜欢他。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选择订婚都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她没做错任何事,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描补。 许妈懒得搭理这个心神恍惚的老二。 她现在发现了,孩子书看的多也不是好事,整天胡思乱想,不能脚踏实地地过日子。看看手上的白萝卜,许妈皱了皱眉头,算了,烧个萝卜汤,给趴在床上的那个混小子败败火吧。 许妈以她朴素的唯物主义观认定了一件事,陈曦肯定也没少闯祸。虽然这件事,表面上她没发现他有哪里做错了。可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认错揽罪,而不是劝自己别生老二的气。可见,他绝对清白不了。 许妈恨恨地瞪了眼自家的二姑娘,愤愤不已。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女儿的不争气,她这个当娘的腰杆子就不能挺到底。 当天晚饭时,许婧跟许宁都听母亲说了许多要跟陈曦订婚的事。姐弟俩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件事略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订什么婚啊。 许妈看着榆木脑袋的大丫头也是一阵无力。这两个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呆呢。看事情要看重点。老二现在算是名声受损了,要不趁现在赶紧定下来,以后人家拿这事说嘴怎么办。 许婧不以为然:“这要是真说嘴,还不如早点掰了,不然以后日子岂不是难过。” 许妈冷笑,嫌弃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当然。我告诉你,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人做,跟他们关系不一样的人,看法绝对不相同。多多要是成了他家的人,就是被人提起来这一茬,他也得自己消化描补回头。因为说多多不好,就相当于顺带上他了。可换了一层身份,你再看,到底是个什么样。你们一个个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啊。我念书不比你们多,吃过的盐可比你们吃下的饭都多。就是那句老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哪儿来的那么多是非曲折啊。” 许婧震惊了,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许妈得意洋洋,她淑女讲堂白听的啊。她现在可是单位小姑娘们的知心大姐,可能帮人答疑解惑了。 许多这是人在房间,没听见她妈的丰功伟绩,否则肯定能解除她上辈子的一大疑惑,她怎么就那么爱当知心姐姐宽解同龄人呢。搞了半天,根子还在她妈那里,神奇的遗传力量。只不过,上辈子她妈缺乏合适的发挥环境。 药膏的清凉感已经下去了,现在陈曦背上又是火辣麻痒的疼痛。被即将订婚的消息冲晕了头的某人,试图争取点儿福利,来转移对背上伤痛的注意力。 许多认真地看着他,强调:“我妈要是发现了什么,你这个礼拜都别想下床。” 陈曦被自己丈母娘的心黑手狠给震到了,立刻松开了被自己捏着想跟小小陈打个招呼的手。 许多闷闷地坐到一边,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总觉得云山雾罩一般。真的要订婚吗?越想越崩溃啊。她欲言又止地看着陈曦,想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陈曦拉着她的手,让她蹲到床边,跟自己头碰头,宽解道:“多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妥协。我也不想。只是,多多,这个世界有它的运行法则。这套法则由方方面面的力量互相牵扯,并非单纯的是非对错。我们现在没有力量去改变这个社会,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适应。这不阳光,不美好,但这就是最现实的生活。 我想跟你订婚,除了因为我爱你,希望跟你一直生活下去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单纯地靠我本人,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你。但是,只要我们订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也就是我们陈家的一份子。谁想动你,都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有能力跟陈家杠上。”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会伤人。家里的儿媳妇跟儿子的女朋友表面上看是一个人,但实际意义并不相同。 许多沉默着,无法辩驳。她说不出口,她的确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单说帖子这件事,如果没有陈曦跟他的父母忙前忙后,四下斡旋,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难说。学校跟同学的力挺,有多少是单纯地帮助她,又有多少是看在陈曦的面子上,难以区分。她唯一独立为自己争取到的就是来自主编方面的支持。 同时,她心中也有个隐约的念头。为什么幕后黑手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很大一定程度上源自于她的羸弱。倘若她强大,即使如这个人所愿,陈曦疏远了自己;那么她一样能够反扑回头。 陈曦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因为体位的问题,他的动作有点儿艰难。他安慰道:“多多,不要多想,你非常棒,非常出色了。而且,每一天,你都在比之前进步。” 许多叹了口气,心中升腾起一种怅然的无力。似乎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了。我们总是要不断地对生活做出妥协。 陈曦喊她站起来坐到椅子上,准备跟她好好谈谈。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门外又响起许婧的声音,招呼吃姜撞奶。 许多没有回房间,而是到客厅里一边吃甜点,一边跟她姐说话。有些话,当着陈曦的面不好提,提了就伤人。 许妈已经回那边家里了。许宁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现在客厅里只剩下姐妹俩,刚好可以说说心里话。 许婧苦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老实说,我也觉得怪怪的。但刚才妈跟我说的有些话,我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同样一件事,关系跟自己更亲密的人做了,效果就更好。人的所作所为所取得的成效,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他(她)所处的位置。” 许多刚想说什么,陈曦从房间里头出来了。他手里拿着手机,嘴里说着:“行,咱俩见了面详谈,我马上过来。” 许多惊讶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帮他换鞋。现在他背上伤口还火烧火燎的疼,弯腰真是吃不消。她忍不住问:“有急事儿吗?怎么这么晚还要出去。” 因为陈曦背上的伤,今晚原定他留宿在这边的。许宁看了眼他的棍伤,也默许了今晚暂时可以跟他挤一张床。 陈曦笑了笑:“有点儿小事,不大,但人家就今天有空。” 许多以为是公司的事,这些事她从不插嘴,就点点头,叮嘱道:“你现在背上还不好,晚上别喝酒。” 陈曦摸摸她的头,笑道:“放心,我有数。” 一直到走出这栋居民楼,他的表情才严肃起来,重新回拨了电话。等到接通,他只问了一句话:“你确定,你之前看过那段视频?” 第390章 追踪 那头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最后肯定道:“应该没记错。我确实之前看过。前面这段时间我在上海参加比赛,一直不知道这事儿。今天晚上甄铎找我,我才想起来,之前我确实看过。” 陈曦打了车到约定的目的地,陶铸表情有些凝重。他犹豫着看陈曦, 支支吾吾道:“那个, 老大啊, 你到时候千万冷静点儿, 别冲动。” 甄铎详细说了情况。那个视频,之前他应该是在彭元的电脑里头看到的。暑假里,他们准备拍竞选宣传片,刚好甄铎的DV机出了故障, 送去维修, 他就去找甄铎见。 “那天我上他家找他, 他就在看这段视频。不过我看到的时候,没有露出你们的脸,我就以为是那个片子。” 陈曦不悦地看了陶铸一眼。 陶铸立刻解释:“真不怪我想歪了。你想啊, 两个人的脚缠绕在一起,然后彭元又在打飞机,我能不想歪嚒。”这句话一出口, 陶铸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陈曦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任谁听说自己女友成了别人意淫的对象,即使是一双脚,都痛快不了。难怪这个王八蛋当时在送郑英杰出国时,对着多多说那种怪话。 陶铸赶紧识相闭嘴。 两人没有迂回, 直接找上彭元家。彭元从看守所出来这几天,一直没有去学校。他们按了门铃,家里的保姆过来开的门。 彭元从房间里探出头,见了他俩,扯了扯嘴角:“是你们啊。” 陈曦二话不说,直接上去迎面给他一拳。彭元被打的身子往后倒,鼻子立刻淌出血来。给客人泡茶的保姆吓得杯子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彭元摆摆手,示意保姆回厨房去。他冷冷地看着陈曦,摸了下鼻子,看着掌心的嫣红,轻蔑地眨了下眼睛,语气说不出的萧索:“老大,咱俩的情谊,就这么点儿?” 陈曦冷笑:“你他妈清楚,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彭元暴躁地扯了扯头发,怒吼道:“我他妈做了什么了?啊?!我不就是给孙强做了个证嚒。我他妈现在真相信,孙强那个傻子是落进了你的圈套。不就是不小心碰了许多一下吗?你他妈至于下这种黑手吗?” 陶铸试图打圆场:“彭元,别扯这些没用的。说正题,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彭元莫名其妙:“什么视频?” 陈曦拎着他的领口,差点儿没又给他一拳。还是陶铸死命地挡在两人中间,一个劲儿地劝:“老大,冷静点儿,说清楚。那个,彭元,就是那个脚的视频,我上次到你家来借DV机,你对着打飞机的那个视频。” 彭元的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连忙描补:“你搞错了,我不是对着那个撸的。刚好视频跳了,我之前在看AV,没能回过神来。” 陈曦的脸色没有因此好看一点,他冷声道:“我问你,到底是不是你把视频传上网的。你拍这个干嘛?” 彭元表示冤枉,他根本就是无意间拍到的。上个学期最后一天,他带着DV机去学校,本来是为了拍告白晚会的。因为之前有个玩的不错的男生放话说要当晚跟心仪的女生告白。 “晚会不是取消了嚒。我就到走廊上找人聊天,DV机顺手放在了你们班的窗台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可能是随手的摆弄的时候,把机子给打开了。反正等到我聊完天,把机子拿起来的时候,还处于录像状态。后来我一直没有用机子,也没意识到都录下了什么。陶铸,你说的那一天。因为你打电话过来,我想把机子清一清,空出储存空间来,才发现那段视频的。当时录了有两个小时的视频呢,我本来想直接删掉的,后来闲着无聊才点出来看的。” 陈曦脸色铁青,质问道:“之前事情闹成这样,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彭元火气上来了,骂道:“关我屁事!老子关在里面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谁来关心我吗?再说了,我出来后就没出过门,一直在家打游戏。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说的事情。你以为你们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关心你们的破事?” 陶铸头痛不已,赶紧再度出来打圆场。这一碰上许多的事情,陈曦就不像老大了,冲动的很。 “好了好了,咱们说重点。彭元,你就给个明白话,这视频你到底给谁看过?” 彭元悻悻道:“我谁也没给过。我本来是要删除掉的,结果准备删除的时候,电脑出故障了。等到检修完毕,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但真不是我上传的,我上传这玩意儿干嘛。” 陈曦努力平息怒火:“那你再仔细想想,谁碰过你的电脑?” 彭元摇摇头:“我这人不讲究,来我家玩的朋友都可以用我的电脑。咱们篮球队,咱们学校的学生,暑假里头,来了总有好几十号人吧。到底哪个用过电脑,我完全不记得了。” 陈曦沉默了片刻,示意彭元:“视频呢?我看一下你的电脑。” 彭元手往里头指了指:“那边呢,我没设开机密码。” 陈曦按照他说的位置找到了视频。他没有点击开,而是选择了播放器。果然不出他所料,那段视频在播放器的列表中。他直接点击播放,往前拉了四分钟,出现了双腿交缠的画面。这一拳,彭元挨的不冤枉。他的确没有特意剪辑成小视频,但他一直反复播放的势必就是这一段。 王八蛋! 陈曦愤怒地捏紧了鼠标。这个视频长达两个多小时,即使压缩过后,拷贝下来需要的时间也不是短短几分钟。陈曦逼着彭元回忆,到底谁单独借用过他的电脑。这种事情,一般不会是集体使用电脑时发生。否则这么多天,不可能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彭元显得非常烦躁,他的确不记得了。他一向爱在家里招待朋友,怎么会留心这种小事。 陶铸见状,赶紧拉住暴怒的陈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隔了这么久,谁还能记得住。 陈曦冷冷地看了彭元一眼,警告道:“我不管你以前有过什么心思,从现在起,都给我断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彭元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铸也不悦起来:“彭元,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这视频你没少看吧,播放器列表一眼就能看到。” 彭元尴尬不已,接过鼠标,胡乱地开始删除。 陈曦眼看从他嘴里也找不出更多的有用信息,只得带着一腔闷火告辞了。 陶铸拿手指头指了指彭元,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怒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对许多的感情,你非得触老大的逆鳞嚒。” 彭元梗着脖子冷笑:“不就是个娘们儿嚒,这么多年的兄弟都要没的做。我等着看他后悔的那一天。” 陶铸完全沟通不下去,骂道:“我看等着后悔的人是你吧。许多怎么得罪你了,要你看不顺眼。”说着,他也懒得再理他,赶紧奔着出去追陈曦了。 彭元则是厌烦地扯了扯头发,一脚将脚边的小板凳踢飞起来,砸到了客厅中央悬挂着的水晶灯。那巨大的碎裂声,吓得之前躲在厨房里头的保姆都不得不伸长脖子出来张望。一见之下,顿时天旋地转。这主家的小少爷,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陈曦跟陶铸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陈曦冷笑:“他倒还有脸发脾气了。” 陶铸也是满肚子的怒火,这人油盐不进,眼睛被眼屎糊住了,完全跟他说不清。 他看看陈曦,迟疑道:“我看彭元的确不像是知道更多内情的样子。那么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 陈曦阖了下眼皮,淡淡道:“排查,一个个的排查。警方办案还不是现将受害人周边的关系先一一排查一遍,哪儿真有福尔摩斯啊。” 陶铸点点头:“那行,先把名单列出来吧。免得有遗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可以笃定是本校人下的手了。彭元反复回忆过,确定他没有将校外的朋友请到家里过,包括孙强,也是一样。他帮孙强作伪证,也是孙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的他于心不忍,才同意的。 这事儿就挺恶心的了。本校的同学,如此处心积虑,对着许多下黑手,这到底多大的仇,多深的怨啊。 陈曦也琢磨不透,多多到底是挡了谁的路,要被对方下这样的死手。 两人商量了一下后面的实施步骤,又敲定了明天约甄铎跟江冠南一起碰面,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点。 陈曦跟陶铸分手以后,长长地吁了口气。那个人一天不抓到,他就一天不能放下悬着的心。他坐上回家的出租车,开始从头开捋,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的触发点是运动会那天,孙强对多多动手动脚。当天晚上,吃自助餐的时候,多多出手小小地教训了他一回。对,多多说,孙强对她污言秽语。当时孙强身边并没有其他同伴,而且明显他没有意识到多多的存在。那么他不会对着空气说话,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在打电话。 陈曦看了眼时间,没有在出租车上拨打电话。一直到了公寓里,他才发了条短信给许多:睡了没有? 隔了大约两分钟,许多回复了他短信:正准备睡觉。你回家没有?小心背上的伤,不要扯到。 陈曦这时候才意识到背上的伤尚未好,丝丝拉拉的疼痛。他拨了电话,放柔了声音:“没事,我已经到公寓了。多多,我就问一件事。当天晚上,我们吃自助餐的那天,孙强是不是在跟人打电话?” 许多咬了咬下唇,点头道:“嗯,是的。我怀疑就是那天中午,在商场里,跟他一起抽烟的人。因为之前,他似乎根本不认识我。” 陈曦咬咬牙,狠下心,让许多将孙强当日说的话全部重复一遍。 许多木着脸,起身进了卫生间,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将当时听到的话语悉数重复了一遍。那种被毒蛇缠身的恶心黏腻感,让她几欲作呕。 陈曦认真地听完了每一个字。他愤怒又愧疚,他硬生生地逼着多多又重温了这段糟糕的记忆。他咬牙切齿道:“多多,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渣的。” 许多低低地“嗯”了一声。陈曦下套将孙强送进监狱时,她一点儿也没有“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的感觉。那人就是条肆无忌惮的毒蛇,只要给了他机会,他就一定会毫无顾忌地作恶。因为他缺乏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 她微微闭了下眼睛,挂上了电话。许婧过来用卫生间,看到妹妹脸色不好,担忧道:“多多,你怎么了?” 许多摇摇头:“没事,我困了。姐,我睡觉去了。” 第二天,等到附近的移动营业厅开门。陈曦揣着五十块钱进去给手机充费。等到充费成功后,他又跟营业员提出要求:“哎,给我打一下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吧,我老是怀疑手机被谁偷偷拿着用了,话费用的实在太快了。” 营业员没质疑,也没要求他出示证件,直接将通话记录流水打印给了陈曦。 陈曦道了谢,拿着流水迅速找到运动会当晚的通话记录。他的眼神冷凝下来,果然是你。 第391章 饵 下午放学后, 篮球队照旧集训。循环赛还没打完,这个礼拜轮到了跟县中的客场。县中一直有招收体育生的传统,不管篮球水平如何,起码上场的人身体素质摆在那里。 教练跟弟子们训话以后,开始让他们跑圈, 活动开身体。几轮训练下来, 所有的队员都是汗流浃背。 丹丹姐在一旁擦篮球, 看着许多欲言又止, 半晌,终于憋不住,小小声问:“多多,你真要跟陈曦订婚啊?” 许多无奈地看了丹丹姐一眼, 沉默不语。 丹丹姐自觉没什么立场说话。她跟波哥是娃娃亲, 在娘胎里就定下来的那种。要说娃娃亲的好处有吗?还真有。波哥在还不知道媳妇究竟是啥意思的时候, 就知道自己有媳妇了。大人给他的解释就是你得对你媳妇儿好。然后这么多年下来,波哥已经非常习惯凡事都顺着丹丹姐,从来不跟别的小姑娘勾三搭四的。 “但是, 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儿怪怪的。我们似乎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相遇相知相解而后选择在一起,我们的流程是相反的。有的时候, 我甚至会想,我到底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在一起所以不得不去喜欢他。廖波要么是脑子缺根筋没想过,要么肯定也有这样的困惑。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多多, 好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跟过家家一样,小孩子硬充大人,都没有少女时代了。” 丹丹姐跟波哥一直是篮球队的模范情侣。平常队里人和女朋友闹矛盾了,都是他俩一人找一方,劝和拉架。没想到一直表现的跟知心姐姐一样的丹丹姐,也有这么多心中的遗憾。 许多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将球丢进筐子里,抿了抿嘴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她并不想订婚,可是陈曦是那样的兴致勃勃,甚至到了幸福的地步。她觉得自己现在剧烈反对的话,感觉就跟强行拿走了小孩期待已久的糖果一样残忍。 她在心中反复劝诫自己,理解、包容以及忍让。 我们所有跟恋人一起做的事情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吗?未必吧。有几个男人喜欢逛街一逛逛上一整天,能够始终面带笑容的陪伴,不过是因为女友想。 陈曦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会做饭。但因为怕自己辛苦,他现在连洗衣做饭上超市买菜什么的都学会了。有的时候嫌弃超市的菜不够新鲜,他还会去菜场跟菜贩子砍价。他辛辛苦苦地付出着,只要她喜欢,她想要,他就从不曾拒绝,而是想方设法捧到她面前。 就算是两人之间因为预期值有差异的亲热尺度问题,陈曦也充分尊重了自己的意愿,从未真正勉强过她。好几次,他憋不住,只能冲到卫生间去冲冷水澡平复自我。她在边上看了不是不愧疚,但还是咬牙坚持。事后,他不仅从来没有因此跟她心生罅隙,反而倒过头来抱着她安慰她,和她道歉,是他没能忍住。 这个人为她做了这么多,却几乎不曾对她提出过要求。这一次,他满怀期待着订婚。自己一意孤行,忤逆所有长辈的意愿,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许多说不清楚。她不想订婚,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至于订婚可能产生的一些负面影响,她并没有那么在意。如果说失败的婚姻会导致财产分割、子女抚养权的争夺等等一系列后续问题;那么解除婚约,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名声吧。 等到那一天,自己应该已经成年,可以独立,可以离开。所谓的名誉受损,在今后的影响应该没有那么大。 许多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十六岁的少女沉浸在爱情中,甜蜜而忧愁;一部分则是三十岁的灵魂在冷静地审视,分析利弊,评估订婚这件事带来的所有影响。 丹丹姐看着她迷惘的模样,暗自又叹了口气。她抬头看训练场上的男生们。休息时段,陈曦正在场边喝运动饮料,那饮料不是买的现成商品,而是许多每天认真给他配好了带过来的。喝着饮料的人,眼神像沾了胶水,一直缠缠绵绵地黏在场外的小女友身上。他的目光,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幸福的。 丹丹姐觉得自己开不了口,再说任何劝诫的话。她若是再多说什么,都是残忍,残忍地剥夺了这个人满心期待的幸福。 训练结束,队员们都去更衣室换下衣服去冲澡。陈曦穿了拖鞋,身上衣服也没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往冲凉房走。旁边人都笑了起来:“哎哟,老大,你终于跟我们一起堕落了。” 篮球队的懒鬼们,懒得每天训练后还要洗衣服。他们都是直接穿着训练服冲澡,完了脱下来再搓两下拧干,好了,衣服可以晒出去了。 陈曦非常爱干净,哪里能跟他们一般同流合污。今天他却笑着说:“是啊,正好可以省下时间。我想带着多多去挑订婚戒指。” 陈家父母为了尽快压下尚未完全平息的流言蜚语,跟许家父母口头商量了之后,就迅速将这个消息给透露了出去。 效果立竿见影,今天一早,本地早间新闻就爆出了一家有名的火锅连锁店使用地沟油的消息。 这事儿,记者已经摸底调查了一个多月。报社方面跟火锅店背后的股东一直拉锯战,尚未达成最终协议。现在媒体突然间曝光,搞得店方措手不及。 陈曦知道,孙强家之所以财大气粗牛气哄哄,很大一部分收益来自于这家他们暗地里控股的火锅连锁店。 球队的其他人都嬉闹起来,个个蹭上来想开陈曦的玩笑。哎哟哟,老大不一样了,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请问这是啥感觉啊。 去问波哥?问不了啊。波哥,波哥生下来就有,他还不知道没有未婚妻是什么滋味呢。他幼儿园时还追着小朋友威胁,你敢使坏,我就往你媳妇儿的怀里丢毛毛虫。被威胁的小朋友一脸懵逼,什么媳妇儿,我没有啊。耿直的波哥完全不相信,他固执地认定所有人都应该像他一样,生下来就有媳妇儿的。 然后没有娃娃亲的小朋友被波哥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承受了身为单身汪来自外界的第一次暴力伤害。 陈曦笑而不语,拎着干净衣服去冲凉房。大家都哄笑着说,有未婚妻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为她守身如玉了。老大身材好啊,现在也藏着不让大家看了。 陈曦笑骂:“滚你们的蛋,我这是抓紧时间。再说了,更衣室的空调坏了吧,我总觉得有点儿冷哎。” 他走进冲凉房时,方淼也跟着进来。 这个小学弟生性腼腆,从来不肯在更衣室里头脱衣服,都是到冲凉房的隔间里面脱。他笑着跟陈曦道:“老大,你早该这样了。那帮子混蛋,一直都说能对着你的身材流鼻血。说你胸快有D罩杯了。” 陈曦笑着骂道:“那帮子嘴上没把门的,不也说你是小翘臀,屁股上可以放杯子嚒。甭搭理他们,全都是脑子被球砸过的。” 方淼抿嘴一乐,没有应声。他脱了衣服,打开花洒,刚要往身上打肥皂,手上一滑,香皂滚出了隔间。方淼小声“哎”了一声,而后露着白花花的身体跑出来,弯腰捡香皂。结果香皂沾了水,滑溜的很,一直在地上滑来滑去,始终握不住。 方淼急着一直“啊呀呀”的叫唤。 陈曦将花洒开到最大,痛痛快快地冲着澡,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窘态。 方淼焦急的不行,开口请求:“老大,麻烦你,帮我捡一下香皂吧,我抓不住。” 陈曦眯着眼睛,随手丢了一瓶沐浴露给他,嫌弃道:“都掉在地上了,捡什么捡,你也不嫌脏。” 方淼面上一窘,期期艾艾地捧着沐浴露,重新回隔间冲澡去了。 波哥等人进来时,陈曦关了花洒,提醒道:“哎,留心着点儿脚下。小方香皂掉了,看到了帮忙捡一下。千万别一脚踩到,滑出个好歹来。不然教练真的会疯的。” 方淼跟陈曦最早冲完澡,清清爽爽地回了更衣室。方淼看着陈曦欲言又止,半晌才试探着问:“老大,你真的要订婚了吗?” 陈曦点点头:“是啊,我们两家的父母都谈过了。准备在我们出国前,把婚事定下来。” 方淼皱眉道:“可是出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你们干嘛要这么着急。那个,多多姐即使现在承受了压力,你也不用牺牲自己去拯救她啊。” 陈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小方,你在说什么怪话啊。订婚的事,可是我一直求着你们多多姐,磨了好久,她才肯点头的。” 方淼急切地反驳:“老大,你这么优秀,干嘛要这样低姿态。我不高兴,明明你应该是肆意潇洒的风流人物。” 陈曦笑得厉害,将自己的东西悉数装进包里,轻咳了两声,才缓过气:“小方啊,武侠小说不要看那么多。人生在世,平平淡淡才是真。什么肆意潇洒,那都是浮云苍狗。我没有低姿态,我非常快乐。” 方淼不满地嘟起了嘴巴,抱怨道:“你们都好讨厌,全都跑去找女朋友订婚了,一点儿都不讲兄弟义气。”说着,他跑到了边上生闷气。 波哥出来以后,问陈曦,这孩子怎么了。 陈曦摇摇头,低声道:“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我跟多多谈的时候,许宁就经常摆脸色给我看。” 波哥啼笑皆非:“哎哟,你这是又多了一个弟弟啊。”说着,他过去劝了方淼几句。 方淼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磨磨蹭蹭地凑到陈曦身边,期期艾艾:“那个,老大。我道歉,我不该吃多多姐的醋。这样吧,这个礼拜,打完县中的比赛。大家去我家在山边的别墅吧。那边环境好,我们可以搞户外烧烤。” 波哥也打圆场,笑着朝陈曦挤眉弄眼,率先答应下来:“行啊。小方啊,深藏不露啊。原来是大富之家,失敬失敬。” 陈曦看了方淼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下午放学后,篮球队照旧集训。循环赛还没打完,这个礼拜轮到了跟县中的客场。县中一直有招收体育生的传统,不管篮球水平如何,起码上场的人身体素质摆在那里。 教练跟弟子们训话以后,开始让他们跑圈,活动开身体。几轮训练下来,所有的队员都是汗流浃背。 丹丹姐在一旁擦篮球,看着许多欲言又止,半晌,终于憋不住,小小声问:“多多,你真要跟陈曦订婚啊?” 许多无奈地看了丹丹姐一眼,沉默不语。 丹丹姐自觉没什么立场说话。她跟波哥是娃娃亲,在娘胎里就定下来的那种。要说娃娃亲的好处有吗?还真有。波哥在还不知道媳妇究竟是啥意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媳妇了。大人给他的解释就是你得对你媳妇儿好。然后这么多年下来,波哥已经非常习惯凡事都顺着丹丹姐,从来不跟别的小姑娘勾三搭四的。 “但是,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儿怪怪的。我们似乎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相遇相知相解而后选择在一起,我们的流程是相反的。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我到底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在一起所以不得不去喜欢他。廖波要么是脑子缺根筋没想过,要么肯定也有这样的困惑。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多多,好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跟过家家一样,小孩子硬充大人,都没有少女时代了。” 丹丹姐跟波哥一直是篮球队的模范情侣。平常队里人和女朋友闹矛盾了,都是他俩一人找一方,劝和拉架。没想到一直表现的跟知心姐姐一样的丹丹姐,也有这么多心中的遗憾。 许多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将球丢进筐子里,抿了抿嘴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她并不想订婚,可是陈曦是那样的兴致勃勃,甚至到了幸福的地步。她觉得自己现在剧烈反对的话,感觉就跟强行拿走了小孩期待已久的糖果一样残忍。 她在心中反复劝诫自己,理解、包容以及忍让。 我们所有跟恋人一起做的事情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吗?未必吧。有几个男人喜欢逛街一逛逛上一整天,能够始终面带笑容的陪伴,不过是因为女友想。 陈曦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会做饭。但因为怕自己辛苦,他现在连洗衣做饭上超市买菜什么的都学会了。有的时候嫌弃超市的菜不够新鲜,他还会去菜场跟菜贩子砍价。他辛辛苦苦地付出着,只要她喜欢,她想要,他就从不曾拒绝,而是想方设法捧到她面前。 就算是两人之间因为预期值有差异的亲热尺度问题,陈曦也充分尊重了自己的意愿,从未真正勉强过她。好几次,他憋不住,只能冲到卫生间去冲冷水澡平复自我。她在边上看了不是不愧疚,但还是咬牙坚持。事后,他不仅从来没有因此跟她心生罅隙,反而倒过头来抱着她安慰她,和她道歉,是他没能忍住。 这个人为她做了这么多,却几乎不曾对她提出过要求。这一次,他满怀期待着订婚。自己一意孤行,忤逆所有长辈的意愿,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许多说不清楚。她不想订婚,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至于订婚可能产生的一些负面影响,她并没有那么在意。如果说失败的婚姻会导致财产分割、子女抚养权的争夺等等一系列后续问题;那么解除婚约,影响最大的大约就是名声吧。 等到那一天,自己应该已经成年,可以独立,可以离开。所谓的名誉受损,在今后的影响应该没有那么大。 许多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十六岁的少女沉浸在爱情中,甜蜜而忧愁;一部分则是三十岁的灵魂在冷静地审视,分析利弊,评估订婚这件事带来的所有影响。 丹丹姐看着她迷惘的模样,暗自又叹了口气。她抬头看训练场上的男生们。休息时段,陈曦正在场边喝运动饮料,那饮料不是买的现成商品,而是许多每天认真给他配好了带过来的。喝着饮料的人,眼神像沾了胶水,一直缠缠绵绵地黏在场外的小女友身上。他的目光,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幸福的。 丹丹姐觉得自己开不了口,再说任何劝诫的话。她若是再多说什么,都是残忍,残忍地剥夺了这个人满心期待的幸福。 训练结束,队员们都去更衣室换下衣服去冲澡。陈曦穿了拖鞋,身上衣服也没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往冲凉房走。旁边人都笑了起来:“哎哟,老大,你终于跟我们一起堕落了。” 篮球队的懒鬼们,懒得每天训练后还要洗衣服。他们都是直接穿着训练服冲澡,完了脱下来再搓两下拧干,好了,衣服可以晒出去了。 陈曦非常爱干净,哪里能跟他们一般同流合污。今天他却笑着说:“是啊,正好可以省下时间。我想带着多多去挑订婚戒指。” 陈家父母为了尽快压下尚未完全平息的流言蜚语,跟许家父母口头商量了之后,就迅速将这个消息给透露了出去。 效果立竿见影,今天一早,本地早间新闻就爆出了一家有名的火锅连锁店使用地沟油的消息。 这事儿,记者已经摸底调查了一个多月。报社方面跟火锅店背后的股东一直拉锯战,尚未达成最终协议。现在媒体突然间曝光,搞得店方措手不及。 陈曦知道,孙强家之所以财大气粗牛气哄哄,很大一部分收益来自于这家他们暗地里控股的火锅连锁店。 球队的其他人都嬉闹起来,个个蹭上来想开陈曦的玩笑。哎哟哟,老大不一样了,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请问这是啥感觉啊。 去问波哥?问不了啊。波哥,波哥生下来就有,他还不知道没有未婚妻是什么滋味呢。他幼儿园时还追着小朋友威胁,你敢使坏,我就往你媳妇儿的怀里丢毛毛虫。被威胁的小朋友一脸懵逼,什么媳妇儿,我没有啊。耿直的波哥完全不相信,他固执地认定所有人都应该像他一样,生下来就有媳妇儿的。 然后没有娃娃亲的小朋友被波哥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承受了身为单身汪来自外界的第一次暴力伤害。 陈曦笑而不语,拎着干净衣服去冲凉房。大家都哄笑着说,有未婚妻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为她守身如玉了。老大身材好啊,现在也藏着不让大家看了。 陈曦笑骂:“滚你们的蛋,我这是抓紧时间。再说了,更衣室的空调坏了吧,我总觉得有点儿冷哎。” 他走进冲凉房时,方淼也跟着进来。 这个小学弟生性腼腆,从来不肯在更衣室里头脱衣服,都是到冲凉房的隔间里面脱。他笑着跟陈曦道:“老大,你早该这样了。那帮子混蛋,一直都说能对着你的身材流鼻血。说你胸快有D罩杯了。” 陈曦笑着骂道:“那帮子嘴上没把门的,不也说你是小翘臀,屁股上可以放杯子嚒。甭搭理他们,全都是脑子被球砸过的。” 方淼抿嘴一乐,没有应声。他脱了衣服,打开花洒,刚要往身上打肥皂,手上一滑,香皂滚出了隔间。方淼小声“哎”了一声,而后露着白花花的身体跑出来,弯腰捡香皂。结果香皂沾了水,滑溜的很,一直在地上滑来滑去,始终握不住。 方淼急着一直“啊呀呀”的叫唤。 陈曦将花洒开到最大,痛痛快快地冲着澡,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窘态。 方淼焦急的不行,开口请求:“老大,麻烦你,帮我捡一下香皂吧,我抓不住。” 陈曦眯着眼睛,随手丢了一瓶沐浴露给他,嫌弃道:“都掉在地上了,捡什么捡,你也不嫌脏。” 方淼面上一窘,期期艾艾地捧着沐浴露,重新回隔间冲澡去了。 波哥等人进来时,陈曦关了花洒,提醒道:“哎,留心着点儿脚下。小方香皂掉了,看到了帮忙捡一下。千万别一脚踩到,滑出个好歹来。不然教练真的会疯的。” 方淼跟陈曦最早冲完澡,清清爽爽地回了更衣室。方淼看着陈曦欲言又止,半晌才试探着问:“老大,你真的要订婚了吗?” 陈曦点点头:“是啊,我们两家的父母都谈过了。准备在我们出国前,把婚事定下来。” 方淼皱眉道:“可是出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你们干嘛要这么着急。那个,多多姐即使现在承受了压力,你也不用牺牲自己去拯救她啊。” 陈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小方,你在说什么怪话啊。订婚的事,可是我一直求着你们多多姐,磨了好久,她才肯点头的。” 方淼急切地反驳:“老大,你这么优秀,干嘛要这样低姿态。我不高兴,明明你应该是肆意潇洒的风流人物。” 陈曦笑得厉害,将自己的东西悉数装进包里,轻咳了两声,才缓过气:“小方啊,武侠小说不要看那么多。人生在世,平平淡淡才是真。什么肆意潇洒,那都是浮云苍狗。我没有低姿态,我非常快乐。” 方淼不满地嘟起了嘴巴,抱怨道:“你们都好讨厌,全都跑去找女朋友订婚了,一点儿都不讲兄弟义气。”说着,他跑到了边上生闷气。 波哥出来以后,问陈曦,这孩子怎么了。 陈曦摇摇头,低声道:“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我跟多多谈的时候,许宁就经常摆脸色给我看。” 波哥啼笑皆非:“哎哟,你这是又多了一个弟弟啊。”说着,他过去劝了方淼几句。 方淼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磨磨蹭蹭地凑到陈曦身边,期期艾艾:“那个,老大。我道歉,我不该吃多多姐的醋。这样吧,这个礼拜,打完县中的比赛。大家去我家在山边的别墅吧。那边环境好,我们可以搞户外烧烤。” 波哥也打圆场,笑着朝陈曦挤眉弄眼,率先答应下来:“行啊。小方啊,深藏不露啊。原来是大富之家,失敬失敬。” 陈曦看了方淼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第392章 圈 陈曦拎着包走出更衣室, 看到自家小女友正坐在休息椅上发呆。他绕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想什么呢?” 许多一个激灵,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陈曦拿过她手上的书包, 搭在另一个肩头, 伸手牵她。许多怔了一下, 表示她的书包自己背就好。 “算了吧, 你。”他笑着,没让她的手碰到书包,直接牵起人走。 结果许多停了一下,没有立即跟上的意思。 陈曦有些奇怪, 转头问她:“怎么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多抿了抿嘴唇, 小小声地问:“我们还真去挑戒指啊?” 陈曦笑着揉她的脑袋,亲昵道:“那是自然。” 许多无奈地阖了下眼皮,苦着脸被人牵走了。 陈曦觉得她嘟着嘴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喜感。他现在一看到多多就想笑, 完全压抑不住的那种。 两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熊老师。陈曦也不避讳,直接摇着许多的手跟人打招呼。 熊老师点点头, 瞅了眼有点儿不自在的女弟子,说起正经事:“许多啊,后面抓抓紧,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这次的模拟卷子, 进步幅度没有上次大。” 陈曦好想为他家的多多抱屈,这越往上进步越难好不好。始终在进步,还嫌弃进步幅度不够大,熊老师未免太严师了一点。 许多赶紧捏了下他的掌心,忙不迭地对着熊老师点头:“好的,老师,我一定努力。” 熊老师微微拧了拧眉头,阖了下眼皮,像是在斟酌。 许多候在边上,等了半晌才得到一句准话:“嗯,周六吧,周六晚上,你也过来,我给你们开个小灶。礼拜天不行,礼拜天我有事。就礼拜六。” 许多立刻点头应下,心中激动的厉害。 康家成曾经跟许多提过,熊老师虽然给全校参加生物竞赛的学生上课,但他每年就重点带两三个,冲全国性的奖,也就是这两三个学生里头出。 熊老师又审视地看了看许多,相当之毒舌地感慨:“矮子里头拔将军啊,这一批就没有出挑的。学生物多有前途的事情,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时代。你们这帮孩子怎么就一点儿意识也没有呢?” 许多呵呵笑,她才不说呢。工作很难找的好不好,好多这个专业的孩子毕业以后都不得不改行了。 熊老师怕她犯蠢,又叮嘱了一句:“自己过来就行,不用在跟人说了。” 许多囧囧有神,她就长了张时刻坑自己没商量的脸? 陈曦在边上忍俊不禁,跟熊老师保证,他会看好她的。 许多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熊老师嫌弃地扫了眼陈曦,语气凉凉:“行了,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也不少。” 陈曦立刻也蔫吧了。两人恭恭敬敬地目送熊老师踱着方步走远,才偷偷吁了口气。 许多埋怨地瞪陈曦,哼,都是你。原本姐是熊老师心水的乖学生的。 陈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哄道:“对对对,都是我不好。好了,咱不生气,咱还有事情要做呢。” 许多翻了个白眼。两人先回家放下书包,换了外套,而后出发去市中心的首饰店。 每次逛街经过珠宝店的时候,许多都会跟她姐感慨:“真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让人疯狂呢?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图它闪闪发亮能照明?分明电灯泡要闪亮的多。呃,那个戒指好漂亮。哇!那个项链也不错啊。” 许婧的反应则是嫌弃的翻个白眼,虚伪的人类! 以前都是偷偷摸摸地看,生怕浪费了导购小姐的满脸笑容。因为她真的只是看看,绝对不会买。这回许多算是放心大胆看个不停了。她从第一间周生生开始,一溜儿转下来,连老凤祥都没落下,看的眼睛珠子都闪闪发亮了。 “不行,我申请休息一会儿。”许多找到了休息区,坐下来喘口气,不然她真要被闪瞎眼了。 陈曦兴致勃勃,笑道:“我觉得那个中间一颗钻石,周边一圈碎钻的挺好看的,也衬托你的手指。” 许多有点儿无奈,不好意思泼冷水,点点头表示的确不错。 陈曦看她精神头不太好,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等一会儿买好了戒指,我们就回家休息。”她的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影,昨晚肯定没休息好。 许多点点头,踟蹰了片刻,小声用法语说了声“对不起”。陈曦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他同样用法语回复“没关系”。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继续重新挑选戒指。 “开心点儿。”陈曦安慰道,“花钱总归是件痛快事。” 许多脸上浮起笑容,调皮应和道:“对,尤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特别痛快。” 陈曦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总有让你心痛的那一天。” 许多脸红了,推着他往前面走。两人窃窃私语,反复比较了几款戒指,最后还是挑选了经典的钻戒。因为他俩的皮肤都属于同性别中比较白皙的,所以戒指圈都是铂金质地。陈曦让许多戴上戒指,给她拍了好几张手部特写,而后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握在一起,又拍了好几张照片留念。 两人均个子高挑,满脸的胶原蛋白,青春洋溢正当时。店员小姐一个劲儿在边上夸,表示他俩可以给品牌当模特儿了。 许多笑了笑,将戒指脱了下来,放进首饰盒里装好。这东西真心贵到没谱儿,小小的两个金属圈,几颗小小的石头,加在一起足有三万多。 陈曦还觉得买的太便宜了,他觉得那个水滴围粉钻戒指更衬多多。 许多瞪他,死命踩他的脚。可以了,少年,那一个戒指足足五万块,你非得让姐心口痛嚒。 陈曦笑道,轻轻跟她咬耳朵:“以后一定给你买。” 许多偷偷戳了戳他的腰,欲言又止。 陈曦笑了笑,拿着店员小姐开的单子问许多要了卡,去收银台结账。 店员小姐笑着跟她聊天:“你男友可真帅,对你可真是大方。”一直都是看款式材质适不适合小女友,她喜不喜欢,完全不在意戒指的价钱。 许多抿了抿嘴唇,微微笑了笑,没有接店员的话茬。 等到结好账,收好两个小首饰盒;两人举步出了商场。此时华灯初上,举头不见星光点点。天上没有街市,只看得到人间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许多小小声地询问陈曦:“一周内可无理由退货吧?” 陈曦一边挥手拦出租车,一面跟她咬耳朵:“退什么退,挺好看的。送的那个水晶项链,我看你戴着也特别好看。就当是普通首饰留着玩,挺不错的。” 许多心口塞,两万三的戒指留着玩,她手抖好不好。不行,才不能惯着他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反正收银小票什么的,都是她保管,到时候她肯定得把这两只戒指给退回头。 让她心口更塞的是,一上出租车,陈曦就将男戒拿过去自己保管了。完全无视她憋了一肚子话却没办法说出口的眼神。 两人一直手拉手回了陈曦的公寓,等到九点半钟,才从公寓出发回家。许多有点儿不确信,这招真的有用吗?另外,订婚的事情,后面该怎么收场啊。陈曦的父母都把风声给透露出去了。 她满腹心事,欲言又止。 陈曦帮她系好鞋带,拍了拍她的腰,安慰道:“放心吧,事在人为。你又非得不肯置身事外,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许多嘟起嘴,她才不要一直躲在别人背后呢。既然这个人盯上了自己,那么迎头怼上又怎样。 礼拜天没课,当天下午两点钟,外校篮球队有场跟县中的客场比赛。篮球队人少,包了辆中巴就一堆人全拉过去了。大家纷纷表示,难怪篮球发展的比足球好,就看人数,也是篮球队好养活啊。 队医嫌弃地打量这群五大三粗的队员,表示,他们一顿饭抵得上别人一天的口粮了,一点儿也不好养活。 许多跟丹丹姐坐在后面笑得浑身颤抖。其他意图去当啦啦队的同学自行解决交通问题,她俩作为临时球队经理,蹭了篮球队的车。 队医看看陈曦,然后回过头来跟许多开玩笑:“以后你有的辛苦了。做饭都得比人家多做上两份。” 旁边有队员笑着起哄:“卢医生,你多虑了。做饭许多最有经验,从高一开学喂养到现在。” 队医立刻同情地看着许多,叹了口气:“唉,喂着喂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吧。” 旁边人笑得更加厉害。 许多面上似有火烧,烫的开了窗子都压不下去温度。陈曦则是回头看着她笑,眼神温柔。 波哥搓搓自己的胳膊,嫌弃的厉害:“可以了啊,不要在我们老夫老妻面前秀恩爱。这样子伤害前辈,非常不好。丹丹,你说是不是啊。” 丹丹姐语气凉薄:“不知道,没经过年轻。” 大家集体起哄,纷纷推波哥过去表示一下,不能让丹丹姐青春的面庞下压抑着一颗沧桑的心。 许多赶紧给波哥挪位置,转而换到了陈曦的身旁。陈曦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一齐回头围观。 只见波哥一个方脸大眼的汉子,局促的跟个小媳妇一样,羞答答地坐在丹丹姐边上,连话都不会说了。丹丹姐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我有孩子,坚决不给他(她)定娃娃亲,人生少了多少可能。” 教练笑着给自己的弟子撑场子:“人生也规避了多少风险。” 陈曦闷着笑,靠着许多的肩膀说话。说着说着,他阖上了眼睛,沉沉地睡着了。 前面的方淼转过头,拿了自己的外套披在陈曦身上。许多冲他点头微笑,表示谢意。方淼回了她一个腼腆的笑容,转过了脑袋。 衣服下面,陈曦偷偷捏了捏许多的掌心。 因为主干道修路,他们绕了条路,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县中。 许多上辈子从高三搬了新校区以后,一直不曾回来过。再看到似曾相识的校园,时空交错的感觉扑面而来。上一世究竟是自己的梦境,还是现在的自己沉醉于美梦中不复清醒? 她摇了摇头,命令自己从纷繁的思绪中苏醒过来。没有意义的事情,无需在上面浪费时间。 陈曦看她摇头,以为她是困了,心疼地摸她的脑袋。平常多多午间都要小憩片刻,今天却为了陪他过来比赛,只能强打起精神。 许多笑了笑,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表示自己没关系。一行人走进县中的室内篮球馆,里面位子上大约只有一半的位子坐了学生,不少人手上还拿着单词本之类的,趁着空隙背单词。 丹丹姐看了直叹气,转头问许多:“你们县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刻苦用功。我突然间觉得我这个高三学生实在是非常的不像话。” 许多笑了笑,没回答。县中的孩子学习刻苦是出了名的。每个礼拜只有周日下午半天休息时间,即使是这半天,在她上一世的记忆里,大家也多半是用来看书做题。 篮球队到场上集合了。许多跟丹丹姐坐到了边上。丹丹姐还在感慨,礼拜天的下午,又不上课,主场作战,居然都没有满场学生加油。 许多没好意思告诉她,上辈子,她连县中有个篮球队都不清楚。每次林奇喊她去看球赛,她都是敷衍着,继续埋头做自己手上的习题。 林奇看到了许多,远远的,想跟她打声招呼又没有勇气。帖子的事情爆出来,林奇一下子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不少人打趣他,哟,看不出来啊,小子。大家挂在嘴边感慨的传说中人物,什么时候让你小子占得了先机。胆儿挺肥的,这明摆着是跟外校的老大抢女朋友。 林奇有苦难言。他完全没想到,他那点儿隐晦的心思会有一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还给许多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那些天,网上的说法有多难听。难听到他一个大老爷儿们听了都恨不得砸了键盘。他很想问一问许多,她过得好吗,她能不能撑得住。 有两天晚上,他翘了晚自习,偷偷跑去许多家小区蹲守。让他既失落又安慰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跟许多说话。因为进进出出,陈曦都陪着她。看着那个人平静温和的面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模样;惆怅如潮水涌上他的心头。 林奇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失恋了,尽管他根本就不曾恋过。 第393章 烧烤 林奇没有勇气去找许多跟陈曦, 还是后者先过来找的他。陈曦请求他将事情说清楚,来消除愈发肆意膨胀的负面影响。林奇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好像一直在强调一件事,许多什么都不知道。他隐秘不能对人言的恋慕最终演变成了别人攻讦许多的工具,内心的苦涩可想而知。 那天谈话结束以后, 陈曦一直盯着他, 过了半晌才开口:“你如果觉得愧疚的话, 以后离许多远一些。” 一时间, 被看穿心思的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所谓觊觎,就是渴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 林奇默默听充当教练的体育老师给他们做战术布置。他的眼睛控制不住,老想往许多的方向瞄一下。许多正坐在前排的椅子上,跟李娟说话。 从初中毕业后, 许多就一直没再见过李娟等人。今年过年以及春天祖母去世时, 她倒是回过港镇, 但也几乎没怎么出门。 李娟见了许多挺高兴的。之前许多被人黑的那么厉害,连一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县中学生, 都听到了她的传闻。李娟那时候就特别生气。大家虽然上了不同的学校,基本不联系了。可在她心里,许多依然是非常重要的老同学。 “哎, 看你现在神清气爽的,我就知道没关系了。”李娟笑嘻嘻地上下打量许多,夸奖道,“果然是越来越好看了。” 许多也笑着恭维对方:“你也越来越标致了, 真心秀外慧中。” 丹丹姐笑着打趣两人:“都漂亮,妥妥没话说,都是一等一的小美女。” 两人同时笑着看丹丹姐:“不敢不敢,在大美女面前不敢自居美女二字。” 李娟跟许多聊了以前初中同学的近况。以前跟许多一直争夺年级第一名的程成跟王云云,现在成绩也相当不错,大考基本上都能排进全年级前十名。李娟惆怅道:“你们三剑客都厉害,上了高中也还是厉害。像我们这种,拼死拼活上了县中,也是疲于奔命。” 许多满头冷汗,她倒是没想到自己高中时候还有这么个小集体的称号。她囧囧有神地想,这幸亏是三个人而不是四个,否则非得成四人帮不可。 她连忙安慰李娟:“别这么想,我记得你的理科成绩一直不错。那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语文英语上,多记多背,实在不行,你把书背下去都比放弃强。另外就是,上课一定要听,千万别闷头写练习册。” 她现在想起来了。上辈子,她初中时跟李娟都有这个毛病。不爱听课,总觉得老师说的还不如自己做题有效率。实际上,在书山题海中挣扎,事倍功半。老师吃这碗饭,他们对于书本知识以及考试的掌握能力,远远胜过他们这些学生。他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如何学习,如何提高成绩的办法。场上的哨声响起,比赛终于开始了。 许多坐正了身子,盯着自家小男友看比赛。刚抢到开球,她还没来得及鼓掌呐喊,身边就硬挤进来江冠南。 江冠南陪着笑脸跟李娟打招呼:“嗨,美女,帮个忙噻。我有点儿事情要跟许多说。” 感谢他身上校服印着师大附中的名字,李娟出于对成绩好学生天然的好感,将位子让了出来。 许多惊讶地扭头看他:“哟,你怎么跑来了?打完比赛,到晚上,咱们才能去吃烧烤呢。” 江冠南鄙夷地看她:“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许多差点儿没被这不要脸的混蛋给活活噎死。他也好意思说她!明明成天惦记着吃什么的人分明是江小爷他自己吧。 江冠南装有型不过三秒,垂涎三尺地跟许多打听:“有烤羊排不?这风吹草低见牛羊,赶紧得把羊给献出来吧。” 许多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呵呵,等搞定狼再说吧。” 江冠南唉声叹气地看许多,念了声佛号,煞有介事道:“贫道掐指一算,施主最近流年不利,应当多多添加香油钱。” 丹丹姐在边上支着耳朵听,闻声狐疑地打量他:“江冠南,你这是入的佛门,还是进的道家。” 许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谁给他肉吃,他就是谁家的。” 江冠南摆出正襟危坐的架势,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非也非也,应该说,谁家给的肉好吃,我就是谁家的。” 丹丹姐严肃地点点头:“这亏得佛道两家都要茹素,否则还不得给糟蹋成什么样儿。” 江冠南一脸懵逼:“女施主,请多指教。刚才您所言,贫道略懵懂。” 丹丹姐好心解释:“人家不收吃肉的。” 江冠南得意起来:“这个,我调查了,正一道士平常是可以吃荤的。全真道士才茹素,嗯,我可不要跟尹志平一个门派。” 许多忍不住插嘴:“人家尹志平很冤枉的好不好,明明是道家宗师,集大成者。金庸先生真是白冤枉了他。” 然后他们开始讨论金庸的小说跟古龙的小说谁比较好看。陈曦在第一小节结束短暂休息时,还特意过来敲了下许多的脑袋。认真点,严肃点,你家男朋友还在场上浴血奋战呢,你怎么能跟其他男生说的那么嗨。 许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锅推给了江冠南,嫌弃道:“我正看比赛呢,不许打扰我。” 江冠南悻悻道:“不就是一个破球嚒,十个大老爷儿们争来抢去的,也不嫌磕碜的慌。” 许多想起来:“哎,我怎么记得你们学校今天也有比赛啊。你不是篮球队经理嚒。” 一说到这个,江冠南就悲伤。本来他虽然嫌弃着他们学校的篮球队,但勉强也能干下去。结果来了个高一年级的小学妹,眼睛长歪了,竟然看上了球队的一个傻大个,积极要求当球队经理。这帮子没有良知没有道德没有下限的傻大个集体沦陷了,居然无耻地集体决议罢免了他这位球队经理,迎接新人小学妹。 “你们说说看,现在的孩子,哪里还得了。好好的,上高中,不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是去追小男生。要真是个像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也就算了,偏偏是个五大三粗的傻大个。许多,我跟你说啊,比你家陈曦还五大三粗的。” 江冠南非常为学妹的眼光忧伤。 许多跟丹丹姐对视一眼,嗯,既然被江冠南说成这样;她们也就对小学妹的眼光放心了。 第二节比赛开始,许多果然不再理睬江冠南。郁闷的江小爷,将陈曦为自家小女友准备的零食全部吃了个干净。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都已经在打饱嗝。 丹丹姐等人见他面前一堆吃剩下的包装袋,都叹为观止。这速度,简直了。 许多叹了口气,谁家养这么个能吃会睡的孩子,都糟心啊。 有江冠南打着岔,一场篮球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县中篮球队即使主场作战,也没感受到多火热的主场氛围。中途还有不少学生临时倒戈,毫无下限地为陈曦等人呐喊。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伤不起。 篮球队互相握过手,彼此拍拍背,算是友好地告别了。有勇敢的小姑娘冲到场上为着陈曦等人要签名,就签在课堂笔记上。陈曦笑着表示手上全是汗,签不了。他朝她们点点头,跑过来找许多。 许多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县中就一个浴室,给住校生平常洗澡用的。他们没有在这边冲澡换衣服,而是简单擦了擦汗,就穿上运动外套上车走了。 陈曦捏捏许多的手,示意她放松一点,没关系。 许多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方淼家的别墅就在县城不远处的某座名山脚下。这几年,房地产开发逐渐火热起来,山间别墅也有了市场。许多觉得现在的别墅真心便宜,搁在十几年后也就是一套普通商品房的价钱。 方淼家里的保姆为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准备了各种烧烤食材。方淼笑嘻嘻地跟许多推荐:“多多姐,我听老大说你不吃荤,我让阿姨给准备了杏鲍菇,烤着配了黑椒酱,超好吃。” 许多笑着表示让他费心了。为了她,还得特别准备食材。 方淼调皮地朝陈曦眨眼睛,揶揄道:“我可不敢为多多姐,不然老大会揍我的。老大,我这绝对是一颗红心向着你,顺便照顾多多姐的。” 旁边人都笑得厉害。陈曦的占有欲也是队里出了名的。每次大家想跟许多开个玩笑什么的,都会被他隔离开来。 陈曦似笑非笑地斜睨方淼:“哟,小方啊,我还得感激你吧。” 方淼笑着指了指庭院里师傅正在忙着处理的小奶羊,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老大负责帮我们烤好全羊就行。” 大家也懒得再去洗澡收拾了。一身汗味算什么,反正烤肉架子一起,全都是羊膻味了。男生们说说笑笑,将烧烤架子搭起来,女生们则是负责几个小点儿的烧烤台,到时候可以用来烤小肉串或者素菜串吃。 江冠南一直在两边蹦跶,胡乱指挥,串这个,这个好吃;串那个,茄子烤好了口感可像肉了。 许多跟着丹丹姐将豆角串好,这个烤了吃,味道相当不错。丹丹姐想着许多不沾荤腥,还特意叮嘱男生们,两边的油不要乱用。省的刷过了荤腥再来刷肉,恶心的慌。 烤全羊当然不能陈曦自己上。这活儿技术难度相当大。方淼特意请了烤羊师傅过来,在院子里头支起了特制的烤箱,处理这只小奶羊。 大概是因为吃惯了素食的缘故,许多不是很喜欢看这样的场景。她转过头,继续串手上的土豆片。 方淼忙前忙后,跟着家里保姆一道给大家拿水果,递饮料。他笑嘻嘻地端着杯橙汁送到许多面前,大力推销:“多多姐,老大说你不喝碳酸饮料,这是鲜榨的,你尝尝看。” 许多抿嘴一乐,客气道:“哪里要这么麻烦,我喝白开水就好。”她笑着接过橙汁,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夸奖道,“还是你文武全才,榨个果汁都特别好喝。” 方淼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谦虚道:“跟我手艺没关系,是橙子选的好。都是鲜橙,没打过蜡,不是表面光。” 许多点点头,赞叹道:“你费心了。” 方淼连忙摆摆手:“这有什么,平常老大他们都这么照顾我。我回国以后,因为有他们陪伴,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 许多捧着杯子,好奇地问他:“你父母呢,还没有回来?” 方淼无奈摊手苦笑:“他们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出去度蜜月。我觉得我比较多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许多笑了笑,没有应声。 陈曦端着切好的水果块过来,往许多嘴里塞了一口,笑着问:“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方淼摊摊手,耸了耸肩膀,自嘲道:“在聊被你侬我侬的父母抛弃的小孩是多么的凄惨。” 边上有个男生笑得肩膀一直颤抖,勉强平静下来,表示:“小宁宁今天不在,不然你可以跟他交流一下感情。这方面,嗯,他最有发言权。” 江冠南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许多:“哎呀,许多,你爹妈这么恩爱啊?” 篮球队的人笑得更加厉害。大家平常都打趣说,小宁宁就跟老大和许多的孩子一样。两人经常一本正经地讨论小宁宁的学习生活情况,跟爹妈也没的差了。 许多情急之下将手中的橙汁往他手上一塞,恨声道:“好好喝你的吧,就你嘴巴话最多。” 陈曦则是笑着揉她的脑袋,把人往怀里揽,喂她吃水果块。 烤全羊前后一共大约要花两个小时。大家先烤了一些诸如鸡翅膀之类的小食填肚子。免得到时候烤好的小奶羊过于鲜美,其他东西,再吃反而进嘴就没味道了。 许多烤好了一串茄子,上面撒上孜然粉。陈曦立刻抢过去吃了第一片,然后才塞给许多。许多翻了个白眼,接过来慢慢地吃。 丹丹姐烤了几串鸡翅膀,招呼江冠南尝尝味道。江冠南开心的屁颠屁颠的,他就知道真正有内涵的女性能够一眼便可发现他的美好。 波哥表示吃醋,为什么不是先喊他吃。 丹丹姐安慰道:“想让他吃,看熟没熟。” 江冠南:/(ㄒoㄒ)/~~他就应该拿到肉便蹲到角落里头吃去,为什么非得蹭在人家边上,硬生生地承受这样的伤害呢。 许多笑得厉害。出于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心,她还给江冠南烤了一串蘑菇,被嫌弃,又要吃草。 她眼睛一瞪:“你吃还是不吃。” 委委屈屈的江冠南只好表示偶尔也可勉为其难。谁让今天的烧烤是自助的,除了迟迟还不能出炉的烤全羊以外,其余的,想吃就得自己动手做。 一群人正在热热闹闹地烧烤DIY模式,院子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暌违已久的孙强笑容满面的跟众人打招呼:“哟,真是巧。我就过来爬个山,老远闻到了烤羊肉的味儿,没想到是你们在这边烧烤啊。” 丹丹姐等人都惊诧莫名,她小声问许多:“这人不是被判刑了嚒。难道又保外候审了?” 许多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曦身上。要说矛盾,真正跟孙强矛盾最大的人,是他。 林奇没有勇气去找许多跟陈曦,还是后者先过来找的他。陈曦请求他将事情说清楚,来消除愈发肆意膨胀的负面影响。林奇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他好像一直在强调一件事,许多什么都不知道。他隐秘不能对人言的恋慕最终演变成了别人攻讦许多的工具,内心的苦涩可想而知。 那天谈话结束以后,陈曦一直盯着他,过了半晌才开口:“你如果觉得愧疚的话,以后离许多远一些。” 一时间,被看穿心思的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所谓觊觎,就是渴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 林奇默默听充当教练的体育老师给他们做战术布置。他的眼睛控制不住,老想往许多的方向瞄一下。许多正坐在前排的椅子上,跟李娟说话。 从初中毕业后,许多就一直没再见过李娟等人。今年过年以及春天祖母去世时,她倒是回过港镇,但也几乎没怎么出门。 李娟见了许多挺高兴的。之前许多被人黑的那么厉害,连一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县中学生,都听到了她的传闻。李娟那时候就特别生气。大家虽然上了不同的学校,基本不联系了。可在她心里,许多依然是非常重要的老同学。 “哎,看你现在神清气爽的,我就知道没关系了。”李娟笑嘻嘻地上下打量许多,夸奖道,“果然是越来越好看了。” 许多也笑着恭维对方:“你也越来越标致了,真心秀外慧中。” 丹丹姐笑着打趣两人:“都漂亮,妥妥没话说,都是一等一的小美女。” 两人同时笑着看丹丹姐:“不敢不敢,在大美女面前不敢自居美女二字。” 李娟跟许多聊了以前初中同学的近况。以前跟许多一直争夺年级第一名的程成跟王云云,现在成绩也相当不错,大考基本上都能排进全年级前十名。李娟惆怅道:“你们三剑客都厉害,上了高中也还是厉害。像我们这种,拼死拼活上了县中,也是疲于奔命。” 许多满头冷汗,她倒是没想到自己高中时候还有这么个小集体的称号。她囧囧有神地想,这幸亏是三个人而不是四个,否则非得成四人帮不可。 她连忙安慰李娟:“别这么想,我记得你的理科成绩一直不错。那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语文英语上,多记多背,实在不行,你把书背下去都比放弃强。另外就是,上课一定要听,千万别闷头写练习册。” 她现在想起来了。上辈子,她初中时跟李娟都有这个毛病。不爱听课,总觉得老师说的还不如自己做题有效率。实际上,在书山题海中挣扎,事倍功半。老师吃这碗饭,他们对于书本知识以及考试的掌握能力,远远胜过他们这些学生。他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如何学习,如何提高成绩的办法。场上的哨声响起,比赛终于开始了。 许多坐正了身子,盯着自家小男友看比赛。刚抢到开球,她还没来得及鼓掌呐喊,身边就硬挤进来江冠南。 江冠南陪着笑脸跟李娟打招呼:“嗨,美女,帮个忙噻。我有点儿事情要跟许多说。” 感谢他身上校服印着师大附中的名字,李娟出于对成绩好学生天然的好感,将位子让了出来。 许多惊讶地扭头看他:“哟,你怎么跑来了?打完比赛,到晚上,咱们才能去吃烧烤呢。” 江冠南鄙夷地看她:“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许多差点儿没被这不要脸的混蛋给活活噎死。他也好意思说她!明明成天惦记着吃什么的人分明是江小爷他自己吧。 江冠南装有型不过三秒,垂涎三尺地跟许多打听:“有烤羊排不?这风吹草低见牛羊,赶紧得把羊给献出来吧。” 许多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呵呵,等搞定狼再说吧。” 江冠南唉声叹气地看许多,念了声佛号,煞有介事道:“贫道掐指一算,施主最近流年不利,应当多多添加香油钱。” 丹丹姐在边上支着耳朵听,闻声狐疑地打量他:“江冠南,你这是入的佛门,还是进的道家。” 许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谁给他肉吃,他就是谁家的。” 江冠南摆出正襟危坐的架势,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非也非也,应该说,谁家给的肉好吃,我就是谁家的。” 丹丹姐严肃地点点头:“这亏得佛道两家都要茹素,否则还不得给糟蹋成什么样儿。” 江冠南一脸懵逼:“女施主,请多指教。刚才您所言,贫道略懵懂。” 丹丹姐好心解释:“人家不收吃肉的。” 江冠南得意起来:“这个,我调查了,正一道士平常是可以吃荤的。全真道士才茹素,嗯,我可不要跟尹志平一个门派。” 许多忍不住插嘴:“人家尹志平很冤枉的好不好,明明是道家宗师,集大成者。金庸先生真是白冤枉了他。” 然后他们开始讨论金庸的小说跟古龙的小说谁比较好看。陈曦在第一小节结束短暂休息时,还特意过来敲了下许多的脑袋。认真点,严肃点,你家男朋友还在场上浴血奋战呢,你怎么能跟其他男生说的那么嗨。 许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锅推给了江冠南,嫌弃道:“我正看比赛呢,不许打扰我。” 江冠南悻悻道:“不就是一个破球嚒,十个大老爷儿们争来抢去的,也不嫌磕碜的慌。” 许多想起来:“哎,我怎么记得你们学校今天也有比赛啊。你不是篮球队经理嚒。” 一说到这个,江冠南就悲伤。本来他虽然嫌弃着他们学校的篮球队,但勉强也能干下去。结果来了个高一年级的小学妹,眼睛长歪了,竟然看上了球队的一个傻大个,积极要求当球队经理。这帮子没有良知没有道德没有下限的傻大个集体沦陷了,居然无耻地集体决议罢免了他这位球队经理,迎接新人小学妹。 “你们说说看,现在的孩子,哪里还得了。好好的,上高中,不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是去追小男生。要真是个像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也就算了,偏偏是个五大三粗的傻大个。许多,我跟你说啊,比你家陈曦还五大三粗的。” 江冠南非常为学妹的眼光忧伤。 许多跟丹丹姐对视一眼,嗯,既然被江冠南说成这样;她们也就对小学妹的眼光放心了。 第二节比赛开始,许多果然不再理睬江冠南。郁闷的江小爷,将陈曦为自家小女友准备的零食全部吃了个干净。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都已经在打饱嗝。 丹丹姐等人见他面前一堆吃剩下的包装袋,都叹为观止。这速度,简直了。 许多叹了口气,谁家养这么个能吃会睡的孩子,都糟心啊。 有江冠南打着岔,一场篮球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县中篮球队即使主场作战,也没感受到多火热的主场氛围。中途还有不少学生临时倒戈,毫无下限地为陈曦等人呐喊。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伤不起。 篮球队互相握过手,彼此拍拍背,算是友好地告别了。有勇敢的小姑娘冲到场上为着陈曦等人要签名,就签在课堂笔记上。陈曦笑着表示手上全是汗,签不了。他朝她们点点头,跑过来找许多。 许多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县中就一个浴室,给住校生平常洗澡用的。他们没有在这边冲澡换衣服,而是简单擦了擦汗,就穿上运动外套上车走了。 陈曦捏捏许多的手,示意她放松一点,没关系。 许多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方淼家的别墅就在县城不远处的某座名山脚下。这几年,房地产开发逐渐火热起来,山间别墅也有了市场。许多觉得现在的别墅真心便宜,搁在十几年后也就是一套普通商品房的价钱。 方淼家里的保姆为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准备了各种烧烤食材。方淼笑嘻嘻地跟许多推荐:“多多姐,我听老大说你不吃荤,我让阿姨给准备了杏鲍菇,烤着配了黑椒酱,超好吃。” 许多笑着表示让他费心了。为了她,还得特别准备食材。 方淼调皮地朝陈曦眨眼睛,揶揄道:“我可不敢为多多姐,不然老大会揍我的。老大,我这绝对是一颗红心向着你,顺便照顾多多姐的。” 旁边人都笑得厉害。陈曦的占有欲也是队里出了名的。每次大家想跟许多开个玩笑什么的,都会被他隔离开来。 陈曦似笑非笑地斜睨方淼:“哟,小方啊,我还得感激你吧。” 方淼笑着指了指庭院里师傅正在忙着处理的小奶羊,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老大负责帮我们烤好全羊就行。” 大家也懒得再去洗澡收拾了。一身汗味算什么,反正烤肉架子一起,全都是羊膻味了。男生们说说笑笑,将烧烤架子搭起来,女生们则是负责几个小点儿的烧烤台,到时候可以用来烤小肉串或者素菜串吃。 江冠南一直在两边蹦跶,胡乱指挥,串这个,这个好吃;串那个,茄子烤好了口感可像肉了。 许多跟着丹丹姐将豆角串好,这个烤了吃,味道相当不错。丹丹姐想着许多不沾荤腥,还特意叮嘱男生们,两边的油不要乱用。省的刷过了荤腥再来刷肉,恶心的慌。 烤全羊当然不能陈曦自己上。这活儿技术难度相当大。方淼特意请了烤羊师傅过来,在院子里头支起了特制的烤箱,处理这只小奶羊。 大概是因为吃惯了素食的缘故,许多不是很喜欢看这样的场景。她转过头,继续串手上的土豆片。 方淼忙前忙后,跟着家里保姆一道给大家拿水果,递饮料。他笑嘻嘻地端着杯橙汁送到许多面前,大力推销:“多多姐,老大说你不喝碳酸饮料,这是鲜榨的,你尝尝看。” 许多抿嘴一乐,客气道:“哪里要这么麻烦,我喝白开水就好。”她笑着接过橙汁,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夸奖道,“还是你文武全才,榨个果汁都特别好喝。” 方淼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谦虚道:“跟我手艺没关系,是橙子选的好。都是鲜橙,没打过蜡,不是表面光。” 许多点点头,赞叹道:“你费心了。” 方淼连忙摆摆手:“这有什么,平常老大他们都这么照顾我。我回国以后,因为有他们陪伴,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 许多捧着杯子,好奇地问他:“你父母呢,还没有回来?” 方淼无奈摊手苦笑:“他们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出去度蜜月。我觉得我比较多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许多笑了笑,没有应声。 陈曦端着切好的水果块过来,往许多嘴里塞了一口,笑着问:“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方淼摊摊手,耸了耸肩膀,自嘲道:“在聊被你侬我侬的父母抛弃的小孩是多么的凄惨。” 边上有个男生笑得肩膀一直颤抖,勉强平静下来,表示:“小宁宁今天不在,不然你可以跟他交流一下感情。这方面,嗯,他最有发言权。” 江冠南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许多:“哎呀,许多,你爹妈这么恩爱啊?” 篮球队的人笑得更加厉害。大家平常都打趣说,小宁宁就跟老大和许多的孩子一样。两人经常一本正经地讨论小宁宁的学习生活情况,跟爹妈也没的差了。 许多情急之下将手中的橙汁往他手上一塞,恨声道:“好好喝你的吧,就你嘴巴话最多。” 陈曦则是笑着揉她的脑袋,把人往怀里揽,喂她吃水果块。 烤全羊前后一共大约要花两个小时。大家先烤了一些诸如鸡翅膀之类的小食填肚子。免得到时候烤好的小奶羊过于鲜美,其他东西,再吃反而进嘴就没味道了。 许多烤好了一串茄子,上面撒上孜然粉。陈曦立刻抢过去吃了第一片,然后才塞给许多。许多翻了个白眼,接过来慢慢地吃。 丹丹姐烤了几串鸡翅膀,招呼江冠南尝尝味道。江冠南开心的屁颠屁颠的,他就知道真正有内涵的女性能够一眼便可发现他的美好。 波哥表示吃醋,为什么不是先喊他吃。 丹丹姐安慰道:“想让他吃,看熟没熟。” 江冠南:/(ㄒoㄒ)/~~他就应该拿到肉便蹲到角落里头吃去,为什么非得蹭在人家边上,硬生生地承受这样的伤害呢。 许多笑得厉害。出于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心,她还给江冠南烤了一串蘑菇,被嫌弃,又要吃草。 她眼睛一瞪:“你吃还是不吃。” 委委屈屈的江冠南只好表示偶尔也可勉为其难。谁让今天的烧烤是自助的,除了迟迟还不能出炉的烤全羊以外,其余的,想吃就得自己动手做。 一群人正在热热闹闹地烧烤DIY模式,院子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暌违已久的孙强笑容满面的跟众人打招呼:“哟,真是巧。我就过来爬个山,老远闻到了烤羊肉的味儿,没想到是你们在这边烧烤啊。” 丹丹姐等人都惊诧莫名,她小声问许多:“这人不是被判刑了嚒。难道又保外候审了?” 许多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曦身上。要说矛盾,真正跟孙强矛盾最大的人,是他。 第394章 穿风衣的女人 一直蹲在边上串鸡心的彭元则是惊诧又浑身不自在。孙强给他发短信, 问他干嘛呢,想要约他一起出去玩。他嫌麻烦,不想再跟这个人牵扯上,就回复说自己球队一起在烧烤。他本来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孙强也该识趣消停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肆无忌惮地追了过来。 彭元生怕孙强一来就跟自己哥俩好。他现在悔的厉害, 恨不得离这人越远越好。球队里头, 要不是这趟比赛有队员去参加其他学科竞赛实在调整不开时间, 今天他连坐上替补席的机会都没有。老实说, 昨晚接到教练电话,通知他今天一道出发去县中的时候,他还激动的厉害。 这个时候,孙强凑上来跟自己套近乎, 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嚒。 好在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 大家只看陈曦的反应。 陈曦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孙强也对彭元视而不见,他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自己大踏步地走进了院子, 经过烧烤炉子时,深深地吸了口气,陶醉道:“真香。”说着, 他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曦,似有所指,“你说, 是吧,陈曦。” 陈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土豆片上刷着酱料,而后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面,接着刷。等到大功告成,他才递给许多,叮嘱道:“喝点水,不然太咸了。” 孙强的脸黑了下来。身为主人的方淼有些不知所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茫然地看着丹丹姐。 丹丹姐看不下去,推了波哥一把。波哥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啊,那个呀。孙强,既然来了,小方,咱们就顺便招待一下,一起吃点东西吧。” 其他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嗯嗯啊啊,招呼孙强坐下。老实说,贼虽然令人鄙夷,但毕竟不是什么暴力犯罪,大家的厌恶心有,但畏惧恐慌的心态倒是不大。 孙强老实不客气地自己拿了鸡翅串放到炭炉架子上开烤,一边烤他还一边跟人显摆手艺:“孜然粉跟辣酱不能放的太早,不然就撒了。但也不能烤好了再放,那样就没味儿了。” 被他拉着说话的男生一脸尴尬,他就是到旁边拿个柠檬片,居然也被人逮着了传道授业。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开始谈论起别的话题,试图解除院子里头的尴尬。许多闷声不吭,一直在吃陈曦帮她烤好的各色美食,像是面筋串、韭菜、香菇、海带、豆腐干等等,她真心觉得味道一点儿也不比肉类差。 陈曦不时叮嘱她喝两口水缓缓,不然一下子吃太咸,身体会不舒服。 方淼端了杯冰糖雪梨汁过来送到许多面前:“多多姐,吃烧烤容易上火,你润润嗓子。” 陈曦笑着看方淼:“小方啊,你对我家多多这么热情周到,我可是会想多的。” 丹丹姐闻声长长地叹了口气,揶揄道:“又来了,醋坛子模式开启。” 边上几个女生全都笑了起来。 吃吃喝喝直到快七点钟,烤全羊总算新鲜出炉了。即使许多不吃荤,也得承认这扑鼻而来香气分外诱人,并没有浓郁的膻味。 一群男生开始进入了吃肉喝酒的好汉歌style。孙强闹得最疯,没人给他敬酒,他就端着啤酒罐子到处敬别人。等到后面喝嗨了,这群少年人干脆拼起酒来,还不是啤酒,而是那种小瓶装的红星二锅头。旁边的女友们,个个恨不得拧断自己不省心男友的耳朵。 许多也对陈曦无奈。说他,他就是笑,也不辩驳,就一个劲儿看着她笑,嘴里嘟囔着:“我心里头高兴。” 边上人故意打趣他:“为什么高兴啊?” 陈曦拽着许多往自己怀里抱,笑呵呵:“你们知道什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一群男生“嗷嗷”怪叫。许多羞得不能自已,一直试图掰开他的手,低声呵斥:“你又胡说八道。” 他被骂得浑身舒坦,还是瞅着她傻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因为喝了酒,像是汪着两弯泉水,又像是天上的月光全流淌进了他的眼眶。那般毫不掩饰的欣喜与快乐,看的周边人连打趣声都小了。 江冠南在一边啃着烤羊排,将脆骨咬的嘎子作响,恨恨道:“看个屁,光看就是填饱肚子了?”他才不喝酒呢。这群笨蛋,明显是烤羊的价格贵,味道好,酒都难喝死了。 丹丹姐看着同样醉醺醺的波哥,也是恨得牙痒痒,难得觉着这小江说话靠谱,赞同道:“就是,我看他们就靠着马尿活吧,刚好为世界节约粮食。” 江冠南愣了一下,纠正丹丹姐的观念:“可是酿酒更浪费粮食啊。” 丹丹姐跟旁边的女生对视了一眼,啧啧赞叹,小江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那边陈曦还看着许多傻笑,两只手一直握着她,含情脉脉。许多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小声叮嘱道:“你少喝点儿。” 他点点头,憨态可掬:“嗯,我听我老婆的。” 波哥等人讥笑了几声,这还是订婚呢,就好意思连老婆都叫起来了。 江冠南又拿起块羊排,抓在手里啃。哼!秀恩爱,不要脸!小爷他要吃光所有羊排。 许多回到女生队伍里头。大家看她羞臊的厉害,也不再打趣,而是一起吃着水果零食,闲聊着其他事情。现在晚风已经起来,深秋的夜间,寒气渗透。院子中央堆起了枯枝木头,点燃了一堆篝火。有人围着篝火闲坐,也有人觉得更寒露重,回别墅里打牌休息。 许多正跟丹丹姐学着如何编织中国结,外头响起陈曦的叫唤。他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的找她,嘴里喊着“多多,多多”。这人面色酡红,眼睛亮的厉害,走路都有点儿不稳当,显然是喝高了。旁边波哥等人一直搀扶着,试图让他安静下来。陈曦却丝毫不理会,还是继续敲门找人。 许多站起身,刚扬起头,就被他温柔似水的眼神给没顶了。她想,原来沉溺在眼波中,居然是这样一种感觉。他看着她,眉眼皆是笑,眼神温柔的,似乎漫天的星子全落入银河,他的眼波就是那道银河。渡过了它,进入他的心间,那里开着无边无际的鲜花。小王子漫步星球所寻找的东西,都在那里。 陈曦踉踉跄跄地跌到她面前,死命攥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喊她的名字“多多,多多”。她不知所措,只能不住地回应“我在,我在”。 边上的人都在看着他俩笑。许多却已经顾不上。她没有喝酒,但酒精是挥发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着醺醺然的酒气,扰的她也头晕目眩。 波哥等人想要扶着陈曦上楼休息。他却不肯让别人碰他,一个劲儿地嘟囔:“远点儿,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了。”然后冲着许多露出孩子气的笑,讨好道,“老婆,我乖不乖。” 许多哭笑不得,只能自己一个人扶着陈曦,哄道:“好好好,乖乖乖,我们去休息,好吧。” 他俩跌跌撞撞地上了楼,看的后面保驾护航的波哥等人心惊胆战。陈曦可是快一米九的壮小伙,许多在女孩子中属于个儿比较高的,可往陈曦边上一杵,妥妥的小鸟依人。这把人扶上楼去,没摔着,也真是万幸。 许多扶着陈曦进了方淼之前准备好的房间。这边距离市区有点儿远,方淼家别墅房间又不少,大家计划着今晚在此留宿。方淼给许多说了下房间里头的布置,张罗着要去给他家老大煮醒酒茶。许多连忙道谢,不好意思道:“小方,麻烦你了,忙前忙后的。你们家老大,喝了酒就不认人。” 她还没讲完坏话,不认人的陈曦就拽着她的手往床上拉,一个劲儿要朝她怀里蹭,嘴里嘟囔着:“多多,我身上好热,你给我脱了衣服。” 许多尴尬的厉害,死命拍他的手,警告道:“你别乱来,这不在家里。” 陈曦却是不管不顾,脑袋蹭着她的胸,嘴里急切地喊:“多多,多多,我难受。” 方淼像是尴尬的厉害,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煮醒酒茶。”落荒而逃。 身后,许多还在抱怨陈曦:“你看你,把人家小方都搞的不好意思了。喂,你别胡闹了,把手挪开。不行,真的不行,这在外面呢。” 方淼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抬脚匆匆去了楼下的厨房。厨房里头,保姆正在忙着给客人们准备热茶醒酒。角落中,坐着个年轻女子,单眼皮,皮肤白皙,鹅蛋脸,乍一眼看上去,很像最近电视里复播的《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里头的蓝凤萍。 女子见了方淼有些忐忑不安。方淼看了看她身上一套橘色的风衣,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道:“上楼去吧,在楼梯口等着我。” 丹丹姐编好一个简单的中国结,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里活动手脚。她看着许多从厨房里头出来,喊了对方一声。结果许多似乎忧心忡忡的,压根没有回应。 方淼端着一杯蜂蜜水出来,笑着跟丹丹姐打招呼:“姐,厨房里头还有苹果茶跟蜂蜜水,要不要喊波哥喝了醒醒酒?” 丹丹姐恨得直咬牙,白了眼还在篝火边上跟人碰啤酒罐子的波哥,骂道:“喝死他拉倒算了。” 方淼抿嘴一乐,圆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端的是俏皮可爱。看的丹丹姐直叹气:“小方啊,你一个男孩子长这么可爱,让我们女的怎么活。” 方淼气得直跺脚,嘟起嘴来:“姐,你太坏了。你也拿我开玩笑。”说着,他气鼓鼓地跑上楼去。 许多过来给他开的门,身上衣服有点儿凌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躺在床上的人还在发酒疯,一个劲儿喊她的名字,嘟囔着,要抱抱。 许多的脸红的要滴血,愤恨地过去要撕他的嘴。这当着小学弟的面,他胡说八道什么啊。 方淼赶紧将手上的蜂蜜水塞给许多,尴尬道:“姐,你试试温度,合适了就喂给老大喝。那个,我先出去了。” 说着,他慌不择路地往房门口逃,中途还撞到了挂衣架。 合上房门,将里面纠缠的声音盖住。方淼面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像是亢奋又像是愤怒,两只眼睛熊熊燃烧着两簇火苗。方淼吩咐站在楼梯口上,似乎有些畏葸的年轻女子,声音冷冷的:“你,进去,该怎么做,你知道就行,我警告你,不许真跟他有身体接触,把他的火撩拨上来就行。我一敲门,你就赶紧过来。”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从窃听器里听到有人闷哼倒地的声音后,方淼施施然地过去敲门。穿着橙色风衣的女子表情慌乱,垂着脑袋瑟瑟发抖。房间的床边,瘫软着面色潮红的少女。床上,陈曦的眼睛被手帕蒙着,嘴里嘟囔着:“好多多,别折磨我了,我难受的厉害。” 方淼嫌恶地看了眼年轻女人,嘲笑道:“看你这点儿出息。行了,蠢货,下楼去。记住,不要露出马脚,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在外面绕一圈,然后回厨房去,趴着打盹就行。” 女人唯唯诺诺地点头,似乎非常害怕这个年纪比她小的少年。 方淼伸手,直接拖着昏睡过去的少女,扛在肩上,丢进了旁边的房间。他刚将门阖上,门口就凑过来一张臭烘烘的嘴巴,那人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淫笑道:“哟,得偿所愿了。骚货,今晚腿要合不上,明天也下不了床了吧。” 方淼厌烦地避让开,指了指房间:“人就在里面。便宜你了,是个雏儿。压根没被开发过。好好享用,女人都是这点贱,谁上过她,她就对谁死心塌地。” 孙强神经质地抽了抽鼻子,淫笑着推开了房门。 一直蹲在边上串鸡心的彭元则是惊诧又浑身不自在。孙强给他发短信,问他干嘛呢,想要约他一起出去玩。他嫌麻烦,不想再跟这个人牵扯上,就回复说自己球队一起在烧烤。他本来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孙强也该识趣消停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肆无忌惮地追了过来。 彭元生怕孙强一来就跟自己哥俩好。他现在悔的厉害,恨不得离这人越远越好。球队里头,要不是这趟比赛有队员去参加其他学科竞赛实在调整不开时间,今天他连坐上替补席的机会都没有。老实说,昨晚接到教练电话,通知他今天一道出发去县中的时候,他还激动的厉害。 这个时候,孙强凑上来跟自己套近乎,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嚒。 好在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大家只看陈曦的反应。 陈曦微微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孙强也对彭元视而不见,他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自己大踏步地走进了院子,经过烧烤炉子时,深深地吸了口气,陶醉道:“真香。”说着,他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曦,似有所指,“你说,是吧,陈曦。” 陈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土豆片上刷着酱料,而后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面,接着刷。等到大功告成,他才递给许多,叮嘱道:“喝点水,不然太咸了。” 孙强的脸黑了下来。身为主人的方淼有些不知所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茫然地看着丹丹姐。 丹丹姐看不下去,推了波哥一把。波哥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打圆场:“啊,那个呀。孙强,既然来了,小方,咱们就顺便招待一下,一起吃点东西吧。” 其他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嗯嗯啊啊,招呼孙强坐下。老实说,贼虽然令人鄙夷,但毕竟不是什么暴力犯罪,大家的厌恶心有,但畏惧恐慌的心态倒是不大。 孙强老实不客气地自己拿了鸡翅串放到炭炉架子上开烤,一边烤他还一边跟人显摆手艺:“孜然粉跟辣酱不能放的太早,不然就撒了。但也不能烤好了再放,那样就没味儿了。” 被他拉着说话的男生一脸尴尬,他就是到旁边拿个柠檬片,居然也被人逮着了传道授业。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开始谈论起别的话题,试图解除院子里头的尴尬。许多闷声不吭,一直在吃陈曦帮她烤好的各色美食,像是面筋串、韭菜、香菇、海带、豆腐干等等,她真心觉得味道一点儿也不比肉类差。 陈曦不时叮嘱她喝两口水缓缓,不然一下子吃太咸,身体会不舒服。 方淼端了杯冰糖雪梨汁过来送到许多面前:“多多姐,吃烧烤容易上火,你润润嗓子。” 陈曦笑着看方淼:“小方啊,你对我家多多这么热情周到,我可是会想多的。” 丹丹姐闻声长长地叹了口气,揶揄道:“又来了,醋坛子模式开启。” 边上几个女生全都笑了起来。 吃吃喝喝直到快七点钟,烤全羊总算新鲜出炉了。即使许多不吃荤,也得承认这扑鼻而来香气分外诱人,并没有浓郁的膻味。 一群男生开始进入了吃肉喝酒的好汉歌style。孙强闹得最疯,没人给他敬酒,他就端着啤酒罐子到处敬别人。等到后面喝嗨了,这群少年人干脆拼起酒来,还不是啤酒,而是那种小瓶装的红星二锅头。旁边的女友们,个个恨不得拧断自己不省心男友的耳朵。 许多也对陈曦无奈。说他,他就是笑,也不辩驳,就一个劲儿看着她笑,嘴里嘟囔着:“我心里头高兴。” 边上人故意打趣他:“为什么高兴啊?” 陈曦拽着许多往自己怀里抱,笑呵呵:“你们知道什么,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一群男生“嗷嗷”怪叫。许多羞得不能自已,一直试图掰开他的手,低声呵斥:“你又胡说八道。” 他被骂得浑身舒坦,还是瞅着她傻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因为喝了酒,像是汪着两弯泉水,又像是天上的月光全流淌进了他的眼眶。那般毫不掩饰的欣喜与快乐,看的周边人连打趣声都小了。 江冠南在一边啃着烤羊排,将脆骨咬的嘎子作响,恨恨道:“看个屁,光看就是填饱肚子了?”他才不喝酒呢。这群笨蛋,明显是烤羊的价格贵,味道好,酒都难喝死了。 丹丹姐看着同样醉醺醺的波哥,也是恨得牙痒痒,难得觉着这小江说话靠谱,赞同道:“就是,我看他们就靠着马尿活吧,刚好为世界节约粮食。” 江冠南愣了一下,纠正丹丹姐的观念:“可是酿酒更浪费粮食啊。” 丹丹姐跟旁边的女生对视了一眼,啧啧赞叹,小江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那边陈曦还看着许多傻笑,两只手一直握着她,含情脉脉。许多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小声叮嘱道:“你少喝点儿。” 他点点头,憨态可掬:“嗯,我听我老婆的。” 波哥等人讥笑了几声,这还是订婚呢,就好意思连老婆都叫起来了。 江冠南又拿起块羊排,抓在手里啃。哼!秀恩爱,不要脸!小爷他要吃光所有羊排。 许多回到女生队伍里头。大家看她羞臊的厉害,也不再打趣,而是一起吃着水果零食,闲聊着其他事情。现在晚风已经起来,深秋的夜间,寒气渗透。院子中央堆起了枯枝木头,点燃了一堆篝火。有人围着篝火闲坐,也有人觉得更寒露重,回别墅里打牌休息。 许多正跟丹丹姐学着如何编织中国结,外头响起陈曦的叫唤。他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的找她,嘴里喊着“多多,多多”。这人面色酡红,眼睛亮的厉害,走路都有点儿不稳当,显然是喝高了。旁边波哥等人一直搀扶着,试图让他安静下来。陈曦却丝毫不理会,还是继续敲门找人。 许多站起身,刚扬起头,就被他温柔似水的眼神给没顶了。她想,原来沉溺在眼波中,居然是这样一种感觉。他看着她,眉眼皆是笑,眼神温柔的,似乎漫天的星子全落入银河,他的眼波就是那道银河。渡过了它,进入他的心间,那里开着无边无际的鲜花。小王子漫步星球所寻找的东西,都在那里。 陈曦踉踉跄跄地跌到她面前,死命攥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喊她的名字“多多,多多”。她不知所措,只能不住地回应“我在,我在”。 边上的人都在看着他俩笑。许多却已经顾不上。她没有喝酒,但酒精是挥发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着醺醺然的酒气,扰的她也头晕目眩。 波哥等人想要扶着陈曦上楼休息。他却不肯让别人碰他,一个劲儿地嘟囔:“远点儿,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了。”然后冲着许多露出孩子气的笑,讨好道,“老婆,我乖不乖。” 许多哭笑不得,只能自己一个人扶着陈曦,哄道:“好好好,乖乖乖,我们去休息,好吧。” 他俩跌跌撞撞地上了楼,看的后面保驾护航的波哥等人心惊胆战。陈曦可是快一米九的壮小伙,许多在女孩子中属于个儿比较高的,可往陈曦边上一杵,妥妥的小鸟依人。这把人扶上楼去,没摔着,也真是万幸。 许多扶着陈曦进了方淼之前准备好的房间。这边距离市区有点儿远,方淼家别墅房间又不少,大家计划着今晚在此留宿。方淼给许多说了下房间里头的布置,张罗着要去给他家老大煮醒酒茶。许多连忙道谢,不好意思道:“小方,麻烦你了,忙前忙后的。你们家老大,喝了酒就不认人。” 她还没讲完坏话,不认人的陈曦就拽着她的手往床上拉,一个劲儿要朝她怀里蹭,嘴里嘟囔着:“多多,我身上好热,你给我脱了衣服。” 许多尴尬的厉害,死命拍他的手,警告道:“你别乱来,这不在家里。” 陈曦却是不管不顾,脑袋蹭着她的胸,嘴里急切地喊:“多多,多多,我难受。” 方淼像是尴尬的厉害,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煮醒酒茶。”落荒而逃。 身后,许多还在抱怨陈曦:“你看你,把人家小方都搞的不好意思了。喂,你别胡闹了,把手挪开。不行,真的不行,这在外面呢。” 方淼在门口待了一会儿,抬脚匆匆去了楼下的厨房。厨房里头,保姆正在忙着给客人们准备热茶醒酒。角落中,坐着个年轻女子,单眼皮,皮肤白皙,鹅蛋脸,乍一眼看上去,很像最近电视里复播的《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里头的蓝凤萍。 女子见了方淼有些忐忑不安。方淼看了看她身上一套橘色的风衣,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道:“上楼去吧,在楼梯口等着我。” 丹丹姐编好一个简单的中国结,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里活动手脚。她看着许多从厨房里头出来,喊了对方一声。结果许多似乎忧心忡忡的,压根没有回应。 方淼端着一杯蜂蜜水出来,笑着跟丹丹姐打招呼:“姐,厨房里头还有苹果茶跟蜂蜜水,要不要喊波哥喝了醒醒酒?” 丹丹姐恨得直咬牙,白了眼还在篝火边上跟人碰啤酒罐子的波哥,骂道:“喝死他拉倒算了。” 方淼抿嘴一乐,圆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端的是俏皮可爱。看的丹丹姐直叹气:“小方啊,你一个男孩子长这么可爱,让我们女的怎么活。” 方淼气得直跺脚,嘟起嘴来:“姐,你太坏了。你也拿我开玩笑。”说着,他气鼓鼓地跑上楼去。 许多过来给他开的门,身上衣服有点儿凌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躺在床上的人还在发酒疯,一个劲儿喊她的名字,嘟囔着,要抱抱。 许多的脸红的要滴血,愤恨地过去要撕他的嘴。这当着小学弟的面,他胡说八道什么啊。 方淼赶紧将手上的蜂蜜水塞给许多,尴尬道:“姐,你试试温度,合适了就喂给老大喝。那个,我先出去了。” 说着,他慌不择路地往房门口逃,中途还撞到了挂衣架。 合上房门,将里面纠缠的声音盖住。方淼面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像是亢奋又像是愤怒,两只眼睛熊熊燃烧着两簇火苗。方淼吩咐站在楼梯口上,似乎有些畏葸的年轻女子,声音冷冷的:“你,进去,该怎么做,你知道就行,我警告你,不许真跟他有身体接触,把他的火撩拨上来就行。我一敲门,你就赶紧过来。”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从窃听器里听到有人闷哼倒地的声音后,方淼施施然地过去敲门。穿着橙色风衣的女子表情慌乱,垂着脑袋瑟瑟发抖。房间的床边,瘫软着面色潮红的少女。床上,陈曦的眼睛被手帕蒙着,嘴里嘟囔着:“好多多,别折磨我了,我难受的厉害。” 方淼嫌恶地看了眼年轻女人,嘲笑道:“看你这点儿出息。行了,蠢货,下楼去。记住,不要露出马脚,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在外面绕一圈,然后回厨房去,趴着打盹就行。” 女人唯唯诺诺地点头,似乎非常害怕这个年纪比她小的少年。 方淼伸手,直接拖着昏睡过去的少女,扛在肩上,丢进了旁边的房间。他刚将门阖上,门口就凑过来一张臭烘烘的嘴巴,那人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淫笑道:“哟,得偿所愿了。骚货,今晚腿要合不上,明天也下不了床了吧。” 方淼厌烦地避让开,指了指房间:“人就在里面。便宜你了,是个雏儿。压根没被开发过。好好享用,女人都是这点贱,谁上过她,她就对谁死心塌地。” 孙强神经质地抽了抽鼻子,淫笑着推开了房门。 第395章 破局 穿橙色风衣的女子低着头消失在楼梯间。按照原先的设想, 她是要跟着方淼一起将那位被迷药晕倒的女子送到另一个房间,趁机留下窃听器,用以监控里面的动静。但方淼直接让她走了。为了避免接触过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她没敢坚持。 女子走到一楼时, 抬起了手腕, 转动手表上的按键, 轻声道:“是我, 一号已到位。” 这个手表是许多按照前世关于许婧家宝宝用的电话手表的原理,描述给江冠南等人听,然后改装出来的。说到底,就是做成手表模样的手机, 里面插了SIM卡, 装了GPS模块, 用以定位。 江冠南因此难得表达了一回对她的赞叹,信息技术小白居然也有理想了。嗯,肯定是看007电影学来的。话说, 你觉得哪一版的詹姆斯·邦德最帅。哎哎哎,我觉得《黑侠2》男主角不错,长的很性。感, 身材一级棒。 甄铎跟陶铸都默默地离他远了点儿。 江冠南一头雾水,干嘛呢。看看,瞧瞧你们那点儿猥琐的小心思,总觉得天下除了你们没人帅。像江小爷他就一直承认这世上的帅哥还是不少的, 虽然都比他差了点。 电话那头,彭副局长舒了口气。老友的女儿主动请缨以身作饵,万一有危险,这后果他也承受不起。他吩咐下去:“准备就位,按计划进行。” 接收到指令,代号为“一号”的特警静静地潜伏在陈曦的床底下,等待着下一步指令。之前趁着方淼下去拿醒酒汤的空隙,早已潜伏入别墅的特警进入了这个房间,完成了与两人的交接碰头。担心这间房里有窃听器,他们都没敢出声,只依靠手势沟通。特警屏声静气,努力倾听着房里的动静。 陈曦躺在床上,脸上红的发烫。他的眼睛被蒙上了,视觉的丧失使得触觉愈发灵敏。一双略有些冰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肌肤,让他本能地战栗。他嘴里胡乱念叨着,喊着“多多”,手四下摸索,似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 触碰他的人面上升起一种奇怪的神色,像是享受又像是极为痛苦。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着迷地抚摸着掌下的肌肤。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实在是完美。这个人,终于躺在了他的床上,住在他为他精心布置好的房间里。 床单是他喜欢的蓝黑格子纹,床是那种最老式的绷子床。床头柜上的鲜花也是奶奶说的,他最爱的地肤草。柜子,柜子看到了没有,这是他按照奶奶描述的样子,自己手工做的。当年,当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他也做过同样的柜子。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他要把这一切献给他,献给床上这个,他已经在心中怀念了多年的男人。 男人似乎神志有些恍惚,他嘴里呢喃着,呼喊着女友的名字:“多多,多多。”他难耐地蹭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忍受的非常辛苦。 少年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他厌恶这个名字,被床上躺着的男人恋恋不舍呼喊着的名字。那个贱人,跟所有的女人一样下贱。这个温润美好的男人,原本所有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喘息着,另一只手抚摸上自己的胸膛,骑跨在男人的腰间。少年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战栗,仿佛已经进入极乐的云端。那个婊子算什么。这个男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他要是想要一样的女人,他可以为他找来很多。比如他的中文家教老师,长的不是跟那贱人很像嚒,甚至比那贱人更漂亮。 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的贪婪下贱。一个卡地亚的手镯丢在她面前,她就偷偷地据为己有了。对着家里监控拍下来的证据,平常昂着头,一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架势的模样的女人,趴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最可笑的是,她怕的居然不是自己报警,而是担心学校知道,影响她评奖学金。 少年喘息着,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果然是人为财死的贱货。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位蠢得让人怜悯的名校高材生会先去跟许多熟识,进而成为好朋友。她们长得那么像,又一样的下贱,肯定能够有很多共同语言。这种一心想往上爬的贱货,想拉拢住,再简单不过。到时候,随便弄点儿什么手段,让这个大学生跟陈曦上床。不,当然不能真上了。这么好的男人,他怎么可以让他被恶心的女人糟蹋。只要让许多那个蠢货以为他俩上了床,那么孙强那个白痴就有机可趁了。 她也就配被那种蠢货看上。 只能是孙强,不能是那个蠢不可及的林奇。那样迷恋的眼神,让他跪着舔她的脚趾头他都愿意吧。不行,他要让她像狗一样活着,被折磨,被侮辱,被践踏。只要想到这些,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都要沸腾起来。 少年的脸扭曲而狰狞,他大口喘着气,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窒息着死去。他为自己计划的顺利实施而亢奋不已。太兴奋了,太幸福了,他完全按捺不住。 太棒了!那个无耻的贱人现在肯定在孙强那个头脑简单的蠢货身体下承欢。等到陈曦看到她无耻地张开腿的丑态,肯定会疏远这个贱人。那么肮脏,那么下贱。 他简直迫不及待了。他好想找一个人去分享这个完美的计划。那么的无懈可击,真是太棒了! 脑海中的画面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不已,他颤抖着,凭借想象,释放了第一次。 另一个房间里,只开了一小盏灯,少女瘫软在床上,双目迷离,面颊酡红如醉。她似乎想要努力睁开双眼,但无论如何也积聚不起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 孙强面上泛起得意的狞笑。这个臭婊子,他看她还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儿。这一趟把她给操服帖了,看她还敢不敢跟自己龇牙。孙强走到床边,扯开她身上橘色的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衣,紧身的,勾勒着起伏的胸膛分外显眼。 他两只手立刻上去揉搓,狞笑道:“怎么着,摸一把就想让老子进大牢?老子不把你搞得下不了床,老子就是孙子。” 他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猩红,闪烁着贪婪残暴的光,粗暴地撕扯起少女身上的衣服。毛衣不好脱,他也不耐烦再折腾,直接堆到最上面,拽开胸衣,开始大力地揉搓。少女惊恐不安的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她非常努力地想制止这种可怕的状况。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她拼命想要挣扎,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没有力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身体像是被禁锢住了。可怕的是,意识还是清醒的。那是一场噩梦。醒也醒不来,睡也睡不了,她清醒地看着噩梦在自己身上上演。 孙强亢奋得脑子要充血,之前服下的助兴药让他整个人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他气喘吁吁地扯下少女下面的打底裤,等看到露出的白色内裤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 他毫不留情地在下面抠了一把,狞笑道:“你叫啊!有种你叫啊。你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看现场。我看你还怎么巴上陈家。想麻雀变凤凰啊,我看你有没有这种命。老子告诉你,乖乖地张开腿给我操,把老子服侍舒服了。老子就考虑帮你瞒住姓陈的那个蠢货。让你风风光光地去订婚。等到老子玩腻了,自然就放过你。当然,到时候就是你被操上瘾了,求老子上,老子都懒得再看你一眼。” 女人不都是这个德性。尤其是这种所谓的良家妇女,搞上手,操服帖了,什么都乖乖由着你摆布。他以前队友的女朋友不就是这种蠢货的典型,被他睡了还得帮他瞒着。自己男友连看都不让看一眼,拿着当时拍下的照片在她面前一晃,立刻乖乖躺下来服侍他。脸倒是不错,长得挺像那个什么玉女明星,就是身上没料。 孙强松了自己的皮带,得意洋洋地拽下了少女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发现,现在就是这烂货药效散了,醒过来了,也不敢吱一声。她能攀上陈曦那个蠢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吧。哪个男的肯接手被当众睡过的女人当老婆?乖乖配合,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吞才是正经。 助兴药的药性猛烈的很,孙强觉得原本一直瘙痒不适的下。体也振奋起来。操烂这个贱货,就是从她这个白虎星丧门精开始的,老子一路不顺。 孙强狞笑着抓着她身上的软肉,骂道:“要你他妈的勾引老子,晃来晃去,不就是想找男人摸,想让人操嚒。乖乖地伺候好老子,然后多跟姓陈的那个蠢货吹吹枕头风,想办法把老子的案子撤掉。别装死,老子知道你听的到老子在说什么。不然,我就把这卷录像带也放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看看,姓陈的未婚妻骚成什么样儿了。别装了,下面水都淌成什么样儿了,还装什么装。” 少女惊恐地睁开眼睛,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她茫然而惶恐,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按照约定,她现在应该结束了任务,回到楼下休息去了。 一楼的厨房里,许多沉默地趴在桌子上休息。江冠南跑过来拿着在院子摘来的穗穗红穗子撩拨她的脸,忧虑道:“你别死啊,死了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保姆跑过来劝阻江冠南:“哎呀,小少爷,你就别捉弄人家小姑娘啦。我煮了桂花糖藕,你要不要吃一些。” 江冠南在桂花糖藕跟许多之间挣扎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表示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他要吃。 难得良心发现的江小爷还惦记着其他在外头客厅玩的同伴,跑出去招呼大家:“有桂花糖藕,你们要不要吃。哎,对了,孙强跟方淼呢?” 丹丹姐面色大变。孙强袭胸的那张照片爆出来后,大家都意识到孙强对许多似乎不怀好意。这人私生活可是相当放纵,还上着高中,就在外面找小姐了。 江冠南摸摸脑袋,奇怪道:“他俩跑上去干嘛?多多都下来了。” 丹丹姐跑到厨房,一看许多还趴着桌上睡觉,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陈曦醉成那样儿,万一孙强有什么歪主意,多多在楼上可不保险。她看许多睡的香甜,脱了身上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心里头怒骂,男人都一样,估计陈曦也借着醉酒撒酒疯,想讨点儿福利。难怪多多会赶紧跑下来。这还在上高中呢,万一酒后发生点儿什么,还不是她们女孩子吃亏。订婚顶个屁用。 波哥跟队友商量,要不要上去看看。孙强要是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陈曦喝醉了岂不是会吃大亏。 彭元不悦孙强被这么诋毁。他现在还没完全从孙强的这条船上下来,总有种微妙的维护心理。他打了个呵欠,丢下一张红桃K,悻悻道:“得了吧。我看孙强还不如老大呢,喝的跟条死狗一样。老大一大老爷儿们,能吃什么亏啊。”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保姆端着切好的桂花糯米藕跟八仙醒酒汤出来,招呼客人们过来用。她笑道:“打不起来的,两人不在一个房间里头,怎么打。” 大家说说笑笑,拿着酸酸甜甜的醒酒汤配着桂花糯米藕吃。波哥喝了口,笑着招呼女朋友:“这哪里是醒酒汤,就是你爱喝的饮料。” 丹丹姐走过去拧他的脸,骂道:“要你喝这么多酒。” 江冠南一面玩着手里的桂花糯米藕,一面看着墙上的挂钟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现在楼上是什么动静。 房间里,少年大口喘着粗气,瘫软着,趴在陈曦的身上。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结实有力,这具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是那么的完美。上一次在更衣室里,他被众人压倒在他身上。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他差点儿没忍住,当场就释放了自己。 少年沉迷着用身体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对方,试探他的反应。眼看他意志涣散,嘴巴里的嘟囔声已经越来越小,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找来的药物还是非常有效的。男人广阔的胸膛是那么的温暖而柔软,平静地躺在他的身下,无条件地包容着自己。就好像小时候,无数次哄着自己入睡时一样。 身体燃烧着的兴奋让他迫不及待地去拉扯床上人的衣服。理智提醒他,对,就是这个时候,陈曦的神志已经开始模糊的时候,赶紧行动。情感却在否认,不,他不是陈曦,而是爸爸。是的,肯定是老天爷又将爸爸送到了他的面前。不然他第一次在篮球馆看到陈曦的时候,他怎么跟照片里的爸爸一模一样。白皙的面庞,高挺的鼻梁,沐浴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头发柔软而蓬松,对着他,笑容温柔。与每一次睡梦中,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就是命中注定,命运又将爸爸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结束既往的一切,果然没有白费功夫。 少年拿出贴着胸口放的照片,珍惜地看着,亲亲吻上去。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隔了千山万水,我终于回来了,我找到了你。是的,一定是你,不放心我一个人,重新转世。我找到了,他跟你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广阔的胸膛,长手长脚,他也是篮球队员。 少年收好照片,心满意足。太好了,以后能够陪伴着他的,就不仅仅只有这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爸爸回来了,活生生的爸爸回来了。 男人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自己的身体,口中呢喃着喊出了一声“多多——”。那声音近乎于哀求,似乎想要求欢。 少年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焦急不已。他在心中呐喊:不要再喊那个贱人的名字了。你只是被她迷了眼睛,就跟当初你被另外一个女人迷了眼睛一样。她们都是贪婪愚蠢的。她们都主动勾引你,让你以为她们真的爱你。其实呢,她们爱的是锦衣玉食,爱的不过是你的脸。等到她们膨胀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她们就想要远走高飞了。 她耐不住跟你一起生活的平淡,她不长眼睛,看不到真正的幸福。她愚蠢地红杏出墙,跟一个变态搅在一起,亟不可待得跟着对方出国。 你怎么可以为这样一个肤浅愚蠢的白痴颓废呢。你怎么可以在酒精中醉生梦死呢。每次我被那个变态折磨时,我都告诉自己,我的爸爸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会找来,拯救我。可是,你为什么连等待都不愿意,早早的喝出了肝病,一个人恓惶地走了。 那激荡的情绪猛烈冲击着他的心。少年胡乱地喊着:“爸爸,爸爸,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石头,不是什么方淼,我才不是水性杨花的贱人,我才没有那么多水。那个变态给我下药,给我下药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爸爸,你一定能够救我,治好我的。” 他喘着粗气,伸手去解成年男人的皮带,双眼冒着光,急切道:“爸爸,我知道你一定想要的,对不对?我们不需要恶心的女人。我们相亲相爱就好。” 陈曦拼命扭着身子,他似乎服下的药量太少又或者他的身体素质太好。他现在已经渐渐有点儿清醒。方淼脱下自己的衣服,试图要坐上去,被他挣扎着让开。他嫌恶地皱着眉头,吐出了一个字:“脏。” 这个字似乎跟晴天霹雳一样,少年整个人呆愣当场。不会的,爸爸不可能嫌他脏。他永远都是爸爸最疼爱的小石头。他不想出国的,他宁可跟着奶奶还有爸爸住在老巷子里头的小房子里。那里才是他们的家。可是那个女人硬是抱走了他,因为那个变态真正看上的人是他。 愚蠢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白马王子。她欣喜不已。高大、英俊,最重要的是这个人非常有钱,还是美国籍,符合她关于男人的一切幻想。她一点儿也不想带走儿子。这个脏兮兮的小猴子时刻提醒着她年轻曾经的愚蠢。 她那时候是多么的美丽,像鲜花一样,是最美好的季节。她拒绝了厂长儿子的追求,一门心思地对厂里篮球队的傻大个嘘寒问暖,以为他家那狭窄憋仄的小房子真是幸福的小窝。等到柴盐油米酱醋茶,等到生活的琐碎与压力扑面而来,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当初处处不如自己的小姐妹嫁给了厂长的儿子,生活的轻松又惬意。明明只有五分的相貌,愣是被打扮成八分的美人。而自己,当年厂里的小伙子都说起码能打九点五分的大美女,却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怎么跟个大妈一样。 所以当她第二任丈夫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这个男人将她从水深火热贫穷窘迫中拯救了出来。她坚决地离了婚。 一开始,女人还以为新婚丈夫是爱屋及乌,所以对她和前夫生的孩子呵护备至。她偶尔还有些醋意,觉得丈夫对儿子比对她还好。她美滋滋地想,这就是真正的幸福了吧。有才有貌的丈夫,富裕的家境,融洽的关系。 直到有一天,五岁的儿子跑到她面前哭诉,新爸爸弄疼了他。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新爸爸。他想自己的爸爸了,他要回家。 女人厌恶这个被丈夫宠上天的儿子。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丈夫生一个新的孩子,这样,他们之间才有真正紧密的纽带。可惜的是,丈夫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高贵禁欲,对她彬彬有礼,满是甜言蜜语与尊重,却无意与她孕育下一代。他还说,有一个孩子已经足够了。 这个儿子的存在,毁掉了她再一次做母亲的希望。女人深切地厌烦着他,她甚至有种错觉,丈夫是因为喜欢他,才娶了身为他母亲的她的。她看着为了学习英语,在电视机里播放的《洛丽塔》碟片,突然不寒而栗。 儿子身上不堪的痕迹,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不敢怨恨新婚丈夫,只能将怨怼的情绪发泄到孩子身上。这是个魔鬼般的存在,他为什么要杵到自己眼前,打破自己关于幸福的全部构想。她梦寐以求的完美生活,她心心念念的华服珠宝,这一切,全都蒙上了阴影。 国王恨说出真话的小孩。他愿意相信自己身上穿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 “她不仅不帮我,还替那个变态隐瞒。我向救助机构求助。那帮子蠢货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我身上的伤痕是因为在学校里头打架,我之所以控诉父亲,是因为他一直严厉地督促着我学习英语,所以我怀恨在心。她信誓旦旦,抹着眼泪表示非常无奈。我这样暴躁惶恐,是因为刚从中国来,还不适应美国的生活。” 美国的人权,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少年不是美国公民,对待外来者,他们彬彬有礼地应对着。为了方便控制他,变态一直没有为他申请美国公民身份。同样的待遇,也发生一心想出国的女人身上。女人为此哭过,却不敢跟丈夫争执。 她懦弱无能,没有工作能力,也没有勇气吃任何苦。她管不了她的丈夫,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儿子身上。丈夫对她越来越冷淡。她惊慌失措,竟然给儿子下药,送上丈夫的床,自己偷偷躲进书房。她企图通过利用儿子的身体将那个变态留在家里。 少年的声音空洞洞的,像是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后来,我的年纪渐渐大了,身体开始发育,不再像一个雌雄莫辨的小孩。对变态的吸引力也就开始下降。他四处物色新的小男孩,想要通过收养的方式,得到一个新的玩具。那个蠢货慌了,担心自己因此保不住他妻子的身份。她为了将我停留在儿童阶段,甚至试图化学阉割我,被我悄悄地丢掉了。 她歇斯底里,不给我饭吃,因为害怕我长个子,那样就不像小孩了。我只有偷偷参加学校的篮球社团,通过锻炼,来让自己更强壮一些。我拼命地渴望长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那个变态的骚扰。但这样一来,那个蠢货,那个贱人又将火气撒在我身上,一直殴打我。 爸爸,真的不是我,我一点儿也不想变脏。可是那个变态不放过我。” 少年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瘫坐在陈曦的身边苦苦哀求。他迷恋地抚摸着陈曦的脸,声音凄婉:“爸爸,我一直都是小石头啊。我从来都没变过。所有碰过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的血,足够洗刷掉我的肮脏。” 对,那个变态死了。孙强也会死。陈曦不会放过他的,他既然碰过了那个贱人,陈曦一定会想办法设局杀了他。啊!太美好了!这些混蛋全部死了。这个世界就恢复干净整洁的秩序了。 少年亢奋起来,那浓郁的血腥气又重新充斥着他的鼻端。对,杀了他。陈曦,你去杀了他。这样,我们就有了共同的秘密。哦,爸爸,我们父子同心,我们所有的秘密全部共享。 陈曦的脸上像是有一条蛇在蠕动。他难耐地撇了撇头,艰难地挣扎着:“小石头,妈妈呢。你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少年先是惊喜若狂,等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时,他神经质地抽动着鼻子,开始桀桀怪笑:“在鳄鱼的肚子里。她不是妈妈,她是魔鬼。我有爸爸就好了。她不是怕失去那个变态吗?我把他们剁成肉馅,然后全喂给池子里的鳄鱼了。哈哈哈哈,那个变态一直威胁说要将我丢进去喂鳄鱼。” 陈曦急切起来:“小石头,杀人是犯法的,你怎么能这么傻。” 少年甜蜜地抚摸着他的脸,趴在他的身上,满意地磨蹭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没有谋杀,连尸体都没有,哪儿来的谋杀。那个变态一直在向国内转移资产。我怀疑他似乎有什么不法的勾当,被警方盯上了。今年夏天,他们决定回国定居,将美国的一切不动产都处理了。 最后几天,我们一直在院子里开烧烤派对,三个人,玩的非常开心。只是那些领居们不知道,只有第一天是三个人,后面几天都是录音。我给他们的酒里下了安眠药,然后让他们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我把他们放进浴缸里,切开血管,让他们的血全都流淌干净。我从网上学来的解剖学知识帮了我大忙,它们教会了我如何掩藏血腥味。我将他们的肉块混合到一起。哈哈,那个蠢货不是一直担心失去她的丈夫嚒,我让他们一起在鳄鱼的肚子里相伴到永远。 至于剩下的骨头,我全部丢进了院子的烧烤炉。等到碳化以后,再逐一敲碎,把它们倒进抽水马桶冲走。没关系,所有邻居都知道,我们即将去东方生活。在临走前,将家里彻底清理干净,然后留给新房主,不是彬彬有礼的原房主应该做的事情吗?” 陈曦难耐地喘息着,试图躲开他的抚摸。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可以回国来找爸爸。爸爸带你走,远离那两个畜生。” “不!”方淼激动起来,“我不允许肮脏的他们玷污了爸爸生活的地方。爸爸,我不知道你还在等着我。我以为你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跟他们一样。 不,爸爸即使不在这个世界了,肯定也是去了天堂。而那两个变态,只能在地狱永远被烈火燃烧。 他离开那个国家时,签证官奇怪地看着他的身后,询问道:“嗨,男孩,你一个人?你的父母呢?” 十六岁的少年撇撇嘴,指了指不远处挥手的中年男女:“他们又要去度蜜月了。真是烦人,一年总要度上几回蜜月。我已经年满十六周岁了,先生,我可以自己坐飞机回美国。我的奶奶正在机场等我。” 少年嘲讽地勾起嘴角。那个变态也不是什么好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出现在那栋别墅里,然后整形成他们的样子。不需要一模一样,在美国人看来,东方人长的都差不多。然后这些奇怪的人,就拿着这两人的护照,不知道去哪里了。 有的时候,他也需要充当道具,作为这个家庭唯一真正的成员出场。 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许久,他终于把握住了。 签证官终于放行了。因为他一直没有入美籍。一个外国人,进入美国难,但离开美国却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 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床上的成年男人,等着夸奖:“爸爸,我是不是特别聪明。哈哈哈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去做环球旅行了。我送他们去地狱旅行了。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化作粪便。她不是一直拼命地护肤美容嚒。哈哈,让她变成能够护肤美容的鳄鱼粪便,岂不是让她得偿所愿? 爸爸,别怕。我只告诉你,这个房间我做过特殊处理,没有人会听到我们说话声音。爸爸,以后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好不好。我永远陪着你。” 楼下的分钟走过了五个格子,别墅里突然冲进来一群警察。警方接到报警电话,这里有人在聚众赌博。 波哥吓得手里的牌都掉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就赌了两袋辣条啊。” 带队的警察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勒令所有人全都蹲墙角抱头。保姆吓得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地往楼上瞟。 彭副局长冷冷地扫了大厅一眼,手一挥,带着人上二楼了。按照许多给的房间地址,一队人先进了孙强所在的房间。少女身上的药性似乎减弱了一些,她尖叫着挣扎:“救命!放开我!救命!” 警察拿着钥匙开了门,直接将正趴在少女身上企图施暴的孙强按住了。 穿橙色风衣的女子低着头消失在楼梯间。按照原先的设想,她是要跟着方淼一起将那位被迷药晕倒的女子送到另一个房间,趁机留下窃听器,用以监控里面的动静。但方淼直接让她走了。为了避免接触过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她没敢坚持。 女子走到一楼时,抬起了手腕,转动手表上的按键,轻声道:“是我,一号已到位。” 这个手表是许多按照前世关于许婧家宝宝用的电话手表的原理,描述给江冠南等人听,然后改装出来的。说到底,就是做成手表模样的手机,里面插了SIM卡,装了GPS模块,用以定位。 江冠南因此难得表达了一回对她的赞叹,信息技术小白居然也有理想了。嗯,肯定是看007电影学来的。话说,你觉得哪一版的詹姆斯·邦德最帅。哎哎哎,我觉得《黑侠2》男主角不错,长的很性。感,身材一级棒。 甄铎跟陶铸都默默地离他远了点儿。 江冠南一头雾水,干嘛呢。看看,瞧瞧你们那点儿猥琐的小心思,总觉得天下除了你们没人帅。像江小爷他就一直承认这世上的帅哥还是不少的,虽然都比他差了点。 电话那头,彭副局长舒了口气。老友的女儿主动请缨以身作饵,万一有危险,这后果他也承受不起。他吩咐下去:“准备就位,按计划进行。” 接收到指令,代号为“一号”的特警静静地潜伏在陈曦的床底下,等待着下一步指令。之前趁着方淼下去拿醒酒汤的空隙,早已潜伏入别墅的特警进入了这个房间,完成了与两人的交接碰头。担心这间房里有窃听器,他们都没敢出声,只依靠手势沟通。特警屏声静气,努力倾听着房里的动静。 陈曦躺在床上,脸上红的发烫。他的眼睛被蒙上了,视觉的丧失使得触觉愈发灵敏。一双略有些冰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肌肤,让他本能地战栗。他嘴里胡乱念叨着,喊着“多多”,手四下摸索,似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 触碰他的人面上升起一种奇怪的神色,像是享受又像是极为痛苦。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着迷地抚摸着掌下的肌肤。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实在是完美。这个人,终于躺在了他的床上,住在他为他精心布置好的房间里。 床单是他喜欢的蓝黑格子纹,床是那种最老式的绷子床。床头柜上的鲜花也是奶奶说的,他最爱的地肤草。柜子,柜子看到了没有,这是他按照奶奶描述的样子,自己手工做的。当年,当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他也做过同样的柜子。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他要把这一切献给他,献给床上这个,他已经在心中怀念了多年的男人。 男人似乎神志有些恍惚,他嘴里呢喃着,呼喊着女友的名字:“多多,多多。”他难耐地蹭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忍受的非常辛苦。 少年的瞳孔,猛地紧缩起来。他厌恶这个名字,被床上躺着的男人恋恋不舍呼喊着的名字。那个贱人,跟所有的女人一样下贱。这个温润美好的男人,原本所有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喘息着,另一只手抚摸上自己的胸膛,骑跨在男人的腰间。少年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战栗,仿佛已经进入极乐的云端。那个婊子算什么。这个男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他要是想要一样的女人,他可以为他找来很多。比如他的中文家教老师,长的不是跟那贱人很像嚒,甚至比那贱人更漂亮。 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的贪婪下贱。一个卡地亚的手镯丢在她面前,她就偷偷地据为己有了。对着家里监控拍下来的证据,平常昂着头,一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架势的模样的女人,趴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最可笑的是,她怕的居然不是自己报警,而是担心学校知道,影响她评奖学金。 少年喘息着,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果然是人为财死的贱货。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位蠢得让人怜悯的名校高材生会先去跟许多熟识,进而成为好朋友。她们长得那么像,又一样的下贱,肯定能够有很多共同语言。这种一心想往上爬的贱货,想拉拢住,再简单不过。到时候,随便弄点儿什么手段,让这个大学生跟陈曦上床。不,当然不能真上了。这么好的男人,他怎么可以让他被恶心的女人糟蹋。只要让许多那个蠢货以为他俩上了床,那么孙强那个白痴就有机可趁了。 她也就配被那种蠢货看上。 只能是孙强,不能是那个蠢不可及的林奇。那样迷恋的眼神,让他跪着舔她的脚趾头他都愿意吧。不行,他要让她像狗一样活着,被折磨,被侮辱,被践踏。只要想到这些,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都要沸腾起来。 少年的脸扭曲而狰狞,他大口喘着气,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窒息着死去。他为自己计划的顺利实施而亢奋不已。太兴奋了,太幸福了,他完全按捺不住。 太棒了!那个无耻的贱人现在肯定在孙强那个头脑简单的蠢货身体下承欢。等到陈曦看到她无耻地张开腿的丑态,肯定会疏远这个贱人。那么肮脏,那么下贱。 他简直迫不及待了。他好想找一个人去分享这个完美的计划。那么的无懈可击,真是太棒了! 脑海中的画面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不已,他颤抖着,凭借想象,释放了第一次。 另一个房间里,只开了一小盏灯,少女瘫软在床上,双目迷离,面颊酡红如醉。她似乎想要努力睁开双眼,但无论如何也积聚不起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 孙强面上泛起得意的狞笑。这个臭婊子,他看她还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儿。这一趟把她给操服帖了,看她还敢不敢跟自己龇牙。孙强走到床边,扯开她身上橘色的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衣,紧身的,勾勒着起伏的胸膛分外显眼。 他两只手立刻上去揉搓,狞笑道:“怎么着,摸一把就想让老子进大牢?老子不把你搞得下不了床,老子就是孙子。” 他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猩红,闪烁着贪婪残暴的光,粗暴地撕扯起少女身上的衣服。毛衣不好脱,他也不耐烦再折腾,直接堆到最上面,拽开胸衣,开始大力地揉搓。少女惊恐不安的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她非常努力地想制止这种可怕的状况。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她拼命想要挣扎,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没有力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身体像是被禁锢住了。可怕的是,意识还是清醒的。那是一场噩梦。醒也醒不来,睡也睡不了,她清醒地看着噩梦在自己身上上演。 孙强亢奋得脑子要充血,之前服下的助兴药让他整个人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他气喘吁吁地扯下少女下面的打底裤,等看到露出的白色内裤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 他毫不留情地在下面抠了一把,狞笑道:“你叫啊!有种你叫啊。你把所有人都叫过来看现场。我看你还怎么巴上陈家。想麻雀变凤凰啊,我看你有没有这种命。老子告诉你,乖乖地张开腿给我操,把老子服侍舒服了。老子就考虑帮你瞒住姓陈的那个蠢货。让你风风光光地去订婚。等到老子玩腻了,自然就放过你。当然,到时候就是你被操上瘾了,求老子上,老子都懒得再看你一眼。” 女人不都是这个德性。尤其是这种所谓的良家妇女,搞上手,操服帖了,什么都乖乖由着你摆布。他以前队友的女朋友不就是这种蠢货的典型,被他睡了还得帮他瞒着。自己男友连看都不让看一眼,拿着当时拍下的照片在她面前一晃,立刻乖乖躺下来服侍他。脸倒是不错,长得挺像那个什么玉女明星,就是身上没料。 孙强松了自己的皮带,得意洋洋地拽下了少女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发现,现在就是这烂货药效散了,醒过来了,也不敢吱一声。她能攀上陈曦那个蠢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吧。哪个男的肯接手被当众睡过的女人当老婆?乖乖配合,打掉牙和血往肚里吞才是正经。 助兴药的药性猛烈的很,孙强觉得原本一直瘙痒不适的下。体也振奋起来。操烂这个贱货,就是从她这个白虎星丧门精开始的,老子一路不顺。 孙强狞笑着抓着她身上的软肉,骂道:“要你他妈的勾引老子,晃来晃去,不就是想找男人摸,想让人操嚒。乖乖地伺候好老子,然后多跟姓陈的那个蠢货吹吹枕头风,想办法把老子的案子撤掉。别装死,老子知道你听的到老子在说什么。不然,我就把这卷录像带也放到网上去。让大家都看看,姓陈的未婚妻骚成什么样儿了。别装了,下面水都淌成什么样儿了,还装什么装。” 少女惊恐地睁开眼睛,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她茫然而惶恐,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按照约定,她现在应该结束了任务,回到楼下休息去了。 一楼的厨房里,许多沉默地趴在桌子上休息。江冠南跑过来拿着在院子摘来的穗穗红穗子撩拨她的脸,忧虑道:“你别死啊,死了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保姆跑过来劝阻江冠南:“哎呀,小少爷,你就别捉弄人家小姑娘啦。我煮了桂花糖藕,你要不要吃一些。” 江冠南在桂花糖藕跟许多之间挣扎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表示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他要吃。 难得良心发现的江小爷还惦记着其他在外头客厅玩的同伴,跑出去招呼大家:“有桂花糖藕,你们要不要吃。哎,对了,孙强跟方淼呢?” 丹丹姐面色大变。孙强袭胸的那张照片爆出来后,大家都意识到孙强对许多似乎不怀好意。这人私生活可是相当放纵,还上着高中,就在外面找小姐了。 江冠南摸摸脑袋,奇怪道:“他俩跑上去干嘛?多多都下来了。” 丹丹姐跑到厨房,一看许多还趴着桌上睡觉,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陈曦醉成那样儿,万一孙强有什么歪主意,多多在楼上可不保险。她看许多睡的香甜,脱了身上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心里头怒骂,男人都一样,估计陈曦也借着醉酒撒酒疯,想讨点儿福利。难怪多多会赶紧跑下来。这还在上高中呢,万一酒后发生点儿什么,还不是她们女孩子吃亏。订婚顶个屁用。 波哥跟队友商量,要不要上去看看。孙强要是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陈曦喝醉了岂不是会吃大亏。 彭元不悦孙强被这么诋毁。他现在还没完全从孙强的这条船上下来,总有种微妙的维护心理。他打了个呵欠,丢下一张红桃K,悻悻道:“得了吧。我看孙强还不如老大呢,喝的跟条死狗一样。老大一大老爷儿们,能吃什么亏啊。”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保姆端着切好的桂花糯米藕跟八仙醒酒汤出来,招呼客人们过来用。她笑道:“打不起来的,两人不在一个房间里头,怎么打。” 大家说说笑笑,拿着酸酸甜甜的醒酒汤配着桂花糯米藕吃。波哥喝了口,笑着招呼女朋友:“这哪里是醒酒汤,就是你爱喝的饮料。” 丹丹姐走过去拧他的脸,骂道:“要你喝这么多酒。” 江冠南一面玩着手里的桂花糯米藕,一面看着墙上的挂钟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现在楼上是什么动静。 房间里,少年大口喘着粗气,瘫软着,趴在陈曦的身上。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结实有力,这具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是那么的完美。上一次在更衣室里,他被众人压倒在他身上。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他差点儿没忍住,当场就释放了自己。 少年沉迷着用身体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对方,试探他的反应。眼看他意志涣散,嘴巴里的嘟囔声已经越来越小,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找来的药物还是非常有效的。男人广阔的胸膛是那么的温暖而柔软,平静地躺在他的身下,无条件地包容着自己。就好像小时候,无数次哄着自己入睡时一样。 身体燃烧着的兴奋让他迫不及待地去拉扯床上人的衣服。理智提醒他,对,就是这个时候,陈曦的神志已经开始模糊的时候,赶紧行动。情感却在否认,不,他不是陈曦,而是爸爸。是的,肯定是老天爷又将爸爸送到了他的面前。不然他第一次在篮球馆看到陈曦的时候,他怎么跟照片里的爸爸一模一样。白皙的面庞,高挺的鼻梁,沐浴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头发柔软而蓬松,对着他,笑容温柔。与每一次睡梦中,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就是命中注定,命运又将爸爸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结束既往的一切,果然没有白费功夫。 少年拿出贴着胸口放的照片,珍惜地看着,亲亲吻上去。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隔了千山万水,我终于回来了,我找到了你。是的,一定是你,不放心我一个人,重新转世。我找到了,他跟你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广阔的胸膛,长手长脚,他也是篮球队员。 少年收好照片,心满意足。太好了,以后能够陪伴着他的,就不仅仅只有这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爸爸回来了,活生生的爸爸回来了。 男人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自己的身体,口中呢喃着喊出了一声“多多——”。那声音近乎于哀求,似乎想要求欢。 少年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焦急不已。他在心中呐喊:不要再喊那个贱人的名字了。你只是被她迷了眼睛,就跟当初你被另外一个女人迷了眼睛一样。她们都是贪婪愚蠢的。她们都主动勾引你,让你以为她们真的爱你。其实呢,她们爱的是锦衣玉食,爱的不过是你的脸。等到她们膨胀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她们就想要远走高飞了。 她耐不住跟你一起生活的平淡,她不长眼睛,看不到真正的幸福。她愚蠢地红杏出墙,跟一个变态搅在一起,亟不可待得跟着对方出国。 你怎么可以为这样一个肤浅愚蠢的白痴颓废呢。你怎么可以在酒精中醉生梦死呢。每次我被那个变态折磨时,我都告诉自己,我的爸爸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会找来,拯救我。可是,你为什么连等待都不愿意,早早的喝出了肝病,一个人恓惶地走了。 那激荡的情绪猛烈冲击着他的心。少年胡乱地喊着:“爸爸,爸爸,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石头,不是什么方淼,我才不是水性杨花的贱人,我才没有那么多水。那个变态给我下药,给我下药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爸爸,你一定能够救我,治好我的。” 他喘着粗气,伸手去解成年男人的皮带,双眼冒着光,急切道:“爸爸,我知道你一定想要的,对不对?我们不需要恶心的女人。我们相亲相爱就好。” 陈曦拼命扭着身子,他似乎服下的药量太少又或者他的身体素质太好。他现在已经渐渐有点儿清醒。方淼脱下自己的衣服,试图要坐上去,被他挣扎着让开。他嫌恶地皱着眉头,吐出了一个字:“脏。” 这个字似乎跟晴天霹雳一样,少年整个人呆愣当场。不会的,爸爸不可能嫌他脏。他永远都是爸爸最疼爱的小石头。他不想出国的,他宁可跟着奶奶还有爸爸住在老巷子里头的小房子里。那里才是他们的家。可是那个女人硬是抱走了他,因为那个变态真正看上的人是他。 愚蠢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白马王子。她欣喜不已。高大、英俊,最重要的是这个人非常有钱,还是美国籍,符合她关于男人的一切幻想。她一点儿也不想带走儿子。这个脏兮兮的小猴子时刻提醒着她年轻曾经的愚蠢。 她那时候是多么的美丽,像鲜花一样,是最美好的季节。她拒绝了厂长儿子的追求,一门心思地对厂里篮球队的傻大个嘘寒问暖,以为他家那狭窄憋仄的小房子真是幸福的小窝。等到柴盐油米酱醋茶,等到生活的琐碎与压力扑面而来,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当初处处不如自己的小姐妹嫁给了厂长的儿子,生活的轻松又惬意。明明只有五分的相貌,愣是被打扮成八分的美人。而自己,当年厂里的小伙子都说起码能打九点五分的大美女,却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怎么跟个大妈一样。 所以当她第二任丈夫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这个男人将她从水深火热贫穷窘迫中拯救了出来。她坚决地离了婚。 一开始,女人还以为新婚丈夫是爱屋及乌,所以对她和前夫生的孩子呵护备至。她偶尔还有些醋意,觉得丈夫对儿子比对她还好。她美滋滋地想,这就是真正的幸福了吧。有才有貌的丈夫,富裕的家境,融洽的关系。 直到有一天,五岁的儿子跑到她面前哭诉,新爸爸弄疼了他。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新爸爸。他想自己的爸爸了,他要回家。 女人厌恶这个被丈夫宠上天的儿子。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丈夫生一个新的孩子,这样,他们之间才有真正紧密的纽带。可惜的是,丈夫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高贵禁欲,对她彬彬有礼,满是甜言蜜语与尊重,却无意与她孕育下一代。他还说,有一个孩子已经足够了。 这个儿子的存在,毁掉了她再一次做母亲的希望。女人深切地厌烦着他,她甚至有种错觉,丈夫是因为喜欢他,才娶了身为他母亲的她的。她看着为了学习英语,在电视机里播放的《洛丽塔》碟片,突然不寒而栗。 儿子身上不堪的痕迹,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不敢怨恨新婚丈夫,只能将怨怼的情绪发泄到孩子身上。这是个魔鬼般的存在,他为什么要杵到自己眼前,打破自己关于幸福的全部构想。她梦寐以求的完美生活,她心心念念的华服珠宝,这一切,全都蒙上了阴影。 国王恨说出真话的小孩。他愿意相信自己身上穿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 “她不仅不帮我,还替那个变态隐瞒。我向救助机构求助。那帮子蠢货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我身上的伤痕是因为在学校里头打架,我之所以控诉父亲,是因为他一直严厉地督促着我学习英语,所以我怀恨在心。她信誓旦旦,抹着眼泪表示非常无奈。我这样暴躁惶恐,是因为刚从中国来,还不适应美国的生活。” 美国的人权,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少年不是美国公民,对待外来者,他们彬彬有礼地应对着。为了方便控制他,变态一直没有为他申请美国公民身份。同样的待遇,也发生一心想出国的女人身上。女人为此哭过,却不敢跟丈夫争执。 她懦弱无能,没有工作能力,也没有勇气吃任何苦。她管不了她的丈夫,便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儿子身上。丈夫对她越来越冷淡。她惊慌失措,竟然给儿子下药,送上丈夫的床,自己偷偷躲进书房。她企图通过利用儿子的身体将那个变态留在家里。 少年的声音空洞洞的,像是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后来,我的年纪渐渐大了,身体开始发育,不再像一个雌雄莫辨的小孩。对变态的吸引力也就开始下降。他四处物色新的小男孩,想要通过收养的方式,得到一个新的玩具。那个蠢货慌了,担心自己因此保不住他妻子的身份。她为了将我停留在儿童阶段,甚至试图化学阉割我,被我悄悄地丢掉了。 她歇斯底里,不给我饭吃,因为害怕我长个子,那样就不像小孩了。我只有偷偷参加学校的篮球社团,通过锻炼,来让自己更强壮一些。我拼命地渴望长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那个变态的骚扰。但这样一来,那个蠢货,那个贱人又将火气撒在我身上,一直殴打我。 爸爸,真的不是我,我一点儿也不想变脏。可是那个变态不放过我。” 少年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瘫坐在陈曦的身边苦苦哀求。他迷恋地抚摸着陈曦的脸,声音凄婉:“爸爸,我一直都是小石头啊。我从来都没变过。所有碰过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的血,足够洗刷掉我的肮脏。” 对,那个变态死了。孙强也会死。陈曦不会放过他的,他既然碰过了那个贱人,陈曦一定会想办法设局杀了他。啊!太美好了!这些混蛋全部死了。这个世界就恢复干净整洁的秩序了。 少年亢奋起来,那浓郁的血腥气又重新充斥着他的鼻端。对,杀了他。陈曦,你去杀了他。这样,我们就有了共同的秘密。哦,爸爸,我们父子同心,我们所有的秘密全部共享。 陈曦的脸上像是有一条蛇在蠕动。他难耐地撇了撇头,艰难地挣扎着:“小石头,妈妈呢。你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少年先是惊喜若狂,等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时,他神经质地抽动着鼻子,开始桀桀怪笑:“在鳄鱼的肚子里。她不是妈妈,她是魔鬼。我有爸爸就好了。她不是怕失去那个变态吗?我把他们剁成肉馅,然后全喂给池子里的鳄鱼了。哈哈哈哈,那个变态一直威胁说要将我丢进去喂鳄鱼。” 陈曦急切起来:“小石头,杀人是犯法的,你怎么能这么傻。” 少年甜蜜地抚摸着他的脸,趴在他的身上,满意地磨蹭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没有谋杀,连尸体都没有,哪儿来的谋杀。那个变态一直在向国内转移资产。我怀疑他似乎有什么不法的勾当,被警方盯上了。今年夏天,他们决定回国定居,将美国的一切不动产都处理了。 最后几天,我们一直在院子里开烧烤派对,三个人,玩的非常开心。只是那些领居们不知道,只有第一天是三个人,后面几天都是录音。我给他们的酒里下了安眠药,然后让他们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我把他们放进浴缸里,切开血管,让他们的血全都流淌干净。我从网上学来的解剖学知识帮了我大忙,它们教会了我如何掩藏血腥味。我将他们的肉块混合到一起。哈哈,那个蠢货不是一直担心失去她的丈夫嚒,我让他们一起在鳄鱼的肚子里相伴到永远。 至于剩下的骨头,我全部丢进了院子的烧烤炉。等到碳化以后,再逐一敲碎,把它们倒进抽水马桶冲走。没关系,所有邻居都知道,我们即将去东方生活。在临走前,将家里彻底清理干净,然后留给新房主,不是彬彬有礼的原房主应该做的事情吗?” 陈曦难耐地喘息着,试图躲开他的抚摸。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可以回国来找爸爸。爸爸带你走,远离那两个畜生。” “不!”方淼激动起来,“我不允许肮脏的他们玷污了爸爸生活的地方。爸爸,我不知道你还在等着我。我以为你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跟他们一样。 不,爸爸即使不在这个世界了,肯定也是去了天堂。而那两个变态,只能在地狱永远被烈火燃烧。 他离开那个国家时,签证官奇怪地看着他的身后,询问道:“嗨,男孩,你一个人?你的父母呢?” 十六岁的少年撇撇嘴,指了指不远处挥手的中年男女:“他们又要去度蜜月了。真是烦人,一年总要度上几回蜜月。我已经年满十六周岁了,先生,我可以自己坐飞机回美国。我的奶奶正在机场等我。” 少年嘲讽地勾起嘴角。那个变态也不是什么好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出现在那栋别墅里,然后整形成他们的样子。不需要一模一样,在美国人看来,东方人长的都差不多。然后这些奇怪的人,就拿着这两人的护照,不知道去哪里了。 有的时候,他也需要充当道具,作为这个家庭唯一真正的成员出场。 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许久,他终于把握住了。 签证官终于放行了。因为他一直没有入美籍。一个外国人,进入美国难,但离开美国却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 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床上的成年男人,等着夸奖:“爸爸,我是不是特别聪明。哈哈哈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去做环球旅行了。我送他们去地狱旅行了。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化作粪便。她不是一直拼命地护肤美容嚒。哈哈,让她变成能够护肤美容的鳄鱼粪便,岂不是让她得偿所愿? 爸爸,别怕。我只告诉你,这个房间我做过特殊处理,没有人会听到我们说话声音。爸爸,以后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好不好。我永远陪着你。” 楼下的分钟走过了五个格子,别墅里突然冲进来一群警察。警方接到报警电话,这里有人在聚众赌博。 波哥吓得手里的牌都掉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就赌了两袋辣条啊。” 带队的警察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勒令所有人全都蹲墙角抱头。保姆吓得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地往楼上瞟。 彭副局长冷冷地扫了大厅一眼,手一挥,带着人上二楼了。按照许多给的房间地址,一队人先进了孙强所在的房间。少女身上的药性似乎减弱了一些,她尖叫着挣扎:“救命!放开我!救命!” 警察拿着钥匙开了门,直接将正趴在少女身上企图施暴的孙强按住了。 第396章 收局 孙强身上的药性还没有消除, 发狂般的想要嗷叫,被警察直接堵上了嘴巴。 女子的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她缩进了被子,痛哭流涕。她都被人看光了,她还要不要做人。 带队的警察示意女同事留下看着她穿衣服, 押解着双目猩红的孙强走了。女警目光冷淡地看着这个悲恸的受害人, 难以升起同情的情绪。既然你知道是多么的可怕, 为什么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将这样的厄运加诸在无辜的他人身上。 女警平静地询问:“他意图强奸你?” 女子怔了一下, 脸涨得通红。这么个恶心的词,怎么能落到她的身上。这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了,她一想到别人的眼光,就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连忙否认:“没……没有。” 女警点点头, 淡淡道:“那就是你情我愿了。” 女子立刻激动起来:“才, 才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也没做。” 女警催促她快点儿穿衣服,面上看不出喜怒:“原来你有脱光了衣服跟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纯聊天的爱好。” 女子气愤不已:“警察同志,你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大学生, 请你尊重。” 女警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不急不慢道:“我们出警碰到这种事,总要做清楚记录。这事情的性质到底是出于你情我愿还是强迫性质, 想必你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女子怔了片刻,面上神色闪烁不定,青一阵红一阵。 孙强被押下了楼, 眼神凶狠地瞪着所有人,牙齿咬的“咯咯”响。是谁?到底是谁将警察给喊了来。 旁边警察状似无意地调侃了一句:“本来以为过来抓赌的,没想到还逮着了一个强奸犯。” 另一个警察抱怨道:“这边完了还得过去,搞错门牌号了,应该是另一家。” 波哥大着胆子提问:“那个,警察大哥,我们能站起来了嚒?这这这,真是一场误会。我们就是玩牌而已,真没算钱。” 警察押着孙强朝前走,后面女警带着穿好衣服的女子下了楼。不少人震惊了,狐疑地看她:“许多?” 旁边厨房里,许多走了出来,一脸疑惑:“喊我有事儿啊?” 大家左右看看,惊诧莫名,又无端的背上蹿起了一股凉气。两人面容相似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连发型跟衣服都一模一样,面对面站着,能够区分出差别。但单独拎一个出来,压根一眼就分不清楚谁是谁。 在这么个别墅里,好端端的,冒出来这么一个酷似许多的女人。现在衣衫不整,似乎就是警察口中强奸案的受害人。其中缘由,细细思索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江冠南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 许多则是满脸担忧地看着楼梯口方向。从他们调查出方淼的父母下落不明后,他们就大胆地推测出了两人遇害的可能。正常情况下,一对夫妻,不会这样将还在读高中的孩子丢在国内,不管不顾好几个月,没有任何消息。委内瑞拉风景再优美,也不应该让他们流连忘返到这种地步。 他们地毯式调查关于方淼的一切,知道了他父母离异,生父已经病逝的消息。直到无意间发现一张他生父的照片,他们才隐约猜测到方淼对许多满怀敌意可能的原因。因为这两个人的确非常像,尤其是拿着篮球微笑的样子,乍一看,众人还以为照片里头的人是陈曦。 这大概是有一种孩子的嫉妒心理。方淼对陈曦有移情,所以嫉妒被陈曦当成孩子宠爱的许多。她无意间抢了他心里头属于他自己的位置。 江冠南想到曾经在篮球馆门口碰到过的女生,长的乍一看跟许多特别像的那位。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怪异。他说了以后,许多则想起在内衣店买内衣的那一次,有位女生的舍友将她认错了的经历。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路人脸,上辈子撞脸的概率就挺大的,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特殊时期,风声鹤唳,越想越觉得心中发毛。她谎称自己那天买运动内衣时落了个小挂坠在试衣间,想问一问当时一块儿试衣服的学生是否看到了。店员看在她买内衣都是挑的高档款,出手大方的份上,努力帮着一起回忆。 当时那群女生来的人不少,其中有人衣服上还别着校庆纪念校徽。店员记住了校徽上的名称。沿着这条线索,他们联系上在这所高校上学的学长,继而找到了当时跟那位女生一起去买内衣的学生。当然,那条子虚乌有的挂坠是肯定找不到的了。但他们确定女生的身份后,通过调查却发现了她与方淼之间的联系。 这个新发现让众人都不寒而栗起来。既然连女生的舍友以及江冠南都一眼之间将她和许多认错,那么她俩相貌的相似程度可以说已经相当厉害了。方淼一直围着陈曦转,却矢口不提此事,那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曦跟许多主动去拜访了彭副局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孙强原本已经算是被重点督办的案子,他家却又一面申请二审,一面想办法给他办理了保外候审的手续。他们通过调查孙强的联络情况,发现多了一个不记名卡的手机号与他保持着联络。尽管这种街头随处可以买到的不记名手机卡无法确定使用人的身份。陈曦却本能地觉得此人是方淼。 在经过了最初对国内情况的不熟悉之后,他现在已经狡猾地知道了可以通过不记名卡来掩饰他与孙强之间的联系。 任何系统都有自己的明争暗斗,既然选择站队一方,那么对于另一方就得盯到底。否则案子翻了盘,就是打了一堆人的耳光。 客厅里还有警察看守,众人面面相觑。陈曦跟方淼还没有下来,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曦耐心地拖延着时间,等待警察的破门而入。他叹了口气,称呼方淼为小石头:“你太冲动了。你这么一个人回来,妈妈始终不在,你外婆家肯定会怀疑的。” 方淼露出了得意且讥诮的笑容:“那群贪财的吸血鬼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当初他们以为那个蠢货钓上金龟婿了,又吵又闹逼着爸爸你签字离婚,指望着可以从此靠着那个蠢货飞黄腾达。哈哈,实际上,那个蠢货所有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她手上根本没钱。那群贪婪的吸血鬼要不到钱,早就放话说当她死了,十多年没有联系了。哈哈哈哈,没有人会为那个蠢货掉一滴眼泪。因为她不配,她早就应该去死了。我成全了她,谁让她曾经生过我呢。我报答了她的生育之恩。” 门板震动了一下,门被打开了。全副武装的警察出现在房门口,带队的人皱着眉头看赤身裸体的少年,厉声道:“警察临检,有人举报这里聚众赌博。”他迟疑了一下,嘟囔着加了一句,“也许还有非法的不道德性交易。” 方淼瞳孔一阵紧缩,旋即辩解:“你再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们都是男人,不过是闹着玩儿而已。” 警察没有理会他的说辞,直接将人带了下去,而后分别押走。 一屋子的人,包括在墙角惊恐不安的保姆,都被押上了不同的警车。许多原本应该跟一楼的大部队一起上一辆车,但她坚持想陪坐在陈曦身边。警察皱了皱眉头,同意了她的申请。 车门一阖上,她就扑进了陈曦的怀抱,紧紧抱着他,两人异口同声:“你有没有事?” 坐在前排的彭副局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可是当着警察叔叔们的面儿。年轻人,节制些。 他俩讪讪地松开了彼此,而后偷偷在底下手牵手。陈曦小声用法语问许多感觉怎么样。虽然他们玩了障眼法,她没有进口任何饮料,但防不胜防,他总担心她会着了道儿。 许多打了个呵欠,同样用法语应答:“我觉得好困。” 陈曦紧张不已,他担心许多被下了什么成分不明的药物,想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多调皮地眨眨眼睛,抓着他的手腕看时间,笑道:“嗯,果然应该困了,都十点半了。我要睡觉。” 前面彭副局长忍不住开了腔:“行啦啊,知道你们水平高,会说的外国话多。不过我们警察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胡啊,把他们的话翻译一下。” 开车的司机笑了,将两人的对话全部翻译了出来。 许多羞得真想在车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愤恨地踩陈曦的脚,都怪他,又把她带到坑里去了。 陈曦倒是落落大方,笑着跟司机打招呼,闲聊起关于法语学习的问题。 彭副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还在羞窘的许多,叹了口气:“丫头啊,你道行还差点儿。”哪里是姓陈的这小子的对手。订什么婚啊,订了婚,你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得再修炼两年,等真正立起来了,再谈以后的事。 许多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地应下了彭副局长的评价。 一群人去了警察局做笔录,分开进行。 波哥一直打着呵欠,相当无奈。不就是堵了两包辣条嚒,至于这么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他们每个人都被询问了一遍今晚发生的情况,等到所有人都问完,才放人回去。 警察好心询问,要不要警车送他们回去。众人吓得不轻,谢谢了。大半夜的警车送回家,起码在小区范围内,他们全都要一夜成名了。 几人合伙打出租车。这时候打车没有软件,打不打的到全靠运气。波哥一面呵欠连天,一面追问陈曦:“你俩在楼上干嘛呢。隔壁都闹出强奸案了,你知道不?” 陈曦抓着许多的手捏紧了一些。差点儿,要是之前他们没有猜到可能,做出相对应的布置,那么差点儿,多多就要遭受恐怖的噩运。 许多安抚地晃了晃手,主动开口解释:“他哪里知道什么。我下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陈曦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那房间隔音效果非常好,我压根没听到任何声音。还是警察来了,我才被喊醒的。” 波哥皱眉,略有些迟疑:“方淼呢,方淼在干什么?” 陈曦愣了一下,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酒喝多了,我今晚晕晕乎乎的,特别的困。” 波哥打着呵欠表示赞。今天邪门了,就是特别困,困的厉害。 丹丹姐有些担忧。出于直觉,她近乎于本能地认定,今晚的一切都非比寻常。那个酷似许多的女人是怎么出现的?之前大家一直都不知道别墅里头有这么个人。她出现在别墅的目的又是什么?陈曦的酒量相当不错,之前球队聚餐,就从来没有人能够灌倒他。丹丹姐原本以为他今晚是太高兴了,喝多了。可看着同样疲惫困倦的男友,她却不得不考虑另一个可能,有人在他们的酒中下了药。 孙强跟这个酷似许多的女人同时出现,然后这个女人成了孙强施暴的对象。如果阴差阳错呢?如果是那个女人上了陈曦的床呢?丹丹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一暖,波哥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安慰道:“没事儿,等上了车就暖和了。” 她心中泛起一种难言的甜蜜,主动伸手抱住了男友的腰,呢喃道:“廖波,咱们以后得好好的,不要出任何事。” 波哥困得厉害,不太明白女友突如其来的亲昵。他只好回抱着对方,安慰道:“嗯,一定都会好好的。” 旁边不远处,许多已经靠在陈曦的怀中开始打盹。 孙强身上的药性还没有消除,发狂般的想要嗷叫,被警察直接堵上了嘴巴。 女子的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她缩进了被子,痛哭流涕。她都被人看光了,她还要不要做人。 带队的警察示意女同事留下看着她穿衣服,押解着双目猩红的孙强走了。女警目光冷淡地看着这个悲恸的受害人,难以升起同情的情绪。既然你知道是多么的可怕,为什么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将这样的厄运加诸在无辜的他人身上。 女警平静地询问:“他意图强奸你?” 女子怔了一下,脸涨得通红。这么个恶心的词,怎么能落到她的身上。这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了,她一想到别人的眼光,就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否认:“没……没有。” 女警点点头,淡淡道:“那就是你情我愿了。” 女子立刻激动起来:“才,才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也没做。” 女警催促她快点儿穿衣服,面上看不出喜怒:“原来你有脱光了衣服跟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纯聊天的爱好。” 女子气愤不已:“警察同志,你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大学生,请你尊重。” 女警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不急不慢道:“我们出警碰到这种事,总要做清楚记录。这事情的性质到底是出于你情我愿还是强迫性质,想必你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女子怔了片刻,面上神色闪烁不定,青一阵红一阵。 孙强被押下了楼,眼神凶狠地瞪着所有人,牙齿咬的“咯咯”响。是谁?到底是谁将警察给喊了来。 旁边警察状似无意地调侃了一句:“本来以为过来抓赌的,没想到还逮着了一个强奸犯。” 另一个警察抱怨道:“这边完了还得过去,搞错门牌号了,应该是另一家。” 波哥大着胆子提问:“那个,警察大哥,我们能站起来了嚒?这这这,真是一场误会。我们就是玩牌而已,真没算钱。” 警察押着孙强朝前走,后面女警带着穿好衣服的女子下了楼。不少人震惊了,狐疑地看她:“许多?” 旁边厨房里,许多走了出来,一脸疑惑:“喊我有事儿啊?” 大家左右看看,惊诧莫名,又无端的背上蹿起了一股凉气。两人面容相似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连发型跟衣服都一模一样,面对面站着,能够区分出差别。但单独拎一个出来,压根一眼就分不清楚谁是谁。 在这么个别墅里,好端端的,冒出来这么一个酷似许多的女人。现在衣衫不整,似乎就是警察口中强奸案的受害人。其中缘由,细细思索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江冠南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 许多则是满脸担忧地看着楼梯口方向。从他们调查出方淼的父母下落不明后,他们就大胆地推测出了两人遇害的可能。正常情况下,一对夫妻,不会这样将还在读高中的孩子丢在国内,不管不顾好几个月,没有任何消息。委内瑞拉风景再优美,也不应该让他们流连忘返到这种地步。 他们地毯式调查关于方淼的一切,知道了他父母离异,生父已经病逝的消息。直到无意间发现一张他生父的照片,他们才隐约猜测到方淼对许多满怀敌意可能的原因。因为这两个人的确非常像,尤其是拿着篮球微笑的样子,乍一看,众人还以为照片里头的人是陈曦。 这大概是有一种孩子的嫉妒心理。方淼对陈曦有移情,所以嫉妒被陈曦当成孩子宠爱的许多。她无意间抢了他心里头属于他自己的位置。 江冠南想到曾经在篮球馆门口碰到过的女生,长的乍一看跟许多特别像的那位。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怪异。他说了以后,许多则想起在内衣店买内衣的那一次,有位女生的舍友将她认错了的经历。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路人脸,上辈子撞脸的概率就挺大的,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特殊时期,风声鹤唳,越想越觉得心中发毛。她谎称自己那天买运动内衣时落了个小挂坠在试衣间,想问一问当时一块儿试衣服的学生是否看到了。店员看在她买内衣都是挑的高档款,出手大方的份上,努力帮着一起回忆。 当时那群女生来的人不少,其中有人衣服上还别着校庆纪念校徽。店员记住了校徽上的名称。沿着这条线索,他们联系上在这所高校上学的学长,继而找到了当时跟那位女生一起去买内衣的学生。当然,那条子虚乌有的挂坠是肯定找不到的了。但他们确定女生的身份后,通过调查却发现了她与方淼之间的联系。 这个新发现让众人都不寒而栗起来。既然连女生的舍友以及江冠南都一眼之间将她和许多认错,那么她俩相貌的相似程度可以说已经相当厉害了。方淼一直围着陈曦转,却矢口不提此事,那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曦跟许多主动去拜访了彭副局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孙强原本已经算是被重点督办的案子,他家却又一面申请二审,一面想办法给他办理了保外候审的手续。他们通过调查孙强的联络情况,发现多了一个不记名卡的手机号与他保持着联络。尽管这种街头随处可以买到的不记名手机卡无法确定使用人的身份。陈曦却本能地觉得此人是方淼。 在经过了最初对国内情况的不熟悉之后,他现在已经狡猾地知道了可以通过不记名卡来掩饰他与孙强之间的联系。 任何系统都有自己的明争暗斗,既然选择站队一方,那么对于另一方就得盯到底。否则案子翻了盘,就是打了一堆人的耳光。 客厅里还有警察看守,众人面面相觑。陈曦跟方淼还没有下来,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曦耐心地拖延着时间,等待警察的破门而入。他叹了口气,称呼方淼为小石头:“你太冲动了。你这么一个人回来,妈妈始终不在,你外婆家肯定会怀疑的。” 方淼露出了得意且讥诮的笑容:“那群贪财的吸血鬼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当初他们以为那个蠢货钓上金龟婿了,又吵又闹逼着爸爸你签字离婚,指望着可以从此靠着那个蠢货飞黄腾达。哈哈,实际上,那个蠢货所有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她手上根本没钱。那群贪婪的吸血鬼要不到钱,早就放话说当她死了,十多年没有联系了。哈哈哈哈,没有人会为那个蠢货掉一滴眼泪。因为她不配,她早就应该去死了。我成全了她,谁让她曾经生过我呢。我报答了她的生育之恩。” 门板震动了一下,门被打开了。全副武装的警察出现在房门口,带队的人皱着眉头看赤身裸体的少年,厉声道:“警察临检,有人举报这里聚众赌博。”他迟疑了一下,嘟囔着加了一句,“也许还有非法的不道德性交易。” 方淼瞳孔一阵紧缩,旋即辩解:“你再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们都是男人,不过是闹着玩儿而已。” 警察没有理会他的说辞,直接将人带了下去,而后分别押走。 一屋子的人,包括在墙角惊恐不安的保姆,都被押上了不同的警车。许多原本应该跟一楼的大部队一起上一辆车,但她坚持想陪坐在陈曦身边。警察皱了皱眉头,同意了她的申请。 车门一阖上,她就扑进了陈曦的怀抱,紧紧抱着他,两人异口同声:“你有没有事?” 坐在前排的彭副局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可是当着警察叔叔们的面儿。年轻人,节制些。 他俩讪讪地松开了彼此,而后偷偷在底下手牵手。陈曦小声用法语问许多感觉怎么样。虽然他们玩了障眼法,她没有进口任何饮料,但防不胜防,他总担心她会着了道儿。 许多打了个呵欠,同样用法语应答:“我觉得好困。” 陈曦紧张不已,他担心许多被下了什么成分不明的药物,想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多调皮地眨眨眼睛,抓着他的手腕看时间,笑道:“嗯,果然应该困了,都十点半了。我要睡觉。” 前面彭副局长忍不住开了腔:“行啦啊,知道你们水平高,会说的外国话多。不过我们警察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胡啊,把他们的话翻译一下。” 开车的司机笑了,将两人的对话全部翻译了出来。 许多羞得真想在车上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愤恨地踩陈曦的脚,都怪他,又把她带到坑里去了。 陈曦倒是落落大方,笑着跟司机打招呼,闲聊起关于法语学习的问题。 彭副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还在羞窘的许多,叹了口气:“丫头啊,你道行还差点儿。”哪里是姓陈的这小子的对手。订什么婚啊,订了婚,你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得再修炼两年,等真正立起来了,再谈以后的事。 许多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地应下了彭副局长的评价。 一群人去了警察局做笔录,分开进行。 波哥一直打着呵欠,相当无奈。不就是堵了两包辣条嚒,至于这么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他们每个人都被询问了一遍今晚发生的情况,等到所有人都问完,才放人回去。 警察好心询问,要不要警车送他们回去。众人吓得不轻,谢谢了。大半夜的警车送回家,起码在小区范围内,他们全都要一夜成名了。 几人合伙打出租车。这时候打车没有软件,打不打的到全靠运气。波哥一面呵欠连天,一面追问陈曦:“你俩在楼上干嘛呢。隔壁都闹出强奸案了,你知道不?” 陈曦抓着许多的手捏紧了一些。差点儿,要是之前他们没有猜到可能,做出相对应的布置,那么差点儿,多多就要遭受恐怖的噩运。 许多安抚地晃了晃手,主动开口解释:“他哪里知道什么。我下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陈曦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那房间隔音效果非常好,我压根没听到任何声音。还是警察来了,我才被喊醒的。” 波哥皱眉,略有些迟疑:“方淼呢,方淼在干什么?” 陈曦愣了一下,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酒喝多了,我今晚晕晕乎乎的,特别的困。” 波哥打着呵欠表示赞。今天邪门了,就是特别困,困的厉害。 丹丹姐有些担忧。出于直觉,她近乎于本能地认定,今晚的一切都非比寻常。那个酷似许多的女人是怎么出现的?之前大家一直都不知道别墅里头有这么个人。她出现在别墅的目的又是什么?陈曦的酒量相当不错,之前球队聚餐,就从来没有人能够灌倒他。丹丹姐原本以为他今晚是太高兴了,喝多了。可看着同样疲惫困倦的男友,她却不得不考虑另一个可能,有人在他们的酒中下了药。 孙强跟这个酷似许多的女人同时出现,然后这个女人成了孙强施暴的对象。如果阴差阳错呢?如果是那个女人上了陈曦的床呢?丹丹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一暖,波哥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安慰道:“没事儿,等上了车就暖和了。” 她心中泛起一种难言的甜蜜,主动伸手抱住了男友的腰,呢喃道:“廖波,咱们以后得好好的,不要出任何事。” 波哥困得厉害,不太明白女友突如其来的亲昵。他只好回抱着对方,安慰道:“嗯,一定都会好好的。” 旁边不远处,许多已经靠在陈曦的怀中开始打盹。 第397章 痕迹 出租车到的时候, 许多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陈曦揽着她的腰,怕她刺溜下去。 丹丹姐跟波哥将车子让给了他俩。陈曦没客气,朝他们点头致谢,将人抱上了出租车。 他搂着多多,一点儿也不肯放松。今晚的遭遇, 让他直到现在还沉浸在惶惶不安中。方淼将多多叫出去, 她再也没回房间时, 他差点儿按捺不住直接从床上跳下去, 把人给追回来。什么狗屁计划,他宁可自己布置干掉这两个混蛋,都不想多多涉险。 好在藏在耳内的隐蔽性耳机传来的指令,提示她已经进入安全区域。这个消息, 及时平复了他惶恐的心。 当时他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一方面是为了刺激方淼,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掩盖隐蔽性耳机轻微的沙沙声。 陈曦紧紧抱着许多,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颌。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下隐藏着战栗的恐惧。 许多觉得特别的困。她怀疑自己还是着了道,在不知情的情况碰到了安眠类的药物, 但因为摄入的量少,所以只是表现为单纯的困倦而已。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医院, 在警方安排好的熟人的帮助下,取出了隐蔽性耳机。 出租车司机没有走。这个点儿打车不容易,他同意加十块钱,等他们出来继续做这单生意。 许多在医生帮她取出耳机的过程中也一直昏睡着, 眼皮都没睁一下。陈曦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想为她做个身体检查。结果医生问了问情况,为她导了尿送化验,判断她是服用了安眠类药物。等到睡醒了,药效过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不需要再做什么特殊处理。 司机站在车头前面抽烟,见这个年轻的男人又抱着人家小姑娘出来了。他赶紧掐了烟头,想上前搭把手。结果对方谢绝了他的好意,坚持自己一个人把她抱上了车。 那个小姑娘睡得香喷喷的,一点儿醒过来的意思也没有。男人一直搂着她,不时轻轻摸一摸她的脑袋,亲昵地蹭一蹭她的头发。 司机不动声色,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这两人,心中估摸着他们的身份跟关系。这两个,应该还是学生吧。这么扛上扛下的,这小姑娘居然一点儿反应而没有,总觉得说不出的邪门。车子在夜色中缓缓行驶在主干道上。司机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去警察局,又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他就是在市局门口接下的这单生意。 等到目的地,车子停靠好,男人向他微微点头,轻声致谢,示意司机自己从包里拿钱。他的手不得空,不方便拉开零钱包的拉链。 司机迟疑了一下,像是不经意般,笑了笑:“喊家里人帮忙搭把手吧,你一个人不太方便带她上去。” 陈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司机是在试探,微微一笑:“手指示意了一下已经跑到大厅门口迎接的保安,值班的保安能够帮忙。 司机一看这高档公寓的气派,保安毕恭毕敬的架势,哑然失笑。算了,他多想了,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熟睡着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夜风的凉意,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男人垂下头,安抚地蹭了蹭她的脸,柔声道:“没事,多多,我们回家了。” 保安过来,护着人往大厅里走。陈曦跟他点头致谢,示意他帮忙上去开一下门。他手上空不开,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一直到人躺在公寓床上,已经快凌晨一点钟。陈曦身心俱疲,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之前,他们就跟许婧许宁打过招呼,说今晚去同学家玩,晚了就不回家睡觉。他在车上给许婧发短信时,司机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他哑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这世间,总是有这些善良的人。即使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却依然愿意小心地关心着遇见的人和事。 陈曦帮许多脱掉了身上的风衣,没有碰打底裤。他将她用被子裹好,然后盖上毯子,隔着空调被,将他的蚕宝宝抱在了怀里。少女特有的馨香,充斥着他的鼻端,在这熟悉的气息的萦绕下,他沉沉地陷入了安眠。 许多这一夜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早上醒过来,脑袋还是发沉,像是醉宿过后一样,头昏昏胀胀的。陈曦感觉也不舒服,就跟被谁在脑后打了一闷棍似的。 这一天篮球队的集训,大家都表现的没什么精神。互相一问,基本上昨晚都是困得厉害,结果睡完觉,早上起来却跟没休息一样,反而更加不舒服了。 教练气得大骂,这群小崽子!才多大的年纪,就学人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了。今天还有两个队员昨晚烤羊肉吃多了,喝了冷酒,今天拉肚子拉到下午集训都参加不了。 波哥悄声问陈曦:“彭元跟方淼真拉肚子了?” 陈曦活动着手指头,漫不经心道:“这我哪儿知道。” “哎,你小子别一问三不知啊。昨晚,方淼在楼上一直没下来。他搞什么呢?”波哥一觉醒过来,越想越不对劲。 陈曦苦笑:“这我真不清楚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假酒,反正我喝了以后不舒服,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都跟你们说了,警察来了,我才被惊醒。方淼在我房间?我还一直以为他是跟警察一块儿进来的呢。他跑我房间做什么。我钱包都在多多包里头,身无长物啊。” 最后一句话,他明显带着调侃的语气。 波哥抿了抿嘴唇。算了,虽然他并不相信陈曦的说辞,倒既然人家不想说,他也就不勉强了。 许多今晚有生物竞赛辅导。陈曦冲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准备去接人。 边上有个队员开玩笑:“哎,老大,我现在发现你也跟小喵喵一样,都不肯在我们面前秀身材了。” 陈曦怔了一下,笑道:“我总要给你们的人生增加点儿希望吧。总是实力碾压,伤害到你们脆弱的心灵怎么办?” 一群人集体发出嘘声,毫不客气地“切!” 陈曦笑了笑,拎着包去生物实验楼了。 上一次他穿的严严实实地直接冲澡,是因为前一晚丈母娘在他背上制造的棍棒伤清晰可见,他实在不好意思当着队友们的面儿丢人。可现在一想到方淼曾经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的裸体想入非非,陈曦就觉得膈应的慌。 昨晚多多被方淼喊走以后没有再回来,他还有些奇怪。按照他们推断的可能性,应该是方淼安排那位相貌酷似多多的女大学生制造酒后乱性的场景,如此一来,多多知道后必定伤心欲绝。如果同时,孙强又得手了,那么他跟多多之间势必得波澜迭起。 即使那女生不愿意失身,那么伪装出乱性的假象,不也是人躺进一个被窝里头比较有说服力嚒。陈曦当时自己都糊涂了,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直到方淼神神叨叨地说了那一大通话,他才惊诧莫名地知道了方淼对他居然怀着隐匿不可言的心思。 陈曦的交际圈子广,他也认识一些男同,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世人万千种,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但老实说,作为一个直男,一开始他压根儿没往自己被看上了这方面想。这感觉跟女生对自己怀有爱慕之心,还真是不一样。谈不上恶心厌恶之类,就是有点儿,倘若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微妙。 反正短时间内,他都不想在人前赤身裸体了。男的也不行。 许多上完一个半小时高强度的辅导课后,感觉之前强撑起来的精气神全都一下子耗光了。二班的盛乐过来跟她讨论一道遗传题时,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笑着揶揄:“老实交代,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 许多勉强笑了笑,没有应答,而是继续看前年的这道全国卷真题:大约在70个表型正常的人中有一个白化基因杂合子。一个表型正常、其双亲也正常、但有一白化弟弟的女人,与一无亲缘关系的正常男人婚配。问他们所生的孩子患白化病的概率是多少? 她开始列式子。白化病属于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女子的弟弟患有白化病,意味着她的双亲必然是患病基因携带者,属于杂合子。那么表现型正常的女子作为杂合子的概率是2/3,婚配男子表型正常,70个表型正常的人中有一个白化基因杂合子。他身为杂合子的概率就是1/70。两个杂合子生育白化病儿的概率是1/4。概率相乘,2/3×1/70×1/4=1/420。 式子大约列了一半的时候,她的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就跟以前考试连着通宵一个礼拜一样,非得睡上个三天三夜才能恢复过来。 盛乐不时看她一眼,失笑道:“太夸张了,怎么就困成了这样。” 许多答非所问,开玩笑回应:“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唯一进得去出不来的,是被子。” 旁边人听了也笑,练练附和,就是就是,大家都是缺觉星人。 陈曦喊了声她的名字,过来帮她拎书包。这回她没拒绝,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力气。 她现在也搞不清楚,方淼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动的手脚。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又心生庆幸。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他们一察觉到方淼可能有问题时,就打算引蛇出洞,而不是单纯地离这个人远点儿。毒蛇也许不能近你的身,但它可以利用你身边的人无意识成为他的工具与帮凶。毕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理由,他们无法让身边所有人都跟这个人划清界限。 许多看着陈曦,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今天真的得去你外公家吗?” 陈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我外公人很好。” 许多心道,这人再好,听说原本要跟外孙订婚的姑娘改主意了,不订婚了,估计心里头也会不舒服吧。 两人打车去的陈曦外公家。出租车上,许多又睡着了。大概药物的后遗症还要持续一两天。陈曦看到她昏昏沉沉的样子,说不出的心疼。 原本中午,他是找了社团活动教室给许多补眠的。结果躺在躺椅上,她就开始跟他分析昨晚发生的事。 方淼的举动在情理之中,又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追问陈曦,方淼究竟跟他说了什么。陈曦含糊表示,当时他是真迷迷糊糊的,只隐约听到方淼的父母被鳄鱼给吃了。 许多吓了一跳,没想到方淼父母竟然是这样没的。不过方淼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倒是他们事先推测过的,倒并不是太让她意外。 “我一直在想,方淼为什么要布置这个局。我被迷晕了送去另一个房间,孙强来了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外乎我被侵犯。后面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我忍气吞声,隐瞒这件事。” 这种情况是强奸案中并不少见。受害人出于害怕被人指指点点的心理,很多时候都保持沉默。最糟糕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女性的从一而终思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属于一个人,那么她就彻底应该属于他。 许多大学时,有门课叫法医学。授课的老师是法医,就提到过类似的案子。受害者还是名校高材生,最终却因此一步步沉沦,从被从强奸犯转变为男友身份的流氓引诱着卖淫开始,一步步走上了不归路。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才刚刚过完二十三岁的生日。 当时,法医学老师就说,虽然老话讲勿以恶小而为之。但人生在世,虽能无过。发生错误就该承认并且纠正,而不是为了掩盖小错却酿成了大祸。 陈曦握紧了她的手,像是警告一般:“想都不要想,再糟糕的事情,都不许瞒着我。咱俩一起面对。” 许多反手握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拿他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微微叹气:“放心,我不会。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受害而心生自责,那是恶人的罪,我永远不会用别人的错来惩罚我自己。那么就进入另一种情况,我选择报警。但是,他们可以消除证据。那个出现在别墅的女人,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混淆视听。” 警方接到她的报警,控诉自己被性侵犯。可是别墅里的其他人却可以证明他们看到案发时间,她人在楼下。这桩案件便是子虚乌有。倘若恰好此时她的尿检结果呈现出,某些诸如摇头丸之类的软性毒品阳性,更加可以在她身上按住吸毒后致幻的罪名。 况且,之前帖子事件的负面影响尚未完全消除。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女孩控诉有钱有势的男子强贱,舆论上,她被同情的可能性都会减小。否则科比性侵案爆出来以后,他的律师团为什么会集中火力在女方的私生活上做文章。 “这类案件的一个重要证据是强奸犯的精液。”她轻轻阖了下眼皮。上辈子,她在医院上急诊的时候,碰到过警察带着来提取罪证的受害人。可是孙强可以通过使用安全套来消除这样的罪证。临床上,受害人究竟是被强奸还是自愿配合发生性行为,根本就没有明显的差别。 “如此一来,我报警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笑话。没有充足的证据,警方不会轻易定罪。”许多看着陈曦,“如果到了这一步,陈曦,你会怎么办?” 陈曦的面上显出了阴沉的神色。 许多没有等他回答,抢先说出了答案:“你肯定不会放任罪犯逍遥法外,你会伺机布局报复。可是这,正是方淼设计这桩案件的目的。他想毁了你,陈曦。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觉得你的手脏了,他就更容易靠近你。而这,是我决不允许的。” 她握住他的手,将头靠近他的怀中,如同喟叹一般:“你是我的太阳,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脏了你的手,包括我自己。操控会上瘾,就跟你之前给我上财经课时告诫过我的一样。人是经验获得性动物,一旦在某件事情上尝到了甜头,下一次就会如法炮制。” 上一次,陈曦成功地设计了孙强,将他送往监狱。这一次,他也会布局。 “可是,陈曦,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了,就有迹可循。包括之前孙强的偷车案子,我怀疑彭叔叔已经猜测到了缘由。昨晚,他特意带着那个会法语的警察在车上,其实就是一种警告。警告我们,不要自作聪明,其实我们以为没人知道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 第398章 解锁人 没有人能够真正凌驾于世界的秩序之上。善泳者溺, 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陈曦聪明,强势,自信,一直近乎于完美地掌控着自己的生活。就像大自然中的猛兽, 他不允许任何人侵犯到他的领土, 否则就会将入侵者彻底消灭。 自信与自负只有一线之隔, 往往谁也无法真正判定出区分的标准。 陈曦沉默地搂着许多, 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猜测到方淼李代桃僵的原因是想利用自己的愧疚。如此一来,等孙强施暴的事情曝光,因为自己曾经与他有过那种关系。出于男人天然的愧疚心理,他大约会潜意识里对方淼有种微妙的维护心理。毕竟是自己酒后乱性, 强上了一个男孩子。 就跟多多推测的一样, 假如孙强真的得逞, 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畜生。即使现在,纵然不过是想到这一点,他浑身的怒气都要膨胀到爆炸。在那种激愤且得不到法律帮助的情况下, 他会疯狂,会想法设法报复甚至直接杀掉那个混蛋。 布置好这一切的方淼会怎么做?他会主动以帮助者的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理由都是现成的, 出于愧疚。因为多多是在他家别墅出的事,他当时要是坚持将孙强赶走就好了。一旦方淼这样低姿态且忍辱负重,完全不追究自己曾经对他施加的暴行;可想而知,自己肯定会将在从孙强的同盟名单里面剔除掉, 转而与他合作,对孙强施加残酷的报复。 人在激愤时,情感会压制住理智。这时只要方淼有意无意地加以引导,暴怒之下,制造车祸之类,彻底让孙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冲动也不是没可能转变为现实。 “生命最独特也是最宝贵的地方在于,生命对于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所以才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生命的敬畏构筑了我们良知的底线,一旦突破这个底线,我们就会完全失控。”许多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寻求保证又像是恳求,“陈曦,答应我,永远不要突破那一层底线。” 陈曦缓缓地长吁出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微微阖了下眼皮。过了半晌,他才开了腔:“那你来当我的底线好不好。你来当我的良心。” 许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个人是另外一个人的良心,这种说法,她只在《荆棘鸟》中看过。女主人公的儿子戴恩对他的姐姐朱丝婷说:“因为我是你的良心。” 陈曦揉着她的头发,苦笑道:“世人皆是看的到别人,照不见自己。我也一样。老实说,那个人类是经验获得性动物,所以容易陷入狂热的观点,我是想用来告诫你的。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情感丰富,容易情绪不稳定。我还为自己的自控力而沾沾自喜,殊不知,我也被人牵着鼻子走。果然是那句话,只要是人,就都有弱点。想要掌控住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地按照你的布局去走,利用好他的弱点就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利用了孙强的贪财好色,方淼也利用了我的掌控欲。如果这回不是我们心生警觉,提前做好了布置,我真的会着了道。多多,答应我,看好我,提醒我,千万别让我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许多怔了一下,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嗯,虽然我经常挺迷糊的,不过我愿意去尝试。”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包括经济学理论里头的不亏本原则。这一条也可以运用在日常生活中。确定好那条底线,别越界。 后来因为说的实在太多了,中午的休息时间全都被花光了。两人回教室时,碰到二班的盛乐,对方还打趣问他们昨晚是不是出去做坏事,怎么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陈曦轻轻地揉着许多的头顶,开始考虑,孙强的事情到现在,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自己也该买辆新车了。这样,开车的时候,多多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外公住在靠近城郊的位置,交通不算特别的便利,但环境非常清幽。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钟,天色转暗,庭院的小花圃中的洋苏草蓝紫色的花簇已经隐在了夜色中,只有独特的浓郁香气还散发在空气里。 陈曦笑着跟许多解释,这是外公家的阿姨特意种的,专门用来给外公炖肉吃。 陈曦的外公住着的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房子占地面积不大,大约七十平方米的样子,一楼是厨房、客厅跟饭厅,二楼是外公的卧室、书法室和书房。 “我爸妈带我过来的时候,就住在三楼。”陈曦给许多简单比划了一下房子的结构。 家里的保姆已经等在了大门口,见到两人就笑:“曦曦来啦,爷爷正在里头等你们呢。本来他还想在外头等,可我怕晚上风大,硬是把他给劝回去了。” 陈曦父亲那头父母都过世的早,所以从小养在外公膝下的陈曦,一直管外公叫“爷爷”。 陈曦笑着朝她点点头:“麻烦你费心了,吴阿姨。” 许多也跟着对她点头致谢,被她一把拉住,笑容满面地夸赞:“好标致的小姑娘,果然好看。” 许多笑着道谢,赶紧表示阿姨谬赞了。 两人换好拖鞋,进了客厅。许多一抬眼就见到了位大约七十来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戴着老花眼镜看手里的报纸。看见来的客人,他也没放下报纸,只点点头,道了声“来啦!”,继续用签字笔在报纸上做着什么记号。 陈曦走过去,拿走他手上的笔,抱怨道:“爷爷,都说了,天都黑了,你现在看什么报纸。多费眼睛啊。” 外公扫了他一眼,也没抢回笔,顺势放下了手里头的报纸,意味深长道:“好了,都听你的,外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能给你们这些小的发挥一点光热是一点光热。” 许多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立刻垂下了脑袋。陈曦揉了下她的脑袋,亲昵地嗔道:“怎么不说话了,傻丫头,赶紧叫人。” 许多战战兢兢的,小小声喊了一声“爷爷”,声音低的像是蚊子哼。 陈曦笑着跟外公解释:“多多胆子小,怕羞。” 外公眼皮子撩也不撩,似有所指:“胆子小好,怕羞也不错。晓得一个怕字,总比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没皮没脸来的强。” 许多臊的面上通红。 只差被点名道姓的人却一点儿也不以为忤。陈曦始终笑嘻嘻地看外公。对于他仿佛是训斥的话,也丝毫没有羞恼的样子。他走上前,扶着外公朝饭厅走,使眼色示意许多跟上,面上故意夸张地做出垂涎三尺的模样:“哎哟,我都好久没吃吴阿姨做的炖肉了,睡着了都要馋醒了。” 吴阿姨笑道:“那可是你说的,曦曦。今天这盘子炖肉,都归你承包了。” 陈曦笑着挑挑眉:“那可不行。爷爷就指望着吴阿姨的炖肉下饭呢。我要是全吃光了,爷爷可不得拿棍子揍我。” 外公撩了下眼皮,似笑非笑:“你以为一盘子炖肉就能贿赂我?你小子就是欠揍!” 许多吓得赶紧给陈曦备书:“爷爷,这个不怪陈曦,都是我的责任,您别怪他。”陈曦的外公的军转干部,骨子里头是军人做派,养孩子相当下的了手。 外公看了眼许多,声音倒是和气了不少:“小姑娘啊,你别急着帮这臭小子说话。就是你们这样惯着捧着,他才会这么无法无天。总得有个人好好管教管教他。既然我这把老骨头还在,那这个恶人就我来当吧。” 陈曦倒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一个劲儿催促许多好好吃饭。她今天一直精神不济,早饭跟午饭都没什么胃口。 “你尝尝,这些都是吴阿姨特意帮你准备的。多吃点儿,你吃的越多,阿姨她越高兴。”陈曦不仅自己帮许多布菜,还暗示吴阿姨也效仿。有了他的提醒,许多的碗就一直没空下来过。 外公瞄了瞄陈曦,微微合上眼睛,隔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做就做了吧。他自己手脚不干净,当爹妈的也怨不得别人。这种不成器的混世魔王,早点儿送进去吃吃亏,总比以后闯下更大的祸好。” 陈曦等着他的下文。孙强的事情,他早就不放在心上。就跟外公说的一样,做了就是做了。后果他自己担着,没什么好推诿的。可是另外一件事,牵涉着多多,他没办法同样的潇洒不在乎。 然而外公却似乎完全将这件事给忘记了,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饭,始终不肯给陈曦一个准话。 陈曦心里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原本闻着特别香的炖肉,也让他食不下咽。 外公一直到吃完饭,还是没有对两人此番过来的真正目的发表任何意见。许多被吴阿姨塞得吃下去的东西都要往嗓子眼外冒了,老人才放下手里的筷子。如蒙大赦的许多赶紧接着表示,她吃饱了。 吴阿姨收拾饭桌,几人移步到了客厅。外公叹了口气,指指许多道:“行了,小姑娘,你也别犯愁了。好端端的,订什么婚,这才多大点儿年纪,还上着学呢。” 亏得他家的女儿跟女婿也想的出来。女儿不用说,被他养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满脑子的浪漫思想。女婿呢,猜也猜得出来,大约这种事压根不在意。 陈曦一开始还因为困境得解心生安慰,听到后半句话,吓得他忍不住结结巴巴地想要抗议。开什么玩笑,外公不会说是上学时都不行吧。他家多多可是将来打算学医,那高中毕业后,还足足有八年呢! 第399章 教训 “哎, 那个,不是。”陈曦鼓足了勇气,讪笑道,“真不用等那么久的,中国现在老龄化问题这么严重, 人口红利逐步减少, 所以得鼓励孩子的出生。婚姻生育政策也要随着时代变迁相应调整啊。” 外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言辞相当冷酷:“这孩子要是闹心呢, 还不如不养。养个孩子并不能人生活的更幸福。” 许多好想点头,对啊对啊。有种说法叫教育是天然的避孕药,女性获得的教育程度越高,接触的世界越大, 越是不愿意将人生的意义禁锢在传宗接代上。因为怀孕生孩子的成本太高了。她完全可以从生活事业的其他地方获得满足感。 陈曦一见许多眼睛都亮了, 急的差点儿当场嘴里起燎泡。他今天实在是失策, 怎么能把多多就这么带到外公面前呢。他外公可不是凡人,多多这么个傻乎乎的实心眼,三两句就得被外公带到沟里去。 他轻咳一声, 讨好地看着外公,主动提议:“爷爷,要不, 我们上去谈?” 外公看看他,又看看许多,像是在沉吟,又像是压根没在意他的话。客厅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都放完了, 天气预报前插播广告的时候,老人才缓缓站直了身体,也不看谁,就两个字:“走吧。” 许多赶紧要跟上,却被端着切好的水果上来的吴阿姨一把拉住。她笑着拉许多的手,声音温和:“多多啊,陪阿姨说说话吧。”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一老一少就消失在楼梯口了。许多有些怅然,她宁愿跟陈曦一起去面对,而不是这样躲在他的身后。拒绝订婚是她的想法,即使会激怒老人,她也想自己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吴阿姨说话的腔调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说不出的轻柔和软。她细细地问了许多的学业啊,爱好啊等等诸多方面的问题。老实说,倘若换个人这般问她,许多会有种生活被双眼睛盯着的不适感。但吴阿姨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柔软的腔调,总能轻而易举卸掉别人本能的防备。 许多心思还放在楼上人的身上,对于跟吴阿姨的谈话,也是大半时候保持微笑。 真不知道陈曦会怎样跟外公谈,会不会激怒对方,他会不会傻乎乎地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成。人的世界极其讲究面子这个词。外公虽然刚才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手一挥,一页篇章就这么翻了过去。但是,他心中未尝没有埋怨与不满。 还有外公那些别有深意的话。 许多越想越如坐针毡,完全静不下心来。 吴阿姨笑道:“多多啊,男人有男人自己的事情,女的是操心不过来的。我们守在家里,等着就好。” 许多不置可否,眼睛还是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天气预报已经放完了,许多对于明天的天气情况却依然丝毫没有印象。《焦点访谈》上在说拆迁问题,以往她还对这块新闻比较关注,现在却毫无兴趣。 一直到整个《焦点访谈》结束,陈曦才一瘸一拐地下楼。 许多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去扶住他。陈曦额头上都是冷汗,可见被揍得不轻。他以前说过,外公是军人做派,打起孩子来,那都是上军法的标准,绝对不会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许多一面心疼地给他擦汗,一面忍不住抱怨:“爷爷,他错了,你说他,教育他就是了,怎么能下手打他呢。” 外公倒是神清气爽,闻言直接冷笑出声:“惯子不成龙。轻飘飘的毛毛雨顶什么用,非得让他自己记住了什么是规矩,什么叫天高地厚才行。真当自己有多聪明呢,浑身上下全是破绽,还在洋洋得意。我是老了,你又不是我带的兵,我懒得管。不然你今天,还有站起来的机会?陈曦,我问你,你服不服?” 最后一声振聋发聩,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位身体瘦削的老者发出的声音。许多都被吓了一跳。陈曦却挣扎开她的搀扶,站直了身体,大声回答:“服!” 外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语带深意:“年轻人,要有不服的劲儿,更要学会服。这是做人的底线,别越界了。” 到了外公的练字时间了,他也不留两个小辈,连药膏都不施舍点儿给陈曦,直接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陈曦倒是来之前自己就备好了药膏,奈何外公连给他上药的机会都没留。他只能龇牙咧嘴地笑,硬着头皮带上多多走了。 这边的居民出行,都是组织上派车,所以路口经过的出租车都寥寥无几。两人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完全不见出租车的影子。许多看陈曦强忍着痛意,还试图伪装没事,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面疼的厉害。 真是的,什么道理不能好好说,非得下这个狠手死命打。她刚才都看到他背上的伤了,老粗老粗的印子,鼓起来老高,因为组织液的渗入,亮晶晶的,渗人的慌。 她抓着陈曦的手,一个劲儿安慰:“等回家,给你上好药,就不疼了啊。” 陈曦摸摸她的脑袋,反过来柔声劝慰她:“没事儿。外公下手把握着分寸,没什么事儿。” 许多嘟囔道,背着人说坏话:“一言不合就要上鞭子,这都什么习惯。哪儿来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根本就是虐待。你以后不许这样,讲道理也得跟孩子好好讲。” 陈曦一听这话,哪里还感觉得到整个背面的火烧火燎。他窃喜,瞅瞅,多多都跟他讨论以后孩子的教育问题了,多多也想早点儿结婚生孩子吧。这养孩子没经验,可不是得早点儿实践,实践方能出真知嚒。 他正要笑眯眯地跟多多讨个准信儿,从离退休老干部生活区里头开出来一辆出租车。表舅按了下喇叭,伸出头来,惊讶地看着表外甥女儿:“多多,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边?” 陈曦吓得赶紧缩回准备捏捏人家小手的爪子。他家多多的娘家势力,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刚才在楼上,外公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让他都怀疑其实多多才是他外孙女儿。最后外公还撂下一句狠话:“就你那轻狂样儿,要是多多真是我孙女儿,绝对不会给你。小公鸡打鸣,自命不凡。什么订婚,你们不开口,这事儿在我这边也过不了。自家的孩子没整利索了,还是不要搭上人家的孩子给祸害了。” 许多也吓了不轻,暗自庆幸,亏得陈曦身上伤的厉害,动一下扯到伤口就火烧火燎的生疼;所以他俩刚才一直走的规规矩矩的,最多就是两人之间距离近了些。 她一时语塞,完全想不起来该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好在陈曦脸皮厚过城墙拐弯,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他煞有介事道:“南京大屠杀纪念日要到了,我们联系了当年参加了南京保卫战的将士的遗孀,就住在这边,过来采访的。” 表舅点点头,夸奖道:“是该这样的,历史总要有人记住。还是你们学校教育的好,一个个的孩子,都是有成算的。” 表舅是从机场拉了位客人过来,现在回去,自然得捎带上表外甥女跟她的同学。他见陈曦上车时姿势有点儿奇怪,疑惑道:“那个,小陈啊,你是不是摔着了?” 许多赶紧解释:“他今天打篮球滑了一跤。本来我劝他就别过来了,他非不听。” 陈曦立刻道:“那哪儿行,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跑过来。” 表舅连连赞同:“就是就是,是个棒小伙子,有担当。” 陈曦得意的不行,坐在车上,屁股生疼他也不觉得难受了。他悄悄地冲许多挤眉弄眼,看到了没,所谓娘亲舅大,你舅舅也认同我是个有担当的爷儿们。 许多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不得了。把手挪开,你个死孩子。再不挪开,姐就踩你了啊。 表舅看着后视镜里头两个孩子的小动作,假装视而不见。之前表外甥女被人挂在网上胡说八道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同行的司机嘲笑他,说他家外甥女儿果然不同凡响。能从泥巴地里头爬出来的女的,哪个不是功夫过人。 那龌龊话说的活灵活现,把那脏片子里头看来的东西,全往一个高中小姑娘身上安。表舅也不跟他动手,这种脏货,碰到了都得倒八辈子血霉。他就是趁着公安查酒驾的时候,把人给举报了。营运执照一扣下来,车子跑不了,看他还有没有闲的发慌的精神去胡说八道。 表舅自己也心慌慌地看了那个帖子。另外一个小伙子他不认识,开头的那一个,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小陈。他也是过来人,几次三番碰到外甥女儿,这个小伙子都陪在她身边。虽然次次都有正经理由,可这百分百的频率,明眼人哪里看不出端倪。 他轻咳一声:“那个,小陈啊,表舅托大,问你个事儿。” “哎,那个,不是。”陈曦鼓足了勇气,讪笑道,“真不用等那么久的,中国现在老龄化问题这么严重,人口红利逐步减少,所以得鼓励孩子的出生。婚姻生育政策也要随着时代变迁相应调整啊。” 外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言辞相当冷酷:“这孩子要是闹心呢,还不如不养。养个孩子并不能人生活的更幸福。” 许多好想点头,对啊对啊。有种说法叫教育是天然的避孕药,女性获得的教育程度越高,接触的世界越大,越是不愿意将人生的意义禁锢在传宗接代上。因为怀孕生孩子的成本太高了。她完全可以从生活事业的其他地方获得满足感。 陈曦一见许多眼睛都亮了,急的差点儿当场嘴里起燎泡。他今天实在是失策,怎么能把多多就这么带到外公面前呢。他外公可不是凡人,多多这么个傻乎乎的实心眼,三两句就得被外公带到沟里去。 他轻咳一声,讨好地看着外公,主动提议:“爷爷,要不,我们上去谈?” 外公看看他,又看看许多,像是在沉吟,又像是压根没在意他的话。客厅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都放完了,天气预报前插播广告的时候,老人才缓缓站直了身体,也不看谁,就两个字:“走吧。” 许多赶紧要跟上,却被端着切好的水果上来的吴阿姨一把拉住。她笑着拉许多的手,声音温和:“多多啊,陪阿姨说说话吧。”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一老一少就消失在楼梯口了。许多有些怅然,她宁愿跟陈曦一起去面对,而不是这样躲在他的身后。拒绝订婚是她的想法,即使会激怒老人,她也想自己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吴阿姨说话的腔调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说不出的轻柔和软。她细细地问了许多的学业啊,爱好啊等等诸多方面的问题。老实说,倘若换个人这般问她,许多会有种生活被双眼睛盯着的不适感。但吴阿姨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柔软的腔调,总能轻而易举卸掉别人本能的防备。 许多心思还放在楼上人的身上,对于跟吴阿姨的谈话,也是大半时候保持微笑。 真不知道陈曦会怎样跟外公谈,会不会激怒对方,他会不会傻乎乎地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成。人的世界极其讲究面子这个词。外公虽然刚才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手一挥,一页篇章就这么翻了过去。但是,他心中未尝没有埋怨与不满。 还有外公那些别有深意的话。 许多越想越如坐针毡,完全静不下心来。 吴阿姨笑道:“多多啊,男人有男人自己的事情,女的是操心不过来的。我们守在家里,等着就好。” 许多不置可否,眼睛还是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天气预报已经放完了,许多对于明天的天气情况却依然丝毫没有印象。《焦点访谈》上在说拆迁问题,以往她还对这块新闻比较关注,现在却毫无兴趣。 一直到整个《焦点访谈》结束,陈曦才一瘸一拐地下楼。 许多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去扶住他。陈曦额头上都是冷汗,可见被揍得不轻。他以前说过,外公是军人做派,打起孩子来,那都是上军法的标准,绝对不会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许多一面心疼地给他擦汗,一面忍不住抱怨:“爷爷,他错了,你说他,教育他就是了,怎么能下手打他呢。” 外公倒是神清气爽,闻言直接冷笑出声:“惯子不成龙。轻飘飘的毛毛雨顶什么用,非得让他自己记住了什么是规矩,什么叫天高地厚才行。真当自己有多聪明呢,浑身上下全是破绽,还在洋洋得意。我是老了,你又不是我带的兵,我懒得管。不然你今天,还有站起来的机会?陈曦,我问你,你服不服?” 最后一声振聋发聩,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位身体瘦削的老者发出的声音。许多都被吓了一跳。陈曦却挣扎开她的搀扶,站直了身体,大声回答:“服!” 外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语带深意:“年轻人,要有不服的劲儿,更要学会服。这是做人的底线,别越界了。” 到了外公的练字时间了,他也不留两个小辈,连药膏都不施舍点儿给陈曦,直接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陈曦倒是来之前自己就备好了药膏,奈何外公连给他上药的机会都没留。他只能龇牙咧嘴地笑,硬着头皮带上多多走了。 这边的居民出行,都是组织上派车,所以路口经过的出租车都寥寥无几。两人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完全不见出租车的影子。许多看陈曦强忍着痛意,还试图伪装没事,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面疼的厉害。 真是的,什么道理不能好好说,非得下这个狠手死命打。她刚才都看到他背上的伤了,老粗老粗的印子,鼓起来老高,因为组织液的渗入,亮晶晶的,渗人的慌。 她抓着陈曦的手,一个劲儿安慰:“等回家,给你上好药,就不疼了啊。” 陈曦摸摸她的脑袋,反过来柔声劝慰她:“没事儿。外公下手把握着分寸,没什么事儿。” 许多嘟囔道,背着人说坏话:“一言不合就要上鞭子,这都什么习惯。哪儿来的棍棒底下出孝子,根本就是虐待。你以后不许这样,讲道理也得跟孩子好好讲。” 陈曦一听这话,哪里还感觉得到整个背面的火烧火燎。他窃喜,瞅瞅,多多都跟他讨论以后孩子的教育问题了,多多也想早点儿结婚生孩子吧。这养孩子没经验,可不是得早点儿实践,实践方能出真知嚒。 他正要笑眯眯地跟多多讨个准信儿,从离退休老干部生活区里头开出来一辆出租车。表舅按了下喇叭,伸出头来,惊讶地看着表外甥女儿:“多多,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边?” 陈曦吓得赶紧缩回准备捏捏人家小手的爪子。他家多多的娘家势力,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刚才在楼上,外公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让他都怀疑其实多多才是他外孙女儿。最后外公还撂下一句狠话:“就你那轻狂样儿,要是多多真是我孙女儿,绝对不会给你。小公鸡打鸣,自命不凡。什么订婚,你们不开口,这事儿在我这边也过不了。自家的孩子没整利索了,还是不要搭上人家的孩子给祸害了。” 许多也吓了不轻,暗自庆幸,亏得陈曦身上伤的厉害,动一下扯到伤口就火烧火燎的生疼;所以他俩刚才一直走的规规矩矩的,最多就是两人之间距离近了些。 她一时语塞,完全想不起来该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好在陈曦脸皮厚过城墙拐弯,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他煞有介事道:“南京大屠杀纪念日要到了,我们联系了当年参加了南京保卫战的将士的遗孀,就住在这边,过来采访的。” 表舅点点头,夸奖道:“是该这样的,历史总要有人记住。还是你们学校教育的好,一个个的孩子,都是有成算的。” 表舅是从机场拉了位客人过来,现在回去,自然得捎带上表外甥女跟她的同学。他见陈曦上车时姿势有点儿奇怪,疑惑道:“那个,小陈啊,你是不是摔着了?” 许多赶紧解释:“他今天打篮球滑了一跤。本来我劝他就别过来了,他非不听。” 陈曦立刻道:“那哪儿行,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跑过来。” 表舅连连赞同:“就是就是,是个棒小伙子,有担当。” 陈曦得意的不行,坐在车上,屁股生疼他也不觉得难受了。他悄悄地冲许多挤眉弄眼,看到了没,所谓娘亲舅大,你舅舅也认同我是个有担当的爷儿们。 许多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不得了。把手挪开,你个死孩子。再不挪开,姐就踩你了啊。 表舅看着后视镜里头两个孩子的小动作,假装视而不见。之前表外甥女被人挂在网上胡说八道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同行的司机嘲笑他,说他家外甥女儿果然不同凡响。能从泥巴地里头爬出来的女的,哪个不是功夫过人。 那龌龊话说的活灵活现,把那脏片子里头看来的东西,全往一个高中小姑娘身上安。表舅也不跟他动手,这种脏货,碰到了都得倒八辈子血霉。他就是趁着公安查酒驾的时候,把人给举报了。营运执照一扣下来,车子跑不了,看他还有没有闲的发慌的精神去胡说八道。 表舅自己也心慌慌地看了那个帖子。另外一个小伙子他不认识,开头的那一个,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小陈。他也是过来人,几次三番碰到外甥女儿,这个小伙子都陪在她身边。虽然次次都有正经理由,可这百分百的频率,明眼人哪里看不出端倪。 他轻咳一声:“那个,小陈啊,表舅托大,问你个事儿。” 第400章 伤 陈曦立刻一副品学兼优的好少年模样, 笑容满面:“舅舅,你问吧。” 表舅意味深长道:“你这是要回哪边的家啊?” 饶是车里灯光昏暗,许多还是觉得自己的脸无所遁形,肯定红成了猴屁股。她垂着脑袋没敢吱声,企图假装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 惊喜地发现居然在, 立刻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赶紧拿出来塞耳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表舅哪里会为难自家外甥女儿, 见她这样也装没看见,就笑嘻嘻地在后视镜里头看陈曦。 陈曦心头一紧,估摸着表舅是看出了蛛丝马迹。他不说穿,舔着脸, 冲表舅讨好地笑, 特别乖顺地回答:“我回我爸妈那边。” 表舅笑了笑, 转了方向盘,直接将车子开上了主道。他先将表外甥女送到她父母那边,看着人上楼, 楼道灯一层层地亮起来,等到了她家所在的那一层。表舅还打了个电话给自己表姐:“琴姐啊,我刚好遇见多多去参加学校的实践活动, 把人给捎回来了。” 许妈给二女儿开了门,连连感谢表弟费心了。几个孩子在外面住的事情,她没好意思给家里的亲戚说。好端端的,有爹有妈有房子, 为什么要出去住? 她奇怪地问老二:“怎么你们学校这么晚还搞实践活动。宁宁呢?你怎么不带着你弟弟?” 许多言简意赅:“我跟陈曦去看他外公了。” 许妈怔了一下,刚想说女方不能这么不矜持,转念一想,她又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小辈的确得上长辈的门。你问问小陈,什么时候有功夫,你俩也去一趟李家村。不然,我把你爷爷奶奶接上来也行。” 许多淡淡道:“再说吧。你把人接过来,爷爷怎么办。他现在爬两层楼都气喘的厉害。你总不能把人接过来,就让他一直在家里不出门吧。” 许妈皱起了眉头,嫌恶地看了看家里的环境,抱怨道:“这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你爸也不能给我们娘儿几个正经买套房子。上次还非要去什么内蒙玩,有那个钱,用来买房子多好。”她又全然不记得玩回来之后,跟单位里的人炫耀,被恭维时的自在畅快了。 许多不想听她抱怨,敷衍了几句,转身进了许宁的房间。她跟她姐的房间,因为一直没人住,已经被她妈当成杂物间了,被褥估计已经有半年多没晒没换洗过了。 躺在床上,她心中一阵烦乱。她妈也是问题的大头。要是知道订婚的事情黄了,她妈肯定得崩溃一回。想想那场景,许多就忍不住头疼。 外头,许妈敲房门:“哎,你这丫头怎么邋里邋遢的。现在还不赶紧洗漱收拾干净啊。我今儿才换的新床单,别衣服不脱就往上头滚。” 许多耐着性子应答了,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许妈兴致勃勃地堵在门口,跟她说订婚需要准备的事项:“我们是女方,这个订婚的流程……” 许多听不下去,也懒得再跟她妈就这个事情掰扯。她刷完牙,表示她得冲澡了,让她妈出去了。而且她最近忙着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的事,没时间也没精力烦其他事。 许妈满腔欢喜被这不识相的老二兜头一盆冷水,悻悻道:“事情要抓大放小,看看到底哪个更重要。” 许多眼皮子也不抬,掬水洗脸,声音淡淡的:“你不也说,学历文凭是女人最好的嫁妆嚒。” 许妈讪讪,这话哪儿错了。他们单位工会主席一直都拿来教训没结婚的小姑娘的。她难得对这老二升起的满腹慈母心找不到施展的空间与对象,只能悻悻地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洗漱完毕后,许多回了房间。她在这边没有睡衣,直接穿着秋衣秋裤上的床,临睡前,给陈曦发了条短信,道晚安。正准备关机睡觉时,对方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 许多上楼以后,表舅连给陈曦眼巴巴再看两秒钟的机会都没施舍,直接调转车头,开走了。一路上,陈曦试图跟表舅套近乎,闲聊,结果人家切入了全神贯注开车的模式,完全无视陈曦的讨好卖乖。 一向自觉非常讨长辈喜欢的陈姓少年悲惨地遭遇了滑铁卢,被全程高冷的表舅飞速丢回了家。他总觉得,表舅的意思是将他越快脱离多多身边越好。 这一路没有多多陪伴转移注意力,他背面的伤真是火烧火燎的疼。待到表舅把他丢在小区门口,他掏钱付车费,表舅也没跟往常一样拒绝。陈曦心口塞塞,这就是个把他当普通乘客待的意思了。什么外甥女婿之类的,他想也别想。 陈曦龇牙咧嘴地下车,步履艰难地往自家走去。 陈家父母早就用罢晚餐,陈母连每晚追着看的《玉观音》都看完了,正上楼准备休息。她一见儿子回来了,还挺惊讶,这么大晚上的,还不辞辛苦地跑回了家。 陈父观察力胜过妻子,看到这小子换鞋时有点儿别扭的姿势,心里头就估摸出了八九分。他笑着说妻子:“儿子回家还不好嚒。行了,这都不早了,得到时间贴面膜了吧。” 陈母被这么一提醒,赶紧去卫生间洗漱,这可是吸收夜间精华的时间,不能错过了。 陈父笑容可掬地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愿以偿看到了这小子绷直了的身体。他一副温和亲切的好爸爸模样,笑眯眯道:“怎么样,今晚在你爷爷那边,有没有陪他下棋啊。” 陈曦一听,就知道他爹不怀好意。他不动声色地挪动着肩膀,企图从对方的魔爪下逃脱。父子俩斗智斗勇了足有好几分钟,陈曦成功地凭借比他爹高出的那几厘米逃出生天。 陈父看着儿子逃之夭夭的背影,冷笑道:“你跑啊,我看你背上还要不要上药。” 陈曦瞅了亲爹一眼,表示世上只有妈妈好,他要去找妈妈帮忙上药。 陈父嫌弃地看着这臭小子,讽刺道:“哟,这多大的小伙子了,也好意思在你妈面前光屁股。” “我妈说了,就是七老八十,封阁拜相,我也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陈曦突然提高了嗓音,“妈,你说是不是啊?” 陈父直接过去揪这臭小子的耳朵,警告道:“反了你的天了。你还要去吓唬你妈啊。” 陈母听到外头响动,探出脑袋来,一面拍着脸上的精华液,一面好奇地问:“你们爷儿俩折腾什么呢?” 两父子异口同声:“没事没事,哎,该贴那个黑藻面膜了。” 陈母立刻跑回房间贴面膜去。 陈父警告地瞪了儿子一眼,把人拎回房间。合上房门,他就冷笑:“哟,知道疼了啊。胆子不小,还晓得去找你爷爷当靠山。怎么样,这靠山不好找吧。” 陈曦悻悻地龇牙咧嘴,背后的伤还在火急火燎的疼呢。 陈父继续毫不留情地嘲笑儿子:“看把你给癫狂的,多大的人,满世界嚷着想订婚,也不看看自己到法定婚龄了没有。” 陈曦不服气道:“哎,那你怎么不说你老婆。连龙凤呈祥的金镯子都去店里下了订单。” “我老婆那是看你小孩子玩过家家,一片慈母之心,配合着逗你玩呢。再说,不过一个镯子而已,长辈送小辈礼物,还不作兴了?” 陈曦猛然反应过来,不确信地问他爸:“合着,爸,你就从头到尾没打算给我订婚?” 陈父不以为意:“你们要是真想订婚,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把亲戚朋友们都叫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反正你是男的,订婚完了退婚,也没什么影响。了不起就是多多吃点儿亏,被人指指点点一番罢了。看什么看,多多是你女朋友,她跟咱家的关系基础是决定在你身上。你自己不晓得心疼人,还指望其他人替你照顾不成。” 陈曦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他沮丧地发现,忙了半天,也就是他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白兴奋了一遭。一群长辈在边上不动声色,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笑话去。他悻悻道:“爸你太不够意思了,就这么忽悠我玩。” 陈父冷笑:“说得好像装模作样,故意让我们顶在前面的人不是你一样。你小子,还不是官呢,就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了。只能你故意装成要订婚的样子支使的我们团团转,不兴我们在边上看沐猴而冠?!” 最后一句话已经明显重了。 陈父一点儿也没心疼儿子背上的伤的意思,抹药的手极重,疼的陈曦都熬不住“哎哟”。 他毫不客气地数落这个趴下来,两米多长的床都要顶天立地的儿子:“前头我一直由着你癫狂,看你狂妄到什么时候。好在你小子还不是蠢得没边儿,知道找警方帮忙。彭局长也是多多提醒你找来的吧。人家一个女孩子,年纪比你小,却比你有成算多了。 别不服气,我告诉你。 你从小就聪明,人人都夸你,除了那一次车祸外,没受过什么挫折。嘴上说的谦虚,实际上骄傲已经刻到骨子里头,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我知道你们是打破成规,不把规矩放在眼中的一代,觉得老一辈都是老土。但我要警告你,陈曦,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你以为你能糊弄住所有人,却不知大家心知肚明,就当是看小孩子耍把戏。可以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你要是真觉得高中太闲,到公司里打工都行,其他的事情,你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陈曦有些沮丧,闷声道:“我知道了,爸爸。昨晚彭叔隐晦地点过我了,今天多多也说了我。晚上爷爷还抽了我一顿,你再说一趟,怎么着我都忘不掉。” 陈父有些惊讶,挑了挑眉毛,意外道:“多多还说过你?” 陈曦将今天中午跟女友的对话说了,感慨道:“爸爸,现在我发现,人是没有绝对的优缺点的。所有的成长环境塑造出来的都是特点。我从小被鼓励着赞赏着长大。所以我自信,甚至说自负。多多胆子小,但同时,她的规则感也非常强。以前我觉得她这样,可怜又可爱。现在想想,一个人始终维持着原则,也是非常可敬的。” 尤其是,多多明知道她的这些话可能会让他不快的情况下,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在她单纯的脑袋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犯错的人是自己,所以就姑息了之。 陈父点点头,笑道:“你这匹脱缰的野马,上了口嚼也好,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闯祸呢。”说着,他老怀甚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背。 陈曦疼的额上直冒冷汗,他抽着冷气表示,爹,你不会觉得安慰,真不用,别再拍了就行。 陈父总管发泄完了满腔的父爱,心满意足地洗干净手,回房间上床睡觉。 陈母敷完了面膜,拍着脸帮助残存的精华液吸收,好奇道:“你俩说什么呢。是不是讨论订婚当天曦曦穿什么衣服?我觉得多多穿那种传统的对襟小袄挺好看的。哎,要不要曦曦也穿长衫?” 陈父拍拍老婆的背,柔声道:“先睡吧。等我找过人,给他们合了八字选好日子再说。” 陈母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陈父一看怀里人已经酣然入眠,哭笑不得。之前他老婆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电视剧还是小说,非得让他哄着她睡觉。可他这还没发挥呢,人都已经睡得天昏地暗,他还怎么哄啊。 另一个房间里头,陈曦还疼得眼泪汪汪,完全睡不着觉。他爹下手那个狠劲儿,哪里是上药,分明二次伤害。就这样,他爹还有脸说:“亏得有你外公在,谁让我从来不打孩子呢” 对此,陈曦表示,分明这二次伤害的杀伤力更大。 他委屈兮兮地趴在床上,心道要是他家多多,肯定轻手轻脚,哪里舍得弄疼他。他合上眼睛,想象女友的小手抚摸着他背上的伤痕,一股酥酥麻麻的舒爽便油然而生。正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女友的短信,他赶紧回拨过去。之前他就怕小女友在她妈面前不方便,一直没敢打电话。 许多接了电话,就听见她家的小男友的撒娇声,什么背上疼,他爸不仅骂了他,还又加重了他背上的伤。许多听着前面半句还心道,骂你活该。可听到后面的话,她就又心疼起来。哪里能这样呢,好好说他就行了,非得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嚒。 陈曦嘟囔着抱怨,背上疼的厉害,他都睡不着。 许多焦急,昨晚陈曦也着了道,今天大家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就指望着今晚好好休息,赶紧把精神头养回来了。她对着电话筒吹气,哄他:“痛痛飞,痛痛飞,不痛不痛了,呼呼。” 陈曦只觉得耳道里一阵酥麻,忍不住心猿意马,压低了声音使坏:“还是疼哎,我要求摸摸。” 许多正直地表示,不能摸,背上的伤要是被碰到了会疼得更加厉害。 陈曦磨蹭了一下身体,喘着粗气,轻声道:“不摸后面,摸前面。” 许多这下子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她羞恼不已,都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浇不灭他那点儿歪心思。她啐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 陈曦撒着娇,哀求:“多多,疼,背后疼,前面也疼。” 许多咬牙切齿,愤恨道:“自己去念清心咒,念满一百零八遍。” 陈曦不死心:“念完了也没用,那该怎么办?” “接着念?” “还是没用呢?” “一直念下去。”许多极为冷酷地回道,“等到天亮了,你就该起床了。” 陈曦沮丧地“呜嗷”了一声,趴在床上委委屈屈地哼哼唧唧。 许多哭笑不得:“你别折腾了。你又不是小白白。” 陈曦恬不知耻:“我宁愿当小白白,还能被你亲亲抱抱。”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哄劝:“行了,早点儿休息,好好养伤。等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陈曦兴奋起来,要求保证福利。结果许多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肯说句准话。正要磨得她却不过快妥协的时候,手机提示电量不足,要充电了。可他备用的充电器,一个放在许多家,一个放在公寓,偏生自己家里头忘了放。 他只来得及跟多多匆匆道别,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陈曦沮丧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不小心压到了背上的伤。疼的他“呜嗷”了一声,他这回真得眼泪汪汪地抱着枕头睡了。 第401章 化解 陈曦的外公下手相当重, 他足足休息了快一个礼拜才能上场打球。对外,他的说法是不小心踩到了香蕉皮,滑了一跤,尾椎骨受了点儿震荡。 篮球队的情况也不妙。之前闹拉肚子的方淼跟彭元一直没回学校上课,他们家里头给的解释都是孩子病的厉害, 还得再休养两天。 已经卸任师大附中篮球队经理职务的江冠南同学, 一放学就自觉主动地跑到外校这边来看话剧。外国语学校将《阴道独白》英文版搬上学校舞台, 在本市的学校圈子里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指责外校伤风败俗, 怎么能让未成年的孩子接触这些。 对此,校方的回应是,孩子总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吧。学习人体科学知识,了解生命的起源孕育过程, 总胜过于怀孕了还以为自己是肚子上长肉了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 被某些人别有目的赞扬的所谓纯洁更多的是无知与愚蠢。真正的纯洁是做一个内心坚定的人, 不被浮云遮闭眼,真正成为自己。 许多想到上辈子,她从未通过正规途径学习性知识。她工作以后, 跟学霸同事聊到这个话题,对方也没有。学霸姑娘关于此方面的知识来自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她父母结婚时,组织上给发的夫妻读本。然后还在上学前班, 已经掌握了数百个生字的学霸妹子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懵懵懂懂地看完了一整本小册子。 许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大概是从各种歪门邪道反正与学习无关的书上学到的。她们都能够肯定,从未有师长告诉他们性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家要么是被野猫从外面叼回家的,要么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嗯, 那个时候手机还是稀罕物,否则肯定都是集体充话费送的。 江冠南坐在学校的礼堂里,看着演员们集体登场,一幕幕以独白的方式讲述不同女性的故事。其中除了话剧社的成员,还有他们的社团指导老师跟助理,来自艺术学院的教授跟学生。台下的观众大部分都是本校学生,还有一些是校工和其他学校慕名过来看的学生。 原本戏剧社是想将观众范围扩大,面向更多的观众群。但是考虑到校园安全,学校没有批准校外人员进入。至于走出校园,那更是困难重重。他们的道路才刚启程,一路荆棘藩篱,待到披荆斩棘后,方可有繁花相送。 话剧表演的一开始,台下的观众有些害羞。男生们埋着头,女生们则是捂着脸。好在社团体贴地只将灯光对向了台上的演员,给了大家躲藏反应的时间。 许多读过这个剧本,她甚至可以背诵下来。她最深刻的印象是,她可以完全成为她自己。任何人,都不应该被毫无必要的自我规训折磨的痛苦又迷茫。 江冠南的反应自然而坦荡。他还在“阴毛”那一幕中,对戏剧社社长扮演的出轨丈夫嗤之以鼻:“神经病,他老婆觉得不舒服,他还折磨人家。居然有脸说他老婆不肯剃掉阴毛是他出轨的罪魁祸首。那个心理医生也有毛病,这种男人留着有什么用,挽救个屁婚姻。让他把自己的毛剃光了试试,凉飕飕的,很恐怖的好不好。” 龚晓先是对他刮目相看,能够真正尊重女性。感受的男人真不多。等到他后面心有戚戚焉地露出蛋疼模样,她就默默地转过了头,提醒道:“别说话,好好看戏。” 江冠南立刻噤声了。龚晓心黑手很下脚迅猛,他他他好男不跟女斗。 两个小时的话剧结束时,天都快要黑了。 龚晓过来找许多,是想跟她商讨关于预防性侵害教育活动进课堂的构想。去年歌手红豆因为猥亵儿童罪被判入狱三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今年迈克尔·杰克逊又被控诉猥亵男童。儿童遭遇性侵的案件越发层出不穷,可很多孩子被侵犯时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迈克尔是被污蔑的。”许多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直到这位天皇巨星猝死后,当年指控他的男孩才承认当时他是被自己的父亲诱导着提出了指控。事实上,迈克尔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道德的事。 龚晓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许多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对于这个问题,她没跟许多争辩,而是表示非常抱歉,她不该拿一桩尚未定论的案子举例,这对迈克尔·杰克逊的确非常失礼。 许多有些尴尬,她刚才情绪实在过于激动了。龚晓没有经历过后世,不知道此后的发展。现在舆论几乎一边倒认定了是迈克尔·杰克逊施暴。之所以他迟迟没有被绳之以法,是因为他财大气粗,拥趸甚多。 她岔开话题,建议道:“要不,我们先跟子弟小学的校长商量,看能够先在那边试点。” 一来,这些农民工的孩子,父母因为自身受教育程度、经济工作环境等等方面的原因,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关注有限,他们容易成为被侵犯的对象。 许多上辈子在医院实习时,就碰到过类似的案件。一起是留守儿童被同村人相继猥亵,十二岁的小姑娘就怀了孕,到她实习的医院打胎。警方介入后,抓走了几个人。剩下的村民居然有人指责说是这个小女孩不检点,为了十几块钱,自愿跟男人上床的。 另外一起则是在他们医院附近菜场卖菜人家的小姑娘,年纪更小,还不到十岁。家里人也没送她上学,就在家帮忙卖菜并照顾弟弟妹妹。这个小姑娘被她爸爸的牌友猥亵了前后长达两年时间,后来因为染上了性病,到医院来治疗,才被细心的医生问出了端倪。医院报了警,警方介入,抓了犯罪嫌疑人。结果孩子的父母反而怪接诊的医生多管闲事,让他家丢了人,让他家女儿以后都没办法做人,还追打那位报警的医生。 二来,子弟小学的校长,虽然没有非常高的文化水平,却是个实践派的教育家。他对孩子们的教育理念,秉承着两个基本原则,正直与实用。之前,他就组织过高年级的女学生们到外校来观看戏剧社特别为她们演出的中文版《阴道独白》。他当时笑着跟戏剧社社长说,这些都是女孩子,他一个大老爷儿们也不好跟她们说这些事,刚好,顺便教育了。 “子弟小学的孩子们对我们都比较熟悉了,也比较信服我们。这样,我们过去讲述相关知识,受到的阻力相形之下比较小。否则,要是其他学校,人家未必会理睬我们。能做一点是一点,现在城市外来务工人员越来越多,农二代逐步成为非常重要却常常被忽视的群体。既然我们一直在子弟小学义务支教,干脆就把这个当做教学内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龚晓点点头,表示这礼拜学生会开会,大家再集体讨论一下。既然开始了,就得做到底。先从子弟小学起步,试点出一定的成绩后,再联络相关教育部门跟妇联,看能否在全市的中小学生中推广出去。 江冠南兴致勃勃地询问,他们打算如何给小学生们示范相关运动。 龚晓瞅了眼他叼在嘴里的水果黄瓜,温柔道:“就用黄瓜啊,还可以给他们模拟如何戴安全tao。” 江冠南突然觉得自己牙齿咬的好疼。他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龚晓,太凶残。为什么女孩子不能都跟许婧小姐姐一样温柔可亲呢。 龚晓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凶残,温室的花朵是活不下去的。当然,婧婧姐姐除外。因为我也想要保护她。” 江冠南立刻拉着许多离远点儿,警惕地看龚晓:“说,你是不是也觊觎我家美女小姐姐。” 龚晓抓住关键词,挑挑眼皮,似笑非笑:“哟,什么叫也啊,原来你知道那叫觊觎啊。” 江冠南恬不知耻,表示什么觊觎啊,他明明是说美女小姐姐做的鲫鱼豆腐汤好喝。那个,许多啊,这礼拜别忘了跟小姐姐说一声啊。他想吃鲫鱼了。 许多朝天空翻了个白眼。等龚晓走后,她问江冠南到底跑来有什么事。 江冠南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是通消息来的。他面上显出古怪的笑容,让许多猜孙强被抓进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许多直接拒绝,她才不猜呢。姐对八卦完全没兴趣,少年你愿意说也好,想卖关子也罢,姐都不在乎。 江冠南被她噎了个半死。这事情要不是事关机密,他委实找不到合适人选分享,他才懒得搭理越来越不可爱的许多呢。 许多见他不说话,直接抬脚找她家小男友去了。 陈曦刚结束今天的训练,冲好澡,拿着大包出来。一见江冠南那憋憋屈屈的样子,估计他又挨许多的怼了。他家多多现在对于各种肆意妄为的行为都是深恶痛绝,非常有教导主任的范儿。 他笑容可掬地跟江冠南打招呼,主动邀请对方去家里吃饭。 江冠南立刻警觉地看他,干嘛,感觉咱俩没有这么熟。说,你到底对小爷有什么企图?! 陈曦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多多她姐今天上大夜班,今天晚饭是她做的。” 对于美食跟美女都毫无抵抗力可言的江冠南立刻欢天喜地地跟着两人回家了,还夸奖道:“哎呀,陈曦,就说咱俩感情好吧。” 许宁这礼拜作为初中部辩论队的主要队员,去外地参加辩论赛了,要到明天才回来。 许多还有些奇怪,陈曦怎么今天主动喊江冠南上她家吃饭,明明平常他似乎挺不待见人家的啊。 江冠南憋得死去活来,终于等到了许多家,趁着许婧在炒最后两道蔬菜的功夫,说了他得到的内部消息。第一条,比较遗憾,孙强的强奸未遂案件要撤掉了。因为受害人,那位女大学生昨天改口,表示孙强没有对她施暴,他们是你情我愿的关系。 许多点点头,不觉得意外。孙强的父母肯定没有少在背后出力,那个姑娘改口,情理之中。 江冠南惋惜的厉害,咂嘴表示,当时他就应该在院子里拿块板砖,冲上去拍孙强一脑袋,妥妥地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见义勇为啊! 许多凉凉地看着他,冷酷道:“然后那女生改口说她不是被强迫的,请问,您老人家见的是哪门子的义?” 江冠南被噎了一下,愤愤道:“警察就该晚点儿再进去,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我看她还嘴不嘴硬!”这种人,活该让她受到惩罚。同为女性,居然帮着男人去布局强奸另一个无辜的女生,其心可诛。 许多的脸沉了下来,忍不住训斥他:“江冠南,你不能这样。不管她有什么罪,你不能把自己当成法官,去宣判。她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就是什么惩罚。不然,我们要真是这样做,就是设局让她被强奸。这又与她的行为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去炮制暴力犯罪。” 江冠南张张嘴,想要反驳。 这时许婧端了一盘子上汤菠菜出来。她看三人还坐在客厅里说话,连忙招呼:“快过来吃吧,边说边吃。哎,你们两个,自己盛汤喝啊。这酸萝卜老鸭汤,我炖了一下午了,绝对骨酥肉烂。” 她现在对着陈曦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之前是她们家妈妈提出要求订婚,人家二话不说就去安排。结果因为自己妹妹不想这么早订婚,他又想方设法,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将这件事抹平了。 陈父请了本城颇有名望的风水先生给两个孩子合了八字。结果先生掐指一算,表示陈曦是属老鼠的,许多是属兔子的,子鼠卯兔,子卯相刑,并不相配。恰巧今年是羊年,更加不适合订婚。为了化解这不相配,他们得晚两年再订婚,而且家里还得重新布置一下。 大人们一听是这样,只能罢手了。许妈虽然不高兴,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订婚以后,陈家尤其是陈曦有什么不顺,不管跟老二有没有关系,到时候罪过都会落到她身上。 陈父笑呵呵地表示,不急不急。反正两个孩子还在上高二呢,等高中毕业出国前再订婚,也不迟嘛。这婚虽然暂时是订不成了,但三节两礼的,现在走动起来也亲热些。 许妈这才心里头舒服些。 陈曦虽然知道这是他亲爹为了化解当前的局势,找的先生特意安排的。可他自己翻出风水书,看的也是心惊胆战。还说他跟多多的相配是大凶,是非不断,他才不相信呢。所有的一命二运三风水,一切破解方法都是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第402章 神秘来电 许婧给两人盛了老鸭汤, 喊许多先喝点儿甜汤垫垫肚子,她又折回厨房去炒了蒜苗鸡蛋。 江冠南喝着汤,愤恨地啃了一只大鸭腿,两只眼睛瞪着许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为了你抱不平嚒!” 许多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噤声, 饭桌离厨房太近了。她可不想让她姐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情。 江冠南悻悻地捧着汤碗又转战客厅。他瞅着许多那个懦弱迂腐的样子就头疼。人若犯我, 双倍奉还。那不要脸的女的都动了这么可怕的歪心思了, 她怎么能放过她。养虎为患,知道不? 许多坚持自己的原则。这跟陈曦设计让孙强犯下盗窃案不同,孙强的事属于钓鱼,饵放在眼前, 吃不吃下去, 自主权在孙强自己。那个女大学生就不同了。她喝下了加了三唑仑的蜂蜜水, 后面的情况就不由她自己控制,她是鱼肉,而不是活鱼, 没有拒绝的权利。 江冠南翻着白眼,冷笑:“你这么妇人之仁,总有一天会被反噬。你手下留情, 别人会感激你。算了吧,像这种人生观世界观道德观扭曲的人,保不齐就已经恨上你了。要是你乖乖地被孙强给那个啥了,她不就是连惊吓都没有了嚒。” 陈曦咳嗽了一声, 警告江冠南:“你乱说什么话。”那晚的事情,他到现在都心悸不已。江冠南倒好了,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还能提多多被人设计着,要被迷奸的事。 江冠南愤愤不平,怒怼陈曦:“你就这么护着吧。她说啥就是啥。农夫与蛇、东郭先生,知道不?有能耐你把她藏在真空里面。别让她呼吸这污浊的空气。世界就这样,你还想复古克己不成?” 许多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好,那我们就假设那个女生有报复心理。那么,倘若她真的让孙强得手了,三观正的情况我们不讨论。三观不正的话,她是不是会更加恨我,将所有的遭遇都怪罪到我身上?江冠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就是自私虚荣,脑子糊涂,但起码她直到现在的所作所为罪不到那一步。最重要的是,那样的遭遇,任何人都不应该承受。” 江冠南怔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自言自语一般:“嗯,那个被强奸的女孩的确非常惨。不过我还是坚持,这个人必须得受到惩罚。因为一己私利,将无辜者推向地狱,实在是可恶。” 没等这两人回应,许婧已经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三人赶紧换上轻松的神色,洗手吃饭。 餐桌上,许婧一个劲儿招呼大家多吃一些。她做了胡萝卜炖牛腩、红烧冬笋、罗汉斋、上汤菠菜跟蒜苗炒蛋,加上老鸭汤,足足的够四个人吃到撑为止。 许婧不知道孙强等人的事,开开心心地跟他们说在医院发生的各种好玩事。她现在在产科实习,每天早上推着车子送小宝宝洗澡时,那场景可好玩了。一个个嫩生生的小胳膊小腿,扯着嗓子“哇哇”哭,简直心都要化了。 江冠南看她说时,眼睛温柔的像两汪水,忍不住嫉妒:“小姐姐,你不许喜欢他们,他们哪儿有我可爱呢。” 许多本来还在为她姐的改变而感慨。上辈子,许婧原本是不喜欢小孩子的,直到生了宝宝,才产生浓浓的母爱。当然,这爱的对象也仅局限于宝宝,其他人家的孩子,她依然不喜欢。 听了江冠南那恬不知耻的话,她忍不住搓自己的胳膊。要不要脸,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婧也哭笑不得。江冠南每次跟她撒娇的时候,她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么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虽然身材瘦削了一些,带着少年的纤细,但站出来,也是人高马大了。可偏生,他就能这么毫无违和感地撒娇。 许多听不下去,示意陈曦吃牛腩。果然,一看美食岌岌可危,江小爷立刻又将注意力关注到了吃上面。 几个人都是吃的饱饱,剩下的老鸭汤可以明天早上给陈曦下面条吃,胡萝卜炖牛腩也可以给他带午饭。其他的蔬菜,大家基本上全扫荡光了。 江冠南嫉妒地看着许多安排剩下的菜肴,强烈要求,这么多,陈曦吃不完,他可以帮忙的。 许多无奈地看着他,少年,至于嚒。令堂究竟苛刻你到什么地步了,连剩饭剩菜,你都不想放过。 江冠南挺开心地表示,陈曦晚上可以回公寓睡觉,小宁宁的房间就归他睡了。然后明天早上,陈曦再过来吃早饭嘛。 陈曦立刻眼冒凶光。 许婧也听着不像话。想都别想!一个大小伙子居然跟她妹妹孤男寡女待在她家,真心是想被打断狗腿的节奏。 “你们两个,都跟我出去。一起走,刚好送我去医院上夜班。”许婧转头看妹妹,“哎,多多啊,晚上冷。你就别出去了。有陈曦跟江冠南送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许多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从她家到省人医,一来一回得一个多小时。她下午放学后就去看话剧了,还有不少作业没完成。 陈曦笑得有点儿勉强。被大姐钦点了,他不好拒绝要求。他白把江冠南这小子领回家吃饭了。这家伙就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他本来的目的就是饭后让江冠南送许婧去医院,好省下来他跟自家小女友独处的时间。 可怜他煞费苦心,还是被江冠南这么个不靠谱的猪队友给坑了。本来许婧都已经习惯他在这个家里出没了。现在江冠南这么一番大有问题的不靠谱想法,立刻勾起了许婧身为长姐的警觉性。 他无可奈何地换鞋出门,临走前可怜巴巴地盯着送他们到门口的许多。 许多还不知道他心里头打的那点儿主意,只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又拿了亲手给他织的围巾系上脖子。这个礼拜寒流南下,气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 陈曦很想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一番。奈何旁边有许婧虎视眈眈,她后头还杵着个江冠南探头探脑,他只得点头微笑,无奈放弃。 等到人一走,许多就赶紧回房间开始写作业。她翻开数学习题册,先做立体几何题,然后又拿出英语卷子,继续阅读理解。等到所有的作业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朝身后问:“陈曦,我要去倒水喝,你要不要?” 等转过头,她才哑然失笑。刚才自己竟然忘了陈曦已经出门送她姐去医院上夜班了。她活动了一下腿脚跟肩颈,哼着歌去厨房倒水喝。 夜晚有风起,“呼呼”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凛冽与肃杀之气。冬天终于来临了,这个让人心生寒意的季节。 许多静静地看着窗外,塑料袋被风卷起,在空中胡乱飞舞着。路灯昏暗,那飘荡的身影行如鬼魅。 “哐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风刮落了下去,震得她心一阵猛跳。不过简单的两室一厅,现在都空荡的可怕起来。 许多一直都是个想象力充沛的人。她鲜少看恐怖片,因为容易产生联想,而后让自己陷入恐惧的境地。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自抑地想到了既往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中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 家里的灯不知道是因为大风破坏了输电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突然灭了。许多吓得瑟缩了一下,赶紧跑回房间里。途中太急,她还撞到了门板。手机响了,在书桌上闪烁着莹白的光。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拿起手机直接按下通话键就喊:“陈……陈曦,你快回来,我害怕。” 手机那头却响起古怪的,像是机器合成的电子男声:“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我不会放过你。”而后是一阵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可怕笑声。许多吓得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巧不巧,她这个时候想到了上辈子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鬼铃》,只要手机一响,就会有人死去。 那一瞬间,极致的恐惧攫取着她的心。她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相信鬼怪的存在。她怕鬼,更怕人,因为人比鬼更可怕。 许多缩在床上发抖。房间里头黑乎乎的,她写作业时觉得外面旋转的灯光干扰到了自己,所以拉上了窗帘。厚厚的绒布窗帘,严严实实地遮挡了所有的光线。 她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害怕,却还是吓得魂飞魄散。手机还在地上响着,提醒着来电,她却连接着再看一眼手机的勇气都没有。黑暗中,似乎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始终阴测测地盯着她,仿佛毒蛇在她身上缠绕。 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心脏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了一样。外面似乎有响动,她完全不敢动,既不能起身阻止不明人士的进入,也没有力气逃之夭夭。 等到那个人举着手机照明走进来,许多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你出去,不要过来!” 陈曦被她的歇斯底里吓了一跳,赶紧试图安抚:“多多,不怕,是我。” 许多彻底崩溃了,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个电子音一样的男声触动了她心中最隐匿的心事,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第403章 味道 陈曦紧紧搂着她, 拍着背,不住地安慰:“不怕不怕啊,多多,我在呢。乖宝不怕,乖宝不怕。” 许多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死命抱着陈曦不肯撒手。他的存在, 让她感受到现在这个世界与她之间产生的联系。她一直哭到嗓子都哑了, 眼睛干的疼, 才渐渐停歇了哭声,身体却还在发抖。 这一回,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陈曦搂着她,慢慢帮她抚背顺气。他一进门, 看到满室黑暗就觉得有点儿奇怪。多多虽然有随手关灯的习惯, 但睡觉前为了出来倒水喝或者上卫生间时不至于被绊倒, 她还是会把壁灯给开了。这么黑洞洞的,难道她是睡着了。 等到他伸手摸灯开关,便意识到不对。明明楼道灯什么的都亮着, 怎么家里没电了。陈曦赶紧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找到多多,就看到她惊恐无措、缩成一团的模样。 陈曦伸手将她抱着坐在自己怀里, 小声地哄道:“多宝不怕啊,我回来了,不怕不怕。”直到怀里的身子慢慢柔软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多宝, 家里的电表可能跳闸了。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传达室的大爷,好不?” 许多头不抬,只抽噎着“嗯”了一声。 陈曦赶紧打了传达室的电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大爷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前两天有人送了他一盘刘香玉的《花亭会》,他听入迷了。听了陈曦问家里电表可能跳闸了时,大爷挺惊讶的。他今天下午看过电表,供电局的人来了将欠费的户头给停了电,但这两个姑娘家里没动啊。他看的清清楚楚。 大爷拿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电表,果然开关被人给掰下来了。他自言自语道:“这谁啊,这么缺德。”他赶紧给掰了上去。 家里的灯又亮了。光明给了人无限的勇气。许多虽然还是不敢看手机,却也能将事情大致的经过给说清楚了。 陈曦微微皱眉。显然那个躲在黑暗里作怪的人,是知道了家里只有多多一个人,才动的手。这意味着,他(她)得清楚许宁不在家,许婧要出门上班,而且他(她)应该目睹了自己跟江冠南送许婧出门去医院。 他下了床,捡起了许多的手机,翻到来电那一栏,最近的一通电话显示时间为晚上九点零三分。陈曦怔了一下,那个时间点,他是回了自己的公寓拿东西。这意味着,对方很有可能是看到自己进公寓,以为自己不会再回许多这边才开始动的手。 他被人跟踪了,而且完全不自知。 陈曦从心底泛起一股凉气。如果不是今天正好农历十一月二十二号,一生一世成双成对,有特殊意义。他的确很有可能不再返回女友家里。毕竟今晚许宁不在家。 如果自己不过来,必定会打电话跟多多说一声。那么已经被手机吓破胆的多多,肯定会惊吓的更加厉害。打不通电话,自己十之八九会以为多多是在洗澡或者做听力,手机调成了静音之类。鉴于太晚了,怕打扰她休息,自己估计会放弃继续拨打电话。即使自己反应过来不对劲,继而赶过来,多多也会在恐惧中煎熬很久。 这个人,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针对多多? 陈曦愤怒地捏紧了拳头。看着面色依然青白的女友,他放柔了声音:“多宝,我放热水给你泡个澡好吗?” 许多身上背上全是冷汗,身子一阵阵发凉,的确非常不舒服。可她现在一步都不敢离开陈曦,闷头跟着他去卫生间放热水。陈曦在洗澡水里加了安息香跟玫瑰精油,帮她放松神经。他试好了水温,招呼许多泡澡,准备去浴帘外面回避:“我就在外头,不走。” 手被拽住了,许多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你别出去,我害怕。” 陈曦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道:“好,我不走,我转过身去。” 精油特有的蜜糖般的甜香,随着热水的蒸腾,袅袅钻进人的每一个毛孔中。他的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许多每脱下一件衣服,就下意识地寻找男友的背影。小小的一方浴室中,这个人的守护,给了她安全感。 她的手一直有点儿颤抖。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之前的遭遇会引起这样强烈的反应,到现在为止,心跳依然不是正常频率。手在解开身后肚兜的带子时,不知道是早上过于匆忙系成了死结还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的双手怎么也解不开。 陈曦听了半晌,依然没有水波荡漾的声音,忍不住试探着问:“多宝,怎么了?” “带子解不开。”许多有些烦躁,心中像是有股郁气,逼着她死命拽着带子,然而带子越拽越紧。 “别动。”陈曦伸手按住了她被细带勒红的手指,安抚道,“多宝,不急,我来解开。” 许多沮丧地捂住脸,她觉得难受急了,像喘不过来气一样。 陈曦小心翼翼地解着肚兜的系带。细细的两根带子,因为多多之前死命拽过,现在系的非常紧。浴室里没有剪刀,陈曦也不敢丢下她去客厅找。他只能弓着腰,用牙齿咬,一点点地将死结咬开。 他鼻间呼出的热气,就贴在腰臀间的肌肤上,引得她肌肉忍不住收缩颤动,蹭到了陈曦的鼻尖。陈曦笑了笑,安抚地拍拍她:“快好了。” 他一直奋斗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将死结咬开。肚兜的下围一松,两只莹莹的雪兔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东张西望。陈曦背过身子,催促女友:“乖宝,赶紧泡澡吧。” 许多闷闷地“嗯”了一声,脱了下面的裤子,抬脚踏入浴缸中。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有种被抚慰的安心。 陈曦不敢转过头,只能背着身子,默默地注视着浴帘上的图案。身后偶尔有哗哗的水声,应该是多多变换了身子的姿势。这是他幻想过很久的场景,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坦然地享受这份香艳。那双在背后盯着他们的眼睛,让他从心底深处泛起凉意与愤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许多泡了足足有一刻钟,才闷闷地开了口:“洗好了。” 陈曦如释重负,立即叮嘱:“快点儿把衣服穿好。”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浴室里没有睡衣。刚才他们从房间里出来时,并没有带睡衣。现在,他也无法离开她身边,去找衣服。 许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先前身上的衣服,尤其是内衣,已经湿透了。她无奈之下,只能裹上大浴巾,走到陈曦身边,小声道:“好了,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陈曦原本从学校洗好澡回家的,但晚上他出了一趟门,刚才这等待的时间里他又闷出了一身汗,身上确实黏腻难受。况且身体的变化,也需要热水加以掩饰。 许多见他迟疑,连忙保证:“我闭着眼睛,绝对不偷看。” 倘若是平时,他肯定会逗她:“欢迎欣赏美男出浴图。”说不定还要故意抓着她的手去碰他身上的某些器官。可此刻,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友,怜惜心疼完全压住了欲念,他笑着蹭了蹭她的额头,揶揄道:“那你可得把持住了,不能被我的美色所迷惑。” 许多“切”了一声,伸手推他去洗澡。 浴帘帘将洗澡间隔成小小的一块,热水与浴霸的温度让仅仅裹着大浴巾的许多也不觉得冷。她缩在浴缸边上,乖乖闭着眼睛。水蒸气落在她的脸上,重新凝结成一颗颗小水珠。她仰着头,白皙的面庞沐浴在灯光下,仿佛月夜中,将小小的脑袋好奇地探出海面,想要睁眼看一看这未知的世界的小人鱼。 陈曦在水下释放了一回自己,小心翼翼地平缓下来气息。原本今晚,按照他的计划,是个浪漫温柔的夜晚。但是现在,多多明显处于惊恐不安中,他不想她再感受到哪怕是一丝一点类似于侵略的气息。他想让她体会到,在他身边,她是安全的。 许多没有察觉到男友在洗澡过程中已经解决了。热水与精油,非常完美地掩盖住了栗子花一般的气味。陈曦放松下来,冲洗干净身体,起身也裹了条浴巾。他放干了浴缸里的水。 许多听到流水的声音,试探着问:“洗好了。” 陈曦“嗯”了一声。原本他不打算直接将许多抱回房间。一则两人都是衣不蔽体,怕稍有动作就会使得浴巾滑脱,坦诚相见;二则浴室的地面有水,陈曦怕不小心反而摔倒了人。但是,许多心神恍惚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脚上的拖鞋,洗澡过程中,棉拖鞋完全被泡湿了。湿哒哒的拖鞋,碰一下,脚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陈曦想把自己穿的拖鞋让给她,许多不同意。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真正的冬天,夜间气温接近零点,冷的很。光脚走回房间,会冻感冒的。 他无奈之下,只能公主抱,将人抱回房间。这个过程中,许多身上的浴巾倒是没有动静,而陈曦自己腰间围着的,却因为走动,中途便滑脱了。 许多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白浴巾,羞得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陈曦也尴尬,他一进屋,就将人塞进被窝里。自己裹上一条许多平常看书时搭在腿间的毯子,去衣柜帮她拿睡衣。那绵软的丝质睡衣触到手上,让他忍不住想到了她肌肤的触感。薄薄的毯子,根本遮盖不住身体的变化。 陈曦默念了三遍清心咒,勒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赶紧将衣服拿好,递到了她的手上。 许多红着脸,在被窝里头完成了换睡衣的工作。接下来轮到陈曦自己又有点儿麻烦了。他的睡衣在许宁的房间里头啊。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毯子将许多裹好,直接连人带毯子抱到许宁房间里去找睡衣穿。这个过程还比较折腾,因为许宁习惯锁房门的。 他们要先去客厅里拿到房间钥匙,然后再过去开门。整个流程中,陈曦只能单手抱住许多,让她才在自己脚背上,另一只手空出来拿钥匙开门。好容易,他才顺利地拿到自己的棉睡衣,赶紧换上。不然身体有些地方不受控制的变化,看的他自己也尴尬。即使睡衣遮不住,也胜过赤裸裸地出来溜达。 许多本能地想垂下脑袋,奈何一垂头,看到的画面更加让她无地自容。她只好一直闭着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陈曦麻溜地将人又抱回了房间,重新塞进被窝里头盖严实了,而后自己隔着条被子,抱住人,暗自吁了口气。 总算是没当场丢人。这个当口,再跟多多提些有的没的要求,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 陈曦心疼了自己不到三秒钟,许多开始不自在起来。人有三急,她原本在洗澡时就有点儿尿意,本来以为忍忍就能过去。谁知道这种事情是越忍越忍不住。 她小小声地表示,她要去卫生间。 陈曦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把什么东西落在卫生间了。等到反应过来,他也尴尬的厉害。 许多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丢人的时候,她竟然当着一个男生的面,呃,如厕。 陈曦看她几乎脑袋都要垂到地底下的模样,笑着安慰道:“这没什么啊,你忘了,我还在你房间垃圾桶里解决过呢。” 许多轻轻“嗯”了一声,被他抱着送到了卫生间。陈曦拿了自己的脏衣服垫在地上让她踩,自己背过身子,看着浴室墙上光洁度的瓷砖发呆。身后那“淅淅沥沥”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响起了看过的古代春宫图,忍不住鼠蹊部一紧,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许多总算解决了三急问题。她想她以后都不会在陈曦面前尴尬了,因为估计不会再有更尴尬的时候了。 既然都来了卫生间,陈曦也顺便小解了一回。他苦笑着想,原本预定的是温馨甜蜜的粉红色气息,怎么到现在却成了尿骚味。 许多踩着陈曦的脏衣服,垂着脑袋闭着眼。 陈曦笑着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好了,我也在你面前方便过了,咱俩扯平,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了。” 许多还是咬着下唇不说话。 陈曦抱起她,准备回房间时,看到地上自己今天穿的裤子,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将许多放在马桶盖上坐着,自己掏了裤子口袋,找出一个小盒子。 许多好奇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枚小小的蜜蜡戒指。 第404章 戒指 深黄接近于暗红色的蜜蜡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雕刻成了简单的玫瑰花形,戒托用的是白金,细细的指环。 陈曦有点儿不好意思,解释道:“本来准备用紫檀木自己做戒托的,不过觉得颜色似乎不太对。就买了现成的了。那个, 蜜蜡是我自己磨得, 比较粗糙。嗯, 以后我给你做更好的。” 许多看着这枚小小的戒指, 又看看手里抓着戒指,难得有些腼腆的男孩。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似乎不太自信一般,嘟囔着:“要不, 我下次做个更好的再给你吧。” 她伸手阻止了他准备将戒指收起来的动作, 轻声道:“你给我戴上, 试试吧。” 陈曦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要窜出胸口一样。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试了好几次, 才将戒指套上她左手的中指。 他抱住许多,声音低低地呢喃:“那个,我可就当你应下我了。” 许多点点头, 轻声“嗯”了一下。 陈曦笑了,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允诺道:“咱俩现在订不了婚。等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准备最好的戒指, 最好的婚礼。就算现在没有那个仪式,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妻子。” 许多轻轻锤了他一下,难为情地低下头,嘟囔道:“你别乱说。” 他笑着将人抱起来,往房间走:“反正,你自己知道这个意思就行。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 两人在被窝里相拥,许多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满腔的柔情压抑不住:“陈曦,我爱你。” 他亲了亲她的发旋,回应道:“多多,我也爱你。别怕,万事都有我在呢,乖宝,好好睡吧。” 这一夜,许多睡得香甜。她躺在陈曦的怀里,没有惶恐,也没有畏葸。什么叫回到她自己的世界,这就是她的世界,这就是她的亲人、朋友和爱人。谁也别想抢走她的生活。 陈曦原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今晚的种种遭遇,足以让他心焦犹疑。但不知道是怀中人的气息过于香甜,还是这一夜的气氛过于美好;渐渐的,他也松弛下来,渐渐陷入了梦乡。 等到早上,生物钟将他唤醒时,陈曦才尴尬地发现身体的某个部位自发主动地寻找了想去的地方,正顶着多多的大腿根部。 许多已经醒了,但她有赖床三五分钟安抚自己的习惯,还是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头蹭了蹭。这一蹭,问题略有些大。两条睡裤就是两层布,对于积极的小小陈而言,完全不构成任何阻碍。许多直到腿间热乎乎的,才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她抬头,疑惑地看着陈曦。 陈曦羞愧地无地自容,连看她的眼睛都不敢了,支支吾吾道:“那个,晨bo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睡迷糊了的许多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赶紧身体往后面退,不小心蹭到了小小多的顶端。陈曦忍不住低喘一声,抱住女友亲了下去。他喘着粗气,低声道:“多宝,乖,别动,先别动。” 许多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据说早晨可是男人欲望最强烈的时间段之一,她可没胆子点火。 陈曦搂着她,用力吸吮她的唇舌,似乎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头一样。许多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感觉整个身体都笼罩进一团火中。陈曦吸吮了半天,才松开她,背过身体,自己下床准备去卫生间了。快到房门口,他才转过身,面色绯红:“多……多多,我在这边弄,行吗?” 他怕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他会害怕。 许多羞得不能自已,垂着脑袋,轻声道:“你过来吧,我帮你。” 早饭是陈曦做的,许多老觉得自己手上还有股栗子花的味道。中午两人的饭菜也是陈曦准备的,他自己的是昨晚的剩菜放在蒸锅里热了热,多多的是白灼西兰花跟煎蛋,他还炒了个杏鲍菇,里头加了青椒。他本来准备全给多多带的,但多多看到了,直接又挟了一半到他的保温桶里头。 陈曦心里头甜蜜的不行,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轻声道:“老婆,你对我真好。” 许多踩他的脚:“不许乱叫。” 他见她羞得厉害,怕惹恼了她,早饭她会不好好吃,便笑嘻嘻地求饶:“好好好,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知道。” 许多愤愤地将挟好的泡萝卜碟子塞到他手上:“吃你的饭去吧。” 这一顿早饭,陈曦是吃的心旷神怡。他把多多抱在怀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吃。以前他在电视上看到情侣这样做还觉得奇怪,这样吃饭效率多低啊。可现在,切身处地了,他才知道,重要的不是吃下了什么,而是怀里人是谁。 吃罢饭,两人背上书包上学堂。经过楼道的时候,陈曦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监控的方向。 中午用过饭,许多去跟龚晓、裴爽她们讨论预防青少年性侵害进校园的活动计划。陈曦跟她说了一声,出去买点儿水果。许多点名要了黑提子,又问龚晓跟裴爽要吃什么。两人笑嘻嘻地表示蹭吃的就不讲究了,随便来点儿猕猴桃就行。 龚晓一边拿出笔记本开始做草纲,一边瞅着许多不怀好意地笑:“哟,多多,我现在算是发现了。这未婚夫虽然名分还没有,但实质已经到位了啊。” 许多白了她一眼,嗔道:“主席,我们谈正经事。” 裴爽笑嘻嘻地表示:“我觉得,这才是最正经的事啊。” 许多埋头写计划,不搭理这两个人来疯了。 陈曦一路小跑回了女友住处。传达室的大爷刚吃过午饭,正在楼前来回走动消食。一见陈曦,他就笑了:“哟,小陈,今天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陈曦也笑:“没落下什么,就是想跟大爷您说说话。” 大爷的那盘磁带是之前就托人带的,最近熟人从外地出差回来给他顺带着捎到了。至于昨晚有没有人动过电表,大爷的确没印象了。因为中途他上过厕所,还到对面的小卖部买过一包香烟。这个时间段发生过什么事,他不清楚。 陈曦沉吟了片刻,想问大爷调昨晚的监控看。 大爷警惕起来,问他:“小陈,你可得说出个缘由来,我们这栋楼,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情了。这监控,按规矩,不能随便给人看。” 陈曦只好解释说昨晚他上楼的急,好像掉了个挂坠。今天早上下楼时也没发现,他想看看是不是谁捡了。他好去跟人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还回来。 大爷将信将疑,但因为跟陈父是朋友,又和陈曦混熟了,便没有坚持,还是放他看了监控。这不看倒也罢了,一看之下,陈曦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就在他回家前十来分钟,有个穿一身黑的人站在许多家门前敲门。楼道里的灯太暗,而且是声控的,隔几分钟便灭掉。光线不好,监控的画质太差,那人戴着帽子,穿着黑色长款棉服,看不清面容,甚至分不清男女。 监控没有装拾音器,录像并不带声音。然而那一声声仿佛催命般的敲门声却清晰地落在他的心上。多多当时倘若听到这个声音,该有多害怕。要是昨晚他不是因为不甘心,又折回多多家里,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大爷好奇地伸头看了眼,惊讶道:“昨晚你们家还有客人啊。这人怎么不到我这儿来做个登记。” 陈曦勉强挤出笑容,胡乱敷衍了过去。 大爷也没再追问,自己出了传达室,继续来回散步去了。 录像里的那人一直敲着门,直到陈曦上来前,他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才迅速往上一层隐去。然后是陈曦拿钥匙开门进去的画面。让他不寒而栗的是,当时那个人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层台阶的距离。从录像的角度看,那个人居高临下。 录像时间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人才又重新出现在许多家门前。而后消失在楼道间。 陈曦追问大爷,昨晚大约快十点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出去过。大爷这回老脸真是红了。他听戏听的入迷,加上这栋楼是进去严格,出来无所谓。晚上也有人出门买点儿东西或者吃个夜宵什么的,他确实没注意。因为出去可以自己拉开门。昨晚风那么大,他甚至没注意到闸门响动的声音。 陈曦点点头,没继续追问。他笑着跟大爷道谢,心事重重地回学校去了。经过水果店时,他称了两斤黑提子,又买了三斤猕猴桃。 午休时间都快结束了,陈曦才到班上。龚晓笑着接过猕猴桃,打趣道:“还好还好,我还担心狮子大开口,把你给吓得不敢回来了。” 陈曦笑道:“这还不至于。路上碰到我爸的朋友,被长辈拉着训了一通话。” 龚晓还想说什么,陈曦已经去帮许多洗提子了。裴爽叹了口气,拿起一个猕猴桃,对着它开始谈人生:“桃儿啊桃儿,人家有家有口的甜甜蜜蜜吃提子。像我这样的,还是酸溜溜的猕猴桃吧。” 许多笑着骂她:“你别冤枉人家猕猴桃,熟了也是很甜的。” 龚晓在边上冷不丁地插刀:“甜里头也带着酸。” 陈曦洗好提子又用开水烫过了,才拿小饭盒装好,给许多捧过来。许多招呼龚晓跟裴爽也尝尝,两人异常高冷地表示,哼,才不稀罕,姐俩结伴洗猕猴桃去。新鲜营养又健康,还可以减肥。 原本准备大快朵颐的许多终于又想起了女性终身的事业,恋恋不舍地看着饭盒里头的提子,忍痛分给陈曦一半。 陈曦哭笑不得,跟她咬耳朵:“没事,你吃吧,你瘦的很,一点儿肉都没有。” 许多惊讶地抬起头,不至于吧。姐的三围,虽然腰粗了点儿,那个上围应该还是比较波澜起伏的,虽然距离波涛汹涌尚有距离。 陈曦见她下意识地就瞄自己的胸口,忍俊不禁,凑在她耳边肯定:“非常好,手感非常棒。”然后他就被跺脚了。 他看着她嘟嘴吃提子的模样,心中一片宁馨。对,这样就好。他的多多,开开心心地跟朋友玩闹,饱饱吃呼呼睡就好。至于那些烦心事,他来处理便可以了。 因为昨天熊老师有事,生物竞赛辅导课挪到了今天。 陈曦将女友送到生物楼的阶梯教室后,便坐在她身边,一起看竞赛辅导书。 许多有些奇怪:“你今天不去篮球队训练吗?比赛不是还没打完嚒。” 陈曦笑了笑:“最近大家都忙,波哥他们高三的要参加会考,训练也打不起来。教练就让我们自己保持体能训练了。” 许多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学期都过了大半,教练自己的事情也挺多的吧。 盛乐照例拿着题目过来跟许多讨论,看到她座位边上的陈曦,忍不住揶揄道:“哟,老大,你可以啊,都当跟班了。” 陈曦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也没给他让位子。 盛乐不以为忤,掏出习题册,转到许多的位子前面,跟她讨论遗传的连锁互换题。许多看着题目感慨:“果蝇真辛苦啊,堪比数学界的小明。” 陈曦哭笑不得,拿着她中午没来得及吃的提子喂她。 盛乐见状,摸摸鼻子,识相地退下了。 熊老师进了教室,见到陈曦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而后又皱了皱,直接过来敲他的桌子:“你小子,过来干什么?你也发现了生物的美,准备投身竞赛了?” 陈曦笑嘻嘻地将剩下的提子悉数上供,表示为了伟大的生物学发展,他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熊老师点点他,笑纳了徒弟的小小心意,端着一饭盒的提子上讲台去了。他也不着急上课,慢条斯理地吃水果,等到教室里完全恢复安静,才轻咳一声,继续上一堂辅导课的内容。 许多也严肃起来,进入了认真听课模式。让熊老师满意的是,陈曦课堂上非常乖,不仅没有打扰小女友,还认真听课,仔细做笔记了。他故意把人喊起来回答题目,这小子竟然也能答上来。 中途课间休息的时候,熊老师绕到两人桌前,像是不经意一般:“哟,你小子,背地里使功夫呢。”他问的内容,完全脱离了高中生物课本范围。 陈曦笑着表示军功章全是多多的,家庭教育好。 熊老师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啊,完全不像话。想当年老师跟他们师母谈恋爱时,可是偷偷摸摸,生怕被家长逮到了。他们倒好了,光明正大,差点儿还没把婚也给订了。幸亏八字不合,得往后挪。否则,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许多准备去洗手间,陈曦立刻跟上。她哭笑不得:“你干嘛啊,这么粘人。” 陈曦笑弯了眼睛,表示,他想变成苍耳,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黏在她身上。 许多不服气:“苍耳只能挂在衣服上。” 陈曦意味声长地“噢”了一声,意有所指:“原来你对光黏着衣服不满意。” 许多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气得跺他的脚,踩了就跑。陈曦在后面追,一直跟到卫生间门口才停下,叮嘱道:“我就在门外面,有事喊我。” 许多不明就里,啼笑皆非:“我上个厕所还要喊你干嘛,又不是忘了带纸。” 陈曦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没说话。他不打算将昨晚那个敲门的黑衣人的事情说出来。这件事,他自己调查就好,没必要吓到多多。 好在整个竞赛辅导课都顺风顺水,没有出任何意外。下课后,两人背着书包往学校门口走,快到分叉口的时候,陈曦忽然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今晚去公寓吧。” 许多大惊失色,怎么今早才帮过他,现在他又想了。 陈曦不能解释说他现在觉得许多的住处也不安全,只好自己背锅,故意引着她往他的方向想。 许多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道:“那好吧,但是,今天完了,这个礼拜的三次可都用完了。” 第405章 浮出水面 陈曦笑了笑, 未置可否。公寓的冰箱是空的,两人去超市简单买了点儿半成品回去做饭。 许多炒菜的时候,陈曦一直从背后抱着她,搞得她哭笑不得,忍不住啐道:“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陈曦也不辩解, 就是看着她笑, 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蹭, 喊老婆。 许多脸红的厉害, 推他去客厅沙发坐下。就他这样,她还能不能好好做饭了。 陈曦没有继续硬缠着,他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女友, 心里却在飞快地思量这件事该如何破解。昨晚他让多多不要再理会这件事, 转由他接手处理。多多答应了, 今天也矢口不提此事。他得尽快将这个幕后凶手揪出来,否则这日子简直成了恐怖电影。 那个未知来电,陈曦去查了, 来自不记名卡,无法确定机主的身份。那段对话因为手机设置,被录下来了, 但也没有什么用。声音是电子合成的,台词则是来自于最近上映的一部恐怖片。 最让陈曦愤怒的是,那部片子的女主角就是在密室中遇害的。上次学校的电影社团还在大礼堂放过这部片子,多多原本也在看。但因为那天她太累了, 又吐槽说上面的尸体模型做的太假,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可想而知,如果多多完整看了那部电影,记住了那句台词,她当时该有多惊恐。 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个人选择用这句台词来恫吓多多,绝对是深思熟虑。首先电影的女主角也是个类似于灰姑娘的角色,这非常容易让多多代入。 许多做好了两份盖浇饭,端上桌,奇怪地看他:“你想什么呢,快过来吃饭吧。” 陈曦晃过神,笑了笑:“噢,就来。” 两人面对面的吃完了两份盖浇饭,许多的那份是土豆烧茄子,陈曦的则是鱼香虾仁。他俩头碰头坐在餐桌上将两个盘子吃了个底朝天。完了以后,照旧是陈曦去洗碗。许多拿出生物竞赛辅导题册,翻来闷头做今天上课讲的内容部分。 从别墅惊魂夜之后,她跟陈曦,除了今早的那一次释放外,一直没有过其他任何亲热的举动。与其说是陈曦挨揍了背上有伤不方便,不如说是她在畏惧。从遭到猥亵至帖子事件,再到差点儿被设计强暴,这些或隐形或赤裸裸的性暴力事件,对于女性的最大影响不在于直接产生的身体伤害,而是潜移默化地造成受害者的羞耻感。 你为什么会被骚扰,是因为你胸太大,穿的太性感,总而言之怪你引起了男人的性趣。你的身体是有罪的,性本身就是罪恶。 前两天许婧在家看《陀枪师姐》,许多也跟着看了两集。 爽朗率真、独立倔强如女警陈三元,在追踪杀人魔过程中遭遇被强奸的噩运时,依然会崩溃,会产生负罪感。 许多没办法将这种似有若无的心理变化诉诸出口。因为不用任何人驳斥,她自己都知道这种多荒谬可笑。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拥有正确理智的她,依然会被这些暴行影响心境。倘若她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呢。 到底是怎样的生活环境,才滋养出方淼的满怀恶意? 倘若陈曦不够细心体贴,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欲求不满而对她有怨言,自己势必会委屈难过。即使勉强答应了他,自己心里也会产生类似于“你就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之类的想法,这就又绕回了前面的问题。你被骚扰是你活该,谁让你的身体勾人? 昨天看话剧时,她听到那句独白,“你可以做你自己”时甚至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何为知易行难。为什么那些简单的真理却能振聋发聩,因为很多时候,我们都做不到。 社会舆论的性别歧视,所谓女性自重论的荒唐逻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都是罪恶的帮凶。 陈曦见她盯着习题册发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亲昵地说她:“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写作业。” 许多赶紧从纷繁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期期艾艾道,她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做完作业了。她建议陈曦:“那个,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陈曦脸色古怪,咳咳,果然被误会是急色了。呃,虽然他的确欲求不满,但多多最近明显心绪不宁,有点儿怕跟他亲密接触。那个,虽然得时常找五指山帮忙,也不是不能忍。两个人要想走下去,总要互相体谅。 恐怕是自己最近对多多的言语引起她误会了。天地良心,他的本意是想让她早点儿从心理阴霾中走出来。她魅力十足让他倾倒,她值得为她的身体骄傲。性并不可怕,她无需因为别有用心者的恶意而备受折磨。 只是这些,他也不能明说。他怕多多难堪,反而会适得其反。毕竟,多多年纪还小,他怕吓到了她。 许多见陈曦迟迟不动,无奈道:“真的只要半个小时就好,我答应你,今天都听你的。”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忍不住面红耳赤,小小声地强调,“那个,不行啊。” 陈曦胸中涌起满腔的柔情。多多是在迁就他,她虽然尚未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来,却因为顾及他的感受,而要求自己配合。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拿脑袋蹭了蹭,轻笑道:“那好,听我的,先好好写作业。不要太晚,我们早点儿休息。” 许多垮下了脸,早点儿睡,他今晚到底打算折腾多久啊。她明天还要上课,嗯,真的很忙的。 许多写完了作业,又磨磨蹭蹭的去浴室洗澡。陈曦不让她关上浴室门,其实隔着磨砂玻璃,他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好不好。真不明白这人怎么馋肉馋到了这份上。 哪知等两人都躺到了床上,陈曦却只是用毯子将她包裹严实了,直接塞进被窝里,抱着她就合上了眼。 许多等了半天,除了抱抱,就是亲了下额头,什么摸摸之类的,一概没有。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身子,这人到底想要干嘛啊。难不成还要养精蓄锐,来一回大阵仗?那个,真的不行。 但是陈曦面对她蹭来蹭去的行为,就是拍了下她的屁股,警告道:“好好睡觉。” 然后两人居然真的盖着棉被纯聊天,欢欢一觉到天明了。 许多睁开眼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陈曦是早上感觉更敏锐,想要早睡早起,趁机干点儿其他什么。但这回陈曦的表现真可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早起就是早起了,冲了把澡就开始在跑步机上早锻炼。 许多插上电饭锅煮粥,见他这样,也回房间摊开瑜伽垫,正儿八经地放着音乐练习瑜伽。她一面舒展身体,一面囧囧有神地想。自家小男友费尽心思将她拐回家,竟然就是单纯地抱着睡了一夜,然后早上两人各自早锻炼。 这这这,搁着谁看,都是有毛病吧。 她摇摇头,表示,此病比较温馨,短期内不打算医治。 陈曦一边跑步,一边思索着彭副局长的话。前晚发生的事跟昨天中午的发现,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报警,而是通知了彭副局长。怨不得他多想,那幕后人孙强的父母嫌疑最大。孙强的爷爷在公安系统干了一辈子,里头的关系弯弯绕绕,实在是能量不容小觑。他怕贸然报警以后,反而打草惊蛇。 彭副局长让他暂时别轻举妄动。幕后人这么做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吓唬许多。因为即使将许多吓崩溃了,对幕后人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孙强依然会坐牢,方淼必定会被引渡去美国接受凶杀案的调查,这些都不是一个崩溃掉的女高中生能够阻止的事。 他派了人暗中保护陈曦跟许多。因为老小区环境不比公寓楼单纯,所以在幕后人露出真面目之前,他们暂时住到了公寓里。 一直到这一天中午,陈曦才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陈先生,我的当事人托我向您传一句话,他的礼物,您还满意吗?您现在是不是愿意去见他了?” 陈曦捏紧了拳头,淡淡道:“那麻烦您帮忙安排一下吧。” 方淼对着委托律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那笑声分明是清脆悦耳的,却让已经进入这个行当十来年的律师觉得毛骨悚然。方淼眼睛亮得出奇,炯炯有神地盯着律师:“快,我要尽快,我要马上见到他。” 已经有整整八天零十四个小时,他没有见到爸爸了。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入骨知不知?这是多么优美的古诗啊,他深深地沉醉着,着迷地深吸了一口气。 从他回国以后,从他再遇见爸爸以后,他就再没有跟他如此长时间别离。就算是“十一”长假,他都能找到机会跟爸爸偶遇。噢,不,那不是找机会,那是命运的指引与安排。 律师匆匆记下他的要求便告辞了。他现在觉得这个聪明漂亮的男孩子有点儿古怪。他恐怕真的杀了他的父母,并将他们的尸体肢解了。 陈曦拿到了已经上大学的学长给的反馈结果,那位名为费滢滢的女大学生,礼拜一晚上果然不在学校。 “原本她那天有堂女性修养的选修课。不过她说要去做家教,所以翘课了。” 陈曦微微阖了下眼皮,回想起多多跟他做的分析。因为情况似乎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得不道出了方淼对他的隐晦心思。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解释了。按照方淼强烈的独占欲与嫉妒心,他是不会放过费滢滢的。即使对方是他自己安排着接近你勾引你,他依然会将怒火发泄到费滢滢的身上。他大概认定了女性就是下贱的这一理念。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偏执。” 陈曦没敢说方淼父母遇害的真相,他只能在心中偷偷加一句解释,因为他生活在一个扭曲的环境。这一切的原点源自于他母亲的红杏出墙以及后面的不作为乃至虐待。 “报复费滢滢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永远也摆脱不了。他手上应该有这个女人的某些把柄,所以有恃无恐。费滢滢选择作伪证否认孙强意图强奸她。这一点,恐怕触怒了方淼。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方淼恐怕非常厌恶孙强,他巴不得孙强去死。这从他意图诱导你报复孙强,就显露出端倪。” 第406章 下饵 陈曦对方淼深恨孙强这点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俩只能将理由定义为方淼厌恶孙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希望他永远闭嘴。 许多分析认为,人都是经验获得性动物。方淼从她的偷拍视频中尝到了甜头,就不会放过这种可以用来几乎瞬间便可以让女性崩溃的方式。 “他想要折磨我,又不打算放过孙强, 所以除了表面上给孙强的DV机拍视频外, 房间里肯定还隐藏了针孔摄像头。这样, 事情过后, 孙强以为光自己手上有录像有恃无恐的时候,方淼可以拿着这个用来控制事态发展。这是饵料,钓他想要的那条鱼。” 现在费滢滢意外成了差点儿被孙强侮辱的对象,而她又因为种种原因, 放弃了对孙强的指控, 转而包庇对方。这就激怒了方淼, 他一定会报复。那么这份录像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罪证。一方面,方淼可以利用她让费滢滢背上伪证罪;另一方面,他也能够胁迫费滢滢继续为他所用。 费滢滢已经从幕后走上了台前, 她出手次数多了,露出马脚的机会也就更多。终将会有被抓到的那天。这样一来,她就在其中陷入的更深了。 按照陈曦所说的情况, 礼拜一当晚,实施恐吓计划的人起码有两位。 一人负责在许多家附近守候,这人应该是费滢滢。因为她跟许多长得像,而且晚上灯光有限, 更加增强了这份相似度。所谓熟视则无睹,许多进出楼道,传达室大爷不会有太深刻的印象。倘若换张生面孔就不一定了。 另外一个人则负责跟踪陈曦,确定陈曦的方位,好方便费滢滢在最恰当的时机施展计划。而这个人,许多猜测到的身份是方淼家的保姆。 “那天我趴在厨房里昏昏沉沉的时候,就有感觉,方淼的这个计划,保姆肯定是知情的。费滢滢跟我打扮的一模一样,一眼看上去几乎难以分辨。保姆倘若不知情,看到我的时候,按照常理都会表现出惊讶。费滢滢是方淼的家教,她不可能不认识她。这一点,方淼可以用他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反而对中国人脸盲来解释。反正我们看外国人,也觉得他们都长得比较像。 当时,大家因为担心你,想要上楼看看,保姆也赶紧插话,打消了大家的念头。 方淼在国内没有什么亲人。他现在只有位住在疗养院的奶奶,老人身体不好。他出于对父亲的感情,应该不会将老人牵扯进来。如此一来,能够为他所用的人手就极其有限了。 孙强的父母是蛮不讲理护犊子的类型。儿子在方淼家的别墅强奸未遂被逮捕,然后受害人是方淼的家庭教师,长的还酷似儿子心心念念的小贱人;这对父母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将满腔怒火撒到方淼的身上。 方淼可以用设局帮孙强达成心愿顺便以此胁迫陈曦改口否认车子被偷,这样的借口忽悠住孙强。但他们的父母肯定不为所动。本来就是风尖浪口举步维艰,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孙强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再出什么幺蛾子。结果这个人却把他们的宝贝儿子又扯进了一起恶性性侵案里。之前双方的合作,也就疑点重重了。 “孙家父母会怀疑方淼当时撺掇他们将事情搞大,利用舆论逼迫你撤掉案子,实际上是为了彻底激怒你,反而以你为刀报复了他们。实际上,方淼确实做到了这点。” 孙家的金钱支持,基本上来自于那家被曝光后一直停业整顿的连锁火锅店。现在地沟油事件被央视曝光出来后,人人都对地沟油心有余悸。这家连锁店走的是中高端路线,这就更加引起消费群体的愤怒。人们可以接受路边摊不卫生材料不地道,因为一分价钱一分货。但倘若花了大钱,得到的东西依然名不符实,就让人郁闷了。 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一旦没钱花了,由奢入俭难。刚好这两人又是手上有些权力的,免不了得懂点儿歪心思。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家里的老人给他们弄了火锅连锁店吃分红,是煞费苦心的。只是时也势也,大江东去,浪淘尽,谁也保不住千秋万代。 “孙家父母不能用,能用的,而且他能够控制得住,就剩下保姆跟费滢滢了。按照方淼的个性,我怀疑她会让她们互相牵制住对方。保姆跟费滢滢都不想让方淼说出别墅事件的真相。彭叔叔出于保护我们的目的以及避免被说成警方故意设局,只能将整件事的真相掐头去尾,只说警察临检时看到的内容。真正布置下全部局的方淼,掌握着保姆跟费滢滢的命运。 他只要说出真相,费滢滢跟保姆都难逃干系。至于他自己,强奸罪跟涉嫌谋杀父母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所以光脚不怕穿鞋的,害怕被溅上泥点子的这两个人就得被他驱使。 按照控制的原则,录像现在应该在保姆手里。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使得她可以自由出入方淼家的别墅,从容地拿到录像。方淼要用这个让保姆形成错觉,她才是掌握住致命法宝的人。可是方淼肯定还有后手,他完全可以不只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如果保姆够聪明的话,必定也能意识到这点。她以前干过的什么不好的事情,诸如偷拿了主家的东西之类的,恐怕都被拍下来了。方淼父母不在身边,家里没有一个大人。他的外表又非常具有欺骗性,所以完全有可能让保姆掉以轻心,之前做出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陈曦一面回想着跟女友的对话,一面打车去了看守所。这里有让他厌恶的人,所以他连自己开车过来都不愿意。 律师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正等在看守所门外。他朝陈曦露出个为难的笑,像是跟他解释又像是自我开解:“没办法,这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你说不管是警方还是我这个辩护律师,总要他开口说话才行吧。结果人家好了,完全就把我当成跑腿的使唤。” 陈曦没跟他计较。方淼既然想要见他,按照这位少年强烈的企图心,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心愿。陈曦不去看望方淼,后者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麻烦。这一次他利用的是保姆跟费滢滢本人,后面这两个人完全可以收买流浪汉混混之类,层出不穷地骚扰多多。最终的结果就是多多不堪其扰,甚至到崩溃的地步。 方淼一见到陈曦,眼睛就像磷火一般,漂浮着,闪闪发亮。他笑了,笑容甚至有点儿腼腆,期期艾艾道:“爸爸,你来了。不好意思,小石头没能收拾干净自己。” 陈曦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沉默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隔了半天,他才主动打破沉默:“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句话似乎打破了方淼沉湎的美梦,引起了他的愤怒。他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旋即浮上来甜蜜的笑容,仿佛诱人犯罪的潘多拉。他压低了声音,开始用吟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A woman\'s face with nature\'s oainted,Hast thou, the master mistress of my passion……” 他有副动人的嗓音,带着少年的甜蜜清脆,又有着生长发育后男人的醇厚缠绵。陈曦注意到的,却是他轻轻敲击桌子的手指头,这是篮球队日常嬉闹时的小游戏,外国语学校男生们都爱的莫尔斯密电码。那有规律的敲击节拍,翻译过来就是:“你想不想让孙强一辈子待在监狱?” 陈曦的瞳孔微微紧缩。就跟多多预料的一样,这个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的少年,企图将他也拉下去。他阖了下眼皮,没有做声。他的手指头规规矩矩地叠放在桌子上,是个正经相谈的姿势。 方淼长长的眼睫毛妩媚地扇了扇,似乎要化身蝴蝶,去引发一场风暴。他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似乎像是在给自己吟诵的诗篇打拍子一样,轻轻地继续敲击。优美的诗句从他的唇间缓缓流淌出来:“Till Nature, as she wrought thee, fell a-doting,And by addition me of thee defeated,By adding ohing to my purpose nothing。……” 源源不断的密语传来:“我手上有孙强犯下真正强奸罪的证据,可不是这种根本不到实质的哦。” 孙强那个白痴撬人墙角不是第一回了。他在青年队打球的时候,给队友的女朋友下了迷药,将人强奸了,还拍下照片跟视频威胁人家。那个女的也是个愚蠢的贱货,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偷偷给男友下绊子,好让孙强有更多上场的机会。男友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津贴,也被这蠢货拿去给孙强花天酒地了。 孙强拿着视频对方淼吹嘘时,方淼就打定了主意。 陈曦的面孔冷凝下去,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407章 蹭饭 方淼长长的眼睫毛不安地扇动了一下, 面上露出清新羞涩的笑容。这样的形容词并不适合用在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可是此刻陈曦只能想到这四个字。他腼腆地张了下嘴巴,像是不敢对大人提出要求的孩子,过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撒着娇:“爸爸,我就想你陪陪我。” 爸爸一直在奔波着找工作, 好像厂里很多叔叔阿姨都下岗了。爸爸推了小车上街卖糖水, 让他坐在车把子上玩耍。城管来了, 大家四散而逃, 爸爸腿那么长,抱着他就跑。小车被收走了,他们回家挨那个女人的骂。 爸爸真好,会护着他, 不让那个女人揪他的耳朵。爸爸最好, 爸爸永远保护他。 方淼站起身, 大声念着《大话西游》里的台词:我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 他会穿着金甲圣衣、踏着五彩祥云来娶我。 不,他算的出开始,自然也能算到结局。 晚上上床睡觉时, 许多自觉主动地在陈曦怀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安安心心地躺好。她揪着他睡衣上的扣子,皱着眉猜测:“哎,我总觉得方淼似乎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陈曦也有同样的感受。方淼大概已经非常清楚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要么是在监狱里度过一辈子,要么是在精神病院被贱禁。当然,他可以选择说出自己一直被性虐待的残酷真相,争取舆论的同情。但陈曦觉得他不会,因为他不屑。其实近年来,他的继父已经丧失了对他身体的兴趣,但他依然杀戮并肢解尸体。 “因为只有他们死了,挫骨扬灰,这个世界才能让我忍受下去。”少年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甜蜜而温柔的笑。 许多不放心地追问:“他真的只要求你每天去陪他一个小时,给他念童话故事?” 陈曦苦笑着揉了揉女友的脑袋,叹了口气:“不止,我还得按照他的要求,穿上绿军裤,还有大棉袄。因为他爸爸当年就是这样带着他上街去卖冰糖梨水的。” 许多听了也是无奈。她并不知道方淼的继父性虐待他,只以为他是单纯遭受了殴打之类的常规虐待手法。但将一个孩子硬生生逼到现在这份上,甚至不惜他们来得到解脱。这对父母的行为大约也是令人发指的。 “别多想了。”陈曦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道,“早点儿睡吧。” 许多点点头,在他怀里蹭了下,舒舒服服地睡着了。陈曦不时低下头,轻轻吻一吻她的头发。怀中抱着这个人,让他想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 相关手续还在办理中,对于警察的讯问,方淼始终不语。陈曦跟彭副局长说了方淼的要求,对方也是直摇头。他投身警界近二十年,头一次碰到像方淼这样的案子。这还是个孩子啊!要他说,他的的生母跟继父也该死,千dao万剐不为过。 可这世界倘若人人都是审判者,那么警察与法律还有存在的价值嚒? 况且这个孩子已经在毒液里头浸泡的太久,自己也变成了他痛恨的那一类人。肆无忌惮,全为一己私利,完全无视别人的感受。 睡梦中,许多呢喃了一句:“陈曦,你不能被他骗。” 陈曦心猛地抖了一下,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吧,乖宝,好好睡。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陈曦就去看守所给方淼读了一个小时的《舒克与贝塔》。方淼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点点头,满怀期待:“爸爸,明天你过来给我带下一个故事。” 陈曦硬着头皮应下了。这本《童话大王》是他从旧书摊上淘来的。他小时候也看过。在经过看守人员的检查同意后,方淼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这本书。他欣喜地捧在怀里,冲着陈曦眨眼睛:“爸爸,我会送你礼物的。” 陈曦哑然失笑,脱口而出:“爸爸不要礼物,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方淼眼睛里头沁出了泪花,他盯着陈曦:“不,爸爸,我长大了,我能照顾好我们的家,我可以给你准备礼物。” 陈曦则是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勉强笑道:“爸爸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直到走出看守所,陈曦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论及算计人心,方淼绝对是高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成功地勾起了自己对弱者天然的同情。 陈曦缓缓吐出口郁气,拿出手机给女友打电话:“嗯,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一会儿就到,我接你下课。” 两人一起去超市买菜。这两天一直住在公寓里,许多家冰箱都空了。许婧明晚上小夜班,今天回来休息。他俩晚上必须得回许多家。 秋尽江南草未凋,江南最大的优势在于几乎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菜蔬供应。这对许多这样的茹素者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他俩挑了大白菜用来清炒,又买了一种名为“矮脚黄”的青菜跟豆腐果一起烧。许多看到有卖脆鱼的,过去喊师傅称了一条,准备跟白萝卜一起炖汤。 她转头跟陈曦说:“这鱼营养挺丰富的,你多喝点儿汤。”最近他忙里忙外,跑进跑出,人都累憔悴了。 陈曦坏笑着凑近她低语:“我想吃多宝……最补。” 许多一开始听成了多宝鱼,还轻轻“啊”了一声,娇嗔道:“你想吃多宝鱼,刚才怎么不说啊。算了,我们再过去找找,应该有多宝鱼卖。”许多茹素后看不得宰杀,所以水产区的工作人员帮忙处理活鱼时,他俩回避了。 陈曦抓住了她的手,轻声跟她咬耳朵强调:“多宝,我想吃多宝。” 许多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她愤愤地跺了下他的脚,恶声道:“今晚你连饭都没的吃。” 陈曦笑了。这才是他家活泼害羞的多多,而不是之前惊弓之鸟一般惴惴不安的模样。 最后当然没买多宝鱼。许多现在完全没办法直视这三个字。想想人为dao俎我为鱼肉,更加好想“呜嗷”一声,跟小白白一样埋起脑袋。 两人买了六袋子菜,才出超市门。本来许多还想帮个忙,意思一下的。结果因为陈曦得罪了她,她干脆抄手当甩手掌柜了。陈曦背着两个书包,左右开弓,各拎着三袋子菜,居然稳稳当当。他丝毫不以为忤,乐呵呵跟着女友当跟班。 一路走回家,到了传达室门口,许多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哎哎,大爷,我这是放错位置了,我的马不是这么放的。” 大爷见了两人,探出头来打招呼:“哟,小陈,多多,回来啦。这两天都没见着你们。” 许多立刻撒谎说家里有事,她回家去了。 江冠南趁大爷不留意的时候,将棋子偷偷挪了位置,冲两人埋怨:“你们怎么才回家,我都等了老半天,饿都饿死了。” 说着,他看到了陈曦手里的袋子,兴匆匆地跑出来看有什么能吃的。一见都是生的,立刻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批评许多:“那个,许多啊,不是我说你们女的。天天嚷着要男女平等,干活的时候怎么就不说男女平等了。做起事情来,男的得照顾女的。利益分配的时候,又喊着男女平等。这是不是赤裸裸的双重标准啊。” 许多心道,少年,你真想多了。现在以及今后十几年的状况是,干活的时候男女平等,利益分配的时候,反正女的应该回归家庭,工作就是找个地方待着而已,怎么能斤斤计较呢。不要谈社会给予了你多少,应该思考你为社会奉献了多少。 她看了眼江冠南,奇怪道:“你怎么跑来了?” 江冠南一听就咂嘴:“瞅瞅,说这话,多伤阶级感情啊。你应该说贵客迎门,蓬荜生辉。” 许多点头,深以为然,表示贵脚踏贱地,怕脏了江小爷的耐克鞋。所以纵使不舍,也得含泪目送江小爷去千里之外。 江冠南一听,立刻改口:“别啊,我这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雅俗共赏,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嫌弃。” 陈曦懒得再听这两人逗闷子,直接表示扫榻相迎。反正到最后,江冠南肯定都会硬生生地挤到他们家来的。权当是给他家多多找个现成的乐子,逗多多开心吧。 江冠南一秒钟不用,麻溜儿倒戈向陈曦,数落许多:“你看看你哟,都说近朱者赤。怎么你一直跟陈曦黏在一起,就完全没有学到人家的大气呢?” 许多的反应是直接一个白眼,继而一个后脑勺。哼!她还没消气呢。刚好两个一个都不用理睬了。 陈曦忍俊不禁,摇摇头,跟着女王大人上了楼。 许多跟陈曦把菜都择好洗好。江冠南也不能闲着,得在边上帮忙剥蒜掐葱。江小爷忍着葱蒜要命的味道,跟两人分享了八卦。这个八卦源自于他持续追踪对象,孙强青年。 江冠南笑得幸灾乐祸:“哎,我跟你们说。孙强这回真是倒大霉了。哈哈哈哈,他上次不是因为那个啥,以为自己染脏病了嘛。他想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他强奸被抓当晚的那个女的身上。然后,喝多了二两猫尿,他就癫狂了,掏出钱扬言要下那女的一条胳膊。都有脏病了,还出来做生意,这不是害人嚒。” 许多点点头,嗯,这个的确可以构成传播性病罪了,严重的得判刑。不过,这个孙强是迁怒了吧,他下面红肿瘙痒的罪魁祸首还在这边欢快地看着热闹呢。 江冠南乐滋滋地继续说下去:“你别急啊,故事一波三折,一下子兜底多没意思啊。你听好了啊。当时有两个社会青年,呃,准确点儿讲叫混混,一听不过是教训个小姐,孙强一出手又是五千块。他俩就蠢蠢欲动了,接下了这单买卖。把那位小姐给捅了。本来他俩好像就是单纯地想要揍那女的一顿。结果咳咳,那小姐刚抽完那个,力大无穷,揍了他们。然后两人被惹毛了,掏出了弹簧dao,当胸就是一dao。人没事儿,因为,哈哈,因为那小姐胸里面是盐水袋,刚好救了她一命。” 许多听得都惊呆了。她想到了那个著名的美女被绑架,用尖下巴戳破假胸,然后逃出生天的梗。看来身体有两个额外的添头,还是非常有助于人生安全的。 “当时闹大了呗,这两小子被巡逻的警察逮了个正着。女的送医院去抢救了。据说抢救的医生也是哭笑不得。两人供出了是孙强指使,现在孙强的罪名又多了一条买凶伤人。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尾,结尾是,那女的不是送医院抢救了嚒。化验结果显示,她还是梅毒患者,现在身体都已经有表现了。” 许多听了,直接道一声活该。谁让这人卑鄙无耻,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陈曦听了却是面色暗沉,这么个脏东西,竟然觊觎他家多多。幸亏他们早一步察觉到危机,事先做了布置,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江冠南遗憾道:“可惜梅毒现在能治愈,否则才叫真的大快人心呢。” 许多翻了个白眼:“别胡说八道,梅毒要是不能治疗,医务人员的危险性岂不是又高了一层。行了,感谢江小爷您分享最新讯息,使得我们能够与时俱进。奖励您松子一罐,就在茶几上,您老人家自行享用吧。” 江冠南出去以后,许多想到盐水袋保命,忍俊不禁。 陈曦听了她的话,低头看了眼,表示,她不用,她的尺寸,他非常满意。被愤怒的许多踢出了厨房门。陈曦没办法,只得去卫生间收拾脆鱼。 许多先做了冬笋烩鲜菇,里头加了口蘑跟金针菇,又做了青菜烧豆腐果。陈曦将脆鱼收拾干净,准备做汤时,门铃响了。 江冠南一直充当沙发土豆,吃着松子看《名侦探柯南》。门铃响的时候,电视里刚好放到杀人场面。江小爷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赶紧去开门。 许婧一见他,就怔了一下,笑道:“江冠南,你来啦。” 地狱一秒变天堂,吓得眼泪汪汪的江小爷看到天使一般的小姐姐,企图化身小白白,要抱抱,要安慰。他还没幼兽化扑上去,就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横在了前面。 冯子昂皱着眉头看前面这个小白脸,细眉细眼,长的跟只狐狸一样。明明是个身高上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却对着许婧摇头摆尾地撒娇。嗯,他看错了,这不是狐狸,而是只狐狸犬。 江冠南一看冯子昂,立刻警觉起来。这哪儿来的野男人,大晚上的送他家美女小姐姐,是什么意思? 少年人自觉地盘遭受了严重侵犯,立刻警惕地盯着冯子昂。 许婧没看出这两男的之间的波涛汹涌。男人之间的对决,在她看来就是大眼瞪小眼。她奇怪地看这两人:“你们站在门口干嘛。那个,冯子昂,我得关门了。” 冯子昂神情淡漠且倨傲,冷冷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许婧,嘱咐道:“嗯,这个,我都洗干净了,烧紫蟹银鱼火锅。我不要雪里蕻,他们说放了就盖住银鱼和紫蟹的味道了。” 许婧硬着头皮接过袋子,无奈地应下,往厨房走。 陈曦刚好端着洗好的鱼出来,一见许婧跟冯子昂,就是一愣。冯子昂怎么又跑过来了。他笑着跟人打招呼,问他怎么有空回家了。 冯子昂看到老友也没多热情,就平铺直叙地解释,没空。他在天津打比赛,恰好在一家店里吃到了紫蟹银鱼火锅,觉得好吃。他就打电话跟许婧说了,问她会不会做。许婧表示没吃过,不知道。然后他就想让许婧也尝尝,看能不能做的更好吃。 为了确保食材的新鲜,冯子昂特意空运了回来。 陈曦也是对他这位不拘一格的朋友没脾气了。真是烧的,为了这么个理由就折腾回来,明天一早还得赶车去机场坐飞机到北。京,再转车去天津。因为他下午四点钟还有一场比赛。 厨房里,许家姐妹也是面面相觑。许婧无奈,冯子昂没头没尾打了这么个电话过来,她还以为跟往常一样,想看她这位未来的营养师是否合格呢。结果她不过说了句“没吃过”。这人下午四点半就出现在他们科室门口了。 “我跟着老师忙交班,他就在我们我们楼下卫生间的水池边上刷螃蟹,洗银鱼。我是该感谢他顾及我的颜面,没有直接在我们这层楼处理好呢,还是该抓狂啊!” 冯子昂一脸正直,觉得陈曦的问题非常奇怪。什么叫他为什么非得找许婧烧火锅。这不是因为他吃过,觉得味道不错,想让许婧也尝尝嚒。 方淼面上露出了清新羞涩的笑容,这样的形容词并不适合用在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可是此刻陈曦只能想到这四个字。他腼腆地张了下嘴巴,像是不敢对大人提出要求的孩子,过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撒着娇:“爸爸,我就想你陪陪我。” 爸爸一直在奔波着找工作,好像厂里很多叔叔阿姨都下岗了。爸爸推了小车上街卖糖水,让他坐在车把子上玩耍。城管来了,大家四散而逃,爸爸腿那么长,抱着他就跑。小车被收走了,他们回家挨那个女人的骂。 爸爸真好,会护着他,不让那个女人揪他的耳朵。爸爸最好,爸爸永远保护他。 方淼站起身,大声念着《大话西游》里的台词:我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穿着金甲圣衣、踏着五彩祥云来娶我。 不,他算的出开始,自然也能算到结局。 晚上上床睡觉时,许多自觉主动地在陈曦怀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安安心心地躺好。她揪着他睡衣上的扣子,皱着眉猜测:“哎,我总觉得方淼似乎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 陈曦也有同样的感受。方淼大概已经非常清楚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要么是在监狱里度过一辈子,要么是在精神病院被折磨。当然,他可以选择说出自己一直被性虐待的残酷真相,争取舆论的同情。但陈曦觉得他不会,因为他不屑。其实近年来,他的继父已经丧失了对他身体的兴趣,但他依然杀戮并肢解尸体。 “因为只有他们死了,挫骨扬灰,这个世界才能让我忍受下去。”少年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甜蜜而温柔的笑。 许多不放心地追问:“他真的只要求你每天去陪他一个小时,给他念童话故事?” 陈曦苦笑着揉了揉女友的脑袋,叹了口气:“不止,我还得按照他的要求,穿上绿军裤,还有大棉袄。因为他爸爸当年就是这样带着他上街去卖冰糖梨水的。” 许多听了也是无奈。她并不知道方淼的继父性虐待他,只以为他是单纯遭受了殴打之类的常规虐待手法。但将一个孩子硬生生逼到现在这份上,甚至不惜他们来得到解脱。这对父母的行为大约也是令人发指的。 “别多想了。”陈曦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道,“早点儿睡吧。” 许多点点头,在他怀里蹭了下,舒舒服服地睡着了。陈曦不时低下头,轻轻吻一吻她的头发。怀中抱着这个人,让他想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 相关手续还在办理中,对于警察的讯问,方淼始终不语。陈曦跟彭副局长说了方淼的要求,对方也是直摇头。他投身警界近二十年,头一次碰到像方淼这样的案子。这还是个孩子啊!要他说,他的的生母跟继父也该死,千刀万剐不为过。 可这世界倘若人人都是审判者,那么警察与法律还有存在的价值嚒? 况且这个孩子已经在毒液里头浸泡的太久,自己也变成了他痛恨的那一类人。肆无忌惮,全为一己私利,完全无视别人的感受。 睡梦中,许多呢喃了一句:“陈曦,你不能被他骗。” 陈曦心猛地抖了一下,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吧,乖宝,好好睡。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陈曦就去看守所给方淼读了一个小时的《舒克与贝塔》。方淼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点点头,满怀期待:“爸爸,明天你过来给我带下一个故事。” 陈曦硬着头皮应下了。这本《童话大王》是他从旧书摊上淘来的。他小时候也看过。在经过看守人员的检查同意后,方淼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这本书。他欣喜地捧在怀里,冲着陈曦眨眼睛:“爸爸,我会送你礼物的。” 陈曦哑然失笑,脱口而出:“爸爸不要礼物,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方淼眼睛里头沁出了泪花,他盯着陈曦:“不,爸爸,我长大了,我能照顾好我们的家,我可以给你准备礼物。” 陈曦则是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勉强笑道:“爸爸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直到走出看守所,陈曦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论及算计人心,方淼绝对是高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成功地勾起了自己对弱者天然的同情。 陈曦缓缓吐出口郁气,拿出手机给女友打电话:“嗯,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一会儿就到,我接你下课。” 两人一起去超市买菜。这两天一直住在公寓里,许多家冰箱都空了。许婧明晚上小夜班,今天回来休息。他俩晚上必须得回许多家。 秋尽江南草未凋,江南最大的优势在于几乎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菜蔬供应。这对许多这样的茹素者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他俩挑了大白菜用来清炒,又买了一种名为“矮脚黄”的青菜跟豆腐果一起烧。许多看到有卖脆鱼的,过去喊师傅称了一条,准备跟白萝卜一起炖汤。 她转头跟陈曦说:“这鱼营养挺丰富的,你多喝点儿汤。”最近他忙里忙外,跑进跑出,人都累憔悴了。 陈曦坏笑着凑近她低语:“我想吃多宝……最补。” 许多一开始听成了多宝鱼,还轻轻“啊”了一声,娇嗔道:“你想吃多宝鱼,刚才怎么不说啊。算了,我们再过去找找,应该有多宝鱼卖。”许多茹素后看不得宰杀,所以水产区的工作人员帮忙处理活鱼时,他俩回避了。 陈曦抓住了她的手,轻声跟她咬耳朵强调:“多宝,我想吃多宝。” 许多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她愤愤地跺了下他的脚,恶声道:“今晚你连饭都没的吃。” 陈曦笑了。这才是他家活泼害羞的多多,而不是之前惊弓之鸟一般惴惴不安的模样。 最后当然没买多宝鱼。许多现在完全没办法直视这三个字。想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加好想“呜嗷”一声,跟小白白一样埋起脑袋。 两人买了六袋子菜,才出超市门。本来许多还想帮个忙,意思一下的。结果因为陈曦得罪了她,她干脆抄手当甩手掌柜了。陈曦背着两个书包,左右开弓,各拎着三袋子菜,居然稳稳当当。他丝毫不以为忤,乐呵呵跟着女友当跟班。 一路走回家,到了传达室门口,许多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哎哎,大爷,我这是放错位置了,我的马不是这么放的。” 大爷见了两人,探出头来打招呼:“哟,小陈,多多,回来啦。这两天都没见着你们。” 许多立刻撒谎说家里有事,她回家去了。 江冠南趁大爷不留意的时候,将棋子偷偷挪了位置,冲两人埋怨:“你们怎么才回家,我都等了老半天,饿都饿死了。” 说着,他看到了陈曦手里的袋子,兴匆匆地跑出来看有什么能吃的。一见都是生的,立刻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批评许多:“那个,许多啊,不是我说你们女的。天天嚷着要男女平等,干活的时候怎么就不说男女平等了。做起事情来,男的得照顾女的。利益分配的时候,又喊着男女平等。这是不是赤裸裸的双重标准啊。” 许多心道,少年,你真想多了。现在以及今后十几年的状况是,干活的时候男女平等,利益分配的时候,反正女的应该回归家庭,工作就是找个地方待着而已,怎么能斤斤计较呢。不要谈社会给予了你多少,应该思考你为社会奉献了多少。 她看了眼江冠南,奇怪道:“你怎么跑来了?” 江冠南一听就咂嘴:“瞅瞅,说这话,多伤阶级感情啊。你应该说贵客迎门,蓬荜生辉。” 许多点头,深以为然,表示贵脚踏贱地,怕脏了江小爷的耐克鞋。所以纵使不舍,也得含泪目送江小爷去千里之外。 江冠南一听,立刻改口:“别啊,我这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雅俗共赏,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嫌弃。” 陈曦懒得再听这两人逗闷子,直接表示扫榻相迎。反正到最后,江冠南肯定都会硬生生地挤到他们家来的。权当是给他家多多找个现成的乐子,逗多多开心吧。 江冠南一秒钟不用,麻溜儿倒戈向陈曦,数落许多:“你看看你哟,都说近朱者赤。怎么你一直跟陈曦黏在一起,就完全没有学到人家的大气呢?” 许多的反应是直接一个白眼,继而一个后脑勺。哼!她还没消气呢。刚好两个一个都不用理睬了。 陈曦忍俊不禁,摇摇头,跟着女王大人上了楼。 许多跟陈曦把菜都择好洗好。江冠南也不能闲着,得在边上帮忙剥蒜掐葱。江小爷忍着葱蒜要命的味道,跟两人分享了八卦。这个八卦源自于他持续追踪对象,孙强青年。 江冠南笑得幸灾乐祸:“哎,我跟你们说。孙强这回真是倒大霉了。哈哈哈哈,他上次不是因为那个啥,以为自己染脏病了嘛。他想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他嫖妓被抓当晚的那个女的身上。然后,喝多了二两猫尿,他就癫狂了,掏出钱扬言要下那女的一条胳膊。都有脏病了,还出来做生意,这不是害人嚒。” 许多点点头,嗯,这个的确可以构成传播性病罪了,严重的得判刑。不过,这个孙强是迁怒了吧,他下面红肿瘙痒的罪魁祸首还在这边欢快地看着热闹呢。 江冠南乐滋滋地继续说下去:“你别急啊,故事一波三折,一下子兜底多没意思啊。你听好了啊。当时有两个社会青年,呃,准确点儿讲叫混混,一听不过是教训个小姐,孙强一出手又是五千块。他俩就蠢蠢欲动了,接下了这单买卖。把那位小姐给捅了。本来他俩好像就是单纯地想要揍那女的一顿。结果咳咳,那小姐刚抽完那个,力大无穷,揍了他们。然后两人被惹毛了,掏出了凶器,当胸就是一刀。人没事儿,因为,哈哈,因为那小姐胸里面是盐水袋,刚好救了她一命。” 许多听得都惊呆了。她想到了那个著名的美女被绑架,用尖下巴戳破假胸,然后逃出生天的梗。看来身体有两个额外的添头,还是非常有助于人生安全的。 “当时闹大了呗,这两小子被巡逻的警察逮了个正着。女的送医院去抢救了。据说抢救的医生也是哭笑不得。两人供出了是孙强指使,现在孙强的罪名又多了一条买凶伤人。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尾,结尾是,那女的不是送医院抢救了嚒。化验结果显示,她还是梅毒患者,现在身体都已经有表现了。” 许多听了,直接道一声活该。谁让这人卑鄙无耻,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陈曦听了却是面色暗沉,这么个脏东西,竟然觊觎他家多多。幸亏他们早一步察觉到危机,事先做了布置,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江冠南遗憾道:“可惜梅毒现在能治愈,否则才叫真的大快人心呢。” 许多翻了个白眼:“别胡说八道,梅毒要是不能治疗,医务人员的危险性岂不是又高了一层。行了,感谢江小爷您分享最新讯息,使得我们能够与时俱进。奖励您松子一罐,就在茶几上,您老人家自行享用吧。” 江冠南出去以后,许多想到盐水袋保命,忍俊不禁。 陈曦听了她的话,低头看了眼,表示,她不用,她的尺寸,他非常满意。被愤怒的许多踢出了厨房门。陈曦没办法,只得去卫生间收拾脆鱼。 许多先做了冬笋烩鲜菇,里头加了口蘑跟金针菇,又做了青菜烧豆腐果。陈曦将脆鱼收拾干净,准备做汤时,门铃响了。 江冠南一直充当沙发土豆,吃着松子看《名侦探柯南》。门铃响的时候,电视里刚好放到杀人场面。江小爷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赶紧去开门。 许婧一见他,就怔了一下,笑道:“江冠南,你来啦。” 地狱一秒变天堂,吓得眼泪汪汪的江小爷看到天使一般的小姐姐,企图化身小白白,要抱抱,要安慰。他还没幼兽化扑上去,就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横在了前面。 冯子昂皱着眉头看前面这个小白脸,细眉细眼,长的跟只狐狸一样。明明是个身高上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却对着许婧摇头摆尾地撒娇。嗯,他看错了,这不是狐狸,而是只狐狸犬。 江冠南一看冯子昂,立刻警觉起来。这哪儿来的野男人,大晚上的送他家美女小姐姐,是什么意思? 少年人自觉地盘遭受了严重侵犯,立刻警惕地盯着冯子昂。 许婧没看出这两男的之间的波涛汹涌。男人之间的对决,在她看来就是大眼瞪小眼。她奇怪地看这两人:“你们站在门口干嘛。那个,冯子昂,我得关门了。” 冯子昂神情淡漠且倨傲,冷冷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许婧,嘱咐道:“嗯,这个,我都洗干净了,烧紫蟹银鱼火锅。我不要雪里蕻,他们说放了就盖住银鱼和紫蟹的味道了。” 许婧硬着头皮接过袋子,无奈地应下,往厨房走。 陈曦刚好端着洗好的鱼出来,一见许婧跟冯子昂,就是一愣。冯子昂怎么又跑过来了。他笑着跟人打招呼,问他怎么有空回家了。 冯子昂看到老友也没多热情,就平铺直叙地解释,没空。他在天津打比赛,恰好在一家店里吃到了紫蟹银鱼火锅,觉得好吃。他就打电话跟许婧说了,问她会不会做。许婧表示没吃过,不知道。然后他就想让许婧也尝尝,看能不能做的更好吃。 为了确保食材的新鲜,冯子昂特意空运了回来。 陈曦也是对他这位不拘一格的朋友没脾气了。真是烧的,为了这么个理由就折腾回来,明天一早还得赶车去机场坐飞机到北。京,再转车去天津。因为他下午四点钟还有一场比赛。 厨房里,许家姐妹也是面面相觑。许婧无奈,冯子昂没头没尾打了这么个电话过来,她还以为跟往常一样,想看她这位未来的营养师是否合格呢。结果她不过说了句“没吃过”。这人下午四点半就出现在他们科室门口了。 “我跟着老师忙交班,他就在我们我们楼下卫生间的水池边上刷螃蟹,洗银鱼。我是该感谢他顾及我的颜面,没有直接在我们这层楼处理好呢,还是该抓狂啊!” 冯子昂一脸正直,觉得陈曦的问题非常奇怪。什么叫他为什么非得找许婧烧火锅。这不是因为他吃过,觉得味道不错,想让许婧也尝尝嚒。嚒。 第408章 借宿 陈曦快被冯子昂的脑回路给折磨疯了。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这谁家的主顾碰上一道菜吃着不错,还得千里迢迢两地奔波就为了让保姆给他再烧一回? 冯子昂义正辞严,他这儿就是这规矩。进嘴的东西多重要,哪儿能草率处理。 江冠南听了愤愤不平。蹭饭就蹭饭呗,还带点菜的!这特殊待遇除了许多跟小宁宁外, 只能江小爷他有! 冯子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表示银鱼跟紫蟹他都是自备。 空手套白狼的江小爷含羞败退。他下次过来一定拎着他爷爷的海参, 他妈妈的燕窝过来, 话说海参应该挺好吃的。 有了银鱼紫蟹火锅,脆鱼也不好再跟萝卜炖汤了。许多以前只吃过脆鱼这一种做法,不知道不做汤还能怎么烧。 许婧看看鱼的肉质,直接切成鱼丁, 跟自家泡的酸白菜一起炒酸菜鱼丁了。因为怕单是白色不好看, 她还特意只用白菜叶子, 好歹带着点颜色。完了切好,她还是不满意,嫌配色不好看, 又将胡萝卜切丁,黑木耳切丝,加了红辣椒, 一块儿下锅炒。 至于白萝卜,明天早上切成丝凉拌配粥喝吧。 银鱼紫蟹火锅,许婧是严格按照冯子昂特意问人家店里老板要来的方子烧的。反正她没吃过也没做过,做成什么样儿都没心理压力。 江冠南一开始上桌还想撇嘴, 没肉。别跟他说鱼肉也是肉,在江小爷他这儿,鱼那就是素菜! 等到他委委屈屈地上筷子吃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有他许婧小姐姐的那双仙女手,鱼也比肉好吃。那汤他一个人干掉了两大碗银鱼紫蟹汤,一碟子酸菜鱼丁他也是吃的不亦乐乎。 冯子昂慢条斯理喝着汤,满意地点点头。他对自己的眼光信心十足,许婧做的汤的确好喝。他觉得比那家号称百年老字号的店做的更好吃。他招呼许婧:“怎么不吃啊,你做的很好啊。” 许婧怔了一下,才舀了碗汤,慢慢喝下一口。冯子昂立刻像需求赞同一样追问他:“的确好喝吧?” 许婧有点儿尴尬,只好点点头:“嗯,材料新鲜。” 冯子昂盖棺定论:“不,是你做的好。做的不好的话,再好的材料也得糟蹋掉。” 江冠南痛痛快快吃着小小的紫蟹,嘟囔道:“嗯,好手艺是锦上添花。不过青菜怎么也做不出肉味来。许多,你说是不是啊。” 陈曦下厨用鸡蛋炒了赛螃蟹,正一门心思地劝自家宝贝儿多吃点。碰上江冠南这个不识相的,他磨牙,真想直接把这货脑袋按进水池里头。 许多挟了一筷子软塌塌的青菜,吃的津津有味,闻言奇怪地看了眼江冠南:“青菜有青菜的味儿,好端端的,它干嘛要去伪装红烧肉?” 江冠南悻悻:“那是它装不了吧。” 许婧白了他一眼,警告了一声:“江冠南。” 她家妹妹一直茹素,她看了心疼的厉害。江冠南还要往人伤口上撒盐。 江小爷一听是美女小姐姐发话,立刻冲她露出乖巧讨好的笑脸。 冯子昂默默看着他,嗯,要是在游戏里,这时候少年该露出大尾巴原型了。 这顿饭吃的叫一个气氛诡异。许多都想端着饭碗偷偷撤退了。好在她吃饭算快,而且不吃荤腥的好处在于她永远不需要吐掉各种骨头和甲壳。嗯,煮毛豆除外,不过现在已经入冬了,么有这种烦恼。 许多放下筷子时,许婧还觉得她吃的少,想劝她再多吃点儿。 陈曦怕许多为难,赶紧给她解围:“那个,姐啊,一会儿多多还得吃核桃仁儿,留点儿肚子吧。” 许婧倒想起来这一茬,问陈曦:“家里核桃还有吗?我上次看了好像不多了。” 陈曦笑道:“今天吃完了,明天我再去买点儿。” 等到吃过晚饭,因为冬天冷,下楼遛弯了也就免了。客厅里坐着两个大小伙子等主人招呼呢,许多没让陈曦再洗碗,推他去招待这两位。 老实说,陈曦觉得完全没必要。冯子昂从来就当面前人不存在,江冠南是只要给他一台游戏机或者电视机,就能一个人乐呵半天。 他走进客厅时,这两人正处于吃饱喝足,抬头看天花板发呆的状态。气氛居然融洽的不可思议。 江小爷经过银鱼紫蟹的贿赂,决定对冯子昂温和点。他不是还要去天津打比赛嚒,这意味着他还能再带一回。小爷觉此汤味道甚美,很有必要再来一回。 冯子昂双眼无神,处于放空状态。江冠南在他边上叽叽咕咕了半天,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过了足有十分钟,他才转头看了江冠南一眼。这孩子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白长了聪明的脸。出于对智商低少年的同情,冯子昂屈尊纡贵,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江冠南差点儿没被噎死,敢情他这半天全白说了。为了吃,他忍了。 结果冯子昂直接打消了他的妄想,天津的比赛打完后,他要直接飞国外去下一站比赛。 江冠南原本是要愤怒几分钟的,不过看了冯子昂拿出来看的软件杂志,他又蹭过去围观。两位资深网瘾人士奇异地和平共处了。完全当出来招呼客人的陈曦不存在。被无视的陈曦也赚得清闲,干脆拿出了习题册开始写作业。 江小爷伸了下脖子,鄙夷地撇撇嘴。小爷他从来不写作业。收作业的小组长追在他后面,他也是大无畏,反正小爷就不爱写作业。小爷他从知道有作业这回事起就没写过作业。 许家姐妹收拾干净厨房出来,挺惊讶地看着客厅里静谧的画面。两个人看一本杂志,剩下一个坐着小板凳,趴在茶几上写习题册。许婧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询问陈曦要不要去许宁的房间,那边写作业环境也好点儿。 陈曦摇摇头,表示他已经写好了。收拾完摊开的练习册,他又去卫生间洗了把手,然后拿出核桃开始剥。陈曦会用巧劲儿,剥核桃都是两枚一起,拿面纸包着开始捏,只听两声脆响,核桃就剥开了。他挑了核桃仁儿喂许多吃。 许多吃了,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分给她姐。 冯子昂站起身,去了卫生间。大家都以为他是去如厕了,没想到他洗干净手回来以后,也开始徒手剥核桃了。 许多震惊了。这个电竞虽然属于体育竞技项目,但摸着良心说,电竞选手长期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训练的应该是手指的灵活度而不是力度吧。 冯子昂比不上陈曦熟能生巧,他剥开的核桃仁儿有点碎,不太能完整地拿出来。但递到许婧手里后,她出于礼貌,还是夸奖了他真厉害。 江冠南也没心思看电脑杂志了,他兴致勃勃围观两个男人比赛剥核桃的场景。每听到一声脆响,他的骨头都要颤抖一下。这个,很难的,小爷他试验过,他的目标是练习铁砂掌跟大力金刚指,结果疼的他眼泪汪汪,核桃纹丝不动。两人剥着剥着就较上劲儿了,一个比一个迅速。 大自然的雄性生物都要斗个你死我活。生物进化到人类这一步,男人的好斗基因依然被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顽强地保存了下来。 看出端倪的许家两姐妹视而不见,唯独江冠南挺乐呵。姐妹俩来不及吃的核桃仁儿全塞给他了啊。虽然他晚饭吃饱了,但成长发育期的青少年总是时刻处于饥饿状态嘛。 冯子昂看了一眼,叮嘱许婧:“你吃点儿核桃,你太瘦了,这个可以长肉。” 许婧拿到手上的核桃仁儿直接塞进了江冠南嘴里。幸福的江冠南不要不要的,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差距,他家小姐姐会主动给他喂食。 陈曦则是一阵无力。论及说话不过大脑,冯子昂也不逊色于江冠南。 果然,他家多多也放下了手里的核桃仁。 许婧则是有点儿尴尬地表示,她一点儿也不瘦,就是骨架子小。 冯子昂仔细打量了她,再一次肯定自己先前的观点:“不,你就是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儿核桃补补。嗯,我下个礼拜去陕西,给你带点儿当地的核桃吧。” 许婧只好道谢,表示不需要这么麻烦,这边超市也有的卖。 冯子昂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他直接垂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剥核桃仁儿。陈曦也没停手。姐妹俩不吃,他们就把剥好的核桃仁挑干净了,放进玻璃罐子里,早上煮粥的时候加一把进去,增加营养。 许多一听,头更大。天啦,这是在养猪嚒。她真的觉得这几天脸圆了啊。 江冠南则是愤愤不平地想,哼,能徒手剥核桃了不起啊。他今晚就去超市买上一袋子核桃仁,慢慢吃。打死他都不要再喝玉米糊糊山芋粉了。 剥完核桃以后,已经差不多快九点钟。冯子昂看看钟,站起身表示要告辞。 许婧嘱咐了一句:“回家小心。” 冯子昂正色回答:“我不回家,我去住酒店。” 许婧愣住了,下意识冒了句:“都回来干嘛不回家。”旋即她反应过来,冯家情况特殊,尴尬地捂住嘴巴,不安地看着他。 冯子昂看着她,认真道:“没关系,不用道歉。” 许婧讷讷地“嗯”了一声,轻声问:“你已经订好房间了?” 冯子昂摇摇头,一派坦然:“我一下飞机,就直接去医院了。” 许婧惊讶地挑挑眉:“那你的行李呢?” “没带。” 许婧也是无语了,这人居然这样就上了飞机。她试探着跟陈曦商量:“要不,陈曦,你借他一套睡衣?家里有新毛巾跟洗漱用品,我给你拿一套吧。” 冯子昂跟着许婧进许宁的房间拿睡衣,突然掏掏口袋,转头问陈曦借钱。因为他钱包也没带,身份证跟机票还有车票倒是踹口袋了。 陈曦快要抓狂,这位同学好歹也是满世界跑的人了吧,怎么会身上不带钱包? 冯子昂坦然的不行,他带了钱包,不过是零钱包。下飞机后打了趟车,现在还剩三十二块钱。 许婧则是打圆场,表示算了吧,不行干脆就住家里,反正许宁不在家。 哪知道许婧这客气话一说,冯子昂立刻干脆利落地应下了。 许婧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也呛到,她她她真心就是客气一下啊。眼瞅着冯子昂自觉主动地去卫生间洗漱了,他得早起,明天一早的飞机;许婧就心口塞得厉害。 她捂住胸口退回自己跟妹妹的房间,后悔莫及:“这人怎么这样,完全听不懂客套话一样。” 许多同情地看一眼她姐,唉,人家真是深谙社会学原理,坚决不按常理出牌啊。 江冠南目瞪口呆,他就迟了一步,思考了一下是买单纯的核桃仁儿好还是琥珀核桃好,他就被鸠占鹊巢了?江小爷完全忽视了他也是只斑鸠,而且是只反应迟钝的斑鸠的事实。 陈曦则是忍不住想要磨牙。这个时候,他哪里敢让多多脱离他眼皮子底下一晚。最郁卒的是,居然这屋里又多了个男人。 两个汉子一张床,冯子昂闭起眼睛就睡觉。陈曦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问:“你小子,给个准话,到底想干嘛?” 冯子昂嫌恶地拽过被子,他想吃许婧做的火锅怎么了。他某天突然想吃正宗的大乱炖时,还跑去哈尔冰看冰雕呢。他鄙夷地瞅了眼陈曦,这种人,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完全不是发自本心,做任何事都要带着目的。 陈曦被他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愤怒地裹起自己的被子,睡了。 陈曦快被冯子昂的脑回路给折磨疯了。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这谁家的主顾碰上一道菜吃着不错,还得千里迢迢两地奔波就为了让保姆给他再烧一回? 冯子昂义正辞严,他这儿就是这规矩。进嘴的东西多重要,哪儿能草率处理。 江冠南听了愤愤不平。蹭饭就蹭饭呗,还带点菜的!这特殊待遇除了许多跟小宁宁外,只能江小爷他有! 冯子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表示银鱼跟紫蟹他都是自备。 空手套白狼的江小爷含羞败退。他下次过来一定拎着他爷爷的海参,他妈妈的燕窝过来,话说海参应该挺好吃的。 有了银鱼紫蟹火锅,脆鱼也不好再跟萝卜炖汤了。许多以前只吃过脆鱼这一种做法,不知道不做汤还能怎么烧。 许婧看看鱼的肉质,直接切成鱼丁,跟自家泡的酸白菜一起炒酸菜鱼丁了。因为怕单是白色不好看,她还特意只用白菜叶子,好歹带着点颜色。完了切好,她还是不满意,嫌配色不好看,又将胡萝卜切丁,黑木耳切丝,加了红辣椒,一块儿下锅炒。 至于白萝卜,明天早上切成丝凉拌配粥喝吧。 银鱼紫蟹火锅,许婧是严格按照冯子昂特意问人家店里老板要来的方子烧的。反正她没吃过也没做过,做成什么样儿都没心理压力。 江冠南一开始上桌还想撇嘴,没肉。别跟他说鱼肉也是肉,在江小爷他这儿,鱼那就是素菜! 等到他委委屈屈地上筷子吃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有他许婧小姐姐的那双仙女手,鱼也比肉好吃。那汤他一个人干掉了两大碗银鱼紫蟹汤,一碟子酸菜鱼丁他也是吃的不亦乐乎。 冯子昂慢条斯理喝着汤,满意地点点头。他对自己的眼光信心十足,许婧做的汤的确好喝。他觉得比那家号称百年老字号的店做的更好吃。他招呼许婧:“怎么不吃啊,你做的很好啊。” 许婧怔了一下,才舀了碗汤,慢慢喝下一口。冯子昂立刻像需求赞同一样追问他:“的确好喝吧?” 许婧有点儿尴尬,只好点点头:“嗯,材料新鲜。” 冯子昂盖棺定论:“不,是你做的好。做的不好的话,再好的材料也得糟蹋掉。” 江冠南痛痛快快吃着小小的紫蟹,嘟囔道:“嗯,好手艺是锦上添花。不过青菜怎么也做不出肉味来。许多,你说是不是啊。” 陈曦下厨用鸡蛋炒了赛螃蟹,正一门心思地劝自家宝贝儿多吃点。碰上江冠南这个不识相的,他磨牙,真想直接把这货脑袋按进水池里头。 许多挟了一筷子软塌塌的青菜,吃的津津有味,闻言奇怪地看了眼江冠南:“青菜有青菜的味儿,好端端的,它干嘛要去伪装红烧肉?” 江冠南悻悻:“那是它装不了吧。” 许婧白了他一眼,警告了一声:“江冠南。” 她家妹妹一直茹素,她看了心疼的厉害。江冠南还要往人伤口上撒盐。 江小爷一听是美女小姐姐发话,立刻冲她露出乖巧讨好的笑脸。 冯子昂默默看着他,嗯,要是在游戏里,这时候少年该露出大尾巴原型了。 这顿饭吃的叫一个气氛诡异。许多都想端着饭碗偷偷撤退了。好在她吃饭算快,而且不吃荤腥的好处在于她永远不需要吐掉各种骨头和甲壳。嗯,煮毛豆除外,不过现在已经入冬了,么有这种烦恼。 许多放下筷子时,许婧还觉得她吃的少,想劝她再多吃点儿。 陈曦怕许多为难,赶紧给她解围:“那个,姐啊,一会儿多多还得吃核桃仁儿,留点儿肚子吧。” 许婧倒想起来这一茬,问陈曦:“家里核桃还有吗?我上次看了好像不多了。” 陈曦笑道:“今天吃完了,明天我再去买点儿。” 等到吃过晚饭,因为冬天冷,下楼遛弯了也就免了。客厅里坐着两个大小伙子等主人招呼呢,许多没让陈曦再洗碗,推他去招待这两位。 老实说,陈曦觉得完全没必要。冯子昂从来就当面前人不存在,江冠南是只要给他一台游戏机或者电视机,就能一个人乐呵半天。 他走进客厅时,这两人正处于吃饱喝足,抬头看天花板发呆的状态。气氛居然融洽的不可思议。 江小爷经过银鱼紫蟹的贿赂,决定对冯子昂温和点。他不是还要去天津打比赛嚒,这意味着他还能再带一回。小爷觉此汤味道甚美,很有必要再来一回。 冯子昂双眼无神,处于放空状态。江冠南在他边上叽叽咕咕了半天,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过了足有十分钟,他才转头看了江冠南一眼。这孩子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白长了聪明的脸。出于对智商低少年的同情,冯子昂屈尊纡贵,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江冠南差点儿没被噎死,敢情他这半天全白说了。为了吃,他忍了。 结果冯子昂直接打消了他的妄想,天津的比赛打完后,他要直接飞国外去下一站比赛。 江冠南原本是要愤怒几分钟的,不过看了冯子昂拿出来看的软件杂志,他又蹭过去围观。两位资深网瘾人士奇异地和平共处了。完全当出来招呼客人的陈曦不存在。被无视的陈曦也赚得清闲,干脆拿出了习题册开始写作业。 江小爷伸了下脖子,鄙夷地撇撇嘴。小爷他从来不写作业。收作业的小组长追在他后面,他也是大无畏,反正小爷就不爱写作业。小爷他从知道有作业这回事起就没写过作业。 许家姐妹收拾干净厨房出来,挺惊讶地看着客厅里静谧的画面。两个人看一本杂志,剩下一个坐着小板凳,趴在茶几上写习题册。许婧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询问陈曦要不要去许宁的房间,那边写作业环境也好点儿。 陈曦摇摇头,表示他已经写好了。收拾完摊开的练习册,他又去卫生间洗了把手,然后拿出核桃开始剥。陈曦会用巧劲儿,剥核桃都是两枚一起,拿面纸包着开始捏,只听两声脆响,核桃就剥开了。他挑了核桃仁儿喂许多吃。 许多吃了,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分给她姐。 冯子昂站起身,去了卫生间。大家都以为他是去如厕了,没想到他洗干净手回来以后,也开始徒手剥核桃了。 许多震惊了。这个电竞虽然属于体育竞技项目,但摸着良心说,电竞选手长期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训练的应该是手指的灵活度而不是力度吧。 冯子昂比不上陈曦熟能生巧,他剥开的核桃仁儿有点碎,不太能完整地拿出来。但递到许婧手里后,她出于礼貌,还是夸奖了他真厉害。 江冠南也没心思看电脑杂志了,他兴致勃勃围观两个男人比赛剥核桃的场景。每听到一声脆响,他的骨头都要颤抖一下。这个,很难的,小爷他试验过,他的目标是练习铁砂掌跟大力金刚指,结果疼的他眼泪汪汪,核桃纹丝不动。两人剥着剥着就较上劲儿了,一个比一个迅速。 大自然的雄性生物都要斗个你死我活。生物进化到人类这一步,男人的好斗基因依然被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顽强地保存了下来。 看出端倪的许家两姐妹视而不见,唯独江冠南挺乐呵。姐妹俩来不及吃的核桃仁儿全塞给他了啊。虽然他晚饭吃饱了,但成长发育期的青少年总是时刻处于饥饿状态嘛。 冯子昂看了一眼,叮嘱许婧:“你吃点儿核桃,你太瘦了,这个可以长肉。” 许婧拿到手上的核桃仁儿直接塞进了江冠南嘴里。幸福的江冠南不要不要的,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差距,他家小姐姐会主动给他喂食。 陈曦则是一阵无力。论及说话不过大脑,冯子昂也不逊色于江冠南。 果然,他家多多也放下了手里的核桃仁。 许婧则是有点儿尴尬地表示,她一点儿也不瘦,就是骨架子小。 冯子昂仔细打量了她,再一次肯定自己先前的观点:“不,你就是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儿核桃补补。嗯,我下个礼拜去陕西,给你带点儿当地的核桃吧。” 许婧只好道谢,表示不需要这么麻烦,这边超市也有的卖。 冯子昂也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他直接垂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剥核桃仁儿。陈曦也没停手。姐妹俩不吃,他们就把剥好的核桃仁挑干净了,放进玻璃罐子里,早上煮粥的时候加一把进去,增加营养。 许多一听,头更大。天啦,这是在养猪嚒。她真的觉得这几天脸圆了啊。 江冠南则是愤愤不平地想,哼,能徒手剥核桃了不起啊。他今晚就去超市买上一袋子核桃仁,慢慢吃。打死他都不要再喝玉米糊糊山芋粉了。 剥完核桃以后,已经差不多快九点钟。冯子昂看看钟,站起身表示要告辞。 许婧嘱咐了一句:“回家小心。” 冯子昂正色回答:“我不回家,我去住酒店。” 许婧愣住了,下意识冒了句:“都回来干嘛不回家。”旋即她反应过来,冯家情况特殊,尴尬地捂住嘴巴,不安地看着他。 冯子昂看着她,认真道:“没关系,不用道歉。” 许婧讷讷地“嗯”了一声,轻声问:“你已经订好房间了?” 冯子昂摇摇头,一派坦然:“我一下飞机,就直接去医院了。” 许婧惊讶地挑挑眉:“那你的行李呢?” “没带。” 许婧也是无语了,这人居然这样就上了飞机。她试探着跟陈曦商量:“要不,陈曦,你借他一套睡衣?家里有新毛巾跟洗漱用品,我给你拿一套吧。” 冯子昂跟着许婧进许宁的房间拿睡衣,突然掏掏口袋,转头问陈曦借钱。因为他钱包也没带,身份证跟机票还有车票倒是踹口袋了。 陈曦快要抓狂,这位同学好歹也是满世界跑的人了吧,怎么会身上不带钱包? 冯子昂坦然的不行,他带了钱包,不过是零钱包。下飞机后打了趟车,现在还剩三十二块钱。 许婧则是打圆场,表示算了吧,不行干脆就住家里,反正许宁不在家。 哪知道许婧这客气话一说,冯子昂立刻干脆利落地应下了。 许婧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也呛到,她她她真心就是客气一下啊。眼瞅着冯子昂自觉主动地去卫生间洗漱了,他得早起,明天一早的飞机;许婧就心口塞得厉害。 她捂住胸口退回自己跟妹妹的房间,后悔莫及:“这人怎么这样,完全听不懂客套话一样。” 许多同情地看一眼她姐,唉,人家真是深谙社会学原理,坚决不按常理出牌啊。 江冠南目瞪口呆,他就迟了一步,思考了一下是买单纯的核桃仁儿好还是琥珀核桃好,他就被鸠占鹊巢了?江小爷完全忽视了他也是只斑鸠,而且是只反应迟钝的斑鸠的事实。 陈曦则是忍不住想要磨牙。这个时候,他哪里敢让多多脱离他眼皮子底下一晚。最郁卒的是,居然这屋里又多了个男人。 两个汉子一张床,冯子昂闭起眼睛就睡觉。陈曦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问:“你小子,给个准话,到底想干嘛?” 冯子昂嫌恶地拽过被子,他想吃许婧做的火锅怎么了。他某天突然想吃正宗的大乱炖时,还跑去哈尔冰看冰雕呢。他鄙夷地瞅了眼陈曦,这种人,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完全不是发自本心,做任何事都要带着目的。 陈曦被他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愤怒地裹起自己的被子,睡了。 第409章 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五点钟不到, 许婧就轻悄悄地起床去厨房忙碌了。冯子昂早上七点四十的飞机,起码五点钟就得出发。她就是被迫接收了冯子昂一回,好歹来者是客,总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去赶飞机。 许婧拿出核桃仁、花生粒跟昨晚泡下的大米,煮粥肯定是来不及了, 她直接取了豆浆机出来打成糊糊。豆浆机工作的时候, 她又搅碎了鸡蛋, 加了胡萝卜丝跟火腿肠丁, 放了面粉,搅拌成糊糊,平底锅抹了层油,开始摊蛋饼。昨晚做酸菜鱼丁剩下的酸菜梗子, 切碎了, 跟笋丁和豆腐干子丝一块儿炒, 刚好可以当小菜配着吃。 冯子昂出房门去卫生间时就看到厨房合上的磨砂玻璃门印着暖暖的黄。食物的香气从门缝隙里透出丝丝缕缕,伴随着豆浆机工作的闷响跟油锅滋滋的声音。他站了两秒钟,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许婧做好了单人份的早饭, 还没来得及解下围裙,冯子昂过来跟她告别:“嗯,我得走了。” 她连忙回过头, 招呼他:“吃点儿东西吧。” 冯子昂摇摇头,表示赶时间。 许婧也没勉强,麻利地拿出保温桶,将核桃花生米糊糊装在汤桶里, 鸡蛋饼放置在装菜的隔层上。她笑着将保温桶往他面前一送:“路上吃吧,总不能空着肚子上飞机。” 冯子昂点点头,接过了保温桶。 陈曦也完成了起床洗漱工作。再怎么说,冯子昂也是老友,他得送人家下楼不是。 许婧则是忧心忡忡,这个点儿起天不亮的,哪儿有车子去飞机场。她本来以为冯子昂事先已经订好了出租车接他,结果一问,这位少爷坦然回答没有。许婧真心一个愁啊。飞机得提前差不多四十分钟候机,现在都五点钟了,他万一拦不到出租车怎么办? 她转头看还在打呵欠开门的陈曦,试探道:“陈曦,要不,你送一下冯子昂吧。” 陈曦嘴巴差点儿忘记合拢。那个,不是他舍不得这早上的大好时光,而是现在,他怎么能够把多多一个人丢在家里呢。 这事儿,还不能跟许婧明说,否则一准得吓坏她。他没吱声,一抬头看到上面楼道里,正在抽烟,似乎是要下楼模样的男人给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便狠狠心,应下:“行,你等我一会儿。” 陈曦跑到许多的房间,亲了亲自己还在熟睡的小女友,轻声嘱咐道:“乖宝,乖乖在家里。门口有警察叔叔保护我们乖宝,乖宝好好睡吧。” 许多的回应是不高兴被打扰了睡眠,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陈曦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帮她把被子重新掖好,轻轻合上房门。他跟许婧道别时叮嘱对方:“姐,你别喊多多起床,让她多睡会儿。” 许婧把人送出门,表示她知道了。她腹诽,她才是亲姐,她不知道心疼妹妹。 他们出门的时候,之前要下楼的男人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东西没带,又折上去了。 冯子昂看了眼他的背影,等到他们都下了楼往停车位去的时候,才慢悠悠冒出一句:“嗯,应该是当过兵的,受过训练。” 陈曦白了他一眼,揶揄道:“行了吧,又玩气质那套。上车,送走你,我还得回来拿书包上学呢。” 冯子昂回了他一个白眼,捧着保温桶上了车。 陈曦也看到了许婧给这人做早饭。照他说,哪儿需要这么麻烦,起天不亮做饭给他吃,直接让他去机场随便吃点什么就得了。也就是他家多多的姐姐跟多多一样心善,才不辞辛苦地牺牲了早晨的休息时间。 冯子昂一见陈曦看他怀里的保温桶,立刻警觉地拒绝了:“许婧就给我准备了一份,没有你的。” 陈曦嗤之以鼻,稀罕啊,他。他才不稀罕! 他家多多哪天不是满满当当的好几样给他吃早饭,干的饼、烧麦、蒸饺还有三明治,湿的粥、豆浆、面疙瘩汤,光早饭的小菜,就有好几种一大早现炒现拌的素菜,蒸好的火腿肠,切碎的咸鱼块。以前他们家早饭配菜基本上都是豆腐乳之类的现成咸菜,现在这些东西他压根看不上眼,早上不来个清炒土豆丝什么的,还怎么配粥喝。 路上碰到红灯时,冯子昂将保温桶盖子拧开来看里头的吃食,嗯,糊糊非常香,闻着就舒服。鸡蛋饼颜色好看,胡萝卜丝跟火腿肠丁,都是暖色调。配菜他喜欢,酸溜溜的,一定好吃。他满意的点点头,许婧非常仔细,连他昨晚连着舀了两勺酸菜鱼丁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很好。 冯子昂表示,他对今天的早饭非常满意。 一路上经过红绿灯,只要陈曦停下来等待时,冯子昂都会将保温桶盖子拧开,欣赏一遍他的早饭。 陈曦完全看不下去。这效果再好的保温桶,被他这么开开关关,里头的一点儿热乎劲也全跑光了。他嫌弃地撇撇嘴,瞧冯子昂这点儿出息,八百年难得吃上顿好饭就跟个没见过糖的小孩一样,舍不得吃完,不时拿出来舔上一口。 冯子昂再一次打开保温桶的时候,陈曦终于忍无可忍:“行了,你吃吧,我开稳点儿,不踩急刹车。” 捧着保温桶的冯子昂狐疑地看他:“你保证?” 陈曦一个白眼球飞过去,冷笑:“东西泼了,脏了我的车,还是得我自己去清洗。” 冯子昂这才没再盖上盖子,而是拿着勺子舀米糊糊喝,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好喝。他又不放心地看了眼陈曦,再一次强调:“就一份早饭,没你的。” 陈曦都快暴躁了,他知道!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八百年没沾过食物边的饿殍嚒? 冯子昂这才放心大胆地全面开吃。米糊糊好喝,配上酸菜笋丁豆腐干子更好吃。鸡蛋饼也嫩,吃在嘴里满口生香。嗯,她很好,他非常满意。 陈曦赶紧把这糟心的玩意儿送去机场完事。等到冯子昂下车,他出于老友尚未完全消耗殆尽的感情,提醒了一句,空保温桶他可以帮他带回去。 冯子昂愣了一下,拒绝道:“这个,我得自己亲手还给许婧,不然不礼貌。” 陈曦立刻掉头开车走人,他真不能再跟这人聊下去。这什么逻辑,你霸占人家的保温桶,也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还回来,这就叫礼貌了? 开出去都五十米了,他又赶紧掉头追上冯子昂,阴沉着脸将皮夹里的现钞全塞给对方:“拿着!你也是走南闯北好几年的人了,怎么出门都不晓得带钱啊!” 冯子昂一脸耿直:“那我也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 陈曦眼睛快抽筋,这不要脸的,欺负人家小姑娘人好脾气好,还有脸说。真是,除了江冠南,他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噢不,江冠南都比他知道要脸皮。 冯子昂施施然地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陈曦一脸郁卒地开车回家。他稀罕个鬼,他今天早饭一定要干下三大碗! 下午放了学,陈曦照旧去看守所给方淼念新一期的《舒克和贝塔》。方淼明显比前一天更快乐了一些,眼睛闪闪发亮,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中途他喝水润嗓子的时候,方淼还焦急地追问剧情:“后来呢,后来呢?” 陈曦觉得方淼的人格是错乱的,他现在的表现就像是那个五岁的小方淼占据了他的肉体一样。这种孩子气的表现让他想到了多多。 高一时的多多就常常在他面前露出孩子气的模样。后来两人恋爱了,感情愈发浓烈起来,多多才不好意思地跟他承认,因为觉得他会包容她,宠她,所以就越发想在他面前当小孩子。 她微微地笑:“嗯,因为好像我没有什么童年。” 陈曦心疼的厉害,亲着她保证,他要让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过童年。 对多多的怜惜与思念冲淡了心中不由自主生出的类似于怜悯的感情。他警告自己,不要被方淼所迷惑,不然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陈曦继续读《舒克和贝塔》。完了以后,这本《童话大王》照旧被方淼郑重其事地捧在胸前带了进去。 从他断断续续的插话里头,陈曦拼凑出方淼的童年。他父亲每回卖完冰糖梨子水都会带着方淼去买本小人书。但是这样,他们就没钱坐公交车了,所以父亲都是将他扛在肩膀上或者背着来回。 等到方淼要被引渡去美国的前一天傍晚,陈曦读完了最后一本《舒克和贝塔》。方淼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全身心的甜蜜。 他笑着喟叹:“真好啊,爸爸。那天你说回家就给我念这本书。但是我没有等到爸爸。那个女人跟那个魔鬼把我抱走了。我终于能够听到最后这个故事了。真好啊,舒克和贝塔幸福地生活着。爸爸,我们也能一起幸福地生活吧。” 陈曦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会幸福的,每个人都会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 方淼微笑着赞同:“我也这么觉得,每个人都会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爸爸,回去吧,我也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我有送给你小礼物噢,你一定会喜欢的。” 陈曦起身,对他点了点头,快要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说了一声:“你配合一点,少吃点儿苦头。” 方淼脸上流淌着蜜糖般的幸福神色:“爸爸,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丢下过我。Till Nature, as she wrought thee, fell a-doting,And by addition me of thee defeated,……” 陈曦匆匆告辞,刚到门口,拿出自己的手机,他就发现上面有多多的两个电话。 他立刻回拨过去,多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不安:“陈曦,有人往你邮箱里发了密码跟下载地址。不止是你的邮箱,好多人的邮箱都收到了,都是一个小时前,应该是邮箱统一定时发送的。下载的内容是一个女孩子被迷奸的视频,那个男的应该是孙强。” 这意味着,视频已经被疯狂地扩散开了。 陈曦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他疯了一样跑回探视室。方淼没有被带走,他说头晕,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看守人员没有勉强他。 看着匆匆跑进来的陈曦,方淼满怀期待地瞪大了眼睛:“爸爸,喜欢我的礼物吗?” 陈曦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疯子!你真是疯了!你这样做,会害死那个女孩子的。” 视频疯狂的扩散,那个可怜的女人会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方淼不置信地眼睛瞪得圆溜溜,仿佛受惊吓的猫,他不可思议一般:“我怎么会害死她呢?迷奸她的人不是我,嘲笑唾弃她的人更加不是我。 爸爸,你不是说我们都会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的嚒。这个星球是肮脏的,幸好还有阳光。阳光是健康的。所有的肮脏渣滓都应该暴露在阳关下。爸爸,你说是不是? 人人不是都长了一双雪亮的眼睛吗?是非对错分得清清楚楚。那个女孩子没有勇气说出遭遇。我帮她,我帮她将恶徒的罪证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同情她帮助她,去唾弃那个罪犯啊。我怎么会害死她呢,我明明是在帮她。” 第二天一大早五点钟不到,许婧就轻悄悄地起床去厨房忙碌了。冯子昂早上七点四十的飞机,起码五点钟就得出发。她就是被迫接收了冯子昂一回,好歹来者是客,总不能让人空着肚子去赶飞机。 许婧拿出核桃仁、花生粒跟昨晚泡下的大米,煮粥肯定是来不及了,她直接取了豆浆机出来打成糊糊。豆浆机工作的时候,她又搅碎了鸡蛋,加了胡萝卜丝跟火腿肠丁,放了面粉,搅拌成糊糊,平底锅抹了层油,开始摊蛋饼。昨晚做酸菜鱼丁剩下的酸菜梗子,切碎了,跟笋丁和豆腐干子丝一块儿炒,刚好可以当小菜配着吃。 冯子昂出房门去卫生间时就看到厨房合上的磨砂玻璃门印着暖暖的黄。食物的香气从门缝隙里透出丝丝缕缕,伴随着豆浆机工作的闷响跟油锅滋滋的声音。他站了两秒钟,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许婧做好了单人份的早饭,还没来得及解下围裙,冯子昂过来跟她告别:“嗯,我得走了。” 她连忙回过头,招呼他:“吃点儿东西吧。” 冯子昂摇摇头,表示赶时间。 许婧也没勉强,麻利地拿出保温桶,将核桃花生米糊糊装在汤桶里,鸡蛋饼放置在装菜的隔层上。她笑着将保温桶往他面前一送:“路上吃吧,总不能空着肚子上飞机。” 冯子昂点点头,接过了保温桶。 陈曦也完成了起床洗漱工作。再怎么说,冯子昂也是老友,他得送人家下楼不是。 许婧则是忧心忡忡,这个点儿起天不亮的,哪儿有车子去飞机场。她本来以为冯子昂事先已经订好了出租车接他,结果一问,这位少爷坦然回答没有。许婧真心一个愁啊。飞机得提前差不多四十分钟候机,现在都五点钟了,他万一拦不到出租车怎么办? 她转头看还在打呵欠开门的陈曦,试探道:“陈曦,要不,你送一下冯子昂吧。” 陈曦嘴巴差点儿忘记合拢。那个,不是他舍不得这早上的大好时光,而是现在,他怎么能够把多多一个人丢在家里呢。 这事儿,还不能跟许婧明说,否则一准得吓坏她。他没吱声,一抬头看到上面楼道里,正在抽烟,似乎是要下楼模样的男人给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便狠狠心,应下:“行,你等我一会儿。” 陈曦跑到许多的房间,亲了亲自己还在熟睡的小女友,轻声嘱咐道:“乖宝,乖乖在家里。门口有警察叔叔保护我们乖宝,乖宝好好睡吧。” 许多的回应是不高兴被打扰了睡眠,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陈曦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帮她把被子重新掖好,轻轻合上房门。他跟许婧道别时叮嘱对方:“姐,你别喊多多起床,让她多睡会儿。” 许婧把人送出门,表示她知道了。她腹诽,她才是亲姐,她不知道心疼妹妹。 他们出门的时候,之前要下楼的男人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东西没带,又折上去了。 冯子昂看了眼他的背影,等到他们都下了楼往停车位去的时候,才慢悠悠冒出一句:“嗯,应该是当过兵的,受过训练。” 陈曦白了他一眼,揶揄道:“行了吧,又玩气质那套。上车,送走你,我还得回来拿书包上学呢。” 冯子昂回了他一个白眼,捧着保温桶上了车。 陈曦也看到了许婧给这人做早饭。照他说,哪儿需要这么麻烦,起天不亮做饭给他吃,直接让他去机场随便吃点什么就得了。也就是他家多多的姐姐跟多多一样心善,才不辞辛苦地牺牲了早晨的休息时间。 冯子昂一见陈曦看他怀里的保温桶,立刻警觉地拒绝了:“许婧就给我准备了一份,没有你的。” 陈曦嗤之以鼻,稀罕啊,他。他才不稀罕! 他家多多哪天不是满满当当的好几样给他吃早饭,干的饼、烧麦、蒸饺还有三明治,湿的粥、豆浆、面疙瘩汤,光早饭的小菜,就有好几种一大早现炒现拌的素菜,蒸好的火腿肠,切碎的咸鱼块。以前他们家早饭配菜基本上都是豆腐乳之类的现成咸菜,现在这些东西他压根看不上眼,早上不来个清炒土豆丝什么的,还怎么配粥喝。 路上碰到红灯时,冯子昂将保温桶盖子拧开来看里头的吃食,嗯,糊糊非常香,闻着就舒服。鸡蛋饼颜色好看,胡萝卜丝跟火腿肠丁,都是暖色调。配菜他喜欢,酸溜溜的,一定好吃。他满意的点点头,许婧非常仔细,连他昨晚连着舀了两勺酸菜鱼丁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很好。 冯子昂表示,他对今天的早饭非常满意。 一路上经过红绿灯,只要陈曦停下来等待时,冯子昂都会将保温桶盖子拧开,欣赏一遍他的早饭。 陈曦完全看不下去。这效果再好的保温桶,被他这么开开关关,里头的一点儿热乎劲也全跑光了。他嫌弃地撇撇嘴,瞧冯子昂这点儿出息,八百年难得吃上顿好饭就跟个没见过糖的小孩一样,舍不得吃完,不时拿出来舔上一口。 冯子昂再一次打开保温桶的时候,陈曦终于忍无可忍:“行了,你吃吧,我开稳点儿,不踩急刹车。” 捧着保温桶的冯子昂狐疑地看他:“你保证?” 陈曦一个白眼球飞过去,冷笑:“东西泼了,脏了我的车,还是得我自己去清洗。” 冯子昂这才没再盖上盖子,而是拿着勺子舀米糊糊喝,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好喝。他又不放心地看了眼陈曦,再一次强调:“就一份早饭,没你的。” 陈曦都快暴躁了,他知道!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八百年没沾过食物边的饿殍嚒? 冯子昂这才放心大胆地全面开吃。米糊糊好喝,配上酸菜笋丁豆腐干子更好吃。鸡蛋饼也嫩,吃在嘴里满口生香。嗯,她很好,他非常满意。 陈曦赶紧把这糟心的玩意儿送去机场完事。等到冯子昂下车,他出于老友尚未完全消耗殆尽的感情,提醒了一句,空保温桶他可以帮他带回去。 冯子昂愣了一下,拒绝道:“这个,我得自己亲手还给许婧,不然不礼貌。” 陈曦立刻掉头开车走人,他真不能再跟这人聊下去。这什么逻辑,你霸占人家的保温桶,也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还回来,这就叫礼貌了? 开出去都五十米了,他又赶紧掉头追上冯子昂,阴沉着脸将皮夹里的现钞全塞给对方:“拿着!你也是走南闯北好几年的人了,怎么出门都不晓得带钱啊!” 冯子昂一脸耿直:“那我也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 陈曦眼睛快抽筋,这不要脸的,欺负人家小姑娘人好脾气好,还有脸说。真是,除了江冠南,他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噢不,江冠南都比他知道要脸皮。 冯子昂施施然地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陈曦一脸郁卒地开车回家。他稀罕个鬼,他今天早饭一定要干下三大碗! 下午放了学,陈曦照旧去看守所给方淼念新一期的《舒克和贝塔》。方淼明显比前一天更快乐了一些,眼睛闪闪发亮,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中途他喝水润嗓子的时候,方淼还焦急地追问剧情:“后来呢,后来呢?” 陈曦觉得方淼的人格是错乱的,他现在的表现就像是那个五岁的小方淼占据了他的肉体一样。这种孩子气的表现让他想到了多多。高一时的多多就常常在他面前露出孩子气的模样。后来两人恋爱了,感情愈发浓烈起来,多多才不好意思地跟他承认,因为觉得他会包容她,宠她,所以就越发想在他面前当小孩子。 她微微地笑:“嗯,因为好像我没有什么童年。” 陈曦心疼的厉害,亲着她保证,他要让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过童年。 对多多的怜惜与思念冲淡了心中不由自主生出的类似于怜悯的感情。他警告自己,不要被方淼所迷惑,不然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陈曦继续读《舒克和贝塔》。完了以后,这本《童话大王》照旧被方淼郑重其事地捧在胸前带了进去。从他断断续续的插话里头,陈曦拼凑出方淼的童年。他父亲每回卖完冰糖梨子水都会带着方淼去买本小人书。但是这样,他们就没钱坐公交车了,所以父亲都是将他扛在肩膀上或者背着来回。 等到方淼要被引渡去美国的前一天傍晚,陈曦读完了最后一本《舒克和贝塔》。方淼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全身心的甜蜜。 他笑着喟叹:“真好啊,爸爸。那天你说回家就给我念这本书。但是我没有等到爸爸。那个女人跟那个魔鬼把我抱走了。我终于能够听到最后这个故事了。真好啊,舒克和贝塔幸福地生活着。爸爸,我们也能一起幸福地生活吧。” 陈曦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会幸福的,每个人都会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 方淼微笑着赞同:“我也这么觉得,每个人都会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爸爸,回去吧,我也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我有送给你小礼物噢,你一定会喜欢的。” 陈曦起身,对他点了点头,快要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来,说了一声:“你配合一点,少吃点儿苦头。” 方淼脸上流淌着蜜糖般的幸福神色:“爸爸,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丢下过我。Till Nature, as she wrought thee, fell a-doting,And by addition me of thee defeated,……” 陈曦匆匆告辞,刚到门口,拿出自己的手机,他就发现上面有多多的两个电话。他立刻回拨过去,多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不安:“陈曦,有人往你邮箱里发了密码跟下载地址。不止是你的邮箱,好多人的邮箱都收到了,都是一个小时前,应该是邮箱统一定时发送的。下载的内容是一个女孩子被迷奸的视频,那个男的应该是孙强。” 这意味着,视频已经被疯狂地扩散开了。 陈曦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他疯了一样跑回探视室。方淼没有被带走,他说头晕,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看守人员没有勉强他。 看着匆匆跑进来的陈曦,方淼满怀期待地瞪大了眼睛:“爸爸,喜欢我的礼物吗?” 陈曦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疯子!你真是疯了!你这样做,会害死那个女孩子的。” 视频疯狂的扩散,那个可怜的女人会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范淼不置信地眼睛瞪得圆溜溜,仿佛受惊吓的猫,他不可思议一般:“我怎么会害死她呢?迷奸她的人不是我,嘲笑唾弃她的人更加不是我。 爸爸,你不是说我们都会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的嚒。这个星球是肮脏的,幸好还有阳光。阳光是健康的。所有的肮脏渣滓都应该暴露在阳关下。爸爸,你说是不是? 人人不是都长了一双雪亮的眼睛吗?是非对错分得清清楚楚。那个女孩子没有勇气说出遭遇。我帮她,我帮她将恶徒的罪证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同情她帮助她,去唾弃那个罪犯啊。我怎么会害死她呢,我明明是在帮她。” 第410章 跳蚤 方淼开心地挺起胸膛, 雄赳赳气昂昂,像个等待大人表扬的孩子,笑嘻嘻地看着所有人:“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证据嚒。看我多听话,把证据拿出来给所有人看,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撒谎, 偷偷隐匿证据了。嗯, 果然真相需要大白于天下。” 陈曦死死盯着他:“如果真相会害死她, 那么真相永远没有人知道也罢。” 方淼一下子窜上了椅子, 蹲着看陈曦的眼睛,迷惑道:“爸爸,你怎么能够这样说。你不是教育过我,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即使白的一时被污蔑, 世人终将会还给白以公道。噢, 那不是无意义的死亡,那是牺牲,是烈士, 是该被赞美的。因为她可以唤起麻木的世人啊。噢,晚清时候在日本留学的陈天华不就是用他的死来唤醒麻木的国人嘛。” 方淼激动起来,跳下椅子, 像是在舞台上演讲一样:“他的死,一是告诉人们,特别是几千来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中国民众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二是用自己的死让每一个中国人在羞愤中意识到我们族人的缺陷与陋习, 督促、劝戒、警醒国人务必正视这些缺陷与陋习并加以改变。一句话,陈天华因国人之陋而死,他是死给我们自己人看的警世钟。——爸爸,看我背的多好。我的历史学的真棒,你说是不是啊!” 陈曦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个人真是疯了。他愤怒道:“可是陈天华是自愿赴死,那个女生是无辜的。” 方淼高傲地昂起头:“一样的啊!他们都叫自杀,没有任何人拿枪指着他们的脑袋。噢,逼死他们的都是这个社会啊。”他忽而妩媚地一笑,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投下一片青影,“你说,费滢滢跟许多长的那么像。要是那段视频上了网,大家会不会对淫荡校花的裸体感兴趣啊?” 陈曦面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目光锋利如刀,咬牙切齿道:“你敢!” 方淼开心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他大声地笑,仿佛在听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他没有说话,可他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同一种气息,他为什么不敢。 陈曦忍无可忍,怒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每天都过来陪你。” 方淼面上浮起甜腻过分的笑容,微微阖了下眼皮:“我也兑现了我的诺言,没有再吓唬那个小可怜虫啊。爸爸,世人皆要付出代价,既然您收了我的礼物,当然不能只收下这一份啊。” 陈曦的心被重重撞击着。 方淼还在微笑:“你想要从我身上获得更多,我全都给你。你为什么还会不高兴呢?” 他苦恼地皱起眉头,念着尼采的名言:“Wer mit Ungeheuern kmpft, mag zusehn, dass er nicht dabei zum Ungeheuer wird. 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 dich hinein. ” 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陈曦瞳孔紧缩,承受着来自对方恶意的嘲弄。是他犯下了贪婪的罪过,想要和魔鬼做交易。 方淼起身,要求结束这次见面。他累了,他需要休息。他一面走着,一面大声的诵读英国诗人约翰·邓恩的《跳蚤》诗句:“\'Tis true; then learn how false fears be: Just so much honor, when thou yield\'st to me, Will waste, as this flea\'s death look life from thee。” 何必这样固执呢,他要的一直很少,很少啊。接受我的爱,并不会让你名誉受到损害,就像跳蚤之死不会对你的生命造成任何损失。 陈曦眼睛种在他身上,跟着挪远,等到方淼快要走到铁门边上时,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方淼奇怪地转过头来,语调无辜:“我什么事情也没做啊。” “你放过她!”陈曦站起身,眼球充血,“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方淼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高傲地抬高了下巴,睥睨着卑微的男人:“那么先跪下来求我,舔我的脚趾头。”从第一次在视频看到这个男人的脚摩挲着那个贱人的脚开始,他就知道,终有一天,这个男人必须得匍匐在他的脚下。 边上的看守人员呵斥方淼,让他不要违反规定,想把他带走。 方淼看着陈曦,面上笑容像是粘稠的蜜糖:“我没有时间等待哦。” 陈曦的面上的肌肉在颤抖,他太清楚一旦这个视频曝光出来对多多的伤害有多大了。孙强在企图实行强奸的时候,以为躺在床上的人是多多。他的言辞势必提示她是许多。没有人会在意视频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多多,即使他们想方设法澄清了,舆论对多多的伤害也已经造成了。 “跪下来吧,跪着走到我脚边,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方淼温柔地诱惑着这个男人,这个他奉为神祇的男人。对,就这样,征服他,让他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太棒了,这种感觉,他就是世界之王。 五岁的小方淼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到狗食盆子边,跟别墅里的狗一起吃饼干,舔牛奶。太好了,他终于吃饱了,他终于不用饿着肚子了。 陈曦的脑子在剧烈地做着斗争,一个声音在劝导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屈服,先把那份视频要过来再说。” 他迟疑着,膝盖想要弯下去。 “陈曦,不要!”许多冲进了会客室,死死抱住自己的男友。 江冠南跟在她后面,跑得快喘不过气来。他跟陪着他们一起进来的中年男人道谢:“王……王叔叔,大恩不言谢,回头请你喝酒。” 那男人连忙摆手:“您可别!我要是跟您喝酒,方所长可不得活撕了我。” 许多抱着陈曦,阻止他往地上跪。 陈曦笑着捏她的脸,安慰她:“多宝,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不行!”许多坚持,“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许跪,我不准你跪。” 陈曦还想说什么,许多已经转头轻蔑地看方淼:“除了将你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罪恶,复制到无辜者的身上,你还会干什么?窝囊废!你什么都做不了,只会阴险地陷害人。” 陈曦怕她激怒方淼,后果不堪设想,不由得捏了下她的手。许多反手握住他的,朝着方淼冷笑:“空手套白狼。其实你根本就控制不了针孔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因为你完全没有时间去处理。你除了捏着那两个女人的把柄威胁她们,你还能做些什么?” 她转回脑袋,安慰陈曦:“别担心,陈曦。他那天晚上被抓起来以后,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先前上网的那份视频是他一早就传上去的,然后利用邮箱定时发送地址跟密码。这一份,他没机会。他自己都不知道拍了什么。” 方淼单手托腮,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答非所问一般感慨:“女人果然是冷血动物,男人都已经疯狂的时候,她们总是能理智地分析利弊。哈哈,这真是有趣,女人也对此洋洋得意。她们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夏娃吃下了苹果,连累了亚当。” 许多毫不客气地怼回头:“那也是蛇的引诱。” “噢,是吗?”方淼微微垂了下眼皮,意味深长道,“祝你好运,愚蠢的夏娃。别自作聪明,女人总是如此。明明蠢不可及,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许多冷笑:“这句话你留着自己享用吧。蠢不可及的,是你的狭隘与偏见。就算视频真流传出去,人人都以为里面的人是我,对我指指点点又怎样?受害者就是受害者,罪犯就是罪犯。我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其余的,是垃圾,是猥琐者的意淫,是low货的狂欢,谁在乎?” 她转头看着陈曦,问道:“你现在回答我,真有那一天,你会不会站在我身边?” 陈曦抚上她的脸,微笑着回答:“傻多多,我永远站在你背后,支持你,保护你。” 方淼毫不掩饰地发出了轻蔑的冷笑。这回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停留,被看守人员押解着回去了。 那位被江冠南称为王叔叔的看守所中层领导皱了皱眉,嘀咕道:“这孩子精神恐怕不太正常,我老觉得他挺邪乎的。” 陈曦则是想到现在的关键问题,赶紧将那份视频给找出来,否则多多势必会被连累。他现在有种对自己的厌弃感。如果不是他引起了方淼的兴趣,多多也不会陷入重重黑雾之中。 他急着想去找费滢滢跟那位保姆,东西肯定在这两人手里。他实在等不及警方没完没了的跟踪蹲点了。那两个人不是贪财嚒,他出钱,他花钱买下来。 许多跟江冠南是坐冯子昂的车来的。陈曦就想劳驾冯子昂再把这两人捎回去,他自己去找费滢滢跟那个保姆。 冯子昂打完在国外的两场比赛后就直接飞回国了。他上许多家给许婧送核桃、小米跟大板栗,又陪着她去学校给妹妹送晚饭。许多晚上要参加学生会活动,来不及回家吃晚饭。 结果正在学生会活动室收邮件的许多,却发现了这份视频。她直觉不妙,因为这个时间点掐的太巧妙了,就在方淼要被带去美国接受调查的前一天,就在陈曦陪伴他的最后一小时里。她必须马上赶去陈曦身边,她有点儿担心陈曦的状况。 江冠南过来找她跟甄铎玩,见状也觉得不妙,立马跟上。他叔叔是看守所的负责人,好歹也算人头熟。 恰好陪许婧过来送饭的冯子昂听说他们有急事找陈曦,主动当了回司机。嗯,陈曦是挺讨厌,挺烦人的。不过上次好歹人家送过他去机场,还给了他两千块钱应急。 许多紧紧扣着他的腰不撒手,要求他陪自己回家。她想回家,马上就回家。 陈曦无奈地捧着她的脸,跟她商量:“乖,多宝,等我去把东西找出来,就天下太平了。” 许多坚持,她不要,她就要他陪她回家。她抱着人不撒手,死活不肯放他走。陈曦被她缠得没办法,他要走,她就泫然欲泣:“你不陪着我,有坏人,怎么办?” 陈曦的确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只好又联系了彭副局长,说明了今天去见方淼的情况。 彭副局长也很头痛,那份孙强迷奸女生的视频已经在网上传疯了。这个狂妄的蠢货,毫不顾忌地在视频里暴露了他自己跟受害人的身份。他逼着受害人夸奖他的性能力,侮辱受害人的男友,还大骂省篮球青年队的领导,爆出了不少不堪入耳的所谓内幕。 有这么多劲爆的内容,这份视频在短短的数个小时内便若病毒一样,疯狂地传播开来。警方立刻介入,疯狂删帖子,想要控制播散,但于事无补。很快就是各种求种子的声音,扑灭一批又是一批。 现在有一份已经让警方焦头烂额,要是再冒出一份,就更加无法控制了。谁会想到方淼会这么疯狂,这么狡猾,利用网络技术下这样一盘棋。 彭副局长安慰许多,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尽快找出那份视频。真正阻止不了的时候,那么警方也会站出来辟谣,如果谁恶意传播谣言,警方也会杀鸡儆猴。 许多倒是没有那么担心。 她经历过后世层不出穷的“艳照门”事件的洗礼,知道这种事对于女性的打击有多么的大。无论艳照中的主角是自愿还是被迷奸,她们都承受着大众鄙夷的眼光。自愿的是淫娃荡妇,被迷奸的也是自己不检点,不然怎么不是别人被盯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可正因为这种事情看多了,引起了她心中的愤怒。就跟大表姐詹妮弗·劳伦斯在好莱坞“艳照门”事件之后的回应一样。“这是我的身体,应该由我作主,但这样的发展方向毫无疑问,非常恶心,我甚至不能想像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并没有告诉你,你能看我的裸体。” 被侮辱被侵犯了隐私权的人,为什么要像侵犯了他们隐私权的人道歉? 许多安慰陈曦:“就算后面事情没办法控制,我还可以离开这里。我可以去美国读私立高中,然后直接在那边申请读大学。这世界上每天发生的事情多着呢。我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非得在聚光灯前露面。事情总有云淡风轻的一天。” 陈曦没有开车,许多担心他的情绪,不敢让他开车。他们一起坐的冯子昂的车走的。路上,冯子昂不时看一眼后视镜里的陈曦,半晌,才冒出一句,嗯,你越来越没意思,跟旁人也越来越没差别了。 一点儿小事,就火烧眉毛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儿冷静理智。 第411章 交心 陈曦没有吱声。如果方淼的目的是激怒他, 那么方淼无疑成功了。他准确地踩到了陈曦的痛脚,残忍地逗弄着他,戏耍着他。 方淼的笑容得意洋洋,像是在怜悯他:“你可以敷衍我,没关系, 我被敷衍的也很开心。但我不会敷衍你哦, 我给你的, 都是你想要的。” 他想要个屁!他就想要多多好好的, 什么事情也没有。 许多觉察到了他情绪的激荡,伸手捏了捏他,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 冯子昂在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鄙夷地撇撇嘴。江冠南则是忧心忡忡:“你们说, 那个倒霉的姑娘, 后面会怎么样啊?” 陈曦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江冠南的话引发了他对费滢滢那份视频暴露后的恐慌。他不敢想,到时候,多多会承受怎样大的压力。人言可畏, 上一次帖子事件的威力已经让人心惊胆战。 许多安抚地揽住他的腰,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下颌角,柔声问:“今晚我们去哪里吃饭?” 陈曦愣住了, 他们不是马上回家嚒。他仔细想了想,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已经过了恋爱三百天的纪念日,三百三十三天的纪念日还没有到。 许多跟他咬耳朵:“画眉, 去年的今天,你给我画眉了。” 陈曦忍不住笑了。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他家的多多,可早就是他的了。 江冠南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竖着耳朵想要偷听,奈何声音太小,听不到。 冯子昂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的这两人,微微挑了下眉毛。许婧的这个妹妹,还真是能耐,一下子竟然能把人给劝住了。 等到车子快开到许多家附近时,两人要求下车。理由正大光明,情侣需要约会。江冠南的牙齿都酸倒了,要不要脸,到底还要不要脸!不过美女小姐姐给许多跟陈曦带的晚饭他看到了,有红焖羊肉跟干烧大虎虾,还有鲈鱼。他俩不在正好,许多不跟他抢,陈曦可是战斗力十足。 许多给她姐打了个电话,表示要跟陈曦出去吃饭。许婧觉得这两人真是钱多烧的,皱着眉头“嗯”了两声,应下了。她之前在学生会被知道部分内情的甄铎拦住了说话,没看到那个现在已经被疯狂传播的视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陈曦牵着女友回了公寓。既然是纪念日出去吃饭,当然得把他家的宝贝儿打扮的美美的。他最近买了不少冬天新款女装,就想让多多穿给他看呢。 两人一进公寓的门,许多就主动搂住陈曦的脖子,要亲亲。 陈曦忍俊不禁,他们最近特别禁欲,躺在一个被窝里头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虽然有时候他得跑卫生间自己解决问题。但是,他现在倒是能够理解那句话:清晨,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无论是否有充满激情的前夜,都依然会觉得幸福满满。 看来他家的多多宝贝儿也想要亲亲摸摸了。他搂着她,郑重其事地吻下去。这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宝贝,伤害他的宝贝。 两人亲着亲着,空气就开始燥热起来。陈曦笑着松开许多,揶揄道:“再不出去吃饭,我就得吃掉你了。” 许多靠在他的胸口上,撒娇:“不想出去,不想看到其他人,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陈曦揉着她的脑袋,哄道:“那我家宝宝也不能饿着肚子啊。” “那你做饭给我吃。”她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笑嘻嘻地抬起了眼睛。 “真拿你没办法。”陈曦只好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拿了零食给她垫肚子。前两天他们在这边住过,冰箱里剩了点儿土豆跟茄子,倒看着还行。陈曦怕煮饭时间太长,问了她的意见后直接炖了茄子土豆做焖面。 中途许多过去好奇地尝了口,又给加了一小勺豆瓣酱。两人头碰头地吃土豆茄子焖面。陈曦觉得太委屈他家多多了,画眉纪念日呢,就让人家吃这个。 许多端着盘子,愣是往人怀里蹭,要求他喂她吃。 陈曦无奈,只好用筷子卷起面条往她嘴里送。以前多多不太愿意被她喂饭的,理由是她觉得自己嘴大,张开了不好看。 陈曦逗她:“哟,今天怎么肯让我喂着吃了。” 许多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一点儿都不浪漫。” 陈曦脸上的笑浅了。他叹了口气,揽着人脑袋靠自己怀里,感慨道:“多宝,让你受委屈了。跟着我,让你吃这么多苦,遭这么大的罪。” 许多“呜呜”叫,衣服,衣服,她嘴上全是油,要蹭脏他衣服了。陈曦摸她的脑袋时,她才笑着说:“那你以后要对我更加好。” 她拉着陈曦的手,跟自己的手交叉到一起,柔声道:“那我问你,如果抛却方淼的因素,孙强单纯看上了我,并且得手了,拍成录像带放到网上。我是说假如,假如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怨我,因为舆论会嘲笑你,因为我的遭遇,你不跟我一刀两断反而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话,会被人嘲笑你爱戴绿帽子。你会不会恨我,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就不会有这样的污点。” 陈曦急了,将她的脑袋抬起来,额头蹭额头,佯怒道:“不许说傻话。我们以前就说好了,不管你遭遇了怎样的不堪,都不许瞒着我离开我。我们一起面对,不需要理会无关紧要的人。” 许多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柔情蜜意:“我也一样啊。不管你遇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作恶的是罪人,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将怨气错误地发泄到你身上?我才不会让方淼的计划得逞呢。他就是想让我们之间生出罅隙,他好有机会继续下手。我绝不,我绝不把你让给任何人,天使也不行。何况这个人是魔鬼。 陈曦,我不想你再去见他。他手上有饵料,会诱惑你。我们不能为了掩饰小过而犯下大罪。不然我们就跟费滢滢还有那个保姆没有差别了。一旦我们上了钩,就会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没有差别的,我们跟她们一样,都有所谓的把柄落在方淼的手上。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就算这件事解释不清楚,变成我所谓的污点,我的黑历史又怎样?只有low货才会拿着别人的遭遇津津乐道,为自己的失败寻找一点儿精神麻醉品。他们太失败了,只能看到别人的痛楚用来麻痹自己,假装他们的人生充满意义。” 陈曦摸着她的头发,沉吟了片刻,正色道:“多宝,要是后面真有什么事情,咱俩出国去。反正我们都打算在美国读大学,就当是先过去体验环境。可能一开始会不适应,有一些麻烦。不过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你。多宝,我不想到时候你留在国内听风言风语。即使疯狗叫影响不到你,听了也是脏耳朵。我的多宝,不该听疯狗叫。” 许多点点头。离开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她不能因为别人的罪恶而让自己的生活陷入一团糟。等到她在更大的舞台上取得成就,闪闪发光,这些经历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面条已经糊了,许多也不嫌弃。她用微波炉热了热,跟陈曦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陈曦开玩笑道:“你把我拐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那些话吧。胆儿挺肥啊,都敢色。诱我了。也不怕我把持不住,直接吃掉你。” 许多冲他甜甜一笑:“你舍不得的。” 陈曦做出色眼朦胧的样子,作势要非礼她。许多笑着往沙发上躲,被他抱住了亲吻。她咯咯地笑:“还没刷牙呢,都是土豆茄子味儿。” 陈曦也笑,不肯松开她,表示他就爱这个味儿。两人说说笑笑地闹了一阵,许多靠在他怀里玩他的手指头。两人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依偎着,感受这份温馨与甜蜜。 许婧出门上大夜班之前,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吃完饭早点儿回家。现在晚上风大,冷得厉害。 许多嗯嗯啊啊应下。可她今晚根本就不打算回家了。这里的气氛太美好太舒服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动。她瞅瞅陈曦,心里头嘀咕,嗯,这个人,今天应该不会做坏事吧。 陈曦被她毫不掩饰的小眼神给逗乐了,故意张牙舞爪:“大灰狼今天要吃掉小白兔了。” 许多赶紧跳下沙发往房间里跑,被人按在了床上亲。陈曦蹭蹭她的额头,笑道:“放心吧,今天不吃你,乖宝儿,咱们早点儿睡觉吧。” 他现在是真的没心情。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因为这样恶心的原因远走他乡。她的家里人都在国内,到时候势必会因此受到影响。上一次那样的帖子都引起了满城风雨。 陈曦抱着人,不时轻轻摸摸她的背,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他思索着警方的行动。其实之前费滢滢跟那个保姆都被警方带走问过话,追问录像的事情。可是两人完全矢口否认,表示没有什么录像,真的没有。无论警方如何审问,她俩都咬死了这一点,肯定没有。 陈曦觉得这两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下狠手才知道厉害。尤其是那个保姆,简直就是滚刀肉,讯问的声音大一些,她都叫嚣着警方刑讯逼供。陈曦真想让她见识一回,什么叫真正的刑讯逼供。他正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怀里人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喊:“陈曦,水。” 她大概是睡得太热了,觉得口渴。 陈曦只觉得灵台一点清明,霎时间打了个激灵。多多说的没错,她只有他敢依靠,能依靠。他要是着了方淼的道,真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他的多多怎么办。上一次躺在ICU里时,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照顾好多多。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放柔了声音:“好,多宝,马上水过来。” 陈曦轻手蹑脚下了床,去厨房倒水。客厅里的窗帘忘了拉上,他走过去,看到了满天的星光。陈曦想到了那句话,当你为失去太阳而哭泣时,你也会错过繁星。就这样吧,跟多宝说的那样,不要再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即使要调查,也不必跟魔鬼做买卖。 他倒了水,过去喂多多喝下半杯。她蠕动着嘴唇,心满意足的模样。只是白开水,她也能够喝的幸福快乐。他不能毁掉她的幸福。 陈曦没有吱声。如果方淼的目的是激怒他,那么方淼无疑成功了。他准确地踩到了陈曦的痛脚,残忍地逗弄着他,戏耍着他。 方淼的笑容得意洋洋,像是在怜悯他:“你可以敷衍我,没关系,我被敷衍的也很开心。但我不会敷衍你哦,我给你的,都是你想要的。” 他想要个屁!他就想要多多好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许多觉察到了他情绪的激荡,伸手捏了捏他,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 冯子昂在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鄙夷地撇撇嘴。江冠南则是忧心忡忡:“你们说,那个倒霉的姑娘,后面会怎么样啊?” 陈曦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江冠南的话引发了他对费滢滢那份视频暴露后的恐慌。他不敢想,到时候,多多会承受怎样大的压力。人言可畏,上一次帖子事件的威力已经让人心惊胆战。 许多安抚地揽住他的腰,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下颌角,柔声问:“今晚我们去哪里吃饭?” 陈曦愣住了,他们不是马上回家嚒。他仔细想了想,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已经过了恋爱三百天的纪念日,三百三十三天的纪念日还没有到。 许多跟他咬耳朵:“画眉,去年的今天,你给我画眉了。” 陈曦忍不住笑了。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他家的多多,可早就是他的了。 江冠南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竖着耳朵想要偷听,奈何声音太小,听不到。 冯子昂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的这两人,微微挑了下眉毛。许婧的这个妹妹,还真是能耐,一下子竟然能把人给劝住了。 等到车子快开到许多家附近时,两人要求下车。理由正大光明,情侣需要约会。江冠南的牙齿都酸倒了,要不要脸,到底还要不要脸!不过美女小姐姐给许多跟陈曦带的晚饭他看到了,有红焖羊肉跟干烧大虎虾,还有鲈鱼。他俩不在正好,许多不跟他抢,陈曦可是战斗力十足。 许多给她姐打了个电话,表示要跟陈曦出去吃饭。许婧觉得这两人真是钱多烧的,皱着眉头“嗯”了两声,应下了。她之前在学生会被知道部分内情的甄铎拦住了说话,没看到那个现在已经被疯狂传播的视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陈曦牵着女友回了公寓。既然是纪念日出去吃饭,当然得把他家的宝贝儿打扮的美美的。他最近买了不少冬天新款女装,就想让多多穿给他看呢。 两人一进公寓的门,许多就主动搂住陈曦的脖子,要亲亲。 陈曦忍俊不禁,他们最近特别禁欲,躺在一个被窝里头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虽然有时候他得跑卫生间自己解决问题。但是,他现在倒是能够理解那句话:清晨,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无论是否有充满激情的前夜,都依然会觉得幸福满满。 看来他家的多多宝贝儿也想要亲亲摸摸了。他搂着她,郑重其事地吻下去。这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宝贝,伤害他的宝贝。 两人亲着亲着,空气就开始燥热起来。陈曦笑着松开许多,揶揄道:“再不出去吃饭,我就得吃掉你了。” 许多靠在他的胸口上,撒娇:“不想出去,不想看到其他人,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陈曦揉着她的脑袋,哄道:“那我家宝宝也不能饿着肚子啊。” “那你做饭给我吃。”她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笑嘻嘻地抬起了眼睛。 “真拿你没办法。”陈曦只好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拿了零食给她垫肚子。前两天他们在这边住过,冰箱里剩了点儿土豆跟茄子,倒看着还行。陈曦怕煮饭时间太长,问了她的意见后直接炖了茄子土豆做焖面。 中途许多过去好奇地尝了口,又给加了一小勺豆瓣酱。两人头碰头地吃土豆茄子焖面。陈曦觉得太委屈他家多多了,画眉纪念日呢,就让人家吃这个。 许多端着盘子,愣是往人怀里蹭,要求他喂她吃。 陈曦无奈,只好用筷子卷起面条往她嘴里送。以前多多不太愿意被她喂饭的,理由是她觉得自己嘴大,张开了不好看。 陈曦逗她:“哟,今天怎么肯让我喂着吃了。” 许多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一点儿都不浪漫。” 陈曦脸上的笑浅了。他叹了口气,揽着人脑袋靠自己怀里,感慨道:“多宝,让你受委屈了。跟着我,让你吃这么多苦,遭这么大的罪。” 许多“呜呜”叫,衣服,衣服,她嘴上全是油,要蹭脏他衣服了。陈曦摸她的脑袋时,她才笑着说:“那你以后要对我更加好。” 她拉着陈曦的手,跟自己的手交叉到一起,柔声道:“那我问你,如果抛却方淼的因素,孙强单纯看上了我,并且得手了,拍成录像带放到网上。我是说假如,假如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怨我,因为舆论会嘲笑你,因为我的遭遇,你不跟我一刀两断反而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话,会被人嘲笑你爱戴绿帽子。你会不会恨我,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就不会有这样的污点。” 陈曦急了,将她的脑袋抬起来,额头蹭额头,佯怒道:“不许说傻话。我们以前就说好了,不管你遭遇了怎样的不堪,都不许瞒着我离开我。我们一起面对,不需要理会无关紧要的人。” 许多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柔情蜜意:“我也一样啊。不管你遇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作恶的是罪人,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将怨气错误地发泄到你身上?我才不会让方淼的计划得逞呢。他就是想让我们之间生出罅隙,他好有机会继续下手。我绝不,我绝不把你让给任何人,天使也不行。何况这个人是魔鬼。 陈曦,我不想你再去见他。他手上有饵料,会诱惑你。我们不能为了掩饰小过而犯下大罪。不然我们就跟费滢滢还有那个保姆没有差别了。一旦我们上了钩,就会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没有差别的,我们跟她们一样,都有所谓的把柄落在方淼的手上。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就算这件事解释不清楚,变成我所谓的污点,我的黑历史又怎样?只有low货才会拿着别人的遭遇津津乐道,为自己的失败寻找一点儿精神麻醉品。他们太失败了,只能看到别人的痛楚用来麻痹自己,假装他们的人生充满意义。” 陈曦摸着她的头发,沉吟了片刻,正色道:“多宝,要是后面真有什么事情,咱俩出国去。反正我们都打算在美国读大学,就当是先过去体验环境。可能一开始会不适应,有一些麻烦。不过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你。多宝,我不想到时候你留在国内听风言风语。即使疯狗叫影响不到你,听了也是脏耳朵。我的多宝,不该听疯狗叫。” 许多点点头。离开是非之地是最好的选择,她不能因为别人的罪恶而让自己的生活陷入一团糟。等到她在更大的舞台上取得成就,闪闪发光,这些经历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面条已经糊了,许多也不嫌弃。她用微波炉热了热,跟陈曦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陈曦开玩笑道:“你把我拐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那些话吧。胆儿挺肥啊,都敢色。诱我了。也不怕我把持不住,直接吃掉你。” 许多冲他甜甜一笑:“你舍不得的。” 陈曦做出色眼朦胧的样子,作势要非礼她。许多笑着往沙发上躲,被他抱住了亲吻。她咯咯地笑:“还没刷牙呢,都是土豆茄子味儿。” 陈曦也笑,不肯松开她,表示他就爱这个味儿。两人说说笑笑地闹了一阵,许多靠在他怀里玩他的手指头。两人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依偎着,感受这份温馨与甜蜜。 许婧出门上大夜班之前,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吃完饭早点儿回家。现在晚上风大,冷得厉害。 许多嗯嗯啊啊应下。可她今晚根本就不打算回家了。这里的气氛太美好太舒服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动。她瞅瞅陈曦,心里头嘀咕,嗯,这个人,今天应该不会做坏事吧。 陈曦被她毫不掩饰的小眼神给逗乐了,故意张牙舞爪:“大灰狼今天要吃掉小白兔了。” 许多赶紧跳下沙发往房间里跑,被人按在了床上亲。陈曦蹭蹭她的额头,笑道:“放心吧,今天不吃你,乖宝儿,咱们早点儿睡觉吧。” 他现在是真的没心情。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因为这样恶心的原因远走他乡。她的家里人都在国内,到时候势必会因此受到影响。上一次那样的帖子都引起了满城风雨。 陈曦抱着人,不时轻轻摸摸她的背,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他思索着警方的行动。其实之前费滢滢跟那个保姆都被警方带走问过话,追问录像的事情。可是两人完全矢口否认,表示没有什么录像,真的没有。无论警方如何审问,她俩都咬死了这一点,肯定没有。 陈曦觉得这两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下狠手才知道厉害。尤其是那个保姆,简直就是滚刀肉,讯问的声音大一些,她都叫嚣着警方刑讯逼供。陈曦真想让她见识一回,什么叫真正的刑讯逼供。他正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怀里人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喊:“陈曦,水。” 她大概是睡得太热了,觉得口渴。 陈曦只觉得灵台一点清明,霎时间打了个激灵。多多说的没错,她只有他敢依靠,能依靠。他要是着了方淼的道,真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他的多多怎么办。上一次躺在ICU里时,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照顾好多多。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放柔了声音:“好,多宝,马上水过来。” 陈曦轻手蹑脚下了床,去厨房倒水。客厅里的窗帘忘了拉上,他走过去,看到了满天的星光。陈曦想到了那句话,当你为失去太阳而哭泣时,你也会错过繁星。就这样吧,跟多宝说的那样,不要再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即使要调查,也不必跟魔鬼做买卖。 他倒了水,过去喂多多喝下半杯。她蠕动着嘴唇,心满意足的模样。只是白开水,她也能够喝的幸福快乐。他不能毁掉她的幸福。 第412章 洗刷 许多睡到后半夜突然惊醒过来。大概是不到八点钟就睡觉的缘故, 她后面有些睡不着了。她听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她身上裹着条毯子,陈曦隔着毯子抱着她,这样即使身体发生什么变化时,也好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一室静谧温馨的气息, 许多睡不着, 却忍不住回想起在看守所时, 方淼说的话。这个人委实可怕, 智商过人又善于洞察人心,就跟《圣经》里的蛇一样,非常清楚该怎样引诱人。现在他们都笃定那盘录像在保姆或者费滢滢的手上。可是今天傍晚跟彭叔叔打电话时,他的话锋明显是还没有线索。警方已经盯了这两个人好几天, 按道理说, 不可能一点儿发现也没有。 费滢滢跟那位保姆如果真是心理素质一流的人, 就不会轻易被方淼抓到把柄并加以威胁。许多对这两人的性格分析是个性比较软弱,有些虚荣,爱占小便宜。这样的人, 按常规推断,应该很难扛住警方的讯问。方淼现在人在看守所,实际上并不能为她们提供太大的利益。权衡利弊之下, 许多觉得她俩可能是真的不知道那盘录像的存在。 方淼说的那么笃定且意味深长,难道不过是空手套白狼? 许多微微皱了下眉毛,思索着,到底是哪儿有漏洞, 被他们忽视了。难道方淼还有其他从未浮出过水面的帮手?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想要翻个身。身体才刚动,就被陈曦察觉到了。他没有醒,而是直接将她搂搂紧,又掖了掖被子,继续沉睡。 许多心中一片宁馨,即使被他勒的有点儿紧,却依然觉得说不出的温暖。她的小男友啊,用他自己的方式宠爱着照顾着她。 她靠着他的胸口,慢慢培养睡意,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眼前似乎浮现出一本杂志。她仿佛身处梦境,看到自己翻着手里的杂志样刊。那是本故事杂志,上辈子,她常给这家投稿。嗯,这篇是封面故事,千字三百的标准,算是故事稿酬里的豪门了。她中稿的是什么文章,看到题目了,叫《快闪》。她都写了些什么? 睡梦里的人翻开了自己故事所在的页面,字太小了,灯光太昏暗,她睡眼惺忪,看的模模糊糊。只隐约辨认出几个词语,摄像机,云盘,同步上传。 许多终于沉沉地再一次进入梦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生物钟才将她唤醒。她睁开眼坐起身。陈曦已经去厨房熬粥,刚好返回,见状赶紧过去搂着她的肩膀,问她要不要再眯会儿。多多有爱赖床几分钟的习惯。 许多摇摇头,她模模糊糊记得,昨天夜里她是梦到了什么的,她想尽快清醒过来,回忆起梦境的内容。陈曦给她拿了配好的衣服,放到被窝里先捂热了,再喊她赶紧穿衣服。 许多迷迷瞪瞪的,看到他拿给自己试穿的千百度鞋子的标牌时她突然间想到了百度云盘,而后回想起她昨夜究竟梦到了什么。是的,是摄像机的同步上传至云盘的功能。她写的那篇故事就是摄影师意外拍到了犯罪分子的施暴场景,而后被追杀,摄像机被砸坏了,里面的存储设备也毁掉了。但是摄影师最终却凭着相机的同步上传至云盘的功能,保留了这些暴徒的犯罪证据。 她抬起头,问陈曦:“那个,陈曦,我问你,现在有没有相机可以拍下图片之类同步上传到网络存储设备上?” 陈曦愣了一下,笑道:“小懒虫,又懒得把照片导出来啦?放着吧,我来弄。这种相机我暂时还没有听说过。不过,听上去倒是感觉不错。说不定将来是个有前景的发展方向。” 许多好想骄傲地说一声,那肯定的,因为懒惰才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原动力。 她暂时放下心来,没有现成的相机设备支持,方淼应该想不到这种手段。 两人早上吃了大米粥,配菜是油鸡枞跟酸笋,陈曦还有有两勺骨头参。这都是他爸的公司同事去云南出差时给带回来的。陈曦觉得自家的宝贝多吃点儿鸡枞菌也能补充补充营养。 他还是委屈多多了。平常多多给他做早饭,哪次不是好几样选择,什么时候跟他一样,就剩下咸菜配粥。 许多却吃得津津有味,夸他粥熬得好,香气扑鼻。 陈曦有点儿沮丧,那是因为用的是五常香米,全是原材料的功劳。 许多看着他,嘻嘻笑,撒娇道:“因为是你做的,所以特别好吃。” 陈曦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那你多吃一点儿。” 许多在心里哭脸,嘤嘤嘤,姐容易吗?姐为了安慰自家的小男友,得长肥肉了。这么一大碗,还得再添饭。 等到了学校,许多才意识到昨天的视频事件发酵的究竟有多快。就连今天刚去外地参加完比赛回来的裴爽都听说了。网上已经传疯了,网警删帖什么的根本禁止不住,不仅是有视频,还有各种截图特写。 果然跟许多料想的一样,根本就没什么人关注受害者被迷奸的事实,全都在讨论她的身材,她的姿势。因为受害者长的有些像一位时下颇有人气的玉女明星,对方的经纪公司还紧急出面辟谣。虽然说同情受害者的遭遇,但话里话外却透露着自家明星私生活一贯非常检点,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许多直接冷笑出声。多么奇葩的逻辑,就跟所有的受害者都是自找的一样。原来这些受害者都是渴望被虐待被伤害! 最可笑的是,法律的特殊性决定了它永远是滞后于社会发展的。利用聊天室、论坛、即时通信软件、电子邮件等方式,传播黄色的书刊、影片、音像、图片或者其他黄色物品,最早进入中国法律解释,也得在2004年。何况,这一视频,还是一段监控录像,连黄色物品的概念能否吻合,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许多非常担心这个女孩子会在群情狂欢一般的环境下崩溃。因为她今天去超市买东西时,旁边有两位跟她母亲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妇女也在讨论这件事。让许多觉得可怕的是,这两位从衣着装扮以及谈吐来看,都具有一定文化修养水平的女性居然也对受害者持批评态度,认为罪魁祸首是她自己不检点,不然怎么会被男的灌醉下药呢。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世界。最可怕的是,直到十几年后,相关的案件发生时,指责的焦点依然是女性不检点。最可笑的论断就是,哪个好女人会喝醉? 她挑好西兰花依然心事重重。陈曦在边上挑选酱油,离了她几步远,没有听到那两位阿姨说的话。他过来帮她拎袋子时,奇怪地问:“多宝,想什么呢?” 许多摇摇头,犹犹豫豫了半天,直到两人回家,才提出了自己的隐忧。她担心他们找错了方向,方淼那位神秘的同谋压根就子虚乌有,他也不是空手套白狼,而是手上的确有别墅当晚的录像,凭借的就是摄像机同步上传技术。 方淼是一位缺乏对世界信任的人。他成长环境中,长期处于无人可信赖的状态,已经习惯于自己构筑一个小世界。十几年后,同步上传至网盘的摄像机既然都出现了,那么现在,很有可能相关技术也已经发现并且运用了。只是暂时可能还没有应用到这个领域。 陈曦表情也严肃起来。这几天,警方已经加大了搜索的范围。因为方淼家的别墅区有监控,他们将监控中所有接近那栋别墅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依然没有那份视频的消息。现在警队内部在怀疑,这份视频实际上完全子虚乌有。因为案发那间房装的针孔摄头是传统的那种,自身配置根本没有保持能力,要用专用的连接电脑视频采集卡才能把拍得的视频保存好。而他们检查了别墅里的电脑,根本就没有什么视频。 案发当时,在别墅中地毯式搜索的警察也没看到正在运行的电脑,视频录像资料是保存在电脑的硬盘里的,倘若电脑关着,则无法保存视频录像资料。 彭副局长等人按照方淼与孙强的个性推断,怀疑方淼当时可能情绪过于激动,忘记了针孔摄像头的事。而按照孙强连之前犯下迷奸罪的视频都能肆无忌惮跟方淼炫耀这一点来看,他从孙强手里拿到孙强自己拍摄的视频也没有什么难度系数可言。而且很有可能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视频后续怎么利用需要方淼来操控,毕竟孙强有刑事案件在身。 许多却难以接受这样的观点。一个在孤独中成长起来的人,一般都喜欢将所有事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从骨子里藐视厌恶甚至想杀了孙强,他不会将这个人真正视为合作伙伴的,因为孙强不配。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一份视频流传出去的第三天晚上,视频里的受害者在本地著名的聊天室里直播了自杀的过程。 她化着淡妆,似乎是为了掩盖哭肿的眼睛,对着镜头冷笑:“对,我肮脏,无耻,我下贱,我淫荡,我是整个世界的耻辱。那么我用我的血洗刷我的清白,当我的血全部流淌干净以后,我就是干净的了。孙强,我咒诅你下地狱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你们这些说风凉话的蠢货,我诅咒你们遭遇同样的命运,被人轮,被人耻笑,因为你们才是最下贱的,口舌生烂疮的贱货!” 她哭着喊了声“妈妈,对不起”,拿着锋利的裁纸刀朝手腕割去。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屏幕。坐在电脑前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还有人议论,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嘴巴可真够不积德的。 许婧晚上在医院值小夜班,给病人换水的时候,刚好碰上病人陪床的家属正拿着笔记本电脑上网,正播放到这一段。这个戴着眼镜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骂了一句“晦气”,悻悻道:“自己不检点弄出来的丑事,还好意思埋怨别人。她自己能做,还怕别人看,别人说啊?” 旁边不知道是他姐妹还是妻子的女人抱怨了一句:“好了,人家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许婧咬了咬下唇,推着治疗车出去了。 过了会儿,先前看视频的男人出来上厕所。因为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里有人在洗澡。隔了大约两分钟,厕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怒骂:“露阴狂!变态!” 那个男人惊慌失措地喊:“你怎么打人啊!哎,厕所门不是我开的!” 许婧的带教老师露出看好戏的笑:“哟,这人做了怎么也怕人看,怕人说啊。我看他碰上花痴,怎么办?”她所说的花痴是隔壁病房的一位病人。这位公主病晚期重症患者一直认为男人都爱慕她想占她的便宜。 许婧微微抿嘴一乐。 冯子昂在护士站不远处坐着,抬头看了眼,刚好捕捉到她唇边那抹慧黠的微笑。他不由自主地也扯了下脸,这个姑娘,也有些调皮啊。他刚才分明看到,是她借着治疗车的掩护,对男厕所的门做了伪装。这层楼是妇科,每间病房有都有卫生间,基本上没有男性需要使用外面的男厕所。 带教老师回头瞄了眼冯子昂,悄声问许婧:“哎,婧婧,你跟姐说实话,这是不是你的小男朋友啊。虽然没有你那个同学会讲话,但看着还蛮稳重的。” 许婧无奈,冯子昂自从这一次回来后,就整天跟着她。每天准点报到,送她上下班,他也不跟她说话,就是在她工作的地方待着,自己看书或者打游戏。 许婧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他的回答是,最近休假,没事做。 可怜的大姐快要疯了。没事做也不要跟着她啊,就算他压根不跟她交流,不打扰她,可还是会有流言蜚语的。 冯子昂却觉得,嗯,那个什么方淼跟个疯子一样,保不齐会有后手,比方说对许多下不了手就把主意打到许婧身上什么的。那么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他就休个假吧。好的营养师很难找的。他现在对许婧非常满意。 第413章 祈福 厕所门口, 中年男人跟花痴姐的争执已经升级。 另一间病房门里有个男人伸出头看了眼,朝护士站喊:“哎,你们都不管的嚒,大晚上的,让不让人休息。你们医生都说要好好休息, 这影响了病人休息, 恢复不好, 医药费你们给掏钱啊?!” 带教老师表示, 她们已经电话过保安了,保安马上就上来。 男人不依不饶道,那你们也不能干看着,不晓得把人拉开嚒? 许婧没做声。 那男人唾沫横飞地情绪激动着, 对着两个身材瘦小的护士呼呼喝喝。 值班医生去开急诊刀了, 留下坐镇的就是一位女研究生。她跟带教护士两人过去劝了几句, 反倒被推到了边上。许婧正急的想过去帮忙,冯子昂直接摁住她的肩膀:“我去。” 他大步走过去,直接拽着中年男人的衣领子拎到边上, 又转头看了眼还在骂骂咧咧的花痴姐。 花痴姐正翻来覆去地骂他“无耻下流”,被冯子昂这么一眼看过来,顿时后背发凉, 吓得连剩下的话都忘了循环。 保安终于赶到了,问两人要不要去保安室里继续沟通。花痴姐恶狠狠地瞪了眼中年男人,“呸”了一声,表示多跟这种人在一起呼吸空气都得胸口闷。 中年男人脸涨成了猪肝色, 正要反击,被保安劝住了。别嚷嚷了,再嚷嚷只能下去接着没完没了了。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冯子昂重新回到护士站附近的椅子上,继续坐着打游戏。 带教老师跟许婧咬耳朵:“哎哟,婧婧啊,这个小伙子力气不小。以后你俩要是吵架,你千万别跟人硬碰硬。” 许婧完全解释不清楚,只能嘟囔道:“我跟他吵什么架。”她跟他根本不熟好不好,他俩加在一起说过的话应该不超过五十句。因为冯子昂压根就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活像说句话要损耗他的真元一样。 带教老师点点头:“倒也是,我看他连话都懒得说。你俩要是起争执,估计他也就是直接跑出家甩上门吧。” 许婧崩溃了,这完全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了。 带教老师写着护理单,又感慨起来:“哎呀,还是趁年轻好好享受生活。再怎么说,活着都总还有希望。不然跟那个姑娘一样,就真是太可惜了。鲜血能洗刷什么?洗刷不出清白。恶心的人依然恶心,还认为你的血脏了他们的眼睛。” 许婧心里头也难受。她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知道这两天这段视频传疯了。他们妇产科当时就担心,怕这姑娘受不住,会轻生,因为那些人的话真是太难听了。她们几个实习生还讨论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帮这姑娘打打气,告诉她,千万要挺住。可没等她们想到合适的办法,人已经没了,还是一这样惨烈决绝的方式。 割脉自杀的成功率并不是非常高,因为疼痛,因为失血造成的体温下降,大部分人都会本能地想要自救。就是死亡,人们也不愿意选择过于痛苦的方式。可那位姑娘却连挣扎也不挣扎,硬生生地咬着牙等待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流淌干净。她是有多痛恨这个世界。 冯子昂看了眼许婧,想了想,又摸摸包。他犹豫了一下,等那位研究生下楼去医院超市买东西当夜宵时,轻声喊住了对方,请她帮忙带酸奶跟蛋糕。 这时,花痴姐仪态万方地散步到了护士站附近,单手托腮,胳膊肘支在工作台上拗了半天造型。见冯子昂没反应,山不过来我过去,她又踩着模特步走到了冯子昂面前,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小伙子,刚才谢谢你。哎哟,要不是你,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要被吓死了。” 冯子昂没做声,只挪了半边身子,换了个方位。花痴姐又绕到他面前。这下终于惹恼冯子昂了,他抬起头,冷声道:“让开,别挡着我的光。” 带教老师在边上听的笑到肩膀颤抖。 研究生带着零食上来了,将冯子昂要的那份交给他。冯子昂点头道了谢,分了一部分给对方算谢礼。他拿着酸奶跟蛋糕分给许婧和她的带教老师。两人皆道谢,老师刚好肚子饿了,立刻洗了手过来吃。许婧却放到了边上。 “你不喜欢这种口味的酸奶?”冯子昂有些疑惑,他看她家里冰箱中就是这个牌子。 许婧无奈,这都快十点钟了。这个点儿再吃东西,会胖死。 冯子昂却非常富有探索精神:“那你喜欢哪种口味?” 带教老师闻声“扑哧”笑了,见两人看过来连忙摆摆手表示:“没事没事,你们说你们的。” 许婧脸红了,尴尬道:“你忙你的吧,我真不需要。” 冯子昂耿直地盯着她:“那先吃个蛋糕吧。” 许婧怕他没完没了,只好拿起乳酪蛋糕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冯子昂看她吃东西了,又默默地退回了椅子上。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嗯,九点五十五了,再过三小时零五分钟她就能下夜班了。 带教老师笑嘻嘻地冲许婧使眼色,压低声音道:“这个男孩子,还是蛮细心的嚒。就是话少了点儿,没有上上个礼拜来的那个同学活络。” 许婧“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她看了眼手表,心里思量着,这个时候,弟弟跟妹妹差不多得准备洗洗早点儿睡了。 被她挂念着的一双弟妹,此刻却在家里的客厅中,毫无睡意。 陈曦坐在沙发上,埋着脑袋一语不发。从看到那个女受害人自戕的画面以后,他就一直保持这种沉默的状态。强烈的懊恼冲击着他的心。如果不是他贪婪了,企图想要从方淼手中得到更多的证据,趁机摁死孙强,说不定那个女受害人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纵使她遭受了不幸,生活在威胁与恐惧中,起码她还活着。在她尚未勇敢到足以面对这个社会的残酷恶意时,被迫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终于无法承受压力,被压垮了。 许多担忧地看着陈曦,她坐到了他身边,宽解道:“这与你无关。他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这些是他事先就安排好的,即使没有你的事,他也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打算放过孙强。” 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沉默着,并没有应答她的话。从视频曝光开始,他就知道事情会一步步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走下去。只是,他还存着侥幸,希望那个女受害人能够撑住。他甚至还幻想着她能勇敢地走上法庭,控诉孙强的罪恶。 可是他错了,他的自私与侥幸心理,让他眼睁睁目睹了整场悲剧的发生。 许宁今天下午才刚从外地结束辩论赛回来,没想到刚回家就碰上这种事。他默默地去厨房煮了壶水果茶,端上茶几,招呼姐姐跟陈曦喝。 手机响了,是龚晓的电话。她也知道了受害人自戕的事。她想组织活动,为这个可怜的女人烛光祈福。如果这个世界让她恐惧,起码她们想尽绵薄之力,在她离去的路上烛光相送。 许多拉着陈曦起身,认真道:“陈曦,我们也一起去。不要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彭叔叔也知道这份视频的存在,你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 外校的学生会迅速行动起来。戏剧社已经在本市高中的四大校演出过《阴道独白》。视频事件爆发以后,他们希望将话剧演出舞台扩大化。现在,广东的中山大学已经在大学里上演了中文版的《阴道独白》。迷奸案的受害人此时却因为受不了风言风语的谩骂,被迫走上了自戕的绝路。大家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许多他们赶到市民广场时,已经来了不少住在附近的四大校的学生。他们彼此间有长期联系的渠道。龚晓紧急电话联系学生会的其他成员后,便以外校学生会的名义对其他学校发出了邀请,邀请他们一起去市民广场为受害者举行烛光祈福。 十二月下旬的冬夜,寒风凛冽,广场上休闲的市民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躲在家中或者其他建筑物里抵御冬天的寒冷。 龚晓跟陶铸正在布置活动流程。边上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跟年级主任则有些头疼无奈。这算的上是集体聚会事件了,需要事先上报公安部门,以备公安方面帮助维持秩序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一年比一年难带,一届比一届想法多。 巡逻的民警留意到了这边人群聚集越来越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自从XX功狂热者自焚事件之后,警方对于这种集会便加强了管理。 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连忙拦在学生们的前头,解释事情始末。民警也为难,赶紧联系领导,问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等到参加这次活动的学生几乎占据了半个广场后,警方的最终处理方案终于出来了,冷处理。不鼓励但也不驱逐这群学生,唯一的要求就是注意安全,控制人群数量,防止踩踏事件跟意外造成火灾。 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的许多的脸生疼。她心里头流淌着无穷的悲伤与愤怒。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她明明是受害者,却承受着来自这个世界的巨大恶意。她用她的自戕发出绝望的诅咒,诅咒所有加害她的人最终承受命运的审判。 可是,即使这些人都得到了惩罚。那么她呢,她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学生们商量了许久,最后用蜡烛摆出了“一路安好”四个字。不知是不是巧合,等到他们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原本一直吹得人脸生疼的风却渐渐停下了。等到星星点点的烛光燃起,大家都围在烛光周边,默默地为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祈祷。她还不满二十岁,她的人生原本还有很长很长。 渐渐的,路过围观的行人越来越多。有人想要加入他们,被维持秩序的警察阻止了。有心的话,一起跟着祈祷就行。警方怕人群太多,容易不安全。 孙甜甜站在许多身边,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说着,她突然痛哭出声:“你怎么这样傻,你死了能惩罚谁?他们照样活的好好的,还嘲笑你愚蠢,当你是个笑话。” 陶铸在内圈跟学生会的其他男生一起维持秩序。许多伸手揽住了她,安慰道:“她只是太难受了,她一直挂念着你。” 孙甜甜趴在许多的肩膀上哀哀痛哭。她想到了她的母亲,从窗户纵身一跃。母亲得到了解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剩下她,又怎么办? 陈曦默默地看着地面上的烛光,烛光在冷夜中瑟瑟发抖,但依然顽强地燃烧着。因为活动是临时举办,事先没有经过协调统一,大家带来的蜡烛都参差不齐。然而当烛光点燃,那星星点点的温暖,却足以让人忽略蜡烛本身的差异。 愿你一路安好,无辜的女孩。 手机突然响了,陈曦拿出来看,号码经过了处理,显示是未知来电。他眸色转暗,接起了电话,里头传来古怪的电子音:“这份礼物您还满意吗?是否跟我一样期待下一份礼物打开的时刻呢?” 陈曦面上的肌肉剧烈抽动起来,他愤怒地差点儿直接将手机砸碎。听筒里笑声刺耳,停下后是怪声怪气的腔调:“啊,那么我们就一起共同期待吧。Let me take my blood washed my sins five my fault redemption of my soul and my remaining benevolent thoughts and then die a quiet Amen。” 陈曦的脸近乎于要扭曲,他已经不敢再心生侥幸,笃定方淼手上没有另一份视频了。这个魔鬼,他有,他肯定有。 许多一抬头,看他面孔僵硬而扭曲,赶紧将孙甜甜交给另一位女生,快步走到陈曦面前,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陈曦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帮她将围巾系好,漫不经心一般:“没什么,天太冷了。一会儿,我们早点回去吧。” 许多点了点头,晚上耽搁太久的确不好。他们得考虑学生的安全问题。 冯子昂送许婧回家休息,一进客厅开灯,看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陈曦,他吓了一跳。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人家女孩子家的客厅做什么。 陈曦看了眼他,跟许婧点点头,表示他有点儿事情想问冯子昂,然后就拉着人出门了。 两人回到陈曦的公寓,陈曦将晚上接到电话的录音放给冯子昂听。他忧心忡忡道:“我现在怀疑,那份视频可能真跟多多做梦时梦到的一样,被他用改装过的摄像机同步上传到网络存储器中了。等到某一个时刻,方淼预算好的时刻,同样的事件再度上演。” 冯子昂点点头:“嗯,不是不可能。理论上,其实是可以实现的。” 陈曦转头看老友:“冯子昂,我需要你帮我,帮我找出这份视频。” 冯子昂拒绝:“不要,我没时间。” 陈曦看着他:“这件事不解决,许婧也一直没办法安宁下来。她会陷入旋涡的中央,舆论能够逼死第一个,就能够有第二个。你把她带去国外也没用,她的家人都还在国内。” 冯子昂嫌恶地撇撇嘴:“世人皆是臭狗屎,理会他们作甚?” 陈曦情急之下揭老友的底:“不理会,你为什么从来不提一句家里人?” 冯子昂勃然大怒:“那是他们本来就恶心可恶。” 陈曦连忙要求休战,他现在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原本昨天方淼就该先被带到美国接受谋杀案件的调查,但是不知道中美双方的沟通中又出现了什么波折,他赴美的日期延后了。方淼被关押着,出不来,如果他们不能在他之前设定的时间前将视频找出来,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冯子昂最终还是答应了陈曦的要求。他冷淡地看了眼陈曦:“对我使用激将法是没用的。”他看许婧的面子。 陈曦有些尴尬,算了,老友老友,相识多年,彼此的糗事见过不少,实在不多这一件。他现在真是精疲力竭,如果不能找到强力的援助,他担心自己会禁不住方淼的诱惑。 太累了,身体跟脑袋都绷得太紧了。多多说没关系,可是他怎么真能让她承受这些。今天那个女生自戕的事对他刺激太大了。他怕多多有一天也承受不住。现在都说地球村,他带着多多出国,就真的能够躲开这些纷扰嚒。留学生有留学生的圈子,他们与国内联系紧密,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多多说不定还要承受二次伤害。 警方对于这份视频也非常在意。因为上一份视频中迷奸案受害人的自戕事件,将警方推上了风尖浪口。时近年关,各处都在忙着平安过新年,却出了这样恶性的事件。 如果第一起视频事件的受害人的鲜血尚未干涸,第二份视频又在网络上疯狂流传,那么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人在猜测第二份视频什么时候出来,因为第一份视频的最后是一句电子音:更多内容,敬请期待下一期。 最终警方在别墅的地下室里又找到了一个隐匿的房间,里面有电脑跟一张单人床。保姆吓了一跳,她从方淼回国后就一直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却从不知道这栋别墅里头居然还有这样一间房。她结结巴巴地表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414章 逮到 电脑设置了密码, 技术人员用程序解锁才将主机打开。而后文档又加密,这回冯子昂跟江冠南一起上阵帮忙,折腾了足足快两个小时才解码成功,在电脑硬盘里发现了那份视频。从孙强抱着昏睡的女子进房间开始,一直到警察破门而入, 将人带走, 全都拍下了。 孙强的案子就快进入二审, 罪名依然是盗窃罪。可想而知, 如果到时候他被推上审判席,却没有被控诉迷奸未遂,这份视频又曝光了出来,连警方都会难堪不已。孙强算是官二代, 到时候舆论发酵, 警方跟检方都会承受无妄之灾。只要反应慢一步, 便会陷入被动。 警方都对这样的结果满意不已。这份视频被如此精心地保存着,他们相信应该还是有神秘的第三个帮手,一直没出现。到时候他(她)负责拿着这份视频继续作妖。 陈曦却偏向于相信女友的直觉。有些时候, 人是能够预言未来的。陈曦在车祸前大约一个礼拜的时候曾经梦见过自己满身是血地躺在救护车上。醒过来后,他还安慰自己说梦是反的。但当真的遭遇车祸时,他却突然想到了那个梦。原来, 那个梦境是预警。 虽然这样的事情概率非常低,但陈曦还是不敢冒险。万一是真的,多多岂不是要面对这样的境地。人是社会动物,无法脱离社会独存。有的时候, 我们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坚强勇敢。多多个性绵软,心思敏感,到时候未必能够承受得起。 他将自己的想法跟警察说了。但警方办案有警方的流程,这不是私家侦探,可以按照雇主的意愿无限制的追查下去。所谓有录像的备份存储在网络存储器中,到时候定时发送的想法,不过是个猜测。就连他们描述的摄像机现在市面上也根本没有。他们也请教过专家,得到的答案是这种技术还在研发试验状态,尚未成熟。 陈曦明白警方的顾虑,一桩案子从最初发展到现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方淼以一己之力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这个神经质的少年几乎将大家全部玩弄于鼓掌之间。 现在警方的主要精力集中在孙强的新案件上。虽然有视频录像,但迷奸案的受害者已经自戕,重新进行调查取证依然有一定的难度系数。案发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半年,纵使尸检,受害人身上也不会有任何痕迹。 后来还是走访孙强以前的篮球队队友时,警方才偶然听说过,孙强曾经跟人炫耀过他占有着处子血。而迷奸案案发时的那家旅馆的老板娘也表示当时两位客人退房后,床上的床单没了。她印象深刻的原因是,那男的个子非常高,身上穿的也不错,居然还占这种小便宜。 最终孙强收藏落红的癖好保留下了罪证。那条床单他还留着,后来威胁受害者受害者继续为他提供性。服务时,他还不时拿出来羞辱对方。那条床单上,留下了受害者的血样跟他的精液样本。 另一份视频录像则完整地记录了孙强迷奸未遂的场景。一同上了被告席的还有费滢滢跟保姆,前者犯下了包庇罪,后者则是这起迷奸未遂案件的从犯。 陈曦等人却一点儿也没办法放松下来。在警方找到电脑里视频的第二天,方淼的律师甚至一脸无奈地过来找陈曦,询问他是否愿意去见他的当事人。方淼说,他想送他一份大礼物。 当时他陪着许多参加完英语竞赛的决赛,他们正往考点门外走。那位一直满脸苦笑的律师就尴尬地站在了他面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他的来意:“我的当事人说,您知道他说的礼物是什么。” 陈曦瞳孔紧缩了一下。许多拦在了陈曦面前,冷笑着看律师:“那麻烦您,先生,请您转告您的当事人,我跟我的未婚夫,对他所谓的礼物都没有任何兴趣。鱼目混珠,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没有办法以假乱真。who care,我完全不在乎!” 陈曦担心许多的说辞会激怒方淼。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根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许多死命攥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说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我从来都不曾完美,我也不指望自己完美。那些根本算不了什么,谁的人生洁白无瑕,从无任何瑕疵。再说,别忘了,那个女人是以什么罪名被起诉的。就算这个视频爆出来,我们也可以请警方帮忙辟谣。谣言止于智者,我无需理会疯狗如何叫唤。” 陈曦担忧地看着女友。他们都知道,辟谣的效果非常有限。因为太多人不愿意花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去甄别真伪,甚至有的人明明知道是假的,依然愿意躲在背后颠倒是非。他们只在乎哪一种说法更能够刺激他们的感官。这是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为了感官刺激,良知道德都可以抛诸脑后。 孙强之前袭胸许多,强奸校花的帖子的后续影响尚未完全消除。现在倘若有这样的视频出来,孙强也在言辞中透露女生的身份是许多。任谁第一眼看了都会以为受害人就是许多。 帖子事件后,许多是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电影《红红》的编剧身份也被披露了。颇有名气的杂志特意出特刊登了剧本全文。主编写推荐语,著名作家作序推荐。外国语学校校方在她闹出这种丑闻之后不仅不处分她,竟然还专门开新闻发布会给她洗白。又是校花又是学霸还是才女,这么十项全能,说她没背景,鬼才相信呢。 越是看着光洁无垢的东西,越是要往上面吐一口唾沫。我让你装清纯无辜,我让你装天真无邪。明明就是烂货,就该彻头彻尾展露出本来面目。 踩许多能够获得感官刺激,明显更能愉悦到麻木残忍的看客。 律师尴尬地搓着手,表示希望陈先生能够再考虑一下。现在方淼已经开始绝食,爸爸一天不去看他,他就一天不吃东西。他涉及的案子尚在调查中,倘若这个时候有什么意外,所有人都为难。 许多冷笑:“律师先生,我们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没有能力去维护世界的和平。我们都相信司法机关能够妥善地处理好一切。这些不该我们过多地参与其中。” 她拽着陈曦,闷头往门外走。 陈曦哭笑不得,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走的。” 许多不高兴起来:“起码你动过这个念头。” 陈曦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我不瞒你。现在我们还是没有头绪,我们既不知道他将东西到底存在了哪里,也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找起。” “邮箱。”许多闷闷地开了腔,“我觉得是邮箱。因为人的行为模式具有一定的惯性。方淼的第一份视频就是通过邮箱发给其他人的。这一次,他很可能还是如法炮制。” 许多说着说着,思路清晰起来。按照专家的说法,现在摄像机拍摄内容同步传递网络的技术尚不成熟。方淼是一位极其聪明又极其骄傲的人,他得意于自己的智商,势必愿意炫耀这一点。他一直嘲笑他们,笃定他们绝对不可能找到他最后的秘密武器。那就说明,这种方法不是常规的存储器模式,而是直接联网。 “方淼不知道我们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之前包括警方在内,我们的所有调查目标局限在已经浮出水面的费滢滢跟保姆身上。就算警方找到了地下室里的电脑,又找到了加密过的录像,考虑的方向依然是通过不曾露面的第三人来完成后续工作。包括他在疗养院的奶奶,警方都在密切监视跟她有接触的人,想要找到线索。但我依然相信,这些就是迷雾。真正的筹码他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上。” 那么之前发过邮件的邮箱就是最好的网络存储设备。 “可是如此一来,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设置邮件的发送时间。” “共享。”许多斩钉截铁道,“方淼可以将邮箱的地址跟密码到时候通过另一封邮件的方式公布出来,这样就能够实现资源共享。” 就跟网盘一样,有地址跟提取码,所有人都能够获取共享资料。 “也许我猜测的不准确,因为他可能自己构建了一个虚拟存储空间。但是地址跟密码还得通过邮件的方式发送。我个人的感觉是这样。” 陈曦回到家以后,便招呼昨夜一夜未睡,此刻还在补眠的冯子昂起来干活。 江冠南跟着迷迷糊糊地起床,呜呜呜,真讨厌。陈曦这个不要脸的,昨天夜里呼呼大睡,理由是今天得陪着许多去参加英语决赛。他跟冯子昂可是想了一夜啊。许多光提供了个虚拟存储的概念,其他的,什么都是空板,他们上哪儿去找。 他打着呵欠,摇摇晃晃地到客厅里,先躺在沙发上装一会儿死。等到许多跟她姐去厨房做晚饭,他才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哎,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许多翻了个白眼:“那你想要我怎样,抱着大树哭还是以头抢地?” 江冠南打了个喷嚏,更加心疼可怜的自己了。他正要说什么,被许多一个眼刀飞过来,立刻噤声。他们可不敢将这么可怕的事情告诉许婧。现在的说辞,可是他们正在研发网络新技术。美丽善良温柔可亲的小姐姐还重点表扬了他,夸他越来越能干了。哼!只夸了他一个,根本没理睬冯子昂! 许多要帮她姐做饭,被她姐退出厨房:“自己玩去。烧个饭又不费什么事。” 许宁也参加了戏剧社的演出活动,他们利用课余时间,扩大了演出范围。今晚得演出结束后,才能回来,晚饭就在社团吃。 许多走到沙发边,踢踢江冠南,示意他挪个位置。 老实说,几个人当中,最焦急的是陈曦,最镇定的反而是她这个准受害者。 许多不是逞强撒谎。她是真的对即将可能遭受的噩运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是,她是觉得恶心厌烦,但不至于让她彻底崩溃。这大概跟她从小就是一个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孩有关系。她一直处于默默的观望者的角色中,参与感薄弱,所以反而没有那么在乎。 从本质上讲,她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对外界的刺激处于一种钝感的状态。她虽然现在每天做家务,洗衣、做饭、整理房间,努力学习,积极奋斗;但这些都是她害怕重蹈上辈子覆辙而勒令自己做的。骨子里,她依旧散漫,对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和事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感情。 陈曦不同,他是一个表现型近乎于完美的男人。能够达到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他本身就追求完美。当方淼的所作所为无限度地挑战着他完美的底线时,他就会表现出急躁乃至愤怒。陈曦说的没错,她就是他的弱点。他要求自己将她照顾的好好的。就像一个人精心种下了一颗种子,细心呵护,眼看苗儿茁壮成长的时候,突然来了怪兽,要毁掉他的苗儿。他绝对不允许。 许多叹了口气,问江冠南:“要是你碰上这种事,会怎么办?” 江冠南想了想,肯定道:“我会先揍死方淼。嗯,揍不死他也得让他吃尽苦头。要是那个视频真曝光了。谁嘲笑,我就将他(她)的老底全扒干净了,看他(她)还有没有脸嘲笑。能这样恶毒的人,平常也肯定干净不到哪里去。我就不信,我还抓不住他们的痛脚了。那个什么《圣经》上不是说了嚒,上帝都说,你们谁没有罪,就能朝这个有罪的女人身上丢石头。结果人群都散了啊。谁特么天大的脸儿,自觉完美无缺。” 许多继续追问:“那要是人不当着你的面说,而是在网络里谩骂呢?” 江冠南冷笑:“玩这手啊,小爷我更不怕。玩网络,小爷我还没怕过谁呢!老子一定能整的他(她)在网上人人喊打。惹毛了我,人肉他(她),专门挂他(她)的丑事示众。” 许多啼笑皆非,江冠南还真是赤子之心,小孩子的做派。一人之力对抗人群,无异于唐吉坷德大战风车。她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江冠南不服气,反驳道:“那你说怎么办?” 许多坐直了身体,看着走道里不知听了多久的陈曦,微笑道:“打破一套规则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跟他们玩。言语杀不了人,它只会让人自戕自。残。神仙不会理会凡人,凡人也不会理睬蝼蚁。同样的,不理会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陈曦犹豫地看着女友,他的小姑娘,此刻脊梁笔直,面上闪烁着骄傲与倔强的光。 “陈曦,我们可以打败这个困难。但目的不是为了那份视频,而是为了我们的尊严。我们是人,不是可以被他随意践踏的蝼蚁。他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不是世界的王,任何人都不是。我们才是自己唯一的王。” 吃过晚饭后,三位男性又投入了工作中。许多帮不上什么忙,她的电脑水平也就是熟练掌握办公软件使用方法的地步,更多的,她不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许婧问妹妹:“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冯子昂现在就跟黏在电脑前面一样。陈曦与妹妹还要正常的上学。江冠南过来在电脑前忙乎一阵还要休息。唯独冯子昂,就把电脑当成他自己的命一样。 许多摇摇头,表示具体的,自己也不清楚。她含含混混道:“他们想发明一种技术,将摄像机拍下的内容同步上传到网上,这样比较方便。” 许婧对此兴趣不大,点点头,跟妹妹一起洗碗收拾厨房。 最终,冯子昂追踪到了虚拟服务器,让他们沉默的是,邮箱的密码是爸爸永远爱小石头的首字母组成。 第415章 阳光正好 孙强被中法二审的当天, 方淼要被带回美国接受调查。 许多自己翻法律条文时,才知道引渡的对象是指被某国指控为犯罪或已判刑的人 ,他被带回美国接受调查,不应该用“引渡”这种说法。不过这些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终于要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陈曦去看守所见了他最后一面, 因为方淼企图用藏起来的牙膏柄自杀。按照他的智商, 如果他一心求死, 那真是防不胜防。 这回许多没有再硬拉着男友不让去。没什么好畏惧的, 不愿意跟魔鬼做交易不意味着惧怕魔鬼。 方淼从一早起就惴惴不安,他端坐在桌子的一端,脸上流露着小孩子做错事后等待大人审判的惶恐又期待的神色。 陈曦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永远爱小石头。” 方淼眼中迸射出狂热的欣喜, 一个劲儿地大喊:“爸爸, 爸爸!” 陈曦没有理睬他, 自顾自地说下去:“爸爸即使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依然爱小石头。他只爱小石头。不过,方淼——”他盯着方淼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是小石头嚒?小石头不是被你亲手杀死了嚒?只有你,只有你能够杀死小石头的灵魂。” 方淼的眼睛仿佛在抽搐,他尖叫着否认:“不是!不是!是他们, 是他们这些魔鬼、变态,残忍自私的恶魔。是他们杀死了小石头。” 医生不得不过来,试图想让他安静一点儿。 陈曦并不打算理会他的疯狂。他轻声念出了一个域名,神态倨傲且冷漠:“你所谓的礼物, 我已经看到了。没什么,我不需要偷窥。” 他起身往看守所门外走。后面方淼还在大声喊:“爸爸!爸爸!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杀了小石头,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我从未杀过任何人,我只消灭了魔鬼。” 陈曦没有停下脚步,他大步出了看守所。外面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这是个晴朗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在身上,也温暖而热烈。 冯子昂等在外面的车上,默默地看着车前窗发呆。 陈曦过去上了车,调侃道:“要不,你就听彭叔叔的,过来当个警方的技术人员。信息化时代,你这样的高科技技术人才,很有用武之地啊。” 冯子昂嫌弃地撇撇嘴角:“他知道什么。” 彭副局长一听冯子昂的主职工作是打游戏,就觉得得把这么个网瘾少年引上正道。连他们的技术员都甘拜下风,觉得这小子水平牛。他一是给孩子走上正道的机会,二也是为警方招揽人才。能派得上用场的,那都是人才。 冯子昂懒得跟人解释电子竞技的意义。他才没那份儿心力呢。他就傲娇地三个字:“没兴趣。”直接将彭副局长的满腔热血给冰冻住了。 冯子昂点火,放下手刹,突然冒出一句:“那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了。” 方淼做出来的网络存储工具,他看了都佩服。这小子邪性,大概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就能获得魔鬼的奖励。 陈曦没有作声,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来月。这几十天里,真是惊心动魄。他从未如此深切地体会到那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自觉天衣无缝地给人下套时,他已经成了魔鬼的猎物。 冯子昂傲娇地表示,他的假期结束了,他得走了。 许婧惊讶地抬了下脑袋。这人休假也没见他出去玩什么的,就看他在她家打游戏或者对着电脑了。这跟他平常工作也没什么分别吧。许婧忍不住多了句嘴:“比赛行程很急嚒?不急的话,就再多休息几天。你好歹也出去活动活动啊。” 哪知道冯子昂闻声立刻应下了。 这回许多跟许宁彻底坐不住了。这这这,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现在冯子昂吃住都在他们家,许宁好容易赶走了陈曦,他的床又要跟冯子昂分享。他不是酷爱分享的少年,他要他的床! 冯子昂被他怼过一回,也没二话,直接搬回一张行军床,就在他们家客厅里安家落户了。 许多快崩溃,拽着陈曦的耳朵,逼问道:“你老实交代,你俩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陈曦冤枉,他也不知道啊。冯子昂之前压根没跟他说过还要留下来住。喂喂喂,你这么整天不务正业,还不肯专心致志地不务正业,真的合适嚒。 最抑郁的人是江冠南。他都准备拜师,要跟着冯子昂出去打江山了。结果他连应对爹妈的说辞都想好了,他的准师傅居然进入了吃吃喝喝睡觉的不思进取的境界。 起来,你个没出息的师父,快点儿。小爷他还想打《传奇》。 冯子昂白了他一眼,裹着被子继续睡。周围人走动,许婧在厨房里煎炸炖炒煮,呛人的油烟味弥漫出来,都没有影响他的睡眠质量。开玩笑,在网吧里岿然不动的人类哪里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江冠南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跑去厨房找许婧要吃的了。冯子昂跟陈曦都太老了,所以感觉不到饿。只有他这样的新时代少年,才需要营养茁壮成长。 许婧做了一盘子蝴蝶虾,先塞给这孩子粘住他的嘴。不给他东西吃,他会一个劲儿不停地嘀咕,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说。虽然他说的挺好玩,但影响她做晚饭啊。 许多跟陈曦,忙着在房间里挑选今晚穿的衣服。 去年元旦篝火晚会,因为学校重新铺了塑胶跑道,怕烧坏了,篝火晚会便取消了。但是新出来的焰火晚会一点儿也不好玩,大家表示不开心,完全不开心。 从焰火晚会结束的第二天开始就有学生给校长信箱写信,要求恢复篝火晚会。他们的执念是如此的强烈,愣是坚持写了整整一年的意见信。包括寒暑假,居然都没落下。 之前学生会竞选时,还有参选者承诺一旦他们当选成功,一定恢复学校的传统篝火晚会。 学校方面被这群难伺候的孩子磨了一年,终于松口了。今年采取了隔热层保护措施,篝火晚会继续进行。 晚会是学生会出面协调,文艺部跟体育部主办,学习部基本就是协助的功能。陈曦跟许多这才能抽空回家吃晚饭。许宁就惨了,他们戏剧社有节目演出,这会儿还在学校里做最后的彩排。待会儿,他们吃过晚饭,再给可怜的弟弟带饭过去。 许婧炒好最后一道菜,喊大家上桌吃饭。 江冠南正端着蝴蝶虾坐在沙发上吃得津津有味。刚要得意少了小宁宁这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竞争者,又没了冯子昂这个闷头狼吞虎咽的饭桶,小爷他今晚绝对笑傲饭桌。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见睡得人事不知的冯子昂一下子从床上翻身下去,刷牙洗脸总共用了不到两分钟。愣是比在房间里磨蹭的陈曦跟许多还早一步上餐桌。 江小爷悲愤了。太过分,怎么能这样,吃了睡,睡了吃。还是美女小姐姐照顾着。小爷他都没享受到的完美生活啊。 许婧一听他嘀嘀咕咕各种哀怨就头疼,赶紧拿烤羊排堵住这家伙的嘴巴。冯子昂陪她去菜场买菜时吃过一回烤羊排,当天下午就有人送货上门了。吓得许婧还以为是遭遇了诈骗犯,有人恶意欺诈。冯子昂悠悠然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签收了电烤炉。 从那天起,许家的餐桌上菜品就多了烤这种烹饪方式。 不得不佩服一下许婧在厨艺方面无师自通的能耐,她就靠着电烤炉自带的烹饪书的指导,愣是能够整出一个烧烤摊子。 江小爷捏着羊排骨锡纸包着的地方,啃得不亦乐乎。外焦里嫩,肉香汁美,比他在外面吃的好吃多了。 许婧怕他吃多了上火,一个劲儿地劝他好歹喝点儿银耳汤。 江冠南嫌恶地看了眼黏糊糊的银耳羹,算了,美女小姐姐果然最关心他。看,姐姐就不提醒其他人。 冯子昂默默地盛了碗银耳汤放到许婧面前:“你多吃点儿。” 他在陈曦的耳提面命下,终于有了意识。女孩子都恨不得自己瘦成一道闪电,以后千万不能在她们面前说什么东西好,吃了长肉这种话。 陈曦咬牙切齿:“核桃仁儿跟你有仇啊。你看,现在她俩谁还肯碰核桃。”他费尽心思找东西给他家多多补充营养他容易嚒他。 冯子昂一脸懵逼,吃东西不是为了补充营养那是为了什么。 陈曦恨铁不成钢:“你可以说美容养颜,比方就说那核桃,你就说可以让皮肤有光泽。怎么说不好,非得说什么长肉。” 冯子昂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下了。 这回,经过培训的冯同学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话:“嗯,这个可以美容养颜,让你的皮肤跟银耳一样白。” 许婧看看被炖烂的银耳,真心没发现到底哪儿白了。她仔细看看自己的手,最近晒黑了?居然要比碗里的银耳羹还要暗上两个色度? 冯子昂又挟了一根烤羊排放到许婧面前,正色道:“这个也可以美容养颜,色美肉嫩。” 许婧的脸要垮下来了。她的脸色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碳烤羊排? 第416章 篝火篝火 许婧直接将碗里的烤羊排又挟给了江冠南。 江小爷幸福的快要晕倒了。他就知道, 他家小姐姐最喜欢的人是他。他是如此的独树一帜,哪里是外面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猫三狗四能够望其项背的。 冯子昂眼睁睁地看着许婧默默地数饭粒,转头将目光落在陈曦脸上,无声地控诉:专门胡说八道,一点儿也没用。 陈曦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弟子天赋如此之低下, 为师也很为难啊。想当初, 他为了学说情话, 可是专门找了好多资料, 还背了好多首情诗。噢,不对!他是为了哄他家多多开心。冯子昂你图个什么? 冯子昂高贵冷艳地扒着米饭,直接回给陈曦一个侧脸。 许多看着饭桌上的暗潮汹涌,暗自磨牙。她姐就是心软, 她今天一定得把冯子昂给赶出家门去。 陈曦给她挟了一筷子炒三丝, 叮嘱她多吃点儿。晚上有活动, 得屯着点体力。 整张桌子上,也就江冠南沉浸在他家小姐姐温柔的目光下,吃了个肚子溜圆。他家小姐姐对他太好了, 一直给他挟各种吃的。冯子昂给小姐姐挟了那么多次,想勾引小姐姐挟菜回头。可是他家貌美如花温柔善良的小姐姐是有原则的!她坚定地只给自己跟许多挟菜,压根就没有看冯子昂一眼! 骄傲的江冠南扫荡了餐桌上的大半肉菜, 亏得许婧早早就把给自己弟弟带的饭菜给准备好了。她今晚没什么事,刚好可以去外校看篝火晚会。 江冠南也是冲着篝火晚会来的。呃,他蹭饭真的只是顺便。他没吃白食,他带了东北三宝呢。全是从他爷爷的柜子里头翻出来的。他麻溜地打了包, 全拎过来了。 许婧看着江冠南的大包小包就头疼。她老怀疑这些是江冠南从家里偷来的,回头人家大人还得过来追赃。 江冠南却振振有词,他跟他爷爷是直系亲属,他的行为不在盗窃罪的范围内。 许多也是无语了。什么叫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说的就是江冠南这样的。最讨厌看正经书的江小爷居然为了免责还研究了法律条文。 一行四人吃完饭已经快六点钟了。 许婧来不及收拾碗筷,直接堆在洗碗池里头准备晚上再回来洗。她出门前叮嘱冯子昂:“厨房有开水,你渴了自己倒着喝。那个饭菜还有剩,要是晚上饿了自己热了当夜宵。别再跑出去买了,大晚上的,天又冷。” 昨晚她跟弟弟妹妹临睡前聊天,说到冰糖烤梨。他们就说说而已,结果这人闷声不吭跑下楼,拎着冰糖烤梨上来。大晚上的,她愣是没好意思说不吃。冰糖烤梨多高的糖分啊,她跟妹妹吃的时候都心头滴血。两人回房间后愣是没敢马上睡觉,不然这肉得长到什么份上。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眼许婧,跟着换鞋子。 许婧无奈:“你在家待着就好,不用送我们的。我们四个人呢。” 冯子昂不吱声,坚持把人送下楼,送出小区。许婧心道这人说不定是想出门逛逛呢。这也好,总胜过他整天窝在家里吧。 结果冯子昂一路将人送到了外国语学校门口,表示他也想进去看篝火晚会。 门卫大叔一脸正气凛然地将他跟江冠南拦在了门外,表示非本学校人士不得入内。 江冠南无比懵逼,这算怎么回事,他向来出入外国语学校跟进出自家大门没差别啊。江小爷表示,尽管他身在师大附中,但一颗红心无比虔诚地向着外校啊。 许多都听不下去了,要脸不?师大附中怎么有你这么个孽障。这要是搁在战争年代,还没俘虏呢,这人估计第一个哭着喊着要投降。 冯子昂只说了一句话:“我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门卫大叔不为所动,努嘴示意不远处:“毕业的也不能进,那边美国回来的都不让进。” 许多等人顺着大叔的指示看过去,居然见到了熟人。大师兄明海正在树底下抽烟打电话。 他也看到了陈曦等人,跟他们招招手,收了线,大步走过来。他咂嘴表示,这学校是多嫌弃他们啊。送出一个是一个。货物出售概不退还。回头看一眼,还生怕被他们赖上一样。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明海师兄围着学校的砖墙铁栏杆转悠。冯子昂则闷声不吭带队,领着他们直接去了男生宿舍楼边上公厕旁的铁围栏。这边矮,还有无数前辈用脚开辟出的支撑点,方便进出。 冯子昂作为资深网瘾少年,在住校期间就是靠着这条师兄们开拓的道路走上电竞选手的征途的。学校是不管他们玩游戏,可学校到点儿得关灯锁门啊。 明海一见这条路,就“操”了一声。居然这条漏洞还没被堵上。当年,他初中时代就是通过这条路跑去外面看录像的啊。为了这个,他还特意说服家长让他住校,美名其曰可以增强自主生活能力,加强锻炼。为将来出国留学独自生活做好准备。 许婧正想着要不要也跟着翻过去,那头落下的江冠南就被抓了个正着。年级主任跟学校保正等在里面守株待兔呢。一见江冠南,立刻勒令噤声。江冠南才不想惊动了后面的冯子昂呢。哼!他被逮到了,哪里能错过冯子昂的窘状。 许婧的刚在墙头冒了冒,年级主任就毫无原则地倒戈了。他直接表示,这样的小美女同学,外校敞开了门欢迎,翻什么墙啊。主任大手一挥,直接批了条子给许婧,走大门进来,特批了。 江冠南瞪大了眼睛,太过分了。主任你想干嘛,别以为他不知道,外校的都是狼,毕业出去的也是狼。他双拳难敌四手。 许婧脸红红的接过了条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着明海跟冯子昂进了学校大门。江冠南的心都要碎了,他趴在墙头含泪目送小姐姐远去的背影,被年级主任给拽了下来。 主任头痛道:“行了行了,你不许搞事。学校有学校的难处,怕外面混进来的人太多,鱼龙混杂,搞出事情来。” 广场烛光祈福之后,学校方面被教育部门约谈了。主题思想是,新旧年交替,一切要注意和谐稳定。学生的主业是学习,学校应该时刻不能忘记这个主业。孩子们年纪小,容易受外界蛊惑,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戏剧社原定的《阴道独白》扩大演出范围计划也被紧急叫停了。好在现在快到期末,高三年级的学长们忙着保送生考试准备工作,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处于期末大补课准备全市联考的状态,这件事就悄无声息地这么低调了下来。 龚晓跟学生会的其他人强调,一件事归一件事。既然还没有叫停中小学生性侵害预防知识讲座,那么他们的工作就得继续推行下去。对的就对的,错的就是错的,错误从不会因为掩饰,就自动进化消失。 许多跟陈曦一直没离开校门口,还在跟门卫大叔套近乎说好话,企图将人捎带进去。没想到她姐居然拿到了尚方宝剑,直接凭着特批条子将另外两个离职人员也带进了学校。 许多好奇:“江冠南呢?”这孩子又跑哪儿浪去了。 许婧无奈:“他们手心手背,结果江冠南进去探路,一落下就被你们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现在还在被教育呢。” 许多默默地在心中为江冠南同学点了一排蜡。年级主任做思想工作的水准也是校方管教学生的一大杀器啊。他能够将做工作的学生说到痛哭流涕灵魂颤抖自惭形秽,深切地反省自己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地球在他(她)身上消耗的营养与空气。 江冠南被年纪主任追着做思想教育。他无赖十足地往地上一蹲,表示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去玩。 龚晓刚好过来找年级主任有事,见状直接拽着江冠南走:“哎,主任,您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给您找个人看着他。那个,甄铎,你过来一下,把他领我们班去吧。” 江冠南感动的厉害,果然他对外国语学校的深情厚谊不是单相思。看看,同学都对他主动伸出了友谊之手。 龚晓嫌弃地看了眼黏黏糊糊表达脉脉之情的江冠南,手一挥,让甄铎立马领走。看着这人,她都眼睛疼。她这还有正经事跟年级主任商量呢。 找到组织的江冠南欢天喜地跟着甄铎走,兴致勃勃看着操场上的篝火架子,上面已经堆满了废旧的桌椅,还有一些枯枝枯叶。为了篝火晚会,从一个礼拜前开始,校工清扫到的落叶就不处理了。这几天一直在晒着,就为了能够在今晚派上用场。 明海学长正看着操场上的学弟学妹们感慨:“岁月如刀催人老,转眼我都二十六了。” 许多感觉一口老血闷在胸中,恶狠狠地想,姐三十了青春才正好,二十六岁的小屁孩在姐面前装什么老成。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眼明海,冒出一句:“你不用看他们,也应该明白自己老了。” 许多直接掉头走人。她已经不想再听这两个混蛋说话了。会不会聊天?完全没有办法聊下去的节奏! 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许婧急着去后台给许宁送饭。许多也一块儿过去了。 临时充当大后台的礼堂里,众人忙得热火朝天。许宁他们今晚要演滑稽剧,大家正在帮忙互相化妆。 陆秋在边上不停地给他们当镜子,不时喊一声:“眉毛眉毛,一边高低。” 初中部分校的学生被校车集体拖过来看热闹了。他们那边操场条件更加不适合搞篝火晚会,一听总部今年有。少男少女们全都炸锅了,必须的,他们也要参加。学校没办法,只好把这群精力旺盛的孩子给拎过来了。所有的校车都出动了,才把初一初二的学生都拉过来。这亏得初中部分校建的迟,还没有初三年级,不然校车都不够用。 许宁看了她一眼,把他姐给他带的餐后水果梨子塞了过去:“吃吧,嗓子不干嚒。”就听她不停地大呼小叫了。 陆秋看了眼他保温桶里的烤羊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咽了口唾沫,好香啊! 许宁开口:“洗手了没有?” 陆秋愣了一下,旋即欢天喜地地蹦跶出去洗手了。回来后,她一脸讨好笑容地伸出手。 许宁唇角微翘,将羊排的锡纸部分小心地塞到她手里,轻声叮嘱:“小心点儿,有油,别滴在身上。” 许婧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陆秋,跟妹妹感慨:“哎,还是年轻好,新成代谢快,压根就不怕长肉。” 许多:/(ㄒoㄒ)/~~这膝盖上中了一箭的感觉要肿么破,求安慰,心口好塞。你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也好意思感慨什么年轻好,你本来就年轻啊! 许婧半晌没得到妹妹的回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许多默默咽下眼泪,傲娇地表示,姐青春正当好,完全不羡慕。 许婧被妹妹逗得“咯咯”笑。两人没有再打扰弟弟,叮嘱许宁吃完了别忘记保温桶,告辞离开。 陆秋吃的嘴唇亮晶晶,笑嘻嘻地拍胸口保证,她一定能够看好保温桶。 许宁无奈,看着她油浸浸的手。算了,还是不提醒她衣服前襟沾了油污了。反正她最外面罩着的是校服。 陆秋姑娘一个人干掉了三块烤羊排。拿起最后一块时,她良心难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瞄了一下许宁。 许宁面色不变,抬起头好方便社长帮他上妆,轻轻吐出两个字:“吃吧。” 陆秋扭扭捏捏表示,她吃饱了,他自己吃吧。 许宁“噢”了一声,略有些苦恼的样子,他刚好也吃饱了。他姐给他带的饭太多了。羊排只能丢掉了。 陆秋眼睛一亮,别啊,干嘛丢掉啊。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她觉得自己尚有余力可贾。 篮球队的波哥作为后场的总协调,过来看后台演员们的准备情况,闻言故意逗他俩:“哟,小宁宁啊,别扔啊。刚好师兄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呢。” 然后他的手眼瞅着距离拿块羊排越来越近。手抓羊排的陆秋勉强挤出笑脸,嘴上不说话,身子却死命往后面倒,抓着羊排的手努力想往前面伸,却攥得紧紧。 丹丹姐看不下去,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好意思,还跟小妹妹抢吃的。”她伸手拍下了波哥蠢蠢欲动的狼爪。 她笑着安慰陆秋:“赶紧趁热吃,冷了就有膻味了。” 陆秋这下子赶紧地将羊排麻溜儿下肚,嘤嘤嘤,还是留在肚子里头最安全。 许宁嘴角微微上翘。 晚上七点钟,几位校长一起点燃了篝火架上搭着的燃料。因为浇了油,旧桌椅跟枯枝叶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大家集体发出尖叫声,不少学生将手里原先捧着的蜡烛也丢到了篝火堆里头。学生会负责消防警戒的成员不时提醒大家别丢,快点儿收手。 许多去年还听说,当时篝火晚会被迫转成室内形式,是因为前几年有人丢了白炽灯灯泡进去,结果炸伤了人。呃,那位富有探究精神的前辈,之所以这么做,据说是为了亲眼见证玻璃能否在这样的环境下烧化。 当然,后来证明篝火晚会停办就是因为操场翻修怕引起火灾而已。 许多把她姐交给裴爽。嗯,三班姑娘们多,比较安全一些。他们班不行,经历集体暗恋花姐时间后,许多老怀疑他们班的男生是姐姐控。 她也有警戒的任务,跟陈曦一组,围着篝火内圈巡逻,阻止跃跃欲试的校友们。准备丢蜡烛的,好吧,当做没看见。但是,那位小姑娘,请把你手上的荧光棒放下,别胡来。 第417章 0304 许多拉着人开始教育, 荧光棒里面有玻璃管层,烧起来爆炸怎么办?里面的液体含有邻苯二甲酸二甲酯跟邻苯二甲酸二丁酯,是有毒的。 小学妹被许多教育的一脸懵逼。旁边的小姑娘却是星星眼崇拜状:“部长,你好厉害啊!不愧是学习部部长!” 许多“呃”了一声,赶紧干笑着准备撤退。陈曦一直在旁边抿着嘴巴偷乐。 陆秋从后面跑过来, 得意洋洋地跟同学炫耀:“我就说我多多姐姐最厉害。怎么样, 投票给她, 你们不会后悔吧。”她怀里还抱着许宁的保温桶, 笑嘻嘻地跟许多保证,她一定能保管好。 许多不好意思,哪儿有自家的空饭碗让人家小姑娘保管的道理,多不方便啊。她想要接手过来, 陆秋却不同意。理由是多多姐姐还要忙着工作, 她做好后勤保障是应该的。 两人还在谦让中, 陈曦轻咳了一声,笑着跟这些初中部的学生们点点头,拉着许多走了。他家多多有的时候就是反应太迟钝, 永远一本正经的,特别好玩。 两人围着篝火转圈,不时看舞台上的表演。开场是歌舞表演, 高一年级的三个大男孩穿着荧光闪闪的衣服,唱的是小虎队的《爱》。大家都跟着比心,合着节拍哼着,摇摆身体。 许多也跟着哼哼。她想到了上辈子有一年, 应该是她工作以后了,小虎队合体上春晚表演了《爱》跟《红蜻蜓》。那时候还有传言说他们会合体开演唱会,但直到她重生,他们依然在各自的演艺道路上越走越远。有些东西,大约只能缅怀。 陈曦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假装吃醋一般:“哟,他们唱的这么好?” 许多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他一下,旋即握住了他的手指头。自之前帖子事件之后,他们在学校里面尤其小心,甚至连牵手都不怎么敢了。 陈曦只觉得无名指一阵暖,沿着手掌,顺着手臂,直达心脏。他反手握住许多的,两人偷偷绕到人群外围,像是背着大家干坏事一般,悄悄走到了安静一些的地方。篝火晚会并不限制大家的活动。除了大部分人围着篝火堆看晚会表演外,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沿着操场散步聊天。 陈曦用围巾将许多的头脸都裹好,怕她冻着。他自己则是将衣服上连着的帽子搭到脑袋上。两人相视而笑。 今夜月亮只露出了半张脸,星子并不多,远不及操场上的篝火堆显眼。陈曦笑着用指头偷偷摩挲女友的掌心,轻声道:“La lune。” 许多的脸红了,她知道他说的是那首法文儿歌,月亮。去年大年三十晚上,他还用这首歌逗自己,说她害羞了,像月亮一样躲起来。 两人手牵手,沿着走道慢慢绕圈儿,感觉心头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便不说,怕一说,就打扰了这份静谧。篝火的周边,学生们有人捧着蜡烛,有人挥舞着手上的荧光棒,远远看过去,仿佛点点的星光。 今夜星光多美好,适合有情人共度良宵。就这样静静的,牵着彼此的手,便有满腔喜悦。两人不时对望一眼,又害羞地躲闪开视线。陈曦有种感觉,就像回到了最开始恋爱的那天晚上,多多主动对他告白的那天晚上。他们也是如此的羞涩,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他的心情,并不亚于当时的忐忑不安。他想要对多多好,曾经自己做的还不错,现在却发现远远不够。他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到最后,却只能说出一句:“多宝,让我们重新开始吧。”那些交往过程中,他犯下的错误,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他想请求她,清零重来。 许多则是惊讶地挑挑眉毛,为什么要从头开始。人生从来都不完美,恋爱也一样。她想要的是,坦然地接受不完美的人生和不完美的自己,同时还能勇敢地继续前行。 陈曦摸摸她的脑袋,艰涩地吐出了心声:“我怕你想起来会难过。” 许多轻轻靠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我不难过。有你陪着我,我永远都不会难过。我也希望你不难过,没有什么好芥蒂的。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父母会老去,子女会远行,能够陪伴我们人生最漫长时光的,唯有爱人。 “陈曦,我是个不完美的人,我也不追求完美。完美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我们可以追求更好,但不需要为所谓的不够好而耿耿于怀。我觉得,对我而言,你已经好了。” 她还想再煽情地告白几句,诸如“因为有你,所以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之类。结果迎头一束手电筒的光,年级主任皱眉头:“你俩巡逻,怎么巡到这儿来了。还不赶紧回去维持秩序。” 许多憋了半天的文艺腔,一秒钟不用,迅速被打消光了。真是的,主任,你这样打击小姑娘的少女心真的合适嚒? 她悻悻地跟着陈曦跟主任打招呼道歉,赶紧麻溜儿跑回篝火内围去。龚晓跟陶铸都招呼他俩休息会儿。这个时间点,大家还忙着看文艺表演,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往火堆里头丢东西,等到篝火晚会结束时,那才是大喇叭喊着都拦不住。 江冠南在旁边一边啃裴爽带过来当零食的泡椒凤爪,一边斜眼看许多:“跑哪儿去了?不像话,居然脱离群众。” 许多白了他一眼,看到有泡椒酸笋,立刻拿过来吃。哎呀呀,真是辣,可也真是好吃到没朋友。 许婧吃着也觉得不错。她带了家里的核桃、红枣跟碧根果之类的过来,跟妹妹的朋友们交换着吃。许婧看许多吃得津津有味,表示自己可以试探着做。许多一听就来劲儿了,姐妹俩商量着泡椒酸笋是不是跟泡椒凤爪一个做法。回家就上网搜索去。 陈曦在边上帮着出主意,他记得自己在云南旅游时看到当地人是用井水或者泉水洗的。那是不是说明水质有要求,还不能是自来水? 许多回头,对他微笑:“不要想了,这么刺激性的,对你的胃不好。” 陈曦忍俊不禁,他家的多宝儿,又变成小管家婆的模样了。 冯子昂在边上一直闷着头打游戏,偶尔才抬起眼看一下台上,怕错过了许宁的节目。大家基本上都忽略他的存在时,他突然冒了一声:“我查到了。”然后捧着手机,一字一句读酸笋的腌制方法。 许婧追问了几句,诸如水怎么选,容器有什么讲究。冯子昂就挪到她面前,将手机递给她看。许婧看了便念念有词,思索着家里现在是否有现成的工具。她兴致勃勃地跟许多商量,等到春天,她们可以去挖竹笋。 裴爽听了也有兴趣,她还没挖过竹笋呢。江冠南要求掺和一脚,他要是下手迟了,岂不是吃不到第一罐子酸笋了。 再度被人群遗忘的冯子昂默默退到了边上。 明海学长蹲在边上一手啤酒罐,一手泡椒凤爪。见到这份惨遭无情嫌弃的学弟,他难得心善地安慰了一句:“行了,女人说话,男人也别插嘴。你别看那个小江,他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呢。”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眼正挤在许婧身边说的神采飞扬的江冠南,低下头,继续打游戏了。 许宁的节目一直到倒数第二个才登场,真正意义上的压轴之作。他们的表演的是五人小短剧,只有七分钟,是一出校园爆笑青春励志短剧。戏剧社的社长还男扮女装出场,扮相之成功,全场惊呼。女生大喊:“你这样让我们怎么活下去。”男生则是笑言,如此美人,居然是同类?! 结果他一撩起校服裙子,露出结实的大腿跟浓密的腿毛,大家纷纷笑得东倒西歪。还有男生咬牙切齿地表示,不能再坚持两分钟嚒,好歹让广大人民群众幻想一下啊。 陈曦也跟着微笑。许多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心,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摸摸女友的脑袋,将她揽近一点。男生之间开这样的玩笑稀疏平常,甚至有出格的会说出“反正男人不会怀孕”之类的话。可是经历过方淼的事件之后,他对这些就忍不住敏感起来。 方淼曾经在睡梦中呓语:“爸爸,你要听话,不听话的话,我就只能将你锁起来了。噢,爸爸,你不用担心,我爱你,我怎么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听话而已。” 这段话被监室里的监控完整地记录了下来。陈曦听到后只觉得脊背发凉。方淼已经在与深渊对视的过程中,变成了深渊,他完整地成为了那个他最痛恨的人,他的继父的化身。 陈曦揉了揉许多的头发,搂住她的肩膀。从她身上传来的热气,给了他脚踏实地的温暖感受。太好了,他始终有她陪伴在身边。 整整五个小时的篝火晚会,几乎每一个年纪每一个班都出了节目。陈曦和许多还跟学生会的其他成员一起,表演了小合唱《明天会更好》。到了后面,所有的学生都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跟着大声歌唱“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等待零点的钟声响起的过程中,担任主持人的文艺部部长笑言:“即将离去的是2003年,即将到来的是2004年,0304,生生世世。等到多年以后,我们依然能够回想起,是谁陪我们度过了这生生世世。” “当——当——”遥远的钟声响起,他们握住彼此的手,认真聆听。等到钟声落下,全场响起欢呼。旧年已经离去,新年已经开始,现在,就是最崭新的一天! 一直到快凌晨一点钟,收拾完晚会现场的许多等人才赶回家中。大家进了楼道,准备上去的时候,冯子昂突然开了口:“嗯,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我早上四点钟的飞机,就不上去了。” 许婧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这么早?” 冯子昂瞅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不能再休假了,新一年的比赛开始了。” 许婧期期艾艾:“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冯子昂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样,难得肯再加上一句:“嗯,没关系,我知道。” 然后他摆摆手,冲陈曦道:“你也上去吧,我叫好车子了。” 等到几人上楼以后,许婧才又失声叫出来:“哎,行李,他忘了拿行李!” 陈曦看了眼客厅角落里黑色的行李箱,摆摆手道:“算了吧,反正他也就是几件衣服,上哪儿都能重新再买。” 这小子,是真忘了行李箱,还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第418章 米妮 江冠南兴奋过头之后就是困成一条狗。他现在看着客厅里头的行军床就双眼鳏鳏地直愣愣地走过去, 试图立刻上床睡觉。 这都深更半夜了,许婧哪好意思赶人家孩子走。一见他这样,赶紧拽住人。 江冠南瘫倒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等着许婧拿干净床单被套出来给他换上。 她一掀开被子, 枕头下面露出半张纸。 许婧也困了, 顾不上细想, 直接拽出来看, 上面草草两行字:生日来不及回来了,对不起。后面那三个大字遒劲有力,简直可以说是龙飞凤舞。没抬头没落款,纸就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普通纸。许婧也没在意, 她现在只想赶紧睡觉。她今天下大夜班, 明天跟人调班上小夜班。 大家洗漱完毕后, 倒头就睡。江冠南在客厅灯关掉的时候,看着陈曦去许宁的房间,内心有气无力地吼了声, 小宁宁,你区别对待。不是说好了长个子了,拒绝再跟任何男的同床, 为什么还让这厮进去?然后他就睡得风吹雨打地动山摇也岿然不动了。 一直到破晓时分,许婧出来进厨房煮粥做早饭。无论是叮叮咚咚的声响还是食物的香气,都没有影响客厅里头江冠南的睡眠。在这点上,他跟未能成功拜师的冯子昂不分伯仲甚至更上一层楼、他抱着枕头, 睡得口掀鼻歪,一派悠然无邪。 许婧熬上粥,又煮上一锅米饭给中学生们带。她拿出保温桶,准备清洗一下待会儿好装午饭,其中一只保温桶拎在手里沉甸甸。许婧拧开盖子一看,惊住了,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吊瓜子仁儿。 陈曦从房间里头出来,准备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被许婧叫住了。她问他,这是不是他给多多剥的。上次姐妹俩嗑吊瓜子时,妹妹还抱怨过吊瓜子虽然好吃,但是比较难嗑。 陈曦一头雾水,不是他弄的。再说,多多要吃,他可以现场帮她剥啊,哪里会弄这么一大桶,这不是让人活活吃腻的节奏嚒。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的行李箱上。呃,这种事情,似乎还真像是冯子昂的风格。他上次过来的时候,带了整整一大罐子的核桃仁儿。现在许婧天天煮粥都得抓两把进去,不然哪里来得及吃完。 也不知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剥好了这些吊瓜子仁儿。陈曦简直怀疑,他整天躺在床上,实际上是在被窝里头偷偷剥吊瓜子了。 许婧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哎,这人啊,还真是。估计在自己家里住了这么多天不好意思了,又羞耻于说出类似感激的话。竟然能想出这招来。这大脑的结构,还真是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走到客厅,准备将冯子昂行李箱里头的衣服拿出来晾晾。不然也不知道他猴年马月才能过来拿走,别到时候衣服在箱子里头发霉生虫子了。她一拉开拉链,就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江冠南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含含混混地问:“怎么了,姐?” 许婧看着行李箱中的粉色米妮,迷惑地抬起头,结结巴巴道:“那个,我不是有意想开他的行李箱的,我怕他衣服会上霉。” 许多也从房间里头出来了。她跟许宁对视一眼,过去仔细看那只粉色米妮。呃,正版的手感真是不一样。许宁还发现了一封信,好吧,其实就是张写着字的纸。纸上还印着酒店的名称,看来是他入住的某家酒店里为客人提供的便签。纸上手写了一行字:感觉很像你。 许婧眨巴眨巴眼睛,呃,虽然她是属老鼠的,可她应该不像老鼠啊。比起米老鼠那些卡通人物,她更喜欢Kitty猫啊。唉,虽然都是粉色的,但一猫一老鼠,差别还是不小的。 陈曦狐疑地盯着米妮思量,昨夜回来后实在太累了,都没顾上细想这小子的心思。现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啊。 江冠南从被子里伸出毛茸茸的脑袋,见了米妮挺欢喜,“哎哟”一声惊呼,企图去染指粉色的玩偶。他太喜欢米妮了,美丽温柔可爱聪明安静,对米奇好的要命,一点儿也不跟唐老鸭的女朋友黛丝一样,凶巴巴的。 许婧对迪士尼卡通人物没有直观的感受。她小时候看的都是《聪明的一休》、《机器猫》、《叮当猫》这些,还有就是《大风车》。这么个大玩偶,总不能丢了吧。她摇摇头,只好将米妮捧回了房间,放在妹妹的大兔子边上。 许多严刑逼供陈曦,说,当时姐过十五岁生日,你送姐大兔子玩偶是什么意思? 陈曦倒是想甜言蜜语一番,比方说自己对多宝一见钟情,所以暗戳戳的有了小心思。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耿直地说出事实真相。真相就是他觉得有必要给许多回礼,毕竟女孩子是准备给自己生日礼物的,虽然她最后没送成。然后他又不知道该送什么合适,交浅言深,送的贵重了也不好。 “想来想去,女孩子应该都比较喜欢玩偶。我看到那只大兔子,想起来你是属兔子的,于是我就送了这个。” 许多点点头,料想也是。按照陈曦的个性,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之类的,不太可能。 江冠南却没有许多的镇定。他一听这米妮是冯子昂送的就炸毛了,干嘛啊!这人想干嘛!他家婧婧小姐姐的香闺,他的东西还没能登堂入室了,冯子昂居然跳出来先占了一脚。 许婧被他吵得头疼,勉强同意将他带过来的干蘑菇放到自己房间里头去。 江冠南这才心满意地顶着头心的呆毛去卫生间洗漱。他不想去上学,他困,他想睡觉。可只要是他敢翘课,他们班主任就对着他唉声叹气。明明挺好看的年轻姑娘,一叹气就跟老了十岁一样。江冠南从他妈身上算是了解到了女人对青春的执着。尚未完全泯灭的良心支撑着他咬咬牙一跺脚,算了,上学去吧。大不了上课时再补觉,唉,就是趴着睡觉,影响睡眠质量啊。 陈曦嘴上说的不把这只粉色米妮当回事,心里头却直打鼓。先前强调冯子昂就是这种个性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是他,要是这货真起什么幺蛾子。他也就别想在多多面前讨到好脸色了。 一直到下午,估摸着冯子昂已经下飞机了,陈曦才给对方打电话,结果没人接。到了晚上,陈曦快开到自己家门口时,冯子昂总算拨冗回了电话,语气还挺不高兴。干嘛呢,他这还有比赛要打呢。 陈曦也不跟他弯弯绕,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又是剥吊瓜子,又是送米妮来着。 冯子昂振振有辞,他就是看不惯!凭什么许婧要做这么多家务活,连嗑吊瓜子的时间都没有。凭什么许多有大兔子玩偶,许婧就什么也没有。明明许婧也是个小姑娘嚒,他觉得他们这些人都对许婧不公平。 陈曦听着他义正辞严的一番说辞,差点儿没气吐血。好意思啊!要不是冯少爷他自己一天到晚折腾着指望许婧伺候,许婧哪儿来的这么多事。他家多多怎么了。他家多多也做家务的好不好!怎么到了冯少爷的口中,他家多多就成了躺着等人伺候,干吃白饭的啊。 两人就为了许家两姐妹到底谁比较辛苦争执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冯子昂觉得许婧实习辛苦的不行,回家居然还得伺候弟弟妹妹。陈曦则认为他家多多每天学习活动忙得不可开交,回家照样也是做家务收拾房间打扫卫生的。哪里轻松了,明明忙得要命。 一直到陈曦走进家里客厅,这两人的争执依然持续进行中。陈父正在房间里看报纸,陈母在追电视剧,闻声好奇地看丈夫,指指儿子,示意怎么了? 冯子昂是有比赛任务在身的人,最后被催促的不行,只得挂电话上场战斗。最后他还撂下一句狠话,反正就是你们不对,专门欺负许婧脾气好! 陈曦气了个倒仰,这话用在少爷您身上最恰当不过了吧。赖在人家混吃混喝,死活不挪窝,你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冯子昂反唇相讥,你不也在他们家长期安营扎寨,一天三餐都包了嚒。许婧准备午餐便当时,还考虑陈曦胃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看得人直磨牙。 陈曦搬出杀手锏:“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是许婧的妹夫,你是什么身份?” 冯子昂噎住了,顺势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哼!你们这些肤浅的人类!。 第419章 静心 陈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半天过后,才“靠”了一声,悻悻地收起手机。 陈母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奇地看儿子,欲言又止。 陈曦一抬头, 看他妈亮得不像话的眼睛, 吓了一跳。 陈父忍俊不禁, 笑着开口:“跟谁打电话呢, 都要吼起来了。”张口闭口他家多多有多么多么的辛苦,活像护犊子的家长。 陈曦难得面上一红,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冯子昂呗, 跟他就说不清楚。” 陈母这下彻底来了兴趣, 连《天龙八部》都顾不上看了, 兴致勃勃地问:“你那同学不是不爱说话嚒。” 儿子出车祸后,腿休养的那几年,冯子昂这孩子倒是时常过来看望。陈母一开始还指望他能跟卢文婷他们几个一样, 陪儿子说说话,讲讲学校里头的事。结果这孩子一来,就往儿子床边一坐, 要么拿着游戏机玩,要么就在看电脑书。两人在房间里待上一整天,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陈母不信这个邪,一直在房间进进出出, 不停地跟他打招呼,时不时问他“要不要尝尝这个”,“要不要试试那个”,结果这孩子就只会点头跟摇头。无论她说多少,人家愣是只有进门时硬憋出来的“阿姨好”跟走的时候“阿姨再见”,一共七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 “原来冯子昂会说话啊!”陈母恍然大悟。亏得她一开始以为这孩子是华侨子女,长期在国外生活,不怎么会说中国话呢。 陈曦朝门口方向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也是刚知道,他不仅会说话,而且话还不少。” 陈父在手上的文件上划下“十六届三中全会将要发出突破体制性障碍的号令,这将又是中国改革进程中的一个转折点和一个新起点。”这句话,笑着放下资料,挺乐呵地追问儿子:“多多得罪他了,他对多多意见好像不小啊。” 陈曦愤愤道:“他非得觉得多多欺负她姐许婧了,就剩许婧照顾多多跟宁宁了。哪儿有的事,多多什么时候欺负过她姐了。” 陈母这回干脆连遥控器都不拿着了,满是求知欲地看着儿子:“他什么时候跟婧婧这么熟了,还帮她说话。这孩子性格不是有点儿孤僻嚒。” 陈曦无奈:“吃人嘴短吧。他硬是赖在人家家里住了一个礼拜。” 陈母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曦不好将方淼的事情跟他妈提,只能避重就轻道:“他暑假里不是帮着接送过一段时间萧潇嚒,然后许婧给她俩准备午饭,他就天天上人家蹲点吃饭去了。这一吃,没完没了了,还想着人家毕业后给他当私人营养师。” 陈母同情地点点头:“这孩子也是遭孽。他家情况这样,难怪他不愿意回家。不过这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待在人家姑娘家里头,也不是个事儿啊。那个,陈曦啊,你把他号码给我,我得说说他去。女孩子不比你们臭小子不讲究。到时候名声传出去,多伤害人家姑娘。” 陈曦没想到他妈居然还这么古道热肠。他现在总觉得他妈遗憾没有生女儿,熟悉一点的女孩子都要发散一下母爱。 陈母要到了联系方式,心满意足地上楼去做晚间护理去了。 陈父朝儿子扬扬下巴,示意他跟着自己去书房。刚才这小子回答老婆的话时,中间有咯噔,肯定有什么事瞒着。 陈曦也没推诿。他的确想跟爸爸聊聊,希望听听爸爸的意见。经历过方淼的事件后,他恋爱后极度狂热的脑袋现在清醒了一些。他曾经自觉已经足够成熟,可以独立面对整个世界。 陈父接过儿子递到手边的开水。大晚上的,喝茶就免了,省的到时候睡不好,连累的老婆也不安生。 陈曦坐在父亲的对面,详详细细说了方淼事情的始末。从最初多多遭孙强觊觎开始,一直说到方淼留下后手,准备将视频上网。之前陈父知道大致的情况,却不清楚细节。 “要不是冯子昂最后追踪到了那份视频,多多后面的遭遇不比那个割腕的女生强。说不定还会更加严重。” 陈曦轻轻叹了口气。毕竟人的超敏反应是在第二次接触刺激源发生。 “爸爸,之前我太狂妄了。我现在反思在这件事中,我的反应,可能真跟多多说的那样,太过于敏感。孙强的事情,其实我可以换更加圆融的手段去处理,而不是直接跟他怼上。 后面意识到方淼不对的时候,我也不该让多多以身涉险,主动当诱饵去配合警方行动。这太冒险了。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好了,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反复地思索推断。但我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事情都充满着变数。” 陈父点点头,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如果置身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实你们的做法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相当果断。在你们意识到可能存在问题时,主动出击,将隐藏着的毒蛇给钓了出来。那个方淼,要是不能早点儿被抓出来,不知道他后面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的迷惑性太强了。” 他们夫妻去看儿子的篮球赛时,曾经跟儿子的队友们一起吃过饭。陈父不得不承认,他对方淼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这个孩子一眼看上去就教养良好,文质彬彬的,观察细致,相当会照顾人,谈吐也文雅。妻子还说养个这样可爱的儿子也不错。 陈曦苦笑:“多多也这样安慰我,说即使后面发生了第二桩视频事件,也是她自己的责任。她说这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她愿意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可是……” “可是你还是觉得内疚,心里头不得劲。”陈父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陈曦点点头:“是的。这事究根到底,还是我的责任。我太自负了,太鲁莽了。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去别墅布置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方淼。当时我并不知道方淼父母的事情。我之所以去,其实还是为了钉死孙强。我不希望这个人再出现在多多面前,所以我再一次抛出了诱饵。前一次的成功让我膨胀了,所以我轻率地做出了这种事。” 陈父没有做声,静静地等待儿子继续说下去。 这个块头已经超过自己小半个头的大小伙子,安安静静地在他这个父亲面前做着自我剖析:“爸爸,其实我是个非常糟糕的人。我坐井观天,自负的厉害。我的掌控欲过强,所以总要让一切都按照我的规划进行。多多说我逼自己逼得太紧,总想着事事完美。其实不是这样,我只是太自负,缺乏包容的心态去看待整个世界。” 陈父哑然失笑,他示意儿子喝口水平静一下,轻声细语道:“都要经历这么个阶段的。先是自我膨胀,然后恨不得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当时太小,不记得了。我刚开始下海时也经历过这么个从极度自负到极度自卑的过程。钱被合伙人卷着跑了。我素来自负眼光,看人准,却这样被事实打了个大大的耳光。你妈当时也辞职了,专心致志在家照顾我们爷儿俩。 钱没了,等米下锅,连给你买奶粉的钱都没有。还是你妈去找你外公借钱,结果你外公一句话,要借钱,叫那臭小子来。让自己老婆跟人伸手,什么臭德行。后来我硬着头皮登老丈人的门,你外公给我一顿好骂。完了以后,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了。你外公那么个无肉不欢的人,愣是家里一整年没有开过荤。 儿子啊,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这世间东南西北风,连天气预报都常常出错,谁能说得清楚下一阵到底是什么风。你能早点儿认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蚂蚁尚且能够咬死大象的道理,总比以后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要好。” 说着,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道德经》递到陈曦面前,笑道:“好好读一读,我知道你能倒背如流。仔细读。我每隔一段时间重新看,总能发现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陈曦接过这本《道德经》,跟父亲道谢。他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道:“爸爸,我想跟多多的婚事也往后面推一推。我以前是脑子狂热过头,一心想着赶紧把她娶进门。可现在,我觉得,其实我并没有做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准备。作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我还不够格。” 陈父笑骂道:“你小子想的倒是美。我们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一毕业就订婚,一到年龄就领证。美不死你!多多才多大的年纪。也就是人家姑娘性子好,由得你胡闹。你妈要是生了个闺女,哪个毛脚女婿跟你似的,老子直接扫帚打出门去。” 陈曦瞪大了眼睛,合着他爸一直在看他笑话呢!他妈就不说了,他妈最爱的就是鸳鸯蝴蝶派,对此概念不是非常明确。 陈父一派悠然自得:“这一家子里头,儿子脑袋发热,当老子的总得能稳住吧。不然就不是老子看儿子笑话,而是人家看咱们家笑话了。稳稳,再稳稳。年纪轻轻的,未来的路长的很,你这么迫不及待做什么。好饭不怕迟。多等等,总比吃了一嘴巴的夹生饭强。” 陈曦悻悻地点点头,灰溜溜地回房间去了。他说的是心里话,可他爹连一句劝他再想想之类的话都没有,他还是心塞啊。他连订婚仪式什么的,都列好了计划表。多多订婚时穿的衣服,他也跑过好几家裁缝铺子,准备找老师傅订做。 这下子,全都往后推。这一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落上日程。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好的选择,对他对多多,都大有裨益。可私心却让他恐惧,多多越来越好,越来越光彩夺目,他真怕多多会走出他的世界。 陈曦哀叹一声,翻开了手里的《道德经》,恰好看到那一句“天下莫柔弱于水,而能攻坚强着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他一怔,继续读了下去。 陈父回到房间里,妻子已经昏昏欲睡。他上了床,她才惊醒过来一般,迷迷糊糊地问:“你跟儿子说什么呢,还跑去书房里面嘀嘀咕咕。” 陈父拍拍她的背,安抚道:“睡吧。没事儿,就是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开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陈母含含混混冒了一句:“一百四十三斤八两重,上次才称的。” 陈父一愣,忍俊不禁:“对对对,还是我老婆最清楚。” 陈母得意洋洋:“那当然,我肚子里头爬出来的。” 陈父怕她说兴奋了,睡不好,赶紧道:“嗯嗯嗯,我老婆最厉害。来来,我们睡吧。” 陈母“嗯”了一声,在丈夫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迅速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420章 脑补 第二天一早, 陈曦又早早从家中出发去女友家接人上学。 陈母打着呵欠出房门,准备去活动室练瑜伽,见状笑着跟丈夫说:“这是一分钟都舍不得耽搁啊。” 陈父摇摇头,叹了口气:“好歹现在知道回家住了。前面就是把人家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他一直沉着气不说,就看这个儿子什么时候清醒过来。 陈曦照旧是先乘公交车, 一半路程之后跑步去女友家。这回他不是跑到许多家里洗澡了, 而是先到自己公寓收拾齐整了才过去。 许宁给他开门时, 还有点儿惊讶。洗完澡收拾清爽了跟满头大汗的差别显而易见。以往陈曦就是晚上回家住, 跑步过来,也是来了以后才洗澡。 许多从厨房里探出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猜测道:“你昨晚回公寓住的?” 陈曦拎着路上买的本城老字号的烧麦跟素馅包子放上桌子, 摇摇头道:“不是。” 许多以为他今天出门迟了, 没有跑步, 开车过来的,便不再多问。 陈曦还等着她开口追问,顺势表白一番。结果许多没说什么, 就点了点头,继续回去炒午饭带的菜了。陈曦进了厨房,拿碟子盛放包子跟烧麦, 完了,就看着女友欲言又止。 许多见他放好了还不出去,讶异地挑挑眉:“你在这儿干嘛,全是油烟。” 陈曦憋了半天, 冒出一句话来:“多多,我重新开始追你吧。” 许多正背着他炒手撕包菜,闻言猛吸一口气,结果被油烟里头的辣味给呛到了,咳得死去活来。陈曦吓坏了,赶紧帮忙关了煤气灶,扶着涕泪齐下的女友去卫生间清理。许多一把将人推开,速度拧开水龙头洗漱。本来炒菜时形象就不怎样,结果这人还让她出大糗。恨死他了! 得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许多一面拍着脸上的美容液,一面探出脑袋问陈曦:“你刚才说什么?” 陈曦略有点不好意思地撇了下脑袋,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想重新追求你。” 许多倒吸一口凉气,朝满脸疑惑的弟弟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先吃饭。她直接拖着陈曦的手进房间,门一阖上,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冷静地开口:“说吧,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明显是洗过澡来的。大早上的洗的这么干净,由不得她多想。一时间,许多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灵魂抽离于身体之外。她应该是心痛的,然而却像是被冰冻到了极点,全然的麻木茫然,都忘记了该如何去痛。 陈曦小心翼翼地偷看女友,发觉她似乎不仅不高兴,反而可以说非常难过。她眼睛低垂着,甚至都不愿意看他。这让陈曦愈发无法开口。他觉得自己成了言而无信的伪君子。他一直都跟多多允诺,等到他们年龄一到就去登记结婚,他会早早给多多建立一个温暖舒适的小家。 现在,他因为自己的不成熟,想要延后这个计划,势必会让多多难过吧。她是那么的渴望家庭温暖。 许多撇过头,不再看陈曦,声音发涩:“你说吧,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不要欺骗我,我不希望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都会当真。现在也一样。” 她心里头乱糟糟的,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绪。昨天陈曦吃过晚饭,在家里待了一个小时就说要回家去。当时她心里头就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就是回家去也不会走这么早。 陈曦听她声音不对劲,赶紧绕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一看,眼眶都泛红了,眼睛里头含着泪水。他心疼地亲了亲她的眼睛。许多躲着不让他亲,这一回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许碰我。” 她一直在心底隐隐担忧的事情,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知道男人在这个年龄段,生理欲望特别强烈。人的动物属性决定了人有的时候是不用头脑跟理智去思考问题的,而是凭借身体本能。陈曦在外面时常有应酬,也要陪客户。说不定他昨晚就是陪客户去了。有的时候,他怕自己担心应酬喝酒吃不消,也会撒谎说要回家去。 陈曦焦急地抱着人不肯撒手,连连解释:“多宝多宝,咱不难过啊。” 许多委屈的厉害,死命推他:“不许叫我多宝,才不许你叫!” 陈曦哪里肯放开她,一个劲儿勒着人的腰往怀里带,心头一片惶恐。昨天夜里他担忧的事情恐怕要成真了。他说了想推迟订婚跟结婚,结果多宝觉得他就是在戏弄她,跟他掰了。他半夜愣是被这梦境给硬生生吓醒了,然后睁着眼睛,等不及天亮,就跑过来了。 许多哭得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捶他的胸口:“你混蛋,我恨死你了!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我以为我终于得到幸福了。就算经历再多不好的事,因为有你在,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就算我所有的运气都是用来遇见你,我也开心的不得了。你混蛋!我恨你!” 陈曦一面给她顺气,一面道歉:“多宝,对不起,多宝,是我不好,是我言而无信。多宝,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从头开始追你。咱们按部就班,一步步来。”他害怕他们之间跳跃了太多的步骤,不曾真正经历过磨合,将来反而容易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许多这回哪里肯依他,直接一口回绝:“我不要!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才不要呢。”嘴上说的斩钉截铁,手却揪着他大衣的腰带,心里头一阵酸涩难当。她以前看女明星面对丈夫出轨说“且行且珍惜”还觉得太过于懦弱无能。可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真的这么痛这么难。 当时她猜测方淼是想让那个女大学生跟陈曦发生一夜。情,好让自己难过退出。她尚且自信满满,只要陈曦不是故意犯错,无心之过,她可以让自己坦然接受。哪一段感情都不可能全然纯洁无垢,想要让感情关系长久,适当的包容必不可少。 这些原来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她哭到最后,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许宁在门外听到他姐压抑不住的哭声,担心不已,赶紧敲门。里面的人没顾上他,他又找出钥匙开了房门。一见他姐哭得厉害,立刻愤怒地一拳挥过去。因为个子矮了陈曦足有一个头,这记上勾拳刚好打到了陈曦的下巴上。 陈曦上牙齿磕着了下嘴唇,立刻肿胀流血。他被迫往后面退了一步,许多身体一歪,差点儿没将他压倒。 许宁伸手将姐姐从陈曦的怀里拽出来,护在自己身后,愤怒地朝捂住嘴巴的陈曦喊:“你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让他姐哭,他让他瞧瞧拳头的厉害。他这一年的散打课不是白上的。 陈曦讶异于小舅子的力气增长。真是天天见着不打眼,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也是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了。陈曦这下子顾不上嘴上的剧痛了,焦急着慌地解释:“多多,我不是耍流氓。我是怕太早结婚,我还不够好,会让你难过。” 许宁愤怒更甚,都让他姐哭成这样了,还想娶他姐,还早结婚!做梦吧,他!小少年一指大门口的方向,威胁道:“滚!你马上给我滚!再不走的话,我就打110,告你私闯民宅。” 许多还在默默流泪,听了弟弟的说辞也跟着附和:“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陈曦懵了,梦里头的事情竟然成了真的。多多这是被他伤透了心,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他失魂落魄,转身想要出去的时候,又心有不甘,迟疑着走到门口,忍不住冲回头,抓着许多的手,就势单膝跪下:“多宝,我不够好我也认了。咱不推迟结婚了,我现在就跪在你面前求婚。” 不成熟就不成熟吧,哪有人刚走进婚姻就什么都知道的。即使磕磕碰碰,咬咬牙撑过来,再多的不愉快,能够走下去都是幸福。他宁可自私一回将多多留在身边,也胜过就这样永远失去她。 可惜他预想可以扳回一城的求婚不仅没有让多多破涕为笑,反而令她愈发愤怒。 许多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当我是什么?随便踢一脚再抱着哄哄就没事了的宠物嚒?你做错了事情,顾左右而言他,完了一句求婚就当一床棉被盖下天下太平嚒!你想怎样啊?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反正你都跟我求婚了,我正妻主母的身份既定,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否则就是不大度,担不起主母的身份。你走,算我眼睛瞎了,认错了人。” 陈曦被这一通发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死命扒着门框不肯走,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啊,多多,真不是。我什么时候有过外心了。我身心如一,心里眼里只有你。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多看其他女的一眼,更别说碰她们了。我对天发誓,要是我敢撒谎,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许多吓得伸手就捂住他的嘴,急急地啐了几口:“呸呸呸!不许胡说八道。那个,他是胡说的,不作数。那个,他要是真撒谎骗我了,我走就是,不用天打五雷轰,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陈曦被她死死按住嘴巴,碰到伤口,却不觉得疼,反而满心欢喜。他家多多心里头有他,连他赌咒发誓,她都当真害怕他会应验。她宁可自己难过,也不要他遭受天谴。可到了最后一句,他却忍不住想,要真是多多走了,他还不如天打五雷轰呢。 大概,这辈子,他也碰不上这般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了。 他若不珍惜,才真正该遭天谴。 许宁听着他姐的话,立刻将陈曦定性为花心大萝卜,愈发愤怒。死活拽着陈曦,想把人推出家门。至于陈曦解释的那些,少年表示,他才不要听呢。他才不会不信他姐,反而相信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外人。 陈曦哪里肯走,被姐弟俩推着,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耍起无赖:“我不走,反正你别想赶我走。” 许家姐弟被他这反应给震住了。陈曦居然还有这么一面,这可是地上,他有轻微的洁癖,一贯最爱干净了。 许宁心中警铃大作,这没皮没脸的人更加难对付,因为不知羞耻啊! 完全不要脸面了的陈曦,伸手抱住许多的脚,毫无自尊心可言:“我不管,多多,反正你不能甩了我。我就不走,你别想跟我分手。” 他来之前倒是想的好好的,要是多多跟他分手,他也认了。他再追求,正儿八经地追,非得把多多再追回来不可。但真从多多口中听到这个意思,他才明白自己前面的想法有多天真。原来心如刀割是这种感觉,心痛的无以复加。他不要分手,赖着也不能分手。 万一他再追求一次不成功,这非常有可能。他言而无信,多多肯定对他有怨言,哪里肯再对他敞开心扉啊。 许多被她抱着腿脚,连走的都走不了。 许宁急了:“你撒手啊!再不撒手,我踹你了。”说着作势要踢他的腰。 许多一见,吓坏了,赶紧阻止:“别,那是肾脏,别踢出个好歹来了。” 陈曦心中甜蜜的不行,扒着许多的腿,真情告白:“多宝,你心里头还是有我的对不对?我想推迟婚礼不是不想负责任。这辈子,我就想跟你一起过。我是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怕早早结婚草率了事,将来会伤害到你。多宝,我求你,再给多几年时间好不好?我一定会尽快地成熟起来。真正担起照顾你的责任。” 许多这回总算是听清楚他的话了,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昨晚你干什么了?” 陈曦老老实实回答:“我回家跟我爸谈了。我爸也说我不成熟,脑子发热。他压根就没想过一毕业就给我们订婚。我爸还说我想当然,说要是你是他女儿,坚决就不嫁给我。” 许宁恨声道:“该!我才不要把我姐嫁给你呢,你个花花公子。” 许多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替他辩解道:“那个,宁宁,是我误会了。” 许宁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姐,你不能老是这么心软!” 第421章 系鞋带 陈曦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宁恨恨地想。他看他姐就是个典型中的恋爱女,智商都成负数了。这可不行,作为这个小家庭中唯一的男子汉,少年许宁自觉有义务站出在充当姐姐的保护神。 这边陈曦还没来得及从巨大的惊喜中恢复过来呢。那头许宁直接一句话丢过来。他觉得陈曦不靠谱,还是分开一段时间, 彼此冷静冷静比较合适。 陈曦一听立刻着急上火, 这哪儿能冷静, 冷静着冷静着就冷了。 许多则是嗯嗯啊啊地跟她弟说好话, 强调的确是误会一场,她跟陈曦好好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她抬眼一看时间,立刻大惊小怪:“快快快, 我们要迟到了, 赶紧吃饭去。” 早上的时间多宝贵啊, 从来都是跟打仗一样。结果现在还无事生非,好端端的闹出这么一出。许多怒视陈曦,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嚒。他要是一早说清楚了, 她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她才不承认是昨晚看了《金粉世家》,一不小心带入了。 陈曦能把人哄好已经是意外之喜,压根顾不上多多脸色不好。他存着愧疚之心, 始终觉得自己的言而无信伤到人了。陈曦一直将大丈夫当言行合一视为圭臬,不料第一次反悔却是对着自己的心上人。那份愧疚便愈发的膨胀起来。 许多则是尴尬与羞恼交织在一起。她懊悔自己的鲁莽,竟然犯下这样想当然的错误,一个人就跟演八点档狗血剧一样, 这么折腾着闹笑话。这般情绪作祟下,她越发不想看陈曦,一见他,就提醒着自己有多愚蠢。 两人这般心似千丝网中结,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却讷讷不能言,转化为实际举动便是陈曦一个劲儿给许多挟小包子,挟着松花蛋沾好醋递到她碗里。见许多抬眼看他,他立刻讨好地露出笑容强调:“你不是喜欢吃酸的,爱吃醋嚒。” 他家多多炒菜时的一大特点就是爱加点儿醋,什么醋溜土豆丝,酸辣藕丁。烫青菜也是滴两滴麻油,加一小勺醋拌一拌就开吃,经常盐都不放。 许多垮下脸来。说谁呢?谁爱吃醋了!她明明是大气淡定派的。 陈曦见她又不说话了,生怕她是不乐意自己给她挟菜,只得悻悻的收了筷子。他现在下嘴唇磕破了好大一块,嘴唇这边血管丰富,这才多点儿工夫,已经肿的老高,严重影响着他进食。他现在只能喝点儿白粥,还是一勺子一勺子往下喂的那种,碰到了伤口,便疼的钻心。 照着往常,他家多多势必心疼的厉害,给他吹吹,还会怕他自己毛手毛脚吃不好,喂他吃早饭。可今天,多多只是看了眼,便不再理睬他,只自己低头吃早饭。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失落。多多确实没有在当场跟他说分手,但芥蒂存在,她感到了寒心却是真真切切的。 许多心里头却是另一番想头。她家弟弟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点儿。可这一拳头却是实实在在为她打的。宁宁还矮了陈曦一个头呢。一头尚未长成的小豹子,就为着自己掉眼泪了,毫不犹豫地跟一只大老虎怼上。她能抱怨弟弟一个字?她要是这样说了,连她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你真是不值得任何人对你好,因为你完全不懂的珍惜。 有了这份左右为难,许多就只能假装对陈曦嘴唇上的伤口视而不见,默默地吃饭。 这一顿早饭的时光委实难捱。可是吃完了早饭,他们还得结伴去学校上学。许多很想假装陈曦嘴唇上的伤不存在,但这般醒目,她努力了好几分钟,还是败阵下来,给他从冰箱里取了碎冰块拿保鲜膜裹了覆在嘴唇上,上面拿口罩兜着。 她做这些事时,陈曦乖乖坐在沙发上,好似被教导主任教训的小学生,不点不敢越雷池。他其实非常想摸摸多多的脑袋,甚至蹭进人家怀里,撒娇,好疼啊,嘴巴都痛死了。可是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敢轻举妄动。多多是心软,小舅子却是虎视眈眈,随时想将他扫地出门呢。 三个人出门往学校走时,许宁也是拽着他姐,离陈曦远远。他现在发现了,他姐就是一直盯着陈曦,才没有意识到学校里还有不少出色的男生。嗯,也不用局限在本校啊。 陈曦还不知道,他家小舅子这会儿已经惦记着让人挖他的墙角,只一门心思琢磨着该怎样跟多多消弭这份疏离与隔阂。他不是不想娶多多,他只想以更好的姿态跟多多走进婚姻的殿堂。 戏剧社的社长远远看到许宁就过来打招呼,还打趣道:“哟,我们家小宁宁今天怎么也这么晚啊。”这点儿进教室就等着预备铃开始上课吧。他还以为就他这样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才不上早自习呢。 许宁立刻拽着社长的书包带子,把他拉到姐姐跟自己之间,大聊特聊话剧的事。他们准备排练的下一出戏是戏剧家易卜生的代表作《玩偶之家》。他现在看着陈曦都觉得对方像是虚伪自私的海尔茂。哼,他姐是傻乎乎,但天真单纯的小鸟娜拉也会从爱护丈夫、信赖丈夫到与丈夫决裂,最后离家出走,真正实现了摆脱玩偶地位的自我觉醒过程。 他恶狠狠地瞪了陈曦一眼,比起琐碎的日常,他姐更加需要灵魂的契合。陈曦太大男子主义了,不适合他姐。他现在看他们社长就觉得很不错,看,他们社长多么能够理解女性。 陈曦在边上看的心里头直冒火,哎,可以了啊。这人还真没完没了了,一个劲儿跟多多说话。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说。《玩偶之家》他也看过啊,还看过好几个版本的现场版呢。他完全可以跟多多全方面多角度的去讨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丈夫跟妻子,还有家长与孩子,他们之间都可能存在这种操纵关系。 好在戏剧社社长读高三,教学楼不跟他们在一块儿,到了林荫道尽头,他们就得分道扬镳。社长大人意犹未尽,想为社团招兵买马:“许多啊,你加入我们戏剧社吧。可以发挥所长,让你的思想得到最好的诠释。” 许多还没说话,陈曦先急了。这回他是真顾不上要夹紧尾巴小心做人,赶紧跳出来宣示主权:“多多实在太忙了,又是学业又是学生会的事,还有模联社,实在分。身乏术。谢谢您的青眼,不过她委实忙不过来。” 许多没甩开陈曦的手。她心里头还不得劲,但当着人的面,她怎么都不能不给陈曦面子。于是她也跟着笑,谢绝了社长的好意。 许宁有些焦急,抢着开了口:“姐,这是非常好的锻炼机会啊。我们社团还有艺术学院的教授过来指导,你不是一直觉得写剧本没有专业老师的教导嚒。” 陈曦警惕地看小舅子,小宁宁这是做什么。他姐还是自己女朋友呢,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了? 许多无奈地苦笑:“我时间上面的确排不开。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贪多嚼不烂,还是一样一样来吧。”学生会跟模联社的事情都做到这个程度了,现在撂手重新再去戏剧社,实在是太可惜了。比起剧本的写作技巧,对现在的她而言,更重要的是积累学习与生活的经验吧。 预备铃都打响了。几人只好兵分三路,赶紧去各自的教室上课。甄铎今天打考勤,一见陈曦跟许多就乐了,哟,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两人都到这个点儿才来。不对!绝对有情况,老大的嘴唇都破了。 甄铎的脑海中立刻上演了小剧场。作为一名熟读《金。瓶。梅》、《肉。蒲。团》等中华文明古典文学,且认真研读过吴祖光论著的少年,他脑补出了诸多不可言说的画面。啧啧啧,要么是班花太激烈啃到了老大的嘴巴,要么是老大太急色,惹毛了班花。 别说戴口罩是因为感冒了。不!善于发现一切隐藏着的真想的眼睛不会这样被轻易瞒过去。 一年多前,他们就是轻信了老大,竟然将一桩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奸。情当成稀疏平常。他跟郑英杰懊恼了足有一个寒假。 新时代的好班长要关心同学的身心健康。甄铎同学就这么暗戳戳地度过了第一堂语文课。老师刚宣布下课,他就蹦跶着去找陈曦了。尚未来得及离开教室的语文老师老怀甚慰。嗯,这孩子上进果然就是上进。刚下课,就跟年级第一去讨论听课心得了。 甄铎同学的心得是,老大,这怎么带上口罩了啊。 陈曦微笑:“不小心磕到嘴巴了。” 甄铎一脸天真无邪的单纯少年模样,眨巴着眼睛问:“老大,吃饭咬着舌头我能理解,怎么还会磕到嘴巴啊。” 陈曦满是诧异:“我没说是吃饭时磕到的啊。” 甄铎谆谆善诱:“那怎么磕到的啊,你总不至于跟郑英杰一样,上课打盹结果下巴落到桌子上,直接下嘴唇破相吧。” 陈曦无奈地看了眼正在不远处跟龚晓说话的许多,语气满是宠溺:“没办法。多多非要帮我系鞋带,结果起来时,头撞到我下巴了。” 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单身汪们集体表示,该!班花就不该对老大这么好,成天刺激他们这帮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可怜人。 甄铎却适时展现出了身为班长的智商。话说,他们班班长真是凭借智商选出来的嚒。好吧,这个问题先跳过,进入重点。甄铎同学疑惑地看着陈曦,再看看许多,咂摸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老大,你这是怎么站的啊,许多矮了你一个头啊,怎么能站起身就撞到了你的下巴。按照力学原理,你们俩的当时的高度得是……哎,陆翔,算一下比例,才能达到这样的打击力度啊。” 围观群众作为资深理科生,纷纷表示有道理。请问老大,这样的高度差,是如何完成重杀的。 大家还喊许多过来比了比个子。他们就说平常没看错吧。这两人走路都是抬头挺胸身姿笔直的,许多刚好到陈曦下巴。这样的重击,从理论角度上,缺乏稳固的科学依据。 陈曦满脸宠溺的看女友,眉眼弯弯:“我哪儿能干看着呢,我得指导她,所以就弯下了腰。” 甄铎瞄了眼陈曦的鞋子,这分明是一双马丁靴,压根没有鞋带。他笑得意味深长:“老大,您老人家是在指导班花如何找鞋带嚒?” 第422章 午餐 上课铃响声即使拯救了尴尬状态的陈曦。一堆欢快围观的吃瓜群众, 迫于熊老师的淫威,意犹未尽地回座位去了。陈曦也趁机拽着女友的袖子坐下。 许多朝天空翻白眼,这人倒是会吹。她什么时候给他系过鞋带了,不都是他帮自己系鞋带的嚒。再说了,撒谎都不会撒, 专门挑了双没鞋带的马丁靴。她吐槽着吐槽着, 忍不住羞愧起来。她还真没帮陈曦系过鞋带。真的是习惯成理所当然了。 熊老师觉得这堂课, 学生们尤其是男生们都莫名笑得鬼祟。他双手撑着讲台, 似笑非笑地看下面的少年们:“哟,这是胸有成竹,准备吊打全城了?” 大家连忙谦虚摆手,哪有哪有, 小子一般, 不足孤独求败。 熊老师冷笑:“还知道几斤几两重, 飞不上天啊。” 一个班的熊孩子们赶紧表示,哪儿能呢。这新机场刚增加了航线,他们上天了, 岂不是扰乱正常航空秩序。作为新时代的好少年,他们绝对不干这事儿。 熊老师都被这群皮实的臭小子们逗得哭笑不得。看看,还是女孩子们省心。一个班的小姑娘们都含蓄地笑而不语, 愈发衬的这些男生个个都是没皮没脸。他挥挥手,点了班长的名字:“来,给你三分钟,阐述一下, 今天为什么这么欢乐?事先声明,我可没说取消这礼拜的随堂考。” 甄铎站起身,笑得特别白面书生,他含蓄表示,也没什么,他们就是课前看了个笑话。 熊老师看课上的差不多了,便想让大家放松一下。这段时间忙着期末考试之前冲刺,的确孩子们都疲了。他点点头,示意甄铎说说到底是什么笑话。 学贯古今的班长同学哪儿能白描呢,他采取的比拟手法,轻咳一声,娓娓道来:“话说一男子被老婆手持擀面杖追着打,逃到街上,一看人这么多,面子挂不住。于是他灵机一动,绕着大树大声喊,大声喊:‘哎呀,你这媳妇当的,也真是实诚。无论做什么面都行,这还值得专门撵到大马路上来请示?别怕别怕,随便做吧,擀、抻、切、削、揪、压、搓、拨、捻、剔、拉,咱都爱吃。” 他说的时候,还把这几种做面条的手法给比划了一下。就是有点儿失真,尤其是“揪”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揪耳朵。 班上男生大概是第一堂的语文课突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全都哄堂大笑。女生们则是集体看许多,也抿嘴儿乐。 许多一脸正直,默念文殊心咒。哼,说什么呢,姐可什么都没听到。 陈曦老神在在,怕老婆就老婆呗,总胜过没老婆。 众人皆醉我独醒,于是这一双小情侣在教室里头就分外扎眼了。熊老师拿手指指陈曦,你个混小子,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等到下课了,熊老师还不轻不重地点了陈曦跟许多两句。主旨大意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青春就这么长,不要留下遗憾。完了,他还丢了张卷子给许多,让她明天辅导课时交上来。 许多羞愧地收起卷子道谢,起身恭送熊老师顺带着去卫生间时,还转头瞪了陈曦一眼。陈曦被她瞪得身子一酥,这总算是肯搭理他了。呃,虽然搭理的方式有点儿独特。 上午的后面两堂课都是数学。数学老师也绝,表示该说的都说了,大家就随便考个试吧。然后哗啦啦,捧出来厚厚的卷子。数学老师非常欢快地表示,哎呀呀,终于要结束了。你们靳老师下学期开学就销假回来给你们上课了。 大家原本有点儿小酸涩,呃,这位数学老师虽然酷爱讲大家都get不到笑点的冷笑话,但感觉还不错啊。大家这边还在酝酿气氛呢,那边老师发了卷子以后出去打电话。 体育委员鲁源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后心痛地告诉大家,数学老师打电话时连连感慨终于快结束了。这接着带下去,他都想去休个产假了。奈何他一大老爷儿们怀不了孕。 班上深被二次元文化污染过的汉子妹子们表示,老师,you out了,生子可是一大流行趋势。 太过分了,居然嫌弃他们!他们哪里不好了,不就是上课时活泼了一点嚒。校长大人来听课时都表示他们充分展现了外校学生的朝气蓬勃。 许多一边写卷子一边吐槽,好意思说,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你们怎么不上天啊。她刷完选择刷填空,做的不亦乐乎。 陈曦听她碎碎念,忍俊不禁。有的时候,他觉得多多就跟小大人一样,明明是自己还一团孩子气,却偏偏老气横秋的,好像在看一群小孩。 有一次他说了,结果多多怒了,表示姐本来就比他们成熟,姐是名侦探柯南。 陈曦当时笑得打跌。他家多多的脑洞噢,无人能及。 许多花了一节半课写完了卷子也检查好了。剩下的时间当然不能浪费,她直接交了卷子,接着复习化学。 班上同学基本上都这么做。以前还有规定,提前交卷可以先走人,防止作弊。此规定一出,全班人都拼着老命赶紧做卷子,坚决不检查,写完立马交。老师一看情况不对,紧急叫停此项规定。交了考卷也得在座位上干坐着,为了避免串联作弊,还不允许看这门考试的科目。 后来语文老师无比心酸地表示,这帮小崽子们太过分了,居然都在我的考试上做数学。不能这么放纵,那个大作文,每人都写两篇吧。 全班哀嚎遍野。 许多整理了一个单元的化学知识点,下课铃声就响了。大家赶紧交卷,欢快地奔赴食堂。最近食堂换大师傅了,据说是从以美食跟美女笑傲全城高校的师大挖来的高手,做的农家土鸡汤面跟牛肉米线,江冠南已经不辞辛苦地天天跑过来蹭饭了。 陈曦主动拿起两个保温桶,准备跟女友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看她跟朋友们玩。许多却拽住了他,问他今天社团活动室的钥匙在吗?她想去活动室吃。 甄铎等人见老大屁颠屁颠伺候着班花往跟食堂相反的方向去了。一众男子汉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偏偏还要装着兄弟情深,挤眉弄眼地表示老大辛苦了,这是要家法伺候的节奏啊。 陈曦忐忑不安地开了活动室的木门,殷勤地擦了桌子,又赶紧擦椅子,招呼多多坐下。 许多哭笑不得,轻声喊住他:“你干嘛,还要大扫除啊。先坐下吃饭吧。” 陈曦这才悻悻地拿湿巾擦干净手,接过推到他面前的保温桶,拧开盖子来,对着清蒸鲈鱼做出垂涎三尺的模样,赞美道:“还是我运气好,我家多多又贤惠又能干。” 许多看他夸张的样子,啼笑皆非。她翻了个白眼,娇嗔道:“吃你的吧,饭都塞不住你的嘴巴。” 陈曦这才拿下口罩,准备开动。 许多看他嘴唇上结的血痂,忍不住一阵心疼。她跑到柜子边,拿了急救箱出来,用酒精棉球给他清理嘴唇上的血迹。 “你忍着点儿,酒精刺激着疼。” 陈曦现在哪里还能感觉的到疼。光看多多垂下脸,专心致志地给他清理嘴唇,他就乐淘淘爽歪歪。她神色认真,粉色的嘴唇微微嘟着,午后的阳光落在上面,晶莹剔透,仿佛润滑的果冻。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上翘,忽闪着的时候,好像有羽毛在骚动着他的心。 陈曦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子,仿佛接受首长审阅的士兵。 许多以为他是被刺激疼了,还在他嘴巴上吹了两口:“痛痛飞,痛痛飞,不痛不痛了。” 教室的窗帘拉开了,阳光正好。光天化日的压力,终于阻止了陈曦蠢蠢欲动的双手。他咧嘴傻笑,结果牵动了伤口,疼的一皱眉毛。被许多嗔怒地拍了下,责怪道:“你笑什么啊。好好吃你的饭。” 她去将急救箱放回原位,还没闭眼呢,房间就一暗一明。 陈曦拉了窗帘,开了灯。许多怒斥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低碳环保。陈曦却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多宝,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跟你待在一起。” 窗帘不拉上,保不齐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在窗户外头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是搭理好还是不搭理好,反正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被打扰。 许多这回算是被逼上梁山了,只能悻悻点头,含含混混表示:“行行行,随你随你。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都冷了。” 陈曦笑眯眯地回了桌子边坐下,跟她头碰头的,再一次开了保温桶盖子。除了清蒸鲈鱼,他家多宝还给他准备了咖喱牛肉蛋包饭,上面用番茄酱画了爱心。他看着黄嫩的蛋包饭都舍不得下口了。 许多奇怪地看他,有点儿紧张:“你不喜欢咖喱?”上次她姐做咖喱鸡块时,她看他吃的也不少啊。 陈曦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舍不得吃,怕吃完了就没有了。” 许多被他这副小孩子的作态给逗笑了,豪气万千道:“你放心大胆地吃,家里还有不少咖喱呢。今天冷,晚上给你煮个咖喱火锅吧。” 陈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你以后一直给我做,好吗?” 许多惊讶地挑挑眉毛:“你还要一直吃这个啊,你也不嫌烦得慌。”再说,总是吃咖喱,有味道不说,还容易上火啊。 陈曦鼓起勇气,抓起许多扶着保温桶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只要是你做的,我永远都不会嫌烦。” 许多有点儿害羞,扭过头,傲娇道;“噢,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陈曦笑着绕过桌子,蹲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含情脉脉道:“这是我的荣幸,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许多嫌弃道:“好好说话,不许再抄别人。” 陈曦被逗笑了,揉搓着她的手指告白:“多宝,我跟你保证,将来我不仅要给你风风光光的婚礼,我也要你结婚以后也一辈子风风光光。我以前太自负了,总以为你立刻嫁给我,将你的人生托付给我,我能够给你完完整整的幸福。可是,我现在才意识到,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承担起你的人生。我不想你将来有一天后悔,被我耽误了人生。” 许多听着前两句话还像样子,到后面就不得不出言打断:“那个,陈曦,有个问题我必须得强调一下。我的人生只可能属于我自己。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我就是跟你结婚,我的人生也不可能托付给你啊。人生在世,难道首先该做的不是活出自己吗?” 陈曦愣了一下,想要解释,却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多没有打磕碰,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对我好,想要好好照顾我。但是照顾一个人不意味着要承担对方的生活。照顾只是辅助性质的,它不能代替主体的自身行动。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我永远不会去当你的附庸。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做不到。如果我不再是我,我没有了自我,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说我是人生赢家,我依然不可能感受到幸福与快乐。我只会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意义。” 陈曦看着她,鼓励道:“你接着说。” 许多摊摊手,笑了:“我说完了。其实我挺讨厌的吧。我渴望被你宠爱被你照顾,可同时我又要求独立要求自我。算你倒霉吧,喜欢上这样的我。” 陈曦也笑了,站起身,将她搂到怀里抱住,心里头百味陈杂,总归是欢喜大于失落。他诚心诚意道:“这是我运气好,喜欢对了人。” 许多闷了一会儿,推开他,催促道:“快吃快吃,饭真的要凉透了。” 陈曦这回没再耍赖,回到位子上,用勺子舀着牛肉饭粒,珍惜地一口口咀嚼着。 许多也是蛋包饭,不过里头包着的饭粒中只有香菇、木耳跟胡萝卜丁。咖喱汤汁里,她倒是加了土豆块。许多觉得美味极了,自己配的咖喱汁也味道正正好,不至于太过浓烈。 等到两人都吃完饭,陈曦才又拉着许多坐到沙发上,略有些哀怨的口吻:“合着你们都逗我呢。我说想早点儿结婚,一个个都不说反对意见。就等着我自己发现有多天真多幼稚是吧。” 许多给他按着脑袋,轻笑道:“没有啊。其实我并不反对早点儿结婚的。只是,我也对结婚时间的早晚,并不执著。” 上辈子,她始终不曾恋爱结婚,没有经历过组建家庭的过程。所以她内心深处的确渴望能够早日拥有自己的小家庭。尤其是在跟父母关系紧张的那段时间,这种渴望尤其浓烈。那时候,她心底甚至有个隐约的念头,既然你们给不了我家庭的温暖,那么我自己去寻找。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淌,生活阅历的进一步增加,这种冲动已经越来越淡。生活中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事情,婚姻非常重要,但绝对不是女性一生中唯一的追求。人生有无限的可能,与坐井观天相比,她更愿意去看看这个世界。 陈曦开始耍赖:“那我不管,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我的心口好痛。” 许多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哟,说大话的人也知道心口痛啊。” 陈曦立刻蔫吧了。他羞耻心顿起,唉,这个黑点大约得一直陪伴着他了。也好,时刻提醒他慎言慎行不要凡事都想当然。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反手将多多搂进怀里,询问道:“那你也得跟我说实话,今天早上,你为什么会想到我出轨上头去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到底是哪个满嘴跑火车的?太不像话了!这种事情哪里能乱说。 许多一阵尴尬,今天早上的确是她反应过度,闹了好大一场乌龙。她小小地抱怨了一句:还不是你,话也不好好说。一进门就是要重新追我。那不是说我们已经完了。你还一大早就洗了澡过来,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呢,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昨晚你又走的那么早,种种迹象表明,我想多了纯属正常。” 陈曦觉得冤枉的厉害。他真是,他除了母蚊子爱吸血实在避无可避以外,连只母苍蝇都退避三舍啊。 “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东西?”陈曦不依不饶,要为自己的清白正名。 许多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的小男友。不是她不信任陈曦,而是她经历过一世,上辈子当过妇产科医生,对于男人这种生物有着一些近乎于冷酷的认识。 与女性大多数身心合一不同,的确有男人是将爱与性分开的。她跟同事曾经讨论过,这是不是男性在人类进化史上不完全的表现。女性的卵子数目一生有限,而男性的精子数目却以亿万计。孕育后代的过程由女性承担,这就客观给了男性更多的普遍撒网的机会。而几千年的男权社会模式,又让男性的出轨成本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性反应的角度来说,男人是视觉动物,更加容易产生性冲动。嫖妓什么的,在很多男人眼中算不得出轨,不过是放松一下自己而已。甚至有俗语说,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妓,才是正儿八经的真兄弟。 许多有个高中学长,北大法学专业的高材生,在北。京干到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的级别了,却最终选择了改行。因为每次出去谈客户,大客户都会要求一起玩小姐,不然根本就不考虑单子。学长有女朋友,对这种事敬谢不敏。但大客户们不能得罪,所以每次他都带女友过去,然后点女友。时间长了,女友跟他都受不了了。他只得咬牙放弃刚走上正轨的事业,改行去高校当老师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异类会被圈子驱逐。这就是残酷而赤裸的现实,何况这还不同于吸毒之类的,严格来说,除了需要注意安全外,没什么身体损伤。 比起单纯地依赖男人的道德感,许多更愿意相信满足感。如果男人在生理与心理上都得到了满足,那么他出轨的概率就会减少很多。其实这一点,同样适用于女性。只是社会对于女性出轨的接受度更低,女性需要承受更多的社会压力,相形之下,没有男性这么明显。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半晌沉默不语。有些事情可以意会而不能言传,否则会伤害到彼此。每个人都会说永远,而且说的时候的确是诚心诚意。可世界之所以如此非富多彩,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人类不同于严格编写好程序的机器人,人类充满了各种可能。 陈曦耐心地等待了半天,只见她面上浮着怅然若失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脸捧起来,轻声问:“多宝,怎么了。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出来,我立刻改。” 许多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陈曦的责任。她的不确信源自于她害怕失去。 陈曦有点儿急了,催促道:“多宝,你说啊。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听你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他只觉得心疼的厉害。他家多宝怎么跟他在一起以后,不仅没有变的更快乐,反而增添了更多的烦恼。 许多踟蹰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了自己的意思。那个,她一直不能让他满足,他是不是觉得挺难受的。 篮球队的队员们开的玩笑她也听到过。那时候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少年们还拿方淼开玩笑,彭元说的“反正男的也不会怀孕”正是不少男人的心声。 上辈子,许多去许宁学校里头看弟弟,曾经听说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学校有个风头比较劲的小受,号称“百人斩”,没有他掰不弯的男人。小受跟校花因为校庆表演节目的事情闹出了矛盾,最后校花的节目上了。小受就扬言让她好瞧。然后,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将校花的男友给带上了床,还故意让校花逮个正着。 许多当时听说时,只觉得“我艹”。校花跟男友是青梅竹马,感情好的不要不要的。那时候竹马男友都在装修他们的婚房了。结果校花就在他们的新床上,将一对狗男男抓获当场。 许多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竹马同志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明明看上去温文尔雅斯文有礼,对女友温柔体贴,硬生生拉高了其他妹子挑选男友的标准的楷模级别,愣是闹出了这样的丑事。 后来许宁都毕业了,偶然跟这位竹马同志一起吃饭喝酒。竹马同志才袒露心声,他不是弯的,不过是那小受够会玩,让他实在觉得爽的厉害。他又没有找别的女的,那小受又不会影响他们夫妻生活。实在搞不懂前女友为什么这么决绝。 许多听说后勒令许宁离这人远点儿,免得把她弟弟也给带歪了。 第423章 火锅 陈曦见她面上有些犹疑的模样, 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道:“已经非常好了。跟你在一起,怎样我都觉得开心。” 他反复将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拎出来思考了很久。如果不是他过于放肆的话,也许不至于让多多被迫面对风尖浪口。其实一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接触的尺度问题。他还想过多多年纪小, 一团孩子气, 所以他得当好两个之间这个闸门的角色。 交往之初, 他控制的很好。即使有欲望, 也局限在亲吻与拥抱的范畴内。真正让他心态发生变化的转折点是四月份入住ICU的经历。经过了这般几乎生死别离,他有种且活当下的想法。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他就愈发放肆了。 多多是如此的甜美可口,她的反应又是如此的迷离可爱, 引得忍不住想要再多一点, 更多一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信多多属于自己, 而身体上的密切接触无疑是最让人安心的。多多喜欢他,她身体最真实的反应证明了这一点。 这就造成了一个死循环,越是想要更多越是觉得不够。他压抑着自己, 觉得辛苦。多多勉强配合着他却又心惊胆战。直到帖子事件爆发出来以后,他俩才被迫硬着头皮去面对这一切。至于后面发生的被迷奸的女生直播自戕这件事,更是让陈曦心头震撼。 有几个夜晚, 他甚至梦到了多多满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跟他告别。他惊醒以后,久久无法入睡。 后来如果不是冯子昂总算找到了那份费滢滢视频的备份,他恐怕终有一天会跟多多渐行渐远。那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藏在他们的背后。他时时刻刻被它折磨着,怀揣着对多多的愧疚。而人当满心的愧疚无法消除时,自保的本能甚至会将这份情绪转化为怨恨,从而安抚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 许多并没有对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感到安心。灵魂缥缈不可见,肉体的真实触感才最让人安心。倘若你不喜欢一个人的外表,又怎么有兴趣去了解他(她)的灵魂。 她试着追问陈曦:“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愿意让你得到更多,你是不是更开心?” 陈曦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连忙摇头,声音有些慌乱道:“多宝,你不许胡来。”他一想到那满屏幕的鲜血,就感觉骨头缝里都透出深深的寒意。他不要多多有一天也这样绝望地出现在他面前。 许多觉得男友的反应有些奇怪。按照两人交往以来的表现,陈曦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会像这样,甚至有点儿害怕。她试探着问:“你不喜欢抱着我嚒。” 陈曦这才又将她抱进怀里,下巴在她发顶上摩挲着一会儿,方叹了口气道:“多宝,够了,已经够好了。我们这样就已经非常好了。” 许多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深入讨论下去,手机先响了。熊老师刚才收拾办公室,翻出了一套精选题,喊她过去拿。 正经事要紧。许多也顾不上再跟小男友交心,先过去拿到资料再说。陈曦估摸着熊老师最近看自己尤其不顺眼,大约是嫌弃他连累了门下弟子。他识相地就将女友送到熊老师实验室门口,没有跟着进去。 生物实验楼在社团活动室跟教室之间,两人打算这边结束后直接回教室上下午的课。陈曦便拎着两个空保温桶等在门外。 盛乐手里拿着本书往这边走,一见陈曦就笑:“哟,老大,又当拎包小弟呢。咱熊老师给许多开小灶呢?” 陈曦摇摇头,哑然失笑:“什么小灶啊。熊老师估计在骂她呢,上课开小差被逮着了。” 盛乐好奇地朝窗户看,像是感慨一般:“哟,就校花这认真劲儿,熊老师怎么能这样不怜香惜玉呢。” 陈曦不太喜欢许多被称为“校花”。这个词总让他想起帖子事件。那时候不少无聊人士过来围观许多,评头论足,还说什么原来外国语学校评选校花看的不是脸,而是胸跟屁股之类的混账话。从那以后,他尤其反感别人这样称呼多多。多多就是多多,不需要贴上什么笑话之类的标签来哗众取宠。 他们班上的人以及跟他们玩的好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就连开玩笑,也是管多多叫班花,一切照旧。 陈曦淡淡地说了句:“老师教育学生,天经地义啊,这又不是坏事,还要性别差异对待。” 许多拎着包出来,见了盛乐,有点儿奇怪:“你找熊老师有事儿?他下午要去师大附中听教研课。” 盛乐抿嘴一乐,扫了眼她手上的包,甚是同情的模样:“可怜天见,熊本队长又给你加压了吧。你得跟他说啊,不然他会一直加压。” 许多腼腆一笑,摆摆手道:“没有没有,熊老师就是让我上课专心点儿,把上次出的卷子再好好订正一下。” 陈曦抬手看了眼表,招呼许多:“咱们得回去了。都快打预备铃了。” 许多喊了声盛乐,奇怪道:“你不回去嚒,快上课了。” 盛乐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书:“我问熊老师借的书,得还了。” 许多好奇地瞄了眼书的封皮,问他这书怎么样。盛乐表示还不错,建议她可以去书店买一本,寒假刚好可以在家做。他就是在新华书店看到了书,这才还给熊老师的。 许多念了一下书的名字,跟他道谢,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回头就去书店看看。 两人匆匆忙忙赶回教室时,预备铃已经打响了。 甄铎考量地观察着陈曦,想看老大到底遭受了什么打击。嗯,没有外伤,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是跪键盘去了。他决定放学回家就跟郑英杰分享一下这个消息。郑英杰那厮,脑子就是个棒槌,怎么可能发现事实的真相呢。他居然到现在还一厢情愿地天真着,许多在老大面前就是柔情似水百依百顺。 鬼!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大是个妻管严! 喊了上课半天没等到班长那声“起立”,但身体已经本能地站起来的学生们集体懵逼脸,转向了甄铎·柯南同学。化学老师表情有点儿不悦。甄铎立刻无耻地表示他中午做一道化学实验题,思索步骤是不是可以简化,一时间愣神了,没反应过来。 化学老师来了兴趣,喊他上讲台详细讲解,居然还真让他给掰扯出来了。 许多叹为观止,人类果然是没有下限的生物。为了圆谎,班长也真是豁出去了。 一下课,甄铎就又跑到陈曦的座位边上围观,企图掌握一手资料。他跟郑英杰打赌了,关于班花跟老大的交往中主导权的问题,他看好的可是班花。 陈曦直接将他拎边上老实待着去。许多赶紧趁机溜走,跑去找龚晓说话。 龚晓贡献了一个江冠南中午闹得笑话。食堂打菜的大妈酷爱抖菜,最近不是新推出了回锅牛肉不错。江冠南就去打了。然后大妈又开始抖菜。江冠南那张嘴巴,从来都是不饶人的,直接滔滔不绝了一通。然而打菜大妈是什么人,任尔风吹浪打,胜似闲然自得,继续照抖不误。她愣是准确的将这份回锅牛肉抖的只剩下青椒跟洋葱了。 许多闭眼叹息,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人民内部矛盾,要善于化解啊。 “这不算完。大妈打完他这一份青椒炒洋葱,牛肉口味的,之后,他就端着盘子往前走了。结果后面一个初中部的小孩,哎,好像是宁宁的同学,开心地捧着碗跟同学炫耀,他这一份回锅牛肉里头居然足足有十五片牛肉!” 江冠南当场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那个小孩,你给哥放下,你的牛肉片里有哥一半。 龚晓鄙夷道:“最不要脸的是,这小子居然当场打电话给婧姐哭诉,说他被虐待了,中午没吃饱,要求晚上加餐。许多你完了,他肯定要上你家蹭晚饭。” 许多掐指一算,惊恐道:“他怎么知道我姐明天上夜班,今晚回家啊?” 这个臭小子,真把她家当成他自己家了,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临近考试周,这个礼拜起,下午放学后的选修课也停了。大家要么在学校继续上自习,要么自己回家复习去。所有的成绩都是努力才能获得的。许多从未看过任何一位同学是上课玩游戏,下课睡觉能拿到好成绩的。 许宁他们初三了,有高中部的学习压力,下午又加了两堂晚自习。任课老师就在教课的几个班之间转悠,学生有问题随时问。这么一来,他放学反而倒是比陈曦跟许多都迟了。 比起教室,自然是家里头复习更方便一些。她和陈曦还能讨论一下,也不怕打扰到其他学生。两人一放学就出了学校,顺便去超市买菜,准备晚上烧火锅。考虑到许多不吃荤,陈曦强烈要求弄一个素什锦火锅。 许多抿嘴一乐,笑道:“没事儿,咱家不是有个鸳鸯锅嚒。两边烫不一样的东西就是了。大冬天的,你吃点牛羊肉,身体也好热乎点儿。” 陈曦听了心中一暖,只觉得自己真是无论怎么做,都对多多不够好。 第424章 相似 两人拎着大袋子小袋子回家。呃, 许多没闲着,她还拎了大袋子,里面是家庭装的卷纸。 走到楼梯口时,他俩意外看到许妈正在传达室做访客登记,旁边放着两个大布包。他俩对视了一眼, 还好, 今天只买了少量绿叶蔬菜, 就够今晚一顿吃的, 不然就得浪费了。 果不其然,许妈两大包满满当当。一个包里装满了小青菜、包菜、大白菜、菠菜、茼蒿、芹菜还有白萝卜跟胡萝卜,都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她皱着眉头看了眼老二,像是抱怨一般:“你不吃荤就多吃点儿新鲜的蔬菜。超市里头的菜都是用药水泡过的, 哪里能吃。” 许多沉默着没有说话, 陈曦赶紧接过许妈手里的菜, 笑着打圆场:“亏得阿姨你送菜,不然我就只能委屈多多了。哎,这个袋子装了什么, 还挺沉。” 许妈带着些自豪的语气介绍,这是她养的小公鸡。前面一窝鸡抱出来,公鸡太多容易打斗厉害, 反而影响母鸡生蛋。她就杀了几只送单位领导了,剩下一只带过来给他们煮汤喝。 “这可是正儿八经地农村土鸡,全是吃菜叶子跟蚯蚓养大的,我一天饲料都没喂过。”许妈笑眯眯的, 热情招呼陈曦,“小陈啊,你今天可得多喝点儿。” 陈曦笑道:“那可好了,刚好我们晚上准备煮火锅来着。这下子汤底跟配菜都齐全了。” 有许妈在,许多就不太乐意进厨房。她妈有个坏毛病,特别爱挑刺他们干的活。反正不管他们怎么做,她总能找出问题来。 许妈倒是想让老二进来,她还有事儿想问问她。 陈曦看出女友不乐意,便故意扬声喊她,赶紧过来写作业吧。今天作业特别多。 许妈没办法,高二的孩子,总不能说学习不重要吧。她将鸡放进砂锅里炖上,还加了黄芪跟红枣,洗干净手,朝客厅里头喊了声,表示她得回家给许爸做饭去了。 她叹了口气:“伺候完小的还得伺候老的。我这命啊!” 陈曦摸了摸女友的后背以示安抚。他笑着站起身:“阿姨,你就别这么辛苦了。就让叔叔今晚自己解决伙食。您跟我们一起吃火锅。今天买的羊肉是甘肃过来的,上次我尝过,味道挺正宗。” 许妈连忙摆手:“哎哟,这哪儿行。吃个晚饭再弄一弄,这都得几点钟了。我晚上总要回家的。” 陈曦不以为意:“阿姨,我开了车过来的,我送你回去。” 许妈这才勉强应下。也不喊女儿帮忙了,自己一个人进厨房忙活。她自己做还快些。这个老二,进了城以后越发娇惯的厉害了。 许多不愿意继续在客厅待着,厨房里头传出的气味让她觉得不舒服,她还是回房间写作业比较自在。 陈曦有点儿担心,怕他跟多多两人在房间里头会让许妈多想。不过窥到女友的脸色,他也没吱声,拎着两人的书包回了房间。 许多轻轻叹了口气,才在书桌前坐下,专心致志地复习起化学来。她准备今天将整本化学书全部都过一遍。 陈曦在看语文,两人互不打扰。 奈何许妈过于热情,一会儿端着切好的红薯片进来,招呼陈曦“哎呀,小陈,你尝尝这个,都说甜”。一会儿送两杯奶茶进来,说是上次去内蒙玩带的特产。 许多心浮气躁,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笔,开始收拾东西。她待不下去了,她要去公寓看书。 陈曦也被许妈的热情搞得哭笑不得。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一脸殷情的丈母娘。他赶紧接过女友手上的书包,跟许妈打了声招呼。他们有几本参考书放在了公寓,得过去复习。 许妈立马拿出一碟子芹菜叶子鸡蛋饼装进保温桶,让他们带过去吃。她笑着递给陈曦:“哎呀,小陈,你尝尝阿姨的手艺。这看书容易肚子饿。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陈曦道谢,赶紧拎着保温桶闪人。 许多在前面走的飞快,她憋着一口气走到公寓楼底下时,才缓缓吐出气来。 陈曦无法安慰女友。以前碰到类似的情况,他都会说没事,再忍忍,他很快就会给她一个新家,绝对让她幸福快乐。现在大话捅破牛皮,除了沉默着陪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都清楚,许妈未必不关心许多。只是她习惯了这样的处事风格,伤了人也觉得无所谓,因为被伤害的人是她的女儿,所以愈发不用在意。 许多阖了下眼皮,在心底冷冷地嘲笑自己,算了吧。都多大的年纪了,依然这样天真,有意思嚒。 两人跟楼底下的保安简单打了招呼。陈曦笑着给保安递上一包香烟,漫不经心地问道:“好几天没过来了,有没有人来找我啊?” 保安连连道谢,接下香烟,好奇地看了眼许多,问道:“许小姐,你有几个姐姐啊?前两天有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女孩子过来,说是钥匙忘带了,想让我们帮着开门。我同事一开始还以为是你,拿了备用钥匙才想起来,陈先生前段时间换了指纹识别锁。我们就追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是你姐姐,刚从外地回来,你没跟她说清楚。” 陈曦微微一笑:“下次再碰到这个人,直接报警吧。她是个小偷,估计是想过来偷东西的。多多家里只有姐妹两个,姐姐就是之前你们认识的姐姐。没有其他人。” 保安吃了一惊:“看着倒不像,斯斯文文的,好像个大学生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贼。” 许多无奈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真怕被人家误会这人是我。” 两人回了公寓,许多皱着眉头道:“费滢滢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她现在自己身上还有案子,作伪证,怎么还想着折腾。” 方淼人都被押到了国外,居然还有这样的能耐,继续遥控指挥她? 陈曦摇摇头:“恐怕这人就是单纯的想来顺手牵羊。” 费滢滢从孙强的父母手上拿到十万块后,改口宣称自己跟孙强是你情我愿。后来视频被找到,证明了她的说法是撒谎包庇,可她钱已经花光了。那十万块钱,她跑去上海大肆消费,一套卡地亚的首饰就把十万块钱花了个干干净净。 许多倒是能够理解这种疯狂消费的心情。这钱来的无比憋屈,她需要赶紧花掉来平复自己委屈的心情。只是这种花钱花式,许多觉得亏大发了。十万块钱现在到这座城市的郊县去找寻找寻,还是能够弄一套小点儿的房子的。等到明年房价拐点来临,就没这么好的时机了。 钱花掉了,得退还回头。费滢滢买的爽快,也没有什么保管好收银小票之类的习惯。她去酒吧玩的时候,还被人顺走了一个手镯。这再去专柜退钱,真是天方夜谭。简而言之一句话,现在她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这十万块。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尽快凑齐钱,好被从轻处理,她铤而走险也在意料之中。之前在跟踪他们的过程中,她发现了自己与许多相貌相似的便利,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不对,时间点不对。 陈曦又打了个电话到楼下保安值班室,确定了费滢滢企图进门的时间点是在她被拘留之前。这个贪婪的女人,估计是发现多多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公寓,即使忘带钥匙也没关系,所以动了贪念。 陈曦微微眯了下眼睛,包庇罪的刑罚实在太轻了。他真有种冲动,想再为费滢滢创造一次得手的机会。可惜她现在被拘留,人身自由受限,安排起来有些麻烦。 许多伸手握住他,娇嗔道:“你都不帮我换鞋子了。” 陈曦这才清醒过来,笑着蹲下身,调笑道:“是,我的女王陛下。” 两人都穿上拖鞋进客厅。陈曦洗了手,拿了筷子过来招呼许多一起吃芹菜鸡蛋饼。 许多赌气道:“你自己吃,我不饿。” 陈曦哭笑不得,拿了鸡蛋饼递到她嘴边,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咬下一口。吃着吃着又委屈起来,嘟囔道:“永远都这样,有我跟没我一个样儿。” 陈曦搂着她,安抚道:“怎么会一个样儿。没你的话,我得过成什么样子?” 许多郁闷地往他身上一趟,头枕着他的大腿,手搂着他的腰,闹起情绪来。陈曦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安抚着她。 其实跟母亲无关,她只是心情有点儿郁卒罢了。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她害怕自己被人讨厌。 陈曦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蛋饼,故意引诱她:“多宝,你不要吃吗?真的很好吃啊。” 许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脑袋往他肚子上蹭,掀起毛衣,一口咬上他的肚脐眼,怒道:“我要吃你的肉。” 陈曦吓得惊慌失措,手上的鸡蛋饼都拿不牢,连忙让她别胡闹。 第425章 心结 许多翻身起来, 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陈曦,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小男友对她性致盎然让她招架不住,可一下子突然绅士到彬彬有礼, 也挺不正常的。 陈曦下意识地躲避了女友的视线。他能说什么, 他能说自己厌恶自己的生理反应, 对性产生了愧疚心理。被方淼看上, 让他觉得恶心,那个无辜女孩的自戕,让他看到了性背后的可怕。这些他无法说出口,这是懦夫的想法, 他不愿意承认。 难怪古今中外的诸多修行都要求禁欲。欲念果然是滋养罪恶的土壤。 许多大着胆子亲上了男友。这回陈曦没有回避, 但也没有深入, 只是轻轻吻着她的嘴唇,带着怜惜与珍重,不带丝毫欲望的意味。 往常要是她这么主动, 小男友肯定像头恶狼啃过来了。今天这反应实在是反常。许多试探着想深入一步,但他的嘴唇抿着,并不给她侵入的机会。 许多这下子完全坐不住了。陈曦的反应让她没办法视而不见。许多在继续调戏土财主家的傻少爷跟开诚布公地谈之间, 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她不能再稀里糊涂地将这事糊弄过去。 以往,每当他们发现彼此之间可能存在矛盾时,都会善解人意地往后退一步, 避免矛盾的爆发。这从短期来看,效果非常好,两人相亲相爱,无比和谐妥帖。可这表面的契合其实是温水煮青蛙,它像挡板一样暂且遮住了矛盾,但产生矛盾的原因始终存在,它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积累越来越深。 这大概就是情侣需要适当的争执的真正原因,通过摩擦,更深入的了解彼此,从而解决问题。 问题本身不会因为否认和无视而消失,都不正视它的存在,又何谈解决? 许多抓着陈曦的手,正色道:“别躲,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怎么了。干嘛躲着我。” 陈曦否认,没有啊,他什么时候躲她了。 许多脸红的厉害,豁出去了,拿着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前。进公寓以后,他们都脱掉了身上的大衣跟棉服,此刻两人上身穿的都是毛衣。 陈曦的手就跟被火烫了一样,飞快地缩离。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转头拿书包里的教材,还不忘招呼许多:“多宝,我们赶紧看书吧。一会儿还得回去吃晚饭呢。” 许多不依不饶,绕到他面前,蹲在身子抬起头:“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害怕碰我。” 这不是厌烦,而是一种近乎于恐惧的情绪。陈曦掩藏的很好对她依然温柔体贴,但有些事情不是本身就非常敏感。他们已经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亲热过。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来说,非常诡异。原本许多以为方淼的事情了结以后,他们就会恢复到以往的正常生活状态。但创伤似乎是连续性滞后性的。之前有方淼的事情作为外部矛盾压抑了他们之间的问题。现在,问题终于逐步爆发了出来。 陈曦叹了口气,将许多抱起来,搂在怀里,轻声细语道:“多宝,我不怕碰你的啊。没有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许多不想继续这样糊弄下去,没有跟以往一样沉默着依从他的论断,而是执拗地转过脑袋,强调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她因为有点儿着急,面上泛起了嫣红,说话时,气愤让她胸口上下起伏。陈曦的眼睛像是被利刃割到了一般,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挪开视线。 “不许躲。”许多扣着他的脖子,咬着牙,索性没皮没脸了,“我的身体不可怕,你的身体也不可怕,你为什么要躲避?” 陈曦没有跟往常一样,就势紧紧搂住她,而是试图拿下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好声好气道:“多宝,你还小,我们可以就坐在一起说说话。乖,听话,我怕伤到了你。” 这话要是搁在运动会之前说,许多都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甚至会心中舒一口气。可同样的话,搁到现在,就完全变了味道。这不是理由,而是他斟酌再三后找出的最恰当的借口。心结有的时候会某一天豁然开朗,一切云淡风轻;有的时候却会打成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许多不想将未来交给运气,她宁可自己去争取。 “你没说实话。”她倔强地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曦,“这不是理由。” 陈曦无奈,好脾气地点头:“那好,你说什么是理由,那什么就是。” 许多没有继续正面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她抓着陈曦的手摩挲着玩,仿佛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陈曦,我因为胸大被孙强觊觎,乃至于差点儿被设计迷奸……” “多宝!”陈曦突然变了脸色,严厉道,“听话,不许再说这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都好好的。” 许多被他的反应震到了,却仍然坚持说下去:“这是客观事实,而且不是我的过错,我为什么要试图掩盖这件事?” 陈曦表情疲惫而纠结,他试图哄劝女友:“这件事不好,提了会让你难受。这就跟咱们看报纸,警方破获了案子一样,按道理说是好事,但为什么要算强奸,因为案件本身会让人不舒服。” 许多强调:“我不会假装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要做的不是否认事情本身的存在,而是应该从中学到经验教训。对,你是在反思自我,可我觉得你走偏了。” 陈曦看着女友倔强的小脸。他被她的顽强与坚持所吸引,可又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他真拿她的顽固没办法。 “就好像孙强因为我身材发育良好而心生觊觎一样,难道错误的不该是他的龌蹉心思,反倒怪我发育的好?我以后都该用束胸带将自己绑成粽子?”许多摇头否定了这一论断,坚定道,“因为美好诱发了罪恶者的邪念,错误的从来不是美好本身。对,我是因为发育的好,遭来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跟流言蜚语;但我依然要为我的身体而骄傲,它非常美好,值得我赞美爱护珍惜以及自豪。” 陈曦点头赞同,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我家多宝是最好的。那些闲言碎语,不用理会,真正有见地的人是不会说出那些蠢话的。” 许多捧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吻,轻言细语:“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自我折磨。那个时候,我因为这件事的后遗症而自我厌弃,你是怎么安慰我的?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反而成这样了呢。” 陈曦身体微微向后缩,这是个逃避的身体信号。 许多扣住他的腰,不放他走,脑袋蹭在他的胸口上:“我知道,方淼的事情让你非常不舒服。请你相信我,其实我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我也曾经被孙强用同样的目光窥探过。因为你的美好,所以方淼看上了你,想要占有你。这让你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我经历过这样的心路,虽然理智知道这是荒谬的,但人的情感有时候并不受理智控制。请你相信我,陈曦,你从未做错什么。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那个女孩子的死,我们都觉得遗憾,但罪魁祸首从来不是我们。不要想假如当初你怎么怎么做,那个女孩子的悲剧就可以避免了之类的了。魔鬼是没有下限的。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她的悲剧,始作俑者是孙强,别有用心者是方淼,推波助澜将她逼上绝路的是那些无聊而恶毒的看客。又或者说,她从忍气吞声,被强奸后选择保持沉默,甚至乖乖被孙强奴役继续为他提供性服务开始,她的悲剧就已经成型了。一个人,如果放弃了为自己争取正当权益的机会,又凭什么要求社会主动还给他(她)公平与正义呢。 对,你之前是知道那份录像的存在,可这又怎样?你不是救世主,世界怎样运转从来不由任何一个个体去决定。 所以,陈曦,我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的责任感强,希望自己经手的每一件事都尽善尽美。但这是不可能的。人生在世,有的时候,我们得对自己宽容一些。” 陈曦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女友的脑袋上,一下下地梳理。这不是让人愉悦的回忆,对于那个受害者被迫走上绝路,他始终怀有一份愧疚。方淼以她被迷奸的视频为诱饵,一心想钉死孙强的他就这么吞下了诱饵。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受害者的处境与感受。比起后来视频被公布到网上后那些人的反应,陈曦觉得觉得的冷漠也并不比他们少。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他的教养,他的道德与良知,让他对受害者充满了同情。可这廉价的同情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还是在难堪与痛苦中走上了绝路。 而他,原本可以做的更多一些。比如说……虽然他没想好怎样力挽狂澜,但起码他可以尝试着去努力。可当时的他,也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陈曦轻声剖析着自己的心路,害怕怀中人会消失一般,紧紧搂住女友,不确定地询问:“多多,我是不是个非常冷酷的人?” 与怀里人发自本心的善良相比,他善意的释放是审时度势的。他审慎地评估着环境,仔细思量这件事可能会给自己造成的麻烦。如果觉察到最糟糕的后果他不愿意承担,他会用微笑与温和的语调坚定地选择拒绝。 多多在飞机上救人的那一次,换做他,大约不会出手。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萍水相逢的路人,不值得他承担如此大的风险。 陈曦叹气:“多宝,我是个利己主义者。即使我包装的再美好,骨子里头的东西从未改变过。我做事,考虑的更多的是自己。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糟糕,很让你失望。我哪里是什么太阳啊。” 许多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认真道:“不许胡说!你一直都很好,从来都不糟糕。你还想对谁发光发热啊,当我一个人的太阳还不能满足你啊?” 陈曦被她故意吃醋的样子逗得唇角微微上扬,然而那抹笑容还是没有达到眼底。 他轻轻捧起许多的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多宝,给我点儿时间行吗?我想理一理思绪。刚好这段时间要考试,咱们就都好好准备考试。那个,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陈曦犹疑了一下,凑到许多耳边,低语道:“前面累坏了你吧。”每次多多都是倦极了沉沉入睡。 许多脸红了,支支吾吾道:“还……还好了。” 陈曦一鼓作气,索性顺势道歉:“对不起,前面我一直勉强你配合我,让你吃苦了。” 他现在回想起来,多多在那个时候的啜泣,有多少是源自于生理上的快感,又有多少是因为被他刻意忽略掉的难堪与恐慌。他记得那次在教室里,他摩挲多多的脚以后,她的崩溃。此后两人之间爆发了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后来多多还是对他妥协了,一次次由着他为所欲为。 陈曦叹气,轻轻摩挲她的脸庞:“多宝,对不起,我一直自以为是,忘了你还小。每次我就顾着自己快活,忽略了你的感受。” 许多怔住,这个,他家小男友真是矫枉过正了。她哼哼唧唧的蚊子哼,支支吾吾道:“那个,没有啦,其实我也是舒服的。” 陈曦怔住了,低头看她,狐疑道:“你真的觉得舒服?”每次多多都是放软了身子由着他为所欲为,害羞着躲闪。他一直以为多多是因为爱他,所以才这般配合。 许多恼羞成怒,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废话,姐要是觉得难受,还会由着你放肆?! 陈曦怕女友又是在顾及他的想法,追问道:“真的舒服嚒?我那个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躲,说不要的嚒。” 许多要崩溃。太讨厌了!问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难不成让她说,她很享受他亲吻那里?她羞得不能自已,又不敢口是心非。她家小男友正是自信心最脆弱的时候,她要是说错了话,他可能真会当真的。 她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的,那个,我喜欢的。我就是,就是有点儿害怕而已。” 陈曦试探着亲吻吮吸她的嘴唇,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不讨厌?” 许多摇头:“不讨厌,感觉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他接着往下吻,每亲吻一处就询问她的感受。许多羞得要死,只能颤抖着战栗不已的身体,轻声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到最后,她不得不喊停,因为实在太刺激了,她已经瘫软在沙发上毫无力气,连将腿从沙发扶手上放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陈曦抱起她,帮她整理好衣服,又追问了一句:“刚才你不是特意安慰我的吧。” 许多有气无力地锤了他胸口一下。她现在觉得自己实在是亏大了。她恶狠狠道:“什么都别想了。你再想有的没的,都别想第二回。” 她胸口到现在都有些疼,这人装的再中肯,骨子里头还是狼。 陈曦深深吁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多宝,你不讨厌我就好。” 许多简直想要撕烂他这张虚伪的脸。还要不要脸,明明玩忧郁颓废沮丧惆怅的人是他,她什么时候说……不想那个什么了。 这个不要脸的人还在她脑袋上蹭了蹭,仿佛终于吃到了糖的孩子。 许多狐疑地瞪他:“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让我主动?” 陈曦笑得洋洋得意,又带着点儿讨好卖乖的意思,轻轻堵上了她的嘴唇。多多这么想也好,就当那些犹豫彷徨从未发生,他还是能源源不断给她带来温暖的太阳。 许多轻轻咬了下他的嘴唇,娇嗔道:“你太坏了。” 陈曦笑着搂住她,帮她梳理头发。 算了,不管究竟是怎样,有一个好的结果就行。 许多幽幽地想,能怎么办呢,小男生好面子啊。就让他继续当个热情洋溢的小太阳吧。哎哟,这头狼,的确应该节制。不然天天这样,她真吃不消。 少男少女的恋爱难道不应该是文艺小清新嚒?这么咸湿,好不和谐啊! 一直到晚上六点半钟,陈曦跟许多才返回家中,结果在楼道间碰到了许婧和江冠南。 江冠南要上他们家蹭晚饭,许多下午就知道了。可问题的关键是,江冠南不是直接从学校来他家蹭饭的,他还拐弯去了省人医,接许婧下班,然后一起回家。 许多惊悚了,江冠南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打的什么歪主意? 第426章 送回 江冠南一见她跟陈曦才回来, 还两手空空,立刻炸毛了。你们好意思嚒,居然放学那么早都不买菜做饭,还要美女小姐姐洗手做羹汤。 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吃羊肉火锅来着嚒。为着这个,他连小姐姐科里, 产妇家属送的卤鸡腿都只啃了两只。 许多直接将江冠南拽到一边, 阴测测地打量他, 小子, 想干嘛啊?没事你跑去接我姐做什么? 江冠南鄙夷地看许多,发表了一番高风亮节的真知灼见,简而言之一句话,他深知小姐姐的辛苦, 所以去接人回家聊表心意了。嗯, 顺便吃了妇产科三个乡巴佬卤鸡蛋跟两个鸡腿。小姐姐说的没错, 她们科里吃的果然多。他可以经常去逛逛的。 后面的话他难得知道脸字怎么写,没说。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去接小姐姐啊。之前冯子昂那个不要脸的仗着有车一直车接车送,他在小姐姐心目中的地位都快被冯子昂取代了。他才不要, 他要美女小姐姐知道,即使他只能陪她坐公交车,他也是最可爱最贴心的。哼!他的地位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取代。他最好, 小姐姐最喜欢他! 许多怀疑:“你有这么高风亮节?说实话,不说实话今天晚上你只能陪我啃菜叶子。” 江冠南立刻上杀手锏:“姐,许多又欺负我了,说不给我肉吃。” 许婧头疼:“没事没事, 没有肉吃,还有鸡。宁宁跟我发短信了,我妈今天炖了一锅鸡。” 江冠南欢天喜地地表示,他要求鸡腿和许宁一人分一个。至于陈曦,他都已经这么老了,反正也长不了个子了,完全可以不用再补充营养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江冠南还煞有介事地跟陈曦强调,真的不能再增加营养了,他瞅他脸都圆了一圈。 许多鄙夷地看他:“这个,肚子上只有一块腹肌的人,似乎没有发言权。” 江冠南悲愤地撤退了。他就不该在她们去新开的水上乐园玩时,跑过去找她们讲话。哼!她们知道什么,小爷他是标准的魏晋风流,丰神秀骨。只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才追求虚伪的巧克力块呢。小爷表示,他不需要!练的他肚子疼,太不值得了。 许婧跟陈曦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这两人互相埋汰着上了楼。当姐姐的人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听到脚步声的许宁已经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许妈一见他们回来了,立刻打电话给许爸,表示今晚他自己烧饭吧。她不回去吃了,孩子们非要她吃过饭才走,她推都推不过。她今天心情相当不错,就连看到一贯令她头疼的江冠南都没变脸色,还招呼他今晚多吃点儿。别把自己当外人。 江冠南可开心地表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看过。 许妈煞费苦心地做了两份汤底,一份是辣味的牛骨头汤,加了白萝卜煮的红红火火;一份则是土鸡清汤,她连上面漂浮着的黄油都给撇干净了。她热情地招呼小辈们都上桌:“今天你们自己挑着吃,爱吃辣的吃辣的,吃不了辣的就吃清淡的。” 她还关心地看了眼陈曦的嘴巴,以为他是上火了才这样,叮嘱了一句:“小陈你就吃清汤的吧,不容易上火。” 许宁回家后就在房间写作业,没留心他妈做了什么汤底。一上桌,他就惊讶地问:“二姐吃什么?” 许妈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她烫青菜就是了,又没人让她吃肉。” 她就看老二脸色不好看,明明年纪小老大两岁多,怎么看都没老大脸色好看。整天吃菜叶子,一点儿荤腥不沾,哪里是个事情。惯得她,什么叫碰到荤腥就不舒服,以前怎么没那么多事儿。 许多没说话,直接下桌去冰箱翻出一盒子蛋糕,要回房间去。许婧赶紧拉住妹妹,让她稍微等会儿。她中午跟同事吃过饭去医院超市旁边逛,看到了素高汤的汤料,直接煮开了就能当锅底。 “多多,你就单独吃小火锅。”许婧安抚地拍拍妹妹的手背。家里头还有外人在,暂且忍耐一下吧。 许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妈怎么屡教不改,嫌给他姐准备素菜麻烦。怎么以前给他那对表姐弟挖空心思做菜时从来不嫌弃他们不吃肉呢。 许妈脸涨红了脸,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们吃基围虾,起码有点儿肉啊。你们就这么惯她吧,看看她脸上,哪里有十七岁小姑娘的样子。不吃肉,脸色怎么可能好看的起来啊!” 许多捏了捏手里的蛋糕,没有做声。 许妈说着说着委屈了起来:“对对对,你们一个个读书多,晓得的道理多。我就认一个理,要是肉不好,为什么肉要比菜贵。这好的反而比不上差的有道理了?你不吃肉,你就长不好,面黄肌瘦的。哪个小姑娘不是脸上红扑扑的,哪里会像你这样?” 陈曦心中百味陈杂,他看着多多倔强的唇角,心里头难受的厉害。他家多多以前不是不碰荤腥的,她喜欢吃多宝鱼,喜欢吃螃蟹跟虾子,还喜欢吃鸭血粉丝。为着他,她说不吃就能咬牙坚持下来。 江冠南突然间冒了句:“哎,许多,你多少斤啊?” 桌上人都愣了下,许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江冠南却兴致勃勃地推她去客厅的地秤上称重量。许多不知道这小子居然不急着抢鸡腿,闹这一出为着哪样,便没有强扭着,而是配合了他的举动。等到她一上秤,江冠南就发出一声惊呼,扯着嗓子感慨:“我妈专门就是胡说八道,谁说吃素减肥来着。许多你这么重,难道就不觉得害羞嚒。” 说着,他还笑嘻嘻地跟许妈保证:“阿姨你就放心吧,我看她是瘦不了的。就这体型,也好意思说面黄肌瘦?” 许多咬牙切齿,忍了又忍,才没当场揍江冠南。 这时许婧也用开水煮好了高汤,她端着小火锅出来。这还是冯子昂来的时候买的。因为有一天她想吃火锅,偏偏弟弟妹妹们都有些上火。一家子人吃饭,哪儿有单做一份的道理。冯子昂就买了这个小火锅,让她自己一个人涮羊肉吃。 许妈见状没多说什么,冷着脸讲桌上的鸡蛋推到她面前:“自己打着吃。” 许多这一回没跟母亲起争执,拿了个鸡蛋直接在锅边磕了下,用菌菇汤底煮鸡蛋。陈曦一个劲儿地帮她烫素牛肉素羊肉,让她多吃一点。他心里头不是滋味,这些其实都是豆制品,哪里来的肉。 许多吃得津津有味,菌菇汤底有种特有的鲜味,烫粉丝烫各种蔬菜都非常好吃。她真的不觉得吃素有什么好难熬的,她的确觉得素食很美味啊。她从未虐待过自己。 等到火锅都煮开了,桌上的气氛也热闹起来。许妈跟他们说这些菜都是怎么种起来的。现在单纯地种菜已经不能满足许妈的需求了。原本每天将菜摘下来送到单位的餐厅供应职工外卖需求,是她一天最费时间的事情。现在她学聪明了。那些人不是老喜欢什么农家乐,非要跑到乡下菜地去摘菜嚒。不用麻烦,她充分满足大家的心理需求。想买菜的,自己过来摘,一律按照两斤菜一块钱的标准算。 许妈乐呵呵的:“省下这时间,我还能多腌几罐子泡菜呢。”卖出一罐子,就是实打实的钱。除了菜贩子废弃的大白菜叶子,还有萝卜什么的,反正卖不掉的才她都直接做成泡菜,坚决不浪费。许妈现在已经准备利用单位的场地养蘑菇了。领导都跟她说好了,养出来到时候一样算她挣的钱。 江冠南一听许妈那边有这么多好吃的,立刻热情的不得了,各种花式赞美许妈。他常年靠着一张油嘴对付自己的亲妈亲奶奶。只要他想,就没有应付不了许妈的道理。 许多默默地吃掉了碗里的鹌鹑蛋。对于江冠南的节操,她就从不敢抱任何希望。 一顿火锅吃了足足快一个小时。陈曦见许妈放下了筷子,连忙在桌子底下捏了捏许多的手,示意他们起身送人。 许妈看到陈曦的举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主动招呼江冠南:“小江啊。小陈非说要送我,你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江冠南立刻表示,一点儿也不顺路。他家方向相反。他笑嘻嘻地跟许妈挥手:“阿姨,您忙您的吧。我跟许宁说点儿事。” 他才不蠢呢。光吃饭怎么行,想要巩固自己在小姐姐心目中的地位,还得陪小姐姐多说话,增加存在感。哼!就这点,他妥妥甩了冯子昂十条街。他一分钟说的话,比冯子昂一天都多。 陈曦将车子从停车位倒出来。 许妈满意地点点头,瞅了二姑娘一眼,像是感慨:“你倒是傻人有傻福。” 许多没吱声。要不是没有单独让男友送她妈回家的道理,她其实根本不想送这一趟。她跟她妈待在一起,怎么着都别扭。还不如分于两处,各自便宜。 陈曦将车子停到两人边上,示意许多帮许妈开车门。许多抿了抿嘴唇,没有忤逆男友的意思。算了吧,反正她跟她妈也难得待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就好。 因为天黑,许妈上车前没有意识到陈曦换了新车。等到坐上去,才察觉到差别。她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陈曦,年轻人别光想着享受。她苦口婆心道:“以后过日子,还不得勤俭持家。哪里能大手大脚呢。” 陈曦笑着轻描淡写:“妈,你就放心吧。以后多多管钱,她保准不会让我大手大脚。” 许妈被这一声“妈”叫的无比熨帖,浑身上下没有毛孔不舒坦。两人订婚的事情推迟以后,她心里头最怕的莫过于这小子玩拖延的把戏,想要后面跟她女儿掰了。现在陈曦这么个态度,她才放下心来,习惯性地说了女儿一句:“就她啊,花钱比谁都大手大脚,根本手上就存不下钱来。” 陈曦将车子转了个弯,驶入下一个路口,漫不经心地笑道:“多多干嘛要存钱啊。我挣钱给她花就行了。” 许多仗着黑暗的遮挡,从副驾驶位上伸出手,掐了下他的大腿。这人又胡说八道了。 陈曦安抚地捏了下她的手。许妈旁敲侧击着,到底是个什么主意,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趁着她这般,他也好给多多交个底儿。他只是想将两人的交往过程延长,进度变缓,好好享受恋爱的每一个细节,而绝对不是将婚期无限制推后。 许妈在心里头审视地估量着这个毛脚女婿。现下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先抓牢这个再说。她一看老二那直愣愣不会笼络人的样子就头疼。这么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你不把男人的心给笼络住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许多就这么在她妈一路无声的痛心疾首目光的注视下,慢慢睡着了。她一上陈曦的车就特别容易犯困,感觉有这个人在身边,不由自主地便放松下来。 一直到车子停下,许多才惊醒过来。准确点儿讲,她是被车窗外的说话声给吵醒的。有个吃了晚饭不畏天寒地冻下楼遛弯的老太太,大老远就跟许妈打招呼:“哟,小李啊,你们家老许可是越发发达了。这车子,看着就知道贵的很,有好几十万吧。比你们楼上的那家开的,可气派多了。” 许妈心里头得意,手上却摇摆着谦虚:“哎,哪儿有啊。我们家老许就在厂里挣几个死工资,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嚒。这是我女儿的对象,两个孩子非得喊我一起吃饭,完了又非要送我回来。我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就得了,浪费这个汽油钱做什么。” 陈曦适时跳下车,给许妈撑场面:“妈,瞧你说的,本来就应该送你。妈,我送你上楼吧。爸在家怕是等急了。” 许妈笑得合不拢嘴,摆着手催陈曦赶紧上车回去。晚上车子不好开,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许多缩在车里一语不发,朝车顶翻了个白眼。她就说她妈今天为什么非要陈曦送呢。以前她妈都是拒绝,直接坐公交车走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第427章 香水百合 现在不比十几年后, 开小车尚算是身份的象征,一辆好点儿的车子能买一套房。许多无语,她妈的虚荣心啊。估计是被楼上人家刺激到了,特意拉着陈曦过来撑场面。 陈曦安慰她:“哎,你别在意。这没什么的, 妈妈她没有恶意。” 许多叹了口气, 也懒得再在这种事情上纠结。要能跟她妈说清楚, 早说清楚了。她只能自我安慰, 起码她妈现在只是借着别人的光炫耀一下而已,而不是跟上辈子一样,直接将子女的东西当成自己的去支配。算了,她也懒得管。 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 开着车子出了小区。 经过公交站台时, 刚好到她家的公交车也缓缓停下了。许多催促陈曦停车, 她坐公交车回去,省的他又来回折腾。 陈曦像是看稀罕,直接点了下油门, 加速开走了。 许多气恼:“哎,你干嘛呢。车子都赶不上了。” 陈曦扫了眼后视镜,瞪她:“许多, 咱俩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啊。我让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家?” 许多傲娇地撇开脸看窗外:“咱俩刚认识,还不熟,我怎么能让你送我回家。” 陈曦被这话给噎到了。他今晚在公寓时是说过想跟多多重新经历认识相熟而后恋爱的过程。之前他们进展太快了,反而错过了好多重要的细节。 他轻咳一声, 表示正是因为刚认识,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地表现啊。 许多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声音甜腻似蜜糖:“原来你对刚认识的女同学都这么热心啊。” 陈曦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强调他可是有原则的人。他笑容诚恳语气温柔:“那是因为你不一样啊。” 许多冷笑:“第一次认识的女生,你就这么跟人家说话?陈曦同学,看不出来啊。” 陈曦背上一层冷汗,赶紧改口表示因为天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独自回家不安全。 许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似乎在问,你到底大晚上的送过多少女同学啊? 陈曦一句话一个坑,把自己活活给坑死的节奏。他没有办法,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麻溜儿强调,其他女同学他都是叫出租车给送回家的。他含情脉脉道:“多多,你不一样。” 许多敬谢不敏:“抱歉,咱俩刚认识,请你称呼我的全名。” 陈曦不死心,来了个真情告白:“我对你一见钟情。” 许多轻轻地“噢”了一声,别有深意地问他:“原来你是一见钟情啊。” 陈曦浑身立毛肌紧缩,快速思索言语中是否有漏洞。一见钟情,见的是什么,那不就是皮相嚒。这么一说,显得自己无比肤浅。他正色道:“美人在骨不在皮,我发觉了你深层次的美。” 许多点点头:“原来我浅层次不美,没有皮相。” 陈曦立即否认,怎么可能,多多令他一眼心醉。 许多皮笑肉不笑:“原来你看中的还是外表啊。” 可怜的陈同学被绕进圈子里头,左右为难。 许多一声冷哼,闭起眼睛睡觉了。姐不开心,姐要好好补眠。姐中午都没睡到觉呢,全怪他! 陈曦将车子开的平缓,好让她睡稳一点儿。他下意识摸摸额头,他家的多多啊,还真是古灵精怪。少年忘了他们现在“刚认识”,多多还不是他家的事实。 等到了住宿楼下,陈曦按照惯例想把熟睡的小女友抱上楼去,被惊醒的小女友却怎么都不肯配合了。她可是正经女孩子,哪儿有让刚认识的男同学抱的道理。别说抱了,连送她上楼都不行。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人还振振有辞,谁家的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家家庭住址给透露干净的。 陈曦只能眼巴巴目送女友上楼。可经过之前的事,他哪里敢让多多一个人独行。最后他厚着脸皮表示,他随便上楼梯溜溜,愣是尾随许多到家。 进门喝杯茶什么的,想都不用想。刚认识的人,哪里有这待遇。可怜的陈曦摸摸鼻子看门板,只得灰溜溜地调转回头,乖乖回家当乖儿子去。 原来追女孩子需要这么多折腾啊?陈同学表示自己不畏惧千难万苦,有困难就上。没困难,他现在不正制造着困难也要上嚒。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相扰。折腾! 许多轻轻啐了口,自己换拖鞋。 许婧从房间里头出来,见了就妹妹一个人,立刻下意识地看卫生间。听听里头没动静,她讶异地挑挑眉毛,陈曦呢? 许多轻描淡写道,当然是回家去了。这儿又不是他家,大晚上的,干嘛让他进门。 许婧担忧地看妹妹,怕她是跟许妈又起争执了,结果把火撒到了陈曦头上。 许多否认:“才没有。哼,现在老妈看她可比我顺眼多了,全靠着他撑场面呢。”完了,她把许妈为啥今晚让陈曦送的缘由给说了一遍。 许婧无语,她妈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冠南突然从行军床上伸出脑袋,强调道,等他一满十八岁,立刻车来车往。 客厅里只开了壁灯,许多进门换鞋子也只是开了玄关里头的灯,完全没留心到客厅里还躺着个人。她吓得心跳都忘了三秒钟,旋即火冒三丈:“江冠南,你还不死回家,待在我家干嘛?” 江冠南傲娇地表示,NO,她理解错误了。他现在赖的是美女小姐姐家,不是她家。 许婧一脸尴尬地将妹妹拉回房间,让她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吧。江冠南的爹去出国考察了,妈顺便跟着去促进中外贸易交流了,爷爷也在接受领导们对老同志老前辈的各种关怀。于是他就落单了。 晚上陈曦跟许多送许妈走后,江冠南就眼泪汪汪地控诉,他们家连保姆都没功夫搭理他,整天随着他爷爷吃降压降脂餐。他现在都觉得自己血压太低了,以至于头晕腿软下不了楼,要求暂且将歇。然后他连去挤许宁的床都没尝试,自发主动地将行军床放下来,自己铺好了床铺,还跟许婧强调,他自己可以的,不用再麻烦姐姐了。 许婧头疼,他都铺的叫什么样儿啊。她完全看不下去,只得又给她重新收拾齐整了。 许多叹为观止,这不要脸到这境界,也是没谁了。另外,姐,你还帮他重铺什么床啊。这种没皮没脸的小兔崽子,直接一顿乱棍打出去就行。宁宁呢,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候不靠谱啊。 她不知道的是,许宁打的主意乃行军床被江冠南占了,自己又坚决不让陈曦挤一张床,那么陈曦肯定就不能留宿自己家里了。╭(╯^╰)╮他姐今天早上都哭了,他才不会轻易原谅陈曦呢! 不知道自己已经将小舅子得罪的死死的陈曦躺在床上打了个喷嚏。哎呀,这肯定是他家多多在想他了。唉,他家的小姑娘,暂且忍忍吧,果子越熟越甜美。他就这么挂着猥琐甜蜜的笑容,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陈曦照旧跑女友家去吃早饭。他这回也是先到公寓拾掇干净了,人模狗样的出现在许多家门前。结果许宁从猫眼里头看到手捧鲜花的男人,立刻默默地撤退了,假装他不存在。 陈曦手里有钥匙,但他现在不是刚认识人家姑娘,哪有直接开锁进门的道理。于是他就不停地按门铃。江冠南还在痛着并快乐着跟被子精缠绵,硬生生地被陈曦这厮叨扰了美梦,恨得牙痒痒。他气死了!美女小姐姐就给他一个人烤了好大一个生日蛋糕,他刚切开呢! 江冠南阴沉着脸,满身低气压地开了门,冲陈曦吼:“你毛病啊,自己不晓得开门。阿秋——”江小爷打了个喷嚏,嫌弃地瞥了眼他手上的花,“你偷了你妈多少瓶香水啊,熏死人了。” 许婧也从厨房里探出头,看到陈曦手上的香水百合,心道你还不如直接买百合球呢,我还好给多多炖个糖炒个菜做个点心什么的。不过人家小情侣的情趣,做姐姐的表示理解。 她一见江冠南身上就穿着大裤衩跟棉毛衫,立刻呵斥他:“你还不躲被窝里头去,这样子怎么不感冒?” 江冠南委屈地一指陈曦:“怪他啦,矫情,有钥匙都不开门。” 哼!他连钥匙都没有,还得给这个不要脸的人开门。 许多正在卫生间打扫卫生,顺便把衣服都放洗衣机里头洗了。大冬天的,总不能还手洗吧,累死个人。听了客厅里的动静,她也伸出头张望。一看陈曦手上那一大捧香水百合,她就心口好痛。夭寿啊!你换成玫瑰花,姐也好做玫瑰花酱啊。请问,香水百合能做什么。 许婧拿了花瓶出来,准备就把花摆在客厅里头。结果许宁跟江冠南一个劲儿打喷嚏,表示味道太浓烈了,吃不消。许婧没办法,只能捧着花瓶放她跟妹妹的房间去了。 江冠南和许宁面面相觑,亏大发了。这回他二姐他美女小姐姐岂不是一抬眼就能看到这花。 两位少年异口同声:“姐,你不能这么放,太香了,会招虫子的!” 第428章 矫情 许婧疑惑地看妹妹, 香水百合招虫子?她只知道栀子花容易钻虫子。不过两种花都挺香的倒是。 许多看着那一大捧香水百合心痛,这个败家爷儿们,买个菜花都比这实用。她面无表情道:“不招虫子,但不适合放在卧室,只能放在开放空间里, 不然熏得人头晕。” 陈曦被噎到了, 他难得送回花, 想浪漫一把。难道多多不喜欢香水百合?多多喜欢什么?他仔细想了想。她似乎挺喜欢龚晓手绘的鸢尾花T恤的。也许她喜欢鸢尾花?回头去查查鸢尾花的花语, 一定谨慎行事。 江冠南跟许宁这回步调一致的不行,连连附和,就是就是。这种东西华而不实,熏死个人, 就是专门用来糊弄人的。 说“华而不实”时, 两个人四只眼睛珠子还别有深意地一起上下左右梭巡着陈曦。就差直接拿张大白纸, 上面浓墨重彩地标注上这四个大字了,完了往人脸上一贴,齐活了。 许婧有点儿为难, 这放客厅不行,放房间也不行。她干脆把花搁在阳台上了,香水百合香满楼吧。 江冠南还叽叽咕咕, 假装担忧地问,这放在阳台上会不会招蜂惹蝶,祸害了衣服啊。许宁赶紧应声点头。 许多心道,够了啊, 你们两个,没完没了了。她翻了个白眼,冷笑:“这一月份呢,哪儿来的蜜蜂跟蝴蝶?你们别自己去招惹来就行。” 江冠南一本正经:“瞧你说的,我这样的正派人,怎会无事生非招蜂惹蝶。” 许多揭他的老底,当时是谁准备折腾出马蜂窝,好让李媛跟毛玉被马蜂蛰的? 江冠南振振有词,他当时不是啥都么做嚒,想象不能构成犯罪。再说了,说不定李媛跟毛玉现在还宁可碰上马蜂也不想挨马蹄呢。 “嘿嘿,我可是一直关注着后续。你家那表姐,行行行,我知道你们不熟,李媛,李媛现在怎么样,你们知道不?也不知道他们家抽的哪门子疯,好好的正规医院不看,非得跑去上海看什么国医圣手。后来觉得不对劲,想起来跑去大医院了,又被医托给忽悠走了。反正她都休学快一年了,这个学期到现在都没上过课。” 许婧皱眉,摇摇头。她到省人医实习后,外婆是跟她打听过有没有好大夫。结果她推荐了沈教授,外婆立刻就说这个人不行。许婧也没有好人选了。沈教授在全省骨科医疗这一块都是响当当的牌子,他都不行,她一个刚实习的小护士还能有什么更高明的人选。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奶奶说沈教授医术好医德高,她反而骂了我一顿,说我心狠,就不想让李媛好。”许婧挺委屈的。一码归一码,她的确不喜欢舅舅一家人,尤其是舅妈跟李媛。可她也并不想看李媛腿断了啊。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腿瘸了,以后怎么办。 江冠南嗤之以鼻,他对李家二老的印象都非常糟糕。这两个就是生怕作不死自己的主儿。谁对他们真心,谁对他们假意,非要睁着眼睛装睡着了。神仙都拦不住。 “姐,你就甭管他们了。你舅舅那么能耐,认识的人也都能耐,犯不着你去费这份闲心。” 许宁倒是想起来另一个人,追问道:“那个毛玉呢,她怎么样?” 许多漫不经心道:“她应该没什么吧,胫骨骨折跟肋骨骨折基本上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江冠南摊手:“他们家也是能折腾的主儿。她那个小妈,哎,姑且这么称呼吧,不肯掏钱让她手术,想保守治疗。她妈呢,又不同意,两人吵着打着进了好几次派出所。最神奇的是她爸,我觉得这人真心有毛病。他就冷眼旁观,看了几天热闹后,直接去外地谈生意了。这前后两任老婆进了派出所要人保释,警察打电话找他,他也当不知道。” 许家三姐弟叹为观止,这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毛玉的爹难道真是个心理变态,娶了后面这个老婆,纯粹就是为了找个人去折磨前面的那一位? 许多摇头:“有的男人,就是喜欢看女人为他打成一团。他们也根本不把女的当回事。” 陈曦连忙强调:“我绝对不会这样。” 许多似笑非笑:“当然不是,你是会把所有女的都当回事。同学——”后面两个字她说的意味深长。 陈曦立刻蔫吧了,不敢再多说话。 许婧端着饭菜上桌,招呼他们:“好了好了,就你们话多,赶紧吃饭。还要不要上学了?” 陈曦赶紧殷勤求表现,帮着许婧端这端那。许婧摆手,招呼他别忙乎,快点儿上桌吃饭去。 许多进厨房拿筷子,经过正准备落座的陈曦时,轻声道:“哪家的男同学第一次上人家家里就上桌吃早饭啊?同学——” 陈曦僵硬地站直了身子,朝许婧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姐,我在家吃过早饭了。” 许婧愣了一下,看看墙上的钟,惊讶道:“你们家五点多就吃早饭?”按照陈曦到这边的时间,他起码六点钟就得从家里出发啊。 陈曦噎住,一时词穷。 许婧立刻将狐疑的目光转向妹妹,招呼她进厨房,咬牙切齿道:“又起什么幺蛾子呢?好端端的,不让人吃饭。” 许多一脸无辜:“我没有啊!”她还伸头出厨房,跟陈曦求证,“陈曦,我有不让你吃早饭?” 陈曦哪里敢说实话,立刻强调,绝对没有的事儿。 江冠南乐坏了。少了陈曦这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许婧小姐姐做的鸡汁汤包起码有一半是他的了。他难得站许多,强调他可以保证,许多绝对没说这话。 许婧才不相信这几个熊孩子呢。她家弟弟也一样,天然对姐姐的男朋友存在敌意。她继续拽着许多回厨房,恨铁不成钢得点她的额头:“你就作吧,专门欺负老实人。” 许多委屈,哪里是她作啊。作的死去活来的那位主儿现在正在外面装老实孩子呢。 许婧做主:“陈曦,你坐下来吃饭。吃过了也得吃。江冠南你不许跟他抢,二十个汤包,你们一人六个。” 江冠南委屈,六个哪里够他吃,他还要长个子呢。 许婧头疼,这不还有五谷杂粮粥跟玉米棒子嘛。最后她又切了碟子卤牛肉,才算塞住江冠南嘀嘀咕咕不休的嘴。 老实人陈曦怯生生地落了座,活像旧社会看老婆婆脸色的小媳妇。 恶婆婆许多一个眼刀飞过去,不要脸的家伙,她看他怎么一直装下去。 许婧瞅着陈曦那缩手缩脚的样子,就瞪了妹妹一眼,惯上天了,越发没个章法。她将鸡汁汤包推到陈曦面前,招呼他:“你吃你的,今天我请你吃早饭,不用看她的脸色。” 陈曦立刻笑得跟头大尾巴狼一样,讨好地看许多,嘴上谦虚着:“哪儿能呢,一切听领导指示。”下手的速度一点儿不慢,转眼三个汤包就下了肚子。 许婧都忍不住喊他:“慢点儿,别烫到了。” 江冠南则是“嗷嗷”叫着要护食,一再强调,一人三个,陈曦就是吃的再快也没有多的了。 许多吃的是素汤包,一人独占一屉子。她努努嘴巴,对陈曦各种花式赞美讨好充耳不闻,继续吃她的早饭。 等到几人吃完饭,原本还因为凭空多出来的三个汤包又没了而伤心不已的江冠南同学,又欢快了起来。因为他家善良美丽可爱的小姐姐,也给他准备了午饭保温桶。里头有麻辣鸡丝、青蒜炒牛肚、大白菜烧肉丸子,反正都是他最爱吃的各种肉。 江冠南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他心心念念的午餐饭盒啊。果然还是他的小姐姐最好。激动的小江同学企图想给小姐姐一个大熊抱,被小姐姐的亲弟弟给阻拦了。 许宁一脸紧张瞪着他:“你想干嘛啊?”别为了赶走老虎,他又招进家门一头恶狼啊。 江冠南拼命朝许婧发飞吻:“姐姐,我最爱你,你永远是我心中的NO.1,mua——” 然后江冠南就被愤怒的许宁跳起来揍了。是真的跳起来,许宁现在堪堪一米七,江冠南可是有一米八的个子,不跳起来他揍不到。 怒火中烧的小宁宁揍的放浪形骸的江冠南四下逃窜。许婧在后面追:“哎哎哎,你的中午饭。” 深觉自家貌美如花的姐姐遭到了登徒浪子觊觎的许多,一把拦住她家懵懂的姐姐,恶狠狠地喊:“吃什么中午饭,浄净饿上三天,我看他还怎么上天。” 许婧嗔怒地瞪了眼妹妹:“一点儿小事,你做什么真。小江不过是爱玩而已。” 许多可不肯松口:“那也不行,这个兔崽子,我看他是反了天了。”她姐的主意他也敢打,不给这臭小子点儿颜色看看,他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陈曦在边上正乐呵呵地旁观呢,被许多眼风一扫,立马狗腿地凑上来:“多多,然后该上学去了吧。” 许多一把拽过他手上的书包,马尾辫一甩,哼!才不要你拎书包呢,姐跟你不熟,同学! 许婧一阵无力,只能帮妹妹描补:“陈曦啊,你别放心上。多多就是这么个小孩子脾气。” 陈曦赶紧跟上,远远传回来一句:“姐,我知道,没事儿。哎,多多,你慢点儿。袋子给我吧,勒的你手指头疼。” 许婧这下子更愁了。这双不省心的弟妹。 今天一整天,陈曦算是充分体验到了什么是普通同学的待遇。多多压根就不跟他说话,理由是男女授受不清,女女比较有话题。一下课,她就跑去找龚晓她们几个女孩子玩儿去了。 甄铎暗戳戳地观察了一个上午,综合所有信息推断后认定,肯定是昨天老大吹牛说大话结果惹恼班花了。嗯嗯,老大,那你昨晚肯定是跪键盘跪的不到位。 自觉古道热肠,充分关心全班同学的身心健康的班长同学,一到吃午饭的时候,立马蹦跶到陈曦身边,表示要跟老大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陈曦还幻想着,趁午饭时间约心仪的女同学去活动教室单独吃个饭,升温一下感情呢。斜刺里就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甄铎这小子笑容再诚恳,都掩盖不住他眼睛里头闪烁的八卦之光。 陈曦眯起眼睛,一字一顿:“你想跟我交流什么感情啊?” 这要是换成郑英杰恐怕会怂怂地撤退了。但甄铎作为一名孜孜不倦型选手,他继续眨巴着他求知若渴的大眼睛,企图探寻世界的奥秘。 陈曦冷漠脸:“咱俩不熟,没有感情可交流。” 甄铎丝毫没有受到打击:“没关系,交流着交流着就熟悉了。” 陈曦被甄铎缠着,眼睁睁看戏心仪的女同学就这么跟小伙伴欢快地走了,连个眼神都没丢给他。陈曦觉得自己的胸口遭受了重重的一击。广播台中午的点歌节目适时响起,初中部的孩子点的歌,张学友的《心如刀割》。 “我的天是灰色的,我的心是蓝色的,触摸着你的心竟是透明的,……” 甄铎啧啧感慨,现在的小孩子哦,不得了。哥他还没恋爱呢,小孩子都已经失恋了。 陈曦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 龚晓跟许多感慨:“还是张学友的歌最好听啊,到现在都觉得没有比他唱的更好听的了。对了,陈曦呢,你俩怎么不一起走。” 许多努嘴示意了一下后面:“甄铎正找他说话呢。” 龚晓奇怪:“这两人有什么话不能吃饭的时候说啊。难不成期末考试后,他俩告白晚会上有动作?” 旁边的女生们也来了精神:“哎,谁啊,甄铎看上了谁?”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陈曦没有收获来自心仪女同学的任何眼神。今天中午点歌台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心如刀割》开始,后面跟着《我的心真的受伤了》。好容易不放张学友的磁带了,紧接着是周传雄的《下沙》跟《黄昏》。 陈曦的忧伤完全好不了了。 下午放学,陈同学表示想送心仪的女同学回家。女同学看在同班同学的面子上,勉为其难赏脸了。陈同学立刻积极主动帮女同学拎书包,鞍前马后伺候。 甄铎在后面摸着下巴,笑得奸诈,绝对有问题,嘿嘿,老大,你也有今天。 陶铸锤了下他的肩膀:“哎,你还打不打乒乓球啊。” 甄铎立刻表示,去,怎么不去。谁敢嘲笑他白斩鸡,他玩的都是动脑子的运动。 孙甜甜抱着陶铸的外套立刻跟着去体育馆。她回头看了眼正在努力逗许多笑的陈曦,感慨地摇摇头,为什么同样是谈恋爱,不同的人之间,差别竟然是这样大。 陈曦欢欢喜喜将人送进家门,还想进去喝杯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女同学表示,家里没人,不招待异性客人。同学您请回吧。谢谢您,辛苦了。 陈曦当机立断,赶紧用胳膊抵住将要合上的门舔着脸询问:“那么,女同学,你们家招家庭教师不?” 女同学特别傲娇地表示,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需要家庭教师。 陈曦又询问:“那你们家缺保姆不?我想应聘。” 女同学表示劳动人民不矫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搞资产阶级那一套。没钱,不请! 陈曦赶紧强调:“不用钱,管三顿饭就行。” 许多上下梭巡了片刻,勉为其难地表示可以给他个试工的机会。 好容易上岗的陈曦同学赶紧麻溜儿端茶递水伺候上了。他捶腿,他敲背,他捏肩,不时询问雇主的意见,轻了还是重了,要不要调整位置? 升格为雇主的女同学无比傲娇地微微点了下头:“凑合着用吧,一分价钱一分货,谁让咱人穷志短,只能这么凑合着呢。” 正式上岗的陈保姆感恩涕零,表示一定珍惜组织给他的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争取不让组织有任何后悔的时候。 女同学赶紧表示,一旦工作不努力,随时都会解聘。 陈保姆请组织放心,他绝对不会懈怠,保证时刻兢兢业业。腼腆的陈保姆自言还有一手脚部按摩的绝活,想请组织验收一下。 许多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呵斥:“大胆刁奴,尔敢以下犯上?!”脚可是她的死穴,千万不能落入魔掌。 陈保姆一脸小媳妇的娇羞模样,含情脉脉:“哪儿敢呢。”手却不含糊想要捉人。 许多正又笑又骂地训斥不像话的保姆,房间门突然开了。许婧疑惑地伸出脸来:“你俩干嘛呢?” 许多刚好在骂陈曦不分尊卑没大没小没长没幼。 这话被许婧听了,立刻变了脸:“多多,你怎么说话呢?” 第429章 未来之星 许多被吓了一跳, 赶紧从沙发上跳下来,惊讶地看许婧:“姐,你怎么还在家啊?” 许婧摆出了姐姐的威严,柳眉倒竖:“我不在家你就这样?” 这个不省心的死丫头,陈曦再惯她, 她自己也要识做。哪有人能够无限量地包容一个人, 当妈的还会嫌孩子烦呢。 许多真是比窦娥还冤。明明是陈曦乱折腾的来着。当着她姐的面, 她连瞪这人都不敢。 陈曦赶紧出来维护女友:“没有没有, 姐,我跟多多逗着玩儿呢。” 许婧直接一个眼刀过去,别以为你没责任。就是你这么惯着,她才愈发蹬鼻子上脸的。长姐如母的许婧拖着妹妹回房间教育去了。这么大的姑娘了, 也要知道人情世故委婉圆融了。 许多被她姐训得脑袋都快埋到地底下去了。 陈曦不敢打扰大姨姐教育小女友, 只能在门口急的团团转。他抬头一看客厅墙上挂着的钟, 灵机一动,大声喊:“姐,你上班迟到了。” 门里头丢出一句:“我今晚调成大夜班了。” 陈曦只好转移话题:“姐, 咱们今晚吃什么啊?要是吃砂锅的话,现在是不是该炖起来了。” 许婧怒道:“吃什么砂锅,开水烫白菜, 别瞎起哄。” 丈母娘都没这气势。陈曦被气场全开的大姨姐震得乖乖不敢吱声了。 许婧还在教训妹妹呢,手机响了。江冠南哼哼唧唧撒娇,表示晚上没人陪他吃饭,他想去医院找小姐姐一起吃晚饭。他家保姆今天特意给他做了干锅鱿鱼跟跳水牛蛙, 他要小姐姐陪他一起吃。保姆的手艺可好了,绝对好吃。 许婧连忙解释,今晚她换成大夜班来了,自己吃晚饭。保姆阿姨手艺好,那他就多吃点儿吧。 江冠南一听,OMG,他居然没有掌握第一手信息!他立刻表示自己马上就过来找小姐姐。 许婧对着“嘟嘟”响的电话莫名其妙。这孩子到底想什么呢?没饭吃过来蹭饭她也理解,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胃都是无底洞。可他家保姆不是给他做了可好吃的晚饭了嚒。 许多听了直磨牙,这个死小子,这是打算赖上了? 许婧一听妹妹的磨牙声,立刻瞪眼:“什么坏习惯,咯咯吱吱的,也不嫌渗人的慌。” 许多赶紧老实低下头,乖乖挨训。 好在今晚许宁他们班老师临时有事,提前半小时放学了。这宝贵的时间让他及时拯救了他家可怜的二姐。 许婧看弟弟都回家了,再不做饭太迟了,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对妹妹的思想教育课。 一看大姨姐去厨房了,陈曦赶紧溜进房安慰他家委屈坏了的小女友。许多“呜嗷”一口咬上他的脖子,郁闷不已,明明是他乱折腾,凭什么倒霉的人是她啊。她越想越气愤,嘴巴就在罪魁祸首的脖子上乱啃,哼!咬死你! 奈何陈曦的喉结周边是敏感点,被小女友这样又舔又咬的,身体忍不住就绷直了。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该有反应的地方全起反应了。 许多松开口,极其女流氓的架势瞄了眼他身体不可描述的局部变化,甜甜一笑:“同学,咱俩不熟噢。”说着她就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总裁酷帅狂霸拽地走了。 留下陈曦只能默默地等身体恢复正常才能出房间门。 许婧看妹妹讨好地择菜洗菜就叹气:“行了行了,出去吧,做你的作业去。整天疯疯癫癫的,没个正行。” 许多抱着她姐的腰蹭啊蹭,她姐又香又软,最棒了。嗯,她要努力挣钱,包养她姐,走上人生巅峰。哪个混账都不许跟她抢她姐! 雄心壮志还没酝酿完呢,企图觊觎她姐的王八犊子就登门了。江冠南左手一保温桶的干锅鱿鱼,右手一保温桶的跳水牛蛙,两只保温桶,红配绿美如玉。他特别体贴地试图将许婧从厨房里拉出来。 “姐,你别忙了,让许多做饭吧。反正咱们都有肉吃了,也就她吃菜叶子。” 许婧闻言就瞪江冠南:“胡说八道什么,自己边上待着去,别捣乱。” 许多立马精神了,立刻跟弟弟一道将江冠南赶出厨房。 许婧奇怪地看着一双弟妹:“你俩杵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写作业去。” 许多跟许宁相对一眼,立刻表示姐姐辛苦了,两人一同退出了厨房。本来按照惯例,他俩都是回自己房间写作业的。可今天客厅里头待着个不怀好意的小流氓呢,必须得严防死守。 江冠南同学平身就没有写作业的习惯,他会做的,那做了干嘛?他不会做的,他也还是不会做啊。 许多初听他老人家的理论还不明觉厉,竟无言以对。后来她也不搭理他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他(她)不预习不复习,上课听讲纯粹是为了找老师的漏洞,可他(她)偏生脑子灵光,知识掌握的比你牢。怎么办,不服憋着。服了,那就乖乖写你的作业去吧。智商一百一十五的人注定不能按照智商一百五的人模式参考学习,否则会把自己活活呕死的。 江冠南在他们写作业复习的时候,一直试图去厨房给他的小姐姐帮忙。╭(╯^╰)╮他要全方位碾压冯子昂,要让他家小姐姐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是多么好。小姐姐最喜欢他,才不会喜欢那个舌头减掉一截的家伙呢。 他刚想起身,陈曦腿一抬,笑着抬眼看他:“江冠南,你过来看看这道题。” 江冠南立刻有了兴趣,智商碾压陈曦的机会居然来的如此轻而易举?他怀着莫名的兴奋开始看题目。 1.设 p≠0,实系数一元二次方程z^2-2pz+q=0 有两个虚数根z1,z2.再设z1,z2在复平面内的对应点是Z1,Z2 求以Z1,Z2为焦点且经过原点的椭圆的长轴的长。 2.求经过定点M(1,2),以y轴为准线,离心率为的椭圆的左顶点的轨迹方程。 江冠南仔细看了两道题,默默地看陈曦,一头雾水道:“这两道题有关系吗?” 陈曦高深莫测:“这是一道大题之中的两小题。” 江冠南警觉起来,陈曦不会这么简单给他撒野的机会的。他难得认真起来审题,由z1、z2为共轭复数,知z1、z2关于x轴对称,所以椭圆短轴在x轴上。椭圆经过原点,可知原点为椭圆短轴的一端点。他刷刷刷开始列式子,短轴长=2b=|z1+z2|=2|p|,…… 算出结果后,他又狐疑地看了眼陈曦,一点儿也不难啊。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陈曦笑眯眯,示意他还有下一道题目。江冠南更加警惕,小心翼翼看了足足三遍题目才动笔。因为椭圆经过点M(1,2),且以y轴为准线,所以椭圆在y轴右侧,长轴平行于x轴。设椭圆左顶点为A(x,y),因为椭圆的离心率为 ,所以左顶点A到左焦点F的距离为A到y轴的距离的 ,从而左焦点F的坐标为…… 江冠南写完题目以后还是茫然。不就是竞赛题嘛,他没参加数学竞赛不过是因为他懒而已,不代表他不会啊。陈曦这是在赤裸裸地嘲笑他的智商,小爷他表示非常不服气! 陈曦也没跟他辩论,就让他接着写题目:在△ABC中,∠A,∠B,∠C所对的边分别为 ,b,c,且c=10,cosA/cos=b/a=4/3,P为△ABC的内切圆上的动点。求点P到顶点A,B,C的距离的平方和的最大值与最小值。 江冠南彻底蒙圈了,这人要干嘛啊。这题目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个直角三角形嚒。江小爷这下子算是看出苗头了,陈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纸老虎。哼,他就知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以小爷他的智商,妥妥碾压无压力。 陈曦对他鄙夷的眼神视而不见,一直让他做题目。写完数学写物理,要让他编程时,许婧喊他们吃晚饭了。 江冠南立刻“嗖”的一声蹿到了小姐姐身边。陈曦这家伙真讨厌,这么笨,白白耽误了他进厨房表现的机会。 许多好奇地扫了眼陈曦拿给江冠南做的题目,看到原卷上的附加题时起了兴趣,想要跃跃欲试。陈曦赶紧压住卷子,招呼她吃饭去。这可是史上最难的1984年数学高考理科卷,当年120分的卷子全国平均分只有26分。所以什么去年高考卷子史上最难都是浮云。 当然,他也没指望能难倒江冠南。他就是给江冠南找点儿事情做,省的她去骚扰许婧,让他家多多坐不住。 江冠南在饭桌上各种得意,恬不知耻地明示暗示他脑子比陈曦灵光,他是最棒最聪明的。 许婧每次看江冠南不看书不做题目就替他爹妈犯愁。这谁家的孩子读个重点高中还这么逍遥自在啊。她大力夸奖了江冠南,肯定了他今天好好做题目的行为。 江冠南有点儿懵,小姐姐好像关注错了重点。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天资聪颖冠绝江南吗?不过素来自诩心胸宽广的江小爷表示没关系啦。美女小姐姐表扬他了,这才是重中之重。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许婧偷偷跟妹妹咬耳朵,让她跟陈曦说,以后每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都出点儿题目给江冠南做。她有些觉得对不住陈曦。就江冠南这孩子那张破嘴吧,人家帮了他还得受他埋汰。许婧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这孩子就这样,只能顺毛捋。” 许多翻白眼,吐槽道:“姐,你这是养儿子呢?” 许婧吓得直摆手,不要,她可不要养个这么难带的孩子,太能闹腾了。 许多来了兴趣:“那姐你准备养个怎么样的孩子啊。” 许婧想了想,表示她觉得他们班的班长甄铎那样的孩子就不错,又乖又懂事,不让人费心。 许多露出迷之微笑,呵呵,姐,你太天真了。 吐槽归吐槽,许多还是跟陈曦提了这茬。她上辈子看过江冠南的专访,名校学霸,80后领军人物。可她这辈子跟他接触下来,愣是没从这货身上发掘到未来之星的影子。她好担心是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让这位原本有可能成为社会楷模的少年偏到沟里去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当时访谈的主持人可是拿他跟钱学森对比的。 许多没勇气当祖国跟人民的罪人,她要努力将江冠南拉回正轨。 要死,江冠南是从事什么专业来着?她忘了。她就记得,艾玛,原来科学界的新星曾经距离她如此之近,好歹也是高中时代班长王泽的好朋友呢。另外就是江冠南访谈时人模狗样,长的很能上镜。嗯,难道主持人拿钱学森类比,看的是颜值? 第430章 刷数学卷 许多看了看江冠南, 又回想了一下钱学森年轻时的盛世美颜,毫不留情地吐槽那主持人没下限。钱学森可是她心目中仅次于男神周总理的存在啊。 江冠南警觉地瞪着她,想干嘛啊。吃过晚饭以后,她就一直用这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他。小爷他可是有节操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被蛊惑。 陈曦轻咳了一声, 拿了张纸, 继续给他出编程题。江冠南快要炸毛了。这人干嘛, 被他完爆了数学跟物理, 还想在他的强项计算机上找茬。哼!小爷马上就用实例告诉你,什么叫智商上的差距。智商不足怎么弥补,小爷会耿直地告诉你四个字:重新投胎! 许多为了不成为人民的罪人,耽误了中华民族的发展;被迫将自己的电脑都让了出来。江冠南陶醉地在房间里头转来转去, 小姐姐的香闺啊!果然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动人的甜香。 许婧一脸迷惑:“江冠南, 你不是一闻到香水百合的味道就要打喷嚏吗?”香水百合就放在外面的阳台上, 窗户开着,香气就是这样进来的。 江冠南努力酝酿再酝酿,他想找根羽毛戳一下自己的鼻孔。呃, 鸡毛掸子放在哪儿了。 陈曦倒是出言帮他解了围:“大概是放在外面味道比较淡,不明显。” 江冠南立刻表示对对对,然后悲天悯人地朝陈曦点点头。算了, 看在你这么谨小慎微的份上,一会儿小爷就少嘲笑你两句吧。 陈曦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忤。 许多万分佩服自家小男友的教养。她每次都被江冠南气得跳脚啊。 陈曦轻声跟她咬耳朵:“这种孩子都能带好,以后你就是生出个蜡笔小星里, 我也能应对的住。” 许多惊悚:“你才生蜡笔小新呢!……滚,我生出什么样的关你什么事?” 陈曦笑容满面:“自体繁殖是低级生物的行为,军功章不还有我的一半吗?” 许多特别傲娇地白了他一眼,表示姐准备现身伟大的生物科学,研究繁殖技术去了。 咳咳,虽然繁殖出来的还是老羊,披着正太皮的阿姨羊。许多突然被自己想到的著名生物撞了一下膝盖,呜呜呜,好像说的是自己啊。才不是,姐的生理年龄也是十六岁,嗯,十七岁还要差上快一个月呢。多利羊可是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是苍老的。 她瞪了陈曦一眼,强调:“同学,咱俩不熟。你跟女生认识第二天,就跟人家讨论生孩子的问题?” 陈曦被噎到了。多多那小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哼!轻浮,浪荡子。 浪荡子强烈要求,争取到了护送大姨姐去医院上大夜班的任务。江冠南也欢快地蹦跶着要过去。 许婧担忧地看一眼电脑,他的程序明显还没有编完啊。她温声安慰江冠南,他就慢慢编写程序吧。有陈曦跟许宁送她,稳当的很。 江冠南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陪在小姐姐身边啊。他今晚都没能跟小姐姐说几句话。 许婧温言细语,哄着一脸委屈的小孩:“没关系的,你好好做题目,我就开心了。” 江冠南刚想说学习什么的,跟小姐姐比起来实在不是事儿。可小姐姐才夸奖过他是热爱学习的好孩子啊。他好委屈,他想陪小姐姐嘛。 陈曦再度出面打圆场,帮江冠南说话:“姐,你就别心急了。这题目江冠南估计得考虑一晚上。这都不早了,他总不能耽搁一整晚吧。” 开玩笑,他不能留宿女友家里,怎么能放纵江冠南这个家伙,必须得把这小子给拎走。 江冠南眼睛瞪得溜圆。开什么玩笑,以小爷他的智商,难道还需要一道题做一整晚? 他刚要捋起袖子义正辞严地表示自己现在就给你们这些鱼唇的人类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天才,就看见许多微笑着以怜悯的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还谴责地瞪了眼陈曦。电光火石间,江小爷看到了事实的真相。 哼!陈曦这个阴险腹黑狡诈的人类,就是想剥夺他跟小姐姐相处的美好时光。他才不会上这种幼稚的激将法的当。 江冠南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对的对的,时间耽误不起。 许婧惊讶地看了眼计算机,感慨了一句:“这么难啊,江冠南你都要这么多时间。” 这句话让江冠南心花怒放。这这这,等同于贾宝玉在凤姐心目中的地位啊。看到个秦钟先跟宝玉比较一下,然后才说“可把你给比下去了。” 不,才不是!江小爷他不会被任何人比下去。 他一激动,又想捋起袖子证明他比小姐姐想象中的更优秀。许宁已经默默地起身:“姐,我们走吧。” 江冠南一时脑子发热的冲动劲儿总算是及时踩了刹车。他赶紧跟上去,要求保驾护航。 许多喊住弟弟:“行了,有他俩就行了。你赶紧写作业,写完早点儿休息。” 许宁警惕地盯着欢快蹦跶,围着大姐团团转的江冠南,他可不放心自家的姐姐暴露在这人的眼皮子底下。 许多拉弟弟到边上,轻声道:“放心,陈曦看着呢,由不得他放肆。” 许宁气愤更甚,这也是个需要严防死守的对象。不过,嗯,倒是可以互相牵制。他的眼睛探究地在这两个人身上来回梭巡了好几遍,微微眯了下眼睛。 许多见弟弟心平气和地回房间写作业去了,才微微吁了口气。省人医、陈曦家跟自己家刚好成一个三角形结构。许宁要是跟过去的话,陈曦势必得把弟弟送回来才能回自己家。这么一来,他起码又得多花上近一个小时的功夫。 多一个小时,他是用来休息也罢,复习也行;哼!她才不关心,他们就是普通同学。 许多吹了下自己颊边垂落的头发,气鼓鼓地决定去刷题。她看到前面陈曦给江冠南做的数学题了,不就是1984年的高考数学卷子嘛。嗯,陈曦有,她肯定也有。不过她还没有翻,应该是他之前帮她带的用来填补苍白的寒假生活用的。 来了兴趣的许多在资料堆里头翻了翻,果然找到了这套历年高考数学卷汇编。她开开心心翻到1984年的卷子,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刷。 数集X={(2n+1)π,n是整数}与数集Y={(4k±1)π,k是整数}之间的关系是? 这个简单,就是相等的关系。 开门大吉的许多兴致勃勃继续往下刷,然而越往下越难,计算量相当大。许多花光了整整两章草稿纸才将第一大题选择题部分做完。第二部分是貌似计算题的填空题,弄得那么吓人,光要答案不要过程不就是填空题嚒。 然而这四分一道的填空题也是要算死人。许多还在感慨前辈不易,估计好多人都是在前面选择跟填空上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后面大题来不及做。 可等到许多写到后面大题时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图样图森破了。这种题目,呵呵哒,给时间也来不及做啊。她总算又形象地回想起上辈子读高中时,老师将一道数学高考题的题目跟答案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她背了好多次,愣是没有真正理解的悲伤心情了。 许多硬着头皮写下去,感慨万千,难怪说八十年代真正考进去的大学生都是人中龙凤。这真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智商歧视,这题目也太难了。 原本许多还想简单刷一刷题目就睡觉的。数学虽然算不得她的强项,可她真的非常喜欢刷数学题。她喜欢沉浸在解题过程中那种心无旁骛的感觉,那是她自己的秘密花园。结果这一刷,时间就由不得许多控制了。真正的难点出现在第六大题的第二小问起,后面的七、八、九大题,尤其是第九大题附加题,许多连式子都列不出来。 许多不知道当年高考数学是多长的考试时间。她羞愧地表示,她整整花了两个小时,还是做不完卷子。第七题开始,她就写不完全部了。翻答案对照的时候,许多的手是颤抖着的,感觉药丸,好桑心。这才是高考卷子,不是竞赛卷啊。虽然她没计划参加数学竞赛,可是距离人家越来越远的感觉还是会让她心塞。 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江冠南漫不经心的,就把所有题目给做完了。看陈曦当时的反应,他写的还是对的。 许多沮丧地往床上一趴,没力气,心口塞,好想求抱抱求安慰。哼!讨厌的男同学,明天姐不跟你说话了。 她对了答案,只拿到了七十六分。嗯,她应该自我安慰,好歹及格了吗?不要,她还是难受。许多凄凄惨惨戚戚地上床睡觉。晚上做梦居然梦到了坐在高考的考场上,面对大片空白的数学卷子一筹莫展,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大半夜的,她竟然硬生生地被这种梦给吓醒了。她上辈子都没过这种经历。她那颗脆弱的少女心碎成了渣渣,忧伤不已。 啊啊啊,好讨厌,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吉利的梦。都怪陈曦,好端端的作妖,严重影响了她的气运。 许多担心的不是高考真发生这种事。2005年的高考数学卷一点儿也不逆天,虽然她当年成绩平平,但做人得凭良心。她分数不高真是她自己学习不行,不能把这锅推给出卷老师。 再说了,她计划的是出国读大学。一般鲜少有国外的大学需要高考成绩。 许多现在愁的是下个礼拜的期末考试周。她总怀疑,数学考试里头埋藏了炸弹。 别问她为什么。因为多年以来的经验告诉她,她的梦境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431章 小黑狗 等到期末数学卷子发下来, 许多很想闭上眼睛,感慨一下自己梦境乌鸦嘴的灵验性。难,真的相当难,难的隔壁桌上文科班的妹子眼眶都红了。 许多叹了口气,将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到后来越逆天。真是, 卷子出成这样是为了打他们的脸吗?她上辈子期末考试用的也是这套全市联考卷?真这么难, 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难不成是因为反正对她而言都难, 索性没了区分度, 反而完全不记得了。 她没脸诅咒出卷人,怪只怪她自己学的渣。就是她那天刷的那套1984年的数学卷子,照样有人连附加题都拿到了全部分。 老师说的对,哪儿有什么超纲啊, 你要是觉得超纲了, 只能说明本质上就是你的纲不够大。 去年的高考数学卷也说难, 据说考完了就有人想不开跳楼了。 许多上辈子念高三的时候做过那套卷子,得分是一百一十分。差不过隔了两三天,老师将当年的高考数学卷子也给他们做了。她的得分同样是一百一十分。当老师在讲台上点评这两份卷子时问他们感觉是不是冰火两重天时, 大家狂点头。许多却是一脸懵逼,她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差别。反正都是简单的会做,后面的最后一道大题她都做不出来。 当她听说当年的高考数学卷一百五十分的总分全省均分只有五十多分, 而且当年出现了试题外泄,这套卷子是竞赛备用卷,他们县中五百多号应届高考生当年高考数学及格的人数还不到五十人时;总怀疑自己当时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她能考到一百一十分?嗯,可她真的记得非常清楚, 她2005年参加的高考,之前做03年卷子跟04年卷子的确是同样的分数啊。 最抑郁的是,等到高考的时候,她数学还是差不多的分数,不是一百一十四分就是一百一十五。反正一点儿也体现不出这几份卷子的难易程度。 因为她将03年卷子考出了一百一十分的水平而对她另眼相看的数学老师,对着她的高考成绩单痛心疾首,表示她起码应该再多出个二十分。 许多冷漠脸,嗯,难不成怪我喽。到底是什么让老师您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啊。你们都说二模的卷子比高考难,估分时可以在二模的基础上加上十分。按照你们多年的经验,基本都是这样。可为什么我的高考总分比二模成绩足足少了三十分?而且我真觉得高考卷子比二模难啊。 心好累,不想说话。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可是现在再回过头看,就是03年的高考数学卷也没有超纲。说题目难,不过是比较绕弯,又恰好是连老师都没有重视训练的那部分内容。公式还是那些公式,就是需要灵活变换组合使用。当然你要是会用高数知识解决,也没人拦着你不是。谁也不会嫌弃学生学的深学的广啊。 眼下期末考试题目这么难,许多只好拼策略了。 之前蹭她家小男友的数学竞赛辅导课时,他们那个牛逼哄哄的辅导老师不是说:“数学竞赛难吗?当然不难。难的都是没研究出啦的东西,都有现成答案的,你们也好意思说难?!一试时间不够,那是因为你们都太笨了。老师只能多出点儿题目让你们挑着做。不然全是空白,多丑啊!二试难归难,可不也没人指望你们写完。谁让你完整地解答了?不知道简单的题目也有分啊,前两题做做,后两题写写,加上一试的分数,全国一等奖你拿不到手上别说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老师我还要凭借这张老脸混饭吃,丢不起这个人。” 当时许多就满心同情她家小男友。跟这位数学魔头比起来,他们熊老师简直温柔的就跟天使没的差了。熊老师只要求她拿省奖。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真的!她觉得省一等奖已经非常厉害了。高考的时候还能加十分还是二十分来着? 许多花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将每道题都过了一遍。题目会写不会写,有没有思路,其实也就是几秒便能判断出来的事情。许多迅速做了标记,然后决定按照竞赛辅导老师的策略。谁指望你全能答出来了。好好写你会做的题目嘛。不会做,就是当场劈开你的脑袋,你还是不会做。 她乖乖开始做题,其中一道题用到了和差化积的知识点,这不是高中数学必需的技巧,是她蹭小男友的数学竞赛辅导时学到的。嘿嘿嘿,虽然直接用最原始的办法算也能写出来,但能省点儿时间是点儿时间嘛。 第一大部分的选择题下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要是平常,最多只需要一半的时间。许多深吸一口气,继续做填空题。填空题一题三分,不显眼,可几道题目分数加在一起就能抵得上一道算得死去活来依然得不到分的大题目的分值了。 她这两部分下来花了整整一小时又十分钟。后面足足还有六道大题等着她去完成。可她剩下的时间只有五十分钟了。许多没有按顺序一道道攻克,而是先考虑各道大题的第一小问。因为这一问基本上属于你想一想就能有思路的中等难度题。 她原本出于惯性,还想写完第一大题第一小问时继续解第二小问。一看第一大题就歇菜了。许多抑郁地运用杨辉三角的思路去解题。这么逆天,真的合适吗?心塞塞。还想什么第二小问,直接跳入下一题。 第二大题是立体几何跟解析几何的结合,光辅助线,许多就添加了五条。后面的第二小问,她干脆看都没看,果断开刷第三大道题目。 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许多非常想喝水。真的一点儿思路都没有,实在太难了。好容易想出点儿眉目,那繁琐的计算步骤老让人怀疑,肯定还有更简单的办法。 不过许多也没时间想了,只能硬着头皮将公式罗列好。继续回头看被她丢下的第二小问们。同样的,她一道题也没有完整写好,都是按照思路将公式们列好,试着解几步,一旦进入难算的部分;立刻跳入下一题。 高考的时候,写个“解:∵”还能拿0.5分还是一分来着呢。她干嘛要交空白卷子。 等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许多也没做完这张卷子。然而卷面上密密麻麻的答案已经够震撼住眼眶泛红的文科班姑娘了。她忧伤地看着许多:“唉,还是你们厉害,我连题目都没看明白。” 许多心想,你不用伤感。那最后一道题,分明就是竞赛题披着大纲的皮。题目出成这样,简直耍流氓,就是调戏青葱少年来着。 孙甜甜过来找朋友一块儿走,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是伤感:“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朋友朝她翻白眼,戳戳她的肩膀:“过分咯,越界咯,明明你们家陶铸也是数学响当当的厉害角儿。唉,为什么我们家的那位数学跟我一样不提也罢。算了,这样老大不说老二,我们谁也不用嘲笑谁了。” 孙甜甜面上一红,似乎有点儿尴尬。 许多收拾好笔袋,去前面的讲台上拿自己的书包。为了防止作弊,他们所有人的书包都需要放到讲台上。 她一拎起书包,就觉得不对劲,书包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许多默默地放下了书包,退到边上。 跟着过来的女生惊讶地看她:“哎,许多,你干嘛不拿书包啊。” 许多摇摇头:“我突然间想起来了。陈曦考完试过来找我一块儿走。我能少拎几分钟书包是几分钟。” 女生朝她比划了一个“羞羞脸”,挤眉弄眼道:“哼哼哼,哼!” 许多笑嘻嘻地攘了她一下,跟她挥手,示意她先走。至于许多自己,没有站在讲台边,而是等到了教室门口。陈曦跟甄铎一路走一路说的过来,见她手上光拿着笔袋,好奇道:“书包呢?” 甄铎立刻恨铁不成钢地哀叹:“老大。”这种积极表现的机会,怎么能这么反应驽钝呢。 陈曦奇怪是因为许多一般都是自己拿书包,即使后面他都要求他来背,她也习惯于自己先背着。这方面,她并没有任何依赖意识。 许多凑到他身边,示意他低头,跟他咬耳朵:“我书包里好像有人放了什么东西,会动。” 陈曦的表情严肃起来。会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可真是说不清楚。有可能是某位同学的恶作剧,放了只老鼠之类的,也有可能是具有攻击性比方是蛇什么的。 甄铎看着陈曦满脸严肃的靠近许多的书包,惊讶地想,难道是他猜错了?其实老大才是他们两人之中有领导权的那一位? 陈曦没有贸然拉开书包拉链。他戴上了皮厚套,从讲台下面找出了一捆塑料包装绳,撕出细细的一束,穿过拉链上的小孔,而后人站到了教室门口。 甄铎惊悚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书包里头有什么?炭疽杆菌?” 许多冷漠脸:“身带黑死病的老鼠。” 甄铎吓得立刻缩的老远,旋即反应过来:“你别忽悠我,现在就实验室还存有病毒吧。” 许多翻白眼:“班长,熊老师会揍你的。黑死病的病因明明是鼠疫杆菌,不是病毒。” 甄铎挥一挥并不存在的广袖,一派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做派,恬不知耻道:“我是文化人,不研究这些脏兮兮的东西。” 许多懒得再搭理这位班长大人。她紧张地跑到陈曦边上,一起盯着书包。数学考试结束后是午饭时间,教室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 书包拉链缓缓开了,没有什么东西跳出来,那里面明显有活物的迹象更加显著了。陈曦耐着性子,从外面花坛折了桃树枝过来,轻轻地挑弄着。书包被树枝压着,里面的东西渐渐露出了真面目,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奶狗。它之所以没有叫唤,是因为嘴巴被套住了。 第432章 算两次 小奶狗的眼珠子也是漆黑的, 要不是有光亮,简直看不出来。它探起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甄铎讶异地看着小黑狗,探究道:“这狗身上难不成是寄生了跳蚤。不然怎么传播黑死病啊。” 陈曦没让许多贸然靠近这条看着非常可爱的小狗,而是又将书包拉链拉好, 拎着书包先去学校附近的宠物门诊了。这狗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又是怎样莫名其妙出现在多多书包里头的, 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们都还不清楚。 许多在看到小黑狗的一瞬间,感觉都要融化了。这只应该是小拉布拉多犬吧,看着可真是又聪明又老实,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陈曦哄她:“咱们先带它去医院体检一下, 要是它哪里不舒服, 也好早点儿处理。” 甄铎赞同地点头:“就是, 保姆上岗还得带健康证呢。艾玛,这狗品相不错啊。谁这么大手笔。” 等到了宠物门诊,兽医也说这狗看着是纯种的, 品相真好。小狗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兽医从头到尾给它检查了一遍,当场出的结果都显示没问题, 不过抽血化验的结果得到下午五点钟才能出报告。 陈曦交了五十块钱,暂且将这只小黑寄存在兽医这边。咳咳,小黑是他家多多给小狗起的芳名。嗯,这是只温柔的狗姑娘。他家多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她家养的虎皮纹猫就叫虎虎, 碰上条黑狗就成了小黑。 下午的生物卷子也是让人一言难尽。平心而论,题目一点儿也不超纲,很多答案就在教科书上的小字部分。除了像许多这样喜欢背书或者说习惯性背书的人,谁学习理科还这样啊。这就是典型的卷子不难,但你们死活得不到高分的典型。 熊老师恰好在许多他们考场监考,一直唇角含着高深莫测的笑。许多无意间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总觉得他的眼神传递着“题目都这么简单了,你们居然还不会做,真是蠢得可以”的悲悯。是的。熊老师从不嘲笑他们,用他的话来说,这么笨,能勇敢地生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世界要对你们宽容。 “这残疾其实分两种,一种是肢体上的,一种是头脑上的。前者比较显眼,后者比较隐晦。我们对前者充满同情的时候,同样要以宽和的心对待后者。” 妈蛋,翻译成正常人类的语言就是,关爱智障。 许多立刻缩回了视线,自己继续做卷子。生物卷子难度系数不高,但是有点儿偏,喜欢几个考点融合进一道题目,而且题量特别大。 熊老师绕场一圈后,重新回到讲台,对着一道监考的实习老师开口:“知道什么是富比尼原理吗?” 实习老师愣了一下,特别乖巧地回答不知道。 熊老师叹了口气:“将一个量用两种方法分别计算一次,由结果相同构造等式解决问题。这种思维方法就是富比尼原理。简单点儿讲,就是算两次。” 教室里头的考生都是一愣,以为老师是提醒他们答卷太粗心,需要再检查一遍。当然也有比较精明的学生听出了弦外之音,两种方法算一次,这两种方法的结果不就是相等的嚒。有人立刻想到前面不会做的题目,按照这个提醒写出了答案。 收卷子的时候,熊老师看着许多意味深长:“我知道你记性好,很多东西不用花功夫去理解,就能直接背下来。但是,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要学会这种算两次的方法。回头去图书馆借本这方面的书吧。就找单墫教授的,那一版不错,哎,他的书都不错,有时间拿出来翻翻。相信老师的话,理科的基础是数学,任何理科想要真正出成绩,数学不行,是走不长远的。” 许多赶紧应声,记下了单墫跟富比尼原理的名字。 盛乐过来找熊老师问寒假里竞赛辅导的事情,见状就笑:“哎呀,熊老师又给我们校花加担子了。” 熊老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同学之间,不会叫名字吗?” 盛乐缩了下脖子,立刻老老实实地称呼许多,要求她看完了借一下自己。他图书卡已经用满了。 熊老师闻言又瞪他:“贪多嚼不烂,一个个都是眼大嘴巴小。” 盛乐做出害羞的模样,笑嘻嘻:“老师,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熊老师立刻笑着骂他滚蛋。 许多急着去看她的小黑狗,跟熊老师打完招呼后就拿着笔袋走了。下午陈曦怕她书包里又出现什么成分不明的东西,就让她拿着笔袋过来考试,书包他给她一并拎去他的考场了。 盛乐在后面笑眯眯地打趣:“哇!许多你也太心急了。老大真是好福气啊。” 许多转过头,疑惑道:“现在都快四点半了,再不过去,图书馆就得关门了。也不知道书店有没有这种专业工具书卖。” 熊老师喊住她,提醒了一下书摆放的大致方位,好让她少花点儿时间寻找。他转头瞪盛乐:“说话嘴上要把门。别老是拿人家女孩子开玩笑。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就一定是去找男朋友的呢?” 盛乐有点儿委屈,小声辩解道:“我看老大,噢,陈曦中午送了校花,噢,是许多一只小黑狗。我就以为她急着去找小狗玩了。女孩子都比较喜欢小动物啊。” 熊老师摇摇头:“瞎胡闹,小狗哪里能带到学校来。万一抓上到别人可怎么好。” 等到他下班骑车经过十字路口,看见许多抱着小奶狗时,就伸手招呼她到面前,语重心长道:“养宠物,老师一点儿也不反对。培养爱心与耐心,缓解紧张压抑的心情,效果都很好嘛。只是一点,不该带到学校来。” 许多捧着小狗让熊老师帮忙辨认小狗的品种,闻言立刻摇头:“不是我带到学校的,中午的时候就突然间出现在我书包里了。我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只大老鼠,吓了一跳。” 熊老师仔细看了以后认定是拉布拉多犬。这狗以后可大了,要是养的话千万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收好,因为它什么东西都咬,什么东西都撕。一点也不逊色金毛跟二哈。不过长大了还是比较乖的,非常聪明。 许多抱着小拉布爱不释手。她也不知道这是谁送给她的礼物。书包里头有封信,里面用圆体字写着:To:跟小拉布一样可爱的多多。 不知道是哪位小美女送的。 陈曦看字迹跟语气都觉得比较像女孩子,这才放心。不然要冒出个男生送多多小狗,而且是抢先送多多小狗,他真会心塞的。他还没送呢。之前他看多多跟小白白玩得好,主动提出过养只小狗在家。结果多多说没时间陪小狗,小狗会孤单的,还是不要养了。 现在看,真是失策啊。在送礼物这方面,其实最不该做的就是完全遵循女友的意见,这样不仅没有猜中她的心思,还完全没有惊喜可言了。看看多多抱着小奶狗亲昵的样子,这哪里是不喜欢小狗啊。她要是真不喜欢,刚才在宠物门诊买一套养拉布用的各项行头时,她也不会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了。 这只小拉布还不到一个月,许多抱着软萌萌尚未断奶的小狗真是爱不释手。它身上的毛好软啊,它的眼神湿漉漉的,好可爱啊。许多一直想跟它亲亲,陈曦严防死守,坚决不让。这小狗虽然体检过了,但到底来路不明。哪里能随便亲多多。 等到家里,许宁也回来了。见他姐抱着小奶狗笑容满面,他不由得龇牙。陈曦这家伙实在太狡猾了,居然使用这种手段。他姐怎么可能抗拒住小狗的诱惑嘛。每次跟小白白玩闹后,都舍不得放开小狗。 小黑在宠物门诊做了全套的清理,现在美美的,香香的,非常适合出镜。许多迫不及待地上线敲萧潇,啦啦啦,姐要炫耀,姐也有小狗了。 萧潇哪里会这么早起床。许多只得先去烧晚饭,喊陈曦快点儿把小狗的窝布置好。嘤嘤嘤,小黑黑,姐得委屈你了。姐是穷人,没有大别墅。你不能跟小白白一样在庭院里跑来跑去了。你乖乖的啊,姐以后一定努力挣钱给你换大房子。 陈曦听她嘀嘀咕咕地安慰小狗,忍俊不禁。他抱着小狗,安慰道:“小黑黑,你乖乖听妈妈的话,爸爸挣钱给你买最好的狗粮。” 许多掐他:“不许胡说八道,带坏了小黑黑。” 她捂住小狗的耳朵,安抚道:“小黑黑不理它噢,妈妈跟他不熟的,他就是普通同学。” 陈曦抿嘴乐,前头还自称姐姐呢,现在都是妈妈了。还跟自己不熟? 许宁直接朝这位男同学翻了个白眼,阴沉着脸道:“过来搭狗屋。” 家里面积有限,只能给小黑黑准备个小点儿的狗屋。平常许多自己去超市买袋盐都货比三家不吃亏,可今天给小白白买狗屋的时候,她眼睛不眨就刷卡了。 就这样,她还觉得委屈委屈了娇滴滴的小黑黑。人家原来是个小公主啊,现在得跟着穷妈妈吃糠咽菜了。 陈曦觉得以后自己必须得当个严父。不然照多多这样儿,他们家的孩子肯定得上天。 小黑黑乖巧的不得了,一把幼犬狗粮拿温水泡软了,它乖乖地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了,还拿一双黑水晶一般的眼睛,呆萌呆萌地盯着许多看,仿佛还想要。 许多的心柔软的不得了,不敢给它多吃,怕撑坏了它的小肚子。她只好安慰小狗:“黑黑乖,咱们一次少吃点儿,等睡觉前妈妈再给你喂夜宵。” 陈曦看她黏着小狗舍不得上桌吃饭,赶紧把人拉回来:“你先吃饭,等吃完饭再跟小黑黑玩。” 许多哪里舍得小狗,连吃饭的时候都把小家伙抱在腿上。她不好靠着桌子了,干脆捧着碗吃饭,还得陈曦给他挟菜,不然她就干吃白饭。 吃完了饭,陈曦去洗碗。许多就坐在客厅里头看单墫教授的《算两次》,小黑黑乖巧地趴在她腿上,一点儿也没有拉布拉多犬小时候是恶魔的征兆。许多一边翻书看,一边顺着小黑黑的毛。 第433章 小宝贝的身份 陈曦洗好碗, 擦干手出厨房,就看到客厅里那一人一狗其乐融融的画面。她的头微微向下倾着,露出一截优美的后颈。灯光在其上覆上了一层光晕,温暖而柔美。因为脸微微朝下倾,露在他面前的眼睫毛显得尤其纤长。 多多有的时候没事做, 就会比他跟她的眼睫毛长, 然后看着两根眼睫毛, 恶狠狠地威胁他, 说要将他的眼睫毛都拔光。 有一次,他故意逗她说,他小时候眼睫毛也短,后来因为倒睫全都拔光了, 新长出的睫毛就变长了。 多多还傻乎乎的当了真, 拔了一根眼睫毛, 疼得眼泪汪汪。他随口说完就忘了,看到她眼睛红红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才又好气又心疼, 给她吹了半天眼睛。他的傻多多啊,真是一分钟都不能离开视线。就算拔眼睫毛,哪有人会拔最长的那根呢。 其实陈曦觉得多多的眼睫毛最好看。她的眼睛不算大, 严格来说是细眉细眼,可配上她忽闪忽闪的长睫毛,却又说不出的灵动。他的小姑娘,乖乖坐在沙发上, 腿上趴着小狗,手里拿着书,灯光暖暖的,打了一室的黄,是最温暖静谧的美好。 陈曦微笑着注视客厅里的画面,满心的甜蜜。 许宁从房间里头出来,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已经快八点钟了。” 他本来不想提醒这家伙的,看他能看着二姐傻笑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没下限的,真这么傻站着看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许宁实在口渴难忍,等不了了,直接去厨房接水喝,顺便赶人。 陈曦惊讶地抬眼看壁钟,的确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按照前面定下的按部就班交往计划,他晚上八点钟之前肯定得告辞。 陈曦觉得有点儿冤,他很想跟心仪的女同学多交流交流感情。今天的气氛多好啊,他跟多多一起养了条小狗呢。 许多对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视而不见,她正忙着看《算两次》呢。她抱着小黑黑,不方便拿纸笔演算,便一行行的往下看。书是1992年出版的,到现在已经十二年,纸张有些发黄了,也有点儿脆的感觉。许多抓在手里,一口气看完了四张纸的几何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几何部分不牢靠,因为她缺乏足够的空间想象力。 陈曦见她看这部分,立刻找到了话题。他从初中时代就正儿八经开始进行数学竞赛,那因腿伤不得不休学的三年时间里,更是看了一系列的相关参考书。单墫教授作为数学竞赛指导界的天王,他的著作,陈曦当然一本也没有落下。他兴致勃勃地指导许多,单教授还有本《我怎样解题》也大有裨益,值得好好品读。 “你看完那一本,可以再看看美国数学家波利亚的《怎样解题》,对锻炼思维方式非常有帮助。尤其是怎样解题表第二部分拟定计划的分析,特别有意思。” 许多示意他赶紧把书单写下,她抱着小黑黑呢,手上没空。 陈曦就爱看她这样小傲娇小矫情的样子,立马表示即刻行动,一定不让女王大人失望。 许多撇过脸,哼!咱俩不熟。 许宁则是一到八点钟就过来无声地赶人。许多也不肯留陈曦了。他不是要仔细体会追求过程嚒,她绝对充分满足他的心理需求。 可怜的陈保姆只能准点儿下班,未能获准留宿主家的殊荣。 陈曦前脚一走,许多后脚就抱着小黑黑“吧唧”一口。哼哼哼,小奶狗最可爱,她家的小黑黑一看就是个水当当的小美女。当妈的都有炫娃心态,新晋奶妈许多同学迫不及待地抱着自家的小美女去找萧潇炫耀了。 现在是美国时间早上八点钟,萧潇已经起床洗漱完毕,正在一边吃牛奶麦片粥一边刷网页看新闻。她见到小黑黑的小萌样,立刻发出一声惊呼。奶狗状态的拉布拉多简直就是萌萌哒小天使,太有杀伤力了,能瞬间清空怪阿姨的血槽。 萧潇垂涎三尺地表示她要当干妈,等小黑黑长大了好给她家小白白当媳妇。许多认真地看她,少女,你当真啊。我家小黑黑长大了可是大美女,正儿八经的大美女,你家小白白的身板能扛得住吗? 萧潇立刻强调,这个看的质量而不是体积。 蜜雪儿在门外敲门喊萧潇,郑来了。许多跟她打招呼,蜜雪儿也进来看她的小宝贝了。拉布拉多的小眼神果然是萌化世界的存在,蜜雪儿也惊呼着夸小黑黑可爱。 郑英杰早就熟门熟路,敲了下门便自己进房间,一听这些女生大呼小叫就觉得这世界果然没的救了。女孩子们不崇尚阳刚之气,只知道要可爱。不过当听说小黑黑是个小美女时,他就立刻毫无节操可言地变了脸,一副怪蜀黍的无耻垂涎模样。 许多赶紧把她家漂亮的小奶狗抱开,不能让这种无耻之徒觊觎了小黑黑的美色。 郑英杰哀叹这人的待遇已经赶不上狗了,表示要找老大好好唠嗑唠嗑,少年他心里苦。 许多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你自己敲他啊,在我这儿找什么人。也不看看现在我这边几点了。” 郑英杰惊悚,这才八点多钟啊,老大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走。他立刻紧张起来,难道跟甄铎打赌是他输了?老大跟许多之间,其实是后者做主? 啧啧,真看不出来啊,平常瞅着多温顺乖巧的姑娘。他还说萧潇怎么不多跟许多学学来着。现在看,这是幸亏没学。她那就是扮猪吃老虎。 萧潇还沉浸在对未来儿媳妇的深爱当中,一把将郑英杰攘开,追问小黑黑的血统。这小美人儿是哪家出产的啊。 许多摇头,她也不知道啊。她翻出那封信给他们看,这圆体字到底是谁写的啊。她问过龚晓跟裴爽她们,她们都说不是自己送的。 萧潇对着信纸上的字迹研究了半天,没认出来究竟是谁的手笔。她坏笑道:“嘿嘿,老大可要提高警惕噢,这说不定是来自你的秘密追求者。” 许多大吃一惊,不会吧。她的魅力也突破性别,打动拉拉了? 萧潇则是兴致勃勃地跟许多分析,这谁规定字迹像女生就是女生了,说不定就是个蕙质兰心的帅哥。 许多仔细又看了看字迹,表示倘若这位神秘的追求者真存在,他也没戏了。因为她声控、身材控外加字控,她家小男友已经完美地满足了她对男人的全部幻想。 萧潇直接“嗷嗷”叫,太过分了!这么秀恩爱虐待单身狗,让她情何以堪。不知道虐待小动物是违法的吗? 郑英杰一听便急了,难道他声音、身材或者字迹哪里有问题?许多作为班花,居然没看上他,他男子汉的自尊心也很受打击的好不好。 许多轻咳一声,表示班长您老人家无论是声音、身材还是书法都没什么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她一看到他就出戏。这感觉,请对视一只企图伪装狼的哈士奇。 郑英杰绝倒。 萧潇笑得浑身颤抖,对对对,多多描述的太准确了。郑英杰就是一只以为自己是狼的哈士奇,绝了。 许多跟朋友们说笑了一会儿。蜜雪儿看了眼时间,该去当义工了,他们便挥手告别。许多关了电脑,抱着小黑黑亲了一口,看着它圆溜溜的小眼睛:“哎呀呀,小黑黑,你是从哪里来的啊。到底是哪位可爱的小天使把你送给妈妈的?” 小黑黑不会说话,只会用一双黑水晶般的纯澈眼睛看着她。 许多的老心脏柔软的快要化开了。她抱着小黑黑,没有继续看《算两次》,而是将化学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明天还有最后一门化学。 其实原本数学应该是前天下午考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延后到了今天上午。第一天就单考了一门语文。 她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半,将整本书粗粗过了一遍,便赶紧洗漱上床睡觉了。临睡前,她又将小黑黑放进狗屋里,关好了小栅栏门,叮嘱道:“乖宝贝,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起床,妈妈就给你做好吃的。” 上床时,她打了个呵欠,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到底是谁送给她小黑黑的呢。郑英杰跟萧潇都没认出来笔记。本校跟她熟悉的人,他们跟这两人基本上都更熟啊。 她困得厉害,没有多想,很快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而城市的另一间房里,躺在床上陈曦发完了给女友的晚安短信后,则是思考同样的问题:到底谁送给了多多这条小奶狗。 经过方淼的事情之后,陈曦已经把情敌的可疑人选扩大到女生的范畴内了。 他仔细筛选了跟许多关系比较好的女生,龚晓跟裴爽应该可以排除,先不说两人否认了,但看她们看多多的眼神,也不含那种爱慕。 现在仔细想想,方淼一进球队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对。可偏生当时自己还把这种眼神当成小学弟对高年级学长的崇拜之情。因为方淼三分球奇准,当时他收获这样一名小粉丝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儿得意。想起来,都悔恨自己的愚蠢。 陈曦决定不能重蹈覆辙,他一定要把这个隐匿的情敌给揪出来,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中。 斗志昂扬的陈曦同学就这么怀着壮志雄心睡着了。 第434章 爆炸性新闻 最后一天的化学卷子倒是这场期末考试中的一股清流, 难得中规中矩,没起什么幺蛾子。题量跟题目的难度系数都相当正常。这不科学!被虐惯了的学生们生怕步步生坑,又个个如临大敌一般仔细将卷子再三检查确认。 监考的化学老师甚至不得不在讲台上各种明示暗示,同学们,该怎样写就怎样写, 白马它还是马。 许多写完考卷以后又检查了一遍,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撂下笔, 等待下课铃响了,老师过来收卷子。 去年的这一天,因为对告白晚会抱有企图心,考完最后一门以后, 她还在忐忑不安。现在却心如止水, 毫无涟漪。 唉, 完了,这才恋爱一年就这么老夫老妻过日子的心理状态,可怎生是好。 许多忧郁地捧着心, 唉,说好的少女心呢。嘤嘤嘤,她要回家找小黑黑玩, 抚慰她这颗脆弱的老心脏。 化学老师过来手试卷时,看她笑容满面,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考得不错?” 许多警惕起来,难道是有陷阱她没发现, 掉进坑还笑的欢实? 化学老师收好卷子回到讲台,感慨了一句:“对你们好点儿,一个个还碰上黄鼠狼的小鸡仔,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台下同学纷纷表示,哪有哪有,此举深得民心,望诸位先生再接再厉。 化学老师笑骂了他们几句,收了试卷走了。 陈曦他们考场也交了卷,过来找许多。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呢,裴爽跟龚晓过来了。裴爽她们考场今天是考地理,发生了一起作弊事件。 有个平时成绩相当不错,能排进文科班年级前二十的女生夹带小抄被逮了个正着。本来这种事秉着家丑不可外扬原则,学校一般都会低调处理。最简单常见的方法是直接收卷子,这门考试到此结束。严肃点儿的就是取消本科考试成绩。但鲜少真正处分,落入档案。 “可倒霉就倒霉在,是市里巡考督导组的人发现的。要是当时那女生把卷子给老师收了,大概后面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是那女生非得哭着让老师再放她时间写完最后一道大题,还跟老师抢试卷。然后督导组的人就说,这应该是考场违纪吧,看着监考老师在记录本上写下了这件事。” 裴爽叹气,这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收场呢。 许多也深表同情。作弊的确不对,可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谁敢保证自己没做过弊呢。她在医学院读书时,教授她们外科学的主任号称“中原鬼见愁”。监考之处,横尸遍野。可他们医院考“三基”时,主任还要抄替主治去考试的她的试卷。 期末考试被抓,她们都觉得这姑娘是倒霉催的。万一落进档案,以后无论是申请出国还是保送,都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他们背着书包离校的时候,经过长廊,还看到有个女生在趴在长廊上石桌上哭泣。时值隆冬,花藤都是枯枝,这天的太阳也算不得好,在她摧心肝的哭泣中,那点儿阳光愈发显得暗淡。 许多忍不住回头看他,被陈曦别过了脑袋。 陈曦正色道:“走吧,多宝。这事怨不得别人,校规里头对作弊的处罚条例写的清清楚楚。校方对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意味着一定会对她网开一面。她自己作弊的时候,就该想想万一被逮到,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她能否承受的起。受不住还要抱有侥幸心理,这能怪得了谁。” 许多被他这凛然的正气苏的不要不要的。哎呀,她家的小男友实在太帅了。只是你这种学神是没有办法理解学酥跟学渣们的痛苦的。姐才不承认,姐上辈子试过好几次作弊,但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都犯罪未遂。 反观她们对门宿舍的一个姑娘,作弊高手,一路作弊,一路高分,还从未被逮到过,最后成功地保送研究生。读完研以后又被她牛气哄哄的导师留在了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混的比她们这些苦哈哈的家伙好多了。 说自己毫无芥蒂,一点儿也不酸溜溜;许多的良心都要颤抖,臣妾真心做不到。 陈曦拉着女友回家吃中饭。这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休息,中饭回家做也不怕赶时间了。 哪知道一回家就收获了小惊喜,许宁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他现在初三,考语数外政物化六门,昨天下午就结束了战斗。 许多开门进去时,许宁正跟小黑黑玩的不亦乐乎了。一见姐姐,他立刻一脸高冷的放下小黑黑,不自在地撇过了脸去。 许多忍俊不禁。小男生似乎都有点儿喜欢扮酷凹造型。像跟小动物玩之类有违男子汉气概的事情,他们往往退避三舍。每次去沈教授家看小白白,许宁都是那个微笑旁观的人。 其实呢,都是绒毛控。迷恋胖达的雄性双足兽排山倒海。 许多也不说穿许宁,她换好拖鞋就奔过去,抱起小黑黑“吧唧”一口,惹得陈曦一个劲儿在后面惊呼:“别亲别亲。” 结果人来疯的许多直接转头,在他下巴上也“吧唧”了一口。 可怜的陈曦立刻面红耳赤。作为还在追求心仪女同学状态的少年,他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跟多多有任何超出同学范畴之上的肢体接触了。 许多开心的不得了。居然还有这种功效。她抱着小黑黑开了电视机看八卦新闻,等许宁去烧完最后一道菠菜汤,他们再上桌吃饭。 娱乐新闻恰好放到了《仙剑奇侠传》男主角李逍遥选角的新闻。去年夏天,当红组合5566队长孙协志是第一人选,但因为开机延后到今年一月份,现在F4成员周渝民方也表示对这个经典角色有浓厚兴趣。目前剧组即将开机,但男主人选还未最终确定。 许多看得津津有味。她知道啊,这可是胡歌的成名作。不过《仙剑1》中,她最喜欢的角色不是三个主角,而是阿奴跟唐钰小宝。哈哈哈哈,她到现在都记得,唐钰小宝教育阿奴,阿奴嫌他啰嗦,直接吻了她。因为她的将军妈妈用这招对付过邻国的将军,然后对方就不再争下去了。可怜的唐钰小宝面红耳赤,阿奴却是欢天喜地,这一招果然管用。 一肚子坏水的许多暗戳戳地瞄了眼她的小男友,哼哼,下回她也可以试试。 陈曦见她笑得不怀好意就知道她要打坏主意了。可是恋爱中的人都有点儿犯贱,被折腾也折腾的浑身舒坦,自觉打是亲骂是爱,何况他家多多最多就是掐他一下。 端着菠菜粉丝汤出厨房的许宁,一看他要往二姐身边凑,立刻喊人上桌吃饭。 许多尝着弟弟的手艺,赞不绝口,还顺便埋汰了一下陈曦。你瞅瞅,跟我弟一比起来,你的厨艺进步空间还很大啊。 陈曦乖乖受教,表示一定要请小舅子多多指教。 小黑黑吃了温水泡软的幼犬狗粮,香喷喷的,乖巧的不要不要的。许多看着Q萌Q萌的小黑黑,忍不住干掉了一大碗米饭。她现在特别能理解上辈子怀孕的师姐看着她的吃相下饭的感受了。吃的真香啊,引得她也有了食欲。 许宁得意洋洋地看了眼陈曦,意思是,看到了没有。我姐吃我做的饭,就会特别的稥。 陈曦则是在沉思,这养小狗还有这功效?亏大发了,他应该早点儿抱一只回来,这样他家小多多早就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了。 他还在暗戳戳地指望着许多能在小黑黑的诱导下再来一碗。吃完了小黑黑已经颠儿颤颤儿颠地跑过来,抬起黑溜溜的小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许多了。 一颗心跟泡在蜜水里头一样,酥的不行不行的许多,立马把小宝贝抱进怀里。她还要吃什么饭啊,看着小黑黑,她就充满了能量。 陈曦默默地看了眼小黑黑的食盆。嗯,小狗明显没吃饱嘛,下一顿,给它加餐。 许多刚抱着小黑黑准备去沙发,门铃就响了。她凑到猫眼一看,居然是江冠南。 江小爷一进门就夸张道:“呀,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女生跳楼了,我特意过来关心一下是不是你。” 许多吓了一跳:“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冠南撇嘴:“上午一考完试就传了呀。说是从你们学校这边传过去的。我还特意跑你们学校去看了,没见到封闭现场。合着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有第一手信息呢。” 许多摇摇头:“应该没有吧,我们完全没听说啊。倒是今天上午有个女生作弊被督导组的人逮了个正着,估计可能得背处分了。” 江冠南一听这个,立刻露出贼眉鼠眼的笑:“嘿嘿,你们要不要听内幕消息?” 三个人异口同声:“不要。” 江冠南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一点儿求知若渴的心都没有。少年们,好奇心是我们探索宇宙未知秘密的原动力。年轻人,最可怕的就是随波逐流,丧失了对世界的热情。” 陈曦扫了眼桌子,言简意赅:“没肉了。” 来蹭饭的江冠南立刻表示他还有事,他要回家了。开玩笑,没肉他吃草啊,吃草也想换他的一手绝密内参啊,他才不做着赔本买卖呢。 许宁默默地站起身,表示厨房里面还有一段蒸好的香肠。 江冠南同学看在香肠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主家留饭的殷勤邀请(赶客不成),坐在了饭桌旁。吃下三片香肠后,被美味感动到(八卦憋狠了)的江小爷终于分享了这个爆炸性消息。 知道为什么数学考卷那么难,而且还延后考试了吗?因为这个高三年级期末考试的备用卷,原本的试卷发生了失窃泄题事件。 第435章 下午 “数学卷子不是先在教育局放着, 然后统一分发到各个学校的嚒。结果考试前一天发现数学卷子被偷了一套。” 许多惊讶地抬起头,连小黑黑都顾不上摸了。她奇怪道:“干嘛只偷数学卷子,那个人只要考数学一门吗?” 江冠南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数学是弱项吧。不仅我们年级,高中部的卷子全偷了。高一卷子还有备份的,临时抽调了备份卷用来统考。我们高二最搞笑, AB卷有一半以上的重复率。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出题, 为了凑数, 就把高三年级的备用卷拿过来用了。美名其曰, 让高二的学生也提前体验一把高考的氛围。” 许多目瞪口呆:“这不是瞎胡闹嚒。这才高二上学期啊,应该有很多学校高中的数学部分没有上完。” 江冠南干掉了剩下的两片香肠,拿着最后一点儿肉沫子逗小黑黑:“来,妞儿, 给爷笑一个, 爷给你肉吃。” 许多赶紧抱开小黑黑, 怒瞪江冠南:“死开去,我们家小黑黑可不吃这种东西。” 江冠南恨恨地连最后一点儿肉沫子都没放过,愤怒道:“小爷可比狗精贵多了。” 许多嘲笑脸:“哟, 你确定?” 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当王校长家的王可可呢,在赢家面前,人生是不如狗生的。 陈曦将话题拉了回来:“估计也不是所有学校都考了这套卷子。” 江冠南立刻想跟陈曦握手, 知音啊知音,伯牙啊子期。他回头痛心疾首地看许多:“好歹你俩也好了有小一年了,你怎么智商一点儿都没有近朱者赤的意思呢。” 许多认真地看他:“你认为是谁的责任?您老人家的影响力有多大,您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啊。” 江冠南无限娇羞地捂住脸:“哎呀哎呀, 不要这么说嚒,人家知道人家魅力无限,可你这样说,人家还是会害羞的。” 许多咬牙切齿,没皮没脸的人类是没下限可言的。 江冠南总算想起来不能白吃了人家的肉,自揭谜底:“就我们四大校用的这份卷子,其他学校临时改用B卷。反正这种期末考试排名也就是自己人糊弄自己人,真正好不好,还是大考见真章。” 许多点了点头。那就跟上辈子的记忆对上了,他们县中用的应该是B卷。唉,真是伤感。当年他们一直自豪曾经全市第二的本二上线率这一实打实的高考成绩。可事实上,人家依然将他们视为第二梯队。 至于四大校为什么改用高三年级的备用卷而不是B卷,原因也非常好猜。因为期末成绩作为平时成绩,在申请出国留学以及保送时具有重要意义。除非是竞赛保送党,否则保送也要看综合成绩排名。而本市的留学党跟保送派,基本上都集中在四大校。 大家都有点儿沉默。偷盗考卷的意义跟考场山作弊就天差地别了。几乎没有学生从未作弊或者从未起过作弊的心,但又有几个人胆大包天到要去偷考卷呢。 许宁沉默了一会儿,推测道:“如果排除了这人就是单纯想考好一回能过个安稳年的话,那么这个人以前成绩应该很不错。不然光偷一次卷子,意义不大。” 许多想到语文书后面拓展阅读材料里提到的例子。有位成绩优秀的学生匿名接受采访时说他也会作弊。因为每一次考试成绩都非常重要。他需要“三好学生”奖状,需要“优秀学生干部”的荣誉,来争取保送名单跟高考加分。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为了争取有限的优质资源,所有人都会使劲浑身解数,只是有的人走歪了路。 江冠南叹气:“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干嘛不好,偷卷子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偷看一眼还记不下来啊。这么蠢,考出来高分也没人相信啊。” 许多心道这是现在配有摄像头的手机还不普及,随身带个DV机又不方便,否则哪里需要偷试卷啊,直接拍照了事。 他们聊了几句试卷失窃的事情后,就将话题又转到了小黑黑身上。江冠南觉得不声不吭的小黑黑又乖又软,跟凶巴巴的许多气质极度不搭,强烈要求给他抱走。 许多坚决不肯,她家小黑黑还是个混血美女呢,哪能沦丧在江冠南的魔爪下。 江冠南偷偷地用手指戳戳小黑黑的屁股,笑得猥琐:“嘿嘿,这狗哪儿来的?该不会是你偷的吧。” 许多翻白眼,翻出那封信给他看。哼哼,姐也是有隐秘爱慕者的人。 江冠南托着下巴研究这封信。这到底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太没有眼光了!这么可爱的小狗明显跟他气质才搭,怎么能浪费给许多呢!他还可以拿给小姐姐玩,这样他跟小姐姐之间就更加有话题可以聊了。 不,虽然这样小狗还是会留在这里,但意义是不一样的。这样小狗就成了他跟小姐姐之间的纽带了。江冠南美滋滋地想。他也没能认出来信上究竟是谁的笔迹。 许多觉得这么不声不吭收了别人的礼物,完了还猜不出到底是谁送的,有点儿太失礼了。一条拉布拉多犬得千把块钱呢。别说她俗,礼物的价值应该完全取决于心意。这还真不能按照邻居家的中华田园犬生了一窝小狗,抱一只过来养来等同视之。虽然按照许多护犊子的个性,田园犬养上两天在她眼里也是宇宙独一无二的花,谁家的狗都比不上的萌。就算土,也是土萌土萌。 思前想后,她在学校版块上发了帖子,上传了小黑黑的玉照,上镜了她一只抚摸着小黑黑软毛的手。帖子主题是:收到了可爱的小美女,非常感谢! 本校学生挺爱逛版块灌水的,尤其是期末考试过后百无聊赖。没多久,龚晓、裴爽还有几个玩的好的女生都陆续回帖了,态度一致,哇哇哇,太可爱了,集体要求围观小黑黑。 不明就里的男生们以为这狗是陈曦送的,纷纷表示许多果然大气。只是老大,你这么提高标准,增加我们的负担,真的合适吗? 一直没有人出来认领这份感谢。 几人都疑惑了,难道不是同学送的?没可能啊。期末考试阶段,学校管的尤其严,根本不可能放校外人士进来。 陈曦非常肯定,因为他连学校门卫那边的访客登记簿都翻看过了。这两天除了巡考督导组的人以外,根本就没有校外人士进过本校。至于巡考督导组的,都是成年人。要是偷偷往多多书包里放一只小狗,按道理说不会不引起注意的。 许多一点儿也不若陈曦纠结,她跟小黑黑玩了会儿,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一直到龚晓跟裴爽过来,她才醒来招待客人。 龚晓她们下午没事,一起来是为了跟许多共同讨论如何加强“预防中小学生遭遇性。侵”的活动力度。除了联系妇联跟教育部门进行相关讲座以外,看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多更好的方式。 目前情况并不容乐观。 先是以推广英语教学名义在各校间巡演的《阴道独白》在期末前期叫停了,理由是学生要先关注学习。可是现在期末考试都结束了,外联社原本给戏剧社拉到的赞助,免费提供演出环境的小剧场也对他们关上了大门,给出的说法是他们节前有演出,不能借用了。 其后,本来已经定好了的宣传讲座一再往后推迟,有关部门的负责人的说法今天永远跟明天不一样。他们追问急了,还会遭来不轻不重的训斥。好好的学生不关心学习,整天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事情上。 龚晓叹了口气:“我觉得情况不太妙。中山大学上演了中文版的《阴道独白》后,反响非常激烈。可能有些方面会收紧吧。” 许多安慰她:“任何事情的进步都是这样啊。历史永远在曲折反复中前进,甚至会在一定的时期内出现倒退。”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电视剧,只要是关于女性主题的,无论是《公关小姐》、《渴望》还是《篱笆·女人和狗》抑或是《外来妹》等等,不管她们处于什么时代,来自哪个行业背景,她们努力的方向都是如何寻求独立。 可进入了二十一世纪,无论是电视剧电影还是综艺节目,铺天盖地的传媒文化都在声嘶力竭地宣扬一个主题:如何嫁人。没嫁人之前的女强人无论多成功,那都是生命充满了缺憾。一旦她们嫁人了,呵呵,人生赢家的头衔终于就稳当了。 不要小看所谓博君一笑的快餐文化,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式乃至整个社会的价值观。 龚晓叹了口气:“我也只能自我安慰了。一年多前,《阴道独白》的报道都不能发出来。现在虽然可能会禁演了,但好歹能够谈论了。我害怕的是越来越多的性侵案件受害者,会跟伊娃·恩斯勒说的那样,不能说的东西成为秘密,这些秘密产生羞耻和恐惧。如果那个被孙强糟蹋的姑娘,能够正确认识这件事,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孙强二审数罪并罚,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但他的父母还在抗诉,律师主张迷奸案受害人的自杀不是因为迷奸案本身,而是由于网络暴力,这个责任不应该由孙强本人承担,认为法院量刑过重。 许多跟裴爽都沉默了。强奸致人自杀属于审判时的酌定情节,不属于强奸罪的法定加重情节。之前大家议论的时候都说那姑娘实在是傻。倘若抱着必死的心,还不如先剁了那个畜生。虽然这样也傻的要命,总胜过于自己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她的死根本没有洗刷干净她的清白。到现在,那份迷奸视频依然以小电影的形式被兜售着。陈曦有一次去火车站接客人,还被人拦着推销“劲爆片”,真人上演,全程激情。 他那天回家以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怀着决绝之心割下那一刀的受害人,在另一个世界倘若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永远无法安息。 龚晓等人听说后,也是长久沉默。 戏剧社的社长则愤恨道,要是电影重新剪辑过,将最后一幕剪接上受害人自戕的画面,才更加劲爆。 说到了那位不得安息的可怜女人,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许多拍拍手:“一步一步来吧。我们先从子弟小学开始,将所有的能够想到的增强他们自我防范意识的方法都用上。不仅是女孩子,男孩子也要。强迫别人发生性。关系的,不分男女。” 2013年的时候,曾经是学生口中传奇人物的金牌奥赛金牌教练,爆出了性侵多名男学生的丑闻。事情曝光以后,他不过是被免职解聘。因为男性被性侵属于法律盲点,只有极少数者被以故意伤害罪判刑,往往还会引起轰动。 三个女孩子坐在客厅里一边谈论着,一边做记录。今天她们先把大致计划列出来,然后好提交学生会上会通过后才好施行。事情太多了,前面又是期末复习又是各种学科非学科竞赛,活动推进相当缓慢。 陈曦一直在厨房里忙着收拾各种食材。 甄铎他们几个男生表示被老大跟班花秀恩爱刺激到了,要过来吃大户,安慰受伤的心。 陈曦不舍得让他家多多伺候这群能够吃垮一家店的穷凶极恶之徒,手一挥,干脆吃火锅吧。这个他能弄,不需要多多动手。 江冠南原本是想跟三个姑娘聊天的。结果陈曦拉着他出门去买食材了。他准备抗议,陈曦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 江冠南立刻毫无原则可言地跟上了。哈哈,陈曦说了,今天他请客。江小爷发誓必须得吃穷他,不然感觉在他面前老是好像被他压了一头一样。明明小爷的IQ比他还高十分啊。 陈曦问许宁要不要一起去。许宁摇了摇头,他得上网查资料,为寒假的研究性学习调查做准备。 等到他在江冠南的帮助(捣乱)下忙得差不多时,班上的男生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众人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除了火锅外,电烤炉里还烤着羊排。 甄铎吸着鼻子感慨:“老大的手艺是越发进益了,这香的,可以上街摆摊子了。” 江冠南立刻跳脚:“这才不是他的手艺呢。是我家小姐姐昨天腌好了入了味放在冰箱里,他今天就负责拿出来放进烤箱了。” 陈曦微笑:“那你要吃不?” 江冠南白了他一眼:“当然要吃,这可是我家小姐姐的手艺。” 众人正说笑着,收拾桌子,门铃响了。许宁刚好从房间出来,闻声过去开门。 江冠南急的直叫:“你们还叫了谁啊。有你们,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他都算过了,现在一人能分到一块烤羊排,再来人就分不开了。 许宁开了门,看到门口的女生,惊讶地问:“莫默,你有什么事吗?” 花苞头的小姑娘怯怯地开了口:“许宁,那个,我想看看学姐的小狗。” 许宁乐了。这小狗的吸引力还真是大啊。居然他们年级的人也过来看了。他热情地招呼同学进屋:“你吃饭没有?我们正吃火锅呢,一块儿吧。” 许多刚好抱着小黑黑出来,见到这个跟自己一起在运动会上审过稿子的小姑娘,也笑了:“莫默啊,一起吃火锅吧。” 莫默的反应却有些局促,她忽闪着大眼睛,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学姐,那个,小黑黑可能是我的小狗。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第436章 小黑黑和小布 说出这话以后, 许多怔住了。莫默像是做了错事一样,忐忑不安地垂着脑袋。 正在忙着摆桌子的男生们过来,闻言也是莫名其妙。恶作剧?谁会搞这种恶作剧啊。 江冠南一脸懵逼。他才幻想过小黑黑是别人送给他的,转眼就成了恶作剧?江小爷表示非常不高兴。他都已经跟小姐姐炫耀过家里来了只特别可爱的小黑狗。即使花苞头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也不能消除江小爷心中的愤恨。 他眉毛一竖, 质问道:“你说是你的狗就是你的狗啊?” 莫默被吓得不轻, 她焦急地指着小黑黑, 嗫嚅道:“学姐, 小黑黑可能真是我的狗。我阿姨家的大拉生了好几只小狗,我抱了一只回家。但我妈不让我养,非说小狗脏,让我还回去。可我不舍得, 就把小狗抱到宿舍了。它特别乖, 一直都不吵不闹的。我去上课把它锁在宿舍, 它也从来没被生活老师发现过。昨天中午我回宿舍就发现小狗不见了。” 龚晓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别着急,你好好认一认, 看到底是不是你的小狗。”说着,她还瞪了江冠南一眼。人高马大的一男生,居然这么吓唬初中部的小学妹。 江冠南委屈不已, 他这是在保护主权,龚晓凭什么瞪他啊。果然还是小姐姐最温柔。 许多大方地将小黑黑递到了莫默的手上,安慰道:“没事的,要是谁跟我们开玩笑, 你把小狗抱回去就好。” 她心里头有点儿难受。她养了一天小黑黑,已经非常有感情了。谁要是真这样恶作剧,委实过分了。 陈曦的面上也不好看起来。之前他虽然觉得这个神秘的送礼者有些奇怪,但一条活蹦乱跳的可爱小狗,多多喜欢的紧,他也没什么意见。可到这会儿,要是个恶作剧的话,实在就真伤人了。活物不同于其他物件,尤其是小猫小狗什么的,很容易就养出真感情来。 他揽住女友的肩膀,安抚地摸了摸。回头他就给多多买条纯种的小拉布来,谁送都没他买稳妥。 莫默抱着小黑黑就想亲亲:“小拉,小拉,姐姐想死你了。” 小黑黑却有些惊恐的样子,一个劲儿想从莫默手上挣扎开。 甄铎皱起了眉头:“莫默,这是你的狗吗?感觉跟你不亲啊。” 莫默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泪光闪闪地,委屈极了:“小拉胆子特别小。一窝小狗里头就属它胆子小,连吃奶的时候都是被别的小狗挤到边上去。” 她没说出来的话,大家也猜到了。可能是之前恶作剧的人吓到了小狗,所以现在小狗有点儿怕人。 大家这下子都不好再提出什么质疑了。莫默这小学妹,一直参加戏剧社跟模联社的活动,也算是熟人,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好端端的,她不至于来骗一条小狗。 许多心里头有些难受,却不好表现出来。莫默已经愧疚的快要哭了。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对方:“那要是你的小狗,你就抱回家吧。对了,我这边还有狗粮跟狗屋,你也一并拿走吧。” 她怕自己看到会难受。 甄铎皱起了眉头:“这谁啊,缺德啊,这么折腾……一条无辜的小狗。” 裴爽拉着莫默,安慰道:“没事儿,你先一块儿吃个晚饭吧。对了,你妈现在同意你养小狗了不?寒假总不能放在宿舍啊。” 莫默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妈说我期末考到年纪前100名就让我养狗。本来我觉得挺有希望的,不过昨天小拉找不到了,我最后一门没考好。” 许多勉强笑了笑:“先别担心这个了。咱们先吃饭吧。实在不行,我们去给你求情。” 陈曦涮了蟹味菇,挟到许多碗里,喊她先吃饭。他在桌子底下捏捏许多的手,跟她咬耳朵,没事儿,咱自己养一条自己的小狗。 许多被他这么一哄,再被火锅的热气一熏,差点儿没委屈的掉眼泪。她都想好了明天去给小黑黑添置什么东西,还跟兽医约好了一个礼拜后带它去打预防针。 陈曦看她默默低头吃饭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头难受,越发心疼的厉害。他自责不已,要是早点儿抱条小狗回家养,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是非。 莫默不好意思在许多家吃晚饭,借口家里妈妈还在等她,想要告辞离开。 许多勉强挤出个笑模样,劝莫默等会儿。她好将小黑黑的东西打包给她带走。莫默说不要,许多也坚持,她不想触景伤情。 正忙碌中,门铃响了。许宁过去开了门,戏剧社社长林安探进脑袋,惊讶地看着莫默手上的小狗,又挑挑眉看将狗粮递给莫默的许多:“哎,许多,这下午你不还说喜欢小狗,这会儿就移情别恋了啊。” 许多眼泪一下子没忍住,赶紧转头想找地方躲。陈曦直接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勉强朝林安点点头,言简意赅道:“有人开了个玩笑,把莫默的小狗偷偷放多多的书包了。” 林安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前任体育部部长雷远先开了腔:“这不可能,小狗是我从我外婆家抱来的。” 林安想招揽许多进戏剧社不成,又想用人家《红红》剧本改成话剧。他觉得要开口,起码得先表示一下吧。刚好雷远说他外婆家的拉布拉多犬下了一窝小狗,林安就想送一只给许多。 “哎,我写了信啊。” 许宁也是无语,拿出那封没头没尾的信,哭笑不得道:“社长,你写个信干嘛还变化字体,连个落款都没有。” 林安接过信,奇怪地翻来覆去地看,一头雾水道:“这不是我写的信啊。我写的信有一张纸呢,这也不是我的字啊。” 这回连雷远也惊讶了。小狗是他送到许多考试的教室的。当时许多正在跟两个女孩子说话。为了增加惊喜感,他才临时起意将小狗偷偷放到了她的书包里。他并不担心小狗会弄脏许多的书包,因为小狗是放在兜底的小笼子里头的。 陈曦微微皱了皱眉。这条小狗是当时他拉开的书包拉链,就是一条光秃秃的小狗,根本没什么笼子。 这点甄铎也能肯定。他当时还吐槽来着,谁这么送东西,小狗万一有个三急怎么办。 所有人都沉默了。 当时人来人往,避过大家的视线,偷偷放只装在笼子里的小狗进书包还好说。把小狗从笼子里头拿出来,然后再将小狗装进书包,想让所有人都忽视,难度系数太高了一点。况且信也换了。原先的信是套在小狗脖子上的。 现在来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狗被掉了包。 林安跟雷远也不能肯定小黑黑就是他们送许多的那条狗了。小黑狗,还都是不满一个月的拉布拉多犬,他们上哪儿区分出来。 许多关心的是,另外一条狗呢。那只小狗被连笼子带走了,到底是去了哪里。 数学考试那天温度挺低的,大家都穿了厚棉服。有人进教室以后嫌弃棉服太热了,脱掉了搭在手上走来走去换衣服的比比皆是。他们考试是单人单座背对着桌子,不少人从自己班级再去考场,来来往往的,将小狗笼子盖在棉服底下,压根就不显眼。 由于大家都没好说出自己的猜测,莫默还以为这条狗是社长他们送给许多的,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的小布呢,小布到底去哪儿了。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不管这条小狗原主人究竟是谁,现在有另一条相似的小狗不知所踪,总让人心里头不自在。 这到底谁啊,居然做这种恶作剧,还偷梁换柱。 陈曦沉默半晌,开了腔:“莫默,这是你的小狗,抱走吧。”现在折腾出这么多事,他看这条狗也觉得不安全。谁知道那个人的恶作剧是不是单纯的恶作剧。 许多咬了下嘴唇。刚才社长说小黑黑是他送的,她真有种临刑听到“刀下留人”赦令的惊喜。可转眼又成了一场空。她不好意思耍赖装糊涂,昧下小黑黑。只能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的,由陈曦做主,将小黑黑送走。 林安搓着手,有点儿讪讪。瞧这礼物送的,真是一个失败。弄成了个大乌龙,还惹得人不自在。 雷远连忙往回描补:“还有呢。我外婆家下了一窝的小狗崽,她怕人家不好好待狗,不舍得随便送。那个许多啊,我给你再抱一只过来。” 许多摇摇头:“我不要了。” 她就喜欢小黑黑,她不要其它的狗。 陈曦看她又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心疼的厉害,连忙道:“对,我们准备养只布偶猫。小猫乖,不爱拆房子。” 其他人也打着哈哈,表示的确小猫比较好养。拉布拉多三岁前那就是恶魔呀,最擅长的莫过于干拆迁,只有它不感兴趣的,没有它拆不掉的。 雷远跟着附和,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外婆家那只狗的丰功伟绩。它咬断过家里的网线、各种电器的电线。它聪明,咬电线之前还知道将插头给拽下来,所以一直活得挺滋润。 林安连连点头:“对对对,养只布偶猫吧。回头我给你问问谁家的布偶猫下小猫了。” 陈曦谢绝了他的好意:“算了,别麻烦了。我明天去店里看看,挑只可心的回来。” 林安立马不吱声了。这要是再送出个什么意外来,他也没脸再在众人面前混了。 既然小狗的问题已经搞定,大家便赶紧甩开腮帮子,开吃。好在大家一开始就现将羊排扫荡光了,不然折腾这么久,也得冷透了。 晚上还有告白晚会,众人都埋头闷吃,好留下时间捯饬一下自己。 许多觉得大家全毁了。吃完火锅后,除非洗头洗澡,否则不管怎么捯饬,都是一身的火锅味儿。 江冠南却觉得无所谓,还能凭借一身的香气让别人流口水呢。他先是伤心小黑黑的琵琶别抱,后来一听陈曦要买布偶猫,立马又高兴起来。他家小姐姐就是小仙女的存在啊,小仙女养仙女猫最配了。没错,江小爷已经直接将自己当成尚未进家门的布偶猫的主人之一了。 许多一直在招呼莫默多吃点儿,努力不去看怯生生的小黑黑。哎,她跟小黑黑的缘分属于孽缘啊,即使情根深种,也得挥剑斩断。 吃过饭以后,大家拾掇了一下,集体往学校去。江冠南也混在人群中。他早就听说外校的告白晚会了。高中的第一学期是当时还没搞清楚状况,第二学期想过来围观时,偏生又闹了“非典”,停办了。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一堆人打掩护的好处在于,可以顺利地将江冠南夹带进校园。龚晓喊甄铎看好了江冠南,让他别自投罗网。她跟裴爽还有许多一起陪莫默回宿舍,方便打掩护将小狗先寄存在宿舍,晚会结束后再带回家。 初中部的期末晚会就是规规矩矩的普通文艺联欢,结束时间早,大概晚上八点钟就散场了。告白晚会是高中部的专场。 她们三个一起过去还抱着另一个心思,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莫默说小狗她之前都是放在盒子里头的。她们宿舍都宝贝的不行,待宿舍这三天时间,大家都是想方设法给小狗打掩护。 “生活老师每天就早自习前跟晚上熄灯前过来检查卫生,平常并不单独进我们的宿舍门,所以我们也不是非常担心小狗会被发现。” 龚晓跟楼下的生活老师打了声招呼,表示来帮莫默拿带回家的行李。生活老师也没多问,就放她们上去了。 龚晓跟许多在初中部女生中人气都比较高。莫默的三位舍友见到这几位学姐,全都高高兴兴地打招呼。一看到莫默藏在胸前抱着的衣服下头的小狗,几个小姑娘全都激动起来,哎呀,你个小煤球,跑哪儿去了,姐姐们都急死了。 龚晓问了她们,小黑黑走失的那一天,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表示不知道。那天要考试,大家都早早去教室了,小黑黑跟往常一样放在盒子里,藏在床底下。它平常就爱睡觉,可以不声不吭地睡上一整天。 龚晓抬头打量寝室的环境。这是最普通的中学女生宿舍,分成八人大间跟四人小间两种。这边属于后者,面积大约十三四平方的样子,算不得宽敞。 女孩子们的钥匙都是自己拿在手里的,没有谁丢了钥匙或者中途借过人。龚晓仔细看寝室的门窗。她们的寝室外面有阳台,在四楼。从阳台翻进来难度系数高,风险大,也容易被楼下的生活老师发现。排除内部人员作案的情况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通过过道那扇门的窗户爬进来了。 这是最老式的那种门顶上窗户,能够通过一个人的身量。 许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住类似的宿舍。有一次她们寝室都忘了带钥匙,还是从隔壁宿舍借了凳子踩在脚下,翻过窗户,再踩着靠门的桌子下去,进寝室拿钥匙丢出去,才打开的挂锁。 目前看,通过这种手段将小狗偷出去的可能性最大。还是内部作案,只是内部的范围大概要扩大了。 她们还在小声交流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传来了小奶狗尖尖的叫声。有女生惊呼:“哪儿来的小狗,好可爱啊。” 旁边有女生回答:“412宿舍的吧,我见过一次,就是小黑狗。” 莫默等人闻声也跑出去看,还真是一只小奶狗,跟莫默怀里的小黑黑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们赶紧将这只小狗也抱回寝室,跟先前那一只一起放在桌子上。集体开始傻眼,到底哪只是小布啊。难道小布真的只是自己偷偷趁她们不注意跑出去的?这也有可能。因为小布实在太乖了。她们开门关门,压根就不特意防着它溜达出去。 莫默也不知所措了。两只小狗真的长的跟双胞胎一样,体型大小也没什么差别,完全看不出来到底谁是谁。 许多试着喊了一声“小黑黑”,其中一只小奶狗蹒跚着爬起来,朝她伸出的掌心走去。另一只小狗像是不明所以,也跟着呆呆地站起来,晃着小短腿往许多的面前走。 莫默站在另一边喊“小布”。这两只小呆狗听到声音,也犹犹豫豫地转过头。 大家都崩溃了。不是说拉布拉多犬非常聪明,能听得懂人话嚒。这种反应,让她们怎么判断谁是谁啊。 许多不管了,直接抱起身上还带着香味的小狗。火锅大法好,这只小狗身上带着火锅味,反正是她养过的那一只。 莫默也不吱声了。她现在分不清到底谁是她的小布,看着丢在桌上的那只小奶狗也狠不下心不管,便同样抱在了怀里。 其他三个学妹叽叽喳喳地安慰莫默:“找回来了就好。放假带回家就没事儿了。哎,已经不错了。比之前五班她们寝室强,一个宿舍都遭贼了。人人自危,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为这个,她们宿舍现在谁都不理谁。” 莫默也不好说什么。她把小狗带到寝室,原本就违反了规定,实在不占理。现在能回来,她也不好再多求什么了。 龚晓微微眯了下眼睛,跟许多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事情没道理会这么巧,一只小狗如果真是跑出了寝室,没理由会这么长时间不被人看到。 笼子,除非它是关在笼子里,藏在角落,刚刚才放出来的。 第437章 告白晚会 为了不引人注目, 狗笼子也会被丢掉。 龚晓下楼去找校工。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正式放假了。很多人都将积攒了一个学期的不需要的东西全部扔掉,此时一个小狗笼子夹杂在这些东西中就不显眼了。 许多和裴爽简单跟几位学妹寒暄了几句,将莫默拉到边上,悄悄问她是不是跟谁有矛盾。在人考试的时候折腾出这种事, 恶意简直扑面而来。小狗丢了, 莫默肯定心烦意乱。因为是在寝室偷偷养小狗, 连跟生活老师说, 寻求帮助都不敢。她最后一门考的情况可想而知。 莫默一脸茫然,她脾气好,性子也算和软,完全不记得跟谁有矛盾。 许多安慰了她几句。这种事情说不清楚。有的时候, 可能因为一个眼神一句无意间的话, 就让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恶感, 而后者却完全无意识。 莫默也觉得这件事诡异。她现在不敢把小狗再放在寝室里头,怕再出事。许多便带她先回家,把两只小狗都放家里, 等晚上许宁回家再带她过来取小狗。 陈曦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分析可能是哪个小姑娘看莫默不顺眼,偷偷将小狗给抱走了。可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把小狗丢哪儿。放在外面的话, 小狗可能会自己找回寝室,达不到让莫默焦急的目的。 “可她又狠不下心来伤害小狗。这个时候,她可能看到了雷远拎着的小狗笼子,里头的小狗刚好也是只黑色的小拉布拉多犬。然后她就起了偷梁换柱的心思。”许多接着他的话往底下分析, “然后她将狗连笼子一起拿走。等到今天就可以制造出小狗其实是意外跑出来的假象。这样莫默更加有苦说不出。” 两人互看了一眼,皆叹了口气。外校初中部升高中部的考试除了最后一次大考以外,初三时期几次重要的考试综合成绩均分也占百分之四十的比重,所以每次考试都不得轻忽懈怠。 陈曦替许多拿了成绩单,两人直接在礼堂里头碰的面。 龚晓那边已经有了消息。校工急着休假,今晚便开始逐步清理垃圾,果然发现了一个小笼子。他还以为是哪个女孩子用来养仓鼠的,连连摇头,这些孩子啊。 只是这笼子究竟是谁丢的,也没人知道了。 龚晓拿着那封没有落款的信请宁老师帮忙辨认,宁老师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字迹。事情到此,大家也不想继续追究下去。毕竟寝室走廊上没有监控,只有楼梯口有,还没打开,谁也没有真凭实据。 大家安慰莫默,让她以后留心点儿。这种事情,永远杜绝不了。 期末晚会是万众期待的狂欢。许多跟陈曦进入礼堂时,他们年级的人已经基本上都入座了。这回主持人是抽签产生的。年级主任随便一点,就把甄铎给点上去了。恰好甄铎的位子便给江冠南坐了。 师大附中也是今晚拿期末成绩单,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欢快地撒蹄子跟拿成绩单之间,江冠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就没正儿八经地关心过自己的分数。反正有班主任跟他爹妈操心,他的分数就已经承受不起这份浓浓的关爱了。 从一坐下来,江冠南的嘴巴就没停过。他一直在吃从女生们手上分到的各种各样的零食,顺便再点评一下。哎呀,这个蟹黄肉杏仁酥不错,那个曲奇口感好特别,嗯,哎哟,牛轧糖居然这么好吃。 大家都满怀慈爱的目光看着小江同学。可怜的孩子,多年来都没吃饱吧。 许多无语。其他时候她不知道,单今晚上,他老人家干掉了足有其他人双人份大的羊排,然后一个人扫荡完了一盘子羊肉跟一盘子肥牛,期间还有各种丸子跟虾饺,最后用底料下面条时,他也没少吃。 这样还吃不饱?谁家的孩子,自己领回去,实在养不起。 晚会开始了,甄铎先即兴起赋,拽文一篇。底下男生故意大喊:“说人话,听不懂。” 气得语文组的老师们集体怒骂:“也不指望你们写了,连听都听不懂吗?” 这些完全影响不了大家亢奋的心情,高二了,到明年这个时候,出国党基本上已经定下去向,不会再来学校。保送党也走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高考生基本上是一个人有两三个老师围着转,青春提前散场。 许多有种难言的伤感。即使重生,依然会经历一次次的别离。有些人,可能今后一辈子不会再见。 江冠南拿了个凤梨酥给许多,难得好心:“吃吧,别快哭了一样,我可没不给你吃东西。” 许多:……姐就感慨一下青春,感慨一下人生。怎么到你眼里,就变成了吃不上东西气哭了? 她愤愤地接过凤梨酥:“我谢谢您啦。” 抽号上台表演持续进行中,被抽到的同学纷纷上台展示十八般武艺去了。有人唱张国荣的《风继续吹》,表达了对逝者的缅怀;有人模仿迈克尔·杰克逊跳舞,那个平常有些沉默寡言的男生对着话筒道:“我就说一句话,迈克尔是无辜的。” 甄铎一看气氛有点儿不对,赶紧插科打诨,将氛围往热闹的方向引导。好在大家都憋着劲儿玩呢,气氛很快又欢脱起来。有个男生极为搞笑,深情款款地唱完了一曲《我心的花色》之后,突然吼了一嗓子:“安红,俺想你!” 大家爆笑全场。甄铎立刻蹦跶过去追问:“哪位姑娘是你的安红啊?” 那男生倒也光棍,十分大无畏地表示,他也不知道,安红她自己会知道。 女生们集体发出嘘声,不要脸,普遍撒网,光棍到底。 江冠南则是目瞪口呆,暗戳戳地戳许多的肩膀,满怀好奇地问:“这样也可以?” 许多点头:“可以,只要不怕被打死。” 江冠南吓得脖子一缩。太凶残了,果然只有他的小姐姐是温柔可亲的,其他的女生全是凶残可怕。 江小爷同情地看了眼在他脑海中备受摧残的陈曦,出于男人的情谊,拿了一袋子黑糖姜块塞给陈曦,悲天悯人地示意他吃吧,可怜的人。 陈曦默默无语地看着手上的黑糖姜块。这东西他知道,他家多多每个月那几天都用来泡茶喝的。他决定对江冠南保持沉默。 晚会过半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高潮,孙甜甜被抽到了。她上台唱了一首《梦里水乡》,中间音乐部分,她做了几个身段。许多忍不住跟龚晓感慨:“她的胳膊好柔软啊,感觉就像水草一样。” 江冠南也啧啧称奇,还拿许多比较了一下,好奇地问:“你能做到不?” 许多摇头,她俩是不一样的。她是韧性比较强,完全达不到孙甜甜的柔软度。那种真是水草一般的柔美多姿。 孙甜甜唱完歌以后,念了一首藏头诗,将陶铸的名字嵌了进去。她对着话筒说:“我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遇见你。” 陶铸被大家起哄着,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上了台,将孙甜甜领下去。旁边男生打趣,这一年一度啊。去年是老大和许多,今年就是陶主席跟夫人了。 孙甜甜脸红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陈曦摸了摸许多的脑袋,问她好不好吃点儿蓝莓曲奇。许多摇摇头,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点儿了,坚决不能再吃了。 晚会往后,还抽到了裴爽。裴爽上去唱了一首真命天女的《Indepe Woman》,然后表示她的心上人是独立与自由。 下面的女生们拼命地鼓掌,还有人大喊:“爽姐威武,爽姐爽快!” 许多跟龚晓也对着她竖起了两根大拇指,表示点赞。 大家笑嘻嘻地等待下一个节目,江冠南正吃的欢快呢,那束光却落到了他脸上。可怜的江小爷捧着青豆,瞪大了一双受惊的眼睛的形象就这么被定格在了大屏幕上。 大家笑得差点儿没把礼堂给掀了。 甄铎笑嘻嘻地招呼江冠南:“赶紧准备上来吧,来自师大附中的同学。”这位置跟学号其实本来是他的,但是主持人觉得自己任务繁重,不能轻易串岗。 江冠南茫然地看看许多,又看看龚晓,他他他,他没准备啊。 许多难得有同情心,安慰他:“你随便唱首歌吧,大不了就《两只老虎》呗。” 江冠南立刻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那岂不是影响他的光辉形象。台上的学生正在表演街舞,也拖不了太长时间啊。 最后江冠南表示要用智商碾压全场,他要表演魔术。 许多同情地看着少年,孩子,你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智商可以碾压全场。姐总觉得你这样是分分钟被全场碾压的节奏啊。 江小爷不管,他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台去了,手里还拿着道具鲜花饼。 江冠南一本正经地开口:“这个,大家都知道魔术分两种,一种是比较难的,一种是比较简单的。你们想看哪种?” 甄铎抢在大家前面应答:“难的,但道具请自行准备。” 江冠南瞪大了眼睛:“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你做梦吧,鉴于难的做起来也难,我只能表演简单的。” 他轻咳一声:“这是什么?” 底下学生非常给外来人口面子,大声回答:“鲜花饼。” “好了,首先感谢友情赞助鲜花饼的裴爽美女。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个鲜花饼先变小一半,然后让它消失。” 许多来了兴趣,跟龚晓咬耳朵:“哎,他是不是要利用视野盲点,玩障眼法啊。” 龚晓也觉得有可能。 结果江小爷的魔术表演跌破众人眼镜,前提是戴了眼镜的话。他一本正经地咬下一口,包着嘴里的食物含混不清道:“鲜花饼只有一半了。”然后再一口,鲜花饼消失了。 下面学生大喊:“立刻拖出去解剖,还能找到鲜花饼。” 甄铎也是哭笑不得:“你这叫什么魔术表演。” 江冠南振振有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就是最完美的魔术表演。” “行行行。”甄铎表示他们要对兄弟学校的人友善一些,“那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要表白的对象。” 江冠南难得腼腆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表示,他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不到表白的时候。但是他要唱一首歌,表达他心中的爱慕。 第438章 好想对你告白 龚晓惊讶地瞪大了眼, 诧异地看许多:“哎,江冠南也有看上女生的时候?” 许多面瘫脸,虽然他们一直希望江冠南能找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照顾他。但上辈子江冠南是有老婆的啊。这辈子也没见他对哪个同性有想法。 江冠南唱的是首湖南民歌,没有伴奏带,也没人自告奋勇上去帮他弹琴伴奏。许多估摸着是大家都没听过这首歌。江小爷非常得意得表示, 这是他小时候, 爷爷常给他唱的歌, 当然他上小学以后, 他爷爷就不唱了。 “我估摸着我爷爷是觉得我大了,唱了我能听懂了。其实他不知道,我一早就听懂了。”江冠南一扯嗓子,开始唱歌, “郎在外间打山歌, 姐在房中织绫罗, 我不晓得,是何子个上屋下屋……” 许多等人都得直起耳朵听才能分辨出歌词的意思。真正民歌的特点是直白简单,直抒胸臆。这就是个小伙子唱情歌想勾搭人家小姑娘的故事嚒。 大家都乐呵的很, 这一场晚会唱各国情歌的都有,总算能有首汉语民歌了。许多觉得江冠南是个神奇的存在,他总是能证明大俗即是大雅, 是别具一格。 等他唱到后面“你不听山歌哪有我?我不听山歌,哪有外孙伢子喊你做外婆?”时,底下全笑翻了。 龚晓笑得捂住自己的肚子,一直指着江冠南说不出话来。许多则是抱着陈曦的胳膊, 趴在他肩膀上一个劲儿的闷笑。裴爽从后面伸长脖子过来拍她俩,她现在觉得,给子弟小学的男生们讲述生理卫生知识,没有比江冠南更合适的人选了。谁能像他这般,浑然天成地坦荡。 江冠南一曲唱罢,吭哧吭哧地告白了:‘嗯,我不要姐织绫罗,姐给我做好吃的就行。” 甄铎手指食堂方向:“呃,我们食堂打饭的阿姨其实做了一手好饭菜。” 江冠南立刻毫不犹豫地落荒而逃。他想要的可是美女私房菜啊。 台上甄铎还在喊:“你要看内涵,不能这么肤浅。” 江冠南头也不回,理直气壮:“我重质不重量,哪里肤浅?” 大家笑着闹着,一直玩到年级主任过来赶人,才起身按秩序出了大礼堂,各自散去。 江冠南人气新高,几乎所有的女生都结伴过来围观了他一趟。他先是喜笑颜开,而后试图往陈曦跟许多身后躲,他总觉得这些女生看他的眼神大有深意。小爷他可是有节操的人,绝对不能被盘丝洞的蜘蛛精迷惑,他还要去西天取经呢。 陈曦搂着女友往学校门口走。他今天车子停在学校边上的,许多让他自己先回去得了。学校离家又不远,她对本城的治安非常有信心。 陈曦却坚决不同意。他俩分析这突如其来的小狗被掉包事件时,两人都没明白提一茬,除了初中部的那位不知名女生,应该还有另一人。因为如果初中部的女生直接出现在考场,很容易会引起教室里头其他人的注意。高中部的人彼此熟悉,但初、高中部之间是存在着界线的。 这奇怪的第二个人,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有其他什么意思?陈曦分辨不清楚,干脆将多多护周全一些。 江冠南打着呵欠,想去许多家蹭一晚,表示晚上没直达他家的公交车了。 陈曦磨牙,微笑着表示,他专车护送。 江冠南心道,等小爷我进了家门,你还能拽我出来不成。于是他也不辩驳,就一路打着呵欠跟着两人走。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小姑娘,差点儿撞到许多。陈曦赶紧护着人往边上一带,许多却惊讶地喊:“秋秋——” 果不是陆秋嚒,后面还追着许宁跟陆秋的爸爸,一个劲儿喊:“陆(秋)秋,你别跑。” 三人一头雾水,这是干嘛呢。最后缀着的莫默抱着小黑狗跑不动了,结结巴巴说出了事情经过。她跟着许宁回家抱小狗,刚好到两只狗的饭点儿了。许宁就泡了狗粮,让小狗吃饱了再走。 等的时候,两人都拿出考卷看,许宁就顺便帮她讲解了两道她做错的题目。这样一来,时间便耽误了。 “许宁说要去学校接你,我们就准备出门。这时候陆秋过来了。她跟她爸爸去外面吃饭,有道紫薯奶冻她觉得好吃,就给许宁打包带过来了。因为之前我俩讨论题目,许宁没留心手机,陆秋过来时有点儿不高兴。然后就……” 许多好想捂脸。咳咳,要是她去找陈曦,陈曦敢跟别的姑娘说话说到看不到她的电话,她一定会翻脸的。 呃,一定是她想多了吧。嗯,一定是她想多了。 江冠南瞪大了眼睛。他错过了什么,为啥他总觉得是小宁宁跟别的小姑娘勾勾搭搭,然后得罪了小女朋友。不对啊,小宁宁都有女朋友了?他怎么不知道啊。另外,他还没有女朋友呢,能不能尊重自然规律,按年龄排序啊! 江小爷的心,是悲愤的。 陆秋还在委屈呢。许宁跟人家说话时就闻言细语,教人家题目也不凶。可训起她来,那么严厉。她拎着手上的紫薯奶冻盒子,瘪着嘴巴,想扔又舍不得。她太冤枉了,她还不如自己吃呢。她之前问许宁寒假能不能帮她补课,许宁还说让她学会独立自主,不能总指望课后补习。他给人家讲题目怎么那么开心啊。 许宁好容易发现了躲在街角拐弯处邮筒后面的陆秋,气得七窍生烟:“你跑什么啊。大晚上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陆秋委屈的更加厉害了。他不跟自己道歉就算了,还这么凶她。她气呼呼地将手里的袋子往垃圾桶里一丢,哭着喊爸爸,她要回家。 陆爸爸目光不悦地瞪了许宁一眼,一把搂住自家委屈兮兮的女儿,头也不回:“走,秋秋,咱们回家去。”这个牛气哄哄的臭小子,他才看不上眼呢。 许宁莫名其妙,他做什么了,就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许多等人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前面陆爸爸已经领着自家闺女走远,只留下两个消失在街角的背影。 许多叹气:“走吧,咱们也该回家了。”少年啊,人生的道路很长,要自己慢慢走。 莫默一脸尴尬。这方面,女孩子的心思总要比男生觉悟的早。她好像无意间成了插足者。 许多安慰她:“没事儿的。秋秋有点儿小孩子脾气,等过两天就好了。” 许宁吐槽:“她哪是小孩子脾气啊,就是脾气大,性子不好。” 陈曦咳嗽再咳嗽。他家这个蠢小舅子噢,现在千万别说大话。将来保不齐就会被啪啪打脸。 许宁怏怏不乐地跟着回了家。 许多怕这么晚了,莫默一个人坐车回家不安全,便跟陈曦一道把人送回去。而后陈曦又开车将许多送回家里。这么来回一耽搁,已经快晚上十一点钟了。许多打了个呵欠,招呼陈曦:“算了,你别折腾了。就在家里睡吧。” 一直待在客厅沙发上等着陈曦专车的江冠南,立刻开心地跑去卫生间洗漱了。太好了,他才不要回家。都放假了,难不成还要他一大早爬起床,千里迢迢赶过来吃饭。他才不蠢!他就要节约时间成本。 陈曦看着这家伙三分钟不到便完成了所有睡前准备工作,麻溜儿钻进了被窝,目瞪口呆。 他本来还想坚持一下,保持正常的交往节奏呢。可江冠南这么个做派,他怎么能让自家小女友跟个男的住在同一屋檐下。小宁宁还是个孩子呢,能顶什么事。陈曦同学自觉非常有义务留下来保证女友的人生安全。 陈曦洗漱完毕进了许宁的房间,发现自家小舅子尚未入睡。这回见到陈曦,许宁也没想方设法赶人了,而是自言自语一般:“怎么女孩子脾气这么大。” 陈曦摇摇头,煞有介事:“这我不知道,你姐脾气特别好。” 许宁被他这睁眼说瞎话的劲儿给噎的不行。他又不好指责他胡说八道,他哪能直接说他姐脾气的确不好呢。 陈曦微笑着上了床,打了个呵欠,也跟自言自语一般:“在我眼里,你姐就没有什么是不好的。她发火是因为担心我,她生气是因为在意我,她掉眼泪是因为心里头有我。” 许宁沉默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女孩子就是事情多。” 陈曦表示赞同:“嗯,因为她们心中除了自己,还放着另外一个人。” 然后,身负传道受业解惑重任的陈曦同学就这么欣欣然地睡着了,留下憋得死去活来的许宁少年看着他,恨得牙痒痒。 第二天一早,许宁就琢磨着要不要去陆秋家一趟。这个,放寒假了,他也该去看看陆秋的寒假作业跟复习预习安排情况。不然他辛辛苦苦帮她把成绩提升到分校年级前一百名,要是不跟进,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许多一看她弟弟那纠结样儿就头疼。去吧,少年,人有冲动之心的也就这几年,不要浪费了你的冲动。主要是,有你那纠结的功夫,早就完成一个来回了。从吃过早饭到现在,看的姐眼睛都疼。上桌吧,少年,吃完饭赶紧给姐滚蛋。还有你,姓江的,我们家不开旅馆。一天给姐一百块都不行,姐要当有原则的人,拒绝挣这个钱。 唉,该在眼前的人偏生不在。她家貌美如花的小男友又去给他爹打工去了。看看怀里的小黑黑,没法子,养了个漂亮的小闺女,是得努力挣钱买狗粮啊。 江冠南企图跟许多谈判,往上加筹码:“一百五,我一天付一百五十块。” 许多翻白眼:“我们家又不是洞天仙府,没有天地之灵气可以吸取。” 江冠南也白眼怼回头:“你以为我想啊。我还想去省人医陪小姐姐聊天呢。可是小姐姐说我会打扰她工作。我只好留在离小姐姐最近的地方了。” 这下子,许宁连长吁短叹都顾不上,喊二姐一道,赶紧把这不要脸的登徒子打出去。 江冠南抵死反抗。他对他家小姐姐怀着的是圣斗士星矢对女神雅典娜的纯净之情,这些愚蠢的人类怎么可以轻易污蔑他那颗玉壶丹心。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许多更想揍他了。还说没有觊觎之心,只有欣赏之情,都星矢对雅典娜了。那就是妥妥的屌丝逆袭迎娶白富美的心思。 第439章 迷茫的少年 江冠南被这对姐弟揍得抱头鼠窜, 含泪打电话给自家小姐姐告状。姐,你看噢,你一不在家,他们就欺负我。小白菜,地里黄, 我好可怜啊。 许多听了牙酸绝倒。要不要脸, 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儿们, 天天跟她姐撒娇。是她姐, 不是他姐! 许婧被吵得头疼,让许多接电话,苦口婆心地劝,你就让让他吧。他也拆不了房子, 让他就在家里待着吧。 许多心道, 他觊觎的不是咱家的房子, 是你啊,我的亲姐! 江冠南又继续哼哼唧唧,表示自己受到了心灵的严重伤害, 要求小姐姐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心。他要去医院找她一起玩。 许婧下大夜班,刚睡了一觉醒过来,人还困倦不堪。她打了个呵欠, 有点儿为难。 许多赶紧拽住江冠南。行了,小爷您老人家谁敢嫌弃啊。算你狠,这家你可以待着。 陈曦打电话回来,听说了江冠南还赖着不肯走, 安慰道:“没事儿,回头我拿《吉米多维奇习题集》给他做,把他拴住。” 许多表示,不可能的,江冠南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写作业这三个字。他们师大附中的老师都默许了他不交作业的事实。 陈曦笑了。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他告诉江冠南,他写完一套习题集只需要三个月,一套六本书四年多道题就可以拴住江冠南了。 许多看了眼还蹲在沙发上看《新乌龙院》傻乐呵的江冠南,突然间好同情他。完了,可怜的小江同学会做题做傻了的。 怀着对少年莫名的愧疚之心,许多去冰箱拿了火龙果出来,切了送到客厅里头,招呼江冠南吃。 江冠南警觉地看了眼火龙果,非常有阶级斗争意识地询问,想干嘛啊?不要试图腐蚀拉拢革。命青年。 许多立刻要把火龙果端走。红心的呢,一个火龙果足足二十六块钱。陈曦买回来以后让她捂了好一会儿胸口。她脑子抽筋了,居然拿给这货吃。 江冠南赶紧拦住,表示有话好好说,不能一言不合就断人口粮啊。这多不和谐。 许多头疼地看着他,心里头纠结的不行。她吧,从内心深处是想把江冠南赶出他们家地界的。可灵魂深处偏生又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江冠南这么在不务正业的路上越走越远,该不会是她重生后的蝴蝶效应吧。她是不是有义务把人拉回头。 许多咬咬牙一跺脚,把水果碟子递给了他:“你吃吧。” 江冠南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惊悚地打量许多,半晌才冒出一句:“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陈曦在外头包小三被你逮到了?” 许多差点儿没呛死。她认真地看江冠南:“你老实交代,你最近又看什么八卦新闻了。” 江冠南得意起来,伸手招呼许多靠近一点儿,他有重大八卦分享。 “哎,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孙强。他爹妈不是花钱让人作伪证嘛,然后自己也违法了。现在孙强的妈出面扛下了罪名,估计得进去待个半年的样子。可是,哈哈,我说了绝对笑死你。孙强他老子现在再外头可能包了个女大学生。据说反正孙强这个儿子是废了,即使只判二十年,等他出来也指望不上。他好像想再生一个。” 许多惊呆了,这不还在申请再审嚒,孙父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她问江冠南:“就这样,他妈还愿意出面扛下罪名?” 江冠南摇摇头:“说不清楚,谁知道孙强母亲知道还是不知道啊。一般丈夫出轨,妻子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反正都是传言,谁也说不清楚。” 许多嫌弃道:“你怎么整天关注这些事情啊。” 江冠南振振有词:“说的好像你听的很勉强一样。” 许多翻了个白眼,含蓄,含蓄知道不。她倒是佩服孙强父亲狗胆包天,这种风尖浪口还敢闹出桃色新闻。 不过这种事,说起来好像震天动地,实际上都是心照不宣。以前她工作单位的大领导,人人都知道他跟某位女性有超乎寻常的密切关系,还把该女性的子女弄到了他们系统工作。那又怎样呢,人家照样位子坐的牢靠。那些贪官污吏下台之前,都是纯洁无垢的。 许多起身去敲许宁的门,问他要不要吃点儿火龙果。少年,你就别伪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你那本练习册都一个小时没翻一页了。 许宁闷声不吭,出了房门吃了两片火龙果,看着他姐欲言又止。 许多头疼,一指冰箱:“去,老妈这回挑了足有一蛇皮口袋的荠菜,太多了。我怕吃不完放坏了,反而糟蹋东西。那个陆秋她妈妈不是最爱吃荠菜馅儿的饺子嚒。你送点儿过去,也算是推销了。” 江冠南一听就急了。不用送走啊,他喜欢吃的。荠菜蛋饺、荠菜饺子,他都爱吃。 许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行,从今天起,一天三顿凉拌荠菜,其他的一律没有。” 江冠南立刻假哭:“呜呜呜,你又欺负我,我要去找小姐姐做主。” 许宁已经顾不上再理睬他,直接拎着一大袋子荠菜走人。嗯,就说他妈今天刚挑的荠菜,太多了,让他送点儿过来。 江冠南等门一合上,立刻来了精神,八卦兮兮地追问许多:“哎,我觉得小宁宁有情况哎。他跟那个小秋秋,怎么回事啊?” 许多微笑:“我也不知道。作为开明的家长,我是不干涉孩子的感情问题的。” 江冠南一副“切”的鄙夷神色,专门踩痛脚:“我看你是想关注但不得其门而入吧。” 许多直接一个眼刀飞过去。她回房间了,她要认真刷她的《算两次》去了。明天起,每天她还得去熊老师家开两个小时的小灶呢,她才没空跟江冠南这种不务正业的问题儿童鬼扯。 她把格点计算上所有的题目都从头到尾算了一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江冠南看完了《新乌龙院》,百无聊赖地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他看许多出来倒水喝,招呼对方坐旁边,难得认真了一回:“哎,我觉得好无聊啊。” 许多翻白眼,做题吧,少年。当你无聊的时候就做题去。等你全身心地沉浸在做题中,你就没时间跟精力去思考无不无聊的问题了。 江冠南忧郁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好好打游戏吧。他觉得冯子昂那样儿也不错,起码他不觉得无聊啊。 许多急的快嘴上起燎泡了。这死孩子,她偏生想不起来上辈子他究竟是从事哪个行当的了。只记得非常高大上,因为她当时似乎没能一眼看懂,所以就记不住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在电竞行业打下的江山。 自觉担负着拯救少年未来重任的许多开始敦敦善诱,要不,咱先做两道题目。陈曦可是说了,今晚开始跟他比,看谁做习题集快。 江冠南嗤之以鼻,比做题速度,小爷他从来就没怕过谁。他才不屑于计算呢,打草稿这种事情,不在小爷他的字典里头。他拿过许多手里的《算两次》,飞快地翻了几页,然后合上书,吃了几颗碧根果,再翻开来,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是真正意义上的翻,一页接着一页,根本不停留。 完了以后,江冠南得意地将书往许多手里一塞,扬起眉毛:“看完了。” 许多哭笑不得,这又不是比翻书速度,这算哪门子看完了。 江冠南怜悯地看着许多:“难怪你学的这么辛苦。看书哪能像你那样,活像是背四书五经,你要先看这本书到底是用来干嘛的,写的人想要解决问题,为了解决问题,他又引入了什么工具还有定理。然后你就得自己想啊,怎样运用这些工具跟定理去解决问题,这个展开的过程,是你思考完以后验证用的,不是让你背书的。脑子不用是会生锈的。你以为长时间疲劳作战有用?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啧啧,真是蠢得让人心疼。” 许多深吸气再呼气,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挨两句嘲笑算什么,能学到实打实的道理才是真的。 江冠南抬头一看时间,觉得肚子有点儿饿,突然间反应过来,不能一下子将许多得罪死了,否则晚饭可能没着落。于是他思索再思索,总算是说了句委婉点儿的话:“我知道你脑子笨,只会用笨办法去解决问题。但是,即使笨,也要有学聪明的意识嘛。慢慢来,你蠢成这样,我也没嫌弃过你。可见你蠢的还不算招人烦。” 许多心道,可以了,少年,你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她咬牙切齿地站起身,问江冠南想要吃什么。她姐今天下大夜班,明天礼拜天休息,晚饭应该回家吃。 江冠南一听,既然是小姐姐回来做饭,他刚才干嘛挖空心思地安慰许多啊。要知道,这种事情江小爷鲜少做,太浪费脑细胞了。 许宁在许婧之前回的家,手上还拎着那袋子荠菜。 许多惊讶道:“怎么了,秋秋她妈妈不要?”送其他礼物就太刻意了。 许宁摇摇头,没精打采道:“不是的,他们不在家。邻居说她跟她妈都回港镇老家去了。” 许多同情地看了眼弟弟,咳咳,算她想多了吧,陆秋小姑娘似乎真生气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她家应该到快要过年时才回老家去。住在乡下,毕竟不比城里各处方便。 许宁悻悻地将荠菜塞回冰箱,自己回屋子写寒假作业去了。江冠南满脸堆笑,推门而入。他要跟小宁宁好好聊一聊男人之间的话题。 许多完全不放在心上。她看许宁跟陆秋,那就是完全看小孩子的心态。孩子的世界,要怎么维持他们的关系,她不插手。 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火锅丸子跟大白菜,可以烧个大白菜丸子,满足江冠南要吃肉的要求。咸鱼块她妈是剁好了用袋子装着送过来的,拿温水泡一泡,直接放点儿生姜丝跟蒜末,放少许酱油料酒,上锅蒸,许宁爱用这个下饭。至于她姐,嗯,晚饭她也是基本吃素的。 许多有点儿羞愧。陈曦一不过来吃饭,她就懒得花心思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似乎有敷衍了事的意味。 江冠南一听说晚上只有丸子跟咸鱼两道勉强可以称之为荤腥的东西,顿时不满。他要吃好吃的,他想吃海鲜了。 许多头疼,这大冬天的,还一月份呢,她上哪儿给他变海鲜去。海鲜多贵,知不知道?他们这儿是江南,又不是海边。 江冠南一个劲儿哼哼唧唧,他不爽他不开心。他的人生已经满是迷茫了,他需要美食来增加能量。 许多烦的头疼,招呼许宁:“赶紧把这家伙给打出去吧,我看着他眼睛就疼。” 许宁刚才跟他聊天的过程不甚愉快,闻言立刻要捋袖子。 江冠南吓得玉脸惨白,干嘛呢干嘛呢,这是,有话好好说,一言不合就捋袖子,这事莽夫的行为。小爷他是文明人。 许宁鄙夷道:“你那是打不过人家吧。” 江冠南翻白眼:“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许多微笑:“来,解释一下,伐是什么意思,伐谋两字之间省略了什么词?” 江冠南立刻噎住了,跳脚道:“小爷是现代人,现代文明继承者,不看封建残毒。” 许宁点点头:“倒也是,孙子的时代,还算不得正儿八经封建王朝。” 江冠南又开心起来了。一个不提防,被许宁拽住了袖子,要往家门口推。江冠南吓得“嗷嗷”直叫,大骂许宁狡诈,怎么能这样君子欺之以方。 许多冷笑:“得了吧你,成语别乱用了。你也好意思自称君子?” 两个少年正在纠缠之间,大门开了。许婧看着他俩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巴才出声:“你俩干嘛呢?” 江冠南一见许婧立刻假哭着要往人怀里扑,呜呜呜,小姐姐,眼见为实啊。你看你不在,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 斜刺里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江冠南。冯子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第440章 鳗鱼饭 江冠南没扑成, 他再扑,嗯,好大的力道啊,抬起头一看,竟是他那位拜师未遂的师父。这人是来跟他争宠的!江小爷心中警铃大作, 立刻两只眼睛瞪得老圆地看他, 你怎么又来了? 这话是许多跟许宁也想问的。他不是出国打比赛去了吗?这才多少天的功夫, 怎么又回来了。回家过年也该且不说时候尚早, 起码也该回自己家去啊。 许多跟许宁立刻蹦跶过去,把大姐拉到了边上,用眼神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婧也是一脸无奈。 她今天收拾完宿舍, 把床单被套什么都换下, 准备带回家洗, 结果一出宿舍门,就看到了坐在他们宿舍楼外面亭子里打游戏的冯子昂。她当时还以为下夜班睡晕了,看花了眼, 直到对方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旅行包,她才反应过来,真是冯子昂。 冯子昂一脸坦然镇定, 左手拎着许婧的旅行包,右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言简意赅:“鳗鱼你会做的吧。” 没错,这一回, 冯子昂带了鳗鱼过来。他在日本打比赛,吃了当地的鳗鱼饭,觉得肥美鲜嫩,口感非常不错。于是他就想,不知道许婧做出来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他就回国了。嗯,至于送许婧生日礼物,真的只是顺便。 许多恨铁不成钢。姐,你得学会拒绝这种不要脸的生物啊!凭什么他想吃什么了,就买了原材料上她家来。 对,她知道冯子昂带过来的食材通常都比较昂贵,然后分量都十足。除了他自己吃以为,他们姐弟也都能吃饱。从单纯的价值角度考虑,他们不算亏。可是不对劲儿啊。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姐干嘛要做给他吃。她姐还不是他的私人营养师呢。她姐还没答应要当他的私人营养师呢。 冯子昂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袋子干菌菇,看了看许多,递给了许婧:“你妹妹不吃荤,那就多吃点儿猴头菇吧,素中荤。” 这话一落下,许多吓得不轻。这人要干嘛,拉拢腐蚀她吗?休想!姐可是有原则的人。别想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企图将她腐蚀成他的同盟。 冯子昂极其淡定地扫了眼这屋子三只炸了毛的小猫,看着从狗屋里探头探脑的小黑黑,夸奖了一句:“小狗很可爱。” 江冠南立刻跐溜一下跑过去,一把抱起小黑黑。他别想绑架自己跟小姐姐之间的纽带,小黑黑是他们家的小宝贝。 小黑黑好奇地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歪了歪小脑袋,盯着屋里出现的两个陌生人看。 许婧过去,从江冠南手里接过小黑黑,赞美道:“多好玩的小东西啊。” 小黑黑也不怕生,就这么乖乖被她抱在手上。 冯子昂看了一眼,噢,原来她喜欢狗。也对,吉利跟那对狗父子的关系就不错。嗯,米妮当然更加喜欢狗。他点点头,非常宽和地决定了,可以养狗。虽然小动物都非常麻烦,不过她喜欢,就让她养吧。他应该考虑到她的心情。这样他们才能相处融洽。 许婧逗了一会儿小黑黑,听着它尖尖的撒娇一般的奶声奶气地叫,整颗心都柔软的不行。她问妹妹:“谁送的啊,真是可爱。” 许多没跟她姐说这条小狗的曲折经历,只简单说了原主人的目的:“林安,就是宁宁他们戏剧社的社长,他想把《红红》改编成话剧,希望我同意,便从呃,他一个朋友家里抱来了这只小狗。” 许婧起了点儿兴趣,追问她:“那冯峰同意不?他不是不希望《红红》被剧化吗?” 许多摇摇头:“没事儿,冯导没意见。他只是不愿意《红红》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炒作而已。话剧他能够接受,他还想过来指导排练呢。” 三姐弟脸上同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呃,冯导,您老人家还是先好好当你的副导演吧。 《红红》在杂志特刊发表以后,陆续有几人通过杂志社找到了许多,表达了希望拍摄的意愿。其中甚至有一家想买下脚本,改编成电视剧。他们觉得文。革年代背景的电视题材有要火的趋势。许多都把这事推给了冯峰,版权不在她手里。 后来冯峰也没同意卖。 许多倒是因祸得福,《红红》最早的故事起源,小说《南国正清秋》卖出了影视版权。托冯峰之前出手大方的福,这部小说的影视版权也卖出了十万块。现在不比十几年后,《狼图腾》这种畅销书卖出一百万的版权费已经是天价。再过十几年,简直不可思议。许多对这个价钱非常满意。但电影后续的编剧工作什么的,都跟许多没有关系了。 这钱虽然来的意外且更轻松,但许多还是有些失望。她知道是她贪心,但她之前还是抱着点儿暗戳戳的小心思,希望能够加入到《南国正清秋》编剧组里头去。不求多挣钱,只求能趁机多学点儿东西。 现在希望破灭,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当个乖乖学习的好学生。 姐妹俩一起进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之前准备好的食材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烹饪。至于鳗鱼跟扇贝,是的,除了鳗鱼饭,冯子昂觉得扇贝这时候也挺鲜美的,于是他买了。嗯,鳗鱼放烤炉里头烤,后者直接上锅蒸吧,原汁原味更健康。 冯子昂伸头看了看厨房,憋了半天,居然说话了:“我能帮什么忙吗?” 许多正在切菜,吓得差点儿刀剁了手。她惊恐地看她姐,这人干嘛啊。今天怎么这样奇怪。前面夸小黑黑可爱,她就已经毛骨悚然了。 许婧尴尬不已,朝冯子昂摇摇头:“不需要,你去忙你的吧。” 冯子昂闷闷地“嗯”了一声,回客厅去了。陈曦的妈妈说要主动对女孩子提出帮助,嗯,但是她好像并不需要。 江冠南从冯子昂伸头看厨房时,就时刻准备着冲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充当小姐姐的人肉盾牌。没想到这人居然就看一眼,直接又折回来了。 江小爷嗤之以鼻,这种对手不值一提,比他都懒,一点儿韧性也没有。江小爷表示,不足为惧。 他施施然地跑厨房去倒了一杯水,顺便跟小姐姐炫耀了一下自己期末考试成绩。哼,就凭小爷他的智商,这种低档位的考试是难不住他的。语文分数拖后腿,完全不是他的责任,是标准答案太蠢太无聊!他坚决要求表扬。 许婧切了一片炒菜用的西红柿塞到他嘴里,夸奖道:“嗯,非常棒,继续加油。” 补充了能量棒的江冠南又欢天喜地地蹦跶出去刷习题集了。他不仅要打败冯子昂,还要打败陈曦,他要让小姐姐知道,他才是最棒的。谁都不能跟他争在小姐姐心目中的地位。 冯子昂怜悯地看了眼江冠南。他不用猜都知道,这只傻乎乎的狐狸犬肯定是被陈曦忽悠了。《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呵呵,他愿意做就做吧。冯子昂施施然的,继续翻看他手里的电脑书。 许宁本来想去给姐姐们打下手,可他人都走到厨房门口了,又不放心地折回头。他老担心这两人会打起来,虽然单凭冯子昂那手劲就能单方面碾压江冠南,可小黑黑的狗屋不还在客厅里头嚒,殃及池鱼太残忍。 许宁抱起小黑黑,放在自己腿上,干脆将寒假作业拿出来写。 许婧看客厅里头相安无事才长长吁了口气。她也拿冯子昂跟江冠南没辙,这两个人,前者压根不爱讲话,后者最爱的就是撒娇,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许多看她家好脾气的姐姐就头疼。她一个劲儿地撺掇她姐:“姐,你得拿出点儿气势来。不能冯子昂说什么,你就应下什么啊。” 许婧语气有些可怜兮兮:“可他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啊。他不过是想吃家里做的饭菜,自己又不会烧而已。” 许多差点儿没忍住,一个高八度的声调上去。她咬牙切齿道:“这还叫没什么过分,他都把咱家当旅馆了,还是包饭的那种。” 许婧被妹妹左说右说,总算下定了决心。今晚要是冯子昂还想留宿,她一定让人自己出去找酒店住去。 许多老怀甚慰,她姐总算能硬气一回了。嗯,冯子昂家庭环境太复杂,人又太闷,她才不会让他当自己的姐夫呢。她家姐姐温柔善良美丽贤惠,她一定要让她姐找个最好的姐夫。 两个人一起忙,晚饭一个小时就上桌了。除了许多以外,其他人都是鳗鱼饭。反正鳗鱼那么多,不吃也是浪费。为了做出冯子昂想要的感觉,她还特意将饭盛在了碟子里。 冯子昂坐在许婧的对面,看着两人面前同样的鳗鱼饭,满意地点点头。他默默地拿起筷子,挟了块鳗鱼段放进嘴里,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好吃。他赞赏地看了眼许婧,嗯,她总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江冠南原本对冯子昂充满了敌意,但鳗鱼饭一端出来,扇贝一上桌,他就沦陷了。啊啊啊,他就说光有咸鱼跟火锅丸子哪里算吃肉嚒,没有牛羊肉也得上海鲜啊。 许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河鳗比海鳗贵。” 江冠南立刻不吱声了。哼,可怜的吃草动物,小爷怀着悲天悯人的心,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许宁默默吃着鳗鱼饭,不时扫一眼冯子昂,看他注意力始终放在面前那份鳗鱼饭上,提心吊胆的少年才稍稍安心了一点儿。不行,谁都别想觊觎他大姐,达子别想,江冠南别想,冯子昂也不行。 冯子昂怀着一颗近乎于虔诚的心,细细品尝了面前的鳗鱼饭。日本人习惯于夏天吃鳗鱼,但他觉得冬天肥美鲜嫩的口感更加符合他的口味。烤得表皮微微泛着焦黄的鳗鱼段,上面浇了许婧用酱油跟料酒还有白胡椒粉调制出来的酱汁,香浓可口。就连下面的白米饭都是别样的糯软爽滑。嗯,这种大米可以再买一袋子回来。 他非常满意跟许婧面对面吃饭的感觉。 江冠南一人干掉了一大份鳗鱼饭。一般情况下,吃鳗鱼饭是不需要其他配菜的,但江小爷怎么会无视扇贝的存在。他一个人几乎吃完了一盘子的扇贝。 冯子昂生出了微妙的同情心。这也是个吃不饱的人啊。他高中时就经常吃不饱。因为不喜欢待在家里,也不喜欢学校食堂的饭菜。只有去陈曦家看望对方时,才能吃他家阿姨的手艺吃饱。 他将扇贝碟子往江冠南面前推了推,自以为语气温和地开口:“你吃吧。” 可怜的江冠南硬生生地被蒜蓉给呛到了。他咳得死去活来,好容易缓过口气,立刻奔到许婧面前告状:“姐,你看,他故意的,他故意欺负我。”姐,这是坏人,我们把他赶出去吧。反正鳗鱼跟扇贝也吃进肚子了。 许婧喊许多去倒杯水给江冠南,安慰他:“没事没事,冯子昂他无心的。” 冯子昂一张扑克脸,波澜不惊,继续品尝他的鳗鱼饭。到后面,鳗鱼块吃完,只剩下米饭的时候,许婧看他干吃饭,忍不住开了口:“你要不要吃点儿菜。” 原本已经放下筷子的江冠南一听这话,立刻将火锅丸子跟咸鱼块都挟到了自己碗里。反正整张桌子上就冯子昂吃饭最慢。他家小姐姐跟小宁宁都吃完了。就连许多那个慢腾腾的家伙也放下了筷子。 冯子昂怜悯地看了眼江冠南,默默收回视线:“我吃饭就好。”浸润着鳗鱼香气,混着酱汁的白米饭也是香甜可口的。 江冠南愤愤地干掉了好几块咸鱼。艾玛,真咸啊。肯定是许多这家伙干的,故意泡水时间短,想要让他少吃点儿。 好容易,冯子昂吃掉了最后一粒米饭,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吃菜吃到快咸死的江冠南也跟着撂筷子了。他赶紧蹦跶到厨房里头去喝水。 许多忍不住摇头。人家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像江冠南这样的,就是自清血槽,还没近到敌人的身边。 许婧收拾干净餐桌,把用过的碗碟全拿到水池去洗。 冯子昂坐在餐桌边,看她进进出出地忙碌,又一次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许婧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冯子昂有点儿无措了。陈曦的妈妈说他应该尊重女生的意见。可他觉得许婧需要人帮忙啊。那他到底要不要去帮忙。 许多一把拉上厨房门,杜绝了冯子昂的视线。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会儿厨房门,又退回客厅去了。大概女孩子比较喜欢待在一起聊天,许婧也喜欢跟她妹妹说话。 江冠南刷了四十多道题目。他写题目是没有过程的,直接填上一个答案就行。那种繁琐的计算,江小爷从来都不屑一顾。有那功夫,他去看热闹打游戏干什么不好。 许宁瞥了一眼,不得不佩服江冠南的脑子,他的心算能力令人惊叹。 许婧跟许多在厨房里头商量,如何在不伤及对方情面的情况下,将冯子昂稳稳妥妥地请走。 许多提议:“要不,我发条短信给陈曦吧。让他来说这事儿,他俩熟。” 许婧摇摇头:“算了吧,别搞得他俩反而关系尴尬起来。一会儿,还是我说吧。” 她硬着头皮厨房门,总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啊。她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切点儿水果给他们吃,等到水果吃完了,再假装不经意一般请求冯子昂,下楼的时候帮忙扔一下垃圾。 冯子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默默地起身,去客厅角落里拖出他的箱子。他朝许婧点点头:“嗯,我该走了。” 许婧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又要去赶飞机了?”就为了吃顿鳗鱼饭,至于这样奔波吗? 冯子昂微微露出个笑模样,目光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和了。他表示,以后就不用这样了。 江冠南喜出望外,太好了,这家伙就是流星,毫无杀伤力。他依然可以牢牢占据着他家亲爱的小姐姐的视线。 他假模假样地表示要送一送冯子昂。没想到冯子昂根本就没推谢,直接点了点头,让他送自己下楼。 可怜的江冠南快要哭了。他真的只是客气一下而已。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许婧,期待他家小姐姐将他留下。 许婧安慰他,没事的,冯子昂就是不爱说话而已,并不欺负人。 江冠南就这么委屈不已地跟着冯子昂下楼去了。一到楼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回走。 冯子昂看了他一眼,表示他应该送到小区门口。 江冠南自觉代表了小姐姐的面子,不能丢份儿,又硬着头皮送到了小区门口。 冯子昂已经约好了车子,江冠南只等着将人往车上一塞了事。他还来得及赶回去看一集《神探狄仁杰》。 哪知道冯子昂没上车,直接把他给推上车了,还报了他爷爷家的地址。 江冠南“嗷嗷”叫,他什么时候说要回家了?他要上楼去找小姐姐。 冯子昂言简意赅:“我跟许婧说了,我送你回家。” 可怜的江小爷连反抗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他的秘密花园越来越远。呜呜呜,小姐姐,你被坏人欺骗了。他就是个坏人啊! 第441章 好吃 冯子昂心满意足地踏上了新的征程。嗯, 陈曦的母亲没说错,男生留宿在女生家里,再君子坦荡荡,对女孩子的名声也有损害。 他赶走江冠南是对的。 陈曦一直到晚上快十点钟才匆匆赶回来跟他家多多见了个面。看到客厅里空荡荡的,他惊讶地挑挑眉:“江冠南呢?”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 许多摊手, 简单一句话:“冯子昂来了, 把江冠南送回家了。” 陈曦更加惊讶:“他什么时候来的, 人呢?” 许多的回答更简单了:“走了。” 陈曦听完冯子昂这神奇的一日行之后, 彻底无语了。这份鳗鱼饭能有多好吃,让他高飞高去。这来回路费,够他吃多少顿顶级鳗鱼饭了。他不死心,问许多:“他就来吃了碗鳗鱼饭?” 许多呈现面瘫脸:“是的, 扇贝全是江冠南吃的, 他也不怕拉肚子。” 陈曦觉得自己对朋友的认知还存在着偏差。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冯子昂还是个顶级的吃货!明明以前他连着吃上几个月的泡面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的。 许婧在卫生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她准备将旅行包里装着的脏床单被套什么的拿出来,明天放洗衣机里洗,却惊讶地发现旅行包里满是迪士尼玩偶。还夹着一封信, 竟然是粉红色的明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至于床单跟被套,则全都放在了盆里面。也不知道是何时被偷梁换柱的。 许多无语, 她姐是明天生日。这人还想零点之前送祝福? 陈曦看着那满满一包的玩偶公仔甚是头痛。这明显是去迪士尼乐园买的。他完全想象不能冯子昂排队进迪士尼乐园的场景。他的脸上难道不是写满了嫌弃嚒? 许多死命拽陈曦进厨房。她要崩溃了,冯子昂究竟想要干嘛? 陈曦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跟他谈过,结果他非说我肤浅,对男女关系充满了狭隘且龌龊的认知。” 许多咬牙切齿, 就冯子昂这样,还让人怎么想象纯洁的男女关系。 陈曦无奈,摸摸许多的头发,好声好气地哄劝:“算了吧,反正这事儿咱俩也管不了。冯子昂就是闷了点儿,无趣了点儿,其实人不坏。” 许多怒瞪他:“你想让我姐跟西门吹雪过一辈子吗?”西门吹雪娶了老婆以后,可是为了他的剑道,放弃了妻子跟妻子腹中的孩儿。 陈曦吓了一跳,迟疑道:“不至于吧。” 许多怒目相向。 陈曦连忙保证:“这事儿,我再找他好好谈谈。要是他没有做好一辈子的决心,早点儿说清楚。” 许多依然气愤:“他想八辈子都没用,我姐才不找他呢。” 陈曦忍俊不禁,抱着她哄道:“多宝乖啊,你以后跟我结婚生孩子,姐姐一个人孤单单的怎么办。” 许多踩他的脚:“死开去,咱俩不熟,同学!我跟我姐过。” 可怜的陈曦一下子又沦落到同学的待遇。他无可奈何,百宝耍尽,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是被自己心仪的女同学赶出了家门。呃,他是要正儿八经重新经历一次追求多多的过程。可他暗戳戳的心思里头,不应该是多宝恋恋不舍,然后他坚定地抵制住了诱惑,正气凛然地开始纯纯的高中生之恋吗? 为什么现在多宝不仅不拖后腿,反而比他还投入。她似乎对“同学关系”完全乐此不疲啊。连要亲亲,要抱抱都没有了。以前可是无论开始还是不开心,她都喜欢趴在自己怀里的。 陈曦觉得心口好塞,满腹忧伤地回家去了。他连多多留宿他,他如何深情款款地婉拒同时表达自己及的满腔爱意的草稿都打好了,结果却是他自己想多了。 许多回了房间,看到满房间的玩偶就开始犯愁。这个冯子昂,可真是让人头疼啊。她心塞的连《算两次》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盖被子睡觉。不管了,明天再说明天的事。 她倒是迅速进入了黑甜的梦乡,剩下许婧躺在床上直犯愁。冯子昂的生日是哪天啊,到时候她是不是得送人生日礼物。这些玩偶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按道理说,她送的礼物也应该是相等价值的。许婧愁眉苦脸,唉,又得是好大一笔支出。 而此时,已经辗转到机场,坐上飞机的冯子昂却是将眼罩一拉,心满意足地开始培养睡意。嗯,他送了许婧生日礼物,陪她吃了鳗鱼饭,很不错。不一会儿,他就沉沉地睡着了。 等到醒过来,陈曦已经往他的电邮箱中发送了一封言简意赅的邮件。请问来回打飞的吃鳗鱼饭是什么感受。 冯子昂嘴角都不抬一下,只回复了两个字:好吃。 陈曦不死心,继续追问:你就为了吃一份鳗鱼饭? 冯子昂直接关了邮箱,他觉得陈曦越来越婆婆妈妈,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吃着手里的鳗鱼饭,嫌弃地撇撇嘴,果然没有许婧做的好吃。 许多寒假的第二天就得去熊老师家里开小灶。除了她以外,还有二班的盛乐跟七班的屠颖,之前也都是他们三个一起到熊老师家上课。 几人在熊老师家楼下碰了面,才一起上楼去敲门。这似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仿佛在向另两个伙伴证明,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没有拿什么额外的资料。 许多一开始不明白这潜规则。她习惯性早到几分钟,便直接上熊老师家去等。其实熊老师也就是跟她闲聊,问两声学习的情况,压根没有讲授任何知识点。想想也是,跟她说一遍,完了再跟另外两个学生重复一遍,岂不是要累死人。 可就这样,盛乐还时不时像开玩笑一样,一个劲儿地揶揄熊老师不怜香惜玉,老爱给许多加担子。 许多察觉到不对后,就再也没有提前上楼去过了。优质的教育资源有限,学生之间的竞争虽然简单,却一点儿也不比职场上轻松。相反,因为关注的事情少,反而愈发激烈。 熊老师的爱人已经去上班了,剩下一对父子坐在客厅里进行家庭文化课教育。熊老师家的儿子礼貌地跟他们打完招呼,就自己去房间看书写作业去了。 熊老师对他们点点头,问了两句之前给他们的习题完成的情况。他看着三个学生,意味深长道:“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知识薄弱点也不同,所以我的针对点是各自侧重的,不存在偏爱谁的情况。要真说偏爱,我这人只认分数不认人。” 三人唯唯诺诺,赶紧坐好听课。熊老师给他们拎了拎遗传题的计算套路,非常淡定地翻了翻手里的《遗传学》,很认真地问他们:“这书看懂没有?” 谁都没好意思说自己看懂了。许多也觉得自己距离看懂了的标准相当远。 熊老师点点头:“嗯,看不懂是正常的,太晦涩了。看不懂也别担心,套路啊,遗传题基本上都是计算题。这点你们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真题,按道理说心里头有数了吧。懂不了就懂不了吧。资质摆在这里,我还能往死里逼你们不成?” 三人连面面相觑的胆子都没有,赶紧点头应下。 中途课间休息的时候,盛乐小心翼翼地问两位女生:“我怎么总觉得熊老师不喜欢我们啊。” 许多笑,不说话,就端着手上的杯子轻轻地吹,等开水冷却下来。 屠颖犹犹豫豫道:“有康家成珠玉在前,估计看我们都不上眼吧。” 许多喝着开水,随口应和了一声:“康主席的确厉害。” 上次康家成还过来给大家说经验。他基本已经走进大学校门了,相当有底气跟熊老师对着干。熊老师说不能死记硬背,康家成就说竞赛就是背书再刷题。 盛乐感慨不已:“要是我们敢这么来,估计要被熊老师削死了。康家成牛掰,愣是一点儿事情也没有。熊老师还在边上看着他笑,那目光慈爱的。唉,真是同人不同命,一把辛酸泪。” 许多乐不可支。 屠颖拿着手机玩了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师大附中有人跳楼了。” 许多跟盛乐都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谁啊,怎么回事儿?” 屠颖一边翻手机一边说:“他们不是放假比我们晚一天,昨天去学校拿的成绩单跟寒假作业嚒。结果高三有个女生看到成绩单就崩溃了,昨晚大哭了一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然后她妈就听到‘砰’的一声,人跳下去了。” 盛乐瞪大了眼睛:“这至于吗?这不就是个期末考试嚒,又不是高考或者保送考试。” 许多忍不住想跺脚,天大的考试也不至于。高考完十年以后,你会连你当年考了多少分都忘得一干二净。上大学的第一天,教授就会告诉你们,你们当中的绝大一部分人,将来混得怎么样,成绩的取决因素微乎其微。 她问屠颖:“这消息准不?前天外头还传我们学校有女生跳楼。哎,怎么都传女生啊。” 盛乐脸上浮出促狭的笑容:“自杀的女性的确占大多数啊。” 屠颖怒道:“说的张国荣好像是女的一样。” 许多则是质疑:“会不会是假新闻啊。每年都要传上一两回。前天江冠南还听说我们学校的女生跳楼了。” 屠颖叹了口气:“考完数学以后,我倒是想跳楼来着,但下不了那个手。这万一没摔死,摔个半身不遂,我可没有意志成为当代张海迪。” 熊老师辅导完儿子的作业出来,准备第二堂课。听三个学生的议论,他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学习生物学。学习生物学,看到这么令人叹为观止的生物结构,每一项都是那么的完美,功能是那么的齐全。在如此奇妙的自然法则面前,对生命就会充满了敬畏之心,还想什么自杀啊。你要是有这念头,想想你身体的每一个系统,每一个组织,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在勤劳不辍地运作着,你还有什么脸去放弃?” 许多囧囧有神。没用的,老师。 她上辈子上的是医学院,大三时还有个实习回来的学姐因为保研跟奖学金的问题想不开,在火车上自杀了。最恐怖的是,许多当时也在那辆火车上,就是目的地不同,隔了两个车厢。 后来她听说这件事,连着一个星期都没睡好。 课上完以后,熊老师叮嘱他们别光做题目,实验部分也别放松了。他也不忘毒舌地加一句,要是只想考初试就不用费这个心了,反正初试全是笔试选择题。 “带你们的实验老师的确是研究生,但人家就是老师。你们别一个个没大没小的,要尊重人家老师,知道不?” 三人赶紧点头,跟老师道谢,告辞准备离开。 熊老师把他们送到门外,看到站在楼梯口的陈曦,挑挑眉毛:“哟,望夫石啊。我又没说不让你进门,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 陈曦笑嘻嘻地跟熊老师打招呼,表示刚到,真刚到。 熊老师一脸“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像是极为看不上眼的摇了摇头。他还颇为认真地建议:“你都辅导课也上了,不如干脆也参加生物竞赛吧。” 陈曦连忙摆手,表示他不敢如何轻忽懈怠。 熊老师还在咂嘴,敦敦善诱:“没事儿,参加了数学竞赛也没关系。能兼顾的,你以前那届不是有人拿了数学跟物理两个国一,物理还拿了奥赛的金牌。” 三个正派弟子面面相觑,表示好心塞。 已经要到中午饭点儿了。熊老师劝了几句陈曦没收到成效,便也不再坚持,挥手喊他们去吧去吧。 四人这才赶紧兵分两路,撤了。 许多之前一看到陈曦的时候就忍不住欢喜,死命憋着别笑得太显眼了。这会儿终于两人单独待一起了,她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事儿吗?” 就这么想姐啊,千方百计的还要过来见一面。啊啊啊,好害羞,少女心,好甜蜜。 陈曦摸了摸已经蹭到自己身边的女友的脑袋,笑道:“本来有事儿的。结果对方飞机晚点了,得到晚上才能到了。所以下午的时间就空了出来。” 许多这会儿也顾不上甜蜜,只剩下心疼了。她催陈曦回去工作吧。这晚上要接待人,原本安排在晚上的工作他又不知道得怎么挤时间出来做了。 陈曦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没事儿。原本也是下午谈事,晚上招待。这回就是二合一了。” 许多担忧地摸上他的胃脘部,小声叮嘱了句:“那你晚上少喝点儿酒啊。不行就让秘书他们帮着挡挡。” 陈曦反手握住她,摇了摇,笑道:“你放心,我有数。” 许多被他这么握着手,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吭哧吭哧地墨迹了半天,才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过来?” 陈曦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笑:“想你了呗。” 许多觑了他一眼,嘟囔道:“谁准你想了。” 陈曦笑着非要跟她的眼睛对视,甜言蜜语一点儿也不含糊:“我的心。” 许多身高上吃了亏,避不开他,娇嗔道:“咱俩不熟,同学。” 陈曦笑着摇了摇她的手,带人往车子方向走,回头看硬是要往后面赖一步的女友笑:“那么,我想邀请您今天一起共进午餐,不知我可否有这个荣幸?” 许多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表示,算了吧,同学一场,怎么着都要给个面子。 陈曦笑着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不胜荣幸。” 许多立刻怪叫,谴责他超标了。不符合正常男女同学的交往尺度。 陈曦大言不惭:“我的目标就是突破正常的男女同学关系啊。” 第442章 盖房 许多捶了他一下, 拿了毯子往身上一搭,哼,不理他。姐要闭目养神,顺便听熊老师的讲课录音。 陈曦笑了下,提醒道:“抽屉里头有眼罩, 好好休息吧。” 许多鼓着腮帮子, 眼睛也不睁, 摸摸索索地摸到了屉子, 又摸出了眼罩。陈曦从后视镜里头时不时看她一眼,忍俊不禁。他家的多多啊,抓着眼罩在手里摸索了半天,没分辨出来到底哪边在上哪边在下, 偷偷睁开一条缝看清楚上下, 这才仿佛举重若轻一般, 貌似毫不在意地将眼罩挂到了耳朵上。 陈曦一直等到她眼睛完全被眼罩盖住,才敢真正露出个笑模样。当场嘲笑她,多多会恼羞成怒, 武力镇压的。他还不好还手,他手劲大,万一没控制好力道, 弄疼了她怎么办。 许多调整了耳机的音量,听着熊老师那口极具特色的本地普通话讲课。这回录音,她用的是手机。拿到那笔版权费之后,她先还了先前买铺子时借陈曦的钱, 又犒赏了自己一个新手机。原先的手机功能太少了,现在用起来觉得不够方便。 陈曦一开始,坚决不肯要她还的钱。 许多拿到版权费的时间点儿也比较巧,恰好是他说想跟多多从头开始恋爱的时候。女友直接往他银行卡里头打了两万多块钱,连银行利息都考虑进去了。陈曦吓得不轻,以为多多真是打算跟他掰了,要把账算清楚。他死活不同意。可惜的是,他钱包都放在多多包里,人家根本连问一下他银行卡号都不需要。 许多被他当时面色灰白的反应也吓了一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她还个钱,陈曦活像是被洗劫了一样。后来她搞清楚他的担忧,顿时哭笑不得。她家小男友瞎胡闹也就算了,她都这么配合他玩了,他还正儿八经地自己脑补成真了。 最后许多还是坚持把钱还给了陈曦。她不喜欢在金钱上牵扯。陈曦再有钱,也不意味着她就能在金钱上占人家的便宜,没这规矩。 剩下连《南国正清秋》再版的稿费加一起,不到十万块。买铺子有点儿勉强,买房子又得挑地段。许多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稳妥的主意,加上忙着期末复习,便暂时放下了。 现在期末考完了,想到这一茬,许多便有些坐不住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她得赶紧把这部分钱变成能升值的东西。 陈曦看她动来动去的,以为是靠着车椅不舒服,安抚道:“多宝,忍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许多闭着眼睛不好翻白眼,便嘟起嘴巴来腹诽,哼,吃吃吃,就知道吃,以为她是小黑黑那个小吃货啊。她现在发现了,小黑黑似乎什么都想尝尝,今天还咬了片许婧养的芦荟的叶子。这小呆瓜居然嚼的津津有味,一点儿也不嫌苦。倒是把他们姐弟三个吓得不轻,生怕它拉肚子。 她想起来,喊陈曦:“哎,我们吃完饭得早点儿回去。我早上出门时,答应小黑黑要带它出来晒太阳的。” 陈曦心道,完了,这小闺女才进门,闺女的爹就没地位了。以后要真生了孩子,估计自己只能在角落里头蹲着了。 好在他有杀手锏。 陈曦态度认真而严肃:“出门晒什么太阳,在家里阳台上晒就行。你忘了啊,兽医说了,小黑黑打完疫苗之前,是不能随便带出门的。” 许多瘪嘴了。她家小黑黑好可怜,这么小就要关禁闭。 陈曦心里头偷着乐,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不能惯孩子。唉,不指望你了。以后咱家只能严父慈母了。” 许多直接撇过头,不屑一顾,小黑黑是我养的,跟你没关系。 陈曦也不再逗她,非得让她承认小黑黑是他们的孩子不可;就一个劲儿抿嘴乐。 许多被他笑得脸上发烧,把眼罩往下一拉,继续睡觉了。哎呀,好像还真有点儿饿了。上课果然最容易肚子饿。 陈曦带许多去了家城郊新开的斋菜馆子。据说店老板是本城名寺的大师傅,还俗开了这家馆子。陈曦前段时间招待一位在家居士客户到这边来过,感觉饭菜还算清爽可口,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带许多过来吃。 不过因为他的“循序渐进恋爱计划”,一直到今天才把人给带出来吃饭。 斋菜馆子地方僻静,虽然是周末的饭点,里头也并不喧闹。陈曦要了个小隔间,座位边上围着竹子跟屏风,刚好可以阻拦来自外面的视线。 许多抿嘴乐,似笑非笑地瞪他:“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坏事儿?” 陈曦狗胆包天,伸出手去够自家小女友的,笑嘻嘻道:“摸个小手啊。” 许多在桌子底下踢他。穿着蓝布衣服的服务员过来拿点菜单子,她才收回自己的脚。 两人要了一份菌菇肠粉,又要了两只香菇包。肠粉口感不错,里面的菌菇也很爽滑。香菇包,一开始许多以为就是香菇素馅包子,结果白白胖胖的包子却是做成了香菇的样子,连香菇柄都有,愣是把她给看呆了三秒钟。 陈曦笑着挟了一只放到她的碟子里,鼓励道:“吃吧,味道不错的。” 许多叹气,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陈曦茫然:“什么意思啊。” 许多对他呵呵一笑,坚决不再说话。 吃完饭以后,她以为陈曦会带她爬个山看个花什么的,要不就去旁边的寺庙烧个香拜个佛。没想到他就直接喊她上车了。他带她过来,纯粹就是因为他吃了这家馆子的菜觉得好吃,所以想让她也吃到。 陈曦把车子开上路了,还在自我反省:“多多,委屈你了。我都做不到陪你一起吃素。”偶尔为之,两个人吃同样的东西,温馨的让他整颗心都酥麻不已。可如果天天这样,他又做不到。 许多翻白眼:“你讨厌噢。吃素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许再说什么。”她才不要陈曦将这视为她的奉献与牺牲。她不要她的爱变成任何人身上的压力。 陈曦笑了笑,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轻声道:“睡吧,到了我喊你。” 许多吃饱了就犯困,相当没有原则可言地打了个呵欠,便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一直到陈曦停车,她才醒过来。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这是哪边?一开始陈曦说到了叫她,她还以为是回家或者公寓呢。可这边明显还在城郊啊,周边盖着各色各样的民房。 陈曦伸手,让她搭着自己的胳膊下车,笑道:“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许多疑惑地看他,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她被陈曦牵着,一直走到了民房尽头的一处空地上。这边好像是块宅基地,周边的地块都有人在起房子。 宅基地不远处的一家小店,有个正在买香烟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便走过来,老远就热情地跟陈曦打招呼:“哟,小陈老板,你来了啊。” 陈曦笑着跟对方握手,说了几句诸如辛苦了之类的话,询问图纸是否带过来了。 男人笑着,露出的牙齿因为常年吸烟,有些焦黄。他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头拿出十来张纸递给陈曦:“带了带了,连成型后的效果图都一并带来了。” 午后太阳还有些大,陈曦怕许多晒了脸上会发痒,喊人进车里看图纸。 许多看着这十来张图纸,疑惑地小声问陈曦:“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陈曦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悄声道:“你不是想买地盖房子,以后收租子嚒。这边村委会还有宅基地能批,我就走了点儿门路,弄了一块下来。你想盖成什么样的房子就盖成什么样。” 许多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置信地看陈曦。 她因为许宁找了爸爸,一起合伙起了五层的小楼而心塞塞,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那种眼力劲儿。陈曦为了安慰她,当时就说也要找地方给她盖房子。她拒绝了,因为这种投资适合自己家这样没有门路的情况,却并不适合陈曦的状况。有这个时间精力跟资本,他可以投资更好的项目。 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家多宝想盖房子,我就给我家多宝盖。你看看,什么样式的你最喜欢,咱们就盖成哪样。” 许多心里头软的一塌糊涂。她想起了那首歌《小小》唱的: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虽然这歌词并不契合,但她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说盖新房娶媳妇。因为家的概念里,首先这个字的头顶便是有东西遮风挡雨。 许多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一片宁馨。她靠着陈曦的肩膀,只觉得有这个人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孤单,不会再迷茫。 第443章 许婧的生日 两人兴致勃勃地商量着房子的式样, 连小黑黑住在哪里,家里要不要养两只鸡都讨论了起来。 许多在乡间生活多年,你要她完全按照农村人的生活模式去生活,她肯定受不了。可她同时对乡下又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斯嘉丽梦牵魂绕的是她的塔拉庄园,许多内心深处也有这处小屋, 她的空中楼阁。 她跟陈曦聊着聊着, 觉得不对劲儿。这怎么成了他们自己盖乡间别墅。她想的可是盖一处房子吃租子。 陈曦笑道:“没关系, 这边比较安静, 前面是山,还有个茶场,环境好。路也平坦,咱们开车进出都方便。咱们就先在这儿先盖个小房子, 以后想度假了就往这边来。你挑挑看, 喜欢什么风格的。” 许多比较矫情, 她喜欢民国风格的房子。不为什么,就是单纯的喜欢。她在里面翻了半天,好容易找出一张差不多样式的。 陈曦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儿就忍不住想要亲亲她。他就知道他家多宝喜欢这样的。每次经过这座城市保留下来的民国建筑, 她都要进去逛一逛。 现在现成的别墅基本上都是欧式风格。多多喜欢带点儿传统的,他就盖了给她住着玩。 两人商量了一阵,确定好图纸样式后。陈曦又下车去跟等着的中年男人打招呼。那人一见他们挑出的图纸, 笑了,调侃道:“这是盖公馆了。行,小陈老板你放心。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这,还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他看这位小陈老板又跑到车边, 跟他那位白的跟太阳底下一晒就化掉了一样的小女朋友说了几句,折回头,叮嘱院子里头要留下地方种葡萄跟石榴。 多多眼睛亮亮的,跟他比划:“到时候,小黑黑可以在葡萄架子下玩。” 一想到小黑黑跟小白白同狗不同命,只能在自家憋仄的小房子里头活动,她就有种“宝贝,妈妈对不起你”的感觉。小白白直接拿葡萄藤当秋千荡的。难怪人家说,当了妈以后,给孩子买东西那都是眼睛不带眨一下。什么都想给孩子最好的。 至于石榴,嘿嘿,她喜欢吃啊。种一树石榴,五月看花红胜火,十月果儿粒粒香。 许多想的可美了,殊不知他家饱读诗书的小男友想到的却是石榴跟葡萄都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嗯,到时候,他们就在美国多生几个孩子,这样也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了。他家多宝果然喜欢孩子。 这一处宅基地看完,陈曦还是没有送自家的小女友回家。看她在车上还兴奋的叽叽喳喳,一直规划着要在里头怎么布置,他心满意足。这回,他总算是猜准了他家多多的心思,真正给了多多惊喜。 他不想承认,林安送多多小狗让她欣喜万分。他高兴之余,是有些吃醋的。一个外人,都比他能让多多开心。他这个男朋友当的,太失职。的确得从头开始,一步步追求多多。 车子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陈曦扶着许多下车,叮嘱她:“小心点儿,这边路不太好走。” 许多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上辈子,她始终有种疏离感,不太关心城市的发展。除了只言片语从同事以及病人的闲聊中知晓了只鳞片爪外,她并不是非常清楚除了她们县以外其他区的发展情况。 陈曦跟她介绍,这边算是城西跟城南的交界处。以前是农村,现在有风声说要规划一个大型的物流市场。 “旁边这个村子呢,前头几年前就一直说要拆迁,连房子面积都丈量过了。结果这几年完全没消息了。原本管的很严的宅基地,村委会也偷偷摸摸放松了。我找了点儿关系,就在这儿批了块地下来。”陈曦带着许多往一处正在挖地基的地块走。 他一指房子,给许多讲解:“这房子盖了,可以租给物流市场的商贩用。我顺便弄了个地下仓库,也租出去,让他们摆放货物用。” 许多疑惑地看他:“咱们这儿会不会太潮湿了。” 陈曦摇摇头:“还好,可以弄。方……”他硬生生地咽下了后面的话。方淼家别墅的地下室就不错。只是他现在对此有阴影,不打算在他跟多多的房子里头搞地下室。 这房子陈曦要盖五层,讲究的是实用,分成一室一卫跟两室一卫两种风格。到时候租户可以根据自家情况自行选择。 陈曦笑嘻嘻地看许多:“那个,老板娘,手上紧啊,您能否支援两个?” 许多眼眶差点红了。陈曦待她,真是细致入微,知道她不愿意将钱干放着,就帮她准备好了投资的途径。她忍不住握了下对方的手,讷讷道:“你对我太好了。” 陈曦故意做出怪样子,笑呵呵道:“哟,咱们家情况不一样啊。人家都是管账的不让花钱。我们家的小管家婆就爱给我钱花。还是我命好。” 许多啐了一口,嗔道:“那你也得省着点儿花啊。” 陈曦逗她:“那是,必须的,坚决服从领导安排。” 许多直接去银行,将卡里的十万块转到了陈曦的户头。陈曦怕她别扭,还找公司的法务给起草了一份协议。这处房子连地下仓库什么的在一起,总投资是二十五万。许多出十万块,剩下的陈曦掏钱。房子的权益两人也是按照出资比例进行分配。 陈曦心里头乐开了花。现在他跟多多名下,共同持有的房子跟铺子都有了。这就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意思。 许多则是在车子经过拐角一家医院时,突然兴奋了起来。她不认路,可她认识医院啊。这家医院,她们有个老主任一直在这边周末上门诊。她记得这家医院就在这座城市最大的物流中心边上。她们科室的人逢年过节批个水果什么的,都到这儿来。 别的不说,起码人气是肯定不用愁的。到时候即使不拆迁,光房子的租金,也能将本钱捞回来。再说,按照这座城市的发展进程,物流市场周边村庄拆迁也是必然的。 许多拼命地告诫自己要含蓄,千万别咧嘴笑暴露了财迷的本质。她那点儿可怜的小农思想啊,当包租婆什么的,简直就是梦里都能笑醒。 陈曦看后视镜里头,她唇角弯弯的模样,心中舒坦的不得了。这一步,他也猜对了。他家多多,就是个可爱的小蜗牛啊。对房子什么的,具有深厚的感情。 许多满腔柔情蜜意。要不是陈曦还在开车,她真想躺在人家怀里蹭一蹭。 她含情脉脉地盯着陈曦,似笑非笑:“嗯,同学,你打算要追我多久啊。” 陈曦笑呵呵的,趁等红灯的时候,捏了下她的手:“那个,领导,我想问一下,我试用期表现如何,能不能转正啊?” 许多咬了咬下唇,轻轻点了下头。 陈曦笑逐颜开,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正色道:“多宝,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决不让你后悔,给了我两次机会。” 许多害羞地垂下脑袋,支支吾吾:“嗯,我也会加油的,让你不后悔喜欢我。” 陈曦笑了,揉了下她的脑袋,满腔柔情:“多宝,你怎样我都喜欢。” 许多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声如蚊蚋:“那个,你怎样,我也都喜欢的。” 陈曦这回真是心花怒放。要不是正在开着车子,他真想把多多抱起来转圈圈。 两人就这么一路粉红色泡泡萦绕着周边回了家。许多原本以为陈曦会趁机带她去公寓,两人温存片刻,再说会儿话。没想到陈曦却诡异地的腼腆了起来,愣是规规矩矩将她送回了家。 快到小区门口时,陈曦还不忘去烘焙屋取了给许婧订的蛋糕。 许多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姐的生日。夭寿啊,她刚才色欲熏心的,居然光想着跟她家小男友卿卿我我去了。许多内心深切地忏悔着,请恕我的罪吧。老房子着火,拦不住啊。 好在礼物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许多送了她姐一个老鼠模样的小金锁,看得陈曦一阵眼热。多多还没送过他这样的生日礼物呢。 许多无语,他俩才一起正儿八经过过一回生日啊。她一次能送多少东西。 许婧这个寿星公坚持不要出去浪费钱,非得在家自己做饭吃。许多跟陈曦到家的时候,许婧还在厨房里头做大餐。她自己对小生日感觉不大,三姐弟坐下来,一起吃个生日蛋糕就行。不过弟弟妹妹才考试完,都累得脱形了。正好趁这机会,好好给他们补补。 许多看厨房里头热火朝天的,捋起袖子想进去帮忙,被许婧给赶出来了。正在包虾饺的大姐皱着眉头:“行了,你好好写你的作业去吧,别给我添乱。” 多多吃素吃的,现在荤腥味道都不怎么能闻,尤其是荤腥从生到熟的过程,她闻了就吃不下东西。 许婧心道,这要是吃不下,她不是白忙活了。还是赶紧把人推走吧,她一个人在厨房还能自由发挥。 许宁从房间里探出头。小黑黑扒在他胳膊上,乌溜溜的两只小眼睛盯着许多,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许多立马过去抱起小黑黑道歉:“黑黑今天在家跟舅舅玩的开心不?妈妈食言了,没有回来带黑黑去晒太阳。不过兽医叔叔说了,我们黑黑还太小,不能随便出门。我们就在家好好玩。” 陈曦也过去逗小黑黑:“黑宝乖啊,爸爸去盖大房子,给我们黑宝住。到时候,我们想在家里怎么玩就怎么玩。” 许宁瘪瘪嘴,把小黑黑抱到一边去了。这是他外甥女儿,有陈曦什么事儿啊。黑宝你等着,舅舅的大房子都盖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想在院子里头怎么玩就怎么玩。咱不稀罕那个人的,噢。 小黑黑对许宁的手表突然产生了兴趣,一个劲儿想用小爪子扒拉。 许多赶紧又把小黑黑抱开,教育它:“黑宝乖啊,这是手表,不能吃的。陈曦,去给我们家黑宝泡狗粮。” 陈曦立马领命执行去了。 许婧今天在厨房忙了几乎一整天。荤腥素食,烧烤蒸煮炒炸拌,各色儿都齐活了。 许多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瞠目结舌。她姐好大的手笔啊,居然还有鲍鱼跟松茸这种昂贵的食材。相形之下,口水鸡、西红柿炖牛腩什么的,一点儿也不稀奇了。就连基围虾也得在这两道菜面前黯然失色。 她姐真是下了大力气了。她们家附近的超市好像还没有鲍鱼跟松茸卖,得坐公交车去麦德隆买吧。 许婧无奈地摊摊手:“哪里是我买的,是冯子昂昨天带过来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塞进冰箱里头的。今天我才留心到明信片那个信封里头还有张纸。松茸是点名给你吃的,让你补充营养。” 陈曦一听就紧张了。这人什么意思啊,他家多多还用不着外人操心。他会把多多养的白白胖胖的。 许婧拿了那张纸出来递给他们看,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闷声不吭的,要是我没看到这纸条,说不定东西就得放坏了。” 家里现在人多,吃的也多。有的时候买了忘掉了,过段时间就得清理一次冰箱。 陈曦赶紧拿过纸条看,上面是冯子昂一贯张牙舞爪的字迹:松茸给你妹妹补充营养。你不用担心她,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儿好的。 他这才松了口气。冯子昂要是敢对多多有什么想法,他俩这朋友也就做到头了。不过按照冯子昂的个性,估计也不会。 陈曦看着因为喝汤而小脸红扑扑的女友,心里头犯愁,他家多多越来越可爱了,他真想把人给藏起来。 许宁皱起了眉头。他今天一直在家忙着写作业,倒是不知道冯子昂还有这么一出。这人实在太不要脸了。人没办法露面,居然还有这一招来刷存在感。 他正想跟大姐说什么,许婧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是达子。 达子这趟过来是给许婧送生日礼物的。他卖了店铺套出钱去跑船运,虽然这几个月下来也挣到了钱,却总觉得不太好意思面对婧婧的那个妹妹。让他那张破嘴,非得在人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安定下来,结果又当着人的面食言了。 达子总觉得,婧婧的弟弟妹妹会看不上自己。所以这几个月里,他虽然回来看过他家婧婧两趟,却都是去她实习的医院,愣是没敢登三姐弟的家门。 这回达子原本也是想把礼物送到医院的。他想给许婧一个惊喜,就没事先说。完了人到了医院,才知道许婧今天休假。达子也是拿货的时候,硬挤出来的时间。他本来还想跟许婧一块儿吃个晚饭什么的,这回只得匆匆忙忙又赶到许婧家楼下。 许婧笑着跟他问好,听他说人在楼底下,便邀请他上来一起吃晚饭。人家大老远给她送生日礼物,她于情于理,都不该将人拒之门外啊。 许多跟许宁听的是一阵头疼。哪儿有他们家大姐这样的啊,这就是引狼入室。 达子吭哧吭哧的,他听到了许多的声音,生出了羞赧的心思。他家这个小姨子跟妹夫算是直面了他的黑历史。达子自觉现在还没混出个样子来,愣是没好意思上楼去。他支支吾吾道:“要不,我把东西放在传达室大爷这边,你有时间再下来拿。” 许婧越发过意不去,她不顾弟弟妹妹明里暗里的阻拦,下楼去见达子。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帮过她好几次的老同学。她家这对弟弟妹妹,对达子的敌意实在太强了。 许多没办法,生怕做过头,把她姐的执拗劲儿给激出来。少男少女最大的特点就是逆反心理,你越是不让他(她)做什么,他(她)就越要干什么。 许婧有点儿生气,不肯让弟弟妹妹陪她下去。她怕这两人说话又带着刺,刺人家达子。 陈曦见状赶紧起身,表示他正好顺便下楼扔一下厨房里的垃圾。 许婧摆手说:“不用了,我来就行。” 陈曦笑道:“姐,你逗我们呢。今天你可是寿星公,最大的。” 他安抚地摸摸许多的肩膀,表示没事儿,他会看好的。 许多这才悻悻地低下脑袋吃她姐特意给她做的浓汤南瓜球,不敢出一声大气。 第444章 达子的礼物 两个大的出门了, 两个小的面面相觑。许多摸着旁边椅子上趴着的小黑黑,嘀咕道:“黑黑啊,那个人配不上你大姨,不能让他当你大姨夫。” 许宁也龇牙咧嘴:“他休想!”他姐姐可好了,才不能给那个达子呢。他又不是不让他姐嫁人, 不是那些人都不够好嚒。 许多犯愁地将小黑黑楼进怀里, 心中嘀咕着, 黑黑啊, 也不知道你爸爸管不管用,能不能拦住达子。要是他俩哥俩好,一起上楼吃肉喝酒,咱娘俩今天就不理他, 知道不? 小黑黑乖乖趴在她胳膊上, 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楼底下, 陈曦拎着垃圾袋,一点儿也不觉得有碍观瞻地站在楼前的花圃边上。达子见他就有些讪讪,要给他递烟。 陈曦笑着摇摇头, 也不说自己不抽烟,就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垃圾袋,表示不方便。 达子心道, 你手上拎着垃圾,那就早点儿去扔呗,杵在这儿,也不嫌弃味道难闻。这么个大个子跟个金刚似的, 搞得他连好好跟许婧说话都不行。 陈曦笑而不语,似乎完全不明白达子一直拿眼睛珠子梭巡他手上的袋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达子拿这人没办法。这做生意人家出来的少爷就是狡猾,压根儿不接他的话茬。他捧出手里的盒子,递给许婧,略微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个,许婧,生日快乐啊。” 许婧接过盒子,笑着点头:“谢谢你。” 两人都有点儿尴尬。陈曦陪在许婧身边,虽然一声不吭,就光笑,但总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一样。 许婧也没有再邀请达子上楼。尽管她刚才有些生弟弟妹妹的气,心中却是非常顾及这两个小得多感受的。 他俩一直对所有离她近的男生都警觉性特别高,尤其讨厌达子。 许婧有点儿无奈,她也不好意思再喊达子回家吃饭。万一弟弟跟妹妹闹起脾气来,她是站在哪边好。说了弟弟妹妹,他们要伤心;不说他们的话,达子又挺冤枉的。 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稳妥话题,就只好问他最近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 达子倒是挺乐意跟许婧说这些的,这代表着许婧对他的生活有兴趣啊。他高高兴兴地和许婧说起这几个月的情况。前头去医院看她时,周围有同事,她手上又有工作,他也不好多跟她说什么。 陈曦貌似不经意地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这到傍晚了,好像有点儿冷啊。” 传达室的大爷出门丢垃圾,见他们三个都站在外面,忍不住喊了声:“进来说话吧,这又不是有太阳的时候,这么大冷的天,当心感冒。” 陈曦接过大爷手上的垃圾袋,笑道:“顺便,我也去丢垃圾。” 许婧一见陈曦这样都拎不过来了,赶紧过去帮忙。达子讪讪地跟在人身后,脑子知道该说告辞的话,心里头却万般舍不得,于是只能不吱声。 扔个垃圾能要多少时间。达子想要磨蹭,也磨蹭不下去。他看着许婧,脉脉不得语。他想告诉许婧,这几个月他也攒下点儿钱了,等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把本钱全部收回头,后面吃的全是纯利润了。 许婧,你再等我两年,等我两年以后,一定能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这话含在他舌头底下,死活出不了口。 许婧的眼睛是微笑着的,温温润润,跟她的人一样和气。她穿着家常衣服,下楼也就加了件羽绒背心,没有化妆,头发不过简单束成了马尾,用的皮筋还是那种黑色的塑料圈,一点儿装饰都不见。可就是这样,她清清爽爽的站在花坛边上,一树腊梅开的正好,香气扑鼻,却不能胜过她的秀美。 达子觉得,许婧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比电视杂志电影里头见过的加在一起,都好看。 他有些酸涩,想要告辞却舍不得开口,只能继续杵在小区路边上问些有的没的。 陈曦正想着要不要再催促一下,小区林荫道那头吭哧吭哧跑过来一个人。 江冠南欢天喜地,哎呀哎呀,他跟小姐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都没通知小姐姐,小姐姐就下楼来接他了。许多这个无良的女人居然还骗他说他们不在家,在外面吃饭。他有那么蠢吗?小黑黑用小爪子挠桌子的声音清清楚楚。许宁碰到椅子,椅子跟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也是家里铺着的地板砖特有的声音。 江小爷以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与领悟力笑傲江湖,怎么能被许多这种智商级别碾压。他嘴上做出遗憾的模样,他总不能为蹭顿饭再穿越半个城市吧,又不是他家小姐姐做的饭。后脚一挂上电话,他就奋勇直前地奔过来了。 江冠南开心地想往许婧怀里扑,他就知道他家小姐姐最好。许多跟小宁宁再捣乱,他家小姐姐心里头依然最喜欢他。 可怜的小江同学这回还是没有扑成。没有冯子昂,还有达子啊。 达子一见这个男孩子就心中警铃大振。这人他还偷偷调查过背景,知道是他们县实权人物家的小少爷。他爷爷还是个老革。命。家里头就这么个独苗苗,是从小一路被夸着长到现在的神童。 这种人整天围着他家婧婧屁股后头转,达子能不紧张嚒。这样的人家会让许婧过门的可能性不大,但保不准许婧就被小少爷的糖衣炮弹迷惑住了,丢了一颗心。 达子直接挡在了许婧跟前,笑着要跟江冠南握手:“哎呀,你好,好久不见啊。” 江冠南左右蹦跶,试图突围这人谁啊,不要挡着他家小姐姐。 陈曦施施然站在林荫道边上当雕塑。嗯,有江冠南来,也不错,直接省了他的事儿。 哪知道,江冠南表示要上楼吃晚饭以后,许婧觉得光丢下达子一人实在不应该,竟然又把达子请了去家里吃饭。 陈曦目瞪口呆,他真的就是愣了个神的功夫,给秘书发了条短信,他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到时候一起接客人去接风洗尘,好谈生意。 可就这么点儿开小差的功夫,他就闯祸了,不仅没拦住达子,还捎带上了一个江冠南。 江冠南在昏暗的楼梯间龇牙咧嘴,吆西,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混蛋,居然胆敢阻止他亲近他家小姐姐。 达子笑容满面,一个劲儿跟江冠南说话,言辞间一派大哥哥的温和亲切。他不时跟许婧笑着提一句:“现在的孩子就不比我们当年,一个个都聪明的很。” 江冠南立刻跳出来强调:“我姐就大我一岁多,有什么好当年的。姐,咱俩有话题,没代沟。” 许婧哭笑不得,被江冠南抱着胳膊撒娇的调皮劲儿逗得无可奈何直摇头:“你怎么跟小黑黑一样啊。”小黑黑就特别喜欢黏在人身上当挂件,她跟妹妹还说,虎虎小时候都没有这么黏人。 江冠南鸵鸟依人,赖在许婧身上不肯挪窝。任凭达子怎么明示暗示,他都不要脸人吃遍天下。 许多听到门外的动静,抢在她姐之前过来开门,还抱着小黑黑企图卖萌求和:“黑黑,我们看一看,是不是大姨回来了。” 门开了,下去两个,回来四个。陈曦尴尬地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个呀,黑黑她妈,我真不是故意的。 许多直接一个眼刀剜过去,咬牙切齿。你说,这么个男人她要了有什么用,这么不靠谱。拦不住达子,还又带回来一个江冠南! 第445章 冠南的礼物 小黑黑, 咱们走。指望他,早晚有天要喝西北风。 陈曦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多多抱着小奶狗面无表情地掉头走了。小黑黑还转过了头,对他发出同情的“呜呜”声。 陈曦讪笑着进门,也不敢再指望他家多多帮他拿鞋子换了。 达子表情更是尴尬。他知道这个小姨子一直在考验着他。之前说了要安定下来,现在又去跑船运, 估计已经在这位老母鸡护鸡崽一般的小姨子心目中, 盖上了“不靠谱”的戳儿。 几人之中, 唯独江冠南最欢快。他一闻到饭厅里飘出的浓郁香气, 就跟许婧告状:“姐,许多骗我说你们出去吃饭了,不带我一块儿。” 许婧也左右为难,干脆顺着江冠南的话往下面说:“那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江冠南立刻得意起来, 炫耀了一遍他的推理过程。听得边上的达子心惊胆战,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个爱胡闹的小少爷。读书好也不能说明什么, 读成傻子的还在少数嚒。 许婧“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夸奖了一遍江冠南聪明。 江小爷被人从小夸奖到大,早就烦了“聪明”这个形容词。可这个词从小姐姐嘴巴里头说出来, 却让他心里酥酥麻麻的。嗯,小姐姐最好了。小姐姐知道他是棒棒哒。他开开心心地翻出他的专用拖鞋,得意洋洋地蹦跶去饭桌了。 那头, 许多怒怼江冠南:“洗手去!” 这边,许婧招呼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达子,帮他拿了双新拖鞋出来。 许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语不发地回了饭桌。 陈曦急的不行。他赶时间, 还得去公司跟其他人汇合,好去机场接人。可多多现在这样儿,他又担心她会跟她姐起冲突。这要是处理不好,两姐妹之间产生了裂痕,估计多多得难过死了。 许多突然间站起身,跑去厨房拿了个饭盒,挟了椰丝奶块跟芙蓉糕。桌上人都沉默了,陈曦更是想偷偷拽一下多多,别这样,会让她姐难堪的。 许婧抿着下唇,默默看着妹妹。她有点儿心寒,她对一双弟妹尽心尽力,极力想要消除他们不在父母身边的孤独无助;结果却把他们惯成了这种脾气。 许多将饭盒盖好,拿了平常装保温桶的布包出来,放好饭盒。她略微挑了一下眉毛,看陈曦:“你还不走吗?不是跟人约好了时间。” 陈曦赶紧放下筷子,他的确时间上吃紧。这位客户相当重要,他爸抽不出空来亲自接,他要是再不露面,就真不像话了。 许多送他到门口,帮他理了下衣领,又叮嘱他晚上少喝点儿酒。 “你把奶块跟芙蓉糕给吃了,好歹垫垫胃。路上开车小心,别抢秒。” 陈曦笑着点头应下,蹲下身子,穿上许多递过来的皮鞋。 那次系鞋带事情之后,多多就坚持也要帮他换鞋了。他的鞋多半没有鞋带,她也要帮他穿。 陈曦揉揉她的脑袋,顺便摸了摸趴在旁边的小黑黑,笑呵呵地叮咛:“小黑黑在家要听妈妈的话,不能惹妈妈生气。爸爸去上班挣钱了,给我们家小黑黑换大房子住。” 许多斜了他一眼,嗔道:“别教坏了小黑黑,我家宝贝儿还小呢。” 她坚持探出身子,把人送到门口。陈曦催促她赶紧回去,外头冷。他轻声跟她咬耳朵:“别跟你姐说硬话。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先别说话。等我回来处理。” 许多推他:“去吧,你忙你的去。晚上别过来了。来回折腾,你又得没时间休息了。” 陈曦恋恋不舍地摸了下她的脸,这才赶紧下楼去了。 许多深吸一口气,把门关上,抱着小黑黑回了饭桌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她先去厨房洗手。 许婧如释重负,招呼妹妹:“快点儿来吃饭吧,菜都要冷了。” 江冠南从上桌起就在举筷大嚼。见她送走了饭桌的主要战斗力陈曦,江小爷顿时生出了“我们果然是一国的”心思,特别热情地喊她多吃点儿。反正她吃的这些都是草,不是他的竞争对手。 许多跟许宁都没什么话要说,达子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干脆一个劲儿夸小黑黑长的可爱。许多就是微笑,默默地吃南瓜球跟松茸。许婧怕达子尴尬,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面接。 达子将小黑黑从头夸到脚。因为不知道它爹妈的情况,没办法拿血统说事儿,索性拼命夸它毛色纯正,小爪子一看就有劲儿。真是个机灵可爱的小狗,将来一定勇猛威风,扫遍小区无敌手。 江冠南快要跳脚,立刻维护小黑黑淑女的尊严。开什么玩笑,小黑黑跟他家小姐姐一样既漂亮又温柔,哪里会是霸王花。在这样霸王花遍地的世界里,能找寻到一股清流,他容易嚒他。坚决不能让他家可爱的小淑女被浊世污染了。 达子压根不搭理江冠南,他看小黑黑乖乖地扒着许多的腿,就琢磨着是不是也该送许婧一条小狗。他试探着提了,许婧还没来得及拒绝,江小爷又先炸毛了。开什么玩笑,小黑黑是他跟小姐姐之间的纽带。这个人怎么能过来横插一脚。 一顿饭,因为有江冠南的存在,原本沉闷的餐桌气氛诡异地又活跃了起来。许婧忙着安抚各种表示不开心的江冠南,达子倒是趁机免除了尴尬。他没敢主动跟小姨子小舅子说话,当然这两人更加没有搭理他。 吃完饭,许婧招呼达子跟江冠南这两位客人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许多将小黑黑递给许宁,让他看着,别让江冠南的那双不安分的手占了她家小闺女的便宜。 她跟许婧一起将餐桌上的碗碟都收拾进厨房,下一顿还能吃的剩菜保鲜膜裹好了送进冰箱,残渣骨头什么的送进垃圾桶。 达子不好意思干坐着,抄着手过来要帮忙。他看许多倒骨头,笑着找话题:“别倒掉啊,这么多骨头,可以给你们家小狗吃,也给人家开开荤嚒。” 许多还没说话,江冠南端着水果沙拉过来跟小姐姐分享,闻言立刻瞪眼:“我们家小黑黑才多大,吃什么骨头!” 许多怕两人真杠起来,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拉布拉多得三个月以后才能啃骨头。” 达子心里道,你们这些女孩子就爱穷讲究。这要是在港镇,哪家的狗不是家里人吃剩了什么就给它吃什么。有骨头吃那是开荤,他们邻居家的狗青菜汤泡饭照样吃。照她们的说法,什么狗不能吃咸的,肾脏受不了。他看他们乡下的狗什么都吃,不也长的挺好。 小黑黑大概是听到了许多喊它的名字,在许宁怀里挣扎着想要过来。许宁便抱着它往厨房去,笑道:“小娇气,舅舅抱你玩儿不好吗?” 他把小黑黑递到许多面前,故意逗小狗:“你要不要亲亲?” 小黑黑对着许多手上装骨头的碗产生了兴趣,小脑袋拱啊拱,试图要咬一块牛骨头。 达子见状连忙笑道:“就让它吃吧,小狗爱吃什么,它自己心里头有数。这么娇着养,小狗反而长不好。” 许多赶紧把碗拿开,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那可不行,还有小狗因为好奇,把家里的水果刀给吞下肚子呢。兽医叮嘱过了,不能太早给小狗喂硬骨头,否则消化不了,要去开刀的。” 江冠南拿牙签叉着猕猴桃逗小黑黑:“黑黑乖,等你长大了就有的吃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你那份都吃掉的。” 许多直接翻白眼瞪他:“你吃的量能抵上几个小黑黑了吧。” 江冠南大言不惭:“我得替小黑黑多吃,顺便帮它长个子啊。” 许多皱眉看他,这倒霉孩子,是把他们家当成据点了。放寒假了,还要跑过来蹭饭。 江冠南立刻抗议,才没有呢。他是过来给小姐姐过生日的。他还准备了礼物。 许多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少来吧,少年。您老人家除了扒拉你爷爷、你爸妈的柜子,搜出一堆营养品以外,还准备过什么礼物啊。 关键是那些营养品,多半还是她姐做了塞进他肚子里头去了。怎么没把他补得流鼻血啊。最过分的是,他这么补了,还是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二十斤的体重,丝毫不长肉。 这家伙,所有的能量全去用来长歪心眼了,难怪长不了肉。 嗯,这充分说明了她一吃就胖,是因为心思纯正。 江冠南跳脚,从怀里扒啊扒,掏出个红布包,然后他一层层往外打开,里面又露出个大白手帕。等到打开手帕,居然又是个小盒子。许多等着小盒子里头再来个小盒子时,江冠南的礼物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饭厅的灯光是日光灯,灯光总有点儿灰蒙蒙的感觉。江冠南郑重其事地开了小盒子上的锁,掀了盖子,一环黄灿灿的光便现了出来。 这是个手镯。 许多倒吸一口冷气,这镯子挺大,看着差不多得有二两重的样子。按照现在金价每克差不多一百一十块,二两重的金镯子起码得一万多块钱啊。 她严肃地看江冠南:“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偷拿家里的钱。” 第446章 鸡同鸭讲 江冠南手上没什么钱。他是典型的月光族, 压根就没有存钱的概念,每个月的钱悉数贡献在了游戏跟各种吃的喝的上头了。 之前期末复习阶段,江冠南在许多家里蹭吃蹭喝蹭住,倒是省下了千把块钱。他还想付钱给他家小姐姐来着,结果许婧没要, 转头他就全花了买变形金刚模型。恨得许多, 还不如一开始她姐把钱给收下来呢。这就是败家子儿。 许多表情严肃而认真, 这意义可不一样。拿家里的营养品做人情, 反正他们家跟贾宝玉的老祖母一样,东西多的用不完,硬生生能放坏了。可钱是放不坏的东西,万万不能乱拿。 江冠南委屈极了, 小爷他还需要偷拿钱?向来都是他爷爷追着他给钱花。他爷爷说了, 爷儿们手上就不能没钱, 否则走出去头先矮人三分。 江小爷立刻又找到了可以求小姐姐安慰的由头,哼哼唧唧地要抱抱:“姐,你看啊。许多冤枉我, 我才没有偷钱呢。” 达子一见这臭小子还想往他家婧婧身上靠,立马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了江冠南的肩膀, 脸上浮出一个笑模样来。他打着圆场:“哎呀,自家的东西,哪里谈得上偷。” 许多不肯这么高举轻落,正色道:“江冠南, 你别避重就轻。你老实说,你哪儿来的钱买镯子?” 江小爷要炸毛,这镯子怎么能跟外面卖的东西相提并论,这可是他奶奶留给他的。 许多冷笑:“你少来忽悠我。你们家是老革。命,你爷爷奶奶苗红根正三代贫农,哪儿来的金镯子。” 江冠南胸脯一挺,不服气道:“你别瞧不起人,谁家还没个传家宝来着。再说了,谁说这是金的,这是铜包金。” 许多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合着说了半天,这金镯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现在铜价多少来着?反正上大学时,睡她下铺的姑娘,家里是搞废品回收的,收废铜烂铁都是论斤称重。 达子也长吁一口气,要是江冠南真捧出金镯子来,他的那套组合护肤品就拿不出手了。太次了,他真丢不起这个人。他笑眯眯地调侃道:“铜也不便宜啊。我上次去回收站卖旧报纸的时候,一斤铜也百八十块呢。” 江冠南嫌弃地白了达子一眼,强调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肤浅。这意义是不同的。这可是我奶奶留给我的。要不是长房嫡孙,还轮不到我呢。”他舔着脸,朝许婧讨好地笑,“姐,你戴戴看。还有个铜钗子,只恨咱俩认识迟了一步,不然可以送你当及笄礼。” 许婧哭笑不得,温声细语地劝他,既然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东西,意义不同,他还是好好收着的好。 江冠南手一挥,坚持要送给许婧。他奶奶说了,让他将来送给最好看的姑娘。他觉得他家小姐姐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当然要送给小姐姐。 许婧拿他没办法,现在又不比以前,一个铜镯子正儿八经当成传家宝来对待。她禁不住江冠南的软磨硬泡,只得将铜镯子戴到手腕上。这分量,还真是沉甸甸。 江冠南看着许婧的手腕,被金包铜的镯子衬托的真是莹润如玉。他忽而点点头,正色道:“我现在明白贾宝玉的感受了,看到宝姐姐的手腕,就想摸一摸。” 许多大怒,找死啊,你个臭小子,当着姐的面儿,居然胆儿肥了,敢调戏姐的亲姐。 她随手抄起沙发背上放着的棉花掸子开始追,我打不死你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江冠南被打的抱头鼠窜,一个劲儿的强调,他那是纯粹对美的欣赏,许多往其他方面想,完全是心思不纯洁。 许宁默默地从壁橱后面拿出他上选修课用的棒球棍,递给她姐:“姐,用这个。” 许多吓了一跳,这棒球棍一棒子下去,江冠南搞不好真会被打断狗腿的。 江冠南发出一声凄婉的哀嚎:“小宁宁,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还记得咱们同床共枕的交情吗?咱们可是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的革。命感情啊。” 嘤嘤嘤,这俩姐弟怎么一个比一个凶残。呜呜呜,果然只有他家小姐姐是最温柔的。 江冠南企图往许婧身后躲藏。达子拼命想把他攘远点儿。 许宁自己抄着棒球棍追过来,怒道:“下次看我不闷死你。” 江冠南凭借多年来撩猫逗狗练就的灵活身手,硬生生挤到了他家小姐姐的身后。偌大一只鸵鸟,愣是死不要脸地充当小鸡仔,要求母鸡妈妈的保护。 许婧无奈,挥手示意自家弟弟妹妹放下手中的凶器。江冠南就是小孩子脾气,你们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 达子暗戳戳地磨牙。这还小孩子呢,站起来都比你高一个多头。哎呀,他家小舅子小姨子怎么干打雷不下雨,直接打折了这混小子的狗腿呢。 小黑黑似乎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颠着四只小短腿,颤巍巍地跑到了江冠南的脚边,“呜呜”叫,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的江冠南心都酥了。他一把抱起小黑黑,赋诗一首:啊,他在小姐姐的身后,怀里抱着属于他们的小狗。生活是如此的温馨而美好。 许多听他那不伦不类的现代诗,牙酸头疼。现代诗也是诗,不是随便胡乱断两个句子就行。还有那个,小黑黑,近墨者黑。妈妈一定给你找到好榜样,千万别被这个叔叔带到坑里去。早期教育很重要。 小黑黑恋恋不舍地从江冠南的怀里被抱走。临走前,还用小爪子扒了一下他的袖子。这下子,江小爷可乐坏了,看看,小黑黑跟他感情深吧。他朝许多发出严正的控诉:“你这是在棒打鸳鸯散,强行拆散一段美好的情感。” 许多翻白眼,冷笑:“我们家黑黑这是在家憋着,没有小伙伴。等到能下楼跟别的小狗玩了,看它还搭理你不。” 江冠南不依不挠,立刻找靠山:“姐,你看,许多她又欺负我,她嘲笑我。” 许婧被他们吵得连碗都洗不安生,无奈道:“江冠南,电影频道好像有方世玉的片子,你要不要看?” 江冠南来了兴致,他最近在研究人类是否真的能够练就轻功,对所有的武侠片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许婧赶紧又装了碟冬枣过去,指望着他们的嘴巴都被塞住了,家里也就安生了。 许多又把小黑黑交给弟弟抱,自己去厨房帮她姐继续收拾。两姐妹混在大家中间还不显,这下子一独处,忽的说不出的别扭。许多不是真要拦着她姐谈恋爱。在最美好的年华拥有一场轰轰烈烈或者平平淡淡的爱情,无论结果怎样,都值得我们去怀念。 可是她姐现在这几个所谓的追求者,她真心不满意啊。 达子有前科,而且常年在外头东奔西跑,总叫人担心他是浪子性格。 冯子昂矢口否认他有追她姐的意思,陈曦问了几次都被他怼回头。 男人跟女人对一件事的看法往往南辕北辙。 上次看《鉴证实录》时,警队老大曾家原对小棠菜处处照顾,还主动借钱给她凑房子首付。小棠菜动心了,以为这个人是对自己有好感的。毕竟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结果呢,人家喜欢的是聂宝言。无辜的小棠菜就这么成了笑话。 自作多情最伤人。许多不想她姐脑补过度。 至于江冠南,这小子自己还心智未开,混沌着呢。再说他上辈子家庭幸福美满,老婆绝对不是她姐。她倒是对这货不怎么担心。她姐虽然爱照顾人,可没把爱人当儿子养的癖好啊。 许多犯愁,她家姐姐美丽贤淑又温柔,可最大的问题是她姐性子太好了,根本不会拒绝人啊。她真怕她姐稀里糊涂的,就跟上辈子一样,混混沌沌中走入了不美满的婚姻。 许婧默默地洗着碗,任凭妹妹慢慢擦着灶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妹妹说话。达子的心思昭然若揭,她没有懵懂到那份儿上。但是对方没挑明,她也只能拿老同学的路数应对着。多多跟宁宁老觉着她有多好,将来一定能找个条件多么出色的人;她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心思。 这个社会现实着呢,她除了脸长的好一点儿,比起其他人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找个普普通通的人,组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家庭。她的世界就是这么小,容不下多少复杂的事情。 再说,她今天也不过才刚过十九岁生日。未来那么长,今后会怎样,谁说的准。达子愿意在自己身上花心思,她也想看看,这个人的心思,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反正,她也不急着谈恋爱成家。 姐妹俩忙完手上的事,都转过身,刚好视线撞到了一块儿。两人说不出的尴尬,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说。 许多动了动嘴唇,轻声道:“姐,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任性。” 许婧叹了口气:“没事儿,我知道你跟宁宁担心什么。我心里头有数。” 许多刚想说什么,门外达子敲门喊:“哎,你俩也过来看电视吧。一直忙活个不停。” 两人没再说话,顺着达子的话出了厨房门。客厅里头有客人,陈曦又不在,她俩总不好干让许宁顶上去招待。 等到许多坐下来跟小黑黑玩了会儿,电影播放到尾声,她无意间瞥了眼,才反应过来达子为啥非得把她姐给拉出来看电视。片子末尾,方世玉老妈暴露了批发玉镯送儿媳的事实,一串的镯子都是祖传,送的姑娘都是儿媳妇。咳咳,这都成了梗了。当年李晨送心形石头还被拿来类比群嘲过。 达子乐呵呵地跟许婧道:“苗翠花还真有意思,他们家祖传的镯子真不少。” 许婧没有反应过来达子这话的深意,她就是感慨,以前的武打片比现在好看。上次她看《英雄》愣是睡着了。 江冠南压根没把达子的话放在心上,他正一门心思地比划李连杰的武打动作,还兴致勃勃地跟许宁讨论怎样才能突破地心引力,实现飞檐走壁。 许宁以前看过一本书上写奇人奇事,上面说有个人从小腿上绑着沙袋从坑里往上跳。等到时间久了,把沙袋解开,他就能一跳七八米高,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江冠南来了兴趣,想从明天开始练习。 许多直接泼他冷水,少年,习武是从小开始,讲究的是筋骨。您老人家已经迟了,老了。 江冠南跳脚,小爷他青春正好,芳华正茂,哪里说得上一个老字。 达子的一腔苦心付诸东流,压根没人理会他借古讽今的深思。 电影放完以后,江冠南显坐着屁股疼,干脆蹲到了沙发上。他和许宁一起画力学示意图,看如何才能以最简单的方式突破人体极限。 达子听自家小舅子嘀嘀咕咕的,跟这没形没状的臭小子嘟囔着这个定理那个规律。他初中根本就是玩过来的,压根听不懂许宁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趴在许多腿上的小黑黑倒是对这位陌生人有兴趣,不时转过小脑袋看他一眼。达子倒也能逗逗小黑黑,避免了自己尴尬。 许婧换了台,等待《大染坊》。电视剧播放之前的空隙期,有歌曲播放,恰好是《金粉世家》的片头曲《让她降落》。歌曲的MV就是电视剧的片段,有金燕西在学校大张旗鼓向冷清秋告白的场景,有他俩在婚礼上的幸福画面,到最后,车子分别驶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的人生也渐行渐远。 达子叹了口气:“这富家少爷就是爱玩闹。他要不是闲的,哪里会去逗弄一个可怜的姑娘。这冷清秋也是倒霉,还以为金燕西真爱她呢。人家不过玩玩而已。许婧,你说是不是?” 许婧正在拿枣子喊妹妹吃,闻言茫然地抬了下脑袋,略微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我就看了两集,不太清楚剧情。” 达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 江冠南倒是颇有兴致地顺着许婧的话说了下去:“姐,我看过,我还看了小说呢。金燕西可不要脸了。他后来当了演员,把他跟冷清秋的事情拍成了电影,却刻意在电影里头美化自己,强调冷清秋的不是。冷清秋带着他们的孩子去看电影,愤然离场了。姐,所以说,甜言蜜语都不可靠。男人就得像我一样,拥有一颗真挚而纯粹的心。” 第447章 赖 达子差点儿没被这货噎死。他就是说他啊!这个脸皮厚过城墙拐弯的家伙, 居然还好意思站在对立面谴责金燕西,他就是个妥妥的金燕西好不好。 江冠南还在美滋滋地宣扬自己的优点呢。他这么明媚而纯粹的人,跟陈曦那种老谋深算的家伙,绝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亲爱的小姐姐, 咱们是一国的, 你要最喜欢我。除了许多跟许宁以外, 你心里头最重要的人就是我。比如陈曦啦, 完全不要想。冯子昂也不行,他不能跟我争宠。 达子被这家伙绕的头晕,先是嫌弃他老大一个人这么撒娇不要脸。再听到陈曦的名字,他一头雾水, 这不是他小姨子的男朋友, 他未来的妹夫嚒。啧啧, 许多这丫头,送个男朋友出门,两人黏黏糊糊的, 跟小两口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新婚夫妻呢。 一想到这个,达子就心塞。他去年还等着看陈曦那位少爷的笑话, 哪知道人家三下五除二,早早拿下了色厉内荏的许多。反而是他,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原地踏步踏。 后来听江冠南说到什么姓冯的, 他心口就更堵得慌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来头。反正他家婧婧越长越漂亮,越来越出色,吸引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达子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他犹豫着,之前将铺子卖掉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他应该咬咬牙坚持下去,说不定能把铺子做活呢。可一想到前两天,他经过那个商圈,各家店铺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坚定了决心。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不是陈曦那种富家少爷,没有爹妈给的大把钞票。要是不能攒下一份家业来,他还怎么开口跟人家承诺给她幸福生活。什么有情饮水饱,光喝水肯定得饿死。 达子看看时间,坐不住了。他得赶路上船运货走了。 许婧惊讶道:“你们干嘛不等到天亮再走,晚上走水路哪里有白天安全。” 达子笑了。许婧心里头是有他的,不然不会关心。他没细说,只道晚上赶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许婧皱眉:“你赶时间,就不用专程跑这一趟,大晚上的,怪折腾人。” 达子搓搓手,只露出个笑来。 许婧要送他下去,江冠南赶紧跳出来。他总觉得这人想要拐走他家小姐姐。他必须得时刻提高警惕。 江冠南朝许婧笑得甜蜜蜜:“姐,我送达子就行了。晚上冷,你别出去了。” 许婧不肯,坚持要把人送下去。无论如何,达子的这份心意,她不能装死。大老远的赶过来,就为了亲手送她生日礼物,她不是不感动的。 大姐要下楼,许多跟许宁都不敢指望不靠谱的江冠南能突然间技能在线,妥妥阻断达子的企图。他俩借口晚饭吃多了,坐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下楼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说,小黑黑在家闷了这么久,抱出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也好。 许多拿围巾裹着小黑黑,搂在自己怀里,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小黑黑从出门起,就兴奋的不得了,果然孩子都愿意到外面逛逛。 她戳戳小黑黑的鼻子,轻声嗔道:“你就是个小游神,不喜欢闷在家里。” 上辈子,许婧家的宝宝也是。她从外地坐火车回家,大冬天的,到家都九点多钟了。许妈还抱着宝宝在外面走来走去。没办法,还在襁褓里头的宝宝就爱在外面待着,小脑袋左摇右晃,两只眼睛开心地转个不停。 许多搂住了小黑黑,轻声问了句:“是你吗?”旋即她又嘲笑自己的虚伪。她知道的,这辈子,宝宝跟许婧不会再有母女缘分。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求一个心安。各有各的缘,世间安得两如法。 许婧一直把人送到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子过来。 达子临上车前,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许婧,你等着看,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许婧哑然失笑。她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又像是在打招呼道别:“你路上小心。” 车门阖上了,达子跑到窗户边上,开了车窗朝外面喊:“你放心,你照顾好自己。”车里其他乘客被冷风一吹,发出了咒骂。达子的好心情却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再多人追许婧也不怕,只要她心里头有他。他的婧婧,不是眼皮子浅的女人。 许家三姐弟要往家走,这种天气,散步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江冠南跟上,被许多埋汰,回家去啊,饭也蹭过了,小爷你还想干嘛。 江小爷一副深受侮辱的模样。他是为了一顿饭嚒?他为的是他一颗赤诚纯粹的心。当然,有好吃的就更好了。 许多死命想把这人推上往他家的公交车,江冠南表示威武不能屈,抵死不从。 她无奈了,少年,你究竟想干嘛。你家有华屋美舍,小洋楼一栋,保姆伺候,为何要弃华屋轻裘为无物,非得抢人家的小破屋呢。 江小爷翻白眼,他可不是愚蠢的楚王,被墨子忽悠两句就放弃了攻打宋国。小爷表示,他就爱待在有小姐姐的地方。他家可无聊了。他爸整天飞来飞去出国考擦,他妈每天光想着美容养生要么就是各处旅游购物,他爷爷一天到晚生怕活不长久。 江冠南一面嫌弃着,一面朝许婧哼哼唧唧,小姐姐,人家缺乏关爱啦,你得多爱我。 许婧被他吵得没办法,又把人给带回了家。 江小爷发出一声欢呼,一进家门就飞快地跑去将行军床布置好,速度拱上去,生怕许多跟许宁再使阴招,把他踢出家门。他才不要一人独对冷冰冰的屋子呢。他有他家美丽温柔又善良的小姐姐。 许多嫌弃道:“你赶紧的,把身上洗干净去。我们家的被褥,就是被你这么糟蹋完的。” 江冠南拖拖拉拉,表示他困了,他累了,他要睡觉觉了。总之,他懒得洗漱。 许多威胁要掀被子。 江小爷“呜嗷”叫着,控诉她企图非礼良家妇男。他哭着喊小姐姐,呜呜呜,姐姐,这个凶残的女人要毁了你家小江的清白啊。 许多凉凉地白了他一眼,讽刺道,就您这样皮厚心黑的主儿,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江冠南急了,小爷他守身如玉十七载,冰清玉洁,哪里不清白了。 许宁在边上吃松子,闻言抬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更正了江小爷的错误,冰清玉洁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江小爷嗤之以鼻,这是狭隘,这是偏见。为什么只能用来形容女性,爷儿们也可以冰清玉洁。越是少,越是能体现出难能可贵。比如想小爷他这样的,缥缈孤鸿影,遗世而独立,多么的高洁清雅。 许宁丢了松子壳,叹了口气,《洛神赋》也是写女人的。江哥这是什么癖好,专门要用女性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 江冠南要跳脚,表示那都是因为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他嫌弃后者污浊。江小爷最近看了《红楼梦》,当然是电视剧,自觉可有文化了。 小黑黑趴在许多怀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小脑袋左摇右晃的,开心的不得了。 唉,小孩子都爱热闹。算了,看在这货还能逗小黑黑开心的份上,她就忍忍吧。不过她家小宝贝必须得拎到房间里头去睡觉。免得江冠南半夜醒来,兽性大发,对她家混血小美女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江冠南大怒,小爷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嚒?他不过就是想等他们睡着了以后,将小黑黑抱进被窝暖床而已。 许宁闻声又要去找棒球棍。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连小黑黑的主意也要打,简直丧尽天良。 许婧不过是去卫生间洗漱的工夫,出来又看到江冠南被追的满头包。她也就无语了,这几个孩子怎么这么好的精神,整天鸡飞狗跳的。还有小黑黑这个小东西,看到江冠南被追着跑,也兴奋地跳来跳去,开心的不得了,明显是被家教给带歪了。 江冠南一见靠山来了就眼睛发光,“嗖”的一下躲到许婧身后求庇护。他们又趁着小姐姐不在的时候欺负我了。所以小姐姐,你一定要多心疼我。 许婧哭笑不得,哄了他几句又劝弟弟妹妹,好了,你们都洗洗早点儿睡吧,别再折腾了。 江冠南这么早哪里睡得着,他表示小姐姐快去睡美容觉,他要跟许多好好唠嗑唠嗑。 许多拿着《算两次》继续看,一面应付他,一面从他的毒舌中学习看书的技巧。 江冠南看经过他名师真言的点拨之后,可怜的许多居然还没看完整本书,顿时觉得这倒霉姑娘果然笨的叫人心生怜悯。 许多心道,我忍。能学到东西就是我的本事,我听两句风凉话算得了什么。 江冠南大概是怕许多放小黑黑伸爪子挠他的脸,居然肯一边嫌弃地翻白眼一边指点驽钝不堪的许多。 这个愚蠢的人类,会背书就了不起啦?世界上的题目这么多,小爷倒是要看她是怎么活活背书背死的。自己思考懂不懂?脑袋搁在脖子上是为了让你用的,不是为了让存仓的。博闻强识就是真聪明啦?无知可笑的人类。要知道,人类胜过电脑的地方就是因为人类能够自己思考。不过按照现在人类脑子当摆设的状况发展下去,电脑统治世界指日可待。你非得比拼知识的储存量,怎么可能打败的了电脑。 许多惊悚地看江冠南,这位小爷昨晚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在宇宙射线的作用下实现了基因突变,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448章 夜谈 江冠南伸手拿枣子吃, 瞥到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将果盘捧到自己怀里,强调,枣子不许跟他抢。江小爷指着自己单薄的胸膛道:“枣子是健脾的,脾主肌肉。像我这样苗条的人才能吃枣子。你这么结实了, 完全不能吃了。” 许多:……好吧, 刚才姐为什么会产生这货居然脱胎换骨了的错觉。 她愤恨道:“吃吃吃, 吃不死你!” 江冠南又想扯着嗓子喊, 抬起头才总算想起他家小姐姐已经去睡美容觉了。没了靠山的江小爷立刻蔫吧了,意思意思的,要分两颗枣子给许多吃。不给的话,万一她全抢光了, 他岂不是亏大了。 许多哭笑不得, 把盘子推了回去, 示意他自己吃吧。她盯着江冠南琢磨,这小子,将来到底干了什么飞黄腾达功成名就来着。 江冠南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警惕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他颤颤巍巍地强调,这月黑风高夜, 虽是杀人越货好时节,但人间正道自有乾坤;关键是小黑黑还在她腿上趴着呢,不能给幼小的生物示范暴力行为,会给它纯净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的。 许多翻了个白眼, 对这人就不能温和迂回。她敲了敲茶几,营造出严肃点儿的谈话氛围,正儿八经道:“哎,我问你,江冠南,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江冠南警觉起来:“你想干嘛?反正你别想赶我走。” 许多真不想理睬这货,她皱皱眉头,敷衍道:“行了行了,我不赶你走,好好的大房子不住,偏生要挤人家客厅的行军床,什么毛病?” 江冠南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你这么浅薄,怎么不害臊啊。房子算什么,哪里装得下我心的世界,哪里就是家。” 许多立刻翻脸:“你可以了啊,别鸠占鹊巢,这是我家。不许喊,叫我姐也没用。” 江冠南赌气地用被子蒙住脸,愤恨道:“我不跟你讲话了。” 许多费力地将他的脑袋从被子里头挖出来,逼问:“你给我说实话,你以后到底打算干什么。” 她老担心她的重生会让一颗科学界的新星再也上升不起来。江冠南这也快十八岁了,迄今为止,她尚未发现这位小爷有一点儿即将走进科学世界的迹象啊。他是聪明,聪明的令人发指,可聪明人浑浑噩噩一辈子白瞎了智商的也不在少数。 这要是江冠南这辈子混沌过去了,她岂不是成了国家与民族的罪人。 许多表示压力很大。 江冠南烦的不行。许多这人吧,真是烦人。他以后打算干嘛关她什么事儿。再说了,谁规定他一定得打算干什么。这些愚蠢而肤浅的人类,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顺应自己的本心去生活。世界万物都有自己的自由,他们凭什么要按照你的规划走。 好,你只规划你自己的人生。可是你的人生是孤岛吗?除了你自己以外,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要有,你就没有任何权利去替其他生命规划。 江冠南嫌弃地瞪许多:“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就是你们这些无聊的人瞎折腾,才有这么多事。有什么好打算的,睁开眼睛过完一天就是了。” 许多被噎得不轻,你个臭小子,别以为拿《道德经》拽文就能忽悠住姐。 “你以后总得成家立业吧,你得养活自己啊,你总得自己挣钱吧。” 江冠南极为同情地瞥了许多一眼,给了她一记重击:“我什么时候缺过钱了。” 许多不甘心,强调:“那钱都不是你自己挣的。你中考的奖金跟发明获奖的奖金不算,这些都是偶然性,不具备细水长流的特点。没有固定的收入。” 江冠南翻白眼:“我不缺钱。” “你总得自己挣钱。” “钱合法合理的到我手里,怎么不叫挣钱?” 许多崩溃:“那你没有为世界作出贡献啊。你得通过创造劳动价值来获得收入。” 江冠南嗤之以鼻:“说得好像上班挣钱的人都为世界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一样。有多少人干的事情除了增加交通压力,浪费办公水电外,找不到任何意义。” 许多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不能义正辞严地驳斥江冠南的话是无稽之谈。她上辈子干公务员的时候,就常常有种感觉,自己是在白折腾,手上完成的工作除了折磨自己浪费能源以外没有任何价值。大量的重复的无意义的劳动,充斥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有多少人是在真正意义上的创造价值? 江小爷沾沾自喜:“与其浪费能源,增加地球的负担,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做我的呼吸运动呢。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嗯,世界自有最好的运转方式,哪里轮得到人类指手画脚。” 许多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非专业领域得运用逻辑手段来辩论倒对方。可这个的前提是对方也同在非专业领域。她看《道德经》的时间隔得有点儿久,现在不是成天企图在《道德经》里发现无字天书的江冠南的对手。 江冠南同情地看着,语重心长道:“算了,不要勉强自己。我都从来不嫌弃你笨的。笨没关系,笨的不讨厌就行。” 许多:……姐现在讨厌你个死孩子。 江冠南继续以怜悯的神色盯着她手上的《算两次》,叹了口气:“随心所欲,无为而治,你这样蠢,还要这样倔,总有一天会累死你自己的。小黑黑啊,听叔叔的话,别学你妈,遗传了她的智商就没得救了。” 许多咬牙切齿:“闭嘴,再废话,枣子我全送人去。” 江冠南立刻识相地闭嘴了。讲道理的前提人家要跟你讲·道理。战争是解决一切争端的最后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所以武力威胁有用。 许多心塞塞地继续看自己的书。她就不该浪费时间跟江冠南讨论什么人生问题,明显这是一种时间与精力的双重浪费。 江冠南趁机赶紧将所有的冬枣全吃掉了。 许多抬头喝口水的功夫,发现果盘空空如也,垃圾桶里一摊枣核。她愤恨,怎么不肥死江冠南这货呢。 吃的直打饱嗝的江小爷又无聊了,决定跟许多聊点儿有意思的话题。他暗搓搓地伸出手摸摸小黑黑的尾巴,引得许多要把小黑黑抱开时才单手撑住下巴,开始了话头:“哎,你今天去上竞赛辅导,有没有什么新闻带回来啊。” 许多翻白眼:“我是去上课,又不是去看热闹的。” 她突然间想起来白天时盛乐说的事,跟江冠南求证:“对了。今天我同学说你们学校有个高三的姑娘跳楼了,真的假的啊。为了个成绩单,至于嚒。” 江冠南嫌弃地白了许多一眼:“你看看你,听个八卦还听错了。第一、不是高三的,是高二的。高三的保送名单上上个月就出来了,期末考试保送的参不参加都没意义。第二、哪儿是为了成绩单啊。是偷卷子的事情被逮到了。一手资料,内参啊。 这女的她妈在教育局有熟人,知道卷子放在哪儿。原本呢,各科的卷子都是放一处的。结果当天下午有领导来检查,说原先的资料室环境太潮湿,不适合摆放试卷。他们就临时换了地方,落下了数学组的卷子。 她妈过来偷拿考卷的时候,就只拿到了数学卷。为了混淆视听,高二高三的卷子她都拿了。高一的卷子因为在另一个柜子里,她大概是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就放下了。结果期末都考完了,保安室才发现楼道里有个监控摄像头,原先一直以为是坏了的,居然回光返照了。这人就被锁定了。” 原本这事儿按照常规处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去年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数学高考试卷被盗案,直接导致了2003年数学高考惨案。备用卷据说是竞赛卷子。一堆无辜的考生生无可恋地出了考场,传说还有人想不开寻了短见。 高考试卷被盗案虽然是被压着低调处理,但各地的教育部门却提高了警惕。去年的案子是提前一天发现了被盗,要是延迟了,等到拿卷子去考场时才发现问题,那可真是重大事故了。全国多少人民的眼睛都盯着高考呢。 这一趟期末考试卷子就是按照高考规格进行的演习,却偏生发生了这种事情,有关部门自然大光其火。 “这个女生被学校教导处主任约谈了。回家以后情绪受不了,晚上就被送去了医院。不过不是跳楼,她是吞了一瓶子阿司匹林泡腾片。” 许多瞪大了眼睛,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如此别出心裁的自残方式呢。这人难道想二氧化碳中毒?可二氧化碳吞进胃里能中毒吗?除非她有胃溃疡,造成穿孔吧。 江冠南挤眉弄眼,面色古怪:“不过这人不是因为吃多了阿司匹林中毒进医院的。她是被药片卡住喉咙了。哈哈哈哈,大半夜送到医院去看耳鼻喉科的急诊,做喉镜。” 许多也是无语了。这叫一个折腾的,何必呢。 江冠南翻白眼:“你知道什么啊,为了上大学,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多少人在高考的独木桥上蹦跶,就为了上一所好大学。不过,都是愚蠢的人类。蠢成这样,上了好大学也没有什么用啊。大学里头的蠢货还少嚒。” 许多怼回头,有没有那块敲门砖非常重要的好不好。好点儿的单位招聘机会只面向211、985毕业生。你再优秀,没有那张文凭,连踏进门槛的资格都没有。 江冠南冷笑:“那我倒要看看这姑娘跟他妈这对蠢母女能否承受的起后果。难不成她还指望每年都偷试卷来给她做?保送资格考试,她通过不了的话,还白浪费了一个名额。” 许多摊手,要是站在那姑娘的角度,真心烦不了了。反正争取不到那个名额的话,资格浪不浪费对她来说都是一回事。 江冠南还想跟她争辩,大门响起了轻微的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许多惊讶地站起身,跑到玄关,果然推门而入的人是陈曦。 他一见许多就笑:“我就想碰碰运气,看你睡了没有,今晚再看你一眼。” 许多连忙给他拿拖鞋换,嗔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跑过来做什么。我都说了,晚了就早点儿回家睡觉。” 因为玄关跟客厅之间有半透明的架子隔着,陈曦没留心到客厅里头还有人。他抬脚换了拖鞋,一把抱起许多:“我想我家多宝了,不看到你,我今晚怎么可能睡得着。” 许多还没来得及挣扎。趁机她离开,终于如愿以偿抱到了小黑黑的江冠南立刻捂住小奶狗好奇的黑眼珠,煞有介事道:“黑黑不能看,儿童不宜,要长针眼,会痛痛的。” 陈曦吃了一惊,也没放下怀里的人,只问了一句:“他怎么还在家里?这都几点了。” 许多无奈,示意陈曦放下自己,指指房门,叹气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姐心软呗。” 江冠南对着陈曦露出一张得意洋洋的脸。他以前最嫉妒陈曦的一点就是能留宿在这边,一日三餐,都有现成的好吃的端到面前。小姐姐上班去的时候,许多还接班,还让陈曦点餐,给他做营养搭配。 现在,江小爷表示,他打下了革。命的根据地,坚决就不走了。 哼!许多做饭还没有小姐姐好吃呢。他一点儿也不羡慕陈曦。 当然,小姐姐去上班的时候,他也是能够勉为其难接受许多的手艺的。哎,谁让他一贯是随遇而安的人呢。他这么善良,哪里好意思直接打击许多做饭的积极性。 陈曦皱起了眉头。江冠南老大不小的人了,又不是徐家三姐弟的什么亲戚。家里有两个妙龄少女,再住进来一个非亲非故的小伙子,算怎么回事? 他朝江冠南露出个笑模样来,主动提议专车送他回家。明天早上,他还可以专车再把人给接过来吃早饭。 陈曦如此优惠条件,江冠南照样不为所动。他才不蠢呢,来回一折腾,他起码要在路上浪费一个多小时。再说了,住在这里,跟他家小姐姐呼吸同一个屋子的空气,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琼楼玉宇他都不稀罕去,何况是他自己的家。 许多生怕两人怼起来,赶紧拽着陈曦进了厨房,无可奈何地露出个苦笑来:“算了吧,今天先别赶人。我姐都答应让他今晚住这儿了。明天早上要是看不到人,我怕她会不高兴。” 陈曦拿额头蹭蹭自己的小女友,忧心忡忡道:“你俩怎么一个比一个心软啊。” 许多用力顶回头,哼,姐要不是心软,还会让你再追一回? 陈曦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连忙赔笑:“对,我家多多心软,所以便宜我了。” 许多靠在他怀里叹气:“哎,我就不知道我姐心软会便宜了谁。” 上辈子,大姐的恋爱与婚姻都不顺遂。早早结婚,后面却是单亲妈妈独自抚养宝宝。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从古至今都不会带来成功。唯一的收获不过是磨练意志,可这也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许多非常担忧姐姐会重蹈覆辙。 因为婚恋不幸福的女性,她们不幸的开端除了自身综合条件的劣势外,还有很多无论家庭还是自身条件都非常出色的女人,是从心软开始的。女人的母性是非常奇怪的特质,她常常会因为心软做出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选择。 陈曦摸了摸女友的头发,柔声道:“别担心,各有各的缘法。” 许多哪里能轻易释怀,她抱住自己的男友,诚心实意道:“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可是我爱你。我的自私不允许我将你推给我姐。否则,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陈曦在她屁股上拍了下,嗔道:“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就算你没有看上我,我对你姐也不能跟现在对你一样。你们是不同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许多趴在他怀里嘟嘟囔囔:“反正我就觉得你这样的最可靠。你为什么没有个兄弟呢?要是有个兄弟的话,介绍给我姐多好。” 陈曦哭笑不得,捏捏她的鼻子,亲昵道:“小傻瓜,成天胡思乱想这种有的没的。别怕,以后咱们给你姐当后盾。谁敢欺负你姐,就让那人知道,别找死,你姐娘家是有人的。” 许多翻白眼,嗔道:“谁还能靠家里头一辈子啊。” 陈曦摸摸她的脑袋,微笑道:“可是家庭是港湾,意味着依靠与最后的退路啊。” 第449章 姐妹 许多在他怀里依偎了片刻, 将心里头那点儿小矫情小感伤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催促他赶紧回去。 陈曦一想到客厅里头的江冠南就要磨牙。这厮居然赖着不走,还抱着他家宝贝小黑黑。陈曦脸比自家小闺女的毛还黑,赶紧把小宝贝抱过来亲亲小脑袋:“黑黑,今天在家乖不乖, 有没有惹妈妈生气?” 他一进门的时候, 怕身上带着的寒气激到了小奶狗, 愣是没敢抱小黑黑。 小黑黑乖乖被他亲着, 还蹭了蹭他的手掌,很是亲昵的样子。 陈曦搂着许多,怀里抱着小黑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不用说任何话, 单这么坐着, 他心里头就无比熨帖。 江冠南鄙夷这对不要脸的家伙无耻秀恩爱的行为。哼!他才不稀罕, 肤浅的人类。他家小姐姐待他肯定比这更好。 郁闷的江小爷决定不能再被辣眼睛,直接翻身,给这对没有下限的男女一个弧度优美的后脑勺, 跟头顶的一撮呆毛。 许多看着江冠南的呆毛就想笑。为了防止被自家小男友鄙视躺在他怀里居然还为另一个男人笑,她一直努力憋着。 小黑黑在陈曦的腿上,伸出小爪子探探许多的膝盖。 许多笑着推陈曦:“快点儿走吧, 小黑黑都担心你休息时间不够。” 她抱着小奶狗将人送到玄关处。陈曦捧着她的脸,亲了口,笑道:“我家闺女心疼我,我闺女的娘更心疼我。” 许多不好意思起来, 锤了他一下:“赶紧走吧你,就你话多。” 陈曦还是担忧客厅里头的江冠南。他家多多顾及她姐姐的心情,不好赶江冠南这小子走,否则他直接拎着这不要脸的家伙丢出门去。 “你睡觉前把门反锁好,千万小心。手机别关,有任何事立刻打我电话。今晚我不回家,就在公寓住着,你电话一打,我就马上过来。” 许多哭笑不得,连忙推他快走:“行了你,别想这么多。回去早点儿休息,别太晚睡觉。” 陈曦恋恋不舍地走了。他回去以后还得继续工作。许多这边的电脑在她跟她姐的房间里头,有许婧在,哪里能做事。 他心里头琢磨着,应该在多多这边放个笔记本了。这样再碰上江冠南这种不要脸的流氓,他也好在客厅里头看着他。 嫌弃打字声音影响休息啊。那太好了,请您赶紧回家去待着,别在这边委屈了你。 陈曦一面心里头嘀咕着,一面下了楼。明天,明天一定得挤出时间来跟江冠南好好谈谈。瓜田李下,再是思无邪,一个大小伙子住在两姑娘家,影响多不好啊。 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那张行军床还轮得到江冠南去蹭吗?他可是内心挣扎了好久,才从他家多多的小屋搬出来的。他有多寂寞空虚冷,他心里苦啊。 许多送走人,看看时间,也该到睡觉的时候了。本来她应该把小黑黑放回狗屋里头,可是考虑到客厅里头还有这么个不安定因素,她迟疑了。这万一,江冠南兽性大发,对她家可怜的小闺女做出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她家小闺女的清白还要不要。 为了小黑黑能够没有阴霾地健康茁壮成长,许多把它抱回了自己房间。 江冠南在后面喊,放下小黑黑,他还指望着等许多人一走,他就把小黑黑抱进被窝里头相亲相爱啊。小狗的体温比人高,大冬天的,简直是堪比暖炉的存在。 许多大怒,你的良心不会痛么?小黑黑这麽小,你居然还想让它给你暖床?人家是个清清白白的小闺女! 江冠南吓得缩回被窝里头,在被窝里头骂许多龌蹉,侮辱了他对小黑黑的纯洁感情。许多直接拿小黑黑的爪子去挠他的脸。 过道的壁灯开了,穿着米妮连体棉睡衣的许婧疑惑地看了眼墙上的钟,问他俩:“你们还不睡觉吗?” 许多愤恨地抱着小黑黑到她姐身边,又瞪了眼江冠南,转头道:“姐,我先带黑黑到房间里头,你一会儿帮我抱会儿它。” 许婧用完卫生间以后,许多进去洗漱。为了不吓到小黑黑,她今天连补水黑膜都没敢用,而是直接在脸上抹了层厚厚的芦荟胶。 小黑黑闻到芦荟的味道,大约是想起了自己吃过的芦荟,试图伸出小舌头舔一舔。 许多哭笑不得地将活动狗屋也搬进了房间。当初为了方便打扫卫生,她特意挑选了活动狗屋。 许婧看她安置好小奶狗,又安抚了它几句以后,才关灯上床。等人一躺下,她就憋不住了,悄悄戳戳妹妹:“哎,多多,我说你得注意点儿。江冠南虽然爱胡闹,跟个小孩儿一样,但毕竟是个大小伙子。你这么大晚上的,跟人家打打闹闹,不合适。” 许多几乎要泪流满面。姐,我的亲姐,你终于意识到江冠南是个快要成年的大小伙子啦。她赶紧强调,她也觉得不妥。 “江冠南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像小孩子。怎么能老住在咱们家呢。这进进出出的,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许婧叹了口气:“明天吧,今晚太晚了,就让他睡一晚上。这孩子可能是太聪明了,反而容易孤单,老想着有人能陪他。” 许多磨牙,他哪里是想人陪他,他就是单纯地贪图美食与美色。这两点,她家姐姐刚好又都占全了。他能不赖着不走了么。 两人说了几句话以后,反而都不是那么的困了。 许婧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微微吁了口气,劝她:“早点儿睡吧。” 许多迟疑了一下,伸手搂住姐姐,将脑袋窝在姐姐的肩膀上。 许婧哭笑不得,揉着她的脑袋道:“这么大的人还要撒娇啊。” 许多闷闷地不肯将脑袋抬起来,瓮声瓮气道:“怕你被人拐走了。” 许婧哑然失笑,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被人拐走。 许多伸出脑袋,正色道:“姐,你答应我,你以后只找最好的人。不要被所谓的对你好给蒙蔽了。有些人的对你的好是非常廉价的。” 她不曾看到过任何一对相差悬殊的伴侣携手幸福地走下去。 女人的母性泛滥,被男权社会拼命标榜的牺牲奉献精神,往往导致有些女性存在同情弱者心理。可事实偏偏讽刺,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常常是应验的。先不说那些一直抑郁不得志,不仅不感恩妻子为他为家庭的奉献反而诸多抱怨,报复性出轨的男人。那些苦尽甘来逆袭成功的人生赢家,到了后面有几个不是升官发财换老婆的。 有一位专栏作家曾经写过:成功的男人为什么会青睐年轻无知的少女。因为她们不曾见识他过往的狼狈不堪,可以享受她们全然的崇拜与爱慕,充分满足他们的征服欲与虚荣心。 一味地哭泣,咒骂为他奉献了全部青春年华的男人,又有什么意义呢。逝去的时光不会流转回头,指望单纯的社会道德约束简直就是笑话。 世界这样残酷,女人除了聪明冷静独立自制外,又有什么好办法。 许婧微微地笑了,她摸摸妹妹的脸,声音轻柔:“你呀,跟宁宁一样,总是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以后的事情,我只交给时间。我有几斤几两重,我掂量的清楚。不要想那么多。真是最好的人,我也撑不住啊。在这样的人面前,我永远有压力,永远不敢放松。因为我们之间相差太远,我不敢在他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多多,我知道你跟宁宁在担忧什么。可是这没什么好忧心的。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明天究竟是什么模样。谁又知道什么是合适,什么是不适合呢?今天我看杂志还看有人写,说赵四小姐跟了张学良,一年是风流韵事,三年是笑话,可一辈子就成了爱情佳话。事情怎么样,关键是看你坚持多久。” 许多冷笑:“那于凤至呢,她做错了什么,要为别人的爱情背书。说句不好听的话,张学良那是软禁了,折腾不起来。要是还风光,按照他的个性,赵四小姐也就是场笑话。小三不要看不起小四,你曾经的真爱,也是这个男人同别人的真爱。” 许婧无奈道:“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我想告诉你,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办法笃定未来的。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看亦舒的《朝花夕拾》,科技发达到可以按照个人的生活成长背景职业条件爱好等等因素,直接由电脑帮助人类选择伴侣,可是女主角跟丈夫如此符合所有匹配条件的人却依然没有感情,婚姻破裂。所以说,爱情最玄妙的地方在于它的不可确定性。没有人能够控制爱情。” 许多闷闷道:“那也不该被爱情控制,或者说被冲动控制。你得分辨清楚那究竟是爱情还是崇拜亦或者是同情甚至补偿心理。” 许婧笑着拧了下妹妹的耳朵,嗔道:“说的你好像很有道理一样。你这么早就谈恋爱,我说过你没有?你倒是分得清楚啊!” 许多有苦难言,她的情况,哪里能跟她姐说啊。按照她上辈子的年纪,许婧喊她一声阿姨妥妥无压力。她如果不是这么早,趁着想当小孩子时作天作地地谈恋爱,她恐怕这一辈子依然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 许婧叹了口气:“行了,在你跟宁宁眼里,我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妙。可是多多,现实点儿,我不是仙女。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护士,家境平常,学历一般,最最非得说有什么好的,也就是脸长的比别人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儿。人都是现实的,真要是完美齐全的人为什么不去找有钱人家的漂亮姑娘,非得来挑我呢。” 许多嘟起嘴巴,不满道:“陈曦就不找有钱人家的漂亮姑娘。” 许婧微微笑了:“那也是你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学业,你能够独立地站出来,别人还会竖起个大拇指。多多,我在妇产科实习,见多了。有个大学教授的婆婆,儿媳妇在我们科里生孩子。又漂亮又斯文温柔的准妈妈,她婆婆却嫌弃她学历低,怕孙子的基因被带歪了。” 许多“扑哧”笑出声,调侃道:“这婆婆肯定长得不怎样,还酸溜溜的。有些人,知识跟教养不成正比。她但凡有点儿教养,就算心里头不满,也不会在人前显露出来。拆自己人的台,除了暴露她情商低的令人发指且极度没有教养外,真不能让她脸上光芒耀眼一点儿。” 许婧也被她的话逗乐了,偷偷跟妹妹咬耳朵:“她脸上油光倒是满面,我老想送她一张吸油纸。” 两姐妹在床上笑成一团。 许多抱着姐姐,正色道:“姐,真心话,找一个优秀的人。因为优秀的人起码能证明他有一颗向上,想把日子过好的心。学历不学历的,倒不是决定性因素。刘青云是中专,郭蔼明是硕士,夫妻俩照样感情好。可是这一前提是,刘青云也有自己的事业。事业是男人的胆,这是真理。” 上辈子,许婧的前夫倒是国内著名高校的高材生呢。又怎样,混的不如意满腹牢骚的高材生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从来不自我反省,任何挫折责任都在社会跟别人身上。这样的高材生,也是够了。 许婧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行了行了,我不着急。你别想这么多。先睡吧,我还想好好享受几年青春时光呢。对了,上次沈教授还问我有没有兴趣考专升本。” 许多这回真是睡不着了,惊讶道:“姐,以前没听你说啊。” 许婧笑了:“沈教授也就是这么一说。就前两天的事儿。医院里头在传,沈教授大概年后就要去医科大当副校长兼临床医学院的院长了。他说医科大招护理专业专转本的学生。我要是有兴趣,可以准备着。” 许多伸手推她姐,怂恿道:“姐,你去考吧。别担心,护理专业本科阶段就修一门最简单的经济学类的高数,一点儿也不难。” 许婧犹豫道:“可是我要是错过毕业后留在省人医的机会,说不定本科读完了,省人医也留不下了。” 许多安慰她:“别怕,沈教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考量。省人医是省医科大的附属医院,他就是离开临床岗位,按照他副校长兼临床医学院院长的身份,安排你一个护士进省人医还是不成问题的。他这么说,恐怕还想给你再找找别的出路。” 她记得,大概是从今年起,医科大也开始设立本三学院了。好像是再过四五年,她开始实习的时候,本三学院又设立了护理专业。搞不好,沈教授的想法是让许婧留校当老师。 但这事儿,现在估计什么都不好说,所以沈教授才就光问了许婧一句许婧有没有兴趣专转本。这也得他帮忙安排门路,因为许婧读的是五年制大专,按照常规,即使想继续升学,能上的也是本三院校。省医大现在的护理专业可是本一。 许婧还在犹豫。 许多劝她:“姐,你就先准备着。反正技多不压身,你学到的东西肯定属于你自己。这是别人怎么也拿不走的东西。到时候,你先考试,考过了,去上学还是先工作,都可以另外再考虑。能多个机会就是多条门路。” 留校当老师跟去医院当护士,许多肯定愿意她姐选择前者。当初帮她姐拿主意报考卫校也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不得已而为之。她上辈子深受夜班痛苦,哪里真的希望她姐被夜班折磨。就这实习的一学期功夫,她就老觉得她姐脸色不好看,肯定是倒夜班给累的。 许婧点点头,催促妹妹:“睡吧睡吧,真的不早了。” 小黑黑不知道睡梦中梦到了什么,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许婧笑道:“你看,小黑黑都嫌我们吵了,快点儿睡吧。” 许多应了一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开始培养睡意。 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以后他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唯一的不和谐因素就是躺在客厅里头的江冠南,她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不要脸的臭小子给赶走。 第二天一早,陈曦就过来报道了。许婧因为要上班,起床早。结果刚出房门就察觉厨房有动静,她还以为江冠南饿醒了,想到厨房找吃的呢。等到她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听到厨房里头有锅铲的声音,再看客厅里头,江冠南睡得鼻掀口歪,打着幸福的小呼噜;她才意识到可能是陈曦。 果不其然,她推开厨房门一看,陈曦正在小心翼翼地做胡萝卜鸡蛋饼。另一个灶头也没闲着,砂锅里头弥漫着米粥的甜香,应该是黑米里头加了红枣跟花生。 陈曦回头见是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姐,你先回去再睡会儿。等半个小时,就能出来吃早饭了。你别催多多,让她好好睡会儿,我给她温在锅里,什么时候起来吃都行。” 第450章 早餐 许婧觉得失礼了, 可也不好意思跟陈曦一起待在厨房里。她说了几句诸如辛苦你了,这么早还要赶过来之类的话,折回房间里头。 小黑黑已经醒过来,从狗屋里头跑了出来,在许多的床头“呜呜”叫, 蹬着两条小短腿, 试图想跳上床去。 许婧看妹妹睡得香喷喷, 屋里没开灯, 光线暗淡。可只要碰到脸蛋,就知道她小脸睡得红扑扑。许婧叹了口气,自家这个妹妹哟。她拿了条小方毯扑在床上,将小黑黑抱上去放好, 轻声叮嘱:“不许乱跑, 乖乖趴着。” 小黑黑发出“呜呜”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单纯地高兴终于可以上床了。 许婧已经没有睡意。她坐在床边靠了会儿床头,默默回想今天护理部要抽考她们技能操作的项目步骤细节,一直等了半个小时过后, 她才再度出了房门。 陈曦已经做好了早饭,朝许婧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吃。厨房里这般动静都没能唤醒江冠南。倒是厨房门一开,食物的浓郁香气将江小爷的脑袋给勾出了被子。 他有气无力地要求他家小姐姐给他单独留一份, 不然许多跟许宁肯定会趁他起床之前将东西全吃光的。 许婧也是无语了。家里进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江冠南还睡在客厅里头呢,他居然毫无所觉。真是,小黑黑睡在外面都比他管用。 陈曦瞥了眼江冠南, 解下围裙,又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闻闻身上没有什么油烟味儿了,他才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 小黑黑对他的到来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睡得迷迷糊糊的许多不明所以,以为小黑黑是想跟她玩儿,伸出手安慰地摸摸小黑黑,含含混混道:“黑黑乖,让妈妈再睡会儿。” 陈曦一把抱起小奶狗,安抚道:“黑黑听话,爸爸陪我家黑宝玩儿。” 许多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嘀嘀咕咕:“不要,爸爸是妈妈的,黑黑自己玩儿。” 陈曦忍俊不禁,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声好气道:“好好好,我是你的。黑黑啊,咱们父女两个,都是妈妈的。” 许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进屋来拿东西,陈曦也不好上床躺着抱许多进怀里。他摸着女友的头发,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儿。” 许多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支起身子要往他怀里蹭。 陈曦赶紧伸手揽住她的腰背,怕她刺溜下去了。 她含含混混地撒着娇:“舍不得睡,怕你走了,今天又要过好久才能看到你。” 陈曦把人搂在怀里,又裹好了被子,亲着她的侧额叹气:“没事儿,我不走,放心地睡吧。” 许多靠着他的怀抱,满足地发出叹息。小黑黑从毯子上站起身,想要往两人身上跑,又怕不听话会挨骂,不敢离开毯子。好在妈妈伸出了手,示意它过去。开心的小奶狗就这么踩着肉呼呼的小爪子,颠儿颤的扑到妈妈怀里去了。 陈曦发出一声闷笑,拿手摸着小黑黑的脑袋,轻声询问:“我家黑黑昨晚乖不乖,有没有闹妈妈啊?” 小黑黑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乖乖让陈曦给它顺毛,还露出小肚皮想要被抚摸。 陈曦笑了,亲了亲许多的耳朵,闷声道:“闺女像你,小娇气。” 许多脑袋往后蹭,撒娇道:“就要娇气。” 陈曦好脾气地应和下来:“好好好,一辈子都当我的小娇气。我就喜欢我家多宝小娇气。” 两人一狗靠在一起,静静地享受这清晨时分的宁馨。许多手机闹钟响了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催促陈曦赶紧起身,他今天又有的忙了。 陈曦捏她的耳朵,嗔道:“放假呢,你别逼自己这么紧,该睡觉要睡觉。今天还设什么闹钟啊。” 他忽然间反应过来,轻声问:“给我设的时间?” 许多嗯嗯啊啊,顾左右而言他:“谁知道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万一睡太迟,忘记了设置闹钟或者闹钟响了没听到,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陈曦叹了口气,亲吻她的面颊,半是心疼半是甜蜜:“你这哪儿是小娇气,分明就是小贤妻。成天要操心这么多事儿。都说了,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许多嘟嘟囔囔地说不要,她不要照顾自己,她想照顾他。至于她自己,不还有他嘛。 两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时间真不早了。许多坚持起床送陈曦出去。他不在家吃饭,只喝了碗米汤润润嗓子。今天他是全天地陪,得陪同客户吃本城小吃,从早到晚,肚子也得先空着。 许婧早饭刚吃完,跟陈曦一块儿下楼。原本许多是想把人送下去的,陈曦没让,怕外面冷,冻着了她跟小黑黑。 许婧叹了口气,看着陈曦欲言又止。 陈曦紧张起来,连忙强调他刚才在房间里头就是跟多多还有小黑黑说说话,什么坏事都没做。 他现在可是洗心革面,从头开始了。 许婧接着叹气,叹的陈曦心里头有点儿发毛,她才开腔:“以后别这么熬了。你这样晚睡早起,就为了挤出时间来照顾多多。今天我都没敢跟我家的傻妹妹说早饭是你做的。不然她还不得心疼死了。你俩吧,适可而止点儿。这么比赛着对对方好,对你们俩来说都是负担。这个,我就说说。又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这么一股脑儿的全倒出去对对方好。以后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新招啊。” 大餐吃多了会腻。再多的好承受久了也会变成理所当然甚至有一天成为厌烦。 陈曦愣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地表示,他就想顺应本心。他想给多多做饭,多跟她待一会儿。 许婧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俩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我就想说一句,现在你们就这样,等以后结婚了怎么办。”到时候,彼此会一点儿新鲜感也没有的。这婚结的,就跟鸡肋一般没的差了。 陈曦笑了:“这有什么啊。保持婚姻新鲜感的最好方式就是一直当成没结婚,始终在恋爱中。” 许婧跟陈曦走一半路就得分道扬镳。因为单行道,他还不能折回头,得绕好远,他干脆把人送到中途的公交站台再放下。 恰好站台也有一起实习的小护士在等车,见到许婧从车上下来,跟司机说了句话才过来,立刻冲她挤眉弄眼:“这谁啊,长得好帅啊。啊啊啊,许婧你又有新的追求者了。不过这个没有那个冯什么的好,送人居然不送到底。” 许婧无奈:“别胡说八道。这是我妹妹的男朋友。” 小护士反应过来:“嗷,我知道了,踩脚的那个。” 许婧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对方也不以为忤,笑嘻嘻道:“你们两家住一个小区啊。你妹跟他青梅竹马?”这么一大早,不住一起,怎么顺路送人。 许婧不想深说,只好含含混混地敷衍了过去。 公交车不知道几时才能到,小护士干脆跟她聊起天来。她纯粹好奇,那个冯什么跟老同学,许婧到底喜欢哪一个。两人长的倒是都挺精神的,前者条件好,但是太闷了,完全不说话;后者条件差一些,可会说话,对许婧也是温柔体贴。 许婧哭笑不得,怎么一下子所有人都盯着她的感情问题不放了。她压根就不着急,还没想过要谈恋爱的事。 小护士不以为然:“得了,女人最值钱的就是鲜嫩的这几年。大美人啊,你要是不趁着最好的年华赶紧找到绩优股或者潜力股,以后只能江河日下。你看咱们科里的医生,过了三十岁的,再优秀,人家给她们介绍的都是什么人。老实说,给你介绍什么人,在介绍人眼里你就是什么身价。而且,这还是大众普遍认同的身价。” 许婧无奈,恰好公交车到了,两人赶紧跑上车,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许婧靠着车椅,看着外面青白的天色,陷入了一阵迷茫当中。难道真要赶紧谈恋爱?她甩甩头,算了,先把专升本的考试准备起来吧。沈教授对他们姐弟一贯关心。照妹妹分析的,弄一个专升本的名额要比塞一个人进省人医当护士要麻烦。沈教授这是在给她找机会呢,她不能辜负长辈的一片心。 回头得去打听打听专升本到底考哪些内容。她们卫校前头毕业的都是直接就业,还没听说谁继续升学的。不知道妹妹清楚不清楚。妹妹对医学院的了解程度,就跟在里面读过书一样。 哎,也不知道妹妹将来究竟准备干什么。 被她惦记着的许多送完两人出门后,也没有回床睡回笼觉了。她打了个呵欠,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开始给小黑黑准备早餐。小黑黑闻到狗粮的味道就兴奋起来,一个劲儿的在她脚边蹭蹭蹭,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撒娇卖乖。 许多摸摸它的小脑袋,哭笑不得:“你个小吃货,真怕你吃成个球啊。” 小黑黑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似乎在表达不满。 许多将它抱起来,轻声嗔道:“哎哟,还不能说坏话,果然跟你爸爸说的一样,是个小娇气。”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面红耳赤起来。什么嘛,才不是,哼哼哼,姐要好好享受少女时代。 江冠南被晨尿硬生生憋醒了,恰好走到过道准备去上洗手间,闻言毫不留情地嘲笑:“哟,还爸爸呢。哼!小黑黑是我们家的,不许你们私吞!” 第451章 说服 许多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 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是我们家的,跟你什么关系啊?” 江冠南得意洋洋:“是我小姐姐的,也就是我的。” 许多又忍不住想要揍人:“我姐跟你可没有关系,你少胡说八道,败坏了我姐的名声。” 江冠南一听就炸毛。小姐姐是他的, 不想否认他在小姐姐心目中的美好地位。 许多被这人的神逻辑给绕晕了, 只好转移话题:“早饭你还吃不吃?” 江冠南生怕自己迟一步, 许多就把东西全都扫荡一空。别说许多不吃肉, 培根什么的能剩下。她现在可是怀里抱着小黑黑的人,万一她理智清零,把这些全丢进小黑黑嘴巴叼着的饭盆里头去了呢。江小爷这么多风度的人,哪里好意思从小奶狗的饭盆里头抢食物。 许宁从房间里头打着呵欠出来, 一见江冠南就皱眉:“你吃过早饭赶紧走啊。” 江冠南装死, 当没听见。他不管, 他什么都听不到。 等上了餐桌,许多跟许宁开始左右夹击,死命要把江冠南赶出家门去。主要是没这个道理, 又不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一直在他们家蹭着不是回事儿。 江冠南甩开腮帮子死命大嚼。江小爷立足世间一大必杀技就是他不想听的话一律可以充耳不闻。想得美, 小爷他觉得这么待着挺开心的,不打游戏光发呆思考人生与宇宙的关系都开心。 许多苦口婆心:“我们也不是不让你上我们家吃饭。关键是你住在这里不合适。” 江冠南眉毛一挑:“哪里不合适了?我觉得挺好的。” 许多头痛:“对我姐不好啊。我是无所谓了。反正估计整个城的人都知道陈曦是我男朋友,最多我俩以后不成被看笑话。不过那都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谁闲的慌会记那么多年。你这样不行啊,我姐可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呢。” 江冠南莫名其妙:“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干嘛会对小姐姐不好啊。” 许多不跟他兜圈子,一句话说到根本:“你的存在会影响我姐找男朋友的。” 江小爷这回彻底炸毛了,直接厉声大叫:“不行!” 小黑黑原先蹲在椅子上吃狗粮,被这一声吓得,呲溜跳进了许多的怀里,小脑袋都不敢露出来了。 许多愤怒地瞪江冠南。这个混账东西,吓坏了她家的小宝贝,她跟他拼命。 江冠南还在委屈中:“不行,就是不行。小姐姐这么好,才不能便宜那些臭男人呢。反正我不准。” 许多冷笑:“那我姐就一辈子单着?” 江冠南为难起来,小爷他对付有争议的事情一贯很符合大国风范,就是暂且搁置争端,交由历史去解决。江冠南相当无耻地开了口:“反正小姐姐现在还年轻,干嘛这么着急啊。女孩子找对象太早,容易被骗。嗯,小姐姐找对象,我要帮忙把关。我家小姐姐太心软了,容易吃亏。” 许多心道,呸!你个死不要脸的小兔崽子。我姐心软的第一个吃亏对象可不就是你嚒。 江小爷吃完饭,就坐不住了。他想去医院找小姐姐玩啊。小姐姐忙着工作没空陪他也没有关系。他可以一边打游戏一边看她。嗯,要是有不要脸的野男人胆敢靠近小姐姐,他还可以把人给揍跑了。 许多一听他的意思赶紧示意许宁把人给拽住。家丑不可外扬,江冠南再这么跑医院几次,她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江冠南现在可是还在读高中,到时候泼到她姐身上的脏可是能够论桶的。换着两人性别倒置,人家会说好可爱。但女方年纪大一点儿,男方还是个尚未成年的高中生,那说法可就难听了,什么勾引小孩子,不要脸之类的说辞多了去。 江小爷挺不服气的。他就是去找他家小姐姐玩儿,又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 许多跟他拎不清楚,头痛不已。她无奈道:“社会对男女是双标的。同样的,男孩子去女生家里留宿,别人只会说女方不检点。换做女孩子去男生家里留宿,照样是女方不检点。反正无论是男方主动还是女方主动行为,不要脸下。贱的永远是女孩子。所以,江冠南,算我求你了,别折腾我姐了。人是社会动物,你在打败社会规则,创建起你想要的秩序之前,不服,憋着。” 江冠南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他觉得许多也变了,成了裹脚老太太,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许多叹了口气:“请你为我姐考虑考虑吧。你所有的不慎重,所有的肆意妄为,最后舆论的压力都会落在我姐身上。” 江冠南这回吃下去的早饭也堵得慌了。他默默地缩在沙发上,半天不吱声。小黑黑都觉得这个叔叔好可怜,不计前嫌地跑过去,在他腿上蹭了蹭。江小爷一把抱起小奶狗,叹了口气:“这些人,为什么这么闲。人家干什么事,与他们何干?” 许多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说的好像爱看热闹的人不是你一样。” 江小爷被噎住了,强烈反击。他看的都是真正可笑人可笑事,哪里会是这种事情。 许多摊摊手,也没放下手里的笔,淡笑道:“在那些人眼中这就是可笑可耻啊。” 江小爷难得有怼不过许多的时候,只得抱着小黑黑生闷气。 许多懒得搭理他,继续刷手上的历年真题。她跟康家成约好了,下午去康父工作的实验室开小灶。比起理论部分,她实验比较欠缺。毕竟其他人是从高一就开始准备竞赛,练得多了,手感就好。 江冠南看她刷题目就心烦。这么多题目,刷了有什么意思呢。重复劳动,浪费时间。 许多一边刷题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没什么用,但能培养题感,让我看到题目第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 重复做题的终极成就就是省略思考的时间。那么多题目,谁容得你一道道思考下去,要的就是你一秒钟判断出答案。 江冠南朝天空翻白眼,冷笑道:“所以我说高中生奥赛中也就是数学竞赛跟信息竞赛有点儿技术含量,其他的,考的不就是背奥赛真题的能力嚒。既然如此,还不如每个人发一套四书五经,回头集体考八股文。” 许多也冷笑:“您老人家甭瞧不起八股文。八股文想要写好,非得饱读诗书,言之有物不可。这一点,你可以跟甄铎好好讨论讨论。甄铎能够一小时内完成一篇赋,但没有一天工夫是完成不了一篇八股文章的。” 而且一向对自己的古文造诣颇为自负的甄铎同学也表示,他的水平放在科举时代,只够考个秀才,举人是想都别想。所有嘲笑范进的人可以歇歇了,人家范进不管是不是主考官可怜他,终归中了举。嗯,乐癫了完全可以理解。老丈人胡屠夫一个大耳刮子过去不是清醒了嘛。 然后这两人开始歪楼,讨论起八股文到底怎么写,怎样的八股文才是篇好文章。八股文的题目可是大有讲究,你不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的结果就是秒懵,压根看不懂题目是啥意思。一般的竞赛题还是要么秒懵要么秒懂,可八股文你看懂了题目还得写出符合要求的定制文章。这可比现在的公文写作难多了。 许多跟他胡扯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幡然悔悟。不行了,她的人生不能浪费在和江冠南侃大山上。侃大山再欢快,她也是在谋杀似水年华。 江冠南直接表示,都似水年华了,不谋杀也是白瞎。聊聊天呗,反正小爷他闲着也是闲着。 许多只得祭出杀手锏,问他习题集做的怎么样了。那可是好几本书啊。 江小爷嗤之以鼻,唾弃题目太简单,不利于小爷他思考人生。 许多嫌弃他吵,赶紧跑回房间去翻了本陈曦放在这边的《Surfaces _br_eesencourbes de genre deux》丢给江冠南。 江小爷看着黄色封面的小书开始跳脚。太过分了,许多这个坏人,不就是会几句法语么,居然敢这样欺负小爷他。 许多毫不留情地嘲笑:“您老人家不是天赋异禀么,好好看吧。我家陈曦就是比你厉害!” 说着,她施施然捧着她家小黑黑开开心心地回房间看书去了。咳咳,她除了借助词典能把书名《带亏格2纤维化的曲面》翻译出来,这本书,她一个字也看不懂。她连书名的真正含义都不清楚。 许多一直到十一点钟才出来做午饭。昨晚剩下的荤菜直接热一热就行,至于素菜,她干脆烧了个素火锅,大家一起烫菜吃。江冠南左手一本黄封皮小书,右手一本法语词典,正在焦头烂额地对照着看书。许多都觉得自己太坏了,专门踩小孩子的痛脚。 江冠南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暗戳戳地有点儿拿陈曦当竞争对手的意思,用他去激将江小爷,十次起码能有五六次奏效。 许多轻咳了一声:“算了吧,等陈曦晚上过来,你问他,不是事半功倍嚒。” 江冠南跳脚:“我哪里需要他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许多摊手,随他去吧。总比他整天撩猫逗狗不务正业的好。 第452章 实验室 她收拾好家里, 叮嘱许宁看着点儿小黑黑,别让它闯祸。亲亲完自家的小闺女,许多就出门坐公交车去实验室了。 生物竞赛的实验种类繁多,需要的实验器材也是分门别类。外国语学校属于高中里头财大气粗的那一类了,但也不可能配备齐全了各种实验设备。高一开始准备竞赛的人基本上当年暑假就参加过C大的集训营, 将所有的实验给熟悉了个遍。这算是潜规则, 准备冲击冬训营, 进国家队的都起码要准备两年往上的时间。 许多半路出家, 要补充的知识点太多了。不过她上辈子学医带来的优势还是存在的,一堆人还在跟《生理学》死磕的时候,她基本上翻翻书,上辈子关于生理学的记忆就能神奇地回归。哈哈, 这让她一个人偷着乐了好久。当然背植物分类背到生无可恋的时候, 呃, 她主动跳过这种不愉快的片段。 康家成比起几个月前见面时,大约瘦了有二十多斤的样子,还是壮, 但能看出曾经美好形象的影子。 许多大力夸奖了康主席颜值回炉,妥妥帅哥没商量。 康家成笑逐颜开,他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阶段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走亲戚, 他绝对能过上吃饱肚子的美好生活。 许多语重心长,主席大人啊,你可得继续恢复健美生涯,不然你回校作报告, 学弟学妹们会心塞的。 康家成父亲主持的实验室,挂靠在本省某知名985高校名下,里头各色实验器材应有尽有。 他得意地跟许多炫耀:“但凡生物竞赛能够用到的实验器材,我爸这边都有。” 许多冲康家成露出个讨好的笑来,双手合十:“全都拜托大人你了。” 康家成正色道:“靠我没用,我只能讲经验,还得自己练习。许多,你记性好,但是动手能力真不行。上次我看你做个切片,我都替你担心会切到手。这个真不行,技巧我都跟你们说过了。掌握技巧完了就得练习,每天都削片。徒手切片,将植物组织切到只有一层细胞的厚度。你甭管以后搞不搞生物研究,搞生物研究时这到底有没有用。你现在参加竞赛,就得按照竞赛的规矩来。” 许多连忙点头,赶紧应下。 康家成意犹未尽:“这真不忽悠你。我们这届,师大附中不是有个特别牛掰的家伙,笔试分数敌第一的那个。冬令营笔试的时候,他还是前几名,结果实验搞砸了,最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我后来问了下,那哥儿们半年的时间没碰实验,全忙着背教材刷题了。我真是替他惋惜,他的理论水平,给我们培训的教授都说知识面广,知识点全。” 许多叹气:“主席大人,您说的,距离我略微有那么一点儿远。” 康家成瞪眼:“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熊老师说让你拿省一,你就单指望着省一啊。他要真这么想,根本就不会给你开小灶。全省参赛的学生的前10%能拿三等奖,5%就是二等奖,1%妥妥一等奖。你这点儿信心还没有吗?” 许多眼睛睁得滴溜儿圆,艾玛,姐上辈子也是个小学霸啊。姐上辈子可是凭借自学一本《普通生物学》就拿到了省三等奖,那也是妥妥的人才啊。 她自信心一下子爆棚了。关于这个获奖的名额比例问题,许多还真是没有关注过。百里挑一的信心,她有点儿虚的慌,可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十里挑一,她却是跃跃欲试的。应该不算难。因为上辈子,她真的完全连生物竞赛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就上了考场。 这是不是说明,对于这方面,她还是有些天赋的? 大学已经放寒假,实验室不对本科生开放。现在还在实验室忙碌的除了研究员以外,就是等着出数据写论文的研究生。康家成在这边待了好几个月,跟谁都混的熟悉的很。他把许多交给一位研二的男生,笑嘻嘻道:“师兄啊,帮个忙,我小学妹,想过来练练手。这一块我不熟悉,还请您老人家帮着指点指点。” 那男生相貌斯文,带着无框眼镜,皮肤相当白净。他朝康家成点点头,示意许多在旁边先看他做一次,然后她再上手练习。 康家成在做线粒体的差速离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奔过去盯自己的实验。 被他称为师兄的男生一面示范,一面给许多讲解实验流程。正说着,实验室里头又来了几个人。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领着盛乐跟屠颖进来,笑着跟指导许多的师兄打招呼:“小李啊。这两位是我们洪主任亲戚家的孩子,要参加生物竞赛。怕寒假里头手生了,想过来练练。你帮忙带一带吧。” 李师兄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朝中年男人点点头,示意盛乐跟屠颖跟着:“你们就一起看吧。” 中年男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跟他们说了几句,意思意思的鼓励了一下,赶紧回去盯实验了。 李师兄慢条斯理地又从头口述了一遍实验流程,强调道:“其实生物实验不难,关键是要细心,千万别出错。平常练习,一次不行上第二次,了不起就是被老板骂。可是竞赛的时候,没有时间给你重复做实验。你一步错了,后面基本上也就没戏了。” 三人受教应下,跟着他后面做3,5-二硝基水杨酸测定淀粉还原糖总量的实验。 康家成做完了自己的离心实验也过来看。盛乐和屠颖也是之前常在熊老师那边看到的,他并不陌生。熊老师之前还跟他打过招呼,如果这几个学生开口请他帮忙安排实验练习,他要发挥一下师兄的风骨,别推辞。 当时他一口应下。所以许多一说,他就丝毫没有推诿。至于这两位,人家有人家的门路,不需要找他。他也没理由硬贴上去不是。 李师兄看着他们做3,5-二硝基水杨酸测定淀粉还原糖总量的实验,康家成在后面围观。三个人被这么盯着看,多少都有些紧张。许多拿器皿的时候差点儿没手滑摔到。 这两人一切换到指导老师的身份,连平常极为温和亲切的康家成都是一脸严肃。 许多吸了口气,静下心来,开始按步骤一步步来。距离上辈子在医学院做实验的时间太久了,她对有些实验器材已经感到陌生。之前竞赛辅导时,她的确跟康家成说的那样,将太多的时间跟精力都放在了理论知识学习上,实验部分不够重视。 一开始的时候,她的速度明显要比盛乐跟屠颖慢,看的康家成忍不住摇头。许多的记忆力的确相当不错,她比别人少了一年多的准备时间,现在《奥赛经典》都已经反复刷过好几遍了。与之相对应的,她的实验水平就要差一些了。 可看到后面,康家成又满意起来。三个人中,原先做的最快的盛乐中途拿错了滴管,之前做的全都废掉了。屠颖大概是太紧张了,不消息碰到了分光光度计,伸手去追的时候,反而将自己手里的试管给磕到了。 如此一来,原本慢吞吞按部就班的许多,反而第一个拿着试管架到水浴锅前水浴。 一直旁观,闷声不吭的李师兄这时出了声:“知道为什么她最快吗?因为她严格按照实验步骤来的,没有试图投机取巧。做实验的时候,最忌讳就是投机取巧,一步步,老老实实地来,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的。” 盛乐跟屠颖都有点儿尴尬。他俩高一时参加过一回竞赛,不过当时主要抱着是见识的心态,并没有好好准备。这也是大部分竞赛生的常态,高二才是竞赛的主力阶段。但被人点着说不如刚开始准备竞赛的许多,还是会不舒服的。 许多也有些不自在,有种类似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她没吱声,继续闷头做着手上的实验。 康家成开口给学弟学妹解了围,半开玩笑道:“这还不是因为师兄你威严日甚,镇住了我这两个学弟学妹嘛。至于许多为啥没反应,她神经反射弧与众不同,比别人长上好一大截呗。” 盛乐与屠颖的神色这才恢复自如,连忙从头开始实验。 后面大家都进展的顺利了。 康家成让他们每个人都对着显微镜画细胞图,重点表扬了盛乐结构准确,屠颖图形优美;至于许多,他叹了口气:“回家好好联系吧,你画图可真够丑的。” 许多感激他用这样的方式来消除盛乐和屠颖心中的不快,连忙点头表示受教了。回家后她一定每天都练上一张细胞图。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李师兄也该下班了。三个人互相使了使眼色,主动提出请两位师兄一起吃顿饭,好趁机听生物学习秘籍。 李师兄摇摇头:“你们自己去吧,我这边还有个实验,时间上跑不匀。” 三个人连康家成都有些不好意思,耽搁人家干活了。李师兄却是无所谓的样子,这没什么,顺手的事情而已。 康家成也说自己另有安排,让他们自己回家去。下次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他。 盛乐跟屠颖需要去找带他们过来的熟人打招呼,许多便跟他们挥挥手,自己先下楼去了。一到楼下,她按照老习惯,准备掏出手机和陈曦说一声下课了。结果还没来得及编写短信,前面的冬青丛边上就响起了喊她的声音:“多多——” 她抬头一看,喜出望外,陈曦居然来了。她连忙跑过去,笑着拉住他的手,又是欣喜又是羞涩:“你怎么跑来了。今天不是有事情么。” 陈曦赶紧将自行车停好,笑道:“我刚把人送上飞机。反正左右没事儿,我就过来看看,万一碰上你了呢。” 许多娇嗔了一句:“你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万一扑了个空怎么办。” 陈曦只看着她笑而不语。这种不约而至的感觉,有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惊喜,哪里是事前约好了所能比拟的。 许多也想说,好巧啊。如果不是盛乐跟屠颖实验耽误了点儿时间,她现在恐怕已经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了。 一时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近乎于矫情的小甜蜜。 陈曦轻咳一声,表示想去趟卫生间,让她等一会儿。许多被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该去方便一下,免得到时候不方便。 这边实验室因为设置问题,一楼只有男卫生间,二楼才有女卫生间。许多便上楼去方便。 结果下楼的时候,她恰好听到楼梯拐角处,盛乐正在跟屠颖说话:“许多还真是熊老师的宠儿。老师自己对她额外照顾不说,还特意安排康家成给他加实验。我们就惨了,想练个实验,还得自己找门路。之前说高一年级有个小孩是竞赛的好苗子,高三又出了康家成这样的金牌选手,咱们高二熊老师就不待见了。我看啊,这还是要分人的。” 屠颖的声音轻柔,她劝慰盛乐:“你别这么说,许多人挺好的。康家成照顾他,应该是陈曦的原因。陈曦跟康家成熟得很。熊老师,嗯,熊老师大概是因为许多天赋好吧。上次咱们辅导班考试,许多虽然是后面进来的,成绩反而是第一。熊老师不喜欢她,喜欢谁啊。” 许多站在后面,掉头走不是,直接下楼更加不是。她心中发出一声哀嚎,在人背后说小话,那就背的彻底点儿啊。让她这个被议论的人听个正着,算是怎么回事。 上次那个内部的考试她能拿到高分完全是题目侧重点的因素。所谓的难点都是生理学跟细胞生物学等部分的内容。这个,她学过啊。即使隔了十多年的功夫,重新拿起来,知识体系还是在的,理解起来一点儿也不困难。 好在两人并没有在楼梯口停留太久,不一会儿声音就远了。 许多对盛乐这人挺无语的。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她跟屠颖面前说过熊老师的不是了。什么上课喜欢夹带私货,总是跑题,浪费大家时间之类的。许多每次都是笑笑,不附和也不驳斥。 熊老师性子并不和软,有的时候说话一针见血到让心理素质差一点儿的人都受不了。喜欢他的学生就是超级喜欢,不喜欢他的学生则觉得他狗眼看人低,自视甚高,实际上不就是个高中生物老师么嚒,有什么了不起。 许多上辈子有位同事是从某大型国企辞职考公务员过来的。她一直后悔当初自己辞职太冲动了。冲动的原因是他们一个组的人对他们的领导都有意见。 其中有个人最义愤填膺,每次都拉着他们一起开批斗大会,大家个个都觉得跟着这样的领导干没有出头之日,纷纷想方设法调岗的调岗。像新同事这样没有门路的,干脆辞职考公务员走了。讽刺的是,那位义愤填膺的小哥在他们走后成了领导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很快就升职加薪了。 新同事跟许多感慨,永远不要附和别人说领导的坏话,还把别人说的坏话当真。这样吃亏的,永远都是自己。 许多上辈子吃性格冲动的苦头吃的太多了。情绪不稳定的人就是有这样的缺点。这辈子,她真不想被一个高中生忽悠。 她下了楼梯,陈曦已经用完了卫生间,正在开车锁。见了许多,他露出笑容来,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今天咱们试试人力单车。” 许多看到他的笑脸就放心了。楼层结构设置的不同,一楼的卫生间恰好跟二楼分居在左右不同的方向。她可不想盛乐那阴阳怪气的话影响了他们的心情。 她笑看着自行车,歪头冲自家的小男友眨眼睛:“哎,你会不会骑车啊?” 许多认识陈曦这么久,就从来没见过他骑自行车。不开车的时候,他要么打的,要么做公交车。这种中学生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没跟陈曦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头过。 陈曦豪气万千地招呼她:“上来,我小学时就会骑车了。不过后来家里远,骑车不方便而已。” 许多事先打预防针:“哎,我跟你说,我可一点儿也不轻,你带的动吗?” 她家小男友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大挑战,轻蔑地看了眼她的小身板,嗤笑道:“就你,别说骑车带着跑,直接扛上肩膀背着走都不在话下。” 结果牛皮吹破了天。许多一上车,单车达人就掌控不好车龙头的方向了。他觉得车子的重心发生了偏移,有些不知所措。 许多吓得赶紧跳下车来,朝他做了个“鄙视你”的手势,嘲笑道:“哟,原来还有你搞不定的时候啊。机器人。” 陈曦连忙问:“什么意思?” 许多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嘛。龚晓她们都说怀疑你脑袋里埋了CPU,其实是机器人。现在证明了,果然是对的。机器人会开汽车,但机器人学不会骑自行车。因为机器人没有经历生物进化的过程,所以他们不会骑自行车。” 陈曦凑到她耳边,对着她咬牙切齿:“机器人可是冷冰冰的,我什么温度,你还不知道。” 说着,他意味声长地看了许多一眼。 许多面上一红,直接骂了句:“滚!” 第453章 骑车 陈曦哪里肯真滚开, 就一个劲儿看着她笑。 许多骄傲地一抬脑袋,示意陈曦边上待着去。她来骑车带他。 陈曦乐了。他个子高,特意选了比较高的自行车骑过来的,他家多多行不行啊。 许多怒了,姐也是妥妥的大长腿。 这学期期末量身高, 她还长了一厘米, 现在是一米六九, 一米七的日子眼看就在眼前了。当时把她给乐的啊, 她快得意死了。陈曦个子一米八八,一直妥妥高了她整整二十厘米。许多暗戳戳地期待着自己能够将这差距拉到十字开头,这下子实现了,她能不开心么。 结果男生们测量完身高出来, 许多傻眼了。她家小男友居然也长了一厘米, 现在是一米八。九, 硬生生的又压了她二十厘米。 当天晚上,许多给陈曦泡完脚帮他做足底按摩时,就很想咬下他一块肉。 她上辈子在晋江网上看过一篇耽美小说《阿喊》。文里头的小攻发现小受比自己高了一厘米时, 半夜捧着人的脚丫子直啃。单纯的小受同学还以为他肚子饿。小攻内心悲愤,我就想把你咬矮一厘米。 嘤嘤嘤,那天晚上, 许多可能理解那位悲伤的小攻的心情了。她当时特别想把陈曦压矮了。 大长腿许多同学轻轻松松地上了车,姿势略豪放。因为陈曦特意选了前面有车杠的车子,想要cosplay一把《情深深雨蒙蒙》里头何书桓骑单车载着依萍的场景。 许多嗤之以鼻,她不喜欢何书桓, 觉得他脚踏两条船,既对不起依萍也对不起茹萍。 陈曦瀑布汗,他隐约记得自家小女友曾经跟她姐讨论过《情深深雨蒙蒙》,还以为她喜欢这部电视剧呢。 许多转头,得意地喊陈曦:“上来啊,我带你去世界的尽头。” 陈曦乐了,也不用跳,直接坐到了车后座上。 许多脚一蹬,发动,向世界的尽头进军!她催促陈曦:“唱歌给我听,给我加油!” 陈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小女友双腿极为有劲地蹬了起来。嗯,他家小女友的确有将他一脚踹下床的实力。看来平常由着他为所欲为,都是他家多多爱着他。 他轻轻咳了一声,开始唱《灌篮高手》的片尾曲《直到世界的尽头》。唱到那句“直到世界的尽头,也不愿与你分离”时,他特意换成了中文。多多的日语水平只够简单地打招呼。他可不愿放弃任何表白的机会。 许多在前面奋力蹬着车,听着她家小男友这般羞答答的告白,感觉好想调戏他。居然想到骑自行车这种耍浪漫的方式,她也是服了他。不知道大冬天的骑车是最要命的嚒。才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她的手都冻僵了。 陈曦还在含情脉脉地演唱:“而人们只是追求表面答案,结果错失无可取代的宝物。……” 许多无奈地想,你可不是姐的大宝贝嚒。大冷的天,姐骑车带着你,居然甘之如饴。完了,恋爱果然让人晕头。 他们从大学出发,一路经过这座城市最随处可见法国梧桐和银杏树,往前冲。许多玩嗨了,一路骑车一路逼迫她家小男友做出欢呼的姿态。她自己则在前面哈哈大笑。 陈曦还在唱歌,终于唱到最后一句“这悲伤的夜晚”时,车子被紧急叫停了。 两人被满脸严肃的警察哥哥教育了,主干道上不允许骑自行车带人。呃,果然是个悲伤的傍晚。 许多赶紧道歉,撒谎不打草稿:“警察大哥,他脚下楼梯时崴了,我得送他去医院。” 陈曦立刻配合地做出略有些痛苦但还在极力隐藏的表情,神态颇为尴尬。 “那也不行。送医院可以打车或者坐公交车。” 许多一脸无辜:“我俩的钱包在来上课的路上都被扒手给光顾了。” 警察愣了一下,问他们要不要跟他去派出所报案。 陈曦吓得不轻,连忙表示不给警方增加工作负担了。反正他俩钱包都没什么钱,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块,不用报警了。 警察叹了口气:“年关啊,小偷也多。你们自己留心点儿吧。老实说,就是报了警,找回头的可能性也小的可怜。” 两人立刻唯唯诺诺地应下。 警察同志认真而严肃地教育了他们骑车带人的行为,鉴于他们是初犯,没有处罚,挥挥手让两人走了。 许多赶紧推着车子往前走,身后陈曦还得伪装成“脚崴了好痛”的模样。 热心的警察一直护送他们到路口,看他们打到出租车。可是自行车却尴尬了,太大了,根本没办法放进后备箱。陈曦只好在警察的注视下乖乖上了出租车,含泪跟他家多多分道扬镳。 许多那叫一个心塞啊。这就是妥妥的现世报,谁让她自作聪明撒谎来着。 她生无可恋地骑上自行车,在警察大哥的叮嘱下,遵守交通规则地往自家方向骑去。刚骑到街口,就被守候在路边的陈曦给拦下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太丢人了,居然搞出这种乌龙事。 陈曦摊手,难得她正儿八经地想要浪漫一回,却变成了浪费。他白花了十块钱的打的费啊。 许多笑着捶他的胸口,就你爱折腾。 陈曦这时才发现自己小女友脸蛋冻得红扑扑,握在掌心里头的小手虽然戴了毛线手套,可触手冰凉。他心疼的厉害,赶紧把人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捂着,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多宝,都是我不好,冻坏我家宝宝了。” 许多笑嘻嘻,故意逗他:“小黑黑在家陪着我弟呢,哪儿来的宝宝。” 陈曦用下巴轻轻蹭了下她的头顶,亲昵道:“你啊,你就是我的宝宝。” 许多害羞起来,这在大马路上呢。她轻轻推他,催促道:“我们该回家去了。” 陈曦哪里舍得两人独处的美妙时光就这么悄悄溜走啊。他摸了摸她的手,提议道:“今晚我们在外面吃吧。许宁会做饭,家里冰箱也有食材,怎么着都饿不到他俩。” 许多也觉得好久没跟自家小男友独处了。恋人之间最忌讳的莫过于缺乏独处的美好时光,任何时候,浪漫与惊喜都是必不可少的。她点了点头,打电话回家给弟弟,借口晚上得请康家成跟他师兄吃饭,让他和江冠南自己吃吧。 江冠南一听就嚎叫起来,控诉许多说话不算话。他们今天中午才约好的,他在这边可以管一天三顿饭。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她就要违约。 江小爷愤怒地强调:“许多,食言而肥,你会胖死的。” 许多凉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嗯,她家小男友一直担心她太瘦了,想要把她养出点儿肉来呢。再说了,她哪里没有信守诺言。她说给他饭吃,又没有保证做饭的人是谁。她家小宁宁的手艺除了他们自家人以外,目前也就陈曦尝过。江冠南同学作为第二人,应该深感荣幸。 许宁在边上极其冷酷地强调,他不做江冠南的饭。 一看马上就要没饭吃的江小爷立刻毫无原则可言地倒戈了,大拍许宁的马屁。 许宁催促许多:“姐,你早点儿回来,天冷的厉害。”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许多追问他笑什么,才知道她家的吃货闺女小黑黑同学,一看到舅舅帮它泡狗粮了,就叼着自己的食盆蹲在舅舅脚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多也乐不可支。她家小闺女实在太有才了。她在电话里头问小黑黑想不想妈妈,小黑黑回到了一个“呜”。搞得许多心软的一塌糊涂,差点儿当场改主意,她要回家陪小黑黑去了。 陈曦赶紧捏她的掌心,强调闺女重要,可闺女的爹也重要。作为妈妈,她不能顾此失彼。 许多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叮嘱小黑黑要乖乖在家听舅舅的话,挂了电话。她似笑非笑地看陈曦,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比小黑黑还难伺候。” 陈曦一手推自行车,一手搂着她的腰,笑道:“那我来伺候你,我的娘娘。” 许多哼了一声,傲娇地昂起了脑袋。 陈曦见状,笑得愈发厉害。 怕车子被扒手顺走,两人除了用大锁锁住自行车以外,还特意把车子停到了派出所门口。这要是再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被偷走,那只能说佩服偷车贼的勇气与毅力了。 他俩手牵手地开始逛小吃摊子。这边是这座城市的高校集中地带,有学校的地方往往都会有便宜美味的小吃一条街。平常陈曦鲜少会让多多吃街边的小吃,觉得太委屈她了,又怕不卫生。许多因为曾经学医的关系,的确对路边摊不怎么感冒。而今晚,他俩却都想这样手牵手地吃一串烤面筋,喝一杯酒酿赤豆元宵。 美食街的卫生环境当真谈不上有多好,随处可见满地乱丢的垃圾,连路面上都是油腻腻的痕迹。可烧烤摊上各种串的香味,砂锅盖子掀开,炖盅的浓香,烟雾缭绕着,是人间烟火味。 陈曦搂着许多逛各处摊子,给她买了梅花糕,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边走边吃。也不用再特意找什么店铺,就这样从头逛到尾,就能吃的肚儿溜圆。 他感慨万千。今天陪客户品尝本城小吃,去的都是装潢高档的百年老字号,吃的都是正宗传人亲手烹饪的传统小吃。可他却觉得,早午饭加起来,都没有多多喂到他嘴巴里头的梅花糕香。 许多听了他的感慨就笑,估摸着他是陪客户吃饭顾不上品尝食物的美妙。他说的几家店,她上辈子也去尝过,感觉很不错啊。 陈曦撒起娇来:“那是因为没有你在我身边。否则我也会觉得好吃。” 许多白了他一眼,决定大发慈悲一回,播撒一点儿爱的希望,于是又分了片桂花蜜汁藕给他吃。 两人逛了半条街就吃不下了。陈曦怕她被烧烤摊子上的烟雾给熏到,又领着人去附近商场逛。她家多多还缺副皮手套,刚才手都冻着了。 许多也觉得自己晚上吃多了,需要逛街这种喜闻乐见的方式来消耗多余的能量。难得她没有怕陈曦又为她乱花钱,乖乖地跟着进了商场。唯一的遗憾是,不是她姐跟她一起逛街,否则她俩可以试穿衣服试穿到嗨。试穿衣服尤其是试穿裤子,可是减肥的法宝。 陈曦不行,他会把她多看了两眼的衣服全都买下来。连她发呆时无意识间看到的衣服也不例外。 许多觉得现在自己的衣服已经多的来不及穿了。不仅是她家,陈曦公寓那边的橱柜里,挂着的堆着的也都是她的衣服,好多吊牌都没剪,她一次都没上身。 看到她家小男友的疯狂劲儿,她总算是相信了男人打扮自己女友的爱好丝毫不逊色于女孩子打扮洋娃娃,恨不得一天就给它换上三套衣服。 陈曦一进商场就开始兴致勃勃,一开始是抱着买皮手套的心思进来的。可商场里头的货物面对的最广大受众就是女性啊。他看着这件大衣他家多多可以试试,哪件皮夹克似乎也不错。哎,那条裙子,可以穿在大衣里面啊。嗯,丝巾这么配果然衬他家多多。 许多拼命拽着他走。败家爷儿们就是他这样的。谁家的傻缺店员会跟你说她家的商品堆在你女朋友身上不好看啊。您老人家只差在额头上贴纸条标注:人傻,钱多,速来了。 陈曦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皮毛大衣。他觉得多多穿这件,短的是娇俏可人。 许多无奈,戳他的胸口,少年,姐的大衣真的已经多到来不及穿了。姐对洋娃娃都没这么好的换装兴趣。 两人拖拖拉拉的,总算只买了一双羊皮手套。许多觉得压根浪费,她平常又不骑车的。不过她总得给她家小男友花钱的机会。否则小钱不让他花,保不齐他就不声不吭地花了大钱。 商场的七楼是美食专卖场,两人逛得有点儿渴了,准备上去买鲜榨果汁。电梯往上走的时候,许多无意识间转了一下头,看到了李师兄的侧脸,身旁有个女孩子,两人手牵手着。 许多偷偷戳陈曦,示意他看,偷偷笑道:“嘿嘿,我跟你说啊。本来我们想请这位师兄一起吃饭的。结果他非要说晚上还得做实验。原来是跟女朋友约会来了。” 可惜电梯走的太快,她没能看清李师兄女友的脸,没办法进一步满足好奇心了。 陈曦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儿,下回我们一起请他和康家成吃饭好了。” 许多想起康家成也说有安排,立刻八卦起来,他会不会也是去约会了。 陈曦摊手,这他就不知道了。没听康家成提过,但要是真确定了关系,大概会通知他们一起吃饭见个面介绍认识吧。 电梯快要升到顶端的时候,许多突然间看到前面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的动作有点儿奇怪。再凝神一瞧,这人竟然是个扒手,正在伸手摸前面两个女孩子的包。 许多的心猛地缩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大喊一声。可理智却提醒了她,不能轻举妄动。 第454章 失主 情急之下, 她拽了下陈曦,轻声道:“咱俩快吵架,前面有贼。”完了她嗓音立刻高了八度,嚷嚷起来,“关你什么事儿, 我就是不要吃饭。” 陈曦本来还没注意到前面的扒手, 被她这么一嗓子吼出来, 下意识地就想哄她。许多赶紧踩了下他的脚, 他才勉强扯着嗓子喊:“让你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不吃不吃,你要上天啊!” 两人嗓门都挺大,离前面的人也近。那两个女孩子都本能地回头张望,这一转身, 立刻发现了摸包的贼。其中一人立刻大叫起来:“你干嘛!” 小偷见势不妙, 赶紧想溜, 结果他恰好处在电梯跟准备施窃苦主的中间。后面一对情侣压根不走,就站在那边吵架,翻来覆去不过是吃不吃饭那两句话。那女的作的不行。他想从她身边挤过去, 还被她瞪眼:“挤什么挤?!” 商场的保安已经过来了,要带人去保安室。这对情侣作为最接近现场的目击证人,保安也想请他们过去说清楚。 许多眼睛一瞪:“关我们什么事!”说着她就拽陈曦走, 嘴里还嘟囔,“我就说这鬼地方没什么好逛的。” 那贼行窃未遂,压根就不会被怎么处罚。许多只想阻止这起行窃案,但并不愿牵扯进去。她怂, 她正义感匮乏。一般这样的扒手都是有组织性质的。维持正义的成本太高,她一点儿也不想被扒手集团盯上。 许多一直紧走了几步,才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刚才太紧张了,她压根没顾得上看两位女当事人的脸,擦肩而过的时候,才觉得似乎有点儿眼熟。直到此刻转过头仔细打量,她才不是非常肯定地觉得,这两人好像是宁檬和毛玉。 化妆术是一种堪比整容术的神奇技艺,女性换个发型改个妆容以后,完全可以判若两人。许多只能说感觉像,但不敢肯定。她对人脸的识别能力本来就属于比较弱的那一种。 许多上辈子念大学的时候,有次放假回家,在公交车上碰到两位长的很像自己高中同学的男生。因为这两人跟林奇玩的都不错,但彼此间关系非常糟糕。所以看到他俩有说有笑的时候,她感觉非常奇怪。她忍不住跟这两人打了招呼,但对方表示不认识她。 后来大学毕业以后搞同学聚会,她又遇见其中一位男生,说了自己在公交车上的那次偶遇。男生摇头,笑许多怎么两个人都能认错,况且他跟另外一个人压根从来都不讲话的。 所以说,大千世界,相似的脸比比皆是,错认这种事,在所难免。 陈曦却皱起了眉头。与许多的不确信相比,他基本上能肯定这就是宁檬跟毛玉。他对这两人的印象都非常糟糕。前者曾经殴打过多多,还把人推下楼,后面的帖子事件她亦是牵涉其中。后者曾经在学农的时候跟那个李媛一唱一和地针对多多。 许多微微有些疑惑:“宁檬已经放出来了?” 陈曦不想女友继续待在这里,牵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解释道:“好像是的。那个女演员尸检的结果显示是死于非法使用药物。” 许多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她跟毛玉怎么扯到一起了。毛玉不是恨死了宁檬的小姨了嚒。宁檬可没少当众指着毛玉的亲妈骂的狗血淋头。” 其气势之凶猛,搞得不少不明所以的医务人员还以为宁檬才是毛玉的小妈,纷纷咬耳朵骂毛玉的爹口味真重,居然找个正儿八经的小姑娘。这还未成年吧。 萧潇当时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她们听,几个女孩子都笑趴了。 陈曦摇摇头:“搞不清楚。这些人,脑子都跟别人不一样。” 要是搁在正常人身上,毛玉怎么着也不可能跟辱骂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如此姿态亲密的逛街。她那个妈虽然泼妇,但对这个女儿却是掏心掏肺劳心劳力,拼着被前夫跟小三耻笑,也要硬着头皮去为女儿争取更好的医疗条件。 两人不再讨论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转而商量要喝什么果汁。许多想了想,要了杯草莓汁,陈曦则是猕猴桃汁。因为多多这两种都想喝,一样一杯的话她又喝不完,觉得浪费。 他们排队买果汁的时候,又碰到了屠颖。 许多一见对方就乐了:“哎哟,今晚可真是巧。前头我上电梯的时候,还看到了李师兄跟他女朋友。” 屠颖笑着跑到她面前,好奇道:“李师兄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儿啊?好看不?李师兄蛮帅啊。” 许多摇摇头:“没看到,他们下电梯,我就看到了她的背影,蛮高蛮瘦的,其余就不知道了。” 屠颖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唉,要是看到了,咱们下回还能用来打趣师兄呢。” 许多朝她身后张望了一下,奇怪道:“盛乐呢?你俩没一起?” 屠颖讶异地挑挑眉毛:“我干嘛要跟他一起?今天是他找到我,想通过我这边找关系进实验室训练的。我可真跟他不熟。” 许多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屠颖则是可能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些尴尬。她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哎,你今天收获怎么样啊,我买了一件呢子大衣和方格围巾,下次去实验室传给你看啊。” 许多摇头:“不要,这边东西太贵了,我心口痛。” 屠颖连忙安利:“不贵的,真的不贵。你不是来扫货的啊?八楼正在打折呢,一折起步。我的大衣就是一点五折的。原价六千多,现在还不到一千。真的超划算。” 许多一听打折,立刻来了兴趣,打听都有那些店做活动。 屠颖如数家珍:“好多家呢,都是平常不怎么打折的牌子,八楼九楼都在做活动。不过我推荐八楼,九楼的款式偏老气,感觉我们妈妈穿还差不多。赶紧去啊,今天才开始的活动,现在去款式多,挑选的余地也大。不然等到后面,好东西都被人给挑光了。” 许多想着过年还没给家里人准备新年礼物,立刻手痒脚痒起来。 陈曦哭笑不得。他家多多给她自己买东西就是各种舍不得,给他给她姐姐弟弟买东西时却又大方的很。他礼貌地跟屠颖点了点头,买好果汁以后就带着许多上楼去了。 八楼卖场果然人气旺盛,也就差七楼美食层一点儿了。各家店铺都打出了迎新春优惠促销的招牌。许多看中了一件羊毛衫,摸在手里感觉不错,她又问了店员小姐几句,选了件蓝灰格子图案的给陈曦,让他进去试穿。 陈曦笑着摇头。他家多多这是进入把他当洋娃娃打扮的阶段了,就喜欢看他各种试穿换装。 羊毛衫的材质的确不错,手感柔软滑爽。他穿出来看试衣镜里的效果。店员笑着点头夸奖:“这位先生可以媲美模特了。穿着走一圈,简直可以算打广告了。” 许多立刻挡在他身前,冲他撒娇:“不行,只能我慢慢看,不许别人看。” 陈曦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声好气道:“好,只给我家宝宝看。” 许多笑嘻嘻地推他进去换回自己的衣服,这件羊毛衫她要了。嗯,犒赏她家小男友过来接她下课。 陈曦钱包都常年放在许多手边,闻言立刻笑着应和:“谢娘娘的赏。” 他俩笑呵呵,开开心心地手挽手继续逛。 许多给她妈买了双正在搞特价的羊皮靴,给她爸买了件夹克衫,她弟是一件短款大衣,她姐则是条丝巾。嘤嘤嘤,貌似她姐的东西最不起眼,可真心牌子货,是所有商品里头最贵的,还不打折。可许多觉得她姐系起来肯定好看的厉害,所以再贵她也要买。 能够碰上真心喜欢的东西,多么不容易。只要条件允许,她一定会败家地买买买。 陈曦看这样不行,愣是拖着她试了件羊绒裙跟双牛皮靴。他家多多没人催促着,压根就想不起来给自己买东西。最后在他半是胁迫的威逼利诱下,许多总算是买了件羊绒裙,可以搭着大衣穿。至于牛皮靴,真心不需要了。她都已经好几双冬靴,配各种衣服的都有,再买鞋柜真的摆不下了。 陈曦摸着她的脑袋,发愿道:“等房子盖好了,我在里面专门设置一间衣帽间,给你放衣服鞋子,这样就不用担心摆不开了。 许多正在喝剩下的猕猴桃汁,闻言差点儿没被呛到。少年,请节制,你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真的合适吗? 陈曦不以为然,挣钱就是为了花的。他自己对花钱兴趣一般,不给他家多多花,摆着不是浪费么。 许多心塞塞,不能这样啊,少年。如此奢靡,是不好的。那个钱,我们可以用来继续投资嘛,钱生钱。 陈曦扑哧笑出声来。他家多多还真是个小财迷,钱在她眼里就是老母鸡,生蛋孵小鸡。等到小鸡孵出来以后,她也不是想吃或者什么,就看着小鸡崽子傻乐。 他想着这样的场景就神迷心醉了。嗯,多多坐在廊下,院子里毛绒绒的小鸡仔在啄食。每一只都是嫩黄可爱。小黑黑趴在多多脚上,她的膝盖上则摊开一本书。春风沉醉,吹动了她的长发,引得他忍不住嫉妒春风,想走进那幅画面,掖好她的头发。 第455章 赶走 陈曦伸出了手, 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许多立刻惊恐地捂住脸。头发可是大脸猫的终极修饰武器啊,怎么可以暴露她的大脸。 陈曦被逗乐了。多多一直嫌弃自己脸大,可他觉得多多脸型饱满,下颌上有肉,一看就是福气满满的相貌。他就喜欢这样的。 许多捂脸偷偷看他。 陈曦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 安慰道:“你好看的要命, 不用挡着。” 许多嘟起嘴来, 她才不相信呢。嗯, 一定遮掩好自己的缺点。虽然已经在自家小男友面前暴露过无数次了,但还是要努力努力,争取用美颜压住他关于丑样子的记忆。 陈曦一手拎起今天扫货的战利品,一手搂着人往电梯走。下楼的时候, 许多居然又碰到了李师兄, 双方一上一下。许多惊讶地朝他挥手, 李师兄也有些吃惊的模样,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冲她点了点头。 这一次, 他独自一人,身边没有女友陪伴。 陈曦笑了,估摸着这位李师兄可能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在人家店里, 折回头找。女友自然不宜奔波,在下面等待。 许多还想着下去以后张望一下,看能不能发现李师兄的女友。嗯,穿着件橙色的风衣, 烫着波浪卷发,看上去挺潮的。 陈曦看她跟个小孩子一样,哭笑不得,便由着她去。只是一直到了一楼,许多也没找到那样打扮的女孩,只得惺惺作罢。 两人折回派出所门口取自行车时,还好巧不巧碰到了傍晚时遇见的那位警察大哥。也不知道是没认出来他们,还是懒得多事,装作没看出来,警察对他俩选择了视而不见。 许多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撒谎当场被抓包,还是对着警察叔叔撒谎,感觉心理压力好大。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赶紧跑路。一直到离开派出所快五十米远时,许多才笑出声。这回是她坐在车后座上,陈曦推着她往家走。两人商量要是再碰到警察说不行,这回就由许多假装脚崴了。 后来经过公交站台时,他们试着带自行车上公交车。司机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因为车上人非常少,懒得管,居然就让他俩这样带着车坐公交了。 两人一直到小区附近下车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平常这可是坚决不可能的事情啊。 江冠南从吃完晚饭以后就酝酿着告状的心。小宁宁对他早就没有了爱,可残忍了。晚饭时,小宁宁就给了他一碗咸菜炒饭,连鸡蛋都没打一个给他。明明他自己吃的那份还有香肠跟火腿丁。 许宁冷笑着抱着小黑黑进房间去了。最好江冠南嫌弃死他做的晚饭,这样这人就能从他们家滚出去了。 江小爷好容易等到门口有动静,激动到主动跑过去给开门。他一见许多就嚷嚷:“你言而无信,居然让小宁宁这么虐待我。” 许多冷笑:“我可不是我姐,没那么心软。吃完饭了吧,吃完饭赶紧走吧。咱们按照约定办事。” 江冠南跳脚,你怎么能如此残暴残忍冷酷无情,欺骗小爷一颗单纯善良的心。亏得他还信以为真,觉得许多即使人不回家,也会把他的生活安排妥帖呢。现在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伤害,许多待他还不如对小黑黑呢。小黑黑吃饱睡暖玩的开开心心的,愈发衬的他凄风苦雨满是恓惶。 许多惊讶了,哟,少年,长进了啊,居然都会用恓惶这么少见的词了。来,写一个给姐看看,到底能不能写对。 江冠南恨死了,扭头决定不跟许多说话了。 许多摊手,这真不怪她。她同时将江冠南跟小黑黑托付给了她弟,可惜他们家小宁宁明显不待见江小爷,这能怨得了谁呢。 陈曦进厨房给许多做姜撞奶,听他俩在客厅里你来我往,赶紧把自家小女友叫进来。 许多白了江冠南一眼,开开心心蹦跶去厨房找自己小男友去了。啊啊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他家亲亲小男友比起来,江冠南真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啊,江小爷幽怨地看着她欢欢快快地蹦跶走了,忧伤地开始给许婧打电话。呜呜呜,小姐姐,你一不在家,他们就联合起来欺负我。你都不知道,许多在外面吃大餐,不仅不打包回来给我,还让小宁宁只给我做咸菜炒饭,居然不加蛋!火腿丁跟香肠,他都是自己独吞的。 许婧洗漱完毕,正坐在宿舍的床上看书,接了他的电话哭笑不得。她好声好气地劝江冠南,让他回家去,家里不有保姆做饭给他吃么。 江冠南委屈:“小姐姐,你都不喜欢我了。你也赶我回家去。” 许婧无奈:“那你总不能一直待在我们家吧。” 江小爷愤愤不平:“陈曦就可以,我也要求同等待遇。” 许婧啼笑皆非:“可是陈曦是多多的男朋友啊,而且陈曦也不住在我们家的。” 江冠南噎住了,当男朋友都不能住在这里。唉,好像他的地位不会被男朋友威胁啊。他嘟嘟囔囔撒了半天娇,终于磨得许婧答应下次放假回来给他做好吃的,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许婧放下手机,摇摇头,继续背英语单词。护理专升本要考政治、数学、英语跟医学综合等科目,她从现在开始背单词,这样细水长流,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同寝室的实习护士梁鑫恰好洗漱完了,推门进来,皱着眉头问她:“又是你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一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撒娇告状,也不知道多大的人了。 许婧好脾气的笑笑:“他人挺好的,就是小孩子脾气,要让人看着他,关注他。” 梁鑫给自己脸上拍精华液,冷笑道:“谁该了他的,事儿这么多。” 许婧替江冠南说话:“别这么说,他也帮过我们的。嗯,他就是比较任性,由着性子来,人真的不坏。” 梁鑫皱眉大摇其头,对许婧恨铁不成钢:“你啊,你眼里有坏人吗?” 许婧哈哈大笑:“谁说没有的。上次那个被我做过口腔护理的不是到现在都恨着我么。” 梁鑫梳理着自己的短发,冷笑起来:“那人就是贱,你给她一顿狠的,她还敢叽叽歪歪给鬼。” 许婧笑了笑:“早点儿睡吧。” 她跟梁鑫是她们学校唯二两个找到关系进省人医实习的护士,又意外被安排住到了少见的双人间。虽然只有一张高低床,房间也小的可怜,但这已经足以让两个小姑娘欣喜若狂了。 许婧关了夹在床架子上的台灯,默默地在脑海中回放今晚背的单词。她想起江冠南,这么晚还在她家。昨天多多还说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赶到自己家里头去,也不知道沟通的怎么样。江冠南这孩子真是跟只小雏鸟一样,有印随的特质,盯上谁就不挪脚了。 跟她猜测的差不多。江小爷凭借无敌厚脸皮成功蹭到一碗姜撞奶以后,开始磨磨唧唧,各种天冷啊,大晚上的啊,少年他走夜路万一碰上女流氓岂不是清白之躯难保。这样会让许多心中产生愧疚,一辈子的遗憾。为了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小爷他决定继续留宿一晚。 许多表示,赶紧来个女流氓把他领走吧,也算是造福人类了。至于其他有的没的绝对不用他担心,她的良心绝对不会痛。 陈曦微微一笑,直接伸手,拽着江冠南的衣领,把人从沙发上拖下来,带走。 江小爷嗷嗷直叫,他恨啊。他就该脱光光钻进被窝里头,看陈曦敢不敢当着许多的面拖他走。 许多露出迷之微笑,少年,你实在低估姐了。想姐当年也是混迹医院各大科室,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什么果体没见过。你那白斩鸡的身材,姐压根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陈曦则是冷笑:“我们没那么残酷,会拿条床单给你御寒的。” 江冠南看看人高马大的陈曦,再看看自己纤腰不堪一握的美好身段,决定要智取,好汉不吃眼前亏,含泪跟着陈曦走了。 临走前,他还扒着门板朝许多发出最后的控诉:“你就这么把我丢给这个野男人,你的良心难道不会不安吗?” 许多挥挥手,快走快走,好走不送。你走了,姐才好心安理得安枕无忧地睡大觉。 第二天一早,她爬起来准备他们姐弟还有陈曦的早饭,米才刚煮开一滚,门铃就响了。 许多以为是陈曦跟自己玩浪漫,什么时候按响门铃,家里都有人为他开门什么的。结果跑到猫眼前一看,居然是张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的脸。 江冠南一进她家大门,秒速奔到行军床前,裹上被子就睡。小爷他为了能够赶过来蹭早饭,可是设置了三个闹钟才把他唤醒。 许多揉揉眼睛,又冲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敢确定刚才真的不是幻觉。她家小黑黑都是一脸懵逼的模样,还从沙发上跳到了行军床上,那小肉脚丫踩这个叔叔的脸。结果被江小爷伸出魔爪,一把搂住混血小美女暖床去了。 小黑黑吓得“呜呜”叫,许多赶紧冲过去,把自家小闺女抢救回头。开什么玩笑,她家黑黑还是个小奶娃呢。她抱着小黑黑回了厨房,摸着小狗脑袋安慰它:“黑宝乖啊,咱不跟这个怪蜀黍玩,妈妈带我家黑宝玩。” 许多给小黑黑泡了狗粮,安慰受惊的小奶狗吃饭压惊,然后继续做早饭。一转头,差点儿没吓掉她半条魂,江冠南一张睡不醒的脸,幽幽道:“你别故意不做我的早饭。休想!” 说着,他又游魂一般晃荡回客厅,倒头就睡。 许多开始怀疑自己做的早饭里头可能含有唐僧肉的成分,否则为啥江冠南大清早的还要游荡过来就为了喝碗大米粥。嗯,她得问问陈曦,他带过来的大米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讲究。能引得懒成一滩泥的江冠南动身,那完全不是凡人能完成的功绩啊。 陈曦一进家门听到客厅里头的小呼噜声也是震惊。他昨晚明明将这小子丢进他们家小区才回自己家的。要是大半夜这小子再折腾回头,多多肯定会跟他说的。 许多露出一张无奈的脸,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楚。 陈曦也是无语了。江冠南的执着精神,连他都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许多拉他进厨房,亲了亲他的脸,笑道:“你等一下,我把米汤凉一凉,待会儿你喝掉。据说早起一碗大米汤,养胃。” 陈曦笑着啄了下她的嘴唇,逗弄道:“我现在就想吃多宝。” 许多踩了下他的脚,似笑非笑:“你可是刚转正,还要看后续表现。” 陈曦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把捞起一个劲儿扒着他的裤腿的小黑黑,笑道:“黑黑啊,你可得帮爸爸说好话,这样咱们一家三口才能早日团圆。” 许多捶了下他的胸口,嗔道:“不许胡说八道,带坏了小黑黑。” 陈曦笑而不语,吹着米汤,一口口的喝下去。大米特有的清香流淌进胃里,真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无不妥帖。 第456章 梅山 许多站在菜台前, 切着豆干,准备跟金针菇一起拌了好配粥吃。 陈曦喝完米汤,从背后抱住她,蹭她的头发,亲昵道:“还是我家多宝最好。” 小黑黑吃完了狗粮, 发出“呜呜”声, 似乎也想要抱抱。许多拿胳膊肘顶顶他, 轻声道:“去, 抱你小闺女去。” 陈曦笑逐颜开,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捞起小黑黑逗着它玩。 许多推一人一狗出门去。小黑黑爱掉毛,这么疯着, 他们的早饭里头全都得加作料了。 江冠南幽幽的看着小奶狗窝在它爹的怀里出来, 恨恨地磨牙, 黑黑你个小叛徒,是谁昨天陪你玩了一下午的。你拿脚丫子在小爷的脸上练习跑圈,小爷都没吭一声。 小黑黑一见他幽怨的眼神, 立刻缩起小脑袋,往陈曦的怀里躲,留给江冠南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江冠南咬牙切齿, 小坏蛋,你给小爷等着。 然后当天下午,江小爷就受到了人生沉重的打击。 深感自己狗生安全不稳的小黑黑紧张过度,在客厅里头拉了一坨食物残渣排泄物。 小黑黑是个斯文秀气的小淑女啊, 人家害羞。于是聪明的小黑黑拽着抽纸盒子,将粑粑给盖住了。观察了一会儿,小黑黑又觉得不够严实,继续从沙发上拽了个垫子下来。嗯,粑粑终于被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心满意足的小黑黑开心地跑到封闭阳台上去玩了。 这天,许多去熊老师家上课去了。家里水果吃完了,许宁自己下楼去补货。江小爷生怕许宁故意漏掉他喜欢吃的那几种水果,也跟着跑去了超市。幸亏他身上还有他爷爷早上起来打太极拳,为了奖励他早起塞的三百块钱,小爷他可以自己买水果。 拎着水果爬上楼,江冠南深觉自己身体已经全部被掏空,一进家门就瘫倒在沙发上。嗯,不够柔软舒服。哎,靠垫呢,嗯,在地上,肯定是之前走的时候火急火燎,把垫子给带到地上了。 江小爷懒到不肯弯腰去捡垫子,直接用脚趾头夹过来。小爷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灵活精巧,脚趾头夹垫子这种活,轻松搞定,so easy! 他得意地将垫子夹回头,垫子顺利落到了他怀里。江小爷眯着眼睛扫到地上,哎哟,啥时候抽纸盒子也掉了。他正眯着眼睛思考,突然间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江小爷的嚎叫声把趴在阳台上看外头风景的小黑黑都给惊到了。 小奶狗表示那个叔叔好可怕,立刻瑟缩着“呜呜”出声。舅舅过来了,抱起它。嗯,舅舅没骂它,还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带它去卫生间洗PP了。小黑黑好害羞,一直缩着小脑袋,不好意思看舅舅。 晚上许多回家,没看到江冠南,还有些惊讶。她看着窗明几净的家里,问许宁:“哎,江冠南呢?他怎么舍得走了。” 许宁逗着怀里的小黑黑,轻描淡写道:“好像有人喊他打游戏,他就自己走了。” 许多也没当回事,放下书包,去洗干净了手,跑到沙发前抱起小黑黑:“黑黑今天在家乖不乖,有没有惹舅舅生气,好好吃饭没有,有没有随地乱大小便?” 小黑黑像是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扭过脑袋求助地看许宁。 一向护短的许宁立刻从他姐手上夺回小外甥女儿,正色道:“我家黑黑乖得很呢,一直都好乖好懂事的。” 许多笑了,摸摸小黑黑的脑袋,亲了它一口,表扬道:“我家黑黑最好了。跟舅舅玩吧,妈妈做饭去了。” 小黑黑这个小吃货对“饭”字出人意料的敏感,它立刻叼起小饭盆颠颠儿跟着许多进厨房,眼巴巴地看着她。许多赶紧先把小黑黑的狗粮给泡上,安慰它等会儿就有的吃了。她从网上搜索了,说用羊奶泡奶糕给小奶狗吃能补充营养,今天下课后就买了带回来。 原先许多还担心小黑黑会不习惯奶糕的味道,毕竟进他们家门以后,它一直吃的都是幼犬狗粮。为了诱导小黑黑吃,她还特意先给了些狗粮当引子。没想到小黑黑真心是个小吃货,羊奶泡奶糕,它也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了小半碗以后,它还目光炯炯地盯着许多,表示还想要。 许多怕撑坏了它,给它顺顺毛,擦干嘴巴,安抚了两句,承诺晚上给它加一顿夜宵。它才哼哼唧唧地被抱到了许宁身边,继续跟舅舅玩游戏。 许多从冰箱里头玩外面拿菜时,问了句许宁:“江冠南有没有说今晚过不过来吃饭?”他要是还过来吃不准备他那份饭的话,他那幽怨的小眼神能够控诉着盯人一整晚。 许宁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咳了一声表示,江冠南觉得自己这几天吃胖了,想要空空肚子。 许多也不纠结了。他不过来吃晚饭最好,一个江冠南的饭量能抵得上她跟许宁两个。 一直到晚上快睡觉的时候,终于把胃里的黄水都吐干了江冠南总算有精力给许多打电话告状了。她这个妈是怎么管小黑黑的。一个小女孩子家,居然公然在客厅里头大小便,羞不羞耻啊? 许多护短成性,立刻怼回头,说的好像江小爷您老人家小时候没用过尿布一样。 江冠南气急败坏:“我小时候也没它这么坏啊。拉了粑粑,居然还用纸巾盒子跟垫子盖住。它知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啊?” 许多笑翻了,搂着怀里似乎有点儿小害羞的小奶狗,抱起来直接“吧唧”一口,毫无原则地夸奖:“我家小黑黑就是聪明。” 江冠南快吐血了。他从下午到现在,都恶心的吃不下一口东西。这个小坏蛋不仅不受惩罚,还要被夸奖聪明? 许多强词夺理,小黑黑才多点儿大啊。你一个大人不小心点儿,还得让小奶狗哄你不成。另外,所有的小可爱都是吃喝拉撒睡的,别光盯着它可爱的一面,除了大熊猫以外,所有生物拉粑粑都没那么可爱。 江冠南被她一通抢白,加上吐得天昏地暗,一时间竟然战斗力锐减,压根说不过她。他情急之下,不服气道:“我看要是陈曦踩到小黑黑的粑粑,你怎么说。” 许多得意洋洋:“那就正好啊,爸爸教育闺女,天经地义。反正我心软,我怎么看我家小黑黑都是最好的。”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许多应着过去开门。 陈曦听到了她讲电话,问怎么回事。 许多戳戳小黑黑的脑袋,笑道:“我们家的小宝贝在客厅拉粑粑了。快,爸爸去好好教育一下小姑娘。” 小黑黑脑袋往许多怀里埋,好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肯抬头。 陈曦笑着一把抱起小黑黑:“走,小宝贝儿,咱们去客厅玩,不打扰妈妈讲电话。” 许多毫不掩饰炫耀的心情:“看到没有,我们家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江冠南嗤之以鼻,哼,不要脸。 许多准备挂电话,江冠南又突然间想起个话题,喊她别挂。他有新八卦可以分享呢。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女生跳楼的传闻?” 许多开了免提,一面往脸上敷面膜,一面问:“你不是说那个是误传嚒,人家不过是被药片卡到了喉咙。” 江冠南鄙夷了一下她的消息之不灵通。那是另外一桩事了。跳楼的真有,是一中高三插班复读的。那位姑娘写完期末数学考卷就崩溃了。她成绩不错,就是数学差了一点。去年高考数学卷不是特别难么。她是哭着出了考场,后面几门也没考好,干脆复读了。 “这一回,她看到期末数学卷子又洒泪当场,觉得这一回高考也是一样的命运,毫无希望。然后当天晚上,她就从她家窗户往外头跳了。好在他们家住的是那种老式居民楼,不少人家在阳台外面延伸出去,搭了违章建筑物。于是她就中途阻了两回,最后摔在花坛里,大腿又被冬青树给贯穿了,嗯,虽然腿废了,不过命也保住了。“许多听得心惊胆战。她真想冲过去摇醒那个姑娘,不至于的,真的不用。再过十年,你连你高考到底多少分都不记得。除了读一个好大学以外,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你非要纠结在升学这一件事上,还可以考研啊。只要努力地活着,人生总有希望可以逆袭。 最最关键的是,今年的高考数学卷真的是令人发指的简单啊。虽然她上辈子感受不深刻,可所有人都说简单,数学成绩好的反而吃了大亏,因为完全拉不出差距来。 许多感慨了几句,表示理解不能。当年她高考结束后虽然哭成狗,但也没想过复读什么的,至于走极端,那更加不可能啦。呃,可能从本质上上她就是个不思进取的人吧。 江冠南咂舌:“哎,我估计她这么一来,没三五个月是下不了床的。这高考复习还怎么进行。到时候她会不会再想不开啊。啧啧,大家怎么都这么流行摔断个腿什么的。上次你那个表姐还有她那个什么同学,不也折腾了那么长时间。” 许多听他这么一说,突然间想起昨晚上逛街的偶遇,问他道:“哎,你知道不。那个宁檬放出来了。昨晚我还看她跟毛玉逛街来着。毛玉好像比以前胖了不少,不过脸小就是占便宜,脸型还能认出来。就是没想到为什么她会跟毛玉混在一起。两人以前不是吵得很厉害嚒。” 江冠南嗤之以鼻:“她这种人啊,有奶就是娘。宁檬好像是跟她吵着吵着,不知道怎么立场一致了。毛玉后来的医药费还是宁檬劝她小姨同意支付的。嗯,好像就是这样吧。懒得管这些惹人烦的家伙。” 许多毫不留情地吐槽:“懒得管你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冠南跳脚:“那是因为毛玉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污蔑过我的清白。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意思了,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眼光。我的理想型是小姐姐。” 前面的话,许多当做没听见。最后听这厮又敢意。淫她姐时,她暴躁了,把这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想都不要想,还敢打她姐的主意。 江冠南被骂的奄奄一息,不服气扯着嗓子嚎:“Who knows what miracles you achieve .When you believe somehow you will.” 许多吓得捂耳朵,怼回头:“你别唱了,大晚上,把狼都给招来了。我知道,你的奇迹肯定不会是我姐。行了,友尽,再也不见。” 江冠南又开始嚎:“你凭什么肯定小姐姐不是我的?” 许多心道,因为我知道你老婆不是我姐啊。我一点儿也不想我姐成为你的学校。 许多警告:“你要是再敢打我姐的主意,分分钟友尽啊。这回我说话算话。” 江冠南嫌弃道:“哼!我的理想型还是小姐姐。啧啧,虽然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风格迥异。否则我就勉为其难地追你了。” 许多呵呵哒,我谢谢你啦,少年,感谢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啊。 她挂了电话,先去卫生间洗掉脸上的面膜,觉得自己皮肤水当当,美美哒,又欢快地去找她家小男友。 陈曦略有些哀怨地看她:“终于舍得挂电话啦?” 许多“嘿嘿嘿”干笑,蹭到他怀里撒娇。她之所以开免提,就是不想她家小男友误会。 陈曦享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亲吻着她的面颊,一把将人给抱起来驮进了房间。 许多环着他的脖子,发出小小的惊呼。因为害怕惊动了房间里的弟弟,又赶紧咬住嘴唇。 小黑黑趁着陈曦用脚合上门之前,机灵地挤了进来。他们一起玩,不理睬它,小奶狗表示不开心,小狗狗也要一起玩。 许多身体落在床上,看他家小男友那绿莹莹的眼光,吓得直吞口水,顾左右而言他,结结巴巴道:“那个,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陈曦笑着一屁股坐上床,摸着她的脸道:“咱俩好久没有好好交流感情了,需要交流一下。” 许多赶紧往床边缩,企图当鸵鸟,被他家小男友从被子里头挖出来抱着亲。 小黑黑开心地踩着陈曦的脚,将小爪子搭到了床边,好奇地张望。 许多羞耻的不行,拼命推开他,小声道:“别这样,小黑黑还小呢。” 陈曦手不肯离开,转头看小黑黑,哄劝道:“黑黑乖,自己玩儿去。” 小黑黑瞪着两只滴溜溜的黑眼珠,表示宝宝不要,宝宝觉得围观很好玩。 许多趁机从陈曦的魔爪下逃了出去,红着脸轻声道:“你别胡闹了,吓到了小黑黑。”说着,她把小奶狗抱在怀里当护身符。 陈曦往床上一躺,发出一身无奈的叹息,搂着许多的腰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住房紧张对家庭生活幸福指数的影响有多大了。” 这要是父母孩子共处一室,还怎么构建和谐社会啊。 许多脸红红地嗔道:“是谁说的要循序渐进啊。谁家跟你一样,这才确定关系几天啊,就想干坏事。” 陈曦笑着直起身,把她搂在怀里,哄道:“好好好,不干坏事,让我抱一会儿。我家多宝香喷喷。” 见小黑黑也滴溜溜转着黑眼珠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陈曦赶紧把它给夸奖一通:“我家黑宝身上也是香喷喷的。嗯,是妈妈沐浴露挑的好。” 许多“扑哧”笑出声,主动安抚性地亲了亲陈曦的嘴角。哪知道他家小男友扭捏起来,吭哧吭哧地表示,这才刚交往呢,这么快就亲亲似乎不太好吧。 吃个小豆腐还要被说嘴的许多立马怒了,毫不留情地怼过去,说的这么清冷禁欲,是谁交往第二天就把她抱在怀里死命亲的。咳咳,关键是当时两人都不会换气接个吻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 陈曦正色道:“那可是你一直暗示我想要亲亲的。” 许多瞪大了眼睛,瞧瞧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她什么时候索吻了啊。她立马翻脸,表示以后都不要亲亲了。 陈曦毫无原则可言地立刻倒戈,抱着人亲下去,笑道:“是我想要亲亲,我家多宝可怜我,才让我亲亲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实在太晚了,陈曦才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开。 唉,还得循序渐进。按照正常普通高中生情侣的交往进度,发展到之前的进程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啊。 陈曦表示有点儿忧伤。 许多则是抱着她家小黑黑亲了一口,把它送回狗屋里头睡觉。小黑黑在她房间睡了一晚,现在已经不肯睡客厅了。还真是个真正的小娇气。 生物竞赛辅导班一直持续到了过年前一个礼拜。其实除了熊老师给他们三个开小灶以外,还有其他学生特意去参加高校举办的生物培训营。盛乐跟屠颖暑假里头就参加过在C大举办的培训营。不过康家成建议许多还是先跟着熊老师好好学习。起码先把省赛拼过去再说。 生物竞赛的好处在于它结束的早,就算失败了,高三还有一年时间将之前落下其他课程给补上。 许多上晚辅导课的当天就跟她姐她弟一起,抱着小黑黑去打人生的第一次疫苗了。可怜的小黑黑一开始还特别高兴终于可以出门了。结果到了宠物门诊,看到针头,小奶狗立刻瑟瑟发抖,委屈的不行。打完疫苗后一直蔫巴巴的,黑眼珠子水汪汪,都快哭了。 许婧一直抱着小黑黑哄劝,允诺给它做好吃的,回家以后陪它玩球,哄了好久,小黑黑依然没有开心起来的迹象。 陈曦因为有事要忙,一直到小狗打完疫苗才过来接他们。小黑黑一见这个爸爸,立刻像找到了终于可以告状的对象,冲着他“呜呜呜”地发出一顿控诉。 陈曦哑然失笑,赶紧接过小黑黑一顿儿好哄:“黑黑乖啊,爸爸带我们黑黑去兜风,我们去看梅花。” 兽医听了赶紧强调,这可不行,小奶狗打完疫苗以后一点儿也不能疏忽大意。连门都不要出,何况还是大冷的天上山看梅花去。 众人犯愁了。原本他们想的是趁着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把小黑黑裹裹好,抱在怀里去闻闻梅花的香气。这下子,小黑黑不能去看梅花,原先定下来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许婧安慰他们:“没事儿,照样开车过去。我在车里陪着小黑黑就行。上个礼拜我们科里组织过看山上看梅花了。你们过去看好了。” 其他人都推辞,哪儿能这样。许婧却坚持说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花也好。 大家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开车去了梅山。陈曦拿着他们的学生证去排队买票。车子可以开到半山腰的停车场歇下,这一路过去也能欣赏到梅山的风光。 许婧逗着小黑黑,指指外面的梅林道:“来,黑黑,我们也可以看花花了。” 小黑黑这才兴奋起来,昂着小脑袋专注地盯着窗外。 车子缓缓驶上山,春风十里梅花。快到正月,十余种梅花已经陆续开放,姹紫嫣红,红粉浅绿米白,各色不一而足,暗香盈动。车窗没有开,那缕缕幽芳却似要扑鼻而来。 旧年里,江南一带,文人士大夫曾经以病梅为美。龚自珍游江南时还写过著名的《病梅馆记》来抨击这一扭曲的审美观。不过梅“以曲为美”“以欹为美”“以疏为美”,却也有它的韵味。老梅的枝干枯瘦,虬枝盘曲,孕育出来的梅花却如提前窥探到了春风的气息,沐暖风而欣欣然睁开了眼。 日光照射的不同,使得梅花的开放有了层次。向阳的山坡,梅树多半已经在枝头热烈绽放,背阴的谷中,枝头却是羞达达的,含苞待开。从山坡往下看,美不胜收。 陈曦跟许多、许宁都下车往上山的小道走,许婧跟他们挥手道别,自己留在车里逗小黑黑玩耍。 小黑黑虽然不能出去,但看着车窗外的美景也是兴奋的不行,一直趴着车窗看个不停。 许婧顺着小黑黑的毛,笑盈盈地逗着它。车窗突然被敲响了,她抬起头一看,冯峰正兴奋地跟她说着什么。 许婧摇下车窗,冯峰露出了满口雪白的牙齿,点点头道:“果然是你。” 第457章 齐活了 许婧先是惊讶, 旋即笑了起来:“冯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电影拍得怎么样了?” 冯峰连忙假模假样地喊许婧把车窗摇起来,免得她冻着了。果然,跟他想的一样,生性善良的许婧立刻邀请他上车坐。 小黑黑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叔叔, 立刻警觉地站起身, 小身子挡在许婧面前。 冯峰一见小奶狗, 忙不迭地伸出手想要胡噜人家的毛, 被立场坚定的小黑黑毫不留情地挥出小肉爪,拍开。 许婧连忙抱起小黑黑,跟冯峰道歉:“不好意思,冯导, 我们家黑黑今天打了预防针, 有点儿情绪。” 冯峰看了眼这只小煤球, 心道,这比矿山里头滚出来的还黑,难怪叫黑黑。他大力夸奖取名直白贴切, 有种简洁美。 许婧笑道:“这不是我取的名字。小黑黑是多多的学长送给她的,名字也是多多取的。” 冯峰差点儿脱口而出,算我没说。从当副导演的第一天起, 许多这死孩子就不停地打击他。每次隔着电话线,他都能感受到许多脸上那似笑非笑的嘲讽。最让他郁闷的是,十次里头起码有七八次,事情的走向都能被她说准。 有一次, 他实在憋不住,追问许多,她是怎么猜到那个女演员是撒谎骗他的。结果许多这个不留口德的,竟然说,骗他不需要太深的套路。骗不同的人套路不同。假如是骗他们导演的,她就猜不出来了。 可怜的冯导一口老血含在嘴巴里,差点儿没直接吐出来。 最让冯导郁闷的是,他待着的这个乱七八糟每天都是鸡飞狗跳,导演制片人勾心斗角,女主角换了好几任的剧组,居然顺顺当当把戏给拍完了。这部电影现在正在后期制作,准备送去冲击某个国外颇为有名的艺术电影节的奖项。 冯峰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像他这样执着追求艺术认认真真的导演,为什么还比不上一个成天跟女演员或单或双半夜研究剧本的老色。鬼。 冯导暂时不想再去跟剧组了。他害怕自己会同流合污,变成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他认真地跟许多表示,假如人都没了魂儿,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许多的回答是,直接推荐他去看余华的《活着》。余华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导演,您老人家还是继续老老实实跟着剧组,看别人是怎样掌控住一部戏的拍摄以及拍摄以外的工作的。其余的,你真的想多了。 冯峰一声不吭地跑回家乡了。他的心受到了伤害,他需要回到他的塔拉庄园寻求安慰。 许婧见他沉默下来,也没有催促他说话,就抱着小黑黑轻轻顺着毛。小黑黑被姨姨服侍的极为舒服,翻着小肚皮,让姨姨继续胡噜它。 冯峰叹了口气,露出个笑模样:“你怎么待在车上啊?许多他们呢,上山去了?” 许婧笑了笑:“我上礼拜来看过了。小黑黑今天刚打完预防针,不能出去吹风。” 冯峰催促她:“你去吧,我给你看着小狗。上礼拜好些品种都还没开呢,现在才开始进入赏花的好时候。” 许婧哪里肯。她倒不是信不过冯峰,她家小黑黑特别乖,不是爱调皮捣蛋的小狗。只是哪儿有把自家的宠物丢给朋友,然后自己跑去玩的道理。她摆摆手,笑道:“还是你自己去吧。我今天穿的鞋子也不适合爬山。” 冯峰低头看她的靴子,一头雾水:“我觉得还行啊,又不是真正的高跟鞋。” 许婧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冯峰也不多语,就靠着车椅后背。他原本想邀请许婧一起下车走走,有美人相伴,美景入眼,想必心旷神怡。只是许婧既然坚持不肯出去,就这么静静坐在车里也好。 大约美好的事物,无论美人抑或是美景,都有荡涤人心灵的神奇功效。冯峰坐在许婧身边待了一会儿,心中的郁结居然奇异地消散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小黑黑一直好奇地伸出小爪子扒拉他身上的破洞牛仔裤,影响了他关于人生的持续思考。 许婧偷偷看了眼他的裤子,本能地替他觉得冷。本地的一大特色就是冬天冻死人夏天热死人。江南的冬天,冷起来是寒气入骨。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说了句:“那个,冯导。不穿暖和点儿,寒气进入了,以后容易得关节炎的。” 冯峰略有些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开始转移话题。他这趟回来是因为许多他们学校的戏剧社要排练《红红》,冯导为了支持演艺界的未来,决定免费给他们当导演。 许婧欲言又止,拍电影跟排话剧是一回事儿吗?她怕冯峰尴尬,没好意思说。 冯峰一说到戏,总算是能够打开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红红》电影项目搁置以后,这部戏反而真正在他心里头活起来了。根本不需要渲染,这部戏是短句子,平实的,直接摆出来让人看。他跟许婧说自己对红红这个少女的理解,对那个特殊时代的理解。 “这段时间,我翻了不少那个时代的书。其实身处其中,没有人以为是悲剧。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切的发生是理所当然。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许婧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其实之前,多多并没有让她看《红红》完稿,直到杂志特刊登出了全文以后,她才背着妹妹读完了这个故事。多多大概是觉得这个剧本太惨了,所以不忍心让她看。罪恶产生的所有恶果都由无辜的女性去承担。 冯峰想将《红红》这部话剧排练成《祝福》那种风格。所有的情感都是压抑的,克制的,采取白描的风格,是非曲直让外人自己看就好。他犹豫了片刻,跟许婧开了口:“那个啊,是这样的。小秋的戏份得删去了,她的存在会削弱红红原本的热烈感。我想表达单纯的红红这个角色的冲击力。” 许婧莫名其妙,这部话剧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为什么冯峰要一脸抱歉的看着她。她不知道的是,在冯峰眼中,她就是小秋,《南国正清秋》里面的女主角。 冯峰有种难言的愧疚。拍电影的时候,他硬生生地将小秋变成了女二号。现在排练话剧了,女二号干脆全部被删掉了。感觉自己这么做,有点儿渣。 许婧笑了,摇摇头,表示她无所谓。她可没有对小秋这个角色的代入感。相反,她觉得这个女孩子一辈子都为父母跟弟弟活着,挺可悲的。 冯峰说完了话剧的事情,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冯导沉积在脑海中的话剧场景中,自娱自乐的开心。 许婧偷偷看手表,期待着弟弟妹妹们回来,好打破这份尴尬。好在她手上还有小黑黑,否则简直尴尬癌都要犯了。 奈何许多今天玩疯了。她一路走一路跟陈曦显摆碰见的植物名称跟它们的生长习性,以及她是从什么角度去判断的。她这几个月背植物学背的死去活来,能不显摆么。不要以为植物好判断,出了名的聪明人胡适在美国康奈尔农学院实习的时候,因为分辨不出三十多种苹果的区别,只好改行学文科去了。 咳咳,当然,许多也分不出三十多种苹果。但是,能够判断出是桃树还是梨树,对她本身而言就已经是重大突破了。 陈曦当然不可能泼许多的冷水。他本来就觉得他家多多棒棒哒,的确非常厉害。有些他不认识的植物,多多都能指出来。 许宁觉得他姐的画风跑偏了。按照他姐文艺少女的特质,面对漫山遍野的梅花,难道不是成篇的古诗词吗。 许多乐滋滋地沉醉在生物科学的世界中。当然,具体点儿,是难得有机会这么彻头彻尾地显摆。他们在下山的时候,还碰到了花姐跟花姐夫一家。 花姐夫手里抱着小花花,肩膀上还背着硕大的双肩包。与之相对比的是花姐两手空空,唯一负责的工作就是不时逗她家闺女玩。 还是花姐夫先认出了她跟陈曦,指给花姐看。花姐朝他们招招手,许多就欢快地过去找小花花玩了。小花花现在刚过一百天,正是开始各种好玩的时候。小脸雪白粉嫩,趴在她爸爸身上,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灵活的很。 花姐摸了摸许多的头发,问她期末考试成绩。她一直担心帖子事件会给许多造成心灵上的伤害。这种事情,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反应在成绩上。高中学习,不进则退,他们班的竞争强度又是这么的大。许多只要没有成绩掉的厉害,就证明她扛住了那件事对她的打击。 许多皱起脸来,冲花姐撒娇,姐,你太坏了,怎么可以问成绩呢,会让人过不好年的。 陈曦笑着答疑解惑。许多的期末成绩单还是他帮忙领的。没有了地理这项瘸腿科目,她的成绩也就比他差一点点。这没办法,今年的期末数学卷子就是竞赛卷。许多不搞数学竞赛,有些知识点的确接触不到,来不及算是正常的。 花姐也看过今天的期末卷子,觉得许多能考出一百四十分是水平已经是超格发挥。要知道,全校能考到一百四十分往上的人也不超过十个人。数学还算不得许多的强项。 她摸了摸许多的脑袋,轻声道:“许多,加油啊。花姐看着你呢,我等你出成绩的那一天。” 许多抱住花姐,把脸埋在花姐的肩膀上,撒了会儿娇。花姐虽然年龄还没有她上辈子时大,却一直是个成熟稳重可靠的大姐姐,关心着她的学习跟生活。这份关爱,她铭感于心。 后面的行程,两队人马合在了一起。许多也抱了一会儿小花花。小花花是个不认生的小美女,谁抱她都是一脸笑,开心的不得了。 花姐无奈道:“我都担心这小傻妞被别人拐了都没人知道。她估计能冲人贩子都傻乐。” 许多不许花姐黑小花花,强调道:“小花花这么小就爱笑,充分说明小花花聪明,天生开朗。” 花姐毫不留情地翻白眼:“都照你这么护短,我们家小傻妞还不得上天啊。” 许多立刻把小花花抱到边上,当着花姐的面埋汰:“小花花,我们不理妈妈。妈妈说我们花花坏坏,才没呢。我们小花花就是最棒哒。” 小花花开心地咧着小嘴巴笑。 陈曦笑着对花姐道:“姐,没事儿,随她去。反正我以后也不敢指望她能教训孩子了。估计到时候孩子做了坏事,第一反应就是找她,然后大的小的,合起伙儿来瞒我。” 花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曦,把这得意忘形的臭小子直接给看噤声了。 陈曦摸摸鼻子,赶紧乖乖跟上许多去帮忙。他家多多的娘家人,果然分量十足。 花姐看着陈曦忙前忙后地伺候着许多,比他自己直接抱着小花花还累。她唇边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摇了摇头。她丈夫则是在边上笑着安慰她:“担心什么,学生们还小呢。未来总会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花姐哑然,半晌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是好烦神。” 一直到傍晚时分,大部队才下上去。此刻乌金西沉,天边云彩染上红晕,那红光印上梅山上,倒有种层林尽染的意味。许多深深吸了口沁人心脾的幽香,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梅花的香气,实在是太贴切了。 快要下山的时候,陈曦吭吭哧哧地摸到了花姐夫身边,偷偷请对方帮忙,给他跟多多合个影。到现在为止,他家小舅子看他依然不是特别顺眼,他也就不敢踩小舅子的雷区了。 梅山上有两株紧紧依偎的梅花,因为往年常常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前后开放,所以有情人梅的别称。今年因为春节前气温上升,提前开放了。陈曦暗戳戳地指望着能够在梅树下跟多多合影。 花姐夫也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他这点儿小心思,笑着应下了他的请求。 陈曦赶紧拉着自家小女友跑到这两株淡粉色花瓣的梅树下。许多对着花姐跟花姐夫,有点儿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冲着镜头傻笑。陈曦手搭在她肩膀上,略有些无奈地转过脸去凝视她。咔嚓一声,镜头永远定格了这一幅画面。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留在陈曦的钱包里。 下山到停车场,天色都快转暗了。许多等人跟花姐一家挥手道别。花姐本来打算请他们一起吃饭的,被他们赶紧推辞了。开玩笑,老师请他们吃饭,多大的脸儿啊。再说小花花也玩累了,都趴在花姐夫怀里欢快地打起了小呼噜。他们还是让花姐带着孩子早点儿回家去吧。 小黑黑看到车窗外许多的身影就开始兴奋。这个下午,它已经睡了一觉,仔细研究过奇怪叔叔的裤子,又看完了车子周边的所有风景,迫切需要生活中添加新鲜的元素。 许多打开车门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冯峰跑来了。 冷风一吹,把思考话剧思考到直接睡着了的冯峰给吹醒了。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何处。 冯峰觉得有点儿惊讶。他这段时间因为心情不好,已经好些天睡眠糟糕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别人的车上睡着。 许婧扯了扯脸皮,简单跟妹妹解释:“冯导也是来看梅花的。” 许多想磨牙,她姐叫许婧,不叫梅花。冯峰这家伙,看个梅花怎么看到了她姐的车上来了。 许婧笑着将小黑黑从腿上抱起来,算是解释:“冯导累了,就休息了一会儿。” 之前听到鼾声的时候,许婧才反应过来冯峰是睡着了。当时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许婧怕这人这么睡着了会感冒,还从柜子里拿了条毯子搭在他腿上。真是的,虽然说今年春节前就气温上升了,可是到底还没真正入春,穿成这样,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图个什么。 看来学艺术的人都脑袋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跑到梅山来看梅花,结果就是为了找个地方睡一觉。 许多露出微笑,询问冯峰:“导演,你是怎么过来的?”下车,赶紧回您自个儿的车上待着去吧。 冯峰以见过大世界的无畏精神坦然作答:“坐公交车来的,我的车送店里去做保养了。” 许多表示惊讶,以冯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居然也会做公交车。 冯峰深感受到侮辱,他不仅会坐公交车,而且还有公交卡好不好! 许多朝天空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不明白他那骄傲的语气因何而来。 人都上车了,总不能再把他给赶下去吧。虽然许多有这个心。 好在陈曦的车子比较宽敞,后面坐三个人并不拥挤。陈曦跟冯峰寒暄了几句,扫了眼还搭在他腿上的毯子,不由得感慨,他家多多的姐姐还真是个软塌塌的绵性子。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她也要照顾的妥妥帖帖。 车子开到家,都快晚上六点钟了。许婧一见人都到自己家楼下了,作为三人中的老大,她自然要开口邀请冯导到寒舍用蹲便饭。 睡饱了的冯峰又感觉到饿了。嗯,之前,他对吃的都没兴趣了。思考人生思考到废寝忘食的境地,说的就是他这样。 于是冯导欣欣然点了头,表示乐意应邀。 许多朝天空翻了个白眼,眨巴眨巴眼睛。嗯,再忍忍,没两天,他们就要回港镇老家过年了。当时候,一切牛鬼蛇神,统统退散。 她这么得意洋洋地想了没两分钟,等下车进了楼道,看到传达室门口等着的冯子昂跟江冠南。她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啊呸,叫你胡说八道。现在,牛鬼蛇神齐活了吧。 第458章 三人行 江冠南一直虎视眈眈地瞪着冯子昂, 就是这人,企图想跟他争夺在小姐姐心目中的地位。他恨啊!最恨的是,这人居然对他的怨念电波视而不见,始终低头在玩游戏机。搞得他都有点儿后悔,今天出门太匆忙了, 居然把游戏机给落下了。 不过, 为了他家小姐姐, 一切都是值得的。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等到许婧一露面, 望眼欲穿的江小爷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扑上去。那身手,让许多怀疑他们家其实养了只黏人的大金毛。 许宁义不容辞,横刀立马,直接阻止了江冠南扑向他大姐的行为。开玩笑, 当着他的面儿, 就想占他姐的便宜。许姓少年表示, 他棒球棍还在柜子后面放着呢。 江冠南没扑成功。他虽然个子比许宁高出半个头,但常年走娇花美少年路线,咳咳, 于是白斩鸡一只,不宜与人发生正面冲突。 常年奉行上兵伐谋理念的江小爷深谙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他也不执著于拆城墙这种劳民伤财低效率的行为,就隔着许宁朝他家小姐姐哭诉。他好惨, 他今天早上称体重,都掉了两斤肉了。 许多毒舌:“噢,那肯定是你妈把秤调到了-1千克的位置,要不就是你没吃早饭。以前都是吃饱了称的体重。” 江冠南龇牙, 他还没跟许多算账呢。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说好了要照应他三餐,却下黑手使阴招,逼着他从小姐姐的身边撤离。他现在怀疑小黑黑就是被她跟小宁宁教唆的。小黑黑才多大的小条小奶狗,没有他们教着,哪里会干坏事。明明以前都是走乖巧可爱路线的。 子不教父之过! 冯峰看到冯子昂就皱了起眉头,这小子跑来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进家门也就算了,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冯导觉得有必要跟这个弟弟好好沟通沟通。 相较于这个大哥满脸表情包,冯子昂的反应就淡定多了。或者说,他压根儿没反应。他也就是在众人走进楼道时,抬眼看了下许婧,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一语不发的状态。冯峰的话,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许婧怕这对兄弟在楼下吵起来,引起围观,反而难堪,赶紧招呼大家全都上楼去。 传达室的大爷挺乐呵地眯着眼睛,笑容满面地问许多:“哎,那个皮肤白的男孩子说是你表哥。我说难怪呢,一直瞅他往你们家跑。那另一个呢,是你堂哥吗?” 许多呵呵哒,直接把锅推给了陈曦。她一把拽过自家的小男友,正色道:“是他哥。” 大爷点点头,表示,噢,难怪了。他瞅着白脸的男孩子跟许宁有点儿像,另一个确实跟他们三姐弟都不像。 许多赶紧拖着陈曦的胳膊快点儿上楼去。冯峰、冯子昂跟江冠南这不靠谱三人组加在一起,她好担心他们家的房子会被拆掉啊。 陈曦在后面澄清,冯子昂比他小,要凑亲戚也是他是哥。 许多磨牙,谢谢啦,少年。我可不想要这么小叔子。 许婧则是忧愁家里的菜不够吃了。 本来就四口人加一只小黑黑。小黑黑有奶糕有狗粮,她跟妹妹晚饭吃的都不多。冰箱里头剩下来的东西凑合着炒三四个菜,差不离也够吃了。 现在硬生生又挤进来三个大小伙子,都是人高马大的主儿,压根不能使用凑合两个字。 她正翻着冰箱斟酌要不要陈曦跟妹妹再下去到超市去买几个菜待客,冯子昂又默默地亮了。他拎着的大箱子里头装着的居然不是行李,而是一堆熏鱼腊肉牛羊肉等等,除了没有绿叶蔬菜,完全可以整出一大桌子年夜饭的节奏。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冯子昂默默地将所有食材都拿出来,只问许婧:“哪些今晚烧,哪些放冰箱?” 许婧怔了一下,结结巴巴道:“那个,你想吃什么?” 冯子昂露出了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为什么说类似于?因为他的唇角好像是往上面稍微动了那么一动,但幅度太小,缺乏前面的定格画面做细致对比。冯子昂点了点用袋子密封装好的河蚌,言简意赅:“河蚌烧咸肉。” 许婧连忙点头,开始快速分食材。她把冯子昂前几次点名要吃或者在饭桌上吃的比较多的食材全都挑选了出来,其余的全部塞进了冰箱。单是冯子昂喜欢的那些,就能摆满整个餐桌。 江冠南在旁边开心得不得了。哎呀呀,小姐姐挑选出来的都是他爱吃的各种肉肉。嗯,那个芦笋不喜欢。算了,谁让许多是只可怜的食草类兔子呢。小姐姐虽然最爱他,也得管一管这个妹妹。果然是他家小姐姐最美丽最能干最善良。 许婧从冰箱里头扒拉出水果切盘,浇上酸奶送到客厅里头,用来牵制住过分活泛的江冠南。她把冯峰交给了许宁,让弟弟陪这位导演来聊他们戏剧社的事情,好让冯导不打无准备之仗,从高中生的话剧舞台上重新出发。 至于冯子昂,最省心。她倒了杯水送到他手边,他自己靠着游戏机跟电脑书就能老僧入定。 许多惊呆了。她姐居然还有这项技能,竟然让这三个男人相安无事。 许婧头疼地捏捏眉心,无奈道:“不然能怎么样。总不能让冯峰跟冯子昂在我们打起来吧。到时候摔着了东西,我们是让他们兄弟赔还是说算了。” 许多从厨房伸出头去看外面。江冠南已经有端着水果盘子过来唠嗑的趋势了。她当机立断,赶紧将陈曦推出去:“去!跟他讨论那个曲面去。” 陈曦本来还在帮忙处理河蚌呢,闻声为难地看看手上。 许婧干脆利落地接过他手上的刀,催促道:“你过去吧。” 陈曦没办法,冲干净手拦在了江冠南面前。比起河蚌,明显是这位同学更加难对付。嗯,是个爷儿们,都得迎难而上。 江小爷正探着脑袋,想跟他家小姐姐交流感情呢。几日不见,好生想念。小姐姐,我瘦了不是饿的,是因为满心的思念。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许多嫌弃地看着他,冷笑道:“你那是打游戏打的废寝忘食了吧。” 被戳穿事实真相的江小爷丝毫不脸红,表示因为离开了小姐姐,他的人生一片灰暗,看不到阳光与希望,所以只能打游戏。 陈曦想用曲面数学吸引好胜心强的江冠南,结果江小爷表示他对数学没兴趣,是爷儿们就直接单挑,打游戏。 许多也是无语了。江冠南这是怼上陈曦了。 陈曦还没来得及迎战呢,冯子昂站起了身,从客厅走到厨房门口。大家都以为他是自己过来倒水喝的,不料他却拍了下江冠南的肩膀:“我跟你打。” 一下子,室内全安静下来。就连一直滔滔不绝跟许宁安利他话剧构想的冯峰都停下来喝了口水,然后后知后觉意识到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只听见自来水“哗哗”的流淌声。 冯子昂是不跟普通人比赛打游戏的。用他的话来说,他是职业选手。 江冠南之前不知死活地无数次向冯子昂发出挑战,对方都对他挑衅充耳不闻。以至于冯子昂说要跟他比赛打游戏时,江小爷是懵的。 他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没带游戏机。” 冯子昂面无表情:“我带了两台。” 许多偷偷戳陈曦,呃,难道现在所谓呃电竞就是打掌上游戏机?跟她想象中的略不一样啊。 陈曦继续剖河蚌,笑道:“不管打哪一种游戏,都是打游戏。” 许多总觉得陈曦的说法意味深长。她不由得有点儿同情起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冠南来。这倒霉催的孩子,好端端的,干嘛挑衅呢。 冯峰也不阐述他的话剧艺术了。他兴致勃勃地搬了张凳子,坐到冯子昂身后开始围观外加指手画脚。 许多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看墙上的钟,不知道冯子昂究竟能忍耐冯峰多久。 许宁一把抱起在两边奔来奔去,企图撑起小短腿看热闹的小黑黑,离这三个人远一点。江冠南发出声惨叫:“小宁宁,你过来。我们要公平对战,不能光他有外援。” 然后冯子昂就拿起桌上的苹果塞进了冯峰刚好张开的嘴巴里,默默看了江冠南一眼,意思是他这边没有干扰了。 可怜的冯导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差点儿给折腾的下巴脱臼。真是的,这个臭小子,明明知道他从小下颌咬合有问题,吃个甘蔗都会下巴脱臼,竟然对他这么残暴。 难怪从小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死孩子。就连他这么全心全意释放爱的阳光与暖意的哥哥都要表达对这臭小子的嫌弃了。 江冠南抬头看到冯峰嘴里的苹果,立刻发出一声嚎叫。这个坏人,苹果可是他精心挑选给他家小姐姐用来嗅着入睡的!他家小姐姐上夜班那么辛苦,会睡不好。他要为小姐姐营造出一室的果香,陪伴她入眠。 倒霉的冯导被他猛的从嘴里拽出苹果。因为之前牙齿已经陷进了果肉中,江冠南这么一拽,差点儿把他牙床都给摇散了。苹果上还留下了他牙龈渗出的血印。 江冠南痛心疾首,嫌弃地将苹果给扔了。 冯峰气急败坏。这个混账小子,亏得他之前还特意让许多给他写戏,硬生生地在电影里头给他度身定做了个角色。白浪费了他的胶卷,全糟蹋了电影。 居然苹果宁可扔掉,都不给他吃! 第459章 不消停 眼瞅着这是要捋袖子干起来的节奏。许婧情急之下, 赶紧招呼江冠南:“小江,你过来帮姐姐剥一下大蒜好不好?” 已经感觉游戏药丸的江冠南立刻欢天喜地地要求休战。比起打游戏什么的,明显是小姐姐的要求比较重要。 冯子昂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上的GBA SP,淡淡地丢下一句:“我赢了。” 江冠南默默地呆滞了,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一亿点伤害。他也是游戏小王子啊, 自诩全能高手啊, 需要这么快速斩嚒? 冯子昂已经站起身, 大步走进厨房, 问许婧:“大蒜呢?剥多少?” 许多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往陈曦身边靠了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干嘛跑厨房来了。 冯子昂扫了眼陈曦手上的河蚌,嫌弃地皱了下眉头:“放着吧, 我来弄。” 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 怎么连河蚌都杀不好。都指望许婧一个人伺候他们, 太不像话了。幸亏他考虑到了自己想吃河蚌烧咸肉,特意跟卖河蚌的学了,还练过手。 陈曦毫无心理压力地放下手里的刀。冯子昂眼神如此之赤裸裸, 他怎么会感受不到。不过陈曦同学非常淡定,他家多多又不吃河蚌,他不会杀河蚌怎么了。 眼瞅着陈曦想让贤, 拉她退出厨房。许多死命拽着自家小男友不让走。开玩笑,把她姐跟冯子昂丢在一个厨房里头,算怎么回事啊。 许婧也是实力懵逼脸。她她她,她就是想把冯峰跟江冠南分开来。不然冯峰在他们家真揍了江冠南, 这多不好。 冯子昂已经自顾自地翻出蒜头开始剥皮。 冯峰也忘了继续捋袖子,目瞪口呆地看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那个,冯子昂这臭小子怎么会进厨房了。他不是唯一会做的食物就是泡面,而且还是单纯泡,坚决不会煮的那种。自己都比他强多了,虽然自己泡面也煮不好,可冯导表示,起码他尝试过啊。冯子昂比他懒多了!没有开水的时候,这臭小子连烧都不会烧,直接从冰箱里头翻出矿泉水,就着干面饼嚼着吃。 嗯,虽然那次是他俩石头剪刀布,他输了,应该他去烧水。但是!他手上有披萨外卖可以吃。这臭小子为了躲避烧开水,居然冷水就干面。 江冠南还沉浸在自己已被血洗的悲伤中。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厨房已无他的立锥之地。 不仅是他,连许多跟陈曦都被许婧推出去了。厨房地方本来就小,她是觉得自己跟陈曦单独在厨房里面不太好,才默许多多也待在厨房里头的。其实多多根本就不爱闻生腥的味道。 现在,河蚌有冯子昂杀了,他俩完全可以出去择芦蒿。 许多不好说,姐,我不能将小白兔跟大灰狼单独待在一起。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灰溜溜地被她姐给赶了出来。 小黑黑从许宁的腿上爬下来,颠着两条小短腿颤巍巍地跑到许多面前。它跟舅舅玩腻了,想找爸爸妈妈玩。 许多灵机一动,示意小黑黑叼起饭盆,给它开了厨房门,让小黑黑进去当密探。嗯,关键岗位上一定要有自己人。 许婧被叼着食盆一脸期待的小黑黑给瞬间柔化了心。她蹲下身子,摸摸小黑黑的脑袋:“黑黑肚肚饿了啊。嗯,爸爸妈妈不像话,不给我们黑黑吃饭饭。姨姨给黑黑泡奶糕。” 冯子昂唇角微微上扬。他看许婧给小宝宝洗澡时也是这样。明明小孩子什么都听不懂,她愣是能跟人家絮絮叨叨说上一大通话。 嗯,她这么爱说话,他好像并不觉得烦啊。嗯,肯定是合格顺眼的私人营养师太难找的缘故。上个月,他试着请了一位,太烦人了。他找的是私人营养师,又不是上帝,凭什么对方说什么他都得听。 许婧应该不错。 冯子昂表示对未来的相处时光非常有信心。 许婧泡好奶糕后,小黑黑也是在厨房里头吃的晚饭。它对每一种食材都充满了好奇心,还想尝一尝胡萝卜的味道。许婧点点它的小脑袋,示意它好好吃饭,小黑黑才又专心致志地继续伸出小舌头舔食盆。 许多竖着耳朵在外面听,准备小黑黑一发出什么信号就冲进去。 陈曦见她将择好的芦蒿丢在了装垃圾的袋子里,却把叶子放到菜框里头,忍俊不禁。他摇摇头,示意多多,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吧。他来择菜就好。择芦蒿尤其容易手冷,多多可别生冻疮了。 许多瞪了他一眼。冯子昂是他的朋友,天然具备同盟军的优势。她可不能放松警惕。嗯,一定要小心谨慎。 许宁也跑到厨房外的饭厅坐下,跟他姐一道盯着厨房的动静。 江冠南一见许宁动了,也跟着跑到饭桌边坐着盯厨房。小爷心里苦,原本待在里面跟小姐姐亲亲热热说话的人是他啊。不就是杀河蚌嚒,小爷不会,可以自学成才的。 他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到小姐姐跟小黑黑说话的声音。江冠南得意洋洋,哼!果然小姐姐最喜欢的人是他。冯子昂赖在里面又怎么样,小姐姐宁可跟小黑黑说话都不愿意理睬他。 冯峰磨磨蹭蹭地跟了过来。冯子昂这个臭小子,跟人家姑娘挤一个厨房干什么。他好像没闻到什么东西的香味啊。这大家刚回来,许婧再能干,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至于做出了什么好吃的。 嗯,他得好好听听壁角。 冯子昂杀好了河蚌,将蚌腮清理干净,然后撒了点儿盐,抓了抓蚌肉,冲洗干净。 小黑黑吃完了奶糕,抬起小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巴巴儿看冯子昂。这个叔叔还没抱过它,黑黑想蹭蹭看。 冯子昂有点儿紧张。 许婧“扑哧”笑出声,抱起了小黑黑,安慰冯子昂:“你别担心,上午我们刚给小黑黑干洗过,它身上是干净的。” 冯子昂双手僵硬地捧住了小黑黑,跟它的黑眼珠子对视三秒钟。小黑黑水润润地看着它,发出了“呜呜”声,小脑袋往前头顶,想蹭他的胸口。冯子昂浑身都僵硬了,小狗喜欢蹭人? 许婧鼓励冯子昂:“你摸摸它,黑黑喜欢大人摸摸。” 冯子昂手捧着狗,不敢动,怕摔到了小奶狗。他慢慢蹲下身子,手还是不得空,干脆就用下巴蹭了蹭小奶狗的脑袋。 小黑黑被下巴蹭的挺舒服,又往冯子昂怀里钻了钻,昂起了小脑袋。这回冯子昂是真僵硬了。小黑黑被许婧跟许多亲亲惯了,也想要蹭着亲亲。 许婧乐不可支,一把抱起小黑黑,点点它的小脑袋,嗔道:“黑黑乖,我们是小姑娘,不能随便亲亲噢。” 小黑黑“呜呜”两声,蹭上了许婧的嘴巴。许婧笑着亲亲它,摸摸小脑袋:“黑黑乖,去找妈妈玩吧。” 冯子昂看看小黑黑的嘴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许婧拉开厨房门,招呼许多:“我马上要炒菜,你看着黑黑,别呛着了它。” 一抬头,看到所有人都待在饭桌周围,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失笑道:“你们干嘛都待在这边。去客厅看电视吧。陈曦啊,芦蒿能炒一碗就行,我加了干子一起炒。” 许多被迫抱起了小黑黑,被她姐催着去客厅。她表示想给她姐帮忙打下手,许婧也说不需要。 许多蝎蝎螫螫的,各种磨叽。江冠南也抓着餐桌布不想撤走。许宁表示要跟陈曦一道择菜。冯峰则认定了饭桌风水甚好,有利于他进行人类与宇宙的思考。 许婧无奈了,摇摇头,干脆不理睬这几个人。反正她的目的是别让冯峰跟江冠南打起来。有弟弟妹妹和陈曦看着,应该也打不起来。 厨房里响起油锅的呲呲声,许婧催促冯子昂也出去。她马上要炒菜,厨房里头呛人的慌。 所有人包括陈曦在内,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冯子昂是怎么回应的。结果菜都下锅了,也没听到他的回应。 冯导觉得肯定是自己距离厨房门太远,所以听不清楚。他跟江冠南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贴着厨房门听动静。 陈曦深感辣眼睛,许多和许宁两姐弟则假装视而不见。嗯嗯,他俩不好意思做的事情,有人代劳,甚好。 小黑黑以为这两位叔叔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兴奋起来,欢快地从许多的腿上跳了下去,开开心心地也趴在门边听动静。 许多心道,完了,从小看老。她家的小黑黑也是条爱看八卦爱凑热闹的小狗。哼!肯定是被江冠南这厮污染的,近墨者黑。 冯子昂洗好了河蚌,又开始掐葱。他拿起刀,想要切葱段的时候,许婧恰好回头,赶紧让他放下,她来就好。看冯子昂面无表情,许婧又怕伤害到了难得进厨房的人的自尊心,他灵机一动,让他把刚做好的香辣酥椒虾给端出去,给大家当零食吃。 厨房门一开,贴门贴的太紧没来得及撤退的冯峰跟江冠南差点儿直接滚进去。好在小黑黑给力,欢快地竖起了两只前爪,小鼻子嗅啊嗅的,直往冯子昂的裤腿上蹭,嘴巴里也发出欢快的哼哼声,然后被厨房里头散发出的辣味成功地激的打了个喷嚏。 小奶狗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它身上。两个听壁脚被抓了现行的人赶紧趁机溜到饭桌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婧心疼的厉害,骂了妹妹一句:“让你把黑黑抱走,非不听。这呛到了。黑黑,乖乖,听姨姨的话,去客厅玩儿啊。” 许多心虚地缩下脑袋,赶紧抱着小黑黑当挡箭牌,跑了。 许婧这才缓和了脸色,看了眼陈曦跟许宁择的芦蒿,点点头:“行了,够炒一碟子就行。多了吃不完也浪费。” 陈曦朝自家小女友投去一个“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的眼神,乖乖按照大姨姐的安排,将盛放芦蒿的菜筐交给了对方。 最后只剩一个冯峰因为思考人生命题而得以留在餐桌旁。 众人皆对明明已经快得意到要飞上天,还一脸高深莫测模样的冯峰导演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许多磨牙,这装逼居然还有这功效。 许婧则偷偷叮嘱妹妹,她估计玩艺术的人都有些脑回路跟常人结构不太一样。他们可得看好了冯导演,免得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她还特意拿小碗拨了几只香辣虾给冯峰吃,好让他感受感受人间烟火。 许多差点儿没当场笑出声。哈哈哈哈,莫装逼,装逼往往会变成别人眼中的神经病。 冯峰对着许婧递到他面前的小碗香辣虾心满意足,极力展露出个表面是温和,再深层次挖掘就是高深莫测的微笑。嗯,甚好,他明显是得到了许婧小美人的青眼。 许婧总觉得冯导的脸像是在抽筋。 第460章 回乡过年 许多捂着嘴巴闷笑, 小黑黑不明所以,跳上跳下地跟着开心。 因为人多,时间也不早了,许婧也没有多做菜。电烤炉做烤鱼的时候,她将河蚌炖咸肉装在砂锅里放在一个灶火上炖着, 用另一个炒了几个简单的菜色以后, 剩下的, 直接煮开现成的火锅底料, 各色菜清洗干净,大家烫火锅吃。 烤鱼端上桌时,江冠南发出一声欢呼。他坚信小姐姐对他是真爱,不然怎么他今天下午过来时经过重庆烤鱼店, 闻到烤鱼香味垂涎三尺, 小姐姐都能猜到呢。嗯, 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冯子昂微微翘了翘嘴角。嗯,上次他说重庆烤鱼好吃,许婧就记住了。他对她的细心非常满意。 姐妹俩去卫生间洗手整理仪容。许婧有点儿愧疚。今天来不及了, 火锅底料也是牛油的,妹妹只有蘑菇炒芦笋跟芦蒿干子两道菜下饭。 许多抱着她姐撒娇,已经非常非常好啦, 她姐是最棒哒。 许婧犯愁地叹气,外头三个人可别在饭桌上打起来。 此时餐桌上,已经是三足鼎立的架势。冯峰、冯子昂跟江冠南各占据一方。亏得他们的餐桌是圆形的,否则还真是坐不下去。陈曦跟许宁自觉地插在这三人中间, 防止他们起正面冲突。 冯峰跟冯子昂兄弟俩从小到大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为了揍倒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冯子昂还特意去学过截拳道。没错就是李小龙的那个截拳道。 后来冯峰就改跟这位异母弟弟打感情牌了。他自觉年纪大,又是斯文人,哪里能跟弟弟动手动脚呢。 收拾齐整的姐妹俩朝餐桌走去,江冠南兴奋地拍着旁边的位置:“小姐姐,这里这里。”为了引诱他家小姐姐,他还特意绑架了小黑黑。此时小黑黑还在他腿上咬他的裤子玩,他也认了。 许多二话不说,立刻坐到了小黑黑的身边。 江冠南嫌弃地白了她一眼,然后撇过脑袋表示不屑一顾。他还没原谅许多呢,欺骗了他,伤害了他水晶般透明的心。 许多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在目光碰到她家小男友时,立刻笑靥如花。嗯嗯,刚才你看到的都是错觉,全怪灯光太暗。 餐桌上,开始还相安无事,烫火锅大家各自挑选喜欢的食物就行,连蘸酱都是好几个瓶子打开,自行调配。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分钟,冯子昂就跟江冠南因为抢鱼眼睛开始上演筷子风云。 江小爷打游戏不是职业选手的对手,但论及吃,小爷表示,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以他多年笑傲饭桌的经验,抢个鱼眼睛还不是小菜一碟。然后大家就看两双筷子上下翻飞你来我往目标一致奔向鱼眼睛。 陈曦视而不见。以前吃饭,他还会给多多翻鱼眼睛吃。现在多多不吃荤,他完全无感了。 冯峰则是觉得自家弟弟一如既往地幼稚。小时候跟他为了鱼眼睛打架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了,他都不稀罕吃鱼眼睛了。烤鱼分明是肚子上的肉最嫩最香。 许宁默默地吃掉了鱼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只鱼眼睛都挟了出来,全部塞给大姐:“姐,你吃。” 这两个不要脸的也好意思,居然还抢了抢了起来。 冯子昂默默地放下了筷子。嗯,本来他抢了也是打算给许婧吃的。 江冠南有些悻悻。算了,原计划一颗给小姐姐,一颗自己尝尝。现在都归小姐姐最好,免得便宜了其他人。 一顿饭吃的许家三姐弟外加陈曦是精神高度紧张,生怕他们彼此看不顺眼,又把饭桌当成战场。 好在一直到众人都放下筷子,除了杯盘狼藉扫荡一空外,餐桌上并未发生惨案。许婧起身要收拾餐桌,陈曦连忙让她坐着,他来就行。 冯子昂也默默地将吃干净的餐盘全都运到了厨房里头,开始洗碗。 许多偷偷戳正在抹桌子的男友,小声问:“冯子昂是不是最近成绩不好,受到打击,改走回归家庭平凡人生路线了。” 陈曦也是一头雾水。冯子昂一直是朋友圈子里头性格最古怪的那个人,但以前他怪的有规律可行。现在,他也越来越看不懂这家伙了。 要是说恋爱改变人吧,这小子打死不承认他是在追许婧。冯子昂是个不会撒谎的性子。不问他他不会自爆,但凡问了他他就绝对不会隐瞒。 陈曦搞不清楚,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方向。陈同学想了半天,表示也许是今年是闰年的缘故? 许多直接白了他一眼,认为的男友的幽默细胞已死。 冯子昂一个人打扫干净了厨房。期间,许婧想要进去帮忙,被他拦在了门外。许婧茫然地看一双弟妹。许宁怀疑冯子昂是想借做家务来达到内心的平静,他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妙。 冯峰跟江冠南合伙解决掉一只袖子后重修旧好,言谈甚欢。 冯导向江冠南倾诉了他在人家剧组当副导演的这几个月,见识到的光怪陆离。两人一起以茶当酒,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江冠南则是跟冯峰吐槽世人的无趣,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挤,底下好大的空旷,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 冯峰立刻觉得之前让许多跟江冠南夺身写戏的举动是对的,奈何命运总是颠沛流离,捉弄人心。 许婧坐在饭桌边上剥毛豆,不时瞥过去一眼,嗯,他俩自娱自乐最好,省的打扰她准备明天下早饭的小菜。 许多也陪在她姐身边,不过她不是剥毛豆,而是由她姐监督着练习植物组织切片。从蔬菜开始,逐步走向切片的世界。 陈曦剥着毛豆米,紧张地盯着女友的手。真是的,这做个生物试验,干嘛还要人自己切片,划到手可怎么办。 好在许多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还是安安稳稳的,没有划到自己的手。 冯子昂终于收拾干净了厨房,拎着一大袋子垃圾出来。他看见饭桌上的毛豆米,点了点头,嗯,腌菜花炒毛豆米,他喜欢吃。白粥最香。 许婧赶紧起身,笑道:“辛苦你了。”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只问了一句:“白粥?” 许婧愣了一下,点头应道:“是的是的,明天早上炒了配粥喝。” 冯子昂心满意足起来。他将垃圾袋先放在门边,然后去拖行李箱,顺便催促相谈甚欢很有歃血结拜气势的冯峰跟江冠南,该走了。 江冠南一听这茬,立刻飞快往行军床上拱。他才不蠢,他要捷足先登。 冯峰看这小子拱上床时还吓了一大跳。他一直以为这张行军床是他们家给那条小奶狗玩的。从他进门气,那只奶声奶气的小黑狗就在床上打过好几趟滚了。 小黑黑一见自己的床有人躺下了,以为这个叔叔是陪自己玩,开心地从沙发上踩着茶几又跳到了床上,一直拿小胖爪子踩江冠南的脸。 江小爷表示不要。小爷的尊严,小爷的玉面,怎么能被一条小狗践踏,长的可爱也不行! 冯子昂一手捞起小黑黑,一手将江冠南拖下了床,言简意赅:“这是我的床。” 江冠南跳脚,这是小姐姐家的床,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做主了。 冯子昂的回应是将小黑黑递给许婧,然后迅速将床给叠了起来,扛上肩头,淡淡道:“我把床带走了。” 江冠南目瞪口呆,没料到居然还有这么釜底抽薪的一招。许宁迅速回了房间反锁上门,陈曦也舍弃了跟自己小女友卿卿我我的时间,一手拎着冯子昂带出厨房的垃圾袋,一手拖起他的行李箱,跟着出去了。 小黑黑发出埋怨的哼哼声。那个爸爸今天没有陪黑黑好好玩,黑黑不开心。 陈曦转过头,亲了送他到门口的女友的额头,又亲亲小黑黑,安抚道:“黑黑乖,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爸爸明天带好吃的过来给黑黑。” 江小爷一下子就成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悲伤地往沙发上一躺,发现自己个子太高了,躺沙发上腿伸不开。深受打击的江冠南同学只能灰溜溜地跟着一起下楼去。 具有人来疯潜质的小黑黑茫然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呜呜”叫了两声,一个劲儿往许多怀里蹭。嗯嗯嗯,他们都走了,还是妈妈舅舅跟姨姨好,陪黑黑。 许婧长吁一口气。阿弥陀佛,行军床就是祸根子,少了行军床,终于天下太平了。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许妈单位才正式发完年货。据说,这是为了防止节前大规模逃班。这一回,许家一家五口人终于不用再去挤公交倒公交,许爸单位给他配了辆车。 许妈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明明以前在港镇厂里跑销售那么多年,他都没摸过方向盘。为这,在开出租车开始火起来那几年,她没少埋怨丈夫。 许爸潇洒地摁下车钥匙解锁,语气一派风轻云淡:“这种事,看个几次就会了。应酬的时候,司机也得帮忙挡酒。人喝趴下了,我们总不能不开走车吧。” 许多有些感慨万千的意思。人好像真是越好越好。处在低谷的时候因为拥有的东西少,害怕发生变化以后仅有的也失去,恨不得整个世界都是停滞的,可只要咬咬牙,扛过这一阶段,就会变得愿意去变化,愿意去学习新的技能。 上辈子,她爸爸一直没有学会开车,也基本不会用电脑。 这辈子,她爸爸已经衣冠楚楚手里有实权的科级干部。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也没有经历任何惊天动地的过程。 许爸将车子收拾的齐整干净,招呼妻子跟三个孩子上车去。今年他跟妻子单位发的年货加上别人送的土特产,已经完全不用再准备任何年货。这样也好,省事省心。腊月二十九,一家五口才一大早出发往港镇赶。家里卫生要打扫,被褥要拿出来晒,年夜饭也得准备起来。 小黑黑打完疫苗还不到一个礼拜,现在当然不能跟他们回乡去玩。许多把小奶狗托付给陈曦带回家去照应,临走时一直抱着小黑黑恋恋不舍。看的陈曦都吃醋了,他家多多就简简单单跟他敷衍至极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完事儿。 陈曦抱着小黑黑上了车。小奶狗现在在车上已经有个专属宠物座椅。他点了点小黑黑的脑袋,丝毫不掩饰醋意:“你个小坏蛋,专门会跟你妈妈撒娇,抢注意力。” 小黑黑“呜呜”叫,翻身露出小肚皮,要求抚摸。 陈曦哭笑不得,叮嘱它乖乖坐好,开车回了家。 陈父陈母都在家,见到儿子抱着只小奶狗回来挺惊讶。陈母一看小黑黑水汪汪的眼睛就喜欢的不行,抱起来问他:“哟,这小狗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陈曦笑嘻嘻:“你家儿媳妇回家过年去了,我把你孙女儿小黑黑先拐回来陪你。” 陈母嗔道:“整天嘴上不把门。你怎么不送送多多啊。这大过年的,公交车肯定挤得厉害。去年你怕多多父母骂她也就算了,今年人都见过面了。” 陈父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着拿手指头逗小黑黑:“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多多他爸爸,你的亲家公可是他们厂的销售科科长。厂里已经给他配车了。上次我们去喝茶,多多他爸就是自己开车过去的。” 陈母这才点点头:“那就好。多多这么个瘦伶伶的小姑娘,婧婧也是,宁宁也是细条条的小孩子。这要是挤公交车,孩子哪里吃得消。小黑黑,走,跟奶奶玩儿去。等你妈妈回来,和妈妈一起到家里吃饭好不?” 陈父哑然失笑,他家的老婆啊。前脚才说儿子说话嘴上不把门,现在她自己倒成了小奶狗的奶奶了。 陈曦连忙阻止自家的老妈。先别玩儿,这到点儿了,该给小黑黑泡奶糕加餐了。不然它饿着肚子,晚上更加睡不踏实了。 小黑黑果然遭遇了离家综合征。即使陈曦将它的屋子特意搬过来,还安排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头,小黑黑玩累了以后不是跟以前一样到头就睡,而是一直哼哼唧唧。 陈曦蹲在它身边哄了半天也没有用。哄好了,只要他一起身,小黑黑就又开始叫。陈曦无奈,干脆抱起小黑黑,拿条毯子裹住它抱上床去。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奶狗的肚子,愁肠百结:“黑黑啊,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其实爸爸也想。可是没办法啊,咱们一家三口距离团圆还得有好些日子呢。黑黑听话啊,咱们不给妈妈添乱,妈妈已经够辛苦了。” 小黑黑发出委委屈屈的“呜呜”声,小脑袋一个劲儿往陈曦怀里蹭。陈曦抱着它玩举高高,逗了一会儿才说:“睡吧,小黑黑,咱们爷女两个不准点儿睡觉,妈妈会说的。” 说着,陈曦的手机响了。他家小女友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问:“黑黑乖不乖,有没有捣乱,要是随地乱大小便,你一定得好好教育它,不能惯着。” 陈曦先是心塞自己家庭地位的急剧下降,他家多多说了这么一通,一句话也没有问他,光顾着小黑黑了。结果后面说到小黑黑随地大小便什么的,护崽的爹表示哪里有的事,他家小黑黑明明最乖了。连他妈都说小黑黑太乖,肯定是他们平时管的太严了。小狗狗就该活泼点儿。 许多一听就犯愁。完了,这人还好意思说什么严父慈母呢,孩子归他管的话,保准惯的比她还厉害。 陈曦一本正经,那不一样。做家长的一定得肯定孩子的优点,他家黑黑明明就非常乖。 许多冷笑,说的好像把她姐养的兰草跟芦荟全啃光了的小奶狗不是一身黑毛一样。 陈曦强词夺理,他家小黑黑是跟妈妈一样,努力学习植物学知识来着。古代还有神农尝百草呢。 许多要掀被子拍床,有你这么护孩子的吗? 许婧刚好对着镜子拍完了精华液准备敷面膜,闻言冷笑:“行了,你们老大别说老二,一个不如一个。小黑黑原本多乖多懂事啊,现在被你们都惯成小公主了。都放着吧,我来好好教育它。” 许多立刻哑口无言了。在教育小孩这方面,她得承认她毫无原则性可言。上辈子许婧家的宝宝就完全不怕自己。嗯,其他人她也不怕,唯独能镇住她的只有许婧这个亲妈了。 许多心情复杂,原来他们家的终极大boss其实是她姐啊。 腊月二十九一早,许爸带着妻儿回到了港镇老家。 许妈速度地给所有人分派好了任务,然后扎上围裙,一头埋进了厨房。有许爸帮忙,今年掸尘的任务就主要落在了父子俩身上。许婧跟许多两姐妹的主要工作是将被褥全都抱到走廊上去晒。 去年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家里没住人,床褥都已经是湿哒哒的。今天足有半载多时光,家里不见人影,被褥的状况可想而知,都带着股潮气。 姐妹俩把几张床的铺盖都拿出去晒了,然后开始扫地抹灰,忙得不亦乐乎。 一直忙到太阳挂在天空正中央,许妈招呼他们去厨房吃饭。没时间正正经经地做顿饭,许妈就简单煮了个米饭,切了现成的卤牛肉牛肚咸水鸭什么的招呼他们吃。 许婧一看餐桌上的菜色,讶异道:“多多吃什么?妈,有鸡蛋不?我给多多炒个腌菜花鸡蛋吧。” 许妈皱起了眉头,点点桌子:“那个小陈跟他家里头人又不在,你吃点儿荤腥又怎么了。别那么实诚,你个呆丫头。” 第461章 我还在寻找 许多沉默不语。 许婧连忙捏了下妹妹的手, 起身去剥了个皮蛋,然后切开拌了香醋。 许爸咳嗽了一声,劝妻子:“好了,家里头又不是没有多多能吃的,干嘛非要逼孩子。多多, 还有茶干, 你要不要吃。” 许宁立刻跑去把茶干翻出来。 许妈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嘟囔了几句, 无非是什么就她作得慌之类的话。 许多充耳不闻。 吃罢饭,两姐妹继续上楼打扫卫生。 许爸说自己老婆:“你这又是干嘛呢。好好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个年,你没事干嘛非得怼着孩子不放。” 许妈委屈起来, 提高了声调:“我这为着谁?还不是为了她这个不省心的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小陈家里才说订婚。嗷, 等到事情一过,又成了属相不合,不能订婚了。我看他们家就是没这个心。不然大过年的, 小陈一个小辈,连送送我们的道理都不懂吗?” 许爸头痛不已:“他送我们什么啊。又不是没有车子回家,他一个小孩子还要送我们。” 许妈不服气道:“女婿还没上门呢, 谱儿就摆的这么大。以后我们还不得跪在他面前过日子啊。” 许爸冷笑起来:“以后多多嫁过去是多多跟人家过日子,要你跪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人家养你不成!” 许妈嚷嚷出声:“小辈就该有小辈的规矩,就不是这么个道理。现在架子这么大,以后吃亏受苦的还不是你的宝贝女儿。你们就作是了。” 许爸也放大了声音:“你喊, 最好喊的全村人过来听你诉苦。大过年的,不好好过年,非得折腾点儿事情来?人家怎么了啊,三节两礼少了哪一桩。还非要开着车子送你回家显摆,显得车子好是吧。人家这是不计较,不然换一家看人家看不看得起你。” 许妈被踩到了痛脚,叫了起来:“看不起我拉倒,我好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人家不成。” 许爸面上冷了下来:“你还知道你姑娘,不是你自己啊。姑娘找什么人家是她自己的事情,由不得你来做这个主。” 许妈也冷笑连连:“说的我好像稀罕一样。就作吧,往死里头作。我看到时候小陈拍拍屁股走人,哭的是哪一个。到时候讲起来还不是我的姑娘,丢我的人。” 许爸跟妻子说不清楚,也懒得再搭理,直接摔门而出。 许妈也愤恨地丢下手里的抹布。这一家老小,全都合起伙来挤兑她,她倒成了家里的仇人了。 眼看着离回娘家拜年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心里头愈发慌得慌。现在都晓得她家老二谈了个男朋友,都已经订婚了。男方不登门表示,人家会怎么想。许妈一想到后天就得面对亲戚们的探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从年关靠近起,许妈就一直等着陈家的表示。然而无论她如何左等右盼,这一家子就跟没事人一样。说是不走订婚的仪式,但还是按照订了婚的规矩来,结果好了,全都是敷衍,什么也没有。 许爸跟许妈是关起厨房门吵的架,在楼上忙碌的三姐弟并没有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然而他们也并不是特别关心。他们的父母,只要待在一起时间超过半天,就势必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吵架。 许多跟姐姐将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干净,两人都累得胳膊快要抬不起来了。也等不及吃过晚饭洗澡,姐妹俩轮流在卫生间洗澡换衣服。 暑假的时候,许爸抽空回港镇一趟,把家里的抽水马桶给装了,顺便也装了太阳能热水器。上次过年,几个孩子都不肯在家里多待,理由都是现成的,用不惯痰盂了,没有条件洗澡。什么?去镇上的公共浴室?不要!难受的慌。 姐妹俩出来后,才发现找不到弟弟了。 从吃过午饭起,许宁就一直留心着外头的动静。陆秋跟她妈妈一放寒假就回来了,按理说家中收拾的差不多了吧。嗯,也不知道陆秋是不是光记着玩儿了,连寒假作业都一个字没动。不行,初二可是关键阶段,他不能纵容她这么放任自流下去。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许宁同学自觉既然曾经给陆秋补过课,那么就有义务去盯一下对方的学习情况。不然他当初辛辛苦苦帮她打下的基础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等陆秋过来,他可得好好盯一盯她的学习进程。上次一见面人就跑了。害得他还是辗转找了一圈,才弄到陆秋的期末成绩。盯一盯,抓一抓,她成绩还是能够进步的么。 掸尘的工作上午就完成了。下午许宁除了打锅炉里头的热水洗了个头以外,就是收拾自己房间的卫生。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竖着耳朵,倾听大门的动静。无奈上门找他妈闲聊的客人都来了三两拨,偏生没有陆秋的声音。 这个丫头,肯定是看电视看的忘神了。许宁又急又气地想,回头必须得好好说她,不然照这么下去,她怎么能考到联合前三百名。 奈何陆秋似乎真是完全把正事给忘了,一直到下午快四点钟,许宁也不见人过来。他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一般这个点儿不出门就意味着今天不会出门了。否则不是明摆着要上人家蹭饭吃,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至于明天,大年三十。按照本地的风俗,更加不是上别人家玩的时候。家家忙着敬祖宗拜菩萨,不是自家人根本不进门。 过完大年三十就得往各处拜年了,一直到初七初八,家家都是忙碌的很。陆秋他爸爸年前升了职,今年肯定忙得更加厉害。 这么忙,肯定热闹。陆秋那丫头估计玩的忘乎所以,什么都忘记了。至于作业什么的,肯定抛诸脑后,明日复明日去了。 许宁觉得这样不行,他得过去提醒一下陆秋。学海无涯苦作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换了件外套,跟许妈说了声去同学家玩。在家里摸索了一会儿,嗯,他翻出了瓜子,陆秋喜欢吃这个。上人家的门,光带瓜子太不合适了。许宁又拎了一袋子水果,推出了他们家的自行车。 许妈在厨房里忙碌,没留心儿子到底想干嘛。听说他去找同学玩,就叮嘱了一句,别忘了晚上回家吃饭,继续转过头做蛋饺去了。 许宁含混支吾了一声,骑上车子就往陆秋家里去。路上还碰上几个以前初中时的同学,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邀请他一起去玩儿,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许宁的车子都骑远了,其中一人奚落自己的同伴:“行了,热脸贴什么冷屁股。人家早就不跟咱们是一路人了,哪里乐意搭理咱们。你说咱们老师一天到晚把他跟他姐挂在嘴边教育我们有意思吗?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了。” 跟许宁寒暄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这叫与有荣焉。回头等人家功成名就了,我可以去吹牛,哎呀那个谁,我同学啊。” 被荣了一把的许宁心头忐忑地在银行家属区楼下停好了自行车。他上楼的时候,有认识他的大人笑着打招呼:“哟,小宁宁啊,又过来帮秋秋补课啊。还是你们感情好,放假了都不放松。” 许宁胡乱答应着,拎着水果跟瓜子上了楼,深吸一口气,开始按陆秋家的门铃。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过来应答,他的心渐渐沉到谷底去了。这个,不会是陆秋又跟她妈出去玩儿了吧。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她基础这么薄弱,不趁着寒假好好抓一抓,等到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就来不及了。 斜对面的人家上了楼,开门的时候转过头,疑惑地看了许宁一眼,试探着问:“你找陆行长有事儿?” 许宁连忙堆起个笑来:“我是他女儿的同学,来找她的。” 那人笑了:“噢,找秋秋玩儿的。你来晚了,秋秋吃过午饭就跟其他同学一块儿出去玩了。” 许宁连忙追问:“那你知道他们是去哪儿玩的吗?我过去找他们。” 那人摇了摇头:“这个谁知道。小孩子么,估计就是在镇上跑来跑去。港镇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能有多少玩的地方。” 许宁胡乱道了谢,跑下楼去。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推自行车,而是步行去找陆秋。真是一天不盯着都不行。从中午玩到现在,都快吃晚饭的时候了,都不知道回家来看书写作业。这么下去,她怎么能考到年级前三百名。 可怜的少年小家教怀着一颗对学生负责的心,奔波在了港镇的大街上。说是大街,港镇总共也就两条街道两旁有店铺,一条从银行到港镇中学,另一条则是在这条道的垂直平分线,呈现出T字型的尾巴。 港镇一直都不是商业发达的乡镇,店铺谈不上多。许宁先是跑了一趟学校,没找到陆秋,倒是意外碰见了李老师。李老师照旧戴着他的蓝白色毛线帽子,跟他妻子两个人慢慢绕着操场转圈儿。快过年了,他的小教室今天也正式放假了,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许宁一见李老师,赶紧上去打招呼。 李老师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宁,点点头:“嗯,长高了。你姐她们呢?” 许宁连忙解释:“我们今天刚到家,还在打扫卫生。我姐说吃了晚饭再去叨扰你跟师母。” 李老师眯了下眼睛,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模样:“你等不及了,跑来先找我们?” 许宁脸色不改,咬咬牙,笑道:“还真是。没想到这么巧,就先在操场碰见您了。那个,李老师,想请你帮帮忙,有个初二的学生。数学底子特别薄弱,我想帮帮她。” 李老师眨巴着眼睛,笑容可掬:“这到底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啊。男学生我不管,女学生我就帮。” 许宁一下子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眼睛都瞪大了。 第462章 单挑 李老师慢悠悠地说:“男孩子跟女孩子的思维方式有差别, 教数学成绩不好的女孩子,我有经验。你大姐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 许宁支支吾吾,表示那位同学可能不方便过来到李老师这边上课,所以他想请教李老师,到底应该用什么思路来解决问题。 过了一个多小时, 太阳下山了。许宁两手空空地从李老师家里出来了。他拎着东西进的人家家门, 难不成还有脸拎出来不成? 李老师还夸奖了许宁会挑东西, 这水果跟瓜子都够味道。不像他那个二姐, 动不动就是这个你不能吃,那个你不适合吃。 许宁虚虚地笑着,赶紧告辞走人。 李老师喊住他:“晚上别让你两个姐姐过来了。大晚上的,天这么冷, 两个小姑娘哪里吃得消。她们有心, 我们有数, 不用再这么跑来跑去的。” 许宁还沉浸在李老师传授的方法里头,想着该怎么灵活套用到陆秋身上,闻言猛的一个激灵, 连忙应下。 他安慰自己,今天虽然没有找到陆秋,但好歹也学到了如何帮基础薄弱的学生补习数学的窍门。嗯, 他的目的是帮陆秋提高学习成绩,做好准备,事半功倍。 少年轻松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 肩上担着晚霞,快活地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如果今天能碰到陆秋,把从李老师那边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她,一定效果更好。 许宁惋惜着走到了校门口。上了坡路,快到T字型的交界处时,他碰上一群人从镇上网吧出来。陆秋笑嘻嘻地跟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话,似乎是在问对方某个游戏怎么打。旁边其他人推嚷着,好像在起哄什么。 许宁的眼睛眯了一下,喊了一声陆秋的名字。 陆秋身子一僵,有种干坏事被抓了现行的感觉。她僵硬着身子,脚步有千斤重,一步三蹭地磨磨唧唧,不敢过去更不敢不过去。 旁边的男生不悦起来,他跟陆秋说的正高兴呢。男生昂起了脑袋,挑衅地瞪着许宁,口气冲了起来:“你谁啊?” 另外一个许宁以前的同学赶紧出来打圆场,跟许宁打着招呼:“哎,许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宁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有意无意地把陆秋挡到了身后,跟老同学碰了碰拳头:“刚回来。今天上午才到的家。” 两人都笑眯眯地寒暄了几句。许宁一看天色,表示不早了,得回家吃饭去。过年时哪天有空,大家一起约出来玩儿啊。 站在那位男生旁边的同伴跟他介绍许宁的身份,简而言之一句话,别人家的孩子。老师们常年挂在嘴边用来说他们的人。看看人家许宁,要是人家许宁。好吧,现在正好站在边上好好看个清楚。 许宁看了眼陆秋,举步往家走。 陆秋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乖乖跟上。 先前跟陆秋说话的男生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他沉着脸,拦在了许宁面前,要求跟他对打。 许宁还没有反应,陆秋先挡到了他面前,冲着那男生不高兴地嚷嚷起来:“你干嘛?许宁,我们回家去。” 男生脸涨得通红,拽着许宁一定要跟他比赛。陆秋急的一个劲儿拍他的手,想让他松开。其他人也过来劝,算了,对打什么游戏,许宁明显就不是打游戏的人。 许宁微微一笑,应下战来。不就是打游戏么,外国语学校的信息课基本上都是全班联机打游戏。他的水平在班上也能排进前三的。 陆秋紧张起来,一个劲儿想把许宁给拉走。她才不要许宁打什么游戏呢。她有点儿后悔,本来今天是以前同学找她出门一块儿逛街。结果几个女生中途都有事走了,她没事做,就跟着过来打游戏了。 许宁跟人比赛打CS。镇上的网吧是不需要身份证换登机牌的,他押了五块钱拿着牌子找机子。 男生讽刺地勾勾嘴角,嘲笑着表示,要是许宁钱不够,他可以替他付钱。 许宁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应该够了。既然单挑就按照单挑的规矩来,木箱后原地观察只能一次,超过或者移动中使用,有三次就直接出局。躲在掩体后面不能超过十五秒钟,超过了直接输掉。我赶时间,不玩三局两胜,直接一局定输赢。” 男生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又噤了声,咬牙应下:“行!” 两人刚开了机进入界面,许宁的手机响了。他手上不得空,示意陆秋从他口袋里掏手机,帮他接通。 许多问弟弟,怎么还不回家,该吃晚饭了。 “姐,我有点儿事,迟点回家。”许宁眼睛盯着地图。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许宁眼睛没有离开游戏界面,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嗯,应该再过一刻钟吧。” 骑车回家五分钟足够了。 陆秋茫然地看着画面上的人不停地奔跑,然后在对方蹲下准备瞄准射击的时候,许宁动了手。 这一局没有用十分钟,比赛就结束了。许宁下机结账,还找回了两块钱。 陆秋已经双眼冒光,围着许宁不停地欢呼:“许宁,你好厉害!” 许宁笑了笑,跟老同学点点头,略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姐喊我回家吃饭了。下次咱们一块儿出来玩。” 同学也笑,捶了下他的肩膀,乐呵呵地应下:“行啊。得,我也得回家吃饭了,肚子都饿了。” 几个男生推推笑笑,各自散去。在游戏里被许宁一枪爆了头的男生阴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陆秋开开心心地跟着许宁出网吧,一个劲儿缠着他问打CS的技巧。许宁也没说她,反而一五一十地跟她从最基本的地方说起。末了,快到银行家属区楼下时,他才神色镇定地问陆秋:“你寒假作业写了多少?” 一路上都在惊呼感叹“原来要这样打啊”的陆秋,立刻哑火了。她心虚地挪开视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哎呀,许宁,你肚子饿了吧,你赶紧回家去吧。” 许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嗯,初三我过来看你作业的完成情况。” 陆秋立刻垮下了脸,不要啊。明天是大年三十,过年了怎么还能写作业!后天是大年初一,肯定要去爷爷奶奶家里玩的。然后大年初二去外公外婆家。呃,她真的很忙很忙的,实在没有时间写作业。 许宁开了自行车的车锁,唇角微微翘了翘,轻声道:“我姐放春晚的时候在背英语单词。” 陆秋肃然起敬。多多姐果然厉害。她正要垂头丧气地应下,电光火石间,突然想打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哼!她还没有原谅许宁呢! 许宁没有意识到陆秋的情绪变化,继续往下说:“你要考到年级前三百名,必须得时刻不得松懈。这次期末考试虽然有进步,但放假都这么多天了,你都不好好巩固学习成果,后面还怎么继续进步?” 陆秋直接捂住耳朵,怒气冲冲道:“不要你管,你去跟别人一起养小狗吧!”居然养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狗,还不理睬她。许宁最讨厌了! 许宁一愣,旋即哭笑不得道:“那不是我的小狗。” 陆秋更加气愤,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她明明听那个女孩子说是许宁的小狗来着。他们还把两只小狗放在一起看。 许宁无奈极了,解释道:“你什么时候听说是我的小狗了。莫默说的明明是我们家的狗。” 陆秋撅起了嘴巴:“默默,叫的多亲热啊。” 许宁啼笑皆非:“人家姓莫名默,我不叫她名字,难不成还要说那位姓莫的女同学啊。” 陆秋还是不依不饶:“你俩一起笑的多开心啊。” 许宁失笑:“那是两条小奶狗看到对方都有些不知所措,特别逗啊。小黑黑真不是我的狗,它是我们社长送我姐的。” 陆秋听了最后一句来了精神:“哎,社长干嘛送多多姐小狗啊。难道不应该是陈大哥送吗?” 许宁刚要说什么,陆秋的母亲打完了麻将回家。看到两个孩子站在楼下,她以为女儿是送许宁下楼,还特别热情地招呼许宁,别急着走,今天尝尝阿姨的手艺。 陆秋那天气呼呼地丢下许宁跑走以后,她爹就跟闺女同仇敌忾。父女俩共同谴责许宁不像话完毕,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陆母保持缄默。 放完寒假,陆秋要求她妈带她回港镇的时候,陆母还挺奇怪。怎么不留在城里啊。她电话问过许妈了,他们家要快过年才回乡下呢。这么早走,回头问人家功课都不方便。 陆秋支支吾吾地撒谎,表示许宁初三太忙了,没时间顾上她。 陆母当时还挺感慨,问自家闺女要不要请个家教。吓得陆秋立刻表示,许宁都给她订好学习计划表了,到时候他就过来检查进度。 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言而有信。今天才回的老家,下午就过来给女儿看作业了。 可怜的陆母中午吃完饭就被牌搭子喊走打麻将去了,压根不知道她家本来应该刻苦学习的女儿,在网吧玩了一下午。 许宁微笑着谢绝了陆母的好意:“阿姨,谢谢你。我妈已经电话催了,我先回家吃饭去。” 他从自己肩膀上背着的书包上拿出一本笔记本塞给陆秋:“这两天你自己抽时间看,进度我都给你写好了,别跳着来,一步步往下看。” 陆秋一看有小指甲盖那么厚的笔记本,原本心里头那最后一点儿不快也烟消云散了。那一个个字,都是许宁给她拎的重点跟各科的学习注意事项。 许宁骑上车走了。 陆秋站在原地,突然间想到电影《甜蜜蜜》里头的场景。不知道坐在许宁的车后座上,是什么感觉。她害羞起来,捂着自己的脸暗骂,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呢。难怪许宁说她都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 冬天晚上的风,割的人耳朵疼,许宁却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快活的很。一直到家里头,他脸上的喜色也没有落下。 第463章 拜年 许多给弟弟开了院子门, 见状笑道:“哟,今天跟陆秋玩的挺开心的啊。” 许宁莫名心虚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哎,姐,今天我碰到吴涵了, 他刚打完游戏从网吧出来。” 许多没有追着弟弟问陆秋的事情, 笑着应道:“噢, 那小子没被老师逮到吧。”吴涵她也知道, 后来上了县中,读了省医大的本硕连读,毕业后进的是省人医。 许宁笑了起来:“李老师他们都知道。不过李老师说快过年了,学校就让他们松快点儿。等到过了初六, 他们就得蹲点逮人了。但我觉得没用, 打一枪换个地方。他们肯定能找到新据点的。” 许多也点头, 这倒是真的。后来镇上的网吧引起了校方跟家长的众怒,被迫转移到了镇子边上某户人家里面去了。可谓是隐蔽式作战。 晚饭餐桌上一开始倒还是平静的很。许妈还烧了道青菜豆腐果子跟金针菜炒鸡蛋,虽然菜几乎泡在油里, 油腻腻的几乎进不了口。 许多没有吱声,挟了一筷子青菜,就着茶干开始吃晚饭。 许妈皱了皱眉眉头, 没有再说什么。 许婧抓着妹妹的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许妈见状立刻喝道:“都什么规矩,上桌吃饭都不晓得扶碗吗?” 许爸放下了筷子,招呼三个孩子:“走吧, 既然你妈不想让我们吃饭,我带你们去你堂伯家吃。下午我走的时候,你们大伯母菜都烧好了,我硬是没肯留下吃饭。” 许妈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嚷道:“站住!要过年的上人家去要饭吃,叫花子啊!”她悻悻地站起身,指桑骂槐,“都是祖宗,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吃喝拉撒,还该了你们的。” 许妈切了颗酸白菜,跟尖椒一起炒。 等到菜上桌以后,不仅许多,就连许婧跟许宁都盯着这一道菜吃。 许妈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冷笑起来:“算了,看来你们许家人都爱吃酸白菜。明天也省事了,敬祖宗上一盘子酸白菜得了,刚好符合你们许家祖宗的胃口。” 所有人都沉默着,连许爸都没有说话,一顿饭鸦雀无声地结束了。 吃罢晚饭,许爸收拾了锅碗,招呼孩子们早点儿洗漱上床去。乡下家里没装空调,晚上冷的很。 许妈坐在灶膛门口,怀里抱着大猫虎虎,默默地掉眼泪。今年因为许爸有车,许妈便把老猫也给接回家里过年。虎虎老了,现在就不比以前灵活。许妈想带它回家看看,免得哪天说走就走了,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 虎虎趴在许妈的怀里,略有些不不舒服地蹭着身子。它一直是只不怎么黏人的猫,况且在菜地这一年多,已经彻底玩野了它的心。那一大片地方,都是它的领土。那么多鸡鸭,全是它的下属,它待得开心的很。 许妈看老猫都不愿意听她说话,硬是挣脱了出来,自己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一个球玩;她哭得愈发伤心了起来。 都是没良心的,老的小的,一个个都没良心,带着这一家的猫都不讲心。 许婧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妈,无奈地看妹妹,小声道:“哎,你说,咱们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许多摇摇头,要是按照上辈子她妈的绝经年龄算,距离更年期,她妈还有好两年。她扯了扯嘴角,估计她妈是嫌她丢人了吧。 她哑然失笑,她是烧杀奸淫虏掠了还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丢了哪门子的人,也不想知道。 三姐弟摸摸洗漱干净,各自回房休息。等他们的母亲哭累了,她自然会自己洗漱歇下。任何感情都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磨,情分磨光了,最后能剩下的也就是面上光。 许婧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安慰道:“算了吧。老妈就是脑子迈不过这道坎,等她想开了自然就没事了。” 许多翻着手上的奥赛真题集,一面快速刷题,一面头也不抬:“随她去。再想不开,想想也就开了。反正过完年我们就上去了。离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远点儿,我保准天下太平,万事大吉。” 她是真无所谓。陈曦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是轻松愉快的语气,还八卦兮兮地偷偷跟自家小男友分享弟弟的事情。 嘿嘿,也不知道小宁宁做了什么,小秋秋好像已经原谅他了。今天小宁宁写寒假作业时,她就看到他书包原先那本笔记本不见了。 陈曦哑然失笑。自家这个小女友噢,还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他跟许多说了会儿情话,还唱了首情歌,终于惹恼了一直踩着他的肚子,企图争抢电话倾诉满腔思念之情的小黑黑。小奶狗发出“汪汪”的叫声。 许多欣喜不已:“哎呀,黑黑会‘汪汪’叫了啊!”之前小黑黑都是“呜呜”的哼哼唧唧。 陈曦也乐了:“是啊。今天它想尿尿的时候,先是哼哼嗯嗯的。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估计它是憋狠了,就开始汪汪叫了。” 许多乐不可支。她家小黑黑可逗了。每次想要嘘嘘的时候,就跟个小媳妇一样,害羞的不行,哼哼唧唧的,也不大声叫。 “黑黑,想不想妈妈啊?”许多开始呼唤小奶狗。 小黑黑不知道是不是生气自己被丢下了,原先还“汪汪”叫,现在话筒都到它嘴边,它傲娇地撇开小脑袋,不肯吭声了。 许多不由自主地换上了上辈子跟许婧家宝宝说话时的娃娃音:“嗷——黑黑不想妈妈啦?妈妈生气了,不开心,妈妈也不要想黑黑了。” 陈曦手机开了公放,被这娇滴滴嗲兮兮的声音一激,浑身骨头都快酥了。他忙不迭地凑上去:“那你想不想我?” 小黑黑一听,立刻朝陈曦“汪”了一声,用脚踩住了手机。哼!妈妈是跟黑黑说话呢,不许抢。 陈曦一把抱起小黑黑,跟许多笑着描述:“哎呀,我们家的小黑黑还是条小醋狗。生怕我争抢了你的注意力呢。” 许多倒在床上笑,得意洋洋:“那当然,我家黑黑最乖最贴心了,跟妈妈感情最深。” 两人磨磨唧唧说了半天话,手机都要发烫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各自挂掉,互道晚安。 许婧听了半天毫无营养可言的话,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医学习题集。从现在起,每天都做题目,等到专升本考试的时候,题感也就练出来了。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就连眼睛哭肿了的许妈这一天也露出了笑模样。她从一大早起来,便常驻在厨房里头开始忙碌。 许爸跟许宁两父子吃完早饭后开始门前屋后的贴对联,黏门楹。许婧跟许多这对姐妹的任务主要是洗供奉的塑料花跟各种祭祀用的杯碗碟筷。这一回,许妈对于她们拎着开水瓶在边上的行为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未置可否。 等到放完炮仗,请家里的老祖宗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回来吃年夜饭,又供奉过菩萨以后,早饭只简单吃了碗稀饭的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祭祀自己的五脏庙了。就连大花狸猫虎虎也似乎闻到了家里饭菜的香气,一大早跑出去玩的,此刻也溜溜达达回了家。 许妈恨恨地瞪了眼这只不讲良心的老猫,还是给了它一整只鱼头:“吃吧,难得过年。” 虎虎没觉得自己得到了特殊优待。因为它平常在许妈他们单位厨房常年驻扎,吃到的各种好料不胜枚举。亏得虎虎是只闲不住的猫,整天奔来跑去,否则早就体重超标了。 一家人笑呵呵的上桌吃完了饭。 晚上到楼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的时候,许婧还跟妹妹感慨:“哎,要都像今天这样就太平了。”就连饺子馅,许妈这回也调了酸菜木耳豆腐皮的素馅,单独用一个筛子盛放。 许多笑了笑,实现这个目标,一点儿也不难。只要他们不去李家村拜年,保证社会和谐,天下太平。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按照往年的习惯,大年初一上午,许家人要先去许爸的舅舅家拜年。然而今年因为春天奶奶过世的事情,舅爷爷已经发话跟这两位外甥断绝关系了。以后都不用他们登门。 许爸最初听到自己舅舅这么说的时候,还心中恼火。 现在他倒是风轻云淡,笑嘻嘻地对三个孩子道:“这也省了一桩事。人家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人家。总不能非要硬凑上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吧。我们不差这一门亲戚拜年,也不少这一顿饭吃。” 许妈总觉得丈夫话中有话,讪讪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大年初一的上午,许爸带着三个孩子先去自己大哥家坐了坐。自己兄弟,孩子们也都还小,不需要准备什么年礼,不过是几杯糖开水,几把瓜子的事儿。 坐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兄弟俩说完话以后,许爸又开着车子拉上三个孩子去自己堂兄家。这似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到平辈家去拜年,自家的女主人是不出面的。许妈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许爸的舅舅跟外甥断绝关系的事情,堂伯也有所耳闻。他从头到尾没提这一茬,假装没这回事,只招呼许爸跟三个孩子喝茶吃零食。 堂哥许帅跟堂嫂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一齐出面招待自家这个歪歪。许多却知道,此刻两人已经结束了夫妻关系。想到这一层,她心中不是不感慨。 三姐弟坐下没一会儿,许昊也出房间吃早饭了。大伯娘看着孙子笑:“哟,你小娘娘跟小歪歪来了,你终于舍得起床了是吧。” 许昊笑眯眯的,跟许家人打了招呼,端着一碗粥,挟了一筷子十样菜盖在粥上陪着吃。他悄悄捅捅许宁的胳膊肘,示意对方跟自己进房间。许宁手里抓着西瓜子,正想着昨天没能把这个送到陆秋家里,有点儿沮丧。被大堂侄这么一推,他才猛然醒过神来,跟着对方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许昊就眼睛亮晶晶地看自己的小歪歪:“歪歪,你太棒了。我昨天都看到了,你一枪就爆了那小子的头。那家伙挺跳的,在网吧里头牛皮哄哄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让他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许宁则是皱起了眉头,教训道:“网吧里头多乱,你才多点儿大,跑到那里做什么去。打游戏不能自己在家玩儿吗?” 许昊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今年一放寒假,他就跟爷爷奶奶回港镇来了。港镇统共多点儿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在家打游戏,也是自己跟自己玩。他姑姑家的小表弟才刚幼儿园毕业,压根玩不到一处去。 许宁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你要真想玩游戏,也可以在家把技术练好了再跟别人打啊。再说了,真要玩游戏玩出水平,把这个当成安身立命的本事,那可是要付出巨大的心血跟精力的。我认识一个职业打游戏的人。他任何时候手上都捧着电脑书,写着游戏心得跟规划。倘若你就想当成消遣放松的方式,那你就该控制好玩游戏跟正常学习生活之间的时间比例。” 许昊默不作声,没有辩驳也没有点头应下。 许宁心中犯起了愁。他总觉得,自从堂哥堂嫂闹过一回离婚以后,许昊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压根看不出来这个大堂侄心里头究竟想着什么。这一年的时间里,每次见到他,许昊都是嬉皮笑脸的。可有一次,许宁去完洗手间回来,却发现他盯着窗户外头静静地发呆。那一刻,许宁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个才九岁的小男孩。 第464章 我很想你 要不要找冯子昂跟许昊谈一谈, 起码冯子昂能告诉他职业打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许宁纠结着,这么一来,岂不是更加拉近了冯子昂跟他们家的关系。他老觉得这人怪怪的,不知道对他大姐究竟抱了什么心思。冯子昂干嘛总爱让他姐做饭给他吃。他姐做饭的确非常好吃,但也不至于飞机来飞机去的, 就为了一顿饭吧。这人该有多爱吃啊。 许昊没有再拉着许宁打游戏, 而是难得翻开了寒假作业本。大伯娘进来给这两个小的送吃的, 见状笑得合不拢嘴, 合上门出去就跟客厅里头的人说:“哎哟,你们再也想不到昊昊在里面做什么。” 许帅笑道:“还能有什么,肯定是拉着宁宁陪他打游戏啊。一早就开始念叨着小歪歪什么时候来,没人陪他玩。” 大伯娘嗔了自己儿子一眼, 板起脸来为孙子正名:“别冤枉我们昊昊啊。他正在写寒假作业呢。宁宁在边上看自己的书, 都不用盯着他的。”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纷纷表示还是许宁这个小歪歪有分量,昊昊就爱听他的话。 房间里头的许宁却是百无聊赖,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许昊为什么突然写作业了。也许这是他抗拒跟自己进一步沟通的方式。他都好好写作业了, 你们还想说什么? 许宁无奈之下翻了本不知道是堂哥还是堂嫂放在桌上的《梁实秋散文集》,随手就是翻到了篇《馋》,里头写了个汉军旗的破落户老头, 为了碗榅桲拌梨丝,冒着大风雪奔波了一个多小时。 他想到了冯子昂,疑惑地忖度,大概真有人为了吃甘愿来回奔波吧。上次他们班班长不是说自家小姨怀孕了, 为了吃正宗的武汉热干面,愣是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吃完了以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么。看来,人类在馋这件事上,是能够无止境的。 这天中午,堂伯无论如何都要留他们一家人吃午饭。这回许爸没有拒绝,只客气了几句,便喊三个孩子坐下了。平心而论,大伯娘做饭的手艺并比不上许妈。然而他们四个人,却吃的开心的很。 大伯娘在拉他们留下来吃饭时,主动给许妈打了电话,表示她来说服许妈,肯定让许妈同意他们留下来吃饭。 许妈接了自家堂嫂打过来的电话有苦难言。堂嫂笑呵呵地说要给她减轻工作负担,让她今天松快松快,不用再伺候这老少爷儿们。许妈不好说重话,只能打着哈哈连连说麻烦嫂子了。 挂了电话,许妈急的直跺脚。因为今年不需要去许爸的舅舅家拜年,她本以为大年初一的中午饭能赶到自己娘家去吃的。 果不其然,她刚放下手机,她弟弟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李琴,怎么回事啊。一家老小都等着你们家过来呢。” 许妈尴尬不已,讪讪道:“哎哟,老许的堂哥哎,非要拉着他们留下来吃中午饭。老许怎么推也推不过。你赶紧喊爹妈吃饭吧,不要等我们了。” 李成冷笑起来:“哟,到底不一样了啊。这架子大的,老丈人等不到女婿登门,喊他吃个饭,人家都不给这个脸。” 许妈感觉被人迎头一个耳刮子刷上来,脸上火辣辣的疼,臊的恨不得能钻地洞。她心里头恨死了。许家村的饭能有多好吃。大过年的,又不是嫡亲的兄弟,眼巴巴凑到人家家门口去,还要死皮赖脸地讨饭吃。这爷儿爷女的,也不晓得丢不丢人。 她胸口一阵火烧火燎,哪里还吃得下半口饭。大花狸猫虎虎绕着她的脚转圈,一个劲儿“喵喵”叫,这到了该开饭的点儿了啊。 许妈恨恨地直接将昨晚吃剩下的鱼全都倒进了猫食盆子里头。你们不稀罕吃我烧的东西,正好,穷全部都喂猫去。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钟,许爸才开着车子回到自家门口。其实堂伯家距离许家并不远,但许爸愿意开车过去。世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他要让这个村里跟他老家的人看清楚,他已经混出来了,别想再低看他一眼。 因为要开车,许爸中午没有喝酒,但下车的时候依然红光满面。 许妈一见他的样子就火冒三丈,脸上阴沉的快滴下水来。她冷笑着看丈夫跟孩子,嘲讽道:“哟,终于吃到一顿人饭了,是吧。这还不得往死里头撑。” 许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大年初一说话非常有讲究,什么“死”啊之类的晦气字眼压根不能提,否则据说一整年的兆头都不好。 许妈也被许爸陡然冷峻的脸色给惊到了。在她的记忆当中,还没有看到丈夫这样。不是气急败坏,也不是火冒三丈,而是冷漠到骨子里头了。 许爸招呼孩子们下车,收起车钥匙,淡淡道:“你们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们用电烤炉烤菜吃,好不好?” 许妈吓得惊慌失色,连连道:“烤什么肉啊,赶紧去李家村拜年啊,这都几点了。” 许爸一派悠然自得的神色,漫不经心道:“初二回娘家,我们家规矩乱了这么多年,也该拨乱反正了。” 许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眶里头霎时两泡眼泪。 许爸视而不见,自顾自进了自家的楼房。许妈咬咬牙,收拾起带回娘家的节礼来。她拎着大包小包出房间,喊三个小孩:“走,我们去爷爷奶奶家拜年。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讲他的规矩吧。” 三姐弟面面相觑,谁也没动步子。 许妈一下子就崩溃了,声音颤抖着:“好好好,你们都不认爷爷奶奶了,是吧。行行行,你们都高贵,我这个妈都攀不上,何况是已经没用的爷爷奶奶了呢。” 许婧是老大,她硬着头皮出了声:“妈,我们没人说不认。不是说传统初一不能回娘家么。那我们按照规矩来吧。” 据说出嫁的女儿初一回娘家会吃穷娘家,所以老习惯里头是初一不回门的。但这么多年来,一则许爸的母亲寡居多年,人缘也差,几乎没有小辈初一登门拜年;二则许妈需要回娘家帮忙烧饭招呼拜年的客人。所以许家人都习惯了上午去许爸的舅舅家拜年,下午再去李家村,帮忙准备待客的晚宴。 许妈悲愤欲绝,初一回娘家一直是她在家里有地位的一个标志。她能够凭借此像自己娘家证明,她在自己家里头是说得上话,有地位的。 现在,这老的小的,是这点儿脸也不打算给她留了。 许爸自顾自串起了蔬菜,茄子、洋葱、大甜椒、豆皮、土豆、金针菇,串了好多串。他还特意将几种菜按照颜色不同搭配起来,做成了五彩蔬菜串。许爸笑眯眯地对老二说:“这回让你吃个饱,省的你老是没菜吃。” 要不是他坚持,昨天晚上女儿就只能吃饺子皮。材料都是现成的,自己老婆却愣是不肯多费一步功夫,也不晓得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姐弟非常识相地没有跟老爸上演其乐融融的画面。老妈已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谁也不想撞到枪口上。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全都化身为积极努力上进的好少年,集体上楼写作业去了。 陈曦刚好给自家小女友打电话,怕她在李家又受了委屈。 许多笑着往床上一倒,眯着眼睛道:“才没有呢。我爸正在楼下给我喘蔬菜,准备晚上烤了吃。” 昨晚烟花爆竹吵了一夜,她压根就没有睡好,此刻偷得浮生半日闲,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 陈曦惊讶了,多多家的习惯他知道,这时候怎么着都该到了她外公外婆家。 许多说了她爸的坚持。 陈曦乐了,自己的老丈人这是要崛起的节奏啊。 许多语气微妙起来,似笑非笑:“你要不要跟我爸爸讨教一二啊。” 陈曦多会察言观色啊,立刻表示坚决不需要。他一切服从领导安排,绝对以领导的意思为最高指示。 许多嗔道:“你少来,我信你才怪。” 陈曦甜蜜蜜:“我永远值得你信赖。” 许多在床上打了个滚,撒起娇来:“想你了。” 陈曦一下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里头洒了一罐子蜜糖:“我也是。” 陈母正在客厅里看丈夫跟父亲下棋,无意间抬头看到儿子的傻样,捅了捅丈夫的腰,惊讶道:“我以为曦曦的眼睛不小啊,怎么都笑没了。” 外公趁机干掉了女婿的棋。 陈父无奈,唉,他家老婆真是老丈人的神助攻。他抬头瞥了眼正在走廊下笑得傻兮兮的儿子,意味深长道:“能够理解。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也这样。” 外公默默地看了眼一下子就笑成了一朵花的自己女儿,无奈地在心里头叹气,傻闺女哎,你是没发现,现在你们母子俩笑的都是一个样子。 许多被陈曦唱《虫儿飞》给哄睡着了,等到他唱到那句“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时,她已经打了个小呼噜。 陈曦听着她微微的鼾声,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还真是母女同心,他家多多宝贝儿跟小黑黑打起小呼噜来一个调儿。 小黑黑从楼上跑到楼下,巡视完所有的领土,跑到爸爸脚跟旁边。看见爸爸打电话,它立刻要扑着听妈妈说话。 陈曦一把捞起小奶狗,亲昵地点了点它的鼻子,嗔道:“终于想起来要找妈妈啦?晚了!妈妈已经睡觉觉了。我们是不是也困困啦,爸爸带你去睡觉。” 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守夜来着,陈曦是到了夜里快两点钟才睡的觉。早上还是被尿急的小黑黑踩着脸喊醒的。 外公嫌弃地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就是没规没矩的。他一把年纪,居然多了个狗重外孙女。看着外孙抱着小奶狗上楼,被小奶狗趴在腿上待了一中午的老人忍不住叮嘱了外孙一句:“你睡觉老实点儿,被压着了小黑黑。” 小黑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开心地转过小脑袋,朝外公歪了歪头。 老人哑然失笑,这小东西,成精了。他们说什么,它好像都能听懂。 陈父笑道:“拉布拉多犬聪明的吓人,就跟小孩子一样,可会察言观色了。” 外公立刻恢复一副高深莫测的做派,声音也是淡淡:“我就没看过其他狗比这小东西更聪明的。” 陈父阒然无语。他总算明白他儿子护短是像谁了,原来是隔代遗传。 陈曦抱着小黑黑回了房间,给它裹上小毯子,把小奶狗搂在怀里哄道:“黑宝乖,咱们睡觉觉吧。”然后他亲了口床上另一个枕头上躺着的大兔子玩偶,声音轻柔,“多宝也乖,我们一起睡觉觉。” 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入眠。 第465章 回娘 小黑黑顺着爸爸的视线, 也过去蹭了蹭大兔子。嗯,奶奶说,这是爸爸给黑黑准备的玩具,爸爸真细心。 许多一觉睡到天色发灰才醒过来。 许婧尽管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夜班,睡觉质量居然丝毫没有下降, 昨夜一觉到天明, 完全不受影响。她待在许宁的房间里头, 看书做题目, 眼看着天色不早,才把妹妹唤起来。 三姐弟一起下了楼,惊讶地发现许妈不仅没有在哭,反而正跟着许爸一道准备烧烤的食材, 调制烧烤酱。 几人面面相觑, 喊了“爸爸妈妈”, 赶紧过去洗手准备吃饭。 许爸炖了银耳莲子百合羹,让他们吃烧烤时喝着败火;还把雪梨切成丝,上面拎了蓝莓酱, 酸酸甜甜的,口感非常清爽。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盘子烤肉跟一盘子烤蔬菜串,许爸招呼他们先吃, 后面还有七八样吃的已经调好味道了,就等着上托盘烤。 许多觑着母亲小心翼翼的脸色,心中并不好受。 她知道许妈在担心什么,许妈害怕丈夫彻底翻脸, 明天连她娘家的门也不肯登。反正许爸这一头,父母已经过世,唯一亲近的舅舅家也断绝了来往,很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许妈找不到相应的点去拿捏住他。就连所谓的舆论压力,他们家常年住在城里,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趟,来去匆匆的,港镇的舆论对他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 许多微微叹了口气。所谓情商低的最常见表现就是对陌生人毕恭毕敬,对自己人喝来呼去。她妈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她真害怕丈夫儿女跟她娘家断绝往来,就应该始终对他们保持和软温柔的态度,这样即使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态度强硬。可是许妈先是颐指气使阴阳怪气,把家里人都得罪干净了,试图用不法的手段去控制他们。等意识到丈夫不会配合,当着孩子的面不给她脸,她又转变成讨好的态度。 这前倨后恭的转变,失去的是孩子对她的尊重。她用自己的行为无声地强化了他们心中的一个印象:对于这位母亲,他们不需要服从与尊重。你只要比她更强势就行。因为这样,她才会放下她的倨傲。 许多的心中百味杂陈。走到这一步,母亲维持婚姻的唯二依仗,一是他们三个儿女,二就是许爸的道德修养了。将自己的命运完完全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妈妈,你不觉得你的人生才更加像一出荒诞的笑话吗? 晚上许多跳完了半个小时的健身操才洗澡睡觉。这一晚不知道是运动过后还是外头不再爆竹烟花不断的缘故,她睡得很好。 一大早,许家人就陆续起了床,收拾齐整,用罢早饭。许妈给大花狸猫留下了一大盆子鱼肉拌饭,跟它絮絮叨叨:“你好好自己吃,在家看好门。别挑嘴,就这个,我们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这话时,她一直眼睛往许爸方面飞,模样有些紧张,大概是怕丈夫直接又怼回头。 许爸这回没有说什么,直接拿起车钥匙,招呼几个孩子上车坐着。许妈拎着大包小包出门,这个海参给她爹补身体最好,这个雪蛤小姑娘吃最妙,阿胶养血。哎哟,这些羊排牛肉咸鱼腊肉,刚好可以上桌凑菜,省的爹妈还要买了么。 她喜滋滋地拎着东西往后备箱里头放,一直塞得满满的,连给娘家那头亲戚拜年的年礼都放不下了。 许妈拿着年礼,招呼三个孩子一人拎一份。 许多看着这大袋子小袋子的,比往年都要多出一倍多,忍不住冒了声:“妈,我们家送这么多,人家回礼会麻烦的。” 许妈脱口而出:“你舅舅忙,没顾上准备这些,我给他带一份。”说着她又忍不住抱怨起来,“要是我们昨天就过去,他哪里会忙不过来。” 许宁嘲讽地笑了起来:“原来年礼都是大年初一要准备的东西啊。我一直以为是过年前都得备好的。” 许妈急了,嚷出声:“他们不是忙么。顺手的事情,我给搭把手算什么。亲戚之间还计较这么多,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小鼻子小眼睛的,一点儿都不出趟。” 许爸直接拔了车钥匙,招呼三个孩子下车:“把后备箱的东西都拎回去。多多不吃荤,雪蛤炖木瓜,婧婧你吃。上夜班上的小脸都发黄了。阿胶以后你自己每天都吃。爸爸给你买。海参咱们吃,一斤海参多少钱,人家送我的,我带回来可不是给不相干的人吃的。” 许妈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相干的人!我娘家不相干,是不是我也不相干?” 许爸冷笑起来:“我看你是自己不想有关系了。天底下都没这样的笑话。当弟弟是国家主席啊,忙得连年礼都来不及准备。还要出了嫁掏自家的腰包去补贴。我看他这个李老板是做到头了。既然这样,他还去承包什么工程啊,趁早熄火,省的还连累了一堆人给他打白工。” 许妈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嚷“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邻居家的王婶出门送儿子儿媳妇上车去儿媳妇的娘家,见这架势不对,笑着打圆场:“哟,还是李琴惦记爹妈,这才多早晚的功夫就要出门了。我们家这是要去好几百里远的地方,我还得三催四请,不然根本动不了身。” 王哥笑嘻嘻地给许爸递烟,夸奖许爸的车不错,看着就舒服。两人寒暄了几句,场面上的气氛才差不多缓和下来。许爸催促王哥:“快走吧快走,不然高速上要堵死了。” 许爸开了后备箱,自己将海参雪蛤什么的都拎了下来。他本以为他昨晚那样的态度,妻子能够识相点儿。不用他点明,她自己就知道拿捏分寸。 看来是真的好不了了,这辈子都是稀里糊涂的。 自家的亲生女儿,烧个茄子都嫌弃人娇贵,专门挑不应季的贵菜吃。一盘茄子再贵,能有几个钱啊。这一盒子雪蛤是东北的客户送的,一斤都是几千块。他想着给大女儿补身体才拎回家的,倒是便宜了她去当个好娘娘了。 许妈看到丈夫拿下雪蛤跟木瓜什么的,就心痛,忍不住道:“媛媛的腿都那样了,给她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许爸冷笑:“腿断了多炖点棒子骨就好,别乱补,也不看她受不受得住。” 最后后备箱里头还是放了照旧的年礼。许爸也没坚持让妻子将帮李成准备的年礼给拿下车。他似笑非笑地点火发车,声音听不出准确的情绪:“既然是姐弟,搭把手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吧。” 许妈连连点头:“对对对,亲戚之间就不应该计较。哪能分得这么清楚,不然怎么叫打断骨头连着呢。” 三姐弟都微微阖了下眼睛,心中流淌过一阵无奈。 等他们到李家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此时乡下有车的人家屈指可数,许爸的小轿车一进村子,就引来了路边人回头看,不知道是哪家的车子。村道要到许多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才能修整齐平。许爸的车子停在了村口,剩下的路,他们要拎着东西走。 他一下车,路边站着的人就过来打招呼,眼睛珠子一直在车身上滚来滚去,笑着打探:“哎哟,许老板真是发达了。这车子得好几十万吧。” 许爸笑着递烟过去:“我哪儿搞得清楚,单位给配的,又不是我的车子。” 那人听了比许爸自己买车还羡慕,啧啧赞叹:“到底是国家的厂子,就是阔气,小轿车都发。” 他看见三姐弟从后备箱里头拎下来大包小包的年节礼,咂嘴道:“乖乖哎,这年礼都是人家的两三倍了。” 许爸笑了,扬高了嗓门:“哎呀,我小舅子大老板一个,忙得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用,哪里有时间准备年礼呢。我老婆只好把弟弟家拜年用的年礼给包下来了。谁让当姐姐的呢,贴弟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村民尴尬起来,打着哈哈:“哎呀呀,李成做那么大的生意,哪里会少了年礼。底下人从腊月起就得排着队给他送礼了吧。随便划拉几样出来,都是拎的出手的好东西啊。” 第466章 指桑骂槐 许爸笑得意味深长:“这我就搞不清楚了。人家说没有, 我总不能去他家里头翻吧。” 许妈面上涨得通红,拉着丈夫道:“你跟人说这个干嘛?这有什么好说的。” 许爸继续高门大嗓:“给你弟弟准备年礼,不是说明你们姐弟感情好么。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对人讲的。” 许妈又羞又臊。好在停车的地方距离娘家不过百来米远,中途凑上来寒暄的村民还算有限, 终于再停车后一刻钟, 他们都站在了李家的门前。 外婆一见许妈就皱起了眉头, 呵斥道:“怎么到现在才过来?指望你帮忙招呼下子都不行。” 许妈拎着年礼进门, 赶紧赔上笑脸:“那个,老许不是找地方停车么,耽搁了点儿时间。”她特意将母亲喊进房门,一样样地把年礼拿出来给母亲过目。 外婆见了西洋参才露出笑模样, 点头道:“这个好。我看人家电视里头说吃了这个补脑子。刚好给媛媛跟强强吃, 他们上学费脑子。“许妈连连称是。 许多恰好被外公要求进房间拿水果出来招待刚登门拜年的亲戚, 听到这一对母女的对话,心头冷笑。他们家三个正在读书的学生呢,许宁还在上初三, 原来不需要补脑子。看来是因为他们三姐弟脑子够用了,不需要额外补。 许妈吓了一跳,见进来的是现在看了眼睛就疼的老二, 愈发眉头皱的死紧,语气也硬邦邦的:“你跑进来干嘛?” 许多拎着一袋子福橘出去,微微一笑:“有客人来了,爷爷让我拿的。” 堂屋里头乱哄哄, 来了两拨拜年的客人。许多对这些亲戚感观寻常的很。除了去年过年时还能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的人家,她有印象。其他的人,向来是她妈让她喊什么她就喊什么,连脸跟相应的亲戚关系都懒得记。 其中一个年龄看上去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瘦小女人,正嘴皮子上下翻飞地嗑瓜子。见了许多将福橘端上桌,就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白占据了大半个眼球表面的眼珠子上下左右地在她身上滚动,发出一阵夸张的尖细笑声,牙齿上还黏着瓜子壳。她且笑且拍着许多的手:“哎呦呦,这不是新娘子么。” 许婧正在给客人泡茶,闻言脸色大变。因为是长辈,她不好硬顶上去,只能勉强挤出笑脸:“表姨你别开玩笑了,多多还是小孩子呢。” 这位表姨立刻用手捂住嘴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嘴上说着:“哎呀,我晓得晓得,自家人,还瞒着个什么劲儿啊。那个,不是我说啊。” 她抬头看正好推开房门出来的许妈:“李琴哎,家里女儿订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喊我们去。真是,有钱人到底不一样啊。我们这些穷人是登不得门的。” 许多终于想起来这位神奇的表姨究竟是什么人了。 上辈子,这位表姨曾经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哎哟,李成那么有钱。我这个当表姐的,得去跟他要点儿钱花花。” 许多当时听了,感觉这逻辑,画风清奇的。 然后许妈害怕这位表姐给她弟弟惹麻烦,塞了两百块钱给她。 这么一想,许多突然觉得,其实她妈更神奇。 这位表姨的丰功伟绩不止这一样。当年许婧结婚时,她过来喝喜酒,随了六十块钱的份子钱,然后一家老小足足吃了三天。从许家到许婧的夫家,一顿饭也没落下。吃完了,她还要打包,理由是不能浪费。 许多一直怀疑,许婧的前夫看不起许婧,跟这样的极品亲戚也脱不了干系。 当时许爸还为此跟许妈吵了一架,恨她家的亲戚不给女儿做脸。许妈当然不甘示弱。两人一度闹得要离婚,结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神奇的表姨还在数落许妈:“就说你啊,这点完全比不上你弟弟。你看看李成,什么时候像你架子这么大了。订婚这打的事情,竟然都不喊我一声。” 许妈尴尬道:“这个,孩子还小。我们跟亲家商量了,请大师批过八字,得等两年才能走仪式。” 她也恨。之前陈家人松口说要给孩子订婚时,她已经告诉了娘家。这女婿家里头有钱又有势,她看谁还看她的笑话。 许多懒得理睬这种拎不清的人。你能跟狗比谁叫的欢嚒?不能。那么就干脆当这个人不存在吧。她连在她浪费一个唾沫星子都嫌糟蹋了自己。 表姨还在大呼小叫:“这还得了。便宜都被人家占光了,不订婚,等着人家拍拍屁股不认账啊。” 许妈生怕她嚷大了,连忙哀求道:“哎哟,表姐,你声音小点儿。” 这话简直就是给表姨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她立刻喊得更加来劲:“哎哟,不是我说啊。小姑娘家就要检点。跟人家男的动手动脚的。啧啧,我这个表姨都觉得没脸。什么人光着脚踩来踩去啊。前头小店的里头的小王,不就是跟那个大榔头的媳妇在牌桌底下你踩踩我的脚,我踩踩你的脚,踩出的事情来了嚒。” 许多对这番指责毫无反应,她唯一惊讶是,原来开小店的小王这么早就搞出桃色新闻了。上辈子她听说的时候可得好几年以后了。 一直坐在门边晒太阳的许宁猛地起了身,好像是要往厨房里头去。 表姨突然叫了一声,怒骂踩着她脚的许宁:“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踩着我的脚了。” 许宁不仅没有挪开脚,反而又踏了两下,冷笑道:“表姨,我就想知道,踩一脚能踩出个什么事情来?原来你从来没被人踩过脚啊。不然怎么会被踩个脚也要大惊小怪。” 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肃穆着张脸的外公突然开了腔:“好了。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跟长辈讲话的。” 许宁轻蔑地瞪了那女人一眼,抬脚走到了自己姐姐身边,丢下一句:“有的人,活一辈子,也是条糊涂虫。” 外公脸色大变,敲着拐杖骂:“你怎么讲话啊?!这就是你跟长辈讲话的道理啊?” 许宁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冷笑连连:“我对着空气讲话,自言自语,告诫我自己,不要活成个稀里糊涂的人。” 外公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扬起拐杖就要敲许宁的腿。 许多立刻拽起弟弟撒脚丫子跑。反正他们是晚辈,年纪还小,被长辈追着打不算什么。许婧也丢下了茶杯,追着弟弟妹妹跑出去,嘴上喊着:“爷爷逗你们俩玩儿呢,你们还当真了啊。爷爷是高兴你俩期末考的好,给他脸上增光了。” 如果说钱是人的胆儿,那么成绩就是学生的护身符。许婧这么一喊,倒显得他们是活泼热闹而已。 三姐弟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恰好撞上从四大爷家里出来的许爸。 四大爷送这位侄女婿出门,看到三个孩子就笑,跟许爸感慨:“你们家这三个小的,真是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好模样好齐整。” 四大爷的女婿也陪着送客人出门,闻言就笑:“爸爸哎,你可说错了。那分明都是文曲星,哪儿是金童玉女能比得上的。” 许家三姐弟对这位去年外公生日宴上,曾经替他们家仗义执言的老人很有好感。三个人立刻凑上前,亲亲热热地喊:“四爷爷。” 既然人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四大爷定然不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喊许爸也回头,跟三个孩子一道,再在家里坐一会儿。 三姐弟懒得回去面对那一屋子的奇葩,索性不推辞,笑嘻嘻的进去讨糖开水喝了。 四奶奶见他们几个小孩来了,赶紧又抓了花生、西瓜子跟南瓜子出来,招呼他们多吃点儿。她笑着端上三杯糖开水:“这南瓜子可不是外头卖的货色,是我一个个从南瓜里头掏出来的,自家炒的。你们吃,香的很呢。花生也是我种的,喷香。” 许爸笑着应下:“是好吃,我专门就盯着吃着不走了。” 四奶奶立刻招呼:“那好啊,正好在我们家吃中午饭,我还煮了五香花生呢。保准不光用咸货应付你们。”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过年待客餐桌上的菜色都是套路,咸货占据了半壁江山,外加红烧鱼红烧肉排骨带鱼之类的,反正都是一大盆子烧好,随时吃随时热。一个年过下来,家家户户走亲访友吃的都是那些样数。常常是人坐在餐桌上,压根就找不到一碟子菜愿意下筷子。 许爸也不愿意在老丈人家里头待着。对着老人,他不可能如老人所愿当条应声虫。可他毕竟是晚辈,又是大人,不能跟孩子玩闹一样顶回头。不然有理无理,跟老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呛起声来,就都是他的不对。 李强那一家四口怎么躲在楼上死活不下来,不就是指望着将老的推到前面,能让他先矮了一头。 许爸不打算接这个局。李家始终是妻子的娘家,他孩子的外祖家。不到迫不得已的那一步,他都不希望强行切断跟李家的这种天然的血缘关系。但同时,他也希望,保持住面上情就好。 三姐弟跟着自己的爸爸,一直在四爷爷家磨蹭到中午吃饭才回外祖家。大年初二是女婿上门的日子,他们不可能真在四爷爷家吃饭。 四爷爷的女婿送许爸出门。许爸笑着道:“姐夫哎,你别担心。等过了十五,你到厂里来找我,就跟门卫报我的名字。后面的事情,我来安排。” 这位堂姨夫立刻露出了满满的笑,搓着手道:“还是老许你实在人,不讲虚话。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有空的话,你带孩子上我们家玩儿啊。” 许爸连忙应下:“有时间一定去。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喝两杯。” 回去的路上,许宁好奇地问爸爸:“姨爹找你有什么事啊。” 许爸轻描淡写道:“你姨爹他们厂不行了,他想再找份工作,问我能不能牵个线。刚好你姨爹是老钳工了,我们厂年后要招人。虽然他年纪上吃点儿亏,但有技术终究是好的。” 许多沉默着点了点头,心中却说不出的感慨。上辈子,许爸为了支撑起整个家,为了供应他们几个孩子上学,一直去跑门路求人找工作。这辈子,他成了被人求的人。 这样的父亲,外公还企图跟以前一样压着他,简直就是出荒诞可笑的闹剧。 奈何人的获得性生物本能让人总是记吃不记打,自我陶醉在曾经的风光中。非得现实将他(她)的脸打疼打肿打烂了,他(她)才能搞清楚现实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公一见到许爸,就拉长了脸,声音里透着讽刺:“还晓得回来吃饭啊,怎么不在他家吃完了走啊。” 自从上次生日宴会不欢而散之后,外公跟四爷爷就有点儿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了。他恨得心里头直冒火,这个女婿一到李家村来,就忙不迭地往人家跑。他们姓许的老小,果然屁股上长牙齿,压根就坐不住。 许爸笑容可掬:“我这不是替您老人家去问候问候四大伯么。按照道理,您老人家年纪小,应该自己亲自登门的。只是天冷你身体又不好。你儿子不下楼,我这个女婿就得顶上啊。人家都说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不能白当的。” 来拜年的都是许爸的平辈,不好对许爸说什么。 李成恰好从楼上下来,闻声立刻掏出香烟递到许爸手上,笑道:“姐夫,辛苦你了。今天手上实在有事情忙。全劳你辛苦了。” 大年初二上午登门拜年的都是李成平辈人,混得基本上不怎么样。还不值得他忙前忙后地张罗。况且楼下还坐着这么个拎不清的表姐,李成也厌烦应付她。 表姨原先一直缠着外公说话诉苦,自家负担重,看李成能不能在工地上找个事情给她做。别的她不行,帮李成她媳妇跑个腿买个菜都还是行的啊。 外公看这个侄女死死的,心道要是让你买菜,那菜钱还不晓得落进谁的腰包里头呢。 老的路线走不通,表姨一见吴芬跟着李成下来了,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刻该走夫人的门路。她笑着招呼吴芬:“哎哟哟,我这个弟妹啊,真是越活越年轻。我看看啊,你可比村东头那个孙家的女儿看着都年轻呢。” 吴芬看到这个贪小的所谓表姐就烦得慌,听她把自己跟孙家女儿相提并论,更是脸立刻拉了下来。她冷笑道:“我儿子女儿都比我高了。哪能跟人家姑娘比。” 表姨见终于接上了话头,连忙笑着说:“哎哟,你可不要这么说。那孙家的,年纪虽然不大,可不是什么姑娘啊。小孩都打掉两个了。结果哩,人家男的拍拍屁股走人,她哭着闹着要嫁给人家哩,人家根本不稀罕。看看现在吧,哪个男的肯要个破鞋二手货啊。被人家白玩了吧。出去当个小姐,还能挣到钱回来盖房子哩。啧啧,她这样的,连小姐都不如。” 许多的脸沉了下来。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表姨是在指桑骂槐。拿孙家女儿类比她,笑她是被白玩的。都说这个表姨稀里糊涂,脑子不清白,所有人都不该跟她计较。许多却想冷笑,人家哪里糊涂了,人家精明的很呢。装疯卖傻,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份,活得滋润的很。 表姨还在眉飞色舞:“男人玩的时候当然甜言蜜语,可一到动真格,哪个正经人会要个被人睡过了的。” 许爸突然间笑了,突兀地插进话去:“脑子不清白的人,才正儿八经不会有人要。养女不教,祸害人家一家子,这样的人,是个男的都不会要。” 表姨被噎了一句,嚷嚷起来:“我看哪个好男的会要个二手破鞋。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孙家女儿落到什么下场。” 许多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因为现实的确满足了这位表姨看热闹的心。 她说的孙家女儿因为爱上了自己师范学校的老师,闹得满城风雨。对方倒是单身,最终却娶了别人。但她之前爱的太过于轰轰烈烈,加上个性张扬,她跟这位老师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生生把自己名声给糟蹋了。相当漂亮的女人,家境不错,自己在隔壁镇上高中当老师,愣是一直到快三十岁时才嫁给了一位新转来的同事。 许帅曾经在那所高中教书,后来回来看老同事,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感慨说她可惜了。因为她丈夫真是其貌不扬,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她。 婚后,她跟她家里面,想方设法将丈夫调到了重点中学里头去。而且为了支持丈夫的工作,原先是学校教学骨干的她主动退居二线,好包办所有家务。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愣是从头开始学,练就出十项全能的绝活。许多有一次偶然间吃到了她做的烧麦,真心比她在外面好多老牌店吃过的加起来都好吃。 她跟丈夫生了个儿子,聪明可爱。丈夫生了职,成了重点中学教研组组长。人人都说她苦尽甘来,总算回头是岸的时候,她丈夫却跟学校新来的老师好上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位小老师除了年纪轻以外,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比孙家女儿差了好几个档次。而且这小老师娇滴滴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上个课也是纰漏百出。但她丈夫还是坚持离婚,被捋掉教研组组长的位子,他也要离婚。 后来有一次,这人喝醉了,才跟自己个哥儿们说了心里话:“这是不是一手货,就是不一样。松的,松垮垮的,哪里比得上紧的。” 所有说出来的话都不会有人保守秘密。这话还被人拿来嘲笑那个孙家的女儿,松垮垮的,连她学校的学生都敢这么说。 而这位丈夫后来的妻子听说以后,还为自己的纯洁沾沾自喜。似乎完全忘记了丈夫品味她足够紧的处女之身时,他还是别人的丈夫。他们要是放到道德的审判台上,就是真正的奸夫淫妇。 男人的处女情结不是虚话。 许多上辈子当公务员的时候,曾经被介绍过一位相亲对象。对方是一家大医院的主治医生,快要升副高职称了,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史,前妻是著名高校的教师。 两人离婚的原因是新婚之夜,医生发现前妻不是处女,就抱怨不满。然后前妻愤怒,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规定了婚前不能谈恋爱,不能有性。生活。两人为此闹得不可开交,于是结婚不到一个月又离掉了。 介绍人是许多单位一位同事的朋友,也是位医生。话里话外,居然嫌弃那位前妻不对。她热情地夸奖了许多,因为许多没有恋爱史,足够纯洁。 当时许多已经逼近三十大关,被催婚催到头疼,只想赶紧应付掉拉倒。稀里糊涂的,她同意了这次相亲。可是在见完第一面回宿舍以后,她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到底有多看不起自己,才把一层膜当做自己的荣耀和资本。不!她虽然是别人口中嘲笑的老处女,但她永远不会将处女这个身份视为荣耀或者屈辱。每个单身的人都是自由的,有权利选择自己身体的出路。 最终,她淡了跟这位相亲对象的联系。 回想起上辈子,这是她做过的为数不多的让她感到骄傲的事情。 世人可以嘲笑她,但她不能看不起自己。 第467章 冲突 孙家女儿为什么活成一出悲剧?除了世人的有色眼镜做催化剂以外, 她莫名其妙的自我忏悔态度才是问题的根源之所在。性格决定命运,态度决定成败。据说她新婚当夜就跟丈夫进行自我剖白,忏悔自己的国过往,强调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为人妻。 许多那时候听人家闲言碎语, 还以为是其他人胡编乱造。这都什么年代了, 孙家女儿也是受过高等教育当老师的人啊。 但是孙家女在婚后的所作所为似乎又印证了传言空穴未必无风。她谦卑柔婉, 对丈夫毕恭毕敬, 嘴上挂着的永远是丈夫。丈夫是她的天,她的世界永远围绕着丈夫转。人性本贱,太容易获得的东西总是轻易被抛弃。再多的好也赢不来尊重与敬畏。你都认定自己犯了滔天大过,要以赎罪的姿态生活, 旁人为什么不能轻视你? 而尊重与敬畏, 这二者却恰恰是维系家庭关系稳定结构的力量。就连东汉班固编写的官方文献《白虎通义》中, 对妻子这个词的解释也是:妻者,齐也。夫妻之间,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表姨还在喋喋不休:“哎呀, 男人穿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们啊,别嫌我说的难听。我这人就是实在,有什么说什么。” 许多突然间笑了。 她原本不想理睬这位表姨, 她对这边诸多所谓亲戚的态度都是敷衍。反正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一次。她懒得为这种神经病浪费任何时间与精力。已经无法对她的生活造成实质影响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不想理会。除了她妈这样一辈子活在别人嘴巴里头的人,谁会在意这种low货的看法。她们自己都活的一塌糊涂,哪里知道什么活出了真滋味。 况且她要是情绪激动的话, 估计话题又会被歪到“她是不是被白睡了”这种奇葩的方向去。 只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人的耳光都打到她脸上了,她再假装跟自己没关系,实在就没意思了。 许多好奇地眨了下眼睛,羞赧道:“表姨,你怎么能在我们这些小姑娘面前说这种话。什么裤子不裤子的,人家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脱裤子穿裤子的,我们可听不明白。” 许婧跟许宁差点儿没当场笑出来。男人穿上裤子就不认账,她这是身经百战总结出来的经验啊。 表姨反应过来,立刻跳脚:“啊,你个死丫头怎么跟长辈讲话呢。一个小丫头,把男人脱裤子这种话都挂在嘴边上,也不怕烂嘴巴。” 许多反唇相讥,面上一派无辜:“这是表姨你说的话啊,我不过重复了一遍。我一个小丫头不能提,你为什么要在小丫头面前说这种话。” 许爸直接笑出了声,态度冷淡而嘲讽:“上下尊卑,为老不尊的,也就尊不起来了。” 坐席的亲戚见势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哟,这是人家的事情,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 表姨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有顺势而下,反倒继续嘲讽:“就是啊,人家的事情,他们倒是上蹦下跳的。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哪句话踩到了痛脚了。”说着,她眼睛珠子就直直地不怀好意地黏在了许多的身上。 许爸猛地站起了身,冷笑连连:“对,我们是听不下去。我们可不会听着这种话还笑着当是看热闹。因为我们嫌这话听了脏耳朵,我怕让我们家孩子听到烂心烂肺的东西。这种脏话也能说的出口。 人孙家的姑娘是掘了你家祖坟还是烧了你家的房子啊。再怎么着,人家也就是没结婚的孩子,是你的晚辈。你一个长辈把人家小孩子的事情当话头子放在嘴里嚼舌头,也不怕烂嘴。倒还有脸吃饱了撑的,对人家指手画脚起来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许家三姐弟都颇为讶异。因为他们的爸爸真是出了名的脾气和软。这么多年下来,即使在老丈人家里受了无数委屈与奚落,他都是笑笑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一回,爸爸居然彻底爆发了。 许爸说了开头,索性不再停歇,一口气说到底:“你拿大人开玩笑,我当你说着玩儿,无所谓。你把屎盆子往我家孩子头上扣,老子就撅你。你有种再嘴巴脏试试,看老子撅不撅你!” 外公忽然一顿拐杖,呵斥道:“当着我的面称老子,我看你倒是谁的老子!” 许爸冷笑:“我不差人喊爸爸,我是三个小孩的老子。既然我是人家的老子,我就得撑起老子的身份,对得起孩子喊我爸爸。” 许妈正端着烧好的狮子头上桌,厨房里烟熏火燎煎炸炒煮,她忙得不亦乐乎。厨房跟堂屋之间又隔了天井,她压根儿不知道外头已经吵成一团糟。许妈一出来,看到丈夫跟她父亲面红脖子粗,吓得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碟子给打了。 她忙不迭地去拉丈夫,厉声斥道:“你干嘛了你,跟我爸爸大嗓门。爸爸,你别生气。这人早上猫尿喝多了,酒没醒,犯浑呢。” 饭桌上的其他人赶紧站出来劝架,还有个年龄比表姨大几岁的表舅出口骂了她几句:“就你话头子多。人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表姨不服气,还梗着脖子:“我说说又怎么了。人家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啊。孙家人还没开口讲我一句不是呢,他们家倒是跳脚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做事不清白,还由不得人说了。” 许妈虽然没有听到她的高谈阔论,但之前这位表姐拿老二这个丢脸的东西订婚的事情挂在嘴边说,她却是知道的。她羞臊难当,情急之下冒出一句:“好了,表姐,你少说两句。不就是找个工作么,我开过年去找我,我给你在我们单位安排一个。” 表姨一听就来了精神。她这个表妹的工作好啊,过年一家老小的年货都不用买了,单位全给发了。 许爸突然喊了声许妈的名字:“李琴,算了,我们离婚吧。你今天就不用回去了。我们爷儿四个自己过挺好。省的被你拖累死了,你还委屈。” 许妈吓得手上拿着的筷子都掉了一地。 许爸面无表情:“你倒是会拿我们做人情。你的工作还是我托战友帮忙找的。你不就是个种菜的临时工么,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是多大的领导呢。张口一句你去安排工作。到时候,连累的还不是我们。” 许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一直在人前说自己受领导器重,在领导面前说得上话。结果丈夫却当众不给她脸。 许爸的确不想再维系妻子的颜面了。先前他想的是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妻子掉了脸,其实就是他们家没脸。所以尽管他不高兴,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妻子去闹腾了,反正一年也就过一回年,忍忍几天过去拉倒。 可是现在他发现了,只要他顾忌着面子,妻子就永远有办法捅出更大的篓子。她这个表姐哪是个能沾上的人,滚刀肉混不吝贪小便宜又狗胆包天,她要是惹下麻烦来。人家找不到她,只会盯着他们一家。谁都不肯沾的臭狗屎,他这个老婆倒是忙不迭地要凑上去。 许爸真不愿意再在这种人身上浪费自己未来的生命。 许妈吓得浑身哆嗦。她也感觉的到,丈夫这一年来,态度变了好多。有的时候,他明明出差回来了,也不愿意回家,反而出去找战友吃饭。她确定丈夫在外头没有女人,因为他的钱没有额外的支出,除了一半拿出来家用,其他的一直是在存定期。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丈夫有自己的小金库。他是厂里销售科的科长,卖货有提成,手上哪会没钱。不过他的小金库的确没有花在家人以外的人身上,全都用来跟儿子一道盖房子了。 许爸继续慢条斯理往下说:“既然回了你娘家,索性这次就摊开来说清楚。离婚以后,三个孩子跟我,我也不要你出抚养费。好在我们夫妻在城里是租房子住,也不用划分什么财产。港镇的房子,你想要也行,不想要也罢,我都无所谓。” 许妈捂着脸,肩膀颤抖。她哀求地看着三个孩子,指望他们能站出来说句话。可这三姐弟都是一派漠然的神色,压根没有什么反应。 外公气得七窍生烟,一个劲儿地跺拐杖:“当我是死的啊,当着我的面把我女儿休回家。你做梦!我女儿犯了哪条错,七出三不去,你还动不动规矩。” 父母闹离婚,无论是什么缘由,作为儿女的三姐弟都该悲伤无奈。可外公这句“七出三不去”出来以后,他们却都忍俊不禁。 许多心道,她这位外公,还真是一辈子活在他的浮华旧梦中。已经到了这个时代,还在说什么七出三不去。 外公喘了口粗气,呵斥道:“先前贫贱后来富贵者妻不去。你发达了,就想换老婆了?没这么便宜!” 许爸面色不改,声音平静的很:“我就是个穷打工的,在城里头连套房子都没有。比不得你儿子,大老板,有钱人真富贵。我一个穷小子高攀了你们家,娶了你们家的小姐让她吃苦受委屈了。现在我幡然悔悟,不敢再耽搁你们家小姐的时间。大家好聚好散。” 第468章 拜访 外公几乎气了个倒仰。 李成看情况不对, 只得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姐夫,姐夫,就几句话的事情,哪儿有当真的道理。你跟我姐这么多年的夫妻,孩子都这么大了, 哪能说离婚就离婚。话赶话的, 说说就行了。” 许爸没有理睬这个小舅子。 李成急的赶紧将目光落在三个孩子身上, 催促道:“你们还不赶紧劝劝爸爸。真离婚了就是没爹没妈了。你爸爸给你们找个后妈, 你们才晓得什么是厉害。” 许爸笑了:“这不用你担心。我这辈子吃够了老婆的苦,一个人过挺好。我有儿有女,不怕将来没人送终。” 许婧却突然出了声:“爸爸,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们能够照顾好自己。我明年就毕业工作了, 我会照应好弟弟妹妹的。” 许多连忙拽了下她姐, 开什么玩笑, 她姐得继续读书,她姐值得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她可不想她姐变成《亲情树》中的大姐,即使最终生活圆满又怎样, 她不要她姐吃那么多苦。 许婧突兀地笑了起来。她妈依仗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地作践他们家人。不就是觉得他们三个孩子离不了她么,他们不在乎。对!他们就是狼心狗肺了,他们长大了, 翅膀硬了,要反天了! 她安抚地摸了摸妹妹的手背,轻声道:“没事儿。别人拿我们当弱点当累赘,我们自己知道自己行就好。没关系, 我们能够自己过。”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们姐妹相依为命。后面弟弟的加入,更加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妈妈是定期来送蔬菜送鸡蛋,但这些不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蒙受屈辱。她们做了什么错事,妹妹又怎么见不得人了,为什么要在外祖家里低人一头? 李家人都没料到这个三个姓许的孩子中,竟然不是是非精老二,刺儿头老三跳出来,而是从小在李家长到七岁上学去的许婧出了头。外公跟外婆都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许婧骂:“果然是没有良心。当初是哪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的。现在大了,能耐了,就这样了。好好好,我们认不起你这样的外孙女儿了。” 许婧被老人的反应吓得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许多紧紧搂住姐姐,许宁跑到两个姐姐跟前护着,毫不客气地怼回头:“是谁先不把我们当外孙外孙女看的,永远都要矮你们李家人一个头。” 李媛因为天冷腿疼得厉害,下楼梯也得弟弟帮忙搀扶着小心翼翼往下挪,直到才出现在堂屋里头。 她一露面就着急忙慌地喊许多:“多多,你怎么不劝劝你爸爸。那时候你搅得我爸妈要离婚,我哭着求你,你都不肯帮忙说一句话。现在可是你自己的亲爸妈啊。你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这样狠。” 许多觉得莫名其妙。她这位表姐还真是对她情深意切。她一直沉默着没说话,李媛都能找上她。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要说恨,李媛最恨的人就是许多。她在那个风骚校花帖子事件之后,才辗转知道许妈口中的许多的男友并不是沈教授的儿子。 李媛自然不会懊恼自己当时脑补过度,她第一反应就是当时许多故意误导她,特地跟沈教授的儿子表现的那么亲昵。当然,也有可能是许多一脚踏两船,跟不止一个男的暧昧。 就因为讨厌的许多,她才放弃在省人医骨科的治疗,辗转去了上海的一家广告上说是国医圣手的医院。结果腿不仅没治好,还越来越严重了。后来有病人家属到这家医院闹,被保安拖出去打,她跟她爸妈才觉得不对劲,借口钱花光了,回去筹钱做二期治疗赶紧出了院。 这半个多月的医院住下来,整整花了十三万,钱就跟水一样,哗啦啦往外头淌。所谓的高科技治疗手段,分子生物学的突破,李媛没有感觉到任何病情缓解的迹象,反而连腿都变形了。 后来她妈又给找了老军医在她膝盖上敷了两百块钱一包的草药。一个礼拜下来,她的膝盖都开始烂了。实在吃不消送到医院一看,医生说要把烂肉挖掉,清理干净口子才能长好。可膝盖是活动关节,长出的瘢痕组织又限制了膝盖的活动。她复健的时候,疼的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如果不是许多故弄玄虚,她哪里需要遭这种罪。毛玉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治疗着,现在腿都长好了。即使因为激素治疗的副作用,整个人像吹了气球一样,肿了好几圈,但总比她这样不良于行要好上成千上万倍。 她家不差给她治腿的钱,她爸妈也舍得给她花钱。如果她不是被许多误导的,好好在省人医沈教授手下治疗,她现在肯定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许多这个心黑手很毒辣无情的女人。这种人怎么好意思站在她面前跟个没事人一样。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自私自利小鸡肚肠缺乏宽容与善意而羞耻吗? 李媛怨恨地瞪了许多一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下垂,泫然欲泣:“多多,你不能这样心狠。否则即使你将来获得巨大的成功,你的人生也是不圆满的。你注定要孤独,因为你不理解家人与亲情的可贵。你会变的非常可悲。” 许多好笑地看了这位表姐一眼。老实说,因为长期卧床缺乏运动,又被各种营养品滋补过度,李媛现在的形象真心不适合拗弱柳扶风的造型。好在她弟弟李强个子跟她差不多,又身材结实,能够扶住这位娇花照水的姐姐。 看来李媛在养病的阶段睡过头了,于是脑壳愈发不清楚。 许多面容平静地迎上了李媛的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父母没有权利干涉子女的婚姻,同样的,子女也无权去干涉父母的婚姻。你说的那些,是亲情绑架。血缘之情,不是肆无忌惮践踏的凭仗。任何感情,只要不珍惜,都会磨得一干二净。” 许妈突然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你能耐,你现在就给我滚。我看你没爹没妈,会活出个什么样子来。癫狂的骨头没二两重的东西。”她一颗心为着他们好,许多转头看自己的父亲:“爸爸,你还认我这个女儿不?” 许爸举步,走到三个孩子面前,大声道:“爸爸永远是你们的爸爸。走,我们回家去吧。少了外祖家的一顿饭,还饿不死你们。” 李成一看这是要下不了台的局面,赶紧拖住许爸,一叠声地喊:“姐夫姐夫,别较真,话赶话的事情,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事情就过去了。” 许妈看着丈夫头影子也不回的样子,心里头一阵烟熏火燎。她倒是想硬气的喊一声“离就离”,可是她残存的记忆又告诉她,离婚了她能去哪儿待着。娘家是决计不会要她的,两年前她就知道了。 是的,她始终都知道,娘家其实并不欢迎她。她的脑子里头有个声音清楚地记录着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她要对娘家有用,带好东西回娘家才能换取娘家人的笑脸。可她的心中又坚守着一个认知,娘家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做点儿事,让娘家人开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淑女讲堂里说的“出嫁从夫”给她带来的狂热膜拜情绪抵不过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认知。加上许多的事情,让许妈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家里多了个丢人的女儿,她心的天平自然又倾倒向了娘家。 许多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母亲的摇摆。 上辈子,许婧的丈夫待许婧跟宝宝那样冷漠了。后来那个男人混不出模样,想要复婚。许妈还一个劲儿撺掇着许婧复婚,什么都是一家人,含含混混也就过去了。最终是当时因为收入锐减尚未发生还能维持家庭地位的许多,以及已经毕业工作逐步占据家庭话语权的许宁坚决反对,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就这样,许妈还一直嘀咕说看许婧老了以后怎么办。 许多当时直接怼回头,少了一个要伺候的人,老了反而活得自在。 反正在许妈眼里,女人最可怕的事情是没男人要。女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男人。女人要是巴不住男人,完全可以不用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浪费粮食和空气了。 许多懒得再纠正她妈的三观了。这事儿纠正不了。很多事情的道理她妈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就是愿意这样活着,谁也拦不住。 梅艳芳的妈不知道宝贝儿子是个靠不住的混账吗?这么位老而弥坚的强硬派老太,却可以一次次地毫无下限可言地折腾。因为她深爱着她窝囊废的儿子啊。所以她可以公开拍卖病逝女儿的内衣来满足儿子的奢侈挥霍生活。 李成跟来拜年的男性亲戚一左一右地拉着许爸不让走。这人连跟他自己的亲舅舅断绝关系都眉头不皱一下,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丈人呢。 李成有些后悔。他原先以为许爸跟他那头亲戚关系断了,肯定要珍惜岳家这头,否则不就是成了孤家寡人,逢年过节,连个能走动的人家也没有了么。这样子说出去,铁定是要被人笑话死的。所以李家人不约而同地拿乔起来,等着许爸低头恢复规矩。 不料许爸却是个豁的出去的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事。 李成这时候才真正反应过来。他这位姐夫已经早就不是之前在他手底下打工混饭吃的穷亲戚了。他是国营大厂的销售科科长,他走出去有地位,伸出手有权力,完全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 李成是身价数百万的生意人,并不蠢,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过来。他自己压根就不会当那些整天涎着脸想凑上来占便宜的穷亲戚是回事。他姐夫身份地位换了,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股难言的嫉妒与愤恨涌上心头。李成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得在这个始终抑郁不得志之的姐夫面前矮了半个头。明明这人到现在还只能租房子住,开的车子也是单位的,不是他私人的,手上能拿出的钱也极为有限。可他就是能站出来,不再把自己当回事了。 许爸坚持要带三个孩子回家去。他厌烦了这些人。既然李琴舍不得,那她留下来就是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三个孩子一起住在外头,不也照应的好好的,根本不用大人操心。既然为了孩子保留婚姻的必要性已经不复存在,他又何苦让这个人继续折磨自己跟三个孩子。 外婆一个劲儿地推许妈,焦急道:“你杵在这儿干嘛?你走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们家不收休回头的女儿。” 许妈眼巴巴的,一直盯着许家人,希冀其中能有一个出声,挽留她一句。可是让她的心沉到谷底的是,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女,都没有人接她的视线。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连躲闪都没有,只单纯地没有理会她而已。 眼看着一顿饭尚未开始,就要不欢而散。大门口突然出现了开小店的小王的身影,他笑着招呼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一指李家的大门:“小伙子,就是这儿了。这就是你李琴阿姨的娘家。” 陈曦抱着裹在毛毯里头的小黑黑,笑着跟小王哥哥道谢:“麻烦你了,大哥,新年快乐!” 他转过头,快活地看着站在大门口的许多:“多多——” 第469章 不欢而散 许多惊讶地看着这一人一狗, 紧走两步到他面前,小声道:“你怎么来了?”还偏生在这种时候来。 陈曦笑容满面,讨好地将小黑黑往她面前送,声音小小的:“黑黑想妈妈了,我也想了。” 许多皱起了眉头, 压低声音, 忍不住埋怨:“你怎么不好好在家过年, 这才大年初二呢。”这时候就跑来找她, 这让陈曦父母还有他爷爷该怎么想。 陈曦察觉到架势不对,这是吃午饭的点儿。餐桌上菜都上了一半,却不见人落座。站在门边的许爸许妈还有许婧他们脸上的神色也是说不出的古怪。 好在小黑黑及时给他解了围。小奶狗一嗅到许多的气息就兴奋的不得了,伸出两只小前爪便往许多怀里跳。 许多赶紧一把接住这只玩性大发的小东西, 训斥道;“又乱来, 摔到了怎么办?”说着一把又拽过被它落在陈曦怀里的毛毯, 把这只活泼好动的小东西裹好。 小黑黑往她怀里蹭,发出“呜呜嗯嗯”的讨好叫声,跟小孩子闯祸以后被大人责备时撒娇一个模样。 许多心软下来, 点着它的鼻尖,嗔道:“你呀,小坏蛋, 专门捣乱。” 陈曦见许多没有招呼他进门的意思。他也不动,就站在她身边,脸上笑眯眯的,不动声色打量里头的状况。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应该就是多多那个食古不化的外公。旁边站着抹眼泪的老女人他见过, 上次也是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逼迫多多。抓着他老丈人左边胳膊的人是李成,所谓的舅舅,旁边那对母女就是下黑手害他家多宝的蛇蝎心肠。 这么一大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多宝可不得在这儿受委屈。 李媛一看到陈曦就认出来这是许多的正牌男友,也是娘娘嘴里的未来女婿。 她正想着要怎么借陈曦的到来赶紧将前头姑爹跟娘娘闹离婚的事情圆过去。一直被压着没敢说话的表姨却突然扯起了嗓子阴阳怪气起来:“哟,李琴啊,你家的老二不得了啊。小男朋友一个接着一个。难怪到现在不订婚,原来是不晓得要跟哪个订婚啊。” 这里有个误会。 表姨一直想往李成家凑,希冀可以趁机捞点儿什么实在好处。她丈夫在县城周边的开发区一家几乎已经停工的厂房看大门。他们夫妻就住在厂里,顺便种了些蔬菜。 隔三差五的,这位表姨就割点儿地里头的菜送到李成家里去套近乎。如此时间一长,她也就是知道了李琴家的老二跟省人医沈教授的儿子勾勾搭搭的事情了。还有一次无意间在大街上被吴芬指点着看到了本人。 至于那个帖子,她压根不会用电脑,更加没看过。先前她说的都是李成的老婆讲给她听的话,她只知道这个表侄女儿生活作风有问题。就跟吴芬说的一样,外国语学校那么难进。李琴和她丈夫是什么情况,谁不晓得啊。鬼知道这个表侄女儿是走的是不是下三路。年纪小归小,可站出去也是大姑娘的样子了。 有些事情不用吴芬点出来,表姨已经用她丰富的生活阅历完善好了整个来龙去脉。 后来表姨一心想供应工地上的菜蔬,吴芬才不耐烦敷衍她,她渐渐便在李成家里头说不上话了。 陈曦一听这没头没脑的话,便想到了他家多宝肯定受委屈了。先前她妈应当是将订婚的消息传回了老家,现在婚没订成。宝贝儿被人说闲话了。 他笑了笑,捏了捏女友的手,扬声道:“不走仪式,多多也是我未婚妻。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谁敢说我家多多一句闲话,别怪我不给亲戚面子。”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看那个尖嘴猴腮女人的眼神已经非常不悦。 李成迅速地反应过来,大声笑着招呼陈曦进门,扯着嗓子跟他爹喊:“哎哟,爸爸,咱们总算等到你外孙女婿来了。快快快,小陈啊,进来。就等着你来吃饭呢。你外公年纪大了,看你老是不登门,还怕你们小孩子闹矛盾了呢。” 吴芬也热情洋溢地跑到门口,作势要拉陈曦进来。许多一阵无力,她本能地想拽着陈曦一起走。带她走,她一分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许爸见了陈曦,也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小陈在,他要是闹起来。以后多多就得在小陈面前矮一个头。 许婧跟许宁原本脚已经快踏到门边,此刻却踌躇起来。跟外祖家撕破脸,他们认了。日复一日,幼年时的亲情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只是陈曦在,还欢欢喜喜地大年初二赶过来。这是女婿上门的日子。他这时候不辞辛苦地奔波来,用意昭然若揭。这人是来给多多撑腰的,怕没订婚的事情让她难堪。 许妈在自己弟弟开口之后才猛地回过神,对,小陈来了,丈夫得顾及这个面子。她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忙挤出笑脸来:“小陈你来了啊。赶紧上桌吃饭吧。今天是阿姨掌勺,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表姨见大家的反应都这样,不由得言语悻悻:“还不晓得是什么便宜女婿呢,这么上赶着。” 许妈眼看着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被人推走,终于崩溃了,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闭嘴!我是掘了你家祖坟,还是烧了你家的房子?你要这么害我!你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搅事精。” 她的声音太过于凄厉,屋里屋外的人都被震到了。众人看她脸上近乎于疯狂的神色,她推着表姨往门外去,嘴里念叨着:“你滚不滚,不滚我用刀砍死你。” 拉着许爸右半边胳膊的表舅连忙催促他:“老许,你说句话,你快点儿讲话。李琴这是要被逼疯了。” 许爸也吓了一跳。李琴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倒霉的还是三个小孩。她娘家人是决计不可能收留她的,到时候被拖累的只能是他们。 许爸下意识地皱了眉头。他跟李琴夫妻多年,她是真的受刺激过大还是装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中涌现出一股浓郁的悲哀。李琴既然这么害怕跟自己离婚,心里头也清楚她娘家容不下她,可她为什么就是始终执迷不悔呢。 表姨还在挣扎,嘴里喊着骂着,她是给自己舅舅拜年,哪里轮得到李琴一个表妹出口赶人。她讽刺道:“你们许家人没有舅舅走亲戚,就见不得人家有舅舅可以走动啊。” 许多将小黑黑往陈曦怀里一塞,快步跑到纠缠着的两人面前,扬起手掌就是一个耳刮子刷过去。她虽然才十七岁,但已经有一米六九的个子,平常也经常锻炼,这一巴掌的力道,直接将骂骂咧咧的表姨给打翻到地上。 这人先是一愣,旋即就势在地上打滚:“哎哟喂,不得了了。一个小辈居然也能动手打长辈了。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舅舅哎,你可得给我做主,看看你的宝贝外孙女儿哎。” 外公跺着拐杖站起来,气得脸上肌肉一阵抖动:“这还得的了,这还得的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许多连面上情都不愿意再给这位泥古不化的老人,冷笑道:“你的规矩真心好,眼睁睁看着外人逼疯你亲生女儿,你连个屁都不放。虎毒不食子,这就是你的好规矩。” 表姨在地上滚着,抱住许多的腿就要咬下去。 陈曦在她冲进门时又把小黑黑塞给了许婧,忙不迭跑到了她身后。此刻见状,他直接一脚踢了过去。他选择的角度极为巧妙,是踢在了她的下巴下方,表面上看就是嘴巴又合上了,一点儿伤害都没有,但实际上,两排牙齿差点儿没被撞掉了。 许宁在边上厉声呵斥:“你也有脸喊,一个长辈张嘴咬小辈,好大的规矩。” 表舅趁机将表姨给拽了起来,骂道:“你行了你,作不死你。你不张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开口喊一直躲在人堆后面装死的表妹夫:“还不过来看着你老婆,你耳朵聋了,眼睛也瞎了啊。” 表姨的丈夫是个贼眉鼠眼相貌猥琐的男人,脑袋蹲在肩膀上,跟没有脖子一样,乍一看,像只土拨鼠。他讪笑着搓手:“啊哟,我们家一贯是我老婆当家做主。” 许多对这种一有事就把老婆推出去的男人厌烦不已。狗屁的平等,不过是不想承担责任而已。 许妈还在大喘气,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瞪着自己的表姐,嘴里嘟囔着:“你走不走,不走我拿刀砍你。” 众人都觉得不对劲了。许妈的情绪实在太不对头了。许多也怕她妈真的应激性精神失常。 许宁从去年五月份起就搬到了自己跟许婧的住处来。许爸常年出差,跟她妈关系现在也稀疏平常的紧。家里始终一个人,连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妈的情绪一直憋在心里头,时间久了必然发酵。 许多从某种程度上跟自己母亲的性格非常像。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同事都说她脾气好个性温和,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一直憋着憋到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彻底爆发了出来。如果不是她学过心理学,掌握了一定的心理调节方法,后来又寄情于宗教。她有可能上辈子就疯了。 情绪不稳定,是她跟她妈性格之中最大的共通处。 许爸终于动了,他一把拽起表姨往门口推:“你滚,滚的越远越好。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面前。不然我看见一次打一次。嘴巴这么脏这么臭,茅坑都比你的嘴干净。” 表姨的丈夫敷衍着拖许爸的胳膊,嘴上嚷嚷着:“哎,干嘛呢干嘛呢,这上舅舅家拜年还拜出是非来了。” 被点名的外公敲着拐杖大骂:“滚滚滚,都给我滚。我一个都不留,全都给我滚蛋。” 许多二话不说,拽着陈曦就往外头走。许婧许宁也跟上。许爸一眼也没看妻子,但后者这回半秒钟都没耽误,连身上的围裙都顾不上脱下来,跟害怕被抛弃的狗一样撵了上去。 三姐弟心里头都不好受。明明以前他们的妈妈也是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物,现在非得作的连自己落脚的地方都得低声下气了。 表姨夫妻也悻悻地往门外走。 李家的大门口砌了水泥台阶,大约有七八个阶梯。这是本地常见的建筑模式,房子地基要抬高,为了减少雨季地面还潮上霉的概率。 表姨夫照旧跟在妻子的身后,可就在他快踏上台阶的时候,着急忙慌的,竟然踩上一个本地小男孩经常蹲在地上打的玻璃球,称之为弹珠。他脚往后一滑,身体本能地往前倒,砸在了他妻子的身上,已经踏上第一个台阶的表姨就这么直直砸到了,脸重重地掼到了下面的石子路上。 因为年前下过雪,村里头怕雪化了泥泞的道路更加不方便出行,特意从采石场拖了碎石子过来铺路。 表姨摔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直不起来,她丈夫也是摔得四仰八叉。 李成跟妻子见状就知道坏了。这在他们家门前摔成这样,起码医药费是跑不掉了。吴芬灵机一动,下台阶扶人的时候,就势也要摔一下。哪知道她落脚的最后一个台阶落了被先前摔倒的人带起的小石子。一个落脚点没选好,她倒下的时候直接脚就翻了过来。连许多都听到了那声轻微却清脆的“咔擦”声。 许家人对此视而不见。许妈原本想过去搭把手,但看到丈夫等人脚步也不停歇,吓得立刻缩回视线。 李成在后头喊:“姐夫姐夫,有话儿后面说。你看看,现在三个人都摔了。我一个车子肯定坐不下,你帮帮忙,把人送到医院里头去。” 许妈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又觑丈夫的神色,没敢吱声。 许爸却充耳不闻,继续大踏步地在前面领路。闹成这样,他本来想在陈曦面前保持住面子情也顾不上了。这种人家,沾上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明明走路不长眼睛,到时候肯定又会将责任赖到别人身上。像往人家门口一躺,等着伺候吃喝的事情。他岳家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一行人到了停车的位置,许爸顿了下,转头看陈曦,沉声道:“小陈,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让你看笑话了。你要是打退堂鼓,我也没有二话。就是以后离我家多多远点儿,不要再招惹她。” 陈曦正解下自己的围巾往女友脖子上套,闻言立刻下意识地揽住了许多的肩膀。他老丈人什么意思,别想再人为设置藩篱啊。 他正色道:“我心疼多多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打退堂鼓。叔叔你放心,我们家关系简单。我爸那头已经没什么亲戚了。我外公那边亲戚也不多,而且都非常喜欢多多。以后我肯定不让多多听人说闲话,受闲气。” 许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开了车门,喊孩子上车。许妈杵在他旁边,他也不招呼。这回许妈总算灵光了起来,赶紧钻进了副驾驶座。 许多留在了陈曦的车上,从姐姐手里又接过小黑黑抱着。 陈曦看气氛有些凝滞,笑着说了件事给许多打岔:“咱们回家后还得好好清理一下车后座,不然没办法坐人。” 许多惊讶起来:“怎么了?” 陈曦乐不可支,示意她怀里的小黑黑:“你闺女啊,小坏蛋闯祸了。它来的时候不是坐在后面的宠物专用椅上么。结果早上吃太多,有点儿晕车,吐奶了。你不知道你家小闺女多有意思。它一看自己做坏事了,连忙偷偷摸摸地把它的坐垫叼起来,盖在呕吐物的上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在前头后视镜看的一清二楚。下车的时候,它还冲我撒娇装无辜。” 许多乐了,一把抱起小黑黑,点点它的小脑袋:“嗯,我们家黑黑是不是坏坏了啊。才没有,全是爸爸不对。爸爸不控制好食量,让我们黑黑吃撑了。肚肚还难受呢!爸爸又不把车车开稳当了。我们黑黑才晕车的,对不对?” 小黑黑立刻附和地“嗯嗯呜呜”起来,小脑袋一个劲儿往许多怀里蹭,好像在诉说,宝宝好委屈啊,爸爸欺负宝宝了。 陈曦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家多宝啊,就是个护短的小东西。算了,反正以后她跟孩子玩的高兴就好。教育孩子这么费神的事情,还是他来做吧。 前头一辆车上,却完全没有后面车的其乐融融。许爸一直无视妻子的存在,沉默着开车。后座上的一双儿女应对这种尴尬气氛的反应则是一人一个MP3,自行听英语练习听力。 许妈一直试探着想跟孩子说话。她不敢招惹丈夫,只能将目标放在孩子身上。奈何后座上的许婧跟许宁都是闭着眼睛,耳朵里塞着MP3,完全不想跟任何人有沟通的模样。 她心里头空落落的,好像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像是一句话都没有。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这些原本跟她关系最亲密的人,同时抛弃了她。 第470章 迎婿日 这是许妈最悲哀的地方, 她没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世界完全是围绕着别人转的。等到生活没有了中心,她就不知所措了。 许多想,如果换作她落到了她妈的境地, 依照她的个性,大概会直接离婚吧。她有工作,会种菜, 会养鸡, 会养蘑菇, 会做小菜, 这些都是来钱的门路。而钱是人的胆,有钱花,能够养活自己,她又不需要考虑学区房, 即使买不起房子, 也可以租小房子住, 为什么要憋屈呢。 可是如果她母亲真有这种魄力的话, 她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许多不愿意再想母亲的事, 她摇了摇头,问陈曦:“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才大年初二呢, 你应该跟着叔叔阿姨的。” 陈曦笑着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表示他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需要被收留。 “我爸妈去三亚度假了,嫌弃我是电灯泡, 让我自个儿找地方待着去。” 许多嗔道:“那你也该去陪陪外公啊。平常忙,陪老人的时间少,就该趁放假多回去。” 陈曦无奈道:“我外公也嫌弃我,我从腊月二十八住到今天早上,我外公就开始赶人了。嫌弃我待在家里,他连招待老朋友都不方便。我思前想后,实在没地方可去,只好带着小黑黑来投奔夫人你了。” 许多斜了他一眼,抱起小黑黑就问:“黑黑乖,老实告诉妈妈,爸爸是不是在撒谎?不许看爸爸,企图当着妈妈的面串供,不是乖孩子了。” 小黑黑无辜地睁着水汪汪的黑眼珠,一脸“我很正直,我很乖”的模样。 陈曦莞尔,总算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孙强他们家又找了在位子上的人,想要把案子往小里改判。强奸案是证据确凿了,人都死了,再在上面做文章,操作的空间不大。现在他们想的是,还是改偷为借,争取将孙强的刑期给减下来。 许多惊讶,都到这份上了,还要怎么操作。 陈曦摇摇头,笑道,咄咄怪事比比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自然就能够人为操作。 陈曦的父母不想跟这些人纠缠,干脆借着过结婚纪念日的名头出门旅游去了。有人又辗转找到了陈曦外公面前。外公也是绝了,他直接蹭到自己老领导家里去聊天谈人生去了。老领导位子虽然退下来了,但地位在那里,那些人摸不进家门。 “我要是跟着我外公过去,就有些不太好,像是外公暗示老领导提携我一样。所以我干脆就躲到这边来了。夫人啊,你可得收留我。” 陈曦说的轻松低姿态。许多心里头却说不出的暖。孙强跟陈曦怼上,后面发酵到两个家庭怼上,其实导火索是她。这要是搁在一般情况下,她肯定会被嫌弃,哪儿来的这么多事情。 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要是个正正经经的高中生,哪儿会招惹上这么多是非。 这种类似的评语,在帖子事件之后,她不知道听过多少回。 陈曦趁中途停车避让一头牛过马路时,握了下许多的手,换上哀求的口吻:“娘子啊,小生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你可得收留小生。” 许多抿嘴一乐,转头看他:“陈曦,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陈曦顺势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我知道,我也爱你。不过,这话可以天天说,时时说,刻刻说。我永远都爱听。” 小黑黑见状,连忙也伸出小舌头舔许多的手,黑黑也要亲亲。 许多被逗乐了,抱起小奶狗亲了一口,拍着它的背给它安利自己家:“黑黑可以痛快地玩儿了。家里很大,有三层楼,妈妈可以陪我们黑黑玩丢球。” 一说到这个,陈曦就悻悻道:“你闺女可是推陈出新,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丢球了,人家现在专门要求围观我打弹珠。” 陈曦在外公家收拾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顺便显摆给小黑黑看。结果好了,小黑黑对神奇的打弹珠充满了好奇心,一定要围观。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嘘嘘,虚虚完了就叼着装玻璃球的小盒子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陈曦,要求打弹珠给它看。不打不行,不打它就哼哼唧唧,表情忧郁。 “最过分是我外公,居然还骂我。小黑黑不就是让我打个弹珠给它看么,这么大的人了,居然都不让着小黑黑。” 许多大笑:“那你肯定是充话费送的。还是我们家黑黑人见人爱。” 陈曦看她笑容开朗起来,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之前多多虽然一直笑,可那笑容没有达到眼睛里头去,更加像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勉强挤出来的表情。 他开着车子,跟在许爸的后头。这是他第四次来港镇,却是头回真正意义上看这个小镇。第一次他为腿疾所困扰,急着过来找大夫。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为了多多,然而当时只道是寻常,还不知自己的恻隐之心对人生究竟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此刻,看着这个面积可以用袖珍二字形容的小镇,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这里是多多出声成长的地方,它记录了她的过往,他不曾有幸参与的过往。 车窗外,港镇初中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因为连着两届中考成绩都放了卫星,学校的招牌都换上了新的。 陈曦笑着感慨:“真感谢当年的我自己,不然我就得错过你了。” 许多也笑,认真回忆起来:“那时候,你的出现,简直就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我现在都无法想象,如果当时你不来,我会怎样。我得用多长时间去平复伤口,我又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说服自己不去痛恨这个社会。陈曦,你不知道,你的存在与出现,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那是在她最困难最崩溃的时候伸出的一双手,带着温暖的希望。对于当日的陈曦而言,那大概只是无意间的善举。可对她来说,却是帮她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陈曦嘚瑟起来,嘿嘿笑:“你都不知道,咱俩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晚上,我在床上滚了多少趟。一想到我当初把你弄到我身边来了。我都想穿回去大声赞美一下自己,哥儿们,你实在太棒了。多少年后,我都要感激当日的自己。” 许多也骄傲地仰起脸:“我也要感谢我自己。要是当时在我表舅的车上,我不跟你主动打招呼,要你的联系方式,跟你请教学习方法,你肯定注意不到我。” 陈曦连忙表示,当时年纪小,眼睛瘸,未能一眼发现夫人的国色天香,全是他不对。 许多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感谢我的不矜持,我主动迈出了第一步,所以才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路。” 在许多上辈子非常长一段时间的认知里,女性要自立自强,不到迫不得已,坚决不能对别人提出要求寻找帮助。她大学因为专业问题,班上男生少的像陪衬,当医生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况,早就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上了。 后来去外地工作,坐火车需要将箱子放到行李架上时,女性体力的先天性弱势让她狼狈不堪。旁边的男乘客直接站起来说:“我来吧。”就轻而易举地帮她解决了问题。 从那时候起,她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世界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有的时候,陌生人帮忙你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并没有更多的弯弯绕绕。 主动开口寻求帮助,其实反而能够收获意想不到的成果。 小黑黑见他们一直说话,妈妈不再逗自己玩,它表示不开心了,开始哼哼嗯嗯起来。 许多连忙安抚它:“黑黑乖,妈妈马上就带黑黑回家了。嗯,家里有一只猫叔叔,黑黑可以跟猫叔玩的。” 小黑黑一听到叔叔两个字,又开始兴奋起来了。它对叔叔的概念就是可以踩脸玩。 车子进了村,一直开到许家后门口停下。 许爸下了车,恰好碰到王婶出门找家里跑出去的狗。 她一见许家人吃了一惊,笑道:“哟,今儿老丈人家的饭开的真是早。” 许爸笑了笑,没有应声。后面陈曦下了车,绕过去帮女友开车门。许多抱着小黑黑抬脚下车。 王婶惊讶起来:“这是?” 许多帖子的事情,王哥夫妻虽然都认出是她本人。但那上头写的话,夫妻俩都不相信,哪里肯拿这种污糟事情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自然更加不会带回家里头来讲。而先前提出的订婚事宜,许妈又只是跟娘家人说了,所以反而许家住的村子无人知晓陈曦的身份。 许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陈曦的身份。在他的认知里,女儿才十七岁,小的很,这个时候谈什么男朋友未婚夫的都不合适。他只好含混着说:“这是多多的同学,想过来见识见识我们乡下是怎么过年的。” 王婶眼睛精明的很,看陈曦待许家老二那小心呵护的态度,也能估摸出个一二。这哪门子同学啊,多多才上高二呢,哪个高中生自己开着车子上学。不过她是聪明人,从来不当面点破任何事。她还笑着跟陈曦打了招呼,表示欢迎他下乡看热闹。乡下过年有乡下的好玩地方。 许妈直到车上都空了,才讪讪地跟着下车。 王婶一见她更加惊讶了。这哪年过年的时候,李琴不是在娘家忙到披星戴月才回家啊。她笑道:“哟,今年你爹妈轻省了,晚上不摆酒席啊?” 李琴哆哆嗦嗦的,像是害冷的模样,也没回答王婶的问题,就胡乱点了下头。 许爸赶紧招呼着陈曦进屋去。等到人待在自己家里头了,旁人自然就以为是亲戚家的孩子,一般人都不会再多问。 陈曦略有些委屈地冲许多撒娇:“我怎么觉得我老丈人不待见我啊。” 许多轻轻用胳膊肘顶他,嗔道:“别浑说,什么老丈人啊,那是我爸。” 陈曦就是笑,也不强调自己的主权问题,光有一个劲儿瞅着她开心。 许多不好意思起来,抱着小黑黑挤到她姐身边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吃午饭。早上那点儿稀饭到现在,早就消化殆尽了。好在过年期间,家家户户现成的菜都烧了好几脸盆,方便随时待客。 许妈进了屋子后,像是终于活泛了一些,忙不迭地去拿碗碟装菜,然后点煤气灶热菜。她甚至不敢喊儿女们帮忙,害怕被直接无视。 许爸没有说话,他从冰箱里头翻出饺子,开始一锅锅地下。现成菜都是鸡鸭鱼肉之类的荤腥,这些老二怎么能吃。好在素馅饺子还有,先煮好饺子填填肚子是真的。 小黑黑一看到放在竹床上的装菜的脸盆就开始兴奋,一个劲儿想蹿过去尝尝味儿。 许妈看到小奶狗,像是终于找到了谈话的契机,脸上堆出笑来,语气亲热又别扭:“哎哟,多多,过年啊,你就给小狗吃碗肉吧。” 许多没有应和她的话,转头问陈曦:“奶糕跟狗粮什么的,带了没有?” 陈曦立刻从他的双肩包里翻出小黑黑的口粮。他自己不过一套换洗衣服,足有他一个背长宽的包里头鼓鼓囊囊的,全是小黑黑的吃的喝的跟玩的,连它的干洗粉他也不敢落下。 许多拿了温水泡起狗粮来,一面还不忘教育小黑黑:“黑黑乖,现在我们太小了,还不能吃这些。等到我们黑黑长大了,就能吃很多东西了。” 许妈讪讪的缩回了脑袋,又讨好的问:“多多,你中午是想吃青椒炒蛋还是西红柿炒蛋啊?” 许多不习惯于她妈这样唯唯诺诺的讨好态度。她想其实她一直小看了她妈,她妈本质上也是个能够随时将脸皮揭下来放到地上踩,而后又能若无其事捡回头洗洗接着用的人。 许妈没有听到老二的回答,自顾自接了下去:“那我就三个一起炒了。这个又酸又辣,你不是最爱吃么。” 许多突然笑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原来我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一直都知道啊。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非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再挑战我们的底线呢?我都不知道,你究竟图的是什么。你非得让所有人都失望透顶才高兴么?” 许妈本能地想要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癫狂女儿。然而她不敢,她怕自己一出声,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丈夫会直接指着大门喊她滚。大过年的,她被夫家赶出家门,且不说以后怎么生活,她要怎样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 许多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说这些话时声音轻柔,面上还带着笑;小黑黑以为妈妈是开心它吃饭香,小脑袋趴在食盆里,吃的愈发欢快了起来。 其实听不懂人话,也是一种无知无畏的幸福。 许多摇摇头,继续给小黑黑顺毛。 许爸煮好了饺子,也不理会许妈,直接招呼四个孩子上桌吃饭。他好像彻底丧失了与妻子交流的欲望,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 许妈慌乱地将一盘子糖醋排骨,一碟子红焖羊肉,一碗毛豆米烧鸡跟新炒的青椒西红柿鸡蛋端上桌。她还特意将炒菜放到许多面前,堆着笑招呼:“多多,你多吃点儿。饺子里头没肉,你多吃点儿鸡蛋。” 许多没吱声。餐桌上其他人也没有说话,但同时,他们也没有拒绝桌上的热菜。 许妈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清楚丈夫跟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她也想上桌吃饭,然而今天多了个客人,两个女儿坐了四方桌的一边,三个男的一人一边。她哪个都不敢挤过去,又不好和两个女儿挤位置。最后,她只能自己盛了几颗饺子,坐在灶膛门口的小板凳上吃。 这时,院子门响起了动静。趴在许多腿上的小黑黑突然间发挥了看门狗的潜质,冲着大门发出一阵奶声奶气的“汪汪”声。 外头响起王婶的声音:“李琴,李琴,你家来客人了。” 许妈像是抓住了救命符,一把放下手里的碗筷,笑逐颜开地跑过去开门:“哎哟,哪个呀?” 门一开,露出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年轻人脸上没有拜年该有的喜气,淡淡的,几乎可以称得上面无表情。他像是极不情愿地勉强开了腔,询问道:“许婧在吗?” 第471章 鹿肉 许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诧异地跑出去看。一般就是老同学找人玩, 也不会选正月前几天的日子,因为此时所有人家都忙着拜年迎客。 她嘴里嘟囔着:“谁啊?”抬起头,一见本人就愣住了, 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冯子昂?” 许多听见这个名字,也挑高了眉毛, 转头看陈曦, 这人这时候来干什么? 陈曦实力懵逼, 这他是真不知道啊。大年初一打电话拜年时, 也没听冯子昂提起这一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有脸往人家姑娘家凑。 冯子昂手上拎了个袋子,看到许婧时,脸上的弧度似乎集体往上抬了抬。他直直走到许婧面前, 声音平静的很:“鹿肉, 补气血的, 你自己吃。” 许婧吃了一惊, 下意识地要接过袋子。 冯子昂却让她指定放的地方。他拎过来的鹿肉足有二十斤重, 他怕许婧拎不动。 许婧有些讪讪,为难道:“我没吃过鹿肉, 不会做。这边家里没有电脑, 不方便上网查。做了,你恐怕不喜欢吃。” 冯子昂摇摇头:“你自己吃。” 许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吃?”不吃干嘛跑大老远的带鹿肉过来? 冯子昂像是没反应过来许婧话里头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 他告诉了是给她吃的了,她为什么还要问。嗯,她肯定是想做给他吃。 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柔和了。虽然一块石头再柔和也极其有限。但感谢今天风和日丽,大地春回,暖暖的阳光为他的笑脸加了成,以至于他看上去竟然能够勉强被说一句温暖了。 许婧有些讪讪,这个,他不要吃鹿肉,单纯送鹿肉过来,感觉不太合适。虽说员工过年有福利,但她尚未开始给冯子昂工作,况且这份工作恐怕她也做不了了。 冯子昂拎着鹿肉,还等着许婧的下一步指示。可她久久不动,他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她,表情有些迷惑。陈曦的妈妈说要对女孩子温和,要尊重女孩子的意见。可是她不说话,他怎么知道她的意见。 许妈一听冯子昂是来送礼的,不管这人脸色臭不臭,起码她能肯定不是来寻仇的。她现在迫切需要家里有客人,可以让她不用立刻面对恐慌的境地。即使能多拖上一分钟,也是好的。许妈立刻笑容满面地问冯子昂要喝红茶还是绿茶,她去泡茶。 冯子昂没有回答许妈的话。他这人,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愿意跟任何长辈打交道。当初陈曦的母亲花了足足有一个月的功夫,才能十句话里让他应答三两句。 要是换了平时,许妈早就翻脸了。这哪儿来的臭小子,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登人家的门拜年时臭脸不说,主人问他话,他还爱搭不理的,谱儿摆的比谁都大。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就是被客人当面怼着,都能唾面自干,何况冯子昂只是不理睬她而已。 许妈自顾自地拿了茶杯泡铁观音,一面端上桌,一面满脸都是笑的招呼冯子昂:“那个,小伙子,赶紧坐下来吃饭啊。赶早不如赶巧,刚好好了,顺便吃顿饺子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婧自然没有立刻赶人走的道理。她稀里糊涂的,让冯子昂将鹿肉拎进了厨房,又自己去开了煤气灶煮饺子。饺子这种东西容易糊掉,所以他们家一般都是煮一锅吃一锅,要是谁不够了,再开火煮。 “有酸菜猪肉馅的,牛肉馅还有虾仁馅的,你喜欢吃哪种?” 冯子昂点点头:“都行。”嗯,好像许婧做的吃的都符合他的口味。有些他原本以为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许婧做出来以后,他尝过了,发现居然也非常美味。 这真是千般难得的好营养师。她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像其他人一样干巴巴的,全是所谓的营养,没有美味。 冯子昂心满意足地站在煤气灶旁边看许婧给他煮饺子。 许爸目瞪口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进门时就跟他点了点头,连招呼都没一句,拎着一大袋子新鲜的鹿肉,看样子是刚宰杀没多久的。可是,谁上人家拜年不带上四礼,反而是拎着一袋子鹿肉啊。 许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爸解释冯子昂的身份和来意,前者她说不清楚,后者她是压根就不知道。 许宁突然间开了腔,小声问陈曦:“他来干什么?” 陈曦几乎要怀疑自己小舅子是故意的了。果不其然,他老丈人立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陈曦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冯子昂寒暄:“哎,冯子昂,你怎么想起来今天过来啊?” 冯子昂觉得陈曦近年来愈发蠢的可怕。他拎了一袋子鹿肉这人又不是没看见,为什么还要问这种毫无营养的蠢话。他今天来肯定是因为今天宰鹿啊。他看到了新鲜的鹿肉,又听送梅花鹿过来的人是说鹿肉女的吃了好,手脚冷面色苍白的女性吃了最好,尤其是那种气血不足脾胃虚弱的女性。 嗯,许婧就是气血不足脾胃虚弱,不然为什么她吃东西也不长肉,绝对是吸收不好的原因。 冯子昂就闷声不吭地将人家说的鹿身上最精华的几大块肉都给拖过来了。 他不知道许婧家怎么走,但他之前听说过她老家在港镇,所以先开到港镇来。至于剩下的,他还知道许爸的名字,可以问镇上的人。虽然这个问路的过程他不喜欢,但是还能忍受。他就是不要问陈曦,免得这人又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这个人,交女朋友以后愈发幼稚爱炫耀了。 冯子昂内心吐槽,表达了自己深切的鄙夷。 许爸见陈曦问不出话来,心道你这小子也没什么用。他换上温和的表情,直接自己上阵:“小伙子,今天你来有事儿吗?” 冯子昂觉得长辈们果然是难缠的角色。但看在许婧的面子上,他还是应了声:“送鹿肉的。” 许爸微微一笑:“除了送鹿肉以外呢?” 冯子昂摇摇头,他就是来送鹿肉的。为什么这些人总爱将事情想的这么复杂。 许爸颔首示意他知道了,等到饺子上了桌,他招呼冯子昂多吃一点,声音温和而亲切:“鹿肉你已经送到了。婧婧,去拿海参过来,给人家带回去当回礼。吃过饭回去,你路上自己小心。” 小子,没事儿你就赶紧走吧。 陈曦差点儿当场笑出声。让你这个家伙装深沉装模作样,还有脸嘲笑我。我都坦然自若地登堂入室了,你也就是送完鹿肉赶紧滚蛋的份儿。 冯子昂一颗饺子嚼在嘴里,往下咽的时候,差点儿没噎到。他沉默着,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是送鹿肉过来的,现在东西送到了,人家女孩子也收下来了,他的确可以功成身退了。虽然他原本还想过要指点许婧怎么烤鹿肉。 港镇的家里,有电烤炉,冯子昂知道。许婧以前跟他说在乡下过年的经历,他记住了。 许婧有些左右为难。冯子昂来的突兀且莫名其妙。可这人是为了一份鳗鱼饭可以从日本到国内来回打飞的的人,拿份鹿肉过来不算什么。虽然他嘴上说是给她吃的,他自己不要吃,但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她犹豫着,要不要留冯子昂吃顿晚饭,让他尝过了他自己带来的鹿肉的滋味再让人家走。 许妈一听这人吃完饺子就得离开了,连忙慌乱地挤出笑脸来:“哎呀,难得来一趟,晚上就在家里吃吧。你也尝尝阿姨的手艺。” 说这话时,她连丈夫的眼睛都不敢看。 当着陈曦的面,许爸能直接无视妻子。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他也懒得在这个未来女婿面前撑什么面子。 可冯子昂不同。人在不是自己人的人面前,总要保持着面上的情分。许爸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妻子的邀请。 冯子昂抬头看许婧,没说话,就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的决定。 许婧无奈了,只得顺着她妈的话就势邀请冯子昂留下用晚餐。 按照既往的惯例,这一天,许家人是要在李家村吃过晚饭摸黑回家的。今年的计划有变,这大年初二的下午反倒空闲了下来。 许爸也不做其他安排,既然这小伙子拿了鹿肉过来,那么晚上就做烧烤烫火锅吧。想吃正常饭菜的也行,反正菜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好。 许妈一看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晚饭的食材,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暂时停歇了下来。她满脸堆笑,时刻不离冯子昂身边,一个劲儿打听“小冯喜欢什么口味”,冯子昂问十句话才吱一声都不能伤害到她半点儿热情。 看的陈曦都忍不住嫉妒起来了。尽管他丈母娘现在不受他媳妇一家人待见,可想到“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他就心里发酸。 冯子昂这臭小子有什么好。就连他妈都说她要是有闺女绝对不嫁冯子昂,一天到晚不说话,还得她闺女揣摩着这人到底想什么,这不得累死闺女啊,她可舍不得。 他妈美滋滋地说:“我闺女要找啊,就找个你爸这样的人。可以一直照顾她,让她什么事情都不用烦。” 当时他还跟他妈贫嘴,表示他妈提的标准太高。这要真有闺女按照这个标准严格择婿,闺女容易有成老姑娘的危险的。他还沾沾自喜地毛遂自荐,表示他这样的也就差不多了。他家多多就说他最好最棒了。 陈曦有点儿委屈,忍不住要跟他家多多撒娇:“你妈好像喜欢冯子昂哎。” 许多看冯子昂已经恨不得直接将人拿扫帚赶出门去了。她要掀桌,她要破口大骂!暧昧总让人受尽委屈。冯子昂你个王八羔子,嘴上说对我姐没有非分之想,你挑个迎婿日跑我们家聊骚我姐算怎么回事儿啊!要是我姐真对你动心了,你再冒出一句“是你想多了”,姐绝对分分钟活体解剖了你! 冯子昂蹲在许婧旁边看她串金针菇,串青椒,串茄子,反正都是草。想也想得到,肯定是给许多那个脸色臭臭的小丫头片子准备的。冯子昂可不高兴了。许婧这个姑娘太傻太实诚,怎么老把弟弟妹妹放在前头。他觉得太委屈许婧了。 他迅速地将鹿肉加调料腌制好,等再过四个小时入了味,就可以烤着吃了。冯子昂决定要把最嫩最好的部分自己烤,烤好了直接塞给许婧吃。不然她肯定又会拿了给她弟弟吃。嗯,亏得许多只吃草,不然许婧自己吃的更少。 第472章 借钱 许婧还不知道这人正暗戳戳地替自己打抱不平呢。她犹豫了片刻, 期期艾艾地表示, 这才大年初二,他这么跑出来,不跟家里人一起过年会不会不太好。 她斟酌着语气, 小心翼翼观察冯子昂的神色。看他面上表情似乎还算平和的模样,许婧含含混混地开了口:“那个,你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奔波, 难得有空回家。嗯, 那个, 还是……还是多待两天比较好吧。” 冯子昂心情愈发愉悦起来, 自觉声音非常温和:“你放心,我会注意劳逸结合的。” 许婧被噎住了。她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又不能直挺挺地开这个口。难不成她要说冯子昂注意劳逸结合不对?她只好低下头,嗯嗯啊啊的含混了过去。 冯子昂的声音放轻了, 冒出一句:“我很注意身体锻炼的。” 嗯, 他身体素质不错。许婧给他当营养师, 应该不需要特别费神。 许婧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恰好外面有人骑着摩托车经过, 车载音响里头热热闹闹地唱着:“常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她灵机一动, 状似无意地跟着往后面哼唱:“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 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许婧偷偷觑冯子昂的神色,恰好撞上冯子昂的视线,吓得她立刻把眼睛别到其他地方。小黑黑正好奇地坐在地上, 盯着晒太阳的虎虎大人看,还伸出小爪子,想扒拉虎虎大人的尾巴。 大花狸猫转过头,警告地“喵”了一声。小黑黑这只怂货立刻吓得“呜呜”地跑开了,跑到井边躲在井身的后面。 许婧忍俊不禁,笑着拍手招呼小黑黑:“黑黑到姨姨这边来。” 小黑黑一看是最和气的姨姨对它招手,一副找到组织的模样,颠颠儿小腿,委屈兮兮地跑过来了,一个劲儿蹭许婧的小腿,“呜呜嗯嗯”地撒娇。 许婧放下手里的烤串,笑着抱起小黑黑,点着它的小鼻子:“又坏坏了吧,不知道猫尾巴踩不得啊。” 小黑黑小眼神儿委屈的不行,抬起小脑袋往许婧的嘴巴上蹭,要求亲亲。这个时候爸爸妈妈都是跟黑黑亲亲抱抱举高高的。 冯子昂一把捞起小奶狗。这小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小黑黑猛然受惊下,小脑袋一转,直接蹭上了冯子昂的嘴巴。 看到冯子昂近乎石化的僵硬表情,许婧忍不住哈哈大笑。小黑黑受惊之后,以为这个叔叔是在跟它玩儿,还一个劲的继续往冯子昂的嘴唇上蹭。 最后还是许多用完洗手间出来,看到她家宝贝小闺女居然在亲一个臭男人,赶紧奔过去把小黑黑给抱了回头。她蹲在走廊上让小黑黑坐好,她得好好教育小黑黑。 陈曦见状赶紧拿垫子给小黑黑铺上。走廊不比院子的水泥场,太阳晒了大半天,有热气。小黑黑还小呢,身体抵抗力不行。万一这么坐着,受了凉,得拉肚子的。 小奶狗蹲在垫子上,还以为要玩飞毯游戏,开心的不行。许多看它两只黑眼珠子亮晶晶的,一脸期待的模样,她莫名其妙。她抬头问陈曦:“这干嘛呢?” 陈曦尴尬不已,讷讷解释:“这个,小黑黑喜欢坐在毯子上,然后我们摇它玩儿。”准确点儿讲,这就是举高高的升级版。 许多火冒三丈,她家小闺女这才让这男人带了多久啊!她冷冷地瞪了陈曦一眼:“你怎么不上天啊?” 陈曦讪讪地笑,一个劲儿朝小黑黑挤眉弄眼暗通曲款。 许多直接将小黑黑挪了个方向,背对着陈曦教训它:“黑黑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啊?你是小姑娘,哪里能随便跟别人亲亲呢。你得矜持点儿。” 小黑黑对于被教育这件事的反应就是抬起小爪子,跟许多卖萌。 许多:……好吧,你赢了。这看脸的世界,恰好姐又是外貌协会。 冯子昂瞥了眼陈曦跟许多的方向,直接皱了皱眉头,言简意赅:“真不像话。” 就看许婧在忙着串各种食物了。许婧的这个妹妹除了扫地洗碗洗菜以外,就没见她串一个烧烤串子,净看她在那边削土豆片了。削的那么薄,还怎么烤了吃。 许婧也愤慨,这两个人是怎么教育小黑黑的。原先小黑黑多乖巧多懂事的一条小奶狗,愣是被他们给惯成这样了。互相惯着祸害对方也就算了。小黑黑这么小,规矩不养好了怎么办。她应声附和道:“就是,太不像话了。小黑黑都被他们带坏了。”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那条小奶狗一眼,嗯,的确,小狗就应该学会看家,哪里能光知道玩儿呢。 可怜的小黑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今天来的叔叔盯上了,意图将它打造成一代复合型多功能狗才。它正盯着许多手里削的切片,感觉特别好玩。 陈曦也惊叹。不过是放寒假以来的这段时间,现在多多削出来的切片,真的能够用薄如蝉翼形容,削好的土豆片不仅近乎于透明,而且切面也非常平整。也不知道多多在背着自己的时候,练习了多少次。 许多得意洋洋地拿着成果跑过去找她姐炫耀。 许婧本来想说她不能这么纵容小黑黑,要教育小狗的时候就得好好教育,不能小狗一撒娇,她就妥协。可看妹妹笑得那么灿烂,她又于心不忍了。 今天在李家村发生的事情,最受伤害的人应该就是妹妹了吧。如果说他们家里人对母亲寒心,寒心的其实不是母亲一心向着娘家的行径。这么多年下来了,实际上,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寒心的是母亲对妹妹的嫌弃,嫌弃妹妹丢人,嫌弃妹妹不给她长脸。 人家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母亲的眼中孩子是最漂亮最好的。可他们的母亲,却这样嫌弃着他们。许婧很难不想起前年从家里搬出来那一天,母亲打了她一耳光,对她说出的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仿佛她有多么肮脏,好像她是人人唾弃的。 她微微阖了下眼睛,不愿意自己想到那些不快的回忆。她笑着点了点头,夸奖妹妹:“切的真好,真是只有一层细胞厚了。” 许妈好容易从家里摸索出几件脏衣服,坐在院子角落里头洗。她手上不做点儿事情,心里头就慌的厉害。 见到许多一直在切薄片,她本能的不舒服。东西是地里头长出来的,花钱买回家的,哪里能这样糟蹋。那只小狗也是。这谁家的规矩,小奶狗正是掉毛的时候,哪里能抱来抱去。衣服搞得一塌糊涂,最后遭罪的人还不照样是她。 许妈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一见是李成的电话,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院子里头的人,赶紧缩回厨房去接。她从上车起就在担心娘家究竟闹成了什么样子。万一有个什么不好,这么冷的天,她爹妈哪里能吃得消。 李成打电话给许妈是为了借钱。 表姨夫妻跟他老婆摔成这样,一辆车压根塞不下,还是开小店的小王用他拖货的电动三轮车给帮忙送到的港镇医院。村里卫生室的大夫去女儿家过年了,卫生室的门都没开。 表姨摔了以后,被扶起来,嘴巴里头一个劲往外涌血,恐怕是咬伤了舌头。 李成以前还听说过有人嚼舌自尽,一见这嘴巴往外冒血的架势,哪里还敢耽搁,赶紧往最近的港镇卫生院送。 现在不比十几年后,哪儿都能刷卡消费,就连镇上唯一一家银行实际上是农村合作信用社也没有自动取款机,连取钱都得排队。况且李成从家里出来的急,拿错了包,没带那个装了银行卡的包,连去柜台排队取钱都做不到。 他和小王掏光了身上的口袋,也只拿出五百块钱。五百块钱想要搞定三个病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值班医生只简单给表姨做了止血处理,护士就过来催促缴费了。 李成去县城闯荡的年份久了,在港镇熟人不多,卫生院更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一时半会儿,他压根找不到人应急。 小王倒是在镇上不少。但他可不蠢,搭把手帮忙送病人他可以做,借钱垫付医药费就免了吧。这受伤的可不是一家人,到时候互相扯皮,他要不回钱那可真是白做了一回好人反倒恶心了自己。 无奈之下,李成只好给自己姐姐打电话。平心而论,这通电话他并不想打,因为李琴的婚姻岌岌可危,而这个姐姐回娘家以后势必成为自己的负累。 他早就不是两年前李琴跟她丈夫闹离婚时意气奋发的李老板了。 自从前年夏天以后,他的生意状况只能用每况愈下来形容。原先好容易才搭上关系的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们不是退居二线就是调职了,最惨的还有个对他照拂颇多的局长被双规了。吓得他好一阵儿都不敢再出头活动。可就是他蛰伏的时间里,好几个工程都被人给抢了。 李成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被扫到了台风尾,站错了队。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紧缩事业版图。这两年正是建筑业开始格局形成的时候。李成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直觉告诉他,房地产这一块能出金子。他没什么背景,吃不到肉,但是搭着别人的顺风车,喝口肉汤也能肥死。他多年积攒家当,为的就是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可关键时候,却一再的掉链子。现在,小的建筑公司建筑队接二连三遭到吞并,他能保持住不被人吃掉就已经是千难万难。 第473章 医药费 李成掏不出钱来服后续的治疗费用, 医生便继续接待下一位病人。现在医疗市场化, 从年前就开始传卫生院要卖给福建来的商人。谁给不交钱的病人治病,产生的医疗费用全部从看病的医生工资里头扣。谁愿意倒贴钱来上班啊。 电话拨出去之前,李成犹豫了足有两三分钟。然而当看到妻子痛的直哼哼的样子, 还有儿子慌乱都都快哭了的神色,李成的心就坚定了下来。再等听到许妈熟悉的声音,一种理所当然的情绪不足自主占据了他的心。 李成理直气壮地要求许妈赶紧拿钱到医院来。出了事, 他们一家人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还得他来收拾。他满怀愤怒地抱怨:“媛媛现在腿还要治疗, 强强又在上学。吴芬这一躺下来, 一家老子的日子都别想过了。” 许妈先是被弟弟的指责弄得讪讪的,转而听到弟弟对弟媳的维护看重,她又从心底升起强烈的不满。在她看来,吴芬就是那个最大的祸害头子。要不是这个不正经过日子的女人颠三倒四地闹出事情来, 她娘家哪里至于到这种地步, 她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在这种愤懑的情绪支配下, 许妈破天荒地头一回没有应下弟弟的请求。然而, 她也没有勇气直接挂掉电话。好在接手机是不要钱, 许妈便木然地继续听下去。 许宁串好了韭菜跟洋葱,想到厨房的冰箱里还有杏鲍菇, 便进去拿。 许妈一见儿子进来, 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许宁一看这情况,哪里还猜不出来电话那头的人是什么,左不过都是李家的那些人。 许宁冷着脸, 关冰箱门的时候重重地用力掼上去。巨大的闷响声,震得冰箱顶上摆放着的一盆蒜苗都差点儿倒下来。 许妈吓得浑身一哆嗦,捂着脸开始哭泣。她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怕被门外的丈夫跟孩子知道。正月里不作兴哭,因为据说这会败了一整年的气运。她担心会因此直接开门让她滚。 许宁出了厨房门,面色依然铁青。许爸一直在琢摸着怎么将烧烤的佐料调配的更好,没有留心妻子跟儿子的动静。反倒是许婧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悄将弟弟唤到面前,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冯子昂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他面皮红涨发紫,眼睛里头都迸出了血丝。许宁声音都打着哆嗦:“她是好不了了。” 一句话,许婧就听出了这个“她”到底是说谁。她亲眼看见了母亲躲躲藏藏地跑进厨房里头去打电话。弟弟现在又是这么个反应,这通电话到底打给谁的,也不用再猜了。 许婧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个子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弟弟,压低了声音问:“她跟他们说什么了。” 许宁眼泪都快下来了,倔强地瞪大了眼睛,摇摇头:“她一见我进去,吓得手机都拿不住了,眼睛也不敢看我。” 有冯子昂在边上待着,许婧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安抚地摸了摸弟弟的背,轻声道:“你别管了。算了,剩下的我来串,你去跟小黑黑玩吧。” 冯子昂一听这个就不高兴了。许婧怎么这样傻乎乎的。串烧烤多危险啊,钎子戳到手怎么办。他拿过许婧手里握着的钎子,闷声闷气道:“这没什么,你去跟小狗玩吧。” 许婧哪里好意思让客人忙碌,自己反倒歇着,连忙拒绝。结果冯子昂直接将剩下的钎子抱走了。许婧想从他手上抢都不行。因为许婧个子才到他肩膀,他一抬高了胳膊,她就是跳起来都抢不到。 许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姐跟冯子昂,转头问陈曦:“冯子昂又要干嘛啊。手里拿这么多钎子,到底想干嘛啊。” 陈曦也是莫名其妙,只看着许婧满脸无奈地蹲在旁边给冯子昂递食材,然后冯子昂接过去一个个地往钎子上头串。 许多惊呆了。冯子昂难道有这癖好,自己一个人拿东西串嫌弃不过瘾,还得专人递给他串?她立刻鄙夷的不行。这种人,干个活儿还得人伺候着。 许宁蹲在院子角落,抱着小黑黑顺毛,心情复杂地看着厨房的方向。 而此时,听见电话里一声手机坠地的声音,然后手机就挂了的李成,则是急的团团转。他再打电话给过去,对方手机已经关机。李成立刻生出强烈的不满,他没料到李琴居然摔手机,还直接关机了。这许家人一个个都是脾气见长啊。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李琴的电话是被他姐夫给摔了,更加不担心手机打不通是不是意味着她姐现在拿不到手机,甚至是被打了。 李成唯一关心的是,钱没要到,他现在要怎么办。从想到可以问李琴拿钱起,他就没考虑过回李家村取钱。其实他自己有车子,开车来回也用不了半个小时。他皱着眉头,一直冲小王抱怨:“你看看,这可怎么办?” 小王跟着叹气,却不接话。他借口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到熟人借钱应急,匆匆离开了医院。 一直扶着疼的直哼哼的母亲坐在医院椅子上的李强气愤地站起了身:“我去娘娘家拿钱。要不是他们家这么闹,哪里会摔到人啊。” 他气冲冲地一路跑到许家门前,等到了家门口,又迅速变了脸色,一边拍着门一边哭喊:“娘娘,姑爹,救命啊。你们赶紧救命啊。” 过年期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高朋满座。他这么一声凄厉的哭喊,立刻引来左邻右舍的人探出头来看。过年不作兴哭,这谁家的小孩,哭的这么凄惨。 许多一听门口的动静,就皱起了眉头。他们家有人,车子还停在后门口,这是来来往往的村里人都能看到的,哪儿能装不在家呢。 许爸阴沉着脸,放下手里正在调制的佐料,过去开了院子门。 一直站在厨房门口望眼欲穿的许妈忙不迭挤过去问:“强强,这是怎么了?” 许爸冷冷地地看了许妈一眼,后者本能地浑身打了个哆嗦,没敢接着追问下去。然而无论许妈开不开口,李强都是要哭诉的。他一张脸哭的皱成一团:“娘娘姑爹救命啊。我表娘娘还有表姑爹还有我妈,现在都躺在医院等救命,医生说没钱不给看。” 许妈一看娘家侄子哭成这样,忍不住地就是心疼。没等她开腔说什么,许多抢先一步挤到了门边,诧异道:“怎么会没钱看病呢?舅舅破产了么。今天饭桌上他还说做了大买卖,你家在城里光房子就好两套,怎么会没钱呢。” 李强被这通抢白,眼泪差点儿倒呛回喉咙口。他结结巴巴表示他爸身边没带钱。 许多露出一副焦急的神色,跺脚道:“哎呀,舅舅也是急糊涂了。医院过去走几步路就是银行,有这时间,多少钱取不到。” 李强急了起来:“我爸着急忙慌的,出门时没带钱包。” 许多急的厉害,眉头纠成一团:“那就赶紧回家拿钱去啊。舅舅又不是没车子,车来车去,李家村才多远,用的了多少时间。舅舅也真是急的昏了头。我们家常年不在港镇住,哪儿有什么钱放在家里头。年前我爸取的钱,今天不是给你跟你姐压岁钱了嚒。对了,这钱加上你爸妈还没有来得及给我们姐弟的压岁钱,怎么着也该有一千块了啊。先拿着应急啊。” 许妈刚想说她存折是随身包里头装着的,年前存了三万五千块的定期。许多已经眼疾手快地拦了辆送人到村里的马自达,喊着:“师傅,帮个忙。我表弟急着回李家村有事儿,他要拿点儿东西再回镇上卫生院。麻烦你在李家村稍微等他一会儿。”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师傅手上,千拜托万嘱咐:“从李家村到这边来回是八块钱,剩下的钱您不用找了,就请你帮帮忙。” 李强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上了马自达。 许多还焦急万分地叮嘱他:“你赶紧回去跟爷爷奶奶说说情况,免得老人着急。不要太担心,你妈不过就是崴了下脚,哪里要死要活的。大过年的,不作兴说这种丧气话。” 开马自达的师傅一收到钱就开始点火发动,也不理会后面乘客喊着“哎哎——” 看热闹的人还没有聚集成。人群,这出插曲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王婶从院子门口缩回脑袋,跟她丈夫摇头叹气地笑:“乖乖,许俊家的老二也是个厉害丫头。要不是她拦着,李琴肯定要大包大揽下来了。就她弟弟家的尿性,这钱能还回头就怪了。” 她丈夫也是笑,摇头叹气:“人家还什么,李琴肯定说不用还了。看样子,李琴她弟弟是真的不行了。这点儿小钱的主意也要打。人一落魄就小家子气的厉害。” 对门人家里,许多已经掩上了院子大门,继续回走廊上练习切片。 冯子昂挑挑眉毛看许婧这个妹妹,还真是个厉害角色。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觉得那个什么舅舅一家人搞笑。看病又不是自家没钱,还不辞辛苦地让个小孩跑到村里头来借钱。他开车到港镇的时候也经过了李家村,从那里到镇上,才几里路,车子来回又谈不上远。 陈曦则是对自家小女友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他家多多干脆利落,怼的人说不出话,然后直接打包丢走。先不提多多的舅家,就那个什么表姨夫妻,就不是什么能打交道的正常角色。 许妈被老二这一通抢白弄得还没反应过来,娘家侄子就被丢上马自达开走了。然后院子门阖上的声响,才将她震得懵懵懂懂间似乎反应了过来。这个老二,连让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 许爸看了妻子一眼。许妈才刚刚凝聚起来的愤怒又吓得烟消云散了。她低着头,嗫嚅着,想跟丈夫商量。这到底是她娘家的亲人,现在人就躺在镇上医院里头,他们不过去看看,似乎不太好。 然而她胆子差不多被离婚这件事给吓破了,没敢对丈夫直接开口,只一个劲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许婧。儿子她现在是不敢指望了,刚才许宁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恨。老二更加不用想,她估计巴不得李家人都没好下场。唯一一个能让她寄予希望的只剩下许婧。因为老大是她爹妈拉扯大的,老大跟她娘家人感情深。 许婧还没想到她妈打算去医院照看那几个人这一层。看她母亲可怜兮兮的眼神,她轻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劝慰家里其他人还是自我安慰:“反正李强自己回家拿钱去了。” 许爸冷笑了一声。妻子习惯将存折随身放着这件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刚才要不是老二冲出去抢白,现在这存折到了哪里,还真是说不清。三个人躺在医院里头呢,躺一天就是上千块钱。李成要不是不把这张存折花完,他许字倒过来写! 第474章 面纸 许妈被这一声笑吓得心脏一阵急跳, 愣是没敢再吱声。 有邻居过来敲门, 借着串门的机会话里话外打探是非。许妈虚虚地陪着笑,借口要洗衣服,跑到院子角落坐在小板凳上垂下了脸。 邻居撇撇嘴巴, 这谁家大年初二的下午洗衣服啊。这衣服洗好了是晒太阳还是晒月亮?噢,才初二呢,连月亮都没的晒。 许爸轻描淡写道:“这没什么大事。李成他老婆穿着高跟鞋, 刚好路上有点儿滑就摔倒了。小孩子么, 就是爱夸张, 蹭破点儿皮, 就哭天喊地的了。” 邻居跟着笑起来:“哟哟,这可真是的。大过年的大呼小叫,这规矩真是……” 许爸没有接她的话音,光是笑, 招呼她吃瓜子, 又喊许婧去泡茶。那人赶紧摆摆手表示不用麻烦, 隔壁隔的, 哪里要这么生分。说着, 她一双眼睛反复在陈曦跟冯子昂的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本地的规矩,除非是小两口关系已经完全确定了下来, 快要结婚了, 否则过年这种时候,男方是不登女方家的门。加上许家的孩子都还在上学,这上学的孩子跟初中毕业后就早早订婚的孩子不一样啊。 许爸当做没看见她探究的目光。陈曦跟冯子昂来的突兀。一般的亲戚初二上人家拜年也是拖家带口大人带孩子, 鲜少有两个大小伙子单独登人家门的道理。他招呼了邻居几句,就又开始埋头调制烧烤佐料了。 邻居见问不出什么内情,只得讪笑着表示家里晚上还要摆酒席,得回家忙去了。许爸热情地招呼人有空过来玩,送完人阖上了院子门。 小黑黑在跟虎虎大人争抢新窝的战争中含泪败北,特别委屈地跑到许多面前求安慰。 许多放下手里的刀,心不在焉地抱起小奶狗,叹了口气,声音不重不轻:“你啊,怎么就学不会聪明呢。让你别随便招惹,你偏不听。现在吃亏的又是你自己了吧。人家哪里会把你当回事儿呢。人家只要自己活的舒服,你是死是活他都不关心。当然了,你死了,他大概会为少了个能帮他的人而不高兴。他会嫌弃你干嘛选这个时候死,真是晦气。” 小黑黑茫然地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明白妈妈说了这么一大通到底在说什么。小奶狗脑袋往许多怀里蹭,嗯,不管,先撒娇再说。 许妈一开始听老二跟人说话似的对着小奶狗就不高兴。这三个孩子都没规矩,一只小狗再喜欢,也没有真当人的道理,还姨姨舅舅爸爸妈妈的,她可没有个狗外孙女。这不是骂她是狗么。后面老二的话更是让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皮发紧。 她嘴唇气得都直打哆嗦,眼泪珠子滚滚而下,落在洗衣盆的水面上。她害怕被人看见,又希冀丈夫跟孩子能够发现,起码拿张面纸给她擦擦脸。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期待的那一张面纸,始终没有到来。 许妈几件衣服洗了足足有两三个小时,日头都西斜了,衣服也快在洗衣板上搓破了。这要是换了家里其他人,她肯定会嫌弃对方磨洋工,干个活儿比登天还难。但此时,干活的人成了她,家里的其他人却仿佛没有发现这盆衣服洗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许爸招呼几个孩子忙完了都去看电视去吧。烧烤跟火锅都是随做随吃的,四点钟不到,现在开始吃晚饭有点儿早。 冯子昂串好最后一串鱿鱼后,心满意足地歇了手。他站起身,去水台洗手,转头看许婧,认真道:“你不要串,你要保护好你的手,很重要。” 上次送她去上夜班的时候,就听他们科主任说手上有伤口,容易被感染。 许婧有些尴尬。冯子昂一心想让她给他当私人营养师,可是现在家里的情况,又让她怎么放心毕业后跟着他满世界跑。她原本还以为冯子昂是开玩笑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真正需要的专业人士。可这都大半年的时间了,他似乎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她犹豫着,该怎样婉拒冯子昂。 许多跟许宁也不愿意在院子里头待着。许妈这般自虐式的洗衣服,让人看了心里头不舒服。 几人都进了堂屋。许婧跟许多拿出过年招待客人的零食盒子摆在大桌子上,示意他们吃。许婧又问冯子昂要喝什么茶。 冯子昂摇摇头,指指板凳:“你坐吧。”他就没看到她有歇下来的时候,一直忙忙碌碌的。 许婧尴尬不已,自己恐怕是被冯子昂嫌弃了。这人不爱说话,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她赶紧冲冯子昂点头笑笑,自己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去,跟妹妹一起逗弄小黑黑。 小黑黑现在对虎虎大人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一个劲儿想闹腾对方。每次虎虎大人都毫不客气地挥出胖爪子,直接将它胡噜到旁边去。大花猫这是看小奶狗就跟个小奶娃一样,没跟它真一般见识,否则真亮出爪子的话,虎虎大人可是连黄大仙都能揍跑的人。 可纵使虎虎大人已经如此态度冷淡,小黑黑也依然兴致勃勃,一直勇往直前。许多都看不下去,直接抱走了小奶狗。闺女啊,你长点儿心吧。虐恋情深什么的真的不适合,咱们还是乖乖当萌宠好么。跨种族恋爱是没有前途的。 冯子昂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许婧会坐在自己旁边的。因为那一边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了,按照分配原则,她也该是到自己这边来。看来,许婧是真的喜欢小动物啊。 他犯难地皱起了眉头。他自己满世界跑,一直住在酒店里。很多酒店是不让带宠物入住的。这样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会不会不方便?他琢摸着,看是不是有什么妥善的解决措施。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小动物啊。 冯子昂这么一沉默地思考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安静了。大家都觉得自己说话会打扰到冯子昂,虽然他们都清楚,这人就是单纯的不爱说话。 堂屋里头的气氛诡异的安静。许婧懊恼他们家的电视机为什么在楼上父母的房间里,不然这时候开了电视打打岔也是好的。 不过身为学生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用看书刷题之类的事情填补时间不知如何度过的无聊。三姐弟都上楼拿了自己的功课下来,一人分据一边开始写作业。就连陈曦,也从他的包里翻出了一本数学习题集,开心地刷起题目来。 许爸进堂屋给他们送果盘,看这几个孩子埋头苦干的样子,哑然失笑。他放下水果,笑道:“可以了,大过年的,也松快松快,不用这么拼的。” 许多心道,这就叫拼了啊。上辈子,她可是去亲戚家拜年的时候,身上都带着自己整理的记忆本,方便随时掏出来背几个单词,看几个化学方程式。然并卵,往事休提矣。 许婧看她爸进来才松了口气,好歹能找点儿事情做了。不然他们都手上有事,冯子昂这么一个人待着,她总觉得有失待客之道。许婧拿了个百香果递给冯子昂,轻声道:“你吃这个吧,味道不错。” 说着,她帮冯子昂切开了果子,拿了勺子递到他手里,还问他:“要不要加点蜂蜜拌一拌?” 冯子昂看着手里的果子,唇角微微翘了翘。还是许婧细心,连他不喜欢白糖,但能喝下去蜂蜜水都留意到了。这可真是个爱操心的姑娘。他摇了摇头:“你坐吧。”就看她不停地跑来跑去的,还是好好歇歇吧。 许婧噤声了。看来冯子昂真不太喜欢被人打扰。她垂下头,继续做医学综合的习题册。 许多拿起一只砂糖桔自己剥着吃,还塞了一半给陈曦。见冯子昂对她姐态度冷淡的样子,她就放心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男人一面对你热情似火,一面又说对你没意思。这会让人无所适从。 陈曦一边享受着女友送到嘴里的爱心橘子,一边狐疑地打量冯子昂。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虽然他嘴巴上说着什么对许婧没想法。可陈同学也是追求过女友的人啊。尽管最早告白的人是多多,可陈同学深信如果不是他明目张胆昭然若揭的追求举动,多多也不敢对他当中告白的。 冯子昂的种种反常,他嘴上虽然没说破,心里头却认定了冯子昂是对许婧有意思。也对,也就是许婧这样好脾气的人,才能受得了冯子昂的古怪个性。 可是,哥儿们,哪儿有你这样的。今天看你过来送年礼,虽然一袋子生鹿肉有点儿奇怪;下午在院子里头又看你一直围着许婧串烤串,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结果这都坐下来,正是好好交流感情趁机升华的时候,你竟然又成了块冷冰冰的石头。 许婧的表情,陈曦都一眼看出来,脸上是大写的尴尬二字。 冯子昂则是一直犯愁,他真没想到妥善解决宠物入住的问题。他琢摸着,看到时候能否将宠物暂时寄养在当地的宠物店,然后等他打完比赛,出去散步休息的时候,再把宠物给领出来。可这样的话,许婧会不会舍不得宠物,怕宠物在宠物店吃亏啊。 第475章 老丈人看女婿 冯小哥是技术帝, 凡事讲究规划执行。他立刻就在脑海中思索起可行性计划。 嗯, 要不买个宠物旅行箱,将小猫小狗什么的偷渡进去?到时候他去前台开房间,许婧在后面带着小猫小狗先进去。休息时带小动物出去玩, 再先将它们装进行李箱,然后带出门。可这样就有个问题,他打比赛的时候, 许婧肯定得陪着, 小动物放在酒店里势必会被服务人员发现。难道出门之前, 他先在门口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这样一来, 还得在小动物嘴巴上套个嘴套,防止它们的叫声被听到。但是,时间长了的话,小动物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许婧又该心疼了吧。 冯子昂抬头看了眼许婧, 想问她, 要不你改养只乌龟当宠物, 行不?乌龟也挺好玩的。 许婧正低头逗趴在她腿上的小黑黑玩。小黑黑嫌弃爸爸妈妈自己玩都不理睬它, 不开心地溜达到姨姨腿上来了。 冯子昂想象了一下一直乌龟趴在许婧腿上的场景,不得不承认, 还是这只小煤球顺眼一些。 中午就简单一人吃了碗饺子, 许爸决定晚饭早点儿开。鸡汤是下午吃过饭就上砂锅熬的,这时候早已骨酥肉烂。小黑黑闻到鸡汤的香气,欢欢喜喜地蹦跶过去。虎虎大人看它的馋样, 嫌弃地撇过头去。正在盛汤当汤锅底料的许爸见这小东西的模样,撕了点鸡肉递到它嘴边。小黑黑相当有偷吃自觉的小舌头一卷,迅速将鸡肉吞进了肚子里。 看完以后,它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许爸。许爸笑着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没有了,零食不能吃多了,不然会吃不下饭的。” 许妈在边上看的一阵心疼。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正宗土鸡,这么好的肉,哪里能直接喂一只狗吃呢。真是糟蹋东西。 许多拿了奶糕开始泡着,等着喂给小黑黑吃。她对小黑黑的偷吃行为假装没看见。现在黑黑也四十天了,尝一两口炖烂的肉没什么问题。 因为晚上吃饭的人多,加上又要烧烤又要吃火锅,许家的晚饭改在堂屋里头开了。许爸看小黑黑又扒着虎虎大人,笑道:“来来来,你们两个也进来,大过年的呢。” 大花猫没有在主人桌子底下吃饭的习惯,小黑黑则是理所当然地往家里头蹦跶。许多抱起它,把它的小爪子擦擦干净。虎虎大人看了她一眼,也优哉游哉地进了门。 一猫一狗的食盆隔了有两三米远,但鱼汤鱼头拌饭显然不能满足虎虎大人的欲望。它踮着脚尖,步伐优雅地走到了小黑黑的食盆前。趁着小黑黑在陈曦腿边“呜呜”叫的时候,迅速开始舔舐里头的羊奶糊糊。 陈曦一脸尴尬,都不敢看自家女友的脸了。这个,小黑黑中午是因为饿坏了没顾得上。其实,现在黑黑比较喜欢看完爸爸打弹珠,然后再埋头吃饭的。 许多拉下脸,愤怒地瞪自家这个不靠谱的男朋友。这才多点儿工夫,她家聪明乖巧懂事有规矩的小闺女就成了这样。吃饭都不肯好好吃了! 小黑黑不明白为什么拽了爸爸这么久的裤腿,爸爸都没动。然后一转头,可怜的小奶狗惊呆了。它的饭饭,没有了! 虎虎大人优雅地开始餐后整理仪容工作,施施然地踱到它自己的午餐前,继续吃。 小黑黑忙不迭地跑到自己的食盆前面,不置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盆。可怜的小奶狗简直快哭了,那张小脸委屈的,下一秒钟就能“汪”的一声哭出来。 许多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忍俊不禁,走过去点它的脑袋:“活该吧,让你矫情,矫情就得饿肚子。” 小黑黑耷拉着小脑袋,侧着头,一副无法直面惨淡的狗生的模样。堂屋里的人,连许爸在内都笑出了声。冯子昂翘了翘嘴角,养只小狗似乎真不错。他看着许婧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嗯,起码能逗她开心。 陈曦赶紧将功赎罪,去给小黑黑泡狗粮。这回狗粮送到了小黑黑的嘴边,它再也不敢离开半步了,小脑袋简直栽进了狗粮里头去。看的许多心惊胆战,一个劲儿喊:“黑黑,慢点儿慢点,虎虎不敢跟你抢的。”生怕这只小呆狗会吃狗粮噎出个好歹来。 许妈看它的吃相,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此刻尴尬的处境,笑着开了腔:“小东西就得抢着吃,才知道东西香。婧婧小时候也不爱吃饭,直到多多断奶,跟她抢着吃,她才胃口好起来。” 屋子里霎时间就沉默了下来。没人接许妈的腔,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该开口。 冯子昂看了许婧姐妹一眼,难怪许婧这么瘦小,原来是这个人高马大的妹妹从小跟她抢吃的。 陈曦正从菌菇西红柿素汤锅里给许多捞素牛百叶。许多在看小黑黑吃饭时,不由自主地已经干掉了一碗油面筋百叶结木耳金针菇什么的,正在懊恼自己吃超量了,陈曦的筷子又送到了她碗里。她说她怎么碗里会长东西呢,怎么吃都吃不完。 许多愤怒,少年,你这么祸害姐良心难道不会痛嚒?每逢佳节胖三斤姐也认了,但是胖三圈算是怎么回事儿。 陈曦笑眯眯地哄她:“多吃点儿,你太辛苦了,脸都瘦小了一圈。” 虚伪的男人,姐脸的骨架摆在那里呢,姐就是历史最瘦时期也没见脸小下去。 人人都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许爸还跟许宁说到了今年春晚的赵本山的小品,虽然还是跟高秀敏和范伟演的,但已经完全没有《卖拐》时的那个劲儿了。 许妈在边上讪讪的,想要接话,却又始终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大花猫虎虎吃完了晚饭,清理干净自己,施施然地走到桌子底下,直接趴在了许妈的棉拖鞋上。许妈原先怕猫身上有寄生虫,不愿意猫往人身上蹿。可这一刻,猫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却让她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温暖。她几乎瞬间落下眼泪来。 冯子昂一直在烤鹿肉,烤好一块就挟给许婧,示意她吃。 许婧尴尬不已,她怀疑冯子昂的新爱好就烹饪,从烧烤开始。然后她恰好成了那个被他挑中的试吃的人。年前在她家吃晚饭,他抢着收拾河蚌,又洗碗整理厨房什么的,就显露出端倪来了。 许婧觉着他一门心思打游戏,不跟现实生活产生交集也不是个事儿。要是只有二次元世界,没有三次元生活,时间长了肯定不行。所以,对于冯子昂的热心烹饪举动,她唯有鼎力支持。支持的方式,就是身体力行地赞美冯子昂烹饪的结果。 许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姐一个人干掉了一盘子总共八块,足有她半个手掌大小的烤鹿肉。她姐不是一直晚上少食控制体重的么。这过年放纵的后果可是三月哭成狗啊。好多漂亮的春装都没有办法上身的。 冯子昂心满意足,他就知道许婧肯定喜欢吃肉质细嫩的鹿肉。嗯,这样就好了。她多吃点儿,身体就能养的解结实起来。 手机响了。冯子昂一看是冯峰的电话,完全不想理会。但他就坐在许婧旁边,许婧一眼便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连忙催促他:“接电话啊。” 他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起了手机。 冯峰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好你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跑走也就算了,你干嘛把最好的鹿肉全带走了的啊。这剩下的部分,我怎么烤着吃?”他一拉开冰箱门,他的心是崩溃的。 冯子昂冷酷无情地吐出一句话:“关我什么事。”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又将冯峰的电话直接拉黑了。这人真是讨厌,已经那样了,还想着吃。明显这肉进许婧的肚子更加有意义。 许婧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跟自己哥哥说话的口气太冲了些。她轻声道:“过年呢。”还是和软一点儿比较好吧。不过她也没敢继续说下去,交浅言深,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冯子昂看她明显瑟缩了一下的模样,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语气太硬了,吓到了许婧。嗯,陈曦他妈妈说了,女孩子胆子通常都比较小,对她们应该温和一些。他想了想,冒出一句:“我不会跟你这么说话的。” 许婧崩溃了。你当然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了。冯峰那是你哥啊。 可怜的许婧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吃完了一碟子鹿肉以后,又干掉了一碗从火锅里头捞出的各种肉片虾饺,最后,在她妹妹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目光的注视下,她硬是喝了一碗银耳雪梨羹! 趴在许婧腿上的小黑黑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姨姨吃的居然比黑黑还多。小奶狗顿时觉得自己饿了,“嗯嗯啊啊”的想要加餐。 陈曦还在拿许婧说自己的小女友,看看你姐吃多少,你又吃多少。你需要的能量明明要比你姐多。 许多心道,她姐肯定是晕头了。等她姐反应过来,她姐明天绝对一颗米都不会进肚子的。 许爸则是皱着眉头看这个姓冯的年轻人。这孩子是个什么意思,一声不吭,一个劲儿给老大塞东西吃。可要说他是追求自家女儿吧,他这个亲爹坐在这儿,也没见他套什么近乎。完全不像陈曦,从上桌起就叔叔长叔叔短,又是以茶代酒祝他新年快乐,又是变着法子全方位无死角地夸他,毫不掩饰的讨好态度。 他不愿意再费心思想。孩子年纪还小,婧婧开过年也不过十九岁,哪里需要这么着急。姓冯的小子是个什么想头,一天看不出来,以后日子还长着哩。 许爸招呼他们放开肚皮吃,将桌上所有的东西统统干光。 陈曦一听这话就乐了,连忙看许多,一本正经道:“爸爸都说应该吃光了,你不能剩饭。” 许多咬牙切齿地看着一碗素丸子素虾仁还有烤好的菌菇,默默地开始往嘴里扒。别以为素食不长肉,那吃进嘴里的都是卡路里啊。要真不长肉,为啥佛像都有双下巴啊。 一顿晚饭一直吃到六点半钟,天都黑透了,许爸才率先放下筷子。 许婧觉得自己已经撑得不行,这幸亏是吃完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婉转地拒绝冯子昂源源不断送到她碗里头的食物,同时不至于让他产生对自己厨艺的挫败感。 她连忙站起身,赶紧去拿水给大家冲淡嘴巴里的味道。 许爸不想再让冯子昂赖下去,直接笑着招呼大女儿:“婧婧,你送送人家小冯。乡下路不好走,早点儿回家去吧。” 许婧“哎”了一声,有点儿茫然。这难道不应该是陈曦送冯子昂么,冯子昂明显跟陈曦更熟啊。不过也是,陈曦现在只能算家里头的客人吧,的确得主人出面送客人。 她点点头应下,转身看冯子昂。 冯子昂默默地站起身,他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过来送鹿肉的,现在鹿肉送到了。嗯,他还烤了鹿肉给许婧吃。嗯,事情都做完了,是应该走了。 许多抬脚踢陈曦,示意他赶紧跟过去。让她姐跟冯子昂单独呆一块儿,算是怎么回事? 许宁也跃跃欲试,笑着站起身:“冯大哥,我也送送你,刚好还有事儿想麻烦你。” 冯子昂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看着许宁:“你说吧。” 许宁的步子就这么僵在了原地。他又不好当着他爸的面子说是只能私底下讲,只好支支吾吾说出了许昊的事情。那小子对电子竞技充满了好奇心,想知道职业打比赛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爸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2004年,电子竞技爱好者在国内的代名词是网瘾少年,前几年还有篇著名的新闻报道《电脑游戏瞄准孩子的“电子海洛因”》在社会上引起了重大的反响。几乎可以说,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 冯子昂这年轻人模样周正,穿着打扮也是斯斯文文的。许爸倒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不务正业。他本来听说冯子昂是陈曦以前的同学,还以为他正在上大学呢。 冯子昂压根没有关注许爸的脸色,他只是对许宁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我到元宵节之前都在本市,你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许婧看她爸脸色不对,立刻就猜到了她爸为什么不高兴。社会新闻报道里头,因为没钱打游戏去偷去抢去讹诈的新闻比比皆是,老师们成群结队去网吧逮人。她爸怎么可能对打游戏的人有好印象。 第476章 登门 许婧立刻走到冯子昂身边, 轻声道:“走吧, 晚了路上车子不好开。” 冯子昂还是没有表情的脸,但声音似乎比平常温和不少:“嗯,我开车会小心。”他开车会很稳当, 她坐他的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许宁已经得到了冯子昂的口头承诺,不好意思再硬挤上去。 陈曦承受了他家多多的掐肉手, 愣是装聋作哑。他心道, 哥儿们, 我尽力了,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哎哟,多宝啊,轻点儿轻点儿。那小子没那狗胆,不敢对你姐动手动脚来着。 冯子昂车子停的并不远, 就在许家后门口。一溜的三辆锃光瓦亮的小车, 白天里不知道有多扎眼。这也是李强那一声嚎叫, 把周边人都吸引了过来的原因。许家这是发达了, 小车都这么多。 许婧一直把人送到车门口, 眼瞅着人要上车走了,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喊住冯子昂。 冯子昂听到自己名字从她嘴巴里流淌出来, 竟然觉得说不出的好听。他其实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小时候老听人拿他的名字跟他哥比,揣摩着一个冯峰一个冯子昂,到底是谁压了谁一头。他烦透了, 甚至自己跑到警察局去要求改名字,改成冯已死,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结果接待他的民警没说他胡乱捣蛋,直接一句话,他还未成年,改名字只能由监护人过来操作。 冯子昂直接蔫吧了。 等到他自己年满十八岁以后,他又觉得叫什么名字压根没意义。因为即使改了名字,他也不能改变他是他父亲儿子的事实。即使他将身上的血全部换成新的,三个月以后血液依然会被骨髓新造出的血代替。这是根植于他骨髓深处的东西,就算他死亡,都无法磨灭的东西。 冯子昂转头看着许婧,后者似乎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她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讷讷开了口:“那个,冯子昂,对不起。”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下去:“不好意思,我恐怕没有办法将来为你工作了。那个,我家出了点儿事情。我弟弟妹妹都还小,还在上学,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我得照顾他们。” 越说到后面,许婧的思路越慢慢清晰起来。 是的,她曾经考虑过担任冯子昂的私人营养师。这意味着她的服务对象只有冯子昂一个人,而他恰好不是一个难相处互动人。尽管他不善言辞,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但他从来不曾对她抱怨过什么。无论她做什么给他吃,他都吃的一干二净。 许婧曾经了解过电竞选手的生活状态,他们需要一天十几个小时坐着打游戏做练习。其实他们的工作环境跟程序员差别不大,都是鼠标手电脑族。许婧特意用休息时间去中医理疗科专门跟医生学习了按摩理疗的手法。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帮冯子昂放松心情。 从本质上讲,许婧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冯子昂经常去各地打比赛,随同的她,其实额外获得了去世界各地旅游的机会。这是一项隐形福利。 对,这份工作比起在省人医当护士,缺乏稳定性,随时有可能被炒鱿鱼。可是她还这么年轻,就算失去了一份工作,并不代表她失去了全世界啊。她依然有机会重新开始。 在上夜班忙到生无可恋的时候,在被不讲理的病人跟家属纠缠恐吓的时候,在想到干一辈子护士一眼即可望到头的时候;冯子昂的出现,他带来的全新的工作机会,对她而言无异于是一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苹果。她心中的那条蛇诱惑着她,吃下去吧。可理智却不允许她肆意。 现在,心中的天平的一端,加上了砝码,她笑着对冯子昂说抱歉,对自己心中曾经浮现出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说再见。 冯子昂皱起了眉头,只说了一句话:“你才十九岁,你只比许多大两岁。”凭什么要她去照顾那双弟妹,他们好手好脚的,为什么不能照顾自己。 许婧笑了,乡村的冬夜,天上看不见月亮,连星星都没几颗,更不若都市灯火通明;她白净的面孔却像是在黑夜中也能发出莹莹的光。她笑涡乍现:“可是我是姐姐啊。”就算只大几岁,但她依然是姐姐。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家庭摇摇欲坠的时候,丢下弟弟妹妹不管呢。 冯子昂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他完全不能理解许婧的逻辑。大概女孩子都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吧。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硬邦邦的吐出几个字:“你还有一年半才毕业。” 许婧愣了一下,不明白冯子昂的意思。 冯子昂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吐:“一年半以后再决定。”他有点儿伤心也有点儿愤怒,他这就是被许婧放弃了?他才不允许,一个好的私人营养师是很难找的。他现在就觉得许婧最合适。其他的,尤其是他家里给他找的,都不好。 许婧却不想拖延下去:“不好意思,我已经想好了。非常抱歉,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如果不是我拖拖拉拉的话,说不定现在你已经找好合适的营养师了。真的对不起,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冯子昂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说等你毕业以后再决定。”说着他钻进了驾驶座,迅速点火走人。虽然陈曦的妈妈说,不应该对女孩子发脾气。可是他现在真的非常不高兴,他怕控制不了自己,让许婧发现了他的愤怒。 许婧被汽车丢在了路边。她看着汽车尾灯的闪烁远去,心里头空落落的,好像亲手斩断了一份希望。她动了动嘴角,无声地对自己说了句,读不起,辛苦你了。 那一瞬间,许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很快擦干了眼睛,默默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好好过,无论怎样的人生,都能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她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转身往家走去。到了大门口准备开门时,身后风风火火地来了个人。达子从她家前门的方向而来,借着院子里走廊上的灯光,他认出了许婧的脸,欣喜道:“你怎么出来了。” 达子觉得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刚往许家走,许婧就出门接他。 许婧愣了一下,失声问:“你怎么会过来?” 达子面上一红,好在灯光暗淡的很,遮掩住了他的窘态。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笑道:“我有朋友从海南过来,给我带了不少水果。我今天清理车子的后备箱才发现有这个榴莲。我妈不让我带进屋子里头去。我琢摸着,人家都说女孩子喜欢吃这个,我就给拎来了。不然它长这么大也不容易,我给丢了有点儿心疼。” 许婧只得请达子进屋坐。榴莲这东西,的确是喜欢的人爱若珍宝,不喜欢的人闻着就想吐。真要丢了,的确可惜。 许家人连着陈曦在内都目瞪口呆。这,送走了一个居然又有一个登门的。再看到达子带过来的礼物,许多都崩溃了。这是什么画风啊。冯子昂抽风跑过来拎着一袋子鹿肉也就算了。达子竟然把榴莲都给拎过来了。他怎么不捧着,顺便扎死他啊。 许爸许妈对达子都不陌生。一直坐在堂屋角落里不说话的许妈更是总算看到了能搭上话的人。她热情地邀请达子坐下,亲自去泡了茶,又拿出家里的零食盒子,抓了碧根果什么的招呼他吃。 达子受宠若惊。他丈母娘居然对他这么热情,他一时间几乎都要浑身打哆嗦了。 许妈开始跟达子拉家常,问他这一年过得怎么样。还跟他叔叔跑运输不?现在运输挣不挣钱啊? 达子高兴的不得了,他正愁该怎样打开话匣子呢。他告诉许妈,他现在已经自己出来单干了,跟人合资弄了条船跑内河运输,估计今年再干个两三个月就能把本钱收回来。这样以后就是吃纯利润了。 许多默默地听他说的话,辨别里头信息真假。在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到来之前,航运业是蒸蒸日上的。不少人都在里头挣到了钱。当然08年金融危机之后,航运业就一直没能真正意义上缓过气来。等到她重生前夕,还有大型航运集团不堪重负最终破产了。 达子嘴甜会说话,一点儿小事都能被他描述的妙趣横生。他一面挖空心思地讨好着自己的丈母娘,一面小心翼翼地觑他家婧婧脸上的神色。奈何婧婧似乎有些害羞,一直侧着脸,抱着怀里的小狗玩儿。 达子等了这么多天,才有机会登门见许婧一面,哪里愿意把时间全花在丈母娘身上。他借着机会跟小狗打招呼:“哟,小东西,还认识我不?” 小黑黑看了他一眼,这人它见过,闻过身上的味儿,但是这个叔叔不陪它玩,小黑黑才不要理他。作为一只高冷的犬科小姑娘,小黑黑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达子心道,哎哟,这小狗,真成祖宗了,脾气可真够大的。 许妈微微皱了下眉头,招呼达子喝茶吃东西:“你甭管这小东西,架子大的很呢。养个小孩都没比它难伺候的。” 她家的儿女们,居然还特意买奶糕跟羊奶粉给小狗吃。要知道,她当年生孩子,奶水不够的时候,哪儿来的什么奶粉。她娘家送过来的麦乳精都被她婆婆拿走吃了。 许妈心里头冷笑,这还没挣上钱呢,就一个比一个会糟蹋东西了。狗吃的比人都好。可怜她单位发一箱牛奶,她才不辞辛苦地搬到孩子们的租房里,给他们补充营养,她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喝。倒是她过的,连条狗都不如了。 第477章 同床异梦 许婧默默的, 抱着小黑黑上楼去了, 免得小奶狗又碍着她妈的眼。 许妈焦急地喊:“你还带它上楼啊,落了一地的毛,全家身上都要长虫子了。” 许爸皱眉:“带到房里又怎么了。在城里, 小狗不照样跟他们一个屋子里头待着。” 搁着往常,许妈肯定得反唇相讥,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立刻噤声了。 达子多精明的一个人, 登时便从他丈母娘的反应中意识到不对。往常这家里头嗓门最大的肯定是这位丈母娘。去年上个淑女课堂也没见她声音变弱, 今年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旧社会的小媳妇, 在他老丈人面前一声都不敢吭。 达子也不吱声,就默默地喝茶嗑松子,笑着跟小姨子小舅子搭话。 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想起他转手出去的铺子, 那个商业区到现在还要死不活的。于是他开了腔, 问陈曦:“你那店现在怎么样?上次过去看的时候, 好像装修的都差不多了。什么时候租出去还是打算自己干啊?” 陈曦笑了笑:“先散散味儿。我打算找几个人, 自己开个斋菜馆子。反正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的。” 达子咧嘴乐了乐。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 花钱打水漂哄他小姨子开心呢。小姨子折腾着吃素,他就连斋菜馆子都给弄出来了。为着吃顿饭, 开上半个多小时的车, 他不嫌弃折腾就好。 许爸看了陈曦一眼,冒出一句:“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头的好。” 陈曦连忙应下,到时候他找了专门的人来打理。他定期过去看看就行。 达子喝了口水, 又把目光转向了许宁。谁知还没等他开腔,许宁就直接站起来,拎着书包上楼去了。这小舅子的脾气,达子讪讪道:“还是宁宁爱学习成绩好。我那时候一到放假,连书包在哪儿都搞不清楚了。” 许妈笑道:“这有什么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现在混得比谁差了。我看那些清华北大出来的,找不到工作的多的是。前面不是还有北大毕业出来的卖猪肉么。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还不如初中毕业就当小刀手,还能练出水平来。” 许多知道她妈说的是名噪一时的北大屠夫陆步轩。她觉得有些无语,的确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条条大道通罗马。接受教育并不意味着我们将来一定能够成为所谓的人上人,获得更多的财富,但教育绝对可以拓展我们生命的宽度与深度,让我们的人生拥有更多的希望。 因为陆步轩将来卖猪肉,所以他就不应该读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吗?他能将猪肉销售运用营销学做大做强,这些知识底蕴来自于他接受的高等教育。人生的每一种经历都是财富,不能因为暂时的失意就否定自己的曾经。如果不是那些你认为可有可无的经历,你也不会被塑造为现在的自己。 许多也不想再在楼下待着,她看了眼陈曦。后者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跟许爸打招呼:“叔叔,我今天出了不少汗,先去洗澡了啊。” 许爸点点头,嘱咐他:“别忘了开着浴霸,免得受凉了。” 达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重重的一击。这小子已经能够坦然地在许家登堂入室,连洗澡这种私密的事情都能坦荡荡地告诉他老丈人。猜也不用猜,都这么晚了,连澡都洗了,肯定是在他老丈人家里留宿了。他好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他还暗戳戳地怀着小心思,偷偷等到迎婿日的晚上才敢登许家的大门。 他本以为自己挑这个时机简直就是完美。一则许家大年初二按照惯例肯定去李家村拜年,吃过晚饭才回家。二则选在晚上这个时机,肯定不会有人来拜年开酒席。他正好可以在许家多待一段时间。 可现在,人家陈曦早早就坦荡荡地来了。愈发衬托的他像是见不得人一样。眼瞅着楼下只剩下老丈人跟丈母娘这两位长辈,达子也没勇气继续留下来了。他总觉得丈母娘跟丈母爹之间的气氛不对。达子自觉还是不要掺和进人家的家务事为妙。 他笑着告辞,拜托许爸许妈别忘了吃榴莲。他笑道:“我们家是我妈受不了这个味儿,其实我觉得挺好吃的。” 许妈是因为单位办公室主任跟工会主席都喜欢吃榴莲,又知道这水果贵的很,一个就得快百十来块,愈发觉得这是好东西。尽管她本人并不爱这个味儿,还是春风满面地笑纳了达子的好意。她还拿了一盒花生糕跟一袋子蜜枣还有桂圆给达子当回礼。 达子一见这回礼就乐坏了,花生糕就是百年好合步步高升早生贵子的兆头的。蜜枣和桂圆更是家庭圆满早生贵子的意思。他觉得,他这位丈母娘实在太懂得他的心思了。他想的可不就是步步高升早生贵子么。 许爸看着妻子拿出来的回礼就想皱眉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给个小孩子,人家拎着水果来,直接回水果不就结了。家里的红富士苹果孩子们不爱吃,刚好可以拿着当回礼。 达子欣欣然地收了回礼,兴匆匆地走了。 许爸也不看妻子,自己往卫生间洗漱去了。 许妈这一天难得有这么一段松快的时候,两个腮帮子都笑酸了。此时堂屋里只剩下一人一猫,她茫然不知所措起来。大花猫虎虎懒洋洋地窝在许爸给小黑黑用废弃的抽屉做出的新窝上,表示这地方,虎爷它霸占了。 许妈看了眼老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行了,就剩下咱俩相依为命吧。都是被嫌弃的人。” 大花猫转过脑袋,懒洋洋的不吭声。那个黑乎乎的小煤球上了楼就不下来了。嗯,楼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家里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虎爷它的地盘。 小黑黑倒是惦记着下去跟那只大猫玩。它从出生起就是在家里头养的,除了去宠物门诊打预防针,它还没见过猫。大花猫虎虎可是耀武扬威的霸王猫,跟宠物店的那些软萌汉子妹子完全不是档次上的。小黑黑经过短短的一个下午的相处时光,已经深深地被虎虎大人的王八之气所折服。 许婧看它扭来扭去,以为它又想嘘嘘了。哪知道给它把垫子铺好了,它又跑了开来,还冲着许婧“汪汪”叫,一个劲儿想往门口跑。 她抬头看妹妹:“小黑黑这是怎么了?” 许多咬牙切齿:“被它爹给带坏了,玩野了心呗。” 陈曦刚才总算承认了。就这几天的工夫,小黑黑已经从一个斯文秀气的小淑女变成了只野猴子,每晚光哄它睡觉,陈曦就得百宝耍尽。 许多冷冷地瞪他:“你怎么不去练杂技啊?” 陈曦讪笑,企图讨好:“这不,黑黑还小么。人家都说了,拉布拉多最聪明,等长大了,绝对是聪明贴心的小天使。” 许多抓狂:“我们本来就是小天使,愣是被你把画风给带歪了。” 一条才四十天的小奶狗,疯的跟个什么一样了。玩球这种低级层次的游戏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小黑黑了。人家现在要玩活物,这么点儿大的小东西,竟然还企图将虎虎大人当玩具。 许多拗不过小黑黑的撒娇卖萌必杀技,又陪着它下楼。她生无可恋地看它一次又一次地爬进屉子里,然后被虎虎大人的爪子给胡撸出来。这条傻到家的小奶狗还以为虎虎大人这是在陪它玩儿,蹦跶的更加起劲了。 闺女哎,你长点儿心吧。女儿当自强,你这么傻乎乎的,我总担心你会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汪拐走。 许多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虎虎大人不洗澡啊。它一贯是自己舔毛解决卫生问题。她回家时带了干洗粉准备给虎虎大人搞个人卫生,结果遭到了大花猫的激烈反抗。要不是看在她也算是主人的份上。虎虎大人估计直接一记虎爪受就挥过来了。 小黑黑这么一直往大花猫的身上蹭,卫生状况可想而知。它这么只小奶狗,疫苗才打了第一针,哪里能这样闹腾。 许多要把它抱走,玩野了的小黑黑还不高兴,企图往地上赖。许多震惊了,这小东西,居然还会这么一手。她琢摸着怎样对它进行家庭教育。洗完澡听说许多又带着小黑黑下楼的陈曦,赶紧忙不迭地跑下来。他看着许多虎着脸,立刻舔脸笑:“那个呀,黑黑还小,咱们慢慢教育啊。” 许妈在这过程中,一直闷头在桌子边剥花生。其实她也不知道剥出花生米有什么用。娘家婆家的亲戚都不登门,她也完全不用再准备任何酒席。这花生米剥出来,难不成她自己炸了撒上盐下酒?许妈有些想笑,可惜她酒精过敏,碰一口酒就得浑身起疹子。否则她真想跟电视上说的那样,一醉解百愁。 从娘家出门以后,丈夫跟孩子就当她不存在一样。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好像完全看不见也听不见一样。 老二下了楼,就忙着伺候狗祖宗,对她这个妈视而不见。她真是活的,连条狗都比不上了。 许多强行抱起小黑黑,虎着脸瞪它。小黑黑企图撒娇,往她怀里蹭,要求再玩一会儿。许多骂道:“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多脏,还这么蹭。” 小黑黑惊呆了,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跟黑黑说过话。它圆圆的黑眼睛看着许多,然后竟然滚出了眼泪。 许多也愣住了。她知道小狗聪明,跟小孩子一样。可小黑黑还不到两个月啊,这小东西竟然这么逆天,挨骂都会哭了。 小奶狗这么一哭唧唧,还谈什么教育啊。 许多的心都软成一片了,直接一把抱起小黑黑,安慰道:“好好好,我们黑黑不哭啊。妈妈带你上楼,我们去洗个澡澡,然后香喷喷的睡觉觉。” 说着她还瞪罪魁祸首:“赶紧的,把黑黑的干洗粉跟毛巾拿上。” 陈曦立马执行命令,将功补过。 两人在楼上的房间里铺开垫子,让小黑黑蹲上去,给它用干洗粉仔仔细细洗了两遍。虽然干洗不比用水洗澡干净彻底,但小黑黑太小了,疫苗才打了一针,呼吸系统现在脆弱的很,万一洗澡受凉感冒了,问题就大发了。 许多只能够天天给它梳理毛发。就跟旧时候乡下女人一样。照着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一年只有七月七才能洗头,否则据说其他时候的洗头水阎王爷都收着,等着你去了阴间喝。其他时候不能洗头怎么办,就用一种名为篦子的密齿梳子时常梳着去污止痒。 小黑黑的专用梳子就有五把。因为陈曦每次经过宠物用品店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手贱。好在梳子不贵,不算特别败家。许多给小黑黑梳理着身上的毛发,一把宽齿梳子梳完了再换密齿的,然后再重复一趟。小黑黑最喜欢这样的按摩皮肤方式。 许爸上楼来,将放在他们房间的沙发招呼陈曦一起抬到许宁的房间里。许婧开了大衣橱,翻出备用的被褥。因为不知道天气会不会突然降温,晒被褥时,他们把所有的被褥都拿出来晒了,现在还有剩下的可用。 许多抱着小黑黑在旁边看她姐收拾床铺。 许爸瞥了眼这个还满脸稚气的二女儿,心里一阵叹息。这还是个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小丫头,竟然女婿都上门了。 他沉默着进了房间。许妈也畏畏缩缩地跟着上楼来。家里住人就二楼的这三间,其他地方连床都没有。她倒是想就在楼下和衣而卧,凑合一晚上。奈何正月初,晚上气温极低,外头风吹枯枝,陡峭的很。 许妈害怕自己冻病了,越发引得丈夫厌烦。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已经冷成冰的夫妻。 许爸依然没有理睬他,直接脱了外套,睡在了床的一边。 许妈赶紧用完卫生间,快速洗漱完毕,紧紧贴着床的另一边睡了。还在床上有两床被子,一人一床,虽然有点儿冷,但拿大衣棉服压一压,还是可以睡的。 她偷偷摸摸下床关了灯,缩回被窝里后,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李成在医院里头怎么样了,她是想也不敢再想。手机摔到地上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重新开机怎么也打不开。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电话追过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许妈是真的累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疲惫。好像身体沾到床上就跟陷进了棉花堆里头一样,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然而脑袋却诡异的有一丝清明,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睡。她的睡眠质量一直谈不上好,多年来都是这样。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她期待着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第478章 买房 一门之隔的外间里, 许多正抱着小黑黑看陈曦用纸盒子给小黑黑做窝。没方法, 陈曦出门的时候忘记把狗屋给带上了。许爸给小黑黑做好的窝又被虎虎大人霸占了。陈曦在纸盒子里头铺上许多小时候的旧棉衣,笑道:“咱们一代传一代,小黑黑就用妈妈的衣服吧。” 等到狗屋做好了, 许多准备连狗带屋子搬回自己的房间去。小黑黑又不干了。爸爸还没有打弹珠给它看呢。 陈曦就在自家多多火冒三丈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开始打弹珠。 许宁一直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化学作业,见状还夸了一句:“陈哥,你弹珠打的挺好。” 陈曦觉得自家小舅子肯定是故意的。因为听完小舅子的评语以后, 他家多多掐他掐的更加用劲了。 好容易才满足了小黑黑看打弹珠的欲望, 陈曦擦着满头冷汗恭送媳妇跟狗闺女回房歇息。 至此为止, 气氛还是其乐融融的。但是, 这种美好的氛围没能持续到关灯睡觉以后。 许多抱着小黑黑回房间了,才发现这小东西压根把自己的新窝当成玩具。 她说了声:“黑黑,我们关灯睡觉觉了。”小奶狗立刻从单人沙发上摆着的纸盒子里跳到了床上,速度趴好。 许多惊呆了, 这是要干嘛。她可没有抱着小奶狗睡觉的打算啊。黑黑以前不都是在狗屋里睡觉的么, 从进她家门第一天起, 就睡得香喷喷。 她愤怒地咆哮:“陈曦!” 从目送老婆大人跟狗闺女离开后就忐忑不安的陈曦同学绝望地闭了下眼睛, 完了。小黑黑肯定是露馅了。 面对他家多多愤怒的眼神, 陈曦小心翼翼陪着笑,讨好地察言观色:“那个呀, 多多, 我可以解释。黑黑刚到我爸妈家不是认生么,然后胆子小,一直睡不安稳。我看黑黑这么小, 这样子睡不好肯定得生病。所以我就哄哄它啊。完了,先把我自己给哄睡着了。” 许多伸出手揪他的胳膊内侧的嫩肉,气愤不已:“你还敢撒谎。你哄小黑黑哄到你床上去了啊。你不会蹲在狗屋边上哄。” 陈曦被掐的龇牙咧嘴,一个劲儿倒吸冷气,辩解道:“黑黑不干啊,它得抱着哄,我除非坐在床上,否则还得一直走来走去。” “你把它哄着了,不会再放到狗屋里头嚒?” 陈曦委屈的不行:“它精啊,我一放下它,它就醒了。只能用毯子裹着它睡觉。” 许多冷笑:“那我还得夸你有办法了呢?” 陈曦连忙表示不用,全是他技术不到家,变成了这半拉子的状况。他来接管小黑黑,坚决不敢麻烦领导。 许多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自家的狗闺女走人。再让他管下去,不用煤气罐,小黑黑就能直接跟太阳肩并肩。 等回到房间以后,许多将小黑黑往盒子一放,盖上它的专用小毛毯,正经严肃脸:“好好睡觉,不然打PP。” 从来没有挨过打的小黑黑压根不知道打是什么意思。它还以为许多是在跟它玩游戏,又叼着它的小毯子跳上了床。侧着圆滚滚的小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许多,不知道后面还要玩什么游戏。小黑黑表示自己累了,它想睡觉了。 许多将它再一次抱进盒子里,然后已经困的眼皮子都耷拉下来的小黑黑愣是执着地再一次跳到了床上,小脑袋一趴,瞬间就要睡死过去的节奏。 小黑黑第三次从盒子跳到床上时,发出一阵委屈的“呜呜”声,好像快哭了。似乎在控诉许多这个坏妈妈,为什么不让黑黑睡觉。 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听动静的陈曦轻轻敲着门,试探道:“多多,你就把小黑黑交给我吧。咱不着急,后面再慢慢纠正它的习惯。” 许多看一眼时间,这都快十点钟了。往常这个点儿小黑黑早就睡得昏天暗地了。她再看小狗那副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的模样,一时间确实硬不下心肠。她犹豫着,要不,今晚先让小黑黑跟陈曦睡,明天再说? 始终在边上冷眼旁观,没有参与妹妹教育小黑黑过程的许婧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夺过快要从许多手上转运给陈曦的小黑黑。 小黑黑眼瞅着就有温暖好舒服的怀抱可以依靠了,一瞬间,又被截胡了。它委屈地往姨姨怀里蹭,黑黑要睡觉觉。 许婧冷着脸看这对不负责任的狗爹狗妈,压着怒火道:“哪有你们这样带小狗的。好好的小黑黑,都被你们养糊了。” 她也不理睬这对瞬间缩了脖子一秒钟矮下十公分的不靠谱爹妈,抱着小黑黑放进盒子里,开始给它顺毛,轻轻哼起:“洗脸宝宝,睡觉觉,昂昂昂昂昂。” 许多一下子像是有重锤冲击了她的心脏。这首歌,这首歌是上辈子许婧哄宝宝时经常唱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家睡觉的代名词就是“昂昂”。她曾经有一次问许婧这首歌到底叫什么。许婧说她也不知道,是宝宝在小托班学会的。 许婧好不容易将小奶狗给哄睡着了。她忍不住轻声呵斥妹妹跟陈曦:“好习惯养成很难,坏习惯改掉就非常麻烦。小黑黑还小,你们不能这样它要怎样就怎样。难不成你们还跟以前的富商一样,儿子喜欢听上等瓷器摔碎的声音就摔好瓷器。喜欢听撕绸缎的声音就撕绸缎?” 许多小小声地纠正:“那个姐,喜欢听丝绸段的是妹喜,夏桀的妃子。” 许婧眼睛一瞪,冷笑道:“亏得你们没有国家可以供它灭亡。” 许多立刻又怂包了。 陈曦赶紧帮他家多多开脱:“那个,姐啊,是我不好,把黑黑的规矩给带坏了。” 许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年纪比我大。” 可怜的陈曦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森森恶意,他回房间躺上床时,心口还是塞着的。许宁在床头默默地看着沙发床上的陈曦,冷笑,哼!就该治治你。 许多则是讪笑着爬上床,一个劲儿往她姐的怀里拱。 许婧哭笑不得:“你怎么现在习惯跟小黑黑一样了啊。” 许多抱着她姐哼哼唧唧,拼命卖萌撒娇。 许婧苦笑一声,完了,她家的妹妹被彻底养傻了。再抱进一只小狗来,真是大傻看二傻,傻傻分不清楚。她拍着许多:“睡吧,难不成你也要跟小多多一样,还要人哄。” 许多抱着她家香香软软的小姐姐,心中一动,试探着问:“姐,那首歌,就是洗脸宝宝,睡觉觉,你是从哪儿学到的啊?” 许婧顺着妹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有个产妇唱着哄她孩子的。” 许多忍不住追问:“那产妇是哪儿人,宝宝是男还是女?” 许婧哑然失笑,这她怎么记得住。每天有这么多宝宝出生呢。 许多扯了扯嘴角,是她魔障了。就是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迷惘,旋即又释然,算了,昨日种种不可追。她也不想追。她紧紧抱着她姐,心里头一阵酸涩,也不知道她美丽善良温柔可人的小姐姐到对便宜了谁家的臭小子。达子油腻腻,讨厌!江冠南傻二缺,出局!冯子昂冷冰冰,没戏! 嗯嗯嗯,她家小姐姐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被她评价为冷冰冰的冯子昂同学此刻却浑身燥热,连打游戏都没有办法让他恢复一贯的冷静自持。他感觉身体深处有团火在燃烧,烧的他口干舌燥,脱光衣服躺在床上依然身子火热。 冯子昂厌烦地看着身体某处颤巍巍地抬起头。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他烦躁起来,恨不得掐断自己。然而身体的渴望却不是他用理智能够消解掉的。他怀着深切的厌恶,伸出手去。 明明没有接受冯峰的低俗邀请,看什么艺术片《禁室培欲》,可他为什么还是有了反应。都怪该死的冯峰,让他喝什么鹿血,真是无耻不要脸。 冯峰这无耻的家伙,对着岛国艺术片完成了人性的释放。可怜的冯子昂就惨了,他不知道该依靠怎样的想象达到高潮。单纯的摩擦让他的身体愈发胀痛,他仿佛是黑夜中搁浅在海滩上的鱼,干渴而焦灼。忽然间,天边似乎升起了一轮弯月,莹莹的,微微发亮。 冯子昂痴痴地看着这轮月亮,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那月亮变幻莫测,一会儿成了人的背影,那是在低头做菜,一会儿成了人的侧影,那是在埋首挑选食材。冯子昂觉得自己是饿了,好像要迫不及待地吞进食物填充自己。 那张脸终于转到了正面,莹莹发光,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她轻声说:“对不起,我恐怕不能为你工作了。” 冯子昂在她嘴唇的张合间达到了巅峰,欲望喷薄而出。 他发出一声咒骂,沮丧地瘫倒在床上。他怎么能做这么肮脏的事情时,想到了她。她拒绝为自己工作,是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自己龌龊的欲念? 许爸第二天就采取了行动。他打了电话给一位战友,迅速找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二手房,一百二十个平方,总价四十万。他直接跟许妈说,儿子马上就是十五岁了,以后成家立业娶老婆,肯定得有房子。没房子,谁家小姑娘肯跟着你。所以,这个房子,咬咬牙,也得买。 “我手上有多少钱,存折我也没瞒过你。总共加在一起,现在就是五万块钱。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钱来?首付十二万肯定得凑。” 许妈一听买房,眼睛就发亮。房子意味着太多了,没有自己的房产,你永远是城市的过客,谁都不会把你当成这个城市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咬牙拿出了自己的存折,除了这一张上的三万五以外,还有一张五千块钱的活期。那都是她平常从家用里头节省下来的。 许爸闭了下眼睛,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他的妻子。所谓家用,他大概能猜到,是给几个孩子的生活费跟他们夫妻日常的开销里头。妻子的单位可以领用卫生纸洗衣粉刷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她恐怕就是用这些李代桃僵,把钱给省了下来。 亏得发生了李强借钱的事,不然他还真没想到要把妻子手上的钱也给拿下来。 否则妻子抠唆着他们攒下来的钱,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别说什么她有自主支配权,她要是病了老了,到时候管她的还是他们这家人。 许爸虽然嘴上说着要跟妻子离婚,但他实际上并不指望能离成了。即使离婚了又能怎样,就跟多多曾经和他说的那样,婚姻关系的结束对母亲跟孩子之间没有影响。 他们厂有位女同事,老公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她受不了,带着儿子离婚,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只求能够过上安稳日子。然而没有用,丈夫的欠债她是不用还了。父债子偿,他儿子因为已经成年有工作有稳定收入,而丈夫没有还款能力,被法院认定为连带还款人,也得还钱。 许爸不敢对妻子的脑子再抱什么希望。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还能好点儿。要是离婚了,她破罐子破摔彻底对她那个不顾她死活的唯命是从,稀里糊涂借下高利贷怎么办。且不说连带还款的问题,难不成还真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卸胳膊下腿的。 牵制住她吧。她娘家想从能从她身上得到的不过是钱。让她把钱心甘情愿地掏出来,然后再负债借钱凑首付款,后面还有还房贷,规定好双方的还款比例,以后她都没有多余的钱去折腾,世界也就会太平一些。 许爸冷静地计算起来:“咱俩一共可以拿出九万块钱来,首付款差了三万。这钱我问许帅借,以后每个月还一千块,分三年还掉,给六千块钱的利息。别皱眉,这要是找外头的人借,利息还不知道要怎么翻呢。剩下的,有二十万八的贷款,每个月也得还钱。咱们雷打不动,每个月得掏出起码三千五百块还钱。这钱,两千块我掏了,一千五百块你来出。” 许妈一听,吓得不轻,每个月要还这么多钱啊。 许爸冷笑:“你以为买房子是件简单的事情啊。房价会往死里涨,再不买,以后想买也买不起了。你看看,今年房价比去年,又涨了多少。” 许妈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讷讷开口:“也别问许帅借啊,人家有孩子要养,有房贷要还,也不轻松。咱们,咱们先问老二拿点儿钱吧。” 许爸怒气一下子冲到了脑袋顶上,他压着火:“你让我一个当爹的问孩子讨钱?多多才上高二啊!” 许妈不服气道:“她不是有稿费么,这都好几年的工夫了,我就不信她攒不下钱来。再说了,她不还有她舅舅给她的钱么,好几十万呢。我说根本就不用贷款什么的,直接拿那钱买房子就好。省的还来回折腾。” 许爸忍无可忍,怒火冲破了理智:“你还有脸提?!你还有脸说那个钱!那是怎么回事,你娘家人对多多造了什么孽,你装什么死?!” 第479章 釜底抽薪 愤怒至极的许爸直接拍案而起, 冷笑道:“买什么房啊, 老子租房住一辈子无所谓。你也不用烦这个心,儿子跟我姓,不是你们李家人。买不了房子讨不上老婆, 丢不了你们李家的人。你回去吧,省的委屈了你。” 许妈仿佛被五雷轰顶,一下子就傻眼了。前面丈夫跟她商量买房的事情, 她本以为离婚这一茬就过去了。没想到一直到现在, 丈夫还心心念念着要离婚。 许爸一点儿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指着许妈道:“回去吧, 回你的李家去。现在就可以走,你不是想拿着钱借给你们家李成么,去吧。你有四万块钱呢,多么了不起。起码有三个月的时间, 你爹妈你弟弟弟媳妇还有你那宝贝侄子侄女儿, 肯定都会对你笑脸相迎, 都夸你有出息有能耐。就是不知道这四万块钱支撑完三个月以后怎么样。反正你们李家是豪门大户, 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花完了钱, 你去卖血卖肾吧,总能再换回来一点儿。死了以后也不必再愁有没有坟山拜祭。人都死了, 讲那些虚的干嘛, 一个棺材还要好几千块,不如省下来给你侄子侄女儿多买两件衣服。” 许妈被他说的眼泪直往底下淌,整个人哆嗦的不成样儿。 许爸也不理睬他, 房子照买,不买这钱放着发霉啊。大不了先预支下两个月的工资奖金,反正春节后一个月还会发一半年终奖。他看也不看妻子一眼,丢下一句话:“不用你烦神。我们许家的事情以后都不劳烦你费心了。你还是好好回去照应你那宝贝弟媳妇吧。她可是给你们李家生了宝贝孙子,是你们李家的大功臣。你跪在她面前舔她的脚都是应该的。” 许妈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许宁到父母房间拿指甲器,刚才他跟他姐逗小黑黑玩时,发现小东西的趾甲长了。原先家里有小黑黑专用的剪趾甲器,但把小黑黑打包给陈曦带回家时落在他姐的房间里了。大姐观察了一会儿小黑黑的小爪子,表示一般的指甲器就行。 小黑黑立刻转头看舅舅。大家全都笑了起来,说这小东西鬼机灵的很,居然都会指派人干活了。 自觉得到了外甥女儿信赖与期待的许宁同学,开心地抱起小奶狗亲了一下,兴冲冲地跑上楼去,刚好碰上他妈歇斯底里大哭的场景。 许宁皱着眉头看他爸,抱怨道:“你跟她还说个什么劲儿。她这辈子就懊恼的大概就是李强不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不然她就愈发名正言顺了。” 许妈原本哭的伤心,被这么句混账话一噎,立刻被呛得打起嗝来。 许宁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最恨的应该是怎么不跟古埃及一样,直系血缘通婚呢,这样就能保持住他们李家血统的纯净性。这样也不会让吴芬一颗老鼠屎坏了他们李家这锅香喷喷的大米粥。她这么高贵的血统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儿来,委屈了她。” 许爸都被他儿子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住了。他估摸着儿子这回是真气狠了,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许宁拿起指甲剪,嫌恶地看了许妈一眼,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这房子姓许。我们许家已经把欠你们李家的钱还干净来了。” 许妈这一回真是天崩地裂都不足以描述她的感受。许宁是她亲生的儿子啊。为了生这个儿子她躲了大半个中国,好容易才偷偷摸摸地生下来了。为着他,她吃尽了苦头,费尽了心思。他就是她在许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是她的儿啊。他竟然对她说出了这种话。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了床上。 许宁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掐人中。许爸赶紧将大女儿喊上楼。许婧吓了一跳,反而不若年纪最小的弟弟镇静自若。 许妈人中都被掐紫了,终于悠悠转醒。许婧观察了她的呼吸,又数了脉搏。许多从书包里翻出听诊器听了听心肺,然后问他爸:“她多久没吃东西了?饿狠了吧。” 陈曦闻声赶紧拿了小蛋糕跟水过来,放在床头上。还是许婧皱着眉头,将水插上吸管,递到她妈的嘴边去。 许妈没有从儿女们的脸上看到她原本以为的惊惶无措。他们似乎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个个冷心冷肺的人。无论是两个事多能折腾的女儿,还是闷声不吭的儿子,都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她的心中无限苦涩,她含着泪看一脸漠然的许宁。房子还买不买,当然得买。能怎么办呢,当妈的就是上辈子欠了儿子的,这辈子就是来还债。不然老辈人为什么说孩子都是讨债鬼呢。许妈有种类似于献祭般的无奈。谁让她命不好,生了两个女儿,一个都不知道应该帮帮弟弟。谁让她嫁进了这么一户人家,个个冷心冷肺,有一点儿不知道手足相助的道理。 什么是亲人,亲情哪里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许爸这时候却已经不肯再让许妈掏钱了。他执意要赶许妈出门。许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死活不肯挪动身体。 许多皱着眉头离开了房间。她觉得她妈真的是整个人都已经废掉了。她爸赶她走,她居然只会躲,连反抗都没有。 许妈则是心中苦成水,淑女讲堂上说了,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她丈夫要赶她走,她能怎么办。 陈曦揽着许多的肩膀安慰她。许多一副抓狂的模样,她妈怎么就永远讲不清楚呢,非得她爸恫吓她,威胁她,她才能不往死里头作。 小黑黑“呜呜”叫着,连往虎虎大人身上扑都顾不上了,跳下来蹭着许多的脚。许婧也下了楼,招呼陈曦去打点儿温水来,得把小黑黑的脚趾甲泡软了,才好给它剪。 许多看着她姐,她姐真的是好温柔。上辈子给宝宝剪指甲,她姐就把宝宝的手含在嘴里,一直将指甲含软了,才小心翼翼地给宝宝剪。她那时候倒是个半吊子的准妇产科医生呢,愣是不敢给宝宝剪指甲。 许宁也不理睬自己的爹妈了。他有种隐隐应对感觉,他爸其实并没有打算跟他妈离婚。但这就像是核武器,不拿出来震慑一下,有些地方有些人就会作妖。 四个大人围着一条小奶狗,努力伺候着。小黑黑人越多越娇,哼哼唧唧的,各种扭来扭去。最后还是姨姨跟舅舅有原则有立场,将那对一看到小奶狗就挪不开眼珠子的爹妈给挤到外围去了。许婧决定这段时间都让他们少接触小奶狗。本来多好的小东西,都被他们给带歪了。 许多愤怒,原本她养的可好了,全都怪陈曦。太讨厌了!以后不让小黑黑跟他玩儿。 陈曦见自家多多眼巴巴看着趴在许婧腿上的小黑黑的模样,赶紧讨好地笑,凑到她耳边道:“没事儿,你姐初七就得上班了。到时候,黑黑还是归咱们。” 许多嫌弃地瞪他,哼,不要脸! 也不知道许爸跟许妈是怎么商讨的,反正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两人相继下了楼。许爸已经确定下了要买房子,许妈除了四万块钱全部掏出来以外,每个月需要额外再拿一千五出来还贷款。 许多觉得她爸这招的确够狠的。现在她妈每个月得拿出六百块的两处房租还有四百块钱许宁的生活费,这是雷打不动的一千块钱支出,加上日常生活开销,再节省,怎么着也得三四百块钱一个月吧。现在又来了一笔每月一千五的房贷。也就是说她妈一个月得往这个家里投进去起码三千块。 许妈每个月的工资差不多一千五,剩下的全是她卖菜卖蛋卖蘑菇的钱。许多估摸着,她妈以后一个月手上能余下来几百块钱就不错了。 许爸声音冷淡的很:“房子买了还得装修,从现在起,能省下几个钱是几个钱,不然到时候房子到了手上,也没钱装修。” 许多微微闭了下眼睛,差点儿没笑出声。她爸这回真是绝了,连几百块钱的零花钱都不给她妈留下。不过这样也好。没钱了,自然她娘家人就得退避三舍了。给李成家送菜的亲戚多的是,想必李成也不稀罕她妈种的那点儿菜了。 陈曦这回真是对他老丈人刮目相看。看样子,能对付你的人永远是最了解你的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跟他爸说了在多多家这两天来的情况,感慨道:“真是对不同的人就得采取不同的策略。我老丈人也精明的很。” 陈父正在晒日光浴,懒洋洋地开了腔:“你老丈人能坐稳他们厂销售科长这个实权位置,难道真只靠他战友的面子。你老丈人有他的处世之道。你跟着看看,好好学学。别的不说,跟你老丈人打过交道的人就没有说他不好的,都夸他是个诚恳好讲话的人。” 旁人陈曦说不来,就这么一桩事,他看他丈母娘也在庆幸他老丈人心软。平常多看重钱的一个人,这回居然掏钱掏的无比痛快。 许宁也佩服他爸,竟然能想出这招治住他妈。 许爸却摇头苦笑:“那是我现在已经能够跟她玩心眼儿了。” 许多默不作声,对什么样的人才能玩心眼儿。因为死心,因为不愿意再在对方心上耗费心神。死命拽一个人难,但要管住一个人压住一个人反而简单。 许爸叹了口气,看两个女儿:“这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宁宁的名字。不是爸爸偏心,而是爸爸真没办法。要是写我的名字,将来你们三个平均分,势必要带上你妈的名字。只要她觉得这房子是她的,她后面就不知道要招惹出多少是非来。只有让她认定了这房子是宁宁的,将来要娶媳妇用的,她才不敢造次。” 许婧没意见,她名下有一套房早就心满意足了。她已经成年,还有一年半就能出来工作。父母的钱他们愿意给谁花是他们自己的事,她不干涉。 许多也没想法。多到底,他们三个孩子名下都有房产了,反倒是爹妈还租房住,放到哪儿也说不通。可是没办法。房子只能是许宁的,才可能镇住她妈,让她妈不敢轻举妄动。 上辈子她跟许宁前后脚买房,两人的房子还在同一条街上。但许妈一直住在她这边,每天定时去许宁房子打扫卫生照顾起居,但要是有客人,绝对是领到她的房子里头来。在她妈潜意识里,女儿们的东西就是她的。 许多不缺这一套房子,能用一套房子困在她妈,别在跟李家人搅和在一起,她乐意的很。 旁听的陈曦更是没话说。开玩笑,他还会让多多没地方住。他老丈人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别连累他家多多受气受累就好。 许爸当天就跑了一趟城里,跟原房主抽空见面,看了房子后,当场就签下合同,付了一万块钱的定金。整个过程,连车去车回在内,花了才三个小时。 许多目瞪口呆,原来还真是遗传啊。上辈子,她买房时,就是趁着午休跑出去总共看了十分钟,把整套房子看了一眼,就拍板买了。后来被同事朋友戏称有土豪的范儿,买房子就跟买大白菜一样。 呃,反正买房肯定不亏。他爸说的地段跟小区名字她有印象。后来本市一所非常著名的小学在那附近办了分校,学区房的价值就是火箭速度上涨。 许多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少年啊,以后你家娃上小学会省下好多事儿啊。 第480章 梅花 许宁对于他姐的眼神却有点儿心虚。他心虚的倒不是房子产权问题, 因为这套房子他也并不在意。世界那么大, 还没有他的立锥之地吗? 少年郎心虚的原因是今天下午被他姐逮了个正行。 回顾许家这一天的活动,上午主要是许爸许妈发生争执,然后许妈乖乖掏出了所有钱买房子。到了下午许爸进城干脆利落地签了购房合同, 付了定金。 但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实际上,四个小辈妥妥一溜儿吃瓜群众。 可同一天, 孩子们的活动也挺丰富。 上午他们给小黑黑剪了脚趾甲, 陪它在院子里玩球, 顺便竖着耳朵听楼上房间的动静。确保有什么冲动之下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时, 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冲上去阻止事态恶化。 中午全家人连同陈曦在内,一起去大伯家吃午饭。现在两兄弟连娘舅家都不认了,自然要亲密一点。上午堂哥过来喊他们中午吃饭时,许爸也没谢绝。他表示一家一顿, 中午他们过去吃, 晚上大伯家上他们家晚饭。 原本陈曦的身份有点儿尴尬。这女婿不是女婿, 亲戚不是亲戚的, 搁在哪儿都辣眼睛。许爸这回倒是态度大方的不行, 直接招呼陈曦一块儿过去吃饭。他给出的理由是下午他得开车去城里,饭桌上得有个人帮忙挡酒。 陈曦乐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许多却埋怨她爸, 难得今天陈曦不用满城跑的应酬来应酬去, 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肝跟胃,她爸还让他喝酒。 许爸就是笑笑,心里感慨女儿真的已经要成。人家的人了。现在小丫头心里头想着, 眼睛里看着的,都已经不再是自己和妻子。 好在去年下半年,大伯脑卒中了一次。虽然救助及时没酿成大碍,但大伯娘已经严禁他喝酒了。尽管过年亲戚登门,酒总要意思意思,但总共也就三小杯。堂哥虽然想放开了好好喝一顿,奈何昨天他姐夫过来时,两人都喝趴下了,所以今天战斗力也不行。 堂姐夫比起许多初一头回见时,胖了不少。原本身上带着的那股儿书卷气也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儿油腻又说不出的阴郁。 他昨晚上喝多了,没能回家,夫妻俩一道留宿在了岳家。直到许多一家人登门吃午饭,他才下楼来。大伯娘问了一声堂姐人呢。他就说堂姐没胃口,不想起床。 许妈惊讶了一句:“这可不能这样,早饭不吃算了,午饭怎么也不想吃呢?” 许多猛然反应过来,堂姐这是怀孕了。算算时间,她差不多就是今年生的孩子。 大伯娘果然笑得合不拢嘴,表示堂姐下下个月就要生了。她得意地跟许妈说:“你别讲,那闸唐的土地庙就是灵验。我带老大去求了符,回家来烧掉泡水喝,没两个月,老大就怀上了。” 许妈一听来了精神,开始询问究竟到底是哪家土地庙。他们单位有个快四十岁的职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怀上。 许多看了眼堂姐夫,没吱声。堂姐夫妻感情不和,不算是秘密。堂姐甚至有几次被打的受不了了,自己偷偷跑回娘家。结果只要堂姐夫过来接,照样还是跟着回去。 邻居王婶还跟许妈感慨过,能怎么办,娘家又不可能养她一辈子。 许妈当时愤恨地表示,说堂姐那丫头就是傻,就应该跟他们家闹。好端端的,她又没做丢丑的事情,凭什么把她赶出来。 现在回想起她妈当时掷地有声的腔调,许多真心有种想笑的感觉。让别人勇敢永远比自己迈出第一步要简单的多。 大伯娘听说女儿不想吃就想睡觉,居然也就不再问了。 许多本以为她会盛饭挟菜端上去,不管堂姐想不想吃,起码她想吃的时候还有东西吃啊。许多试探着提了一句,要不要端碗饭上去给堂姐备着。 谁知道大伯娘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你甭管她,天这么冷,菜冷的快。她要是饿了想吃,自然自己会下来吃。” 许多心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奈。许妈看不上自己这个妯娌也是有原因的。大伯娘的确没什么儿女心。这种情况下,女婿还在面前。你一个当妈的对亲生骨血都是冷冷淡淡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你让女婿怎么想。人家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户人家的女儿不必看重。 她本以为桌上的大伯跟堂哥会有点儿反应。这好歹是个大肚子啊。 结果饭桌上,堂哥一个劲儿要敬许爸的酒。许爸表示现在过年期间,酒驾查的严,不肯喝都不行。陈曦替酒的话,他敬一杯酒,陈曦就得喝三杯。还是大伯娘骂他,喝不死他,昨天吐成那样,今天又要犯老病了。总算一桌人定下来只喝一瓶酒。 许妈撇撇嘴,自己挟菜吃。她这个妯娌抠门是出了名的。过年待客不能用歹酒,一瓶像个样子的酒起码得上百块。她这位大嫂哪里舍的得。 餐桌上,除了他们三姐弟互相看了看对方,大伯一家人压根就没觉得放一个大肚子孤零零在楼上饿着肚子有什么不对。 许多轻轻地吁了口气,左手摸着腿上的小黑黑。他们一家人出门的时候,要求小黑黑在家待着。结果这几天玩野了的小奶狗彻底崩溃了。一放下它,它就扒着许多的裤腿哼哼唧唧快要哭了。 陈曦尴尬地承认,小黑黑现在特别黏人。他不跟着他外公去外公的老上司家里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老上司的夫人非常讨厌小动物。小黑黑不放他走,他干脆带着小黑黑过来找她了。 当着过来喊他们吃饭的堂哥的面儿,许多只能维持住淑女的微笑。她恨不得掐死陈曦这个混账。这么黏人,不肯自己在家待着,等到他们寒假结束上学上班去了,它要怎么办?! 陈曦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她,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先把小黑黑寄养到我外公那儿,等它习惯纠正过来再抱回家?” 许多瞅着堂哥已经在前头走,立刻狠狠地掐了陈曦一把。亏他想的出来,小黑黑疫苗还没打完,打虫也没开始,这怎么能放在他外公家呢。再说了,隔代亲,谁知道他外公会把小黑黑惯成什么样儿。 陈曦还真不敢保证,因为他觉得其实他外公才是最惯小黑黑的。就连外公练字时,小黑黑从小板凳跳到椅子上然后又跳到写字台上,踩了墨汁在宣纸上乱走;外公也不生气,还说它聪明,在画梅花。 许多听了差点儿没晕倒。这更加不能放外公那边了,否则小黑黑直接满天飞了。 许爸看小奶狗哼哼唧唧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点点头:“带上吧,我们家的小狗也不脏,我们自带口粮,去亲戚家见识见识。” 这亏得堂姐不下楼来,不然小黑黑就有点儿尴尬了。毕竟是孕妇,还是得小心为上。 吃完饭以后,约好了晚上再上许爸这边吃晚饭,一家人告辞了。回家的路上,陈曦有意识落后一步,小声跟许多说:“多宝你放心,等你怀孕了。我肯定好好伺候你,绝对不会这样。” 许多瞪他,冷声道:“不怀了,生个娃再被你养的无法无天,我还要不要活了。” 陈曦立刻保证,小黑黑这是没经验。等到真生了孩子,他一定吸取经验教训,绝对把他们家的孩子养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许多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就跟咱们小黑黑似的?” 陈曦立刻蔫吧了。他们家小黑黑可不是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嚒,各种会撒娇卖乖。 许爸回家上了趟卫生间,就自己开车出去了。许妈还想让许宁跟着去,结果许宁表示今天找同学玩儿,没搭理他妈。其实许妈的心思,几个孩子都能猜得到。她是不放心许爸,害怕许爸拿钱去做了别的事情。 许多十分无奈,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将心比心,以己度人?她妈先自己别想着再抠唆家里的钱贴补娘家去吧。 她不想再待在家里面对她妈,干脆问陈曦想不想出去挑荠菜。今天风和日丽,正是挑野菜的好时候。 许婧也不愿意跟母亲待在一起,借口怕许多认不出荠菜,挑错了,跟着一块儿出门。呃,这个理由还真是能接受。 当年她读大学时,放寒假去许婧家里玩,结果两人把一种名为小鹅草的植物误当成荠菜挑了回来。当天许婧的前夫在家里招待同事,她俩烧菜的时候越闻味道越觉得不对劲儿。荠菜具有一种独特的清香。可家里客人都已经来了,都在等待原生态的野菜,许婧实在没脸直接倒掉。最后她特意煮了二十多分钟,而后加了两勺子糖盖住苦味。 呵呵哒,当日一桌人将小鹅草吃得一干二净。嗯,没发生食物中毒事件,真是感谢老天爷的慈悲为怀。 这回不仅是小黑黑要求出门,连大花猫虎虎也悠哉悠哉地跟在了他们身后。作为一只中华田园猫,虎虎大人身体力行着证明它热爱大自然。 小黑黑被陈曦抱着还不满足,一心想要骑在虎虎大人身上。奈何虎虎大人作为一只高傲的喵星人,怎么会搭理一只小奶汪跟它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双足兽。于是小黑黑一直不停地往前扑,然后摔倒,站起来接着扑。 许多看着都替它疼得慌,想要过去抱起它。许婧不让。小孩子就得多摔打。小黑黑也一样,不然怎么能长成一只有模有样的大狗。 等到了田埂上,小黑黑已经是一身草屑一身泥。它还毫无自觉,看许多蹲下身挖荠菜了,以为这是要跟它玩儿,直接就往许多的身上扑。许多就是搭着它两只前爪开始教训:“看看你,成小疯子了。” 小黑黑兴奋地“汪汪”起来,真心人来疯,从这边跑到那边,围着三个人团团转。 大花猫虎虎则是直接往被晒得暖乎乎的草丛上一躺,开始悠闲自得地晒起了太阳。 陈曦判断不准荠菜的模样,田埂上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野菜,乍一看,跟荠菜有六七分相似。许多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小鹅草。后来她嫌陈曦太烦了,每挖一颗都要问她,太浪费她时间了,干脆让陈曦自己掐一下叶子,然后闻闻味儿是不是。 这下子可好了。小黑黑这个吃货,以为陈曦闻味道就是为了看好不好吃。他们一转头的工夫,它已经干掉了一小把荠菜。这可把三人吓坏了,生怕这小呆狗吃坏了肚子。荠菜都没洗过泡过,谁知道这块地方之前有没有人打过除草剂跟农药? 许婧这回真生气了,拍着巴掌勒令小黑黑把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哪知道小呆狗一受惊,干脆将野菜全都吞了下去,而且还吓得当场嘘嘘了。 许多不忍直视,妈呀,这都什么狗啊,居然直接吓到尿裤子了。能怎么办,当妈就不能嫌弃自己的宝脏兮兮。她只好将小黑黑身上的小衣服扒下来,顺便擦干净它的PP跟腿。小黑黑还委屈的不行,耷拉着小脑袋,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陈曦看了怕它受凉,情急之下,将他自己冲锋衣的帽子卸了下来,给小黑黑做窝。 谁知道小奶狗居然还嫌弃,自己颠儿颤颤儿颠地蹦跶到虎虎大人身边,“呜呜嗯嗯”去了。神奇的是,虎虎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黑黑的蠢相取悦到了它,这回没有挥爪相向,默许了小黑黑趴在它肚皮上的举动。 许婧看了感慨了一声:“小黑黑大概是想妈妈了吧。” 一般小狗这个时候还没断奶呢。小黑黑不满月就被抱走了,难怪会这么粘着大花猫。 许多惊悚,脱口而出:“可我们家的虎虎是公猫啊!” 众人转头看了小狗对大猫的黏糊劲儿,纷纷不忍直视,实在太辣眼睛了。只能说,好吧,这年头流行奶爸这种人设。 趁着小捣蛋鬼有猫接管了,他们赶紧挖荠菜。这种野菜看着一篮子,洗洗下了锅,端上桌也就一盘子。这一片田埂上的荠菜不少,就连田里都有。 陈曦看着有些好奇,问许多:“这边是种什么的啊,我看没有稻草茬子。” 许多无奈地摇摇头:“不清楚,可能是不种地了吧。现在种田成本高,收益小,很多地都已经抛荒了。” 前两天王婶上他们家闲坐时,还说了村里有人的天包给了菜农。菜农在上面种了莴笋,今年大丰收。但是菜贩子过来拖货,一车莴笋才三十块。划下来,一亩田连一千块的毛利润都没有。刨去种苗灭虫药化肥等等的开销还有请人种菜的人工费,别说挣钱了,还得倒贴。 除了这一家外,其他包田种大白菜种韭菜的,同样是血本无归。为啥不自己拖到市场去卖?交通费比卖出去的菜还贵。 许多不胜唏嘘。这种情况,在后面十几年里依然存在。她记得自己重生前一年回家,还曾跟着她妈去人家田里砍包菜。菜农嫌弃菜卖出去也是亏本,看着烂在地里面又招蚊虫,还一股臭味;干脆放话让村民们自己愿意拿走就自己来收包菜。许妈还感慨包菜也不禁放,而且不好晒干了吃。家里吃饭的人少,白浪费了。 也许以后,会走集体农庄的道路吧。这样,起码可以解决农田抛荒问题。 许多是农民的女儿,她的体内根深蒂固地流淌着属于土地的血液。看到大片农田沃野抛荒闲置,她本能地肉痛心疼。 除了荠菜外,许婧还发现了马兰头。这也是味鲜嫩爽口的野菜,焯水后跟豆腐一起拌,放点儿麻油,味道最好。 许多认马兰头就不行了。她老是把一种长着桃子绒毛一样的野草当成马兰头。许婧挑出去好几颗,只好皱着眉头道:“行了,你就老老实实地挖荠菜吧。” 可怜的许多立刻蔫吧了,乖乖挑荠菜去。 他们从村子边上的田埂开始往前挖。野菜这种东西,真的是越挖越多。一个篮子根本不够装,况且有两种野菜呢,混在一起不好放。她看了看,招呼许多继续挖荠菜,她先回家再拿个口袋过来。 等许婧一走,许多就完全没有形象可言地往地上一坐。太累了!一直弯着腰蹲着挖野菜真心好累。她妈上辈子一直说她跟她弟,幸亏他们考出去了,不然在农村靠几亩地过日子真心累死了也挣不到钱。 许多拎了拎篮子,这么一大篮子的野菜,撑死也不过两三斤重,要是卖出去,恐怕十块钱的卖不到。可挖完了野菜以后还得将枯叶什么的摘干净,这样才能卖出去。如此差不多要忙活一个下午方可拾掇出两三斤的商品,才十块钱,真心好廉价。 她不想再蹲着了。陈曦怕她坐在地上受凉,一个劲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许多翻白眼,瞪他,开什么玩笑。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她还要不要在村里做人了。 两人正在说笑着打闹间,陈曦无意间抬头,立刻欣喜不已,指着左前方的位置:“多多,你看,那边是什么?” 许多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他们村里,也有这么一大片梅花林了。 陈曦伸手牵她起来,两人往梅林方向去。这边的梅花都是淡粉色的,隔着十米远,便能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 许多一路走一路惊叹:“真没想到,这边居然还有这么多梅花。” 陈曦笑着捞起也颠颠儿跟过来的小黑黑,点点它的脑袋:“这回让你看个够。” 两人走到梅林边上时,才发现中间最大的那株梅花树下蹲着两个小孩。其中一人是号称要去找同学玩的许宁小朋友,另一人是小脸蛋圆乎乎的陆秋。 一阵风过,梅花瓣儿落下星星点点。陆秋绞尽脑汁才想出一首诗:“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许宁沉默了一会儿,冒出了一句:“明年应该梅林还在,我再带你过来看。” 陆秋没有满足:“那后年呢?” 许宁看着梅花,正色道:“后年要还有的话,估计就得圈起来收钱了。” 许多直接倒在了陈曦的怀里,耳不忍闻,她家的傻弟弟啊,哪里能这么说话。 第481章 梅花香 陆秋小脸纠成了一团, 咬着嘴唇不说话。 今天许宁上她家找她, 先是说要帮她复习数学,然后看完了她的寒假作文,就皱着眉头批评:“干巴巴的, 一点儿真情实感都没有。” 陆秋左瞅右瞅,觉得自己的作文还好啦,只是比较简单直白而已。明明能用三百字讲清楚的事情, 为什么非得是一千字。加了那么多修饰词, 一株草也不会变成一棵树啊。 但她没胆儿跟许宁这么说, 因为她期末语文卷子作文分数拉了全班的后腿。 许宁看着她的作文直摇头。他就不明白了, 一个小姑娘为啥作文也写不好。数学成绩差他能理解,他大姐就不喜欢数学。小姑娘难道不都是看着一朵花都能想出一堆心事的么。他姐对着讲台上一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都能即兴演讲五分钟。 他指了指陆秋他们家桌子上的水仙花,问她:“看着这花,你想到了什么?” 许宁本以为能够听到金盏银台什么的, 结果陆秋非常认真地告诉他, 她一开始以为这是她妈养的大蒜, 吃泡面的时候, 她还掐了一点儿切了拌在面条里。 “不怪我的。我爸也这么以为。他给我煮了泡面吃, 里面卧了荷包蛋跟火腿肠。我为了颜色好看点儿,就想弄点儿蒜苗加进去。然后我爸就让我掐了。不过我爸当时以为是圆葱发了芽, 我俩还争辩了一下。” 许宁直接没话说了。 陆秋自觉干了坏事, 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垂着脑袋小小声地解释:“那个,那天我不是不接你电话。我跟我爸都去医院挂水了, 没接到。” 许宁翘了翘嘴角又皱了皱眉头,叮嘱道:“以后不许这么乱吃了。还有,吃什么泡面啊,一点儿营养都没有。在家里放点儿挂面,煮了挂面卧个鸡蛋都比那个营养。算了算了,以后你要是不知道吃什么,打电话给我吧。我根据你们家有什么,告诉你怎么吃。” 陆秋没好意思说,她连开煤气灶都不敢,泡面只会开水泡,一煮就全糊了。她只能嗯嗯啊啊地点头应下。 许宁自觉没办法面对学生这糟糕至极的作文,决定带她出门去观察大自然,努力吸取天地之精华,好言之有物。 他骑着车子带陆秋到田野里头溜达。嗯,他是无意间发现这片梅花林的。虽然之前打电话给初中同学拜年时听对方说过,这边有个农大的退休女教授包了一块地,种了不少梅花。但是他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啊,还是凑巧找到的。 陆秋一见这一大片梅林就开始欢呼尖叫,然后问许宁:“梅花是不是结梅子啊。我记得好像是五月份杨梅上市吧。到时候放长假,我要回来采杨梅。” 许宁直接拍了一下她,怒道:“就知道吃,梅花是梅花,杨梅是杨梅,两种不同的植物。梅子是果梅结的果子,我们现在看的是花梅。” 陆秋不服气地反唇相讥:“都不能吃,光长花有什么用。” 她正说着,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淡粉的花瓣落在了许宁的眉心与唇珠上,盈盈欲坠,却又像是留恋不舍离开。 陆秋呆呆地看着他,冒出一句:“许宁,你好像欧阳明日啊。” 少年郎额上青筋乱跳。作为一名妥妥的直男,他明显不认为欧阳明日的形象有多美好,软踏踏的,而且许宁自觉自己鼻孔没有欧阳明日那么大。 陆秋却开心起来。许宁今天穿的是一身月牙色的长款棉服,感觉特别契合欧阳明日。她在心中刷刷刷花起画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拿出写真板来,要求许宁在树下站好,她要画画。 许宁瞪眼:“考试的时候不考美术。” 陆秋冲他拱手作揖,哀求不已:“求求你了,许宁,就画一张。我打个草稿就好。” 许宁拿她没办法。陆秋从小学画画,她妈妈以前就是美院毕业的,现在还在兴趣班带学生。他一面按照陆秋的要求摆好姿势,一面叹气:“你要是能把画画的一半精力放在学习上就好了。” 陆秋不服气道:“你不也喜欢画画么。我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还管你叫小画家呢。” 许宁惊讶了:“你怎么知道啊?”他跟陆秋初一时才同班,之前根本就没讲过话。 陆秋嘟起了嘴巴,悻悻道:“你成绩那么好,所有人都盯着你看,当然不会知道我了。那时候,全年级的学生,哪个不认识你啊。” 亏她还跟他一起上过美术兴趣小组,一起参加过美术比赛呢。他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许宁有些尴尬,面上勉强浮出个笑容:“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写科幻小说可以培养写作能力,算是语文基础训练。画画又有什么意义呢。许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画过任何东西了。他现在最擅长画的应该是各种几何图形吧。 陆秋却眼睛亮晶晶的,大着胆子看许宁:“我觉得,你不继续画画实在太可惜了。那时候我妈去学校接我,看到你贴在橱窗的画,说你非常有灵气,还想带你来着。不过她托美术老师问了,你说没兴趣。” 许宁苦笑起。陆秋一说,他倒是隐约有了印象。小学四年级时,的确有这么回事。然而当时他已经决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去了。因为他去老师办公室交班上同学的作业本时,听两位老师闲聊说有位学生成绩好,县中不仅没收他学费,还给了奖学金。 那是许宁第一次听说奖学金这个词。这对一个除非逢年过节否则家中餐桌上根本就没有荤腥的农家男孩而言,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名词。几乎是在听说这件事的同时,他就决定将来一定也要拿奖学金。 他不忍心看到母亲每逢他们姐弟开学前夕愁眉紧锁的脸,也不愿意听父母为了钱而争吵。他想,等到他有钱了,一切定然会好起来。 这些陈年旧事积压在心底多年,许宁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却不料让陆秋简简单单一句话,又勾起了过往的记忆。 他笑了笑,重复了一句:“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既然放下了,那就放下了吧。宁老师说过,人的一生,能够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陆秋有点儿沮丧,但许宁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再重新拿起画笔,似乎的确有些晚。她说不出的后悔,她应该在成为许宁同桌的第一天就告诉许宁,不要放弃的。 许宁保持一个姿势半小时后,陆秋打好了草图,喊他赶紧休息一下。 两人蹲在梅树底下,陆秋感慨:“要是有笛子就好了,梅绛雪就是月夜梅花下吹笛的。” 许宁皱起了眉头:“这人有什么好的。明明知道那男的跟她妹妹有感情,还硬是要贴上去。长得好看一点,身世凄惨一点,她就不是小三了?” 陆秋吓得一缩脖子,期期艾艾道:“你们男生不都喜欢梅绛雪么,她那么美,又身世那么惨,那么让人怜惜。” 许宁嗤之以鼻:“女儿当自强自信自立。明明知道那男的跟她妹妹有情,还要上赶着硬贴上去,她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啊。所谓的为爱付出,也不过是满足自己一己私欲的借口。” 陆秋嘟起嘴巴,偷偷觑了许宁一眼,嘴角弯了弯,试探着问:“那你喜欢陈玄霜呢?” 许宁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在手里抛着,看一树树的淡粉雪白,浅笑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不过我觉得玄霜个性更加像一个正常人,也更直截了当。” 陆秋一下子就笑逐颜开了。她小学第一次拍艺术照的时候,那位摄影师就说她像陈玄霜。当然,很有可能是衣服的原因,可是她还是开心了好久。 许宁也喜欢陈玄霜呢。 陆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开开心心道:“刚好我也喜欢玄霜哎。” 许宁笑了笑:“原著里头不是这样的。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卧龙生的小说。他里面的男主角都面目模糊,优柔寡断,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陆秋又接不上话了。她就是看看电视剧而已,连《雪花神剑》的原著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许宁察觉到了她的尴尬,笑道:“没关系,电视剧改编了很多,跟原著差别非常大。不过我还是不喜欢里面的男主角。”说着,他话锋一转,指着梅花道,“现在让你当场写作文不现实,那就想几首写梅花的诗词吧。” 陆秋这下子更加傻眼了,吭哧了半天,想起一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许宁无奈:“可我们现在待的地方不是墙角啊。” 陆秋想了想,又念了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许宁继续皱眉:“连着好几个大晴天,雪早化光了。” 陆秋都快哭了,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她都说了含有梅花的诗词了,怎么他还老是挑刺。 许宁一点儿也没有含糊过去的意思,严肃道:“每句诗词都有它们自己的含义跟意境,随便乱引用,味道就不对了。现在阳光梅花,你如果来一句暗香浮动月黄昏,那不是胡说八道么。” 陆秋气呼呼地往地上一蹲,赌气道:“我不知道。” 许宁叹气:“你们期末考卷还有呢,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这么快就忘了。腊梅耐阴喜阳,不能就因为有前者,就非得将它跟凄风苦雨寒冰冷雪联系在一起。任何苦难都是不得已,不值得歌颂苦难本身。” 陆秋被她说的直点头,又琢磨了半天,冒出一句:“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结果后面许宁就说后年说不定这儿就得圈起来收门票了。 她委屈极了,觉得许宁实在是太坏了。居然这个时候说什么收不收门票。 许宁看了看梅林,皱了会儿眉头,点头道:“算了吧,要是门票太贵的话。我们家的田现在给别人种,有一处小田还荒着,到时候我用来种梅花就好。你喜欢哪一种梅花?” 躲在小土坡背后的许多目瞪口呆。哎哟,少年啊,姐倒是没发现,原来你这么会撩妹啊。 陈曦听了一阵嫉妒。这小舅子,抢了他的台词,实在太不像话了。他刚才还想跟多多说,她喜欢梅花。他就在新盖的那栋房子的庭院里植上一株梅。 小黑黑一直被陈曦抱在怀里,不知道爸爸妈妈在玩什么游戏。它开心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爸爸妈妈动,小奶狗不耐烦了,开始“汪汪”叫。 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小东西在身边,听墙脚的行为立马露馅。 许多只得装成无意间路过的模样,从土坡边探出头去,笑着看许宁:“哎呀,宁宁你也跟秋秋到这边来挖野菜嚒?那里有好多荠菜啊。” 可怜的陆秋小姑娘立刻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多……多多姐,陈……陈大哥。” 许宁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小黑黑:“黑黑,到舅舅这儿来。” 小黑黑这只喜新厌旧的小东西,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有看到许宁了,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他一把抱起小奶狗,拉着陆秋转过身,开始煞有介事地让陆秋一起陪着小狗玩。 许多啧啧,少年,你这么拉着我家小黑黑当道具,欺骗一只单纯的小奶狗的心,良心真的不会痛嚒。 许婧拿了个编织袋过来,顺着原路往前找,看到了他们几个,诧异道:“怎么跑这儿来了。”再一抬头,见到足有一亩地的梅林,忍不住赞叹,“真美,真好。” 梅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冷香幽幽,心肺间都是一股清冽的气息。大概连阳光都不能改变它的品格,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既然大姐都拿了编织袋过来了。小朋友们包括陆秋在内,都是挖野菜的命。因为挖菜的镰刀只有三把,所以年纪小的孩子就留在原地直接将荠菜跟马兰头择干净。 许多不时回头看许宁跟陆秋一眼,乐不可支。这两位小朋友一本正经择菜时,可怜的陆秋小姑娘还要被他家不解风情的弟弟逼着接着背诵诗词。最最令人发指的是。,背完了还不算,居然还得解释诗词里头某个字的意思,顺便说一下运用了什么修辞手法。 她突然间觉得,她家陈曦只让她做数学题物理题实在是太温柔了。 等到太阳西斜,气温开始慢慢下降了。许家大姐才意犹未尽地宣布收工。他们一下午挖了整整一编织袋的荠菜跟一篮子马兰头。 许宁赶紧拿湿巾给陆秋擦干净手,他得骑着自行车把人送回家去。 野菜再不打分量,一编织袋的荠菜也得有靠十斤重。拎着太费事儿,陈曦干脆将袋子扛在肩膀上。许婧拎着一篮子马兰头,许多负责抱玩累了的小黑黑。大花猫虎虎鄙夷地看了眼那个不中用的小东西,继续踱着优雅的模特步在前面带路。 哪知道小黑黑虽然累了,但在许多怀里依旧不安分。它一直探出小爪子去,试图拨弄编织袋。许多不让它弄,它还不高兴,一个劲儿哼哼唧唧,又是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 许多一看它这模样就头疼。 陈曦笑道:“别麻烦了,你把小黑黑也给我吧。” 许多瞪他:“别胡闹,万一摔着了小黑黑。” 陈曦笑着转过身:“你把它放到我帽子里头就行。你要是不放心,在边上扶着点儿。” 小黑黑就是个小吃货,这才几天的功夫已经长成了个小肉球。平常在家抱抱放放不显,现在多多一路抱回家去,胳膊肯定受不了。 三人一狗一猫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只留下小半张脸了。许爸也已经从城里返回,正在院子里头整理一堆蔬菜。他看着他们带回家的荠菜跟马兰头,笑了:“哟,这倒是正好了。明天我们家去你妈的小舅舅家拜年,刚好,这些东西可以带上。你们舅爷爷说了,什么都不想,就想着家乡的一点儿野味。” 第482章 登门 姐妹俩都有点儿惊讶, 推着车进门的许宁也反应不过来。以前他们家是从来不跟舅爷爷家往来的。自从许多中考那年, 发生了那件事,舅爷爷一家明显偏向李成他们时,双方就愈发生疏了。 许爸淡淡笑了:“你舅爷爷的小儿子, 也就是你们的小表舅年前调到了他们市里的机械一厂当厂长了。刚好跟我们单位有些业务往来。我年前去他们厂里拜访时,就说到过年也该过去拜个年。之前你们年纪小,家里头忙乱, 一直顾不过来。” 许多没有吱声。时过境迁, 她对舅爷爷一家的感观早不若当时那么强烈。人们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 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帮助有利益的那一边。 上辈子, 外公去世以后。他们家跟舅爷爷家似乎没有那么僵了。舅爷爷是外婆的弟弟,自然更关心这位姐姐的生活。而那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外婆主要是许妈在照顾。同时,李成似乎做什么事, 让那位当办公室主任的表舅相当难堪, 舅爷爷一家跟李成也疏远了。 许多记得, 许宁当时的女友曾经说许宁, 这么重要的人脉关系, 你们家为什么不抓紧联系? 在她重生前夕,当时家里还商量好了, 那一年要去舅爷爷家拜年。嗯, 东西什么的都备好了。理由也想清楚了。就是感谢。因为许妈当时跑到外面去生许宁的时候,当地接待的第一站就是舅爷爷家。后来表舅才从外省调回来,又把家给迁回来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 家跟家之间,都是禁不住细瞧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依据当时的生活状况,选择交往的对象。不然怎么会有是不是一个世界的说法呢。 许多笑了笑,给许爸出主意,其他的不用特别多带。舅爷爷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政府实权官员,另一个是国有厂的一把手,家里的好东西自然少不了。既然打着上门感谢的旗号,那就多带点儿本地特产的蔬菜吧,一方水土一方菜,不同的土里长出来的青菜都不是一个口味。 许婧见妹妹情绪平和,才放下心来。她基本上没有跟舅爷爷一家打过交道,唯一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当时舅爷爷一家压着妹妹,非得妹妹咽下那口怨气,不再追求李成一家的责任那件事。 许宁回家以后,知道明天要去舅爷爷家拜年,也沉默了。成长的一个重要转换变就是,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非白即黑。每个人都是复杂的立体,有很多面。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放大那个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综合评估亲疏远近。 晚饭摆在堂屋开席,大约六点钟,天色发暗的时候,大伯一家陆续过来了。大伯娘走在最后,身边是面容浮肿大腹便便的堂姐。 堂姐大概是从小智力上缺陷的缘故,面上总是呈现出一种木呆呆的表情。许多仔细观察堂姐的容貌,觉得其实如果细细看,堂姐是个模样儿相当清秀的年轻女子。可是当年靓绝五台山的蓝洁瑛落魄时尚且让人不忍直视,一个只能说是清秀的农村媳妇傻愣愣的模样又能多富有魅力。 许妈招呼着堂姐坐下。丈夫回家以后说已经电话联系过她小舅舅,明天全家过去拜年后,她整个人才活了过来。丈夫认她小舅舅,让她拿钱出来买房子,这就意味着起码现在丈夫不会赶她走。许妈那可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头,也有精神忙活起宴席的事情。 许多看桌上那些货真价实的硬菜,估摸着她妈的心情应当不错。否则过年期间那几大脸盆的菜足够敷衍一桌宴席。 许妈还没上桌。当地这种家宴都是如此。先上桌的都是各种咸货跟凉菜,而后热炒一道道地从厨间往外头端。许妈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了。正月里最金贵稀罕的不是鸡鸭鱼肉,而是各种诸如茄子豆角之类的蔬菜。许妈烧了清炒杂菇,地三鲜,又凉拌了西兰花。 大伯娘一个劲儿的招呼她:“行了,行了,你也坐下吧。桌子上菜都摆不下了。” 许妈一脸的笑:“哎哟,这我可不是特意为你们烧的。给我们家老二吃,她难伺候,每一顿都得是新鲜菜。” 三姐弟连同陈曦在内都没吱声。许妈这是憋着劲儿跟妯娌较劲呢。她得显示出自己的大方豪爽待客热情。看看,这桌上摆着的,红焖羊肉、红烧甲鱼、酱烧牛尾等等,嗯,都赶得上年夜饭的规格了。除此以外,她还有各种时鲜蔬菜,愈发显得用心。 他们全都憋着笑。许妈跟大伯娘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这点儿小心思,真的不算什么。 唯一让许婧跟许多有点儿担心的是,堂姐一上桌就甩开腮帮子拼命吃。虽然说孕妇过了害喜阶段会胃口大开,可这么没有节制的吃,其实对自己跟胎儿都不好。多少毛病都是孕期补过头了引起的。 许多琢摸着要怎样开口劝堂姐悠着点儿。她吃的那些高油高脂高胆固醇的东西,真心不适合一下子吃这么多。许妈却笑容满面地劝自己这个侄女儿多吃点儿:“你放开了吃,到歪歪婶婶家,还不跟在自己家一样啊。” 许婧斟酌着,准备开腔,院子门却有了响动。 本地的规矩,院门经常是不锁的。甚至家里没人的时候,门照样是四敞大开。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有因此发生谁家被偷了的状况。 许妈听到动静,扯着嗓子喊了声“谁啊”,笑着往门口走。 李媛从院门探进一张冻得青白的脸,泫然欲泣:“娘娘,求求你帮帮忙,我妈跟表娘娘还有姑爹躺在医院里头没有人照应。” 许多恰好到院子里给虎虎大人喂饭,听到李媛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冷笑。这可真是稀奇了。大过年的,空手跑到长辈家里,为的是喊长辈去伺候自家那一摊子烂事。 许妈尴尬起来。自家的侄女这么堵上门,又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她哪里开的了口直接拒绝。 许多脸一下子挂了下来,却又硬生生堆砌上笑脸:“哎,表姐,你这话说的奇了怪了。没人照料,你跟你弟弟为什么不能照料。忙不过来可以请护工啊。大过年的,虽然不作兴,但多花点儿钱,总归能找到护工的。不然过年时,医院难不成还关门不成。” 许爸也听着声音来到了院子里头,看到李媛他就皱了下眉头,面无表情地问:“你过来,是谁的主意?” 李媛被这样脸上不带笑容的姑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谁的主意。” 许爸放高了音量,冷笑道:“要是你一个小孩子自己急昏了头,那我一个当长辈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这要是你爸爸的馊主意。老子真要上门怼他去。天底下也没这样的规矩,弟媳妇躺医院里头,大过年的,让有儿有女有家有口的大姑子去伺候。我老婆是吃了你家的还是喝了你家的,还得伺候一个弟媳妇。你们家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李媛当场就掉起了眼泪,哭哭啼啼地表示她真是没办法了。她爸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妈在医院里头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她除了能想到求娘娘跟姑爹帮忙,实在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许爸丝毫没有软和下来的意思,继续教训李媛:“没人照应你妈,你也开过年实打实的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搁在以前,能拿全工分的人了,现在又是放寒假。你动动手,照顾一下你妈,脏不了你自己。” 李媛接着哭,一边哭,一边弯腰摸自己的膝盖:“我腿疼的厉害,连自己都照应不过来。” 许爸还没应声,听着声响出来看热闹的大伯娘先笑了,点了点李媛:“哎哟,姑娘哎,也不小的人了。屁股对着大门口,就不要撅起来。这多难看啊。” 许多虽然知道大伯娘这是存了心来看许妈的热闹,但她还是非常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李媛一贯以娴雅高贵的淑女自居,被这么当面说什么屁股半天高,的确难堪。 她一张粉脸一阵红一阵青,连忙直起了身。 许爸接着皱眉训斥:“知道自己的腿不能受凉,街上那么多做买卖的马自达三轮车,为什么不能叫一辆坐着过来。不然,打个电话的事情,为什么还得自己跑来。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专门做这种让长辈为难的事情,算是怎么回事儿?” 陈曦原本在桌上陪客,此时也抱着听到响动就兴奋的小八卦秧子黑黑出来了。小奶狗一见院子里头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就兴奋不已。以它的小脑袋,它认为这么多人都是要跟它玩游戏的。 小奶狗“汪汪”叫,李媛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站在许多身边的陈曦。 她有种说不出的嫉妒。为什么她这个相貌平平家世普通的表妹要比她受欢迎。先是沈教授的儿子,对,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勾勾搭搭;现在又是这个陈曦;中间还有个林奇。难怪那人她在县中的时候,每次见着她,都对她冷嘲热讽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就勾搭到了一起。 李媛原本看见陈曦应该欣喜的。她来的目的其实是为着陈曦。这个人以前腿也有问题,听说还休学了差不多三年时候,辗转各地就为了看腿。可是现在见他,腿脚好的很,还打篮球赛。她就想知道到底找的什么大夫,用的什么方法。 你要问李媛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问,非得哭哭啼啼地作妖?在李媛的认知里,勾起人们的怜惜之情,任何事情都事半功倍。她遭遇这么凄惨,境况如此让人同情,任何人见了都会生出恻隐之心。况且她又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陈曦难道不会对她别样怜惜么。 当然,顺便将许妈喊到医院里头伺候她妈也是不错的。 此刻,李媛的心情却是百味陈杂。许多跟个泼妇一样怼人。她已经这样惨了,被许多逼得这么可怜,陈曦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担心许多站在院子里会冷,给她戴上了帽子。这人穿的跟头熊一样,有什么好冷的。明明冷的人是她,长款毛衣配短款大衣,好看是好看,大晚上的,压根不御寒。 第483章 金蝉脱壳 许多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琢磨着, 年轻的姑娘果然火气旺。像她这样未老先衰的人类,大晚上的出门,必然要裹上棉服。 长点儿心吧, 姑娘。等到真上了年纪,就知道体内寒气重是件多么烦人的事情了。用以前带她上门诊的老主任的话说,来看慢性盆腔炎不孕不育的, 先劝她们好好穿上衣服。 许家的院子门是个风口子。一到夏天, 周围的邻居都爱聚集到这附近纳凉, 比待在空调房里头都舒服。这大年初三的晚上, 北风一吹,那滋味儿,反正许多自打陈曦过来后一直拿大高个子挡风。就连小黑黑这只八卦狗都缩在陈曦怀里不肯站直身子。 李媛冻得嘴唇都乌紫了,牙齿上下咯咯打颤。感谢黑夜给了最好的掩饰, 让她不至于狼狈不堪。但同时, 她的楚楚可怜也丧失了大放光彩的空间。 许爸丝毫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李家人的脸皮一贯是不同凡响。妻子这位娘家侄女儿一进门, 直接倒在他们家说腿疼不能走, 他们是管还是不管啊。他打了个电话给村子前头的一户人家, 这家人的媳妇一直在县医院里当护工。 许爸先寒暄了几句,而后直截了当地问他家媳妇这段时间能不能帮帮忙, 给个腿骨折的亲戚当几天护工。他看了眼李媛, 问道:“你妈现在在哪间病房?我给你找人过去帮忙。我马上叫个马自达,你们一块儿过去。” 李媛都吓呆了,结结巴巴道:“那个, 我妈的腿镇上卫生院处理不了,去……去县医院了。” 许爸直接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让你娘娘,我老婆丢下我们一家老小,到县城去伺候你妈?姑娘啊,你年纪虽然小,脸可真够大的。” 许多估摸着也是转院了。吴芬可是相当珍惜自己的人,哪里舍的得拿自己的腿在她一贯看不上眼的镇卫生院冒险。其实镇卫生院有位赤脚医生出身骨科大夫,治疗跌打损伤是秘传的绝活。陈曦那时候还请他帮忙看过,但不对症,人家直接说帮不上忙。 李媛急忙道:“不,不是的。” 许多冷笑:“算了,爸,你不用问了。也别找什么人帮忙了。这意思还不清楚么,转走了一个还有一双呢。躺在卫生院里,不把我们家诓过去找谁接盘啊。天底下都没这样的道理,人是在你们家门前摔的,完了还想让我么家付医药费不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都没你们家这么大的脸,这么厚的皮。” 许妈急了起来:“你们真把人丢在了卫生院里?哪里能这样呢?” 许多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不能啊。你的好弟弟只要跟人家说,没关系,你马上就过去照应他们,所有的事情找你就行。医院联系人也留你的名字跟号码。你家宝贝侄女儿再把你往病房里头一领,所有的事情不是都齐活了嚒。” 许妈还想说话,被丈夫无声地看了一眼,浑身一个激灵,没敢再吱声了。 陈曦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人还真是绝了。 别觉着这一招阴损,倘若他丈母娘火急火燎地跟跑过去爱的奉献了,估计那一家子两口子直接赖上来没完没了了。 那时候,他丈母娘就是想撤退都脱不了身。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风言风语,都是亲戚,哪儿能见死不救丢下人在医院不管呢。她要再说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应该找李成一家子。还会有思想道德境界特别高尚的人出来说她,你怎么能跟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呢,他们不管你也不管啊,那你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反正许妈是死是活,许家是不是会陷入泥潭,都跟这些清风霁月不染半点尘埃的高贵看客没有任何关系。在满足了他们的围观欲的同时还不损害他们半毛钱的利益,简直皆大欢喜。 做好事也得看对象,有些人就是不识惯。 许爸冷笑着看脸上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着,肌肉一阵阵抽动的李媛,也不说话,直接“砰”的一声,将院子门合上了。 李媛一直没能踏进许家的大门,许爸在门口挡着呢。这门板一拍上,铁皮差点儿撞着她的鼻子。她本能地往后面退了一步,站在大门口冻着的时间太长,膝盖钻心疼,脚上的高跟靴控制不好方向,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委屈地掉下了眼泪。这些人怎么这样,大过年亲戚上门,还是长辈呢,居然连门都不让她进。家里还跟她想的一样正请酒席呢。他们就不怕左邻右舍说闲话么。这么心狠残忍,真是一点儿脸皮都不要了。 许爸还真不怕村里人说什么闲话。能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无事生非的,都是一帮吃饱了撑着的家伙。他们厂里头,真正有事做做成事的,哪个有那闲工夫闲磕牙。自己混的不如意的,才爱这么叽叽歪歪,巴不得全世界都被搅和的鸡犬不宁,他们就能心理平衡了。 他笑着招呼自己大哥一家:“来来来,不管她,咱们好好吃好好喝。小孩子不懂事,大家又不知道教,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大过年的,我家的孩子要是敢上人家这么折腾,我直接一个耳刮子过去,直接拎回家,省的丢人现眼。” 许妈讪讪的。她前面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吃的,又是话里话外教夫家的侄女儿要怎么应对怀孕,还让大女儿现身教导她孕期注意事项,反正死死压着自己妯娌一头。结果现在好了,来了个娘家侄女儿这么一闹,立刻将她踩到了脚底下。 大伯娘状似好奇:“哟,这个就是你娘家侄女儿,叫那个什么媛媛的吧。不是说从小就聪明懂事特别出挑的一个孩子么。这是急坏了,分不清轻重了吧。大过年的,上人家大门哭来了,这可真是败兴啊。” 许爸冷笑:“他们家的孩子都爱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平常苦水太多了吧。” 大伯娘笑了,白了自家小叔子一眼:“看看你说的。李琴她弟弟多有钱啊。人家那是少爷小姐养大的,哪儿来的苦水啊。” 许爸不以为忤,淡淡道:“嗯,那就是欲壑难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永远都不知足。” 许妈没敢吱声,维护娘家的那些话压在了舌头底下,死活吐不出口。 等到晚饭用罢,许妈借着收拾东西回厨房的机会,偷偷看了眼院子门。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她有些茫然,不知道媛媛这丫头是怎么自己回去的。这么冷的天,穿的那样怎么能保暖啊。都是跟吴芬那个骚。货学的,好好的衣服不会穿,恨不得天天披着纱装女鬼一样。 李媛在摔了个屁股蹲以后,恰好被几个经过许家门前的小青年看见。几人嘻嘻哈哈,指指戳戳,含混着说了几个暧昧的字眼羞得李媛赶紧拔腿就跑。她委屈的一路跑一路掉眼泪,腿疼得仿佛有针扎。李媛觉得整个天地都抛弃了她,实在太不公平了。 等跑到镇卫生院时,她真的不想进病房去面对表姑两口子。这两人不过是皮肉伤,最严重一点儿的表姑也就是舌头缝了针,却好像他们家杀了她一样,一直哼哼唧唧,少吃一顿又不会死人,还一天三顿地挂营养针,什么贵要什么。那个表姑爹也一样,脸上破了道口子跟杀猪一样嚎,张口闭口的就是毁容了。也不想想,就那张猪脸的磕碜样儿,不毁容也不能看。 奈何镇卫生院寒酸,就连病房里都没有空调,只有个电热取暖器。李媛在护士站磨蹭了一会儿,值班护士皱着眉头开始赶人。她挨挨蹭蹭的,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进病房。 表姑现在嘴巴还不能讲话,一见她就伸长了脖子往后面张望。表姑父替她问话:“你娘娘人呢?” 今天上午,他们夫妻才发现吴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趁着他们处理伤口的时候转院了。李成也借口要照顾老婆跑了。就连这个小丫头还是他们强行拽着,才留在医院给他们跑腿的。原先李成那个油奸嘴滑的,还想让他老娘过来照应。亏得他们反应快,直接一句“只有小辈伺候长辈的份儿,哪儿有长辈照应小辈的道理”给怼回去。不然肯定他们吃大亏了。 后来李成才表示,李琴就在港镇边上的村里头住着,近的很。他今天就把人喊过来照应他们。表姑两口子这才肯松口。不管是姐姐还是弟弟,反正有人管就行。李琴她男人今年可是开着小车进的李家村的。眼瞅着这家阔气了,不会管不了他们。 李媛不敢说是娘娘一家不愿意伸这个头。要是这么一说,这两人肯定得闹着找她的爹妈。她面上显出了轻松的笑模样,语调轻快:“我娘娘家现在家里正请客,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她得好好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过来照应。” 表姑夫干掉了一整串葡萄,打着饱嗝道:“别忘了让你娘娘明天炖一只老母鸡带过来,大过年的遭上这种血光灾祸,可得好好补补。” 李媛连连点头应下,准备去隔壁病房休息。 表姑夫又喊住她,让她把垃圾带走,换个垃圾袋子。 李媛低下头,嫌恶地看了眼垃圾桶,里面芒果核儿芒果皮,葡萄皮,泡椒凤爪的骨头等等一堆。不过一下午的功夫,愣是装满了一个垃圾桶。这人怎么不撑死他,什么贵要什么吃。 她没吱声,拎着垃圾袋出去了。 身后表姑夫问他老婆:“哎,我们这么放李成走了,李琴万一不认账怎么办?” 他们家的那个小许现在可是抖起来了。他家那个老二,连表姨的脸都敢打,完全无法无天。 表姑轻蔑地看了丈夫一眼,她怎么嫁了这么个没脑袋的窝囊废。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琴那丫头她从小看到大,就是个孬种苕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祖宗。她敢不管,她就往她家大门口一躺,看她管还是不管。 她才不想跟吴芬那种人打交道呢,比她还不要脸。再说了,吴芬都承诺了。李琴照应他们以外,吴芬还另外再给她两千块的营养费。 第二天,这两口子一直等到中午都没等到李琴来医院照应他们。实在挨不住的两人直接一路问人找到了许家门口。以前许家穷的叮当响,表姨夫妻不稀罕登门。 表姨将许家大门拍的震天响,却久久,没有人回应。 隔壁王婶探出头来,大声喊着:“哎哟,你们是来拜年的?怎么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啊。他们不在,已经回城里头去了。” 两口子傻眼了,想要逮着李媛破口大骂,却这时才想起来,卫生院为了防止他们欠费逃逸,还把那小丫头压在医院里头呢。 等到他们再气哼哼地跑到医院里头,又接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李媛已经将这两天的费用结清了,自己一个人偷偷坐车跑了。 第484章 拜年 表姨夫气急败坏:“你们怎么能这样, 我们还没好呢。” 值班大夫头也不抬, 忙着写病历,声音冷淡的很:“我又没你们开出院,愿意住院就继续住着呗。不是还有人给你们掏钱么。哎, 人呢,下午的营养针可得交了钱才能挂啊。” 被他们惦记着的接盘侠人已经早到了邻市。 大年初四一大早,许家人等不及天亮透了就起床。许爸觉着乡下重要的亲戚已经都拜过年了, 再待在这边还不知道李家人又能起什么幺蛾子呢。两个小的都出过面了, 后来是不是该轮到老的了。 一想到那两位常年不给他好脸色的岳父岳母, 许爸就忍不住皱眉。李媛跟李强是晚辈, 怼回头就怼回头了。但岳父母毕竟是妻子的亲爹亲妈,既然他没打算真离婚,那面上就不能彻底撕破了。不然他再无所谓,不仅村里头, 就是在外面也容易招惹是非。 许爸不想再跟这两位老人撕扯。老岳丈动过大手术, 胃都切了个一干二净。万一在他家有个好歹, 以后还不是得祸害他们一家子。老岳母就是个应声虫, 一辈子围着岳丈跟李成转, 一点儿主心骨也没有。两人都不是能讲通道理的人。 于是许爸昨晚上等自家大哥一家人告辞以后,就吩咐家里人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去妻子舅家拜完年顺便回城里头去了。 许妈当时一愣:“这还早呢, 不用这么着急吧。” 许爸也不怼她,就事论事:“明天初四,后天就迎财神了。我得跟厂里领导一起去庙里上香, 求个好兆头。婧婧初六开始回医院上班。这哪里还早。再说了,你留在港镇,还有什么事儿吗?” 许妈吓得没敢吱声。按照往常的习惯,后面几天娘家来拜年的客人,都是她回去帮忙准备宴席招待的。虽说去年吴芬装了一回贤惠人。可今年吴芬不是腿给摔折了么。这下子,还不知道她爹妈忙成什么样儿了呢。 许爸冷笑:“没能力摆宴席就不摆,谁家还短了一顿饭吃,稀罕的不行了。” 许妈立刻又缩下了脑袋。娘家侄女儿当着大伯一家的面给了她难堪,她现在在丈夫面前,挺不直腰杆子。 早上将冰箱里头剩下的饺子都下了当早饭。其余的鸡鸭鱼肉什么的,通通打包带回城里去。好在许家因为之前就说过不在跟李成一家人来往,家里过年时要摆的酒席不多,所以事先准备的熟食也有限,否则得浪费好多。 这趟回去,大花猫虎虎跟小奶狗黑黑都得带上。许爸计划是兵分两路,陈曦带着猫狗先回城里头去。反正他现在身份暧昧,总不好带他也去许多的舅爷爷家拜年,否则得成什么样儿了。 哪知道老猫跟小狗一上陈曦的车,虎虎大人倒是安之若素,小黑黑一见许多下车去另一辆车上,立刻不干了,一个劲儿地汪汪直叫。它个子小,扒不到,居然踩在虎虎大人的身子上,叫的无比哀婉。 许爸都乐了,这小东西真是成精了。 陈曦抱着小奶狗安慰它都没有,一放下来,它就开始拼命的叫唤。 许多不得不从她爸的车上下来,过来哄小黑黑,允诺今晚给它加半碗奶糊糊。然而没有用,小狗还是一个劲儿的闹腾。最后,高能的事情发生了。虎虎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奶狗吵烦了还是嫌弃小奶狗踩在它身上损伤了它的尊严,一巴掌呼过去,直接将小黑黑给呼老实了。 可怜的小黑黑跟个旧社会的小媳妇一样,立刻缩头搭脑地嗯嗯哼哼起来。那声音还不敢大,委屈的要命。 许多看了都心软了。 陈曦安慰她:“没事儿,小黑黑跟大猫玩的挺好的。你就放心吧,我能照看好它们。” 许多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许爸的车上。许妈在副驾驶座上皱了皱眉头。这女儿妖魔了,养只狗比养人还上心。那个小陈也是的,两个人疯疯癫癫的不成样儿。 她不知道的是,陈曦跟许多还真有点儿将小黑黑当成孩子看的意思。 对陈曦来说,因为意识到不能短时间内和他家多多组成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小黑黑的出现,使得他满腔被迫打回头的感情有了投注的对象。 而于许多而言,小黑黑是拟人化。她隐隐约约中,始终有种对上辈子许婧家宝宝的愧疚心理。聪明可爱的小黑黑恰好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她对幼小生命的情感。 大年初四,高速公路上还不算拥挤。许爸开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隔壁市里头。之前,他就问舅爷爷家的小儿子也就是当厂长的小表舅要了家庭住址,没花多少功夫,他们就找到地方。 舅爷爷对他们的到来相当高兴。人老了,就爱热闹,喜欢有人去看望他。 许多觉得舅爷爷比起她初中毕业那年,头发又花白了不少,然而他面色红润,看上去倒是可以用鹤发童颜四个字形容。 许爸一下车就笑嘻嘻地带着家人朝等在楼下的舅爷爷走去。他笑着说:“哎哟,老舅啊。你还特意下来干什么,我跟你家老二问过地方,找不错。” 舅爷爷眯了下眼睛,脸上也是笑:“我就怕你们找错了家门口。这边房子结构有点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许妈赶紧笑着喊“舅舅”,三姐弟个个脸上笑逐颜开,从大到小喊“舅爷爷”。 舅爷爷眯起眼睛看许宁:“哟,这个就是躲着出去生的,这幸亏躲出去了。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小伙子。” 许爸连忙开口感激:“那还不是您老人家帮忙。当时要不是你家对我们敞开大门,我跟李琴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行人边走边说,进了一栋蓝色的居民楼。舅爷爷家不算大,老两口住着大约七八十平方米的两室套。许家人进了房门,准备换鞋子。舅奶奶立刻拦住,表示不用。自家人,没关系,反正晚上她都要拖地的。 在厨房忙碌的是大表舅妈,客厅里端茶递水的是小表舅妈。客厅跟饭厅是打通了的,可以看见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两位表弟。这两人一个约莫七八岁,另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两人见家里来了客人,都站起身走到门口按照大表舅的嘱咐喊人。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称呼完毕,小表舅妈招呼许家三姐弟也去客厅看电视。她端了果盘跟各种零食上来,笑着喊他们吃。 许多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没料到舅爷爷家招待的规格竟然这么高。两位表舅都不跟老人住一起,今天又是大年初四,两家人显然是今天特意过来招待许家人的。 他们笑嘻嘻地谢过了小表舅妈,一个劲儿地表示辛苦两位舅妈了。许婧更是询问有什么能帮忙的。他们可以帮着择菜。小表舅妈笑着将她按在沙发上坐好:“你就安稳坐着吧。我大嫂可是今天要大展厨艺,我都不让进厨房。” 许婧这才安稳地坐下。旁边两位表弟一直偷偷看着这两位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表姐。大表弟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跟许婧说:“大表姐,你跟小表姐长的不像。” 小表弟抢着补充:“不过,都非常好看。”说着,他还偷偷踩了他哥一脚。 许婧跟许多都被这两小子给逗乐了。姐妹俩笑嘻嘻地道谢:“非常感谢,你们也很帅啊。” 话匣子一打开,双方就没那么拘束了。许宁跟两位表弟聊起了打游戏的事情,他还指导大表弟怎么在CS里头瞄准射击。 许多心道,少年啊,你这样,表舅跟表舅妈估计会崩溃的。 小表弟一直热情地跟两位表姐推荐各种吃的,还偷偷跟她们说,其实这些都是他妈最爱吃的。不过他妈害怕长肉,吓得都不敢吃了,现在改成喜欢看别人吃。 许多深感佩服,作为一名资深的吃货,她认为对于自己所爱的,能看不能吃,是世界无穷无尽的深深恶意。 她手机震动了一下,陈曦给她发了短信:在干嘛呢? 许多调皮地回复道:跟两位帅哥聊天呢! 陈曦牛皮哄哄:有我帅吗? 许多笑着倒在了她姐的身上,回复道:胜在鲜嫩。 大表弟好奇地看了眼许多,压低了声音问:“小表姐,你是不是在跟你男朋友发短信啊?” 许多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她笑了笑,算是默认。 大表弟挺八卦地继续问下去:“哎,表姐,还是那个人吧。我们班人都说他很帅啊,你们看上去特别般配。” 许多尴尬不已。现在的网络都已经这么发达了么,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帖子在本市发酵成那样也就算了,为什么到了隔壁市里头也能引起围观。 哪知道大表弟给出的解释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的剧本《红红》在那本知名青少年文学杂志的特刊上发表以后,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反而让原先对帖子事件知之甚少的这些人挖掘出了那个帖子。 看来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许多无奈地阖了下眼睛,也懒得再掩饰,笑着点了点头。 小表弟也跟着凑热闹,追问许多为什么不把她男朋友也带过来。他眼睛亮晶晶的,问许多:“他们说你男朋友个子特别高,是不是真的啊?” 许多“嗯”了一声:“他有一米八九。” 大表弟放弃了继续跟许宁说打CS的事情,持续问:“那他打篮球一定很好了。表姐,外国语学校分校也有篮球队吗?要怎样才能参加?” 许多有点儿惊讶:“你准备进初中部分校?” 大表弟摇摇头:“现在还不肯定呢。我爸说在本市的新办的外国语学校跟外校的分校之间选一个。表姐,分校怎么样啊,好不好?” 许多想了想:“分校跟本部不在一块儿,他们那边是寄宿制的,都得住校。其他的应该差不多吧。我觉得挺好的。不过,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外国语学校水平怎么样,所以没办法比较。” 小表弟嗤之以鼻:“我觉得我们这儿的不好,吹牛倒是神气的很。但我同学的爸爸在教育局工作,说他们的生源根本不行,压根招不到好学生。” 许宁喝了口茶,问大表弟:“你想了解分校的什么?我有同学在那边上学,可以给你问一问。” 果不其然,孩子关心的都是学校环境啊,食堂伙食啊,作息时间啊,作业多不多之类的问题。许宁打了陆秋家的座机,他们家今天有客人上门,她不能出去。 一开始是大表弟问一句,许宁转述一句,后来他干脆将手机给了大表弟,让他自己问。 小表舅看着许家姐弟手上的手机,笑着说许爸:“哎呦,还是姐夫你豁达,想的开。我就不敢让我家小子玩手机,他能把我手机直接玩到没电。” 许爸也笑:“我不豁达也得豁达。他们的手机都是用自己的稿费买的,我哪里能管的着。” 大表舅点头赞叹:“姐夫啊,你跟我姐这三个孩子养的是没话说,个顶个的好。”这两位表舅都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对成绩好的晚辈有种天然的好感。 舅爷爷舅奶奶回忆了一通当年许妈逃避计划生育跟许爸一起去投奔他们的事,感慨道:“这一打眼,都十几年过了啊。” 许妈笑道:“那可不是。那时候我大表弟跟弟媳妇才结婚呢。还在那边,正往这边办调职手续。” 舅爷爷笑道:“也是,转眼我两个孙子都这么大了。” 舅奶奶问许妈:“你兄弟怎么样了,昨儿跟我打电话,说家里头出了点儿事。” 许爸笑着接过话:“哎呀,也没什么。就是李成他媳妇穿高跟鞋没注意,天冷路滑的,崴着脚了,去县医院住着了。”说着,他像是说笑话一样,“有意思的是他们家的女儿媛媛,昨天晚上跑到我们家去,让我家李琴去照应她妈。” 舅爷爷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这丫头,以前看着倒是不像啊。这还有没有规矩,倒是要大姑子伺候弟媳妇了。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许爸笑得更加厉害了:“我也是这么说啊。这不是当面打我跟李琴的脸么。再怎么说,李琴也是她娘娘,哪儿有这样跟长辈讲话的。我又担心李成一个大老爷儿们,伺候他老婆的确不方便,我就打电话给我们村上常年在县医院当护工的人,想请人家帮帮忙。结果媛媛这丫头这才说了实话,她妈早就转到县医院里头去了。她来不过是为了诓她娘娘去照顾另外两个人。” 说着,他便将表姨夫妻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爸叹气道:“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到人家拜年的,一直当着小孩的面说那些事情。李琴让她注意点儿,孩子们都在呢。她还不高兴,当场甩脸子走人。下台阶的时候,她家男人摔倒了,砸在她身上。吴芬也是为了去扶他们,才崴到脚的。” 舅爷爷又问了一遍表姨的名字,旋即露出鄙夷的神色:“我道是哪一个呢,原来是她啊。李琴啊,我说话,你别不高兴。你爹那边还当自己是以前的高门大户哩,其实出来的都是破落户,早就败光了。” 许多恰好将空水壶拎到客厅跟饭厅交界的桌子上,闻声立刻竖起了耳朵。哎哟,原来舅爷爷似乎对外公意见不小啊。 舅爷爷絮絮叨叨说了通陈年旧事。 简单点儿讲,那就是一出新兴家族跟没落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李家祖上的确阔过,据说许妈的太爷爷辈还有人是袁大总统的心腹。后来虽然落魄了,但骨子里头那股遗老遗少的派头还在。所以外婆嫁给外公时,在外人尤其是许家族人眼中是高攀了的。 许多听得津津有味。 舅爷爷愤慨道:“其实有什么呢。这一家子,我就没看出什么有成器的。个个都是鼻孔朝上看人。李琴她妈不晓得在这堆人里头,受了多少气。” 许多从进门起就觉得画风有点儿不对,此时疑惑更甚了。她抬头看了眼她爸,居然觉得她一贯温和的亲爹有点儿高深莫测的意思。 许爸微笑着,也不附和舅爷爷的话,反而一个劲劝他:“哎哟,老舅,你可千万情绪别激动,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许婧偷偷跟妹妹咬耳朵:“舅爷爷跟爷爷今年下半年因为挪祖坟的事情起了点儿争执。” 许多小声问她姐:“怎么回事儿啊?” 许婧压低了声音,近乎于唇语:“爷爷说舅爷爷给他父母新选的坟地压了李家的运数,不让动。奶奶夹在两头,受了不少气。” 这些还是外婆给许婧打电话问能不能给李媛找个好点儿的骨科医生时,抱怨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 许多现在觉得她爸选择今年过来拜年,的确大有深意。即使没有大年初二在李家村那一出,他也会过来。 就像上辈子许宁的女朋友说的那样:这么重要的关系,为什么要疏远? 第485章 新女婿登门 表舅也劝舅爷爷不要生气, 笑道:“不成器的人少来往就是了。” 许多估摸着, 李成也许是得罪了这位表舅舅。因为他一点儿帮李成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舅奶奶则是对表姨印象深刻,因为这人每次他们家回老家的时候,她就凑上来哭穷, 想要捞好处。舅奶奶被她闹过几回以后,已经完全不想再搭理她了。 小表舅妈问婆婆:“是不是上次我们回去那个一见你就抱着哭的人,当时都吓到我们了。” 舅奶奶说:“可不是么。我们家跟她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还要缠上来。这种人啊, 就跟牛皮糖一样, 谁黏上就甩不开了。” 许妈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只能端着茶杯赔笑,尴尬不已。 大表舅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这位表姐的不自在,抬头看了看挂钟,笑道:“哎哟, 都这个点儿了, 难怪我觉得有些饿了。我去问问看我老婆, 看能不能开席了啊。” 许爸也笑:“哎哟, 今天真是辛苦两位弟媳妇了。一直忙里忙外, 忙前忙后的。” 大家都起了身,将饭桌上的瓜果挪开, 收拾出桌子来。舅奶奶喊几个孩子:“都过来吃饭吧。” 小表舅妈进了厨房, 跟大表舅一道,先将冷盘端出来。 小表舅则是到阳台上拿酒,今天有客远道而来。哪有不酒水相待的道理。许爸许妈带来的青菜野菜已经拿了一部分进厨房, 今天中午就做出菜来。小表舅无意间看了眼许爸许妈拎过来的袋子,惊讶道:“哎哟,姐夫,你们怎么还拎了茅台酒过来?” 舅爷爷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我是怎么说的啊,你拿青菜野菜过来我高兴,这是家乡土里头长出来的东西。其他的,我一概不收。” 许爸笑了,拉着舅爷爷转过身:“老舅,你听我说,哎哎哎,听完再走啊。这真不是我送的,是有个小辈托我给带过来的。” 舅爷爷不肯松口:“哪个小辈?哪个小辈都不行!” 许爸无奈道:“女婿,女婿行吧?” 舅爷爷皱眉:“女婿也不行,都多少年了,还这样生分。你要是第一次女婿上门也就算了。” 许爸笑容满面:“是我女婿,你外孙甥女婿。我也不瞒你,前头那个,说要跟我们家老二订婚的小孩,虽然仪式没搞成,但是两边都说三节两礼要走。小陈今年初二就上我们家门来了,给我们拜年。今天他也想过来的,可我琢磨着,这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让孩子自己回家去了。他准备的东西却怎么也不肯拿走,说人不能来,心意不能不到。” 一屋子的大人都笑了起来。舅爷爷开了口:“前头我听李琴她妈说什么你家老二要订婚的事情,我还觉得是瞎胡闹。倒是没想到,这小男孩挺有心的啊。正宗的茅台酒可不好找。” 许爸也笑:“他爷爷是部队里头退下来的,就喜欢这一口。人家给找的。他就拎了两坛子过来了。一坛我留了,你是老舅,也只能给你这一坛。” 大家笑得愈发厉害。 许爸笑容满面。反正多多订婚这事儿是绕不开的。他那丈母娘早传的到处都是。他们大年初二一进李家村,就有不少人对着多多指指点点。既然如此,索性他大方一点。多多是有个小对象,人家是正正经经人家出来的好孩子。人家的家长也是认可多多的。 不然能怎么办。小孩子谈恋爱的确不应该,但谈都谈了,难不成还要把他们怎么样么。 大表弟朝许多挤眉弄眼,竖起大拇指:“姐,你男朋友可真是这个。” 许多顺应民情地低下了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许爸笑着继续说:“虽然我家老二这个女婿找的早了点儿。不过早就早了,没耽误学习,成绩还是很好的。” 大表舅妈附和道:“那是那是,那小男孩成绩也不错吧。两人一起,共同学习,没什么不好的。” 舅爷爷说许爸:“你也是的,小孩子来都来了,有这个心,带过来也给我们掌掌眼,也帮你们家多多参谋参谋。这万一不好,还能早点儿给孩子另外找。” 大表舅笑着打断他爸:“哎哟,爸爸哎,你还没听出来。姐夫那是对他女婿满意的不得了,生怕带过来,你为难了人家小家伙。他又不好讲话。” 桌上人哄堂大笑。许爸笑着点了点许多:“满不满意,我说了不算。我就一个要求,对我家多多好就行。目前来看,他还是不错的。” 许多立刻将脑袋藏在了她姐的身后。 小表舅妈笑着帮她解围:“好了好了,你们还都是长辈呢。瞧把我们多多给羞的。多多,来,不管他们,我们好好吃饭。” 许多这才露出脸来,脸红红的,一副羞答答的小姑娘模样。 舅爷爷表示要给新外孙甥女婿打个电话,酒他收下了,以后两人要有商有量,不能闹脾气。 许多听了心中一阵无语。老人的想法真是奇怪,难道舅爷爷不应该觉得她这么早找对象很不对么。不过再反过头想想,倒是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思了。老派人的心里头,女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人生孩子。早点儿就早点儿吧。 她心里头无奈,只能按照舅爷爷的吩咐拨通了陈曦的电话,问他吃饭了没有。 陈曦笑嘻嘻:“吃了,还给小黑黑跟大花猫喂了吃的。这两只现在正吃得香呢。你听听黑黑的声音。” 许多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小奶狗闷头狂吃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笑了,叮嘱道:“你别放它没节制地吃啊。这都胖成球了。你吃了什么啊,别随便乱对付,自己好好吃饭啊。” 陈曦笑逐颜开,看着车窗外水果摊上卖着的福橘,自己吃了瓣橘子:“放心,有好好吃饭,我还餐后水果来着。” 许多急了:“那你可不能吃完饭就吃水果,一热一冷的,胃哪里吃得消。” 陈曦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吃的不热。” 许多警惕起来:“你到底吃了什么?哪里能不吃热乎东西呢。” 陈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鸡蛋糕,就是鸡蛋糕来着。港镇家里头不是打了不少么,我就拿了吃。” 许多的语气危险起来:“你老实交代,到底在哪儿,中午吃了什么东西?鸡蛋糕在我妈的包里装着。你哪儿来的鸡蛋糕。” 一中午只吃了两片面包,其余时候都在吃水果的陈曦这回穿帮了。 舅爷爷要过许多手里的手机,就问了几句,便笑着招呼:“上来上来,知道是哪栋楼吧?”说着他报了楼号跟单元。 挂了电话,老人还兴冲冲地要去门口迎接。没几分钟,陈曦就抱着小黑黑,身后还真跟大花猫出现在楼梯口。他模样有些尴尬:“那个,猫跟狗我怕放车上时间长了,会闷着它们。” 舅爷爷笑眯眯地打量着这高个子的年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应该的。小猫小狗也是要过年的,不能亏待它们。” 陈曦看许多的眼神透着讨好。 许多怒怼他,这人什么时候跟上她爸的车的?还一路跟到了这边。跑来干嘛?一声不吭的,就这么坐在楼底的车里头。 陈曦跟长辈们打完招呼,桌上加了副碗筷,他坐到了许多身边,小小声地解释:“没光在车上闷着,我还带小黑黑跟虎虎出去兜风了。不过人家景区不让宠物入内,我只好又带着它们回头了。” 许多还是不想理他。这人就爱折腾。这么跑过来有什么意义,早点儿回去休息不好嚒。一年到头,他难得能有几天空闲的时间,怎么就不能好好休整休整呢。 舅爷爷笑着给陈曦解围:“好了,多多。这年轻人的心思,我也是经历过的。不就是想离你近点儿,不舍得你一个人过来么。能理解,我能理解。” 陈曦居然默认了,一个劲儿看着许多讨好的笑。 许多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再吱声。 饭桌上,一群人推杯换盏。许爸说他跟陈曦都是开车来的也没用,反正中午吃完饭也不是就能走的。休息一下午,晚上不逼他们喝酒。 舅爷爷重点问了陈曦的家庭情况,一条条的,活像在政审。许多都觉得听不下去,陈曦却镇定自若,面上带着微微的笑,礼貌地一条条作答。 他的态度似乎令舅爷爷颇为满意。等到用餐完毕,大人们跟孩子兵分两路,继续留在饭桌边喝茶嗑瓜子闲聊时,舅爷爷对许爸点了点头:“这小伙子不错,人精神,出趟。” 许爸笑了:“丫头自己看中的,好歹都是她自个儿的事情了。” 大表舅到客厅里拿烟,顺便问陈曦:“你爸爸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陈曦笑着把烟递过去,回答了表舅的问题。 他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然后他又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水果零食,笑道:“你们自己吃,自己玩吧。哈哈,我们家的两个臭小子,可是从上午就等着你了。” 陈曦连忙应下,笑着坐回到许多的身边。 这回许多不好再说陈曦瞎胡闹了。他过来恐怕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上辈子许宁的女朋友能够意识到舅爷爷这一门亲戚应该加强联系。没道理陈曦对此一无所察。 陈曦笑着跟她咬耳朵:“别多想,这就是拓展人际圈子而已。我爸现在可没有什么事情要求上表舅。我就是,就是想跟你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 许多耳朵都红了。 大表弟坏笑着朝她比划了一个羞羞脸,不怀好意道:“小表姐,你跟我表姐夫说什么悄悄话呢。” 许多嗔道:“悄悄话还哪里能跟你说。” 小表弟则是对虎虎大人的兴趣比小黑黑还大,一直试图跟这只老猫交流。然而虎虎大人作为一只年老成精的喵星人,素来对双足兽是爱搭不理的。它从进门起,就往一张垫着坐垫的矮脚椅子上一趴,连小黑黑围着它转,想让它陪自己玩都没反应。 许多看小表弟还想伸出手去摸虎虎大人,赶紧劝阻。可别介,倒不是怕虎虎大人身上脏。因为小黑黑最爱跟它一起玩儿。虎虎大人也在威逼利诱下被迫洗了澡,现在可以算是只干净的喵星人。但是虎虎大人开始一言不合就挥爪相向的动物,请不要以软萌的臆想来揣度虎虎大人。 小黑黑一见这个人居然想摸虎虎大人而不是摸它,立刻一屁股坐在了大花猫的身上,支起小脑袋,侧着头看他们。难道不是它最可爱么,为什么不是想要抱它啊。 许多看它那幅争风吃醋的样子就想笑,一把抱起小东西:“好了,小呆瓜,就你事儿多。” 吃完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小表舅起身表示,孩子们肯定在家里待烦了。他带他们去游乐场玩。 第486章 恐龙园 看着两位小表弟跃跃欲试的模样, 许家三姐弟的脸上也浮现出期待的神色。小表舅中午喝了酒, 现在过年酒驾查的严,开车的人是表舅妈。因为有六个孩子加两个大人,所以表舅妈开了一辆灰色的考斯特面包车。 大年初四, 街上的人流已经多了不少。表舅妈笑着说,最冷清的是大年三十跟初一那两天。好多人都回老家过年了,他们都觉得这年过的可真够清静的。 表舅妈将车子开到了本城新开的侏罗纪主题乐园门口, 表舅下车给他们买了票。虽然他们都没带学生证, 但售票处的大妈看了他们一眼, 就对人高马大的陈曦微微皱了下眉头, 还是全都给了他们学生票。 许多偷偷看了眼门口的票价牌,全票是一百块钱,学生票只打八折。他们六个小孩就是四百八十块。加上小表弟未满十周岁,得有大人陪同, 表舅妈陪了进去, 总共光买票就花了五百八十块。 小表舅表示中午酒喝多了, 他就在车上睡觉, 让他们进去玩。 主题乐园下午进去的人比较少, 因为觉得只玩半天太吃亏。许多他们进园子玩的时候,几乎都是跟其他游客反方向。现在过来玩的基本上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还有小孩在前面放开了跑, 大人在后面死命追的。 有的孩子跑的特别快,家长在后面追不上,一边骂一边跑, 画面非常搞笑。 表舅妈笑着给他们介绍主题乐园里头的区域,先带他们去看了恐龙馆里头的仿真恐龙展览,而后每人凭着手里的票免费看了一场二十分钟的3D电影。 他们排队进去的时候,表舅妈还笑着庆幸,这亏得是大年初四,人少。平常要是想看3D电影,得排好长时间的队才能轮的上。想要不排队,那就得再额外掏十块钱买小电影票。 小表弟感慨:“所以我们要努力挣钱,无论何时何地,有钱都能省却好多麻烦。” 小脸白嫩的小正太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大家都被逗乐了起来。 表舅妈交了七十块钱的押金,拿回了特制眼镜给他们每个人戴上。 陈曦怕他家多多一时间看3D电影视觉冲击过大,轻声安慰她:“没什么,不用紧张,就是真实感比较强而已,我坐你边上。” 许多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还真不是镇定自若。上辈子,她活了三十年,却从来没有看过3D电影。学生时代,去电影院看电影对她来说,实在太奢侈,何况3D电影票价格是2D电影的两倍呢。好容易工作了,手上有点儿钱了。她眼睛却意外严重角膜炎了一回。 从此以后,她妥妥的惊弓之鸟,再也不敢做任何有可能伤害到眼睛的事了。3D电影太费眼睛了,她避而远之。 陈曦挨着许多坐下,帮她把眼镜戴好。 表舅妈看着这两人就抿嘴乐。旁边的小表弟特别迷惑,轻声问:“妈,你笑什么啊?” 她笑着白了儿子一眼,拍拍他的脑袋:“好好坐着看电影吧。” 电影其实是一段恐龙资料的宣传片,但3D电影让恐龙特有的生存环境清晰地再现了出来。瀑布飞溅的时候,许多甚至有种沁凉的水珠就要扑到她脸上的错觉。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下脑袋。陈曦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在她的额前。 他俩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才发应过来自己是在看电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现在《阿凡达》尚未风靡全球,3D电影横扫大银幕的时代尚未到来。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也是本能地缩头举手躲避。 许多觉得这段宣传片前面的场景重现,瀑布飞溅的效果最好,真实感最强。后面出线的山岩跟丛林,视觉冲击性就没那么大了。 可接下来恐龙出现的场景却让许多怀疑前面的山岩跟丛林是故意做成那样的,好让他们放松警惕。霸王龙朝他们走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种置身中世纪的错觉,心脏都像是被攫取了,完全喘不过起来。 恐龙大声地咆哮,电影放映厅里头一阵惊呼。还有胆小的孩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许多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观影人群必须得是八周岁以上了。除了出于学龄前儿童视力发育不完全,保护孩子眼睛的考虑;估计也是怕年纪太小的孩子会被吓坏吧。 霸王龙之后,大大小小的恐龙前后登场。有了霸王龙珠玉在前,后面的恐龙震撼效果有所下降。但是翼龙从他们头顶飞过时,所有人,包括表舅妈在内,都缩下了脑袋。表舅妈还一左一右,将两位表弟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直到翼龙在放映厅的上空盘旋一圈,消失在丛林深处时,大家才长长地吁出口气。 许多正惊魂未定地想要坐直了身体,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她吓得差点儿立刻一蹦三尺高,魂都飞出去了。 陈曦一把搂住她,回头愤怒地看,意外发现了冯峰正一口白牙,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哎哟,好巧啊。” 许多听到他的声音,狠狠地回头瞪了冯峰一眼,巧巧巧,巧你个七巧板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姐的魂都快要被吓丢了。 冯峰挺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这他乡遇故知的,他们反应怎么这样缺乏老乡爱啊。 画外音介绍了恐龙的生活年代,演变历史以及当代的考古发现,重点推出了中华龙鸟。只是龙鸟的场景真实感不够强,感觉还是比较平面。 二十分钟过去了,宣传片在《侏罗纪公园》的主题曲中结束了。所有人都意犹未尽。许多从翼龙出现起,就一直扎在陈曦怀里,缩着身子。后面即使场景没有那么大的冲击性,她也始终没有完全抬起脑袋。 万一再来个冯峰这样不靠谱的一巴掌,她的魂魄还能不能回归原位啊。 陈曦笑着搂住她,心中满是甜蜜。 展映厅的大灯打开了,大家纷纷起身。许婧跟许宁都是一脸惊乱之后的兴奋,许婧还笑着说:“这样拍电影挺有意思的。不都想让观众身临其境么,这样一来,真是身临其境了。” 许多心道,姐,你太有眼光了。后面可有好些年的时间,不是3D电影都不好意思上映。香港还特意为了成。人片建了4D电影院呢。呵呵哒,她相当不纯洁地想起了《3D肉pu团》上映的期间,因为大陆没有电影分级制度无法引进上映,内地赴港游客激增,还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 冯峰一见许婧,愈发开心起来。他就知道今天远离酒桌,跑到恐龙园里头会有收获。谁说恐龙馆里只有恐龙,这分明就有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 许婧看到冯峰倒是意外不已,笑着寒暄:“哟,冯导,您是过来拜年的?” 冯峰这个脸皮一出生就跟胎盘一道埋树底下的家伙,笑容满面地盯着许婧不挪眼珠子,相当有情圣范儿地来了一句:“不,我来是为了与你相遇。” 表舅妈疑惑地扫了眼冯峰,这年轻人穿的有点儿那种所谓的雅痞风,这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大表外甥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讲真,表舅妈觉得两个外甥女儿里,单论外貌条件,还是大的更好看。大眼睛,小脸蛋,皮肤嫩的能掐出水,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没理由说妹妹都有小男朋友了,大的还没人追。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除了打扮的有些刻意落拓不羁外,样貌倒是谈得上仪表堂堂,块头也大,足有一米八的样子。 许多笑着看冯峰:“哟,冯导,您这又是哪部电影里头的台词。你不是说要先专心于话剧舞台么。” 冯峰愣了一下,觉得许多实在是太煞风景了。他这正真情告白呢,她怎么能这么拆台。 许多则是无语,不明白冯家的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说冯峰吧,上次上他们家蹭饭的时候,看他弟弟跟她姐的八卦看的比她都起劲,愣是借着思考人生这种扯淡的鬼理由赖在厨房门口一直听墙角。 可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又能死不要脸地对着她姐含情脉脉了。 许多扯扯嘴角,追问道:“冯子昂呢?上次他送鹿肉过来,都没拿回礼就走了。我妈还说实在是太失礼了呢。” 冯峰则是恍然大悟:“我说那臭小子把那么多鹿肉放到哪儿去了呢。可怜我早上起来的迟,没来得及赶上午饭。就想着吃晚饭的时候,将一整天的能量补回头呢。结果那个混账东西,居然一口好肉都没给我留下。不过我也没放过他,鹿血我都干了。”嗯,剩下的那一碗是他实在撑得喝不下去了。 许多狐疑地看了冯峰一眼。其实她特别好奇,都说鹿血有那个催那啥的效果,会让人意乱情迷,情难自禁,号称天然春。药。不知道这说法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另外,冯导,这说法要是真的,您老人家难道不应该精尽人亡么,怎么还能这样站着。 冯峰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警惕道:“你又想干嘛啊。我警告你,我是导演,你是编剧,你必须得时刻尊重导演。” 陈曦则是一把搂着自家的女朋友,笑着隔断了冯峰的视线,跟他打招呼:“冯导,咱们是一起接着逛下去,还是您另有安排?” 第487章 冯少年登门 冯导见美心喜, 觉得与其对着一堆恐龙化石思索生命的真谛, 不如看着美人激发创作的灵感。他特别开心地表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相逢即是有缘,大家还是一起吧。 表舅妈小声问许婧, 这人到底是谁啊?还真是自来熟。一般人在碰上别人明显是跟亲戚一道出行时,都不会主动凑上来组团的。 许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冯峰的身份。倒是大表弟看过相关的新闻报道,低声给他婶婶解释了冯峰的来路。导演, 国外名校毕业的, 小表姐写的剧本都是为他写的。不过他电影没拍成。 表舅妈听说了冯峰剧组发生的咄咄怪事, 有些说不出的感慨唏嘘。这年轻人也真是够倒霉的。人家剧组拍个戏最多发生男导演睡了女演员, 然后被导演老婆打上门的事情。他们那儿,导演够清白,演员先自己内讧了起来。 冯峰一直缀在后面围着许婧转,试图跟许婧聊聊人生理想。 许多瞅他那毫不检点的模样就眼睛珠子疼。她问冯峰:“哎, 导演, 你还没说呢。冯子昂去哪儿了啊, 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玩。” 冯峰悻悻道:“谁知道那臭小子抽的哪门子风啊。昨天, 大年初三啊, 一大早,起天不亮的, 他就走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我刚好渴了起来到厨房倒水喝,就看见他下楼。我还以为他是下楼拿东西。结果要不是保姆去他房间打扫卫生,我们都没人知道他就这么走了。” 许婧有点儿惊讶:“他有什么急事吗?” 冯峰摇摇头:“这哪儿知道啊。不过我看这臭小子脸色不好看, 说不定是鹿血喝多了,哈哈哈哈。” 冯导笑完以后,突然间反应过来,他怎么能在许婧这个娇羞腼腆的小美人面前说这种事情呢。他立刻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这个,大概是他有比赛要打吧。反正老外是不过春节的。这比赛时间也不随着我们的节日调整。” 许婧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她觉得冯子昂大约是生气了。 冯子昂这人难得对旁人表现出亲近看重的意思。自己能入他的青眼,原先就有点儿让她有种类似于受宠若惊的感觉。结果自己好了,含含混混了半年,突然间又直接拒绝了给他当营养师。他性子闷,不会将情绪明显外漏出来,但势必心里头生气的厉害。 否则,大年初三的,先前也没听他说有什么比赛,他还问过上元节上灯的事情,明显是打算过完正月十五再离开家的。哪里至于这么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冯峰还在批评自家弟弟:“这小子就是这副死德性,不论来还是走,从来都不会事先说一声。这混小子太过分了。他这么一走,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冯导之所以大年初四不好好在家待着,宁可驱车两个多小时过来看恐龙,是因为,他被逼婚了。 许多正在喝水,硬生生被这句逼婚给呛到了。冯峰去年才毕业,今年到现在还不满二十三周岁,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妥妥小鲜肉一枚,竟然也会被逼婚。 冯峰愁眉苦脸。他被逼婚是因为他爹,他家的两位太后都觉得成家立业,成家在前。在长辈们的认知中,冯导之所以如此的不靠谱,是因为身边缺少了位能够引导他走上正途的贤内助。于是,寻找人生伴侣这一任务迫在眉梢。 许多毫不客气地冲冯峰翻了个白眼,讽刺道:“导演,你们家这是在给找老婆还是找奶妈啊,还引导你,这是人生导师的任务吧。” 冯峰叹气:“你也这么觉得吧。我跟你说,冯子昂那小子肯定是事先得到了风声,所以提前溜了。我昨天一天相亲了三个姑娘。反正到最后,我人跟名字都对不上号了。今天原本还有三个等着我。我见势不妙,一大早,真是一大早,天才麻麻亮,我就起床溜出来了。” 许多笑得不行。她现在是真相信了,逼婚是中国家长的统一爱好,与家庭背景跟教育环境关系都不大。脱光一个,全家光荣。就冯峰这样的,正常状态下,那就是各种钻石王老五着,不过三十五岁坚决不结婚。 冯峰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觉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许多点头:“对,你这样的,就适合一辈子打光棍。” 冯峰不服气:“不,我愿意将终生奉献给我的灵魂伴侣。” 许宁立刻挡在了他大姐前头,成功阻断了冯峰情意绵绵的视线。谢谢,他家大姐活着好好的呢,不需要灵魂飘来飘去。 表舅妈在前头听这小伙子跟小外甥女儿逗闷子,笑得不行。难怪这年轻人电影拍不成,这自己都还混沌着,拍什么电影啊。 冯峰惊讶,这结不结婚跟电影能不能拍起来还有关系?可中外多少电影大师都是打了一辈子光棍啊。婚姻是对灵魂的束缚,它会扼杀掉创作的灵感。 表舅妈笑道:“我不知道什么灵感不灵感。我只知道,你不曾经历生活的话,那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表达呢。连表达的东西都没有,那电影难道就是一张张图片的剪辑?” 冯峰怔怔地看着表舅妈,转头对许多叹气:“为什么我现在觉得总是能听到醍醐灌顶的箴言。” 许多往他胸口上插刀:“那是因为您老人家生活的过于光风霁月,经历的人间百态太少了。所以,导演,您还是赶紧回你的剧组,继续当副导演去吧。真的,什么时候,挑选演员你不会再被轻易的忽悠,你再考虑下一步动作。” 冯峰不以为然,直接冲许多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什么,对于一名导演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住一颗敏感而柔软的心。心都沾满了灰尘,硬成了石头,还怎么能够运用影像去表达人类的灵魂。” 许多一点儿也不肯退让,毫不客气地怼回头:“导演,谢谢,灵魂是不可能出现在影像中的,除非您老人家打算拍鬼片。灵魂只能以肉体作为承载,通过肉体的语言行动来展现。” 冯峰耍起无赖来,他不要听,反正他不想再去乌烟瘴气的剧组受罪。他都快被烦死了。那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完全是在亵渎电影艺术。 冯导理直气壮,他都答应了外校的戏剧社,他得给他们帮忙导演话剧。他煞有介事道:“虽然你们都是中学生,戏剧社也不正规,就是随便玩玩。但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作为一名职业导演,我有义务好好引导你们,走上真正戏剧之路。” 许多呵呵哒,花式翻白眼。 这人也好意思这么说,明明是他主动硬贴上去要当导演来着。搞得可怜的戏剧社社长还一脸懵逼,跟许多求证:“冯导这人就这么不拘一格热情洋溢?我真的就是想让他授权我们改编话剧而已,真的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亲临现场亲自指导的。” 许多总觉得社长大人没说出口的话是,拍个电影都能拍出命案来。他嫌弃冯导是事故体质。 陈曦一直握着自家小女友的手,微笑着看她伶牙俐齿的怼冯峰。许宁则是始终护在他家大姐身前,防止冯峰觊觎。 冯导悻悻,至于嘛,他就是多看两眼而已。这样子的佳人,本来就应该让他多欣赏欣赏,如此才能荡涤心灵啊。 后面大家一起玩了猛龙过山车跟超级大转盘,甩的所有人都头昏眼花才过瘾。因为才是早春,怕划船水花溅到身上弄湿了衣服会着凉,表舅妈带他们去动物馆又看了海狮表演。 小表弟见海狮算算术时,叹了口气:“唉,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海狮要是算不出来,十之八九是要饿肚子的吧。” 其他人都被他老气横秋悲天悯人的口吻给逗笑了。这边的海狮还算好,大概是因为游客多,主题乐园收入尚可,所以能保证动物的待遇。 许多上辈子去过不少动物园,看到有些动物是真的惨。都颤巍巍的,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好生照料过,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进行各种表演。有的时候失足了,驯兽员的眼神立刻就凶狠的不得了。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担心被投诉,鞭子会登时就落在这些可怜的动物身上。 一直到园子里的广播催促游客尽快离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闭馆的时候,他们才往外面走。其实乐园非常大,整个占地有好几百亩,他们只逛了主馆区域,还有很多地方来不及去了。 表舅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他们过去敲车门的时候,他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冯峰,表舅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又开始清点孩子们的人数。咦,他记得连外甥女婿在内是六个孩子,现在怎么又多出了一个。 表舅妈觉得人都跟着一路了,大过年的,怎么着也该喊人回家吃顿晚饭。于是,她客气地邀请了这个小伙子。 许家三姐弟都想捂脸。表舅妈,你真的不能跟他客气,冯导他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 果不其然,冯峰正愁着这时候回去又得被逼着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一起吃什么烛光晚餐。可要是不回去吧,街上好多店都关门大吉了,他都不知道上哪儿凑合去。表舅妈这么一邀请,他立刻打蛇随棍上,特别高兴地应下了。 舅爷爷一见出去一趟,又带了个模样周正的小伙子回来,立刻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人多好,人多热闹。 舅奶奶则是一直打量着冯峰,嗯,也是个齐整人。她立刻打探起冯峰的家世,哪儿人啊,爹妈是干什么的,毕业了啊,现在干什么工作了啊。她一心以为这孩子是追着大的来的。可等菜上桌的时候,却发现这小伙子一直在跟小的说话。两人聊得还挺热闹。 舅爷爷跟舅奶奶就搞不懂了,这现在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啊。 许爸也惊讶。他之前没见过冯峰,不知道打哪儿来又冒出这么个年轻人。老二也没多说,只说他是冯子昂的哥哥。许爸就更不明所以了。这家人的两兄弟还真是别具一格。当弟弟的老年初二一声招呼不打,就上人姑娘的家门。这当哥哥的,更加夸奖,竟然连姑娘亲戚家都不放过。 许多一进门就忙着安抚因为被丢在家中没带它出去玩而哼哼唧唧的小黑黑。她抱着小狗问冯峰:“那你打算后面怎么办啊?你的理想不是拍电影么。” 冯峰一脸正色:“好的导演,无论电影还是话剧,都能够游刃有余。” 许多看了他一眼,眼神大有深意,算了吧,导演,您老人家距离游刃有余还有万水千山尚要跋涉。 冯峰觉得手里不抱个什么东西,好像就比许多少了几分气势。他眼睛左瞄瞄右看看。哎,那只虎皮纹大花猫,就是你了。看着就比那只哼哼唧唧的小胖狗有气场。冯导对虎虎大人张开了爱的抱抱,生性高冷的大花猫直接尾巴一甩,给了它一个姿态优雅的屁股。 这下子,就连许婧也笑了。 好在大表舅妈及时拯救了尴尬不已的冯导,宣布开饭了。 因为这回确实得开车,而且还是夜路,得分外小心谨慎。所以晚饭桌子上,没有开酒。冯峰一见,立刻长吁出一口气。鉴于他不胜酒力的事实,到时候万一被劝酒,他是拒绝了还是拒绝呢?要是拒绝后被小美人当做没有男子汉气概,可怎生是好。 冯峰上桌以后,不用主家拼命劝菜,他就真心实意地发挥了全部战斗力。他热情地赞美了主厨的大表舅妈的手艺,并且身体力行着证明这是怎样的美味。 许多目不忍视。她都怀疑可怜的冯导演昨天一整天到现在都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他们吃过晚饭,告辞以后,冯峰听了她的话,惊讶地抬起眉毛:“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跟你说。以后你长个心眼,万一要出去相亲,一定得先吃饱了肚子。不然你的相亲对象只点一份连酸奶都舍不得加的水果沙拉,饿死你拉倒。” 许多笑了:“你可以自己点啊。跟你相亲的姑娘又没说不让你吃。” 冯峰正色道:“那多不好,人家姑娘饿着肚子,我当着人的面大快朵颐,这像什么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得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 许多强调:“真的没关系,说不定人家还觉得你可爱呢。” 上辈子,许多曾经跟一位大学老师相亲。结果对方吃完了自己点的那份卤肉饭以后,又看着她吃不下的石锅豆花套餐问,她介不介意他吃掉。许多当时就乐了,点头表示可以,她不介意。 后来虽然因为这位相亲对象的母亲过于强势厉害,两人没有继续谈下去。但许多始终觉得这个人非常可爱,一点儿也不认为他要求吃自己剩下的菜有什么不雅观的。 冯峰狐疑地看她,然后觉得许多不是地道的姑娘家,转而回头向许婧求证:“真这样?” 许婧点点头:“那当然了。如果是我,我会觉得直接点饭吃的人很真实。如果他吃得香,就说明他对生活有热情,充满了憧憬。” 冯峰立刻激动起来,跟许婧强调:“我就是吃嘛嘛香,绝对对生活充满了激情。” 许多冷笑:“是吗?冯导,我怎么记的,你是对肉有热情。” 冯峰正想着怎么跟许婧开口约她一起吃饭呢。被许多这么一打岔,他立刻嗤之以鼻:“只有你这种吃草的人,才无法领悟生活的真谛,那就是有肉吃才是好生活。” 许多花式翻了个白眼,直接拽着她姐赶紧上车去,离这家伙越远越好。 车子一直在高速上开了两个多小时才进入本市。许家的租房现在几个孩子的房间都许久没住人,所以三姐弟还是先回自己的住处。许爸也不想让孩子回去,免得许妈这两天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让孩子们不痛快。反正过年剩下来的硬菜也给他们带过去,不怕他们没菜吃。 出了高速口没多久,车子就得上岔道了。两套房子的方向刚好要沿着两条不同的路走。许婧跟许宁下车,改上陈曦的车子。他们还要把大花猫虎虎转移到许爸的车上,好让爹妈带回家。 哪知道,小黑黑正趴在虎虎大人身上睡得香。一见自己的靠枕要被拿走了,它立刻“汪汪”叫着,发出抗议,它不肯让虎虎大人被抱走。 许爸见小狗叫的凄惨,反正现在还寒假,索性让猫也在孩子们那边玩几天吧。他便放弃了立刻将老猫带走的主意。 许妈见丈夫空着手回车上,惊讶道:“猫呢,得带回家啊。” 许爸发动了车子,轻描淡写道:“小狗黏着老猫,不肯让走呢。索性让它们自个儿玩去,省的孩子们还要费心思。” 许妈皱起了眉头:“这哪儿能这样。养条狗,活像是养了个祖宗一样了。还得上赶着伺候。” 许爸不高兴起来:“行了!孩子们养只小狗,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又没丢给你养,就你话多。” 许妈这一天飘飘然的心这才猛然像是被重锤敲了下来。她讪讪道:“我不是怕他们心思都放在这些东西上头,撩猫逗狗的,影响了学习么。” 许爸冷笑:“你少惹出点儿事情来,那才是真正的谢天谢地呢。” 许妈被怼的立刻不敢吱声了。 深受许妈嫌弃的小黑黑如愿以偿留下了自己的靠枕,又趴在大花猫身上睡得昏天暗地。 许婧安抚地摸了摸老猫的脑袋,柔声道:“你让着它点儿吧,小东西,还不懂事呢。” 许多觉着就她家小黑黑这么作天作地地长下去,估计只会越来越不懂事。关键点在于,要掐断陈曦对它教育的指手画脚。 陈曦一见许多愤恨的眼神,立刻露出讨好的笑。 车子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总算到了小区楼下。许婧跟许宁去后备箱拿东西,许多负责抱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小黑黑。他们走到传达室门口,大爷立刻朝楼梯口喊了声:“哎,小伙子,你表弟回来了。” 许宁还在惊讶,他哪儿来的表哥。楼梯口方向,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冯子昂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宁:“明天我有空,你可以将那个堂弟带来。” 第488章 冯子昂 许宁有点儿奇怪, 冯子昂怎么变成表哥了。传达室的大爷又探出了脑袋, 笑眯眯地看陈曦:“你表哥可等了有好一会儿了。我都说不知道你今天会不会过来,他也不肯走。” 陈曦是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差点儿没喷出来。冯子昂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居然还真好意思自称是他表哥。这分明自己要比他大。 冯子昂一脸正直,看都不看许婧,又跟许宁强调了一句:“明天你安排好了可以电话联系我。”说着, 他点点头, 举步欲走。 众人都是茫然, 敢情这人跑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句话? 陈曦完全看不下去了, 拉他到边上,质问道:“就这件事?” 冯子昂耿直的很,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陈曦几乎要晕倒,冷笑起来:“那你可以直接打个电话。” 冯子昂愈发正直端庄:“那样非常不礼貌。” 陈曦深吸气再呼气, 心道, 可以啊, 你小子, 居然知道礼貌两个字了。请问这么多年, 您快呕死人的时候,何曾想起过礼貌。这可真够礼貌的。 许多狐疑地看了眼冯子昂, 又瞄了眼她姐。直觉告诉她, 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姓冯的眼睛珠子都不往她姐的身上扫一下,是真的不扫,跟自己心里头画了视野图一样, 愣是通过脖子的扭动方向跟身体转动变化,完美地避开了她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姐也有些奇怪,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儿不敢看冯子昂,还有种说不清的欲言又止的意思。 不对劲,这非常不对劲! 许多立刻抬高了音量喊陈曦,赶紧过来帮她姐拎东西。带回来的菜都是死沉,估计冰箱又得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还没等陈曦反应过来,许婧手里迅速一松,然后冯子昂拎着两个大袋子走在了众人的前头。冯小哥头昂的高高的,嗯,女孩子气力小,作为男性,帮助她是应该的。 许多跟许宁都是目瞪口呆,这反应速度也太惊人了吧。难怪打电竞打的好,起码反应速度一流。许婧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半晌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冯子昂走到第一段楼梯口站着不动了,她才意识到应该道谢,便微微垂着头,跟了上去。 陈曦拎起剩下的袋子,冒着被他家多多掐死的危险,愣是跟人一块儿上了楼。许多倒是想掐陈曦来着,奈何她手上不得空。小黑黑就是头小猪,现在分量愈发扎实了。 虎虎大人看了看这群奇怪的人类,踮着脚尖,姿态优雅地也上了楼。 许宁一直紧紧跟着她姐,想看冯子昂究竟要干嘛。与他二姐一样,他也觉得今天冯子昂怪怪的。以前虽然冯子昂同样不爱理睬人,也不跟人主动说话。但坐在他们家客厅里,过一段时间,他看书或者打游戏累了,总要抬起头看一眼忙碌的大姐。 难道,当时他看的其实是他大姐正在忙着烹饪的食物? 许宁心情复杂,这老饕的内心,还真是不好揣摩。冯子昂果然别具一格。 许婧跟着冯子昂上楼,中途她试图劝说对方分一个袋子给她拎,被冯子昂直接无视了。 对,就是无视,不是拒绝,而是完全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许婧觉得,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屏蔽仪,她发出的所有信息,都被彻底屏蔽掉了。冯子昂无须为此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压根接收不到她发出的信息。 她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冯子昂这样直截了当的冷淡态度,让许婧觉得受伤了。她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只沉默地跟在后面。等到了她家门口,她上前一步去开门。大门打开的瞬间,许婧没有邀请冯子昂进去,而是堵在了门口,示意要接过他手上的袋子:“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冯子昂心中涌起一股黯然与说不清的委屈。他被迫直面了许婧,这种委屈愈发膨胀起来。他没有对许婧做任何不妥当的事情,为什么许婧还是对他这么抗拒。对,他是有了龌龊心思,但那都是因为喝了鹿血的缘故。他现在都努力非礼勿视,不看许婧了,她怎么还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许宁等人都赶了上来,见两人堵在家门口还有些奇怪。他们都没轻举妄动,而是站在边上看这两人到底要干什么。 大花猫虎虎不耐烦了。大人它要视察自己的领地去了,不愿意跟这群双足兽浪费时间。它施施然地踏进了家门,轻盈地跳过防滑垫,往家里面走去。 睡饱了的小黑黑也在许多手上挣扎起来,要求一块儿跟着去。许多被它小腿蹬的,只得将它也放了下来。小东西立刻“嗖”的一声,圆滚滚的小身子赶上了大花猫。 陈曦笑着开腔解围:“走吧,猫跟狗都进去了。我们要是再不进家门,也不知道家里会被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冯子昂越看许婧越心虚,最终挪开了脑袋,特别委屈地冒了一句:“我以后都不喝鹿血了。” 原本他就不想喝的,全是冯峰那混账东西。结果冯峰喝了以后完全没事人,还看了一夜日本情。色片呢,竟然睡的跟个死猪一样。倒是他,明明只喝了一碗,却硬生生撅了一晚上,折腾了大半夜,几乎一宿都没睡着。越是手忙脚乱,身体就越是兴奋。 到现在,他身体都能感觉到那股隐隐的燥热。他嗅着许婧发间的清香,无比的沮丧。肯定是那碗鹿血还有后劲儿。明明昨天晚上在酒店里头,他已经睡得非常安稳了。 许婧莫名其妙。他喝不喝鹿血干嘛也要跟她说。她有没想要喝什么鹿血。许婧没吱声,既没有邀请他进门,也没有再拦在门口。她默默地换鞋进门。 许家的玄关太小,冯子昂被迫就紧紧挨着她站着。她低头的时候,长发拂过了冯子昂的手背。后者身体立刻绷直了。嗯,肯定是身为一名电竞选手的敏锐性让他反应如此敏感。 她身上到底是什么香气,若有若无的,像有只小虫子在他心里头钻啊钻。 冯子昂又委屈起来,他觉得身体再一次绷得发疼。 好在换鞋只需要一会儿工夫。许家三姐弟连同陈曦跟冯子昂很快就转移到了室内。冯子昂杵在许婧身边,看她将打包带回来的食物分门别类的放进了冰箱里。 许婧见他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竖在冰箱门口,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人要干嘛呢,大冷的天又不是骄阳似火,还要站在冰箱门口降暑。 陈曦跟许宁把东西放在饭桌上后,都异常识相的没吱声。冯子昂跟许婧之间气氛有点儿怪怪的,在搞不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们还是保持沉默为妙。 许多也决定遵循萧伯纳的忠告,当一回聪明人。萧伯纳说了,沉默是人类为数不多的美德之一。因为在开口之前,大部分人都显得挺聪明的。 许婧见所有的菜都分门别类放好以后,关上冰箱门的那一瞬间,冯子昂明显失落的眼神,突然间有些于心不忍。 冯子昂失望极了。许婧已经将东西都放好了。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其他留下来的事情可做。许婧现在完全不需要他任何帮忙了。 许婧轻轻咳嗽了一声,问冯子昂:“那个,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我给你煮碗面吧。”刚才就见他眼睛盯着这些吃的不挪窝。冯峰又说他昨天一早便偷偷跑出家门去了。明天才初五迎财神呢,这两天外头能有什么正经吃的。 冯子昂的肚子适时发出了一声“咕噜”。他从进酒店房间里便闷头大睡,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总共进食了一袋子面包三瓶矿泉水,因为懒得烧水泡方便面,所以连房间的泡面他都没动。 许婧微微抿嘴一笑,梨涡浅现。冯子昂一时间看呆了。他傻愣愣地杵在原地,看许婧熟练地系上围裙,从冰箱里头拿出肉圆皮肚跟择好的荠菜。她转过头,朝他露出个笑容:“我拿荠菜给你下面条吧。” 冯子昂呆呆的,只会点一下头。等到许婧到洗菜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挤到了边上:“我来。” 许婧哭笑不得,看来冯子昂的新爱好果然是洗菜择菜这些。初二在他们家院子里,他也是抢着要去洗菜。小男孩都喜欢玩水,她家许宁小时候也喜欢抢着洗菜。许婧微微抿嘴一乐,冯子昂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孩子气。 难怪人家说,其实男的才真的像小孩子。他们科里护士长说自己的丈夫,给儿子买玩具,结果玩的比儿子还开心。 许婧下面条的时候,想起了客厅里头一直没吭声的三个人,问他们,要不要多抓把面条? 冯子昂愈发委屈起来,抢先一步破天荒地开了腔:“他们要吃自己做。” 客厅里头的许多跟许宁还没有来得及磨牙,许婧先哭笑不得起来。这人跟陈曦差不多大吧,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要求吃独食。 她白了冯子昂一眼,没好气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不饱的。” 第489章 鹿血 冯子昂一脸耿直, 语气都带了点儿委屈:“我都两天没吃到热饭了。” 许婧一听更加不高兴了:“你这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家里人多担心,你知道吗?饿着你也是你活该。” 客厅里头的人都惊呆了。许多跟许宁面面相觑,大姐居然这样跟冯子昂讲话。大姐一直都对冯子昂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啊。 陈曦更是惊讶, 冯子昂的脾气真心不算好,一般人都不敢给他甩脸子的,而且家里人是他的雷区。就是他们关系还不错的男生都不太敢在他面前提他的家庭的。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生怕冯子昂翻脸。 谁知冯子昂就是变了变脸色, 然后一声不吭, 过了半晌才强调, 他要求面条里头卧溏心蛋,要半焦半嫩的。 许婧也完全没意识这人可能会生气一样,听了他的话,就点了点头, 让他到厨房外面等着去。 客厅里的人就这么看着冯子昂坐在厨房外面的餐桌边上, 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厨房门。许宁偷偷问他二姐:“他到底该多饿啊。” 许多不确信, 迟疑着猜测:“由奢入俭难?” 姐弟俩互视一眼, 默默地转过头看陈曦。 陈曦满脸无辜, 直接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他也搞不懂冯子昂到底想干嘛。从前两个月起,他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不过, 老实说, 他怀疑冯子昂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想要干什么。 食材都是现成的熟食,荠菜跟溏心蛋直接下到翻滚的面汤里去就好。许婧花了不到十分钟,热气腾腾的一大海碗面条就上了餐桌。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招呼冯子昂:“你吃吧。下次别总是这么饥一餐饱一顿的了。” 许婧上完面条后也没走,她从冰箱拿了豌豆出来剥。今年在港镇停留的时间太短,好多菜是怎么带回去的又怎么背回来的。许婧想明天炒个豌豆菌菇,好给妹妹下饭吃。 面条热气腾腾的,白色的氤氲后面,许婧的面容轮廓朦胧又柔和。冯子昂看着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下垂着,她一边剥着豌豆,一边像是在抱怨:“你哪能这个样子呢,有事情需要出门,也该事先打声招呼。” 冯子昂没吱声,默默地捞着面条吃。面条看着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筒装挂面,表面上平平无奇,却奇异地吸满了汤汁,每一口都滋味十足。 许婧微微一笑,唇角翘了翘:“这是陈曦托人给带回来的清江挂面,面条上有小气孔,好吸汤。” 陈曦一直觉得妹妹吃的东西太寡淡,想方设想地给她的食物里头增加点儿滋味。 冯子昂抬头看了眼客厅里的陈曦,没什么情绪反应。可陈曦总觉得这小子的目光里头带着不悦。他莫名其妙,他这又是哪儿惹到他了。 “嗯,下回我给你带好吃的。” 许婧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冯子昂这是跟自己说话。她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她斟酌了一下,才轻声再一次道歉:“对不起,以后,请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许多跟许宁自打他们家大姐坐在饭桌边起,就恨不得长了双通天耳。他俩一个借着陪小黑黑玩球,一个表示要给虎虎大人做个扎实暖和的新窝,忙忙碌碌的全部目的只有一个,时刻可以接近餐桌偷听大姐跟冯子昂的对话。 许婧这话一出,当姐姐的球抓在手里忘了丢出去,被小黑黑“汪汪”叫着抗议;做弟弟的抽屉拉出来一半忘了扶稳,直接砸到了自己脚上,疼的他“嗷” 的一声惨叫。 许婧听到弟弟的叫声,慌忙跑过来看,见状不由埋怨妹妹:“别光顾着玩了,赶紧把药油拿过来。” 许宁的脚背上红肿了一块。好在抽屉是空的,他又穿了棉拖鞋,不然杀伤力更大。 许婧小心翼翼地在弟弟脚背上按来按去,问他到底疼不疼,最后判断情况还好,没伤着骨头。她一边往他脚背上抹药油,一边教育弟弟:“你也小心点儿啊,哪能这么毛毛躁躁的。” 冯子昂坐在位子上没起身。他觉得许婧这一双弟妹太闹心了,时时刻刻都要许婧费心费神。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呢。 就为着他们,许婧都不愿意跟着他,照应他的生活了。 开过年二十岁的冯姓青年自觉非常委屈。 许婧照应完弟弟,许多连忙讨好地将药油收起来。她悄悄拱了拱小黑黑的屁股,示意它赶紧卖萌。 小黑黑不愧是靠脸吃饭卖萌为生,它立刻侧着小脑袋,朝许婧哼哼嗯嗯。 许婧哭笑不得,她手上还有药油没清洗,不好抱起小黑黑,就蹲下身,亲昵地点了点小黑黑的脑袋,嗔道:“你啊,比你妈妈懂事多了。” 陈曦连忙回护自家的小女友:“多多已经懂事多了,慢慢来,慢慢来。”然后他就被丝毫不领情的小女朋友又偷偷踩了一脚。 冯子昂嫌弃地收回了视线。许婧就是性子太好了,老是被弟弟妹妹欺负。 这一碗面条,冯子昂足足吃了快半个小时。许多偷偷问陈曦:“他这是打算减肥了嚒,一口都要咀嚼好久,为了增加饱腹感?” 陈曦嫌弃地看了冯子昂,骄傲地挺挺胸膛,得意道:“像他这样常年坐着打游戏的人,的确得控制饮食,不然肯定得肚子堆堆堆。”他示意小女友看他,如他这种常年坚持锻炼的人,完全就不会有这种担忧。 许多嗤之以鼻。 面条吃完了,冯子昂总该走了吧。奈何许家大姐对于人类的健康事业有些孜孜不倦的追求。她觉得刚吃饱了热汤面,就这么吹去吹冷风,容易伤了肠胃。于是冯子昂同学又坐着消食,继续看许婧忙忙碌碌。 家里都快一个礼拜没住人了,打扫卫生,收拾房间肯定必不可少。之前冯子昂要求吃面条,许多他们也不好扫地抹灰,不然就有赶人走的意思。虽然许多姐弟心里头暗戳戳的是有这么个小心思,但他们得顾及大姐的感受啊。 冯子昂皱眉,示意许婧坐下来。从进家门起就看着她忙碌不休,弟弟妹妹是用来干什么的?冯峰六岁时就会忽悠当时连托儿所还没上的他去小店买吃的了。 许婧笑着摆手:“没事儿,你自己坐着歇一歇。家里头就是积了点儿灰,不难弄。” 许多正开着吸尘器在客厅里头来来回回。没办法,小黑黑现在正是爱掉毛的时候。它那毛不长,奈何一撮撮的,吸尘器还是江冠南给帮忙改造的,不然都吸不起来。许多发现养了小黑黑以后,她最大的改变是黑颜色的衣服了。不要以为黑毛黏在黑裤子上不明显,事实证明,只能用胶布粘下来,否则相当显眼。 许宁正给两个房间开取暖器,江南冬天潮气大,虽然这几天天气尚可,但还是烘一烘比较好。 陈曦拿着抹布四处擦灰,还得顺便看管住小黑黑。否则它抖一抖身子,他家多多又得重新回头吸毛去了。 整个家里头,最悠哉的反而是大花猫虎虎。它的新窝还没着落也不打紧,就直接趴在电视机边上,盯着冯子昂看,仿佛审视新人。 冯子昂喊不动许婧,在她经过自己身边要将果盘端回厨房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许婧无奈,好在家里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她便顺势坐下,随手拿起之前做了一半塞在茶几下面的毛线袜子出来,继续织着。虽说已经进入了正月,但真正转暖还得一个多月,况且保不齐就有倒春寒,毛线袜子还用的上。 冯子昂觉得有点儿受伤。许婧这明显是不愿意理睬他的意思了。宁可手里抓着个东西做,都不转头看他一眼。 许婧则是奇怪,冯子昂拉着她坐下,她还以为他有话跟自己说呢,结果这人还是一语不发。她手上的毛线针上下勾动。多多初八就要过生日了,她想那天之前织好了,也算是她这个当姐姐的一份心意。外面买的再好,毕竟不比自家人做的贴心。 本来按计划年前就该完工的,结果帮同事代了几个班,耽误了进度。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她又着急忙慌的,忘了带。 冯子昂见袜子的颜色,再看看大小,立刻又嫉妒起来。许婧对她的弟弟妹妹太上心了,这明显是给许多做的。他的脚在棉拖鞋里头缩了下,穿上毛线袜子,肯定连坐着练习是都不会觉得冷。 许婧微微垂着头,从他的方向,只能看见半边的眼睫毛和小小的挺秀的鼻子。无论睫毛还是鼻子,弧度都分外柔和美好。她的发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冯子昂觉得下腹一紧,登时窘迫不已。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跟许婧保证:“我以后都不喝鹿血了。” 许婧茫然地抬起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冯子昂有种龌龊心思被看穿的难堪,一直垂着脑袋,再也不肯开口。 许多刚好打扫到沙发附近,听了冯子昂的话,她又想起来鹿血这一茬。她跑回房间,戳正在抹灰的陈曦的胸口,好奇地问:“喝鹿血真的会那什么嚒?” 她上辈子还出于好奇心查过资料,传统医学包括《本草纲目》里头的确有相应的记载。不过李时珍还珍而重之地在这本书里头写了制蛊的方法,反正她是没见谁制作成功了。 陈曦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的小女友,陪着笑开口:“那个,多多啊,你年纪还小。我们不着急啊。等你长大了,我再去喝鹿血。” 许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呸!她急个毛线球球。臭流氓,什么都能往下三路上去想。她这是在严肃地跟他探讨药理学知识。 陈曦看着他家多多小脸红红的落荒而逃,面上露出了迷之微笑。哎呀,多多过两天就正式满十七岁。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十八。突然间觉得,等待的时间,其实也没有这么难熬了嘛。他一把抱起小黑黑举高高,笑得贱兮兮:“黑黑啊,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冯子昂一直到晚上快九点半钟,才告辞出发。 许多觉得,他再不走的话,恐怕又得要求来一碗夜宵了。 几人将他送到门口,冯子昂跟许宁敲定了跟许昊会面的时间,又一副高冷的模样走了。啧啧,不知道的人哪个能想到,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其实是特意过来蹭面条吃的。 冯子昂一路走回宾馆,他身上暖融融的,早春夜晚的寒风也不能让他感觉到冷意。嗯,今天一早就去港镇找许宁是对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答应了去见他家的小堂弟,他就得言出必行。 虽然一早到了港镇,许家已经人去楼空。问了隔壁邻居,才知道他们回城了。在楼梯口等了十个小时,其实也没什么。 面条很筋道,肉圆口感好,溏心蛋恰到好处,荠菜满口留香,面汤也美味。 冯子昂觉得非常满意。 满意的冯姓青年回了自己的房间,冲了澡上床,然后在绮梦中释放了自己,茫茫然睁开眼的时候,沮丧不已。怎么会这样,鹿血的功效到底要持续多久啊。最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在梦里头,鼻端始终萦绕着一股清香。 那香气是如此的熟悉。冯子昂惊恐地在黑暗中坐起了身子。他怎么能够一直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第490章 开解 第二天陈曦开着车子去许帅家接了许昊。本来堂哥也想跟着过去的。他还真没见过靠打游戏过日子的人。结果被他亲儿子严词拒绝了。许昊甚至情绪激动地表示, 如果他爸过去, 他就不去了。 许帅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是家法伺候风格的家长,一直对许昊采取放养政策。现在儿子态度一强硬,他便不再坚持。反正把孩子交给这一对堂弟跟堂妹, 他也放心。 至于陈曦这个小伙子,许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哼,臭小子, 算他还有良心。要是这小子在堂妹闹出事情以后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也好, 叫小堂妹早点儿认清男人的真面目。当然, 留下一起应对, 始终支持,那就更妙了。 冯子昂从坐在约好的必胜客的椅子上时就开始坐立不安。他一直在琢磨,到时候看到许婧应该怎么办。昨天晚上他居然又坐那种梦了。这次感觉更加真实,连那种细腻的肌肤触感, 现在他都记忆犹新。 真是活见鬼了!冯峰这个王八蛋, 凭什么他自己喝了鹿血没反应, 到他这儿后劲居然这么大。冯子昂决定了, 为了以防万一, 今晚必须得看场小电影。到时候就算鹿血后劲再大,他还是有反应, 那也不至于将淫邪的目光投向了无辜的许婧。 冯子昂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悲哀。他想起来刚上初中时, 他曾经跟那个男人大吵了一架。那个人怎么能如此的卑鄙无耻肮脏淫邪,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还丝毫不以为耻。 那个男人当时是怎么说的, 对了,他说男人是被欲望驱使前进的动物。等到他大了,自然就明白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冯子昂当日对父亲的话嗤之以鼻。人怎么能够跟动物一样,没有理智,只有赤裸裸的欲念? 他现在回想起父亲的话,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狼狈。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你终将会变成你最讨厌的那个人的模样。冯子昂深切地厌恶着自己的卑劣。他居然对许婧产生了性。幻想,这跟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单纯明净的许婧。 冯子昂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整整两个小时。可惜即使有两个小时这么充裕的时间,他依然心如乱麻,理不清任何头绪。他的人生,还从未有过这样让他不知所措的事情。 陈曦等人到达以后,冯子昂第一眼先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朋友。他心中一般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既感激陈曦挡住了后面的人,让他多了几秒钟残存苟喘的时间,又嫌弃这人实在是讨厌,非得个子这么高么,把人都给挡住了。 可等这一行四人站到他面前时,冯子昂又忍不住失落起来。许婧呢,为什么她没有来。 许多昨晚逼问了她姐足足一个多小时,才问出她姐说什么以后请冯子昂照顾好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婧叹了口气,摸着妹妹的头说:“我觉得还是脚踏实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较好。给冯子昂当营养师,虽然轻松自在,还能满世界跑着玩儿。但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我年轻的时候光想着轻松惬意了,等到以后怎么办?冯子昂不可能打一辈子的电竞。等他退役了,我失业了,想要再回医院工作,那就比登天还难了。出去玩儿么,只要我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休假的时候总能出去玩的。” 许多没有劝她姐。从长远发展角度来说,显然是脚踏实地好好学习工作比较实际。电子竞技是体育项目,它的从业人群跟运动员一样,职业寿命都不算长。能达到十年的,那已经算是长寿选手。这还是一直处于职业高水平的阶段。一般人两三年内还出不了头,电竞生涯也就该结束了。因为打电竞,天赋与努力都不可或缺。 她安慰许婧:“反正姐你离毕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再说了,后面还有个专转本。冯子昂要是坚持等你毕业后再让你决定,你暂且应着就是。你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了。他又不是个三四岁的孩子,没人忽悠他。” 姐妹俩叹了一回气,才默默地熄灯睡下。 此时,许多看着冯子昂,情绪复杂。她开门见山道:“我姐今天在家晒被子,来不了。” 冯子昂立刻不悦起来,晒个被子要多少时间,怎么就不能出门了。分明是许多跟许宁这一双弟妹,又在欺负好脾气的许婧。这姑娘怎么这样单纯软和呢,真是让人不放心。 许多看他不善的目光,棺材板一样的脸,顿时没啥好气。冯子昂这家伙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就对她态度不友善。她可不会把她家美丽温柔的姐姐给这么个棺材板。大夏天的也不指望他纳凉,反正有空调。 陈曦轻咳了一声,心道冯子昂这小子也真是蠢到没边儿了。他要是打算追人家许婧,肯定得跟小姨子小舅子打好关系么。这一点,那个达子都比冯子昂聪明的多。哪一次达子见到这两人不是笑容满面,上赶着讨好啊。就是他自己,他都跟多多交往一年多了,感情稳定的很,现在面对许宁这个小舅子,他还不是一派和气。 许昊从一落座起,就不住地盯着冯子昂看。跟十岁的小男孩想象中的一样,真正的游戏高手果然都不苟言笑,跟武侠小说里头的西门吹雪一样,冷峻沉默。 冯子昂看了眼这个皮肤白皙的小男孩。好像许婧的家人跟亲戚都是一样的肤色,白的很。他一下子又想到了那个荒唐的梦境中,古铜压着粉白,肤色的鲜明对比,让他此刻都忍不住端起杯子,灌下了一大杯水。 他喝完杯子里头的水以后,才恢复一贯的冷漠神色,声音平淡到毫无起伏:“你想问什么?” 许昊盯着冯子昂,咬咬牙,鼓足勇气道:“我想问,怎么才能跟你一样,职业打比赛?” 冯子昂莫名其妙:“你几岁?” 许昊一下子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十……十岁。” 冯子昂面无表情:“那现在肯定打不了职业赛啊。你年龄太小了。” 陈曦都不忍心听下去了,好心替许昊翻译:“那个,我堂侄子的意思是,怎么样才能到年龄满足以后,就能打正规的职业比赛。换而言之,怎样才能成为正规的电竞选手。” 哪知道无论是冯子昂还是被他代言的许昊,第一反应就是不约而同开腔:“我(你)什么时候成了你(多了个)侄子了啊。” 陈曦老脸一红,立刻握住他家多多的手宣誓主权。 许宁则在一旁态度凉凉:“这还不算呢,都不用当真。” 冯子昂突然看许宁这孩子顺眼了起来。嗯,虽然他也爱欺负可怜的许婧,但比起那个许多好多了。 服务员拿了餐单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几人中,除了冯子昂没吃早饭以外,其他人都不饿,最后只点了个香草披萨,另外要了几杯饮料。 大概是今天人不算多的缘故,他们要的东西很快就端了上来。冯子昂一面吃着披萨,一面慢条斯理地跟许昊解释电竞选手的必备条件:天赋与精力。没有前者,花费的心血再说也是白搭。缺乏后者,再牛逼的选手也会江郎才尽。 冯子昂言简意赅:“没什么,就是练习。” 许昊听得似懂非懂。然而冯子昂已经面无表情地埋头吃披萨了。他干掉了足足一半披萨以后,才慢慢擦着嘴唇,示意其他人也吃。 陈曦笑着看他:“哟,你还真减肥了啊。这么点儿披萨,照理说,还不够你塞牙缝啊。” 冯子昂看了他一眼,压根不搭理。他才不蠢呢。现在干掉一整个披萨,中午他还哪里来的肚子吃午饭。许婧在家呢,她肯定会准备一大桌子菜的。哪里能这么辛苦呢。冯子昂拿出手机,给许婧发了条短信:我中午要吃荠菜春饼,其他的,不用再麻烦做了。 许婧正在家里头翻冰箱,准备中午走省事路线,直接烧个火锅吃。反正从家里带过来的各种食材都是现成的。想必小侄子许昊这些天成天吃标配宴席已经吃腻了。嗯,剩下的鹿肉也可以腌了作料,到时候放进电烤炉里头烤,给小侄子增加点儿新鲜感。 手机一响,她看到冯子昂的短信,不由得一阵无力。这家伙,怎么对吃的要求这么多。本来简简单单的火锅配烧烤,多方便自在啊。 可是一想到他也是卖了天大的面子,特意留下来就为了给许昊答疑解惑。算了,这也是人情。他要求吃的东西不过是做法略微复杂了点儿,也谈不上是什么稀罕东西。她只得无奈地回复一个字:好。 冯子昂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嗯,简简单单做个春饼就好。反正她那个妹妹不吃肉,吃荠菜总行了吧。省的许婧每次还单给她再弄一份,真是麻烦。 冯子昂心情一好,居然愿意再度开腔,详细给许昊说职业选手每天的生活情况。即使是没有比赛的日子,他每天的训练时间也在十二小时到十五小时之间。可以说,他几乎从睁眼到闭眼,都在练习。 许昊听了直咂舌。他所谓的一天到晚打游戏,中途还要出去找点儿吃的,上个厕所晃悠一圈,顺便再跟人聊聊天什么的。即使这样,不到三天下来,他整个人都觉得头晕眼花了。 冯子昂一脸耿直:“打比赛就是这样,你不好好训练,水平上不去,还怎么打败别人。” 许昊面上一红,咬着牙梗着脖子道:“那我也能行!” 冯子昂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神色淡淡:“噢,那行啊。你自己在家好好练习吧。要是你真的行,那再说吧。要是不行,反正你年纪小,就当休学了几年吧。” 说着,他看了眼陈曦,神色坦然:“这个人不也休学了三年,回头照样可以上学。” 陈曦差点儿没被他这句话给呛到。拜托,哥儿们,哥那是不幸出了车祸,被迫在床上躺了三年。为什么从你小子嘴巴里头一出来,活像是哥在网吧里头硬生生赖足了三年一样。 许昊没能从冯子昂口中听到叱咤风云驰骋江湖的英雄传说。在冯子昂嘴里,电竞选手的日常生活枯燥而乏味,伴随着他们左右的,永远都是不断地训练、比赛、总结经验,然后继续训练、比赛,周而复始。 许宁趁机插话:“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即使你再觉得趣味盎然的工作,真正投身其中,日常生活依然是不断地重复,在重复中慢慢提高。” 冯子昂点点头:“嗯,唯手熟尔。” 许昊有些失望。他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让他充满成就感的世界。他曾经考虑过能有一番奇遇,比方说拜一位老乞丐为师,学习一套打狗棒法,从此行走江湖,打抱不平。然而新闻报道案件,乞丐集团将小孩子的腿脚打断了逼他们出去乞讨,因为这样可以获取人们更多的同情心,挣到更多的钱。 许昊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觉得它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上比较稳妥。 冯子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昊。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幻想能够离家出走了。可真等到走出去了,也不过尔尔。一个人如果灵魂是自由的,即使困锢于一隅,他的心依然自由飞翔。可要是单纯为了躲避什么,即使在千里之外,跨过了千山万水,其实他的心依然被困在了原地。 第491章 撞破 许昊垂头丧气。他依然解不开困局。冯子昂也不多说什么。倘若以为职业打游戏就是打着好玩, 那也不用浪费时间跟精力了。 越接近饭点, 必胜客里头的人越多,外面甚至开始排队拿桌号。几人没有在店里头多耽搁,喝完了杯中的饮料就走人了。 许多摸了摸许昊的脑袋, 笑道:“没关系,不用沮丧。他也没说你当不了电竞选手啊。只是打电子竞技,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玩而已。其实所有的事情都一样, 台上一分钟, 台下十年功。光鲜都是给外人看的。” 许昊没吱声, 沉默着跟他们上了陈曦的车。冯子昂理所当然地也一并开到了许家楼下。 许多看着冯子昂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说不出的闹心。这人真是,达子跟江冠南加在一起都没他这么难对付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目的不明确啊。 他们刚到门口,许婧就听着脚步声过来给他们开门。她弯腰从鞋柜里给冯子昂拿拖鞋的时候, 冯子昂嗅到她发间的香气, 又是身子一紧。他无助得抬起头看天花板, 然后又想到现在应该窝着身子, 以免被人看出端倪。结果他这么低头弯腰的时候, 许婧恰好直起身体来,脑袋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 许多听到那重重的一声“砰”, 下意识地阖了下眼睛。太惨了, 这简直就是人间悲剧。她跟许宁下意识地对了下眼睛,不出意料的,从彼此的目光深处, 顺利捕捉到了幸灾乐祸的光芒。 姐弟俩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们娇小玲珑的大姐,紧张地检查大姐的脑袋。啧啧,冯子昂还就是块花岗岩,万一磕破了大姐的脑袋,弄个脑震荡什么的,大姐可是受大罪了。 小黑黑原先在吃奶糊糊的,听到这声蕴含了无限内涵的声响,立刻连最爱的奶糊糊都顾不上了,叼着还剩下一半的碗,跑到玄关这边看热闹。 许多扎心了。这都说物似主人型。她家的小黑黑狗生两大爱好,一是吃,二就是八卦。为着八卦,连吃都顾不上。她怎么越看,越觉得小黑黑是被江冠南这不要脸的东西给带坏了的呢。都是那几天,她心软,居然纵容了江冠南在他们家撒野。这日夜相对的,小黑黑又是个懵懂小猫咪,哪儿能不被带偏了呢。 小黑黑一见许多跟许宁都扶着许婧到沙发上坐下去了,立刻叼起食盆,继续噔噔噔地跑到客厅,冲着许婧“呜呜嗯嗯”地叫。许婧就是刚撞到的时候有点儿发懵,现在感觉好多了。她笑着安慰昂着小脑袋的小黑黑:“没事儿,没事儿,黑黑不怕啊。” 大花猫虎虎大人本以为这只小奶狗为了看热闹会丢下奶糕盆子。它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等着小奶狗一走,就接收了奶糊糊。哪知道小东西居然还知道叼走食盆。它发出一声失望的“喵呜”声,也走进客厅,蹲在了许婧面前。 许婧哭笑不得,也摸了摸大花猫的脑袋。以前虎虎大人相当高冷,三个孩子里头除了跟妹妹关系比较密切,压根就不太理人的。结果跟小黑黑在一起玩了几天,大花猫也开始黏人了。 比起许婧的情况,冯子昂可惨多了。陈曦同情地看着他差点儿咬穿了下嘴唇,已经迅速地肿胀了起来。那有多疼,陈曦实在是太有发言权了。 许婧抬头看到冯子昂的惨况,连忙站起身来,示意冯子昂坐着,她取了家里的医药箱来,给他处理伤口。 冯子昂下嘴唇的伤口极深,已经肿胀起来。许婧拿了消毒棉签给他消毒,好在虽然厉害,但还不用缝针。嘴唇周围血供丰富,还是比较容易自己恢复的。否则无论如何,冯子昂都得去他最讨厌的医院了。 许多跟许宁看他的香肠嘴,都忍不住想到了《东成西就》里头的经典一幕,实在憋不住要笑。 冯子昂压根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注视着许婧因为低垂着脑袋而显得分外纤长的眼睫毛。他握着手,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碰,牢牢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竟然想摸一摸许婧的眼睫毛,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许婧觉察到了冯子昂身体的僵硬,她安慰道:“你稍微忍一下,这次刺激到伤口的确有点儿疼,很快就好了。” 因为她身体的靠近,僵硬的更加厉害的冯子昂愈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许昊有点儿失望,原来电竞选手不是他想象中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这个人,怎么比他都怕疼的样子。 许婧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冯子昂挺大的一个小伙子,居然还这样怕疼。她处理好伤口以后,笑着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这两天就是吃东西有点儿困难。其他的,应该问题不大。” 冯子昂被她这么一拍,身子一抖,差点儿当场就倒在了沙发上。许婧靠他靠的太近了,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平常他睡觉是不做梦的啊,就是做了也记不清楚。可昨夜睡梦中的画面为什么却是如此印象深刻。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睡梦中,许婧也是这样站着,他坐着,两人正面相向。可是睡梦中许婧的身子朝后仰着,他的脑袋埋在…… 冯子昂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明明只扫了一眼《天浴》,他压根什么都没看清啊。可只瞥了一眼的画面为什么这样记忆深刻。难道那杯鹿血是个引子,引诱出了原本就潜伏在他体内的兽性。 难怪人家说男人就是禽兽不如的生物。 接下来的午餐桌上,冯子昂都是一语不发。没有人觉得奇怪,因为冯子昂本身话就少的可怜。许多跟许宁则是暗戳戳地记录着冯子昂的一举一动。不对劲儿,以前在餐桌上,他好歹还会示意大姐多吃点儿。虽然这极有可能是顾客对厨师手艺表示赞赏的奖励手段。 冯子昂埋头猛吃春饼。因为他嘴唇不方便,许婧还特意将卷好的春饼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方便他直接挟着吃。 许昊在餐桌上看着冯子昂,摸摸在心里头数着他碰到嘴唇的次数,心中失望更甚。原来这个打游戏非常厉害的人也笨的厉害,居然一直碰到嘴上的伤口。 许婧见了都忍不住劝他:“你慢点儿吃,别碰到了口子。不然吃过饭,我还得给你消毒一遍口子。” 冯子昂停了一下,然后头也不抬,继续狼吞虎咽。 许婧无奈了。这人又是今天早上没吃饭? 许多跟许宁则是惊讶,冯子昂干掉了一个十四寸的披萨的一半,哪儿还会有这么饿啊。 陈曦单手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看着老友。这小子,哼哼,该不会是特意想让他家大姨姐给他再处理一回伤口吧。 于是,吃过饭以后。陈曦特别有朋友爱的主动提出,他可以帮冯子昂处理伤口。许婧觉得这事儿不难,再说陈曦明显是他们家里头跟冯子昂关系最好的人,他来做这事儿合适。 冯子昂则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他愤怒地瞪着陈曦,后者满脸无辜的笑。他气愤地扭开脑袋,含混不清地控诉:“他手重。” 许婧笑了:“他手不重的。不信你问多多,他下手可轻柔了。”多多有的时候擦伤了膝盖什么的,都是陈曦帮忙处理。他们科下手最轻的护士都比不上他小心翼翼。 冯子昂不做声,却拿着消毒棉签跟着许婧,死活不让陈曦靠近他。 陈曦鄙夷地撇撇嘴,就这小子这怂样,还想跟他当连襟。连他都不会把大姨姐许配给这么个木头,好么! 冯姓青年觉得要为自己的人生安全考虑,不能轻易让嘴巴这么重要的人体器官落入陈曦的魔爪。他看陈曦可不顺眼了。这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许婧没办法,只好又让冯子昂回沙发上去坐着,她再一次给他消毒了嘴上的伤口。 许多抱着一脸好奇盯着冯子昂嘴巴的小黑黑,笑着进行实地现场教育:“黑黑看到没有,下次吃饭不要这么急,不然咬到嘴巴,就会成这样。然后我们黑黑就只能饿肚子了。奶糊糊全部给虎虎大人吃了。” 小黑黑一听自己的食物安全不保,立刻从她腿上蹿下去,叼起食盆,警惕地瞪着虎虎大人。大花猫嫌弃地扫了眼这只小呆狗,食盆都是空的,它稀罕才怪。 冯子昂心满意足地接受了许婧第二次温柔呵护,然后又在许家磨蹭了一下午,顺便蹭了一顿晚饭,接着第三次让许婧给他消毒嘴上的伤口。尽管许婧说嘴上已经结痂了,不需要。他还是坚持小心为上。 得偿所愿的冯子昂兴致盎然地回了旅馆房间,然后从网上找了部小电影欣赏。嗯,今晚应该不会再张冠李戴,又拽着人家无辜的许婧入眠了。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晚上看了这种片子,夜里能纯洁的了才活见鬼。冯子昂不出所料的,又在睡梦里搂住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大姑娘。他一番这样那样,重演了一回小电影之后,餍足地搂着人准备睡觉。关台灯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姑娘的脸,然后冯子昂又硬生生的吓醒了。 第二天,冯子昂买最早的机票,逃一样离开了本市。 第492章 生日面 大年初六是陈曦的生日。他上午九点钟就给冯子昂打电话, 邀请对方一起来家里吃顿便饭, 好歹也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啊。结果冯子昂的电话一直关机,怎么打都打不通。 陈曦有点儿担心,生怕这哥儿们出了什么事。现在年轻人过劳死的新闻也有上报纸电视, 万一他有个什么不测可怎生是好。电话打到他住的酒店的前台,却得知冯子昂一大早六点钟不到就退房走了。 这小子,搞什么鬼!三个小时的时间, 他就是蜗牛爬也爬到这边来了啊。奈何后面电话一直打不通。等到中午十二半钟, 他忍无可忍, 不等了。为着这么个神出鬼没的家伙, 难不成还要他们所有人陪着饿肚子不成。 陈曦今年在许家过的农历生日,采取的是传统的模式,吃生日面。等到公历生日那天,二十岁的整生日, 搁在古代叫弱冠, 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汉成年仪式。家里头肯定得给他大办。陈曦的朋友们到时候肯定得一起来。他也就不想再把这些伙伴拽出来一回了。 成年仪式快要到来的陈曦同学表示, 他就愿意在家里清清静静地待着。嗯, 有多多在, 有小黑黑在,挺好。 许多一大早就起床, 跟着她姐学习怎么切面条。本地人其实不怎么吃面食, 做面基本上也是买现成的挂面。许多却觉得这样太轻忽了。她跟她姐商量了一下,复杂的面食的确捯饬不出来。她倒是想起来那种直接用擀好的面皮,切成宽面条, 然后下汤锅里头煮熟了吃。 咳咳,擀面皮这种高难度技术活,姐妹俩都不会。许多打电话问她妈,应该怎么和面啊。她记得她小的时候,他们家包饺子用的饺子皮都是她妈自己擀的。 许妈先是嫌弃了两个女儿笨。这要是以前,这样什么活计都拿不出手的姑娘根本进不了人家的家门。她心里头其实非常高兴,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怎么样,老二肯主动打电话给她,那就是和缓的意思。许妈事无巨细地给老二电话指导了一番关于如何和面。到后面,她实在忍不住:“行了吧,你放着,我马上过来弄。” 许多惊悚了,她这真没打算将她妈给招来啊。可不等她想出什么招儿来婉拒,许妈已经挂了电话,兴匆匆地准备出门去。 许爸初八就得出差,正在家里收拾出差时要用的东西。见她兴头头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这又是打算上哪儿去?不是说好了,咱们明天才去你表舅妈那边拜年么。今天你表弟白天要做生意,少拉一天的客人,一天那好几百块钱的份钱也不能少。” 许妈嗔了许爸一眼:“你知道什么啊。小陈今天农历生日。老二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要给人家做生日面。可你家女儿你知道,从小手就笨,哪里会和面擀面皮。我不去教教她,还不到端上桌的,是不是面疙瘩汤呢。行了,你就那几件衣服,还要收到什么时候。赶紧的,咱俩一块儿过去。小陈爹妈在海南玩,现在都没回来。小孩子过生日,哪儿有没个长辈到场撑着的道理。” 许爸见她难得兴致这么高,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便点了点头。大年初二那天,妻子差点情绪失控的事情,他心里头也毛的慌。万一逼狠了,真把人给憋出了什么毛病,到时候,谁都不好受。 许家夫妻开着车子到达了儿女们的住处时,陈曦人不在。不是他不想过来,而是他家多多不允许他看到面条没捯饬出来之前的样子。吃过早饭,他就硬生生地被多多给撵出家门逛街去了。陈曦哭笑不得,他家多多还真是好玩儿。 不过陈曦也没心思逛街,他先返回自己的公寓,将昨晚布置了一整晚的房间又细细检查拾掇了一遍。 许妈一看老二和面的架势,就忍不住想伸手自己来。许多坚持不肯松手,结果和出来的面被许妈嫌弃了个半死。 许多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妈,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帮你做家务吗?每次我们不管怎么做,你都会不满意,一直不停地说说说。就是我们做的没有那么完美,又怎么样?” 许妈被噎了一下,悻悻道:“你做的不好,还不让人说?” 许多不服气:“起码我做了,这总比干看着强吧。做多了自然就会做了。我们小时候学做饭,到底哪个教过我们啊。不也到现在都会做饭了么。” 许妈冷笑:“那行,我倒要看看,面和成这样,你后面怎么擀面皮。” 许多倔脾气一上来,干脆自己跑回房间找资料,看到底是怎么擀面皮的。家里其他人也不好劝。许多跟她妈之间的关系,是三个孩子里头最紧张的。本来兴头头的一家人和面擀面皮切面条,最后搞成了许妈气呼呼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里,冷眼旁观。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老二能整出什么花头来。 许妈别的看不看得准自己的二女儿说不来,但许多手不灵巧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她严格按照了往上说的步骤擀面皮,奈何擀面杖压根就控制不好。后来许多彻底急了,干脆按照上辈子看大学同学参加学院烹饪比赛时擀饺子皮的办法,也不用擀面杖,直接将面团揪成一个个小团,然后拿玻璃杯子擀面皮。 许婧见了,赶紧过来给妹妹帮忙。就连一直在协调小黑黑跟大花猫之间矛盾的许宁都捋起袖子帮忙。 小黑黑没人帮忙撑腰,立刻蔫吧了,跟着靠山跑到饭桌边上。它从一个板凳调到另一个板凳上,还试图要叼一块小面团尝尝。被许婧眼睛一瞪,才乖乖缩起小身子,抬着小脑袋,讨好地看着许婧。许婧忍俊不禁,朝它比划了一个羞羞脸的动作。小黑黑立刻哼哼唧唧起来,一直蹭许婧的腿。 许爸无奈地阖了下眼睛。这多好的和解机会,他老婆干嘛非得跟孩子们犟呢。在孩子们面前非得显出她多能干,多高一头,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你越是这么强硬,越是显得你心虚气短。 许多咬着下唇,一个个的擀面皮。老实说,她的手艺真是惨不忍睹,擀出来的面皮,倘若真包饺子的话,肯定会煮不熟。 许妈在边上冷眼旁观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就这样子,还切什么面条,还不如直接做面鱼呢。她一捋袖子,直接拿起擀面杖开工,一面教训许多:“你看清楚了。这么大的人了,连个面都擀不好。” 许多这回没吱声,默默在边上围观。她妈先是在擀面杖上抹了一层面粉,教育许多:“你不擦点儿干面粉,面团不黏在擀面杖上才怪呢。” 面团在许妈手下的擀面杖上越滚越薄,面皮子也越来越大。许妈擀了一半的时候,许爸轻轻咳嗽了一声,状似感兴趣围观,过来瞅了眼,笑着劝妻子休息:“行了,师傅指点一下就是给她大脸了。还能全让师傅给做完活了。多多,你自己上。” 许多学着她妈的样子,开始擀面。真用起擀面杖来,她才觉得,这的确是个体力活儿。两条胳膊没擀上多久,就觉得酸的慌。 许妈见状笑了:“你当做面是好营生?那时候我怀你弟弟去外头躲着。他们那边做面条出了名,但做面条的人也是出了名的苦,嫁汉莫嫁挂面郎。” 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亏得你弟弟是个男孩子。不然我们恐怕都要留在那边了。” 许多小时候隐约听家里大人提起过此事。当时好像说,如果生下来的还是女儿,那就在当地找户人家送了。然后将两个大的也接过去,在当地生活。 那时候,许妈的娘家在当地除了舅爷爷一家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亲戚。当时这户亲戚家的女婿在当地一家大型国有厂里当二把手,可以帮许爸许妈安排工作。 后来他们长大以后说起这件事,她跟她姐还开玩笑说感谢许宁是个男孩子。不然她们就得留在那边了。嗯,关键是,那家大型国有厂在九十年代中期也倒闭了。许爸许妈要真过去了,估计也会成为下岗大军中的一员。那大概会是一出名为《钢的琴》的现实上演。 许爸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你跟孩子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干什么。” 许多笑了笑,没有应和也没有表示异议。为什么第三个孩子是女孩就不带回老家来生活呢?一方面是家中没个男孩子容易被人看不起,许妈的压力尤其大。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女孩子不值得为着她掏好几千块钱的超生罚款吧。 最有意思的是,竟然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许多没有再想下去,继续擀面皮。 等到陈曦再度登门的时候,他吃了一惊,笑着摸正在切面条的许多的脑袋,夸奖道:“我家多多真能干,实在是太聪明了。” 许妈看着那粗细不一长短参差的面条,眼睛害疼的挪开了。她自我安慰,算了算了,女儿做成这样,女婿不嫌弃就行。一个锅配一个盖,他俩自个儿折腾去。 虽说在在家吃一顿便饭,但都是二十岁的整生日,哪里有光一碗生日面的道理。许妈捋了袖子,拉上大女儿,在厨房里头捯饬出一大桌子的各色吃食。她是不指望老二了,说两句,脸挂的就比面条还长。 陈曦借口给小黑黑收拾新窝,跟着许多进了房间。一合上门,他就一把抱住许多,笑着说:“我家多宝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让我家多多这么辛苦。” 许多被他给逗乐了。这分明是她跟她妈之间的母女矛盾,怎么从他嘴巴里头一出来,就跟婆媳战争似的。呸!婆媳也跟他没关系。 陈曦亲了亲她泛红的脸蛋,抱着人坐在板凳上,开始细细地哄。许多表示没事儿了,他觉得不能敷衍对待,继续细细地哄。最后被许多揪着耳朵,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笑着表示认同多多的观点,已经哄好了。 许多面红耳赤,狠狠踩了下他的脚。陈曦笑嘻嘻的,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死命的亲。许多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跟小黑黑一样,最爱舔人呢。 人都上桌了。许婧又下意识看了眼家门口的方向。她忍不住问陈曦:“冯子昂呢?” 阳历生日那天,去参加陈曦生日宴会的基本上都是家里大人带着。冯子昂的性子,最恨这种场合,所以他才是今天唯一获邀参加生日家宴的陈曦朋友。 许妈一听冯子昂的名字,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小伙子她瞅着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一点儿都不活络,完全不懂礼貌。大年初二往人家跑,还对大人爱搭不理的。谁家的孩子是这么个规矩。不过这人是小陈的朋友,今天又是小陈生日,请了就请了吧,到时候她当成看不见就好。 陈曦摊手:“别管他了。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今天一早就退了房,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下午我再追着他电话问问,要是有空,过来吃顿晚饭就好。” 许婧点点头:“那行,顺便你给问一下,他想吃什么东西,我好早点儿准备。” 陈曦笑了:“美不死他,有的吃给他就不错了,还给他嫌好怠拐的。” 吃过午饭以后,陈曦跟岳父岳母大人申请,他想带多多出门逛一逛。 许爸许妈估摸着,这两人大概是想去约会。许爸只咳嗽了一声,叮嘱晚上别忘了回家吃饭,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曦一眼,挥挥手,放行了。 还没等陈曦心花怒放呢,吃完了奶糊糊的小黑黑激动了。他们居然一起出门玩,都不带黑黑!小奶狗执着地站在玄关,看到许多要换鞋子的时候,它还上演了实力趴,直接盖在了鞋子上。 一屋子的双足兽们都哭笑不得,看着小黑黑执着的小眼神无可奈何。许妈觉着这是个缓和跟老二之间关系的机会,她不是惯小狗么,索性就带着小狗出门溜达去吧。 许多被小黑黑哼哼唧唧的撒娇耍赖模样搞得没脾气,只能求助地看陈曦。 陈曦只差眼前一黑,直接扑地了。黑黑啊,爸爸平常对你这么好,全是白瞎啊。怎么关键时刻,你还跑出来搅局呢。难怪说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第三者。看来以后孩子还真该推迟点儿再要。 许妈笑着说:“算了,你给抱走吧。不然这小东西肯定得闹翻天。就没见过脾气比它还大的小狗。” 陈曦无奈极了,他家多多都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了,他哪儿狠得下心来。他将小黑黑裹裹好,一把抱起来,怎么办呢,谁让当妈妈的心软呢。 许多对陈曦露出了讨好的笑。没办法,养个不省心的小闺女就得夹紧尾巴做人。 第493章 约会 两人一出小区, 陈曦就目标明确。他坏笑着看怀里伸着小脑袋左瞄瞄右看看的小奶狗:“黑黑, 走,爸爸带你去另一个家里玩儿。” 许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还傻乎乎地问陈曦:“房子都盖好了嚒?这么快?”都说中国建筑工人速度世界一流,几天时间能造起一栋高楼;她这是亲身体现了速度流啊。 陈曦咬牙切齿地瞪自家小女友:“你就惦记着让你闺女在院子里头玩儿了。你怎么也不心疼心疼我。” 许多的脸刷的红了起来。她轻轻捶了下陈曦的胳膊,嗔道:“你别老是胡说八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 可她还是默许了陈曦将她带到公寓里头去。 保安一见他们就笑, 问过年好。看到小黑黑, 他还伸出手来跟它打了个招呼:“你好, 小可爱,欢迎你。” 小黑黑支棱着小脑袋,侧了侧,实力卖萌。 许多被它给逗笑了, 从陈曦怀里接过小奶狗, 笑着谢过了保安的提醒。他们肯定不会让小狗出来乱跑的。 一进屋子, 许多就吓了一跳。地板上铺满了花瓣, 一路扑到了房间里头。陈曦摸着鼻子笑:“欢迎你来到鲜花大道。” 许多哭笑不得, 她弯腰拾起一片花瓣,嗅了嗅, 逼问陈曦:“你老实交代, 洒了多少玫瑰精油?” 陈曦一脸耿直:“没多少,就加了几滴,用喷雾喷了下。你不是说街上卖的玫瑰都是月季花, 让我别浪费钱来着嚒。” 许多笑翻了,抱着小黑黑往家里头走。小黑黑看到地上的花瓣,兴奋的不得了,从许多腿上挣脱下去,一个劲儿在地板上打滚。 陈曦抱着许多坐在沙发上,一边亲着女友,一边看着地板上四脚朝天的小奶狗笑。他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声音:“真好,多多,咱们一直这样下去,真好。” 许多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享受这样温馨静谧的早春午后。空气中散发着玫瑰精油的香气,因为量少,所以并不浓郁,反而有种春日的清新甜蜜。 可惜的是,肉食系跟草食系对于浪漫的理解还有具有一定差别的。许多很快就感应到了身体上多了什么触觉。她按住陈曦蠢蠢欲动的手,嗔道:“黑黑还小呢,你要教坏小孩子嚒?” 千万别小看了小奶狗的模仿能力。它现在都跟虎虎大人学会了如何洗脸,每天都要花上好长一会儿工夫拾掇自己。它把前面的小爪子舔干净,然后再用干净的小爪子抹脸,一直能重复好多次,最后再把小爪子舔得干干净净。 搞得现在许多他们每天都盯着小黑黑擦干净小爪子,生怕它舔来舔去,闹肚子。 陈曦委屈起来,抓着她的手往肚子底下去,一个劲儿蹭她的脖子:“你就管小黑黑,不管小曦曦,厚此薄彼。” 许多被他闹得厉害,最后总算同意就让小黑黑自己在房间外头玩。要祸害要拆迁也随它去了,谁让当爹的色欲熏心呢。 房间里头也是一室的花瓣,大床上撒着的是粉红色的品种。许多抓着花瓣仔细观察,得意洋洋地跟陈曦描述月季花与玫瑰花的区别。 陈曦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直接抱着人往床上带,迫不及待地亲上去,含含混混道:“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那朵花。” 许多心里头甜得很。她心花怒放。啊啊啊!有个会说情话的男朋友实在太棒了。《小王子》里头的台词被拿来用,感觉好羞耻又好开心啊。 她窝在陈曦怀里,轻轻地捶打他:“你去把灯关上。” 房间里头的玻璃虽然是特殊材质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可许多觉得羞耻,一早就拉上了窗帘。陈曦笑着应声起了床。多宝一直害羞,他得考虑她的感受。 灯一关上,视觉的丧失,让触觉与听觉变得愈发敏锐起来。陈曦如愿以偿听到了他家多多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声音被他吞噬掉了。房间里的暖气似乎是多余的,仅仅是拥抱在一起,空气就会自动升温。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让身体的感触越发被放大了。 陈曦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女友,好让对方喘口气。他的手如游蛇一般迅速地穿梭,引起许多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攻城掠地,大片山河美景,山峦沟壑的起伏,掌下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流连忘返。 许多小小声地惊呼:“别。”然后声音又再一次被更强烈的刺激终止了。陈曦埋下头去,细细地品尝着美味,舌头如小刷子一般,you发出她身体最shen处的战li。她抓着身下的床单,咬住下嘴唇忍耐那份煎熬般的刺激,不时发出急促而慌乱的惊叫。 这一室的旖旎,引得他们都脑子昏昏然。陈曦的手在她背上摸索,寻找着肚兜的系带,他喘着粗气:“让我好好看看小小多。” 结果门外一个人拆迁觉得不痛快的小黑黑从拉开的抽屉上跳了下来,开始挠门汪汪叫。爸爸妈妈太坏了,他们总是丢下黑黑自己玩。 小奶狗强烈要求加入游戏。 陈曦正箭在弦上,原本打算忽略小黑黑的捣乱计划。哪知道小黑黑为数不多的特质当中就有一项是对于玩的执着。任何企图抛弃黑黑私自玩不带黑黑的行为,都是不可原谅不能批准的。 许多伸手推陈曦:“别,快去看看黑黑,别是它怎么了。” 陈曦身体都胀痛了,委屈不已地在许多身上磨蹭着:“乖宝,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许多左躲右闪地哀求:“好了,暂停,暂停行了吧。黑黑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一会儿,一会儿只要看到黑黑没事儿。我来,好了吧。” 陈曦一开始哪里肯理会。他家的狗闺女最大的能耐就是捣乱,反正让它折腾去就好。可后面多多一说她来,他又心猿意马起来。两人之间,多多因为害羞,一直处于承受者的地位。有的时候臆想一下多多主动的场景,都能让他激动不已。 有美色当前的诱惑,陈曦咬咬牙跳下了床,开门看他家的狗闺女到底折腾了什么。 一开门,小黑黑就麻溜儿钻进了屋子。陈曦赶紧转身捉小狗,连客厅里头的案发现场都顾不上看了。 小黑黑狡猾的很,在这几天跟虎虎大人的捉迷藏游戏中锻炼出了敏捷滑溜的身手,一下子就从陈曦的脚边跑开了。因为房间里光线太暗淡了,陈曦下意识就开了手边的吊灯。结果小狗没发现,他的眼珠子先黏到了床上衣衫近乎于褪尽的多多身上。 许多发出一声惊呼,慌乱地想要裹上被子。然而之前陈曦往床上撒花瓣的时候,被子就是平铺在床上的,他俩实际上压着被子躺的。手忙脚乱之下,哪里能立刻将被子裹上身。 她惊慌失措地蜷缩起身体,羞恼难当地低吼:“快把眼睛闭上。” 陈曦哪里肯放弃美景,他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身体上描绘,每一个起伏都是那样的优美。 许多羞得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抱着膝盖藏在了床边。小黑黑恰好从床底下钻出来,跟她大眼瞪小眼,发出了惊疑的“呜呜”声,似乎再问:咦,妈妈怎么也跟黑黑一起躲起来了。嗯,肯定是在玩捉迷藏。 陈曦看他家多多跟只小鸵鸟一样的躲藏行为,哭笑不得。他绕过床,蹲到了许多的面前,似笑非笑:“那好,我闭上眼睛,你有什么奖励啊?” 许多面红耳赤,想要伸手推他,又怕更加没的遮挡,只能嗔怒地瞪他。 陈曦只觉得一阵酥麻从尾椎骨往上蹿,所谓色与魂授,大抵如是。 小黑黑一见这两人都不理睬它了,急需获得关注感的小奶狗立刻不干了,它发出一阵“汪汪”的抗议。奈何它爹这个虚伪的双足兽,直接一把捞起它,把它关到了门外。 小黑黑一脸懵逼,游戏这么快就结束了吗?不要啊!黑黑还想玩。奈何回应它的是冰冷的门板。 许多下意识地要直起身,想让陈曦别对黑黑这么凶,然而身子一挺直,立刻又让转过头的小男友眼睛发直了。 陈曦走到吓得瞬时又缩成一团的小女友面前蹲下,笑得不怀好意:“多宝,你的奖励呢?” 许多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跟只鹌鹑一样缩头搭脑。她眼睛盯着地板,期期艾艾:“你先把眼睛闭上。” 陈曦要跟她拉钩:“那你不许言而无信,今天可是我生日。” 许多哪里肯挪开手,一个劲的瞪他。 陈曦怕真惹恼了自己的小女友,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他按照许多的要求,拿了眼罩戴上,催促道:“乖宝,你快点儿啊,我憋得太难受了。” 许多咬咬牙,豁出去了。反正答应跟他来公寓就知道少不了耳鬓厮磨鸳鸯交颈。她家小男友满二十了,可不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她跑到陈曦的书桌边,翻出了一瓶润滑剂。她的脚心条件反射的一阵灼热。这个臭流氓,又在打她脚的主意呢。 可是许多一旦豁出去,可不打算矜持了。 陈曦先是觉得自己的小曦曦上一阵冰凉,他一哆嗦,差点儿当场就放飞了自我。要真是这样,他堂堂男子汉的尊严还要不要了。然后小曦曦被包裹进一处柔软温暖的所在,肌肤细腻的触感让他一阵战栗。那种畅快的mo擦,温软的肉体触碰,令人脑袋一阵阵晕眩。 许多捧着胸,努力上下摩挲着。实践与理论的最大差别在于,理论往往看上去要简单的多。没一会儿,她就觉得累了,胳膊也有些发酸,然而手要松开的时候,无意间,尖端被膨胀的青筋mo蹭到了。她本能地发出了一声低吟。 陈曦吓了一跳,以为她是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他迅速扒下眼罩。出现在他眼睛的一幕,让他血脉膨胀。 润滑剂让小白兔变成了玉兔,红缨俏丽于顶端,白兔盈盈跃动。陈曦眼睛都疼了,他翻身,让小白兔躺好,呵护着这一双小可爱,开始了冲击。 后面的事情,许多就有些印象模糊了。她的手彻底解放了,陈曦接管了她的工作。她被撞击的头晕眼花。如果非要说有没有快感,实际上只有顶端被mo蹭时,因为敏感,会产生战栗的触感。她的感受甚至没有脚心被磨蹭时深刻。然而看到陈曦额上汗水亮晶晶,近乎于疯狂的模样,她心中的满足感却是难以言喻的。 这个人,为她疯狂。 第494章 火星青年 陈曦释放完以后, 直接搂着女友开始亲吻。他的多宝啊, 他的多宝。他反复亲吻吸吮着,恨不得能将她的灵魂一并吸出来。他只觉得怎样爱她都不够。多宝那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到这一步。他的多宝这般爱他。 许多被撞得头晕脑胀, 又被亲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陈曦作势要亲吻她的胸口,被她一把挥开。 她家小男友满脸心疼:“疼不疼?”胸口上都红了一片, 他想检查一下到底蹭破了没有。小小多这么娇嫩, 哪儿吃得消。 许多气得掐他, 现在知道怜香惜玉了, 刚才你倒是悠着点儿啊。她双手挡在胸前,不要她家小男友看。她心塞,小男友怎么变成小狼狗了。明明当初也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啊。 陈曦赶紧讨好地抱着自家宝贝儿下了床。尴尬的是,他公寓的卫生间跟房间是分别开门的。也就是说, 他抱多多去卫生间清理的时候, 势必要经过客厅。而此时房间门外还有只望眼欲穿的小黑黑。它挠门的声音, 陈曦都听了怕它把小爪子给磨破了。 小黑黑果然一副心碎欲裂的伤心模样, 它朝许多发出一声哀怨至极的“呜呜”声, 小身子像小圆球一样朝她滚过来。它昂起小脑袋,“嗯嗯呀呀”, 就跟告状似的。刚才爸爸把黑黑锁在门外了, 爸爸太坏了。 许多身上还是衣衫不整,只简单裹了床单。她不好蹲下身子去搂抱小黑黑,只能嘴上安慰小奶狗:“黑黑乖啊。妈妈一会儿再陪黑黑玩。” 她踢了陈曦一下, 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赶紧的,把小黑黑哄好去。 陈曦表示要善始善终,他得先顾及好当妈的。结果又挨了自家宝贝儿一脚。可怜的男人被丢在了卫生间外面,跟他家满脸委屈的狗闺女大眼瞪小眼。陈曦身上其实也满是狼藉,尚未清洗。他同样不好抱起小奶狗,免得有东西沾到小黑黑的身上,被他家多多看到了,肯定会被骂“禽兽”。 他跟小黑黑面对面,试图和小奶狗讲道理:“黑黑,你这样是不对的。以后不能随便打扰爸爸妈妈,知道不?” 小黑黑愤怒地盯着这个坏人。刚才就是他把黑黑给丢了出来,黑黑跟妈妈玩的正开心呢!它朝坏人发出了一阵“汪汪”抗议。 许多一听小黑黑“汪汪”叫,立刻怒吼:“你不许再欺负我家黑黑。”这个没节制的家伙,她胸口被蹭红了一片,水冲上去,火辣辣的疼。 陈曦连忙伸手安抚小黑黑,跟它讲条件:“黑黑听话,爸爸晚上给你加夜宵。” 小黑黑自有气节,不肯轻易为五斗米折腰,继续“汪汪”叫。许多冲好澡,换了睡衣出来,伸手拍他,愤怒道:“你又惹我家黑黑做什么?” 陈曦被拍得抱头鼠窜,一个劲儿喊冤枉,他可真心实意地想要伺候好小黑黑这只小坏狗来着。小奶狗一见靠山来了,叫的更加欢快了。就是这个坏人,欺负了黑黑,揍他,揍他! 陈曦一把搂住许多,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态度郑重起来:“多宝,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许多推他:“死开,去洗澡去,一身的怪味道。” 陈曦笑了起来,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我要让你永远都幸福。” 许多直接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陈曦笑了笑,弹了下小奶狗的脑袋:“好好陪着妈妈,你个专门告黑状的小坏蛋。” 小黑黑立刻狐假虎威地怼回头。 陈曦点点它的鼻子,起身去卫生间冲澡。收拾好一切以后,差不多快三点钟了。陈曦非常想抱着自家的多多好好说说情话,然而,多多看到了留在这边的生物竞赛辅导书,立刻又切入了刷题模式。 好吧,作为高中生,的确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怜的陈曦同学只能也开始当奋发向上的新世纪的接班人。他拾掇好被小奶狗造反过的客厅,拿了本书,硬是挤在了许多身边看。许多想推他走开,他也仗着个子高体积大质量重,硬是不挪窝。 等到了下午四点钟,陈曦又给冯子昂打了个电话。这小子,晚上到底过不过来吃饭,别让人一直等啊。 手机响了好久,才被接通。冯子昂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陈曦甚至能够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高。 出于朋友间的道义,一向不爱插手别人家事的陈曦都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有没有什么事儿啊?” 冯峰都被家里人逼着相亲找对象了。他们家会不会折腾一个是折腾,不如把小的也捎带上。 冯子昂盯着电脑里的小电影发呆,他觉得自己完了。怎么看谁都能找到跟许婧的共同点,然后下一眼就变成了许婧。 陈曦还在絮絮叨叨:“哎,你到底过不过来?许婧还准备要你点餐呢。不来你好歹说一声啊。省的人家给你白忙活了。” 冯子昂现在一听许婧这两个字都差点儿直接跳起来。他慌慌张张地表示,他有事,不去了。 陈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惊诧莫名。他想了想,又打电话给冯峰,一番寒暄之后,状似无意地询问最近是否有相亲安排,然而拐弯抹角到冯子昂身上。直到冯峰咬牙切齿地抱怨这臭小子不地道,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应对那群豺狼虎豹的时候,陈曦才放下心来。 嗯,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友也分亲疏远近嘛。 许多奇怪地抬头看陈曦,简直不敢置信:“他不来?!”她姐都主动说要他点菜了,这臭小子居然还敢这么拽?拉黑,果断拉黑。这么傲,她姐要是跟他有点儿什么,以后还不得在他面前怎么低声下气地过日子啊。 陈曦搂着他家多多开解,试图给多年老友找个借口:“他大概是真有什么急事吧。他这人凡事不爱跟人说,就是这么个脾气。” 许多愤怒不已:“那他也该事先打个招呼,原本说好今天过来的。一声不吭,还得别人追着他问,算是怎么回事?” 陈曦立刻毫无原则地当了墙头草,跟着一起控诉冯子昂的不靠谱。他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赶紧给冯子昂发短信,这好歹得跟许婧说一声吧,哪能这样。 可怜的冯子昂正陷在有生以来最大的自我怀疑中,看到短信里头许婧这两个字,吓得直接将手机给甩开了。他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甚至不看小电影时,对着窗外发呆,都能看到草地上出现许婧的幻象。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然后那幻象也成了温香软玉。他彻底崩溃了,默默地关上了窗户,关了灯,蹲在房间里头发呆。 最后,他鼓足了全部的勇气,也只是给许婧发了条简单的短信:对不起,我不能过来了。 许婧收到短信后,有点儿担忧,拨了电话回去,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冯子昂性情孤僻,好像朋友并不算多。陈曦应该算他关系相当亲密的朋友了。这样放人鸽子,很容易引起反感的。 冯子昂看到手机上许婧的名字跳动时,脑子的第一反应是拒接。然而长期打电竞练就了他敏捷的手指头,手指头不听话地直接按下了接听键。然后那声柔柔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响起来,他就又忘了脑子的存在了。他慌里慌张,结结巴巴,支支吾吾,词不达意。 许婧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个愚蠢的低端错误。不打电话而是直接发短信说明,大约就是不方便打电话的意思。冯导前天还在抱怨相亲的事情。冯子昂这么躲躲藏藏的,大约正在忙着奔波于各个相亲现场吧。 真没意思。 许婧扯了扯嘴角,声音依旧轻柔:“那你忙你的事情吧。再见。” 她挂了电话,第一反应是想将冯子昂的名字从电话簿中删去。她有种受到了愚弄的愤怒。然而她很快又笑了出来。本来就没有任何事,他不过是想找她帮忙当私人营养师而已。交浅言深,是她管的未免太宽了点儿。 冯子昂听着挂机过后短促的“嘟嘟”声,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他捶着自己的脑袋,说不出的懊恼无奈,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如此的禽兽不如。 前一天晚上,冯子昂半夜惊醒后就一直未能入眠。这一回,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自责着自责着,稀里糊涂进入了梦乡。 这一回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正当他欣喜不已的时候,察觉到了下ban身的擎天一zhu,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睡眼惺忪间就看到有双莹白小巧的手卧了上去,那手粉嘟嘟的,手背上还有手涡。那种触感令他心神摇曳,释放出来的瞬间,他一把搂住人吻了起来。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张清新柔美的脸庞。 冯子昂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搂着人再一次陷入了梦乡。 这一回醒来,他彻底慌了。因为耿直的冯姓青年清楚地记得,他清楚地认出了许婧的脸以后,没有幡然悔悟,反而满心欢喜地搂着人家睡了。 冯子昂已经彻底无法直视自己了。 第495章 病倒了 陈曦收好手机, 回到客厅里, 心道,哥儿们,可以了, 哥这可是冒着被我家多多掐死的危险提醒你,通风报信来着。你要是不知道珍惜,那你继续一辈子抱着键盘睡吧。反正哥肯定不缺人当连襟。 许多正在教训小黑黑。这只小吃货看到地上的花瓣, 明明肚子圆的像球一样, 居然还要吃。她抱起小黑黑, 拉下脸来:“黑黑不能这样, 乱吃东西会肚肚痛的,到时候你会非常难受。” 小黑黑吃花瓣正吃得香,哪里愿意被这样剥夺了美食,各种哼哼唧唧的不乐意。 许多没办法, 承诺晚饭可以给它多加羊奶, 哄了半天, 这娇气的小吃货才委委屈屈地蹭起了许多的肚子。她笑着抱它, 点它的脑袋:“你啊, 总有一天会吃亏在这张嘴上。” 哪知道许多乌鸦嘴了,当天晚上, 小黑黑就开始吐奶, 吐得一塌糊涂。许妈当时还没有回家,见状忍不住将老二给骂了一顿。这才多点儿大的小狗,一顿饭吃的比老猫都多, 哪儿吃得消。 许多自觉理亏,她的确是太纵容小黑黑了让这小东西胡吃海喝,这下可不是出问题了。 最神奇的是小黑黑本尊,它吐完奶以后,居然还想再把吐掉的奶糊糊吃下去。这是怎样的一种吃货精神啊。许多赶紧把这小东西给抱到边上去,狠狠心,胃肠道疾病,先减轻胃肠道负担,给它空空胃吧。 小黑黑一见没有奶糊糊吃了,立刻不干了,各种撒娇打滚闹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许多怕它在地上又冰到了小肚子,只得拿它的小毛毯扑在地板上,跟它好好讲道理。不能吃,再吃肚子会更加难受的。 许妈根本看不下去了,叮嘱了许婧一句看好这个老二,免得她一时心软,又给小狗喂吃的,那才真叫是祸害了人家这只可怜的小东西了呢。许妈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小黑黑娇气了,反而有种莫名的同情。这小狗落在老二跟那个小陈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小黑黑吐完了,似乎也没什么大反应。许婧给它量了体温,也还正常,两人琢磨了一下,先在家禁食观察两天吧。送到宠物医院折腾一通,小奶狗就跟小孩子一样,实在吃不消。她们把小黑黑的狗屋挪到了床边,好方便观察情况。 这一晚上,小黑黑挺自在的,睡得四仰八叉的,反正距离许婧一心想要打造的小淑女形象相去甚远。 第二天,陈曦接管了小黑黑。许家人得去本地的舅奶奶家里头拜年,总不能再带着条小狗过去。万一闹肚子的小黑黑到时候要拉粑粑,那可真是大写的尴尬了。 许多一直担心小黑黑的情况,隔一个小时就打电话问一回陈曦。得知它就是挖空心思的想吃东西外,其他反应都还好,才放下心来。 可到了下午三姐弟回家的时候,情况就开始不对劲了。小黑黑不仅呕吐,还拉肚子,臭的厉害。原本欢快的小东西开始蔫吧了起来。这下子,几个人都淡定不起来了。这么小的一条小奶狗,这么又吐又拉的,哪里吃得消。 许婧晚上有夜班,不能跟着去。其他三个人一起抱着小黑黑这只蔫巴巴的小奶狗往宠物医院跑。最要命的是,先前小黑黑打疫苗的那家宠物门诊的医生回老家过年去了,得明天才能返回本市。他们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其他医院。好在这位医生联系了一圈,给他们指了另一家同行开的门诊。 陈曦赶紧调转车头,往城东开去。等到下了车再看小黑黑,大家都觉得不妙,因为小黑黑竟然已经蔫吧兮兮,连抬头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这病程进展的,实在太可怕了。 到了门诊里头,医生给测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细小,听说过吧。小狗最容易得这病。事先声明一下,这病不好治,治了也不一定好。不要到时候追着我说我故意坑你们的钱。” 许多一听这么严重,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她知道犬细小病毒,一旦小狗感染了不治疗的话,死亡率可以达到九成以上。以前一直听说这病在小狗换新家的时候容易得,所以小黑黑刚被抱来时,她还紧张了一阵子,后来见它一直活泛的不行,她就放松警惕了。 这一瞬间,她特别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小黑黑连疫苗都才只打了一针,她怎么能这样老是带着它大冷天奔来跑去的呢。小狗的身体不出问题,才怪。 陈曦连忙开腔表态:“治,我们肯定治。医生,赶紧的吧,小东西都吐的不行了。” 哪知道这位医生也是耿直的可怕,他看了眼小奶狗,相当毒舌:“这才刚开始呢。后面严重了还会拉血便。” 陈曦看他家多多的脸一下子就刷的白了,眼泪蓄满了眼眶。他借口跟医生去拿药给小黑黑挂上,轻声请求医生,以后别在他女朋友面前说小狗病情加重什么的,她受不了。 医生一面给小奶狗配上输液用的药水,一面语气淡淡:“早点儿有个思想准备还好一些。不然预期值太高,到时候更加受不了。” 小黑黑被扎针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声。因为要打好几天的吊瓶,他们选择给小黑黑做了留置针,省的一直要戳针。这边诊所有给小动物输液用的专门的小床,只是小黑黑一躺上去,那没精打采的小脑袋就转来转去地找许多。 医生见了,大发慈悲道:“你还是抱着它吧,小狗生病都黏人。” 挂的药水里头有抗生素有止吐剂还有营养液。从现在起,小黑黑彻底禁食禁水,所有的能量全部靠输液来提供。 小奶狗太小,输液的速度也慢。许多觉得就这短短一天的功夫,本来有十斤多重的小黑黑就瘦了不少,饱满的小身子也开始干瘪了。 小黑黑趴在许多的腿上,因为没力气,所以显得分外乖巧。许多却巴不得它调皮捣蛋,就是把家里搅的天翻地覆,也比它这么蔫吧兮兮的强。 几大瓶水挂下去,等到终于结束输液,已经快晚上十点钟了。 这个过程中,许婧发了三回短信问弟弟,小黑黑怎么样了。小奶狗得细小,治不好的特别多。她今晚上夜班时,跟值班医生聊起来这事对方还说自家的小狗就是三个月时得这病走的。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到现在这位医生都不愿意再养小狗,感觉太伤人了。 许婧哪里敢跟妹妹说这事儿。小黑黑他们都宠,小东西实在太好玩了。可妹妹不知道是对跟陈曦的这段感情投入过深还是什么的,总有种拿小黑黑当她的孩子看的倾向。这都养了快一个月了,突然间小狗没了,她哪里撑得住。 她家妹妹好像对小动物投注的感情都比其他人深厚。小时候养小猫也是的,小猫下雨天走丢了,她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后来小猫自己又跑回来了,她就抱着小猫不撒手。她妈骂猫身上脏,她也不吱声。 挂完水,一声过来将输液管拔掉。他看了看小奶狗的样子,难得慈悲为怀,安慰了许多一句:“好好照应着,别给吃的喝的,总有小狗能治好嘛。” 陈曦听了特别想给小黑黑换家诊所。这怎么说话呢,专门往人的心窝子上戳。 小黑黑回家以后,许多都不敢让它单独睡在狗窝里头了。她现在不好确认传染源,索性将单人沙发搬到床边上,给小黑黑安置了一个新窝,然后让它在上面睡觉。 可还没等把小黑黑安置好,可怜的小东西就又吐了,吐的是白色粘液状内容物。 陈曦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刚挂完水就这样。” 许多虽然心疼的厉害,但还是说了句公道话:“现在的治疗也主要是抗炎缓解症状,不能阻断病程的发展。” 小黑黑一晚上吐了三次,拉了两回,暂时还没有出现血便。许多以前虽然当医生,可也对病人的排泄排遗物退避三舍。他们那时候还说最崩溃的是检验科的医生,尤其是在粪便里找虫卵,简直是生无可恋。 可这一回,许多不仅没有躲,还仔仔细细地观察小黑黑粪便的性状,好在就是稀臭,没有出现血便,呕吐物里也没有血丝。 这一晚,许多基本上没怎么睡。小黑黑感觉非常不舒服,许多到后面都搞不清楚它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吐得太厉害,直接晕过去了。 陈曦不放心许多一个人照料小奶狗,这天晚上也没回去。他不好意思继续跟许宁挤一张床。这一晚上,他得下床好几次过来看望小黑黑的情况,这般上上下下,许宁也跟着睡不好。 他坐在许多的床上,搂着人靠在他怀里睡,安慰道:“没事儿,咱们家小黑黑是个可坚强的小姑娘,一定能撑下来。” 许多迷迷糊糊地靠着人打盹,一晚上惊醒了好几次。小黑黑也不舒服,睡了几个小时,就又开始拉肚子。也不知道它小小的身子里头有多少东西能够继续消耗。 小黑黑醒过来就想吃东西。它三餐特别规律,一到点儿就开始找食盆,想叼着食盆等投喂。许多看它蔫吧唧唧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她特别特别受不了小黑黑这样可怜兮兮。 上辈子,许婧家的宝宝有一次生病,秋季腹泻,拉得人都不行了。当时到他们医院儿科看门诊,针扎不进去,她求了一圈才找到急诊的护士长把头皮针埋好。可怜的宝宝靠在许妈的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当时看了就受不住。 因为输液时间要间隔,直到下午,他们才能再带小黑黑去诊所打针。本来初八是许多的生日,陈曦给她准备了生日派对。可小奶狗都这样了。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玩,陈曦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道歉,派对暂时取消了。 下午挂完水以后,小黑黑继续呕吐拉稀,这一回让许多惊慌失措的是,已经开始有血便。医生安慰他们,拉出来也好,不然积在身体里头反而不利于小狗恢复。 许多现在能理解病人家属一个劲儿拉着医生问东问西的心情了。真的是跟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摸瞎。多问一句,心里都能得到少许的安慰。 小黑黑到现在虽然精神头差,但依然表现出对食物的兴趣。给它看病的大夫见它一直盯着狗粮罐子看,笑道:“就凭你们家这小东西这份对吃的执著心,也能扛下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小黑黑精神头一时比一时差是不争的事实。许多看这治疗完全见不到什么效果都想给小黑黑换个大夫看了。陈曦给找了本城最大的宠物医院。昨天那边一直没有空床位。现在宠物生病的特别多,基本上都是过年阶段吃坏了的。 他们抱着小黑黑过去的时候,许多却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生病的小动物太多了。以她作为一名前执业医生的挑剔眼光,她觉得这边的院感控制相当不怎么样。他们排队的时候,就听见宠物主人跟护士吵,好像是她家的金毛过来治疗细小,都一个礼拜了不见好,反而还传染上了咳嗽,雪上加霜。 许多打起了退堂鼓。小狗最怕得传染病。这院感控制再跟不上,她家小黑黑简直就是过来活受罪的。加上医生给小黑黑检查的时候,手法过于粗暴,态度也不太好,光一个劲儿推销某种新药。可许多追问了他几个药理学方面的知识,对方又是顾左右而言他,语焉不详。 这样的解答怎么可能取信于许多。她抱着小黑黑改了主意,这家宠物医院肯定不行。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能治好小黑黑,她不心疼几千块钱。她是受不了对方轻忽塞责的态度。把她家小黑黑丢给这样的医疗团队照顾,她没那么大的心。 第496章 陪伴 陈曦也觉得不行。医院不让陪护, 必须统一住院管理, 可他家又明显不能让多多放心下来。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回原先的诊所治疗。毕竟他们在本地市民论坛的宠物版块发帖子问了,那位医生口碑还是不错的, 就是比较毒舌,不会安慰宠物主人。 小黑黑一连挂了四天水,还是不见好。虽然说许多清楚任何疾病都有个发展进程, 可始终这样, 她实在是吃不消了。 萧潇跟许多视频完以后, 打电话骂陈曦。这人是怎么照顾她家多多的, 多多都瘦的脱形了,下巴尖的吓人。 陈曦也无奈,小黑黑不吃不喝,好歹有营养液挂着。他家多多好了, 也食不下咽, 夜不能寝的, 好像要陪着小黑黑生熬。有几回, 他看着她的样子, 都忍不住想要骂人了。可再看她眼泪汪汪,在她姐跟她弟面前都是一副没事儿人, 只敢在他面前哭。 他要是说了多多, 她肯定会立刻表面上改正,但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心彻底锁起来。 陈曦有的时候,也不是特别能理解许多对小黑黑的感情。他是将小黑黑当成他们的小闺女看, 可在多多眼里,似乎小黑黑原本就是个孩子,压根不存在当不当的问题。他思来想去,只能理解成多多小时候太累太辛苦了,已经习惯性更加信赖小动物。现在又加上了一个他。 从初十开始,许多又得回熊老师那边上竞赛辅导课。小黑黑只能暂且交给陈曦和许宁照应。 熊老师见了许多,还乐呵道:“哟,这体型管理的不错,过了个年,不见长肉,怎么还清减了。” 盛乐在一旁笑嘻嘻:“素食环保,你值得拥有。” 熊老师立刻表示,为了维护生物链的平衡,他还是吃肉吧。他意味深长道:“毕竟,在小龙虾差点儿成为生物入侵典范之前,我们伟大的中国人民用自己的嘴巴跟胃挽救了一场生态灾难。” 师生们都笑了起来。 屠颖笑吟吟地看许多,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叹道:“你真厉害,竟然能坚持一直吃素。我也想,可老是忍不住。你看你身材控制的多好啊。我过年都长了五斤,把我给吓死了。” 许多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她还挂念着小黑黑,实在无心跟人寒暄。 课间休息的时候,许多去阳台上给陈曦打电话,询问小黑黑的情况。 留在客厅里的盛乐瞥了眼阳台,悄悄压低了声音,拉着屠颖说话:“这人可真够傲的,我们跟她说话都爱搭不理的,也就是熊老师她能卖几分面子吧。” 屠颖咬了咬下嘴唇,摇摇头苦笑:“这能怎么办,熊老师喜欢她呗。上次你也看到了,康家成也是把她当接班人一样,手把手地教。” 盛乐不服气起来:“我就不信这人天赋有多卓绝,怎么都这么稀罕她啊。” 屠颖耸耸肩膀:“你问我,我问谁啊。也许熊老师跟康家成都喜欢认真努力的学生吧。谁让咱们勤奋的时候,没人看得到呢。” 盛乐冷笑:“装模作样谁不会啊。她这样的,就是那种县中出来的学生,最会死读书跟人拼时间,简直侮辱了我们外校的教学理念。你等着看吧,看她什么时候原形毕露。” 屠颖白了盛乐一眼:“你别这么说,起码人家能出成绩。再说了,能在一个地方混得好的,基本上都是外来户。” 许多收了电话回来,忧心忡忡。小黑黑又拉肚子了。本来陈曦还想瞒着她,结果她要求听小黑黑的声音,小黑黑突然拉起肚子来。 熊老师宣布上课以后,发现许多还是有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皱了下眉头,敲了敲椅子扶手:“收收心了,这年都过了好几天了,赶紧回魂。” 屠颖立刻跟熊老师解释,许多家的小狗生病了,她有些担心。 熊老师的眉头纠结到了一起,语气也放重了:“该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心思都花在该花的事情身上,不要玩物丧志。” 许多没敢吱声,默默地抓起了笔。 盛乐在边上开了腔:“老师,许多这是跟小狗感情深,把小狗当成自己家里人。所以小狗生病,她就特别担心。就跟自己孩子生病一样。” 熊老师愈发不高兴起来。现在有些人待宠物如珠似宝,可对自己的父母都没那么上心,实在是本末倒置。 他没有多言,阴沉着脸,喊他们先上课。 盛乐垂下眼睛,藏起了幸灾乐祸的笑。 当时她堂妹一时激动抱走了莫默偷偷养在寝室里的小狗,完了却不知道该怎样处置这只小奶狗。他想起无意间看到体育部长在许多的书包里头塞了只笼子装的小狗。于是他李代桃僵了。他叮嘱堂妹将笼子里的小狗处理掉。 这样堂妹的那个小同学发现小狗不见了,肯定要找。到时候,他看许多怎么解释偷狗的行为。一只纯种的拉布拉多小奶狗得上千块呢。 许多不是在初中部人气十足,被很多小姑娘当成偶像么。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偶像怎样应对偷了小学妹的小狗这件事。 谁知道堂妹这个胆小鬼,不敢处理小狗,竟然又把那只装在笼子里头的小狗又带回来寝室。不过这样也好,玩物丧志,小奶狗是最难照应,最容易生病的。许多现在不就是焦头烂额中么。 盛乐的唇角往上翘了翘,心情愉悦。许多这么个外来户竟然抢了他学习部部长的头衔,他要让她知道,小泥鳅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许多没有立即走,而是跟在熊老师的背后,到了阳台上跟熊老师道歉。无论如何,一个学生,上课心不在焉都是对老师极大的不尊重。 熊老师恨铁不成钢。他最看重许多的这个学生的就是专心致志。她看书做题的时候,他在她身边经过三四回,她都一无所觉。 “你得努力加油。你比起人家正经搞竞赛的,本来就晚了一年多,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要是想随便比赛玩玩,趁早走人。咱俩都省心,免得好聚不好散。” 许多脸上一下子涨红了,她连忙保证一定会平衡好学习跟生活的关系,绝对不让家里人耽误了学习。 直到许多走了,熊老师还在琢磨。原本年后他打算从老家捞只小狗回来给儿子玩的。现在看来,还是缓缓吧。小孩子,自制力都差。 小黑黑到了正月十一的时候,就有些不行的意思了。整个小身子软哒哒的,一丁点儿的精神也没有。许多跟陈曦陪着它在诊所里挂水,医生看了都不作声,还把陈曦拉到边上让他们坐好思想准备,尽人事安天命。 陈曦没敢跟许多提这茬。多多这些天魂都跟不在自己身上一样,他要是说了小狗不行了,多多估计得彻底崩溃。 他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多多养小狗呢。这么大喜大悲的,她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可尽管陈曦没说话,许多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刺激。先前有个刚治好细小没几天的狗妈又抱着她家的小泰迪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医生检查完了训了狗妈几句,小狗病刚好,哪里能乱吃。结果刚挂上水,小黑黑的输液还没结束呢,小泰迪就这么没气了。 泰迪的狗妈哭得不能自已。许多在边上看了,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小黑黑,害怕这个小东西也会跟着就这么走了。 祸不单行,没一会儿又来了位带着小金毛的狗爸,也是细小好几天了。在其他地方一直没看好,慕名找到了这边。医生给小金毛检查了一下,就摇头,小狗已经肠套叠了,唯一的解决手段就是开刀。他这边条件有限,开不了,得去其他医院,但开刀也就是一半一半的概率。 狗爸打了个几个电话,最后决定放弃。小金毛实在是被生病折磨的太惨了,他不忍心它再挨上一刀。还不如让它清清静静地走。 许多一直在边上听着,闻声立刻喊陈曦,抓着他的手哀求:“咱们不放弃行不行?” 陈曦搂着她,安慰道:“不放弃,咱们绝对不放弃。咱家小黑黑肯定没事儿。” 但是诊所的医生却表示希望不大。他该给上的治疗措施都上了,后面治疗他也不会有什么新手段。小狗熬不熬得过去,还得老天爷说了算。 好多时候,我们为什么宁可生活在谎言中,因为实话更加伤人。 许多咬咬牙,决定把小黑黑当成孩子治疗。拉肚子,行,她给小黑黑吃治疗拉肚子的药。那时候产科新生儿肠胃有问题,都是给吃妈咪爱或者培菲康来着。许多每次给小黑黑喂半袋,隔上两个小时,再给它喂半袋。 小黑黑拉血便,她就上云南白药,这药消炎止血的效果一流。许多狠狠心,买来给小儿灌肠用的器具,加了云南白药给小黑黑灌肠。 许多家里没有装暖气,三姐弟也从不觉得有多冷,冬天受不了什么的,唯一取暖的设备是取暖器。现在小黑黑病成这样,取暖器不好控制温度,远了怕没效果,近了又怕烤伤了它。从诊所出来以后,他们干脆带着小黑黑去了公寓。 楼下的保安看到他们抱着小狗,笑道:“哟,这小东西,疯狠了吧。这个点儿还睡着。” 许多连忙扯谎:“是啊,疯的没样儿了。直接就困的睡着了。” 两人抱着小狗回了公寓里,陈曦又给小黑黑重新安排了新狗屋。前头的狗屋他们怕有污染物,直接拿出去晒,太阳是最好的杀灭病毒的武器。 两人给小黑黑灌了肠,这过程中,小黑黑一直觉得不舒服,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它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始终盯着许多,满是信赖,好像在说,黑黑都听妈妈的。 许多当着它的面儿一直笑着哄它安慰它,可一背过身子,眼泪就簌簌往底下掉。她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有没有效果。 她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教授曾经跟他们分享过一段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碑上镌刻着的铭文: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 fort Always.翻译成中文,就是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医学发展到今天,唯一能痊愈的内科疾病是大叶性肺炎。但这种病即使不治疗,也能自愈。很多时候,医务人员也处于束手无策状态。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看老天爷到底收不收了。 陈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多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陪着她一起照顾他们家的小黑黑。 夜已经深了。许多却不愿意将小黑黑放进狗屋里头休息。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自己生命的流失,变得愈发黏人。她刚有想把它放回窝里的举动,小黑黑就开始不安起来。 陈曦没办法,开了暖气,拿了裹住了他家多多。他有些担心小黑黑又闹肚子,但是多多坚持抱着小东西,他也只能配合。 许多头靠在他肩膀上叹气:“我现在终于明白养小孩子有多么不容易了。现在小黑黑还只是需要照顾它身体,不用烦它上学以后工作什么的。我都已经这样焦头烂额。要真是小孩子,那该多费心。” 陈曦摸摸她的脑袋,劝道:“你也眯一会儿,明天还得接着上课呢。黑黑没事儿,我看着呢。” 许多往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迷迷糊糊道:“还好有你在。我都不知道单亲妈妈们养孩子是怎么撑下来的。” 陈曦顺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咱们一起照顾孩子长大。” 第497章 治愈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 小黑黑又开始拉肚子了。许多在它一动的时候就惊醒了, 忙不迭抱着小东西解决问题。小黑黑现在已经控制不住大小便。许多特意给它穿了婴儿尿不湿。解开纸尿裤一看,又是血便。许多闭了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事的, 慢慢来,这些肯定是前面就淌出来的血,现在排干净了反而好。 陈曦一直没敢关灯, 怕有个事情手忙脚乱的, 黑暗里头更加不方便。他陪着许多一起去卫生间收拾赶紧狼狈而奄奄一息的小黑黑。许多舍不得给小黑黑擦屁股, 已经次数太多了, 她怕它疼。两人给小黑黑拿温水冲洗干净,连纸巾都不敢擦,直接用了吹风机吹干。 这后半宿他俩就没再睡觉,一直看着小黑黑, 怕它趁他俩打个盹的功夫, 就没了。 小黑黑这回拉完了肚子, 却是看着精神头好点儿了。许多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任何生命再接近结束的时候都会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最后再回光返照一回。她判断不出来, 小黑黑这到底是熬过了最艰难的第四第五天,还是真的快不行了。 两人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不确信的犹疑。可是到这份上了, 两人也只能互相安慰,给彼此打气。 好在一直到早上,小黑黑的反应都还尚可, 虽然没什么力气,却看着有了点儿精神气。陈曦本来还想送许多去熊老师家上课。许多却担心小黑黑跟着出门再受了凉,坚持自己坐公交车去了熊老师家。 公交车开了三站的时候,盛乐也上了这班车。他见到许多就笑着打招呼:“哟,这可真是稀奇了啊。您老人家亲自坐车?你们家陈曦真是大忙人啊,都不送你上课了。” 许多早饭是被陈曦硬压着喝了碗米糊糊,晚上又没睡好,人疲惫的厉害。她勉强对盛乐点了点头,道了声“早”。 盛乐皱着眉头看她:“你差不多点儿也就行了。一条狗而已,难不成还是亲爹亲妈,非得搞得这么失魂落魄吗?有这个时间精力折腾,还不如另外再买条健康的小狗来养呢。” 他眼睛的余光瞥了下停下的站台,果然不出他所料,拎着油条跟花卷的熊老师准时上了车。熊老师一直在这边菜场的一家早点摊子买早饭。他就是冲着这一点,特意每次都坐这个点儿的这班车,好找机会跟熊老师多聊聊。 老师也是普通人,接触的次数多了,对他的印象自然就深刻了。他爸的学生,想要保研的,不就是这么成天登门套近乎么。 许多抬起了眼睛,正色道:“它给我它全部的信任和爱。我既然养了它,就不会中途撂担子。否则这样辜负它的感情,我又算什么。” 盛乐有点儿尴尬,讪讪道:“那是,我的思想道德境界可没有你这么高尚。狗就是狗,人就是人,有那精力,我宁可把钱花在希望工程上。能帮几个小孩子,可比养条娇贵的狗有意义的多。” 许多笑了笑:“你给希望工程捐了多少钱啊?” 盛乐的脸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许多当做没看到。 这种话她听多了,什么在这种事情上花这么多钱,怎么不把钱捐给希望工程啊。说这种话的人,十个里头起码有九个连给希望工程捐款的程序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他们这辈子都是嫌弃别人对社会贡献小,而到了他们自己身上,则是社会对不起他们,还想让他们额外奉献? 还没过正月十五,早班车上人并不多。熊老师坐在距离两个学生隔了张椅子的座位上,完完全全地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干了十几年的教育工作,见过的学生好几千。盛乐这点儿小心思,他还是能够看出端倪的。 这也不奇怪,谁都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教育资源。当老师的精力也有限,是教三个学生分摊到每个人的身上精力更多还是两个学生,这实在太好算了。 许多没有察觉到熊老师的存在,她现在累得很,只想趁坐车的时候再闭目养养神。手机响了,是她姐的电话。她姐昨天晚上回家住的。不然她也不放心许宁一个人住在家里。 许婧问了小黑黑的情况,安慰妹妹:“黑黑觉得舒服点儿就好。咱们不管别的,不让小黑黑受罪就行。” 许多勉强挤出笑脸,努力让声音显得轻快一些:“嗯,它好了不少。医生都说第四第五天最难熬,扛过去就差不多慢慢恢复了。” 许婧想了想,宽解妹妹:“那个,产科里头,小女生的生命力都要比小男生顽强一些。估计小狗也是一样的,我们黑黑是个小姑娘,肯定很坚强。” 许多连连点头附和。这种情况在产科中的确常见。甚至有经验的助产士在抢救严重胎儿宫内窘迫的孩子时,等孩子一下来,就会心照不宣,嗯,是个小姑娘,扛得住。 许婧又问了妹妹几句诸如早饭吃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叮嘱她注意吃饭跟休息,这才挂了电话。 许多拍拍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嗯,小黑黑生病了,她可不能垮了。否则陈曦还有她姐她弟他们到底顾哪头啊。 课间休息的时候,许多又跑去阳台给陈曦打电话,询问小黑黑的情况。让她欣慰的是,起码小黑黑情况没有再恶化,上午只拉了一回肚子,这回已经看不出明显的血便了。 许多差点儿直接跪在阳台上感谢上苍。苍天总还是怜悯她的,给了她弥补的机会,不让她始终遗憾。 她收了电话,折回屋子时,恰好碰上熊老师。许多有种做坏事被当场逮到的感觉,立刻吓得缩下了脑袋。 熊老师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照顾好你自己才是真的。十几岁的大姑娘了,看看憔悴的跟个什么。要不要好啊?!” 许多唯唯诺诺,点头应下。 熊老师给他们发了张练习卷,半个小时后,直接讲解题目。他就站在许多的斜前方,一边讲,一边瞄她的答案。看她都做对了,他才勉强露出了点儿满意的神色。 上午的课结束以后,许多坐车回家。小黑黑的确比她早上走的时候又精神了一些。因为它目前还是处于禁食状态,所以吃完中午饭后,三个人继续带它去诊所打点滴。 医生见了小黑黑,摸摸它的肚子,点点头道:“这小东西,命倒是挺扎实的。现在应该是能扛过去了。别急着喂吃的。等它完全不吐不拉以后,先喂点儿葡萄糖。慢慢来,别跟前头那个一样。小狗好容易扛住了,当狗妈的又给人家祸害了。” 许多开心的不行。虽然她自己从小黑黑的反应里头判断出它这是好转的迹象。可她毕竟不是专业的,能得到兽医这句肯定的话,她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小黑黑身子一好转,小吃货的本质暴露无遗。晚上,她给小黑黑喂葡萄糖水的时候,小东西就想吃奶糊糊了。许多跟它讲道理,它又哼哼唧唧。 陈曦抱着它哄,允诺了一大堆好东西,它才委委屈屈地继续喝葡萄糖水。 他笑着看许多:“咱家可真是养了个娇气的小丫头噢。” 许多也犯愁:“怎么办呢,都养了。这只小坏蛋。哟,你聪明的唻,还听得懂我说小坏蛋啊。” 小黑黑哼哼唧唧地喝完了糖水。许多跟陈曦又紧张起来。这都好几天胃里没进过一点儿东西了,也不知道它能否禁受住。 好在小黑黑大概是真的再恢复中,晚上没有再吐,也没有在拉。就是精神头一恢复,馋的厉害,睡觉前一心惦记着夜宵。最后还是陈曦用毛毯裹着它,把它抱在怀里睡。哪知道,就是这样,他们家这个小矫情还是不满意,非得许多抱着才行。 陈曦笑着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狗鼻子,灵的你,知道妈妈香喷喷的啊。” 小黑黑嗯嗯哼哼的在许多胸口上蹭了蹭。 陈曦猥琐地要带坏小奶狗,瞄了眼小黑黑蹭的方向,坏笑道:“别蹭了,妈妈没有奶。要真有,哪儿还轮得到你啊。” 然后他就被他家多多给掐了。现在他家多多真练出来了,掐他的时候,快、准、狠。 许多气得拍他:“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带坏了我家黑黑。” 陈曦趁机往她身上蹭,亲吻着她的耳垂:“那黑黑不在的时候,总行了吧。” 毫无意外的,他又遭受了一轮武力镇压。小黑黑打起小呼噜以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许多叹了口气:“这总算是要好了。不然等到开学以后,要是还不见好转的话,我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儿,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我车祸逃过来了,不逮着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了嚒。” 许多嗔了他一眼:“你就爱胡说八道。” 两人靠在一起,说着说着,渐渐进入了梦乡。这一晚上,睡得无比踏实。早上起来时,许多才发现小黑黑嗯嗯哼哼的,很不开心的模样。她吓得不轻,赶紧解开纸尿裤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小黑黑是尿急想要嘘嘘了,结果没能唤醒他们,不得不尿在了纸尿裤上。 许多也不嫌弃它脏,直接一把抱起来,吧唧了一口。她家的小闺女噢,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陈曦调试了水温,赶紧伺候小东西洗PP。完了继续拿吹风机吹干。他跟许多商量了一下,后面小黑黑自己逐步恢复流质饮食,就不用再去给它挂水了。每次挂水的时候,他们都心惊胆战,生怕有输液反应。 这一场病下来,小黑黑瘦了足足三斤。考虑到它的体重基数,那近乎于瘦了百分之三十了。许多情况也不好,足足瘦了七斤,差不多是一天掉了一斤多。 等到陈曦阳历生日那天,龚晓跟裴爽都尖叫着跑过来捏许多的脸:“怎么搞的,脸居然小了一圈。” 她们初八的时候是听说小黑黑拉肚子了,不过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以为就是普通的肠胃炎。十七岁毕竟不是整生日,想跟陈曦过二人世界,实在情理之中。 许多有点儿避讳的意思。就跟一般家长,自家宝宝生病了,不乐意提一样。她没说小黑黑这段日子的折腾,就笑着故意歪楼:“吃素,你值得拥有。” 龚晓跟裴爽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每逢佳节胖三斤啊,泱泱中华美食荟萃,你躲得过初一的饺子都逃不过十五的元宵。减肥这种事情,必须得节后开学再说。 裴爽愤恨地捏许多的脸蛋,悲伤地发现都没肉给她捏了。她硬拽着许多一起去称体重,然后默默地下了秤。不要,她上的肯定是一个假秤。明明许多比她高了十二公分啊。可为什么她俩的体重是一样的。 龚晓看了眼秤,表示她今晚必须得好好大吃大喝一顿压压惊。太讨厌了,个子高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瘦。她不怀好意地瞄了眼许多的胸部,警告道:“小心哦,会掉罩杯的。” 许多想告诉她,这其实是错觉,实际上胸围减小后,罩杯反而会增加。咳咳,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瘦胸不瘦。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怕会挨揍。小姑娘的小粉拳也是相当有杀伤力的。 第498章 阴差阳错 陈母看到许多则是觉得心疼, 又把陈曦给骂了一顿。这儿子是怎么照顾人的,把小多多越照顾越瘦了。她握着许多的手,心疼道:“看看,手上都没肉了。多多啊, 多吃点儿, 没关系的。小姑娘就得脸上有肉才好看。等到年纪大了,你想脸上有肉都没了。” 许多:呃, 那其实是胶原蛋白啦。少女感的必备神器, 广大人民群众的最爱。 陈曦被他妈说着也不辩驳。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小黑黑差点儿没能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事实。要是家长们知道养条小狗这么麻烦, 肯定会不让多多继续养下去。多多对小黑黑的感情经历过这一场病,已经愈发深厚。陈曦不想她再难受一回。 陈母琢磨着, 得找个好点儿的老中医给多多开个食疗方子。这孩子吃素, 她一直都担心正长身体的小姑娘身体亏了。以后每天让家里的阿姨做了,给多多送过去补补身子。这哪儿有过了个年, 反倒是把人给过瘦了的道理。 陈曦二十岁的生日,陈家请了不少客人,为此还特意在本市一家大型酒店订了厅。这家酒店恰好在冯峰跟冯子昂亲爹的名下。 可怜的冯导因为留在了本市, 被他爹踢出来做酒店接待, 亲自上门洽谈这桩生意的细节。他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出现在陈家门前的时候,正带着小黑黑过来给陈曦爹妈过目的许多, 差点儿没当场笑出来。她灰常不厚道地想到了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凭良心说,冯峰长得不差,乍一看还是很能唬住人的。但是, 有个词叫做气质。就冯峰那落拓不羁的范儿。西装绑在他身上,许多看了都替他难受。 他看到许多时,痛心疾首道:“你终于想开了,知道要减肥了?早就跟你说了么,脸小才是上镜的王道。大脸毁终生。你要是去年有这觉悟,我至于折腾了一圈还没拍好《看海的星星》吗?” 许多翻白眼,你个自己掏钱还当导演的蠢蛋被制片人给忽悠了也怪我? 冯峰见了熟人也懒得再敲定细节了。不就那样么,小年轻,二十岁的生日宴,不需要多较真。想导演他老人家,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就是一觉睡了过去,过了三天看课表才反应过来。哎哟,竟然都已经满二十了。 他跟许多哭诉他的悲惨遭遇。就因为他住在家里,就因为冯子昂这货毫无良知可言的丢下他一个人跑了,他现在过的是生不如死。 “我现在每天都得去我爸的酒店报到,没错,干的就是你们看到的跑客户的工作。我爸还不给我的车加油,直接导致车子停在车库里头开不出来。最过分的是,我拿着出租车的小票去找报销。你猜我爸给了我什么?公交卡!” 许多奇怪:“哟,你还指望你爸给你加油啊。你不是一贯高帅富来着嚒。” 冯峰一听,超级乐呵。他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会找编剧。瞧这姑娘,多会用词啊。他可不是又高又帅又富贵来着么。只是想到最后一项,他垮下了脸:“我爸把我信用卡给停了。” 啧啧,真是人间悲剧。这就告诉我们,富二代没有富一代保险。但是,通常富二代要比富一代年轻帅气。所谓想在东家吃饭,西家睡觉,《笑林广记》里头姑娘可真是说了大实话。 许多乐得不行,煞有介事道,出行靠公共交通,低碳节能环保缓解城市拥堵压力,你值得拥有。 冯峰痛心疾首:“公交车有多不靠谱你知道吗?这简直是用生命奋斗在等车和塞车的路上。” 许多安慰他:“没事儿,等地铁开通了,你可以坐地铁。不然你就等智能公交系统上线吧。” 陈曦正在给小黑黑梳毛,闻言随口附和:“等发展到跟日本一样的智能交通系统时,估计会好很多。” 冯峰义正辞严:“不要跟我提日本,最近我正在看《血战台儿庄》呢,充满了爱国主义情怀。” 许多翻了个白眼:“亲爱的导演大人,你先把你的摄像设备全砸了吧。一水儿的日本货。” 冯导立刻悲愤了,那是他的命根子,谁敢动它们,他绝对要拼命了。 陈曦拾掇好了自家的小奶狗,左看看右看看,果然是个秀气可爱的小闺女。 他满意地点点头,一边给小黑黑打蝴蝶结,一边附和他家多多:“老实说吧。我觉得中国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很多方面都应该先看看日本。前世之事后事之师。日本经济高速发展以后,一个东京都的低价能抵得上全美国,现在进入低迷期了。中国的GDP现在开始腾飞,今后怎样避免走日本的老路,这些都非常值得深思啊。” 许多心道,不要着急,以后帝都的两套普通居民住宅卖掉了,可是能够拯救一家上市公司的。 冯峰一听经济学头就疼。他快被烦死了,完全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他现在就琢磨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要怎样将冯子昂这混小子拉回家顶缸。他好继续自由翱翔在艺术的海洋里头。 许多再一次白眼相向,翱翔在海洋里头?你倒是翱翔一个试试啊!那个词叫遨游好不好?! 冯峰羞愤地败退了。他可是文科生出身的艺术家,居然被一个理科生给嘲笑了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一心想着将冯子昂给忽悠回家的冯导,在陈曦生日宴当天看到了身穿浅紫色小礼服的许婧,就毫无节操可言的立马改主意了。 真是亭亭玉立,娇美动人。 冯峰二话没说,一个电话追到了他弟弟。冯子昂本来看是他的电话不打算接的,因为这家伙一直在威逼利诱他,想让他回家。可是神差鬼使的,冯子昂又想到了今天是陈曦的生日。冯峰也认识陈曦,说不定他会去生日现场,说不定他会看到许婧。 一想到这个名字,冯子昂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他神差鬼使地接了电话,没等他说话,冯峰就大大咧咧地逼问:“喂,我问你啊,小子,你到底是不是在追许婧?” 冯子昂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天知道他是怎么义正辞严地驳斥冯峰这二货胡说八道,毁人清白污人名节的。 冯峰一听冯子昂反应这么激动,立刻乐了。那就是没有这回事咯,而且这臭小子对此事还深恶痛绝。他开开心心地选择了自家的异母弟弟兼表弟作为第一个透露对象:“既然你不想追许婧,我就放心了。” 冯子昂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是许婧察觉到了他的龌蹉心思,对他产生了厌恶跟抵触,所以让冯峰来试探他的意思? 他一颗心从悬崖直接坠入深海,冷冰冰的,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底。一时间,羞愧与自责冲击着他的心。他懊恼得恨不得掐死电话那头的人。混账东西,要不是那碗鹿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冯峰乐呵呵的:“你不想追许婧就对了。不然咱哥儿俩一起追许婧,岂不是兄弟阋墙,让人家姑娘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声。这可不好,还是哥哥我追吧。反正总是要结婚的么,不如找个顺眼的。” 冯子昂直接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追许婧!” 冯峰不高兴起来。他也是个深受美学熏陶,眼光相当高的人。好容易看上个姑娘,冯子昂这臭小子指手画脚个什么劲儿?他逼问道:“你什么意思啊?我跟你说,你别妄图染指我的人生。” 冯子昂嗤之以鼻:“谁对你的人生感兴趣啊?” 冯峰奇了怪了:“那你干嘛不让我追许婧?” 冯子昂这下子语塞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冒出了一句:“因为你不靠谱!”这话一出来以后,冯子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重点控诉冯峰是个多么不靠谱的人。这样的人命中注定就不应该祸害人家姑娘。 冯峰反唇相讥:“说的你好像有多靠谱一样。一个只会抱着键盘睡觉的可怜虫。” 冯子昂大怒,谁说他只会抱着键盘睡觉来着。这些天晚上,他可是夜夜都搂着姑娘睡觉的。 虽然每次早上醒来时,他都感到绝望。他这是怎么了,好像一个色。情狂。他都已经躲到千里之外了,为什么她还是能够随时进入他的梦乡。 冯峰一听,高能啊!哎哟喂,他家这个蠢弟弟到底被哪个妞儿给睡了,还夜夜相伴到天明。难怪这臭小子一声不吭就从家里跑了出去,合着有美相邀,这是要掏空身体的节奏啊。 这种惊天动地的大八卦,冯导这么关心弟弟的哥哥,怎么可能错过。他立马追着问,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冯子昂一直激动说漏了嘴,立刻化身河蚌,死活不松口了。 冯峰被他这陡然沉默的态度吓了一跳,赶紧劝告弟弟:“哎,我跟你说,黑寡妇不能惹,有夫之妇不能碰。听我的,臭小子,在桃花运这方面,你哥我更擅长。有一次,有个姑娘撩拨我来着。结果后来她那个黑人男友差点儿没拆了我。你说这人讲不讲理,我才是被骚扰的受害者啊。他要教训,也不能找到我头上来啊。” 冯子昂烦躁起来:“关你什么事儿啊?”说着就挂电话。 冯峰还在大呼小叫:“怎么叫不关我的事儿。你这总不能白睡人家姑娘没个说法吧。……哎哎哎,冯子昂,你个臭小子!” 他听着短促的“嘟嘟”声,愤恨地收回手机。一回头,便看见许婧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 冯峰一见,坏了。他刚才冲冯子昂咆哮的场景是不是全落进了许婧这个娇柔小美女的眼睛里了。那个,姑娘,你误会了。我平常不是这个风格的。我平常温柔又幽默,姑娘们都说我好相处,那个,不是,我跟姑娘们相处不多,我一向特别洁身自好来着。 许婧似乎没听到他语无伦次的解释,只问了一句:“不好意思,请问卫生间的方向在哪儿。” 冯峰这才想起来,他今晚还有接待宾客的任务在身,连忙给许婧指点了卫生间的方向。 许婧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按照他指点的方向走过去。五星级的酒店的确奢华大气,连洗手间都是那般富丽堂皇。许婧用完了厕所,到洗手台前洗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介乎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脸。 已经十九岁了,青春转瞬即逝。过了爱做梦的年纪,那就脚踏实地地去生活吧。 第499章 处分 陈曦生日宴结束的第二天, 就开学了。 这真是个喜大普奔(伤心欲绝)的日子。广大小伙伴们都得战胜被子精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欢欢喜喜上学校。 一进教室门,许多跟陈曦就被嗷嗷待哺的同窗们围堵了。班长甄铎首先就没带好头,横刀立马, 拦在门前, 气吞山河:“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若想过此路, 留下买路财。作业本的干活, 统统的留下。” 许多笑道:“树呢?” 甄铎不愧是当班长的人,最擅长灵活机动, 大手一挥, 吩咐鲁源:“快点儿,把门口的金橘树搬进来。我擦, 哪个兔崽子偷吃了金橘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早上我数过,有五颗果子呢!” 许多哭笑不得, 把自己的寒假作业贡献了出去。平心而论, 他们学校的寒假作业已经相当少了。但即使这样,依然不能让大家爱上写作业这种事。 陈曦的寒假作业也未能幸免,卷子跟寒假作业本同样被瓜分了。他打了水过来擦自己跟多多的课桌椅。天还冷着呢, 这种事情哪能让多多做,会冻到她的手的。 龚晓看着这帮抄作业的同窗,叹了口气道:“这世道是如此的不公平, 抄作业的人竟然期末成绩比我高!实在伤自尊啊!” 许多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习惯就好啦。江冠南那厮还从来就没写过作业呢,照样妥妥的学霸。这上哪儿说理去。 龚晓想起来这人,昨晚陈曦的生日宴怎么没见他。按照他的个性,难道不应该跑过来满场飞么。 许多长叹一声,这真是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悲惨故事。江冠南原本是要去的,他爷爷跟陈曦的爷爷以前居然还是战友。要用个矫情的说法,那就是所谓的世交。 裴爽刚好跑他们班玩,一听立刻兴奋起来:“说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他不在,感觉少了好多好玩的事情啊。” 许多想说,少女,你这么亢奋地想听人家的伤心事,真的合适吗? 其实灰常简单,这就是一个可怜的二货少年被擦炮追杀的故事。 江冠南同学过年期间到他乡下外祖家,被一群村里的小屁孩抓着擦炮跟掼炮围追堵截了。作为一名新时代的少年,积极深入群众和人民打成一片的江小爷,表示这不是事儿。然后他被小鞭炮追杀了,炸坏了他的高档牛仔裤他也玩的相当开心。再然后有人在他脚下丢了个一小串大约十几个的鞭炮。 江小爷当时以为鞭炮大战已经结束了,正给他家小姐姐打电话问过年好呢。这一串鞭炮一炸开,他本能地一惊,跳了起来。刚好他为了打电话特意躲在的院子角落里有积水,夜里结了冰,白天又晒不到太阳没化,这一跳起来,落脚的时候,他就滑倒了。 到目前为止,江冠南只是摔了尾椎骨存在骨裂风险的屁股蹲而已。接下来,高能的事情发生了。另一个也在院子里疯的小男孩,目测是他表哥家的儿子,反正是他的晚辈,被后面的小伙伴推了一下,也踩到了那块冰滑倒了。江小爷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呢,小胖墩砸在了他的身上。 好吧,现场是如何的惨烈,无需再赘述。许多满怀同情地宣布了他最终的情况:“他的脑袋磕到了旁边的青石块,轻度脑震荡。他的手腕正撑着地面,直接断了。”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并不能影响江小爷隔着快两个礼拜都不能出门抢大餐吃。断个手而已。 最悲催的事情,是他的嘴巴也受到了不容小觑的严重损伤。那位不知道该称呼为侄子还是外甥的晚辈打击角度精准,江小爷的牙齿洞穿了下嘴唇。 龚晓正在喝水,闻言默默地咽下嘴巴里的水以后,总算想到应该同情一下江冠南了:“那他岂不是喝水会漏出来。” 许多点头:“是的,而且还得歪着头,防止碰到伤口。咳咳,所以你们也可以去羡慕一下江冠南啦。他过年一斤没涨,已经瘦的形销骨立了。” 裴爽大呼没天理,她每次受伤以后都是要胖上好几斤的,因为补得厉害。 许多叹气:“他也想补充营养啊。可是他得连着喝一个月的稀粥。” 这下子龚晓跟裴爽是真的同情了。大过年的,人家都在胡吃海喝,你只能蹲在边上喝一碗稀粥,简直就是小白菜地里黄的节奏。 三人正脸上挂着各种蜜汁微笑,花式同情(幸灾乐祸)江冠南时,班主任来了。裴爽连忙趁着他们全班人集体尖叫欢迎花姐的功夫溜之大吉了。呃,虽然串班是常态,但当着人家班主任的面,还是得收敛点儿啊。 大家热烈鼓掌,还有男生捶胸顿足来表达对花姐的思念之情。甄铎捧着剩下的四个金桔送到了讲台上,笑眯眯地表示,这四颗橘子代表着大家时时刻刻都挂念着花姐。 花姐哭笑不得地看着讲台上的小金橘,揶揄道:“哟,现在已经改流行送女的金桔了啊。我还以为是花呢。” 正说着,门外响起校工的咆哮声:“你哪个班的?怎么剪月季花啊。你给我站住,我看你往哪儿跑!” 甄铎立刻大声用法语招呼鲁源,不要暴露大本营,祸害其他班上去。 鲁源不愧是体育委员,拥有强健的体格。他速度地绕了教学楼跑一圈,整个高二年级都围观了他上蹦下跳各种花式跑步,还有人大叫一身:“跑酷!” 然后把年级主任给招来了。 呃,不用再跑了。年级主任能够记清楚全年级学生的每一张脸。但是,出乎伸出脑袋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的意料的是,年级主任并没有没收鲁源手里的月季花,只罚他写一篇一千字的检讨,今天放学之前交给他。 大家都惊呆了,难道过了个年,主任他老人家也这么温和了? 教室里的校园广播响起来以后,大家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件事上。他们年级有人被处分了,姑娘还得在全校的广播里头念检讨。因为她上学期期末考试作弊被巡考组的人逮了个正着。 大家有种说不清楚的感受。嗯,这姑娘被记过处分了。按照校规的细则规定,夹带作弊处以严重警告或者记过处分,既往真正被处分的也一般都是前者。 龚晓叹了口气,跟许多感慨:“李萌萌也真是犯蠢了。要是她当时卷子被监考老师拿走时她不硬抢试卷,估计处分也不会这么严重。” 许多也觉得这姑娘这回真是出了昏招。本来按照李萌萌的成绩,年级前二十,不论是打算申请出国还是走保送的路子,大学应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一个记过处分留在档案里,还是作弊这种诚信有问题的事情,相当影响后面的发展的。 鲁源坐在她们斜后方,听她俩议论,嗤之以鼻:“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是这一次被逮到了,谁知道她以前是不是作弊了。那成绩水分也是足足的。” 许多哑口无言。这事还真不好说。 她上辈子工作的医院,科里就有个新进的医生,跟她们混熟以后大谈特谈本科阶段是如何作弊的。她从未被逮到,考试绩点在全年级名列前茅。后来还被保研了。不过她实在烦了再念书,就直接毕业工作了。 这也是作弊这件事的影响恶劣之处。李萌萌即使真的只作弊一回,但在其他人眼中,她就是个爱作弊的人。考好了是作弊成功了,考砸了则是作弊手段未能与时俱进。 广播里念检讨的声音结束后,教务处主任又强调了一遍诚信考试的重要性:“每次考试之前让你们签诚信承诺书不是走过场。高中已经脱离了义务教育范畴。你们也是即将成年的大孩子了,不要总以为自己还小,犯错误总有人替你们兜着。” 班上响起一阵“嗡嗡”声。许多悄悄问陈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觉主任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 陈曦正在帮她包这学期新书的书皮,闻声道:“自己学生被逮到了作弊,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许多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外国语学校一直以成绩不作假自豪。这回被教育局巡考组逮了个作弊的正行,岂不会难堪。 花姐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扫视了一群台下的学生们,笑道:“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了?” 班上的学生都没吱声。 花姐这一回没再笑,而是叹了口气:“学校这是在保护你们这些遵守规则的学生的利益。如果作弊这种严重违反公平竞争原则的行为也能高举轻放,这是不是在无形的鼓励你们都去作弊呢?对,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没有人会在意高中的一次期末考试成绩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一旦养成了投机取巧作弊的侥幸心理,那今后的好几十年,还怎么走下去。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真是有从未被逮到的好运气,那也犯不着去作弊了。这么好的运气,干嘛不直接等着天上专门给你掉馅饼?” 大家都笑了起来,没有在此事上过分纠结。 领了书,拿了新课表,班上的卫生也处理完了。花姐便宣布可以放学了。想要留在教室里看书补作业的同学自便,反正明天第一节课之前,她要求所有人的寒假作业得交到各科老师的桌子上。 大家立刻各种花式哈哈哈,坚决不承认他们还得接着抄作业的事实。 花姐点点他们,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出去了。 许多跟陈曦的寒假作业反正短时间内也收不回头了。他俩干脆先回家吃饭去。下午许多还有竞赛辅导的大课要上。 一进门,小黑黑就各种欢快地扑了上来迎接。许多抱起自家的小奶狗,嗔道:“黑黑,你得保持体型了,长的太快了。” 许婧正端菜从厨房出来,闻声立刻反对:“别开玩笑了。黑黑生个病都瘦了一半,好容易现在好了,可不得好好补补。” 许多正要说什么,厨房里伸出了江冠南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印象加持,许多总觉得他说话有点儿漏风。他右手还打着石膏,左手端着香喷喷的鸡汤,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所谓药补不如食补。” 第500章 被处分的人 许多看他歪着头, 艰难地将汤小心翼翼倒进嘴巴里的模样,深感佩服。这人为了吃,也真是豁出去了。瞧这高难度歪脖子动作,他居然喝汤不洒! 小黑黑眼巴巴盯着江冠南手里的汤碗, 它也想尝尝味儿。它一直期待着能够有汤泼出来, 可这个叔叔始终没给黑黑机会。 许多连忙把它给抱开。小黑黑现在还在慢慢恢复正常饮食的阶段。许多可不敢现在给它喝鸡汤,这万一要是再拉起肚子来, 她得崩溃一回。 大花猫虎虎大人“喵”了一声, 姿态轻盈地跳到了地上。许婧给它准备了一大碗鱼肉拌饭。可怜的小黑黑一个劲儿在许多怀里蹭蹭蹭, 它只有奶糊糊可以吃。 许多哄它:“听话啊,黑黑。等我们长大了, 妈妈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江冠南喝完了一大碗鸡汤, 朝小黑黑竖起了大拇指:“不错,还是我家黑黑最讲义气。知道陪着我同甘共苦。” 许多连忙让陈曦把小黑黑抱远了。她家的小闺女, 可不能被江冠南这么个不靠谱的货彻底带歪了。她问江冠南:“哎,你们开学了吧。你怎么又跑我家来了。” 江小爷嫌弃地看许多一眼:“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又跑。我家小姐姐今晚小夜班,我怎么能不当好护花使者。” 许多瞄了瞄他因为被迫喝粥又细了一圈的小腰, 嫌弃道:“到时候到底是我姐保护你啊, 还是怎么滴。” 江冠南一面眼巴巴地等着许婧给他盛第二碗鸡汤,一面抗议:“爷可是24K的纯汉子。” 许多翻白眼:“谢谢,这事儿我没发言权。” 她看江冠南又高难度动作喝鸡汤, 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这都半个月了,也消肿了,不用这么玩杂技吧。” 江冠南露出后怕的表情, 不,他要小心为上。他挂完三天水以后也以为没事儿了,嘴巴肿着也不耽误他吃饭吧。结果好了,又感染了,嘴巴差点儿没烂掉。今天他为什么有勇气出门啊,因为今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的嘴巴终于消肿了。 再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盛世美颜,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江小爷决定要善待自己的这张脸。 等许宁一回来,大姐就宣布开饭了。江冠南一上桌就各种痛苦纠结。小姐姐做了各种好吃的,还有红烧甲鱼呢。他想吃又不敢吃,生怕嘴巴再肿起来。 许多特别善良地提醒他:“还有鸡汤呢,你好好喝汤就行了。” 美不死这个兔崽子,为着他,她姐特意给熬了鸡茸粥。江冠南只能哀怨地看一眼桌上的各色美食,继续歪着脑袋喝粥。他这动作太神奇了。小黑黑也跟着歪脑袋吃奶糊糊,结果把自己给呛到了。 许多心疼的不行,一直抱着小黑黑给拍背顺气,怒骂江冠南:“不吃你放下!别又作妖。” 江冠南委屈的厉害。许多实在是太没有朋友爱了。他都这么惨了,连红烧甲鱼跟砂锅鹿肉都不敢吃了,许多竟然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江小爷看着鹿肉砂锅流口水,问许婧:“姐,你是从哪儿买到的鹿肉的啊?我没在超市里头看到啊。” 许婧愣了一下,含糊其辞道:“人家送的。” 江冠南理解成了是许爸的客户送的特产,没有追究,继续嗅着砂锅的香气垂涎三尺。 许婧劝他:“你忍忍吧,这个好像吃了容易上火。你别到时候嘴巴又肿起来。” 她就是看着冰箱里头的鹿肉,这么多,扔了可惜,赶紧烧掉吃了吧。 元宵节那天,她转发了一条祝福短信给冯子昂。后来隔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冯子昂才回复她,就是简单的一句话:你也节日快乐。 现在想想,真是蠢啊。人家分明不愿意跟自己多联系,自己还上赶着作甚。说不定当时他女朋友就在旁边,这么条短信,多尴尬。夜夜相拥到天明,那感情肯定很好了。 许婧笑了笑,亏她之前因为冯子昂一直坚持让她给他当私人营养师,还心生旖念,以为冯子昂有其他用意呢。 昨天晚上回家后,等待弟弟妹妹洗澡的时候,她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刚好正在播放《鉴证实录》。看到小棠菜自己脑补过度以为曾家原喜欢自己,她自嘲地笑了。可不是这样么,男人跟女人来自不同的星球,对同一件事的认知可以南辕北辙。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相扰而已。 许宁没吱声,将砂锅里的鹿肉全部分给了自己跟陈曦。鹿肉口味太重了,怕虎虎大人吃了肾脏负担不住,不然可以让它吃。 吃完饭,他们又得去学校。陈曦送许多去参加生物竞赛辅导课,他自己也得去找一下物理竞赛辅导的老师。许宁则是从今天起要投入到戏剧社的排练当中去。 社长大人拿到了冯峰母校的offer,所以现在已经提前结束了他的高中生涯,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红红》这部话剧中去。 江冠南作为冯导钦点的特约演员,也开开心心地跟着他们出门了。临走前,他再三跟许婧强调,小姐姐一定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先走,一定要等他回来送他。 许宁则是从冰箱里将剩下的鹿肉全部拎走了。他们戏剧社有自助烧烤架,能够在学校后坡上吃烧烤。别问为什么戏剧社会有自助烧烤架这种竟然还是学校经费购买的道具。因为巧舌如簧的社长大人成功说服了校方,戏剧表演首先要深入生活,了解行行当当的门道。 许婧看了眼弟弟手里拎着的袋子,只说了一句:“你少吃点儿,别上火。带上维生素C泡腾片吧,到时候自己泡水喝。” 许宁点点头,换了鞋出门。 江冠南在边上一个劲儿控诉小宁宁实在太残忍了。明明知道他没办法吃,居然还这样虐待他,故意在他面前吃烧烤。 冯峰为了能按时过来指导话剧,今天六点钟就在他们家的酒店里站大堂了。八小时工作制,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下午两点钟出酒店岗位上跑开。 他为了节约时间,连西装都来不及脱掉。还不到三月份,愣是跑的满头大汗。 戏剧社的人集体动容了。本来他们大部分人之前在冯峰到子弟小学拍《看海的星星》时就认识了这位新晋导演,觉得他不靠谱极了。社长大人收到那座戏剧名校的offer时,大家还群嘲了,揶揄社长千万别步入冯峰的后尘。 可这个人,不求报酬,完全搭上自己的时间精力来给一群高中生做话剧导演,求的不过是能导出一出精彩的话剧。 任何人的梦想都不应该被嘲笑。 社长带头鼓起掌来,大家表达了对冯导的热烈欢迎。冯峰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任谁始终被自己一手搭建起来的剧组长期冷漠脸,碰上这架势,都会有点儿小激动的。 他轻咳了一声,开始第一次见面讲话:“我知道,《红红》呢,你们排练是《阴道独白》被禁演了。没什么,被禁的东西多了去,我好不容易追一回《走向共和》不也被禁了么。还有《活着》,压根就没上映。各有各的想法,各有的难处。反正有些事情咱们控制不了,那就暂且放下,赶紧做下一件事吧。一直死磕着,意义也不大。《红红》真心挺好的,真的,我是因为你们都知道的原因,不能把它拍成电影了。但这个故事不该死,它应该出现在舞台上。” 许宁默默地听着冯峰的话。他想,如果他好好演活了这出话剧,是不是也能为姐姐做点儿什么了。当初二姐出事的时候,他只能当一个无助的旁观者,这种感觉让他难受。 总有一天,他会强大起来,成为家人的依靠。 许多在阶梯教室里打了个喷嚏。屠颖担心地问:“受凉了吗?今天好像是比昨天降温了。我妈还说后面会有倒春寒。” 许多摆摆手:“没事儿,就是鼻子发痒而已。” 盛乐在边上笑:“得了吧,你甭瞎操心了。我看是有人想许多了。”他等着看许多的反应,却见她抬高了眼睛,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不仅是许多,教室里大部分人的视线落脚点都是一致的。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李萌萌背着书包,低着头走进教室。她是文科班里唯一一个正经准备参加生物竞赛的人,许多就没见她缺过一回辅导课。 屠颖叹了口气:“何苦呢,弄成现在这样。” 盛乐则是压低了声音跟她们八卦:“听说李萌萌一开始没想作弊来着,全是数学惹的祸。她数学成绩本来就一般。结果咱们上学期数学卷子又发生了那种事,简直不是给人类做的奇葩题目。李萌萌怕成绩会拉的厉害,所以想后面的科目拉一拉。” 屠颖同情不已:“她也真是太倒霉了。本来不至于这么严重的处分的。好像是教育局盯上我们学校了,所以一定要求严惩。真搞不懂,我们又没做什么,教育局干嘛跟我们学校过不去。以前不是挺好的么。” 盛乐扫了眼许多,欲言又止,讪笑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咱们学校可是让教育局相当难堪啊。” 屠颖一脸茫然,满头雾水的模样,追问道:“什么事啊?” 平常跟李萌萌比较熟悉的几位女生也围着她安慰:“算了,权当自己倒霉吧。这种事情,谁让你撞枪口上呢。教育局正看我们学校不顺眼的很,还不是逮着一个把柄就往死里头整。你就当吃亏是福吧。” 屠颖听了她们的议论,愈发惊讶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啊。教育局干嘛看我们学校不顺眼啊。我们又没有拉低升学率。” 其中有人含混不清道:“大概是嫌我们学校事儿多吧。” 屠颖还想接着追问,今天的辅导老师来了,大家赶紧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许多转头看了眼李萌萌。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倔强地抿着嘴唇,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 许多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祝她好运吧。要是拿到竞赛前八名进了省队参加全国赛,而后再成功进入冬训营,那就能被保送北大了。就算没能走到全国赛,省一等奖也能拿到二十分的高考加分。 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开始听自己的课。 第501章 三人行 戏剧社第一天的排练主要是先听冯峰说整部话剧的创作理念, 确定好话剧的风格。大家毕竟都不是专业人士,全凭着一腔热爱走到一起。话剧剧本是冯峰跟林安联合在许多电影剧本的基础上修改的。主要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人物全都删掉了,集中戏份在红红身上。 一到快下午四点钟,冯峰立刻喊停, 招呼大家先回去各自揣摩自己的角色, 为自己的角色写一篇人物小结出来。他们的露天烧烤迎接晚宴,他心意领了, 人就不参加了。 社长林安笑着问:“哟, 冯导, 这么着急,佳人有约啊?” 冯峰美滋滋地道:“我下半辈子打不打光棍, 就看这一回了。” 大家集体激动起来, 哟,这是哪位美女, 这都上升到终生伴侣的高度了。冯峰人虽然当导演的时候酷爱放飞自我,老是理想主义,但对女性还是非常尊重的, 没听说他趁机占哪个姑娘的便宜。 冯峰正一脸傻乐呵呢, 江冠南等不及了。这都要四点钟了。他家小姐姐五点钟接班,必须马上冲回家里,去接小姐姐送人上班去。 一只手还打着固定石膏的人跑路是不可能的, 分分钟就是让身体失衡,直接摔趴下。于是戏剧社的小伙伴们就目睹了江冠南大跨步式的前进方式。 许宁当然知道这人是蹦跶去他家准备送他姐上夜班去的。他恨恨地想,怎么不直接摔断这不要脸的家伙的腿呢。他戏剧社活动结束以后还得去宁老师拿辩论赛的资料, 只能让这货蹦跶去了。 冯峰看着江冠南搞笑的背影,目瞪口呆:“哎,这小子,干嘛呢,儿童多动症啊。” 等他跟上去,发现江冠南也是同一个方向,冯导还特别善良地提醒了他一句:“许婧今晚上夜班,你蹭不到饭吃。” 江冠南一挺胸膛,轻蔑道:“你知道什么,我要送我姐上班去。” 冯峰立刻拉了拉领带,力图拗出一个精英人士的造型:“你不用忙了,回去吧,我会好好把你姐送去医院的。” 江冠南立刻警惕起来。这人想干什么?这么老的人也好意思打他家小姐姐的主意,他还要不要脸?! 冯峰看在他是伤残人士的份上才没直接扬手揍他。个死小子,怎么说话呢?少爷他不过芳龄二十有三,怎么看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哪儿就老了。他才比许婧大了四岁而已。 江冠南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三岁一个代沟,我家小姐姐跟你这么老的人是没话说的。她肯定跟我有话说。” 冯峰怒了,要追着他打,恰好碰上出小区大门的许婧。 许婧午觉起来后,做了家里的晚饭,来不及吃,用保温桶盛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碰上小黑黑又被虎虎大人抢了奶糊糊。小奶狗委屈兮兮地过来蹭蹭,求抱抱求安慰。许婧哄了一会儿小奶狗,又教训了大花猫几句,这么大的猫了,还欺负小奶狗。她又重新给小黑黑泡了奶糊糊,才出门。 这么一来,她时间上就有点儿赶。 冯峰跟江冠南一见本尊,赶紧围上去,表示要送她上班。 许婧没工夫跟他们推来推去,索性随他俩去了。可惜搞笑的是,号称要送人的两位青少年都没有交通工具。冯峰正要得意洋洋地招呼许婧上车,才反应过来,他的车子还停在家里的车库呢。 冯导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没车是多么的不方便。不然小轮子一跑,佳人在侧,尤其是能将江冠南这个小兔崽子直接甩在灰尘中,是多么的轻松惬意。 许婧也不指望他俩,她直接跑到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去等公交车。按照惯例这个点再过五分钟应该有一班直达医院的公交车。迟到一会儿也没办法了。好在今天白班是她舍友,许婧打电话到科里,让对方帮个忙,顶二十分钟。 公交车没来,冯峰却给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从路口开了过来。江冠南一直黏在他家小姐姐的身边,见冯峰打到了车,他一点儿也没羞愧的意思,第一个欢快地钻进了车里,还用他硕果仅存的那只手拍着车垫招呼许婧:“姐,快点。师傅,省人医,快点。” 出租车司机还以为这是哥哥姐姐带小弟弟去医院看手,车子开的飞快。许婧愣是比上班时间早了五分钟到的医院。然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得意了一路的冯峰没有带钱。是的,他从酒店出来时太匆忙,没有带包,身上倒是有张公交卡来着。 江冠南更别提了,他能把自己齐头齐整的捎上就不错了。 许婧赶紧付钱下车。就这样,一贯将自己视为许婧共同体的江小爷还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冯峰。啧啧,多好意思啊,居然指望他家小姐姐付车费。大老爷儿们,蹭车坐,要不要脸? 冯峰怒了,老子好歹还拦到了车,你又干了什么啊? 江冠南得意地挺起胸膛,我的任务是陪伴,严禁一切牛鬼蛇神接近我家小姐姐。你这样的,休想! 许婧奔到科里,飞快换好护士服,跟着自己的老师开始接班。带教老师说了她几句,她赶紧点头应下。 冯峰跟江冠南齐头并进,两人差点儿没堵上科室大门。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立刻问他们:“你们是来看望哪一床病人的?” 许婧刚好接完班回来,一见他俩就头疼。她过去跟他们商量,现在也把她给送到医院了,他们可以回去了。 冯峰心道,嘿,少爷我可不蠢。这夜半私语时,正是跟姑娘加强感情交流的好时机。不然为啥他去给电影选角是,总有大姑娘大半夜的要过来跟他谈心。可怜那时候他困成一只狗啊,天仙下凡都比不上被子精勾魂摄魄。 他笑嘻嘻地表示,作为一名有艺术追求的导演就该深入生活体验生活。他要时时刻刻注意观察,发掘出人性深层次的东西,医院就是观察悲欢离合的好地方。 许婧善意地提醒他,那他还是去ICU门口吧,那里有最多的悲欢离合。 冯峰心道,你要是去ICU实习,你看少爷我去不去挖掘。他正色道,不能好高骛远。在她身边,看到了什么,他还能逮着位专业人士问一问。等到了ICU门口,他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看到了也等于没看到。 江冠南则是耍赖,表示觉得手腕子疼,需要留院观察。 许婧知道这孩子在赖皮,索性作势打电话给骨科,让他去骨科待着观察去。 江冠南眼泪汪汪,不要,他家小姐姐就是他的镇痛药,看着小姐姐他就不痛了。 许婧的带教老师都被这男孩子逗笑了,打趣许婧:“哟,我们婧婧还有这功效?回头你去手术室实习,麻醉师们可得抢着跟你搭班了。” 许婧尴尬地笑了笑,瞪了江冠南一眼。后者一见他家小姐姐瞪他,立刻跟小黑黑一样,侧着脑袋装可怜扮无辜。 她忍俊不禁。她家妹妹老说小黑黑是被江冠南给带坏的。可现在看起来,江冠南倒是有跟小黑黑同化的趋势。 江小爷立刻得意洋洋。他就知道模仿小黑黑准没错儿。他家小姐姐一看小黑黑撒娇,什么都让着它了。 接完班趁着没什么事的时候,值班医生跟护士都开始吃晚饭。不然等到忙起来,别说吃饭了,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许婧从包里拿出两个保温桶。江冠南中午时一直强调要送她上班,她装饭的时候就怕这孩子到时候真来了送自己到医院又不肯走。事实证明,她给江冠南装一份晚饭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人的确有一直赖着不走的意思。 江冠南一见小姐姐推给自己的保温桶就心花怒放。他得意地瞅了眼冯峰,看到没有,他跟他家小姐姐是如此的相亲相爱。这个人,可以滚蛋了。 冯峰悲愤不已,为什么没有他的份儿?竟然让他空着肚子围观。他中午为了节省时间凑足工作时间,只啃了一个干面包啊! 江冠南得意得要是跟小黑黑一样有尾巴,一定甩来甩去。他夸张地赞美了他家小姐姐的手艺,啊,是如此的美味。嗯,皮蛋瘦肉粥决定是人间极品。 许婧警告地瞪了江冠南一眼,病区里面,保持安静,不许大呼小叫。 江冠南这回为了保持形象,都冒着嘴唇再烂掉的危险,不侧头喝粥,而是改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倒粥了。 带教护士乐坏了,打趣表示她们科里有漏斗,要不要嘴里插一个漏斗,直接从上面倒下去。 江冠南琢磨了一下,还画了个漏斗的示意图,表示下面的尾巴部分必须得是弯折的,不然容易造成呛咳。不要问小爷他是怎么知道的,实践出真知! 许婧打了个电话,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有人送了一份香辣虾饭到护士站。 江冠南一见许婧掏钱付账,立刻表示太不好意思了。他喝粥就够了,哪里能让小姐姐再给他买香辣虾呢。 许婧非常严肃地强调,这菜是辣的,他暂时还不能吃,要管好嘴巴。她转头看冯峰,笑着招呼对方:“冯导,您也吃点儿东西吧。上次我看您好像还挺喜欢吃香辣虾来着。” 冯峰心里美的快冒泡泡,这个世界真美好!小美人明显对他非常上心,连他干完了一碟子香辣虾都记得。 许婧能不记得么,这人不仅将虾子连壳都嚼碎了吞掉,还把所有的配料连干红辣椒都没放过,全吞掉了。 呃,她不知道的是,冯导那纯粹是听八卦听的太入神了,一不小心祸害了自己。所以那天晚上,他干掉了半个柚子。 两人一直磨蹭到晚上九点半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冯峰倒是想磨蹭到许婧下小夜班,然后送人回寝室来着。奈何他明天也得上早晨六点钟开始的早班,因为他下午得继续去给戏剧社指导话剧。 带教老师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又同步离开,好奇地问许婧:“这两人跑过来做什么的?”这要说是追许婧吧,这两人一直忙着自己斗嘴,压根都没怎么顾上许婧。 许婧无奈道:“那个年纪大点儿的是学艺术出身,拍电影的,估计是想体验生活。那个年纪小的,呃,他大概是怕手腕有什么情况,所以想在医院多待一会儿。” 体验完生活的冯导神清气爽地出了医院大门。啊!清风逐明月,这真是美好的春风沉醉的夜晚。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到江冠南家的公交车先到。呃,鉴于江小爷不知道自己的公交卡丢在哪儿了,冯导只能友情赞助一下。他刚掏出公交卡,手机就响了。 冯峰一看是冯子昂,还有点儿惊讶。这臭小子又干什么啊,昨晚挂他电话的仇他可还记着呢。不过自觉是个好哥哥的冯导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冯子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关键是,他现在满心欢喜,要是天空下雨,他手中又恰好有伞的话,他还能跳一曲雨中曲。 奈何皓月当空,冯导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苍白没有灵魂的语言来表达他心中的喜悦了。他得意洋洋地跟自己的弟弟吹嘘了他今天跟许婧约会了。 冯子昂立刻一声怒吼:“谁准你去约会的?!” 冯峰被吓得差点儿手里头的手机抖落到地上。他惊恐地想着,不会吧,他弟弟不会是对他产生了这样那样的想法,然后想要年下什么的吧。不然为什么这厮为什么说天天晚上搂着睡觉,又死活不说对方到底是谁呢? 不,弟弟,这是不对的! 冯峰义正辞严地教育自家弟弟不能乱看漫画,要出去走走,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爱的姑娘。比方像许婧这样的,就很不错。 冯子昂气急败坏,这人多大的脸儿啊,竟然自恋到这种份上。他咆哮道:“我当然知道许婧不错。” 要是不好,能夜夜入他的梦乡么。昨天晚上,他又搂人睡了一宿。 第502章 般配 冯峰自觉不应该跟这么个小可怜斤斤计较, 面上挂起了迷之微笑,敦敦善诱道:“谢谢你的肯定。没关系的,继续找,你总能找到一款称心如意的女朋友的。” 冯子昂异常固执:“反正许婧不行。你不能跟许婧约会。” 他有种受伤的感觉, 许婧看来是真的讨厌他。之前让冯峰来问他, 就是想跟他划清界限,现在都开始跟冯峰约会了。他一想到这一点就整个人焦灼起来, 冯峰不行, 冯峰绝对不行, 完全不靠谱。 冯峰被这蛮不讲理的臭小子给气到了。这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他自己抱着鼠标键盘就能怡然自得,还想让他也抱着摄像机过一辈子么?冯峰表示人生还是应该丰富多彩啊。他吼回头:“你小子不能这么吃独食。你都搂着人家大姑娘日日夜夜了, 你还不准你哥我找个红袖添香。” 冯子昂心道, 屁话,老子管你找什么红袖呢!你一堆儿水袖老子都管不到, 反正许婧不行。 冯峰恼怒起来:“你小子到底搞什么鬼?许婧招你惹你了,凭什么不让我追她?” 冯子昂莫名委屈起来,可不是招他惹他了, 夜夜不请自来入梦乡。他晚上听着佛经入睡都没用。 兄弟俩大吵了一场, 直到冯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战争才在客观因素的影响下告一段落。他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突然间反应过来, 擦,江冠南那个臭小子走的时候没有把公交卡还给他。 冯峰这会儿连个求助的人都找不到。他寻思来寻思去,算了, 丢人总比露宿街头强。再说了,许婧这样温柔善良的小美人肯定富有同情心,说不定还能因此对他产生怜惜之情,反而有利于促进感情的发展。冯导就这么顺利地说服了自己,又兴致勃勃地返回了医院。 许婧见了冯峰,吃了一惊。他都走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现在快进入子时了,他怎么又折回头了。听完冯峰的遭遇,她微微皱了皱眉,埋怨道:“那你也该早点过来找我啊。这还二月份呢,晚上外面多冷啊。” 冯峰一听许婧这含着关心的温言细语,差点儿跟乍见林妹妹芳容的薛大呆子一样,登时酥了半边身子。还是他眼光好,挑了这么个温柔善良又富有同情心的好姑娘。 许婧也没拿自己的公交卡给他用,而是直接塞给他五十块钱:“现在估计末班车也停运了,你直接出去打个车吧。医院门口,出租车比较多。” 冯峰更加感动。这才是真正的好姑娘,不以贫富相交。他现在都穷的叮当响了,她依然温柔大方。他吭哧了半天,冒出一句:“许婧,你真好。” 冯峰拿着钱去医院门口打车。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想起了刚才跟冯子昂争执中,这混小子冒出的一句话:“就我们家这乌烟瘴气的劲儿,你好意思糟蹋人家正正经经的姑娘么。哪个好姑娘愿意嫁进咱们这种活着的笑话?!” 这从小就讨人嫌的混账东西,却说了句实话。冯峰从来不愿意想自己的家庭。跟弟弟表现出来的强烈厌烦情绪不同,他一直表现的满不在乎,甚至在别人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时候,他还会跟着嘻嘻哈哈。 他真的不在乎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吗?当然不可能了。大清国都亡了多少年了,还齐人有一妻一妾。最叫人膈应的是,这还是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去他妈大爷的,恶心敲门,恶心到家了。 可他又能做什么了。从小到大,他父母他小姨都对他跟冯子昂有求必应。他们怼天怼地,再闹腾,大人们也没有真对他们怎么样过。再说,这么多年,他见过的龌龊事情还少吗?人前秀恩爱无双,人后各玩各的。比起来,他简直要夸一句他父亲坦荡,起码除了母亲跟小姨以外,他没有再在外面包养什么人。 冯峰也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他跟冯子昂都是迫不及待地逃离家庭的。他害怕自己待久了,会被同化,觉得这种畸形的家庭结构是正常的。 也许弟弟也是一样的吧。比起他来,冯子昂更苦,因为他好歹是所谓的正房嫡子,而冯子昂却是难以启齿的私生子。搁在古代,应该是庶子吧。对,记在主母名下的庶子。多么的讽刺啊。难怪弟弟从来不肯让家里人去参加家长会。 冯峰微微阖了下眼睛,还想继续思考下去时,车子到了他家外面。 出租车司机笑着说:“哎哟,真是气派。这边我倒是来的少呢。这边人都有车,一家都有好几辆。你的车送去保养了?” 冯峰付了钱,含含混混表示今天出门不方便开车。 他下了车,看着月光下自己家的别墅,有一瞬间的怔忪。这是他的家啊,里面住着的是他的血亲,家里的每一处都是他们亲手布置的。每次他在外面觉得要崩溃的时候,都会着急忙慌地跑回家。可不久以后,他又会被内心的恐慌驱使着,逃之夭夭。 他苦笑起来,这算什么呢。 一旦开起学来,时间就过的飞快。 高二的下学期,学生分流的情况更加明显。有意冲刺名校跟奖学金的出国党基本上都在准备SAT(Scholastic Assessme,中文名称为学术能力评估测试,SAT成绩是世界各国高中生申请美国名校学习及奖学金的重要参考。);准备走竞赛保送路线的则是全力以赴备战竞赛;他们班只有不到十个人是目前还能坚持全天上课,主要还是走常规保送跟高考路线。 这三条路都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都不好走。在大学普及化的今天,接受高等教育并不难,但优质的教育资源永远有限,得去争取去拼搏。 留学党跟竞赛党能坚持上课的寥寥无几。好在外国语学校对这方面相当宽容,只要求学生按时来学校参加月考就行。因为这影响着平时成绩。 许多跟陈曦商量以后,决定上午去学校上课,下午各自忙竞赛辅导的事情,晚上再去辅导班上SAT课程。从高一决定首选本科去美国读起,他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接触SAT课程了,但是不够连续。原本高一时的打算是高二赴美交流的时候,顺便在回国前把SAT给考了。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只能自己在国内上辅导班了。 高二下学期,学校将主要课程基本上都集中在了上午。花姐看到她跟陈曦来上课,还问了问她的打算。听说她第一想法还是出国以后,花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示,要是需要她写推荐信,一定义不容辞。 许多连忙表达了对花姐的感激。 好像从这个时候起,她才真正进入学习的紧张状态。之前就跟江冠南曾经一再嘲笑她时说的那样,她是忙碌,她借着忙碌来偷懒,偷懒不动脑子。 虽然江冠南这货的脑子一直动到外太空去了。许多这学期才知道江冠南去年期末考试以后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这货居然放弃了信息技术竞赛的本省的冬令营培训,理由是他不想去。当然他的原话是他不想远离他家小姐姐,冬令营太远了。 结果许婧听了以后不仅不感动,当然正常人也不会感动的,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许多当时心脏都不好了。虽然这货当年有上中考考场是被老师硬从床上给拖进去的。去参加信息技术竞赛也是倒霉的信息老师骑着车把他给塞进考场的。但是,冬令营是什么概念?省队选拔虽然不以冬令营成绩为基准,但也是参考因素啊。有名校大学计算机专业的教授给上课,他要不是竞赛成绩好,还轮不上呢! 这个臭小子,就是典型的拥有的太多了,不懂得珍惜。 江冠南被小姐姐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他委屈极了,他那个时候就是烦躁嘛,冬令营要去八天呢。他就是想看着小姐姐,看到小姐姐,他心里才会踏实。 最后在许家姐妹的联合压迫下,他发誓一定好好准备三月底的省队选拔考试,这才逃过一劫。呜呜呜,肯定是被许多给污染了,本来他家小姐姐可温柔可温柔了。 许婧跟许多叹息:“谁家有这么个孩子,也真是糟心啊。” 许多却是莫名的心虚。她总怀疑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江冠南的人生轨迹。反正她现在特别害怕江冠南会浪费他近乎于天才般的的脑袋瓜子。开玩笑,这货IQ测试一百五十分向上,丧尽天良。以至于看到得分时,龚晓毫不客气地吐槽,这测试的科学性存疑。她没发现江冠南有多聪明。 许婧又叹了口气:“算了吧,既然他老是拿咱们当家里人待,咱们也别太生分,多提醒他一点儿。” 许多都觉得她姐肯定是母性光辉太浓郁了,总是招惹到那些缺爱的孩子。 冯子昂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想法,反正这人爱往她姐身边凑,他家庭复杂。 江冠南倒是家庭结构普通且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可哪个正常人家放着读高中的孩子三不五时的就往人家家里蹭睡蹭吃啊。 许多有次问他,他这样,他妈不管吗?结果江冠南大大咧咧地表示,他妈光是维持身材跟容貌就忙不过来,更何况还要赶着点儿出去扫货。 许多无语了。不过也能理解。江冠南的妈原本是他爷爷的保健护士,后来才跟他爸谈上的。大概是总有些在丈夫面前底气不足的缘故,所以愈发在意外貌。 第503章 朕翻了你的牌子 许多犯愁啊。她姐也是十九岁的青春美少女啊, 哪里需要多出个大儿子来养。 她跟陈曦抱怨:“为什么你们男的就能跟活在仙气里头一样,一点儿现实问题都不考虑呢。江冠南这样,也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吗?” 陈曦正在看奥赛题,闻言放下书, 笑道:“他这就是没经历过事情, 自己惯的自己。等他真正经历一回事情,没办法惯自己的时候, 自然就得活得脚踏实地了。” 许多叹了口气, 泛起愁来:“哪儿有那么多事情去磨砺。再说了, 按照江冠南的个性,一般人都当成是历练的事情, 他大概觉得好玩吧。” 上学期她碰到重生以后最大的坎, 江冠南作为少数知情者,而且几乎参与全程的人, 他也关心她,也一直努力想办法帮助她。可事情完了,他又跟没事人一样, 丝毫不见任何触动。连陈曦心理素质这么强的人, 都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折磨。 许多觉得江冠南其实有点儿游戏人间的旁观者心态。他也关心朋友,但这种关心不足以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陈曦笑了,搂住她的肩膀, 安慰道:“总会有个触发点的。对原本笃定的世界产生了怀疑,他自然就会受到煎熬,然后再痛定思痛, 发生改变。” 许多蹭进他的怀里,无奈地“嗯”了一声。算了,就是科学界的一颗新星陨落了,她也无能为力。她要知道该怎样培养科学家,她就自己上了,干嘛还得硬拽着别人当被培养对象。 陈曦摸着她的脑袋,给她做了会儿按摩,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困了就早点儿休息吧。” 八点半上完SAT的辅导班回来后,她就一直忙着写作业。这会儿都已经十点钟了,不累得慌才怪。 许多回家时就已经洗漱过了。她现在发现坐在床上看书效率最高,因为姿态最舒服,累了可以随时靠一会儿。 陈曦帮她撤了床上的小桌子,又开始亲吻她的眼睛跟额头。 许多被亲的痒痒的,笑着往后面躲避。她一低头,看到一直蹲在床边的毯子上玩小兔子玩偶的小黑黑正跃跃欲试盯着她的床。许多无奈了。小黑黑本来被她姐逼着训着,已经愿意回自己的狗窝睡觉了。奈何二月份大病了一场以后,它又娇气了起来,不能上床睡觉就哼哼唧唧的各种委屈。 此刻,小黑黑嘴里叼着小兔子玩偶,侧着小脑袋,两只黑眼睛里头全是渴望的光。就跟想要玩具却不敢直说的小孩子一样。 许多的心一片柔软。她轻声敲了敲床板,看着小黑黑,笑道:“想上床睡觉啊,先把自己洗干净。” 小东西立刻发出“呜呜”声,开始细细清理自己的身体。每次看小黑黑这样正儿八经地舔毛舔爪子,许多都觉得它是虎虎大人附身了。 收拾干净以后,小黑黑的前爪搭上了床沿,继续满怀期待地看着许多。许多被它的小眼睛萌化了,拿了它的专用毛毯铺在枕头边上,开玩笑道:“上来吧,爱妃,今晚朕翻你的牌子。” 小黑黑一见到毯子铺好,就发出一声欣喜的“嗯嗯”声,后爪子一发力,圆滚滚的小身子就爬上了床。好家伙,这小肉球长的飞快,才三个月,就已经有二十五斤重了。吓得许多一度考虑要给它控制体型。它也不用许多引导,自发主动地趴在了毯子上,发出一阵心满意足的“嗯嗯啊啊”声。许多有种给自家孩子买了心仪的玩具,获得感激的情绪体验。 她摸着小黑黑的小短毛,正要跟它柔情蜜意一番,陈曦冲上了床,作势要往被窝里头钻。他笑嘻嘻道:“我洗干净了,可以上床睡觉了。” 许多伸手掐他,赶他赶紧滚回公寓睡觉去。 陈曦立刻委屈不已,指责许多厚此薄彼,只对小黑黑好,遗忘了狗爹。 许多被他的自称逗乐了,红着脸笑着推他:“快走吧,都不早了。你再不回去,晚上又要睡太晚。” 陈曦磨磨蹭蹭地耍赖不想走,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贴,哼哼唧唧地喊“多多——”那声音拖得百转千折的,小黑黑都没他会撒娇。 她家的小黑狗本来都要搭着小毯子睡觉了,这下子被床上多出来的人惊得又睁开了黑溜溜的眼睛。它看到陈曦的举动,不甘示弱,也要往许多身上贴,学着陈曦发出咏叹调一样的声音。 许多拼命推开自家小男友不安分的手,哄劝道:“别闹了,黑黑还小呢。快点儿,快点儿回家去。乖——”说着她亲了口陈曦,允诺道,“明天咱俩晚上没有辅导班,我去你公寓复习。” 陈曦先是美滋滋的,然后又有点儿心塞。他现在发现,自打有了小黑黑以后,他家多多对他的态度愈发像对小黑黑了。嗯,有种被圈养起来的感觉。 那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必须得高兴啊!小黑黑可是一撒起娇来,多多可以由着它为所欲为的。这只小东西,大病初愈的那几天,可是整天要求趴在他家多多的胸口上休息的。他坚持没让,开什么玩笑,这要是压扁了,他跟他孩儿的福利怎么办。就这样,小黑黑还是得到了晚上趴在多多肚皮上睡觉的殊荣。 许多倒不觉得小黑黑将她的肚皮当床垫有什么要诟病的。上辈子许婧家的宝宝大概两岁的时候,睡觉时一定要坐在妈妈的肚子上,然后上半身压着妈妈的胸口睡觉。她姐就这样由着宝宝睡了整整一年。后来夏天热了,宝宝才又换了新姿势。 陈曦再三跟许多强调,不能食言啊。 许多笑着推他:“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太晚了,你路上注意安全。要是碰上劫财劫色的,就给劫财吧。” 陈曦不怀好意地逗她:“要是你来劫,我立马平躺瘫好,任君采撷。” 许多斜睨了他一眼,催促小黑黑:“黑黑,赶他走,妈妈带你睡觉觉。” 狐假虎威的小黑黑立刻耀武扬威地甩着小尾巴,冲陈曦神气活现地“汪汪”叫。陈曦咬牙切齿地点点它的小脑袋:“你个小没良心的。玩具是谁给你买的?出去兜风是谁开的车?磨牙牛筋骨是谁给你煮的啊?” 小黑黑哼哼唧唧,直接靠到了许多的身边。许多被逗笑了,摸着它的小脑袋,柔声道:“爸爸说话,我们黑黑也要听。来,我们黑黑作个揖,跟爸爸说,爸爸辛苦了。” 陈曦看着小黑黑熟练地直起上半身,跟自己作揖,笑道:“这小东西脑袋瓜子随妈,就是聪明。你看啊,我们不过是带它去打预防针,它就能跟别的小动物学会坐下作揖了。” 许多也笑着看他:“女儿随爹,关键是它爹的智商高。” 被夸奖的心花怒放的陈曦昏昏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睡觉。等到关台灯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哎哟,他家多多不会是在说他跟小黑黑一样黏人吧。 不管,他就是要黏着多多。怎么黏着都嫌不够。 第504章 换剧目 持有同样观点的人显然还包括着江冠南。当然, 江小爷的围追堵截目标是他家小姐姐。他欣喜地发现,冯峰总算认清了事实的真相,小姐姐显然是他的,冯峰没有任何希望, 已经偃旗息鼓了。为此, 他得意洋洋地在冯导面前绕了好几圈。 然后,无耻没下限的冯峰就故意借着排练话剧的机会折磨小爷他。一场吃馒头的戏, 他硬生生地被逼者吃了五个粗粮馒头, 还外加两大碗他深恶痛绝的玉米糊糊。 江冠南跑到许婧面前哭诉, 小姐姐,你看那个人多坏啊。他们兄弟俩都不是好人, 小姐姐你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许婧觉得这孩子也的确可怜, 那个粗粮馒头跟玉米糊糊是他的死穴。她安慰江冠南:“要不,你就退出话剧, 专心准备竞赛省队的选拔?” 江小爷开始扭成麻花状。不要,他每天就指望着排练话剧时看八卦热闹呢。 许婧拿他没办法,只好又哄了他几句, 安抚他加油。既然参演了话剧, 那就好好演下去。 磨蹭了半天,得到小姐姐温柔耐心的哄劝之后,江冠南同学总算内心感受到了抚慰, 心满意足地蹦跶回家打游戏去了。 许婧的舍友今晚跟她搭班,看到江冠南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就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属老虎的男人,伪装小白兔, 要脸不要脸。 许婧无奈地苦笑。她都觉得江冠南是典型的印随了。小雏鸟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大型物体,就当成自己的亲妈一样。 江小爷倒是想按照他家小姐姐说的,好好排练话剧顺便看热闹来着。四月份全省有个中学生话剧比赛,他觉着上台去表演一番也不错。 结果都快三月下旬了,突然传回来了个晴天霹雳。《红红》没能通过审核,不能去参加比赛。 这种审核,以前都是走过场的。谁知道,这一回竟然动了真格。上面给的反馈意见是主题灰暗,缺乏中学生应有的朝气蓬勃精神,不够积极向上。 江冠南觉得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叫主题灰暗啊,揭露人性就是灰暗了?记录历史就是不积极向上了? 他气得在许多面前走来走去。他排练了这么长时间,对这部话剧有感情了,《红红》剧本他这种连英语单词都懒得背的人,现在能够滚瓜烂熟,脱口而出。 许多被他绕的头晕,求饶道:“爷,您老人家能先坐着歇会儿吗?你这么走着也不嫌脚疼。” 江冠南恨铁不成钢,重重地一拍桌子,怒视许多:“敢情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吗?” 许多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继续做自己的笔记,轻言细语道:“知道啊,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关我什么事呢。” 许宁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盯着茶几不说话。现在学校里头有风言风语,说是他姐事儿多。 《红红》之所以没有通过审核,是因为有关部门嫌弃上学期他姐闹出那么多事情来,影响太恶劣了。现在他们忙着消除影响还来不及,结果捅出篓子的人竟然还不消停。好好的本来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中学生,非得跟什么性啊身体啊之类的扯上关系,恶心不恶心。 许多压根无所谓。她是真的没什么反应。 当年她当医生时上门诊,有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打胎。出于职业道德,她跟小姑娘宣传避孕常识。结果却小姑娘的妈骂得狗血淋头,说她这个当医生的思想龌龊,居然跟小孩子说什么避孕套不避孕套的,太脏了。 许多微笑脸,呵呵,感谢中国法律允许堕胎,否则中国大概是世界上未成年少女妈妈最多的国家。国家好不容易各方角逐争论之后,推出了一套小学生性教育读本;结果不被害怕孩子被教坏了的家长逼着收回了嘛。 请继续单纯无垢下去吧。反正大学生怀孕临产生在卫生间的新闻数见不鲜。这是多么纯洁无辜的世界。未名BBS上女硕士匿名发帖询问胸部被男友的那里蹭了一下会不会怀孕的帖子还飘着呢。 冯峰靠着沙发,双眼放空的盯着天花板。他有种这就是命的感觉。电影拍不成,现在话剧也上演不了了。《红红》难道命中注定只能夭折? 许多做完了一张纸的笔记,看他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都是干嘛呢,多大点儿事。张艺谋拍完了《活着》不让上演,也没见人家怎么滴啊。不过是不让参加比赛而已,简单啊,要想演,社里自己演就是了。至于参加比赛嘛,就选择经典的作品。时间来得及,就选择美国电影《妙人奇迹》改编成话剧剧本。时间来不及,更简单,沙叶新先生的《假如我是真的》也相当有意思啊。” 冯峰愣了一下,《妙人奇迹》他知道,就是个成天看电视整个人已经电视化的老园丁,偶然秀了把从电视上背下来的知识,然后技惊四座,甚至成为政客幕僚的故事。笑死了人的电影,虽然手法老套,但冯峰本人还是非常喜欢这部电影的。 “《假如我是真的》是什么?” 许多好想叹气啊。她跑到自己房间里,翻出了沙叶新的书,递给了冯峰:“你看看这个吧。其实八十年代有很多书,现在看了依然会让人感觉醍醐灌顶。这就是个被人误以为是高干子弟的普通人将错就错,最后被拆穿站到被告席上的故事。里面有一句话,主人公说的,大概意思是假如我真是高干子弟,那么我做的一切就是合理合法的了。哎,有这部电影啊,谭咏麟还凭借这部片子拿了金马奖,不过一直被禁映。” 其实以前许多曾经构思过一个差不多的故事,是另外一件相同的真人真事。那位骗子是认了国家某位副主席的妹妹当干妈,然后以副主席外甥的身份烜赫一时。从古到今冒充皇亲国戚的多了去,一点儿也不稀奇。 不过后来她事情太多,加上写了这种剧本除了冯峰这样一心追求艺术,压根就不考虑能否过审的人以外,完全不会有伯乐欣赏的。呃,始终坑冯导拍这种不挣钱的片子,她偶尔良心也会痛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假如我是真的》并不算长,冯峰翻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已经看完了。他拍板:“好!就是这出戏了。我要的就是这种揭露人性阴暗面的作品。” 江冠南也跳过来看剧本,强烈要求演男主角。只有他这样的气质,才会被主动误认为是干部子弟啊。 许多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这样的,人家会当成是流氓的。千万别去,那时候有流氓罪,可以枪毙的。” 江冠南一蹦三尺高,气得直跳脚。结果小黑黑看到了,也跟着欢快地跳起来,它显然更擅长旋转跳跃。 许多一把抱起自家的小闺女。不能再让江冠南在她家待下去了。这显然是会带坏她家小宝贝的节奏。 江冠南拿手指头戳小黑黑的耳朵。他现在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逗小黑黑跑,因为哈哈哈哈,这只小东西跑起来的时候两只耳朵可好玩了。 陈曦开了门进来,手里拎着从外面店里带回来的甜品跟奶茶。他一见江冠南染指他家小闺女的耳朵就忍不住想要磨牙。他家闺女儿随它妈,耳朵特别敏感。他们家小姑娘的耳朵,哪里能让一个混小子占了便宜。 护崽的爹立刻挂上甜蜜的笑,招呼小黑黑:“黑宝,到爸爸这儿来,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小黑黑除了它的名字以外,也就是对吃的最敏感了。一听到这个“吃”字,立刻从许多的腿上爬下来。呃,许多顿时觉得腿上一轻,这已经是只二十五斤重的胖妞妞了。 她笑着站起身,到门口接过给陈曦拿了拖鞋换,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江冠南鼻子跟小黑黑有的一比,闻到蛋挞跟泡芙的香气,欢呼着跑过来,特别热情主动地拎走了。许多看着剩下的一袋子鲫鱼,笑道:“你又要给黑黑熬鱼汤啊。” 她家的小狗真是被虎虎大人带大的,最爱吃的竟然是鱼肉。刚开始添辅食的时候,陈曦怕它被鱼刺卡到了,不仅大鱼刺,连小鱼刺都得给它剔赶紧。搞得他们只敢给小黑黑吃鱼肚子上的肉,因为那边没什么小刺。 虎虎大人也闻到了鱼腥味,“喵呜喵呜”叫着转悠了过来。陈曦又拿回袋子,喊许多回客厅坐着去。鱼腥味儿大,多多闻着不舒服。反正给猫大爷跟狗姑娘熬鱼汤,除了加两片姜以外,不需要什么其他佐料,这活儿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许多叮嘱他少给点儿盐,不然猫跟狗的肾脏吃不消。 陈曦笑着推她出厨房门:“放心吧你,这点儿事情我还做不好嘛。” 许多没有再跟他抢活儿干。因为她发现,有的时候陈曦做家务或者逛超市什么的,是想让自己的大脑放松下来。他喜欢琢磨事情,有点儿脑袋停不下来的意思。与其让他貌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就是思考,还不如让他做点儿简单的事情打打岔。 江冠南一面吃蛋挞一面深切地嫉妒着许多。太过分了,这个人。她都有陈曦照顾她了,竟然还跟他抢小姐姐。江小爷恨啊,他就是看她跟陈曦黏黏糊糊的不顺眼。讨厌,每次都刺激可怜的他。 许宁沉默了半天,直到他姐将牛奶布丁递到他面前,他才醒过神来。他接过布丁,尝了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可是,戏剧社愿意这个时候再排练《假如我是真的》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换剧目了。之前的《阴道独白》都演出了好几场了,又被匆匆撤下。那时候是因为临近期末考试,大家的注意力被分散掉了,所以社里面意见不算大。可现在都排练了一个月,还有半个月就得正式比赛了,又匆匆忙忙上一个之前从未排练过的新剧目。大家会不会觉得烦躁啊。 冯峰怔住了。他习惯当导演拍板所有事情了,倒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一茬。戏剧社毕竟不是他的。老实说,他这个导演的名头还是死皮赖脸蹭回来的。他也不拖拉了,直接打电话问林安,这事儿后面打算怎么办。 林安正在跟雷远各种吐槽。这都什么世道,二十一世纪了,《阴道独白》不让他们演,现在连《红红》都要禁,非得所有人集体大合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的歌声飞满天,娃哈哈,娃哈哈”吗? 雷远安慰他,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跟他们计较也没用,只能就这么掀过这一页了。 林安冷笑:“我现在特别能够理解丁玲写的《我在霞村的时候》里的慰。安。妇贞贞了。” 雷远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啊?” 林安暴怒,敲他的脑袋:“你这个傻大个,傻大个。” 雷远就是笑,特别开心的那种,他揽着林安的肩膀,充满了憧憬:“等我们去美国读书就好了。嗯,我们总能走出自己的路来的。” 林安朝天花板翻白眼。 他手机响了,冯峰开门见山:“你说话剧的事情该怎么办吧。咱们到底是就此撂下,还是另起炉灶。哎,许多推荐了《假如我是真的》,我觉得不错。场景方面什么的,还比较好布置。人物性格分明,能够展现出演技来。” 林安玩了个心眼,他决定突击将《我在霞村的时候》这篇短篇小说改成话剧剧本,嗯,题目就叫《贞贞》。估计审查的人一看主人公是个慰。安。妇会直接晕过去吧。即使这位慰。安。妇是为了边区革。命政。府工作,为了拿情报才返回鬼子的炮楼的,那她也不是清白人啊。 有《贞贞》的杀伤力加持,《假如我是真的》过审的概率更高一些。要是再说什么不够积极健康,名家名作直接糊到他们脸上去。 林安又从蔫不拉几的状态中迅速恢复活力。他跳下沙发,拿起笔来写剧本大纲分场。啧啧,估计审查的人看到贞贞说“日本的女人也都会念很多很多的书”得崩溃吧。比起摧残她的日本鬼子,那些村民的讥讽与咒骂伤害力可是一点儿也不小啊。 雷远看他兴奋不已的模样,只得摇摇头笑了。虎背熊腰的男子汉,系上了围裙,去厨房做两个人的中午饭。 戏剧社社长不愧是当领导的人,竟然还真猜准了审查的点儿。原本《假如我是真的》一直身份暧昧,但比起《贞贞》来,前者显然是积极向上地讨论着社会问题。有了《贞贞》的垫底,《假如我是真的》剧本最终还是通过了审核。 林安在社团的小礼堂里发话:“我知道,大家都非常沮丧。这么长的时间,从《阴道独白》再到《红红》,我们一直被打回头,好像做了无用功。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事,排练这两出话剧,绝对不是无用功。说到底,一个全省中学生戏剧比赛的第一名既不能加分也无法保送,实用性相当差。支持我们走下去的是我们对戏剧的这份热爱。小舞台,大人生,我们要用我们的表演去反映社会问题,鞭策社会进步。起码,在排练《阴道独白》之前,我们当中没多少人知道有这么一出有意思的话剧。现在,起码我能够坦然地说出身体上的性。器官,它们跟其他器官一样,都很重要。” 戏剧社里,林安是主心骨。他这么一开口,原本还有些情绪的社员都不再说什么了。人都是这样,举手之劳多半是愿意帮助别人的。可当这份举手之劳后面给自己惹来一定的麻烦,损伤了自己的利益时,心中就没有那么的舒服了。 大约,世人都难以避免产生这么个想法,怎么会这么麻烦啊。 第505章 冠军 江冠南倒是毛遂自荐想当《假如我是真的》主演呢。但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家一致觉得气质相差太远,人物契合度太低。这真没办法,宋丹丹不是演技不好,形象不佳。可是她出现在《十面埋伏》里头时, 大家还是要忍不住笑场啊。个人特质实在太鲜明了。 江小爷可愤恨了。他鄙视了一通这些人的鼠目寸光。像小爷他这样的, 一站出来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许婧的舍友今天还是跟许婧一块儿搭班。舍友姑娘看了眼他,冷笑道:“你先站直了再说话吧。” 江冠南正斜倚着护士台抖腿呢, 只差嘴里少了朵咬着的玫瑰花。他自觉形象堪比赌神周润发, 殊不知却是这位舍友小姐姐眼里的周星星。 他委屈地拿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小姐姐, 嘤嘤嘤,小姐姐, 你可得离这个人远点儿。许多就是跟龚晓她们混久了以后变凶残的。你不能也被这污浊的世间给带坏了。 许婧现在一听他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就头疼。因为这孩子在模仿小黑黑。 小黑黑这只小东西, 去宠物诊所挂过几天水,打过几次疫苗, 就不知道跟谁家的宠物学会了“嘤嘤嘤”这种哼唧法。她跟她妹第一天晚上听到时,多多还冒出一句:“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吗?” 然后,多多蹲在地上跟小黑黑大眼瞪小眼, 还用各国语言跟小黑黑打招呼。最后把小黑黑给折腾困了, 直接四脚朝天地睡成豪放派,这事儿才完了。 许婧安抚江冠南:“好了好了,咱不演话剧, 咱好好准备省队选拔赛好吗?” 江冠南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哎呀,比赛好辛苦,两天呢, 每次都要五个小时,从早上八点考到下午一点。一点十分起有半个小时的午餐时间。 “小姐姐,你知道给我们吃什么吗?丧尽天良啊,一人一个汉堡包。我还在长身体呢,怎么能这样虐待我。吃过饭以后还得上专题培训,一直上到下午五点钟考复测。啊啊啊,太痛苦了。” 累死人了。他还不如就参加个数学竞赛,他觉得数学竞赛比较轻松。他舔着脸跟许婧打着商量。 许婧原本还是微微笑着的,一听他这话,立刻板下了脸。 江冠南最怕小姐姐不高兴,被她这么饱含不满的眼神一看,立刻缩下了脑袋,连连表示,他一定去一定去。 许婧又安慰他:“好好去比赛。多多说了,进了省队,你就有资格获得保送了。按照惯例,等进了国家集训队,就能保送清华北大了。这样你后面高三不是更轻松,还有时间玩了吗?” 江冠南让许婧保证,他比赛去那天,小姐姐一定要送她去酒店。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住酒店的,他就想住在小姐姐家。反正又不远,他到时候自己去考场不就结了。 可是,可怜的信息老师被这位小爷的不按常理出牌快逼疯了,坚持他一定得在酒店待着。到时候好方便老师押人去考场。 江冠南哼哼唧唧半天,许婧答应送他去酒店,还给他做好吃的以后,他才委屈兮兮,勉为其难地同意去参加选拔赛了。 眼瞅着江冠南总算恋恋不舍地走人了。许婧的舍友砸着嘴巴道:“你也就是脾气太好了。这样的,落在我手里,看我不拆了他。” 许婧有点儿护短,闻言还给江冠南打掩护:“还好啦。这孩子就是智商太高了,以至于情商跟不上。没办法,天才都有点儿奇怪。” 舍友冷笑:“我就没看出他哪里天才。” 许婧叹了口气:“咱们的医学英语书,他从头到尾翻了三遍后面的单词表,我再让他默写,他的正确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这些专业术语,他平常肯定鲜少接触到吧。可他总共看的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我妹妹看一本数学教材,两个礼拜啃下来。咱们都觉得她已经聪明的不像话了。可是江冠南,从头到尾翻一遍,思路就比我妹妹还清晰。这种事情,真没办法,他是真聪明。聪明的让我老是担心,害怕他不走正道。” 舍友嗤笑出声:“你也烦的太多了,这又不是你弟弟妹妹,更加不是你儿子啊。” 许婧笑了:“你别说,他虽然不是我弟弟,但我还真觉得他跟宁宁没什么差别。” 江冠南真是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他们三姐弟,好的坏的全拿出来分享,尤其爱黏着她。她也愿意多关心着些他,想让他好。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说不清楚的缘分吧。 加上许多跟许宁都是少年老成的孩子,真有事情反而不愿意跟她讲,报喜不报忧。江冠南则不一样了,他最爱撒娇。摔一跤蹭破点儿皮都要嚎的地动山摇,要吹吹要安慰。辛弃疾写的的 《清平乐·村居》里头有句词“最喜小儿无赖”。其实说的可能真的是最喜欢小儿子调皮捣蛋的样子。这让父母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舍友伸了个懒腰:“你啊,也就是你这种脾气。算了,不说你,反正你找男朋友可别找这样的,累不死你。” 许婧哑然失笑:“你别胡说八道,江冠南比我小,管我叫姐。他还懵懂着呢。” 舍友却来了兴致,跟她分析起来:“我觉得啊,追你的几个男人中,你那个老同学最油滑,不过走南闯北的人避免不了,对你真诚就行了。那个导演呢,呃,说不清楚。” 许婧连忙打断她:“你可别胡说八道。冯导这人就是有点儿艺术家脾气,做事比较不拘一格。他那天不过是突发奇想跑到医院体验生活来着。不信你问朱老师,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忙着跟江冠南说话,压根没搭理我啊。” 舍友坏笑起来:“哟哟哟,你现在承认了吧,你那个老同学就是想追你。” 许婧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你赢了。不过老实说,我现在不想管这些事,我就想把手上的事情做好。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舍友点了点头:“算了,好饭不怕迟。哎,对了,那个冯什么的来着。好久没看到他了,他去忙什么了啊?” 许婧正在写护理记录单,一不小心,手里的蓝黑笔墨色就洇了开来。她将写废的这一张插进碎纸机里粉碎掉,换了张空单子重新开始写。她笑道:“这我哪儿知道啊。” 舍友惊讶起来:“这你怎么不知道呢?人家可是三不两时的就过来找你的。” 许婧尴尬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他是陈曦的朋友,有的时候他是来找陈曦的,但陈曦他们在学校里,高中你也知道,压根不放外面的人进去。他就跑这边来找我了。” 舍友闻言皱起眉头:“那这人还真是奇怪。” 许婧脸上挂上了甜美的笑容:“你别担心了,以后这个怪人都不会来的。他有女朋友了,以后估计回来也都是找女朋友去了。” 舍友惊讶地挑高了眉毛,失笑:“简直难以想象,他这样的脾气,能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许婧嗔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人奇怪啊,那你还坑我,指望我去填坑。” 舍友立刻露出讨好的笑来:“那我不是觉得这人挺老实,不爱跟小姑娘们撩拨么。你那个同学这方面就差得远了,跟谁都是自来熟,花头多。” 许婧说了句公道话:“他在外面做生意,见人三分笑,与人为善惯了。” 舍友翻白眼:“反正不好,太油滑。就得跟《狂爱龙卷风》里的仔仔一样,冷酷寡言,但又对女主角一往情深。” 许婧被逗乐了,好心提醒道:“性格的稳定性。想想西门吹雪,最后他妻子是不是独自离开了,才成全他的剑道。” 舍友死命拍许婧的肩膀,低吼:“滚!你这个没有少女心的未老先衰。” 许婧笑着躲避。护士长走过来,两人赶紧装模作样起来。等到人一走,她俩彼此相视一笑,乖乖继续干活。 护工阿姨拿回了病区今天的晚报,送到护士站。两人第一目标是直奔文体版块看八卦新闻,结果舍友先小声惊呼了一下,指着其中一版喊许婧看:“哎哟,这不是那个谁,冯,对冯子昂吗?” 她盯着标题,啧啧惊叹:“原来打游戏这么有钱啊。许婧,你看啊,一百万的奖金啊。我的天啦,我得不吃不喝挣上起码二十年吧。” 许婧戳她:“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说不定以后工资涨的厉害呢。” 舍友丝毫不能冷静下来:“那实际购买力也跟着下降了。我不管,我只知道,他现在打个比赛就能当百万富翁。噢,不,我觉得我的人生受到了伤害。” 许多哭笑不得,接过报纸仔细看起来。这是场在国内举办的世界级别CS比赛,最大的噱头就是百万奖金了。冯子昂的照片也出现在报纸上,印刷质量粗糙的很,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哀乐。不过按照许婧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应该是面无表情的吧。 想到了解这个词,许婧又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多讽刺的自以为是啊,她又怎么会了解他。都说恋爱会改变一个人,他现在有女朋友了,说不定真会变成《狂爱龙卷风》里的仔仔,只对一个人温柔呢。 也许此时,他正笑得欢畅。春风得意马蹄疾,意气风发。 许婧收好了报纸。舍友的惊呼声已经引起了恰好经过护士站的主治医生的注意,对方笑着跟她们打招呼:“说什么呢,这么激动。” 舍友开心地从许婧手里拿过报纸,挥动起来:“这个啦,这人是许婧的朋友噢,世界冠军呢,有一百万的奖金。” 医生接过了报纸,笑着扫了几眼,盖棺定论:“这种比赛不过是玩噱头。下一次没有百万奖金,看谁还会关注。打游戏嘛,玩玩就行。要真把它当回事,等过了三十岁,那就连老本都没得啃了。” 舍友悻悻道:“那是那是,比不得你们大医生,越老越吃香。七老八十也一堆人追着捧着求着。” 主治医生连忙摆手:“别,美女你这么说我可不敢当。我就是小医生,可怜的底层人民,备受压迫的小医生。” 许婧她们的带教老师过来了,闻言笑道:“看你们俩孩子,不会说话了吧。咱们韩医生是一直都吃香,那可是咱们省人医的招牌,院草啊。” 韩医生立刻求饶:“美女饶命,小的愧不敢当。” 带教老师揶揄道:“别啊,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咱们医院的宣传牌可都指着你拉动经济发展了啊。” 韩医生笑着指了指许婧:“姐姐您甭逗我了,您没看您说院草的时候,许婧都低着头不吱声吗?” 许婧正要犹豫要不要给冯子昂发条短信祝贺一下。到底相识一场,要是没看到报纸也就算了。看到了报纸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感觉有点儿太夹生了。好歹人家冯子昂也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在自己担心就业前景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提供了一条退路。 发条短信吧,买卖不在仁义在,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脑子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许婧,不要犯糊涂。冯子昂是有女朋友的人。哪个姑娘喜欢别的女的有事没事给自己的男朋友发短信啊。算了,不要本来没事,反而自己惹了一身麻烦。倒是显得自己想要干什么一样。 韩医生点了她的名字,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神色迷茫地看着对方。 韩医生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在心里默念,乖乖,这个小姑娘果然不愧是大家公认的院花,光这一双剪水秋眸,仿佛云山雾罩一般,无端让人想起那句诗“烟波江上使人愁”。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他连忙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带教老师则是笑着转头看许婧:“我们正说韩医生是院草,咱们医院的形象大使来着。韩医生说你不认同我的说法。” 韩医生这会儿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着追问:“对啊,咱们院花都不认可,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 许婧面上一红:“韩医生您别开玩笑了。我哪儿算是什么院花啊。” 韩医生恰好会诊完回来,暂时没事,索性站在护士站长聊起来:“那你可别妄自菲薄,你这样的不算院花。那我这种还是什么院草啊,妥妥的狗尾巴草吧。” 带教老师催问许婧:“那你就照实说,咱们韩医生帅不帅?” 许婧连忙点头:“帅帅帅。” 舍友笑着插话:“我们许婧都一连三个帅了。韩医生你这回有信心了吧。大家都说你像《星之金币》里的拓已医生。” 最近本市电视台又在复播《星之金币》,人气相当旺。科主任还拿韩医生开玩笑,说他得有拓已医生的医术,但不能跟他一样放浪不羁。 韩医生故意模仿了永井拓己的经典动作,笑道:“难道你们没发现,还是我比较帅吗?” 三人立刻相当不给面子地“切”了一声。在韩剧成为引进剧主流之前,中日关系曾经有一段蜜月期,引进了大量的日剧,什么《东京爱情故事》、《悠长假日》、《世纪之恋》、《星之金币》什么的,可是承载了多少人少女时代的美好回忆。永井拓己可谓“一见杨过误终生”的典范啊! 韩医生捂着胸口做捧心状,悲伤欲绝:“伤自尊了。我一个活生生的大帅哥站在你们面前,竟然还比不上电视里的假人。”说着,他瞥了眼许婧,又笑起来,“不过能顾得到我们院花的认可,我还是非常欣慰的。” 科主任过来喊韩医生一起讨论病例,他立刻收敛了神色,跟她们点点头,大步去了主任办公室。 带教老师叹了口气:“韩医生可真是钻石王老五啊,学历高,医术好,长得又怎么招人。也不知道哪个小姑娘能拿住他。” 舍友叹气:“都是天使惹的祸,任泉有了,就等李小璐出场了。” 许婧则还是在纠结,要不要给冯子昂发短信。 第506章 受伤 同一个时候, 终于回到休息房间拿回自己手机的冯子昂也在看着手机发呆。他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用跟任何人报备行程,也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他的情况。 这是他第一个世界冠军,据说也是全国第一个电子竞技类的世界冠军。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冯子昂觉得今天打得实在太轻松了, 他完全没觉得他的对手是多么的不可战胜。比起跟睡梦中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作斗争, 打比赛实在太简单。 之前一段时间,天天打CS琢磨技术的好处是, 他终于累得倒头就睡, 压根想不起来要做梦了。 冯子昂今天出发去打比赛时, 坐在大巴上,听到车载电视里放着不知名的电影, 压根听不到台词, 只看到字幕上有一行字:你丫就是闲的,要是跟劳动人民一样, 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你看你还有没有心思整资本主义那一套。 他默默地将头转到了车外。然后今天的比赛,他就打得异常顺畅。 冯子昂是从赛后发布会完了以后就偷偷走了。后面的一系列庆祝活动他都没兴趣。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着。身体陷在柔软的床褥中, 让他诡异的不自在起来。不行, 床不可以这么软,软的好像躺在谁的怀里。 他猛的跳下床,然后就盯着手机发起呆来。要不要跟人联系一下?元宵节的时候, 还是她给自己先发的短信。她虽然跟冯峰约会了,但并没有要鄙视他,不跟他来往的意思啊。 冯子昂的心跳加剧了, 他像是做贼一样,偷偷地看了眼窗外,而后将窗帘拉好,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字斟句酌该怎样发这条短信。嗯,就随便提一句,今天打CS赢了。呃,许婧会不会根本不知道CS是什么。她那么乖,每次看到她不是忙忙碌碌地做家务,就是在认认真真地看她的专业书。 他知道外人是怎么看打电竞的,男的都是流氓抢劫犯小偷,女的都是最后出去卖的。网吧那种地方永远乌烟瘴气,混合着一股黑暗腐朽特有的气味,黑洞洞的,灯光昏暗的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她只问过他的作息习惯,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究竟打什么游戏。 冯子昂沮丧地倒在了床上,烦躁不安。有种不甘心又有种不知所措。他拿到了世界冠军,他有一百万的奖金。许婧说家里太小,让小狗不要到处乱跑。有这笔钱,他可以买一个跃层给许婧住,她愿意养几只小猫小狗都行。 嗯,她要养小动物就让她养吧。没关系,她不用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这么辛苦。她就待在家里,有那么多小动物陪着她就行。嗯,他能够打更多的比赛,挣到更多的奖金的。没有比赛的时候,他就过去,帮她一起照顾那些小东西。 冯子昂越想越激动,他从床上再次爬起来,跳到电脑桌前,开始搜索哪里有合适的楼盘。嗯,许婧这个爱操心的姑娘放心不下弟弟妹妹,那就还得在本市。房间的话,给她弟弟妹妹各留一个吧。反正等他们上大学了,肯定得出去。 他挑挑拣拣半天,总算找到了差不多合意的房子,正想是要问问许婧的意思看合不合她的心意,还是得一切都收拾好以后,直接给她一个惊喜呢?他的手机响了。 冯峰表现的比自己这个弟弟激动多了。他今天站在酒店迎宾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客人带进门的报纸上有冯子昂这臭小子的照片。当时把他给吓得呦,以为这混账东西真招惹什么有夫之妇结果被人给砍了上社会新闻。他连工作职责什么的,全都忘了,直接一把抢过客人手上的报纸。 那位女士一声尖叫,保安就过来了。可怜的保安小哥不知所措。老板是说让所有人对大少爷一视同仁,可你要真一视同仁试试。开什么玩笑,酒店是人冯家的。 冯峰顾不上道歉,忙不迭仔细看那版块的新闻,等看到标题时,他失声大喊:“臭小子!你总算搞出点儿门道来了!” 家里两个孩子,弟弟压力更大。虽然说他老被人说不靠谱,但怎么着也是名校海归,而且是学艺术的,相当能够拿出去给他爹长脸。他的存在意味着他们老冯家祖上就是高贵的血,不是一般的暴发户。 冯子昂就不同了,虽然小学起上的就是名校。又凭借计算机竞赛获奖,一路被保送到外国语学校的初中部跟高中部,让一直揪着脑袋想门路该怎样把他塞进去的冯爹喜不自禁。找门路进去跟儿子凭本事进去能一样吗?捐的监生始终都要低人一头的。 结果等到高中结束,这小子保送也不要了,直接收拾行李扬长而去,人家要凭自己的本事挣饭去吃了。他爸当天高血压就犯了,拖到医院去抢救。回国过暑假的冯峰都替这臭小子捏了把汗。 两年了,两年的功夫,这小子终于拿到了世界冠军。 冯峰跳了起来,拿着报纸兴奋地挥舞,大声宣布:“我弟弟,这是我弟弟!” 报纸原先的主人吓得退避三舍,算了,她还是别为了一份报纸跟一个神经病产生争执,实在太危险了。 酒店的大堂经理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听到冯峰的嚷嚷声,他惊讶了,大少爷的弟弟不就是神出鬼没都没几个人见过真面容的小少爷嘛。 经理不愧是经历过职场历练走上领导岗位的人,他扫了眼冯峰手上的报纸,立刻让手下把酒店报刊架上的同一份报纸拿过来。没等他接到报纸自己找端倪,冯峰已经激动地摇起了他的双肩:“我弟弟,我弟弟拿世界冠军了。” 大堂经理惊呆了,原来老板家的小少爷是搞体育的啊。难怪常年看不到人,原来是一直在外头打比赛。经理深感佩服,当老板的人就是跟他们这些打工的不一样,两个儿子一个都不读商科,一个学艺术,一个练体育,这是要文武双全啊。 等到冯峰四下奔跑着去安利自己弟弟成了世界冠军之后,大堂经理才有机会看报纸。他仔仔细细将报纸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今天有那个世界级的比赛中国人夺了冠军啊。倒是保安小哥眼尖,看到了冯子昂的那条消息,连忙只给他看:“经理经理,这儿。我擦,CS冠军,好牛掰啊。” 经理立刻瞪他:“你好好上班,别整天就想着拿到工资就去打游戏。我告诉你,你这回要是不好好上班,别喊表哥了,你叫我大爷都不行。” 冯峰跑了一圈,发泄完他满腔的激动之情。当然主要是冯导艺术人,不是四肢发达的蠢汉,他跑不动了。他拿出手机,气喘吁吁地给冯子昂打电话:“你个臭小子!” 一句话出口,多愁善感,拥有一颗纤细敏感艺术心脏的冯导就泣不成声了。你个混账东西,你总算搞出点儿名堂来了。这个不懂事的家伙,知不知道这几年我跟家里人有多担心你。不是怕你闯祸,是怕你被打击的抬不起头,伤害了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尊心。 冯子昂都被冯峰给哭闷了。这家伙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不要脸。小时候他练完截拳道揍得他满地找牙。他明明大了自己三岁,居然还有脸在地上打滚哭。 冯峰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以了啊,你小子比你哥我强,好歹你都挣了一百万了。你哥我已经快赔掉一千万了。你回来吧,看在你有出息了的份上,说不定老头子一高兴,还能再给我出几百万的投资让我去拍部电影呢。” 冯子昂猛然反应过来:“许婧呢?你去拍电影,许婧怎么办?”他好死不死地想到了香港三级片《色戒》,那里头可不是潘金莲跟小叔子武松。 这种背德的念头将他吓得心惊胆战。他刚才,刚才考虑到给许婧买房子让她住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他哥,他哥怎么办。 冯子昂一直嫌弃冯峰这个哥哥,烦死人了,叽叽歪歪的,黏黏糊糊。可是这么个不靠谱的哥哥,二十三岁的大老爷儿们却为了他拿到了一个压根不算什么的比赛冠军,激动得又哭又叫。他能够听到那头周围的声响,冯峰人在公共区域。 一时间,难言的羞愧跟悔恨冲击着他的心脏。他这样,跟那个无耻的男人还有任何区别吗?一样的无耻,一样的没有下限。他竟然对自己哥哥喜欢的女人有了非分之想。 冯峰被弟弟这句话一噎,悻悻道:“许婧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没再去找过她。” 冯子昂立刻愤怒起来:“你个畜生,你耍人家姑娘啊!人家正正经经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你耍人家玩儿啊?!” 冯峰委屈不已:“不是你小子让我别追的吗?!还说什么咱们这样的情况,就别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冯子昂觉得迎面一记重重的耳光。是的,他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庭,根本就不该拉好人家的好女孩下水,太龌龊了,简直丧失人伦。 可笑的是,他用这点去说服他哥,却暗戳戳地故意忽视了这一点,还想着金屋藏娇。冯子昂无法直视自己,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龌龊阴暗的人?难道性是万恶之源? 冯峰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忍不住喊:“你个臭小子,倒是说话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好给你庆祝啊!天啦!中国第一个,你能写进史册了。” 冯子昂却突兀地挂掉了手机。冯峰听着短促的“嘟嘟”声,气得不轻。这个混账东西,又泛起什么混劲儿了。 不过生性乐观善良的冯峰导演自诩是个无可挑剔满分哥哥,他立刻决定原谅这个臭小子了,转而兴匆匆地开始给家里两宫太后打电话。是的是的,混小子拿到了世界冠军,有一百万的奖金呢。那个,这样喜大普奔重大利害的消息,咱家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比方说拿个五百万出来,让我拍个电影什么的。 然后冯导毫不意外地被东宫娘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残酷的世界,怎么这么不和谐呢,明明可以锦上添花来着。 挂了电话的冯子昂持续焦灼了五分钟,终于决定打电话给许婧。 许婧看到手机上的名字,还怔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喂——” 冯子昂听到这柔柔的嗓音,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样。他深吸一口气,猛的将打了半天腹稿的话说了出来:“那个,许婧。嗯,我签了新的队,给我安排了营养师跟按摩师。那个,你不用担心弟弟妹妹没人照顾了。” 许婧有一瞬间,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她似乎幻听了又好像是失聪了,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然而那一阵天旋地转终于还是过去了。她微笑着听自己一字一句说出:“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恭喜你啊。” 冯子昂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她果然是如释重负的。呵,果然如此。他一鼓作气说了下去:“后面我比赛会比较多,大概很少回去了。” 许婧手无意识擦着护士台上摆放着的绿萝,真快啊,当时养的时候只有一根绿萝,现在都已经繁衍成一大家子了。嗯,人类要麻烦一些,不能无性繁殖。但是没关系,当一个男人遇上一个女人,就会很快很快。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轻快的不得了:“这样啊,挺好的啊。嗯,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太厉害了,世界冠军呢。那个,祝你事业有成,生活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冯子昂一直低头“嗯嗯”应着,听到最后的时候,他有点儿茫然,哪里来的贵子。可家庭幸福美满不就是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妻子跟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么。许婧这样祝福他,好像也没错。 许婧挂了电话,手无意识地一挥,养绿萝的罐头瓶子摔到了地上,银瓶乍破水浆迸。她慌忙蹲下身想捡碎玻璃,要是被病人踩到了,问题就大了。弯腰的时候,手机又摔到了地上,刚开始没来得及完全倒出来的水剩下的部分全泼到了手机上面。 许婧急着抢救自己的手机,结果被玻璃割到了手指头。韩医生恰好到护士站拿病历,见状连忙一把拉起她:“别碰,别碰,先管你的手。” 他拿了治疗盘出来,小心翼翼地镊出了嵌在她手指上的玻璃渣,仔细看了下,咬咬牙道:“咱就先不缝针了。这块儿我怕缝了,会影响到肌腱,后面万一恢复不好手指活动受限。” 许婧茫然地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没有做声。大滴大滴的眼泪不知怎么的,争前恐后地涌出了眼眶。 韩医生知道口子这么深,肯定疼的厉害,安慰道:“你忍忍,要是太疼了,我给你去药房拿一盒布洛芬吧。对了,这么深的口子,保险起见,咱打一针破伤风成不?” 许婧好像是被吓到了,又像是疼坏了,就会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韩医生看着她沾着泪珠的粉腮,心道古人果然会比喻。这样娇媚柔弱的姑娘哭起来,可不是梨花带雨一枝横么。 第507章 烧 带教老师给病人换完了水回来, 一见许婧这样子,立刻指着地上的玻璃渣子骂跟在她后面去换水的另一位实习生:“让你别折腾,你看看吧,护士站忙成这样, 你还非得整个易碎品摆着, 简直就是制造混乱。” 可怜的舍友姑娘被骂的直缩脖子,跑到许婧边上, 忧心忡忡地看她手上包裹着的纱布:“你怎么样儿了啊?” 许婧摇摇头:“没事儿, 我真没关系。” 韩医生对药品的存放地点不比护士熟悉。他问了指导老师破伤风抗毒素的位置, 找了出来,熟练地配好针剂, 先打皮丘做皮试。 指导老师点着许婧舍友的脑袋:“你们两个丫头好好看人家韩医生是怎么操作的。韩医生的水平, 比我们这些干了多少年的老护士都厉害。” 韩医生连忙道:“哎,你这说的, 我都不敢下针了。我实习时学打针,还是您手把手教的呢。我哪儿敢在姐你的面前造次啊。” 指导老师笑道:“这除了熟能生巧以外,也得讲究天赋。你就是干这行的料, 手都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许婧听他们说话, 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她在看到自己手指头冒出血珠子的时候,就觉得恶心头晕了。她不无讽刺地想,原来她还晕血啊。她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娇弱。 舍友拿了扫帚跟拖把过来, 将玻璃碎屑清理安静。她戴上手套,捡了许婧的手机放在护士台上。许婧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看手机的情况。国产机子, 并不防水,手机已经黑屏了。 许婧清楚,这样的抵挡机子即使去修理了,后面也会很快坏掉。算了吧,已经用了快两年的时间。对自己好一点,换个新手机吧。 她对舍友道了谢。指导老师帮她跟护士长请了假。手都伤成这样了,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韩医生喊住了她,他刚好要出去一趟,跟许婧顺路。 许婧默默地走在韩医生的身边。快出病区大门的时候,科里的副主任恰好下手术回来,见到两人就开玩笑说:“金童玉女啊,咱们科里就靠你们两个撑起门面了。” 韩医生笑道:“刘主任,你就爱开我们玩笑。开我的玩笑没关系,我老油条了。人家许婧还是个小姑娘呢。” 刘主任笑了:“哟,不小了。许婧啊,明年就得毕业了吧。女孩子,早点结婚生孩子。听我的,没错儿,好恢复。” 许婧魂不守舍,一副茫然的模样。 韩医生笑着跟众人告辞,和许婧一块儿下了楼。到楼下药房时,他签了个字,领了一盒布洛芬塞给许婧:“拿着吧,疼得厉害就吃一颗。不然晚上睡不好,不利于恢复。” 许婧勉强笑了笑,跟他点头道谢。她想把要钱给韩医生,韩医生连忙摆手:“你别这样啊,一盒布洛芬才几块钱。搞得我一个大老爷儿们尴尬。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明天到科里来上班事,顺路给我捎份杂粮煎饼就行。” 许婧点点头,问了他是要甜酱还是辣酱,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香菜要不要? 韩医生异议答了,把人送到实习生宿舍楼下才走。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她觉得难受极了,又挣扎着起身。这里她待着不舒服,她想回家去。 好在许婧运气不错,出了宿舍楼没一会儿,她就在医院门口拦到了出租车。她太累了,宁可多花钱,也没有力气再等公交车。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许婧深一脚浅一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回了自己家楼下。还好,她总算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待着。传达室的大爷看着许婧的模样,吓了一跳:“哟,姑娘哎,这手是怎么了?” 许婧勉强笑了笑:“不小心划了一下。” 她没有力气再跟大爷寒暄,只点了点头,继续上楼去。许婧从未觉得她家的楼层是这样的高,一步步台阶往上爬着是这样的艰难。好像腿脚有千钧重,每抬起来一下,腿都像是灌了铅。她深吸气,鼓励自己:“没事的,许婧,你可以的。” 等到她跌跌撞撞爬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许婧几乎没有力气开门。但是,现在独自一人的她无所依赖。只要告诉自己,你必须得撑下去,似乎撑下去也没有这么难。 家门终于打开了,许婧踉踉跄跄进了屋。她觉得嗓子发干脑子发胀。现在破坏能力已经日益增强的小黑黑被锁在一个大笼子里头,正在兴致勃勃地玩自己的兔子玩偶。为了放下这个笼子,他们每天早上出门前,还会特意将客厅的茶几挪到饭厅里头去。 它看到许婧回来,立刻发出一声欣喜的“呜呜”叫。只要家里人回来了,就意味着黑黑可以跑出来玩了。而且还有人陪黑黑玩。 大花猫虎虎从卫生间里出来,见到了许婧,便施施然地踱着模特步到笼子边上,给小黑黑开了笼子门。 开笼子门这个绝活是小黑黑从宠物诊所不知道跟谁家的小动物学回来的,后面又教会了虎虎大人。第一次看到虎虎大人扒拉开笼子门的时候,他们三姐弟外带陈曦都惊呆了。活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到猫会开笼子呢。他们家虎虎大人肯定是成精了。 后来三姐弟怕一只喵星人跟一只汪星人会把家里直接拆掉,勒令虎虎大人看好小黑黑。只要他们回家发现家里乱了,不管是谁捣蛋,两只连坐,都没有夜宵。 小黑黑从笼子里欢快地跑出来,要往许婧身上扑。许婧身体软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差点没直接扑倒在地。她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直接瘫倒在床上。连小黑黑趁机爬上床都顾不上教育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许婧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发冷,头晕目眩,各种难受。她今天上午在病区吹着暖气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然后跑去检验科拿病人的化验单报告,吹了冷风。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现在才察觉到大概是受了凉。 小黑黑趴到了许婧怀里。嗯,妈妈最喜欢趴在姨姨怀里睡觉,今天终于轮到黑黑这么睡了。 虎虎大人跑到房门口发出一声“喵呜”。这只笨狗,如果想睡觉为什么不锁在笼子的时候就睡啊。真是讨厌,虎虎大人高冷地叼着玩具走了。难得它愿意陪小东西玩呢。 许多一直到晚上从辅导班回来才意识到她姐回家了。她有些惊讶,她姐今明两天都是白班,一般这种情况下她姐就不回来住了。不然来回时间太赶了。 陈曦也看到了许婧的鞋子。比较奇怪的是,按照许婧的个性,一般鞋子都会整整齐齐放好,而不是这样倒在玄关。 许多喊了一声“姐”,无人答应。进家门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她心中疑虑更甚,一面喊着一面往房门口走。 陈曦经历过方淼的事情以后已经是惊弓之鸟,连忙拦住许多,小心翼翼地看着房门。房门是开着的,里面却安静的很。只能听到小黑黑睡着了打呼的声音。客厅的笼子门开着,不用猜,也知道是虎虎大人干的好事。 直到房里的壁灯开了,许多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床上除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黑黑,还有她姐。今天她姐可能是累了,睡得可真早。 许多指指小黑黑,你个小笨狗,当心起来挨揍。 她姐一贯不许他们将小狗抱上床睡觉。小黑黑每次想往床上扑,都会受到严厉的批评教育。每次她姐都能说的小黑黑耷拉着小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许多到床边,想悄悄将小黑黑给挪开。 她姐睡觉质量一贯不错。有的时候睡得挺早的。许多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因为一开始就存着她姐可能已经睡着了的心思,所以开房间里头的灯时,她开的是壁灯,光线十分有限。直到她去抱开小黑黑,不小心碰到了她姐的额头,才发现姐姐额头滚烫,呼出的气息也灼热。 这一下,真把许多吓得不轻,连忙开了台灯,再度认真碰了碰她的额头。好家伙,简直跟火炉一样。 许多连忙拍着许婧的肩膀,想把对方唤醒了。烧成这样,得赶紧处理。 许婧脑袋像跟被针扎了一样,身体则是陷进了棉花堆里头,昏昏沉沉的。她嗓子发干,眼眶都酸疼酸疼的。许多拍了好一会儿她的肩膀,她才悠悠转醒,茫然地睁开了眼。影影绰绰,看到落在视网膜上的妹妹的脸,她唇角往上翘了翘:“你回来了啊。” 一开口,姐妹俩皆是吓了一跳。许婧的嗓子几乎都已经发不出话来了。 陈曦已经从家里的急救箱里找出了温度计,递给许多。他出去回避,顺便去抽屉里头找还有没有退烧药。 许多怕她姐睡了这么长时间,量腋温不准,让她姐含住了温度计。等陈曦拿了药跟温水进来,她看了看温度计上的线条,吓得不轻。好家伙,她姐都烧到了三十九度二了。她赶紧扶着她姐,让她姐靠在她怀里吃了退烧药。 许婧觉得嗓子可能是发炎了,这会儿咽水都艰难的很。许多拎了冷毛巾敷在她姐头上跟两边腋窝,帮着物理降温。每隔上一刻钟,她就换一回毛巾。陈曦怕她晚上用冷水会受凉,又不得不回避。索性一直背对着床,让多多把换下的毛巾递给他。 小黑黑被这一通折腾吵醒了,发出迷茫的“呜呜”声。许多点它的脑袋:“姨姨是一回家就生病了吗?” 许婧还是昏昏沉沉的,想跟妹妹说,别训小黑黑了。她回来时身上作冷,还是小黑黑靠在她怀里,她才勉强靠着这点儿热气睡着的。然而她嗓子还是疼得厉害,说一个字都艰难。 许多估摸着她姐是受了凉,前面又上夜班,身体抵抗力下降了,所以病来如山倒。她连续换了好几次毛巾,等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又给许婧量了次体温。温度下降的不明显,这一回,体温有三十八度九。 许多让陈曦帮她把针灸的一套东西拿过来。 她上辈子大学里上中医学的时候学过针灸,不过那时候只敢在自己身上下针。这辈子找路老先生看过皮肤病以后,才慢慢又将针灸给拾了起来。有致命风险的穴位她自然是不敢碰的,但像曲池、合谷、手三里、足三里这些常规穴位她倒是不怕。反正都在四肢上,没有什么内部脏器给她误伤。 许多将她姐的胳膊从被窝里拿出来时,才发现她姐竟然手受伤了。 第508章 亲母 许婧勉强挤出两个字:“没事儿。” 许多哪里能放心的下, 她怕她姐是伤口感染了。虽然她人在医院工作,按常规来说口子应该能处理好。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敷料看一看里面,许婧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折腾了。 许多给她姐两边的胳膊都扎了针, 足三里在小腿上不方便, 就没有下针。 许宁今晚有事回父母那边的家里去了。陈曦担心许多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她姐,晚上干脆歇在了许宁的房间里。 入睡前, 许多又给她姐测了次体温, 这回大约是退烧药跟针灸共同起了效果, 体温现在已经降到了三十八度三。许多长吁一口气,给她姐用温水简单擦了擦, 换了干净的睡衣。她姐出了一身汗, 要是这么湿哒哒地睡了,肯定又要再一次受凉。 许多给自己定下闹钟, 夜里三点钟时起床给她姐量了次体温。她怕吵醒了姐姐,这回用的是电子体温计,测量结果显示体温有点儿回升, 是三十八度五。她没有采取什么新的措施, 只能继续观察,等早上起床再说。 小黑黑死活不肯回自己的窝里睡觉,这会儿还趴在两人的床尾, 睡得四仰八叉的。许多叹了口气,赶紧合上眼睛。今天虽然是礼拜六,但她也还是要忙碌上一整天的。 早上六点钟的闹钟把人准时唤醒了。许多伸手试了下她姐的体温, 还好,已经不怎么烫了。她姐还在睡着,许多又量了一回体温,温度果然降下来了,变成了三十八度。估计今天再吃一天药,大概就能恢复了。 许多静声屏气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小黑黑也被惊醒了,跳下床,去卫生间嘘嘘了一回。许多帮它擦干净,让它进屋看护着许婧。她叮嘱道:“黑黑乖啊,姨姨要难受的话,黑黑得去厨房找妈妈。妈妈给黑黑留门。” 小东西“嗯嗯呜呜”着,又趴到了许婧身边躺下。大花猫虎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自己叼着垫子丢在床脚,趴了上去。 许多简单洗漱了一下,转到厨房时,发现陈曦已经醒了,正在熬粥。 他转身看到许多,笑着指指电饭煲:“再过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你姐现在怎么样了?” 许多叹了口气:“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不过我觉得我姐今天起码还得躺一天。” 陈曦点了点头:“那行,一会儿,打给电话给她舍友,让她帮忙请个假吧。”他琢磨着,今天家里没个人恐怕不行。可他们今天都有课啊,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在家里看护一下许婧。 许多也在犯愁。虽然她姐看着是要好了,可家里没个人总是不放心。万一病情又反复起来,岂不是会有危险。 陈曦打了个电话给家里,要是阿姨没什么事,今天就请人过来帮一天忙。电话是陈母接的,她一听是许婧病倒了,立刻心疼得不得了。哎呦,那个小姑娘,斯斯文文瘦瘦小小的,这病起来可怎生是好? 陈母问儿子有没有送人去医院看过,医生都怎么说。 陈曦笑着安慰他妈:“你放心吧,多多给她姐看过了,也吃了药。现在体温差不多正常了,就是怕病情反复。家里没人我们不放心,就想请阿姨过来帮忙照看着点儿。真没有其他事情。” 陈母这才放心下来。 米粥熬好以后,许多喂她姐喝了碗米汤。 许婧嗓子还是火烧火燎的疼,不过总算有点儿力气了。她表示自己没事儿,睡一觉就好。许多临走前又帮她背部刮了痧排寒气。给她姐掖好被脚以后,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家门。 陈曦安慰她:“没事儿,别担心。阿姨已经出发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他把钥匙留给了传达室的大爷,拜托对方帮忙转交。 等到中午放学以后,得知大姐生病的许宁也没在学校吃饭,跟着许多和陈曦一块儿回了家。可没等他们拿钥匙开门,门就先开了。让他们吃了一惊的是,开门的人竟然是陈母。 陈曦诧异道:“妈,你怎么过来了?” 陈母笑了,帮他们拿拖鞋,嗔道:“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家里又没事,我不放心婧婧,就过来看看。” 许多姐弟俩连忙跟陈母打招呼。陈母笑着摸了摸她们的脑袋,招呼道:“快进来吧,我不会做饭饭还是阿姨跟你们妈妈烧的。” 这下子姐弟俩更惊讶了,两人面面相觑。就是不想惊动许妈,他们才没给家里打电话的。 许妈刚好端着一盘子炒好的菜出来,看到他们,笑逐颜开:“都快去洗洗手,马上上桌吃饭。” 陈母朝许妈笑:“哎哟,辛苦了辛苦了,亲家母,还是你能干。” 许妈自豪道:“这不算什么,从小干惯了活儿。” 她今天没什么事情,就去了一趟单位,收拾了几样蔬菜给这边送过来了。结果到楼下传达室想让人帮忙转交的时候,看门的人却笑眯眯地说:“哟,辛苦了。来看你们家老大啊。您请上去吧,小陈家里人已经拿了钥匙过去了。” 许妈当时心里头特别不舒服。她没有这边房子的钥匙。倒是个外人能拿着钥匙进门了。可当着不知情的看门老头的面,她只能笑笑,拎着东西上了楼。却不料,按了门铃以后,过来给她开门的不是她以为的陈家保姆,竟然是陈曦的母亲。 这么一来,许妈的心情又熨帖了不少。自家老大生个病,小陈的妈亲自过来照应,这说明什么啊?说明陈家还是把他们家放在眼里的。 陈母看到许妈手里拎着一堆新鲜蔬菜,还以为她是许多给喊过来的,连忙道:“哎哟,亲家母。你平常这么忙了。这边我来看着就行。你看看这些孩子哟,还要再折腾你。” 许妈哪里好说自己压根不知道老大生命的事情。陈母已经在汇报情况:“刚才又吃了药,躺下了,给量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 许妈只能连连道谢,这点儿小事还要麻烦亲家母跑一趟,哪至于呢。 陈母笑着拉过许妈的手:“亲家母,我不瞒你。我没养过女儿,见着婧婧跟多多,就喜欢的不得了。还是你会教养,你看这三个孩子,都是聪明乖巧又懂事。我真巴不得能有个这样的女儿。” 许妈心道,行了啊。我家老二还没进门心都歪到你们家去了。这你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连老大也扒拉着管你叫妈不成。 好在陈母带过来的一堆给许婧补身体用的东西缓解了许妈心里的不快。用许妈的话来说,这不是花多少钱带多少东西的问题,这是心里头看不看重的原则问题。 心情畅快了的许妈立刻开始收拾屋子,择菜准备午饭。她动作利落的,连干了十几年家政的保姆都自愧不如。许妈心里头鄙视,这种家政阿姨都是假把式,干出来的活还入不了她的眼呢。这花拳绣腿的,也就是糊弄混弄亲家母这种一问三不知的大小姐阔太太。 陈曦悄悄把他妈拉到阳台上,小心翼翼道:“妈,多多她妈妈性子有点儿急,说话有的时候不是太在意。那个,您多包涵着点儿。” 陈母莫名其妙:“多多妈人挺好的啊,很爽快。我跟你说啊,原来咱家阿姨买菜时一直都被人坑了。要不是多多妈说,我们都不知道。” 陈曦默了一下。好吧,自家母亲的个性,说不定他丈母娘得意洋洋地炫耀的时候,他妈还跟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保不齐还会追着问:“这样啊,后来呢?” 这样也好,起码这两人起不了争执。 许宁默默地看了他妈一眼,没说话。许妈登时心虚不已,赶紧讪笑又回了厨房。昨晚许宁回家后,才知道他妈做了两个月的心理咨询后,就自作主张停掉了。亏得他们还以为她一直定期做着心理咨询,这钱省下来干什么去了?不用说,他们也清楚。 许爸当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虽说农村惯例是儿子继承家产,同时承担赡养父母的责任。但自从许家搬到城里,经济相对宽裕以后,他跟妻子的共同家庭支出里头就有一项是每月给岳父母三百块钱。不是他的三百块比人家值钱,而是李成除了每年过年时拿出一千块钱给老人外,平常都是一毛不拔。农村不比城里,日常开销基本都是自给自足,两个老人,并没有太大的额外开销。 就是老丈人平常要吃药,妻子拿着他的医保卡给老人刷药,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和万事兴。做到这份上,他一个当女婿自认问心无愧了。 退一万步讲,李琴要是觉得每个月三百块钱太少,想要加钱,那你直说啊。偷偷摸摸停了心理咨询,省吃俭用贴补娘家。他这个当丈夫的,还真是丧尽天良,十恶不赦啊! 许宁回家以后知道了这件事,只说了一句话:“妈,你打算让我在宁老师面前怎么说?” 许妈吓得身子瑟缩了一下,没敢再吱声。她当初觉得自己又没什么,生活好,家庭好,工作好。就连给她做咨询的医生也说了她状态好多了,可以适当延长咨询的间隔时间了。她都好了,干嘛还要去浪费钱。这一趟趟的,钱出的她心口疼。 许爸冷笑:“你那天都要拿刀砍人了。”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也就是转瞬而逝的念头。因为妻子一直定期做着心理咨询,家里头情况也是越来越好,没理由反而不如以前啊。 第509章 探病 他老婆也真是个人才。 许宁觑着他爸的神色, 直接替许妈做了决定。继续做咨询,必须得做,不然他妈要是再受什么刺激,精神上真撑不住了, 那才是追悔莫及。 许宁也能隐隐约约猜测他妈过年时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 二姐跟他分析了, 估计是他妈在害怕,害怕跟家里人距离越来越远。爸爸现在基本上都不太愿意跟妈妈说话, 他避免争执的方式就是尽量少接触。可妈妈是个极度渴望外界支持与肯定的人, 许宁也从家里搬出来, 这就意味着她回家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在新环境中觉得孤独,缺乏支持, 就会愈发怀念以往的环境。记忆是时光滤镜, 会让某些片段被极致放大,另一些部分则被模糊暧昧。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自己的小家庭中有种被边缘化游离感的母亲, 自然就会愈发希望跟娘家亲近。 许多的帖子事件以及后面的一系列发酵延续,恰好出现了,完美地充当了催化剂与导火索的角色。 母亲在工作中获得的肯定与赞扬, 从某种程度上强化了她对自我判断的肯定性。所以她面对子女时尤其是二女儿时, 原本在心理咨询以及日常跟人交流中被迫压抑住的不以为意愈发膨胀起来。 说到底,在母亲的认知中,女人一定要有周围人都认可的纯洁无暇的好名声, 这样才能嫁到好男人。而女人存在的价值就在能否嫁个好男人。没男人肯娶的女人,那就彻底完了。 二姐当时曾经自嘲道,每个人都自私, 她自私的很。因为跟母亲相处时有摩擦,所以她并不愿意和母亲多交流。那种无力与疲惫感,会让她深感挫折,觉得自己非常失败。她是自私的,于是她选择保持距离。 许宁心想,谁又不自私呢。每个人都害怕被连累,害怕承担负担。他搬离母亲身边以后,轻松自在舒适的很。纵使母子天性,但日日夜夜被磋磨,也会消耗殆尽。对于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责任感已经压过了孺慕之情。 三个孩子中,唯一有可能劝服母亲,能让母亲听得进去的人是他。许宁自己都能感觉到,他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父亲。两个姐姐乃至爸爸无法对母亲说的话,只能由他去传递。 许宁既欣慰又悲哀地看到自己的母亲听了他的要求后,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妈妈真的是一个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的人吗?她难道从未认识到,她这样有多么的可笑又多么的可怕吗? 此刻,许妈躲回厨房里头,愈发心慌不已。她连忙盛了碗炖好的鸡汤,想端出去给儿子喝。 陈家阿姨正在洗菜,见状就笑:“哎哟,还是你有准备,这感冒发烧啊,喝鸡汤最是滋补了。” 许妈被这么一说,只能被迫端着鸡汤去敲女儿的房门了。 许多正在房间里给她姐量体温。许婧嗓子还是难受,最难受的劲儿却已经过去了。她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沙哑着嗓子嗔怪妹妹:“我又没事儿,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把陈曦的妈妈都给折腾来了。你中午时间就那么点儿,还跑回家做什么?” 许多拿了VC泡腾片给她姐冲水喝,笑道:“反正总是要吃饭的,不如现做现吃来的好吃。” 许妈对孩子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扭着门把手进来了。 许婧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妈也来了。她嗓子哑得厉害,惊讶道:“妈,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问句出来,许多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敢情她妈进家门以后,就从来没到房里看一眼生病的大女儿。 许妈倒是丝毫没有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的自觉。不就是感冒发烧么,陈曦的妈妈都说人已经烧退了,吃药睡下了,她有什么好看的。年纪轻轻的,一点儿小病就搞得兴头头的,至于吗。 她嫌恶地看了眼趴在床上的黑狗。好好的人,非得跟狗睡在一起,真是人不如狗了。 许妈走路时没注意脚下,经过床脚,一不小心踩上了虎虎大人的尾巴。大花猫立刻发出一声愤怒的“喵呜”声,跳了起来,倒把许妈这个做主人的吓得差点儿没打翻了手里的碗。 这简直就是待不下去了!她愤恨地将碗往床头柜上一顿,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喝吧!”,气呼呼地出了房门。 许妈倒是想要教训两句来着,奈何儿子就在客厅里头待着。她不无酸涩地想,在儿子心目中,她这个亲妈可比不上这两个姐姐。 许妈出门以后,姐妹俩面面相觑。按道理说她端了鸡汤进来,应该是带着好意的。可为什么听她说话的口气,姐妹俩都觉得其实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关键是,她妈都不高兴了,居然也没直接骂她们,实在太奇怪了。 许多拿了勺子,端着碗,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喂到她姐的嘴边。 许婧觉得不习惯,笑着要推开:“算了,我自己来就好。” 许多笑了:“哟,现在矫情起来啦。小时候我可是得给你喂药来着的。” 许婧突然收敛了神色,叹了口气,握住妹妹的手,正色道:“老实说,你小时候有没有恨过我?” 她没记错的话,妹妹给她喂药的那一次,她没有喝下药,反而将糖给吃了。然后她妈把妹妹给骂了一顿,怪她连喂个药都不会。 那个时候,妹妹好像还没有上小学吧。 许多摇摇头:“这关你什么事儿啊。”姐姐对她那么好,上下两辈子都是,她有什么好怨怼的。 许婧摸了摸妹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好像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一样。 小黑黑一直趴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许多。许婧笑着推了下妹妹的手,指指小黑黑道:“快点儿夸夸它吧,黑黑今天特别乖。” 许多放下了汤碗,笑着将小黑黑抱起来亲了亲:“嗯,我家黑黑是个大姑娘了,可能干了。” 小黑黑脑袋往许多怀里蹭,一个劲儿的撒娇。许多这回不得不把自家的狗闺女放下来了,二十多斤重的小胖子啊,真心抱着吃不消。 虎虎大人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声音。许多蹲下身,摸摸他的脑袋,赞美道:“我们家虎虎也可棒了,是个好哥哥,真乖。” 她去卫生间洗手,好给她姐喂汤喝。人刚走到房门口,门就开了。 许多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比她妈稍后半步,立刻抢先拦在了房门口。 她愤怒地简直想要一把将她妈推得老远,她妈从来不尊重女儿的隐私也就算了。哪里能带个男的,这么大咧咧地进自家正值妙龄的女儿的房间。她妈不是张口闭口女孩子得惜护名声吗?这个时候怎么想不到名声这一茬了? 许多随手把门给带上了,语气不善道:“我姐睡了,不要再打扰她。” 陈曦正跟她妈在阳台说话,许宁则是在厨房里准备虎虎大人跟小黑黑的午饭;听到许多抬高的嗓门,都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许妈冷下了脸,她觉得这个老二实在太不像话了,居然这样当着外人的面下她的面子。她态度强硬起来:“婧婧她们科里的韩大夫代表科里慰问她,还不能看看人了?” 韩医生满脸尴尬。他今天下午休息,便主动请缨代表科里去看看许婧。 他跟护士长开玩笑道,这好歹也是工作时间受的伤,算工伤了。护士长接腔表示要去跟科主任申请慰问经费。结果科主任刚好经过护士站,听说以后竟然笑着点头应下了,让韩医生帮忙跑一趟,科里出两百块钱给人孩子买点儿水果什么的,起码是个意思。 韩医生摁门铃的时候,客厅刚好就许妈在。 许妈一见是这么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又自称是许婧科里的主治医生,连忙把人给领了进来。她心里头美滋滋的,看样子她单位里头人说的她家老大能留在省人医是八九不离十的了。要是个普通的实习小护士,人家省人医的主治医师哎,哪里有空特意来看望啊。 她兴兴头头地主动带人去房间看老大,结果这个脸拉得比狗都长的老二直接让人吃闭门羹。 韩医生有点儿不知所措。他也没想到许婧的母亲在进房门之前连门都不敲一下,直接扭开门把手就往里头冲了。看来科里实习小护士们议论的没错,许婧的家庭出身的确相当一般。听她妈浓郁的乡下口音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个农村出来的。 许多扬起脸,冲韩医生露出个笑:“谢谢韩医生。不好意思,我姐刚才吃了药,困了,就先睡下了。您看,这真不太方便,请您见谅。” 韩医生连忙摆摆手道:“那个,是我冒昧了。事先也没给许婧打声招呼,是我考虑不周。” 陈曦赶紧招呼韩医生坐下,笑着问他是要铁观音还是龙井,都是新茶。 韩医生顺势走到了客厅,笑容满面地表示随意。他喝茶不挑剔。 陈母懵懵懂懂的,没搞明白多多为什么跟她妈起争执。但她自觉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亲母女之间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许宁知道他妈又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推门而入后,气得脸色铁青。他一个男孩子也就算了,没那么多讲究。可他两个姐姐可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大姐还躺在病床上,衣衫不整的,哪里能这样让个男人看了去。 他愤怒地瞪了眼他妈,直接把人喊进房间,强压着怒气道:“以后,能不能请你进门之前先敲门?” 许妈委屈不已:“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许宁恨声道:“万一我姐正在换衣服呢?你还要不要我姐做人?” 许妈不服气:“她不会先把门反锁了啊?” 许宁冷笑道:“你就不会先敲门啊?反锁了门,你要进去,她答应了还得过来给你开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就拎不清呢?你要是以后再学不会敲门,也就不用过来了。” 许妈的眼泪一下子溢出了眼眶,这世道。这是她亲生的儿子啊,都要赶她走了。 许宁一点儿也没有为母亲的眼泪所打动:“你进你们领导办公室也是这么直接推门进去?” 许妈委屈的无以复加,声音也打了起来,恨恨道:“对,你们都是领导。我这还做得动呢,就得在你们面前跪着过日子了。” 陈曦在外面影影绰绰听到了声响,故意大声喊许宁:“宁宁,赶紧出来吃饭吧。”说着,他笑着邀请韩医生,“韩医生,谢谢你,还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看我姐。” 韩医生则是有些糊涂,他怎么听说许婧就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啊,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怎么看着年纪比许婧要大啊。不过许婧本来就显小,还经常被病人怀疑是初中生来着。 门铃响了,陈母过去开的门,见着门口站着个一笑起来就露出小虎牙的男孩子。少年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一见她就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显得下巴愈发尖了。他响亮地跟陈母打招呼:“阿姨好!您也是来看我家小姐姐的吧。” 陈母懵懵懂懂的,茫然地回头看陈曦。这个,是谁家的孩子啊。婧婧不就有宁宁一个弟弟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韩医生听了更是惊讶,怎么一个弟弟不够,还又多出了一个。许婧家到底兄弟姐妹几个啊,超生游击队都比不上这样的了。 陈曦看到江冠南跑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挑了挑眉毛:“你怎么想起来要过来了。” 江冠南自发主动地从鞋柜里翻出他的专属拖鞋,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我给我姐送老鳖汤来着。结果到了医院才知道,我姐生病回家了。” 为着能让他家小姐姐在中午的饭点儿喝上老鳖汤,江小爷他可是连上午最后两节课都没上。嗯,昨天晚上回他爷爷那边看到人家送的老鳖,他就这个主意了。他家小姐姐上班好辛苦的,一定得好好补补。 许多正在房里跟她姐说话。 许婧安慰妹妹:“算了,你别跟她计较,她这么多年的习惯,改起来太难了。” 许多冷笑了一声:“关键是她根本不想改,完全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天助自助者,她自己都认定自己天下第一有道理,神都改变不了她。” 许婧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改变不了她,也只能我们自己想开点儿了。反正就跟她说的那样,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我们远着点儿就行了。” 许多坏笑着看她姐:“那你可得找个能压得住她的姐夫,不然老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许婧怔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行了,知道你们家陈曦厉害。你就少炫耀了,赶紧出去吃饭吧。吃完了还好趴一会儿。昨晚上你没睡踏实吧。下午跟晚上都还有课呢,哪里吃得消。” 江冠南听陈曦说他家小姐姐吃药睡下了,略有些失望。他还想看看小姐姐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呢。不过小姐姐能够睡得着,应该快要好了吧。许多不是说了嘛,生病了,尤其是感冒发烧那种,只要能睡得着,身体的免疫系统就会积极发挥作用,人很快就会好起来。 所以这个丧尽天良的残暴的女人,他感冒咳嗽的时候,她竟然不允许他去挂水,非得逼着他不停地喝白开水,硬押着他睡觉。呃,虽然后面的确好起来了。可是江小爷表示,他还是觉得好难受啊。以后都不想当着许多的面感冒发烧了。 江冠南将保温桶拿进了厨房,相当自来熟的跟陈家阿姨打了声招呼,请求对方等他家小姐姐醒过来时,别忘了倒碗汤给小姐姐喝。 “那个送老鳖的人说了,这对发烧的人身体恢复可好了。” 陈家阿姨虽然不认识江冠南,但看他熟稔的态度,自然清楚这不是外人,连忙点头应下。 江冠南笑嘻嘻地看许宁,逗趣道:“你也可以喝,反正小姐姐胃口小,许多又是吃草的。我爷爷那边还有呢,明天我再给小姐姐送。” 许宁有些无奈。江冠南这么着吧,他又不好说“你别折腾”。起码这人对大姐是真的关心,虽然老想霸占他姐,让他分分钟都想揍人。可江冠南这么来来回回的,的确又太折腾了。陈曦呢,跟着忙前忙后,勉强还带着个准二姐夫的虚名。 嗯,虽然许宁少年不愿意承认,可他不得不接受事实,他家二姐似乎真的已经被姓陈的拐走了。 那么江冠南这样兴头头的,又是以什么身份呢? 第510章 韩医生 江小爷相当有主人自觉性的翻出个碗来, 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喝。哎哟,这鸡炖的不错,虽然手艺比起他家小姐姐来还是差了些。不过小姐姐不是生病了么,江小爷决定不挑剔了。 许妈听到陈曦那一声招呼吃饭的声音后, 才意识到客厅里头还有客人在。这些孩子不懂事, 不晓得要脸,她做长辈的还得替他们把面子给撑起来。 她在儿子房间里收拾好自己, 挂着笑出来招呼客人:“韩大夫也一起吃顿便饭吧。粗茶淡饭的, 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陈母有点儿无措。因为许婧生病了, 她跟阿姨从家里带过来东西都是比较清淡的,的确是有些不适合招待客人。 许宁尴尬的无以复加, 只能小心翼翼地跟陈母解释:“我妈的口头禅而已, 满汉全席都是粗茶淡饭。” 陈母不好意思道:“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今天家里会来客人。” 许多喂完了她姐鸡汤, 许婧有点儿想上厕所了。只是他们家房子格局设计的,要上厕所,她就必须得出房间。许多就拿出纸篓, 里面又垫上一层塑料袋, 大咧咧道:“姐,你就在这里解决吧。” 许婧瞪她,沙哑着嗓子道:“亏你想的出来。” 许多不以为意:“陈曦就这么解决过啊。” 许婧眼睛这下子瞪得老大:“你们这是要有多懒, 为什么不去卫生间。” 许多差点儿脱口而出,当时姐你就在卫生间里,他哪儿敢从我的房间出去。 许婧看妹妹这么急刹车的模样, 直觉告诉她,这妮子有什么事情瞒了她。她伸手掐了许多的胳膊,恨声道:“你又做什么妖啊。” 许多装死:“没有没有。” 人有三急,尤其是尿急这种事,忍忍什么的压根不现实。许多帮她姐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睡衣也不换了,省的脱脱穿穿的,反而容易受凉。许婧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在妹妹的搀扶下穿上了鞋子。她躺着的时间太长了,有点儿头晕没力气。 韩医生正应许妈的邀请,从客厅往卫生间走。他听到房间门开合的声音,一抬头,便看见身着白衣的许婧从昏暗中走出来。韩医生觉得自己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周芷若,单纯明净楚楚可怜。 许婧朝韩医生微微点一点头,面上浮出个单薄柔弱的笑容来,仿佛风雨过后在园子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梨花瓣,苍白而柔美。 “韩医生,谢谢你,麻烦你了。” 韩医生连忙摆手:“客气了客气了,你好好休息。科主任跟护士长都说了,实习不着急,把身体养好再说。” 许婧话说多了吃劲,嗓子也吃不消。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白色的身影隐在了卫生间的门后。 陈曦开口招呼许多:“快点儿过来吃饭吧。” 许多将姐姐又送回房间躺下以后,才洗手上桌。她做好了桌上没自己吃的菜的准备。今天她妈明显是挟着对她们姐妹的怒气来的,才不会特意给她做什么好吃的呢。 哪知道一上桌,陈曦就将给她盛好的素版佛跳墙推到她面前:“吃吧,你也尝尝阿姨的手艺。” 许宁看着一直热情洋溢地招呼着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韩医生吃这个吃那个的许妈,从心底泛起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有一种预感,他无法真正改变母亲。即使他能表面上压制住母亲,使得她不再源源不断地给自己,给这个家添乱子,骨子里的东西也无法改变。 就好像他们排练话剧里的一句台词:你有多大的脸啊,还想改变你爹妈的基因性格。有这异想天开,不如想想该怎么哄好他们。 算了,哄好她吧。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也无法负担起母亲的人生。 江冠南一如既往不拿自己当外人,从上桌起就开始赞美阿姨的手艺。哎哟,这个鸡汤好喝,嗯,这个鲫鱼也好好吃,虽然是清蒸的,但是彻底体现出了鲫鱼的鲜美。 陈家阿姨有点儿尴尬:“哎哟,我哪有这手艺。这都是许家太太的手艺。我都说,我们家太太吃了这一顿,肯定要难过,我这么多年都在敷衍她了。” 陈母连忙摆手:“哪有哪有,阿姨你也很能干的啦,比我强上百倍。” 许妈笑着接腔:“哎哟,亲家母,女人强有什么用,关键是嫁个好男人。你看你,嫁得好,命最好,过的最滋润。哪里需要会这些啊。” 许多埋头扒饭,没有吱声。 许宁咬牙忍着,生怕自己一时按捺不住会爆发出来。 韩医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笑纳了许妈的热情,却将她挟过来的菜都摆到了一边。他不喜欢别人给他挟菜,用公筷也不行。 江冠南却大大咧咧,难得爱屋及乌了一回:“呀,能够生出我家小姐姐这么秀外慧中的人,肯定也是很厉害的啦。” 好在几个孩子下午都有事,午饭不可能吃太长的时间。 许妈放下筷子以后,赶紧又给韩医生续了水,端到他面前,做出要长谈的架势。至于收拾餐桌,不有阿姨在嘛。她也是亲家太太,哪里能跟陈家的保姆一起忙进忙去的,陈曦的母亲却坐在客厅里悠闲自在,搞得她跟个保姆一般的佣人一样了。 许多姐弟帮着陈家阿姨将碗筷都端进厨房,许多开了水龙头洗碗。阿姨连忙喊她放下,这都什么点儿了,快点儿收拾收拾上课去吧。 陈曦也推她:“快去快去,洗洗脸拾掇一下。几个碗,我一会儿就洗干净了。” 许多掐陈曦,这碗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陈曦来洗。陈曦在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到他们家好了,他们家人个个都是甩手掌柜,反倒是让他当了忙前忙后的小伙计。陈母再好的脾气,这可是她亲儿子,她看了心里头能舒服? 陈曦还没反应过来这一茬,他妈又不是计较的人。 许多情急之下,指着他的脸道:“这儿有点儿脏,你去卫生间洗把脸吧。” 一向注重个人形象的陈曦这才赶紧去卫生间照镜子了。 许多连忙对陈家阿姨致谢兼道歉:“阿姨,辛苦您了。我妈性子比较急,有的时候她说话就是那样,没有恶意的。” 陈家阿姨摆摆手:“哎哟,这有什么。亲家太太挺好的,真的。”反正一早过来时,主家太太就说了是过来帮忙照应病人的。她干的就是家政服务,说到底是伺候人的活。伺候谁不是伺候呢。 许多实在赶时间,回房间里头换了件外套,又试了试她姐的体温,叮嘱了吃饱喝足的小黑黑跟虎虎大人:“你们下午也得乖乖的。等放假了,我带你们出去兜风。” 许婧催促妹妹:“快走吧你,你还带它们兜风?你有驾照么你。” 许多乐了,心道,姐,我还真有。不过是上辈子的事,而且拿了驾照以后从来没上车练过手。 她换好外套,拿了下午上课要用的教材,匆匆忙忙出了房间。 陈曦也恰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没从自己脸上发现明显的脏污,立刻想到许多是嫌弃他脸上泛油光了。他有些心塞,哎,护肤果然非常重要啊。 许宁看到他妈大有跟这位韩医生长谈下去的架势,立刻露出微笑:“妈,你下午不是约好了人有事儿吗?” 许妈随意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我要三点钟呢,不急。” 许宁继续微笑:“妈,你还是早点儿过去吧。今天周末,路上容易堵车。正常车程也要一个小时呢。” 许妈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借着拿书包的机会靠近自己的儿子,他目光不无警告的意思。她猛然一惊,连忙讪讪道:“这倒也是,眼瞅着一点钟了啊。” 韩医生已经被盘问了一通个人履历表跟家庭背景,闻言顺势起身:“不好意思啊,叨扰这么久。刚好我下午也有点儿事,那就此告辞了。” 陈母跟阿姨依然留在家里照应许婧。江冠南也积极请缨,他完全可以在照顾小姐姐这方面发光发热。 许多警告地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江冠南,你今天下午有上机训练吧。” 可怜的江小爷立刻蔫吧了。他的信息老师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小姐姐能管住他,特意将训练日常安排发给了许多,让她转交。结果哪里还用到小姐姐面前啊,许多自己就先暴力解决问题,硬押着他去训练了。 咳咳,这才是他为什么能被小姐姐夸奖乖的关键因素。小姐姐压根就不知道他斗智斗勇逃课的经历。 江小爷破罐子破摔地决定了,反正许多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话。他只要在小姐姐面前维持好形象就行了。他最喜欢温柔美丽的小姐姐了。 许多这种暴力坏脾气的女人,哼,他才不在乎。 一堆人出了家门,房子里总算又恢复了安静。陈母笑道:“哎哟,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热闹。来了一波又一波。” 陈家阿姨应和道:“可不是嘛。”她在心里头嘀咕,估计亲家太太唯一待见的就是那位韩医生了。都不见她招待那个小江。 陈母也想到了韩医生。江冠南她虽然之前没见过,但也从儿子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真跟曦曦说的那样,就是个长不大的彼得潘,人不坏,可极度自我。 这个韩医生,就有些值得玩味了。婧婧就是个实习小护士,就算她们科里人性化关怀,那不也应该是护士里头来个人看望她嘛。 陈家阿姨笑道:“哎哟,我的太太噢。婧婧长得多标致啊。这个韩医生,我看年纪也不大,顶多三十岁,手上也没戴戒指,十之八九没结婚呢。” 陈母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他既然是主治医生,起码也要快三十岁了。婧婧才多大,二十岁都不到,哪里能是他啊。” 陈家阿姨笑了起来:“太太哟,哪儿来的完美齐全的人啊。都跟先生一样,什么都好的能有几个。男的要混出头,起码得往三十岁去了。女人最好的年纪也就是那几年,过了以后,太太噢,不是我说丧气话。你是不知道,外头人有多羡慕你。混出头的男人都爱年轻娇嫩的小姑娘,有几个没包二奶养小蜜的。” 第511章 咳嗽 陈母不服气道:“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夫妻本来就应该对彼此忠诚。” 陈家阿姨心道, 自家这位太太还真是好命,出身好,嫁得好,儿子也聪明懂事。这辈子估计都没碰到过糟心事。不是有句话说, 男人到中年, 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人生三大幸事吗? 陈母心里头却琢磨着。要是这个韩医生追婧婧的话, 那小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一个晚辈, 等到陈曦下午放学回家, 才拉着人去阳台:“哎,曦曦啊, 那个小冯到底怎么想啊?婧婧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盯着想追她的人多的是。他这么木呆呆的,回头媳妇成了别人的, 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陈曦也无奈。他昨天在学校报栏无意间看到冯子昂的新闻以后,也给这人发过短信祝贺,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有没有联系许婧。 结果这人相当不解风情, 只说他现在就想好好打比赛。 陈曦当时气得恨不得拿锤子砸开他脑袋。蠢货,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么不开窍,以后就是抱着键盘过一辈子的命! 他字斟句酌道,他已经明里暗里问过冯子昂好几次了。这小子就是不松口。他大姨姐也是好好的姑娘家, 实在不用上赶着吧。以后碰上靠谱的,他给考察过人品以后,再给她介绍。 陈母有些失望。她觉得冯子昂这孩子就是木讷不会跟人交流, 但本质上是个老实孩子,实心眼,不会耍滑头。婧婧就是个单纯柔弱的小姑娘。那种花花肠子,婧婧肯定压不住。还不如找个老实一根筋的。 她反过头安慰儿子:“没事儿,以后我给婧婧看着,总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女婿的。哎哟,我真是越看婧婧越喜欢,这怎么就不是我闺女呢。” 陈曦笑道:“妈,你可不能这么贪心,我都把多多拐进门了。你这还想把婧婧也给留下。我丈母娘会跟你翻脸的。” 陈母笑了:“不觉着,我又没拐她儿子。”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门铃就响了。好容易从信息老师魔爪下逃脱的江冠南,总算得到了可以去房间看他小姐姐的机会。他一见到坐在床头身上盖着被子的许婧就开始泪汪汪地伸出自己的爪子控诉,他这可是正儿八经骨折过的手,信息老师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居然逼着他一直码程序。不知道小爷他的手很金贵吗? 许婧今天几乎睡了一整天,下午还喝了一碗老鳖汤,精神头已经养起来了。她嗓子还在哑着,只能慢慢说话:“你小心点儿用手。” 江冠南一听他家小姐姐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喊她:“姐,你别说话了。你听我说就行了。” 可怜的江小爷不仅被信息老师围追堵截,还要被数学老师给盯上了。数学老师觉得高一时居然没有逮到这个臭小子,实在太失策了,现在高二都到下学期了,无论如何都得去参加一回数学竞赛。你个臭小子不是牛掰吗?那你有种继续去赛场上牛掰啊。 江冠南把许多的电脑椅搬到了许婧的床边,一边撸着小黑黑身上油光水滑的毛,一边诉苦:“我倒是想交个白卷就走人的。可是,那个可恶的死老头已经放话出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参加数学比赛了。要是我连初试都过不了,岂不是会被所有人耻笑?不行!小爷名声不能坠。” 许婧高兴的不得了,她烧是退了,嗓子却发炎了,一直痒的厉害,一说话就容易咳嗽。她索性示意江冠南拿纸笔给她,在纸上写下:那很好啊,你好好去比赛。等你比完了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江冠南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连推却:“姐,你好好养身体吧。许多做饭虽然难吃的要死,但是偶尔吃一次,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 许多刚好敲门进来给她姐送梨子萝卜水,闻言冷笑:“不敢糟蹋江爷您老人家的胃,楼下有馒头店,你老人家自己去买个馒头蘸辣酱吃吧。” 江冠南立刻转头要往许婧身上扑:“姐,你看哦,你可得赶紧好起来。你一生病,当着你的面,许多就这么欺负我了。” 许多眼睛手快,一把揪住了江冠南的耳朵把他拽起来。她另一只手还端着萝卜梨子水呢,实在影响她的水平发挥。 江小爷疼得“嗷呜”一声,许多下手太狠了,小爷他娇贵的耳朵哪里能被如此残忍地对待。他眼泪汪汪:“你不知道男人的耳朵不能碰吗?” 许多惊讶脸:“我怎么听说是女人的耳朵男人的腰啊,啧啧,您难道是当代祝英台?说,你混迹男人堆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曦听到声音过来敲门招呼许多:“多多,赶紧吃晚饭吧。一会儿我们还得去上课。” 江冠南立刻告状:“姐,你看到了吧。他们就是故意孤立我。陈曦明明知道我也在,还不喊我吃饭。” 许多冷笑:“说得好像不喊你,你就不吃饭了一样。” 江冠南一直没有捡起来过脸皮,挺着胸膛道:“我不吃饱了,怎么照顾我姐啊。都跟你们一样,就会把我姐丢在家里。看到了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羞愧吗?” 许多直接揪着人走,回头叮嘱她姐:“姐,你先喝了萝卜梨子水。阿姨还在熬银耳粥,回头你多少也要吃一碗啊。这人您就甭费心了,我给您带走。” 江冠南跳脚:“你凭什么限制我人身自由,我要投入自由的怀抱。” 许多冷笑:“就凭你们数学老师今晚要给你单独辅导,少年,去吧,人家可指望着你拿奥赛金牌来着。” 江冠南突然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问了许多一个问题:“奥赛金牌是不是世界冠军啊?” 许多也怔住了,大概也许可能是的吧。呀,姐怎么记得初三上学期语文课本里教如何写新闻报道的单元里,选举的一个报纸上的例子,说的是哪一届中国数学奥赛代表团的。好像金牌不止一个人吧而且满分也好几个。 做过数学奥赛真题的许多同学表示,那真是一群丧失的存在啊。真的好难好难,直接把她给看傻了的地步。她家陈曦手把手教了她半天,最后为了逃避学习,她都色诱了。 哎哟,突然间反应过来,那个混账目的就是这个。 于是陈曦同学一脸茫然地被他家多多给瞪了。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多多就爱跟江冠南抬杠? 灰常有危机意识的陈曦同学立刻隔离了自家小女友跟江冠南。这个兔崽子,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吃过晚饭,许宁也要去补习班上课。初三下学期了,每个人都憋着口劲儿呢。他临走前再三拜托陈曦的妈妈,无论如何,坚决不要给任何男的开门,重点点名江冠南。 还寻思着中途该找个什么机会溜回来的江小爷立刻跳脚了。凭什么?小爷他一看就是大大的良民,为啥不让他过来陪小姐姐。 陈母被这两个孩子给逗乐了。难怪曦曦现在性子也越来越活泼了。跟多多谈了恋爱就是好,她身边都是群活泼可爱的孩子,近朱者赤啊。 许婧从晚上睡觉起开始咳嗽。一开始她还忍着,到后面完全压不住了,咳得撕心裂肺的,自己脑袋都疼。坐起来的时候还好一点儿。 她怕影响了弟弟妹妹休息,坚持要坐在床上靠一会儿就行,让他们自己睡觉。 许婧安慰弟弟妹妹:“没事儿,我白天一直睡,现在一点儿都睡不着了。” 许多跟许宁哪里能同意,白天睡得再多,晚上这么干坐着,身体也吃不消。最后三人商量了一下,弟弟妹妹给大姐拿被子围了一个仓,许婧的脑袋就架在仓口上,这样睡着也能保持坐着的姿势。 但尽管这样,许婧还是时不时就发出咳嗽声。每次一想咳嗽,她就要死死捂住嘴巴,企图减小声音。 许多劝她姐:“姐,没事儿,你咳嗽吧,我戴着耳塞呢。” 许婧心道,这怎么会没事儿呢。不然妹妹怎么到现在都睡不着,这么下去,她明天还得去上辅导课,怎么扛得住。昨天晚上她就一宿没睡踏实了。许婧挣扎着起身,抱着被子去客厅。客厅里有张长沙发,可以临时当成床来用。 许多不肯让她姐去。她姐这病还没好呢,大晚上的,在客厅沙发上睡,又着凉了可怎么办。她表示,要去也是她去睡。 结果许婧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揶揄道:“你腿太长了,伸展不开。” 许多:……姐,你赢了。 许宁却不同意,开什么玩笑,两个姐姐都不要争。要睡沙发也是他来睡啊,他可是男子汉。 姐妹俩都被弟弟给逗乐了。许多故意笑他:“哟,男子汉,果然是男子汉啊。” 僵持不下的结果就是,许多给陈曦发了条短信,问他睡了没有。原本今晚陈曦应该跟着他母亲一道回家去的。结果陈母不同意。婧婧身体还没好,万一有个什么事儿,陈曦一个大小伙子离得近,也好给张罗。 陈曦故意笑他妈,干女儿还没拐上手呢,先不管儿子了。他感激母亲的体贴,许婧生病了,最操心的人肯定是多多。他这么一走了之,哪里放心的下。 他一收到短信,赶紧穿好外套出公寓。经过楼下大厅时,值班的保安惊讶道:“陈先生,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啊。” 陈曦笑道:“去接我小舅子。” 没错,被分流出去的人是许宁。老实说,陈曦自然是想接他家多多过来睡。但这种事情,天方夜谭,她姐她弟都在呢,想也别想。 能伺候好小舅子,少挨几个白眼,也不错。陈曦美滋滋地想,他的待遇可比冯子昂好多了。不过冯子昂纯粹活该,全是自己做的。就算是死党,他也表示坚决不同情那个臭小子。 想跟他当连襟,还得让他喊一声“姐夫”,陈同学以一位商人的儿子冷酷地评估了冯子昂的价值,觉得起码现在的冯子昂,绝对够不上。 他要是祸害了许婧,他家多多能直接活剐了他。 许宁跟着陈曦别别扭扭地回了公寓。他都好久没跟人睡一张床上了,表示各种不习惯。 正在他琢磨着要怎么忍耐时,陈曦指了指房间:“你睡床吧。”说着一边打呵欠一边从橱柜里搬出铺盖,熟练地在沙发上铺好。 陈曦见许宁看他,立刻高姿态起来:“看什么啊,快点儿睡觉去。你明天上午不也有课嘛。睡吧睡吧,你姐过来时,都这样。我睡沙发已经习惯了。” 许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关门上锁了。 陈曦总觉得这一眼别有深意,似乎就是大写的:我看你装!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家小舅子果然难伺候。 第512章 咳嗽(下) 许宁在陈曦的公寓住了快一个礼拜, 大姐的咳嗽才真正好彻底了。 这期间,许婧天天泡甘草茶,喝萝卜梨子水,川贝枇杷露, 还吃了种韩医生去香港开会带回来的蛇胆川贝片。这药是护士长强烈推荐的, 她家儿子小时候咳嗽用这个效果最好。 不知道是药折腾了一圈回来有奇效加持,还是病程发展到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好了。许婧喝了一天药就不咳嗽了。 她跟弟弟妹妹开玩笑说, 哟, 白瞎了这药了。就一天, 还是病程晚期,实在看不出效果来。这会儿都进四月份了, 天也回暖了, 也不见谁感冒啊。 谁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许多跟许宁倒是没生病,小黑黑先咳嗽起来了。 许婧心疼的不行。她这个礼拜一直没去医院实习。去了也做不了事情, 要是被病人听到在咳嗽,即使没有跟他直接接触,也会引起不满。这几天, 家里基本上就是一猫一狗陪着她。 她自责道:“黑黑肯定是被我传染的。它一直都趴在我怀里睡的。” 许多咬牙切齿:“这小坏蛋就是趁机撒娇呢。” 上次带小黑黑去诊所打针的时候, 她还听说有只二哈相当高智商,从来只扑妹子,而且扑的妹子个个都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亏得小黑黑还是个小妞妞, 不然当狗妈的还得愁怎么纠正这个小色狗。 许多问她姐:“小狗能被人传染感冒吗?” 许婧愣了一下,迟疑道:“应该能吧。” 不管能还是不能,先得带小黑黑去诊所看病。换作他们当中任何一个, 病了,嗯,吃点儿药等好吧。可是小黑黑太小,他们怕发展成肺炎,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得先带去看病。 这就是当家长的跟娃儿的区别。家长感冒发烧,忍着。娃儿咳嗽两声,赶紧抱医院。 他们带着小黑黑出门的时候,虎虎大人趴在电视柜上居高临下。许多总觉得她家这只老猫嘴角噙着冷笑,仿佛在说,小东西,果然就是个孱头。 惨遭鄙视的小黑黑“呜”了一声,缩到了陈曦的怀里。这只小胖狗在许婧养病期间又胖了五斤,这才三个多月,已经赶上人家四个月小哥哥的体重了。目前,也就是惯它没商量的陈曦能抱着它出门了。 至于小黑黑为什么如此突飞猛进,咳咳,陈家阿姨炖了很多鸡汤老鸭汤什么的,江冠南同学风雨无阻地给他家小姐姐送了一个礼拜的老鳖汤。就是信息赛省队选拔赛当天他被信息老师盯着实在出不了酒店的时候,还让陈曦去酒店拿了他偷运出家门的老鳖。 三姐弟跟陈曦都哭笑不得,陈曦被迫过去的时候跟他说,别麻烦了。他家阿姨会给许婧送营养品的。 结果江小爷立刻跳脚,哼!别以为就你能干,显得你吧。小爷他也是能耐人,能把小姐姐照顾的好好的。许多还说他老增加他家小姐姐的负担呢。才没有呢! 陈曦拿他没办法。他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总不好跟一个心智还停留在小学阶段的孩子一般见识吧。 嗯,多多一直怀疑他是被真正的小学生柯南魂穿了的新一同学。 这么多好吃的炖汤,小黑黑这个吃货怎么会错过。鸡汤跟鸡皮,黑黑的最爱。老鸭汤也不错啊!嗯,炖的烂烂的鸭肉也好吃。老鳖汤黑黑只个过两回陈家阿姨炖的。其他的因为是江冠南直接拎了现成的过来,里面调料都放好了。不敢给老猫跟小狗吃,怕它们肾脏吃不消。 许多跟陈曦咬耳朵,她觉得虎虎大人最精明了。每次都是黑黑这只小呆狗过来哼哼唧唧地磨着她姐要吃的。给了一只不可能不给另一只啊! 她姐主动问虎虎大人的意思时,这只狡猾成性的老猫,每次都姿态高冷,吃的一干二净。 许多犯愁地瞅着自家“呜呜嗯嗯”直往陈曦怀里蹭的小闺女,这么傻兮兮的,可怎么办哟。 好在去诊所看了,兽医判断就是一般感冒,不是狗瘟,给开了一盒小儿感冒冲剂。 许婧赶紧拿出自己吃的蛇胆川贝片给医生看,这个能让小狗吃吗? 兽医拿着看了看成分,表示可以。 许多赶紧问,生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忌口?鸡汤能喝不?鸭肉能吃不?家里还有鲫鱼养着呢。 医生看了眼小黑黑圆滚滚的身子,相当毒舌地来了一句:“这狗就趁着生病减减肥吧。” 可怜的小黑黑被医生那饱含嫌弃的眼神给打击到了,“呜呜”哼着趴在了陈曦怀里,拖着小鼻涕。 许多生怕一直给它擦鼻子会擦破了,连忙拿消毒湿巾沾了沾它的鼻子。 陈曦不好当着医生的面儿怼回头。这以后黑黑生病还得指望人家给看,不好得罪狠了。等一出诊所大门,他就抱着小黑黑蹭狗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听他胡说。我们家黑黑身材最好了。哪里胖了。那些瘦的皮包骨头的都是肠胃有问题。哪个看了我们黑黑不夸一句长得好。” 许多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狗爹省略了后面的两个字,真肥。 许婧拉着妹妹落后一步,悄声道:“不能这么惯啊,完全没原则了。” 结果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声称不要惯小黑黑的许婧也没能扛住。小黑黑不仅没有再试图往床上趴,还不肯留在房间里。它自己围着狗屋转悠,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许多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它该不是想把狗屋给挪到客厅里头去吧?” 她尝试着将狗屋滚到客厅里,以前小黑黑坚决不肯放弃在房间里头睡的,这一回居然抢在许多前面跑进客厅。 许多一固定好狗屋,它就主动爬进去,开始趴着睡觉。 她跟许婧面面相觑,哎哟,生了病倒是文静起来了啊。她们陪了会儿小黑黑,商量着晚上睡觉门就虚掩着吧,万一小狗有什么不好也能及时赶过去。 等到姐妹俩就寝以后,客厅里开始传来小狗的咳嗽声。后面咳着厉害了,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许多赶紧下床过去看它,生怕它一不小心就窒息了。 哪知道客厅的灯一开,小黑黑看到许多,立时就伸着脖子不咳嗽了。许多安抚了它几句,又给它喂了点儿温水以后回去睡觉。可躺下没一会儿以后,小黑黑又咳嗽了。 如此反复几回,许婧迟疑着看妹妹:“小黑黑要去客厅睡,该不会是怕咳嗽吵到我们吧。” 两人面面相觑,这小东西,也真是的,也太聪明了吧。之前许婧咳嗽,她们各自睡一个房间,它居然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陈曦过来吃早饭时,许多跟他说了小黑黑的事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小东西,真是的,聪明的不像话。” 陈曦得意地抱起小黑黑,语气不掩自豪:“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闺女,能不聪明嘛。” 好在小黑黑不知道是不是靠蛇胆川贝片起了作用,只咳嗽了两天就好了,后面拖鼻涕也不影响它的好胃口。人家小狗感冒了没胃口,吃了还吐。她家这只成精了。不仅没有食不下咽,反而对各种美食充满了兴趣。 开过洋荤的小黑黑,现在已经公然嫌弃奶糊糊跟幼犬狗粮了。 要不是它年纪实在太小,他们坚持不敢让它吃饭吃菜,小黑黑连春笋烧肉都垂涎三尺。江冠南故意挟着一块油亮的肉块逗弄小黑黑:“来,给叔叔作揖,叔叔就给你吃。” 借着许婧生病期间他的优秀表现,江冠南又混上了上许多家蹭饭的资格。哼!小爷他以前本来理所当然的,全是被冯子昂那个冷面煞神给害的。嘿嘿嘿,那个家伙不登门了。他家小姐姐就没人跟他抢了。 小黑黑一看到肉块,再听到“作揖”这两个字,立刻领会了意思,蹲在地上,拱起了两只前爪,作起揖来。 好吧,这也是这只成精的小东西自己跟别的小狗学会的。他们家明明就教过小黑黑定点大小便,外加进门以后一定得把小爪子在门口它专用的擦脚垫上擦干净。什么“坐下”、“起立”之类的,全是无数不多几次去诊所时学会的。 许多直接瞪眼,将春笋烧肉端到了陈曦跟她弟面前:“你们吃,不用管他了。” 江冠南看着到嘴的肥肉飞了,吃惊的眼神堪比被虎虎大人抢走了美食的小黑黑,转头就跟许婧告状:“姐,你看到了吧,不是我冤枉她,她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许婧哭笑不得,安抚地给了挟了一筷子鲫鱼肉,柔声道:“好了,小黑黑还小呢,不能乱吃东西,不然它身体会吃坏掉的。” 江冠南立刻跟小黑黑做鬼脸,特别无耻地祸水东引,指着许多道:“你看到了啊,不是叔叔不给你吃肉。全是你妈妈这个坏人,不让你吃。以后你跟叔叔好,不理坏妈妈啊。气死她。” 许多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她决定不跟超龄儿童一般见识。 第513章 初赛 陈曦拿公筷挟了筷子春笋烧香菇给许多。开玩笑, 他周末跑去山上挖毛竹笋,难道是为了便宜江冠南那个臭小子? 他家多多一定得吃的最多。 许多看着碗里的竹笋香菇,这菜油水足啊,会长肉的啊。四月不减肥, 五月徒伤悲。 好在繁重的学业安排拯救了许多日益圆溜起来的脸。许多在回重五斤之后, 总算及时踩住了急刹车。 唯一让她偷偷躲在被子底下暗爽的是,虽然腰围回复了一厘米, 现在又变成了六十三公分;但是, 划重点, 胸上也长肉了。下胸围没变的情况下,上胸围增大了一公分。她对照着胸围罩杯表看了半天, 惊悚地发现她已经是D+级别了。 许多跟个痴汉一样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戳着自己胸前的那两团软肉,美的快要冒泡泡了。别拦着她, 上辈子作为一个贫。乳族,她心口好塞的啊。 得意洋洋的许多第二天早上吃饭时,破天荒地没有要求节制饮食, 喝了一大碗粥以后还开开心心地吃了个菜包子。别拦着她, 作为暗戳戳一度怀疑自己其实喜欢女人的色女,她其实有隐匿的大胸情节。她要试一试,看能不能再接再厉, 发展到E杯。 不明所以的陈曦以为多多总算想通了,知道自己太瘦了,肯好好吃饭了。他高兴得一个劲儿给她挟各种好吃的。嗯, 加加油,一年的茹素期就要过去了。一而再再而三,很快多多就能吃肉了。 奈何万恶的学习安排打断了许多的养关键部位肉的行动。之前许多寒假去蹭实验的那所大学在省赛前一个月搞了个集中训练班。每个周末都开班,有生物系的教授过来上课。 熊老师把消息透露给了许多等人,去不去上课,他们自己随意。 许多跟陈曦商量以后决定,这课得上。有些方面的题目,虽然既往竞赛考试考到的概率不高,可还是得掌握。熊老师他们毕竟是高中生物老师,生物学分类那么多,哪儿能面面俱到。大学教授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专业的研究方向。 就跟熊老师找她谈话时说的那样,搞竞赛关键是要先定位好自己的参赛目的,是想进入国家集训队还是就拿个国奖?抑或是单纯混个省一等奖,好高考时加分?她得考虑清楚了。 许多琢磨着,她的目标起码是拿到省前八,进省队吧。上辈子,她一脸懵逼,就凭着一本《普通生物学》还拿到了省三等奖。没理由这一回,她有着前世的医学知识背景加持跟半年多近乎于全力以赴的投入,还不能往前进上几步吧。 要知道,为了准备竞赛,她从《红红》剧本以后,可是除了周记写故事外,一篇一万字以上的东西都没写过,经济损失还是蛮大的。 之前给她出版小说的编辑还找过她,劝她趁热打铁,趁着《红红》跟《南国正清秋》的知名度赶紧写书。现在美少女作家的人设不要太受欢迎啊。他们再给好好包装包装,指不定就能打出块关注人文有逼格的金字招牌来呢。 许多犹豫了再三,还是拒绝了出版社方面的好意。她好容易才重生一回,不想错过自己的高中生涯。 编辑恨铁不成钢,又再版了一回《看海的星星》聊以安慰。咳咳,原本再版过的《庭有枇杷》因为不够残酷,不能跟一般的青春文学拉开差距,被编辑直接跳过了。 从参加大学的竞赛培训班开始,许多就彻底成了陀螺。从早上一睁眼开始到晚上闭眼睡觉,她所有的时间都在学习。就连在家吃饭的时候,她都丧心病狂地站着或者一字马。坐的时间太长了,她怕自己坐骨神经痛啊! 江冠南看到许多一字马的时候,本能地摸自己的腿。神哎,这个人痛觉神经死了吗?难道这都不会觉得痛吗?很痛的,真的很痛的!曾经脚踩西瓜皮被迫大劈叉的江小爷可以现身说法。 最可恶的是,他还不能怪别人,那个西瓜皮是他自己丢在地上的。因为他从网上看了帖子,说现在的西瓜皮上面都有剧毒农药,可以毒死蚂蚁。后来,蚂蚁毒没毒死,他不知道。江小爷唯一清楚的是,他摔倒之后,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痛死了! 许多这个严重缺乏朋友爱跟同情心的女人,听说以后不仅不同情他,反而翻白眼骂他蠢。实在是丧尽天良!她这么残忍,肯定会失去这份宝贵的友谊的! 许多也不是要炫技,实在是身体一直窝在座位上,僵硬的厉害,她极度需要伸展。她才不会告诉他们,她上课时从来都只坐屁股的三分之一,有时还不真正坐上去。要不是这样消耗脂肪,她早就是大象腿了。 作为一个坚持了四年举手贴墙站跟每天起码半个小时有氧运动外加半个小时拉伸的妹子,许多表示,能扛得住这些,人生还有什么是可怕到没办法面对的。只要养成习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轻松应付。 好吧,这些都是她快要扛不下去时给自己灌的鸡汤。一点儿也不想这辈子同样碌碌无为的许多同学,竟然相当吃这套。 只是如此一来,许多的增胸计划必定得搁浅。她现在紧张的时候就想不起来吃东西,对美食的渴望也处于一个抑制状态。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陈曦也在忙着物理竞赛的事情,不能一直跟着她投喂。 等到培训班结束,可怜的许多不仅没长,罩杯还掉成了D,把她给抑郁坏了。 一无所觉的陈曦就是心疼多多脸又尖了,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担心竞赛的事情,一直安慰她。 许多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个大老爷儿们哪里能够理解姐对大胸的执着啊。等等,姐怎么觉得反过来了,难道不是最关注的的人是你嚒? 好在残存的少女心拯救了她,许多硬生生地刹住了问话,同学,请问你对你女票的缩胸怎么看? 江冠南已经确定进信息竞赛的省队了。不管国赛结果如何,介于他们省一直是信息竞赛的强省,保送个省内985高校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算是拿到了一张免死金牌的江小爷彻底放飞自我了。要不是要他家小姐姐“我等着你拿奥赛金牌”的那一天这句话撑着,他早就彻底进入休学状态了。 穷极无聊的江冠南蹲在许家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他家小姐姐自制的泡椒凤爪啃,连骨头渣子都是直接嚼嚼碎咽进肚子里去。嗯,江小爷身高似乎有停滞趋势,还唤醒着能蹿到一米八五往上,最好能跟陈曦肩并肩的江小爷决定吃啥补啥。 辣的直吸溜嘴巴的少年一边灌着“露露”,一边嘲笑许多:“瞧你那怂样,反正小爷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戴个假发套子进去,替你考试得了。” 许多翻白眼:“不要,这要是被人误会了,岂不是会让人以为许多长得真这么辣眼睛。” 一向自诩盛世美颜的江小爷直接在沙发上跳了起来,结果落脚点成了沙发边缘。于是,在不可抗拒的重力作用下,他柔弱的尾椎骨与大地来了次充满了力量的接触。 江冠南疼得半天站不起身来。屁股已经是他浑身上下唯一肉乎的地方了,奈何还是不足以缓冲啊。 许多忍住笑,跟陈曦一左一右把人扶上沙发躺好。她叹了口气:“每当我对你的智商产生妄想的时候,你就会以实际行动向我证明,前面的,真的真是妄想。” 江冠南疼得“嘶嘶”抽气。 严重缺乏同情心的许多立马警告他:“要叫疼就好好叫,要是小黑黑也这样叫,我揍你。” 江小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世上,怎么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女人。她的同情心呢,她的良知呢,说好的和谐社会呢? 这残酷而冰冷的世界啊。江冠南开始扯着嗓子嚎:“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陈曦拿了红花油过来,让许多回避。江冠南屁股摔得不轻,都青了一块。相当有同胞爱的陈曦同学直接给他揉到鬼哭狼嚎起来。陈曦还一本正经地表示,不揉开了,容易淤血。 江小爷泪汪汪,太无耻了,这个坏人。不就是欺负他不学生物嚒,丧尽天良没下限。他决定了,他要迁怒,他不去替许多考试了。 许多呵呵哒:“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啊。总算放过了可怜的我。” 五月份的第二个礼拜六,因为外国语学校跟师大附中距离近,两个学校的竞赛生一起到师大附中礼堂去考生物初赛。 一直闲着没事儿做的江冠南也跟着许多看考场。许多有点儿感慨,她曾经在这里参加过师大附中的招生考试,差一点儿就成了这里的学生。 江冠南有些郁卒:“我那时候还以为咱俩能到一个学校呢。我还跟我爸说了,让他找人,给我俩分一个班。结果什么都黄了。” 陈曦在替小女友最后一次检查文具是否带齐全了,闻声抽了抽嘴角。亏得他当初当机立断,把多多给拉到外国语学校来了。不然,江冠南这臭小子还不知道打什么歪主意呢。 生物竞赛初赛卷子跟许多记忆里样子差不多,都是客观题,分成单选和不定项选择题,相当考验人品。考试从上午九点钟开始,一共历时两个小时。 许多抓到卷子看第一题就是道生化题,关于脂肪分解的方程式。她默默地同情了上辈子在生物竞赛开始前从未看过真正竞赛题的自己,估计当时身处考场的她,是懵的吧。 从第一题开始,四十五题单选,二十题的不定项选择,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足足有十六页。许多从头开始“刷刷”写题目。 就跟康家成说的差不多,初赛基本上就是从以前奥赛题库里头扒出来的,奥赛真题册子刷过四五遍的许多没觉着有太大的难度。除了里面一道实验设计的单选题跟关于生态学的不定项选择题她不是很肯定外,其他的感觉还好。 许多花了大约八十分钟做完了整套卷子。生物竞赛有个非常显著的特点,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基本上很难有那种“想一想就能想出来”的情况。许多将卷子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保自己不要发生笔误这种悲催的事情。 她直到考试时间结束,才交了卷子。交完卷子的一瞬间,她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嗯,这就完了啊,她感觉她还没有正儿八经进入状态呢。 许多出考场后,跟陈曦还有江冠南这么一说,立刻遭到了江小爷的嘲笑:“你还想要什么状态?难不成脑袋上绑着根布条子,上书‘必杀’二字?” 还是她家小男友温柔又体贴,不仅接过了她手上的文具,还笑眯眯地安慰她:“安之若素宠辱不惊,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许多立刻朝江冠南扬起下巴:“看到了没有,好好学学,这才是聊天的正确打开方式!你这样下去,注定孤独终老!” 江冠南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头:“我有我家小姐姐就够了。” 许多专门戳他的心窝子:“你少痴心妄想,我姐肯定会给我找个举世无双的姐夫的。到时候,你还是注孤生。” 江冠南老神在在:“姐夫人呢?你姐夫在哪儿呢?没有就不要随便乱吹牛。小姐姐还是我的。” 许多再跟他争辩,江冠南就说她肤浅。 一个女人难道有了伴侣之后,她的标签就不再是她自己,反而成了伴侣的附属品呢? 江冠南痛心疾首地批判她:“许多,作为一名新时代的女性,你难道不羞愧吗?你怎么还能抱着如此腐朽的封建主义思想来着。女性是独立的,自我的。小姐姐属于她自己,当然永远是我的小姐姐了。” 许多被他这么慷慨激昂的一席话给绕的,头晕目眩。她怎么乍一听,觉得江冠南说的挺有道理的。不对啊,她老觉得哪里不对。 陈曦微微一笑:“是啊,许婧永远是许婧,但她只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你。” 江小爷跳着脚跟他争辩。许多被他吵得头疼,真的好想一脚把这小子踹远啊。奈何她要真揍了他,这个完全不知道脸是什么的家伙,肯定又会毫无下限地去找她姐哭诉。 许多总觉得她姐从生完那场病以后,精气神还没有彻底恢复,没事的时候老看着手上留下的那道月牙色的伤疤发呆。 算了,她姐还是专心致志考专升本,以后尽量留在学校教书吧。她姐这样肯定是上夜班给累的,太伤气血了。 许多偷偷跟陈曦说,她有点儿后悔当初帮她姐中考选择卫校了。她姐平常就是睡眠质量再好,老这么日夜颠倒也吃不消啊。省人医的护士都是三十五岁以后才不排夜班的。这么算起来,她姐得足足上十几年的夜班呢。 陈曦看着趴在他怀里嚅嚅细语的小女友,心道,你就知道心疼你姐上夜班。你知不知道,你将来从医,上夜班,我该有多心疼。你的睡眠质量还比不上你姐呢。 他忍了又忍。算了,还是等多多生物竞赛出成绩以后再引导着她走科研这方面的路。不然这时候让她分心想这些事,她反而会不知所措。 第514章 招待 许多中午吃过饭以后就开始睡觉, 从十二点四十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钟才起床。中途蹲在许家客厅打游戏,咳咳,练习编程指法的江小爷数度想去房间戳戳她的脸。呃,她不要死啊, 死了就不好玩了。 陈曦死命拽着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多多实在是累坏了, 几件事叠在一起,她又是个憋着劲儿拼命的人, 哪里会不累呢。 江冠南蹲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啃着大甜桃, 一边啧啧有声:“我跟你说, 许多这人就是太较真了。马马虎虎差不多的事情,她非得揪住每一个细枝末节。她这种人迟早是累死的命。” 陈曦白了他一眼, 没接他的话茬。陈曦倒不是觉得江冠南胡说八道, 而是多多有多多的恐慌。其实跟多多交往这么长时间,他也发现了, 多多骨子里是个散漫的人。这一点从她对待自己的衣食住行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但多多恐慌这种散漫,所以在学习跟工作安排上就会愈发苛责自己。 他又怎么能指责多多呢。享受生活也是讲究前提条件的。向上的路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了咬牙扛过去以外, 他们都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许多睡醒了以后, 整个人还是木的。原本按照计划,他们得下午四点钟出发去医院接许婧,然后一起再去饭店跟陪着儿子过来考外校初中部分校的表舅一家汇合。不过陈曦看她睡得香甜, 叮嘱趴在床脚垫子上的黑黑好好陪着妈妈,自己出去打了个电话,叫了相熟的出租车司机去医院门口等许婧。 江冠南非常的忧郁。他也想去蹭饭吃, 虽然他们订的那家饭店还是没有小姐姐做的好吃。可是他家小姐姐说了,这是家宴,他不好出席。 江小爷愤恨地指着陈曦道:“那凭什么他能去啊。这就是在歧视我,欺负我!” 陈曦笑容含蓄:“因为我是许家的女婿啊。” 许多直接转头去逗小黑黑了。好歹是自家的小男友,不好当面不给脸。女什么婿啊,还早着呢。 江冠南委屈的不行,太欺负人了。你们就是戴有色眼镜,搞区别对待。为什么要这么肤浅,为什么不能以博爱的胸怀包容世间。 许多听了他的话差点儿没被口水呛到自己。少年,您老人家这样一会儿道教一会儿佛教一会儿又基督教的,民间俗称“跳大神”啊! 江小爷神情幽怨地跟着两人出家门。许爸又出差去了,这边的招待工作许妈一个人捉襟见肘。她跟陈母自从许婧生病那件事以后,反而奇异地熟悉了起来。 陈母颇为惊讶地和自家丈夫儿子说,许妈这个人虽然在对待两个女儿时,有点儿急躁且漫不经心,但在其他事情上面却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说什么。她能跟许妈说到一块儿去。 陈曦跟他爹面面相觑。前者偷偷拉着后者,偷偷叮嘱,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他家老婆大人。陈母太单纯了,万一被亲家母带到坑里去,那不就鸡犬不宁了嘛。 陈父慢条斯理地翻报纸,不以为忤:“你怕什么。我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这头亲戚基本上不来往了。咱家关系亲近的就是你外公那边。你外公除了你妈一个孩子外,连个侄子都没有。冒不出什么便宜舅舅作妖。你也没有什么姐妹可以供发挥。” 陈曦都愣住了。这事情居然还能从这个角度出招。 许妈一心想招待好自己小舅舅家的大表弟,奈何有点儿不知所措。新买的房子还没收拾好呢,到现在也没搬过去。自己家租的房子又太小太破了,许妈觉得拿不出手。她为难再三,支支吾吾地陈母开了口,表示自己不太会招待客人。 陈母一听就应承下来。她家老陈时常要招呼客人,这个,她熟悉啊。 许爸知道以后,气得差点儿在电话机里就破口大骂。且别说多多还没有进陈家的门,就算是嫁到了陈家。他们许家的客人,也没有让亲家帮忙招待的理儿啊。这说出去,他们家以后怎么抬头做人,让多多的表舅表舅爷一家子怎么想? 许妈期期艾艾,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弯弯绕。她不就是觉得自家拿不出手,想弄得好一点儿嘛。要是许俊能跟陈曦的爹一样,给弄个小别墅让她住,你看她找不找帮手。 许爸冷笑起来:“行啊,你自个儿去找别墅住吧。儿子的房贷不用你再烦神了。我不妨碍你焕发第二春。” 许妈这下子又被吓住了,没敢再顶回去。 许爸打电话给表小舅子描补,叹气道,这一回请陈曦的爹妈帮着招待他们一家,其实还藏着他一个小心思。他叹了口气:“养个孩子不容易。现在多多跟小陈的情况,我也就不瞒你。可我是年纪大了,越想着儿女的奖励啊就越是不放心。多多要是嫁进这样的人家,以后吃亏吃苦怎么办。我已经身在此山中,云遮雾绕,看不清楚。其实就是想请你跟弟媳妇帮着掌掌眼,看这一家人是不是妥帖人家。” 表舅立刻满口应下,笑着回答:“哎哟,姐夫哎,你就是不说,我也想跟你提,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见见小陈的父母。不瞒你说,我老爸对这事儿可上心了,一直都说女怕嫁错郎,让我给好好摸摸底呢。”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才挂下电话。 表舅跟自己老婆开了口:“看来这个家还是我姐夫当着。我就说我那个表姐这么兴头头地来这么一出,我还以为是被小陈一家子给哄住了。那家人想跟我搭上关系呢。” 表舅妈翻了个白眼:“别太看得起你自己,陈家我也听说过。他家老人虽然退下来了,关系网早就铺好了。陈家的生意做的不小。” 表舅打了个呵欠,钻进被窝,嘟囔道:“你知道什么啊。官不在大,看的是什么位置上。估计等下个月,我的位子又要动一动了。” 陈父听说自家老婆自告奋勇地兜揽下来接待多多表舅一家的任务,顿时哭笑不得。他老婆这么个天真烂漫的性子。这样上赶着贴上去,太刻意了,搞不好会被对方看轻。 许爸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儿地跟他说麻烦他们家了。实在是他在外头出差脱不开身。多多他妈又不拿他们当外人,这才把事情推到了他们家身上。 陈父开玩笑道:“应该的,低头娶媳妇。这多多还没进我们家,可得让亲家好好看看,不然你们不放心,哪儿舍得把闺女嫁进门。” 放下电话,他看着自家老婆无奈地笑。 陈母敷完了面膜,做完了睡前护理后,也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点:“那个,老陈啊,我是不是多事了?” 陈父亲亲她的头发,给她掖好被脚,笑道:“没事儿。你别小看你亲家公,他能描补回头。” 许家三姐弟除了知道大表弟过来参加分校的招生考试,父母陪同以外,其余一无所知。许妈是觉得没必要跟孩子交代这种事,陈家父母则是觉得孩子都忙成陀螺了,还是不要让他们费心的好。唯一知情的陈曦也保持了缄默。 许宁知道他妈办的这事儿,气得干脆不想搭理她。可是心理医生也说了,他妈的心理状况不稳定跟缺乏家人的关心理解也有一定的关系。他再不高兴,现在也每个礼拜固定抽出时间去陪他妈吃饭说话。初三年级升高中部的选拔考试已经结束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初中生涯。 每次许宁回家,许妈都高兴的不得了,给整出一桌子菜。许宁怀疑,接下里的一个礼拜的晚上,他妈不会再做任何菜,就是将剩菜热热再吃。为了让母亲不这样,他每次都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只剩下一点儿。不剩也不行,不剩他妈下一回会准备出多一倍的分量。 看着母亲既开心雀跃又小心翼翼的脸,许宁心酸且无奈。他现在早就不去纠结,为什么他妈不能始终这样,就好好地跟他们一家人过日子,而不是再去起什么幺蛾子。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可能为她建立起安全感,摒弃她的被抛弃的担忧。但这个也要掌握住度,一旦他妈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就会变本加厉地作妖,逼着他们去为外祖一家尤其是李成一家人做牛做马。 许宁叹了口气,招呼母亲一起出门。这个点儿,应该出发去酒店了。 表舅一家三口是被陈曦的父母带路去的酒店。陈父一见表舅就笑:“哎哟,失礼了失礼了。原本孩子们也说要跟着过来的。但多多今天要参加生物竞赛,婧婧上班。所以孩子们就直接出发去饭店了。” 陈母看着大表弟就笑:“这一看就是聪明孩子。你别担心,一定能有好结果的。我给打听了一下,刚好招生组的组长是我以前的同学。结果一出来,我就打电话给你。” 表舅妈连忙感谢。就跟丈夫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关键看有没有在那个位子上。 第515章 莫默 几方人马到六点钟的时候, 终于在饭店汇合了。 大表弟在备考分校时,跟许宁联系最多,两人年纪也接近,一见面就凑到一起说话去了。 许多对着这些长辈就说不出的尴尬, 她一直到人进了饭店, 才意识到是陈曦的父母出面招待表舅一家的。 许婧看着妹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多多会尴尬的。 许多回复她姐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她到的比她姐早点儿, 从许宁嘴里知道了事情始末。她估摸着她爸现在是将错就错, 拿舅爷爷那头给他们充当外祖家的意思。表舅一家这趟来, 算是个机会吧。相当于暗地里跟陈曦的父母表明了,她也是有娘家底子的人。 这是个微妙的博弈过程, 说也, 不可说也。 许多的年龄跟学生身份帮了她大忙,她可以装作一脸天真地跑去找两个弟弟玩。 许宁正在跟大表弟说初中的学习注意事项。表舅妈在边上夸许宁, 让儿子好好跟哥哥学习。 许多之前一直忙着准备SAT跟竞赛的事,没有怎么关注许宁的升学考试。老实说,全年级前三百名, 她要是对弟弟这点儿信心都没有, 估计许宁会崩溃吧。 她问了几个认识的初中部学弟学妹的情况,除了有人打算去澳洲或者新加坡读高中,好将来更方便申请世界名校外,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直接升学高中部。 许宁叹了口气:“最惨是莫默,本来她的成绩是差不多的,但她上学期期末考试考砸了, 平时分低了,就被拉了下来。” 许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偶尔碰到莫默时,两人也是交流养狗心得。莫默的小布也是肥狗狗一只,而且超级怂,一只吉娃娃小奶狗都能把小布吓得不敢走在前面。 “那莫默她妈估计得骂死她了。”莫默的父亲是某大型公司的高管,常年飞来飞去。她妈为了女儿的教育,愣是从高位上退了下来,专心相夫教女,典型的虎妈风格。 许宁摇头:“哪里是骂两句而已。她妈拖着小布说要摔死它,骂莫默玩物丧志。结果莫默爬上了她家的窗户,说小布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许婧端了果盘过来,闻言惊讶不已:“怎么闹成这样了?” 许宁无奈道:“她妈把她逼得太狠了。她妈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跟你爸爸当年怎么怎么样,为了你,我又是做了怎样怎样的牺牲。上次月考吧,莫默没达到她制定的标准,她妈开完家长会后,一上车就数落它。结果莫默哭着跑下车,说我又没求你生我,我也没求你放弃你的事业。当时还在学校门口,我们刚好经过,听到了好尴尬。宁老师还去他们家家访过,劝她妈对莫默不要逼得太狠。” 许多沉默了。莫默她妈估计是将女儿也当成一个工作项目了,付出多,投入大,所以收益达不到预期就愤怒了。可就是投资天才进行理财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何况是养孩子呢。 许婧追问道:“后来呢?” 许宁又叹了口气:“一开始她妈还不信,说让她跳试试。后来意识到不对,赶紧喊莫默下来。可莫默却不肯了。还是他们小区有人看到报了警,警察把我们省心理研究所的专家都请来了,跟她沟通,疏解她的情绪。一直僵持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警察才趁她不留神的时候,把人给抱下来了。” 大表弟听了直咋舌,至于吗?太危险了。万一脚一滑,威胁她妈不成功不说,还得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啊。 许宁摇摇头,他觉得莫默当时可能是真的不想活了。她被抱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非常绝望。 许宁去给陆秋补课,一进小区刚好看到莫默要跳楼。他赶紧奔上去,想帮忙劝劝莫默。因为都参加模联社活动,他们算是比较熟的。 “陆秋他们家过年后不是搬了新家了么,刚好跟莫默是一个小区的。” 许宁刚说到这儿,被许多打断了。二姐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才喊他继续。 少年,其实姐就是不厚道地八卦一下,她俩碰面会不会尴尬? 许宁莫名其妙,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当时,陆秋跟她妈正在小区里散步,然后就看到莫默要跳楼,报警电话还是陆秋打的。她说当时陆秋的状态看着就不好。” 其实陆秋的原话是,她从小为了吃喝玩乐的各种跟她妈斗智斗勇,积累了大量的实战经验。这是装腔作势还是真情实感,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宁瞪了她一眼,她才赶紧收声。 “我上去的时候,莫默已经被救下来了,但状态还是特别糟糕。她抱着小布说,要不是还有小布陪着她,听她说说话,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后面就没听下去了。”他转头郑重其事地叮嘱大表弟,“你也别跟任何人说。她已经很惨了,要是再被议论,肯定得崩溃。” 大表弟连忙点头,做了个嘴上封胶带的动作,保证道:“我绝对不说。” 许多跟许婧面面相觑,都没料到莫默竟然会闹成了这样。 许多高中时班上也有类似的情况。因为能进县中的孩子,也是各个初中的佼佼者。等进了高中,成绩一落千丈,心理落差过大,就有个跟许多关系还不错的女生抑郁了。后来大学她上了大专,估计感觉更加不如意,情况愈发严重,还自杀过,幸亏抢救了回头。 几人都是心有戚戚焉,这才是上中学而已,实在过于残酷了。 许多叹了口气:“不知道莫默后面打算怎么办。对了,今年不是搞高中国际部了么,她可以考虑国际部。” 外校高中的国际部最初几年一直被嘲笑是人傻钱多集中营,结果第一届的学生就有好几位申请到了国际名校。后来也是块相当硬的牌子。 许宁摇摇头:“不知道呢。莫默估计会参加中考吧。” 好在大人们已经寒暄完毕,招呼可以上热菜了,他们也顺势上桌吃饭。 餐桌上的主题就是三家家长比着法儿夸奖其他两家的孩子。这活儿,许妈得心应手。尽管来之前被丈夫跟儿子态度强硬地勒令过严禁踩自家孩子来抬高别人,有点影响她发挥。但总的来说,出于内心真诚的爱,她还是能够胜任花式夸奖娘家表侄儿的重任的。 三姐弟对母亲的唯一要求就是别让他们当场难堪。许妈如此超水平发挥,他们都心满意足。 吃过饭,陈曦父母本来想请表舅一家去家里坐坐的,被表舅婉拒了。他表示明天还有事得下乡,今晚就得赶回去。 许妈有些悻悻的,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自己出面招待表弟一家。她找陈母帮忙,不就是觉得自己家拿不出手么。 许多没有吱声。人自卑的时候就是这样,千方百计地想要隐藏自己真实的生活状态,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第516章 沮丧的少年 三姐弟回到家时, 差不多八点钟的样子。 一到传达室门口,蹲在墙角边的江冠南就默默地站起身,目光极其幽怨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抬脚就要擦肩而过。 许婧借着传达室的灯光看到江冠南脖子上鼓着的两个大红包, 惊讶道:“你要等我们干嘛不到传达室里头待着?” 大爷摇着蒲扇出来, 顺声道:“就是啊。也不知道小江怎么了。我让他进来吹风扇看电视,他也不肯, 就这一直这么蹲着, 有两个多小时了吧。” 许多心里头“咯噔”一下。两个多小时, 这不是意味着江冠南从他们出发去饭店以后,就折回头又蹲着了。 大爷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什么东西落了, 要回头来找。可问他也不说话, 就一直蹲在角落里头喂蚊子。” 许婧气得拍他的胳膊:“你这孩子干什么呢,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江冠南皮肤非常敏感, 特别不服蚊虫叮咬,蚊子咬了以后要是不立刻抹上绿药膏或者芦荟胶,还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跟小婴儿一样。 委屈不已的江小爷梗着脖子道:“不要你们管, 你们都把我当外人来着。” 许家三姐弟面面相觑。许宁更是不忍直视,江冠南明明比他年纪大,可他老有种自己又多了个弟弟的感觉。 许婧哭笑不得:“谁当你外人了?今天是情况特殊, 你过去怕尴尬。吃饭了没有?我包了小馄饨放在冰箱里,要不要给你下一碗?” 全凭一腔郁气,蹲在角落里饿得头昏眼花的江冠南悲愤道:“我要加紫菜虾米, 还要求卧个荷包蛋。” 许多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吃馄饨要加煎蛋的。他以为是吃阳春面吗? 不过鉴于江冠南的形象的确凄惨而狼狈,难得良心发现的许多决定还是不要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一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开灯。三姐弟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看到各种伸着脑袋晃尾巴的小黑黑,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出门前,黑黑这个破坏大王明明是锁在笼子里的啊! 许多一马当先,开了大灯,顿时很想直接将这货锁在外面过夜得了。客厅里堪称案发现场,拆迁行动相当彻底,连茶几下面的抽屉也被它拽出来了,咬得一塌糊涂。它怎么就不怕直接咬掉它那口小破牙,这换牙还没换好呢,就敢这么野。 虎虎大人姿态慵懒的趴在客厅的电视机下面,发出了一声“喵呜”,似乎在说:呀,这可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 许多恨恨地瞪它一眼,少指望置身事外。连坐,不及时阻止犯罪,反而纵容,全都今晚没有夜宵吃。 可怜的狗妈还得先检查罪魁祸首的牙齿,怕这二货直接咬掉了牙然后吞进了肚子。上次有只吉娃娃就干过这事儿,为此不得不开刀。因为它吞了不止一颗,它把另一只哈士奇掉的牙也吞了,顺便把人家掉下来的毛也吞了,死活拉不出来。 许多看到它的牙齿还齐整着,气得要教训它。 江冠南见状连忙护着,他现在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哼,他们都把他跟小黑黑丢下了,他一定得护住小黑黑。 许多指着简直没办法下脚的客厅,冷笑:“行啊,你要护着可以,先把卫生给打扫了。” 江小爷一看这凶案现场,立刻腿软。高智商的人类解决问题都是抓关键,他一把抱起小黑黑这只胖狗,差点儿没被带倒在地,踉踉跄跄地躲到阳台上去了。 许婧连忙在后面喊:“行了行了,你别再去喂蚊子了。放着吧,我来打扫。” 一听要他家小姐姐受累,江小爷总算良心发现了,又折回头。他拿起自己改装的吸扫拖一体机开始苦着脸打扫客厅卫生。 许婧去厨房给他下馄饨之前,还好心地开了客厅里的电视机,好让他不至于太孤单。江冠南一直自诩改装的吸尘器是家务小能手,这时候却嫌弃还得自己动手,太累了。是的,他一定要发明出来机器人,所有的家务活都由机器人来干。 刚好电视里科技频道正在介绍iRobot公司前年推出的Roomba扫地机器人,江冠南眼前一亮。对啊,扫地机器人,他可以自己组装出这个来啊。小爷他可是有双灵巧的手,他小时候还自己组装过半导体呢! 江冠南也顾不上打扫客厅卫生了,蹲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节目介绍。这种科普类节目当然不可能透露出核心技术,可江小爷自己琢磨琢磨,就开始脑袋里出现原理图。 许多拿了芦荟胶出来给江冠南抹蚊子包,见这人蹲在沙发上看电视,先是想揍人,再一看电视里介绍机器人,顿时她感动的只差热泪盈眶。 苍天啊大地,江冠南同学总算体现出对科学那一丢丢的兴趣来了。为了不打扰他继续在科学的海洋里遨游,许多摸摸地捏着芦荟胶又撤退回房间,免得打断了未来科学家的思路。 许宁勒令小黑黑蹲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开始对它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他还不忘捎带上大花猫虎虎,都不像话,好好听着。小狗小时候不把规矩教好,以后想要纠正都难。小黑黑年纪越大越调皮,破坏力也越来越大,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这家里完全没办法待了。 就是现在,天气一热,家里有这么两只动物,也相当够呛。好在陈曦自己盖的房子已经完工了,为了防止装修有味道,墙上干脆刷的就是白石灰,等放暑假了,就把这两只祸害给搬过去。 许多在房间里跟萧潇视频。前面一段时间忙得死去活来,都没什么空聊天。 萧潇一看到许多的脸就尖叫,必须得交出减肥秘籍,否则不准走。这寒假里瘦了好几斤也就算了,为什么开学到现在还没复胖回头? 许多捏捏自己的胳膊:“你正直点儿好不好?我明明又回胖了五斤。哎,感觉肉都长到肚子上去了,好悲伤。” 萧潇嗤之以鼻:“你算了哎,你可以了啊。你别忘了,你比我高多少,你的腰围居然跟我差不多,你难道没有觉得良心有愧吗?” 许多正直脸:“一点儿也不觉得。” 她俩笑闹着聊了会儿上礼拜SAT考试的事情。虽然说美国很多大学入学申请并不要求SAT成绩,但是有没有一个漂亮的SAT成绩单,妥妥地影响着申请通过情况跟能否拿到奖学金。 萧潇也是到美国高中交换以后才知道SAT的重要意义,它不仅是升学的隐形武器,甚至对将来实习、找工作都至关只要。精英教育理念里认可SAT。 好在SAT考试不是一锤子买卖,海外学生一年能有六次机会,即使SAT1跟SAT2是同时开考,一次只能选一种,全部划下来也能考三个循环。 萧潇借着人在美国的优势,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十一月份的,十二月份,一月份的,三月份的,五月份的一次都没落下,现在还准备再刷一次六月份的考试,这样选成绩最好的那一回去填写申请材料。 连郑英杰都说太疯狂了,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拼。 萧潇却表示,既然决定做了,她就要做到最好。她才不会让别人小看她呢,她要证明给那些种族歧视的白痴看,她是中国人,她就是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努力。 许多比起她就差远了。大陆没有SAT考点,她就是上个礼拜六跟陈曦还有龚晓一道去香港考了一回。 去年十一月,他们原定是计划过去先熟悉一下考试的。这时候考生相对也会少一些。但是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近乎于心力交瘁。一月份的考试时间上又差不多要跟期末考试撞上。三月份则是只有美国本土才能考试,搞得他们基本上就是指望五月份跟六月份的成绩了。因为等到九月份很多学校就要开始申请了。 萧潇特别八卦地问许多:“哎哎,你上礼拜去香港,感觉怎么样啊。我都有好几年没去了,印象都要模糊了。” 许多摊手:“我周五下午才到,早早睡觉,从上午八点钟考到一点钟,然后走人。我就是一路睡回家的。你问我有啥感觉?嗯,头天晚上不应该TVB情怀发作,非得喝了一杯丝袜奶茶,直接导致我没睡好。” 她赶紧踩刹车,最后她还是趴在陈曦怀里才睡着的。咳咳,导致的后果就是陈曦没能睡好。 萧潇的SAT考试经历就可好玩了。她坚持这么多次考试,是因为她们组里有个白人姑娘一直得意自己的SAT成绩高,这就有点儿在中国炫耀智商高差不多的意思了。萧潇就憋着口劲,一定要超过她。 因为SAT考试一次可以考1到3门,很多美国学生只考一两门,所以她每次到最后都基本上考场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叹了口气:“到最后的时候,我都是在心里默念,我是中国人,我还怕考试?开什么玩笑!” 许多笑趴了。在香港的考场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本身考点就不多,现在出国留学的人又多了起来,所以考场里人还是挺多了。 萧潇叹了口气,跟她说了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有个中国留学生利用时差跨时区考试,拿高分,结果他进了大学以后,英语差,学业水平也跟不上。学校认为他的实际表现跟申请材料里严重不相符,认定他造假,把他开除掉了。 现在这件事在社交媒体上传了开来,那位SAT高分女生就用这件事嘲笑萧潇,说你们中国人最会造假。 萧潇苦笑道:“我连反驳都不能反驳。那个人的确是中国人啊,他也的确申请材料造假了。我能说什么呢。” 许多也默然了。她没好意思跟萧潇提李萌萌作弊被处分的事。李萌萌还是萧潇的老同学呢,这时候说这个,感觉更加打脸。 第517章 SAT考试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 许多就听到江冠南在外面大呼小叫,跟她姐告状说她不给她拿药膏擦蚊子包,他都要留疤了。 萧潇惊讶:“呀,这小子怎么还在啊。” 许多无奈:“我姐体质特殊, 容易招惹流浪猫狗。” 萧潇“扑哧”一声笑出来, 表示许多的比喻还真是形象。江冠南就跟赖上了婧婧姐一样,一直黏着不肯走了。 许多咬牙切齿:“等下个月带他去香港考SAT, 我就把他直接丢进公海里头去, 造福社会。” 郑英杰刚好敲门进来给萧潇送苹果派, 招呼她吃完了该出发去做义工了。他听到许多残酷动机之后,大惊失色:“你可别把江冠南玩死。我这回去以后, 高三一年就指望着靠他乐呵呢。” 许多狐疑地看了眼他:“你确定是靠他乐呵, 而不是他靠你乐呵。” 萧潇笑得直接瘫倒在椅子上了。 等到羞愤的郑英杰撤退以后,许多才试探着问萧潇:“你确定是他了吗?” 萧潇耸耸肩膀:“起码我现在跟他在一起时感觉非常开心啊。我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人被丢下, 有事情也能找个人来商量。我觉得挺好的。他真的对我挺好。” 许多点点头:“嗯,反正你开心就好啦。” 未来了的路那么长,为什么不能顺应自己的心意呢。 等到六月份去香港考SAT2, 许多是发动了她姐才把江冠南给拽上车的。为了防止江冠南一大早爬不起来, 前一天晚上他被强行留在了陈曦的公寓睡觉。 当时江冠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非得说他会清白不保,坚决不肯待在陈曦的公寓里。后来他要求小黑黑作陪。许多却表示小黑黑年岁尚小, 怕他兽性大发,玷污了她家的小姑娘。最后谈判的结果是虎虎大人坐镇,被抱到了陈曦的公寓里, 充当镇宅神兽。 陈曦嫌弃地看了眼江冠南,这小子,多大的脸儿啊。要不是看在他当年也算是帮过他家多多的份上,他理他才有鬼! 许多叮嘱陈曦一定看牢了江冠南,千万别让他半夜偷偷溜走了。等到下楼的时候,她还不忘拜托保安帮忙留心,一旦江冠南跑出来,立刻给拦住了。 她痛心疾首道:“没办法,这孩子成天泡在网吧不回家。你看转眼就要高三了,必须得看紧了。” 高考是全民战争,保安立刻保证他肯定会小心谨慎。 开玩笑,必须得去考SAT。江冠南上辈子是名校海归,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哪所名校了,但她肯定不是现在江冠南叫嚣着要一年后就读的本城高校。他选这所学校的唯一原因就是离他家小姐姐近。当时在网上报名考SAT时,他就各种不配合。 原本五月份的SAT他也该来的,但是江小爷借着要好好准备数学竞赛的名义溜了,愣是没被许多逮到。不过他没能得意多久,因为许多说等到十月份时,他家小姐姐会跟着一并过来旅游,顺便押他去考场再考一回。 许多谆谆善诱:“你不是说你智商高吗?这种考验智商的时候,你怎么能打退堂鼓呢?说好的聪明呢,你不是说你比陈曦还聪明的来着嚒?” 江冠南愤恨不已,都是套路,故意忽悠他来着。不过他不能被人拿到把柄说他不如陈曦聪明,明明他的IQ不如自己来着。 龚晓这一回也要去考SAT2,跟许多他们一起过去。裴爽已经去年十二月份跟今年的一月份考过了,这一回就不跟他们一起了。她还要准备再战托福,因为觉得上一回成绩不够理想。 江冠南一边啃着芒果干,一边看龚晓:“你不是应该考A-Level吗?怎么,改主意了,打算也去美帝了啊。” 龚晓表示刮目相看,哟,您老人家还知道申请英国的大学需要A-Level成绩啊,真心不容易。 江冠南气得差点儿把芒果核儿都吞进肚子里去,梗着脖子道:“怎么滴啊,你还敢质疑我的智商不成?我告诉你,我分分钟碾压了你。” 龚晓将手指头拨得“咯咯”作响,秒怂的江冠南立刻躲到了许多身后,警告道:“小爷我还要考试啊。你不能毁人前程的,这种行为是可耻的,会遭天谴的。” 天灾尚未来到,人祸已经先至,有着自由搏击跟格斗术底子的龚晓真是分分钟上演了直接KO。 许多嫌弃地看着雪雪呼痛的江冠南,恨铁不成钢:“你说说看,你有个什么用儿啊?白瞎了这么大的个子。我就说我们家小黑黑现在体重跟身长早就秒了小白白,怎么还被小白白这么个泰迪给撵得到处跑,绝对是被你给带歪了。” 江冠南眼泪汪汪,控诉道:“这你也赖我,遇强则弱这么怂,不是深得你真传吗?” 许多也想揍他,被陈曦给劝住了:“算了,到时候他分数低,又会说我们是为了赢他,故意下黑手先打晕他的。” 江冠南愤恨:“小爷需要给自己找理由吗?” 许多索性塞上耳机听英文练习,干脆不搭理这家伙了。他们周五天边才一线鱼肚白就出发了,为了赶八点半的飞机。好在本城新建没两年的机场有直达香港国际机场的航班,虽然光机票单程就得一千块,令人心痛,但总比还要在火车去上海转飞机强得多。 陈曦将车子直接停在了机场的停车场。他爸中午要到机场来接客人,可以从储物柜拿车钥匙把车给开回去。机场停车费一天得一百五十块呢,他家多多说了,这钱不能浪费。 许多从上飞机起就开始闭目养神。为了节约成本,他们买的都是经济舱。反正才三个小时都不到,还不至于得经济舱综合征。 中午一出机场,差不多十一点一刻了。他们商量一下后决定先找地方简单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去订好的酒店。江冠南一路上嚷着要吃海鲜,夏天不就是啤酒沙滩海鲜吗?嗯,不能说想看比基尼美女,不然这两只母老虎会揍他的。 江小爷决定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男人,还是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的好。 她们打人真的很痛! 结果陈曦带着他们直接进了一家糖朝。江冠南愤怒了,不要欺负他,他也是能看懂招牌的。居然大中午的不让他好好吃饭,妄图用糖水铺子糊弄他。 江小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许多:“这就是你找的男人?走,跟我走,好歹我能让你吃上干饭。” 许多哭笑不得:“行了,我谢谢你。我就喜欢他们家的杏仁露。” 江冠南一副“你完了,女人,你就是没的救了”的表情,指着许多对龚晓道:“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听到了耳朵不会痛吗?” 龚晓却是走在最前面,闻言冒出一句:“我最爱他家的豆腐花。” 江冠南嫌弃脸,大中午的不好好吃饭,专门整这么些不实用的,也就是这些女的才能想的出来。回去他要跟小姐姐告状,许多在外面一点儿也不乖,都不好好吃饭。最可恶的是,还不给他好吃的。 龚晓熟门熟路地点了他们家的镇店之宝原木桶山水豆腐花。上次他们三个人没能吃完,这回加上江冠南,估计有希望。这家伙瘦归瘦,胃就是个无底洞。 江小爷各种嫌弃跟不乐意。直到一盘子炸云吞上来,让他吃到里面的整粒虾仁了,他才表示,算了,他这么宽容大度的人,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龚晓冷笑:“你可以不接受的,自个儿出去晒太阳。” 一路上自觉已经被晒化了的江冠南立刻露出个“大人有大量”的表情,埋头开始吃沙爹牛仔骨。 许多等到了豆腐花上来,就开始舀着喝。关于豆腐花的咸甜之争分分钟就能引爆大战。作为吃货的许多表示,她去大连出差时,吃到当地的咸豆腐花觉得好吃。然后喝这边的甜水豆腐花也觉得好喝。她的胃,有容乃大。 一开始坚决表示不吃豆腐花这种糊弄人的东西的江冠南最后半桶豆腐花几乎都是他干掉的。然后他还吃了半盘子炒饭,一份翡翠虾饺,对着猪肝粥跃跃欲试。陈曦坚定地买单走人了。再这么让江冠南没节制地吃下去,闹肚子了肯定又得说是他阴险狡诈走偏门手段。 自觉尚有余力可贾的江小爷恋恋不舍地下了楼,被许多保证晚上一定带他去吃好吃的,才各种委屈地勉强跟着他们出了店门。 结果一到店门口,他们就碰上了熟人。冯子昂正站在一家店门口,看着广告牌上的广告发呆。许多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周海媚早年拍的一只手表广告。大概年月已久,海报已经看上去相当旧了。 许多下意识转头看陈曦,指着冯子昂道:“他怎么也到香港来了?” 陈曦摇摇头,他跟冯子昂本来就是那种鲜少联系,但有事却能随时找对方帮忙的关系。他也有个把月没联络过冯子昂了。 正当他准备挥手跟对方打招呼时,有辆巴士经过,冯子昂上了车,走了。 资深网瘾少年江冠南却猜出了端倪,香港最近有魔兽争霸比赛啊,据说奖金还相当丰厚。他估计冯子昂是来参加比赛了。 嗯,这样就最好了。冯子昂满世界跑着打电竞,就不能跟他抢小姐姐了。 许多却心有戚戚焉。她姐长得像周海媚简直就是公认的,尤其是周海媚早期的形象,她姐的照片几乎乱真。冯子昂这么盯着周海媚的广告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2004年的周海媚可是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啊。 陈曦摇摇头:“算了,估计他也有事。我们也忙,等忙完了,再看能不能约出来一起吃顿饭吧。这臭小子估计是没人管,瘦的都快脱形了。” 许多沉默着,没有应承也没有摇头。 陈曦偷偷觑他家多多的脸色,看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人一到酒店,大家先洗干净一身臭汗,各自休息。许多往床上一躺,直接睡死了过去。她叮嘱陈曦最多一个半小时后一定得叫醒她,不然睡过头了,晚上睡不着才叫真的麻烦大了呢。 陈曦也靠着床眯了会儿。上次龚晓没有跟他们住一家酒店,而是请她另一个朋友帮忙预约的地方,所以他俩才要了间套房。这一回不行了,只能一人一间大床房。陈曦觉得略有些心塞。 许多睡了大概一个半小时,陈曦刚过来敲门,她就自己醒了。她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下了床,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才下去给他开门。 因为六月份的香港天气已经相当有杀伤力,就连江冠南这种一个劲儿嚷着要来玩的人都宁可在房间里头吹冷气。他们就没有出门,而是各自在房间里自己复习,准备明天的考试。 几人一直看书到晚饭点儿,也没有出去寻觅美食,而是直接在楼下餐厅用了饭。江冠南吃了自己的海南鸡饭还不满足,愣是看到陈曦又帮他要了份叉烧饭,他才心满意足。 许多同情地看着江冠南。江小爷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惹到了他爷爷,所以最近银根紧却。她好心提醒他:“你别勉强自己吃了。你真的吃不穷陈曦的。” 陈曦扑哧笑出声,论怼江冠南,他最服的就是他家多多。 可怜的江冠南夹了个一块叉烧,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 龚晓因为要的是肠粉,相当有剩余战斗力,直接道:“剩下的,归我就行了。”江冠南吃完海南鸡饭后,筷子掉地上了。目前手里的这双筷子是新的,还没进过嘴巴。 江冠南企图保留自己的享用权,跟龚晓强调:“我点的不是瘦叉啊,有肥肉的。” 龚晓不以为意:“有肥有瘦才好吃啊。半肥半瘦的叉烧,烤出了焦香味,皮脆肉嫩,汁水丰盈,一口下去,人间美味。” 江冠南无意识地按照她说的步骤干掉了自己筷子夹着的叉烧,然后,没了,剩下的都跟他没关系了。 许多笑得身子直颤抖。江冠南这副表情实在是太逗了,可以做成表情包。 陈曦忍笑劝他:“算了,一下子吃太多,你可能吃不消。要是晚上再饿了,点夜宵就是了。放心,说好了,我请你。” 江小爷愤愤不平地强调,他原本是有钱的,只是他的钱都花在了扫地机器人的改装进化上面。 陈曦连忙点头:“对对对,你最劳苦功高。你想吃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结果江小爷不到晚上八点钟就睡成了一头猪,直接省掉了一顿夜宵。许多他们睡得也早,九点钟上床睡觉。明天又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一点钟的奋战,起码七点半钟就必须得到考场。这么一算起来,他们最好六点钟左右就得出发,留下时间应对突发事项。 上一次,他们订的酒店就在考场附近,时间相对宽裕。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考生特别多的缘故,考场附近的酒店都被订完了,只能舍近求远。 原本许多还担心今晚要是再认床睡不着怎么办,不料洗好澡换上睡衣,她连睡前面膜都没来得及敷上也倒床上就睡了。 这一觉,许多足足睡了九个小时,六点钟才幽幽转醒。她有种喝足了营养的感觉,整个人精神都饱满了起来。 早饭也是在酒店餐厅解决的,街头小店怕卫生不过关。上次考完试,他们在一家冰室吃午饭时,还看到了小强遍地耀武扬威。店里的食客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香港的地铁相当发达,基本上各处都能通到。为了防止塞车,他们特意坐了地铁。这个时间点,地铁上的人不算多,大家都有位子坐。 陈曦问许多要不要在他肩膀上靠一靠,被她摇摇头拒绝了。她无意识间一抬头,又看到了冯子昂。他正盯着手里的手机发呆,从她的方向可以看到他似乎按下了几个字的短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这一回,陈曦喊住了对方。 冯子昂看到许多时,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等看清楚他们四个人,他又恢复了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他走过来朝陈曦点了点头,询问他们的来意跟目的地。听到陈曦报出的站名以后,他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曦朝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你也悠着点儿啊,都瘦的骨头都杠出来了。至于么你,又不是小姑娘,还要保持体形。” 江冠南在旁边接口:“就是就是,其实姑娘也不用保持体形啊。我就觉得我家小姐姐脸上有肉最好看。当然了,现在瘦了也好看,但还是有肉的时候最好看。” 冯子昂侧头看了许多一眼。 许多心道自己都被虐出来了,现在已经妥妥读心术没压力。她竟然完全读懂了冯子昂那一眼的意思,她姐怎么了?她甚至还从冯子昂的眼神中看出了责备,你怎么照顾你姐的?! 一瞬间,许多觉得自己好无辜啊。她姐感冒咳嗽手被玻璃划伤,她也不想啊。她好心疼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江冠南已经开始叽叽咕咕添油加醋了。他家小姐姐好可怜噢,手被玻璃划了好大的一道口子。小姐姐还发烧了,咳嗽了。他要强调,在小姐姐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是他。他才是小姐姐最重要的人。 第518章 离岛 冯子昂半天没有吱声。等到地铁到站的时候, 他才拽住了许多的包,低声问了一句:“她好了没有?” 不知为何,许多胸中忽然涌出一股难言的郁气,她冷笑道:“再不好, 我姐估计得挂了吧。“话一说出口, 她又开始“呸呸呸”,厚颜无耻宣称童言无忌。 嗯, 反正她未满十八, 可以伪装一下儿童。 冯子昂怔了一下, 手还挂在许多的包上。陈曦借着跟他握手祝他比赛好运的机会,把他的手给拽开了。 他们在地铁门关上之前匆匆忙忙下了地铁。旁边有人用粤语嗤笑了一句, 龚晓捏了捏手, 转过头狠狠瞪了那个人一眼。 许多没问那句话的意思,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算了, 没必要纠结这种事。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看不起的乡巴佬逆袭的时候, 自然就是另外的模样。 他们到达考场时差不多快七点钟了。江冠南开始哼哼唧唧, 表示早饭吃太早,他饿啦,会影响考试状态。 许多默默地从包里拿出面包, 递到他手里,面无表情:“吃吧,没过期。” 江冠南苦着脸, 恨恨道:“我要跟我小姐姐说,你就用面包糊弄我。” 陈曦笑了:“今天先将就一下,考完试带你去吃海鲜,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江小爷特别傲娇地撇过头去,哼,有钱就稀罕啊。说的小爷他没见过钱一样。那个,这个时候香港哪种海鲜最贵最好吃啊? 大部分人在选择SAT考试时都会按照SAT1-SAT2这个顺序进行。因为常规认为前者重要性更大,申请大学时更加看重前者,有漂亮的SAT1成绩单,再来选两三门考SAT2体现自己某方面的专长。不过为了防止江冠南跑了,许多干脆让江冠南同步,先跟着他们考SAT2再说,反正程序上没有硬性要求。 SAT2考试时间跟SAT1同步,唯一强在因为一科考试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所以三门加起来包括每科之间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也就三个多小时。许多昨晚突然间反应过来这一点时,乐呵不行的。SAT1把她给考的那叫一个累哟,实在太折腾人了。 八点钟之前,所有的考生都进入了考场。他们一起查看自己的考场信息,进行核对、找考场、找考位等等一系列前期准备工作需要完成。 大约过了一刻钟,监考老师进入了考场,开始宣读考场规则,让大家按照给定的模板填写试卷信息。 SAT2考卷其实是一个很厚的本子,有点儿像大综合高考参考书的那种。不是每个人手上拿到相应选考科目的卷子,而是这些科目的考试都放在一起,包括数学I,数学II,物理,化学,生物,美国历史,世界历史等等。考试的时候,你选了哪一科就翻到相应的页码作答。 许多选择了数学II,物理跟生物三门考试。陈曦选的是数学II,物理跟化学,这也是中国学生最常规的选择。许多将化学改成生物,是为了将来朝医学或者生物学方向发展,好在她原本就在准备生物竞赛,大量知识点是重叠的。 至于英语,呵呵,它其实是英国文学考试,难度系数过高,坚决不考虑。最厉害的龚晓,她竟然选择了一门世界历史,这可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考试,绝大部分人宁可选择美国历史来考试好将来往社会科学发展。世界历史的知识点实在太多了。许多还自诩骨子里流着文科生的血呢,看了两眼龚晓的教材就咳咳哒了。 数学II说起来要比数学I难,但这真是相对论。其实并不难,它基本上就是高中数学的内容,而且摸着良心说,比起复杂诡异的高考数学卷子,它简直就是大写的良心二字。基本上中国考生都能拿到满分。在SAT培训班里甚至有个笑话,你数学都拿不到满分,你也好意思宣称自己是炎黄子孙? 物理里的红移现象、宇宙大爆炸理论、驻波公式、测不准原则等在高中物理课本中没有提到,但题目并不难,许多之前把这部分理论了解了一下,做的就轻轻松松的。真正花费时间的是生物科目的考试。 其实因为申请生物或者医学专业时,绝大部分院校都要求生物或者化学,所以即使是有意往这两个方向发展的外国学生也基本上都选择化学。 这涉及到一个专业词汇问题,生物考试里出现的一些昆虫名称科目纲属、组织结构、器官名称、植物名词等等专业词汇不仅日常少见而且相当难背,准备起来非常麻烦。而在这一点上,化学就简单多了,专业名词少,知识点绝大部分都是高中化学里面的部分,完全省心省事多了。 许多也是挣扎了一下才决定还是选择生物作为自己的SAT2科目的。她在准备生物竞赛时,就假想自己在美国读大学时的场景了。什么叫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因为美国医学生是研究生入学制度,她大学本科阶段只能选择基础类的。综合考虑,她觉得还是选择生物学好一些,一些基础研究的内容,先把底子打牢,将来好进一步发展,鉴于这种心思,她在准备生物竞赛的一些科目时,看的是英文原版书,一方面强化英语学习,另一方面就是强迫自己用英文思维进行思考。每年考上美国名校的中国留学生都在逐年增加,可到最后并非所有人都顺利完成学业。从名校被迫转入社区大学的人所占比例并不少。 哈佛大学跟哈佛社区大学的差别,就是才女歌手从神坛跌落沦为被群嘲。 生物有八十道题目,许多强迫自己看英文原版书的好处就是日积月累下,她的英语阅读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她不需要再去将英文翻译成中文进行思考,而是直接作答。跟从小以英文作为母语的学生相比,她还存在着差距。这是人文背景的不同所造成的的,暂时无能为力。但比起大部分非英语国家的学生,她已经算不错的了。 考试在十二点钟之前就结束了。中途离开考场的人极少,香港考场是本地学生跟大陆学生的首选,大家基本上都是选择考三门。 许多在生物考试之前出去上了趟厕所,竟然偶遇了屠颖。对方开心地跟她挥手,两人都是惊喜不已。不过因为休息时间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她俩也只是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又各自回去考试了。 出考场的时候,许多跟陈曦说到这事儿。她笑道:“估计再仔细找找的话,还能找到我们学校的同学。” 江冠南则是满脸不高兴,作为一个纯裸考的人类,他发现自己受到了愚弄。这么简单的卷子,这究竟是在体现智商还是侮辱他的智商? 许多连忙安抚一脸臭样的江小爷:“谁让你不参加SAT1考试的?这才是重头戏。好好准备吧,少年,体现你智商,秒杀别人的时刻到了。” 江冠南极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相当怀疑这人又是忽悠他。讨厌,这人老是把他当小孩子对待,小爷他明明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哼,当初那个哭唧唧的小姑娘去哪儿了啊。一点儿都不好玩了,可好像别人比她更加不好玩儿。 郁闷的江小爷垂头丧气地跟着大家出了考场。 早饭其实大家都没怎么吃饱。 用熊老师的话来说,吃得那么饱,血氧都集中到胃里面了,脑子就动不了了,所以考试的时候得少吃点儿。吃饱了,暖和和的,就想干嘛啊。 底下有个傻缺的实诚孩子开心地喊了声:“饱暖思淫欲。” 咳咳,如此不和谐不健康,自然是往枪口上撞的命。 中午大家决定要好好吃一顿,反正都考完了,就是吃坏了肚子,权当是减肥了。在找店的时候,江冠南耳朵很尖地听到了旁边内地来的旅行团说要坐游轮去南丫岛。看了《美味情缘》大流口水的江小爷立刻要求也去南丫岛,他要吃海鲜。一切不给他吃海鲜的选择,都是在残忍地忽悠他,小爷坚决不接受。 本来还对六月份的大太阳望而生畏的两位女生,被这孩子吵得头疼,只好退步。行!赶紧找东西吃,吃完以后就去南丫岛。 香港的好处在于袖珍。许多一直觉得她生活的城市不算大,属于中等城市。可跟香港一比起来,面积妥妥是香港的好几倍。据龚晓说,香港已经够大的了,大名鼎鼎的巴黎市区不过一百平方公里,还不到香港的十分之一。 鉴于江冠南孩子气的不讲理行为,他们中午不过是在考场附件找了家许留山,简单吃了点儿甜品。昨天在糖朝吃的肚儿溜圆的江冠南这回不好意思说甜品的坏话,只是哼哼唧唧地吃完了燕窝芒果糯米捞。许多的那一份没要燕窝,也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好吧,大概是她本来就喜欢吃芒果。 几个人都想在岛上看海上日出,来都来了,不浪漫一把对得起自己吗?于是他们又回酒店去退房,拎着行李先过去找住宿。他们从中环坐游轮到南丫岛的榕树湾,然后穿岛而行,自己走到索罟湾吃海鲜去。 许多虽然基本上不能吃海鲜,但还是挺高兴的。她矫情,伪文青,就喜欢这样的诗情画意。同样是离岛,跟她上辈子去过的鼓浪屿不同,鼓浪屿上最吸引人的是大片欧式建筑和宣传中的悠闲生活态度。但凭良心说,虽然有她偶像舒婷的光环加持,岛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压根没有察觉到任何悠闲,感觉就跟下饺子一样。 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从他们身边穿过,两人正在争抢一个游戏机。 陈曦忽然冒了一句:“不知道冯子昂现在怎么样了。今天早上都忘了问他比赛什么时候打完。” 被老友惦记着的冯子昂正在两场比赛之间的休息状态,他拿到了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打吧,总要关心一下,人家生了大病,都瘦了好多。 他神差鬼使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指头,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号码。手机响了一会儿才接通,许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温柔:“喂——” 冯子昂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他努力咽了咽唾沫才挤出一句话:“那个,你最近好吗?” 许婧似乎挪动了一下位置,他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脚步声,她的声音依然温柔甜美:“我挺好的,你呢?” 冯子昂还想说什么,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许婧,快点儿,电影要开始了。” 然后他又听到了她跟那个人的对话声:“好的,韩医生,我马上就过来。” 冯子昂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这通电话的了。他只记得,他下午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他的对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第519章 海鲜 许婧挂了电话, 微微垂下了眼睫毛,而后脸上浮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她冲韩医生点头道谢:“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今天科里组织看电影了。” 韩医生摆摆手, 笑容满面:“这有什么啊。对了, 你要喝点儿什么吗?我刚好要给他们去买。” 许婧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喝矿泉水就好。” 谁知韩医生回来的时候, 还是给科里的每一位女同胞带了饮料。他笑道:“都是鲜榨果汁啊, 美容养颜, 绝对健康。” 其中一位女医生笑道:“哟,你们可别听小韩忽悠, 鲜榨果汁就是糖水, 营养成分都浪费了。” 韩医生连忙拱手作揖:“邱主任放过,小可服侍不周, 还请海涵则个。” 科主任跟着笑着起来:“小韩做的不错,就是要服务好女同志嘛。这半年大家都辛苦了,加油, 再接再厉, 下半年再创新高。” 这一回科里活动算是借了韩医生的光。他在SCI核心期刊《TheLa》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柳叶刀》上发表了论文。对于现在的医院以及医生而言,SCI论文数目跟发表期刊影响力,甚至比临床医术更加重要。各种评职称以及升职, 都要看论文。医生发表论文的数目以及期刊影响力高低,直接影响着医院的档次。 韩医生还年轻,博士毕业不过四年, 短期内不至于对人生已经过了半百的科主任构成威胁。科主任是真心诚意地为自己科里有这样的后起之秀而高兴。他大手一挥,科里出钱,今天下午除了必须值班的同志以外,大家集体出去潇洒一回。 午饭吃到快两点钟,出了饭店,大家刚好看到好莱坞大片《特洛伊》在电影院外面的宣传板。女同胞们纷纷要求去欣赏一下性。感的布拉德·皮特跟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六月份的江南,下午的太阳相当够呛,这一提议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利推行下去了。 结果等进了电影院才知道,《特洛伊》得一个礼拜后才能上映。现在在售的好莱坞大片只有灾难片《后天》,他们看着主演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人都进来了,总不能再出去晒太阳吧,干脆也买票看吧。 这时候看好莱坞大片还是件相当奢侈的事情,因为票价要比一般国产片贵上一倍多。科主任相当财大气粗地一挥手,买票,买饮料,大家去吹冷气看电影。 本来大家期待值不高,因为没什么大明星坐镇。韩医生因为年纪轻,坚决要求坐在边上,把中间的黄金地段让给了科里的领导跟老同志们。 他笑着转头跟自己实习生还有研究生说:“看这个,比看《特洛伊》应该有意思,这片子我看过美国方面的报道,它的导演罗兰·艾默里奇拍的《哥斯拉》跟《爱国者》都非常值得一看。” 许婧的舍友赞叹道:“韩医生你知道的真多,你竟然还看电影啊。” 韩医生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看电影啊?你该不会以为我每天下班以后就是埋头看文献写论文吧。” 旁边有位研究生笑道:“我们都是这么以为的啊,不然你怎么没毕业就发表了五篇SCI论文,你就是神话啊。” 韩医生捂住脸:“你们别吓唬我,要真这样,我还不如天天上班呢。看文献比上班更无聊。” 他轻描淡写地表示发论文就是看运气,当医生的人,要说真厉害就得跟主任们一样,走出去谁都要夸一句“一把刀”。他笑道:“不然影响力大的杂志为什么叫《柳叶刀》呢,说到底还是医生手上的那把刀。” 许婧抬头看了韩医生一眼,暗自佩服他会说话。说起写论文什么的,科里不带研究生的主任副主任医生肯定比不上这些年轻的博士生们。有人红了,其他人要么起哄要么眼红。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低的,难怪科里的主任们都喜欢他。她们带教老师也说她跟舍友,没事儿就好好跟韩医生学做人。 韩医生放下手的时候,恰好看到许婧正盯着他看。电影要开演了,放映厅里的灯光灭了,她的脸皎皎如月明,光洁莹润,引得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感谢放映厅的黑暗,成功地掩饰住了他涨红的脸。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即使电影院里有冷气都压不住。 电影开始了,这是部灾难片,视觉冲击感特别强。一开始还有些失望没能看到《特洛伊》的同事也看得津津有味起来。等到震撼的灾难场景出来时,影院里甚至出现了小小的惊呼声。韩医生回头看许婧,发现她算是所有女孩子里最镇定的那一个了,她还在安慰她的舍友。 电影散场以后,大家还在回味这部片子。韩医生有意落后了一步,走在许婧身旁,笑道:“你倒是比我们都淡定。” 许婧笑了笑,没有直说这部电影她上个礼拜其实看过了。闹脾气不肯去参加SAT考试的江冠南坚持要看好莱坞大片练习英语。陈曦又担心多多一直埋头看书学习太辛苦了,索性上个礼拜六晚上,他们一起出来看电影。算起来,他们大概是国内最早看到这部电影的人了吧。 舍友挽住许婧的胳膊,疑惑地问了句里面的台词,感觉跟前后语境不搭。 许婧慢条斯理地将那句台词的英文原版复述了一遍,解释了意思。直接翻译过来的话,跟主角的口型差异太大了,会让人觉得怪异。 韩医生一直走在她们旁边,闻言笑道:“许婧的英文很过硬啊,发音相当标准。” 舍友立刻骄傲地摇起许婧的胳膊,与有荣焉道:“我们家婧婧可厉害了,她成绩从来都是全校前三,一次都没下过。” 许婧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舍友的胳膊,嗔道:“你别乱说。” 转过头,她看着韩医生解释:“我弟弟妹妹为了练习口语,在家经常是用英语对话的。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 一开始的时候,看多多跟宁宁看完了新闻联播,还要即兴点评,口述感想,看一集电视剧还要做英文人物分析;她也觉得崩溃。就不能好好地玩一玩,放松一下么?可她的弟弟妹妹愣是用这种近乎于夸张到可笑的方式锻炼出了自己的英文思维能力。 许婧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弟弟妹妹这么坚持的时候,她也加入进去而不是在边上笑,那么现在她是不是也培养出了能力。舍友说她全校前三,特别厉害。可出了卫校,面对弟弟妹妹的那些同学朋友的时候,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差远了。有的时候,他们说的那些事那些人那些名词,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要加油啊,许婧,不然你会被甩下的越来越远。 韩医生看着少女洁白宁静的面庞,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去了本城新开的海鲜城吃海鲜,先前开业的时候,科主任过来吃过。这一回来,可谓熟门熟路,海鲜城的经理亲自出面招待,给他们推荐了新上市的的鲅鱼、海螺、海胆还有对虾,都是当天现捕运过来的。 主任大手一挥,全都点了,今天就让大家吃个痛快。 旁边有人凑趣道:“立夏吃鳗鱼,来一条鳗鱼吧。” 经理笑了:“现在也有,是鳗鱼苗,有炸的,有加了酸梅酱调料的,两样各来一份吧?” 主任颇为认真地问护士长:“咱们还有钱去唱K吧?” 大家都哄笑起来,于是鳗鱼苗也上了桌。 鳗鱼苗炸得金黄焦脆,嚼一嚼直接咽下去,完全不用吐骨头。 韩医生看许婧看着鳗鱼苗发呆,并不下筷子,笑道:“女士们可得多吃点儿鳗鱼,富含胶原蛋白,号称行走的化妆品啊,美容养颜的。” 有小护士笑起来:“韩医生就会笑我们,又是美容养颜。” 主任帮自己的手下撑腰:“这回小韩可没忽悠你们,真的是好东西,营养价值丰富。” 韩医生连忙附和:“听到没有,领导都发话了,你们还有什么疑虑啊,紧密围绕着在领导周围,听领导的话,跟领导走。” 一个包厢的人都哄堂大笑。他坐下来的时候,笑着看了眼许婧的方向:“吃吧吃吧,女孩子就得多补充胶原蛋白,是好东西。” 许婧勉强笑了笑,挟了筷子加了酸梅酱的鳗鱼苗,味道比冬天时吃的鳗鱼饭要差一点。她想到那个人千里迢迢从日本跑回来就为了吃一碗鳗鱼饭,一时间怔忪起来。 同一个时刻,远在香港南丫岛的许多等人也在吃海鲜。 他们一下午走走停停,花了差不多近两个小时才走到索罟湾。为了防止被晒伤,连自觉不怕晒的陈曦都被许多强行勒令穿上白色长袖衬衫,戴上了帽子跟墨镜。江冠南嘲笑陈曦,像个爷儿不? 结果许多绘声绘色地说起了许婧他们科室的人一家三口去青岛玩,集体晒脱皮,直接大块大块地往下掉的场景。江小爷的脸都吓白了,委委屈屈地也穿上了他家小姐姐事先给他准备好的长袖衬衫,抹了防晒霜,又带了宽檐帽。 美白是亚洲女性的巅峰坚持啊!许多跟龚晓不仅互相帮忙抹好了防晒霜,还戴了纱巾裹在脸上。墨镜跟遮阳伞也必不可少。作为一个曾经在自己家乡四月份被晒伤过的可怜人,许多同学不怕晒黑,晒得再黑她也能撑死一个月就能捂回头。她怕晒伤,蜕皮什么的,实在太疼了。 中途经过洪圣爷沙滩时,大家都表示可以在沙滩边走一走。江冠南不开心,小姐姐没有给他准备泳衣,不然他可以下海游泳去。嗯,他刚才买饮料喝时,听旁边人说了,冲凉房跟更衣室都是免费的。 陈曦默默地看了这臭小子一眼。打什么主意呢?给他准备泳衣,那肯定也得给多多准备泳衣啊!遮臭小子想干什么啊? 沙滩上三三两两的,游客不算太少。大家都爱找个漂亮的角度去拍照片。江冠南也强烈要求留影,结果他一屁股坐上礁石,立刻“呜嗷”一声跳了起来。大热的天,太阳把礁石晒得可以直接在上面摊鸡蛋了。 许多在边上嘲笑:“哟,还要泳裤不?你要真穿了泳裤,保不齐皮都被烫掉了。” 江小爷眼泪汪汪,委屈兮兮。陈曦喊他赶紧去冲凉房拿冷水冲一冲,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烫伤。 江冠南正义凛然地护住了自己的屁股,满脸警惕地提防着陈曦:“你想干嘛啊,干嘛老想打我屁股的主意?” 陈曦差点儿没把手里的果汁直接泼到他脸上去。他好大的脸儿啊,谁打他的主意。 龚晓仔细打量了一下江冠南的身材,嫌弃道:“白斩鸡,连个屁股都没有,毫无可取之处。” 江冠南的表情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啊。就跟小黑黑在公园跑圈时被一个拖鼻涕说它丑的时候,反应一模一样。那叫一个忧伤,那叫一个不可置信。当天晚上回家,小黑黑连他最爱的鲫鱼汤都不要喝了。最后还是陈曦抱着它哄了半天,说了一箩筐诸如“黑黑最美黑黑最漂亮黑黑举世无双”之类的话,才把伤心欲绝的小狗给哄回头。 江小爷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愤恨地指责龚晓:“你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屁股不屁股的,合适吗?” 龚晓微微一笑:“噢,是不合适。嗯,你平板,没有臀部曲线。” 许多笑得快要抽起来了。江冠南到底是图个什么呢?非得自找二次人身伤害。 后来还是陈曦硬拖着他去冲凉,强制性检查了他的……臀部,好在只是红了一块,抹了点儿绿药膏就好。出更衣室的时候,江冠南夸张地假哭起来:“小姐姐诶,我对不起你,我未能保住名节。” 许多跟龚晓异口同声:“行了,名节那东西,你有吗?” 放眼望去,南丫岛上的植被覆盖率高得吓人,几乎满眼都是绿色。许多一路走一路显摆她的生物学知识,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岛上还有橡香蕉树跟棕榈树,满满的热带风情。花草树木之间,也有当地居民种植的蔬菜,但不算多。江冠南看着红彤彤的辣椒,突然间冒了一句:“我要吃辣椒炒海瓜子。” 龚晓跟许多同时怒骂:“你个不要脸的流氓。” 这是郑伊健跟钟丽缇主演的电影《美人鱼》上的一句台词,女主为了拿回她的珠子,故意设计吃辣椒炒海瓜子,然后喊辣,让男主吻了她。嗯,如愿以偿,接吻了。可惜的是,色令智昏这种事情是男女通杀的,光记得接吻,美人鱼忘记拿回珠子了。 江冠南一脸委屈:“那个就是好吃嘛,我可以就着干下三大碗米饭。” 少年说话太满的后果就是吃晚饭的时候,剩下的那三个坏人都迷之微笑:“你有辣椒炒海瓜子就够了。” 他指着清蒸小象鼻蚌、石斑鱼、小鲍鱼、扇贝,他们集体摇头,异口同声:“辣椒炒海瓜子。” 可怜的江小爷到最后忍无可忍,愣是抢了海鲜靓汤自己喝,还一人干掉了一整只牛油龙虾。他今天亏大发了,不吃穷陈曦他就把江倒个个儿。嗯,没事,反正江字倒过来也还是个江。 周围的客人三三两两,有人在推杯换盏,有人在谈天说笑,于是衬托的角落一张小桌子上,有位客人形影相吊的,尤其可怜。 许多凝神看过去,惊讶道:“冯子昂?” 陈曦也抬高了眉毛,因为不知道他的比赛具体日程安排,他下午没敢打扰冯子昂,准备晚上再约对方,看明天能不能一起逛逛。他走过去,拍了拍冯子昂的肩膀,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冲天的酒气,桌上已经倒了好几个酒瓶了。 冯子昂平常是不怎么喝酒的,理由是,这样一来,人犯错误的时候就不能虚伪地将责任推给酒精。 陈曦埋怨道:“你怎么搞的,怎么喝这么多酒?” 冯子昂被拍得肩膀一歪,差点儿摔倒。他抬起头,认出了陈曦的脸,竟然笑了:“啊,陈曦,是你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第520章 我多么羡慕你 可怜的陈曦同学, 他的耳朵后面就被“我有多么羡慕你”刷屏了。冯子昂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也不说个所以然出来。 江冠南蹲在冯子昂边上,观察了半天,点点头, 盖棺定论:“果然喝高了。”然后他直接将冯子昂没来得及动的巨红蟹给干下肚了。 许多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小爷。好吧, 少年,你妥妥无压力地赢了。 陈曦扶着冯子昂想让他起来, 结果冯子昂这回真的醉得太厉害了。脑子是清楚的, 起码能认出他们, 可惜对于四肢的控制能力已经丧失的差不多了。陈曦瞅他跌跌撞撞的样子,赶紧帮他付了账, 然后扶着他往外面走。后来没办法了, 干脆将人给背了起来。 江冠南一看陈曦替他付账,急的喊:“要账单啊, 不然你后面怎么把钱要回来。你没钱了,我们明天吃什么。” 他才不要同情醉鬼呢。哼,这个人还曾经妄图跟他抢过他家小姐姐, 还把他从小姐姐家赶出来了, 江小爷表示自己一定要坚定地记仇。 许多瞪了他一眼,这死孩子,怎么说话呢。 冯子昂还在喋喋不休:“我多么羡慕你。” 他说不出口, 他羡慕陈曦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那三年里,只要是不上课的时候,都会去陈曦家待着。陈曦的父母多好啊, 那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家庭。只有这样的家庭成长起来的人才会健康阳光吧,不像他,是阴暗角落里长出来的怪胎。 江冠南委屈不已,开始扯着嗓子唱:“我多么羡慕你,总可以转身飞远远的,我的爱是你沉重行李,绊住你追新梦的决心……” 许多捂着耳朵吼:“别唱了!你非得招来南丫岛上第一只狼吗?” 冯子昂到后面意识越来越模糊,嘴里始终嘀咕着一句话,我多么羡慕你。对,是羡慕而不是嫉妒。他只能远远地看,连去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呕”冯子昂吐了,这滋味,相当酸爽。在场只有三个爷儿们,其中一个烂醉如泥,即使嫌弃不已,江小爷也得捏着鼻子自己上。他要求许多给他们拍照留下当证据,他要回去告状。这个人是个烂酒鬼,小姐姐一定要离他离得远远。 许多安抚他:“别闹了,别闹了。你帮着扶着点儿。”醉鬼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真的会比平时沉上很多。 江冠南哭丧着脸,被迫帮忙。呜呜呜,他要被熏死了,冯子昂实在是太讨厌了。吃了喝了吐了,不是白浪费掉那么多好吃的了嘛。 一行人跌跌撞撞,总算回到了住处。南丫岛上没有大型酒店,只有类似于民宿的住宿。老板操着一口浓郁地方普通话帮他们将冯子昂给送到了房间。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板抱怨着年轻人怎么能喝成这样呢。 陈曦连忙随口扯谎:“这小子被人甩了,所以难受。” 哪知道这句话也不晓得哪里刺激到了冯子昂,本来已经安分躺下来的人,居然发出了一声悲恸的吼声。 江冠南吓得连忙缩到了许多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他该不会兽化了,异形吧。” 龚晓听不下去:“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了。你也赶紧去冲把澡吧。”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吃过晚饭在岛上逛逛,看看夜景的。这下子,冯子昂醉成这样,哪里能让他一个人待着。万一他又呕吐了,自己不自知,结果发生了窒息,那不就是人间悲剧了。 陈曦无奈地蹲在房间里照顾冯子昂。虽然说岛上治安挺好的,但他不在,他可不敢让多多出去逛。这万一碰上坏人了呢。 一心想着要好好玩的江冠南同学,这小子更加不待见冯子昂了。他一边偷吃许多的豆腐花,一边嘟囔着道:“所以说醉鬼什么的,最讨厌了。不仅祸害自己,还连累别人。是男人吗?一点儿小事就死去活来的。哎哟,他该不会是真被人甩了吧。他女朋友谁啊?” 龚晓一看他还在偷吃立刻踹他。多多吃素,晚饭本来就没吃什么。这还是路上回来的时候,他们给多多买的加餐。 永远处于吃不饱状态的饥饿少年满脸委屈:“本来我们可以出去逛逛,顺便买东西吃的。”他这是在减轻许多的负担呢。 许多叹了口气,表示这下更好。下午走了那么久,她都累了。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吧。 陈曦有点儿抱歉。冯子昂是他的朋友,为了朋友,他牺牲陪女友的时间了。许多安慰他,没关系的,反正晚上出去逛逛也就是吹海风什么的,早点儿睡,还好明天早上早点儿起床看日出。 冯子昂一直到后半夜人才渐渐清醒过来。陈曦将自己的单人间换成了双人房,就睡在他隔壁床上。他没敢睡死,冯子昂一动,他就惊喜了过来。陈曦打了个呵欠,问冯子昂要不要喝水。 房间里的灯并不是特别的亮,冯子昂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半明半暗。 陈曦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喝吧,你要是觉得身上难受可以去冲个澡。昨晚就简单给你擦了下。” 冯子昂摇摇头,一口喝掉了水。他的脑袋像是被斧子劈了一样,他忍不住摸自己的头,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陈曦叹了口气:“没人揍过你,虽然昨晚我很想揍你。你好端端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成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这是碰到了我们有人管。要是没碰上我们,你出了事情怎么办?老实说,你这样,我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冯子昂面无表情:“是啊,我就是个窝囊废,一无是处。” 陈曦火大起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你要真觉得自己窝囊,回来复读,考大学去!” 冯子昂垂着脑袋,一句话不说。 陈曦放缓了语气,劝说道:“到底怎么了?比赛打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乔丹又不是没输过球。打输一场比赛,算不了什么。” 冯子昂还是不吱声,任凭陈曦怎样磨破嘴皮子,他都一声不吭。 陈曦说得嘴巴都干了,指着他道:“行,你牛掰。搁在革命战争年代,你绝对忠诚。我懒得说你,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人有几个身体几条命,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看你以后瘫在床上哭吧。 你是没尝过那个滋味,我当年一想到我要瘸了,我那才是真的要崩溃了呢。你羡慕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起码不曾经历过车祸,两次躺在ICU里说没了就要没了。躺在床上整整过了三年,做复健的时候,疼得生不如此。你身体健康,心智正常,有什么好自卑,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 行!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就好好自己腰疼去吧。” 气坏了的陈曦自己出了房间去浴室冲澡。他这一夜给折腾的,一身臭汗,民宿的冷气效果本来就普通。 许多因为睡得早,醒的也早。隔壁房间门一开,她就醒过来了。陈曦冲完澡回房间,被伸出脑袋来的多多给叫住了。她手上拿着苏打饼干递给陈曦:“你给冯子昂吃点儿吧。他昨晚吐成那样儿,估计胃里头正难受呢。” 陈曦心疼地摸了摸许多的脑袋,柔声道:“吵到你了吧。快点儿回去好好睡一觉,到点儿我再喊你起床看日出。” 许多摇摇头,笑了:“没事儿,我昨晚睡得早,都睡饱了。真舒服,睡得真踏实。” 陈曦左右看看,顺势推着人进了房间。门一合上,他就抱着人亲了下去,小声抱怨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可是想你想的一宿儿睡不安稳。” 许多笑着推他:“别胡闹了,快点儿,过去吧。万一他再吐起来怎么办。快去快去,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 陈曦苦笑着松手,叹气道:“这可不是一尊大佛嚒。”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冠南倒成了第一个起床的人,因为江小爷饿了。昨晚睡得太早,小爷没吃夜宵,肚子扛不住。 这么早,就是外面卖早点的店也没有开门。于是相当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江冠南愣是蹭了人家自己吃的小鱼小虾粥。江冠南喝了一碗还要第二碗,看的其他人都要离他远远的,假装不认识这么不要脸的人。 江冠南打着饱嗝嫌弃他们矫情。吃饱喝足了才好去看日出嘛,反正到时候还是要吃早饭的。 冯子昂一开始赖在房间里不想出去,还是被陈曦硬拉出来的。他看着冯子昂那半死不活的调调儿就烦得慌,好好的大老爷儿们,天塌下来了也不用这副死德性啊。有事说事,有话说话,闷葫芦是没有前途的。 江冠南故意在冯子昂边上绕着,反复形容他早上吃的小鱼小虾粥是多么的美味。在外面还吃不到这么风味独特的海鲜粥呢。 龚晓捂着眼睛,落在许多身边,低声哀嚎道:“他这么大的人还这么幼稚,难道不觉得违和吗?” 许多摊手,这事儿,谁都没办法。 时间尚早,天才蒙蒙亮,天色还带着灰。他们索性慢慢走去山上,顺便看一看黎明时分的美景。 一路上相当静谧,还能不时听到虫鸣与鸟叫。一直走到山上,俯瞰全岛时,才能渐渐感受到人气。有人是彻夜未眠,此时天色渐晓,坐在外面吹海风。 陈曦裹紧了许多身上的外套,小声问:“冷不冷?”清晨的温度还是相当有杀伤力的。 许多摇摇头:“不冷,挺好的。” 山上人并不多,虽然南丫岛看日出挺有名的,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早起是件让人深感悲伤的事情。 他们在身上喷了很多防蚊花露水,防止被蚊虫抬走。正寻找最佳看日出的地点时,许多一抬头,竟然又碰到了熟人。是一直帮忙指导许多实验的李师兄。 许多笑眯眯地跟李师兄打了声招呼。 第521章 错 李师兄见到他也笑了笑, 转头跟他后面的人说了句什么。草木发出一阵窸窣声,陪着李师兄上山的人又返回头了。 许多跟他隔着大约有五六米远,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树枝遮挡着, 只能听见人的衣衫擦过草木的声音。 李师兄问他们:“你们过来考SAT的吗?昨天不少人都来香港考SAT。”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们就是过来玩儿。” 陈曦指了指许多:“她前面准备生物竞赛太辛苦了。刚好这个周末有空闲, 我们就一起出来逛逛。” 这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吧。出国这种事大家一般对外都是保持缄默。反正准备竞赛跟出国都是停课不怎么去学校。可出国尤其是高中毕业出国, 在这个时候一定程度上属于少数派报告。要是一开始嚷得天下皆知, 结果没申请成功,容易让人嘲笑。 陈曦还担心李师兄知道多多准备出国读书的事情, 在实验室里说出去, 多多后面再去练习实验,会有人说风凉话。你都出国了, 干嘛还来占我们竞赛获奖名额,跟我们抢保送资格啊。 许多笑着问李师兄:“师兄你是来干嘛的啊?噢,我知道了, 肯定是来跟女朋友过二人世界的。是不是金屋藏娇啊, 干嘛让人走了。我还想跟师嫂打个招呼呢。” 李师兄哭笑不得道:“什么呀!我是小跟班,跟着我老板来香港开会的。昨天上午会才结束,老板给我们放假, 让我们自己玩儿。那个我住的民宿店老板家的小老外,老板怕我一个人上山找不到路,特意让他儿子陪我过来的。人家还打着呵欠呢, 我赶紧让人回去吧。” 龚晓感慨:“人种差异啊,我觉得这孩子个子比我高。” 李师兄点头:“可不是嘛,我觉得要是再过两年,他的个子就超过我了。” 然后他跟许多聊起了身高到底有哪些因素决定的问题。说着说着,大家就说到了日本。龚晓感慨道:“我们还好意思说小日本呢。去年日本的身高就已经超过中国跟韩国了。天生因素咱们不谈,后天的饮食跟体育锻炼,简直可以打我们耳光啊。就说体育课,有多少学校的体育课是形同虚设的?” 许多无奈地笑了。有的时候,即使学校重视,强迫学生去操场上活动。虽然实际目的还是活动开了身体,脑子才能更清醒,学习效率更高。可上辈子在县中读书的她还是会带着书跟练习册去操场边上学习。教室门锁了,进不去。 为什么不愿意出去玩儿,因为不敢放松,因为觉得锻炼身体并不重要,起码不是迫在眉梢的重要。 很多家长也不喜欢孩子在外面东奔西跑,害怕孩子受伤,害怕孩子影响学习。 许多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发觉比起大部分同龄人,在这方面她是幸运的。因为她出生于多子女家庭,父母精力有限,对他们采取的是放养政策。所以起码她能够奔来跑去地度过她的童年。 江冠南听了一直翻白眼:“你们能不能好好看日出。这么无聊,太阳都被你们吓跑了。” 冯子昂则是从上山以后都默不作声,就盯着远处发呆。 陈曦现在特别怕这人突然想不开,往山下一跳怎么办。即使他就是随便跳跳,后面的事情可随便不起来啊。 他们上山后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远处开始有红霞现出了身影。看着大海,看着海天交接处的红线,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此时夏天山间的清风吹拂在脸上,莫名有股说不出的清新温柔。清风带着草木与花朵的香气,还没有经过骄阳的暴晒,气味清淡,沁人心脾。 许多看着太阳渐渐露出脸来,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陈曦的手。陈曦就势将女友揽进了怀里,两人不用说任何话,单看着红日冉冉升起就足以感动莫名。 冯子昂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心情复杂莫名。是啊,只有像陈曦这样家庭简单生性开朗的人,才能够给别人带来阳光与希望。 他微微阖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等到太阳完全跃出了海面,他们才在鸟鸣声中下了山去吃早饭。陈曦邀请李师兄一起,一直有劳他照顾多多了。 李师兄表示不必了,他住宿的民宿家里包早饭,味道还不错。 许多又邀请李师兄吃过早饭以后跟他们一起玩儿,中午吃海鲜去。人多热闹啊。 李师兄还是摇头,他跟其他人约好了,吃过早饭就回市区。他们还有其他安排。 许多等人再三再四地邀请,他始终微笑着摇头。 最后大家觉得不好勉强,估计李师兄跟他的同伴们都不想带他们这群中学生玩,于是也没有再坚持。 下山以后,陈曦找了家看上去清爽干净的店点了当地的早茶。众人吃完结账的时候,有个瘦高个子的金发碧眼的男孩子带着惊喜的笑容跑进店里。他扬着手里的一只水晶发卡对许多迅速地说了句粤语。 龚晓惊讶地问许多:“你有戴发卡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许多则是疑惑地摇摇头,她没有戴什么发卡啊。 小食店的店主笑着用粤语说金发男孩子,笑他又认错人了。 他帮着解围,这个男孩子的父母在岛上开民宿,不过老外眼中的中国人都好像。只要穿着差不多衣服,体型相接近的人,他都觉得是一个人。上次他还认错了来岛上拍宣传片的明星,搞得人家好尴尬。 男孩子相当不服气,强调他是万绮雯的粉丝,她长得这么像万绮雯,他才不会认错呢。 店主摊手,用粤语强调,一半以上的亚洲人都是单眼皮呢,不是看到单眼皮的靓女就是万绮雯啦。 然后店主开始夸许多靓女,跟他们感慨万绮雯的《万家灯火》拍了一半就约满走人了,气得他后面的剧没有再看。 许多笑着谢过他的赞美,用英文表达了对外国小帅哥的感谢。这个发卡看上去还挺贵的,真不是她的,她不能拿走。 沮丧的小帅哥耸了耸肩,转头走了。 小食店店主笑道,靓女就是好啦。丢了东西都有帅哥追着要还回来。 众人嬉笑了一回,跟店主道谢告辞了。 他们订了晚上七点钟的机票飞回家,今天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可以玩。按照旅游攻略,他们去了著名的南丫岛大风车,结果等爬上山去一看,都是大失所望。因为所谓的大风车就是风力发动机,孤零零地杵在那儿,没有什么特别的。 上山都上山了。大家觉得不能白来一遭,开始各种拍照。江冠南尿急,跑到草木深处去滋养大地。龚晓跟许多都骂他不要脸,赶紧避开。 可怜的江小爷估计体质特殊,他解决个三急问题,竟然招来了好几条旺财。当时陈曦等人都准备下山了,跟他隔了差不多有三四十米远的样子。 江冠南吓得差点儿裤子没捋好,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南丫岛是汪星人的天下,这里汪星人从来就没有怕双足兽这一说。对江小爷产生兴趣的汪星人明显属于不好惹品种,围着他虎视眈眈。 许多回头一看,赶紧喊:“快跑啊!” 江冠南都快哭了,这什么世道。他不是一贯跟汪星人关系良好么。小黑黑打不过楼下的二哈的时候,还是他一力调解的。咳咳,和平为上。他的调节方式就是抱着过来搬救兵的黑黑小姑娘溜之大吉。他也很辛苦的,黑黑可是个胖丫头。 江小爷瑟瑟发抖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这群汪星人。龚晓看他那怂样实在是看不下去,大步跑过去,拿出背包边上的水杯在手上拍了两下,开始模仿刚才这群汪星人的咆哮声。 江冠南目瞪口呆,完全忘了自己还需要这位女侠救助,相当二缺地冒了一句:“古有鸡鸣狗盗之徒,女侠威武,这是狗吠鸡贼?” 龚晓作势要撤退,吓得江冠南一把抱上她的背包:“女侠救命啊,看在咱们好歹也是一个考场上待过,一个饭桌上吃过的交情,您不能丢下小的不管。” 龚晓一脚踹开这个没用的怂货,催促道:“快滚!” 江小爷关键时刻冒出了身为男子汉的自觉性,表示身为一个24K纯爷儿们,他不能置女同胞于不顾,他要跟她共存亡。他还朝陈曦喊:“是个爷儿们不,你居然好意思让女生上!” 陈曦不为所动,他的任务是保护好他家多多。江冠南被狗咬两口最多打几针狂犬疫苗呗。再说,狗这种生物,你弱它就强,怂成这样,不是送到他们嘴边的肉包子还是什么。 龚晓嫌弃道:“要死自己死去,别拉上我,我丢不起这个人。白白污了本姑娘的名声。” 最后还是一直在边上一声不吭的冯子昂直接抽出瑞士军刀,割了旁边的树枝,挥舞着树枝将这几条穷极无聊的汪星人给赶跑了。 一直关注事态进展的许多觉得,这些感觉敏锐的汪星人不是被冯子昂手上的瑞士军刀以及挥舞的树枝给吓跑的。而是作为感觉敏锐的生物,它们及时捕捉到了冯子昂身上的肃杀之气,识相地溜走了。 汪爷就是逗那怂货玩玩儿,不想要死要活的。 许多偷偷问陈曦,冯子昂到底怎么了?用个不恰当的成语形容,那就是如丧考妣,翻译成通俗的现代话来讲叫死了爹妈,相当惨烈的事情。 陈曦无奈地摇摇头,冯子昂情绪之低沉,是他前所未见的。照他以往对冯子昂的认知,这人感情相当淡漠,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触动他。以前上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时,那位实习老师还大着胆子拿冯子昂打过比方,开玩笑说他是老僧入定。 就为了场奖金还不到两万港币的比赛,冯子昂至于表现的这样萧索么。上次他拿到世界冠军百万巨奖,也没见他有多高兴啊。 陈曦不好继续追问冯子昂。朋友归朋友,大家都这么大了,各有各的隐私。冯子昂愿意跟他说,他就高兴听着,必要时帮他出出主意。冯子昂要是打定主意当闷嘴葫芦,那么谁也不能勉强他。 许多左想右想都觉得不放心,回到市区以后,她给冯峰打了个电话,询问对方知不知情。 冯峰从他家弟弟拿了世界冠军以后,尤其关注这臭小子的比赛情况,已经知道了他昨天比赛输了的消息。听了许多的话,他赶紧拜托许多帮忙,一定要让陈曦好好劝劝冯子昂。 他苦笑道:“哎呀,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家情况特殊,比较复杂,冯子昂这臭小子不喜欢我们。我们说的话加在一起还没有陈曦这么个朋友有分量。拜托拜托,许多,你一定帮帮忙。下次我拍电影,还找你写剧本。” 许多翻白眼:“关键是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低落啊。就为着一场比赛?我觉得不至于吧。” 冯峰听了许多对冯子昂状况的描述,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我擦,这臭小子还学人买醉了,还醉宿。这么孤身一人在外面这么不检点,他怎么不怕被女流氓劫了色啊。啧啧,这已经丧失了处男之身的人,果然越发没下限了。 许多警惕起来,这话怎么说。陈曦可是信誓旦旦跟她保证过,冯子昂可这正经可老实了,没交过女朋友,连人家漂亮姑娘都不多看一眼。 冯峰相当没有兄弟情谊地跟许多八卦他家弟弟:“我也惊讶啊。我一直怀疑这小子是个性冷感来着。真的,我珍藏的小电影他都不屑一顾。正直地说,许多,你也是学过生物学的人,这个年纪的男人对这些不感兴趣,绝对不是他洁身自好,多少要么生理要么心理,肯定有点儿毛病。” 许多一下子还真没找出理由立时反驳回头。据说很多男同发现自己性向跟周围人不同,开始产生怀疑,都是因为看劲爆的片子时,对里头的美女毫无性趣。 冯峰绘声绘色地说了下去:“结果那臭小子说他夜夜都搂着个大姑娘睡觉。咳咳,那个,多多啊,你听过了就过去了啊。小姑娘家,听这些不好。” 许多直接挂了电话。这个王八犊子,还敢问她姐好不好!她姐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王八蛋,不要脸的下三滥。她管他去死!他死了刚好不能祸害她姐! 冯峰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哎哎哎,你怎么就把电话给挂了啊。你这还没说,他身边到底有没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呢。” 许多阴沉着脸,走到陈曦身边。她要让她家小男友离这人远点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初二还跑到他们家送鹿肉撩拨她姐,车屁股一转,呵,好了,去搂人家大姑娘鏖战到天明了。难怪打输了比赛,他怎么不肾虚啊! 陈曦看自家多多脸上不好看,以为她是没能从冯峰嘴里找出蛛丝马迹,还在担心冯子昂的情况。他安慰道:“算了吧,反正我们尽力了。天助自助者,他要这样,谁也拦不住他。” 刚好冯子昂的手机响了,他所在的电竞战队的领队正在满世界找他。冯子昂明天还要去韩国参加另一场比赛。 陈曦说了地址,等交接完冯子昂后,他又冲满脸颓唐的老友吼了一句:“是个男人不?是男人就拼出自己的世界来。是男人就别把羡慕别人挂在嘴边。你羡慕,你自己不会去争取啊!” 江冠南在边上喝鸳鸯奶茶,闻言鄙夷道:“你这水平实在太差了,哪有这样给人做思想工作的。你听我说,那个,冯子昂,你是我看中的男人。绝对不能怂,你知道不?” 冯子昂终于发话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许多心道,你当然没兴趣,你都搂着人家大姑娘夜夜笙箫了。 江冠南跳脚:“你怎么能这么肤浅呢?男人之间的友谊,你懂不懂?竟然如此的浅薄狭隘。” 领队总算带走了冯子昂。 陈曦看许多脸色还是不好,又劝了两句,大意是估计冯子昂一时间从世界冠军的位置上跌下来,情绪可能有点儿受不了,后面慢慢的,应该就好了。 从香港回来后,许多还是余怒未消。她觉得冯子昂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她一开始就不想这人接近她姐的最大原因不是他复杂的家庭,而是这人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暧昧总让人受尽委屈。这样黏黏糊糊的,所有人,包括陈曦跟陈曦的妈妈以及她父母都以为冯子昂对她姐有意思时,他却来这么一出。她简直活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因为姐姐上辈子感情不顺,婚姻也不圆满,许多尤其担心她姐的感情问题。她姐长得漂亮,个性温柔,容易招惹男人的追逐。可这些追逐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玩弄,谁又知道? 男人对朋友跟对女人的态度可以截然不同。 许多上辈子有个同事,没有人说他不好,平常也不见他故意撩拨年轻漂亮的实习生或者小护士。可这人结婚生孩子了,在外面居然还有好几个女朋友,最后因为聚众斗殴罪被警察抓了,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况且,物质的本质就是运动。哪有人能够随着环境变化地位改变始终纹丝不动。倘若真有人从底层走到高位,还始终单纯淳朴。你该想的不是他(她)始终如一,而是这人的心机之深沉,之可怕。因为生物面对不同刺激做出不同反应是生物的本能。 冯子昂也许以前跟陈曦同学时,的确如陈曦所言是个真诚的人。可已经好几年过去了,经历过社会摸爬滚打的人是否还能保持初心。有些人的淳朴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灯红酒绿。 许多一直琢磨着,要怎样不动声色地给她姐提个醒呢。人的感情从来都不能收放自如,它随心。万一她姐动心了,那必须得及时止损。花心是一种性格表现,指望花心的人突然间洗净浮华,专一深情,那比登天还难。他是能专一,但这种专一有时限性。等他找到下一个真爱,前者就弃若敝履了。 第522章 夏令营 母性膨胀的许多同学还在各种旁敲侧击, 想把话题往冯子昂这个人身上靠。比如说,哎哟,这种人得找什么样的女朋友之类的。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宁吃着海螺, 突然间冒出一句:“冯子昂比赛好像打输了。” 今晚家里就三姐弟一起吃饭, 陈曦父亲有个应酬脱不开身,上阵父子兵去了。 许多小心翼翼觑着她姐的神色, 看她姐是个什么反应, 也好随机应变。谁知道她姐就是扯了扯唇角, 淡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用不着我们费心,人家女朋友安慰就好了。” 许多跟许宁都震惊。前者是惊讶她姐居然知道了, 知道了竟然还这样风轻云淡。后者则是在愤怒, 这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自己有女朋友还跑到他们家来蹭吃蹭住,大过年的上他们家的门。这简直禽兽不如! 许婧笑了一下:“你们干嘛这幅表情。他就是曾经想让我帮他当私人营养师啊, 后来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不想干这份工作。都说清楚了。人家没有必要跟我们交代他的感情情况吧。” 许多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按照冯峰的说法, 冯子昂是大年初二过后遁了, 然后跟个大姑娘夜夜到天明。大年初二那天晚上,她姐送冯子昂出的门,从时间上看, 应该就是那时候跟人摊牌的。 她姐那样直接拒绝掉私人营养师的工作,应该是当时父母闹离婚的事情,她不放心自己跟宁宁吧。 一时间, 许多心中的愧疚如海浪般拍打着她的心。他们任性愤怒怼天怼地的时候,才十九岁的姐姐却决定留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充当后盾了。 冯子昂是渣没错儿。哪有前脚还含情脉脉,后脚直接转头找别人的道理。但许多更关注的是她姐为他们做出的牺牲。 她抱住姐姐,像是老鹰抱母鸡一样,一个劲儿往她姐身上蹭,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姐,我不要你为了我们折断翅膀。不要,不然我会恨我自己的。” 她不要任何人为了她牺牲前程,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只属于自己。 许宁也想到了这一茬,暂时忘却了对冯子昂无耻行径的愤恨。他站起身,有点儿不知所措。二姐高中毕业去读大学的时候就是大姐卫校毕业的时候。其实真正连累大姐的人是他,因为那时候他刚上完高一。 许婧笑着将一双弟妹搂到自己面前。他们都已经比她高了,许宁最小,现在却是他们当中个子最高的人。 她摸了摸弟弟妹妹的脑袋,柔声道:“你们不用想这么多。我就喜欢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这样踏实舒服。跟着冯子昂满世界跑表面上看是挺风光挺有趣的。可你们想想,倒时差,适应水土气候,这些是不是都是隐形存在的风险。整天飞来飞去,脑袋都是晕晕的。几年的时间下来,我考护师考主管的时间都被浪费了。冯子昂输一次就会输两次,完了他不打游戏了,我也就失业了。把我的未来跟他绑在一起,我觉得不值得。” 这一回许多没有再说任何劝她姐的话。上辈子她姐曾经因为爱情跑出过家门几年,结果相当不尽如人意。不同的人适应不同的生活,她姐就是温柔贤惠的小女人,最宜室宜家的那种。她也不想她姐再经历一回颠沛流离。 许婧微微笑了,拍拍手道:“好了,别人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许多感觉心中的巨石落了地,但同时心里头却又空空落落起来。看着她姐平淡的面容,她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同床共枕来了十几年朝夕相对的姐姐,她凭着直觉都能感受到她姐起码曾经是有一点点动心的。 她宁可她姐痛痛快快哭一场,甚至咆哮,甚至怨怼,甚至崩溃;也胜过于此时的云淡风轻。平静与漠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哀莫大于心死。 许婧笑着摸了摸满脸担忧的妹妹,柔声道:“没事的,我很好。” 许多又开始不确定起来。这辈子从她重生回来以后,四年的时间,她姐基本上没有再谈恋爱了。所以她判断不准她姐到底是怎样的恋爱风格。 毕竟,按照上辈子她姐的模式,爱的时候义无反顾,感情破裂了也不脱离带水,直接走入生活的下一个篇章。即使伤痕累累,也不抱怨。 许婧还在慢条斯理地跟妹妹分析:“我现在也不急着这些事,先把专升本的考试给过了吧。这样后面就算工作的事情也纰漏,我也可以走好下一步。” 许多点了点头。哎,感情的事情最大的特点就是充满了不确定性。谁知道明天的明天,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呢。 一双弟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大姐好几天,确定大姐的确没事以后才放下心来。这一段不知从何起又不晓几时终的感情,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口。 许多甚至不曾在陈曦面前抱怨冯子昂。就跟她姐说的那样,这个人跟他们没关系。她不要让任何人误以为她姐拉拉扯扯不自重,毕竟冯子昂从未亲口告白或者跟谁明确表示过要追她姐。自作多情最可笑,尤其落在女人身上,那就是“花痴”二字。她不允许任何人对她姐产生任何不好的联想。 她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姑娘! 从香港回来没几个礼拜,高二下学期就结束了。考完了试的高二年级瞬间就空出了大片。忙着暑假里再冲刺一把托福或者雅思的小伙伴们谁也没有心思再在其他事情上花费时间跟精力了。 许多也没空,期末考试结束后不到半个月,她又要出发去大学的省队夏令营。 在这里,经过三天培训以后,他们要参加生物竞赛的复赛,也就是实验考试。初赛跟复赛成绩综合排进前八的人,将被选拔进省队,而后参加八月中旬在福建厦门参加的全国联赛。 江冠南泪汪汪地大骂不公平,为什么八月份他要去长沙那样缺失的地方参加信息竞赛啊。八月份的长沙啊,少年心塞,他也要去厦门玩儿。 许婧为了哄住这位任性的小爷,跟他保证,只要他拿到全国奖进入国家集训队。比赛一回来,她就带他去厦门玩儿。 江冠南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应下来了。他一直扒着他家小姐姐各种撒娇。他好辛苦喔,还要去那么热的地方参加比赛。每天得比赛五个小时呢,他好惨好惨啊。他们说长沙炒青菜都放辣椒,连炒菜的锅都是辣的,他肯定会上火的。 许婧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给他行李箱里摆了很多金银花,让他自己每天泡水喝。液体不让带上飞机,得办理托运。按照江小爷的个性,行李跟着他都得带队老师帮忙看着才不丢,再托运一下,他肯定就甩手掌柜了。所以,金银花露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许多嫌恶地看了眼江冠南,惯不死这种废材噢。她恨恨地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从今天起省队的夏令营就要报道了。她得再检查一下行李。 省队夏令营的营地不是什么远地方,就在本市。许多前头还天天跑人家实验室来做实验呢。嘿嘿,她这是占了大便宜。任何考试尤其是实验操作,主场优势大啊。这些实验器材她都摸熟了摸惯了,就跟乒乓球手习惯了自己的球拍一样,肯定会感觉更顺手。 临近进营之前,熊老师把他们四个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叮嘱注意事项。重点是这几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手,千万不能受伤,否则还怎么做实验。 本省的生物竞赛省一等奖占了参加比赛人数的前百分之一,足足有上百人。但是真正有意义被称为真一等奖的是前二十名,这部分人才能有高考加分资格。 省队的选拔赛是按照1:2的比例确定选拔参赛者名单,也就是初赛全省前四十名都有资格参加夏令营。其余的初赛一等奖获得者可以自愿自费报名参加,但不能参加复赛。一般这样的学生都是高一学生,提前熟悉省队的选拔流程,好高二的时候再冲刺一回。 去年暑假,盛乐跟屠颖就是这样做的。 屠颖有了去年的经验,自然更加熟门熟路。她主动带着许多和李萌萌认位置,笑道:“反正咱们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条件艰苦就忍忍吧。没有空调,宿舍环境自行想象学农场景。” 李萌萌笑了笑:“随他去吧,忍忍也就过去了。” 比起学期刚开学那会儿,李萌萌的情绪看着稳定多了。作为唯一一名未经熊老师招入门下却还是杀入了省队选拔赛名单的学生,她似乎获得了更多的自信。 屠颖偷偷跟许多说,李萌萌估计是完全押宝在生物竞赛上,准备走竞赛保送的路子了。她从这学期一开学就完全停课,一直辗转着上省内大学举办的生物培训班,相当辛苦。 她叹了口气道:“据说李萌萌曾经私底下找过熊老师,想跟着咱们一道上课,不过熊老师拒绝了。” 盛乐在边上笑:“咱们熊老师是数学控啊。李萌萌一个文科生,数学那么差,熊老师才不会收这样的学生呢。” 许多没有接盛乐的话也没有反驳他。文科生就一定数学差吗?这跟理科生肯定语文一团糟是同样的片面逻辑吧。盛乐不喜欢她,一直在明里暗里针对她,她又不是感觉不到。她实在懒得跟这么只梗着脖子自以为雄鸡一叫天下白的小公鸡一般见识。 初赛成绩出来后,许多排了全省第三名。前两名一个来自省实验的生物竞赛班,一个来自师大附中的省招班,都是从初中时代就立志为祖国的生物学发展奋斗终身的真大神。许多拿到这样的名次,已经非常高兴了。 夏令营开班以后,许多看到大家的学校,才感慨万千地意识到,省城的集聚效应有多么强大。排在前二十位的学生有一半来自本市,其他获奖的学生还有不少特意花时间从自己家乡跑到这边大学上培训课的。这样的时间精力跟财力支出,实在是一般人难以承受。 盛乐这回比赛发挥一般,排到了全省第十名。这跟他的预期相差有点儿远,据他自己说是生态题做砸了,感觉非常郁闷。 许多就在一边听着,也不发表评论。反正这人是好是坏跟她关系不大。你永远不能让你的世界没有任何苍蝇。 报到结束后,每个人都分到了寝室,两人一间,让大家都欣喜不已。屠颖叹气,编外的营员就差远了,去年他们都是四人一间。她当时干脆就没要房间,直接回家休息了。 她笑着摇头:“今年不行了。你看看我们的日程安排,中午才一个小时的休息吃饭时间,不住在这儿,中午连打个盹儿的地方都没有。” 第523章 平安符 许多看了看宿舍, 典型的大学宿舍,高低架子床,橱柜固定在写字桌的上方。虽然没空调,天花板上还有吊扇。 李萌萌赶紧试了下开关, 笑道:“还好还好, 要是没电扇,更加过不下去了。” 许多哈哈大笑, 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准备午休在宿舍, 晚上下课后还是回自己家吧。 她觉得这寝室条件不错了。上辈子读大学时,她们寝室连电风扇都没有。更要命的是, 架子床上安装小吊扇的地方, 夹子风扇不允许夹在床头。睡下铺的姑娘好歹还能把风扇摆在板凳上对着自己吹。谁上铺的她还能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留一块地方摆落地矮风扇。睡觉比较狂野的隔壁床舍友一个月踹飞了两个电扇。 收拾好东西以后,大家到报到的小礼堂集合。听了一通营归之后, 每个人领到了一张饭卡,开始夏令营的第一餐。 大概是为了表达主办方对大家的重视,中午的伙食居然出人意料的好。许多打了份青菜鸡蛋面的时候, 那位大师傅还一个劲儿的跟她推荐, 来个狮子头吧,反正你饭卡上钱够够的。她还是微笑着坚定地拒绝了。 嗯,她已经瞄到了, 食堂还可以刷酸奶。她一会儿可以刷了当零嘴吃。 许多吃素的事情只有关系最亲近的几位朋友才知道。她端着青菜鸡蛋面到位子上去时,其他三人都惊讶不已。 盛乐更是笑道:“不至于吧,你还真相信食谷者慧, 肉食者鄙啊。” 许多摆摆手:“没胃口,天太热了,我宁可吃零食。” 李萌萌指着凉菜窗口道:“那边还不错,我看到了有拍黄瓜跟凉拌木耳,你要不要来点儿,应该还不错。” 许多惊讶道:“还有这个啊,我得去买一份。” 食堂的双拼凉拌菜一小碟子也是一块钱。许多拿着凉拌黄瓜跟木耳就着精彩鸡蛋面吃,滋味儿相当不赖。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屠颖都忍不住嫉妒起来:“晚上我也这么吃吧,天热了还是吃凉菜清爽一些。” 许多笑了,示意她尝一尝自己没碰到的部分,好奇地问了句:“我刚才端菜回来,听你们在说什么来着,好像还蛮好玩的。” 李萌萌脸上一红,嗔道:“好玩什么啊。说变态呢。你看我们这个宿舍楼是不是挺奇怪的,都没有阳台,衣服同意晒在楼顶或者是走廊的挂衣架上。” 盛乐笑着接口:“哎,我反正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就当笑话听吧。以前寝室不是这样的。据说以前有个变态狂专门偷女生内衣,结果在翻阳台时,脚滑了,失足摔死了。反正这事儿闹得挺厉害的。学校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事儿给压下去。女生寝室格局就变成这样了。知足吧,以前这楼可是学校的招待所,比我们男生寝室环境好多了。” 招待所一说倒是盛乐第一次提起。三个女生都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啊,那么小的房间,还招待所呢!除非中间又打了隔断吧。” 盛乐摇摇头,耸了耸肩膀:“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传说而已,谁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怎么样啊。” 吃过饭,几人回寝室收拾了一下,集体又回到礼堂参加开营仪式。 重大利好消息,因为他们的强烈要求,下午上课时间往后推了半个小时,这样大家中午还能睡一觉。许多嫌弃中午来回奔波太累了,七月份的江南,盛夏光年啊,中午还是在学校午休。 开营时给他们讲话的教授是生物界颇为有名的科学家。一群小朋友被他教育了半天诸如“中国教授多如狗”,被搞得云山雾罩的。许多琢磨了半天,教授的意思似乎是求学没什么了不起,评上教授也没什么了不起。所以,大家都没什么了不起。 盛乐茫然地看李萌萌:“我语文不好,麻烦你给解释一下,教授想说什么呀。” 李萌萌摇摇头:“我没听,我不感兴趣。” 这位教授走下讲台以后,又来了位教授,死命往回拉。他先把大家都夸成了花儿朵朵开,然后又开始语重心长地说重点,好好珍惜学习机会吧。别的不说,给你们上课,我们是不拿讲课费的。这么大热的天,有这种时间精力,就是不出去走穴挣钱,起码我们也能躺在自己家里吹空调吧。好好学习,可以不把教授当回事,前提是你要有成为教授的能力。 这回大家都动容了,给他鼓掌的声音比前面更大。 开营仪式持续了一个小时。下午两点钟,正式开始上课。第一天的课就是关于实验设计思路以及生物试验操作时的注意事项。 许多注意到给他们上课的教授带的助教就是李师兄。怕被人误会有暗箱操作,他们都没敢跟李师兄打招呼,全都以微笑致意。 夏令营的前四天都是在上课,有实验理论也有实验操作,上课的都是实打实副教授以上级别,就连实验时,头发都花白了的老人们也认认真真地盯着。 老教授语重心长道:“咱们省算是生物竞赛的大省了吧,出过好几位真正的生物大家。加油吧,孩子们。谁知道下一个童第周是不是从你们当中出来。做人嘛,第一个就是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相信自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会成为什么人。” 吃过晚饭后大家依然要上课,上到晚上八点钟才下课各自回寝室休息。陈曦也在忙着物理竞赛省队选拔的事情。他们的培训地点更远,在某所老牌大学的新校区,距离市区开车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所以只能住在那边。 过来接许多的人是陈家的司机。本来她想自己坐公交车回去的,反正有直达车,本城治安又相当不错。结果陈曦死活不同意,大晚上的,他哪儿能放心多多一个人在外面。 许宁也说他要到学校接二姐下课。这么一来,许多宁可麻烦陈家的司机了。许宁还在准备实验班的考试,而且他打算高一就参加化学竞赛,到时候好安排后面的学业。 陈家的司机见了许多就笑,招呼她上车。她刚道谢打开车门,盛乐就在后面喊她。 李萌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许多有没有看到她的平安符,她中午回寝室睡觉时还看到的,结果现在找不到了。 许多摇摇头:“不知道啊。你平安符长什么样子啊?我没印象。” 李萌萌看上去相当着急,一直在跟许多比划平安符的形状大小以及颜色。大概半个手掌大小,蓝色的,上面写着“学业顺利”。 这平安符是她妈妈出国旅游时给她求回来的,特别的灵验。从初中起,她戴着这个平安符参加所有的考试都会顺利通过。但如果平安符没戴,那么就会有各种事情发生。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换棉外套时忘了把平安符拿出来,结果就闹出了那么多的事。 许多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她习惯午睡,到点儿就犯困。中午午休时间有限,她回寝室从来都是倒头就睡,哪有心思观察人家姑娘身上戴了什么东西啊。她压根儿对这一块就不敏感。 盛乐跟着急了起来,一个劲儿催促许多跟着好好想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哪儿看过。 许多有点儿不耐烦了。学校里蚊子特别多,她连裙子都不敢穿,照样得站着跺脚。她知道平安符对李萌萌意义重大,可她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总不能给她变出来一个吧。 盛乐在边上给出主意,让许多陪着李萌萌一块儿回寝室找。 许多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家交情没到这份上儿吧,举世皆你妈啊。她凭什么要去跟着找什么传说中的平安符,她连见都没见过。寝室楼住着十来位女生呢,又不是没人,李萌萌怕得慌。再说了,这一去一回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司机开口催促,时间不早了,他送完人还得开车回家啊。 许多赶紧道歉,匆匆对李萌萌点点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要不,你请舍管阿姨帮你找吧。” 她拉着车门准备上车。 盛乐气愤不已,伸手要拽许多:“你这人怎么这么冷酷啊,大家都是同学,在外面培训就是要互帮互助。李萌萌都急成这样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夏天衣衫单薄,许多连忙往车上躲。盛乐撞上了车门,她的手被车门夹了一下,疼得她“哎哟”一声。司机连忙下车,把盛乐攘到一边去,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蛮不讲理啊。多多都说了,那个什么东西她没有看到。” 许多则是先忙检查自己的手,好在只是蹭了一下,没破皮,活动活动手指头,也不见损伤。要是这时候,盛乐把她的手夹出个好歹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她都不会放过这人的。她没那么宽容的心。这人三番两次针对她,她忍了。下黑手的话,她倒要看看他有几只爪子! 李萌萌也紧张地看着许多的手,吓得眼泪快要出来了,一直追着问:“怎么样?到底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许多对这么个泫然欲泣的小姑娘也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了。刚才盛乐无理取闹时,怎么不见这位姑娘出来说话啊。她是所谓的当事人,她那样默不作声的态度岂不是认同盛乐的要求。 李萌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许多微微皱了皱眉,表示没关系。 “你们干嘛呢?”屠颖推着自行车过来,她家最近,骑车不到十分钟。要不是中午实在不想在太阳底下穿梭,她就不要宿舍了。 盛乐讪讪地说了事情始末。屠颖安慰李萌萌:“别着急,我陪你回去找吧。等找到了,我喊我爸送你回家去。” 她对许多摆摆手,笑道:“你快回去吧,就你们家最远。明天考试加油啊!” 许多也笑着跟他们挥手道别,祝大家都好运。 车窗摇下的时候,她听到了盛乐的声音:“那可不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呗,谱儿摆得比谁都大。” 许多当作没听见。她的确自私,没有那么多同学爱。今天要是耽搁晚了,等回去她肯定睡眠欠佳,会影响实验考试发挥。比起李萌萌的平安符,她更关心自己的睡眠跟竞赛成绩。 屠颖轻声制止盛乐:“你别这么说。许多家远。再说了,我们知道平安符对萌萌意义重大,她不知道啊。她又不是我们外校出来的。” 盛乐冷笑:“一个外来户还蹦跶的厉害,有她哭的时候呢。我倒是要看看,她能走多远。” 屠颖没有再理会他,转头安慰表情焦灼的李萌萌。没事的,这东西又不是金银首饰这种值钱东西,肯定不会有谁特意要拿走的。 第524章 长眠 李萌萌勉强露出个笑容。她心中的焦灼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这个平安符成了她的某种信仰, 没有它,她完全无法想象明天要怎样上考场。 屠颖陪着她去楼上寝室找了半天,一直没能找到平安符。她看着李萌萌欲言又止。李萌萌也能猜到她的意思,这么小的平安符, 说不定掉在地上被当垃圾扫走了都说不定。 屠颖让李萌萌仔细回忆最后一次看到平安符究竟是什么时候。李萌萌想了半天, 确定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看到平安符的。 “后来我们就回寝室睡觉,起来后直接去教室上课了。然后刚才下课的时候, 我一摸裤子口袋, 平安符就不见了。” 屠颖皱起了眉头, 扫了眼她的七分裤,自言自语道:“口袋不算浅了啊, 按道理来说不至于掉了啊。那个, 你跟许多一块儿走的吗?” 李萌萌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我们刚下楼梯的时候, 许多发现她笔记本落在桌上了,就又回去拿了。我急着过去找个好位置,就没有再等她。” 屠颖叹了口气:“可惜许多走路爱想心事, 不怎么看地上。不然要是当时掉在了地上, 说不定她还能看见。” 她俩走下了楼梯,站在女生楼大厅的盛乐闻言冷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怎么会低头看地面啊。” 屠颖微微皱了皱眉, 劝道:“你别老这么说,她人挺好的。上个月我去香港考SAT,也不瞒你们了, 我爸要去那边工作了。我妈肯定顾不了两头,准备让我出国读大学。嗯,我碰到了许多。人家还喊我一块儿吃饭来着。” 盛乐气得不轻,冷笑道:“这种人最无聊。明明都不指望保送,还占着获奖名额。怎么着,非要显得她能耐不成。” 屠颖气愤道:“你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我不该来比赛一样。我也是从高一进校就准备到现在,我凭什么不能来啊。我的成绩是偷的还是抢的?我又没有作弊走后门。” 说着,她突然间意识到不对,急踩刹车,尴尬道:“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萌萌,大家都知道你是倒霉催的。那个教育局不待见我们学校,才逼着学校这样儿。” 盛乐皱起眉头来:“行了行了,咱们多少年的朋友,还要为个外人窝里反不成。你情况特殊,又不是故意要跟我们抢来着。倒是萌萌的事,要不是那个人上学期整出那么多幺蛾子,教育局哪里会这么针对我们学校。你们是不知道,人家怎么看我们学校的女生。我在外面上辅导班,知道我是外校的,个个都笑得诡异,说我有艳福,我们学校的女生都骚,天天想男人。“屠颖气得拿手上的书袋刷他的肩膀:“你说什么混账话!” 盛乐一时不提防,被刷得生疼,嚷道:“这又不是我说的。要不是她自己不检点,哪里弄得出来这么多事儿。不就是仗着屁股比脸长得好,勾搭上了那个牛皮哄哄的陈曦了嘛。要不是他们家给学校施压,咱们学校会不顾颜面给这种不要脸的货色擦屁股。反正她是有人护着,嚣张得很,倒霉事儿落不到她头上。” 屠颖面色紫涨,愤怒道:“我不认识你这种人,你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萌萌,我们走,别理这个家伙。等许多考进省队,把他给刷下来,看他还嘴贱不嘴贱。” 盛乐一脚踹上小花坛,愤恨道:“你等着瞧,看到底谁笑到后面。” 屠颖还在安慰李萌萌:“算了。心诚则灵,平安符知道你挂念它,就算不在你身上也会保佑你的。倒是明天的考试,你要把东西都准备好。你记不记得有人高考忘记带身份证跟准考证,自己跑去考场还迟到了,结果有一门考试就没能参加。那人成绩可好了。哎,谁让他吃白加黑的,黑片睡过头。” 李萌萌点头:“嗯,我会带好东西的。你也是啊,不然到时候肯定会麻烦。” 生物竞赛的实验考试上午是实验理论笔试,从九点钟考到十一点钟,两个小时考下来,大部分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题目太难太偏了,比去年全国比赛的实验题都要难。 屠颖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也是来打酱油的。熊老师早就对我绝望了吧。好在咱们还有个许多,总算不至于省队剃光头,否则实在太丢人了。” 旁边有个师大附中的男生跟他们早就混熟了,闻言笑道:“不用难过,生物竞赛本来就不是你们外校的专场。你看看,要是换了英语比赛,你们分分钟就能将我们屠的血流成河。” 屠颖翻白眼,指着他招呼许多:“多多,看清楚了啊!虐这小子,虐死他。反正省队的名额,咱们起码得占一个。” 许多摇头:“不要看我,我也觉得好难啊。” 旁边李萌萌冒出一句:“我看你答得很快啊。” 许多摊手:“不然怎么滴啊,我总不能交白卷上去吧。这要是被熊老师知道了,我高三这一年还怎么过啊。” 盛乐插了话:“你都打算出国了,高三还来干什么?” 许多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学费是你交的吗?” 盛乐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头恨得厉害。外校是有不少人一边准备着竞赛一边准备着出国,他管不着。可像许多这样不要脸的,他就是看不惯。半路插队来参加生物竞赛,还走后门抢熊老师的补习名额。以往熊老师都是只带两个学生的。后来的最最可恶的是,后来的插班生,熊老师对她还最关照。 他都听熊老师说的话了,起码要参加全国赛。什么叫起码,全国赛只有进省队才能参加的。熊老师就是认定了他不如这么个野路子的插班生! 屠颖觉得气氛不对劲,连忙推了推盛乐,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懒啊。我们家多多可勤劳了。对了,多多,昨天晚上你打的那个菜叫什么来着。我老是想不起来名字,脆脆的,真好吃。” 师大附中的男生也跟着附和:“吃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要好好吃一顿,中午睡一觉,下午才有力气做实验。哎,我们好苦啊。人家省要么就考实验理论,要么就是实验操作,哪像我们啊,必须得全能。” 屠颖顺势转移话题:“所以我们省一等奖前二十名都有加分啊,有的省就没有,只能全国赛进了集训队才能保送。” 有他俩这样打着岔,总算将气氛给缓和了下来。 许多懒得搭理盛乐这样的人。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成天这样阴阳怪气的,真是叫人恶心。 屠颖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你别理他,心眼儿比针鼻子还小。算了算了。对了,你打算申请哪所大学啊,准备的怎么样了啊。我准备下个月再考一回托福,总觉得成绩不够看。” 许多假装还在生气,没有接她的话茬。她干嘛要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申请学校啊。 好在食堂距离教室并不远,有屠颖跟那个外校的男生打着岔,大家说说笑笑的,进了食堂。 许多一进食堂,屠颖就问她:“你西红柿鸡蛋面要不要加点儿辣油?咱俩分工合作,一人买西红柿鸡蛋面去,一人去买凉菜,成不?不然排队要好久。我要昨天吃的那个脆脆的叫什么的来着。” 因为昨天晚上课就结束了,编外的营员无法参加今天的实验考试,这时候人都走光了。食堂窗口也就关的只剩下一个卖面条的,买快餐的还有卖凉菜的。前几天的卖小炒的窗口都关了。 许多点点头,这样的确节省时间。她去凉菜区,六个凉菜各点了一遍。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是三块钱,最后一天了,她还是别占人家便宜,省得又落下话柄。 许多拿了托盘,一次也只能装三碟子凉菜。屠颖冲她摇手,示意位置。 等她放下凉菜后,屠颖跟她一块儿去端剩下的凉菜,支支吾吾道:“那个,盛乐想跟你道个歉,今天他请咱们三个吃西红柿鸡蛋面。哎,他这人就这样。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不然还是呕着你自个儿。反正成绩是最好的耳光,等到你把他给踩下去,看他还有没有脸张狂。” 许多叹了口气:“我懒得饭,反正今天下午实验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这样子有意思吗?每次都盯着别人,他也不嫌累得慌。” 屠颖苦笑:“可不是么,劝他他也不听,总有一天,他会吃大亏的。” 李莹莹到快餐区打了几个热菜,招呼大家一起吃。许多拿起筷子,捞了一筷子面吃了一口,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一看,是陈曦。食堂的用餐集中区太吵了,她走到角落里去接电话。 陈曦问了下她上午几点考完的,现在吃饭没有。 许多笑着让他听食堂的声音。 陈曦也笑了起来:“中午吃饱一点,睡一觉,下午好好做实验。小心不要划伤到手。咱们八月份一起去厦门玩。” 许多坏笑起来:“就是,让江冠南一个人在长沙被晒成串串。” 他俩又说了会儿话。挂电话之前,陈曦酝酿了半天,冒出来一句:“多宝啊,你在我心中是最棒的。加油!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许多嗯嗯啊啊半天,也让对方加油。她还等着他拿奥赛金牌呢! 这一通电话打得时间有点儿长,等到许多回去的时候,面条都涨开了。她本来就不觉得饿,一看这样儿,更加没胃口,索性埋头吃起凉菜来。她看着凉拌琼脂惊讶地看屠颖:“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嚒,为什么不吃啊。” 屠颖哈哈大笑:“你打来的那一碟子全被我干光了,这是我又去买的。啧啧啧,你家陈曦的电话吧,一打就挂不了了。” 盛乐见她对面条不感兴趣的样子,勉强挤出个笑来:“我再去给你买一碗吧,都已经糊掉了。” 许多摆摆手:“算了,反正我不饿,我包里还有早上我姐做的鸡蛋饼呢,刚好配凉菜吃。” 屠颖摇头:“这怎么行啊,总要吃点儿有热乎劲儿的吧。要不,我去给你要碗西红柿鸡蛋面汤?” 李萌萌站了起来:“我去吧,反正我也吃完了。” 许多朝她拱手作揖:“谢谢你,辛苦美女你了。” 西红柿鸡蛋汤端过来以后,许多尝了一口,觉得太咸了,而且上面飘着的油花,她看了就没胃口。她借着拿纸巾擦嘴的机会,将嘴里的汤偷偷吐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人家李萌萌好心帮自己拿来的,哪能这样过分。 她笑道:“哎哟,天热就是容易口渴,我去倒杯水来。” 盛乐笑了笑,喊住她:“哪儿需要这么麻烦,我这儿有矿泉水,上午一紧张就忘了喝,正嫌背着沉呢。” 许多笑着摆摆手:“我还是喝点儿热乎的吧。我告诉你们,其实吃饼的绝配是白开水。” 她自己过去要了碗白开水,就着凉拌木耳吃鸡蛋饼。 吃完饭以后,大家赶紧回寝室收拾东西,尽快午休。下午实验也是两个小时,两点钟开始进实验考场,两点半正式开始做实验。趁着中午这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先睡一觉再说。 李萌萌看上去精神非常糟糕,她上午的实验理论卷子答得根本不理想。一想到平安符在这种时候突然间丢了,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卷子的完成情况可想而知了。 许多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你想想看,去年的高考数学卷子,数学好的跟数学差的一起崩溃,反正大家都不会写。今天还不是一样嚒。你不回我不会大家都不会。往开里想,说不定咱们还答得比别人强呢。” 李萌萌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着许多苦笑:“哎,算了吧。”她从书包拿出一瓶矿泉水给许多,“我看你好像没准备水,这瓶水给你喝吧。中午菜有点儿咸吧。” 许多笑着接过矿泉水,她早上是自己带的水,因为天热已经喝完了。她准备下午去实验室时,再在学校小卖部买一瓶。 拧盖子的时候,许多发现手上有点儿油,竟然拧不开。 李萌萌被她给逗笑了,接过去自己拧开了瓶盖递给许多:“行了,瞧把你给娇弱的。” 许多因为要睡觉了,怕中途还得上厕所,只略沾了沾嘴唇,便躺上了床。她今天穿的棉布T恤跟牛仔裤,直接豪放地往床上一躺,肚子上搭了块毯子就要睡。 她打了个呵欠,吃饱了就犯困,她果然实际上是属小猪的。嗯,小黑黑这么爱睡觉十之八九其实是随她。 李萌萌站起身:“你睡吧,我出去吹吹风。屠颖也说她睡不着,我去找她说说话吧。” 许多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点头道:“行,那我先睡了啊。”说着她一歪就睡着了。 李萌萌转头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出了寝室,嘴唇抿得紧紧。 许多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陷进了棉花里,一直都醒不过来的感觉。她勉强睁开眼睛,觉得眼皮沉重得厉害。她下意识地想要找手机看一眼时间,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关了机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找不到了。 第525章 风波 下午两点钟进实验室, 现在都已经两点零五分了,难怪宿舍楼里静悄悄的。 许多直觉不妙,她的手机呢?她差不多中午十二点钟开始睡的,且不说昨晚她睡得相当不错怎么中午还睡得这样死, 而且醒了也觉得不舒服。她给手机设置了闹钟, 是下午一点半的。书包里闹钟也是设置了这个时间。她甩甩头,发现放在桌子上的书包也不见了。 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些, 现在必须得赶到实验室去, 不然下午实验她肯定缺考了。许多翻身下床, 一阵头晕目眩。可等到她要开宿舍门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 门打不开。她晃了几下门板, 听到“哐哐哐”的声音后,反应过来, 门是从外面被上了锁。 这边宿舍楼有两道锁,平常人在宿舍里直接用弹簧锁。但是出去以后,为了安全起见, 就会把最外面的一个大的挂锁也给锁上。 他们来的第一天舍管阿姨就强调了各人的贵重物品自己保管好, 不然到时候东西丢了,大家各奔东西,压根就不可能再找到。 许多拼命地晃着门, 希望能够吸引来舍管阿姨,帮她把门给开了。宿舍里的电话线被剪断了,她连打电话尝试着看其他宿舍有没有人能够帮助她都做不到。 她拿板凳砸门, 砸窗户,毁坏公物她也管不了了。她这样子出不去,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瞎了。 门上的窗户装着铁栏杆,据说是为了防止外人从窗户上爬进宿舍盗窃。许多几乎要绝望了,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她住的宿舍在三楼,又离舍管值班室大约有三十米的距离,真是叫破了嗓子都没人听得到。 许多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在寝室里头团团转,连用衣服裹住栏杆,将栏杆给绞断的念头都起了。事实证明,这一招实行起来非常的困难。干毛巾根本不好使,她找那瓶自己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瓶,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愤怒地站在桌子上,拿椅子砸着窗户栏杆,忽然间发现走廊上有个扁扁的圆形东西装在天花板上。光线有些暗,许多一时间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烟雾报警器还是监控摄像头。她抱着万一的心,先当它是烟雾报警器吧。 不是说这两年因为学生宿舍火灾频发,学校加强了对火灾的预防机制了嚒。 火火火,现在到哪里去弄火来?许多再一次痛恨这间寝室没有阳台,就连窗户也是开的特别高的那种。什么凸透镜向日取火,电池铅笔芯取火法统统没有实施的条件。难道设计这房子的人就没有考虑过采光问题?想要跳楼会去楼顶,没有窗户也拦不住任何人。 许多心浮气躁,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时候她自己放弃了,那么一切就真的完了,谁也没办法帮她。 因为就在本市比赛,他们学校的传统是不会有带队老师陪同。不仅他们,其他本市的学校也差不多情况。 上午的实验理论考完以后就有自觉发挥太差加上初赛笔试也不理想的同学决定放弃了下午的比赛,许多还看到有人拖着行李箱自己走了。这就意味着,下午实验室即使有人缺考,监考老师也不会特意过来找人。 两者加在一起,决定了即使她下午不去参加实验也不会有人特别关注。至于她的三位同伴,从她察觉到自己被锁在寝室里时,就明白了一件事,不管动手的人是谁,他们起码是知情或者是知道后也选择无视的。 正常情况下,如果他们没有任何恶意,发现自己的同伴没有去参加实验操作比赛,无论如何都应该请求老师过来看一下情况的。 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她倔劲儿被激发了出来。别人越是要逼她死,她越是不会乖乖就范。她想来想去,无意识摸到裤子口袋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对的,挂件。她的钥匙挂件其实是一个造型别致的小打火机。当时她在店里看到的时候,觉得样式特别,所以买了下来。 许多哆哆嗦嗦地拿出了钥匙,点燃了毯子架在窗户栏杆上。 烟雾报警器终于惊动了学校保安跟舍管阿姨。许多从寝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钟了。她直接拉着舍管阿姨的手哭着求对方陪她一起去实验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锁在宿舍里。这种大锁,除了外面有人故意锁她,谁会没事儿上锁啊。 舍管阿姨也有些狼狈。按照规定,她是应该下午两点钟左右去宿舍楼巡查的。可大夏天的,现在又没有什么学生,她哪里愿意出去跑一身臭汗。 在许多的哭诉下,她跟保安一起陪着这个小姑娘去了实验室。实验已经开始了,站在实验室门口观察考生们实验情况的一位老师看到了匆匆而来的许多,惊讶道:“同学,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再过五分钟就坚决不允许进考场了。” 他问许多要身份证准考证核查考生信息,许多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她的书包都被人拎走了,她上哪儿找身份证准考证去。 监考老师听舍管阿姨说出的咄咄怪事,也惊讶了,问了许多的名字以后,更加惊讶:“那个许多,不是已经进来考试了吗?” 主考官被惊动了,过来看情况。许多的名字,他有印象,因为这孩子名字少见,而且初赛是全省第三名。他朝实验室喊了声“许多”,一直埋头做着实验的一位女生在旁边人的提醒下,才抬起了头。 这一下,所有的监考老师都惊呆了。这两位姑娘不仅相貌、体型相似,而且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一模一样,乍一眼看上去仿佛双胞胎一样。 许多看到这个盯着自己名字来参加实验竞赛的女人,大喊一声:“费滢滢,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急切地跟主考官解释:“这个人不是许多,她叫费滢滢。” 她简单说了一下费滢滢的身份,急得厉害。费滢滢本人是知名高校生物专业的学生,她来这里参加实验考试。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许多作弊,找人替考。 许多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一种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寒意充斥着她的心。 是的,这个局的目的不是让她失去进入省队的资格。作为留学党而言,即使她进入了国家集训队,更多的意义也就是为她的申请材料增加有分量的获奖记录。没有它,也不意味着她无法申请成功。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弊,在这种完全没有办法压下来的场合里作弊。这个污点将会落入她的档案里,她永远都没有办法洗刷干净自己。这个污点将会然她的诚信记录大打折扣,几乎让她立时失去了申请名校成功可能的机会。 许多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当中。她的昏睡不是偶然,所有的身份证件被拿走也是安排好的,她被单独锁在寝室里没有人能够证明她的行踪,这些都是有人计划好的。他们一步步的,将她推入深渊之中,让她无力自证。 费滢滢表现得相当镇定,她皱着眉头看看许多,解释道:“老师,我就是许多。这是我的身份证跟准考证还有学生证,请您再度查验身份。” 从证件照片上,主考官压根没有办法分辨到底谁是真正的许多。他主持过大大小小的考试这么多年,还真头一次碰上这种情况。偏偏,外校的学生连个带队老师都没有。 费滢滢皱了下眉头,态度不卑不亢:“老师,如果没事儿的话,我可不可以接着实验,时间会紧张。” 另一位监考老师带着熊老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熊老师也是本省中学生生物竞赛界的名师了,监考老师认识他,指着他对主考官道:“方教授,熊老师来了,他来分辨。” 熊老师跑得差点儿断气。他也是心里头怎么着都觉得不踏实,才到考场附近转悠的。这一届的学生水平不行,进省一的就这么四个人,能有期望被省队选上的,估计也就是许多了。盛乐么,得看运气,要是前几名当中有谁实验失手了,倒也能撞一撞。 他正晃悠呢,就被人追着打电话,然后跟着跑掉半条命,过来看这么桩咄咄怪事。有人冒充了他的学生,来参加生物竞赛的实验操作。这个人还是被许多本人给揭穿的。 许多一看熊老师就指着费滢滢道:“我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故意冒充我,想诬陷我作弊。老师,我要求报警。” 熊老师皱着眉头看费滢滢:“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诬陷人?”出于一个有着多年执教经验的老师的直觉,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情。 一般人乍一眼的确难以分辨许多跟费滢滢。但他的其他三个学生呢?他们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上课,朝夕相对,眼睛得瞎成什么样子才能分辨不出谁是谁? 许多为什么会被锁在寝室里,他们难道就发现不了人已经被掉包了吗? 熊老师出离的愤怒。先做人再求学,玩弄旁门左道,永远成不了大器。因为玩弄旁门左道的人,自己就首先看不起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够跟别人堂堂正正地竞争。 跟着他们一起跑过来的,还有学校警卫室的值班民警。费滢滢还是坚持宣称自己就是许多,要求回去接着做实验。 熊老师写了担保书,为许多证明身份。主考官最终还是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让许多进入了考场进行实验。 因为这一突发状况并非竞赛主办方的主客观因素所致,所以许多并不能获得延长时间。她必须得在一个半小时里完成别人两个小时的实验内容。 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快速设计实验思路,动手实验。有序地摆好实验器材,减少因为忙乱而造成的的错误,协调运用时间。将酶送到恒温箱里头去的时候,许多开始写试卷部分。为了防止自己的试剂被别人碰翻,她还特意在上面黏了胶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多整个人也慢慢镇定下来。没关系的,只要自己掌控好节奏,即使一个半小时,她也能够按时完成实验。 许多仔细观察植物切片,将结构试图画了下来,然后标注好各部分名称。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采取恒温箱拿自己的酶试剂。可是当她走到恒温箱边上时,心口顿时一凉,她的试剂被打翻了。 为了防止那三个人继续使坏,许多特意选了空试验台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即使这样,她依然没能逃过毒手。她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这个恒温箱放在靠窗户的位置。因为实验室布置机构的问题,除了她所在的这张实验台跟她后面的实验台,旁人根本基本上没有机会可以碰到这边。 这也是她之前选择这边实验桌的真正原因,而的她的后座,根本没有人。 许多抬起头,看着实验室里的监考老师跟学生,突然间脑海中出现了那个金毛碧眼的白人男孩子。是的,他说那个人非常像万绮雯,他不会认错。许多微微阖了下眼皮,那个人就是费滢滢。而跟费滢滢一起去南丫岛旅游的人,就是李师兄。 李师兄正盯着许多的方向看,见她目光投向自己,他还露出了个温和亲切的微笑。 一瞬间,许多仿佛置身冰窖,彻骨的寒意冻到了骨子里头。 旁边有谁撞了一下她,旁边桌上的酒精灯翻了,火烧了起来。引起了实验室里的人一阵惊呼。而后不知道是谁急着拿湿抹布扑火,将她的卷子给卷进了水池。 第526章 许多的访谈 主持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后来呢?卷子就这么毁了?” 许多点点头:“是啊, 就在我眼前毁了。实验考试么,永远都可能发生各种情况。据说以前还发生过酒精灯爆炸,将考生给炸伤了的事情。”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许多笑道:“所以,我老怀疑现在生物竞赛省队选拔赛已经改成了单纯的实验理论考试, 是害怕再发生这样的事故。” 主持人笑道:“突然间觉得你能够成为剧作家也是有原因的。你经历的生活是别人经历的好几倍啊!” 许多无奈地点头, 自嘲道:“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叫许多,是非多呗。”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一阵笑声。 主持人双手合握了一下, 看着许多微笑:“现在感觉你已经风轻云淡, 可以用这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去说这件事了。那么当时也一样这么完全很放松的状态吗?据我们之前做的资料搜集显示, 这件事当时其实闹得蛮大的。即使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此事。前一段时间, 好像还有人在网上攻讦过你, 怀疑你的学术诚信。” 许多笑了笑:“好犀利的问题啊。你看,都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 依然会有人对我质疑。何况是当时。当时,老实说,五雷轰顶都不足以描述我的感受。如果不是我的亲身经历, 我甚至会觉得是有人在编剧本。会有谁, 这么险恶,费劲心思地对付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主持人点点头道:“我都觉得可以拍校园惊悚片了。这就是一个连环计啊,先是有人费尽心思给你下了药, 将你反锁在宿舍里。如果当时你没能跑出来,阻止别人替考……等等,对方不是生物专业的大学生嚒。你俩长得又那么像, 一般人没有办法捅破她的身份啊!” 许多笑了,点头道:“是啊,这也是我一直被攻讦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找来替考的最大原因。百口莫辩吧。那个人后来没办法再说自己就是许多了,便一口咬定是我本人找到的她,花了三千块钱请她替考。我俩长得像啊,又没有带队老师,所以人家根本认不出来。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我都动机明确。唯一可以帮到我的是,舍管阿姨跟保安都可以证明我的确是被人反锁在宿舍楼里的。而我本人确实没有办法将自己反锁进去。” 主持人追问道:“那你是怎么肯定那个女生一定会被认出来的?在你们没有带队老师的情况下,即使给你下安眠药的人站出来指证她不是你,可是指证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小啊。” 许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位关键人物,打翻我试剂的那位研究生。是的,除了我自己知道当时只有他借着观察我实验的时候,接近过那个恒温箱。这件事一直没有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他做的。如果我不出现,举证她不是许多的人就会是那位研究生。他当时也是监考身份,他能够证明那个女人的身份,因为他作为助教,曾经给她上过课。而只要证明了她不是许多,那么许多的作弊罪行就坐实了。” 主持人捂住胸口,脸上显出讶色:“没有证据,你这么说,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许多摇摇头:“事实就是事实。我不想再蒙受不白之冤。” 主持人点了点头,继续问下去:“其实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做。尤其是那位研究生,嗯,他原本就应该有很好的前程啊。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名校研究生,这样针对一位高中生,实在是不可思议。” 许多笑着点头附和:“对噢,我也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直到大概过了差不多两三个月的样子,这个人因为偷盗实验室的笔记本出去卖被抓到了,警方调查才知道他和那个冒充我的女大学生是情侣关系。” 主持人像是想起来一般:“对了对了,这位女士她本身就是名校大学生。她一旦被揭穿替考,不是会被学校处分吗?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儿。” 许多回答道:“因为她当时因为盗窃罪被判刑半年,然后学校已经开除了她。这也是她加入报复我的行列的主要原因,她觉得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许多面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没错,这件事总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都认为我是造成他们不幸的根源。冒充我的女士因为长得像我,被人选中了作为陷害我环节中的道具。结果陷害不成功,那个人又没有遵守诺言,反而将她犯下盗窃罪的证据呈给了警方。于是她被判刑,被开除。她的人生毁了,她不恨我恨谁去?” 主持人打断许多的话:“等等,她难道没有意识到错误在她自己身上吗?她犯下盗窃罪,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她协助别人陷害你,也属于犯罪未遂吧!” 许多笑着看主持人:“可是有些人在犯错被惩罚以后,只会将原因归咎到别人身上,绝对不会认为自己不对的。孩子摔倒了,怪地不好。闯红灯被拍到了,怪电子眼太隐蔽。醉驾被逮到了,怪交警爱找事儿。反正都是别人不对,他受罚了是他倒霉,他无辜。” 主持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摇摇头道:“就为了这个,她就报复你?” 许多点点头:“非常清奇的脑洞,可是她就是这样实行的。” 主持人笑了,看着台下观众道:“其实吧,我有个猜想。那位女士可能觉得为什么我们长得那么像,命运却如此的不同?这世界实在太不公平了。你估计是太幸福了,所以遭人嫉妒了。” 许多摆摆手:“老实说,这个理由我没办法接受。总不能你惨你有理吧。就是惨,也要想想惨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对于这位女士,我真的没有办法同情。可以说,是虚荣心害了她跟那位研究生。她男友盗窃所得的钱都是为了维持她的高档开销。我始终认为,一个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取决于他(她)究竟能负担怎样的生活。打肿脸充胖子,真的毫无必要。” 主持人点了点头:“好,我们再继续回到那个实验室。我想大家都挺关心的,你卷子被毁了,试剂被打了,后面怎么办?” 许多摊手,无奈道:“能怎么办?凉拌呗。真的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后来就是用十分钟的时间匆匆写了卷子,但是实验数据以及分析完全没有办法了。” 主持人好奇道:“那你的生物竞赛就这么结束了?” 许多叹了口气:“是啊,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是,这种竞赛本来分数就咬得非常紧。我是实验操作部分只拿到了三分之一的分。最后我没能进入省队。” 台下有观众喊:“那害你的人呢?就这么逍遥法外了?” 许多笑了:“呃,那个严格来说,他们确实还没到达违法犯罪的地步。况且一切都没有什么证据。我被下了安眠药,我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控是谁给我下的药。老实说,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下药的人究竟具体是哪一位。然后这个替考作弊事件也是各种拉扯不清楚。非常遗憾的是,这件事到后面其实是不了了之的。” 观众席上发出了巨大的嘘声,大家都觉得不满。主持人也气愤道:“怎么会这样,那害人还得不到惩罚了。” 许多笑着安慰大家:“这件事告诉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有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得罪了别人。”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当时故意打翻酒精灯的盛乐就遭遇了现世报。他的手被烧伤了,因为带了橡胶手套一时间脱不下来,烧伤还颇为严重。 后来这人怎么样了,许多一直没有再关注。反正她知道的是,他费劲千辛万苦,将她的省队名额挤了下来,但他自己也没能入选省队,还搭上了自己的一只手,据说还做了自体植皮手术。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图个什么。 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追问下去:“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后什么说法也没有?” 许多点点头:“嗯,其实大赛方面也有大赛方的为难。本身像做实验,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我当时用胶带黏住试剂也是为了防止类似的意外。想恒温箱这种东西,不可能一个学生一个啊。然后实验本身又不允许你一直在边上看着,你肯定得协调运用时间。只能说,谁也不想发生意外。但同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跟别人不遭黑手。” 主持人问许多:“那你就不恨他们吗?尤其是你当时的舍友。突然间想起来那句话,感谢舍友不杀之恩啊。你的书包被拎走了,手机被拿走了。这些事情,你不恨她吗?你又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许多补充道:“嗯,书包跟手机都被她丢垃圾桶了。然后我的书包又被另一个人捡起来,交给了那位冒充我的女士。其实说实话,我觉得那位舍友也挺可悲的。被人挑唆两句,就心甘情愿不用任何人吩咐,直接给人当抢使了。是的,不知道说到现在,大家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是一直在我们当中充当和事佬的同学。她通过言语暗示等手段,挑唆着这位舍友跟那位男生对我下手。然后她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主持人露出个关爱智障的表情,摇头道:“其实我觉得那位舍友也是个奇葩。她被处分是因为她自己作弊被捉,为什么要怪到你头上。还是以一个七拐八弯的逻辑模式。嗯,你出风头了,让教育局不高兴了,教育局要整你们学校,所以她就成了牺牲品。难道作弊被捉住不应该处分吗?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特意采访过你高中母校的校方。当时做决定的校领导表示,因为学校非常注重学业诚信,所以才坚决不会对作弊事件姑息处理。” 许多点点头:“我们学校成绩不造假是出了名的。这也是我高中母校的毕业生们申请国外大学成功率高的一个重要原因。学术诚信问题。如果说一个人从学生时代就习惯造假,那么我很难相信他(她)将来不会投机取巧,学术造假。 近年来,学术造假事件层出不穷,究其根本,就是造假成本小,获益大。为了名利,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铤而走险。这其实对科学研究而言,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虽然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这是个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时代。但真正地搞科研,可能十年二十年才能出成果。 但是整个环境浮躁了以后,就会要求速成,恨不得一年能拿出几个震惊世界的成果。实际上,这并不现实。科学研究讲究严谨,并不允许投机取巧。那么多论文发表出去以后,被打回头盖上造假的戳,其实是件非常令人心痛的事情。爱惜自己的羽毛,其实从我们最早接受教育的时候就应该开始,并且始终坚持下去。” 主持人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花了七年的时间才提炼出一种新型的酶。” 许多也笑了:“是啊,我是蜗牛,只能一步步往前面爬,能走一点儿是点儿,实在飞不起来。” 下面有观众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个另外一个女生,也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许多迟疑了一下,笑了笑:“算了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索性就全说了吧。嗯,其实这件事从头推,还得回到我高二上学期的时候。那个意图陷害我的人。嗯,现在网络上有传闻,对,就是一直被监。禁着的方淼。” 底下发出一阵惊呼。主持人也失声道:“变态杀人狂!” 许多没有应和她的话,也没有反驳,而是接着说了下去:“当时,其实方淼还有一位帮手,负责在学校里监视我的行踪。那个人就是后来竞赛陷害事件的主导人。方淼建了个空间,叫做‘我讨厌这个人’,所有进入这个空间聊天的人就会凝聚成一股力量。 其实那位舍友跟那个男生都不知道对方要对我下手,所以那个时候还争着给我吃的喝的。大家都知道方淼擅长操纵人心。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为他奔波呐喊,还有美女记者准备跟他结婚。 那位方淼当年的助手在这方面也是佼佼者。她成功地挑唆起了其他人对我的恶意。人的负面情绪一旦积累在一起,就会膨胀起来。那个空间里,我的罪恶被放大了千百倍,他们都恨我。所以无意识间,其实已经被操纵了。” 第527章 有罪论 强化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词, 它可以让一分的好瞬间上升到一百分,让一分的恶膨胀成无穷无尽。 许多在此后很多年慢慢回忆起这段往事,已经可以清醒地认识到,一开始这些人对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恶感。只是任何人在意识层面都有弱点。屠颖作为方淼的狂热粉丝, 她成功地操纵了这些弱点, 让他们沉浸在对“许多”这一个体的痛恨中,坚定了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源自于“许多”这个个体的存在。 一个实体的痛恨对象存在, 对于焦灼不满现状的人是多么的重要。他们的负面情绪总算有了出口。无需任何人提出要求, 他们就“自发”行动起来, 走了一条最符合屠颖心意的路。 狡猾的屠颖并没有留在任何实证。 而这一切,也不是许多当年就追查到的。她是在好几年以后, 才从一位高中旧日同窗的口中猜测到了事情的始末。 那位老同学看着她微笑, 叹气道:“许多,你知道有多少人讨厌你吗?我偶然被吸引进入那个空间的时候, 里面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呢。不过我越听他们聊天越觉得恐慌。我非常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后来我就退出了。” 费滢滢被带到警局讯问的时候,始终强调是许多本人找到的她, 要求她去替考。她将当时跟许多会面时间、地点以及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许多本人对此百口莫辩。 她仔细回忆了费滢滢所说的时间。那天, 是屠颖约她去那家新开的港式茶餐厅复习功课。 许多微微合了一下眼睛。是啊,他们已经计划好诬陷她找人替考,怎么可能不完善好所有细节。包括所谓的三千块钱酬劳, 也是个相当有趣的数字。这笔钱没有大到非得去银行取钱,又不至于少得让人怀疑酬劳怎么才这样一点。 盛乐、屠颖以及李萌萌对于替考一事都表现出茫然的神色。李萌萌强调了自己中午睡不着,一早就离开了寝室, 后来也没有回去,所以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女生寝室走廊不可能有监控,防止侵犯了女孩子们的隐私。 李萌萌表情非常的无辜:“我是跟屠颖一块儿走的。走之前,我们也去寝室准备喊许多一起。可是挂锁已经锁上了,我们就以为许多已经自己先去实验室了。等我们进实验室核验身份的时候,果然看到她坐在里面。至于为什么没能认出来不是许多。因为我们压根都没有往那方面想啊,而且要考试,也不好过去跟她说话吧。”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你知道凶手是谁又怎样?凡事都讲一个证据。 许多在出派出所门的时候,听到一位中年女民警正在跟人议论:“这要是真是这小姑娘被人害了,她也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讨厌她,针对她,先从自己身上好好找找原因吧。” 那一瞬间,许多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是啊,你在公交车上遭遇咸猪手,是你长的不像正经人,穿得不检点。你在街上遭抢劫,是你做人不低调,非得显摆阔佬。砍手党砍了你的手,当然是你活该,被抢劫了还不乖乖把包送上。 就跟日剧《问题餐厅》里那个被人嘲笑的绿茶女说的那样:遇到痴汉也没办法,谁让我穿的是短裙呢?拒绝不喜欢的男人一起吃饭的邀请,会被认为是自以为是的女人,这可不行。就算被性骚扰了,也可能是对方需要温暖,所以就原谅他吧,反正他也没有恶意,所以我不应该太较劲接受事实才是正确答案。 心理学上有个理论叫公正世界假设,它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公正世界谬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会给他带来公正的结果;他做好事就有好报,做坏事就有坏报。换言之,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换言之,就是把事情的结果,归因于更高的道德层面上的公平。 遭遇不幸的人,必然是曾经做过什么错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只要我不是那样的人,不做那样的事情,那么我就不会遭遇这种不幸。 一个巴掌拍不响啊。你没过错,怎么会被人针对,被人陷害,遭遇那样的不幸呢。一个正常的高中生,又怎么可能遭惹到这么多是非呢。事情都发生在你身上,那么必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日军侵华的慰。安。妇们,谁让你们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呢。 许多在多年以后为了创作反应校园暴力问题的剧本,曾经采访过很多受害者。这些受害者绝大多数都在被欺凌的时候保持沉默,追问他们原因,几乎都集中在师长职责的缺失上。老师会皱着眉头问他们,怎么其他人都没事,就你老是被针对呢。家长则是训斥,你不跟他们混在一起,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矛盾总是由双方产生的,要是你不惹上去,麻烦怎么会追着你跑。 而那些当年的霸凌者也未必对被欺负对象有多强烈的恨意,除了极少数故意针对外,大部分人是出于一种起哄架秧子的心态。这个人被欺负了,肯定是他做了得罪人的事情,活该!大家都欺负他,嗯,我要是没反应,岂不是不合群,那么顺便踩两脚吧。这事儿又不是我发起的,我有什么过错啊。 这样的不断强化与心理认同,使得霸凌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现象。甚至有被欺负者自己也转化为欺负人的身份,多年媳妇熬成婆,愈发变本加厉。 多年以后的许多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件事,甚至可以理性地做出各种分析。可在当时,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女警察的那一句听上去是那么冷静理智客观睿智的评论,她还是有种崩溃的感觉。 许多是低着头走出派出所的。在门口碰见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的陈曦时,她哭着请求对方带她走,她一秒钟都不想再留下这个鬼地方。 她被人陷害被人污蔑,她寻求法律的帮助,结果却被法律的代言人警察这样讽刺。陈曦坚持要那位女警跟许多道歉,最后闹得派出所所长不得不出面亲自道歉。可这些并不能让许多感觉好受一点。因为许多清楚那位出口伤人的女民警并不认为她自己有任何过错,她甚至相当委屈地说了一句“我都道歉了,你这个小姑娘还想怎样啊?” 这种道歉真的比不道歉还恶心。 陈曦愤怒地瞪了那个女警察一眼,搂着女友的肩膀走了。他们还没走出派出所门口呢,就听到那位委屈不已的女警察嘀咕了一句:“还上着学呢,就这么找对象,能正经到哪儿去。” 所长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熊老师离开的比许多更晚,他一直被反复询问,甚至他是怎么一眼分辨出许多跟费滢滢的,这个过程也被询问了无数遍。熊老师隐隐察觉到,警察在怀疑他是为了帮自己的学生洗刷替考嫌疑,故意这么说的。 他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民警都要下班了。他看见一个女民警骑上一辆电瓶车,车子没跑两步,就摔倒了。她人还撞上了派出所门口的台阶,嘴巴肿了起来,磕掉了两颗牙,一口血唾沫。 后来替考这件事不了了之。最普遍流行的版本是许多找了人替考。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她又害怕被人发现,所以临时反悔,坑了那个替考的人。 所谓百口莫辩,就是这样。 如果说屠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像方淼致敬,报复许多。那么其实屠颖的目的达到了。她在一段时间里都处于一种恐慌状态,也就是无罪自辩。她时刻都想着要怎样证明自己没有罪过。不是别人拿证据证明她有罪,而是她得证明自己无罪。 这要如何证明?谁能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时间证人?关系亲密的人证词可靠性还要打折扣。 许多有种被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盯着的恐慌感。这让她出了警察局大门以后就开始不停地呕吐。她甚至想过要去找出那瓶矿泉水,她怀疑矿泉水里被下了药。可是他们完全可以将矿泉水倒进水池,将瓶子冲洗干净丢掉。因为天热,不少人拿矿泉水瓶装着水贴身放着降温,他们的行为并不会造成任何人的注意,也不会引起什么惊奇。 强烈的不甘心冲击着她的心,可她却无能为力。这世上有太多的案子破不了,这世上有太多的谜题解不开。她只能自我安慰,起码她明确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几个人对自己充满了恶意,她要小心,要远离。 许多没有回家去住。她不想面对姐姐跟弟弟担忧的面庞,这会让她产生一种负罪感。因为她的事情令他们难过,所以这是她的过错。 陈曦将小黑黑跟虎虎大人都从家里搬到了新盖的房子里。有小猫小狗陪伴着她,她埋头准备出国留学申请的各种材料。这种暂时的脱离现实的感觉,让她渐渐安心下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已经厌烦了跟那些人有瓜葛。 第528章 恨铁不成钢 江冠南非常不习惯没有小黑黑给他撸毛。在汪星人跟喵星人挪窝的当天, 他就摸上门来了。鉴于虎虎大人的铜爪利齿,他宁可蹲着给小黑黑梳毛。呜呜呜,这小妞已经长成了六十斤重的大骨架。好怀念可以抱着它在怀里撸毛的时光啊。 江小爷一面用梳子给小黑黑梳着毛,一面看着许多唉声叹气:“哎, 你怎么就这么弱呢。我也不过一会儿没盯着看, 你就又被人欺负了去。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参加生物竞赛呢。起码有我看着, 谁敢欺负你试试?!开玩笑!” 许多哭笑不得:“你参加生物竞赛干什么?难不成你以后还要往仿真机器人方向发展?” 江冠南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我要做个机器人, 肤白貌美, 关键是温柔,还要幽默风趣能陪我聊天陪我玩, 会做饭给我吃。最最关键的是, 要赞美我夸奖我认同我崇拜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 许多翻了个白眼, 认真道:“那你还是做个机器人当女朋友吧。听说个那个经典笑话没有,找男友,有房有车高帅富, 酷帅有型还要有安全感, 搜索出来的结果是奥特曼在银行下象棋。” 江小爷瞪他:“你这种人,永远都会给人泼凉水,最没意思了。哼!我肯定能……做出这样的机器人的。” 许多哈哈大笑。 江冠南蹲在地上抬眼看她:“你就这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那些王八犊子, 你就这么放过了他们?许多,你怎么一点儿血性都没有了呢!” 她摊手,往廊下的躺椅上一靠, 懒洋洋地看着葡萄架。这葡萄是春天才栽下的,还不到挂果的年份,只有大片绿色的荫凉。她的声音听着像是叹息又像是自嘲:“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没有实证。只能说现世报吧,跳得最厉害的盛乐不是把他一只爪子都搭上去了嚒。” 江冠南龇牙咧嘴:“他活该!这么不要脸。一个大老爷儿们用这种鬼蜮伎俩来对付……算了,你也勉强算个小姑娘吧。” 许多瞪她,姐就是小姑娘!正儿八经的十七岁的如花年华。再质疑姐是老黄瓜刷漆装嫩,姐揍不死你! 江冠南立刻跳到小黑黑的身后,企图用半米高半米长的狗姑娘来遮挡住他的体型。他自觉有了屏障,还相当色厉内荏地喊:“说的就是你,窝里横,就会欺负我这种善良有爱心的人。一出去,就怂了。” 他瞄了瞄许多手里的资料,算了,这么蠢,要不他也出个国去算了。这人实在太怂了,在自家门前都能被人欺负得一个屁都不敢放,等到了外面,还不得怂成什么样儿呢。哼!一点儿血性都没有,看着小爷他就糟心。 换谁欺负他试试,小爷绝对报复的那个不长眼的人后悔投胎为人。 许多瘫倒回躺椅,自暴自弃道:“是啊,我就是个怂货。” 江小爷原本还说的痛快呢,一听这话,吓得手上的狗毛梳子都掉了。他先是看着许多,然后朝房子里正在给他们煮香芋紫薯饮的陈曦喊:“姓陈的,你快出来!带上温度计,多多中暑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陈曦被吓得不轻,赶紧奔出来看。他就看到他家多多手上拿着扫院子用的扫帚追着江冠南跑了。陈曦赶紧过去,将自家愤怒的小女友抱回屋檐的廊下,心疼道:“你哪儿能这么在大太阳底下跑呢,晒得你皮肤疼吧。” 江冠南泪汪汪地躲在走廊的另一头,愤恨不已:“明明是她打得我疼。” 陈曦毫无原则可言地,不问青红皂白,立刻站在自己人这边:“那肯定是你欠揍。” 许多得意地往他怀里一靠,朝江冠南丢了个嘲笑的眼神。 江小爷嫌恶地撇撇嘴,哼!不要脸。小黑黑还没成年呢!这两个没有下限的家伙。不行,他要带小黑黑去看儿童教育片去,否则小黑黑耳濡目染的,肯定会被带坏的。 正气凛然的江小爷就带着小黑黑去看《101忠犬》去了。当然,他是用一根雪糕将小黑黑给引进家门的,为此还被许多又揍了。理由是,不许给小黑黑吃冷饮。 虎虎大人看了自家主人一眼,尾巴一甩,也跟着去屋子里头了。许多靠在躺椅上发呆,陈曦蹲在她旁边给她喂香芋紫薯饮。她突然烦躁起来,抓着陈曦的手就咬了一口,恨恨道:“我现在想吃了你!” 陈曦笑了:“现在不好吃,等晚上笑的洗刷干净了,再请女王大人享用。” 许多沮丧地往他怀里扎。陈曦赶紧放下手里的碗,扶好闹脾气的小女友,安慰道:“多宝儿,没事的,你已经非常棒了。” 她不服气,嘟嘴道:“人家本来能更棒的。” 陈曦笑着亲她的手,还相当不要脸地舔了舔她的手指,笑容暧昧:“我知道你有多棒就好了啊。” 许多曲起指关节,谈他的额头,嗔道:“跪安吧,哀家要就寝了。” 陈曦起身,弯腰在她额上亲了亲:“好的,请我家娘娘安寝,小的去给您准备午饭。” 许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院子门响,然后是陈曦的声音:“小声点儿,多多正睡觉呢。” 她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宁宁正跟陆秋蹑手蹑脚地往大门走。她疑惑道:“你俩怎么来了?大热的天儿。” 陆秋吓得立刻僵直了身体,求助地看着许宁。 她家弟弟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大姐要参加全国护理技能大赛,这个礼拜起脱岗培训。她不回家,我待在家里没意思,就想过来看看小黑黑。” 陆秋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好久没有看到小黑黑了。” 许多好想扶额,小姑娘啊。姐姐没记错的话,你还为了小黑黑吃过飞醋,偷偷哭了呢。 许宁说完了第一句话就轻松了下来,笑眯眯道:“反正家里没人,又没有这边畅快,我就过来了呗。陈大哥,你管我饭,管我地方住不?” 陈曦笑了:“怎么不管。你跟你大姐的房间都有,就在二楼,一会儿你自己看。” 陆秋小心翼翼地看许多,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多多姐,那个,你是怎么减肥的啊?” 许宁在后面戳了戳她的肩膀,这姑娘实在太不会给人聊天了。 陆秋委屈,男生懂什么啊。要知道,对女孩子来说,“你怎么又瘦了”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赞美。可惜的是,为什么人家一入夏就苦夏,反倒是她竟然还长了两斤。 许多笑了,挥手让许宁跟着陈曦进去放行李,招呼陆秋到自己身边来。她摸了摸陆秋的头,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蛋,特别想伸手捏一捏。她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柔声问陆秋:“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压力?” 陆秋沮丧地垂下了小脑袋,愁眉苦脸道:“数学好难啊,我就是搞不懂啊。” 许多叹了口气,安慰道:“别害怕,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席慕蓉、三毛他们,都不喜欢数学。钱钟书、朱自清、吴晗、臧克家,当年他们考大学时,数学都是零分。就算真学不好数学,也不用有负罪感。我记得席慕蓉有篇散文《几何惊梦》,你的情况还比席慕蓉好很多呢。你看,席慕蓉也是大家了啊。所以,秋秋,别害怕,通往成功的路其实有很多条,一条不通,可以走另一条。坚持到底的前提是选对了方向。你要想想,你擅长什么,你将来又想做什么。” 陆秋偷偷看了许多一眼,又垂下了毛茸茸的脑袋。 许多笑了:“许宁又给你加担子了吧?别怕,回头姐姐说他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成功从来都不是一种范本。不然这个世界岂不是单一色调,绝对不会这样多姿多彩。” 陆秋扭捏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表示,她也想有跟许宁一样的人生。 许多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秋秋,听姐姐一句话,你首先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才会拥有美好的人生。算了,你先放松放松,不要给自己那么重的负担。你相信我,比起高分,其实爱你的人更加希望你过得快乐。” 陆秋哭丧着脸:“可是我看到成绩单就开心不起来啊。” 许多被逗乐了,敦敦善诱:“那你就去画画啊!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能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呢。你是为自己而活的,永远都不要忘了这一点啊。” 纠结不已的小姑娘犹犹豫豫地进屋子去了。 陈曦出来,端了杯酸梅汤递给她,笑道:“许主任很会做思想工作啊。” 许多叹了口气,自嘲道:“这些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不如说我是用来自我安慰的。条条大道通罗马,本来我的竞赛机会也是运气好才得来的。好歹我现在还是省一,高考能加二十分的那种,比起很多人,我已经非常幸运了。” 陈曦揉着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笑道:“我家多多是最棒的,一定会非常好的。” 许多继续自言自语一般:“我相信人一生的福祉与灾祸都是有限的,年轻的时候多吃点儿亏也没什么,人家都说先苦后甜啊。再说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苦的。我有家庭,有姐姐弟弟,有你,有朋友,有学业也有事业。我还有铺子跟房子呢,比起百分之九九以上的人,我都幸福得要冒泡泡了。” 陈曦看她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说不出的心疼。他家多多,原本可以更好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多捉着他的手,细细地摩挲,轻声道:“我也不会当包子,白被人欺负。但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就像那句话说的,社会会教会他们做人的。” 陈曦反手搂住她,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陷进去的。这事儿,咱们暂且掀过去。后面再慢慢说。” 吃过午饭以后,许宁跟陆秋还想在家里陪着许多,被江冠南开口赶人了:“去吧去吧,许宁你去上你的托福班,陆秋呢,赶紧去上补习课。你俩跑来跑去能帮什么忙啊!这就看小爷我的吧,小爷我作为正义的化身,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哎哟,你们说,我要不要再给那个盛乐弄点儿痒痒粉啊。” 陆秋懵懵懂懂:“什么痒痒粉?” 许多立刻拍江冠南的爪子。死开去,个死孩子,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提一句往人难得内裤上弄石棉纤维试试。 第529章 朋友们 许宁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但也觉得江冠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赶紧跟他姐打了声招呼,带着陆秋出去上辅导班。 陈曦看看外面的天,好歹这两孩子也是担心他家多多才顶着大太阳跑过来的,晒得脸都红了。进屋里享受了半天水空调才缓过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 他家多多就一直心疼这两人受苦了。气得江冠南在边上一个劲儿大呼小叫, 他也好辛苦才过来的,许多为什么都不关心关心他。 许多翻了个白眼, 舀了勺螺丝倒在他碗里:“吃吧, 好好吃。” 可怜的江小爷还得找牙签, 他不会自己用嘴巴吸溜里头的螺肉,必须要用牙签挑。然后那两个小崽子就故意在他面前显摆吸溜螺丝的技能。尤其是许宁这个不像话的家伙, 他竟然连手都不用, 直接拿筷子夹了颗螺丝靠在嘴边,吸溜一下肉子就进去了。 江冠南是什么人啊, 小爷他素来心灵手巧,没有他搞不定的战斗。于是他也这么来,后果是, 他没吸溜出来螺肉, 将一颗干朝天椒的籽给吸进了喉咙口,呛得他喝完了一大杯的酸梅汤都压不下那股劲儿。 许多同情地看着脸色涨得通红都泛青的江冠南,叹了口气:“我们知道你笨, 真的不用这样身体力行的去证明来着。” 江冠南咳嗽不已,指着许多,又指指小黑黑, 痛心不已。这种可怜的小狗啊,跟这种人天天待在一起,肯定会没有前途的。 吃过饭以后,陈曦主动开车送一双弟弟妹妹去上补习班。大中午的,让两个孩子在外面晒着大太阳等公交车,这真的不合适。 他让许多把碗筷放着,等他回来再洗。许多没好意思,通过石头剪刀布,把江冠南给丢到井边洗碗去了。为了不让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巡视领土的时候,一不小心溜达到井里头去,院子里的井是密封的,通过水泵打水。 江冠南茫然地看着水泵,他没用过这玩意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多嫌弃道:“看看你,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会的。好意思吗?黑黑,去,给你叔叔示范一个,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黑黑不怕水,它现在已经是个身高半米的瓷实汪了,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跳到水泵上,自己踩着玩儿。它还会有节律,一压一压的。而且作为刚学会这项新技能的傻汪,它现在可热衷于这项游戏了。 江冠南叹为观止,然后痛心疾首,指着许多连声控诉:“你简直丧尽天良啊,怎么可以用童工,还虐待小黑黑。这么小的小黑黑,你的良心何在啊,竟然让它干活儿。黑黑,你老实跟叔叔说,你妈是不是虐待你了,威胁不给你饭吃,逼着你干活儿啊。噢,不对。你妈这么蠢,肯定想不到这种缺德主意。肯定是那个姓陈的吧。黑黑咱不怕啊,那种自封的爹咱们才不认呢。咱起码找个叔叔这样的标准吧。” 许多翻白眼:“你行了你,自个儿懒且蠢,还不带咱家黑黑聪明又勤劳啊。” 小黑黑猛的一跳,结果水柱升高了,喷了江冠南一身。 许多叹气:“瞅瞅吧,不要试图说它爹的坏话了。这只小东西已经完全被它爹给笼络住了。这么大了,还要陈曦抱着哄着睡着了才行。” 江冠南突然间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瞅着许多冒出一句:“我能帮你教训他们的。” 许多笑了:“算了吧,江冠南。有很多重要且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真的不用在这些人这些事情上纠结。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李萌萌作弊,档案消不掉,也进不了省队。至于屠颖,装过头了,自然有她自己吃亏的时候。其他人,总有一天,会得到他们该得到的惩罚的。江冠南,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了,真的不用再费心了。” 江小爷突然委屈起来:“都怪你,当时你被举报的时候,为什么不过来找我啊。我肯定能摆平这件事。你要是跟我混,有我罩着,哪里会总是这么倒霉。” 许多无奈地看他:“爷,我叫你爷了。那时候我们根本不认识好吗?” 江冠南愤恨不已:“你就会找理由。怎么就不认识了,明明招生考试那天我们一个桌上吃饭,还握过手,说过话呢!” 许多茫然起来,有吗?噢,好像是拼桌吃食堂来着。可是也就是几句话寒暄来着。考完试就各奔东西了,哪里会想到后面再联系什么的。 江冠南继续数落眼前的这个少女:“你就是这样,有事情不说,非得自己憋着。你找我帮忙会死啊!你为什么不能找我帮忙啊?” 许多怔忪了片刻,苦笑起来:“咱俩那时候真的不熟啊。哪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突然间求到你的门前,噢,准确点儿讲,我压根连你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想要求你都没门儿。” “借口!都是借口!”江冠南忽然怒气冲冲,“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咱俩明明都已经认识了。我不拿你当外人,你却对我推诿塞责,从来没拿我当自己人。” 许多头痛得很。这小子,又突然间发什么疯啊。她没招惹他吧?应该没有吧?那个互相嘲笑不是他们的相处风格来着嚒。江冠南也没夸过她聪明来着啊。 江小爷火冒三丈:“聪明就是聪明,笨就是笨,这也要睁眼说瞎话吗?” 许多拍着水台骂:“你蠢啊你,哪有人不喜欢听好话来着。你看我们家陈曦是怎么说话的,在他眼里,我永远最聪明最可爱最漂亮!我什么时候都熠熠生辉,是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是太阳底下最熠熠生辉的宝物!” 江冠南正要反驳来着,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嬉笑声。郑英杰恍然大悟道:“老大,原来你是这样将班花给忽悠回家的啊。” 陈曦借着天热伪装脸红,笑道:“我家多多本来就最聪明最漂亮最可爱,宇宙无敌的好。” 一群人发出揶揄声,然后好几个脑袋从大门口挤进来。萧潇大叫着朝许多扑过去,要跟她亲亲。原本六月底她就应该回国的,但因为有个重要的辩论赛要参加,她又延后了半个多月。哪知道,一回国,她就听龚晓说了这件事。 其实萧潇现在面对龚晓的时候,还有点儿说不出的心虚。当时郑英杰陪她去迪士尼乐园玩,看烟花表演的时候,突然间说“那咱俩就一起吧”。她都吓傻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心“扑通扑通”直跳,然后她悲哀地发现,她居然觉得很甜蜜。 萧潇有种负罪感。郑英杰对龚晓不一样,是他们默认的。来美国之前,也是龚晓再三叮嘱郑英杰要好好照顾她。结果照顾着照顾着,人都归自己了。 许多当时正睡午觉呢,就被萧潇的越洋电话给吵醒了。她带着哭腔求多多骂醒她,她要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许多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结果等她说完,许多也傻眼了。这个这个,姐妹相争,就不太和谐了吧。 萧潇哭了半天,抽抽噎噎道:“我觉得我实在太坏了。我对不起龚晓。她还一直担心我在这边不适应,给我寄这寄那来着。我压根就没脸见人了。”她这样做,跟当初孙甜甜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在人背后捅一刀。 许多一直安慰她,鼓励她。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啊。关键是,龚晓态度不明确。高一时,许多就看着郑英杰老爱围着龚晓转来转去的,可龚晓反应一直超级高冷御姐范儿。 两人半天没拿出个主意来。要为着郑英杰损失龚晓的友谊,萧潇一想起来就要哭。可要是让她立刻斩断情丝,她自己又的确做不到。在国外这么长时间,一直是郑英杰在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她已经习惯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哪知道一直在许多心目中极其二哈的郑英杰却做了件不知道算不算爷儿们的事。他先联系了龚晓,说了他跟萧潇的事。 而后龚晓主动打电话安慰萧潇这个傻丫头。别想多了,她要跟郑英杰有什么,早就有了。要是两个人周围人一直起哄架秧子,却始终没见他们在一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并非两情相悦,压根没有缘分。 话虽然这样说,萧潇却还是说不出的心虚。她偷偷跟许多咬耳朵:“我总觉得自己偷了别人的幸福一样。我跟你说啊。我们以前老是嘲笑郑英杰不靠谱来着。可他对人好起来是真的好。我都觉得他对我太好了。” 许多恨铁不成钢地戳她的脑袋:“你有点儿出息好不?他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他要敢对你不好,看姐揍不揍死他。”她抱住萧潇的肩膀,叹了口气,“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际遇。就跟龚晓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吧。你别有负罪感,要这样的话,会让龚晓难堪的。搞得活像她是你的手下败将,你从她身边抢走了郑英杰一样。” 萧潇鼓起腮帮子,往她肩膀上蹭啊蹭。半晌,才忽然冒出一句:“呀!我是来安慰你的啊,怎么成了你安慰我。” 许多笑得直发抖。 第530章 访谈(二) 主持人看着许多笑:“那你这件事过去以后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许多茫然地看着主持人:“夏天啊!难道不应该躲在家里嚒, 外面很晒哎。”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主持人哭笑不得道:“你是故意的吧!” 许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仔细想了想,认真点头道:“嗯,确实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当时,托福是高一暑假考过的。然后SAT在家在自己看书就可以了。所以那件事过后, 我基本上就是躲在家里准备申请材料以及当年10月份的SAT考试。” 主持人见缝插针道:“当时是你先生陪着你?” 许多点了点头:“是的, 我先生,然后我姐姐弟弟, 嗯, 还有很多其他朋友们。当时是自建房, 有自带的院子。朋友们每天都三三两两的,带着食材过来, 白天就在房间里说笑打牌玩闹。晚上就在院子里开始自己做烧烤。然后等到八月份的时候, 基本上每个人都嘴上起了燎泡。对,每天准备了酸梅汤、绿豆汤都压不住火气。” 主持人做了个手势:“那个,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这汤是谁做的吗?你们想不想知道?” 许多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点头:“嗯,汤是我……那个, 是我先生做的。他每天送我弟弟去上补习班, 然后回来就把朋友们给接过来。嗯,其实他是怕我孤单。当年的全国生物赛是在厦门举行。之前我们约好了,到时候一块儿去厦门玩, 正好放松放松。这件事过后,我有点儿没办法面对这些,所以我就不想出门。” 主持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正色道:“其实这件事对你打击还是蛮大的,对吗?” 许多点点头:“是的。对,我没有那么的淡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非常的难受。大家都知道,我先生是学神级别的。” 主持人发出“哟”的一声,咂嘴道:“迷妹属性又开始了。话说,您先生我同事也曾经为他做过节目,他也是这么的迷弟属性。你俩这样,不觉得腻歪吗?” 旁边的摄影师说了句什么,被主持人喊住了:“哎,你说什么来着,大声点儿,让大家都听到。” 摄影师也相当光棍,拿到了话筒就耿直地说:“人家感情好,你这么酸溜溜的,不觉得自己牙齿倒了吗?”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主持人笑着道:“我的团队就是专门拆我的台来着。” 许多也在笑,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看我先生真的是学神啊!我就没有发现有什么是他不会或者学不会的。真的,他真的是特别特别厉害。” 主持人摆手表示不接受,强调重点:“你们不觉得腻歪?” 许多想了想,摇摇头:“我真不觉得。我愿意分分秒秒都跟他待在一起,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喝白水啃干面包,甚至是什么事情都不做,我也觉得特别的幸福。” 主持人冷冷地冒出一句:“我突然间好同情你们家的太阳,感觉他一定会觉得在家里,爹妈眼里头只有彼此,没有他。话说,太阳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先生的名字吗?” 许多摆手:“没有没有,我先生经常讲的是,有了太阳以后,我眼里就没有他了。” 主持人立刻来了兴趣:“为什么要这样讲?” 许多面上浮起一层尴尬的红晕,支吾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曾经跟我先生说过,他是我的太阳。” 主持人夸张地捂住胸口,愤懑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高中时没追到男神了。你们这些人都这么会讲情话吗?你们这样,还给不给人留活路?嗯,然后大太阳太晒了,换成小太阳来疼了。”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 许多尴尬地接腔:“其实我儿子的小名是因为我先生的名字拆开了就是日出东方,早晨的太阳。然后我的许字拆开言午夕嘛,中午跟晚上的太阳。所以我们的孩子那只能是太阳了,全天候的太阳。” 主持人露出一个夸张的神色:“等等,我好像知道了什么特别不得了的秘密哎。你们看啊,陈先生是耳东陈,许多是言午许,这就意味着,许多说着,陈先生听着。家庭地位一目了然啊!” 台下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揶揄声。 主持人继续往下说:“那陈先生会不会被你说烦了啊。” 许多大笑:“没事儿,自从我写作以后,我就能时常伪装安静的女子了。再说了,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嚒。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咬死了,不然肯定会有矛盾。” 主持人叹气道:“这样子好像很不好啊。以后我要不要教育我的孩子不要早恋呢,不早恋的话就得跟妈妈我一样到了年纪各种愁。我跟你们说,他们一直让我去《非诚勿扰》来着。” 整个演播厅的人都笑了。 许多面上显出了红晕,她迟疑了一下,表示道:“关于这个,我想还是尽可能顺其自然吧。我周围的同学,有人是中学时代开始谈恋爱的。后来一直在一起的有,分手的也有。反正我个人的观点是,尊重自己。嗯,我就是这个态度。” 主持人叹了口气:“知道你过得幸福我们就放心了。可是,同时,有些人,我们必须得知道他们过得不好,我们才能安心。嗯,那几个人,我们知道有两位在当年的下半年因为盗窃罪被判刑了,那个研究生跟他的女朋友。那么其他人,其他三位同学怎么样了?” 许多摇摇头,为难道:“我真的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毕竟,只是替考未遂而已,即使有证据证明我是被陷害的,其实他们也得不到什么惩罚。最多不过是撒谎而已,能证明什么呢。” 主持人感慨道:“你的心未免也太宽了点儿。要是我,分分钟恁死他们。对,我就是这种你别惹我的脾气。” 许多笑了:“我真的不是心宽,而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这三个人吧,嗯,现在就我知道的,其中一位应该算是名人吧。那位女士一直以方淼的代言人自居,前段时间有美女记者向方淼求爱的时候,她还跟人打起来的那位。” 主持人嗤之以鼻:“那个神经病啊。” 许多摊手:“她是有自主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有自由为任何人任何事疯狂。但前提是,不要初犯法律,伤害到其他人。” 主持人不死心:“那剩下的两个人呢?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们给你下了安眠类的药物。” 许多笑着摇摇头:“没证据的事情,不好说。反正那一年,我们学校的生物竞赛算是全军覆没了,一个人也没进省队。我们的指导老师都快被气死了。但是发生了这种事,大家都没办法。” 她没有说的是,虽然当时并没有实证,但人人心中有杆秤。当年屠颖跟李萌萌在申请大学的时候,没有一位本校的老师愿意给她写推荐信。这件事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对自己的同窗下这种黑手,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 大概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所有的学生入学的时候都要进行心理测评。学校也增加了心理老师的数目跟心理课的节数,确保每个礼拜起码要有三节心理课。 这些都是后话,许多强调道:“学校已经尽力了。但是无论是多么好的学校,都没有办法完全避免这些事情。真没办法,人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学校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为学生进行心理疏导吧。” 主持人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汇,追问许多:“那你呢,这件事过后,你有没有进行心理疏导?” 许多点了点头:“有,我先生当时帮我找了心理医生。没错,他一直都有点儿对我紧张过度保护过度。” 主持人做了个不屑的表情:“你又在秀,你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许多摆摆手:“不是秀啊。其实当时我的状态不算特别好。就好像我前面说的那样,我先生是学神,对,我坚持这一点。他当时成功入选了省队,然后又去参加全国比赛。嗯,除了他,还有江冠南,他也是入选了信息奥赛的国家集训队。在我身边的人都这样优秀的时刻,我当时又是那样的状态,肯定非常难受啊。老实说,要不是我先生一直鼓励我,给我打气,真的非常的难受。” 主持人满脸同情:“关于这一点,我可能能够感同身受。我是真学渣啊,我可高中时的同桌是学霸。然后我当时年纪小,还是个尚未看破红尘的学渣。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我还自虐地暗戳戳地跟人家比,然后心就被伤害了一次又一次。” 许多伸出手,表示想跟主持人握一握。 结果主持人立刻换上嫌弃脸:“死开去,你们这些学霸考个九十分就开始唉声叹气,仿佛天塌了一样。要知道我要是考到了九十分,肯定睡觉都能笑醒了!” 底下有观众附和,就是!学霸的虚伪! 主持人得意地接收了大家的赞同,然后转头看许多:“可见你当时的难受没有什么必要,好歹你还是生物竞赛的省一等奖呢。对了,那年还有英语夏令营吧,你还拿到了全国一等奖。” 许多不怎么在意地回答道:“我们是外国语学校啊。” 主持人立刻控诉道:“看看,看看,学霸就是这样,考好了理所当然,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立刻悲伤不已。说到了江冠南,之前我们也有采访过他的机器人团队。根据传说,当年你申请耶鲁不成功,是因为名额被他挤掉?” 许多立刻摆手:“这个真是天大的误会了。没有,真没有。本身像耶鲁大学这样的一流名校,每年的本科申请生就非常的多,然后当年整个大陆地区只招收了四个还是五个学生。我没有申请成功,其实是一件特别正常不过的事情。 之所以有这样的误会,是因为江冠南他当时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出国留学。我们一直都玩得非常好,然后是我跟我姐一直在游说他出国留学啊。你看,你喜欢做机器人,最好的机器人专业相关的大学在等着你啊。 估计江冠南是被我们说烦了,就点头同意申请国外的大学。他的SAT考试也是他夫人跟我们一块儿把他押进考场去考试的,托福一样的。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天才的人,这两种考试号称考脱皮,他都是裸考,然后都是吓死人的高分。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我们一开始让他选择的是麻省理工,因为他的数学也非常的好。真的,特别聪明,超级有天赋的那种。可是当时他夫人申请的学校在英国。他就觉得到美国以后就跟我们最熟悉,于是他也选了耶鲁。然后他申请上了,我没有成功。” 主持人叹气:“这该让我说什么好呢?你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吧,还一下子找了个这么厉害的竞争对手。” 许多摇头:“不能这样说啊。就算江冠南当时没有申请耶鲁,也不意味着就是我能成功啊。有那么多优秀的学生呢。” 主持人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追问许多:“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的倒霉啊。比方说,很多事情都是差了临门一脚,然后就没你的事儿了。” 许多摆摆手:“其实从概率学角度来讲,我的这些经历都是大概率范围内的。成功的概率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不成功的概率是十分之九或者百分之九九。这些事情统统发生在我身上的概率也就还好啦。只是说,因为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然后大家再看,就放大了这种效应。谁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几件倒霉的事情呢。” 主持人接过她的话:“其实这样想,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比起大多数人,你高中大学读的都是名校,然后事业发展的很好,家庭和睦,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许多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啊。真的还好啦,当时被耶鲁拒绝是挺难过的。但是事过境迁,我后来本科结束以后也成功地申请到了去耶鲁读医学院啊。” 主持人笑道:“是不是有点儿小骄傲啊。据我所知,医学院非常难申请。” 许多认真道:“其实因为我选择的是临床生理学,所以其实要好一些。” 主持人又追问下去:“一般申请国外的大学,很少只申请一所吧。被耶鲁拒绝外,就没有其他学校了吗?” 许多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其实有学校愿意录取我,而且排名还不错,能够全美排进前二十的那种名校。只是,专业问题。大概是我的申请材料里提到了我本人写作,比较关注妇女儿童权益这一块。这两所大学都是只愿意给我人文社科类的专业就读。” “这样你就不好研究生阶段申请医学院了?” 许多摇摇头:“不是的,人文社科专业也可以申请医学院。但我本人比起哲学之类的,对自然科学更加感兴趣。当时就面临着一个难题。我要是接受这两所学校提供的offer,后面要么转专业,要么我得跟哲学死磕四年。而真正转专业成功的概率,其实不高。加上这两所学校距离耶鲁相当远。对对对,如果近的话,说不定我就扛不住,先过去再说吧。” 主持人点了点头:“所以,你最终放弃了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而是在国内参加高考?” 许多“嗯”一声,解释道:“当时,我就在想,该怎么办。表面上看,外校的学生选择特别多,出国、保送、高考,前两者没走通,还能跟其他高中生一起参加高考。但是我们自己清楚,其实选择前两者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自己将第三条路给堵死了。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出国党跟保送党就基本上不来学校上课了。高考的特点决定了,必须得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等到高三下学期,前两者路没走通的学生再回来走高考的路,其实已经落了别人一大截子了。” 主持人点头,补充了一句:“有些说法是,外校的学生申请的国外大学以及保送的学校也没有那么好,还不如普通的重点高中,老老实实地去参加高考呢。” 许多无奈地笑了:“其实外界一直对我的高中母校存在一些误解。我想说的是,世界TOP50的大学,刨除国内的学校,一年在中国的招生计划能有多少?外校一年的毕业生又有多少?所有人都上了一流的名校。这现实吗?这就跟一流名校的毕业生未必个个都功成名就拿高薪一样。 我们得看整体,而不是个例。要看将来的发展前景,需要长期追踪,而不是只看眼前这两步。” 主持人哈哈大笑:“这算不算酸葡萄心理呢。我们听到的很多言论都是外校的高考不行。但是许多当年是市高考状元吧。而且我还顺便看了一下当年,你们学校总共就三十二个学生参加了高考,都上了本科线。” 许多摆手道:“我一般啦,真的。军功章上好多都是我先生的功劳。当时我跟他说,我想试一试高考。他就说好。然后第二天,他就帮我制定了全套的高考复习突击计划。我们那年是六月份高考,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刚好距离高考一百天。为了陪我,他也跟着一起复习,跟我同步的那种,好随时为我答疑解惑。” 主持人又开始酸溜溜:“反正他已经名校offer在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发光发热吧。” 许多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其实高三下学期我们原本是准备大学课程的。有种说法是最惨的人生莫过于中学在国内上,大学去美国读。耶鲁每年也有学生无法如期完成学业,被迫转入社区大学甚至退学的。他们进校的时候,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其实为了陪我参加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实际意义的高考,我先生浪费了整整一百天。” 第531章 正在通话中 许多还在跟萧潇聊申请材料准备的情况, 相互查漏补缺,看看各自能不能再加点儿什么。 江冠南臭着一张脸,端着水蜜桃进来,往桌上一放:“吃吧。” 江小爷死皮赖脸地要求留宿在这边, 吸取天地之精华。但是陈曦说了, 他们家不养闲人,所以江冠南同学得干活抵消自己的食宿费。 家里来了这么客人, 陈曦作为贤惠的男主人, 一早就体贴地安排他家多多跟人聊天去了。至于江冠南, 自然得端茶递水送水果,各种店小二的架势摆起来。 他拿了水蜜桃给龚晓她们吃时, 还被嫌弃水蜜桃上的绒毛没有洗干净, 吃了容易闹肚子。 江小爷瞪眼:“你吃水蜜桃不晓得撕皮啊!” 龚晓无辜道:“这又不是所有的皮都能撕下来,谁规定桃子不能连皮吃了啊。” 愤恨的江冠南直接将果盘拿了端给房间里的许多跟萧潇了。看看, 仔细看看,这才是劳动人民的本色,许多就是直接自己撕皮吃的, 碰上不好撕的地方, 直接用牙齿咬咬,皮吐出来不就得了。 感觉自己得到治愈了江小爷索性蹲在边上,将接受完众人赞美的小黑黑给唤进来, 喂它吃桃子。小黑黑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尤其喜欢吃各种水果,一顿能干掉一个西瓜。吓得许多当天晚上一宿儿没敢睡实了, 生怕它闹肚子。 江小爷一边伺候着小黑黑,一边愤恨不已道:“整个屋子就小黑黑跟大花猫最讲良心,喂它们,它们就知道感激我。你们呢,就会嫌好怠拐的。自己不会削桃子皮啊。” 许多看着桃子没有洗掉的绒毛,哭笑不得。江冠南哪里是会照顾人的人,他没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就不错了。 萧潇笑嘻嘻地看他:“哟,谁敢欺负我们江爷啊?放小黑黑,咬他去。” 江冠南更加委屈了,点着小黑黑的脑袋指责起来:“这只吃货,龚晓不就是喂它吃了颗无花果么,就屁颠屁颠地围着人转悠了。许多,我告诉你,以后别指望这只小呆瓜看家了。” 许多护犊子的很,连忙把她家狗闺女从江冠南的魔爪下解救下来。看玩笑,她闺女的脑袋这么金贵,能随便点嚒。万一点傻了怎么办,这已经够呆的了。她冲江冠南翻了个白眼:“谢谢您啦,我们家最重要的财产就是黑黑了。只要黑黑不被人拐走了就好。” 江冠南痛心疾首:“我就是怕它被人拐走啊。一颗无花果就叛变了,回头人家整个肉骨头,它还不直接晕啊。” 许多瞪眼:“所以女儿得富养啊,不能一块肉骨头就把我闺女给勾引了。” 江冠南愤恨地回瞪了许多,他要打电话给他家小姐姐。太过分了,陈曦欺负他,逼他干活不说,许多居然都不帮他,还落井下石。 外头郑英杰正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跟陈曦聊天。他突然想了起来,问陈曦:“是叫冯子昂吧?那就没错了。咱们学长又拿了个魔兽的冠军啊。” 陈曦凑过去看,呵,可不是这臭小子么。总算没有彻底颓废下去,一个多月前还吐得跟什么一样,现在又拿到了冠军了,果然精气神大不一样。 他琢磨着,怎么着也该给这臭小子打个电话祝贺一下。上个月在香港的时候,冯子昂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他真是难受。他一点儿也不想被冯子昂因为家庭出身而羡慕。要是为着他自己本身,他接受,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塑造者。 出身什么的,谁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投胎。能活着长这么大,都是不错的。谁也不必羡慕谁。 可惜的是,冯子昂手机占线,陈曦没能打通这个电话。他笑了笑,不管是跟谁打电话。他的朋友有人关心,有人可关心,都是件好事儿。 房间里的江冠南愈发委屈起来。他家小姐姐的电话一直占线。到底谁这么讨厌,耽误他电话诉衷肠,千里……好吧起码也有几万米了,寄相思。 江小爷不服,继续拨电话。然而该死的电话始终占线。 这两通都在占线中的电话正在通话状态。嗯,严格点儿讲个,是许婧在单方面汇报自己的护理操作步骤。 她接到冯子昂的电话时还有些奇怪,这人为什么又打电话给她。既然他都找到私人营养师了,那么跟她维持联系好像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啊。 冯子昂没有说自己比赛事情。他觉得好像有些难以启齿,跟人特意说这些,似乎故意炫耀一样。 许婧跟他互相问候完毕以后,等他的下文。谁知道,这人憋了半天就是冒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许婧看了看手里的胃管,老实回答道:“正在人体模型上插胃管。” 冯子昂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得脸都红了,还吭哧出下一句:“胃管怎么插?” 嗯,那个,陈曦的妈妈说了,得……得跟女孩子说话,关……关心人家女孩子。 许婧不明白这人究竟想问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地照着实操书上的指导,一条条的按照步骤往底下背。完了,她还惯性使然,将操作的注意事项给说了一遍,最后结束语是“回答完毕”。 这四个字一出来,两人都囧了。 冯子昂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来,房间里的冷气就跟摆设一样。他脸红脖子粗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挤牙膏似的,挤出了第四句话:“插完胃管干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抽自己的耳光。谁这样跟女孩子说话啊。他忍不住嫉妒起陈曦来,为什么陈曦那个臭小子跟女孩子说话,就永远有那么多话能说,而且人家女孩子还特别爱听。 许婧囧得无以复加。她老老实实地按照今天实操的练习程序,回答道:“下一个是心肺复苏术。” 破罐子破摔的冯子昂索性接着问下去:“心肺复苏术怎么做?” 许婧这回稍微放松了一点儿,甚至能开玩笑回他:“你都忘光了啊。多多说你们高中时上课都教的。” 冯子昂哑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许婧的这句话。说忘记了,会不会显得他很蠢,记性特别差?说还记得,那不是在耍人家女孩子玩么。 好在许婧似乎体谅了他的口讷不能言,没等到他的答案,也接着将心肺复苏术给演示了一遍。 冯子昂听她急促的模拟场景声音,很想跟她说,别着急,慢慢来。他,他只是想听听她说话而已。 他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说完了心肺复苏术又说穿脱隔离衣,一直说到导尿术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沉默了。 冯子昂觉得自己找了个极其愚蠢的话题,一下子就让气氛陷入了难堪。 许婧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笑着说:“我在泌尿外科实习的时候,主任怕我们彼此都不好意思,都是让医生们自己去做插尿管的工作。结果他们来了新的实习医生,也是女生,给病人插尿管的时候,大家都尴尬了。” 但是这话一说出口,许婧也觉得自己在犯蠢,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呢。房间里头连空调都不用了,直接冷到了冰点。 冯子昂结结巴巴地努力接下文:“这……这样啊。那……那个,你不要太辛苦啊。” 许婧也支支吾吾道:“嗯,那个,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啊,打游戏的时间不要太长了。” 两人对着话筒发呆,又不知道该继续寻找什么新的话题。许婧想跟冯子昂说一说陈曦进了物理竞赛省队的事情,但想到自己时运不济的妹妹,她又黯然了。 冯子昂平常打游戏时脑子跟高速运转的CPU一样,这会儿却死机了,半天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他只能听着许婧清浅的呼吸声发呆,想象她此时的模样。 这个时候,她的头发肯定挽得整整齐齐的,藏在护士帽底下。护士帽的边缘夹着最普通的黑色夹子,这种夹子非常便宜,好像是一块钱就有一大排好几十个。他从来没有在自己法律上跟生理上母亲的头发上看到过这种东西。她们永远收拾得富丽堂皇。 天气这么热,她的脸蛋肯定红扑扑的。小小的一张脸,面上永远是温柔令人欢喜的浅浅微笑。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是哪样让人快活的气息。 冯子昂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如果此时有人将他的模样定格在某个画面中,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他的面容是如此的柔和。 许婧也没有挂掉电话。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跟她说,冯子昂就是不善言辞而已,说不定,他是真的有事情要跟自己讲呢。可脑袋里却有个声音在同时提醒她,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连多多都知道了,肯定不是冯峰信口雌黄。 这样跟有女朋友的人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实在不太好吧。 她清了清嗓子,想开门见山,直接问冯子昂究竟有什么事情。 这时,示教室的门被敲响了,韩医生伸进了脑袋,笑着问许婧:“你练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给你看一下?” 许婧像跟做坏事被逮了个现行一样,结结巴巴道:“韩……韩医生,你等一下,我马上……马上就挂电话。” 冯子昂听到“韩”这个字心就猛地一沉。再一听许婧那样不知所措的声音,他又忍不住心酸起来。他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你若爱一个人,那么就别让她为难。 许婧急急忙忙跟冯子昂打了声招呼,她有事要忙,先挂电话了。 冯子昂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恼恨得蹲在了床边,狠狠捶了下床垫,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不已。 许婧收好电话,赶紧跟韩医生道歉。韩医生是他们科的带教老师,除了管实习医生外,她们这些实习护士的带教老师其实也听韩医生安排。 他笑着安慰许婧:“别这么紧张。我看你基本功挺扎实的。加油,好好练,咱们科还等着你给我们争光呢。” 许多尴尬地笑了笑。护士服的上衣没有口袋。她又觉得当着韩医生这么个男人的面直接捞起衣服下摆,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实在羞耻。 韩医生看了眼她手中的新款诺基亚,笑了:“哟,手机不错啊!男朋友送的?” 许婧茫然:“我为什么要人送,我可以自己买啊。” 韩医生有点儿失望。他本以为许婧会说“我没有男朋友”之类的话的。却不料,她并没有从这个方向接他的话茬。 第532章 送菜 韩医生轻咳了一声, 笑道:“眼光不错,手机很漂亮。” 许婧没觉得这手机有多漂亮,就是单纯喜欢它耐摔,比较结实。她笑了笑, 算了谢谢韩医生的夸奖。 韩医生点了点头, 示意她开始从头练习几个操作技能。 许婧也严肃起来,从第一次一直练习到第五个, 累得满头都是汗。 韩医生看了她一眼, 给她指出了几个操作手法上不够准确的地方:“你那样做, 严格来说,也没错。但是, 会让评委看了觉得不舒服。你试试我的办法, 是不是会顺畅一些?” 许婧赶紧道谢,照他说的方法又纠正了一回自己的手法。等到她停下手, 下意识地看了眼胸口挂着的表时,才惊讶地发现,都已经晚上六点钟了。她连忙向韩医生道歉, 为了指导她, 耽误了人家的休息时间。 韩医生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啊。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什么事情要忙的。走吧, 都这个点儿了,一起吃个晚饭吧。刚好,我跟你说说比赛时的注意事项。” 许婧连忙笑着接腔:“今天麻烦韩医生了。那我请你吃顿便饭吧。” 韩医生开玩笑道:“那可不好意思, 哪儿能让美女洗手作羹汤呢。除非是你亲自动手做的饭,否则我是不会接受邀请的。” 许婧尴尬不已,支支吾吾道:“我们宿舍不让开伙。” 韩医生笑了,眼睛盯着许婧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实诚,我开玩笑呢。你还是个学生了,又没有毕业工作。哪儿有学生请老师吃饭的道理。走吧,老师也不请你吃什么大餐。咱们就去前面找一家家常菜馆,随便吃点儿清爽的。你不用担心吃胖了,我也不用担心荷包减肥了。” 他这么一说,许婧自然不好意思退却。 韩医生姿态摆得端正,就是往外面走的时候,也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等出了示教室的门,他们各自到更衣室换衣服时,许婧听到今晚的值班大夫揶揄的声音:“哟,这知道美女就是不一样啊。都废寝忘食了,下班一个小时都嫌太短了吧。” 韩医生笑着骂他:“就你会胡说八道。我一个光棍被你们说也无所谓,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别乱开玩笑。她们护理组今天不是考三基去了么。我看人家小姑娘没人指导,光自己下了夜班还在练习,出不了效果啊。” 值班大夫笑着“噢噢噢”叫起来,啧啧惊叹:“原来是我们韩院草怜香惜玉啊。应该的,应该的。” 韩医生骂了他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等会儿我给你带一份回来。” 值班大夫唉声叹气:“我可没有美女陪我吃饭。像我这样识相的人,肯定不敢打扰韩大帅哥跟美女独处的美好时光啊。所以,我已经半个小时前就点了饭吃过了。当然,你晚上点可以给我捎一份夜宵。” 韩医生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行了啊。说要减肥的人是谁来着?到时候长了肉又逼着我们点菜的时候全都点素的。” 许婧换好了衣服,刚出来,闻言抿嘴一乐。 韩医生一时有种看呆了感觉。他想到了徐志摩的那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嗓子有点儿发干,故意转头向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解释一般:“你别理赵医生,他找这人就是喜欢开玩笑,没恶意的。” 许婧唇角翘了翘,微微一笑:“我知道,赵医生只是开玩笑而已。” 韩医生自觉应当爽快大气一些,便笑着邀请道:“走吧,早点儿吃完了就不怕长肉了。” 韩医生带着许婧穿街走巷,来到了一家店面相当不起眼的小馆子。里面座椅是那种方桌条凳,有点儿像大学食堂的感觉。 他笑着对许婧道:“这边地方偏,不过菜的味道不错,很清爽。你要是想吃口味重的呢,他家的牛肠粉也不错,鲜辣可口。” 许婧笑了笑,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便开玩笑一般道:“韩医生很有研究啊。” 韩医生也笑了,故意做出骄傲的模样:“别的不敢说,要说起来爱吃,我绝对能排进我们医院的前十。我这人没什么爱好,闲下来要么看书看碟片,要么就是四处溜达着找好吃的。你要是想到哪家店吃,不清楚情况,可以电话我,我给你参考意见。” 这店面不大,就四五张桌子,店老板亲自招待客人。他一见韩医生就笑:“哟,今天可是带了个漂亮姑娘。” 韩医生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单位同事。我这不一直吹着您手艺有多好么,今天带人过来尝尝,看牛皮有没有上天。” 许婧笑着跟店老板打招呼,接过对方递上来的菜单。所谓的菜单就是一张纸,上面写着“本周菜单”。 韩医生轻声告诉许婧,这店老板不做反季节菜,就做本地的应季菜。所以他的菜单都是一个礼拜一换,做的菜都是自己亲自去菜地上挑的。 许婧觉得有点儿太夸张了。这是将菜当成艺术品来对待了,只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菜成本该有多高啊。她没敢多点,况且的确也不饿,就要了一罐子素菌汤跟香菇炒青菜。 韩医生笑着点头,夸奖道:“你有眼光,老板这两道菜最拿手。等菜上来了,你就知道你没点错了。” 许婧踟蹰起来,因为菜单子上没有标明价格,搞得她有些心惊胆战的。她心道该不会这两道菜是人家的镇店之宝,价格也够震撼吧。到时候,她得偷偷问一下价格,想办法自己先把账给结了。 韩医生要了份牛肠粉,笑道:“我口味重,不怕爆痘,放开了吃。” 两人等要的菜上桌的时候,韩医生详尽地将比赛流程中的各项注意事项都点了出来。省人医这几年的比赛,他要么自己参加要么带队过去,已经是熟门熟路。 许婧拿出了笔记本,认认真真地记着,不时问几个问题。 店老板端着汤罐子上桌的时候,笑道:“哎哟,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当老师。先吃饭吧,你一个大老爷儿们扛得住。人家小姑娘可是弱不禁风。” 韩医生见状赶紧招呼许婧先喝汤润润嗓子,他笑着说:“舀一碗尝尝,绝对让你惊喜。” 许婧看着那罐子清汤,真是清汤,上面飘着的油花都少的几乎可以忽略。汤色极清,可以辨认出里面的菌类、笋尖、口袋豆腐还有小青菜,沉下汤底红红的,是枸杞子。她在韩医生的示意下,舀了一碗汤,拿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嘴里尝,果然是清爽。一点儿也不油腻,味道也是淡淡的,但有种说不出来的鲜。 这汤好,可以做了给多多吃。大夏天的,她容易没胃口。 韩医生从对面的少女脸上读到惊喜的神色,满意地笑了。他示意自己勺子上的口袋豆腐,眼睛看向许婧:“这个味道也不错,你吃吃看。” 许婧原本看着豆腐口袋扎口上有圈白色,以为是线头,她想用筷子挑开时,才发现是金针菇。这个法子好,就是一会儿得问问店老板金针菇要怎么扎上去。但当她咬开豆腐口袋后,却忍不住有点儿失望。里面的馅料不多,基本上都嵌在了油豆腐的皱褶当中。馅料调制的很好看,红的是甜椒,没有丁点儿辣味,黄绿色的是菜心,带着点儿甜,还有切得碎碎的木耳丁。但是,里头也裹了肉馅。 她有点儿犹豫,少了肉做馅料的话,会不会汤的味道大打折扣? 韩医生见她怔忪,忍不住出口问道:“在想什么呢?” 许婧脱口而出:“我在想这个汤该怎么做。” 韩医生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了。现在女孩子会做饭的少,恨不得被人供起来伺候。所谓女人负责貌美如花,男人负责挣钱养家。他有毛病啊,请个祖宗回家什么都不会做,还要他上班累了一整天,回到家还得洗衣做饭端茶递水伺候? 韩医生想到了电视剧《牵手》里头,对女主角蒋雯丽有好感的那位医生。当时他还在读博,科里的医生看了以后都说那位医生的老婆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谁特么贱得累得要死要活,回家还得伺候一祖宗。一个成天不上班,在家吃干饭的人,还有脸自觉老公对她真爱就喜欢照顾她伺候她。脑子没毛病吧。 他不在乎自己的女朋友挣钱多与少,但顾家是最基本的。他一个当医生的人,职业发展决定了他没办法将时间跟精力放在家庭上,所以温柔的贤内助必不可少。 韩医生看了眼许婧。这个小姑娘模样脾性都是极好的,就是护士也忙,三班倒。他轻咳了一声,问道:“许婧,你打算好了没有?明年你就要毕业了吧。你是打算继续求学还是准备工作啊?” 许婧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交浅言深,是大忌讳。韩医生了解她的为难之处。他当初到省人医报到的时候,昔日实习时的同事还吃了一惊:“你小子留院,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韩医生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给她分析:“你要是想留院的话,这次技能大赛的机会就要把握住。咱们医院是教学型医院,注重这个。你拿了奖,留院就顺理成章了。要是打算升学的话,那么文化课成绩一定不能放松。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有问题可以来问我。我大概都还有点儿印象。” 许婧连忙谢过韩医生,不安道:“那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韩医生摆摆手,笑了:“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 两人正说着,店老板去门口接人。他点了点泡菜罐子的数目,算了钱,招呼送菜的人进来喝杯茶:“李大姐啊,进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你这泡菜做的不错,都说地道。” 许婧听到“泡菜”跟“李大姐”两个词以后,下意识抬起了头,失声道:“妈——” 第533章 相女婿 许妈听到大女儿的声音, 怔了一下,转过头见到人,再看看面对面坐着的男人。哟,这不是上次来家里看老大的那个韩医生么, 还是个主治医生呢。 她脸上浮上笑, 走过去招呼韩医生:“韩大夫也过来吃饭啊。” 韩医生笑着朝她点点头,想从隔壁桌挪张空条凳过来请许妈坐下。 许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顺着许婧的身边坐下。许婧赶紧往边上挪了挪。 这桌子有点儿小, 一边坐一个宽绰, 挤下两个人就有些憋仄了。许婧尴尬不已, 没有再动筷子,就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沉默不语。 老板见这两边打上了招呼, 笑道:“哟, 都认识最好了。李大姐,吃了没?要不给你也盛碗饭过来?” 许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在单位吃的晚饭。我们单位没啥,但也能管个三顿饭饱。” 老板笑着点点头,没有再寒暄下去, 而是去隔壁桌结账了。 许婧如坐针毡, 生怕她妈有说出什么叫人难堪不自在的话。结果许妈就是慢慢喝着水,不时看一眼韩医生,除了最初的客套话以外, 竟然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顿饭,倒是出人意料的风平浪静。韩医生原本还要跟许婧推荐一下其他菜色,这一回也不好再开口了。 许妈坐下来不到十分钟, 桌上的人都停了筷子。 韩医生结了账,两菜一汤外加牛肠粉,加在一起不到一百块钱。许婧便没有抢这个单,心里头估摸着,下个礼拜三她好像是跟韩医生搭班,到时候拎点儿水果零食过来,差不多将这人情还上了就好。 许妈面上一直堆着笑,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韩大夫的一举一动。她上桌时看到桌上的清汤寡水就没吱声。等看到人掏出一百块钱结账还给找回了十五块以后,许妈脸上的笑纹丝不动。 韩医生原本想吃过晚饭再一起散步送许婧回宿舍去,路上碰上环境好的茶吧什么的,也可以进去坐坐,顺便聊聊天。这个姑娘警惕心强,但聊天聊多了,自然信息就能透露出来。况且好姑娘自然是应该谨慎的。 只是现在许妈都来了,他自然不好继续邀请许婧一块儿走,反而得帮他们寻找公交车站,好直接坐车回去。 许妈面上笑眯眯的,一个劲儿说麻烦韩大夫了。她转头看着许婧,突然间想起来一般:“婧婧,你下个学期不忙的话,去学个驾照吧。我看我们主任家的孩子就是趁着在学校考的驾照。等以后真工作了,反而没时间。” 许婧尴尬不已,连忙摇头说下学期太忙了,没有时间。 许妈点了点头,继续劝下去:“那你下下个学期总该有空吧。赶紧去学,到时候拿到驾照,自己能开车总归要方便多了。韩大夫,你说是不是?” 韩医生在一旁,面上的笑容不减。听到许妈的话,他才点点头:“是啊,自己开车的确方便,只要不堵车的话。” 好在公交车总算来了,许婧连忙摆手跟韩医生道别,招呼她妈快上车。等她们并排坐下,许婧才小声抱怨:“妈,你当着别人的面儿说这个干嘛。” 搞得好像在抱怨韩医生没有车子送她们回家一样。 许妈冷笑:“我看这人也工作有几年了吧。请人吃个饭,也不见点两道好菜,清汤寡水的,不是穷就是抠。” 许婧哭笑不得:“人家是老师,干嘛要请我一个学生吃大餐呢。按道理来说,本身就该我请人家的。” 许妈不以为然:“哪个小姑娘跟男人出去吃饭,还要掏钱请客。这得倒贴成什么样儿。” 许婧觉得跟她妈没法子再说下去,干脆撇过脑袋去不理人了。 可许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不过要是他有房子,车子倒不是必须马上买。请人吃饭也不点大鱼大肉,嗯,钱包看紧点儿好,是个慎重的人。” 许婧心道上下两张嘴皮子,同一个人同一件事,还不是看你嘴皮子怎么翻嚒。 许爸今天又出差去了,许妈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关心一下老大的个人问题。 老二这丫头跳,自己忙不迭地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了。 老大小时候看着倒是个活泛人,小学那会儿就有小男生追着跑,怎么到了真该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反而哑火了。 许妈本来觉着这样也不错。姑娘毕业工作了,就该先给家里好好挣两年钱再找对象解决生活问题。 只是这两年出来上班,听单位里的同事议论着,她又觉得女孩子得趁鲜嫩的时候赶紧找对象。那个什么大学的教授不是劝班上男生别谈恋爱,说他们的老婆还在上幼儿园么。 女孩子最值钱的也就是那光鲜娇嫩的几年,年轻的皮肤比什么都重要。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什么满腹诗书气自华都是自己忽悠自己的。 许妈琢磨来琢磨去,觉着这个韩医生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反正先谈着,没鱼虾也行。老二找的对象家里头有钱。老大的这个差点儿,但人在省人医,又是个主治医生,以后的发展也说不准呢。 她去做钟点工的时候,楼下的人家就两口子都是大医院的医生,看看人家的房子车子。医生越老越值钱。刚好这人大了老大差不多十来岁的样子。就是过个十年,他发达了,抖起来了,老大一张脸显小,到时候也不会轻易被狐狸精给比下去。 许妈心里头铺开了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罗列了一系列的优点跟缺点。家里有个正儿八经地的大医院医生当女婿,以后就是家里人有个什么不好,找起人帮忙,也都方便。老大的工作现在也没个准数儿。要是跟了这韩大夫,就是帮忙解决家属安置问题,医院也会把老大给留下来吧。 她左思右想,虽然嫌弃韩医生现在还没真正混出头,但就跟单位里头人说的那样。挑女婿要选潜力股。绩优股多少人盯着,打得头破血流都不见得能沾上一点儿边,还把人惯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潜力股就不一样了,竞争小,后期收益反而高。 现在可不是拿手术刀不如抓剃头刀的年代了。 许妈面上浮出个满意的笑容,心里头打定了主意。嗯,就是这个小韩了。她看着人不错。 许婧不知道,就这么坐了趟公交车,她妈连她未来老公的人选都帮她给挑定了。她现在想的是,护理技能操作大赛要好好准备,专升本的考试也不能放松。 现在要说倾向,她自然更倾向于继续升学。韩医生为什么被科里人捧着?因为他是正儿八经的名校博士生,能拿出去当块牌子用。 都说二十一世纪是知识爆炸的时代。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她有这机会,就不能再不当回事,给放弃了。 许婧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她也要每天都跟妹妹一样,坚持背英语单词跟文章。韩大夫能在国际杂志上发表论文,起码人家英语得过关吧。李嘉诚还每天坚持读英语报纸呢。 许妈跟着大女儿下了车,一起上了楼。反正家里就她一个人,她上女儿这边挤挤也没什么。老二要有意见让她有去。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就不管姐姐的死活?她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脸! 两人一进门,许妈看着一室黑暗就忍不住皱眉:“宁宁这补习班每天得上到什么时候?怎么比人家上晚自习的还迟。” 许婧心里“咯噔”了一下。之前她就觉着难堪,又本能地不愿意跟许妈回那边的家,于是上公交车时,都没想到自己家这边,妹妹跟弟弟已经搬去新房子住了。 许妈又在屋子里梭巡了一下,没见到猫跟狗,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大晚上的,行,夏天遛狗遛猫也正常。可是这客厅里怎么没有狗屋猫窝。这是又把猫啊狗啊往床上带了吧,非得搞出一身的寄生虫才高兴。 许婧见她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没有要挪窝的意思。她咬咬牙,索性说开了:“陈曦觉得家里地方小,怕多多住的不畅快,给她在郊区给盖了栋楼。宁宁也觉着那边更舒服,就一并跟了过去。” 许妈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浮出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绪的似哭似笑的表情。她喃喃道:“这小陈倒是随他爹啊。女人啊,这命哟。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就盼着小陈不是兴兴头子三分热,以后也能这样继续下去。” 许婧给她妈倒了杯矿泉水,被她妈拉着坐在身边。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完全没办法习惯这样跟她妈坐在一起。 许妈端着水,喝了两口,才慢条斯理地跟女儿分析:“你也别先忙着羡慕你妹妹。小陈家的条件的确好。可我琢磨着,以后小韩发展起来,未必就要比小陈差到哪儿去。” 许婧瞪大了眼睛,这才多点儿的功夫。她妈总共也就见过人家韩医生两回吧,竟然都能想到那上头去。 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妈,你别胡思乱想。韩医生今天晚上是为了指导我技能操作,一不小心错过了下班时间,这才一块儿出来吃饭的。你这样生拉硬凑的,以后要我怎么面对人家韩医生?同事之间,饭点儿一块出门吃个饭,再正常不过了。” 许妈的眼风跟刀子一样,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老大一眼。这个大丫头真是越大越蠢了。按道理来说,也不是没谈过朋友,怎么还这样傻不隆冬的。这男的对女的有没有意思,还不是一打眼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 韩医生真这样什么想头都没有,怎么还带着人七拐八绕的吃什么小馆子。省人医门口可是一溜的各种饭店,什么档次的都不缺。 许婧张张嘴,争辩道:“人家韩医生就对吃上头讲究,还不兴人家下了班去吃点儿自己想吃的。” 许妈这回越发满意了,点头道:“男人好吃就行,你抓住了他的胃就抓住了他的心。以后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怎样练练你的手艺吧。真是的,一个也没随我,手是一个比一个笨。” 许婧被她妈绕得头疼。这完全就说不清楚。她逃回了房间,准备拿睡衣赶紧洗澡睡下。手机响了,是韩医生的电话。许婧这回看到人家的名字就尴尬,听电话响了好几声,又怕铃声惊动了她妈招惹出更多的是非,只得硬着头皮给接了。 韩医生笑着问她到家了没有。 许婧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又觉得太不礼貌了,赶紧又加了一句:“到家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韩医生。耽搁了你这么长时间。” 韩医生姿态舒适地靠着单室套客厅的沙发,笑道:“我来猜一猜,你回家后,妈妈肯定盘问了你。” 许婧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没有。我跟我妈说清楚了,你就是指导我训练,顺便一起吃个晚饭而已。” 韩医生闷闷地笑了,揶揄道:“婧婧啊,你真是个单纯的好姑娘。晚上早点儿休息吧,别累到了自己。” 许婧挂了电话以后,半天都没想起来自己应该去洗澡了。这韩医生,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534章 煎饼与酸菜鱼 许婧琢磨了半天, 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她本能地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结,便叹了口气去洗澡睡觉了。 许妈当天晚上睡在了许宁的房间。她倒是有心打算母女谈心,结果许婧直接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也貌似无法辩驳,天太热了, 一人一个房间, 自在。 许婧闭上眼睛入睡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妈压根不知道家里多多跟宁宁都搬到了其他地方去住, 还一门心思地跟着过来。她妈怎么不想想, 要是大家都在家里, 她到底打算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许婧刚起床。韩医生就发了条短信给她:要是方便的话, 麻烦她帮忙带份早饭, 就要上次的杂粮煎饼,真好吃。 许婧愣了一下, 想要回绝又觉得太生硬了。人家不仅是自己的指导老师,昨晚才刚请自己吃的饭。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回复了一个字:好。 刚起床准备晨跑的韩医生, 看着手机短信, 满意地笑了。 许妈一贯起床早,这会儿已经在厨房熬粥了。她看许婧拿面粉玉米粉绿豆面跟鸡蛋出来搅糊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嗔道:“大早上的,折腾个什么劲儿。有粥有小菜不就好了,还非得折腾出个七八十样不成。” 她看老二弄个早饭的架势就心烦的慌, 一样样一道道,干的稀的,活像是搞满汉全席。自家人过日子,怎么就不能简简单单的,非得整那些虚的。 许婧没有回头看她妈,一边搅糊糊,一边思考家里冰箱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蔬菜。嗯,还有两根黄瓜、一只茄子跟一把韭菜,做成三种馅料,应该差不多了。对于她妈的问题,她只简单说了句话:“韩医生让我帮他带早饭。” 许妈一排巴掌,得意洋洋道:“这不就对了么。人家没意思,会让你给他做饭?” 许婧胸中一股郁气直往上涌。等她做饭的男的可不止一个,果然全世界都对她有意思!她闭了下眼睛,才强压下心中的不悦,继续飞快地搅和着面糊糊。 许妈已经喜滋滋地翻起冰箱,把所有的菜蔬都拿了出来。黄瓜擦丝,简单凉拌一下,用饼裹着吃,口味清爽。茄子切成丁,加点儿香菇酱跟青红椒丁一块儿炒,红焖茄丁鲜得很。切菜最简单,跟鸡蛋还有虾米一炒,绝对好吃。她看到了老大自己做的泡菜,也没错过,直接给做泡菜饼。 许婧无语地看着这么多馅料,叹气道:“妈,你这打算让我做多少?”她本来的打算是每样做一个煎饼就差不多了。 许妈越看自家的老大越愁得慌,这姑娘小时候灵光果然要不得,一点儿机灵劲儿全都抖光了。现在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开窍呢!她忍不住戳了下大姑娘的脑门,骂道:“说你呆,还一个个的,都不承认。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没名没分的,给什么男人做吃的,还送过去。” 许婧都被她妈给针糊涂了,这翻箱倒柜的,忙得比她利索多了的人是她妈,转头又说不该给韩医生带早饭的人还是她妈。她妈到底想要干嘛啊。 许妈一见这姑娘傻不隆冬的样子,心里头叫一个恨啊。这人怎么就这么跟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动一下,都不会自己动动脑袋的。 她一面利落地自己在平底锅里摊起了煎饼,一面骂道:“蠢的就是你。你干嘛兴头头地给一个人带煎饼啊。你既然都做了,索性多带点儿。到了医院也别说其他的,就说谢谢各位老师对你的照顾。你自己在家学着做煎饼,带过来让大家尝尝味儿。这样子,不就行了!” 这招她还是看办公室那个小姑娘学的。人家小姑娘就会来事儿,动不动就拎着袋子面包,捧着盒蛋糕到办公室来,说是自己没什么其他爱好,就喜欢琢磨做点儿吃的。她一个人吃不完,就带来给大家尝尝。 许妈也吃过两回,压根不觉得这姑娘做的有什么好的,比起他们单位食堂师傅的手艺差远了。可人人都说这姑娘贤惠能干,宜室宜家。后来不到三个月,就传出来这个姑娘跟单位一个家世背景深厚的男的谈起了恋爱。 要论起家世、学历什么的,这姑娘远远不如办公室另一位跟她一批进单位的姑娘。可人家小姑娘长得标致又贤惠能干,就是能入条件好的男人的眼。 许妈先开始就是感慨这姑娘命好。在这种单位里工作,女的能上去,要么靠爹要么靠老公。这二次投胎一成功,蜜月回来,姑娘就提了副科了。 但后来有一次,她去给人送梅干菜,才听到单位几个年老成精的女人议论。说这姑娘心眼儿十足。每次她带东西到单位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的时候,肯定是选那个有背景的男的在的时候。每次另一个姑娘跟她起冲突的时候,她都能让那男的看到她委曲求全的样子。 其实另一个姑娘冤枉大了,她哪次发火不是因为这姑娘没把工作收拾利索,害得她还得给人擦屁股。可人家公事公办,落到男人眼里,就是蛮横跋扈,得理不饶人。 许妈后来再看到那个见人三分笑客客气气的姑娘时,就心里毛毛的,却又不得不佩服她好手段。人家没有得力的爹妈,却愣是凭着自己的能耐给拼出来了。外人在背后说说风凉话又怎样?半分也影响不到人家过好日子。 许婧被她妈的实例教育搞得哭笑不得,她无力地试图解释,在医院里,同事互相帮忙带早饭是常态。尤其是有危重病人要抢救什么的时候,一忙起来,谁还顾得上吃的。可天长地久铁打的肠胃都吃不消,于是帮忙互相带个饭什么,太正常不过了。 许妈懒得再说这个榆木疙瘩脑袋的大女儿。反正这两人处对象,总不能女方主动吧。她女儿木讷点儿就木讷点儿吧,总比好显摆,凡事都咋咋呼呼的,非得搞得自己追着男人到处跑的名声臭了的要好吧。 许婧带了满满两大保温桶的煎饼上的公交车。这班车是开往省人医的。车上坐她旁边的一位老奶奶见她这样,还关切地问了句她家什么人住院了,让她放心,肯定家里人会没事的。 她只好“嗯嗯啊啊”,一到站就赶紧跑了。 许婧这两大保温桶的杂粮煎饼自然在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护士之间倒是时不时有人带个自己做的吃的过来,可大家都是带的面包啊蛋糕啊蛋挞啊之类的西点,还真头回见人带杂粮煎饼的。 韩医生胳膊撑在护士站的接诊台上,一直瞅着许婧笑。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意思的很。上一回许婧给他带煎饼就没这么大动静,看来这是她妈的主意。韩医生笑了笑,许婧的妈妈要脸,这是好事儿。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许婧出身农村,是凤凰女,会有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要黏上来。既然这个当妈的姿态摆得高,那么应该不会跟卖女儿一样吧。 护士长见到韩医生,立刻笑了:“哟,咱们韩大夫这是突然间发现我们婧婧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了,都看呆了。” 韩医生赶紧拱手作揖求饶:“我这是感慨,女同胞何止顶起了半边天。要是没有女同胞,我们这半边的天空也早就塌了。” 他笑着每样煎饼都那一次性筷子挟了尝尝,竖起了大拇指,看玩笑道:“我们婧婧这手艺,绝对可以是这个了。” 许婧的带教老师笑着搂住徒弟的肩膀,嗔道:“什么叫你们家的,婧婧是我们的。” 韩医生煞有介事道:“瞧,有生分了,想要搞分裂了不是?科室一家亲,你还非得分这么清楚,多伤害我们一颗颗赤诚的心啊。” 许婧推着治疗车去给病人换水的时候,韩医生刚好看完病人出病房,见到她就是一笑,轻声道:“辛苦你了,忙了一早上吧。你中午想吃什么?” 她吓得连忙摆手:“不,不辛苦。中午我跟老师约好了,我们点酸菜鱼吃。” 哪知道到了快十点半的时候,科主任让研究生过来喊护士们都别点饭了。今天主任请客,从饭店给大家弄点儿好吃的过来。脸上还冒着几颗青春痘的研究生笑道:“主任说了,早上偏了护士姐姐们的好吃的,中午怎么着也该表示一下。不然韩医生都在笑他专门占便宜呢。” 护士长笑着将手搭在许婧的肩膀上,揶揄道:“哟,我们可都是占了婧婧的光啊。” 许婧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中午除了值班跟还没有下手术台的人以外,科里人都聚集在示教室里头。几张桌子一拼,饭店的小工送过来的菜就摆满了。 科主任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大家都好好吃。这么热的天,大家每天来回奔波着上班,都辛苦了。老的辛苦,小的也辛苦。大家都好好干,争取这个月的奖金翻一番。你们几个小的也别懈劲儿。不管现在还有没有正式进这个医院。我这人就认干活的人,只要好好干活,月底我给你们一人一个红包。” 大家全都起哄起来,纷纷夸奖主任阔气大气,一点儿也不抠唆。韩医生更是搞笑地端起一碗紫菜西红柿蛋汤,提议大家集体敬主任一碗汤。跟着主任好好干,这样的领导,大家心里踏实。 等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塑料碗,他又笑着喊大家:“吃啊,绝对要体现出我们的气势。让主任知道,我们可是很能吃的。这样主任就会给我们多发奖金了。” 科主任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这小子,非得挖我家底儿呢。” 韩医生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那可不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许婧挟了一筷子韩医生大力推荐的酸菜鱼,听他跟大家强调这家店的酸菜鱼是招牌,好多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子过来,就是为了吃他家的酸菜鱼。 许婧突然间觉得有点儿食不下咽了。 第535章 手机 外科无论医生还是护士, 都以战斗力惊人著称。等到四十分钟后,桌上的盆盆碟碟基本上都扫荡一空。韩医生笑着抬头看护士们的方向,询问道:“吃饱没有?没吃饱的话,等午睡过后, 我给你们买冰淇淋去。” 昨晚值班的赵医生这会儿才下手术台, 连洗手衣都没换,直接批了件短袖白大褂就冲到示教室吃饭了。他一面不死心地在酸菜鱼盆子里头翻找漏网之鱼, 一面愤恨地骂韩医生:“你小子就是故意的!老子午觉就直接睡到天黑了好不好。” 科里仅有的一位女医生笑了, 揶揄道:“小赵你就别幻想了。人家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旁边人起哄:“哟哟哟, 韩帅哥,老实交代啊。大龄单身男青年, 这目标在哪儿啊。” 韩医生笑着骂损友:“你们这帮家伙, 说得好像吃得最多的人不是你们一样。”他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护士们的方向扫,看见许婧正拿湿巾擦嘴, 微微垂下的脸,刚好看不清表情。 中午许婧有些儿失眠。她几次将手机拿出来,又默默地放回去。护士值班室里, 四张高低床, 睡着八个人。窗帘拉上了,值班室里黑黢黢的。她忍不住了一下按键,发出小小的一片光。睡在她对面的带教老师小声问:“许婧, 你要打电话?” 许婧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连忙摇头,小声作答:“不是的, 我就是想看看时间。” 带教老师点点头,打了个呵欠,轻声道:“睡吧睡吧,不然下午吃不消。” 许婧唯唯应下,抿了抿嘴唇,将手机关了机。 冯子昂也不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究竟是几点钟才睡下的。反正他白天醒过来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有好好睡了一觉,还是觉得难受。他刚拿了一个世界冠军,领队特意放了他三天假,此刻,他无所事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激昨天上飞机之前给许婧打了个电话,还是该痛恨自己的心血来潮。此时,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接近她所在的那座城市。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冯子昂神差鬼使地摸出了手机,就给她打个电话,问一问她吃饭了没有。对,不是说中国人打招呼最常见的说辞就是“您吃了吗?”,这个话题总不会错吧。还可以问她吃了什么,是在外面点了饭还是自己做的,这菜应该怎么做。 冯子昂越想越兴奋起来,他已经下意识地将许婧正在跟其他人约会这一想法给偷偷摸摸地压制住了。反正打个电话总不会有什么错吧,他只是想问一问许婧有没有好好吃饭而已。去年他就发现她到了夏天会没胃口。 翻出了手机的冯子昂快速的拨下了一串号码,然而电子音提示他,他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冯子昂开始焦躁起来,那强行被压制下去的理智又开始冒出头来。他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人,竟然鬼鬼祟祟的,做这种事情。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一次电话打不通,他就打第二次,始终不断地听到温和却冰冷的电子音。 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冯子昂依然没能拨通这个电话。 许婧迷迷糊糊地只打了不到十分钟的盹,她起床的时候,依然觉得困倦。舍友从上铺爬下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着懒腰道:“睡得真舒服。” 带教老师笑道:“睡饱了下午就好好干活。” 她看许婧迷迷糊糊的样子,笑了:“赶紧去洗把脸,中午睡的时间太长,晚上会睡不好的。” 许婧猛的一个激灵,诺诺应下,跟着舍友一块儿去洗脸。 舍友看着许婧笑:“你睡觉时做贼去了啊?我看你怎么还是很困的样子。” 许婧勉强笑了笑,随口编了个理由:“可能是中午吃多了,反而睡不好。” 舍友愤恨地伸手揪她的脸,咬牙切齿:“就你那小鸟胃,中午我数过了,你总共就吃了四分之一盒米饭,两筷子酸菜鱼片,三筷子香菇菜心,一筷子鱼香茄子跟半碗西红柿紫菜蛋汤。什么牛肉啊,小龙虾啊,红烧老鹅啊,你统统都没碰!” 许婧故意逗她:“你这么关注我做什么?你这样,我会误会的噢。” 舍友豪气万丈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挑起她的下巴,怪笑道:“小美人儿,跟大王我上山去吧,保准天天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夜夜换个小白脸儿。” 许婧大骇,笑得几乎快岔气。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的,跑到了走廊上,差点儿迎头撞了人。 韩医生赶紧一把扶住快摔到他身上的小护士,抬头看着许婧笑:“哟,平常看着挺文静的小姑娘啊。” 他那欲言又止的语气,臊得许婧一下子就面上发烧。她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喊:“韩……韩医生。” 韩医生捂脸,忧伤道:“我青面獠牙还是有碍观瞻啊,为什么你这么怕我啊。” 舍友也吓得赶紧站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表示,是韩医生正气凛然,不怒自威。 许婧立刻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韩医生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亲昵道:“行了,小丫头,真怕你这么用力,把你那消息脖子给折断了。” 许婧吓得差点儿连连往后退,身体僵硬在当场。 韩医生没有继续跟他们寒暄,而是拿着病历去找病人家属签字,下午他还要上台开刀去。 舍友看着韩医生高大挺拔的背影,偷偷戳许婧:“哎,韩医生还真是我们医院的第一帅哥哎。真是耐看,越看越帅。” 许婧不怀好意地看她,朝她指指自己的脸,调侃道:“哟,红鸾星动了。韩医生好大的艳福啊。” 舍友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愤恨道:“你个傻丫头,我说的是你。”她嘟嘟嘴,在许婧脸上来回梭巡,“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韩医生对你不一样。昨天下午下班后,我本来还想找你一块儿回宿舍呢。结果我去示教室一看。人家韩医生正含情脉脉地盯着你,目光柔情似水。我赶紧撤退了。” 许婧一脸无语,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纠正道:“你看到的光是日光灯的反光吧。” 舍友恨铁不成钢,一直拿手指头戳她:“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你这样的大美人儿,哪个男的见了不多看两眼。你忘了,咱俩在妇科实习的时候,有个老太太的儿子过来办理出院手续,人都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地看你,结果直接撞上玻璃门了。” 许婧跺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问老太太的主治医生拿个电话号码,以后有事好咨询么。” 舍友龇牙咧嘴:“这么蠢的借口也就是你这种傻瓜才会相信。你没见护士长让你帮忙去给他脸上的伤消毒时,他那副傻样儿啊。后来主任怕引起纠纷,喊了咱们的带教老师去给他消毒。当时,他叫一个失望的哟。不过那人长得太丑了,就算家里有点儿小钱,也不能这么委屈了你。咱一定要找个才貌双全的。” 许婧无语,冲天花板又翻了个白眼,哼哼哼,她觉得她舍友就是入错行了。她应该去干婚介的,保准是天降红娘。 下午病区收住入院的新病人少很多,许婧也不比上午忙碌。她看着手机又开始发呆。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不弄脏桌子,护士长招呼他们把科里的报纸拿着摊开来铺在桌上。她在报纸上又看到了冯子昂的消息。 大概是这回没有百万奖金的噱头,这条消息就是条短讯,还不到一百字的样子,小小的一块,躲在报纸的角落。许婧看到时,就忍不住唇角往上翘。难怪这个人昨天下午支支吾吾的,还主动给自己打了电话。原来是他又拿到了冠军,想要听别人赞美他。 许婧想起护士长娇嗔着抱怨自己的先生,一把年纪的人了,干出点儿鸡毛蒜皮大的小事,都暗戳戳的,等着她表扬。男人真是到了什么岁数,都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要不,还是打个电话祝贺一下他吧。 能拿到冠军,很不容易吧。 许婧摸出了手机,拨下了冯子昂的号码以后,手机里传来提示音,对方手机关了。她有些茫然,难道他还在比赛中?想了想,她还是编条短信发给他比较好,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能看到的。 短短几十字的短信,她字斟句酌地编好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太亲昵了,明显超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冷淡了,又怕他觉得自己过于敷衍。许婧犹犹豫豫,好不容易才编写好简单的几句话。她又逐字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逾越之后,才放下心来。 许婧正要发送的时候,病区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护士长招呼她:“快,婧婧,跟我过去帮忙拉架。要打架不能出去打啊,跑我们这个来,扣我们奖金啊。” 她连忙把手机一塞,跟着跑到病区门口。有个扎马尾辫的年轻姑娘正拽着一个披肩长发的姑娘怒骂:“哭什么哭,打得就是你这种不要脸的婊。子!” 被打的女子分辩道:“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马尾辫发出一声冷笑:“什么也没做,整天给我男朋友发短信,你吃了没,睡了没?自己的事情管不好,还管到人家家里来了。不要脸的贱货!” 长发姑娘捂着被打得肿起来的脸哭诉:“我什么不规矩的话都没说,朋友之间问候一句怎么了?” 马尾辫丝毫没有退却,鄙夷地扫了她一眼:“装得倒像个正经人,难怪人家说现在大学生打扮的像鸡,鸡却装得像大学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特么的是不是还想着问候到床上去。一天十几条短信,你的问候怎么那么多啊!” 旁边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笑,都对着那长发姑娘指指点点。那姑娘哭着往楼下跑去了。 护士长一看不需要她们动手,危机自动清除,也有心思调侃一句了:“这《手机》一上映,手机就成了炸弹啊。” 她一转头,才发现许婧小脸雪白。护士长以为她是刚才被那马尾辫打人的狠劲儿吓到了,连忙安慰道:“这姑娘估计也是气狠了。谁愿意被人撬墙角呢。” 许婧勉强挤出个笑容来,点头“嗯”了一声。 那条短信没有发出去,被她全部删除了。她一并删除的,还有冯子昂的联系方式。 第536章 天使 许婧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一抬头,看到韩医生正看着她笑,吓得她猛的往后面一退。 韩医生指着她,痛心疾首地对护士长抱怨:“护士长, 不是我不支持我们科的工作。你看看, 许婧一看我就吓得直躲。我这样的上台去,不是为我们科争光, 而是丢人啊。” 护士长笑道:“人家小姑娘是猝不及防, 没反应过来。”她突然间盯着这两人, 来来回回看了几回,问许婧, “我记得, 你下个礼拜还在咱们科实习吧。” 许婧点点头:“我一直实习到八月份。”她有点儿难受,本来她是积攒了几天假期, 刚好那时候休假,陪妹妹一起去厦门。等妹妹比赛完了,他们痛痛快快地玩上几天的。 护士长一拍手, 面上浮出欣喜的笑容:“这就全了。就这样, 男女对唱,咱们唱英文歌。起码要体现出咱们科是不一样的。” 许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道:“可是, 可是,护士长,我要准备技能操作比赛啊。” 护士长嗔了这实诚孩子一眼, 这傻姑娘,这相貌这体型,往台上一站,别说唱功怎么样了。她跟韩医生那就是妥妥的,那个什么门面担当。 “你怕什么,就一首歌,好好练个两个晚上就行了。我把示教室的钥匙给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练。我去跟主任说,练歌的时间,算你们加班。加班工资怕别人有意见,但可以给你们调休。” 韩医生立刻兴奋起来:“我不要加班工资,我就想休假。我这都多久没假期了。我之所以一直打光棍,不是我眼高于顶,实在是我没时间出去啊。” 许婧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推诿了。她也想有假期,积攒几天,连着礼拜天一起,也能过去看看弟弟妹妹的情况。 下午下了班,韩医生从护士长手里拿了钥匙,就去开示教室的门。示教室里有台电脑,也有投影仪跟幕布,为了放教学片准备的。护士长拿了一大堆英文对唱歌的碟片出来,让他们自己挑。 许婧听歌不多,有点儿茫然。 还是韩医生提出了建议:“咱们就唱那首《I’m Yel》吧,不是都说医务人员是白衣天使么。这歌的歌词也积极向上。” 护士长听了以后,突发奇想:“要不,我再给你们弄两个大翅膀吧。对,一人一边,男左女右。” 许婧囧得厉害,但是兴奋起来的护士长是她没胆子去拦住的。她偷偷地看韩医生,指望对方出言阻止。哪知道韩医生就是笑,始终连个“不”字都没有。 等到护士长先下班走了,韩医生才解释道:“多听多做少说。领导的意见,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都不要顶回头。别的不说,如果咱们戴了翅膀,输了,领导也不会说什么。可是要是没戴翅膀,即使输的原因不在造型上,领导也会不舒服。行了,我好为人师,又大你几岁。胡说八道的,你随便听听就行。” 许婧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韩医生你这是在教我呢,我一定好好记住了。” 韩医生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语气亲昵:“还真是个乖姑娘呢。” 许婧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可是韩医生也没有继续跟她说什么,而是自己从电脑上将歌曲给调了出来。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首歌的原唱是美国著名歌手劳·凯利跟加拿大流行天后席琳·迪翁,韩医生听许婧跟着哼唱了一遍后,笑道:“你的声线果然跟e Dion接近,唱的真好听。” 许婧连忙摆手,讷讷道:“我不会唱的。” 韩医生鼓励道:“没关系的,我看你唱的就很好啊。多跟着哼几回,就会唱了。” 许婧“嗯”了一声,盯着幕布上的歌词,跟着哼唱起来,没有看韩医生。 两人一直练到六点半钟,就差不多能看着歌词将对唱完成下来了。韩医生一看时间,立刻懊恼地一拍脑袋:“你看看我,年纪大了,记性差了,又把时间给忘了。” 许婧抿嘴一笑,连忙反驳:“韩医生你才不老呢。主任都说你是咱们科里的青年骨干,哪里能说老啊” 韩医生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你呢?你觉得我老还是不老?” 许婧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韩医生倒是表现得大方多了。他笑了笑,自我解嘲道:“肯定是老的啦,你看你,要么叫我韩老师要么叫我韩医生,就从来不叫我名字。你喊童乐不都是直呼其名的么。” 许婧小小声地解释道:“童乐是研究生啊。”这是科里不成文的规矩,一般带个“生”字的都要默认学生身份,常规都是互相称呼名字。 韩医生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老了呗。” 许婧急得直摆手:“没有没有,那个,不是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么。” 韩医生被她又焦急又惶恐的模样给逗乐了,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亲昵:“逗你玩儿呢,小傻瓜。” 这一回,许婧真的是完全可以用“呆若木鸡”四个字来形容了。直到韩医生关了电脑,将幕布收上去,她还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韩医生出声招呼她:“怎么了?饿懵了。走走走,赶紧吃饭去。本来以为中午吃的多,能扛得住。现在才知道饥肠辘辘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许婧就这么直愣愣的去更衣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又傻不隆冬地跟着人一块儿去吃了晚饭。这回韩医生也没找什么大饭店,也是一家不起眼的门面。穿过烟熏火燎的院子,里面倒是颇为安静。 韩医生熟门熟路地找了位置,招呼许婧坐下,笑道:“回去得好好洗头洗澡了。不过你吃了,肯定会说值得的。” 他给许婧涮了碗筷,笑着介绍:“这家店恐怕是我们这边唯一一家专门做鹿肉生意的。他家手艺不错,无论是烤鹿肉还是鹿肉火锅什么的,都处理地不错,一点儿腥膻味都没有。嗯,你要不要去院后面院子里看一看,他家养了小鹿,挺可爱的。” 许婧听到“鹿肉”两个字就条件反射般的脸上发白。韩医生一开始还笑吟吟地看着她,等意识到她脸色不对的时候,立刻后悔失言了。 女孩子么,多半是娇弱的。前脚说吃鹿肉,后脚说看小鹿,她估计要嫌弃自己残忍了。这么可爱的小鹿也舍得吃。 就跟他上学的时候,班上男生集体出去吃狗肉火锅。结果有个文学院的姑娘冲着他们大喊大叫,骂他们残忍刽子手,那么可爱的小狗也舍得吃。搞得当时大家一脸懵逼。他本来还觉得那姑娘娇小玲珑的挺可爱,颇有好感。那件事过后,他就离那姑娘远了。 要是许婧也说他残忍什么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养的鹿啊肉狗啊什么的,跟养的猪啊羊啊鸡啊鸭啊,也没什么区别啊。都不让吃,养殖户难不成喝西北风去。全地球集体茹素也不行啊,狗啊猫啊还吃鱼吃肉呢。 许婧摆摆手,艰难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习惯鹿肉的味道。” 韩医生心中一动。本地不养鹿,吃过鹿肉的人倒真还是不多。许婧虽然出身农村,但看上去家境似乎不错。一个诺基亚新款手机,可抵得上一般人一两个月的工资了。 他笑着起身:“没关系,是我没说清楚,咱们换家店吧。” 许婧摇了摇头,轻声道:“韩医生,你自便吧。我中午吃得太多了,到现在还没有消化呢。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不好意思,不能跟你一块儿吃饭了。” 韩医生有些尴尬地跟着许婧出了门,被许婧坚定地拒绝了送她的提议。她随便跳上了一辆公交车,笑着冲他摆摆手:“韩医生,拜拜,我先走了。” 公交车停留时间极为短暂,几乎是许婧上车的一瞬间,车门就合上了,车子呼啸着往前奔走。 韩医生懊恼地踢了脚旁边的马路牙子,看来,等季度奖金发下来以后,他得买辆车子了。这没有车,就实在太不方便了。 许婧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上的哪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这车子究竟会开往哪一个地方。她轻轻哼着刚学会的歌:“No muntain\'s too high for you to climb,all you have to do is have some climbing faith……” 是的,山再高也无法阻挡你攀登,你所需的只是攀登的信念。只要相信自己,坚持下去,日光会来临,阳光普照大地。 她微微地阖了下眼皮,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加油啊,许婧,你一定可以的! 车上的人越拉越少,一直到最后停了下来。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女司机招呼许婧:“哎,小姑娘,到终点站了,你还不下车?” 许婧这才恍然惊觉过来,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坐到了终点站。她连忙问司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司机懊恼地拍了拍手:“我还以为你是累了,所以就没喊你。”她报了地名以后苦笑道,“对不住啊,姑娘,这我没办法帮你。到这点儿,车子得停开了。” 许婧听了地名以后,一脸茫然。然而没办法,她必须得下车了。 司机好心地给她指点了地方:“那边有开马自达的,你要不就多出几块钱。你找一个叫老六的司机,他靠谱。你就说你坐过了站,红英姐让你过去找他的。” 许婧连忙道谢,赶紧下车去,往马自达集聚的地方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妹妹欣喜的声音:“姐,你怎么来了。” 许多正带着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出门溜达呢,一打眼她都没认出她姐,还是旁边一辆摩托车过去,灯光才照亮了她姐的脸。 有人推着卖水果的车子经过,差点儿擦到许多,陈曦赶紧一把护住她。板车把他的裤子都给擦破了。而这人却只忙着关心自家的小姑娘,有没有被碰到。 许婧默默地看着妹妹跟她的男朋友。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涌起的,是难言的羡慕。 她也想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她。当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还有天使,守护在她身边。 第537章 温暖 许多看到了陈曦裤子被擦破了, 急得立刻蹲下来,看他腿有没有受伤。那推板车的小贩企图溜之大吉,被小黑黑一阵愤怒地“汪汪汪”给拦下来了。 小黑黑虽然实际上是个跟谁打都退败,连小白白都怼不过的绣花枕头, 但是身高腿长, 作为一只汪星人,还是油光发亮的黑汪, 站出来相当具有威慑力。那小贩愣是被这只装腔作势的汪星人给震慑住了。 他跟陈曦讨价还价, 表示可以买一条一模一样的裤子给他。 陈曦看了看他车上的水果, 微微一笑:“算了吧,你挣钱也不容易, 掏一百块钱就行。不是我黑你, 这裤子,一百块钱, 商场会被抢疯的。” 小贩不乐意,他一晚上的生意才能挣几个钱。陈曦冷笑起来:“你刚才要是不想着溜之大吉,我也就算了。哪有这样的, 蹭了人就跑。” 最后双方讨价还价, 小贩最终掏了五十块钱。他推着板车走的时候,“呸”一声,愤恨道:“有钱还这么抠啊。” 许多想怼回去, 被陈曦握了下手,他来:“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等人走了以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钱递给许多, 露出讨好的笑:“那个啊,多多。我看那人也不容易,咱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五十块钱买条沙滩裤就行,真的,天热,我穿那种沙滩裤就行。” 许多恨恨地瞪他一眼,怒火中烧:“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陈曦立刻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败家子儿。” 许婧默默地跟着他俩,听他们斗嘴,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多多娇嗔,陈曦一直各种花式哄人。小黑黑好两天没见到姨姨了,一见许婧摇头摆尾地,热情得不得了,还企图想要抱抱。 许多哭笑不得地看眼巴巴的狗闺女,点了点它的大脑袋:“小傻瓜,也不知道你自己多重了。让你爹抱你去。还不压着你姨姨了。” 小黑黑一听有的抱,立刻往地上作势要趴着装死。陈曦慌忙一把抱住它,这地上多脏,这么一瘫下去,回家又得刷好久的毛。 虎虎大人姿态高冷地从小黑黑身边越过,悠哉哉地走在了最前面。 陈曦没办法,只能抱起他家分量扎实的狗闺女往家走。就当是练臂力,以后好方便抱着多多上床下床吧。 许多落后了一步,一只鸵鸟企图装小鸡往自家姐姐肩膀上蹭。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嗲声嗲气地撒娇:“姐,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许婧从自己纷繁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娇气。” 许多笑嘻嘻,脑袋一个劲儿往姐姐身上蹭啊蹭,也不怕扭着了自己的脖子。陈曦回头看的时候,着急又不敢说,生怕多多生气他偷听她跟姐姐说话。他无奈地蹭了蹭小黑黑,算了吧,要真扭到了脖子,回去再给她上药油推开了。 小黑黑把脑袋搭在陈曦的肩膀上,一直好奇地看着妈妈。嗯,果然是靠在肩膀上最舒服啦。黑黑就是跟妈妈学的。 陈曦盖的房子距离街上大约有两里地的样子,这两里路,走得他胳膊快断了。小黑黑这条癞皮狗,浑身就跟没骨头了一样,一直扒在他身上。 还没到院子门口,就能听到江冠南悔棋的声音。他今天下午跟许宁下国际象棋,就一直输。生性不服输的江小爷,吃过晚饭后,直接抓着许宁继续下棋,连放他出去散步都不行。 作为一个格调高雅的男人,江小爷表示,这种充满了无上的智慧跟高雅的情趣的活动更加适合他。当然,在家里下象棋不用出去喂蚊子。小爷他身娇柔嫩,哪里是吸血鬼那么凶残的生物的对手。 大门刚一开,江冠南头也不抬,直接嫌弃许多:“快点儿洗澡去,一身臭汗,熏死人了。影响了小爷我下棋的思路。” 许多直接看她姐:“现在你知道了吧。他平常在你面前都是装大尾巴狼来着。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江冠南闻声不对,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儿从蹲着的椅子上摔下来。然后他欣喜若狂,直接以狗扑式冲向他家小姐姐。可惜的是,江小爷忘记了脚踏实地的重要性,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还磕到了他自己的小脚趾。 许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真的,意思意思就行,不用这么行大礼的。” 江冠南疼得龇牙咧嘴,在忍笑忍得辛苦的陈曦的搀扶下才站起身。他一手捂着可怜的小脚趾,一手指着许多跟他家小姐姐控诉:“姐,你看到了吧。她每次都这么幸灾乐祸,把她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可残忍了。” 许婧怕他折到小脚趾,赶紧过来替他检查,顺便安慰他:“好了,没事了,很快就不痛了。” 江冠南看着小姐姐温柔的面庞,心中一阵发酸。还是小姐姐最好了,美丽又温柔。许多可坏可坏了,昨天晚上大家一起出去散步,她就跟陈曦卿卿我我,根本不搭理他。 真是太过分了!所以他今天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出门去呢!让她知道,没有他,生活该有多无聊! 有着远大理想与坚定信念的江小爷就这么被许宁完虐了一晚上的国际象棋。 许宁看到大姐也是欣喜不已,赶紧奔去厨房里拿香瓜出来。他笑嘻嘻地递上香瓜给大姐:“姐,你尝尝,可甜了。” 许婧笑了笑,接过香瓜一口口地吃着。 因为今天许婧的意外来到,大家都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尤其是江冠南,他总算是找到组织了,一晚上都黏着许婧不肯错开一步。 唯一心塞塞的人是陈曦。为啥呢?因为许婧今晚来的匆忙,像草席什么的都没抹没晒过,哪里能直接住人。她肯定是跟许多一个房间。 这两天跟活在梦里一样的陈曦同学感受到了重重一击,他只能在自己房间抱着枕头睡了。这房子是他自己设计的,跟多多一人一间房,还是楼上楼下,乍一看可正经了,但内里乾坤,陈曦同学怎么会轻易与外人道也。 许多去给她姐拿晚上盖的毛毯时,陈曦就偷偷摸摸地尾随,关上房门从背后抱着人磨磨蹭蹭。小黑黑不明所以,跟着上了楼,竟然被锁在门外,可愤恨地拿爪子挠门板。 许多赶紧挣扎开来,嗔道:“你别胡闹啊。” 陈曦委屈不已:“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来有甚伤嗟。” 许多啼笑皆非,揪着他的耳朵指着窗户外面:“睁眼说瞎话,今天六月初一,哪儿来的月圆?还想着《西厢记》呢!” 陈曦继续蹭啊蹭:“可小生孤枕难眠啊。” 许多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签下城下之盟,等她姐走了,她都听他的。陈曦这才委委屈屈地表示,算了,谁让他大人有大量,且退让一步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结果是被他家多多掐了嫩肉死命拧。两人在房间里卿卿我我,小黑黑在门外挠门未果,索性狗仗人势地叫了起来。哼!作为一条聪明的汪星人,它知道爸爸得听妈妈的,妈妈要听姨姨的。嗯,姨姨最大,姨姨最喜欢黑黑。 许多吓得赶紧推开狼爪子,转而安慰自家的狗爪子。 得意洋洋的小黑黑成功地登堂入室,在房门口视察领土。 陈曦拿手指头点点它。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爸爸把你抱回来,胳膊都快断了。 许多直接护犊子,搂着她家的狗闺女埋汰狗爹:“那是你缺乏锻炼。” 陈曦靠近了她,语带威胁:“我缺乏锻炼,你等着试试吧。” 许多赶紧拿小黑黑当挡箭牌,逃下楼去了。 许婧是空手来的,好在许多的短款睡裙能给她当长款穿。夏天热,衣服洗洗干净晾在走廊下,明天早上就干了。 别说许多为什么不借衣服给她姐穿,起码中裤能给她姐当九分裤啊。老铁扎心啊!她姐的腰,那真是小蛮腰啊!她的裤子她姐穿了根本就一个劲儿往下掉!最最愤恨的是,她姐是娇小,完全不是干瘪的身材。 深受打击的许多想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儿,非得要给她姐量三围。 许婧被这个小疯婆子追得满屋子跑,实在受不了她的执着劲儿,愣是被压着量了三围。她姐腰围不到六十厘米,只有五十七厘米,她认了,谁让她姐实在娇小呢。可是,伤她的心的是,她姐胸围有八十四厘米,臀围也是一样,妥妥的黄金比例。 不用量罩杯了,她上辈子一早就用手摸过,现在目测也知道肯定不会小于C,直觉告诉她很有可能是D。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说的就是她姐吧。 许多好羡慕她姐的小蛮腰啊!不盈一握,她再摸摸自己的腰。嘤嘤嘤,真的不能再吃下去了。 许婧被她这么疯疯癫癫地一闹腾,原本郁结的情绪也纾解了不少。她轻轻捏了下妹妹的鼻子,嗔道:“又发什么疯呢。好端端的,搞这些干嘛啊。” 许多往她姐的怀里蹭,嗯,D罩杯蹭着果然舒服。难怪她家小男友就喜欢这么蹭她呢。啊呸!那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臭流氓正在楼下房间里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吃惯了大餐的人,一下子断了餐,由奢入俭难啊。小黑黑已经飞快地忘记了它晚上得罪过狗爹的事实,开开心心地叼着小毯子,自己往床上爬。 陈曦往常都是将他家的傻闺女抱着哄着了,然后再抱回狗屋去睡的。今晚不必麻烦了,好歹床上留着小黑黑,不至于就是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唉声叹气的陈同学准备关灯就寝的时候,手机意外响了。他一开始以为是他家多多想念他,偷偷避开她姐去走廊给他打电话呢。一看名字,他顿时泄气不已,直接往床上一瘫,声音都懒洋洋的:“冯子昂,你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了?” 第538章 脑补帝 冯子昂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 才冒出一句话:“你在哪里?” 陈曦惊讶,这小子看样子真有事。他连忙坐起身,一边安抚着摸着小黑黑的毛,一边正色回答:“我在家里啊。你有事儿?” 听筒里又是一阵沉默, 半天过后挤出一句话来:“哪个家?” 陈曦被逗乐了:“我能有几个家啊。”他很想肉麻地炫耀一句, 有多多的地方就是家。不过幸福党还是不要炫耀了,可怜冯子昂这么个万年老光棍, 天天搂着键盘睡的命。 冯子昂又陷入了沉默。 陈曦特别想跟他说一句, 有话好好说, 成不?这么为中国电讯事业做贡献,真的好浪费钱。亏得他接电话不要钱, 不然多多又要说他败家。他家多多怎么就这么贤惠能干呢, 真是哪看哪喜欢。 好在冯子昂沉默了半分钟后又冒出了声音,及时打断了陈曦的意乱神迷, 想入非非。他问了一句:“公寓吗?” 陈曦摇头:“当然不是,我跟多多的家里。” 冯子昂这回是真的沉默了。他自动将陈曦说的家理解成了许多家。既然陈曦在,那肯定许婧不在家了。现在是夏天, 为了避免尴尬, 陈曦的个性还是会相当注意这一点的。 他直接挂了电话,没有再问什么。 陈曦莫名其妙地接了一通不知来意的电话,又莫名其妙地被挂了电话。他愤怒地“操”了一声, 就是多年的哥儿们,也不带这么耍人的。不过冯子昂脾气跟一般人不一样,能电话主动打到他手机上, 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秉着同情老光棍的微妙优越心理,陈曦又把电话打了过去。他担心冯子昂是有事跑到了他的公寓,才给他打电话的。 电话响了足有十来声,陈曦都以为打不通的时候,他终于接了电话。最过分的是,这人的语气居然还相当恶劣,粗声嘎气的一声“喂——”,亏得他没有开免提,否则肯定会把他家胆小的狗闺女给吓尿了床。 陈曦在优越心理的支撑下,没有跟这个可怜兮兮的家伙一般见识。他特别和颜悦色和蔼可亲地问候了老朋友,相当大度地问冯子昂现在在哪里? 哪知道这家伙跟吃了火药一样,直接怼他:“关你什么事?!” 陈曦被噎得不轻,这臭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也火大起来:“那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可怜的冯子昂哑口无言了。他挣扎了一个下午,连以前打CS可以暂时忘掉许婧的绝招也使上了,这回居然不管用。他还是想听到许婧的声音,结果等到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去给手机充好电,再拨打许婧的电话时,许婧还是关机中。 冯子昂开始各种猜测,是不是许婧把他的手机号码拉入黑名单了。她都有约会对象了,好像还是个省人医的医生。上次过年时去许婧家,她爸爸好像很不喜欢他打电竞。 嗯,她爸爸肯定觉得他不务正业。一个四处漂泊,靠打比赛过日子的人,跟一个前程远大的大医院的医生,他要是有女儿,肯定也会选择后者当女婿吧。 一想到女儿,冯子昂就忍不住幸福地打起了哆嗦。要是有个女儿,粉粉团团的,软软的小身子,肯定跟许婧一样可爱吧。他意乱神迷起来,幻想着小姑娘粉嘟嘟的模样,整个身子都要战栗起来了。 对的,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这样他的家就完整了。他也可以有个家啊。 冯子昂激动不已,在脑海中规划出一张又一张的蓝图。他们有个可爱的小女儿,再养一只可爱的小狗,嗯,金毛还是博美犬呢?冯子昂忍不住拿出了画笔,在纸上开始描绘他们的房子,他们的房间。他们的小姑娘跟她一样,有着漂亮的大眼睛跟雪白的皮肤。小狗非常乖,可以陪伴小姑娘一起玩。 到后面,画图已经不能似的他激动不已的心情平复下来。冯子昂想要找一个人分享,再度拨打了许婧的电话。可这一回,他还是没能打通。 冯子昂像是兜头被人泼了盆冷水,他几乎可以肯定许婧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拉黑了。那种绝望与沮丧交织在一起的痛苦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多余的。 这种在他成长过程中始终魔影随行的自我厌弃感,让冯子昂沮丧不已。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纷繁的思绪,他需要得到来自特意的人的安慰与鼓励。而这个人,现在,已经对他关上了通往她的世界的大门。 冯子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拨通了陈曦的号码。他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个念想,可以通过陈曦知道许婧的情况。 只是,这话他难以启齿。 冯子昂平生最痛恨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出身。私生子的身份,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流淌于他的血液中。他最讨厌的就是自甘下贱去当小三做二奶当二房的人。当年,他的生母,没有人拿刀子逼着她,就这样跟姐姐共侍一夫,该有多可耻。 他小时候曾经质问过生母,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生下他? 结果她沉默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但是长大成。人后,他依然无法认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所谓的无奈不过是软弱的人给自己寻找的借口。 而现在,他自己却充当着自己最不耻的角色,男小三,去撬别人的墙角。别说什么还没有结婚,大家都有权利公平竞争的话。任何人开始一段感情,都应该对彼此忠贞,骑驴找马什么的,都是自甘堕落。 男小三从来不比女小三高贵。 冯子昂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存在能够满足许婧的虚荣心。这是个干净通透的姑娘,她不会因为有男友以外的人对自己深情款款而沾沾自喜。倘若她知道了他隐匿不可对人言的心思,肯定会有心理压力。 现在,她不愿意接自己的电话,不正是证明了这一点。 冯子昂既高兴自己没有喜欢错人,又难过于自己喜欢错了人。他想起初中时看金庸的武侠小说《白马啸西风》,那上面有句话: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地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古老的《可兰经》也没有答案。 他难过且沮丧,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懦弱卑怯的李文秀。如果阿秀不把哈萨克男孩苏普送给她的狼皮偷偷转放到阿曼的帐篷,会不会成为苏普恋人被他深爱的人就不是阿曼了? 陈曦一直追问他到底对许婧是什么意思,这也是许婧默许的吧。她也想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一次次地将她推开了。 所以她难过了,死心了,终于决定不再理睬他了。 冯子昂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苦涩。他觉得大概自己也会像李文秀一样,牵着已经老了的白马离开伤心的地方。他也会碰到很多人很多事,那些都是极好极好的,但都不是他心中想要的那一个。 这种卑怯与失落,他清澈明媚的朋友,大概永远也体会不到吧。对陈曦而言,喜欢就去追求,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放弃这两个字。 冯子昂愣愣地想,大概他所能做的就是,像《双城记》里卡登一样,竭尽所能去保证他的露茜的幸福。 陈曦要是知道他这位木讷的朋友脑补出的这么一出荡气回肠的剧目,估计会被这人活活气死。不明所以的善良人还在谆谆善诱地引导着冯子昂说出心事:“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有话就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绝对没有二话。” 冯子昂吭哧吭哧地开始想该怎么问话。嗯,不能开门见山。他需要迂回,否则太容易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会让许婧为难的。这就好像他认定了她曾经对他有过好感。在她现在有交往对象的时候,曝出这样的事情,他该有多居心叵测。 于是可怜的陈曦大晚上的连孤枕难眠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冯子昂压根就不给他睡觉的机会。他开始从陈曦的父母身体问候,问完了想起陈曦好像还有个外公,然后把外公也添了上去。 陈曦莫名其妙,还是秉着不好意思忽悠老实人的心,将外公还有自己父母的近况给汇报了,简而言之一句话:挺好的啊,没啥事。 冯子昂决定开局还算顺利,于是他自以为顺其自然其实突兀无比地将问候的人群挪到了许多身上。他想,问完父母长辈,自然应该问妻子了。 陈曦轻咳一声,强调他家多多好的不得了,他俩情比金坚,就不用冯子昂来操这份闲心了。冯子昂这货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他对许婧没意思,保不齐就是真的。万一他看上多多了呢。自家的小宝贝这么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觊觎。 冯子昂莫名其妙,谁要听他炫耀啊。一天到晚炫耀,怎么不显摆死他! 问完妻子,问闺女,然后可怜的冯子昂又被迫听了半天养狗经。他对怎样自制狗粮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好不好! 冯子昂绕了大半天圈子,继续小舅子,然后岳父母;最后那个名字始终难以启齿。 陈曦却轻而易举地道破了他那点隐晦的小心思:“噢,你问许婧是吧。她正在楼上跟我老婆一块儿睡觉呢。” 第539章 追求者 冯子昂浑身的血一下子朝脑门上涌。他羞愧地立刻挂了电话。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 结果一眼就被人识破了他龌龊不能言的阴暗心思。 陈曦也会看不起他的吧。初中时,有一次,他们几个同学一起出去吃面,面馆里电视机正在放TVB版本的《射雕英雄传》, 完颜洪烈正在对着执意跟杨铁心离开的包惜弱剖析自己的感情:十八年来我对你爱心如初, 始终不渝。 隔壁桌的几个女生都发出唏嘘声,一直在说完颜洪烈深情款款矢志不渝情比金坚, 包惜弱却那样绝情, 实在是自己作的。 当时陈曦就笑了笑, 等到他们吃完面条走了以后,他才感慨:“这逻辑可真搞笑, 自己碰上女小三的时候, 就是人家贱。有夫有子了,又希望有其他男人深情呵护, 始终不渝。倒过来看,难道感情换了个性别,就高贵纯洁了?这爱可真够高贵, 踏着丈夫的尸体跟鲜血也能感天动地。” 之前冯子昂其实跟陈曦不过点头之交。他从骨子里就排斥那种众星拱月光芒万丈的人。可那一次听了陈曦的感慨以后, 冯子昂却在心中将陈曦划归入朋友的范畴。 当初他因为陈曦的正直与公允而不由自主靠近这个人。现在这个人也会因为政治公允的本性而疏远他吧。 冯子昂羞愧地躺倒在床上。 陈曦听着电话机的“嘟嘟”声,气得七窍生烟。这臭小子,惯的他哟。这死德性还想打他大姨子的主意?一个大老爷儿们看上人家姑娘, 还这么扭扭捏捏。他倒是要等着好好看看,等到他跟多多的孩子都满地跑的时候,冯子昂这个脑子缺根弦的能不能牵到许婧的手。 腹诽不已的陈曦收了手机, 摸了摸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黑黑的脑袋。他看着狗闺女那销魂不已的睡姿,赶紧拿毯子给它盖盖好,嘴里还忍不住碎碎念:“黑黑啊,你可是个姑娘家,要是被你妈看到了睡成这样,还不得说死你。唉,爸爸现在好想被你妈妈念叨啊。” 陈同学愁肠百结,郁郁难眠。许多却睡得昏天暗地,幸福不已。真的,她姐好软好香啊。她抱着睡的都恨不得要流口水了。一想到将来还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许多就直磨牙。 她讨厌死冯子昂那个没定性的混账了。她都准备试着说服自己接受冯子昂追求她姐了。面瘫归面瘫,木讷归木讷,唯一的小妖精就是电脑游戏啊,这个妖精断电就行。可比自己发电的活妖精要好对付的多。 结果呢!需要电源的妖精还好好的,他竟然又自己去找了个不用电的妖精。还夜夜抱着人家大姑娘到天明。他这种整天坐在电脑前的死宅男,竟然敢夜夜笙箫,保准过不了几天他就精尽人亡。难怪上回在南丫岛看到他的时候,跟个鬼一样。她居然还关心了一下他,果然她也就是自己挑男友的时候眼神好使了一点,其他时候都是瘸的。 许多看着她姐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蛋,心里那叫一个愁哟。她家这么新嫩可口的小姐姐要是被头狼给叼走了,她估计会拿把砍刀跟人拼命吧。 怀揣着一颗老妈子心的十七岁少女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手上有没有什么靠谱点儿的资源可以介绍给她姐。 她的那帮同学不行,个个都是狼。 每次她姐去学校给她送东西,这帮子货可以毫无节操地全楼出动围观美女。关键是同学大多数要么出国要么就去外地读大学了。异地恋什么的,有点儿艰难啊。同学年纪还都比她姐小。有一个江冠南重度残障着也就算了,牛皮糖等她出国再拽走了好让她姐解脱吧。她得给她姐找个沉稳可靠深情专一的好男人,关键是要会疼女朋友。 讨厌,陈曦为什么没有兄弟啊。她看来看去,也就是她家小男友符合所有标准。可最崩溃的是,有一次陈曦被她问急了,还说就算没有她,他也不会喜欢上她姐的。给出的理由是,她姐太面了,他觉得没办法合上节拍。 然后他就被愤恨不已的小女友给揍了。她家姐姐宇宙第一无敌好,她姐才不会看上他呢!他这样的,也就是勉强能跟她这种凑合凑合了。 许多还在忧心忡忡,许婧自己醒了。她一见妹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就吓了一跳,紧张不已道:“我是不是迟到了?几点了啊?” 许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放心啦,陈曦还没喊人呢,肯定时间够够的。” 正说着,敲门声响了,陈曦在外面喊许婧:“姐,下来吃饭吧。你别催多多,让她多睡会儿。” 许婧立刻伸手拧妹妹的脸,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这么作的?”睡到太阳晒屁股,还得人家伺候着一日三餐。真是请了一樽菩萨回家供着了。 许多在床上滚着求饶。陈曦在外面贴着门板听动静,一听多多一叠声地求饶喊“姐”,急中生智,赶紧催促许婧:“姐,不早了。我怕迟了出门路上会堵车。” 许婧这才恨恨地又在妹妹脸上拧了一下,赶紧下床整理自己。因为她的衣服还在外面晾着,许婧不得不羞耻地穿了两层睡裙出去收自己的衣服。 等她一出房门,就不得不感慨陈曦的细致跟体贴。饭菜已经上了桌凉着,他人在自己房间。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他连门也没出,就在里面招呼她:“姐,你吃完了喊我一声。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许婧应和着,自己收了衣服,去卫生间换好洗漱完毕又吃了早饭。 陈曦留了张便利贴在墙上,然后拿着车钥匙送她出门。 两人都上了车,许婧才忍不住开了腔。她觉得有点儿羞耻,自家妹妹不懂事,自家姑娘没教育好,她还想把任务交到人家手上。 她期期艾艾地表示,陈曦你年纪大一些,得引导好了多多。一直这么惯着多多,以后养成了她的坏习惯,想要纠正都难。 “现在你们还在上学,来自工作与社会的压力会小很多,所以这些事情隐藏的矛盾不明显。可等到你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时间长了,你也会烦得慌的。真的,陈曦,我不是危言耸听。既然你们两个决定在一起了,那么就得长远打算。你跟我妹妹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将来你们因为这种摩擦而伤害了感情。” 陈曦赶紧帮他家多多说好话:“姐,没有,真的,多多也干活的。就是这两天,你也知道,她还难受着呢。我就想让她松快松快。姐,我没用,能做的事情就是这些。你别说她了,她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头难受得厉害,半夜还偷偷哭醒了。” 这话一说出口,陈曦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妈呀,他怎么这样轻易就暴露了自己。 许婧的情绪沉浸在“多多难受”这件事上,注意力也无暇兼顾其他信息了。她叹了口气,苦笑道:“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多多总是碰上那么多不顺利的事情。我都怀疑多多是随我爸了,凡事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就会出纰漏。” 陈曦连忙强调:“咱爸现在不是挺好挺顺利的嚒。我听我爸说了,咱爸的厂要改制,咱爸很可能要当副总了。” 许婧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她对这些事情还真是不了解。可是她心中的另一个想法却更强烈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其实多多是将她自己的福运都转给了她爸,所以从她爸工作走上正轨,一切顺利以后,多多自己却是要披荆斩棘了。 这话许婧没办法说出口,她只能暗自祈祷老天爷别再折磨她可怜的妹妹了。倘若有噩运,她愿意自己一己之力承受。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一直到了省人医的门口,陈曦才停下车。许婧下车以后,又被陈曦喊住了,他拎了一袋子水果,笑着递给许婧:“差点儿忘记了。这是多多昨晚给挑好的,说都是你爱吃的。” 许婧赶紧道谢,嗔道:“你让她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要吃水果,医院门口就是水果店。陈曦啊,你盯着她多吃点儿饭。多多原本就苦夏,现在下巴尖的,我看着都害怕。” 陈曦叹气:“行,姐,我尽量。她呀,就是不肯好好吃饭。” 许婧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说她,让她听你的话。” 韩医生跟赵医生前后脚进医院大门,赵医生看着陈曦的车吹了记口哨,笑道:“哟,这车不错,看着就上档次。对了,上次我在杂志上看了,多少钱来着。呃,算了,我总觉得,搞不好还是我卖茶叶蛋去更有前途。这得我不吃不喝快小十年的工资啊。” 韩医生没吱声,就盯着推开车门而下的少女看。 赵医生也看到了许婧,连连感慨:“难怪人家说香车美人,这豪车的标配果然是美女。咱们的院花,追求者来头不小啊。” 第540章 池鱼 许婧拎着水果往医院里头走, 到了科里以后,她把水蜜桃都分给了同事。这东西不禁放,昨天下午送过来的,今天不吃了也容易坏。 赵医生拿起一个桃子笑:“哟, 这水蜜桃可是当天采当天送到的吧。这可不便宜, 我去当地吃过,现场吃, 一个桃子划下来还要十几块钱。这再送出来, 得更贵了。” 韩医生没作声, 拿着病历就去找病人谈话。赵医生在他后面喊:“你不用这么拼吧,好歹先吃个桃子垫垫肚子吧。” 远远的, 就传回来一句话:“上火, 不敢吃。” 许婧正在跟舍友解释:“我妹妹她要吃桃子啊,又不敢让她多吃, 桃子热毒大,只能一天吃一个。” 舍友感慨:“天啦!我真心觉得你妹夫是拉高了男朋友的平均档次。要是按照你妹夫的标准,我们都得打一辈子的光棍。这都得上哪儿找这种人去啊。” 赵医生到护士站来推病历车, 听到这话就冲着许婧挤眉弄眼, 笑小护士天真:“你算了吧,咱们许婧的追求者也不赖啊。我就看了个侧脸,那叫一个有精神。关键是人家的车, 一个车轱辘就够我不吃不喝干上一年了。” 许婧满脸茫然,她哪儿来的什么追求者了啊。 赵医生眼睛瞪得溜圆,啧啧感叹:“哟, 姑娘,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今儿早上我可是以我这双神经外科大夫的锐利双眼清楚地看到了你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啊。” 许婧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啊。那是我妹妹的男朋友。今天我怕迟到,所以他才开车送我到医院的。” 赵医生满脸尴尬,旋即又跟着感慨:“这都是姐妹花啊。你妹妹的男朋友这么有钱,你的到时候肯定也不差。” 上午进手术间开刀,两台手术连着。中间接病人,麻醉师跟病人交代麻醉注意事项的空档里,要上第二台手术的赵医生就在那边感慨:“哎,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们看,像我们路美女——”他看了眼巡回护士,笑道不怀好意,“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还单着,小许婧的妹妹都有对象了。” 当时许多的帖子事件闹得还挺大,加上某位实习护士别有用心的大力宣传,医院里大部分医护人员都知道这事儿。那位路护士一边准备手术包,一边好奇地问赵医生:“还是那个小男生嚒?到现在也没分?” 另外一个手术室的医生恰好进来借笔开术后医嘱,闻言就笑:“分个什么呀,今年过年前好像两家还打算订婚来着,消息都放出去了。结果找了个师傅给算日子,却说这两人得往后面推两年,不然有碍运数。所以婚就没订成。” 跟着进手术室的实习护士恰好就是那位曾经被许婧“口腔护理”过的小护士,听了抿嘴一乐,讥诮道:“我倒是听我妈说。算黄道吉日这种事情,你想那八字般配就般配,你要是想它不般配,多的是不般配的法子。什么叫要往后面推,根本是男方看不上,找个推辞往后面拖拖,不了了之了吧。” 手术室里瞬时间就沉寂了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的确好用。 主任去休息室抽完了烟回来,闻言就说那个小护士:“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样呢。这事儿啊,我知道。是真的因为算命先生咬得很死,才往后推的。他们家老人跟我家老爷子有交情,那一回是准备把我们家也都请过去的,架势摆得很大。后来还是男方的父亲亲自打电话到各家去道歉解释。 有人也以为是推辞。今年五月节的时候,还有人在饭桌上试探着说要给男孩子介绍对象,被他妈一口回绝了,说是她已经有儿媳妇了。一个儿子,能有几个儿媳妇啊。” 旁边人都感慨起来,路护士摇头笑:“这才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呢。这小姑娘不简单啊,这么早就把婆婆先给吃得死死的了。” 挨了一顿说的实习护士不服气起来,冷笑道:“婆婆看中顶什么用。谢玲玲那么受她婆婆的喜欢,婆婆都骂王祖贤是鸡了,林建岳还是不是跟谢玲玲离婚了。” 路护士有些尴尬,实习生算是她带的。她赶紧催促小护士快点儿再去那几瓶生理盐水过来,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主任摇摇头:“这小姑娘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人家过不好,她就能过好了?这心态噢,实在成问题。” 路护士怕实习生后面又口没遮拦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等她送来了生理盐水后,赶紧又将她打发去另外一个手术室,好好看器械护士是怎么做胸腔镜的台上工作的。 韩医生去走廊的刷手台刷手消毒准备上第二台手术,听见那小护士还在跟人说许婧姐妹的事情。 她言之灼灼,许婧一看就是那种钻进钱眼里的人。农村人,穷怕了,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关之琳为什么被人下面塞高尔夫球啊,还不是从小穷疯了。 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嬉笑声,有人说她,别胡说八道了,这种小道消息拿到明面上说,缺不缺德啊。 小护士冷笑:“做了就别怕人说啊。有种就别做。最烦那种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甲醇。” 路护士刚好到这边手术室拿空护理单,闻言眉头皱得死紧,呵斥道:“行了,你别整天胡咧咧这些有的没的。许婧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一个单位的同事,你还死盯着人家不放了。我告诉你,别胡说八道。今早送许婧过来的人是她妹妹的男朋友。男孩子讨好女朋友的家人,天经地义。” 小护士梗着脖子,一点儿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妹妹的男朋友又怎么了。《半生缘》还在放着呢,把妹妹送上姐夫床的,就是亲姐姐。” 旁边人干脆连着把话题转移到正在本地电视台热播的《半生缘》上头了。蒋勤勤可比林心如更加标致,却还得靠着后者来笼络丈夫。 路护士头痛不已,恨声道:“你也知道那是电视剧啊。没事让你好好看专业书,你不听,光知道看电视剧。电视是电视,生活是生活。你怎么能拿这种龌龊事往自己同事头上安呢。” 旁边人打着圆场,劝小护士不要顶撞老师,有人讪笑道:“别胡说八道了,就是古代滕妾,也得找个年纪小的妹妹啊。许婧长得这么漂亮,她妹妹肯定也不差吧,哪里需要这些弯弯绕。” 小护士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藏着什么邪火,一点儿也不肯退让:“算了吧,她妹妹一张大饼脸,还是单眼皮小眼睛,好看个什么啊。许婧年纪虽然大两岁,看着可比她妹妹显小。一个大洋马配个小桃红,说不定人家还觉得是情趣呢。” 路护士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指着小护士怒斥:“你给我出去,出去好好反省自己。你这样也不用实习了,我带的是实习护士,不是长舌妇。” 小护士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住脸就冲出了手术室,出来时差点儿撞到了韩医生。 其实各个手术室之间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要不是韩医生刷手的位置紧挨着这间手术室,手术室里的人又因为还在等接台手术,说话声音没有控制,他还真的听不真切。 小护士一见自己的丑态被韩医生看了个正着,哭得更加厉害了,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 路护士气得都笑了:“这孩子是疯了啊,怎么逮谁咬谁啊。许婧是杀了她爹妈还是烧了他们家的房子,一起实习的小姑娘,她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啊。” 旁边人嘻嘻哈哈,有人笑着答疑解惑:“爱情的魔力呗。谁让我们韩大帅哥魅力太大了呢。多少小姑娘盯着看啊。韩大帅哥可是要跟小婧婧情歌对唱了啊。金童玉女哦!” 路护士摇头:“妈呀,谁要是被这种人爱上,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这么能惹是非,这实习一年下来,她差不多把咱们医院的科室都给得罪了一遍吧。” 她拿了东西出去的时候,恰好韩医生也终于刷完了手抹好了消毒凝胶。她一见人,就揶揄道:“回头要是许婧听到了风声,你可得请人家姑娘吃饭压惊。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管人家小姑娘什么事儿啊。” 韩医生立刻点头应下,戴着口罩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光声音听着挺无奈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啊,今天喜欢元彬,明天喜欢宋承宪的。这殊荣,我可承担不起。” 路护士叹气:“可不是嘛。不是我说你啊,别挑花了眼,赶紧定下来吧,省得小姑娘为你抢破了头。现在的孩子不好带,你要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 韩医生手悬在胸前,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无辜:“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冤枉。你们就会嘴上忽悠我,我怎么也没见谁真对我有意思。” 第541章 娥皇女英 路护士狠狠剜了他一眼, 直接昂着头走了。 韩医生耸耸肩,也跟着进了手术室。 病区里,许婧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听旁边同事讨论着这桃核埋进土里会不会真长出水蜜桃来。她猛地想起来早晨陈曦说漏了嘴的话。大半夜的, 楼上楼下, 陈曦是怎么知道多多在哭的。 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傻妹妹。大姐立刻化身为老母鸡,中午连午休都顾不上, 直接跑回寝室里, 开始打电话训斥妹妹。老实交代, 你个小妮子,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许多差点儿没把自家这个嘴巴不把门的男友耳朵给拧下来。关键时刻掉链子, 姐要你有什么用啊?! 她陪着笑, 绞尽脑汁地跟她姐解释:“那个,姐, 不是那天晚上我回来,陈曦怕我有什么不好嚒。他就没敢睡觉,端着板凳守在我房门口的。” 许婧将信将疑:“真的?” 许多连连点头:“可不是真的嚒, 他脖子上还被蚊子咬了一个包, 到现在印子都没消。” 许婧勉勉强强算是掀过了这一页,又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妹妹好几分钟。主旨大意是,你现在年纪还小, 高中都没毕业呢,万一要是怀孕了,那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大学还上不上了? 许多越听越心虚, 脑袋垂得低低,赶紧连连称是。 等她挂了电话,她家不知死活的小男友还敢往枪口上撞,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与淤痕调侃道:“果然咬人的都是母蚊子啊,这只母蚊子下嘴还尤其得狠。” 他家多多刚才的确没完全撒谎,当时他的确不放心她,既不敢多说又不敢不管,干脆蹲在门口听动静了。后来半夜迷迷糊糊的,听到多多在哭,他立刻惊醒了,赶紧进去找人好好哄。结果母蚊子凶性大发,上嘴就嘬了一口他的脖子。 许多恨恨地下手拧陈曦胳膊内侧的嫩肉。当时她真是伤心欲绝,难受得恨不得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在强烈的情绪激荡下,她兽性大发,差点儿没强了良家妇男。好在良家妇男坚贞不屈,死守底线,在悬殊的体力对比下,他的清白才没有毁在女魔头手上。 陈曦疼得“哎哟哟”直叫唤,一个劲儿讨饶。 许多羞愤不已,拼命掐:“是个爷儿不,关键时刻不顶用。” 陈曦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声音都沙哑了起来:“我让你看看我到底顶不顶用。” 许多才不怕这种色厉内荏的主儿呢,她特别傲娇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切,你也就是个嘴pao。” 陈曦刚想证明自己的雄威,闻言眼睛珠子一转,上手撩起她T恤的下摆,笑容暧昧:“可不就是靠嘴……pao的嘛。” 得意忘形的许多这回吓得赶紧要往床下逃,一再强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此等隐私之事。少年,说好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呢。 陈曦围着床追小鸡,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把人直接扛上了床,笑容极其无耻:“对,是得好好学习,才能日日向上。” 许多捂着耳朵,觉得自己以后都没办法直面这句正气凛然的警世名言了。这就是个毁灭经典的流氓! 许宁早上吃过饭就去上辅导班了,江冠南则是在外面浪了一上午,回家扒了碗饭,连螃蟹都嫌弃浪费时间没吃,拎着围棋又跑去村里的老年活动室跟人下棋去了。在老年活动室,江小爷誓将横扫千军,杀成孤独求败。 家里一只高冷的大花猫,一只见了吃的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傻狗,还不是一早被陈曦给早早笼络了。可怜的大白兔只有被大灰狼吃掉的命了。 房间里窗帘厚实,只有暗淡的光线透进来些许,那光线投在了大白兔的身上,红的愈发鲜艳,白的莹润如玉。上头滚着的汗珠都叫人艳羡,蜿蜒逶迤的路径,波澜起伏,山川沟壑,风景独好。 小黑黑终于啃完了一只水蜜桃跟一只香瓜,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它跑去找虎虎大人做完了睡前运动,终于想起来,嗯,黑黑该睡午觉了。于是它叼着自己的毯子,兴致勃勃地去挠门,它要睡觉觉了。 许多手握成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仍然不时有难耐的低吟逸出唇角。她脑袋晕乎乎的,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汗水是因为天热还是其他。她的身体早就软成了一摊水。 陈曦跪坐在床上,额上也是亮晶晶的汗。许多痴迷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他脖子上挂着的同款琥珀戒指垂了下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不知道究竟是这两个动作中的哪一个令他疯狂起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然后又压了上去。 可怜的小黑黑挠了半天门,困劲儿都要挠没了,它发出一阵愤怒的“汪汪”声。黑黑要睡觉了,竟然不开门迎接黑黑。 许多晕晕乎乎的,听到了狗闺女的叫声,她以为家里是进了不速之客,吓得一个劲儿推脑袋还埋在她胸前的男友。 陈曦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乖乖的,气喘吁吁道:“别怕,家里我都装了报警器,没有人能擅自进来的。”他家多多住在这儿呢,哪里能不小心谨慎。 许多觉得身体已经快要炸开了,奋力地挣扎,指着门口道:“黑黑,黑黑在叫啊。” 陈曦一把将人又裹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它就是叫叫,你要是不管我的话,我可是要筋脉寸断了。” 小黑黑一直挠门挠到又困了,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总算逃出魔爪的许多才过来开门,她一见到自家委屈兮兮,睡着了的小脸上还带着可怜巴巴神色的狗闺女,那叫一个心疼哟,赶紧骂食饱餍足躺在床上回味的人:“还不快过来抱小黑黑,趴在地上冰着了肚子怎么办!” 姐的腿都要断了!腰也直不起来了!姐的柔韧性再好也不是这么用的!狗屁的采。阳。补。阴,姐才是被采的那一个。 满面红光的陈曦现在好说话的不得了,他笑嘻嘻地爬起了床,声音洪亮:“遵命,夫人!”那中气十足的,跟她有气无力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多恨得也想学小黑黑挠门了。 这人还贱兮兮地想要拉她一起陪着狗闺女睡午觉,居然还有脸说什么小黑黑还小,需要父母多陪伴。 你也知道小黑黑还小啊。你就这么把可怜的小东西丢在门外,听着它挠门竟然还能做儿童不宜的事情。狗爹,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嚒? 相当有志气的许多同学坚定地拒绝了玉。体横陈的美色。诱惑,揉着腰出去看书了。为了防止这个没下限的家伙继续追出来动手动脚,她的看书地点是走廊上的葡萄架下,还顺便抱了虎虎大人当挡箭牌。 陈曦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就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扑,还脱得他全身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女流氓是哪一个。要不是他意志坚定,坚守节操,看她现在还有没有力气自己下床去。 还抱猫呢,他保证她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对小情侣不知道,此时他们的床。笫之事正是某人嘴里的谈资。 那位被自己带教老师怒骂,哭着跑出手术室的实习护士并没有反省或者收敛的意思。回到寝室以后,她还在喋喋不休地用最恶毒的字眼描述许家两姐妹。 “她那个妹妹,长得就那么回事,跟万绮雯一样,大扁脸,小眼睛,活像个大马猴。她要是不拉住这个姐姐一起笼络住她男朋友,谁会要她啊。” 旁边有两个实习护士一开始还劝她别这样,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难看啊。听到她这么说以后,其中有个马小玲的铁粉,撇撇嘴,冷笑:“哟,万绮雯丑,你美成了天仙啊。朝天鼻子猪嘴巴,真当自己要飞天了呢。” 于是这单方面的咒骂又变成了两人围绕着“万绮雯好不好看”的吵架。旁边另一个人被她俩吵得头疼,怒吼道:“行了!人家是美是丑关你什么事,人家比你活得滋润多了,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儿么。再说了,你别老拿着电视剧说事儿。你见谁家姐妹共侍一夫了。这都什么年代了。” 被嘲笑朝天鼻子的实习护士冷笑起来:“你少见多怪吧。怎么就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远的不说,就那个什么酒店的老板,他小姨子就是他公开的小老婆。两人儿子都有二十岁了。” 这一点,她还是在产科帮忙整理资料时,听老护士说的。当时小姨子生了孩子报不上户口,孩子还是落在自己姐姐名下的。 她得意洋洋,抬着下巴道:“你们知道什么,没见识!有钱人的隐私事儿多着呢。姐妹共侍一夫的算得了什么,当妈的拉着女儿上床陪情夫的都不少见。啧啧,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啊。还不知道她们姐妹在床上lang成什么样儿呢。她妹妹可是凭着晃奶子抖屁股当上的校花啊。家学源远流长,当姐姐的可不遑多让啊。” 许婧站在走廊上,浑身冰凉。她就是想去趟洗手间。实习生宿舍的隔音效果相当差,结果就听了这些。她面上惨白,从听到酒店的名字开始,她就感觉自己站不住了。 韩医生下了手术没见到许婧人,听说她一下班就回宿舍了,也没见人见她吃饭。他借着下楼去买瓶矿泉水的理由,上实习生的宿舍楼找人去了。因为实习生宿舍是单面的,所以没有谁胆敢穿着不雅观就跑出寝室门,倒也不存在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 宿舍管理员看了他的工作牌,就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上去了。韩医生一见许婧,就看到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模样,再听见里面寝室传出来的污言秽语,他怜惜许婧之余,不免愈发厌恶里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他难得没有秉承自己一贯不与人正面起冲突的原则,朝着宿舍里吼了一声:“污言秽语,信口雌黄,真是好家教!” 小护士哪里会听不出心上人的声音,“哇”的一声又痛哭起来,哭哭啼啼地喊:“你就看她装吧。她就是个李茉莉,看着清纯,其实就是个卖的。” 其他两个护士听不下去了,赶紧跑出来,嘴里喊着:“这人疯了,我要去找护理部,我要换宿舍。跟疯子待在一起久了,肯定也会被带疯了的。” 韩医生莫名其妙,什么李茉莉。不过一个神经病的话,也没有人需要格外在意好了。 许婧脸色非常难看,那两个出来的姑娘见到她也尴尬得不行,一个劲儿强调,她们一直劝着反驳着,结果那人就跟疯了一样,根本说不进去。 许婧摇摇头,哑着嗓子说:“不关你们的事儿。我不会理会狗叫。” 小护士在寝室里跳脚,披头散发地跳出门来,骂道:“你说谁是狗?你说谁是狗?!” 韩医生被迫拦在了许婧前面,皱着眉头打电话:“喂,孙护士长么?你那位亲戚家的侄女儿,我们恐怕得走程序退回学校了。我还真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实习生。” 第542章 现实的世界 孙护士长尴尬不已。她也觉得自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怎么会有这种脑壳拎不清楚的人,还自觉正气凛然。她赶紧过来将人给领走,一个劲儿跟韩医生还有许婧打招呼,这孩子被家里人惯坏了, 不懂事儿。 之前被她讽刺过偶像丑的女生老实不客气道:“谁在自己家不是小公主啊。我长这么大连个碗都没洗过呢。要她在我面前装见过世面的有钱人?我呸!” 另一个女生赶紧拽住她, 示意她别得罪了孙护士长。结果这姑娘眉毛一横:“我就不求着要留在省人医,被人欺负到我脸上了, 我还对她笑不成?” 孙护士长尴尬得无地自容, 还是韩医生安慰道:“算了, 孙姐,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娘生父母养, 谁家没几个不成器的子弟呢。” 本来小护士还梗着脖子态度强硬的很, 这回被自己的心上人当面说“不成器”,她又开始哭了。 许婧一语未发, 直接掉头走人。实在太恶心了,她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韩医生赶紧跟上。 另外两个女生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表示要回科里上班去了。 孙护士长气得脸色铁青, 一把将人拽进寝室里教训:“我跟你说, 就你这样,就是天王老子都帮不了你。反正我是没这个能耐了。你自己说说看,这么多科室, 你转到今天,可有一个说你的好话?” 小护士委屈不已:“我差哪儿了?学历我跟许婧是一样的,技术她也不比我精通。凭什么都是我不好我不对, 不就是我正经做人做事,她会发骚发嗲么。”说着,她还抹起了眼泪。 孙护士长头痛得厉害,指着她呵斥道:“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应该说的?我是看你们母女俩的不容易,你那个爹也指望不上,才多嘴给你安排实习工作的。我也懒得说你了,你妈真是,真是把你给养成什么样儿了。” 她气得摔门出去,打电话给小护士那头的长辈:“这孩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了。这一年下来,我自己家的孩子没给我找过一点儿麻烦,她都是能耐的很,愁白了我好几根头发。 我看她真是被卫红给养废了。当初孩子她爸是出轨,卫红也上人厂里,闹得他直接从副厂长的位子上下岗了。这我们都不怪卫红,是那家伙不地道。可卫红不能这样养孩子啊,她当年把那小三儿光着身子推上大马路让人差点儿自杀,咱们都不说。她怎么养的孩子啊,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人家骚人家贱人家不正经。我这儿是真的容不下她了。我也要上班挣钱过日子啊。” 那头的长辈也在劝,能怎么办呢。先混过这个实习期吧,还有半年的时间,最后一学期都得回学校上课考试拿毕业证了。 孙护士长强调:“以前说的那些话权当我不知天高地厚。这孩子我是不会留这边的。以后她捅出任何篓子来,人家都会找到我头上,是我介绍来的人!” 寝室里的小护士还在痛哭流涕,这些人都跟她妈说的一样,全都不正经。孙阿姨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就变坏了。 变坏了的孙护士长还得捏着鼻子,自己掏钱买了水果送到许婧所在的科室,跟人赔礼道歉。她苦笑道:“能怎么办呢,都是我不好,爱揽事儿。这孩子也是命不好,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婧婧啊,孙护士长跟你道歉。” 许婧连忙摆手,诚惶诚恐道:“护士长,这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好心。” 孙护士长坚持将一盒子蓝莓塞给许婧,让她吃。许婧不知所措,还是他们科室的护士长发话,她才乖乖收下。 护士长看着孙护士长的背影,又看看蓝莓,叹了口气道:“许婧啊,不是老师托大,你也别生孙护士长的气了。她也是真够倒霉的,沾上了这么个拎不清的。” 医院里头能有什么秘密,前脚小护士在手术室发疯。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所有人都知道她说了些什么的。许婧的舍友都惊呆了,想了半天,冒出一句话来形容“装在套子里的人”。其他人面面相觑,旋即笑了起来。可不是这样么,那小护士用教会学校的古怪嬷嬷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韩医生一下午跑了护士站好几趟,每次都欲言又止。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疯癫癫的小护士心仪他,所以迁怒了许婧。他一面在护士站开医嘱处理病历,一面摇头:“我这可真是,许婧,是我小韩对不起你,你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 其他人笑嘻嘻道:“杀了你抵什么用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这可是平白无故坏了我们婧婧的名节,你赔得起么你!” 韩医生泛起愁来:“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来来来,各位秀外慧中的美女们,给我出个主意吧,我该怎样做才能让我们婧婧消气呢?” 其中有个护士道:“你少不要脸了,什么叫你们婧婧。等什么时候婧婧真成了你们家的再说吧。” 许婧突然站起身来,推着治疗车招呼舍友:“我们得去给病人量体温了。” 韩医生立刻垂头丧气起来:“看到了吧,人家都已经不愿意搭理我了。” 许婧的带教老师直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这能搭理吗?不搭理都惹得一身骚,要搭理了该不会直接往人脸上泼浓硫酸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齐齐打了个寒噤。烧伤科前两天才收进来一个年轻姑娘,她男友的前女友坚持说是她的介入导致了两人分手,给这姑娘泼了一脸的浓硫酸。 护士长赶紧喊护工每天都要把浓硫酸锁好,这是科里用来洗公共厕所的。这要是被谁拿到了,泼人一脸硫酸,可比给人脸上来一刀残暴多了。 舍友追着许婧跑,小声问她:“你很讨厌韩医生啊?是这事儿也不怪他啊。” 许婧摇摇头:“跟韩医生没关系,我就是不喜欢老师们拿我开玩笑。好尴尬啊。喜欢韩医生的人那么多,到时候我才真是有嘴都说出清楚。” 舍友朝她挤眉弄眼:“可我觉得啊,韩医生对你不一样。哼,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许婧翻了个白眼,揶揄道:“说得好像你多有经验一样。” 舍友跺脚:“理论经验,我看过的小说没有万本也有八千。” 许婧叹气:“你也知道是小说啊。实话实说,要是现实生活中,你是男主角的话,你会选择女一号还是女二号?” 舍友愣住了。 许婧却自言自语一般:“即使是真爱,大概也跟《金粉世家》里的金燕西一样,娶了冷清秋,还跟白秀珠牵扯不清。到后面又嫌弃冷清秋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吧。” 舍友这下子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婧笑了笑:“人都是现实的,现实地生活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 舍友吓得缩下了脖子,小心翼翼地问:“许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你别为那种神经病说的污糟话上心啊。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当成一回事。” 许婧微微阖了下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到下班以后,她又得跟韩医生练习对唱。这一回,她拉着舍友陪自己一起。舍友也觉得孤男寡女的,别再传出什么了,对许婧不好。这个世界多现实啊。年轻有前程的单身医生跟实习小护士传出点儿什么是非,肯定是小护士不安分,想要勾搭人。 韩医生倒是一派落落大方,见了许婧的舍友还主动打招呼,拿了饮料给她喝。然后就公事公办地开始放歌,喊许婧一块儿练习和声部分。 等忙到六点半,两个人练习的差不多了。韩医生看了看手表,招呼她们一起去吃晚饭。还没等许婧拒绝,舍友就开心地表示要去吃烤鱼。她一早就想去吃了,不过他家的烤鱼起码三个人才能吃完,她跟许婧一直觉得浪费。现在天热,宿舍里又没有冰箱,打包回来,很快就馊了。 有舍友叽叽喳喳的说东说西,韩医生不时应和几句,三个人之间倒不显得有多尴尬了。他偶尔偷偷看一眼许婧,见她面上郁郁寡欢的,忍不住心中叹气。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他怎么会招惹上那么一朵烂桃花。 舍友偷偷拉许婧的手,跟她咬耳朵:“你就说两句话嘛。人家韩医生好尴尬的。” 许婧不自然地撇过头,小声道:“说什么呀,我没什么话好说啊。” 要不是人在大马路上,还要注意身为青春美少女的形象,舍友真想直接朝天空翻一个白眼。 这个许婧,真是个呆姑娘! 先前那个冯子昂她这样也就算了。就跟韩医生说的那样,打电竞的难不成还能打一辈子,那是吃青春饭的。而且都半年多了,也不见这人露面。哼!果然没长性! 现在韩医生这样优质的对象,虽然说年纪是大了点儿,可年纪大点儿会疼人啊。不是说男人平均心理年龄要比女人小五岁么。看看那个江冠南,明明就比她们小一岁,可跟养儿子一样。 韩医生这样的,她觉得就挺好的。 这样好的对象,许婧这傻姑娘居然还视而不见。 舍友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知无觉的许婧就这样错过了姻缘。她主动打听起韩医生的家庭情况,父母都是老师,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自己在市区有套房,正准备买车。 韩医生每说一条,舍友就掐许婧一下,示意她,好好听着啊,姑娘。这种条件的男人,足以让女人打破脑袋去抢他了。你居然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许婧真没什么感觉,房子她自己就有啊!她还在大学城有铺子呢。这个月陈曦帮她跑完了所有手续,已经把铺子给租出去了。这也是她现在下定了决心读本科的最大原因,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就算她卫校毕业以后不立即工作,她也有固定收入。 韩医生看许婧面上淡淡的,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许婧的妹妹找的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什么别墅豪车的,许婧大概也见识过,看不上他的小房子,不足为奇。 他只是想让这个姑娘清醒一点,看过再多的好东西,真正属于她的,还是她原本有的那一些。 第543章 打电话的人 三人进了舍友大力推荐的烤鱼铺子, 点了他们家的招牌烤鱼,又要了两个炒菜。韩医生问她们要什么饮料。舍友要了酸梅汤,许婧却表示白开水就好。 韩医生笑着看许婧,声音温和:“还是要点儿绿豆汤什么的吧, 不然吃了烤鱼容易上火。” 许婧愣了一下, 没有再反对。 等烤鱼上桌的时候,她无意识地朝店面里头看, 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宁指着桌上的烤鱼看陆秋:“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能干掉一条吗?” 陆秋缩着脑袋, 小小声地说:“我哪知道他们家的鱼一条有这么大啊。” 许宁敲着桌子, 眼睛一瞪:“我一早就说了你吃不完的。” 陆秋露出了讨好的笑:“那个,咱们可以打包带走嘛。对, 打包带回去给我爸吃。看我多孝顺, 出门吃饭都捎上我爸的夜宵。” 许宁白了她一眼:“好意思的你,打包剩菜给你爸下酒, 像什么话。” 陆秋得意洋洋:“我爸才不会嫌弃我呢!我给我爸买了副皮手套,我爸从十一月份戴到了三月份。我给我爸带吃的,我爸只会高兴。” 许宁笑着摇摇头:“算了吧, 我打包带回去。那个, 江哥在,他什么都爱吃。我再要个你爸爱吃的菜,你打包带回去给他才是真的。” 可怜的江小爷就这么无辜地沦为了许宁讨好长辈的工具。 许婧听得哭笑不得, 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韩医生对许宁的声音不熟悉,没有意识到许婧是为了什么笑。他也听到了里面两个孩子的对话,还没过变声期, 听着年纪就不大。他感慨道:“还是现在孩子聪明,知道一早解决个人问题。” 许宁要了份卤鸭头打包,准备送陆秋回家。一走到外间,他就看到了自己大姐正笑吟吟地盯着他看。可怜的十五少年郎,白玉般的面皮立时“刷”的红了,期期艾艾道:“姐,你……你也过来吃饭啊。” 陆秋看到许婧,开心得不得了,直接跑到四人桌的空位子上坐下,叽叽喳喳地跟婧婧姐说她有多想她。 许宁哭笑不得地拆她的台:“行了,我姐现在忙,不能做泡菜了。我妈估计过两天会给我们送,到时候我再给你带吧。” 陆秋嘟嘴:“才不是呢,我就是想姐姐了。” 许婧也喜欢这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跟她说了几句闲话。 许宁看看她姐,又看了看韩医生,笑着招呼陆秋:“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姐,你等我一会儿。陆秋家离这边不远,我一会儿就回来。咱俩一块儿回家吧。小黑黑今天早上没看到你,早饭都闹脾气不肯吃。” 许婧点了点头,她要是不跟弟弟一块儿走的话,弟弟就得一个人坐公交车回郊区去。天都黑了,她总有点儿不放心。 韩医生心中说不出的失望。昨晚是没选好吃饭的地方,许婧压根闻不得鹿肉的味道。今天好不容易看着她似乎对烤鱼有点儿兴趣了,竟然又冒出来她弟弟。晚饭过后,连一起散步回去都不行了。他本来想有许婧的舍友带着找话题,还能跟许婧多说两句呢。 这姑娘,的确太文静太害羞了。不过这样好,这样的人不爱惹是非。 许宁送完陆秋回家以后,就一路跑步回烤鱼馆。中途碰上正牵着小布出门散步的莫默,他也是简单点了点头。莫默看上去还是郁郁寡欢的,眼睛黯淡无神,没有丁点儿青春少女该有的活泛劲儿。 现在陆秋已经不吃莫默的醋了。相反的,她对莫默充满了同情。她偷偷跟许宁说,莫默的妈好恐怖啊。要是她妈敢这样逼她学习,不用她离家出走,她爸肯定会先带着她出去避风头。 许宁瞪她:“知道自己多幸福了吧,还不好好感谢你爸妈。” 陆秋就开始扭着身子各种嗯嗯啊啊,今天的天气哈哈哈。 许宁看着面无表情跟自己擦肩而过的莫默,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说起来,莫默的家庭条件相当好,父母都受过高等教育,父亲还身居高位,家境相当不错了。可比起成天嘻嘻哈哈,就是考试不及格最多也就是怕在他面前过不了关的陆秋来,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却仿佛天壤之别。 他没有再喊住莫默,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宽解自己的这位同学。 许宁回到烤鱼铺子的时候,大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韩医生在跟许婧推荐绿豆汤,夏天喝碗绿豆汤,清热解暑,比吃雪糕什么的,好多了。 许宁连忙伸手接过绿豆汤,笑道:“姐,我先喝了。刚好我渴了。” 许婧正犯愁该怎么婉拒呢。她这两天要来例假,常规是不敢喝凉性的东西的,怕到时候不舒服。她点点头,示意弟弟喝掉:“我喝了西瓜蛋汤,现在不渴。” 韩医生看了眼许宁,笑了笑,将装绿豆汤的小壶推到了许宁面前。几人又坐了一会儿,都吃完了以后,韩医生买了单。 这家烤鱼铺子也是舍友小心翼翼挑选出来的,价钱不贵,三个人连烤鱼点菜跟饮料一起,不过一百二十块钱。 韩医生付账的时候,笑道:“下次你们可以选一家贵点儿的馆子,这样我的道歉才显得更加有诚意啊。” 许婧赶紧摆手:“韩医生,这跟你没关系。” 韩医生笑了:“我这城门不失火,也殃及不到你这条无辜的鱼啊。” 舍友脱口而出:“那我真不该点烤鱼。”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韩医生站起身,挪开了椅子,笑道:“干嘛不能点啊,这家店的烤鱼味道很不错啊。” 许宁看了眼韩医生,没有说话。 几人在烤鱼店门口的公交车站分了手。这边没有直达陈曦那边的公交车,姐弟俩还得中途转一辆车。 许多打电话给弟弟,问他在哪边,大概几点钟回家。听说他跟大姐还在等公交车,她还没说话呢,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陈曦立刻表示,男朋友是干什么用的,这个时候他就该出场了。 咳咳,鉴于他今天下午完全不像话的行径,陈曦觉得很有必要弥补一下,否则容易寅吃卯粮,下一顿得饿着。 许多白了他一眼,让许宁先等着,陈曦开车过去。不然转公交车的话,中途会绕一个大圈子。 许宁要坐公交车而不是打的,一则因为大部分的士不愿意到郊区去回头拉不到生意,二则是他想问问他姐韩医生的情况。作为一个男孩子,他有种直觉,韩医生可能对他姐不太一样。 夏天蚊子多,两人索性进了旁边一家超市等车子。许宁看着他姐,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姐,那个韩医生老约你吃饭吗?” 许婧笑了笑:“你不也看到了嘛,不仅是我跟他,还有其他同事在。” 许宁还是盯着他姐不挪开眼睛珠子,认真道:“姐,这个人,应该对你有意思。” 许婧转过头看超市卖场靠墙的一溜,那里有不少小孩子在玩游戏机。她想起了冯子昂陪她去超市买菜的时候,曾经指着这些游戏机说,他小时候的游戏币都是从别人手上赢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常年面无表情的大男孩,脸上似乎有种隐隐的小骄傲。 许婧微微翘了翘嘴角,旋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暗淡了下去。 许宁一直小心翼翼地觑着她姐的神色,看她姐这样似欢喜又似忧愁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在男孩子中,许宁属于早熟的生物。他看他姐的反应,就知道他姐似乎是对谁动心了。 小少年心中警铃大作。到底是谁啊!达子?不要,他家大姐可好了,他不喜欢达子。冯子昂,这人好阴沉啊,而且都好久没来家里了,应该不可能。该不会是这位韩医生吧?这人这么老了,他姐肯定跟他有代沟的。 可怜的许宁纠结不已,这到底要不要劝他姐呢。他好害怕他姐会受到伤害啊。那位韩医生一看就是聪明人,大姐那么单纯,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二姐不高兴了,还会直接踩陈曦的脚,拧他的胳膊。可大姐,感觉大姐肯定做不来这样的事。 许婧陷进了自己的沉思当中。有的时候,你越是勒令自己不要去干一件事,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同一个时刻,开着车往超市赶的陈曦,也正试探着想跟多多说,昨晚冯子昂跟他打电话打听她姐的事。说不定那臭小子是开窍了,终于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是个什么意思了。老实说,陈曦觉得冯子昂跟许婧挺搭的,许婧性情绵软单纯,其实不适合太精明圆滑的人。 他想了想,先从新闻入手。听着车载广播报道电竞比赛的简讯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来了一句:“冯子昂这回拿奖了。” 谁知道一句话就踩了雷,许多恨恨地瞪了自家小男友一眼,态度冷淡:“噢,关我什么事?”她还没怪陈曦不靠谱,竟然给这种朝秦暮楚胆敢忽悠她姐的王八犊子打包票。难怪他在陈曦面前一直强调自己对她姐没意思啊。真是,亏得那时候她还暗戳戳的以为这小子就是开窍迟,言不由衷呢。 可怜的陈曦正心虚呢。 今天下午,多多去走廊上看书没一个小时,他就又借着小黑黑醒了这个理由,把人给诓进屋又给这样那样了。后来多多是被他抱去浴室泡澡的,嗓子都是哑的。 江冠南晚上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还嘲笑她不应该跟他抢泡椒笋,果然嗓子吃不消了吧。 而小黑黑则是学会了一个新技能,抱着毯子蹭啊蹭。被多多发现以后,狗爹的胳膊都快被掐紫了。 鉴于自己下午实在是把多多得罪狠了。自家宝贝儿一表示对他老友的不满,见色忘友的陈曦立刻旗帜鲜明地倒戈相向,跟着控诉冯子昂:“就是,那臭小子真不像话。” 许多懒得为这么个人跟她家小男友起龃龉。冯子昂的确没表态过要追她姐,人家单身,有自由找妹子。夜夜鏖战到天明,直接成。人干去吧! 陈曦也不敢再提冯子昂这一茬了。算了,讨好了小舅子小姨子是辅助手段,关键是要先把老婆拿下来。看看许宁,那时候对他各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不也乖乖地叫自己“陈大哥”了。 冯子昂这个傻瓜,昨晚应该开窍了吧,他总该会主动联系许婧吧。等到这小子摆明了阵法追他大姨子的时候,他是当婆家人还是娘家人呢? 嗯,坚定地站在多多身边不动摇! 许宁一直想在陈曦车子到之前试探出大姐的口风,可是大姐却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中间达子还给大姐打了个电话,说他今晚陪人去钓昂刺鱼。 达子笑呵呵的:“这东西也不能放的时间长。我就陪人今天晚上钓着玩儿,但明天早上就得跟船走了。我怕钓了到时候没地方放,还得丢回江里头,实在太可惜了。你明天上班还是在家里?我给你送过去吧。” 许婧连忙谢绝,让他别格外再跑一趟了。来来回回的,太耽搁时间了。她住在医院宿舍里,又不好开火来着。 达子声音听着爽快得很:“你要不好弄,我给你送你们家楼下的传达室吧,让你们家多多或者宁宁下来拎一趟就行。” 许婧还是推辞:“算了啊,你在船上自己烧着吃就好,别忙碌了。” 达子立刻显现出嫌弃的意思:“算了吧,在船上天天吃河鲜,我都烦了。真的,咱就这样说定了。明早我给拎你们家楼下传达室了啊。哎哟,不说了,他们在喊我了。” 许婧刚想说她弟弟妹妹不在家住,电话就挂断了。 那头,达子的同伴直咂嘴:“你还怕没人吃浪费了啊!明天一早江边就有人收,三十五块钱一斤,这种野生的,不要太抢手。” 另一个人笑道:“三百五他都不会卖的。讨好老婆比什么都重要。” 达子笑骂了一句,拿豆腐干子串饵料,也不反驳同伴的话。 第544章 冰与火 许宁一直在边上听着她姐打电话, 等电话挂了,他才试探着问:“达子要送昂刺鱼过来?” 许婧无奈地点点头,犯愁道:“明天家里没人啊。再说了,平白无故要人的东西不好, 我该给他什么东西回礼呢?” 许宁想了想, 建议道:“要不,买点儿水果吧, 船上新鲜蔬菜水果少。咱们看着超市里昂刺鱼的价格买差不多的。他钓鱼, 一晚上也不会钓太多, 我们就按照五斤的样子买。” 许婧点点头,两人进去, 买了菠萝蜜、山竹跟芒果还有新鲜的黄瓜, 差不多近两百块钱的标准。 陈曦车子开到的时候,两人刚从超市里出来。许多赶紧下车帮她姐拎东西, 惊讶道:“姐,家里还有水果呢。上午才有人送过来的西瓜跟无花果。会不会吃不完啊。” 许宁抢在大姐前头,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下。 许婧点了点头, 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陈曦说:“还得开车先去一趟家里, 明早好让大爷帮我把回礼给人家。” 陈曦也接过了许宁手上的菠萝蜜,这么个刺球儿,也亏得他小舅子想得起来。不过那个达子过年的时候也送了许家榴莲, 这样看倒是绝配。 几人将东西寄存在传达室里,又给大爷一袋子无花果当谢礼。 这是陈曦上车前给许多特意带的。多多苦夏,胃口不好。他就随时随地带着吃的, 万一她什么时候有胃口了呢。无花果号称“树上的面包”,也算是给多多加餐了。 大爷乐呵呵地应下了,表示他年轻时贩过鱼,对于养鱼什么的,最有经验,一定保证鱼只要活蹦乱跳的来,就能活蹦乱跳的待到他们过来拿。 双方约好,许宁明天下了辅导班就过来拎昂刺鱼走。他们等价交换了,就没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昂刺鱼挺鲜美的,许多记得小时候许爸曾经搞过一段时间的套子套鱼虾,给他们改善伙食。里头就有昂刺鱼,用来烧豆腐或者酸菜,都特别的鲜美。 许婧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准备些水果,等晚上练歌的时候可以拿给韩医生。这样既还了他请客吃饭的人情,也好借口晚上吃过水果了不饿,避免再跟他一块儿出去吃晚饭。 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点儿的好。 回到房子里,许婧看到家里黑灯瞎火的,还有些惊讶:“江冠南呢?这孩子终于回家去了?” 许多翻了个白眼,他要真有这觉悟也就不是江小爷了。江小爷号称要打遍老年活动室围棋无敌手,结果下午居然碰上劲敌,久攻不下。生性不服输的江小爷哪里肯善罢甘休,立刻约了吃过晚饭接着下棋,估计还在被虐中呢。 许宁惊奇了:“他居然没悔棋?”别说在老人家面前,他也是要脸的这种话。跟江哥处久了,许宁算是认清了这个人,脸不脸的,江哥自有一套骨骼清奇的逻辑,运用自如。 许多冷笑:“可能吗?他倒是想悔棋来着。结果那位老爷子原本转着手里的核桃玩儿呢,直接当着他的面,把核桃给捏碎了。” 江小爷吓得差点儿没当场跪下来喊老前辈。 许婧总算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许多跟许宁都暗自松了口气。算了,看在江冠南还有这种作用的份上,他们暂时就容忍这家伙赖在家里混吃混喝吧。 一直到晚上快十点钟,江冠南才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地回了家。他看到他家小姐姐,嘴巴一瘪,差点儿要哭出来。他今天可惨可惨了,被一个光头胖老头欺负了好久。 许婧连忙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啊。始终孤单求败多无聊,刚好你可以尝试棋逢对手的感觉啊。 江小爷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姐姐,怎么办,他现在又舍不得离开小姐姐了。小姐姐那么温柔那么好,他不在的时候,小姐姐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纠结不已的江小爷总算没有再纠缠他家小姐姐,直接上楼冲澡睡觉去了。嗯,他要努力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他到底是应该待在本城天天去找小姐姐呢,还是跟着许多那个只会窝里横的傻妞去美国呢。他不去的话,傻妞肯定又会被人欺负都不知道一巴掌呼回头去吧。 奈何江冠南同学的字典里没有失眠这个词,他纠结了三分钟就呼呼地睡着了。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那都是命运大神的安排。 晚上陈曦又是孤枕冷衾。抱着小黑黑顺毛的时候,出于不可言喻的优越心理,他暗戳戳地按下了冯子昂的手机号码,准备跟他聊聊个人感情问题。晚上回家以后,他一直没机会避开他家多多,也就小黑黑借了胆给他用,他都不敢问许婧关于冯子昂的事情。 这人的心里千万不能有个事儿,一旦有事儿,就会各种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后续。 冯子昂要是昨晚没主动给陈曦打电话,他也朋友爱不到冯子昂的感情问题上去。但是冯子昂这通电话一打,陈曦就忍不住开始关注后续发展了。 哪知道陈曦拨打电话,显示冯子昂手机关机了。他不死心,过了半小时再打,还是关机。小黑黑被顺毛顺得要睡觉,对于手机的声响非常不满意。作为一只被养出了脾气的汪星人,它直接一爪子胡噜过去,手机就乖乖安静了。 陈曦目瞪口呆地看着四仰八叉的狗闺女,这脾气跟谁学的啊。他家多多脾气那么软那么柔,肯定不会教出这样的小闺女。肯定是江冠南这货给祸害的,以后一定得让他家小闺女离江冠南远点儿。 这个时候,他选择性地忘记了被许多追着打的事实。 今夜依然不见月色,但繁星满天,一闪一闪亮晶晶。他轻轻哼着儿歌《虫儿飞》哄小黑黑睡觉:“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同一个时刻,坐在飞机上的冯子昂又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开机的时候,笑容满面的空姐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先生,飞机正在飞行中,请您暂时停止使用手机。” 冯子昂像是被吓了一惊,赶紧又将手机收了起来。他暗暗告诫自己,忍住,忍住。既然已经决定默默地守护着许婧了,那么没事还是不要随便打扰人家了。 毕竟,那个医生比起他来,应该是更加合适的伴侣人选。 他下飞机以后才开了机。机场里灯火通明,手机响了,他激动不已,再一看,是陈曦的短信:你联系许婧没有? 冯子昂有种被看穿的羞耻感。初中时陈曦调侃着说男小三跟女小三一样卑鄙时的表情,又浮现在他脑海中。这个人,肯定会对自己充满了不屑吧。 在这种强烈的愧疚乃至恼羞成怒的情绪支配下,冯子昂敲下了简单的几个字:我是不会去打扰她的。 陈曦睡前忘了关手机,刚好小黑黑睡欢实了,梦里来了记蹬腿,直接将他给踹醒了。迷迷糊糊的陈曦拿起手机一看,噢,不打扰。嗯,的确不应该打扰。许婧现在正忙着呢,肯定没时间给你烧菜做饭伺候你的。 看来这两人已经联系上了,不然冯子昂怎么知道许婧正在准备技能大赛的事情啊。 陈曦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嗯,人家的感情世界,他插手太多就不好了嘛。 许婧第二天回医院以后,直到十一月份参加比赛结束回来,中途就连“十一”七天假都没休息。她一路从院里比到省里,而后又进入了全国决赛,拿到了团体组的一等奖跟个人组的二等奖。 许多跟许宁都乐疯了。这比他们自己拿到全国奖还要高兴。从他们上外国语学校以后,大姐偶尔就会流露出隐匿的觉得自己不如弟弟妹妹的心思。这个奖项实在太重要了,它代表了大姐非常棒,是真正的高手。 许婧是坐飞机从海城回来的。她有种隐隐的骄傲,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多多跟宁宁都因为学校活动坐过飞机了。之前他们计划去厦门陪多多参加生物竞赛全国赛的时候,许婧准备坐上一回飞机。后来出了事,多多没能去成,她也就没有了专门坐一趟飞机的心思。 现在,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上了飞机。 韩医生作为省人医的带队老师也跟着陪同了全国决赛。他看着许婧亮晶晶的眼神跟红扑扑的脸蛋,觉得这个姑娘跟以前比,又有地方不一样了。 许多跟许宁一早就在机场等着。见到了大姐,许多奔过去,干脆一把将她身材娇小的姐姐给抱了起来,玩飞飞。小黑黑不能进机场的大门,一直在车里头挠车窗玻璃,急着看姨姨。 许婧笑着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挥了挥手告辞。车上四人一狗,也没有什么空位子了,她就不矫情地说什么带同事一程的话了。 韩医生笑着跟许婧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前天开了车过来,一会儿我送大家回去就好。” 许婧笑容满面地告辞走了。让韩医生失望的是,许婧并没有追问他车子的情况。她甚至似乎根本就不在意。 难道是觉得他不会买什么好车子,问了,跟那个陈曦的车子一对比,反而他会难堪? 这几个月,因为歌咏比赛,他跟许婧熟悉了很多。对,在院里拿到了男女对唱组的第一名以后,他们又参加了市里以及省里组织的行业内部歌手大赛,最后拿了个省二等奖。回来以后,院里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千块钱的奖金以资鼓励。 韩医生觉得自己的心意,许婧应该是知道了。因为《我是你的天使》严格来说属于情歌。他跟她被别人起哄说是金童玉女的时候,也没有见许婧再跟以前一样面红耳赤的让别人不要乱说,而是一派平静的态度。 这样看来,许婧起码是不讨厌他的。 韩医生安慰自己不要着急。这是个安静乖巧的好女孩,不是那种轻浮不自重的角色,他追求进展缓慢也是应该的。 好饭不怕迟嘛。 韩医生做好了心理建设,心情愉悦地开着新车送单位同事回家。大家看到新车后都露出了揶揄的笑容,还有人开玩笑道:“这下车子房子票子都有了。我们的韩大帅哥下一步是不是该考虑妻子了?” 其中有位护理组的指导老师笑了:“我看啊,韩医生是盯准了人的。其实人家最想送的人是已经被接走的人吧。” 车上人发出一阵哄笑。韩医生笑着道:“我是老光棍一条,人家可是小姑娘,别臊着人家。” 护理组的老师笑着打趣:“哟,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先护上了。” 韩医生笑了笑,没有再辩驳什么。 他心情愉快地将车子停在了小区的车位里,然后哼着“I\'ll be your cloud up in the sky。I\'ll be your shoulder when you cry……”上了楼。他开门的时候,发现防盗门被人塞了个厚厚的信封。 韩医生吃了一惊,他本能反应该不会是哪个药代摸到了他的家门,给他塞钱了吧。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韩医生拿出了信封。为了谨慎起见,他进了房门才翻开信封看。 等看到信封里的照片,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一反应是幸亏没有在自己家门口就贸然地看了。照片上的画面不堪入目,那赤身裸体的女子长着一张酷似少女时代周海媚的脸,旁边赫然躺着同样赤。裸相见的肥胖男子。 第545章 清白 韩医生一张接着一张往下看, 后面的照片愈发露骨不堪,有淫靡的男女交。欢场景,有骚首弄姿的个人自。慰画面,甚至还有群。交的照片。有几张照片, 里面的少女穿了护士服, 不是那种cosplay的护士服,而是真正的护士服, 衣服上还印着卫校的名字。 最后一张照片, 是贴在省人医宣传橱窗里的歌咏比赛的剪影, 画面中相貌英俊的男人与娇美动人的少女相视微笑,他的左半边翅膀跟她的右半边翅膀, 似乎在比翼飞翔。 他将照片放下了, 从信封里掏出了一张纸,是打印在白纸上的字条:多纯洁干净的天使啊。 韩医生微微阖了下眼睛, 取出火柴,将照片一张张的烧掉了。 许婧回家以后整整睡了一下午外加一整夜才恢复过来。之前比赛的行程特别赶,她又要准备下个月的专升本考试, 整个人都忙得瘦了一圈。 晚上洗完澡回来, 妹妹硬是拖着她量三围,发现她腰围只有五十五厘米以后干脆在她床上嗷嗷直叫,一直打滚。 许婧现在的房间早就收拾了出来, 晚上自然不必再跟妹妹挤一张床。其实许多挺想跟她姐说说姐妹之间的悄悄话的,奈何她姐还是困,没有精力来表达姐妹爱, 于是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回自己房间去。 然后毫无意外的,被某个人又抱到了自己床上。 陈曦惊讶地发现,多多又在开始纠结她自己的腰了,一直拿手卡来卡去,愁眉苦脸的,不时还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他摸她的腰时,她还瑟缩着往后面躲,一直嚷着要关灯。 现在陈曦特别爱在灯光下看他家多多,真是粉雕玉琢,温软柔润。多多一说要关灯,他就抱着人蹭,一个劲儿夸多多美上天了。 结果他家的小女友特别悲愤地来了句,胖成这样,已经飞不上去了。 嘤嘤嘤,她的腰都要比她姐粗上快十厘米了。都怪这个坏人,他要馋肉,自己去吃猪马牛羊各种肉好了,为啥非得把肉养到她身上再吃。 郁闷的许多同学一点儿也不觉得秋膘美好,愤恨地踹了罪魁祸首一脚,自己裹着毛毯缩进了另一个被窝。 她姐好香好软好窈窕喔,真是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混账东西了。 虽然医院方面给了许婧一天假,但是她依然第二天一早就到医院上班去了。现在她已经从神经外科转了出来,跟舍友一起轮转到了心内科。 许婧早上到科里报到的时候,就觉得周围人的眼神有点儿奇怪。这种怪异到了她去给病人量血压的时候,膨胀到了她无法忽视的程度。 有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甚至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问她:“多少钱一晚,我倒想试试?” 许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蹲在床边看血压计的水银柱液面的,还以为病人问的是单间的价格。因为她进来量血压的时候,这人正跟隔壁床的病人抱怨条件不行,还是要个单间比较好。至于摸她的脸,她虽然不悦,但还是当成病人躺着,手不小心碰到的。她强忍住不快,尽量礼貌地作答:“目前都约满了,后面情况得问护士长。” 那病人发出了一阵令人反胃的古怪笑声,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她:“哟,看不出来啊,生意很好嘛。床上功夫不错吧。” 许婧再单纯,也听出来这人话里头意思不对劲了。她冷下了脸:“先生,请你尊重一点。” 她在别的科室实习时,也碰到过这种爱揩小护士油的病人,但还没有露骨到这份上,以为医院是妓。院吗? 哪知道,许婧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小脸落在这人眼中却是有了别样的诱惑力,他笑嘻嘻地再一次伸出手:“别装模作样了嘛,装过头把生意都推走了,你还怎么有钱装光鲜啊。” 许婧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到了一边,掉头就走。爱投诉投诉去!什么玩意儿! 她出病房门的时候,舍友急匆匆地从电梯间跑了过来,差点儿跟她撞到一起。舍友一把拉住许婧的手,将她拽到一边,急切道:“婧婧,你惹了什么人了啊。” 许婧还在气愤中,指着病房里面“呸”了一声:“里头有个老色狼,你要小心一点。” 舍友已经是急得直跺脚了。她拿出新款的摄像手机,将里面的照片调出来给许婧看,都快哭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弄出了这些来,贴在橱窗里。” 今天一大早,在医院晨锻炼的老病人就发现往常都是贴着当天报纸跟宣传照片的橱窗里多出了一大堆照片。不少人以为是省人医又搞出了什么活动,过去围观。结果他们一看,立刻怒骂“伤风败俗”,那些照片哪里能让人看到,谁看了眼睛都要长疔的。 如果说照片中的男子因为体位的原因有些面目模糊,但是少女却是整张脸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别说不认识啊,这些照片的旁边就是省人医歌咏比赛的大幅宣传画面,这一位可不是肩上背着半边翅膀的玉女嘛。 医院的保卫科听到了消息,赶紧派人过来揭掉橱窗里的这些照片。要命的是,橱窗上有锁,防的就是有人在里头贴大字报血书什么的控诉黑心医院无良医生。结果管理钥匙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黄铜色的钥匙了。 保卫科的主管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拿从花圃里现找出来的石头砸锁。 砸锁的过程中,旁边的围观人群还不时发出一阵阵起哄的嘘声。甚至有人在说风凉话:“那男的该不会就是他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着急。” 保卫科的主管急得寒风陡峭中还满头大汗,他瞪着后勤科的主管:“你也别闲着啊,赶紧过来帮忙。都是你们给搞出来的好事。” 后勤科主管只得捏着鼻子过去找了块更大的石头,直接把锁绊子给砸掉了:“回头再重装一个吧。” 平常后勤科都是下午过来换当天的报纸,直接夹在上面就行。可这一张张照片却是用胶水黏得死紧。护工用手一张张的撕下来,还要拿抹布擦干净,不由得小声抱怨:“这谁的照片,自己过来撕啊。” 后勤科的主管瞪了她一眼,赶紧自己也上手帮忙撕掉。这橱窗换报纸的活儿原本是宣传科的事情,结果对方科里表示他们事多,愣是推给了后勤科。要是迟两个月接手就好了。 旁边有好奇围观的人群已经拿出了照相机将这一场景给拍了下来,很快本地的市民论坛上就冒出了头条。 近年来,看病难看病贵已经变成了“新压在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省人医里曝出这样的丑闻,可以说,相当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围观群众拍下来的照片不清楚,没关系,除了橱窗以外,几乎医院的所有病区甚至门诊,都出现了这样一个一个的信封,里面装着同样不堪入目的照片。 医院保卫科都快疯了。这种事情真的是大丑闻啊!除了歌咏比赛以外,许婧跟医院代表队在全国护理技能大赛中得奖的展板昨天下午就摆出来了。可以说,许婧现在是风头正劲的医院实习护士代表,甚至被人称呼“院花”,结果关键时刻,却惹出了这样的不堪丑闻。 这对省人医而言,无异于白宫的克林顿莱温斯基丑闻案。 舍友急得直跺脚,这到底是谁啊,这么缺德、恶毒!她当然知道照片里的人不是许婧,身材根本不一样,许婧身材可比这人好多了。每次洗澡的时候,舍友都会色眯眯地打量许婧半天。要不是许婧抵死不从,她早就收了许婧当压寨夫人了。 照片里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是许婧嘛! 舍友是今天到神经外科签她们的实习小结的,结果就看到了橱窗里的这些,她当时就觉得不好。就跟神经外科带她们老师说的那样,她们知道的人是清楚照片里的人不是许婧。但外头人怎么知道,难不成还让许婧在大众面前脱光了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件事实在发酵得太快了。还没有到中午,市民论坛里又顶出了一个热门帖子:风。骚校花姐妹,邀您共赴极乐世界。 帖子里除了有顶着许婧的脸的艳照集合以外,还有许多高二上学期让她饱受诟病的帖子内容,时隔一年,这些又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翻了出来。 许婧是在心内科护士长办公室看到的这条帖子,比起那条所谓的“省人医艳。照门风。骚小护士”的帖子外,这条帖子更加让她心痛。 已经过了这么久,多多咬牙扛了这么久。为什么时至今日,这些人还是不放过多多。她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样咬住不放?! 一时间,许婧恨不得能甩自己两个耳光。因为她的事,又把多多给拖了进来。这是多多申请大学的关键时间啊! 护士长叹了口气:“许婧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冤枉的。照片里头的人不是你。”他们都是专业的医务人员,这照片里的人按照身体比例来看,也要差不多比许婧高上五厘米的样子,骨盆架子还有身材比例,完全不对。 她看着许婧,说出了医院的决定:“许婧,你还是暂时先回家休息休息,风尖浪口,你避一避的好。” 许婧咬了咬嘴唇,抬眼看护士长:“护士长,我要报警。” 护士长愣了一下,想劝这姑娘尽可能低调处理这件事。现在医院的态度是尽量赶紧把这事给压下来,无论事情真相是怎样,只要沾上这种事,不脱层皮名声也会臭大街。 许婧昂着脑袋,坚持道:“护士长,我不能被人污蔑羞辱,败坏我的名声,我一定要报警。” 护士长没有再劝她,只是建议她,先找父母商量一下这件事。她一个小姑娘家,扛不起这样的黑锅。 许婧先打了个电话给父亲,简单说了下这件事。她以为自己会愤怒羞耻到语不成调,但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居然十分镇定。 许爸吃了一惊,怎么又冒出这种事情。去年多多被人盯上,就把孩子搞得快脱了一层皮。现在怎么又把老大给扯上了。名声对女孩子来说多重要,捕风捉影地就能逼疯一个人。 许爸人在海城出差,接了大女儿的电话,直接买了最近的票回来了。他带着女儿找到了自己的战友,趁着公安局还没下班,直接把案子给报了。 第546章 访谈(三) 主持人抬头看了眼提示词, 面上显出了犹豫的神色,迟疑道:“嗯,下面这个话题,我们团队之前在沟通的时候, 也犹豫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拿出来说。” 许多笑了一下,点点头, 示意她继续下去:“这件事, 我跟我的家人, 这么多年一直并不想提。因为感觉特别恶心,真的, 确实很恶心。” 主持人微微颔首, 表示理解,补充道:“恶心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明明知道那些照片是假的,还故意翻出来恶意造谣传播,故意诋毁?” 许多调整了一下耳麦的位置, 点了点头:“是的。其实这件事一出来, 我姐就报警了。真的,我姐是个特别勇敢特别坚强的姑娘。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她才十九岁, 被这样被强行推上了风尖浪口。” 主持人面上的神色柔和,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当时,你有没有觉得崩溃?因为好像这件事出来后, 很快又扯上了你。嗯,我还有印象,当时就闹得蛮大的。反正各种污言秽语啊,什么的都有。” 许多笑了,有些无奈,也有些嘲讽:“不仅是当时,到现在依然有这样的声音。我之前拿到青年学者奖,我姐拿全国高校教师奖,我先生的公司,我姐夫的公司上市时或者有任何大动作的时候,都会有人把这件事翻出来故意抹黑。说不定,这一期访谈出来以后,还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去兜售所谓的种子。 行,我们不怕。别以为服务器躲在国外就能逍遥法外,我姐夫就是追踪的高手。揪出一个是一个,别以为藏在屏幕后面用键盘就不用承担责任。你做出的任何事情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主持人笑着应声:“对,既然当年那样的环境下,都选择直接报警解决。那么时至今日,别有用心的人就更加不要妄图逍遥法外了。” 许多强调道:“首先非常感谢很多认识的朋友跟不认识的明是非的人,在每次这种事情被翻出来的时候,会主动帮我们澄清,劝阻周围的人不要去非法传播这些东西。因为我们工作的原因,我们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这一点我们深感荣幸。这是在这种事情上,社会影响力是负面的。这不仅是对我们个人名誉的恶意诋毁,手段太恶劣了,用来非法盈利甚至是传播病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我们会坚定地运用法律手段去保护自身的利益。” 主持人点了点头:“这种故意利用名人效应去打擦边球的行为,太糟糕了。非常地让人恶心。嗯,根据我们节目组之前搜集到的一些资料,这件事情其实一开始主导人目的并不是弄成这个状况,而是为了混淆视听?” 许多沉吟了片刻,解释道:“其实这件事,可以说非常简单,也可以说有点儿复杂。我简单陈诉一下当时的情况。当年我姐姐在某家大医院实习,她快毕业了,因为各方面表现都非常优秀,所以有留院的希望。” 主持人点了点头:“嗯,全国护理技能大赛团体组一等奖跟个人组二等奖。嗯,还没有来得及恭喜许……应该是副教授了,她带领的学生今年拿到了护理技能大赛本科组的一等奖。” 许多点了笑道:“嗯,我姐今年刚评上的副高。不过她特别害羞,每次我们一喊她许教授的时候,她就会脸红。”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声。 主持人笑着看许多:“我总觉得你会故意为了看你姐脸红,而去特意喊她许教授的。” 许多立刻做出一副特别正直的模样:“哪儿有,才不会呢!我这么端正的人。” 台下观众笑得更加厉害了。 主持人笑着点了点许多,一脸“这话说了谁信”的表情。她清了清嗓子道:“嗯,现在,你们可以用这样轻松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了。那么当时呢,当时你们是不是也是特别的沉着冷静?” 许多摇摇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转而浮上严肃的神色:“没有,哪儿能像现在这样风轻云淡啊。当时我跟我姐都有一种自责的心态,我姐觉得是针对她的人弄出这种糟心事儿,结果把我给牵连出来了。” 主持人点了点下巴,翻开手里的一张纸条:“对,当时是接连两个帖子。针对你姐姐的帖子先出来,然后过了几个小时,又冒出了一条帖子,主角又增加了你。” 许多微微调整了一下上半身的姿势,坐得更加笔直了一些。 主持人突然间问了一句:“其实我注意到一件事,就是您从一进来以后就一直坐得特别的端庄笔直。我就是想问一下,这样会不会特别累?” 许多笑了一下:“习惯了,真的。我差不多二十多年都是这样坐着的,完全就不觉得累了。” 主持人感慨了起来:“别的不说,单您这份毅力,体态好真是理所当然了。嗯,我们继续这件事,你们姐妹都对彼此怀有愧疚?” 许多点了点头:“是的,因为这个缘故,我姐觉得是她连累了我。可我从一开始就有种直觉,其实我姐反而是被我连累的。” “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呢?” 许多接着前面的话说了下去:“当时因为我姐是留院的热门人选,所以就引来了某些人的嫉妒。那个人在自己的电子邮箱里发现了一封新邮件,点开看到了那些照片以后,她就去文印店打印了很多份,疯狂地散发了出去。” 主持人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这人是疯了吧?她难道都不核实一下照片的真假,就这样发了出去?” 许多笑道:“她欣喜若狂还来不及,哪里会核实什么真假。其实当时我姐的同事,带她们的护士长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照片里的人不是我姐,个头都不对。” 主持人想了一会儿,表示槽多无口,难怪这个人很快就被找到了。 “对,当时的确非常快。因为她是去外头店里打印的,打印了那么多,而且还是这种照片,店主肯定有印象啊。虽然当时她也做了一定程度的外貌伪装,比方说戴了帽子跟口罩什么的,但是她的邮箱地址以及银行卡的信息,店主都记住了。” 主持人打断了许多的话:“等一下,她怎么能连自己的银行卡信息都暴露了呢?” 许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因为当时她身上带的钱不够,又去银行取钱。大晚上的,她又不太敢自己一个人过去,店里的一个帮工就陪她一起去。当时文印店也怕有什么事儿,就留了个心眼,把她的银行卡号给记了下来。” 主持人吐槽了一句:“医院不留用这种人是对的。这样又蠢又恶毒的人留下医院,谁还敢去医院看病啊。幸亏这店里的人留了个心眼,不然她岂不是逍遥法外了。” 许多摇摇头道:“其实她留下的漏洞还是蛮多的,比方说往橱窗里贴照片啊,四处发装着照片的信封啊,这些其实大家再回想起来都能够发现可疑之处。只是说,因为她当时是实习护士的打扮又戴着口罩,所以不太显眼而已。” 这件事里,最倒霉的还是孙护士长。因为是她找关系弄进来的实习生桶出的篓子,加上“医闹”趁机滋事,省人医那段时间的名声可谓是跌到了谷底。苏护士长本来有机会升医院护理部主任的,结果也没升上去,后来要升主任护师也始终没机会了。 主持人深深吁了口气:“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这个人的逻辑,把你姐给折腾成那样,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许多叹了口气:“关键是她一直到被警察找到抓起来,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过错,反而觉得自己揭露了一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她是正义的斗士。” 主持人连忙摆手:“别,我总觉得她会毁掉一个原本美好的词语。那么,其实我们都比较关心,那些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发到这个人的邮箱里头去的?” 许多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语言:“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简单点儿说吧,在这件事发生前的大概三四年前,有一年寒假,我们父母带我们去外地旅游,结果却意外遇见了一位我姐的同学。当时,那个人正在街上拉客。后来虽然那个人使用了一些手段让我们相信我姐当时只是认错了人。但这人对我姐其实在心里已经留下了芥蒂。” 主持人点点头:“嗯,因为心虚,所以反而会去迫害知情者。” 许多“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说:“后来这位女生她想脱离原本的生活圈子。但是有些事情,想摆脱是没那么容易的。当初把她诱骗进这个行业的人,并不愿意放过她,就拿她之前的一些照片威胁她。” 第547章 追凶 黛米在陈雪的劝说下, 决定要为自己跟孩子考虑考虑。尤其是她被查出梅。毒之后,她有种说出来的失望,觉得是丈夫背叛了她。 黛米那位所谓丈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粉呆子。他担心黛米以后不给他钱去买毒品,就偷偷在黛米的香烟里头加了料, 让黛米也跟着染上了毒.瘾。 黛米风华正茂的时候从事皮。肉生意供养一个瘾君子都捉襟见肘, 何况现在年老色衰身染梅毒,行情大不如前的时候。雪上加霜的是, 她还在接客后因为被客人怀疑传染了梅。毒给他, 对方雇凶报复, 在她胸上扎了一刀,使得她花重金隆的胸都破了一边。她不得不将另外一边也取了出来。 接下来, 她又因为故意传播性病而被抓了。等到放出来, 她在这行当里的名声也算是臭了,愈发没有生意。 瘾君子为了得到毒品可以不择手段。黛米就把主意又打到了陈雪的身上。这姑娘是大学生, 正儿八经的护士,在这行里特别受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的欢迎。黛米想让陈雪成为自己的钱袋子,好满足她的毒瘾。 陈雪肯定不愿意, 她死命想要摆脱这个人。结果黛米却给她发了这些照片, 威胁她,如果陈雪敢不听话的话,她就让她以后都没脸做人。 当时她们正在语音聊天, 黛米冷笑道:“哟,不是卫校一朵花,白衣天使嘛。我倒是要让人看看天使的骚模样。脱了衣服, 就别装什么清纯处女了。” 网吧的耳机效果不好,有些漏音,陈雪当时被吓得一哆嗦,生怕被人听到了端倪。她慌慌张张地下了机子,心惊胆战地跑出网吧,一筹莫展。 她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为了躲开黛米这个疯子,她已经决定毕业后远远地跑去其他地方工作,免得再被这个人沾上。要有怎样的万贯资产,才能供养得了一个粉呆子啊。黛米的儿子也被她没钱买毒品的时候抵押给了粉头,后来她一直没钱去赎回。这个孩子就被其他去粉头那边买毒品的粉呆子发狂的时候打死了。 从那时候起,陈雪就决定要想方设法摆脱这个黛米了。因为她已经不是个人,她灵魂依然泯灭,她完全没有办法再去沟通了。 陈雪心急如焚,她知道黛米说得出做得到。为了能从她身上榨取剩余价值,这个十四岁就出来混,曾经是红牌的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陈雪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事。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对于想要回头是岸的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走投无路的陈雪在街上游荡的时候,却意外听到一个姑娘在跟朋友打电话:“你蠢啊!先发制人你会不会?她有你的照片,你自己不也有这个照片。PS啊,PS都不会吗?换头术,把她的脑袋接到你照片上不就行了? 废话,起码人家在学校里知名度比你大多了。你要是觉得她太麻烦,你就找你们学校的校花院花系花,什么花都行。反正到时候你把PS过的图片朝往上一发,取个震撼点的名字,比方说大学校花车。震门什么。就跟去年那个外国语学校的校花摇奶门事件一样。 到时候人人都盯着校花看去了。谁还关心你的照片啊。就是发出来,你也可以说是对方从网上下得校花照片,P成了你的样子。人人都会先入为主,谁还会盯着你不放。快去快去,蠢成这样,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有什么用。” 对啊,校花这个名词做嘘头肯定能够吸引很多注意力。那个时候,许婧的妹妹不就是凭借着外校校花的称呼,帖子传得满天飞么。 许婧不是号称省人医的院花么,本地电视台举办的校花风采大赛她还进了三甲呢。这个人,实在是最好的顶替人选。 陈雪被警察找到以后,一开始还竭力想撇清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但是警察拿出了证据。本市近期严查黑网吧,规范网吧管理工作,所有去网吧上网的人必须要有身份证登记。警方就是顺着这个发帖的IP地址找到了网吧,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陈雪本人。 一开始,陈雪选择直接将这些照片发给那个跟许婧矛盾重重的实习护士时,就是想藏在后面,免得到时候事情捅出来,会找到她头上。 哪知道那个蠢货居然选择将照片全部打印出来,一封封地到处传递,而不是直接发到网上去。 陈雪当时辗转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觉得事情不妙。像这种打印的照片,只要省人医手段雷厉风行一点,很快就能收缴销毁掉,事情一旦被迅速压下去,那她还是没办法金蝉脱壳。于是她又去了趟网吧,将许婧的照片传上了网。反正邮箱是她临时申请的,她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顺藤摸瓜。 让陈雪欣喜不已的是,当时网上已经有省人医艳。照的帖子。她再把高清版的照片传上去,简直完美。 陈雪一直到自己被警察抓到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自己已经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却不料警察还是将她带回了警局。 从陈雪口中听到她是偶然听了别人打电话才兴起了嫁祸给许婧的念头,警察开始重点追问那个人的情况。然而陈雪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因为当时是晚上,网吧门口又是黑灯瞎火的。除了能确定对方是个操着本地口音的年轻女人外,她连人家的高矮胖瘦都说不清楚。 警方之所以追问这一点,是因为第二条将许多也带出来的帖子追查的IP地址显示在国外。有可能是个虚拟地址。 这条路算是断掉了,谁也不知道第二条帖子究竟是谁发的。 一年前许多的事情在本城闹得可谓沸沸扬扬,即使警察已经要求禁贴,但私底下保留所谓资源的人也不再少数。许婧跟许多是亲姐妹,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前者出事,有心人将后者的陈年旧事翻出来拼接成一条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帖子,简直理所当然了。 许婧现在根本不能出现在医院。 就跟同事们担心的一样,她们知道照片里头的人不是许婧又怎样,外人不知道,而且很多人根本就不想知道。 那么个水灵水秀的小美女,穿得一丝不苟都能让人想入非非。现在出现了这么多裸照,很多人从心底就希望这是许婧本人,好满足他们龌龊不堪的心思。 手术室里,赵医生一面刷手一面跟韩医生感慨:“这也真是倒霉催的。竟然让人家小姑娘碰上这种事。我说啊,老韩,机会啊。人家小姑娘现在肯定出于低谷期,极度需要人的关心跟安慰。你赶紧的啊,赶紧好好去安慰安慰人家。说不定就能一举获得芳心,从此夫妻双双把家还。” 最后一句,这人竟然还唱了起来。 韩医生往胳膊上抹着消毒凝胶,默不作声。他脸上戴着口罩,头上还顶着手术帽,只露出一双眼睛,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情绪。 赵医生自己一个人唱着没劲儿,用肩膀撞了撞他,挤眉弄眼道:“哎,你个老小子,别装鹌鹑啊。听哥哥的话,大胆地往前上,老婆孩子热炕头,成不成,就在此一举啊。” 韩医生还是没有搭理对方,自己先进了手术室穿衣戴手套去了。 路护士满脸疲惫之色。昨天医院正式决定,将那个惹是生非的小护士给退回学校去了。实习不合格,她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了。 倒霉的路护士作为她的最后一任带教老师,不得不跟着护理部跟科教处的人一块儿去做她的思想工作。不然人还没回学校,直接从实习生宿舍楼往底下一跳,省人医这回真是完了。医院现在还在死命往下压这件事,暂时定性为实习中产生矛盾,伺机报复。这要是再把韩医生给扯出来,闹出两实习小护士争一主治医生的桃色新闻,医院的宣传科得疯掉。 路护士摇头撇嘴:“哭得跟什么一样,非得要跪下来求我们。说要是医院把她退回去,她会成为她妈的耻辱的。她们就肯定活不下去了。” 赵医生嗤之以鼻:“那她就有脸把人家许婧搞得连门都出不了了?只有人家对不起她的份,从来没有她自己的不对。妈呀,这种人早走早好,不然不知道还要祸害谁呢。别怪我丑话说到前头。大家上手术都得更衣洗澡吧。现在新出的手机都有拍照功能,她要是在更衣室里拍了谁的照片再发的满院都是。大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路护士吓得花容失色,骂道:“你可别胡说八道,这以后谁还敢上手术啊。” 赵医生冷笑:“她做得了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她满世界发照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医院得有多难堪。这种人,谁沾上谁倒霉。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教出来的,还是回家母女俩互相祸害去吧。” 路护士摇摇头,而后悄声问赵医生:“哎,韩医生是个什么意思啊?”前头韩医生对许婧那个上心劲儿,他们带队出去比赛的时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许婧出了事儿,他怎么反倒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赵医生刷好了手,只能托在胸前,严重影响了他耸肩的发挥。于是这个耸耸肩的动作,就显得尤其可笑。他似笑非笑:“这种事,除了他自己,谁知道他的想头啊。” 他上台的时候,手术单已经铺好了。麻醉师看病人情况平稳,也有心思跟他们说八卦了。他苦笑道:“现在咱们医院可算是出大名了。昨天下午我去找病人做(麻醉)术前谈话,一整个大病房的人,都在讨论那照片的事儿。” 台上的器械护士叹了口气:“这姑娘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我们知道不是她,可外人不知道啊。以后有的是人指指点点呢。她将来的丈夫要是明事理,扛得住还好,不然肯定会被人嘲笑戴绿帽子的。” 赵医生清了清嗓子,示意护士递给他一个镊子。器械护士跟他们都是老熟人了,闻言嗔道:“就在你手边,赵主任架子真大。” 赵医生笑道:“你行了吧,在我们韩博士面前说这种话,你也不怕我吓得直接滑倒了。放心吧,这种事情,只要是讲道理的人都不会当回事。能把这种事挂在嘴边叨叨的,能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器械护士冷笑:“你说得轻巧。邓丽君为什么进不了豪门的门啊,就是对方长辈嫌弃她情史多,不清白。说的好像这个社会对女人多宽容一样。旧社会李玲玉说人言可畏,我看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没好到哪儿去。” 第548章 暴跳如雷的小 赵医生眨巴着眼睛:“冤枉啊, 我可是一贯尊重女同胞的。邓丽君自己就是豪门,干嘛非得嫁豪门啊,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幸亏她当时没有为了嫁这个什么劳什子的豪门而发表什么生命。不然她就不是我心中的邓丽君了。” 器械护士嘲讽地抬了抬眉毛:“哟,是哦是哦, 然后邓丽君终生未嫁。那男的娶了个侧脸跟邓丽君很像的日本姑娘, 姑娘还是邓丽君的粉丝。我呸!真够恶心人的。” 可怜的赵医生赶紧请求休战,没敢再吱声。 麻醉师一边调整药剂用量, 一边叹气:“邓丽君还是大明星呢, 不用我们去同情。这许婧确实挺倒霉的。你们看到没有, 上午有医闹过来找事,竟然把人家小姑娘扯出来说事儿, 非得说我们医院是男盗女娼, 简直就是斯文败类。这要是来一回医闹找一回事儿。以后人家姑娘还怎么上班啊。” 手术室里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美女的丑闻人们永远津津乐道,何况许婧现在还挺有名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三人成虎的事情怎么说得清楚。要是碰上无赖耍流氓,那就更是欲哭无泪了。前两个月还有小护士给病人做护理的时候对方动手动脚,反而耍无赖说是小护士摸他, 气得人家姑娘好几天都没敢来上班。 后面整个手术过程, 大家都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思。 刀开完了以后,韩医生去外面办公室上电脑系统里的术后医嘱。麻醉师推着病人去术后监护室。路护士今天做巡回护士,她看了看韩医生的背影, 皱了皱眉头,冲赵医生道:“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啊。” 器械护士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看着路护士:“什么什么不对劲儿?手术没问题吧。” 两人都非常谨慎地闭了嘴。韩医生也没明着说追求许婧, 就是在出去比赛的时候特别照顾人家。他俩在旁边就算再看得心里有数,也不好贸贸然大嘴巴。 韩医生开完了术后医嘱,出去跟病人家属交代手术情况。病人的父亲特别自豪地跟家里其他人交代,儿子的刀是韩博士开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博士,可有水平了。 他笑了笑,谦虚了几句。去电梯门等电梯下来的时候,他听到后面的人在议论:“这韩大夫年纪看着不大,也不知道有没有对象了。我娘家的表侄女儿是大学老师,也是硕士呢。我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牵上线。” 旁边有人揶揄:“算了吧。这医院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最多。韩医生这样一表人才,多少人盯着呢。哪儿轮得到你那表侄女儿。硕士,大学老师,年纪不小了吧。” 被嘲笑的人不服气道:“也就是二十五岁,怎么就年纪大了。再说了,年轻漂亮的小护士知道什么啊。两人有话题么。找老婆,就得找能说得上话的,这才叫沟通。” 电梯终于下来了。韩医生没有回头,直接走上去。刚好碰上心内科到他们科室轮转的年轻医生张茹。对方一见他就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韩医生,真巧啊。” 韩医生也朝她点点头,微微一笑。 许婧的舍友在心内科轮转的第二个星期,就听人说他们科刚来的张医生,就是大内科张主任的姑侄女儿,刚从医大毕业的那一位,跟韩医生谈恋爱了。 科里人闲下来就开始八卦:“啧啧,韩医生现在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张主任可是我们医院出了名的铁娘子。有这位姑妈保驾护航,他自己业务水平又拿得出手,以后发展不可限量啊。说不定没两年就要升副高,以后大家见了都得喊一声韩主任了。” 舍友当时听得呆愣当场,怎么会这样。许婧这时候正是需要人安慰跟鼓励的时候,这人居然拍拍屁股跟其他人谈去了。 一时间,难言的恶心涌上了这个单纯姑娘的胸口。大概是代入感太强。她把韩医生当成了《星之金币》里的永井拓已,会对孤独无依的哑女深情款款温柔专一。她一直觉得那个酒井法子扮演的哑女应该选择全心全意喜欢她的永井拓己的。 舍友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她还怪过许婧对韩医生过于淡漠,韩医生那么温柔幽默又那么对她不一样,她怎么还不懂得把握呢。 只盼望许婧能别到医院来,不然她肯定要被恶心死了。 此时许婧正在家里安抚一直跳脚的江冠南。江冠南这学期被迫去参加了全国数学联赛,被迫脱离了每天混吃等死的美好日子好久,结果比赛完了,又被逼着上了好久的课,好去参加明年一月份的全国数学奥林匹克。 他本来还要被逼着继续上信息竞赛的培训,结果就在网上看到那个帖子了。江小爷这哪里还坐得住,直接跳着脚揣着钱包就上火车了。亏得2004年时,买火车票还不需要实名制。上车才补票的江冠南愣是站了一天一夜才从中国的中部赶了回来。 下车的时候,他腿都是僵硬的,整个人快趴下了。还是在火车站门口意外碰上了到车站接客人的陈曦,才给拖回家的。 别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的。从来就没意识的江小爷在火车上被人摸了钱包,那小偷倒是厚道地把火车票给留下来了。不然江小爷连车站门都出不了。 江冠南特别委屈地跟他家小姐姐控诉:“可讨厌了,我最不喜欢坐火车了,还是绿皮火车,里头味道可难闻了。” 许婧安慰他:“你跑回来干嘛啊,我又没事儿的。” 一说这个,江冠南就要跳脚,指着许多恨铁不成钢道:“瞅瞅你,顶个什么用。我这才走了多久啊,你自己看看,你整的叫个什么事儿。你个窝里横的,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我小姐姐。你就让人这么欺负咱姐啊!” 许多还没说话,陈曦已经冷下脸来呵斥:“江冠南!” 他家多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姐,已经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了。他家多多,就算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再说了,他家多多哪里做的不好了! 江冠南这回一点儿也没被人高马大的陈曦给吓住。他直接梗着脖子怼回头:“哟!好大的脸,好意思哟,就你嗓门比别人大,是不?有种你给我把人给揪出来,老子恁死他!有完没完了,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姑娘看,眼睛珠子怎么不烂掉啊!龌龊!下流!低级!卑鄙!” 龚晓正好过来给许多送资料,在院子门口就听到了江冠南跳脚的声音。她敲了门,还是小黑黑隔着门闻着味儿给她开的门。龚晓摸了摸小黑黑的脑袋,惊叹道:“多多,你们家的狗,简直了!” 江冠南正在咆哮中呢,情绪激荡起伏。突然间冒出这么个不和谐的声音,顿时就跟根针似的,将他鼓足的气给戳破了。他斜着眼睛瞪龚晓,语气不悦:“你来干嘛?” 许婧立刻拉下了脸,教育江冠南:“怎么说话呢?” 江冠南不服气地撇撇嘴,继续不满地瞪陈曦,嘟囔了一句:“反正就是你没能耐。那个搬弄是非的蠢货被退了实习回家就完了?怎么着也得把她给揍一顿,最好再拍上一堆裸照,让人好好欣赏欣赏去。” 许多吓得连忙喊住他:“江冠南,你别胡闹。那女的有点儿偏执,要真发生这种事,她搞不好会疯掉或者自杀的。” 江冠南冷笑:“她也知道后果啊!怎么对我家小姐姐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一点儿没想到我小姐姐会怎样啊!这种完全不顾及别人的自私鬼,我为什么要管她死活。” 龚晓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行啊。只要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做了不被任何人逮到,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你。不过拿女人的身体当做弱点去攻讦女人,这跟别人欺负婧婧姐有什么区别。” 许婧也劝江冠南:“该怎样就怎样,她违法了自然有法律惩罚他,不需要我们画蛇添足。” 许多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日本推理小说《白夜行》,里面的女主角因为小时候有过被人剥光了衣服的悲惨记忆,所以她后面要报复伤害其他女性的时候,就会让男主角剥光了她们的衣服,让她们去体验那种痛苦的无助感。 不是这样的。 从霸凌的受害者转变为霸凌者,其实是霸凌这件事真正的可怕之处。 况且要是那个小护士再被爆出什么艳照门,到时候肯定会把陈曦家费尽心思给压下去的事情再给翻出来炒。这事儿她们不心虚,可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公然评头论足点评身体三围,也足够恶心死人了。 江冠南还是不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那两个人。法律对这种人的惩罚力度实在太小了,关两天又少不了她们一块肉。至于学校的退学什么的,在江小爷眼中压根就不算什么惩罚。哼!他决定要用自己的手段去报复她们。让她们知道,他江小爷罩着的人,岂能让别人随便欺负。 许婧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这孩子没有真把她们的话听进去,不得不再三强调,不许违法犯罪,不许搞出人命案来。 江冠南觉得他家小姐姐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被这么欺负的。要是像龚晓这么凶残的女人,谁敢欺负她。哼!许多也就是个怂货,光学到了人家的表皮,内核一点儿边都没沾上。 许多叹了口气,看着江冠南道:“穷寇莫追。江冠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别把事情做死了。” 江冠南直接白眼球对她:“行了吧你,就你这种怂货。你还是老实在家里待着吧,看我怎么出手。” 许多苦笑:“那就是把她们千刀万剐了又怎么样?你能把所有看这个照片,传播这些照片的人都给杀了吗?” 香港的艳。照门过去了都快十年了。每次有关于张柏芝或者阿娇的娱乐新闻,下面的评论里竟然还有人问要不要所谓的种子。是不是非常恶心,可就是真实的世界。还动不动就有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什么娱乐圈无人敢娶的绝色女星,艳。照门的几位受害者赫然在列。 说得好像这些财貌双全女明星跪在地上求人娶一样。 那么对付这种人这种事的最好办法是什么?那就是不跟他们玩。有人敢传播,她们就报警。 江冠南才不会理会许多呢。小爷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说不听就不听。 第549章 来客 这人一旦拗起来, 真是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龚晓在一边悠哉悠哉地吃着柚子,一边跟许多吐槽:“等他踢到铁板就知道脚疼了。这么大的人,还这样想当然。” 江冠南在边上摸着小黑黑的毛,又看看虎虎大人, 心里头琢磨着是让小黑黑去撕了那两个贱人还是让虎虎大人直接挠花她们的脸呢?嗯, 这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陈曦看看江冠南,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琢磨着, 冯子昂是不是应该快回来了。这小子一直在追踪那个虚拟服务器, 试图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 之前这个迟钝的家伙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许婧情绪不对,还是陈曦见他老是不露面, 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这种关键时刻, 你个臭小子还藏着掖着,你以后是不是真打算抱着键盘睡一辈子了。 冯子昂一开始以为陈曦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又忍不住联系了许婧, 抵死不承认。为了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从睁开眼就练习打游戏,一直累到睡着了为止。 从七月份到十一月份, 四个月的时间, 他又拿到了一回CS世界冠军跟魔兽的冠军,虽然级别低了点儿,但在国内的电竞圈子里, 他已经相当引人瞩目。 冯子昂有个暗戳戳的小心思,希望许婧能够从新闻里看到自己的名字,还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但是电竞比赛在国内也就是刚起步没几年, 到现在还被称为“电子海。洛。因”,打游戏的都是网瘾少年,需要戒断。所以他必须要拿到非常好的成绩,世界级别的,才能沾着“为国争光”的旗号,在报纸新闻中占点儿小小的角落。 占据着报纸半边天的是中国队跟中国香港队的默契球,即使这样,中国队还是没能进入八强,提前离开了2006年的德国世界杯。 他还要更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让他的名字始终出现。拼命三郎算什么,他要成为电竞界的王,让每一个人说到电竞的人,即使对电子竞技一无所知,也能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也许这样,即使他不露面,她也能够想起来,有这样一个他。 冯子昂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那是去年他手机坏了,许婧去超市买菜的路上顺便陪他一起去专卖店买的。当时导购小姐大力推荐了手机的拍照功能,他神差鬼使地就给许婧拍了一张。 其实像素挺低的,效果远远比不上数码相机。照片里的少女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了眼睛,面上却依然是柔和温婉的笑容。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轻轻的,想要悄悄地去抚摸手机屏幕上的少女。 手机响了,跳出了陈曦的来电。 冯子昂的小心思在接到陈曦的电话时,有种又被窥探到了的窘迫。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朋友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了。每当他忍不住又想到许婧,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这个人就像天堂审判者一样冒出来,提醒他不得造次。 陈曦听他说了半天诸如绝对不会去打扰许婧之类的话,莫名其妙。不过冯子昂讲话一贯简略,这估计是许婧跟他说没事,让他别来回折腾的意思。然后这个听话只会听表面意思的蠢货就当了真,以为许婧找的诸如“我要准备考专升本”之类的借口是真的了。 他是要夸一声这孩子实诚呢还是直接劈开他的脑袋骂一句“蠢!”? 这种时候,女孩子的话就得反着听。比方说他家多多闹脾气让他走人时,他就真的傻乎乎地走了?开什么玩笑,他俩能如胶似漆你侬我侬,靠的就是黏黏糊糊。当然不能走了,不仅不能走,还得抱着发脾气的小多宝各种好好地哄。 许婧让他别回来,他还就当真不回来了?蠢成这样,以后只能打光棍! 陈曦气急败坏地给自家木讷迟钝的老友上了一堂课。主题为:关于如何追女孩子,如何谈恋爱,如何从女孩子的话中判别是正话反说还是反话正说。兄弟啊,醒醒,咱们中国可有整个法国人口的大老爷儿们打光棍呢。好姑娘在眼前,你还蠢得只知道打游戏,那你也真的真能打游戏了。 冯子昂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陈曦干嘛跟他说这些。这人是想引诱他,然后再试探出他真正的心思吧。冯子昂觉得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被糖衣炮弹迷惑了本性。他坚定地宣称,自己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去打扰许婧。 陈曦骂道:“你是个爷儿不?男子汉大丈夫,人家姑娘现在水深火热当中,怕给你添麻烦,影响了你打比赛,才说让你别折腾的话。你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不成?赶紧的,给我死回来。要不是看在咱俩也是多少年交情的份上。我早就把我大姨子介绍给别人了。真以为你自己吃香不成。醒醒吧你,追我大姨子的人多了去了。” 冯子昂没听明白后面的那一堆话,只记住了那句“水深火热”,他心里猛的一惊,赶紧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曦将事情说了以后,冯子昂就决定先把那幕后的人给揪出来。比起空洞的无谓的安慰,这些她的那位约会对象可以做,他更加愿意直接给那背后的黑手重重的一击。 他不需要许婧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他只要许婧过得好就行。 冯子昂执意要追查元凶。他跟陈曦约好了分工合作。陈家人面广,可以运用方方面面的力量,把这条帖子的事情给压下来、而他负责去追查那个一直在背后盯着不放的人。方淼已经被监。禁了,他没有办法接触到外界的讯息,所以说,应该还有个藏在阴暗里的人。 比起冯子昂,倒是达子来的更快些。他一直到了重庆,才偶然间接到老同学电话问航运的行情。对方跟他寒暄了半天,突然间想起来问:“哎,许婧,你还记得不?就是你初中交过的那个女朋友。她摊上事儿了。” 对方不知道算是幸灾乐祸还是唏嘘感慨的将许婧的事情给说了一通。末了,这人还感叹了一句:“咱们初中这一届,到目前为止,混得最好的人应该就是许婧了吧。我看那几个上高中的,大学考的也不怎么样,等到毕业出来以后还不一定混成哪样呢。啧啧,没想到许婧摊上这种事情了。哎,达子,亏得你俩早就分了,不然你的帽子颜色可不好说啊。” 原本还虚应着跟对方嘻嘻哈哈的达子,这下子脸登时冷了下来。特么的,这王八犊子,绿他祖宗十八代,生生世世绿毛龟!他挂了电话,跟合伙人交代了两句:“家里出了点儿急事,我得马上赶回去。” 合伙人在后面“哎哎”的喊他:“这卖货点数算钱,还是咱俩一起到场的比较好吧。” 达子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忙不迭地跑房间去拿钱包跟行李,只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吧。哥,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嘛。” 从重庆回来,因为顺流而下,要比去的时候快一些。达子没有事先给许婧打电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家姑娘。摊上这种事情,他说什么都跟往人伤口上撒盐似的。 达子完全没有怀疑过那照片的主角是许婧。因为许婧的个性不可能出去搞什么援。交,因为许婧压根没那个必要。他家婧婧可是个买菜都会货比三家的勤俭持家性子。 他趁停船上岸去网吧上网时看完了所谓的照片,就更加笃定了。许婧才不是那样的身材呢。作为一个早就把人当自己媳妇儿的小伙子,他可是仔仔细细用眼睛描绘过他家的婧婧的。婧婧身材比照片里头的人好多了。 这种事情,既然不是她做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嘴巴长在人身上,谁也堵不住。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胡言乱语,那他就一嘴巴子扇上去。他倒是要看看,打得大嘴巴的人满地找牙,那些人还没有牙闲磕。 达子人到了许多家楼下的传达室,才知道三姐弟时常不住在这边了。今天周末,就连许宁人也在郊外。他这回没辙了,只好打电话给许婧。原本的惊喜也顾不上,先找到人再说吧。 许婧听说达子大老远的,竟然从西部赶回来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陈曦这天人不在家,出去有事儿了。许多也去学校处理留学申请的事情,只剩下她跟江冠南。江小爷昨晚睡得太迟,到现在还在床上打呼呢。许婧留了张纸条,自己出门坐公交车去见达子了。 她刚打开院子门,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面庞瘦削的男人从远处往门口走来。一时间,不知道是猛的吸到了冷空气还是在门边的风口子给吹的,她竟然有些眼睛跟鼻子都酸酸的感觉。 冯子昂手里拎着个行李袋,看到许婧,吭哧了半天才喊出对方的名字:“许……许婧。” 第550章 挥拳 他(她)瘦的好厉害。 真是时隔十个月后, 两人再次见面,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许婧身上套着件棉服,因为袖子长,愈发显得她小小的一团, 像个身量该没来得及长开的孩子。小小的一张鹅蛋脸, 瘦的原本线条柔润的下巴都尖了起来。 冯子昂身上是件军绿色的大衣,不知道是原本颜色暗沉还是许久不记得换的缘故, 总有种很长时间没晒到太阳的感觉。原本这人的皮肤是麦色的。大概因为闷在屋子里打游戏也不晓得出门活动活动, 皮肤竟然显出了一种白, 但那白并不健康,透着股颓然的衰败气息。 许婧挪开了眼睛, 阻止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 应该给他炖个鲫鱼黑豆汤补补的想法。 冯子昂拎着行李袋站在原地,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盯着人家一直不停地看下去。他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要落在什么地方, 就索性盯着许婧的脚尖看。 她的脚也好小的,小小的两只脚,大约他一只手就能裹住。 冯子昂面上泛出了一种病态的红晕, 他鄙夷自己的龌龊。这个时候, 他居然想到了握住她的两只小小的脚,捂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许婧已经看到附近在家门口晒太阳的村民有探头探脑的意思,她撇过脑袋, 努力压抑住自己快要哽咽的声音,说出了分别十个月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陈曦有事出去了,你自己进去等吧。” 说着, 她抬脚往门外走去。 冯子昂以为她是要过来帮自己拎行李袋,吓得连忙往后退:“别……” 哪知道许婧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只有半长的头发擦过了他抬起来摇摆的手。冯子昂呆愣住当场,差点儿下意识地就摸上她的头发。然而她走的虽然不是连奔带跑,但也速度不慢。 冯子昂直到许婧的身体要消失在拐弯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他把行李袋往院子里一扔,直接带上院子门就追上去。 正在院子里玩球的小黑黑被这突然间飞进来的包吓了一跳。然后愤怒的黑黑就把行李袋给大卸八块了。 冯子昂跑了几步才追上许婧。他又不敢靠她太近,只能缀在她后面大约五米远的样子。他想上去跟她说话,却又觉得没脸开口。那个虚拟服务器他没有追踪出什么有意义的结果。他之所以回来,实在是他自己的脚趾头蠢蠢欲动。 就去看一眼就好,看到她没事了就好。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看到人了。她虽然瘦了很多,可是精神头还好。按道理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放心了。他就应该一早订好返程的票,这样才不至于到现在还有借口可以拖拖拉拉。 反正,暂时没事儿。他已经很久没有晒晒初冬的太阳,也没有好好呼吸呼吸户外的新鲜空气。那,那他就顺便送送许婧好了。 冯子昂没有问许婧去干什么。这个点儿她才从家里出发,显然不是去医院上班。他不敢问,怕许婧会告诉她,她出门是为了去跟那位韩医生约会。好像只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能鼓足了勇气站在她身边。 冯子昂偷偷摸摸地在省人医的网站上搜索过韩医生的信息。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具体名字,然而在青年人才那一子栏目里,他一眼就看出了韩医生。这人的履历表还真是惊人的好看,竟然年纪轻轻就发表了那么多SCI论文。即使冯子昂不想承认,也得正直地将这位韩医生划归于青年才俊那一类。是姑娘们心仪的心上人,岳父岳母们看中的女婿。 许婧没有理会冯子昂跟着她上公交车的行为。公交车,又不是私家车,她为什么要管他坐还是不坐。 车上的乘客不算多,许婧选了一张中间的位置。冯子昂迟疑了两秒钟,想要往车子后排走。结果有个光头大爷抢先一步,将后排最显眼的那个空位子个占了。 几乎是瞬间,冯子昂就坐在了许婧的身后。等到人落座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快要蹿出嗓子眼了。他拼命地告诉自己,只是一起坐公交车而已。后排的位置都被人坐光了,所以他才选择中间的座位的。 只是坐下来以后,冯子昂更加窘迫不安。他不知道要跟许婧说话不,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公交车上总有噪音,这个时候扯着嗓子喊话肯定会非常难讨人嫌吧。许婧那么斯文秀气的人。 对了,他出门的时候就是随便套了件军大衣,会不会衣服都要味道了?冯子昂不安地偷偷地抬起袖子,想要闻一闻味道。这时他恰好从公交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许婧的眼睛。她正抬着头,看着后视镜里模样可笑的自己。 冯子昂立刻羞愧地垂下了脸。他这个样子肯定荒谬而可笑吧。 许婧微微翘了翘唇角。这个人,还真是的,怎么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明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那样的会装模作样。当时她还以为他是玩周杰伦的调调,装酷。后来才发现,他就是纯粹嘴笨,连话都不会说,所以只好不说话。 今天天气很好,十一月过了大半,也有不错的太阳。他俩靠着车窗坐着,太阳从窗户射进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是暖暖的,跳跃着的黄。 许婧一直抿着唇角偷乐。她身上穿着小棉袄倒是不觉着,冯子昂热得满脸通红,额上全是汗,竟然也不知道将大衣扣子解开了。 冯子昂窘迫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蠢透了,一丁点儿都拿不出手。他怎么总是关键时刻不管用,永远都这么局促没用。 许婧就这么一路盯着这家伙看,一直看的人死活不敢再抬起头来。突然之间,许婧心头一直藏着的那股郁气消散了。她好像不再怨怼也不再愤懑。外面天高云阔,阳光正好。 车子一直开到距离许家大约还有两里路的时候停下了。许婧下了车,一直走到车门口的时候,冯子昂才猛地反应过来跳起来,因为用力过猛,他还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头。 许婧唇角浮现出一朵微笑,心里忍不住嗔道“蠢样”。她没有等冯子昂追过来,自己先步履轻盈地跳下了车。 达子这么老远的赶回来,保不齐还没有吃东西。许婧去小区附近的超市准备给她买点儿吃的。后面这个人吃了没有?不管他,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才不要管他吃没吃东西饿不饿肚子呢! 许婧买了几个超市现做的梅菜扣肉包子,又在外面小店买了热奶茶用袋子装好。 冯子昂想说不用麻烦她了,他下飞机之前吃过东西了。可他又隐隐期待着许婧会为他准备早饭。嗯,不是她亲手做的,她亲手买的也行。 哪知道许婧买好了以后也没有塞给他,还是自己拎在手里。 冯子昂一时间进退维谷,不知所措起来。他不晓得自己是应该主动开口跟许婧说他饿了,要吃包子;还是应该乖乖地等着,等着许婧的安排。 许婧拿回了店员找给她的零钱,正转头的时候,冯子昂习惯性地随着她的视线转动。哪知道他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只看过照片跟视频的人。照片里的他身着白大褂衣冠楚楚,视频里的他英俊潇洒,正牵着自己梦里的姑娘深情对唱《I\'m Yel》。 这个时候,那位潇洒迷人的青年才俊,身边正站着另一位年轻的姑娘。他揽着那姑娘的肩膀,目光温柔地问着她什么。然后那姑娘朝奶茶店走来。 韩医生看到许婧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躲闪开视线。 张茹见了许婧倒是落落大方。她没有假装不认识许婧,其实假装不认识也没什么。医院有那么多医生护士,许婧不过是个小实习护士,她不认识对方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虽然,私底下,她也听到风言风语,说她男朋友曾经心仪过这位小姑娘。要不是出了那件事,他俩就成了。 张茹无所谓。谁没有过往,谁没有一抹白月光一颗朱砂痣呢。只是生活就是白米饭与蚊子血。她自信,要是她跟许婧两个人摆在韩医生面前让他挑选,即使没有那件事,韩医生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们才是能携手共渡一生的人。 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稚气单纯了。就像《十八春》里的曼桢,没有她姐跟姐夫的那一出,她跟沈世钧也走不下去。 张茹朝许婧露出了个亲切和蔼的笑容:“小许,你也来买奶茶啊。” 冯子昂一见韩医生不敢看许婧的脸的模样,登时一股愤恨的情绪冲上脑门。他竟然敢对不起许婧,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等冯子昂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奶茶店周边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衣冠楚楚穿着开司米大衣的韩大夫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破了,鼻子里汩汩的,流出了两管血。 许婧吓得小小的“啊”了一声,跺着脚朝冯子昂发脾气:“你做什么啊你!” 冯子昂既委屈又心酸,许婧显然是对这混账东西动了心,到现在还护着他。 气愤的凶手瞪着眼睛指着受害者:“他对不起你。” 韩医生在女友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勉强挤出个笑模样:“那个,你误……” 许婧抢先一步说出了口:“他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啊!笨死了。” 冯子昂也不管这一堆烂摊子了,叉着手,慌慌张张地追出去找许婧了。 第551章 谁 张茹气愤地在后面喊:“哎, 你怎么打了人就跑啊!” 韩医生连忙劝阻女友:“算了算了,不过是点儿皮外伤,一点儿小误会罢了。” 张茹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对哦, 小许也真够倒霉的。都是些什么糟心人糟心事啊。” 韩医生假装没有听出她的意有所指, 自己掏出消毒湿巾处理脸上的伤口去了。他看着卫生间墙上的镜子,露出个苦笑, 操, 回医院就说一不留神撞上了墙吧。 那一头, 许婧正在给冯子昂处理手上的擦伤。他打人的时候,掌骨顶端的皮肤擦上了韩医生的牙齿, 蹭破了。 许婧在旁边的药店买了药棉跟碘伏, 她一面低着头给他消毒伤口,一面忍不住埋怨:“你怎么这样莽撞啊。胡说八道什么,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子昂耷着脑袋,小小声地辩解:“他都找你看电影了。” 许婧哭笑不得:“那是我们科里集体出去看电影。痛不痛?痛死你也活该!谁让你胡思乱想的。” 冯子昂非常老实地回答:“不痛。”他没撒谎,看着许婧垂着头, 小心翼翼地给他的手上擦伤消毒, 他压根感觉不到一点儿痛意。 许婧抬头,斜眼瞪他,然后手上使了点儿劲。不痛, 看痛不痛死你。 冯子昂傻笑,他喜欢看这样的许婧。有点儿小脾气,灵动的不得了。 许婧刚处理完他手上的伤口, 手机就响了。 达子在那头笑嘻嘻:“还有多久到啊?我在车站等着呢,路上塞车了?” 许婧看着手上已经变凉的包子跟奶茶,忍不住问:“你吃早饭了没?旁边有早餐店,你买点儿吃吧。” 这冷了的包子跟奶茶,大冷天的,吃了会闹肚子吧。 许婧想着是该把东西带回去热一热还是怎样。拎着冷掉的食物过去,感觉有些说不过去。 冯子昂一把拿过许婧手里的袋子,三下两除二的将包子干了个干净,然后拿出奶茶揭开盖子拼命地往嘴里灌。因为喝得太急,还呛到了自己。 许婧目瞪口呆,一边帮他拍背,一边埋怨:“你不能慢点儿吃吗?” 冯子昂要比许婧高了差不多二十五厘米,许婧个子才到他胸口。为了配合许婧给他拍背,他不得不半蹲着,一脸耿直地表示,他都饿死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许婧撇过脸,恨恨地丢下一句:“饿死你拉倒,饿死你最好!” 转过头,她就大步往药店外面走。她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其实所谓的艳照事件发生到现在,许婧都有种莫名的疏离感。她感觉不到这件事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也感觉不到有多么的伤心欲绝。 对着弟弟妹妹忧心忡忡的目光时,她甚至反过头想要去安慰他们。这有什么啊,不是她就不是她,她有什么好崩溃的。人嘴上下两张皮,她不能缝上所有人的嘴巴时,那么有的时候就只能选择充耳不闻。别人不会说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被警察喊去喝茶,她要是把人打得满地找牙,那就是人身伤害了。 怎么办呢,谁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随心所欲,能够让全世界都乖乖听话。世界没有王,每个人都要承受令他们不快的事情发生。 许婧一直没有掉一滴眼泪,即使是因为将妹妹给牵扯出来,她感到愧疚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说起来真奇怪,好像年纪越大,就越不会哭了。好像渐渐的,已经没有多少事值得哭,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对着哭了。 这一瞬间想要落泪的冲动,不知缘何而起,突如其来。 冯子昂赶紧丢了垃圾,又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他原本猜测着许婧是要去见韩医生,现在又觉得应该不是。可是他依然没有什么胆子去问。事实上,刚才从许婧手里抢到早饭的时候,他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包子跟奶茶是什么滋味儿,他根本就不清楚。只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催促他:快点儿吃,快点儿,不然就不属于你了。 许婧不想冯子昂跟着她,冯子昂也不敢跟得太近。他对许婧,总有种束手无策的局促不安,不敢靠近又舍不得远离。他心中其实满满的都是欢喜,许婧没有男朋友,那个什么韩医生跟她没关系了。但这欢喜,在此刻却又不好表达出来,他不敢暴露自己这点儿卑鄙的小心思。 冯子昂不远不近地跟着许婧,许婧走得快,他就步子迈大一些,许婧速度降下来了,他又忙不迭地迈起了小碎步。许婧从旁边商店的橱窗玻璃上看着他憋仄局促的样子,唇角忍不住逸出笑容来。这人看着可真够傻气的。 还是什么电竞比赛的世界冠军呢! 她撇了撇嘴角,咬了下嘴唇。 冯子昂走走走,一不小心又走快了,赶紧急刹车。 许婧在前面乐得更加厉害了。 达子就随身带了个旅行包,简单放了点洗漱用品跟换洗衣服。他过来找许婧之前,特意上理发店里洗头修面了一回,这才敢往人家家门走。冬天冷的好处在于,不洗澡也不容易显出味儿来,外面换一件新大衣就好。 他大老远就瞅到了许婧,看着人立刻咧开嘴笑:“哟,这减肥可真是成功哟,身上系根线,能上天飞了吧。” 许婧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达子心道,坏了。难不成这种轻松直白干脆掀篇的说话方式不合适?可要是开口劝她别往心里去的话,是不是反而会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他觑着许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嗐,真不是个事儿。你要是觉得这边有人指指戳戳的,让你不痛快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咋样?在船上吹个几天的风,保准你啥烦恼都没有了。就是那个大江东去浪淘尽,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许婧被他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什么跟什么啊,一个是宋代苏轼的词,一个是明代才子杨慎的词,词牌名都不一样,你也能串在一起。” 达子一看她笑了,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露出了一口有点儿泛黄的牙齿:“嗨,我能记住这两句就不容易了。你一个大学生嘲笑我这个初中生合适么。” 许婧垂了下眼皮,然后诚心实意地道谢:“达子,我没事儿。真的,谢谢你。还专程跑过来一趟。我现在挺好的。” 达子脸上笑容更大,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那就不是个事儿。没必要理会那种货色。以后谁要敢在你面前瞎哔哔的,我给你揍他去。” 许婧连忙摇头:“你可别,我不需要你去打谁。到时候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冯子昂站在公交站牌后面,一直跃跃欲试着想要露个面,却始终鼓不起足够的勇气。等到他好容易做完心理建设,准备显出脸来,却被许婧这句“打人有礼的都变成没理”给戳的心虚起来了。 那个韩医生也是省人医的啊,以后婧婧要是在省人医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会很尴尬。 许婧劝达子:“我没事儿了。你还是忙你的事情去吧。你上次不是说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回来么。这回是不是事情没做完就来了啊。” 达子立刻笑开了花,他特别开心地跟许婧求证:“你还记得我说的啊。” 许婧有点儿心虚。她记得是因为那天刚好是她考专升本的日子,所以她有印象。她别开眼睛,笑了笑:“我真的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你自己吧。” 达子神差鬼使地冒出一句:“我没事儿,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一点事儿也没有。” 许婧心慌的厉害,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在饭店请达子吃顿午饭什么的。因为周末许宁也去陈曦那边住,这边家里冰箱估计都是空的。她觉得带个单身男的回家里吃饭,感觉不太合适。 达子看许婧不自在的样子,赶紧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说了说最近的天气,他在重庆的见闻。他一开始说要过去找许婧,被对方拒绝了,说她过来找他。达子当时挺开心的,他觉得许婧是心疼他辛辛苦苦地来回奔波。在电话里头,许婧不就一直埋怨他,说他跑过来干什么。 他听得出来,许婧的感动不是假的,她的内心肯定是有所触动的。 可是让达子有些失落的是,许婧并没有邀请他去新家,也没有喊他回原本的家坐坐。她只是带着他去了街边一家咖啡店,帮他点了蛋糕跟热饮,喊他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这样的许婧,达子有种失落的恐慌感。好像就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没见,他们还时常电话联系,她就已经长得他快要不认识了。比起今年过年时候,现在的许婧更加清丽娇媚,却多了种沉静的气质。大概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多,感觉她已经脱去了少女的稚气,更加像一个成年后的女人。 达子心中涌现出无限的火热。他一直担心许婧过于单纯,始终就跟不开窍一样。他又害怕自己捅破了窗户纸,反而把人给吓到了。 现在的许婧,应该能体会到他的心意了吧。 冯子昂被许婧丢在了车站牌的后面。他看着许婧带着这么个年轻男人去咖啡店。也默默地跟了过去。冯子昂衣服不显眼,距离许婧又始终隔着五米以上的距离,还不怎么敢一直盯着许婧看。达子愣是没察觉到这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竟然是跟许婧一块儿来的。 达子瞥了眼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店的人,心道这人是从南极来的还是北极来的。这都十几度的天气,穿这么厚也不嫌热得慌。 冯子昂不觉得热,即使咖啡店里温度更高,他也只是默默地坐着,没有脱掉大衣的意思。因为他里面穿着的是棉毛衫。他就是有点儿羞愧,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他不敢过去跟许婧打招呼,只能在边上默默坐着。 许婧不理睬这个家伙,她自己现在心里头也乱糟糟的。她几次想开口跟达子说清楚,让他以后都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可是达子不知道是领会到了想要回避还是单纯地想跟她多聊天,没两句话,她还没有将话题引到那上面去,达子就已经又转移了话题。 第552章 胶着 她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这样的达子,她有种很难直接说出什么过头话的感觉。达子身上收拾过,她看得出来,这个人, 在竭力以最好的面目出现在她的面前。 越是这样, 她越是不敢承受。 许婧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达子在外奔波历练, 年少时的情感自然而然也就淡了断了。达子是她为数不多一直保持联系的老同学。倘若不是非得做出什么选择, 她其实不愿意跟达子形同陌路。 所谓的那种拒绝了告白以后, 还是继续当好朋友的话,许婧其实并不相信。将心比心, 如果她对人有意, 那个人在她尚未直接说破的时候,就直接拒绝掉了的话。那她肯定会有种心思被窥破, 备受羞辱的感觉吧。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只可意会而无法言传。一旦说出口了,那么就是真的在毫无顾忌地伤人。 许婧心中有种沉寂的默然, 她微微阖了下眼睛, 终于咬咬牙开了口:“达子,你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上次我回老家,听说大康的儿子都生了。” 达子抿嘴一乐, 老神在在道:“怕什么,你不也还单着么。” 他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头却直打鼓。这有小一年没见了, 许婧该不会是有对象了吧。不然怎么会突然跟他说这种话。 许婧微微一笑:“你上次不是说你妈在催你找对象么。我不急啊,我还要接着读本科,还有好两年才毕业呢。你看哪个学生急着成家立业的。” 达子大着胆子开了口:“那也可以在学校里就先谈着啊,等到毕业再结婚。” 许婧没有接他的话腔。等到结账的时候,她坚持买了单,认真地看着达子道:“达子,你挺不错的,真的。你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吧,不然身边一直没个人陪着你,实在太孤单了。” 达子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模样:“哟,你有人选介绍啊。咱要求也不高,就照着你的模样儿找,有一模一样的,就介绍给我吧。” 这话一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婧叹了口气:“你回去吧,达子。以后你也别总是这么麻烦地跑来跑去了。不然要是有看上你的小姑娘误会了,你岂不是要错过好姻缘。” 达子心道,我的姻缘在你这儿呢。可这话,他没胆子说出口。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就连一个可以接近许婧的老朋友的身份也没了。到时候形同陌路,就更加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于是,他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强调:“这找对象可是人生大事,不能轻忽大意。我要慎重,必须得挑一个我真心实意喜欢的。你也要慎重,得找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咱们都不能马虎过去。” 许婧微微垂了下眼睛,淡淡道:“那你自己慢慢找吧,我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达子面上闪过一抹难堪。他不明白许婧为什么一下子就这样决然了起来。其实之前,尤其是这一年里,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许婧的避讳。以前他送点儿吃的喝的什么的给许婧,她也就是道谢收下,然后请他到家里吃顿饭。 可是上次他给许婧送昂刺鱼的时候,她不仅没露面,还让人转交给他回礼。他一开始美滋滋,觉得他之前送许婧榴莲,现在许婧就回赠给她菠萝蜜,明显是心有灵犀。后来他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看到菠萝蜜的价格,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感觉许婧是照着昂刺鱼的价格给的回礼。 这种感觉,让达子觉得不安。他觉得,许婧已经跟他生分了。从他在外面跑水上运输开始,这种疏离感就越来越强了。 达子咬咬牙,笑着转移起话题来:“哎,那个,许婧啊。我跟你说个事儿,我这船跑得也差不多了。现在转让出去的话,还能挣出来一个铺面的钱。我准备在本地搞个店面安置下来。你说,我做点儿什么生意好呢?” 许婧微微露出个笑模样,正色道:“你既然水运生意搞得不错,那就继续下去好了。干嘛又中途撂下来,另起炉灶呢。” 达子心道,我这要是再在外面跑来跑去,你就真成。人家的人了。许婧现在出来实习了,不比还在学校的时候,接触的人少,周围环境也单纯。他再这么成年累月的见不到人,许婧早该把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两人走到了店门口,冯子昂也结账跟了出来。 达子心里头乱糟糟的,根本没留心到还有这么一号人。 婧婧性子一向温和,怎么突然间就这样态度强硬了起来。本来好好的,他还指望着这一趟过来能跟她关系再进一步,最好确定下关系来。虽知道现在关系不仅往后退了一步,还隐隐的,像是要没关系了一样。 达子决定以退为进,就跟初中时一样,那时候婧婧不也表示要跟他断了关系么。后来他虽然到现在也没变成婧婧的男朋友。但起码的,他自信,没有哪个男的比他跟婧婧关系更亲近。 他笑了笑,对着许婧做出落落大方的样子来:“行了,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考试好好考,咱们都先别急着考虑什么人生大事。先把自己的家底儿也打好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许婧摇了摇头,笑道:“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达子,谢谢你,我祝你幸福快乐。” 达子心道,乖乖,你这祝福可真够不诚心的。那幸福快乐还不就是你自个儿一句话的事情。他笑了笑:“那你也要幸福快乐。” 达子满心惆怅地拎着行李袋又上了公交车。他甚至连留下来吃顿午饭都不行。许婧坚持看着他上车才走。 他咬咬牙,这点儿困难算什么。从去年他决定出去跑船的时候,他心里头就有了打算了。许婧这个人,他认定了是他老婆,他就绝对不会松口。 冯子昂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许婧。他有点儿想跟许婧说话,刚才他特别想坐到许婧的那一桌上去。可他也记得陈曦的妈妈说过,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社交,有她们自己的朋友。她们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并不希望被时刻打扰。 许婧没有带他去见那个老同学,她大概还在生他贸贸然打了韩医生一拳的事。这个,大概会让她医院难做人,甚至会影响她留院吧。 冯子昂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建设,才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问许婧:“要是,要是,你读完了本科,不……不想去医院工作的话。那么,那么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还来我给当私人营养师?” 许婧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她冷冷道:“没兴趣。” 冯子昂蔫了,隔了好一会儿,公交车都来了,他紧跟着许婧上车以后,才又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那去学校教书呢?或者,或者,换一家医院?” 许婧不耐烦地扭过头,冷声道:“关你什么事儿啊!我的事情,还不用你来管。” 冯子昂被这话给刺的不敢再吱声。他现在发现,许婧也是有脾气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许婧发脾气而不快。许婧在他面前发脾气,他甚至有种隐隐的欣喜。 他还想再跟许婧好好说说话。车子到了下一站,上来了很多老人。许婧先站起来让位子,冯子昂也赶紧让位。这么一来,两人的位置就隔远了,更加不方便在嘈杂的公交车上说话。 许婧发完了脾气以后也没有任何心情好转的迹象,她反而愈发委屈起来。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他又跑过来干嘛。她的事,她是好是坏,都不用他来操这份闲心。 她撇过头,看到车窗玻璃上的少女紧紧咬着牙齿。她的十九岁即将过去,就跟小学时学过的那首歌一样,十字开头的年龄,并没有留下什么。 到了家的时候,还没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今天弟弟妹妹们都不在家吃,如果不是楼上还有个江冠南跟家里的小黑黑、虎虎大人等着投喂,许婧根本就不想做饭吃。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大家都不敢放大姐一个人在家,怕她会直接饿过去一顿。 许婧开了院子门,看到小黑黑正扯着一只旅行袋欢快地跑过来迎接她,顿时无语。她本来还想将冯子昂扫地出门来着。结果他们家的狗姑娘好了,直接把人的行李给扯成这样了。她还怎么硬气地让冯子昂带着他的东西滚蛋啊。 小黑黑还认识冯子昂,半米多高的大狗特别开心地要往冯子昂身上扑。现在大家都不准小黑黑扑人,好容易遇上一个不阻止它的,立刻变成了人来疯。 许婧呵斥了一句小黑黑,大黑狗才各种委屈地从冯子昂身上下来。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眼他彻底被毁掉的行李袋,没有说话。 许婧有点儿尴尬。小黑黑就是个职业搞拆迁的,被他们教训过多少回了,还是一不留神,这只长个头不长脑袋的小坏蛋就会搞破坏。 她“嗯”了一声,招呼冯子昂:“进来吧,陈曦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第553章 争执 冯子昂默不作声地进了院子。小黑黑一直围着他的腿转来转去。他有点儿说不出的感慨, 过年时还要抱在怀里的小奶狗,居然都已经这么大了。 虎虎大人“喵呜”了一声,姿态高冷地进了屋子。 江冠南正在桌子前吃他的早午饭。他看着小姐姐的字条,小姐姐说自己有事出去了, 中午跟朋友一块儿吃饭, 让他自己把冰箱里的饭菜热一热,中午吃。江小爷睡到上午九点钟才爬起来, 一见字条, 他又放心地回去继续睡了。 睡个觉省顿饭, 法谚诚不欺我也。江小爷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十点半钟,肚子饿的实在受不了, 才跑到厨房, 将电饭锅一直温着的米粥盛起来,就着把小半锅的粥干光了, 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嗯,小姐姐虽然将他的中午饭都装好了放在冰箱里,他只要用微波炉转一转就行;但是江小爷的字典里是君子远庖厨的。就是饿得啃饼干, 他老人家也不会自己去热饭。 好在小黑黑现在年纪大了, 直接吃狗粮就行,连泡都不必泡。至于虎虎大人,不还有猫饼干么。 江小爷伸了个幸福的懒腰, 准备继续回床上陪周公下棋去。他还没上楼就听到了院子里响起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小姐姐要是现在回来发现他还穿着睡衣,肯定就知道了他才睡起来吃早饭的事。不要, 他才不能毁掉自己在小姐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呢! 江冠南还在想着该怎么补救呢,他就看到了跟着小姐姐进门的冯子昂。一见这人,江小爷就炸毛了。这人怎么来了?他跑来干什么?小爷他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一切企图接近他家小姐姐的牛鬼蛇神给赶跑的。现在小姐姐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许跟小爷他抢! 许婧看着还穿着跳跳虎睡衣上蹦下跳各种激动的江冠南就头疼。她瞪这个熊孩子:“吃饭了没有?” 江冠南立刻蔫吧了,各种委屈地表示,因为想念小姐姐,他茶饭不思。然后不幸的是,他这时候刚好打了个饱嗝,嘴里一股泡菜味儿。 许婧戳了下他的脑门,没有再说什么。 冯子昂杵在客厅里头,也没人搭理他。江冠南一直围着他家小姐姐团团转,不给外面那个野男人接近小姐姐的机会。 许婧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她心中一直隐隐期待着冯子昂能跟她说点儿什么。可是这个人始终沉默,一直沉默;让她忍不住的一阵接着一阵心烦意乱。 江冠南琢磨着,自己一定要在小姐姐面前树立起最好的形象。嗯,红花还需绿叶配。像冯子昂这样不靠谱的人,就能衬托出小爷他是多么的正直美好。 “姐,我跟你说噢。你要离外面那个人远一点。他们那些打电竞的人,其实可混乱了。”江冠南悄悄跟许婧分享小秘密。他经常一起打游戏的一位老大哥,在游戏里跟人结婚了,回头两人那啥的时候,被他真正的老婆堵在房里了。 江小爷一脸正气凛然:“姐,你要留个心眼。要是他找你一起玩游戏,完了还引诱你跟他在游戏里当情侣结婚什么的,你千万不能上当受骗。好多人都别有居心,用这些来欺骗小姑娘了。” 许婧瞪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的挺多啊。” 江冠南委屈起来:“姐,我还不是怕你被人欺负了嘛。” 许婧将江冠南收拾过的厨房又做了二次清理,然后把冰箱里的饭菜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转。饭菜只有两人份,之前就留好了准备今天中午吃。她也没什么心思特意为了江冠南再弄一桌子饭菜。 冯子昂还杵在外面的客厅里。大概是他的模样实在太可怜了,一直缠着虎虎大人玩的小黑黑悲天悯人地过来拉着他一起玩球去。 可怜的冯子昂不知所措,他不晓得自己是该陪着小黑黑出门好还是待在原地更合适。他总觉得许婧在生气,而且生了好大的气。只是他并不清楚,许婧究竟在生什么气。 小黑黑玩球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愤怒地发出一阵“汪汪”声,跑到厨房门口挠门告状去了。 许婧在门里哄小黑黑:“黑黑乖,自己玩去,不要理那个家伙。” 江冠南高兴起来:“就是就是,别理那个傻大个。黑黑,咱们可是聪明美丽的小姑娘。” 小黑黑没有得到支持,各种委屈地哼哼唧唧退出来。经过冯子昂的时候,它可不高兴地将头一扭。冯子昂默默地跟着一猫一狗去了院子,陪着小黑黑一起玩球。虎虎大人始终姿态高冷地蹲在一边,不时用黄绿色的眼睛看他一眼。 冯子昂有种说不出的局促感。他好像又做错了什么,所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冠南还是耍心机,不想给冯子昂饭吃。原本就只剩下两人份的午饭,他又刚吃了小半锅粥,午饭可以省略了。可一见到他家小姐姐热饭给冯子昂吃,他就各种不痛快,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没吃饱,还要吃饭。 许婧无奈,只好把自己的那份饭菜让给他。 江冠南表示不要,他就想要冯子昂的那一份。冯子昂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将微波炉饭盒推了过来,示意江冠南吃。 可怜的江小爷被吓坏了。这人想干嘛?他是不是趁小爷不注意的时候在饭菜里下了泻药? 许婧不耐烦地催促江冠南:“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说着她将自己的那份饭盒推给了冯子昂,声音带着不悦:“吃吧你!” 然后,一贯好脾气的小姐姐竟然提前离了饭桌,自己捧着零食罐子吃起了果蔬脆片配手工蛋卷酸奶。 江冠南吓得不轻,小姐姐这是怎么了。小姐姐一贯不让他们吃饭的时候吃零食的啊。他看看许婧,再看看冯子昂,更加讨厌这个人了。就是这个人来了,小姐姐才开始不高兴的。 一顿饭还没吃完,院子门又响了。深感诡异的江小爷赶紧奔到院子里去开门,不管是许多还是小宁宁,回来一个人就好。小爷他总觉得气氛不对。连小黑黑今天吃午饭时都乖乖的,没敢再哼唧。可见他的直觉相当之准。 奈何江小爷期待的救兵没到,来的人面色阴沉的许妈。 许妈这回被隐瞒得相当彻底。 许爸不仅没跟她透露半个字,还给她报了个旅行团,送她去海南岛玩了十来天。许爸给出的解释是,这旅行团的名额是客户送的,不用也是浪费。他没空过去,刚好她也辛苦了大半年了,眼看着都快到年底了,也出去放松放松吧。她不是一直羡慕今年人家陈曦的妈妈过年时能去海南玩么,现在,她也能去了。 许妈窃喜了半天。她一直特别羡慕陈曦的妈妈,看看人家过的日子,那才真是叫有生活质量呢。许爸一开始说让她出去玩,她还怕要花钱。现在每个月可都是得给儿子还房贷的。可一听说这机会不用就白浪费了,她便有心思去了。哎,可惜名额只有一个,不然把爹妈带上多好。 许爸这回倒是一点儿也没怼她,反而跟她讲道理。她爹的身体不行,她妈年龄也大了。这出去旅游,奔波劳累的,万一有个什么,那怎么办。 “你暂且等等吧。等孩子们都大了,我也能歇歇的时候,我开车带着你爹妈还有你一起在周边各地都逛逛转转,看山看湖,总有地方可以去。” 许妈这十多天过的可以说是相当的滋润。她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松快过。丈夫安排的旅行团方方面面都照应的到位,一点儿神也不用她烦。等到她人回来的时候,单位里的同事都打趣说她是出去吸了仙气喝了仙水,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年轻了好几岁的许妈在接到自己弟弟的电话后,一下子又被打回了苍老的原形。这段时间,因为她人在外地旅游,手机漫游费太贵,她都一直没开机。反正走之前,她已经跟父母都打过了招呼,要真有什么急事,老许也可以联系他们团的领队嘛。 许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这半天。她一大早接了电话以后,就火急火燎地往老大住的小区赶。出了这种事,她猜都不用猜,也知道老大不可能还待在医院里。光是旁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了。 这个死丫头,怎么会惹上这种事情啊!这脱了衣服谁知道谁是谁,她说不是她,谁信啊! 许妈几乎快要晕过去。她简直没有办法去面对这种情况。她跑到女儿们住的小区,从传达室的老头嘴里知道了老大这段时间没回来住。看着她又往门口跑,大爷皱了皱眉头,这家当妈的也真够奇怪的,找女儿之前不应该先打个电话么。前头那个男孩子也是,人到了才知道打电话,结果也是扑个空。 江冠南看到怒气冲冲的许妈,登时感觉大事不妙。妈呀,这人不会欺负完许多又欺负他家小姐姐吧。江小爷正要气吞山河一回呢,许婧已经听到了她妈的声音,走到了廊下。 许妈看到没事人一样的老大,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她们知不知道,这以后她们要怎么做人啊!哪个条件好点儿的男的愿意被人嘲笑头上戴了绿帽子。她能脱光了让人家看,证明这照片上的身子不是她的吗? 江冠南想拦在他家小姐姐面前,他可不能让这人欺负了他的小姐姐。 许婧面色平静。从她爸紧急将她妈给送到外地时开始,她就等着这一天到来了。看着她妈恼羞成怒的模样,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而且没有任何难受或者愤怒的情绪。 许妈怒火中烧,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缘故。她在小区外面不远处碰到了韩医生跟一个挺年轻的女人姿态亲密的走在一起。这个小韩,之前老大下夜班时,他送人回来好几次,都叫她给撞上了。这人要说没在追老大,她这么多年的饭全都白吃了。 可现在,这个人却挽着另一个年轻姑娘。 当时,她是怎么跟老大说的。小韩条件不错了,又有学问又有前程,人的样子也长得好,方方面面都拿得出手。她都打听了,这人家里老人都是老师,端铁饭碗的,以后只要补贴小辈的份儿,没有还要小辈贴钱的道理。 这样好的条件,老大还拿乔,看来真是被什么“校花”“院花”的名头给搞晕了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了。 为了这事儿,先前母女俩也吵过两回。到后面,老大竟然赖在医院宿舍不着家了。许妈气得不轻,又害怕自己找到医院去,会影响到老大留院的事,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好了吧,你前头看不上人家,现在人家都看不上你了。 许婧没让江冠南跟冯子昂出头,勒令他俩都在楼下好好待着,把许妈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这还是许妈第一次到陈家那小子给老二盖的房子里头来。外面看着也就是普通的三层小楼,要说特别,也就是花木种植的讲究了一些。到了里头才发现,这小家伙倒真是舍得在老二身上花钱,里面布置用的,都是好东西。 许妈点着老大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要是跟小韩一早就确定了关系,就是现在有事儿了,也不至于没着没落的。多多跟小陈谈了,所以就是去年出了那样不光彩的事,现在多多也有人照应着。你呢?你这样,以后上哪儿找好对象去?你要是跟小韩谈了,起码还有个人陪你一起兜着啊!” 许婧突兀地开了口:“去年,去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过年的时候,你还嫌弃多多丢了你的人呢。” 后面屋里的母女俩说了什么,因为两人压低了声音,贴着门板听墙角的江冠南愣是没听清。 江小爷急得厉害,突然想起来小宁宁的房间里好像有个听筒,可以用来听墙角啊!奈何他跑到许宁的房间才发现,这小子居然反锁了自己的门。至于么!小爷不就是带着小黑黑去他房间参观了一回,顺便把他的零食都给顺走了。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小气,真是不够意思。 好在他折回头的时候,里面争执的声音又放大了。正弯腰贴着耳朵听的冯子昂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听墙角去了。 江小爷撇撇嘴,这个伪君子。刚才还装模作样,坚持在楼下傻站着呢。现在不也过来听墙角了。真是虚伪的人类,小爷不屑与之为伍。 不知道许妈说了什么,许婧此刻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妈,你知不知道韩医生的女朋友是什么身份?她姑姑是大内科主任。” 许妈嚷嚷起来:“那你是嫌我跟你爸没把你生成千金大小姐了?行行行,我们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许婧突然间扬高了嗓门:“对!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们没脸去抱怨我们的出身,因为你们生下我们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只是同样有句话,乌鸦还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森林里最漂亮的呢。当爹妈一天到晚嫌儿女丢人又算是怎么回事?! 我跟多多做了什么?多多去年遭人陷害的时候,你嫌多多丢人!我今年被人冤枉了,你又嫌我丢人!我们到底丢了什么人!我们不丢人,也不会丢任何人的人! 你要是觉得我们丢人,你自己去声明跟我们脱离母女关系去,以后我们跟你桥归桥,路归路,永远也不会丢到你的人!” 许妈发出了一声怒喝,然后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冯子昂跟江冠南都站不住了,也顾不上敲门,直接扭了门把手进去。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许婧平常放在床头的玻璃花瓶已经消失了。 冯子昂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许婧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许妈。他从小与家人关系疏离,但也从来没有被暴力对待过,这一个玻璃花瓶砸过来,这人是疯了吗? 许妈指着冯子昂对许婧怒吼:“你就是为着这么个不成器的流氓,才跟人家韩医生拿乔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年初二不待在自己家过年,没名没分的,往人家家里送什么年礼,算怎么回事儿。你自甘下贱好了!正正经经的大医院医生不要,专门找这种摆不上台面的东西。” 许婧倔强地从冯子昂身后露出了半张脸,眼睛猩红的盯着她妈:“什么叫上得了台面,人家得罪你了,你凭什么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扣?” 许妈冷笑道:“你别以为穿两件好衣服,开一辆好车就是什么有钱人了。我看你是被花迷了眼。这么个私生子,上头还有正室嫡子呢!他家能认他这个香火就是好大的脸,以后指不定还一分钱都分不到呢。要真是当回事,会让他一个大小伙子高中毕业不上大学,放他出去打游戏机?” 冯子昂听到“私生子”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就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记耳光。许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朝自己的母亲怒吼:“妈!你别出口伤人,他打电竞是世界冠军。” 许妈一点儿也没被这所谓的世界冠军的头衔给唬到,不屑到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冯子昂。她只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蠢女儿冷笑:“撩猫逗狗都有个状元呢,顶个屁用。大家族里养废庶子的招儿多的去了。你看他家嫡亲的儿子还不是送到国外去读好大学去了。要换了让老大来打游戏试试,看他们家同意不同意。不过是给口饭吃顺便养着,还真当是怎么回事儿呢。” 许婧气得想堵上她妈的嘴,又想捂住冯子昂的耳朵。私生子的身份是冯子昂的忌讳,她猜都能猜得到,从小到大,冯子昂要为着这一层身份受多少嫌弃,看人多少白眼。许婧眼睛都红了。她妈怎么能这样,专门往人的伤口上撒盐。 许妈冷笑着看大女儿面红耳赤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行啊!你就猪油蒙了心吧。好好的有前程的人不要,看了两本小说几部电视剧,就以为自己真爱了。我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被知青拐了的姑娘多了去。到时候知青一回城,个个都是被白玩的命。” 冯子昂人还在打着哆嗦,极力克制住强烈的羞辱感。他听着许妈的话,强迫自己护在了许婧面前:“你不能这么说许婧。” 许妈冷着脸:“我们家不欢迎身家不清白的人。我教育我女儿擦亮了眼睛看人,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江冠南还沉浸在“私生子”的震撼当中。江小爷还真是头一回知道冯子昂居然还有这一段阴私身世。 说来许妈知道这些也是偶然。冯子昂拿了世界冠军以后,冯峰在酒店里欣喜若狂地宣传自己弟弟拿到冠军了。恰好许妈他们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在酒店里接待兄弟单位来的领导,就听了一耳朵。 冯家的事,在一定的范围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冯家的当家人有两位夫人,这也是公开了的事。其中有个兄弟单位的领导就知道内情,笑着说这位大公子不知道是真心宽为着弟弟高兴,还是捧杀呢。全家人欢欣鼓舞地让个年纪轻轻的老二去打游戏,而不是好好上学;也不知道这一家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主任回来后跟许妈闲磕牙,就说到了这事儿。那张报纸还在,许妈看到了照片立刻认出了人,名字也对的上。当时她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样的人家就是表面光鲜。自古以后,有钱人家的庶子媳妇哪里是好当的。就她家老大那个夯货,哪里能在这种人家捞得到一碗饭吃。 当时许妈就害怕老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被这人的样子给糊弄到了。她也恨小陈,这种人为什么要往老大面前领?领也得领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啊! 第554章 管住 许妈不好说陈曦的不是, 只能怨怼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眼皮子这么浅,居然会看上这种人。旧时候小户人家的闺女都知道什么人能嫁什么人不能嫁。只要不是卖儿卖女的人家,谁会把自己的闺女嫁给这种空架子面上光,到时候大宅门里喝稀饭, 打肿脸充胖子, 其实外头人都门儿清。 她的话跟刀锋一样,将许婧削了个不着寸缕, 赤裸裸的暴露在人前, 浑身上下都在火辣辣地疼。许婧觉得自己一直隐藏的很好的情绪猝不及防地被从灵魂深处拖曳了出来, 没有一点点的遮挡。那羞愧不能言,偷偷摸摸躲藏的心思, 一下子就成了笑话, 被丢在了大太阳底下。她妈还在得意洋洋地招摇呐喊:“来来来,看一看, 都往这边看。” 许婧随手拿起梳妆柜上的陶瓷瓶子往地上一掼,四飞的碎屑将一直蹲守在她脚边的小黑黑都吓得“呜呜”了一声,不知所措的绕着她的脚打转。 许妈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 她苦口婆心地劝诫也戛然而止, 圆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像穿喘不过气来的鱼一样, 滑稽而可笑。 许婧看着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跟荒谬感。这个恨不得用嘴巴杀死她的女人竟然是她的母亲,这个恨不得她马上割脉自杀好用鲜血洗刷掉所谓的耻辱的女人, 竟然是她的母亲。她不能忤逆不能怨怼,否则她就是不孝。生恩养恩大过天,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你走!”许婧听见饱含着厌恶与反感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吐出,“你走!我成年了,我有权利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我有权去决定我的人生要怎么过。我不需要你叫我什么做人的道理,你自己就从来都没搞清楚过。你祸害了自己还不够,还想继续祸害我们。我们不需要,没人需要你的那一套。” 许妈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梗着脖子的老大:“你等着自己哭的时候吧。个个都觉得自己了不起,你们放个屁,世界都要地动山摇是不是?等你以后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一辈子的时候,你再笑得出来,我喊你一声妈!” 许婧火气上来了,冷笑道:“我要把女儿教成这样,我自己先去甩自己二十个耳光!” 许妈勃然大怒,兜头就要给许婧一下子,被冯子昂挡在了前面护着。她气急败坏之下,随手拿起棉花掸子就往冯子昂的身上抽。 震惊完了的江冠南总算被他家小姐姐的惊叫声给喊醒了。他急得团团转,江小爷他的一大原则就是绝对不跟女的直接动手啊。李媛那么讨厌的人,他都没上去直接给一下子,何况这人还是小姐姐的亲妈呢。 江冠南招呼着小黑黑:“黑黑,上!咬她!” 反正黑黑打完了疫苗,最多就是咬伤,不会让她得狂犬病什么的。 奈何小黑黑作为一只纯种的拉布拉多犬,相当鲜明的一个特征就是不会攻击人,何况它知道这个很凶的奶奶也是主人。它只有蹲在地上,冲着许妈各种“汪汪”地叫唤。但除了一开始把许妈给吓了一缩以外,实在没能起到什么真正的作用。 冯子昂身上挨了十几下子棉花掸子之后,突然间伸出手,将许妈推到了边上。他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声音也平板板的,没有起伏:“对,我是私生子。私生子也是人,私生子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是娘生父母养。我不用你教我怎样夹着尾巴做人。你自己要跪在地上活,不要拉上别人。” 许妈被推了一个踉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个人,一个小辈竟然敢这样对待长辈。老大还没进他们家门呢,他就能这样对待长辈。老大还有脸梗着脖子,你梗着吧,到时候有你哭的一天。男的要真把你当回事,真看重你,会这样对你亲妈?低头娶媳妇的道理,古时候就是皇帝老子都懂! 许婧羞耻得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张口闭口娶啊嫁啊的,人家冯子昂压根就没提起过这一茬好不好。她伸手要把许妈往门外推:“你走,我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别整天祸害我们就行了。” 许妈足足要比许婧高了十厘米,又是长期下地劳作的人,气力哪里是许婧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比得上的。双方拉拉扯扯的时候,院子门突然传来了声响。小黑黑发出了一声“汪汪”,求助地看着许婧,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下去开门。 束手无策的江冠南这回眼睛一亮,总算事情是有了转机。他跟冯子昂都吃亏在身为男人,不好上手去拖许妈,只能当人体盾牌护着他家小姐姐,感觉好被动好吃亏啊。 等到院子门一开,看到面色铁青的许爸跟小宁宁时,江冠南立刻叫得比小黑黑还欢快。他推着许爸上楼:“叔叔,快快快,你赶紧把那个疯子给带走吧。” 许宁跟在后面,身体微微一僵,沉默着跟着跑上了楼。许爸进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许妈从冯子昂的身体下面将许婧往外面拽,揪着她的耳朵骂的场景。他大步走上前,伸手就朝妻子的脑袋上刷了一下。 许多这时也刚好跑上了楼。两班公交车前后脚到的车站,她下了车就看到了父亲跟弟弟,她还在后面喊了一声,结果这两人都没听见。许多不明所以,怕父亲过来是对自己兴师问罪的,赶紧跟着跑了回来。 哪知道,她一上楼,就看到了这一幕。 许爸将妻子的脑袋打得歪到了一边。他冷笑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既然这样,心理医生也不用看了,直接去精神病院待着吧。我来找医生给你开鉴定。” 他到学校去给儿子送一份出差时从外地带回来的学习资料。恰好也要到中午时候了,父子俩索性回家去吃午饭。 许家姐弟搬到陈曦的房子去住的事,三姐弟谁也没特意跟许爸提。反正许爸现在愈发忙碌,一个月能有天把两天待在本市就不错了,除了时常给孩子们打电话,定期往他们的卡上打钱外,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鲜少。 许宁原先也没打算跟爸爸说,省得到时候恐怕又要不痛快。结果刚到传达室门口,大爷就好奇地伸出了脑袋,见到许宁就笑了:“哟,宁宁回来啦!你妈前头刚过来的,又过去找你大姐了。好像有什么急事啊,我看她脸色不是太好看。” 父子俩一听这话,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是许婧被人陷害的事情叫许妈给知道了。许宁这下子不能瞒着了,赶紧三言两语给他爸说了。陈曦给二姐盖了栋小楼,他们没事儿的时候,都在那边待着。 许爸也顾不上头疼老二的肆无忌惮,赶紧先过去把妻子给拉住才是真的。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许妈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以前港镇就有过这样的事情,两口子吵架打架闹矛盾,女方被男方找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后面就一直关着没出来。那女的到底有没有精神病,一个镇上住着的人,大家的眼睛又不是瞎的。可又怎么样,谁都没站出来惹这个腥臊。女方的娘家人也不过来闹过两回,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许爸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看你住进去以后,你的宝贝弟弟李成会不会替你出头!他巴不得你立刻死了吧,有个疯子姐姐的名声才叫真难听呢。” 许妈着急道:“老许,你不能干这种事。我要是个疯子,那三个孩子又正常的到哪里去。” 许爸冷笑:“多多明年去出国上学去了,宁宁以后也要走。婧婧跟我换个地方过日子去就是了。有个疯子妈的名声,总好过孩子真被人给逼疯了。” 许爸后面还说了很多话,甚至许宁也说了很多。许多都没有再听下去,她找了急救箱,把她姐带到楼下去处理伤口,那飞起的陶瓷碎片,也划伤了她的脖子。 其实事情的结局,她们不用听,也能猜测到。许妈会老实下来,彻底地老实下来。她不敢再闹腾,因为害怕被送进精神病院,她会始终战战兢兢。 姐妹俩都有种浓郁的悲哀。她们一直希望母亲也能正视自己女性的身份,为自己身为女性而自豪自尊自信。可到了最后,这个人,却只能在丈夫跟儿子这两位象征了男权的家人的压制下,才能消停下来。 这一切,无异于在她们的脸上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她们的那一套就是个笑话,她们所唾弃男权夫权才能真正管用。 许多叹了口气,她想到了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段话,大意是,男权社会里,男人永远不必担心渴望平等的女性能翻天。他们甚至可以比一些竭力阻止男女平等的女性更宽容更温和。因为女人会自己先杀死女人。 他们生活的这座城市曾经饱受侵华日军的摧残。他们做抗战胜利周年纪念活动时,去采访当年的幸存者,老人就咬牙切齿地说,二鬼子比鬼子还凶残。 所谓的二鬼子是指朝鲜跟台湾的士兵。当时作为日本殖民地,侵略者也在当地征兵,允诺他们英勇作战得到提升后可以获得跟日本人一样的待遇。所以,迫切希望从二等公民转为一等公民的“二鬼子”,有些人作战比真正的日本人更加奋勇,残害被侵略对象时也更加凶残恶劣。 甚至在日本宣布投降,二战结束后,这些人因为国籍可以被直接遣送回国,避免关在战俘营里时,他们也选择拒绝。日本公民的身份,是他们坚持的骄傲。 伥鬼猛于虎,真的不是个笑话。 许多给姐姐的脖子消了毒,拿棉球压着止住了血以后,没有特意贴一个创口贴。这样的口子,暴露在空气中反而更加容易恢复。 不是所以的痛苦与创伤,都要隐藏在黑暗中才好。 冯子昂跟江冠南在许爸跟许宁进入房间以后就退了出来,别人的家务事是家庭隐私。江小爷就是再好奇,也只能摸摸鼻子跟着小黑黑一道下楼。他俩也不好跟着姐妹俩进房间看人家处理口子,只能坐在客厅当中。 江冠南现在看到冯子昂时就有些羞愧。他前头还想方设法在他家小姐姐面前揭露冯子昂的本质,哼,打游戏的好多人都特别不正经呢!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冯子昂最大的把柄,却噤声了。 出身这种东西,谁能控制的了。要能控制,多多跟他家小姐姐首先会选择不要这个妈。 第555章 吵 江冠南偷偷摸摸地看着冯子昂, 琢磨着,要不,他安慰一下这个倒霉的家伙。可是江小爷擅长嘲讽看热闹各种欢快围观,安慰人这项技能点, 小爷他真的没修炼过。 他想了半天, 跑到活动室,忍痛将他家小姐姐给他做的小饼干都拿了出来, 推到了冯子昂面前, 扭扭捏捏地开了口:“你吃吧, 都给你吃。我家小姐姐做的,可好吃了。” 冯子昂看了他一眼, 然后盯着饼干罐子看。那些饼干都放在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中, 做成了不同的蔬菜水果的模样。 江冠南还在大力推销:“可好吃可酥可香了,你尝尝看。许多不吃荤, 不然小姐姐还能做成小猫小狗的样子。” 小黑黑在边上“汪汪”叫。江冠南点它:“你别装可怜,没用的。我要给你吃了,小姐姐会骂我的。”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眼江冠南,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好。他拿起饼干罐子, 拧开盖子,从里面取了一块饼干出来,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弥漫在口腔中, 好像一下子整个人都被这种香甜柔软给击中了。 一块饼干吃完以后,冯子昂又拿起第二块放进嘴里。江冠南吓得立刻将另一罐子的饼干推到他面前,勉强挤出笑脸:“这个, 试试这个口味的,草莓的,很好吃。” 等到草莓饼干也消失了两块以后,江冠南赶紧将无花果的又送上去。他好想把冯子昂已经尝过的饼干罐子给收起来,生怕对方回过头来还吃。可是作为主人,他必须得表现出大方待客的诚意啊。他只能偷偷摸摸地盯着饼干罐子,希冀冯子昂尝过就算了。 可是,一刻钟以后,江冠南看着所有的饼干罐子欲哭无泪。这个人,竟然把他家小姐姐给他做的所有饼干都吃完了,一口不剩。中途冯子昂拿香蕉饼干给小黑黑吃的时候,江冠南还窃喜了一下,回头他要去跟小姐姐,这人可不好了,故意喂小黑黑吃饼干。 可怜的江小爷还没偷笑完,一抬头,就发现饼干罐子空了。 冯子昂舍不得喝水,怕冲淡口腔中的饼干味道。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治疗与安慰。他想起了许婧安慰她妹妹时说的话,吃点儿东西吧。再难过,想想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房间里的姐妹俩静静地对坐着,一语不发。 过了半天,许婧才伸出手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有什么呢,再糟心的亲妈,也不能让他们的人生变成别人的。为自己好好活着,有什么是无法坚持下去的呢。 许多叹了口气,有点儿忧愁。她很快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去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大姐怎么办呢?她还要在这里继续上学,将来还得工作。她将脑袋埋在姐姐的腿上,掩不住自己的难过:“姐,要是当初我不怂恿你上卫校就好了。这样现在你也可以在外地上大学了。” 接受教育,选择从头开始打拼自己的生活,是脱离原生家庭影响最有效的手段。 许婧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的。其实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她也就是一阵一阵的,只要李成他们家不来挑唆,她平常不也好好的么。” 许多也清楚。爸爸威胁她妈,说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话只能是威胁。因为她妈并不是精神病,如果说她妈是精神病,那么需要被关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的人实在太多了。秉承着执念,认定了女性的生存价值就是结婚生子,为娘家奉献一辈子的人不胜枚举。 从古代的和亲制度,到十几年后女星跟外国人结婚就是我们国家亏了,本国人娶了外国女明星就是我们赚到了的观念风行,藏在背后的,是深深的男权思想。被这种思想奴役同化的女性,成了这种观念最执着的维护者。孝道与感恩,则是她们时常拿出来扣在所有胆敢反抗的人头顶上的大帽子。 蔡少芬被好赌的母亲逼得不得不依附于富豪的时候,人们到多年以后还津津乐道于她的孝顺。因为这份孝顺,所以她赢得了同情与尊重。 这个世界,一声叹息。 两人听到楼梯口的动静,才从房间里头出来。许爸原先还想说说老二的,结果碰上自己妻子搞出的这种糟心事,他也没心情说什么了。他要怎么说?家里乌烟瘴气的,女儿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亲妈比其他人骂的都厉害。 人家小陈的爹妈帮着找关系,想方设法地消除这件事的影响。他们家好了,外祖家上蹦下跳嫌弃伤风败俗,孩子的亲妈也跟着没头没脑地各种闹。要不是一早跟那位舅爷爷家给联系上了,有人放话给帮忙压着,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许爸嫌恶地看了眼妻子,李琴这样子,真是不如一辈子瘫在床上,他宁可找个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伺候她。二十多年的夫妻,走到今天,他真是疲惫而厌倦。 许宁盯着他妈,突然间冒出一句:“妈,你要是不想我过得好,你就一早说话。我直接从山顶上往下跳,绝对不跳残废了祸害你,直接摔死拉倒!” 许妈吓了一跳,连忙想伸手拉儿子:“你说什么傻话。妈就是怕你被人说闲话啊!媛媛跟强强因为这个,在学校里被人指指戳戳的。我的乖乖,你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许宁暴怒起来,一把甩开许妈的手:“滚!去找你的媛媛跟强强去吧!你要是想继续折腾,你就去啊!以后都不要回来。这个不孝的名声我担了,我就是不孝了,怎么呢!” 许妈急得胸口剧烈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抬眼看到楼底下的两个女儿时,立刻扯着嗓子喊:“你俩怎么还干站着!赶紧好好劝劝你们弟弟啊。这种名声落在头上好听啊!” 姐妹俩完全放弃了跟母亲继续沟通下去的打算。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对被她侮辱谩骂的她们颐指气使。 好多事情不是她不知道,好多道理不是她不懂得,而是这些她知道了懂得了,依然又怎样。 许爸疲惫地阖了下眼睛,交代孩子们好好照顾好自己。他说不出口什么再让多多搬回家住的话了。起码在这里,小陈还能护着多多不受外人打扰。比起所谓的别有用心的人,最可怕的人应该是他们的生母吧。 而这个人,必须由他来看管好。 怎么办呢?他管不住妻子的话,妻子就永远有办法不断地去折腾孩子们。 许爸临走之前,把老二拉到厨房里,跟她说了几句话。他叹了口气:“开过年你也十八周岁了。以后要怎么样,你得自己拿主意了。爸爸虽然不赞成你住在这边。但爸爸也不会要求你再搬回家去住了。算了,你照顾好自己,自己过得开心一点就好。” 他苦笑了一声:“我倒是一辈子都循规蹈矩,什么都规规矩矩地来,也没见我过得多好啊。” 许多看着父亲眉头紧锁的模样,突然间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凉与无尽的自责。曾经父亲是打算跟母亲离婚的。离婚之后,那时的父亲还有能力去组建新的家庭,拥有崭新的生活。是她的自私,拽着父亲,不肯让父亲离开。因为他们姐弟三人没有能力去应付母亲。 她终究是自私的,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牺牲了父亲的幸福。 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她脱口而出:“爸,你离婚吧。你不能一辈子都被拖着。” 许爸摇了摇头:“算了吧,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我要是真离了婚不管她,以后她怎么活。她就是糊涂,糊涂了一辈子。我也不指望她能多清楚了。只要她不再惹出事情来就行。多多啊,爸爸知道说这话不应该。但是,爸爸还是想说一句,别恨你妈。她这辈子不容易,她自己不想,却还是稀里糊涂地把自己过成了这样。” 许多抿了下嘴巴,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心。她唇角浮现出一朵虚弱的苦笑,摇摇头道:“其实我早就不恨我妈了。真的,爸爸,其实不仅是我,我姐还有我弟,我们都早就不恨我妈了。” 没有了感情期待,哪里来的恨。 许爸也听出了女儿的意思。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算了吧。以后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隔一段时间回家来看看就好。” 许多没有再劝说父亲。爸爸跟妈妈有感情,这种感情早就融为了亲情中的一部分,他割舍不掉。他们又何必强求。 许爸走出厨房门的时候,看到一贯柔顺乖巧的大女儿倔强的小脸。他又叹了口气,跟老大道歉:“婧婧,是爸爸不好,没处理家里的事,反而让你接着受委屈了。” 许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在儿子的无声目光的注视下,识相地闭上了嘴。 许婧默了默,目光沉静地看着父亲:“爸爸,这跟你没关系。任何人都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许爸面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感慨万千:“你们都是大姑娘了,以后事情自己拿主意吧。爸爸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不干涉。” 江冠南在边上看着,原本想找他家小姐姐告状,说冯子昂吃光了他所有的饼干的事。这回,他这识相地噤声了,蹲下身默默摸着小黑黑的毛。小爷他心口痛,冯子昂实在太不要脸了。怎么可以把这么多饼干都吃完了呢。竟然一块都没给他留。小爷让他随便吃,真的只是客气客气而已,他怎么能真吃光呢。 冯子昂站在边上,他一直盯着许妈。要是这个人再欺负许婧,他就真要不客气了。说他随便,看不起他也无所谓。但是她不能说许婧。如果说出身是他的原罪,那么许婧有什么错,她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第556章 敬酒 许爸想带许妈回家去。 许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跟妹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留父母吃了晚饭再回去。许爸没有拒绝。他觉得现在孩子们真的好像都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他们过来,感觉就像是做客一样。 陈曦一直到快要傍晚的时候, 才从外地赶回来, 带了当地产的大闸蟹,上锅蒸了。 许爸看了他一眼, 开口问:“家里有酒不?” 陈曦连忙点头, 表示车上有酒。他从当地酒厂带回来的原浆, 原本准备明天给许爸送过去的。 许爸摇摇头:“你给你爸带了就行,我的就不必了。今晚尝个味儿吧。”他瞅了眼一直沉默不语, 除了帮大女儿打下手外谁也不看的冯子昂, 点了点他,“你也喝两杯吧。” 江冠南跃跃欲试, 表示他也可以一试。 许爸笑了,点点头道:“喝就喝吧,少喝点儿。你年纪小。” 江小爷有种被认证是个爷们的自豪感, 特别主动地催促陈曦去拿酒来。 陈曦抬眼偷偷觑许爸的神色, 心头有些忐忑不安。他原本有点儿怕老丈人这就要直接将多多给接回家去了。哪知道,饭菜上桌,酒也开了以后。许爸自己动手给他满上, 吓得陈曦忙不迭地起身,连连说他来他来。 许爸摇摇头,正色道:“这酒我敬你。以后凡事, 你跟多多要有商有量的,别随便置气。我就两个女儿,哪个都是宝贝。女儿不比儿子皮实,摔打个几次也没关系。女儿娇贵,别让她吃苦。这点,我做的不行。你别学我,跟你爸好好学学。” 许妈原本一直干坐着一语不发,直到许宁喊她上桌,她才上桌。此时乍然听到丈夫这么说,她眼泪突的就涌出了眼眶。 许爸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头脸要讲究了。笑话也在孩子们面前都闹的够多的了。人家都是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反正我是没能做好。怎么办呢,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要是还愿意过下去,那就过下去吧。你要是不乐意,有别的想头也没关系,我不逼你。” 许妈嚎啕大哭起来,趴在桌上哭得伤心。 餐桌上一片沉默,过了半晌,许爸才吩咐大女儿:“去,给你妈拿个毛巾过来。弄点儿热水,天冷。” 三姐弟有点儿不习惯他们的爸爸这样的说话风格,面面相觑了一回。许婧站起了身,许多跟许宁也跟着,三人沉默地打了个温热的洗脸水,拧好了湿毛巾过来。许宁还拿了一包面纸,好给妈妈擦鼻涕眼泪。 小黑黑觉察到了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它茫然地“呜呜”了两声,跟着许多从屋里到卫生间,又从卫生间跑了出来,而后绕着许爸的腿脚团团转。 许爸叹了口气,看着小黑黑感慨:“时间多快啊。小狗那时候才那么一小团,现在都已经有老猫几个大了。这小东西啊,是长得最快的。一打眼的功夫,你不留神,它都长成你不认识的样子了。你要是还把它当成老样子,肯定就认错了。” 许妈没能听明白丈夫的意有所指,她只是在儿子拿了面纸给她擦脸的时候,赌气地将脸扭到了一边。 许宁放下了面纸,继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自己拿了个杯子,斟了一小杯酒,碰了碰他爸的杯子,哑着嗓子道:“爸,我也是个大人了。” 说着,他一口干完了杯中酒,登时感觉一团火从胃里往上冒。少年郎愣是咬牙撑住了。 江冠南目瞪口呆,他纠结地看看自己杯子里的酒,他竟然会不如小宁宁。冲动是魔鬼,他一口干掉一杯酒以后准备再来一杯,人刚站起来就天旋地转,直接瘫软在椅子上了。 从酒下肚子到他晕乎乎,总共花了不到五分钟。吓得许多担心他是酒精过敏,感觉给他数呼吸脉搏听心率。许婧也着急地过来掰开他眼皮子看瞳孔大小。 原本紧张凝滞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江冠南给带偏了画风。陈曦不得不皱着眉头将这小子给背上楼去。冯子昂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去,却被许爸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 许家三姐弟都跟着上了楼。他们嘴上嫌弃江冠南,各种埋汰这家伙,几年的时光处下来,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许多嫌恶地拿热毛巾给许宁帮他擦脸,鄙夷道:“好意思嚒,酒量比我还差。不会喝酒还要硬逞强。” 许宁默默地看了眼二姐,心道,姐,他喝的那可是原浆,跟一杯米酒下肚就醉倒在床上的人,没有可比性。 他脑袋也是晕乎乎,出房间的时候开始眼睛发花。陈曦有经验,见状赶紧把小舅子也扛回房间去。 许多从弟弟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房门,叹了口气道:“真不明白,你们男人为什么那么爱逞强。不会喝不能喝不喝就是了,干嘛非得硬撑着。” 陈曦摸了摸她的脑袋,认真地点头:“就是,大部分男人都蠢得可怕。” 许多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了。年轻人,你说话这么耿直,真的合适吗? 许婧叹了口气,招呼他们:“你俩先下去吃饭吧。我在上面看着,这两人都没喝过酒,还不知道会不会吐呢。” 许多没有勉强她姐。这会儿,她姐看到她妈估计还是自在不起来,倒不如避开的好。 两人下了楼梯才发现,桌上又多了个快要醉倒的家伙。冯子昂脸上已经红彤彤,面色堪比许婧采了放在厨房准备做柿子饼的红柿子。他眼睛里头汪着水,瞬也不瞬地盯着许爸,接着往下喝。 陈曦吓得不轻,冯子昂酒量相当之一般,上次醉成那个鬼样子就能看出来。这原浆酒半瓶都下去了,他这是要在这儿喝瘫下吗? 许多捅捅陈曦,示意他赶紧想办法。她觉着冯子昂跟她爸之间气氛不对。亏得大姐在楼上房间看不到,不然这场景不知道还要变成这么样儿呢。 哎,不对啊。冯子昂怎么样,跟她姐才没关系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陈曦打着哈哈上桌,在冯子昂伸手拿酒瓶的时候,他直接截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满上,然后顺势将酒瓶挪到了边上。他冲许爸露出个笑,语气亲热:“爸,我敬您。” 许爸目光如水,沉沉地盯着他,直把陈曦看得心里直发毛,才端起酒杯。陈曦连忙道:“我一口闷,您随意。” 看他喝完了一杯酒,许爸才微微沾了沾嘴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后酒少喝。你身子垮了,祸害的还是我女儿。” 陈曦背上全是冷汗,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他见许爸有看冯子昂的意思,赶紧又倒了一杯茶送到许妈面前,笑道:“妈,我敬您跟爸一杯,您以茶代酒就好。” 许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看丈夫。许爸默默地盯着这二十岁的小伙子,微微颔首,示意他满上。 另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也犹豫着要不要跟着敬他们一杯酒,被陈曦在桌子底下踩了下脚。行了,你这要是直接在饭桌上喝趴下了,还指望老丈人对你能有什么好印象。 许爸看了眼这个冯子昂,没再说话。之前这小子就干看着他不说话,一个劲儿往自己嘴里倒酒。小陈那是装老实,这个小子那就是真的憨了。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管不了也不想管。这小伙子出身是不够光彩,可哪个人也不能在人家的光彩下面活一辈子。这次他们厂重组,跟他竞争副总的人还是标准的厂内子弟,亲爹是以前的建厂头号功臣呢。老子英雄怂货儿的也不在少数。 冯家的这小子,以后混成什么样子,得看他自己。 许爸喝了小半瓶酒,吃了一只大闸蟹,又被老二劝着喝了一大碗鱼头豆腐汤。 大女儿一直到他们要告辞出门的时候才下楼,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许爸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婧婧啊,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以后要怎样做。爸爸都支持你。没事儿,不怕,不管怎么样,以后你总能回头,总还有个家可以让你回来。” 许婧撇过头,咬住下嘴唇。她不想在父母面前落泪。她想自己勇敢地生活下去,不去依赖任何人。 许爸没有再停留,只让陈曦送到了公交车站。因为大家都喝了酒,陈曦也不好开车送岳父岳母。许爸没让其他人送,就让陈曦跟冯子昂跟着。等到了车站,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行了吧,都回去吧。这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子,看你们自己。我就一条,我家女儿不管做成什么样儿,都不需要外人来调理。” 陈曦连忙表示,哪有哪有,多多好的很,调理他就好。 许爸看了眼那个脸上还是醺醺然的青年,没有吱声。等到公交车到了,他挥挥手,带着妻子上车走了。 许妈不晓得丈夫那些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她没敢吱声,只能在心里头安慰自己,算了,一个锅配一个盖。这姓冯的小子自己就是小妇生的,没脸嫌弃老大吧。 公交车站上,目送着车子远去的陈曦转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可以啦!小子哎,想不想喊一声老丈人啊?想的话就好好表现。” 冯子昂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好为人师的陈曦还在传道受业解惑:“行了,你小子也就别装了。也不怕憋死你自己。我老实跟你说,我大姨姐真心特别受欢迎。别的不说,光我们高中想给她递情书的就好几拨。全靠我给你拦着的啊。下学期,许婧可就卫校毕业了啊。医学院的男的都如狼似虎。你想想看,许婧这么个小美女往里面一站,还不得抢的打起架来。” 冯子昂就盯着陈曦看,一句话不说。 陈曦摆摆手:“行行行,我懒得管你。反正你自己心里头要有数,别到时候错过了,再遗憾。” 走到快院子门口时,冯子昂忽然开始扶着墙角吐了。这一回,把这醉汉给扶到家里去,累得陈曦大冷天的夜里都出了一身的汗。 他把人往自己一楼的房间一丢,咬牙切齿。这混小子,他的房间,他的床,除了他家多多以外,还真没人敢碰呢。 许婧下楼给冯子昂擦了一回脸,叹了口气,又上楼去了。 许多赶紧跟着她姐,一直没敢吱声。她现在隐隐约约觉得她姐好像对冯子昂真的不太一样。可这小子是有女朋友的啊,也没听他说分。她姐要是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可惜许多不敢问。她怕自己不小心就伤害到了她姐的自尊心。她姐从来都没明说过,说不定就是自己想要默默消化掉这一段不知从何而起的感情。对了,冯子昂那个女朋友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上次在南丫岛吐成那样,是跟那个什么肤白貌美的大姑娘分了? 要真是这样,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考察一下啊?可是这人要是跟她姐这样暧昧的时候,转头就去睡了别的姑娘。以后就算跟她姐在一起了,会不会老毛病又犯了? 许多咬牙切齿地想,这长痛真不如短痛。回头让陈曦去好好盘问盘问冯子昂,他跟那个肤白貌美的大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是睡粉丝,分分钟怼死这个臭小子。大冬天扒光了,泼冷水,扔在大马路牙子上! 怀揣着一颗熊熊热火的心,许多睡着了。第二天,她起晚了,匆匆吃了饭跟陈曦一块儿奔去学校拿会考通知跟准考证。下个月他们就得参加会考。得会考结束了,不参加高考的学生就等着拿高中毕业证便好。 时隔快一年的时间,班上的同学终于又齐聚一堂。 花姐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笑,感慨道:“眼看着就是两年半过去了,再一转眼,你们的高中时光就要结束了。不管是已经有保送资格的,还是正在准备保送考试的,或者是等着国外大学offer的,亦或者打算参加高考的,老师都祝福你们,将来能有锦绣前程。” 大家都有些感慨唏嘘,时光匆匆岁月如梭,真如白驹过隙。好像高中刚开始时的军训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大家就要各奔东西。 因为有很多人下学期基本上都不会再来学校,所以大家都趁着今天互相交换签名簿跟联系方式。许多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还会再联系,但起码这一刻,大家都是真心的,真心地想要留下对彼此的祝福。 中午班上同学出去聚餐,一直吃喝玩乐到下午两点多钟才散去。除了少数通过竞赛进入国家集训队的同学以外,大部分人还在焦急地等待中,等着保送考试的机会,等着国外大学offer寄到的时候,等着参加高考。但这一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事,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再最后肆意一回。 他们一直到下午快四点钟才到的家。江冠南今天也去学校拿会考的通知了,家里只有许婧一个人。许多惊讶地问她姐:“冯子昂呢?不会还没睡醒吧。” 许婧的眼皮有点儿肿,她淡声道:“他有事先走了。” 许多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还没来得及让陈曦打听一下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然而此刻,许婧已经不耐烦起来:“他怎么回事关你什么事儿?还不赶紧看书去!每天都把心思放到了这个上头。” 许多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第557章 那句话 许婧专升本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 结束了实习生涯回到学校的舍友相约着出去吃饭。晚上在KTV里,女孩子们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许婧被连着抽到了两轮,被迫去对面的包房大喊“我是猪!”,把一群人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了来者, 还有人在后面喊:“这么漂亮的猪, 能领回家养不?” 她吓得落荒而逃。 第二次被抽到的时候,她得到的惩罚时去外面青蛙跳, 同时“汪汪汪”学小狗叫。一群人围观, 先前问“漂亮的猪能不能养”的年轻男孩吹了记口哨, 大笑道:“漂亮的小狗也行啊。” 他的同伴们都起哄,推他过来问许婧要联系方式。 许婧木着脸, 回了自己的包房。 后面传来男孩子们恼羞成怒的声音:“靠!这妞儿可真够傲的。哎, 我看她有点儿眼熟哎,好像那个援。交的白衣天使啊。” 许婧充耳不闻, 关上了包房的门。包房里,负责摇色子的同学大喊:“许婧!你不许再躲。你要是再躲,这回的惩罚就是去找刚来要求养你的男人舌吻!” 其他人都发出了嘘声, 一个劲儿的跺脚喊不行。跟许婧一块儿去省人医实习的舍友一个大熊抱, 将许婧搂在怀里,尖叫着反对:“许婧是我的!要舌吻也是跟我。” 结果许婧直接垫着脚尖亲了上去,舍友只觉得唇上一片柔软, 吓得“嗷呜”一声倒在了沙发上。其他人都快笑死,说什么叫叶公好龙,小叶子你就是典型。 因为姓叶, 被大家戏称为“小叶子”的舍友眼泪汪汪地往许婧胸口上蹭,委委屈屈地表示,这可是人家的初吻,清白不保了,公子一定要对奴家负责。 许婧食指挑起小叶子的下巴,笑得魅惑:“好啊,小生一定对娘子负责。” 包厢里一默,旋即哄堂大笑。小叶子跳起来,霸气地搂着她的肩膀道:“反攻是没有前途的,你还是乖乖当我的小心肝吧。” 这一回真心话大冒险转到她的时候,许婧没有再回避。摇色子的姑娘问她:“许婧,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舍友大喊不公平,谁规定许婧一定要有喜欢过的人啊。她完全可以任何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自己。 许婧没有顺着舍友的话躲避过去,而是微微愣了一下,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摇色子的姑娘大叫“敷衍”,要求她给出详尽的描述,身高、三围、长相、年龄、从事什么职业,一定要上交一份完整的个人简历才算过关。 许婧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重复了一句:“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他跟自己说过多少句话?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年半了吧,说过的话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句。也就是自己小说电视剧看多了,才会以为他真的对自己不一样吧。 那天早上,他醉宿醒来。自己做了早饭给他吃,他们说了什么?或者说她说了什么?许婧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当时她逼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关心她?她过的好与不好,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好像对着他,她总有种自以为是肆无忌惮的郁气,只要稍微松懈,就会张牙舞爪地发泄出来,没头没脑,没章没法。 冯子昂说了什么,他好像什么也没说,他好像就是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小黑黑吃完了早饭,过来缠着他们陪它玩时,他才冒出了一句:“你很好。” 似乎当时她说了很多自暴自弃的话。 关心她的人爱她的人都小心翼翼,更多的人则是幸灾乐祸。她讨厌被这样对待,包括所有投向她的同情的眼神。那些眼神也伤害到了她,好像她真的经历了什么屈辱的过往一样。为什么不能视而不见,为什么要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投注那么多关注,为什么大家不能一笑而过。 说到后来,她哭了起来。小黑黑不安地绕着她转,那个像大笨狗一样的男人也叉着手不知所措。过了很久,他甚至傻乎乎地问她:“你要不要打我几下,说不定打完了我就不难受了。” 他有一次看到陈曦是这么哄许多的,然后许多就揪陈曦的胳膊,完了便破涕为笑。 谁知道许婧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他:“你就是这么骗女孩子的。” 他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骗过女孩子。” 许婧看着他,突然笑了,还是不依不挠地追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冯子昂赶紧表示不敢居功,没有没有,他什么事情都没做好。甚至连那个在幕后下黑手的混账东西,他都没能追踪到,他期期艾艾地否认:“那个,真的没有,我什么也没做。”他本来可以做的更多更好。 许婧眼神黯淡了下来,自嘲地笑:“也对哦,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哪里会我有需要的时候就出现在我面前呢。” 冯子昂激动起来,连忙表示可以的,只要她需要,他随时可以出现在她面前。 许婧咬住下嘴唇,斜着眼睛睨他,试探着问:“这话你应该是对另一个女生说的吧。现在跟我说这话,好像不合适。” 她期待着冯子昂的否认。虽然她亲耳听到了冯子昂在电话中跟冯峰强调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对她不感兴趣。可是她更加相信,或者说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冯子昂对她不一样,她能感受得到。他那位神秘的女友,除了他自己嘴巴上说过以外,谁也没见过,谁也不认识。 说不定,说不定,他当时那样说,仅仅是因为他害羞。男孩子逞强的时候,不都是会说大话吹牛皮么。 江冠南还臆想着班上女生为他打起来,他该怎么办。为着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他为难了足有一个礼拜。最后还是妹妹冷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放心,他这样的,永远无需为这种事烦恼。 许婧隐隐期待着。 她甚至下意识地压制住了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想到的原因。冯子昂个性孤僻,跟家人关系相当疏离,朋友也少的可怜;他们没有人见过他的这位神秘女友实在太正常。她很有可能是冯子昂在外地大比赛时认识的,然后交往。她陪着他四处打比赛,为了不让女友不高兴,冯子昂才直接告诉自己,他已经找到合适的营养师了。 理智其实一直都在,只是被她一厢情愿地忽视了。 许婧有生以来从来不曾如此大胆过。从小到大,给她递情书,拦着她告白的男生不胜枚举。对于感情,她似乎很早就知道,却又迟迟不曾真的动心。 她想要大胆一回,大胆地去争取自己的感情。 妹妹曾经跟她说过,如果高一时她没有鼓起勇气跟陈曦告白的话,也许他们永远不会真正走在一起。所有的水到渠成,其实都需要一个契机。如果勇敢一点,可以争取到幸福,那么即使被嘲笑又怎么样。如果是拒绝,那也不错,起码可以让自己彻底死心,转而去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个人,会是她真正的幸福吗? 许婧鼓足了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希冀。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她愿意努力去追寻。 可是,他沉默的时间越久,她体内的能量就越少,渐渐消耗殆尽。她没有等来他的否认,而是一句:“许婧,你等着,我去解决。” 这句话无疑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是的,他有交往的对象,所以要去解决。那么她算什么?小三还是所谓的真爱? 她不需要,她不需要像个小偷一样去窃取别人的幸福。此刻,这个人可以为了她抛弃自己的女友,那么到了下一刻,他又遇见下一段真爱的时候。当小三碰上小四,她就是一个笑话。 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倒是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个活脱脱的段正淳。 许婧冷下了脸,转过头不再看他:“你走吧。” 冯子昂迫不及待地跳起身,跟她强调:“许婧,你等着我,我很快就解决了。” 许婧冷笑起来:“不需要,我从来不等待任何人。” 冯子昂急躁地解释:“真的很快的,很快我就能解决完所有问题。” 许婧将他扫地出门,关上了院子门。冯子昂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把手上的事情解决干净。不然,就跟昨天晚上,许爸问他的那样:“你现在,怎么让我女儿幸福?” 是的,他应该陪伴在许婧身边。就跟陈曦陪着许多一样,什么事情都帮她考虑好了,不要让她苦闷忧愁。当有人欺负她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她挡着,替她回击回头。当她忧愁的时候,支持她鼓励她。 冯子昂惊讶地发现,陈曦妈妈以及陈曦教他的那些东西,他居然全都记得。这种惊喜的感受让他充满了斗志,他兴奋不已地跑去了公交车站。十一月的风,吹在他脸上,带着秋冬季节特有的干爽凛冽。 他看天高气爽,风轻云淡,丽日朗朗。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面上都喜气洋洋,人人都有开心的事挂在脸上,等着去跟遇见的人分享。 冯子昂大步朝前走着,到后面甚至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旁边的音像店放着一首轻快而动感的歌曲:“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终点是爱琴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看奇迹就在眼前。” 他想,这首歌真好,他一定要买了CD来珍藏。现在,他正在朝他想要拼搏的方向奔跑。 第558章 拉黑 冯峰去学校戏剧社帮学生排练话剧的时候, 意外从陈曦口中得知了冯子昂竟然回来了的消息。一心想着赶紧脱离他们家酒店,好早点儿去完成他未尽的电影事业的冯导,立刻开始连环夺命call,努力游说冯子昂回来接他们老爹的班。 冯导苦口婆心:“啊, 你个臭小子不能这么自私啊。你打电竞, 世界冠军都拿到了。你哥我,作为一名有艺术追求的导演, 到今天还没正儿八经拍完一部电影, 拿到一个电影奖。你这样, 是不是该扶贫,是不是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为人类的电影事业做出应有的力所能及的贡献?来吧, 赶紧回来把你哥我手上的活儿接过去吧。……” “好!” 冯峰正说得动情入戏,深陷自我感动中无法自拔,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听清楚冯子昂究竟回了他什么以后,他连后面的台词都吓得一下子全都忘光了。他第一时间怒吼:“你谁啊你!你小子够嚣张的你!偷了人手机,还敢接电话!我告诉你, 小子哎, 敢偷我弟弟的手机,你等着!不给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冯子昂实在是心情太好, 被冯峰这么个二百五这样胡搅蛮缠,他都没发火,反而破天荒地解释了自己的话:“我说可以, 我去接班。” 许婧的爸妈不是担心他打游戏不稳定,居无定所,没个定数么。那么他安定下来,老老实实地去酒店上班,从头学起,总能努力让他们放心,相信他能给许婧带来幸福。 冯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能正常讲话:“你……你小子说真的?我可是马上就跟老头子说了啊!你小子要敢耍我的话,你等着啊!下一次我电影里就安排个倒霉鬼叫冯子昂,万事不顺,关键是打一辈子光棍,孤单一辈子!” 冯子昂真心是爱屋及乌,心情好的连冯峰这种人他都能忍受了,又说了一遍他愿意接班的话。 冯峰乐得从小礼堂的舞台上直接跳了下来,一个劲儿转圈圈。天啦天啦!他终于可以把这些俗世琐事丢到一边,全心全意投入到他的电影事业里头去了。再在酒店业待下去,他会被活活逼疯,他一点儿也不想去见顾客。他爹再逼他,下次他就签合同的时候直接在金额上少两个零。 戏剧社的新社员奇怪地问许宁:“他家的事业交给他弟弟,他怎么还这么开心啊?” 许宁笑了笑,淡淡道:“大概那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吧。” 反正按照冯子昂的个性,他一定会给冯峰钱花的,只会比冯家大家长给的更多。 算了吧,这个人好像还不错。就是话少了一点。不过就跟萧伯纳说的那样,沉默是人类为数不多的一种美德。因为在开口之前,大部分人都显得挺聪明的。 许宁默默地等待着冯子昂重新出现在他们家,好考验这个大姐夫。结果他一直没能等到这个人的到来。 冯子昂答应了冯峰的要求后,迅速联系上战队的领队,他要退出电竞圈了,他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得马上做。 领队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是不是有其他战队挖人了。没关系,待遇跟福利问题,他们还能接着谈。冯子昂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成了国内电竞圈的领军人物,赢得了“冰神”的称呼,俱乐部方面正在给他洽谈商业代言呢。 冯子昂否认了要转队的猜测,强调他不会再打电竞了。领队逼问急了,他才不耐烦地给出答案,他要安定下来,准备成家立业,接手家里的事情了。 这话一出口,领队就不好再劝阻他。打电竞,巅峰时期就那么几年。而且一旦某种游戏过气,专攻这项游戏的选手也就迅速过气了。冯子昂不是一般人家那种读书读不下去才出来靠打游戏挣钱的孩子,俱乐部在签下他的时候,就暗地里了解过他的家庭背景,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领队唯一懊恼的是,因为俱乐部也是刚开始搞电竞这一项,第一年的合同签的是试用期,双方不满意对方都可以提前通知,然后随时解约。这一下子,连一项约束条件都没有了。他好说歹说,劝冯子昂参加十二月份跟一月份的比赛。之前都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粉丝们也都翘首以待,临时放鸽子不好。 冯子昂是个极其好讲话的合作者。他觉得自己临时要求解约走人给人家添了很多麻烦,就答应了下来,然后给许婧发了条短信,他可能要耽搁一点儿时间,需要两个月来解决身边的问题。 许婧看到了这条短信,微微闭了下眼睛,毅然决然地将冯子昂的手机号码拉黑了。 冯子昂将自己的行程表扒出来算了算。对,赶紧的,趁这个时间去一趟美国,找到卢文婷去说清楚。他初中时候曾经说过非常欣赏她,愿意随时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候。 很多年后,有一次陈曦跟冯子昂一块儿喝酒,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他:“我就不明白了,当年你干嘛不跟许婧说清楚,还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这么多年。” 冯子昂特别耿直地回答:“我不能对她说谎。” 陈曦哭笑不得:“那你跟卢文婷,那都是初一时的事。你问我要联系方式奔过去找人家,回头人家吓得不轻,直接打国际长途回来问我你怎么回事儿。那么久以前,你吭哧吭哧地跟人家说了句寓意不明的话,谁还记得啊。” 冯子昂异常认真地看着陈曦:“说过的话哪里能不当真呢。我当时虽然还不明白到底什么钦佩,什么是爱慕,但既然已经说出口的话,当然要努力去完成承诺。因为我的原因不能遵守诺言了,我肯定得去亲自跟人说清楚啊!” 陈曦一时间无语。他小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娶他爷爷隔壁家的小阿姨呢。呵呵,等他不穿开裆裤的时候,小阿姨的孩子都抱在手里了。难不成他还得在跟多多确定关系的时候,再去跑过去郑重其事地跟儿子升了初中的小阿姨说一声对不起,以后我要娶的人不是你了。 估计会被人家阿姨当臭小子耍流氓,直接扫帚扫出门吧。 冯子昂跟卢文婷说过的话,整个中学时代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十句。高中毕业后,两人更加没有任何联系,这小子究竟是以怎样神奇的脑回路觉得人家卢文婷会记住他这年少时不知所云的话的。 事实上,当时卢文婷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重复了三遍才确定这位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的老同学的来意。他真的只是想告诉她,他以后得去过新的生活了,无法实现他以前的承诺。 卢文婷第一次听他说什么承诺的时候,还莫名其妙。 结果冯子昂重复了一遍,一本正经道:“也许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这些话了。不过我既然说了,就应该做到。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没能信守承诺。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一定会做到。” 卢文婷笑了,摆摆手说:“没关系,我真的不在意。另外,冯子昂,原来你也能连着说一段,好几句话啊。” 冯子昂不仅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破天荒地在人前笑了。他对卢文婷点点头:“嗯,那么,祝你一切顺利,幸福快乐吧。” 他打了声招呼,飞快地奔走了。他还要坐飞机回去参加比赛,这些问题,他都能一个个地解决掉,他肯定能以一个全新的姿态站在许婧面前。 卢文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瞪口呆,旋即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卢文婷身边,但被冯子昂全程无视的明海吹了记口哨,意味不明道:“哟,这小子,可以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记得对你的承诺,可真够深情的。” 卢文婷微微一笑,眼睛珠子在明海脸上转了转:“当然不能跟风流倜傥的明先生你比啊。” 明海立刻笑得愈发风流肆意,语调也暧昧起来:“别这么生疏么,咱们关系不用这样生分。” 卢文婷白了他一眼,掉头走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跟陈曦说冯子昂的事。 这家伙突然冒出来,真是吓了人一跳。 她揶揄道:“陈曦啊,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你的朋友倒是这么实诚呢。今天他跟我说了那么多话,足足好几句,我都吓坏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有交流障碍呢。” 陈曦接到卢文婷的电话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先前冯子昂问他要卢文婷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时,他就觉得怪怪的。没想到这小子千里迢迢漂洋过海过去,竟然是为了亲口说那么一段话。他知道冯子昂似乎很久以前对卢文婷有过好感。 可这种好感,就跟小学初中时,几个男生坐在一起讨论哪个小姑娘好看一样。换了座位,换了班,几天见不到面,就忘得烟消云散了。 亏得这个人,居然还正儿八经地记得,然后郑重其事地去道歉说明。 算了,反正对自己这位老友神奇的行事风格,陈曦也见怪不怪了。他就等着冯子昂早点儿回来跟许婧摊开来说,这样他跟多多去国外以后,许婧身边有个人照顾,多多也放心一些。 第559章 访谈(四) 主持人翻过了一张提示纸, 笑着看许多:“嗯,我们节目组其实之前一直很想找你姐夫做访问的。” 许多笑着回看对方:“然后没能成功?” 主持人点点头:“是的,他完全不愿意,连跟我们沟通一下的意愿也没有。我们在接待室等他, 他就让助理先生陪我们喝了一下午的茶。老实说, 助理先生英俊潇洒,是个颜值在线的帅哥, 而且茶也很好, 但是我带着一肚子水走的时候, 还是很心塞。” 许多哈哈大笑:“这个,我可以帮忙反馈回头, 说不定您下次去的时候, 他们就会准备小点心了。嗯,因为上次有位记者小姐抱怨说接待室的茶太好喝, 点心太好吃,害得她一个礼拜的锻炼白做了。估计他们就把点心全撤了。” 主持人震惊不已:“不用这样吧!” 许多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其实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姐夫都会尽可能去配合别人的。” 主持人耿耿于怀:“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访谈。我们连那期节目都构思好了, 就叫霸道总裁, 一听就是有收视率的范儿。” 台下观众大笑。 许多也笑了解释道:“其实他不是有意不想接受采访,而是他害怕冷场。真的,我以前看过他接受采访时的样子。对, 就是上市的时候,他不得不接受采访嘛。我觉得他跟记者都尴尬癌晚期的样子。” 主持人笑得不行,一直狂点头:“就是网上还在流传的那个视频吧。我看一次笑一次。关键是, 他还特别认真,特别耿直的样子。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多摇头:“这还真不是故意。我姐夫这人话特别少。我先生跟他认识已经有二十多年,但是我先生说,他俩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不超过五百句。” 主持人惊讶道:“就是两个不熟悉但认识的人,说的话也比这多吧。我记得他们两位可是中学同学啊。” 许多笑着点头:“对,我姐夫就是不爱讲话。他们上中学的时候,我先生有段时间因为车祸受伤需要卧床休息。我姐夫每天都会去看望他,然后他进门以后就坐在边上做自己的事,两人可以一下午一句话都不说。我婆婆说,当时他除了进门跟她打招呼还有走的时候说一句‘再见’外,什么话都没跟我婆婆说过。” 主持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那你婆婆会不会觉得他非常不礼貌啊?作为晚辈,这样子好像不太好吧。” 许多笑了:“我婆婆说,当时她觉得好像让他说话特别艰难一样,都不好意思让他多说话了。” 主持人试探着问:“那他在家里也这样吗?” 许多想了想:“嗯,好像就是对着我姐还有他们家宝儿话多一些,这种多一些也是相对概念。其他时候,他的话还是非常少。” 主持人追问道:“那你们不会尴尬吗?比方说你们都在开开心心地说话啊聊天啊什么的,就他一个人在边上沉默着。那大家都会觉得不自在啊。” 许多摆手否认:“怎么会呢。他一直都在干活啊,哪里会尴尬。” 台下的观众都笑了起来。 主持人总结道:“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 许多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因为我姐夫这个人要么说真话,要么就不说话。” 主持人开始有意识地诱导嘉宾:“实际上,他讲话非常容易得罪人?” 许多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其实还好吧。这样说吧,我姐夫说话特别的实诚。我们在说一件事的时候,通常都会加很多定语啊状语啊什么的,作为一个限定。但他不是这种风格。比如讲,他做了九十九件好事,只做了一件坏事,而且这件坏事还是事出有因的;这时候有人问他这坏事是不是你做的?一般人都会解释清楚。但他就会非常直接地告诉你,是的。” 主持人皱起了眉头,惋惜道:“可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啊!” 许多点点头:“是的,而且他还因此吃过不少亏。现在他已经好多了。真的。他最早打电竞的时候,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媒体采访他,他都是一句话也不说的。他们领队也不敢让他说话。” 主持人笑了:“我有印象,真的。那时候我也喜欢打游戏。你姐夫算是我们国内第一批职业电竞顶尖高手。我记得,好像是04年底,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所在的战队有传闻说冰神要退役。当时的比赛就是他的告别赛了。我们好多粉丝都哭着要集体写请愿书让他不要退役。后来才知道传闻有误,第二年年初的时候,他又出来打比赛了。当时我们又都快乐疯了。要是他当时真退役了,就没有了后面的巅峰三年了。” 许多笑着看主持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当时他真的打算退役。” 主持人点点头:“这是我个人夹带的私货。当时我记得,是他自己本人录的视频,表示人生有了新的追求目标,比电竞更加能吸引他,所以他要去追求新的生活了。之前我们给冯峰导演做专访的时候,他也提过,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冯先生答应他接冯老先生的班。冯导当时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可以从家里酒店出来,继续电影事业了。结果冯先生又临时放了他的鸽子,让他又受了两年的折磨。” 许多补充道:“所以综上所述,你觉得他当时是真的打算退役了。” 主持人期待地看着许多:“是不是这样?” 许多笑着道:“这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们家都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就是这件事,也是后来我们跟冯导聊天的时候,偶然听他说的。” 主持人追问道:“那你们就没有问?” 许多点点头:“都已经过了十几快二十年的事情了,感觉问了也没什么意义啊。老实说,我们好像没有人特别在意这件事。” 主持人不死心地试图旁敲侧击:“你姐夫当时是不是准备追你姐,然后觉得打电竞需要经常各地奔波,不太合适,所以才打算退役的。” 许多摇头:“应该不是的。我姐夫是过了好几年才开始追我姐的,我当时知道后还特别惊讶。真的,因为之前我先生问过我姐夫,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啊,他想当月老,给牵线搭桥什么的。” 主持人插话道:“因为你俩非常幸福,就想让身边的人也跟着红鸾星动?” 许多摇头否认:“我可不想。我姐结婚前一天晚上,我就一直抱着她,一想到第二天她就是别人的妻子时,我当时那叫一个心塞啊。我先生说,他当时特别害怕我会婚礼上抢亲,直接把我姐给抢跑了。”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主持人指着许多道:“切,我总觉得你是在秀恩爱,实际上是你先生在吃你姐的醋吧。” 许多摇头:“才没有,是我姐夫。他到现在还吃我跟我弟的醋,觉得我姐太爱我们了。” 主持人总结道:“那就是,其实你们也不知道冯先生他当时为什么突然间宣布要退役,还答应了冯导接班冯老先生的事业。结果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继续回去打比赛了?” 许多点点头:“是的,这个我们真的不清楚,而且也没问过他。可能是他发现了自己对于电竞事业还有非常强烈的爱,又改主意了吧。” 主持人狐疑道:“我总觉得这个理由很难说服我哎。” 许多露出一朵微笑:“嗯,要不,你想个更加有说服力的理由吧。” 主持人点头:“好吧,你赢了。我们还是进行下一个话题,就让往事随风散吧。” 许多哈哈笑,鼓励道:“下次你可以试着问一下他本人啊。” 主持人微笑道:“作为淑女,我好像不应该翻白眼,但我想跟你证明一下,其实我非常擅长翻白眼。” 说着,她直接对着镜头,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台下观众发出一阵爆笑,许多则是鼓掌,夸她眼睛珠子翻得特别灵活,真标准。 主持人得意地继续翻了个白眼,傲娇道:“那是,当年大学宿舍比赛翻白眼,就没有谁是我的对手。” 许多拱手:“大侠威武,小子佩服。” 主持人笑着回归正题:“其实我们挺好奇的,你说冯先生在自己家里话会多一些。那他都会说什么话呢?难不成他也会说衣食住行这些?感觉,感觉想象不能哎。我总觉得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许多立刻否认,大力摇头:“怎么可能!他不仅食五谷杂粮,而且他很会做菜。基本上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学一道新菜,然后做给我姐跟宝儿吃。” 主持人瞪大了眼,惊讶道:“他还会做菜?妈呀,我少女时代没白钦慕他,真是上可高冷下可温暖,居家旅行必备佳品啊。” 她的表情过于夸张喜感,台下观众发出一阵爆笑。主持人孜孜不倦地追问:“那个,许多啊,冯先生做菜一定很好吃吧。我能跟着你去蹭饭不?” 许多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没吃过。” 主持人立刻挑挑眉毛,脑洞大开道:“难不成你们家陈先生这么小气,连别的男人做的菜都不让你吃,只能吃他做的?” 许多摆手:“哪有!怎么可能啊!是我姐夫他自己,他做的菜,除了我姐跟宝儿外,谁都不让吃。对,包括冯导,也没吃过他做的菜。” 台下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嘘声。主持人为他们做表情解说:“我跟你说,大家的意思是羡慕嫉妒恨,外加撒狗粮,哼!” 许多一直在边上笑,强调道:“我姐夫这人话非常少,但是他做的多。比方说我们两家一起聚餐的时候,他就没有过让我姐单独一个人忙着做饭的时候,而是一直在边上给我姐打下手。” 主持人赶紧喊停,疑惑道:“一般情况下不是孩子们自己玩,然后两位男士在客厅闲聊,两位夫人在厨房里商量着做饭吗?” 许多摇头:“不啊。我们家不是这个样子的。一般是我陪太阳跟宝儿玩,我先生在厨房外面准备他一会儿要做菜时用的食材。然后我姐我姐夫他们的菜烧完了,我先生在进去做他的拿手菜。” 主持人盖棺定论:“合着你就是混玩,然后等着吃白食的。” 许多特别不好意思地表示:“因为我平常工作需要做一些实验,手上不适合有伤口,所以这些事情我做的就少一些。” 主持人毫不客气地戳她的心窝子:“难道不是大家觉得你陪小孩子玩最合适?” 许多大笑:“这倒是真的,术业有专攻嘛。我们都觉得分工合作的,挺好。” 主持人作为一名资深迷妹,全方位地企图挖掘出更多关于偶像的生活细节。她诱导着许多:“你也说,冯先生是做事多,说话特别少的风格。那他们家宝儿会不会觉得爸爸太闷了,然后对爸爸特别生疏啊?” 许多摇头,立刻否认:“才没有。宝儿最喜欢的就是他爸爸。有的时候,我先生把我姐夫说的哑口无言的时候,宝儿还会过来把我姐拿给我先生吃的水果端走,理由是姨爹坏,姨爹欺负爸爸了。” 台下观众笑了起来,主持人也笑着揶揄:“哟,这可是美救英雄了。宝儿小公主还会护着爸爸。我就是好奇,冯先生是怎样跟女儿保持良好的互动的呢。毕竟女孩子还是更纤细敏感一些,需要那种特别温柔亲切的呵护方式啊。” 许多笑道:“我姐夫对他女儿非常温柔呵护啊。他会扎几十种头发,可以一天不重样的给他闺女扎好了各种小辫子,然后打扮得美美的去学校上学。他自己学着营养搭配,每天不重样的,给宝儿准备好食谱,做好了早饭等她吃饭了再送去上学。” 台下人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呼声,有人提问:“冯先生他这样做,他就没有其他事要忙么。” 许多摇头笑:“怎么可能不忙呢。我觉得他们都是特别忙,跟我姐说话,陪她做家务以及给宝儿梳头发,为她准备早饭,送她上学;这就是我姐夫一天里唯一能够放松的一段时间了。他们加班到三更半夜,也是常有的事情。” 主持人问:“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始终这样坚持下来。宝儿现在也是大姑娘了,有十年了吧。” 许多解释道:“这个,跟我们的教育理念有关系。就是尽量不要缺席孩子的成长。我记得宝儿幼儿园的时候,他们班上有我的爸爸这个即兴演讲的活动,宝儿当时特别得意,因为爸爸每天都会亲自给她做早饭,帮她梳小辫子,送她上学。就这一点,可以让她傲视整个幼儿园了。” 主持人理解的点点头:“都忙。” 许多也附和:“是的,特别的忙。好多时候,我姐都让他别急着起来了,多睡会儿。她送女儿上学去就好。但是我姐夫一直坚持。因为害怕疲劳驾驶,所以上学的时候,都是我姐开车。” 台下发出一阵嘘声。主持人流露出犯难的神色,感慨道:“我觉得你姐夫这样,不仅是提高了为人夫的标准,还让为人父的门槛大大提升了啊。跟他一比起来,好多人都不及格。” 许多狂点头:“对对对,看他给宝儿扎头发的时候,我就看着太阳说。哎哟,咱们家太阳大小伙子一个,不需要扎头发。结果太阳就默默地看我一眼,很认真地说,妈妈把我生成男孩子就是怕给我扎头发吧。” 台下一阵哄笑。 许多也不怕丢丑:“老实说,从小大头,我自己都不怎么会拾掇自己的头发。然后给小孩子扎头发的时候,肯定害怕会弄疼她们啊。每次我都不敢弄,然后扎出来的头发还会被嫌弃,手好笨噢。” 主持人指着许多的头发道:“今天的发型就非常漂亮啊。我超级喜欢你今天的造型。” 许多理所当然道:“这是我先生帮我弄的啊。” 主持人直接撇过脸去,鄙夷道:“哼!古有画眉,今有梳头啊。陈先生还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许多连忙解释:“偶尔,偶尔,平常我头发弄起来也特别简单。” 主持人不怀好意道:“是啊,感觉跟冯先生一比起来,陈先生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许多立刻反驳:“才不会,我们家先生是最棒的!最厉害的就是我先生!” 主持人笑道:“你们彼此这样毫无下限地永远夸对方,真的好吗?” 许多肯定地点头:“当然好啊!我们都是实事求是的人啊!” 第560章 往事并不如烟(上) 许婧看着电视笑, 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多多啊,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口。”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没有看电视,一直侧着头看她,闻声突然间冒出一句:“我老婆是最棒的, 最好的是我老婆。” 许婧哭笑不得, 伸手戳了下他的胸口,斜眼睨他:“这还能传染不成。” 男人手往前一探, 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往房间走。许婧吓了一惊, 伸手捶他的胸口,娇嗔道:“你干嘛, 宝儿下来喝水看到了怎么办。” 冯子昂没有放下她, 而是直接抱着身材娇小的妻子回了房间。他把人放在床上时,郑重其事地道歉:“对不起, 当初是我混账。” 许婧撇过脑袋,咬了下嘴唇,嗔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陈芝麻烂谷子, 还说起来干嘛。” 冯子昂垂下脑袋,开始细细地亲吻她的嘴唇,一点一点, 小心地舔舐着。他正色看妻子的眼睛:“你咬我吧,别咬你自己。” 许婧面上生绯,忍不住轻轻捶打了他一下。 这人又这样, 那个的时候,她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想吞下惊呼娇喘,结果他直接将手指头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咬,理由是她咬自己的手会疼。结果呢,她叫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说不要了,他立刻喘着粗气停下来,额上的汗一滴滴地落在她身上。可是这样中途停下来,她更难受。 到后来,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下限可言了。 单位有同事说找男人实在太糟心,不如找个听话的机器人男友,什么都能订做,让他干嘛就干嘛。 旁边有关系好的同事偷笑,跟她咬耳朵:“要是你那个时候喊停,说不要了,他就真的停下来。你会想死的心都有的。” 发出豪言壮语的同事翻了个白眼,表示这有何难,设定好程序就行。等到那个行敦伦之事的时候,一切都得正话反听,说不要就是e on,baby! 另一位同事大笑,说她实在绝了。 许婧在边上整理手上的教案,将靠枕往后腰垫了垫。说笑着的同事过来接水喝,见状奇怪地看她:“许老师,你腰扭到了。” 许婧面上浮起笑,虚虚地回应:“是啊,练瑜伽的时候没注意,结果不小心抻了一下。” 那位幻想着机器人男友的同事还在关注啥时候那位江博士团队生产的机器人真的能够满足全方位要求,让他干嘛就干嘛。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时时刻刻挠到她的痒点。 许婧在心中默默地吐槽,因为昨晚上她说不要了,所以今天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下的床,从楼下走上来给学生上课的。 后来她用了很多招想教会冯子昂什么时候该正面听她的话,什么时候得反着听。结果冯子昂后面越发小心翼翼,连亲她的时候,都会先问一句“能亲不?”,抱她的时候也要问一句“能抱吗?”,明明水到渠成的事,他非得中途卡上几回壳。原本旖旎浪漫的氛围,这么一搅和,简直恼羞成怒。 被搞得不胜其烦的许婧有一次直接在床上发火,将他赶到客厅睡沙发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就发现冯子昂可怜兮兮地在卧室门口打了个地铺。问他干嘛这样,这人居然说怕她半夜口渴想喝水,他在客厅的沙发上会听不到。 然后他又回到了床上睡觉。 许婧完全回忆不下去了。从那以后,她就走上了没下限的不归路。那些她以为自己永远没办法说出口的话,她全说了。 每天早上腰酸背痛的起床时,她还不能怪罪魁祸首,只能泄愤的拍他两下。结果每次都被这人自动理解成还需要再努力一回,直缠到她快迟到了才肯松手。 等到宝儿要上幼儿园的时候,她真是想不顾禁燃禁放令,去买上一堆烟花爆竹好好庆祝一下。因为有人得早起做早饭,她终于可以睁开眼以后也能好好地赖上一回床了。 不知道她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是不是泄露了心思。那天宝儿去妹妹家跟太阳一起玩,留宿在多多家里。他带着她去山顶放了一晚上的烟花,第二天她就没能下床。 倦极了的许婧蜷在丈夫怀里沉沉地睡去。冯子昂轻轻吻着怀中人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裹紧她。还好,老天爷同情他,又给了他一次可以争取的机会。不然,他真的就要错过了。 黑黢黢的夜,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怀中人身上淡淡的甜香,就是安宁静好的岁月。 许婧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又回到了那间病房里。 时隔多年,她早就无喜无悲。再看着那个被绵里藏针的话羞辱时的少女,她很想过去抱一抱二十岁的自己,告诉她,没关系的,真的没什么。站在她面前自以为是地羞辱着她的女人,不过是条可怜虫。借着大起来的肚子硬逼着领导家公子娶了自己,却一辈子生活在害怕被抛弃的恐惧中的可怜虫。 那个时候的自己,心里其实是自卑的吧。弟弟妹妹都那样优秀,那样出色,围绕在弟弟妹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也都是那样的醒目显眼。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自己,除了被他们一个劲儿的说“善良温柔又美丽”外,真的没有任何长处可以拿出手。她又不是花瓶,摆在那里当空架子就好,漂不漂亮什么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当年冯子昂含含混混,没有把话说清楚的时候,她也没有追问。那个时候的她,勇气只有那么一点点,靠着那一点点的勇气,她试探了,没有得到正面的肯定回应,她就选择了转身离开。 自卑的人,往往表现出过于强烈的自尊。敏感而羞怯的她,那个时候对自己说了什么,对,要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不要总是生活在不切实际的梦境中。 她卫校的最后一学期开学那段时间,好像发生了不少事。 多多的大学申请不顺利,希望获得的offer迟迟不来,对她抛出橄榄枝的学校,她又不满意专业。宁宁有篇科幻小说入围了国外某个著名的科幻文学奖,最终却折戬而归。 至于她自己,也经历了各种让她不快的事情。 首先是被学校开除的陈雪某一天突然跑回宿舍楼,对着她大喊大叫。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这样把人往死里逼,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许婧不明所以,对于陈雪,她真的无话可说。陈雪被警方找到的时候,竟然还要求她不要追究她的责任。理由是,反正大家现在都知道那照片是假的了。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她要是不自救,黛米就会逼死她。 “许婧,咱们同学一场,还在一个寝室里住过,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逼死吗?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许婧当时听了就目瞪口呆,完全没办法相信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样理直气壮的地步。 她实习的时候,曾经碰到一位研究生跟她们吐槽。 研究生本科时有位舍友偷了其他人的钱,结果却嫁祸给最后离开寝室的她,因为当时她身上没什么现金,而且习惯性揣口袋随身带着,是唯一没有失窃的人。 被偷了两个月生活费的受害者报了警。警方介入调查后,调了学校宿舍楼梯口的监控,圈定了嫌疑人是这位舍友。 那位舍友哭啊哭,闹得要死要活的。后来校方不知道是迫于学生家长过来闹的压力还是怕她真的会想不开,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之前,这间寝室失窃,是内贼,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是这位研究生的消息已经传递开了。那位真正的凶手老早就不遗余力地将这件事给宣扬了出去。 现在大家本科毕业都好几年了,在大学同学圈子里,这位倒霉的研究生依然担着贼的名声。她恨得要死,最气自己当时心软。当初辅导员和稀泥,让她们以后和睦相处,不要为着点儿小事搞得大家都难堪时,她竟然心大如斗地傻乎乎的答应了。任何人跟她打听这件事时,她都顾及着小偷的面子,含含混混地应付了过去。 所谓清者自清,从来抵不过三人成虎。 陈雪的又哭又闹,自然不可能打动许婧。她脑子又没病,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去体现她的宽和仁厚。陈雪又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惩罚吗?她被开除,是因为她卖。淫触犯了校规。 她在网上发布虚假照片,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许婧的名声损失与心灵伤害,对于法律层面而言,算不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所以作为一起民事纠纷,许婧追究她的责任,陈雪唯一要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删除网上的那些照片,向许婧赔礼道歉。就连精神损失赔偿也就是口头说说,实际中无法执行的赔偿多了去了。 陈雪作恶的成本那么低,她对许婧造成的伤害那样大,惩罚到她身上,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好像那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许婧计较,是许婧自己小心眼,开不起玩笑。 当时律师跟许爸他们解释的时候,许婧根本都听不下去。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则,总是在欺负道德底线高的人。因为他们自我要求高,所以活该他们受委屈。 那段时间,许婧的心情有多糟糕,她根本就无法跟任何人明说。她恨死了陈雪跟那个可恶的小护士。她们做了恶,付出的代价那样小,居然还能哭哭啼啼的,好像她们才是受害者。她们受到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惩罚,都是因为许婧狭隘小气冷酷自私。 直到陈雪过来找许婧闹事,她才知道江冠南之前说的报复手段究竟是什么。 他黑了陈雪的邮箱,将那份黛米用来威胁她的艳照原版原样打印出来,偷偷寄给了陈雪所有的亲戚朋友。除此以外,他还把陈雪这些年都在哪些地方从事过特殊服务,当时的花名跟工作照都翻了出来,全都塞到了一个信封里。 这些照片一传播开来,就在陈雪的亲戚朋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前许婧被污蔑的PS照片闹得沸沸扬扬,真正的照片原主人陈雪却是悄无声息。就是学校开除陈雪,也是低调地进行的。到现在为止,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她们都快毕业了,陈雪人不在学校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许婧觉得特别讽刺,这个时候,学校开始讲究要保护学生隐私,家丑不可外扬了。之前,她被污蔑的时候,校方又做了什么啊!恨不得能跟自己把干系撇得一干二净才好。 就是陈雪被找出来是幕后黑手以后,学校领导找许婧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依然是,这件事还是低调点儿的好。这么糟心的事,许婧你要是被人提起来也会不舒服的,是不是。我们就尽量以后都别提这件事,赶紧将这一页给掀过去。 许婧想到了那个研究生愤愤不平的话。学校只觉得闹出这种事没面子,反正已经折进去一个学生的名声了,那千万得保护住另一个学生的名誉。再怎么说,凶手也是从学校出去的啊。 她没有吱声。 校领导明里暗里表示校方考虑到她的心情,会尽量为她推荐一家好医院工作。要是她愿意,还可以留校当老师,没办法给学生上课,也能从事行政工作嘛。编制什么的,以后学校也会尽量为她争取。 那一瞬间,许婧觉得自己长大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永远阳光灿烂。对于弱小的人,它时刻会伸出利爪狰牙。 许婧没有要学校所谓的补偿。即使不是空头支票镜花水月,她依然不会要。一份所谓的好工作很了不起吗?世界上的好工作那么多,她还不需要跪着去祈求一份所谓的好工作。留校当老师很了不起吗?她可以去更好的学校求学,当大学老师乃至当教授!她不需要为一份行政工作受宠若惊感恩涕零! 第561章 往事并不如烟(下) 陈雪向她哭诉, 骂她残忍自私,许婧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当听陈雪说,从小最疼她的奶奶因为被那些照片刺激到了,一口气没喘上来, 人没了的时候。许婧也只是生出一句感慨, 哦,这样啊, 老人家真是不幸。 这个人哭着跟她说, 她来读卫校是为了可以将来能照顾好奶奶的身体。她去打那种工挣钱, 也是为了想给奶奶买礼物。 许多听了无动于衷。陈雪上卫校,可没见她好好学习, 因为总是挂科还差点儿留级。她挣到的钱也基本上花在自己身上了吧, 吃穿用度没有一样不是非得拔尖。 那些说想要让自己跟家人生活的更好,出卖最原始本钱的人, 又有多少不会沦为物质的奴隶,在欲海中榨干了自己的青春与灵魂,再也爬不上岸。 那天陈雪找她哭闹以后, 许婧一个人在寝室里坐了很久。然后她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翘课, 去大街上逛了一下午,直到整个人腿都逛酸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天黑的时候, 她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才给江冠南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谢谢。 是的, 她并没有因为陈雪得到了惩罚而感到有多开心,甚至连扬眉吐气的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有种浓郁的悲哀。这种的悲哀的情绪从去年延续到现在,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消散。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一点儿事情也没了。可是时不时的发呆与怔忪,却提醒着她,一点儿也不好。 咖啡店里放着一首偶像剧的主题曲《街角的祝福》。女歌手的嗓音清新而灵动,唱着属于她自己的小小的悲伤与豁然。 “多少个秋 多少个冬 我几乎快要被治愈好 但还是会只因为一个重复的话题 就无心自扰” 许婧很喜欢歌曲的演唱者戴佩妮,因为她是个个子小小却倔强向上的女生。看着这样的人,许婧觉得自己也可以一样有大能量。 只是此刻,听着这首歌,她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江冠南接到了他家小姐姐的道谢电话还在害羞。 哎呀呀,他做的实在太少了。小姐姐不让他做坏事,不然他肯定能够整的那个陈雪后悔来到这世上。嘿嘿嘿,另外那个讨厌的实习护士,他怎么惩罚她的,还是不要让小姐姐知道了吧。不然小姐姐肯定会骂他的。 江冠南找了人,在那个小护士的内衣里动了手脚。上次他就觉得玻璃丝纤维这种东西用起来很顺手,既然可以作弄一回讨厌的孙强,这回一样可以用在那个自以为多纯洁多高贵的女的身上。哼!胆敢欺负他家小姐姐,他就一定不会让她好受。 江小爷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给那位生活在中世纪的小护士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的大。 这位姑娘在下面开始感觉痒的时候,吓得都快哭了。因为她在皮肤性病科实习的时候,曾经被一位花柳病色狼摸了几把,生怕被人以为是她不检点的小护士选择了忍气吞声,后来又被摸过几回。从那以后,她就有了心病,总怀疑自己沾染了病菌,每天连澡都要洗上好几回。 这下子,她下身开始发痒,忍不住都抓破了。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的手上带了病菌,传染给了她。 她被退回学校以后,先被她妈狠狠打了一顿。一直严格管理着女儿生活的母亲发现她身上不对劲,逼着她问是不是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小护士哭着说了,结果又挨了打。 母亲怒骂她不知检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她搔首弄姿,好端端的,男的怎么敢招惹正经人家的姑娘。只有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卖的,男人才会动手动脚。因为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女人,一分钟离了男人都活不下去,巴不得被人摸。 江冠南倘若知道这些,估计会笑死。这小护士不是一天到晚说这个不正经那个卖弄风骚么,这回她自己尝到厉害了吧。 江小爷哼哼唧唧地跟小姐姐磨磨蹭蹭说了半天话。哎呀呀,他收到耶鲁的offer啦。可是人家舍不得小姐姐哎,人家还是想留在本城陪着小姐姐。人家要跟小姐姐相亲相爱。 许婧听着那首歌唱到“再不想问也不想被通知到,反正你的世界我管不了。只因为我不想打扰,只因为怕你解释不了……”,潸然泪下。 江冠南听到水滴的声音,惊讶地跑到窗户边上看外面的天空,茫然地问:“姐,你在哪儿啊,外面下雨了吗?” 许婧想到了那句“雨是天空流的泪”,擦了擦自己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我马上要回家去了。” 江冠南小心翼翼地试探:“姐,你是不是哭了?姐,你别哭啊。以后有谁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怼回去。我家小姐姐都敢欺负,他们是活腻了吧。”说到后面,他又义愤填膺起来。 许婧微微一笑,喊他的名字“江冠南”。 江冠南茫然地应了一声:“姐,你喊我有事儿啊?” 许婧诚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江冠南,谢谢你。” 江小爷“啊”了一声,连忙表示不用,他不要小姐姐道谢。他愿意为小姐姐做任何事。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姐姐。他要小姐姐一辈子都幸福快乐。 江冠南打完这通的电话的时候,他妈在房门口敲门喊他出去。晚上他爸的老同学请客,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他拿到了世界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 江小爷正心烦意乱呢。他家小姐姐为什么哭啊,肯定是那个不识相的陈雪又跑去给小姐姐气受了。这人真是块臭泥巴,非得恶心死人不可。哼!等着,小爷他折腾人的手段多的是。本来因为小姐姐劝他不要过火,他都打算这趟完了就放过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了。结果这人还没完没了了,小爷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江母絮絮叨叨地嘱咐他换一件能出门做客的衣服。她一面在衣橱里翻找,一面叮嘱他:“你今天可得老实点儿。你家万叔叔家的女儿也来了。人家也是要去美国读书的,到时候你们还能有个照应。” 江冠南作为一名天才少年,一贯刻薄且毒舌,相当缺乏对资质愚钝者的同情心。他一听就翻白眼,冷笑道:“一个连高中都考不上,拿钱砸出来的野鸡大学,我跟她可没话说。” 江母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拍了下手里的大衣,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万叔叔现在坐的是什么位置了啊。人家姑娘就是成绩差点儿又怎么样啊。你到国外跟人家好好处处。到时候回国了,有长辈保驾护航,你何止比一般人少奋斗二十年,那是三辈子!” 江冠南冷下脸,毫不客气地怼回头:“合着我在你眼里,还是要出去卖的哟!走走走,什么狗屁玩意儿。我才不稀罕呢!连我家小姐姐一根手指头逗比不上的玩意儿,也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呢!” 一向任性惯了的江冠南完全没有母命不可违的意识,直接把人给推出了门外,大吼着:“滚蛋滚蛋!我一个女的都不要,我就喜欢我家小姐姐。有本事,你给我再变出个小姐姐来。其他人,我都看不上!” 江母听了儿子的混账话吓得不轻。她一直知道有这么个小姑娘存在。反正她生的是儿子,吃不了亏。儿子有人照顾着吃饭,她也不怕有什么麻烦。 可这么个保姆一般的角色转变为儿媳妇,江母完全接受不了。她打听了,这个小护士是从农村来的,指不定就是指望着能诓住江冠南,好鲤鱼跃龙门呢。 这种小姑娘她见多了,小保姆小护士,个个都要往男主人身边凑。前段时间,公爹以前的战友,陈师长的孙子不还跟一个女研究生睡到一起去了么。他孙子才上高三啊,还不到二十岁。这个女研究生是该有多下贱啊。 江母一贯拿儿子没办法。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当年要不是爆出上海流氓大案,连政界要员的公子都因为玩弄妇女被枪毙了。江家怕在风尖浪口上闹大了,她也就是被白玩了,根本进不了门。好在她肚皮争气,一举得男。江家人看她的眼睛才不是斜着的了。 后来,江冠南越大越显露出天资卓绝。她这位生了宝贝金孙的夫人地位才越来越巩固。不管丈夫怎么折腾,有老爷子盯着,他都不会让宝贝孙子受后妈的气。 母凭子贵的江母哪里敢跟儿子置气。她要去找罪魁祸首,那个面憨心黑的小丫头片子。她看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还看不明白这种小姑娘的心思么。 多年以后,许婧还记得那天是个春日晴好的礼拜六。因为她去年十一月结束完比赛回来后,发生了那些事,所以她后面两个多月的实习没能完成。这学期,她得补上,省人医的护理部才能在她实习合格的证明上盖章签字。 许婧不愿意继续在卫校待着,索性回医院继续实习了。流言蜚语总有一天会被更新更刺激的消息所取代。赵忠祥被人告了,哎呀,还不知道那女的是不是说的是真的啊。 她听着这些桃色新闻,面无表情地垂了下眼皮。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关心人家的床笫之事呢。 江母通过护理部的一位护士长找到了许婧,一见到人,就笑嘻嘻地将她拉到贵宾接待室去说话。病区的护士长问带人来的同事,嘴巴努了努,示意那位仪态万方的女士:“谁啊?装得跟从电视上下来的一样。” 那位老护士长“扑哧”一笑,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可不是装得跟什么一样,就和那个《人到中年》里的马列主义老太太一样。行了,这人以前也是护士,我们都在一起当过同事。不过人家嫁得好,嫁给了首长家的公子,所以是官太太,架子大点儿,应该的。” 许婧被江母拉进贵宾室的时候,还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自称江冠南母亲的贵妇找她究竟有什么事。感谢她一直帮忙照顾江冠南?那也应该是去她家里啊,怎么找到单位来了。况且感谢人,空着手来,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吧。 江母先是将许婧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夸奖了一遍,用亲昵到夸张的口吻,一口一个“婧婧”,肉麻的许婧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然后江母画风一转,开始表示男孩子心性不定,就跟她家江冠南似的,今天说喜欢这个了,明天又喜欢那个了,实在是让人头痛。这么长时间,一直给婧婧添麻烦了,她这个当妈的,委实过意不去。 许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江母说自家孩子不好,还客气客气地说哪有的事儿,江冠南人挺好的。他没怎么给她添麻烦啊。 第562章 摊牌 江母一把拉着许婧的手, 笑吟吟地看着她,姿态亲昵地嗔道:“哎哟,我那个儿子我还不清楚么,就是个混世魔王。他小孩子家不懂事, 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闹的。” 许婧觉得有点儿别扭, 《红楼梦》虽然经典,可要是现实生活中谁捏着红楼腔说话, 分分钟让人出戏。 贵宾接待室的窗户开了, 许婧轮转的科室在二楼, 窗外一株杏花开的正好。有人在医院楼底下放着《精忠报国》打拳。 江母闻声灵机一动,笑道:“这女人啊, 是不禁老的。看着比男的大不了几岁, 等过上几年,那就是上街都被人当母子了。你看看这唱歌的屠洪刚, 那时候跟方舒的姐弟恋叫一个轰轰烈烈。方舒当年多红啊!现在屠洪刚是风光了。她一个离了婚带着孩子的老女人,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妈。” 许婧茫然地看着她,认真道:“方舒快五十岁了啊, 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 江母听了这话就不舒坦, 后面的话就不再绕弯子了,绵里藏针的,说了一堆, 无外乎她儿子是有大前程的人。这一个人要是爱一个人,就应该跟《万家灯火》里头的丽妹一样,为了对方好, 就该成全对方的未来。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许婧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因为大家都说多多长得像万绮雯,所以有万绮雯演的戏出来时,他们家都会跟着看,然后用来打趣多多。但是《万家灯火》里,万绮雯演的那个叫丽妹的女护士实在太惨了,先是被强奸,后来沦为舞小姐,好不容易要去国外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偏偏又飞机失事去世了。 这戏就成了他们家的禁忌,大家都觉得太不吉利了。宁可三更半夜地去重温《我和僵尸有个约会》,江冠南还为此吓得大半夜的挠她弟弟的门,因为他不敢一个人睡了。 许婧看着窗外的那株有好些年头的杏树,想起她帮妹妹背植物学的时候,书上说的杏花有变色的特点,含苞待放时鲜艳娇红,而后愈发转淡,等到凋零时已经花白如雪。 她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轻笑,嗓音一点儿也没有颤抖:“阿姨,你误会了。江冠南认我当姐姐,我拿他当弟弟看的。你怎么会想这么远呢。他申请学校的决定还是我们帮他一起下的。所谓他不要去国外上学了的话,不过是小孩子置气。你是他的亲妈,难道这点儿关于他的情况,你都不了解吗?” 江母被这小护士的话给刺到了。江冠南从断奶以后就被公爹抱到跟前去养,平常压根儿就鲜少有让她跟孩子接触的机会。等到后来儿子愈发显出了聪慧样,她就更难得能跟儿子相处了。公爹忌讳长子嫡孙长于妇人之手。 她脸上柔柔的笑容一时间没绷住,撕开一个裂口,显出了刻薄相:“是啊,人都贵在有自知之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小许啊,你也年纪不小了。阿姨一见你就投缘,索性给你介绍个对象吧。我们家老江的单位有个小伙子,也是农村来的,人实诚,给领导开车的。你别小看了司机,这都是领导的心腹,可有前途了。” 许婧急着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人,闻声冷着脸道:“不劳您费心了,我有对象了。您实在不必再在我身上费心了。” 江母心底冷笑,这小丫头片子还想以退为进不成。什么姐姐弟弟,哥哥妹妹的,真要是心无旁骛的正经人,就不会搞出这些魑魅魍魉的东西来。 她脸上笑容又重新堆砌了起来,拉住已经开了贵宾接待室门的许婧:“哎哟,小许啊。你的对象是什么样儿的啊。阿姨可想看看,你这样标致的小姑娘,找了个怎样的如意郎君。” 许婧没料到江冠南的母亲居然跟个牛皮糖一样,黏着人就不放了。她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准备直接翻脸的时候,恰好撞见韩医生跟张茹前后脚到她们病区来有事。护士长一见他俩几乎同时进病区大门,就打趣道:“不愧是金童玉女,真是心有灵犀啊。” 江母追着许婧到了护士站边上,还在语气亲热的拉着她追问不休:“婧婧啊,你的对象在哪里啊。小姑娘家脸皮薄,阿姨知道。你考虑考虑,那个司机真的人不错,给领导开车的哟。” 韩医生心情复杂地朝许婧投去一瞥。这个小姑娘似乎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已经褪去了身上的稚嫩之色,成了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绝色女子娜斯塔霞的模样,眼睛像是冰冷中淬着火。 张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自己的男友,对于护士长的打趣,她只是温文尔雅地笑着,含蓄且端庄。 江母见到了这位女医生,心中思量着,以后她的儿媳妇也应该是这种模样,秀外慧中,处处透着大家闺秀好人家出身的气派。 许婧垂了下眼睛,竭尽全力去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江母还在喋喋不休,她一定要得到一个准话,她不允许任何人拦了她儿子的路。这个小丫头片子,人长得瘦瘦小小,脾气倒是大得很啊。 达子从病区门口伸进了脸来,笑嘻嘻地跟许婧打招呼:“哟,许婧,好巧啊。我就过来看个开刀的朋友,都能碰上你。实习还没结束啊。” 他扬了扬手里拎着的鲜艳欲滴的草莓,笑道:“真巧了。我朋友查出来血糖高,不能吃草莓。这我一早去郊区采的草莓可不就要浪费了嘛。你们女孩子喜欢吃这些,拿去吃吧。不然摆到明天就得烂了。” 许婧看着他,这蹩脚的谎言亏他编的出来。外科大楼跟内科大楼隔着二十多米远呢。他看个开刀的朋友,怎么绕到了呼吸内科来了。 达子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有点儿手足无措。他从来没见过许婧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着他,就是当初他们谈朋友的时候,也没有。直觉告诉他,似乎将有什么会影响他一生的大事发生。而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似的自己的形象更加入许婧的眼。 许婧终于笑了,这一笑,如娇花照水,连大片的杏花春英都黯然失色。她喊了一声达子,将人叫到了自己身边,微笑着看江母:“阿姨,我不需要你介绍男朋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达子当场就懵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婧婧说什么,说他是她的男朋友!他差点儿没能控制住,直接抱着婧婧转圈圈,他发誓,他这辈子,拼了老命都会让婧婧幸福的。他前天找人去把那个什么雪给揍了一顿果然是正确的。为着婧婧,他做什么都行! 江母挑剔地看了眼达子。这人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货色,一身的小市民油滑劲儿。不过配这么个小丫头也是合适的,都是小家子气,空长了一副好样子,没见过大世面,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 她脸上浮出一个虚虚的笑容,继续想伸手拉许婧,却被她侧着身子避开了。江母心中不悦,这丫头实在是不懂礼貌,一点儿也不知道尊重长辈。亏得不能嫁到自己家里来,不然她还得费心调。教个没见识的村姑,也真是够叫人心烦的。 江母笑得虚情假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在假笑一样:“哎哟,一看就是郎才女貌,真是看着就登对。” 许婧目光沉静如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阿姨,您不必为我的事操心。” 韩医生默默地看了眼达子。这是个大块头的年轻男人,看着就随和而爽快。他的样子有点儿像《白色巨塔》里扮演里见脩二的日本男星江口洋介年轻时的模样。 张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男友,语气里似乎有些揶揄的味道:“里见脩二的魅力似乎不比拓巳医生差啊。” 韩医生面上浮出笑容来,漫不经心地自嘲道:“这可不能比,比起他们来,我可是老人家了。” 已经到了午休时间,达子一直站在病区门口等许婧下班。 许婧心事重重。她在最初的激情冲击下,一时冲动拉着达子当挡箭牌,等到话出口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了。她不应该这样冲动,这对达子不公平。她为她所感动,感谢他为了自己各种费心,尽心尽力,可是她没有心悸的感觉。 她曾经问过妹妹,妹妹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陈曦的。她家妹妹嘿嘿傻笑,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他,看见他的时候就想紧紧待在他身边。看到好吃的东西,想要跟他分享。看到他喜欢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哎,这个东西陈曦好像喜欢哎”。喜欢一个人,就想想要对方融进自己的生命,自己也融入到对方的生命中去。 所以,妹妹跟陈曦才这样竭尽全力想要待在一起吧。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许婧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病区的玻璃门。达子一见到她的脸,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经过他的所有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这份快乐。 许婧的舍友叶梅原本已经结束了实习。可她担心许婧一个人过来实习会被人欺负,所以又积极要求继续实习两个月。 她一看达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吓了一跳。这个人真是快要欢喜傻了吧。原先叶梅还想劝许婧,这人条件差了点儿,又是在外面跑船的,不定性子。许婧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可是此刻,不知怎的,看着达子如此欢喜雀跃的模样,她却没办法对许婧说这个人的坏话。 昨天她们下午闲下来的时候,听一位到省人医进修的医生说自己堂姐的事情。堂姐大学时男友是风靡全校的风云人物,堂姐一直追着他到处跑,毕业后还跟着他去了广州。等到两人工作有了起色之后,堂姐却最终选择放弃了这段感情,转而嫁给了一位开运输公司的小老板。 当时进修医生觉得没办法理解,堂姐的前男友真是各种出色啊。结果堂姐叹了口气表示,就是因为他太出色了,她一直仰着头看他,脖子酸。她努力的成果没有人能够看得到。她所有的成就就是一个XXX女朋友的头衔。她不愿意一辈子仰头看他,太累了。她希望有一个可以时时关心她呵护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来疼爱她。 进修医生感慨道,女人找对象的话,爱你的跟你爱的,千万要选前者,否则你辛苦了一辈子,还要被人嘲笑是自己倒贴。 她昨晚跟妹妹打电话时,说到了这个故事。结果妹妹笑着说,难道不应该是找一个你爱的且他又爱你的人么。 当时许婧就反驳她,你想得倒美,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恰好就让大家全都给碰上了。 结果妹妹当时漫不经心地来了句:“爱本就是件至极奢华的事,遇不到那就不必勉强啊。谁规定人一生必须要有谁陪伴,那些单身的人未必就不幸福。说不定反而能因此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呢。” 许婧心里想,妹妹果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像她这样幸运的人,又能有多少。 叶梅看着达子,半晌偷偷地觑着许婧的眼色,冒出句话来:“这家伙倒是挺执着的啊。”从她们进卫校起到现在,差不多五年的时间了。这人居然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每次许婧各种暗示希望他不要再继续下去的时候,他总能顾左右而言他地打擦边球,愣是将话题给圆过去。 这样看,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能耐啊。 许婧咬咬牙,换了护士服,走出了病区大门,招呼达子:“那个,我们出去吃饭,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563章 朋友的朋友 达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连忙跟着许婧往外走。 原本一直跟许婧搭伙吃饭的叶梅识相地停下了脚步,捏着草莓往嘴里送。算了吧,好歹也吃了人家的草莓,就少当一回电灯泡吧。 达子一路都紧跟在许婧身后, 想牵着她的手, 又不敢轻举妄动。他这一上午虽然乐得快要疯了,可他毕竟不是才出校门的傻小子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五年功夫, 最基本的察言观色他还是知道的。 直觉告诉他, 许婧临时宣布他男友的身份是事出有因。可这又怎样, 只要许婧说了,他就死命对许婧好, 决不让她后悔说出今天的话。 许婧找了家安静的简餐店, 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这家店因为靠墙的位置有隔断,所以隐蔽性相当不错。 许婧一坐下来以后, 服务员刚递上点餐单,达子就拿着单子双手捧到许婧面前,认真道:“你想吃什么?” 她默了一下, 将单子递回给达子:“你自己点吧, 我吃面条就好。” 达子一口气给许婧又点了好几种零食小吃,都是照着她以前喜欢的口味来的。他正色道:“婧婧,你放心,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不会让你被人笑话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羡慕你,我要让你永远幸福快乐。”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真挚,那样严肃而认真。许婧知道, 他没有说谎,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将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即使后面经过了数千个日夜,他们都长大了变化了,她依然相信,当时坐在简餐店里的达子,是真心的。 许婧一时间没有办法将绝情的话说出口。没有谁的真心可以被肆无忌惮地糟蹋,没有谁的爱情注定了要比别人低一等。所有的真心都值得被珍视,谁也不能轻易作践别人的感情。 达子已经在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今后的打算。他这趟回来就是要结束船上的生意,准备在江边开一家店,专门做江上开船人的买卖。地点什么的他都已经挑好了。他一定会好好工作,努力挣钱,让许婧衣食无忧,轻轻松松地过日子的。 他说的那些话,像是一幅幅画面铺展在许婧面前。她觉得陌生,却又有种说不出温暖感。大约他说的那些就是人间烟火气吧。这是她在空中飘飘忽忽一年多以后,隐隐约约接触到的人间烟火气,有种脚落到了实地的感觉。 达子描述着未来的场景。他船运生意做的好,这一趟转手出去一半是为着许婧,他想安定下来;一半则是有人看上了他出的份子,三番两次找人说项,想要接过去。达子不愿意跟人硬怼上去,没必要。挣钱的门路不止一条,趁着这机会卖个好价钱也给了人面子,攒下交情来,以后也是条人脉。 许婧不是很能听懂他说的这些,可她还是努力听着。这些平凡而琐碎的事,组成了生活的细节。她想到了鲁迅在《伤逝》里写的话,爱情之外还有生活。那些阅读理解的答案中,总是说男女主角的爱情悲剧源自于社会的黑暗。许婧却觉得,即使换一个社会环境,他们依然会走向穷途末路,因为他们自身的个性弱点太强烈,太过于想当然。 她耳边流淌过达子说的话,每一句她都听到了,可每一句她都无法真正刻在心里。也许是她飘的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双脚踏着实地走路的感觉了。 他们点的东西全部上齐了。许婧还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她现在胃口比以前小了很多,常常都不觉得饿,所以叶子都会逼着她一起吃饭,盯着她把最低标准的食物吃完。此刻,她想试一试,看看自己能否好好吃东西,能否好好生活下去。 许婧吃的几乎快要吐了,可她硬逼着自己必须得吃完。达子看她吃的认真,高兴不已,一个劲儿地想要给她再点一些,被许婧摆摆手拒绝了。到了后来,她实在忍不住,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又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得一干二净。她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都忍不住被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吓到了。 这是她吗?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许婧以为自己会哭,却发现根本流不下眼泪。身体负责存储眼泪的那个器官好像坏掉了,所以眼泪干涸了。她洗了把冷水脸,将脸上拍出红晕的色泽才出了卫生间。 达子已经买了单,又拎着份打包的“面包的诱惑”,笑着说:“下午再吃吧。我看你好像蛮喜欢的。” 许婧没有吱声。其实她不会再吃了。面包做成的小屋里面全是冰淇淋,她只能偶尔吃一回,因为怕太冷的东西,身体会吃不消。 她稀里糊涂地想起来前年有一回去超市,她看到了冰淇淋,忍不住想吃。结果冯子昂见了,直接买了一盒,却只给她吃了两口就拿走了,理由是,她不能再吃了。 剩下的冰淇淋,进了冯子昂的肚子。他是男人,没关系。 许婧咬了下嘴唇,撇过脑袋。达子拎着东西跟在她边上,关心她是不是穿的少了点儿,会不会冷。他还想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许婧肩上。 她转过身,摇摇头,拒绝了。没关系,自己距离医院没几步路,病区里永远都是冬暖夏凉,中央空调恒温。 达子笑了笑,没再坚持。他护着许婧过马路的时候,斜刺里突然有辆电瓶车冲过来,差点儿擦到许婧的手。他连忙把人护到一边,狠狠瞪了骑车的人一眼,对方已经趁着他看许婧有没有受伤的时候,溜之大吉了,只留一个转瞬即逝的背影。 后面的路,达子一直牵着许婧的袖子。 后来过了好几年,许婧快要结婚的时候,许多曾经问她,后不后悔曾经跟达子的感情。她想了很久,答案是她不后悔。在她最痛苦最失落的那段时间里,是达子给了她温暖与支持。尽管她对达子始终少了一份悸动的激情。但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相濡以沫的男女一样,他们之间也有亲情与温情。 她曾经真的考虑过要跟达子好好走下去,过一辈子。因为不用周围人羡慕,她也知道,达子对她非常上心。 快要到内科大楼的时候,达子突然开了口:“许婧,我不勉强你。我只想请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追你。我也不瞒着掖着了。这么多年了,我试着照你说的,去找个女孩子好好过日子。可是我努力过,只要那个人不是你,我就没有办法投入进去。只要不是你,做再好玩的事情,我都感觉不到开心。” 许婧怔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达子鼓足了勇气,牵起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不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接受我。咱俩的关系,你是主导,你有权利随时喊停。” 许婧稀里糊涂的,就被他牵着手带回了实习的病区。达子的手很大,手心因为常年劳作,有厚厚的茧子。许婧觉得他掌心黏糊糊的,让她有点儿不舒服。可是从他掌心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气却又是她渴望的。她觉得太冷太累了,她迫切需要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 这份温暖,是弟弟妹妹没有办法给她的。 叶梅守在病区门口,欲言又止。她一见许婧跟达子牵在一起的手,就是一副“OMG”的纠结神色。要命啊!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消失了一年多的电竞帅哥终于出现了,还带着一大束玫瑰花。可现在,许婧却跟她的老同学牵手而来。 冯子昂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就是一僵。他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许婧上次在舆论的风尖浪口还要坚持出门去见的那个男人。他们青梅竹马,相识了好多年。那个男人等了她好久,终于等到了此刻他们牵手的时刻。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冯子昂有种命中注定的悲凉。他以为幸福在向他招手,然而一切终究还是镜花水月。 叶梅看着许婧,期期艾艾:“嗯,那个,你前脚刚走,后脚冯先生就来了。” 达子紧张地握紧了许婧的手,许婧甚至有种被捏疼了感觉。疼痛达到大脑皮层,令她清醒了一些。她不想再跟冯子昂似是而非地纠缠下去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受的折磨已经够了。她需要一个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伴侣,而不是永远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刻需要她猜测心思的男友。 算了吧,谁年少时不曾做过几个不切实际的梦呢。他是天边一朵云,她不想羁绊住他,也没有能力去羁绊。 许婧冲冯子昂露出了个微笑:“冯先生你好,陈曦应该在学校,你要不直接过去找他吧。” 是的,他是陈曦的朋友,这是他们关系最后的定位。 冯子昂眼睛猩红,他已经有一天一夜不曾入睡了。他连着打了一个月的告别赛,终于可以真正抛弃了过往所有的一切,崭崭新新地站在她面前。可是此刻,冯子昂却后悔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打理的清清爽爽,摒弃了连帽衫,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他无所遁形,所有的窘迫与无措都暴露在人前。 叶梅看到了冯子昂的第一个笑容,吓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后来她给许婧当伴娘的时候,看到新郎笑得傻乎乎的样子,曾经悄悄跟许婧咬耳朵:“原来你老公会笑啊。当年我第一次看他笑,就想,算了吧。这人不会笑,还是别勉强他了。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冯子昂将手里的玫瑰花往许婧怀里一塞,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嗯,那个,祝你永远幸福快乐。” 他大踏步走出病区大门,近乎于落荒而逃。手机响了,冯峰在电话那头欢天喜地地喊:“哎,你个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到家啊。赶紧的,赶紧的过来,哥哥我就等着把手上的事情交给你呢。我告诉你,小子哎,因为我劝你回家有功,老头子又痛快地掏了五百万给我拍电影了。到时候,你就有个国际著名导演的哥哥,可以拿出去显摆啦!” 冯峰说的正痛快,忽然从话筒里冒出一句话来,钻进了他的耳朵:“我不接班了,我要回去打电竞。” 冯峰被噎得半死,闻言直跳脚:“你开什么玩笑啊!你个臭小子给老子回来!你敢这么对老子,以后肯定是打光棍,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冯子昂冷冷地回了一句:“随便你,我无所谓。” 他挂了电话,大步朝医院门口走。反正他一直都是孤单的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继续孤单下去。 第564章 夫妻之间 许婧站在楼上, 看着窗户外面的他越走越远,背影渐渐从她的视野消失。 此后好几年的时间里,她经常在睡梦中想起这个场景。目送他远去,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读本科时候, 有一次他们寝室出去唱K, 她被推着去唱那首《朋友的朋友》。 当时她已经开始正式跟达子交往。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甜蜜的小情侣。可当她唱到“寂寞的尊严别常到你那边, 有时候以为我能微笑去面对, 有时心酸到呼吸都听见, 朋友的朋友我们最后的定位……”时,却忍不住哭得不能自已。 隔壁包房里, 有女生在声嘶力竭地唱着“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 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多盼能送君千里, 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 调子太高,唱歌的人根本升不上去, 嗓子都破了。 许婧蹲在地上, 哭得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天达子过来接她,请她们寝室的女孩吃晚饭。听说她唱歌唱哭了以后,还笑着说他家婧婧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她看着那一桌, 满满的,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从那一刻起,许婧决定要忘掉那个人。 后面的几年里, 她真的几乎已经做到了。从报纸新闻里,看到他拿到一个又一个冠军的消息,她也是一笑置之。 那个时候,陈曦去国外念大学,多多也去了北。京。她和那个人,不过是朋友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了任何可以产生的交集。 除了每年生日时,他会邮寄过来的礼物。然而她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很多礼物。于是他自己做的手工玩偶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那几年,其实她并没有过的不好。她在医学院的生活一直平静,除了不能听《朋友的朋友》,一听就会忍不住想要落泪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心即使缺了一块,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能事事顺遂。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如果不是后来达子做出了那样的事,他们大概会像所有一般的情侣一样,谈了几年,然后顺理成章地走向婚姻的殿堂。他们结婚生子,成为这烟火俗世中最普通不过的夫妻。 许婧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想起这些往事了。如果不是晚上看多多的访谈节目,也许再过很多年,她也不会想起。 回忆起这些过往,她并没有睡得不安宁,依然安睡到自然苏醒。 只是清晨醒来的时候,许婧发现丈夫正盯着自己看。她迷迷糊糊地睁着眼,茫然地回望过去,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的眉眼还是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可这一瞬间,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在分开的头一段时间,她常常会梦到他这样看着自己。其实心里头很清楚,并不会有这样的场景,连回忆都不会有。他们从未交往过,有怎么会有他看着自己入眠的暧昧画面。 但人是感情动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梦境,所以伸出手,触碰到的,始终都是冰凉的空气。 尽管理智告诉她,那见到的不过是睡梦中的幻象,可还是忍不住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眉眼的轮廓。几年的时间里,她差不多已经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丈夫张嘴,叼起她的手,舔舐着她的掌心。他带着薄茧的手掌从睡袍的侧边滑了进去,他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可以吗?” 许婧感觉到了顶在自己侧腰上的硬度,从睡梦的迷茫中清醒过来,她微微点了点下颌:“可以。”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深一点,填满我。” 填满我所有空掉的部分,填补掉所有的空白,填充上所有的惆怅与遗憾。 丈夫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恍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几……几点了?宝儿上学。” 冯子昂身体涨得发疼,好容易进入了温暖而潮湿的港湾,他喘了口粗气:“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说着他大开大合起来。 许婧闭着眼睛放空了自己。有的时候这种几乎于粗鲁的冲击,让她有种灵魂被碰撞到又从身体深处被拖拽出来的感觉。它不必躲在暗处无助地哭泣。他让它无处躲藏,只能鼓足勇气去接受他的爱意。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碎成了碎片,灵魂释放了出来,得到了温柔的呵护与疼惜后,才又安置回已经重新聚集在一起身体中。 到后来,许婧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发出了怎样的声音。惊呼低喘,令人耳热心跳的要求,她在欲海中沉浮。身体不是自己的,灵魂却是那样的放松而自由。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她觉得眼前似有金星闪烁,然后沉沉地陷入了黑甜乡中。 冯子昂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不时轻轻摩挲一下妻子的后背。见她累得睡着了,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微微翘起的唇。 即使已经结婚这么多年,宝儿都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了,他偶尔还是会有恍惚的感觉。害怕这一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因为他太过于渴望而生出的梦境。只有抱着这个人,感受到她的温暖与柔软,他才敢确信,她的确已经是他的妻。他们有个温暖且快乐的小家庭。 冯子昂轻手轻脚下了床,帮她将被角掖好,而后换上家居服,到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卧室虽然有配套的卫生间,但他害怕响动会扰了她的好眠。 他简单地洗漱完毕后,去厨房去昨晚泡好的黑豆跟黑米,放进豆浆机里开始做豆浆。然后他拿出鸡蛋,芝士跟紫菜还有番茄酱,热了平底锅做芝士鸡蛋卷。宝儿现在大了,开始学着偷偷控制饮食,生怕胖了不好看。早上让她多吃点儿有营养的食物,这样既能满足孩子的营养需求,也不容易吃胖了,小姑娘不高兴。 他把早餐端上桌的时候,女儿打着呵欠走到了饭桌旁。看着桌上的水果是她喜欢的草莓,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她笑嘻嘻地看着爸爸,开心地赞美了一下自家老爸真是太棒了,帅死了,贤惠的不得了。 被花式赞美的老爸哭笑不得,叮嘱她:“你先自己吃饭吧。” 宝儿喝了口豆浆,奇怪地问爸爸:“妈妈呢,今天妈妈不送我上学去吗?”她可是班上独无仅有的,可以有爸爸妈妈一起送着上学的学生。 爸爸笑了下,答非所问:“妈妈今天没有课,要多睡一会儿。”从宝儿开始上学以后,他就节制了很多,不敢折腾到太晚也不敢清晨还求欢,怕妻子身体娇弱承受不住,没办法起床陪宝儿去学校。 宝儿贼贼地笑起来,跟爸爸说悄悄话:“妈妈还是老师呢,也要赖床。” 爸爸笑了笑,端了杯黑米黑豆浆去房间,服侍赖床的妈妈喝下去,又给她掖好被脚才出来。 宝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爸爸给她扎好了漂亮的公主头编发。班上有眼酸的女生说风凉话,笑她头发那么长,都把精力花到了头发上去了。她得意洋洋,她爸爸还有好多种漂亮的新发型没来得及给她扎呢,她就是要一直当长发公主。 父女俩离开家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后,睡足了回笼觉的许婧才迷迷糊糊地起床。她觉得腰酸的厉害,身体也跟散了架一样。不是说女人三十似狼四十如虎,男人过了三十岁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么,为什么感觉她家的这位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完全颠倒了个个儿。 她起了床,洗漱完毕,不出所料,在餐桌上看到了便利贴。其实他不留言,她也知道,有早饭在温着,他叮嘱她不要忘记了早餐。她抚摸着便利贴上的字迹,唇角忍不住逸出了一个笑容。这是她的男人啊,这是她的丈夫。 许婧吃完早饭以后,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她跟冯子昂都是不喜欢被外人打扰的性子,所以家里没有保姆。虽然有家政机器人可以用,但只要时间允许,许婧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把家里收拾的清爽整洁,她就有种心情愉悦的感觉。看着窗明几净,那种成就感不言而喻。 这个观点,她跟妹妹分享的时候,多多吓得不轻。一直到今天,多多还是不喜欢做家务。她将家务当成一种磨练意志的手段,保证完成任务,但绝对爱不起来。 许婧也觉得好玩。每次看妹妹跟陈曦相处的时候,她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们真的就这样将对方当孩子宠了二十年,乐此不疲,黏黏糊糊的,一点儿也不嫌腻味。 一般夫妻过日子不是她跟冯子昂这样么。平平淡淡的,没有多少甜言蜜语,但对彼此的关心都存放在一点一滴中。 叶子有一次听她这么说,曾经毫不客气地吐槽,按照他们家的标准,大部分真正的一般夫妻都是过不下去的。 许婧真的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她是非常幸福,可倘若不幸福,那么两个人为什么要结为夫妻呢。 她收拾完家里后,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妹妹的访谈节目。她和冯子昂都不喜欢面对媒体,有的时候,因为工作性质时常需要同媒体打交道的妹妹就成了他们的新闻发言人。 昨天节目放到了主持人问多多关于高中最后一学期的安排,她就被冯子昂抱回了房间。她泡了杯蓝莓茶,接着昨天的部分往下看。 屏幕上,那位留着锁骨发,形象干练的主持人追问着多多:“当时做出要在国内参加高考的决定时,你有没有害怕?毕竟你之前已经脱离课堂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许多想了想,笑道:“害怕嚒?我不知道哎。当时我跟我男友说,嗯,我想高考试试。他就说,好啊。然后他陪着我一起进行高考复习。大概是因为他始终陪着我,而且神情举止都是那么轻松的缘故。我没能感觉到什么紧张的氛围。” 许婧喝了口蓝莓茶,酸酸甜甜的,她很喜欢。 她看着电视里妹妹一脸懵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多多有的时候,钝感的让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多多告诉自己,她准备在国内参加高考的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都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妹妹的轻松自在。 当年陈曦已经为妹妹放弃过一回去国外交流一年的机会。这一次,他不可能放弃耶鲁大学的offer。 当时自己好像还担心地问过妹妹这个问题,生怕这对小情侣一时激动,做出了冲动的决定。年少情浓的时候,陈曦大概会觉得为了满脸稚气的爱人放弃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可如果他放弃了这次难得的机会,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会不会后悔,觉得是他是被妹妹耽误了。任何爱情都禁不住生活的磨砺。 结果妹妹一脸茫然:“他还是去耶鲁读书啊。为什么他要留在国内陪我?” 二十岁的许婧看着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多久,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妹妹,怎么也无法忍心说出口:那你们异国,时差十二小时,还怎么交往下去。 当年许婧不忍心戳妹妹心窝子的话,此刻被屏幕里的主持人给问了出来:“我觉得你特别勇敢哎。” 长到三十好几岁依然还带着点儿孩子气的多多,不明所以,她依然笑的开心:“是啊是啊,我决定参加高考的时候,连我们班主任花姐都让我考虑清楚,因为高考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我这样一条路没走通又回来高考的,实在太吃亏了。” 主持人毫不留情地表示要跳过这个话题:“谢谢,我们不想再受学霸的刺激。我们关心的是,那个时候,你就没担心过以后你俩不在同一个半球生活,这恋爱还怎么谈下去?” 许多愣了一下,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家这种问题一般都是我先生去考虑。当时我说想高考,他说好。我就专心致志地去准备高考了。” 主持人立刻一针见血:“任性!你说什么,陈先生会说不好啊。” 许多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点了点头:“我的确在他面前挺任性的。我也就是在他面前任性。” 第565章 时光悠悠 许婧看着电视里有点儿腼腆有点儿小害羞的妹妹, 忍不住唇角逸出笑容来。她又喝了口水果茶,在腰上垫了靠枕,舒适惬意地往后靠了靠。 如果说作为姐姐,她对陈曦最满意的一点是什么, 绝对不是他将妹妹照顾的无微不至。而是因为他的存在, 妹妹成了现在活泛的模样,喜怒哀乐都生动了起来。 在妹妹读初中的那几年, 其实她一直隐隐地有些害怕, 害怕妹妹激烈的性子会终将有一天变成一把刀, 伤害到了她自己。妹妹中考那年的暑假,因为那些遭遇, 她几乎都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好在她遇见了陈曦, 遇见了江冠南,生活出现了转机, 她也渐渐平和下去。 她的多多,成了现在出现电视里的那个温婉明媚的女人。 电视屏幕里,主持人揶揄道:“哟, 又秀恩爱。哼!那么你就好好秀一秀, 当时你是怎么任性的吧。” 镜头特写里,多多相当无辜:“我没有任性啊。我每天都会去学校上复习课。因为我们整个年级加在一起参加高考的人好像只有三十个吧。所以其实是老师比学生更多,一个学生身边有两三个老师围着转。”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一阵排山倒海的嘘声, 表达各种羡慕嫉妒恨。外国语学校的老师啊,拉出去都是名师,几位名师围着一个学生转悠。 主持人叹了口气:“你们这待遇, 真是让我们这些人心塞啊。” 许多摇摇头,苦笑着解释:“其实真的坐在那样的教室里,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好。压力非常大,周围的同学朋友基本上都已经定好了出路,要么是留学,要么是保送。只有我么这些参加高考的同学还要继续奋战。谁也不知道究竟会考成什么样子。其中一些同学是放弃了留学跟保送的机会,孤注一掷参加高考的。但是有可能,最终的高考结果,我们上的学校还不如之前已经被我们放弃的那些。” 主持人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你们这样做,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我们之前在搜集相关资料的时候,发现你们那一届有位学生原本是可以保送北大英语系的。结果他参加了高考,最终结果却不是很理想。” 许多点了点头:“每年都有这种情况。所以说,其实我们面对的情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残忍。因为选择的机会更多,意味着做出选择以后,对自己人生承担的责任更大。那个时候,我们几乎都是在刚成年或者还没有成年的临界点上。一下子,得从学校跟家庭中的保护中脱离出来,面对自己的人生。” 主持人笑了:“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无知无觉是幸福。 之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作为实习生跟着老师去采访过北。京奥运会场馆的设计者。那位女建筑师说她大学志愿是父母帮着填的,工作发展是父母跟丈夫商量好后决定的。她人生所有的重要决定都是别人给她准备好的。 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觉得人家实在是太糊了,怎么自己的人生由别人做决定呢。但是现在人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却觉得,有人帮你做决定,其实也是件挺幸福的事情。“许多沉吟了一下,补充道:“这事儿得辩证地看。” 两人相视大笑。主持人点点头:“也对,起码那个帮她做决定的人,也是她自己做决定选择的。” 主持人继续前面的话题:“当年你参加高考的决定,还是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不过当时有另外一个人参加高考,大家更吃惊。” 许多笑着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江冠南,对不?” 主持人没有否认,笑着继续说下去:“如果说陈先生是为了陪你,才一并参加的高考。那么江博士图个什么呢?” 许多好奇道:“你采访的时候,没有问过他吗?” 主持人无奈道:“问过啊,他也回答了,说是为了钱。”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 无论主持人还是观众,都不太相信江冠南的解释。因为大家都知道,江冠南的出身不错,家境优渥。这个人也是科学家的性子,并不怎么在意钱。他家的经济大权都是他老婆管着。他的团队出去谈合作,绝对不敢让他开腔,免得又得打白工。 坐在电视机前的许婧哑然失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其实江冠南没有说谎话忽悠这位主持人。他当初参加高考的确是为了钱,因为本市有位企业家惯例会奖励高考本市排前三名的考生。 当年江母侮辱她的那些话,许婧早就记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她觉得羞耻且愤怒,同时,她又忍不住同情江冠南。他竟然是在这种家庭里成长出来的。难怪他跟其他孩子都不太一样。 那个时候,妹妹常常被江冠南气得跳脚,然后愤愤不平,到底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熊孩子!真是分分钟都能生出想掐死他的心。人家本来想好好当淑女的来着,每次都是被他给害得破功了。 暴跳如雷完毕的妹妹在看到她家眉眼含笑的男友时,会立刻秒变淑女,特别端庄温婉起来。可是这变脸的功夫,每次许婧看了都忍不住想笑。弟弟也是一副辣眼睛的表情,经常是直接把小黑黑给带到边上去玩。 也就是陈曦能挣着眼睛说瞎话,夸妹妹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小淑女。 后来,许婧简直没有办法直视淑女这个词。她老觉得她家宝儿这么跳脱,就是遗传歪了,全随了妹妹的性子。不过冯子昂不认同,他觉得宝儿哪哪儿都像婧婧,婧婧小时候也是这样粉团团的可爱。 回想起这些事,许婧不禁莞尔。有这些拉拉杂杂的记忆打岔,她对江母的恶感倒是淡如云烟了。反正这就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丈夫不爱重,儿子也对她没感情。至于想要拿捏住儿媳妇,那更加是没有希望。江冠南都被龚晓管的服服帖帖的,哪里轮得到江母对龚晓指手画脚。 当年江母过来羞辱了许婧之后,江冠南并不知晓。他上奔下跳的,整天撩猫逗狗,非得惹得从来不攻击人的小黑黑也追的他满院子跑,他才哈哈大笑。那个笑容,直到多年以后的现在,许婧还怀念不已。那样无赖那样阳光那样没有阴霾,好像全天底下的快活都集中在了他的眼睛跟笑涡里头。 现在的江冠南,还是以科学家中的异类分子著称,人人都说他落拓不羁。可许婧每次看别人对他的描述的时候,都很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其实真正的江冠南是极为跳脱极为好玩的人。用妹妹的话来形容,他是真正的赤子之心。 从什么时候起,无法无天的江小爷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有了沉稳,有了内敛,开始能够不随时随地胡说八道,口没遮拦?应该就是他们高中毕业那年春夏之交的时候吧。 那天,他又兴高采烈地拎着樱桃跑去学校找她玩儿。樱桃是他亲手摘的,在人家的樱桃园里挑三拣四了半天,挑的最大最好吃的紫红的樱桃。 那个时候,他经常做这样的事情,看到什么漂亮的好玩的,买下来,拿来给她这个小姐姐。吃到什么好吃的,打包了,拎到她宿舍,非得看着她吃完才肯走。 他跟她抱怨,许多跟陈曦他们都是书呆子,就知道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一点儿也不知道好好享受阳光,好好享受生活,好好享受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向她取证,还是他最好了,对不对?小姐姐肯定最喜欢他了。 十九岁的少年,身材颀长,渐渐显出了喉结,有了青年人的模样。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快活,嘻嘻哈哈,说着的都是各种各样开心好玩的事儿。他的世界没有阴霾,阳光普照,一片灿烂。 直到有一天,他又过去找许婧。结果许婧人不在,去学校办公室办事去了。江冠南坐在楼下舍管阿姨的办公室,一边吃着樱桃一边等着小姐姐。他看到了打水回来的叶梅,大老远的就开始笑嘻嘻地打招呼:“小叶姐,过来吃樱桃吧。” 等到人走到他面前,江冠南还强调,最大最漂亮的那一盒子是给他家小姐姐的,其他人都不许吃,小叶姐可以跟他一块儿吃小点儿的这些,也很甜的。 叶梅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模样,一股无明业火升腾起来。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无耻。他的不检点跟放荡不羁,给许婧带来了多少麻烦。如果不是他母亲那般无理取闹,在医院里那样羞辱逼迫许婧,许婧会在情急之下选择达子当男朋友么。 许婧那么美那么好,完全可以找到更合适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打电竞的冯子昂也要比达子条件好啊。 江冠南是面色惨白离开宿舍楼,离开卫校的。 忙完了的许婧回寝室的时候,没有在舍管办公室看到江冠南。她莫名其妙地回了自己的宿舍,看到桌上的一饭盒樱桃,惊讶道:“江冠南有事先走了?” 叶梅愤愤不平道:“你就是个面瓜!人家家里这么欺负你,你竟然还对他客客气气的。要是我,早一个耳刮子上去,给老娘死远开点儿去。” 许婧知道叶子一贯看江冠南不上眼,大概是气场不和吧。她不好劝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笑道:“好了。他是他,他家是他家,不能混为一谈的。” 就跟爸爸说的一样,一个人过成什么样子,关键看他(他)自己怎样过,而不是看他(她)的出身。 江冠南此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在她面前,直到高考以后。 他塞给了她一个信封,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了的男孩子脸上没有了婴儿肥,两个颧骨高高耸起。他跟她说,小姐姐,对不起。 信封里是五千块钱,他有生以来自己主动去挣的第一笔钱。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笑着看许多:“你花了一百天的时间准备高考,好像江博士就花了不到两个礼拜吧。” 许多笑了起来:“哪有两个礼拜啊。八天还是七天来着。老实说,如果他花一百天的时间来准备的话,第一名的头衔我肯定得让贤了。江冠南是我看过的活人,好吧,这说法怎么那么奇怪。”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主持人也是乐不可支,重复了一句:“活人。” 许多笑着点头:“对,就是我接触过的人当中,在学业这一方面最聪明的人。关于这一点,我先生也认同。” 主持人“哎哟喂”起来,语气中带着揶揄:“我觉得能得到陈先生的认同可不容易。陈先生看着温文尔雅,其实有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许多笑着否认:“没有没有,我先生还是非常谦虚低调的。” 主持人直接撇过脸:“你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许多大笑:“合适合适,我先生就是完美的,没有什么地方不好。” 主持人要去助理给她端杯水过来,她需要喝点儿水冷静冷静。演播厅里观众发出了一阵嘘声。 请许多喝完了茶的主持人,接着前面的话题:“也就是说快要高考的时候,江博士突然间宣布他也要参加高考。当时你们惊讶吗?” 许多摇摇头:“不惊讶。老实说,江冠南做任何事,我们都不会觉得惊讶。他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主持人追问下去:“江博士当时说他是为了钱参加高考。其实我觉得蛮奇怪的,为什么会这么说。难不成他拿到了耶鲁的offer,他们家还想锦上添花,想再来一个高考状元?” 许多笑着摇摇头,江冠南的性子,才不会理睬这些事呢。 她想了想,回忆起来:“我猜可能是我当时给了他误导。当时我跟陈曦都在准备高考,江冠南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放弃了出国留学这条路。” 主持人猜测道:“你不说,是怕他有心理负担,怕他觉得因为他也申请了耶鲁,所以耶鲁要了他没要你?” 许多笑了起来:“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就是吧,当时不是特别想说这些事。不太希望他因为这些事情而有阴霾。真的,你们的江博士那是被无穷无尽的科学实验给逼的。少年时代的江博士,是个特别特别好玩的人。有他在的时候,永远不冷场。而且他对朋友绝对是两肋插刀的那种性子,相当够意思。” 第566章 看节目的人 许多否认:“才不是, 在商言商,我一直都看好江博士机器人研究的发展前景的。” 主持人狐疑道:“我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哎。江博士可是连续不顺了大概有十年的时间,然后整个研究团队才渐渐有了起色。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看好他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不愿意给他任何经济支持。这么长时间, 你一直在往里面砸钱, 难道没感觉到压力吗?” 许多笑着摇头纠正:“前面差不多有七年的时间,他一直还是求学状态啊。真的, 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夸张。包括他家中不愿意给支持什么的, 我觉得算是子虚乌有吧。是江冠南自己不愿意从家里拿钱。他是个极为有个性的人。既然他不愿意按照家人规划好的路走下去, 他就不愿意再从家里拿钱了。” 主持人追问下去:“包括求学的时候,学费生活费什么的, 他都没拿钱?” 许多点了点头:“江冠南当时拿的是耶鲁的全奖, 他真的非常出色。当年他参加高考就是为了挣钱。因为他看到我在准备高考,就问我干嘛呢, 这个时候还看高中时的书,纯粹浪费时间。我当时就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们当地有位热心教育的企业家, 每年都会给高考前三名的学生奖金。我说我要挣点钱。当时江冠南就说, 这也不错,好歹把机票钱挣到手。” 主持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就这么相信了?” 许多点点头,笑道:“其实江博士人是非常纯粹的, 赤子之心,单纯明净。基本上,我们这些做朋友, 说什么他都相信。” 主持人狐疑道:“没有吧,江博士相当聪明。好像根本没有人能够捉弄到他。上次有节目想要整蛊他,还被他一眼识破了。” 许多解释道:“他的观察力跟分析能力都是一流的。一般人没有被他划归入信任的圈子里,是基本上不可能忽悠到他的。但是只要被他划归入自己人这个圈子了,那基本上他就不会格外花时间跟精力再去分辨这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主持人惊讶:“那他岂不是很容易被骗?” 许多摇摇头:“非常奇怪的是,江冠南有种特别敏锐的直觉。我们称之为野兽的第六感。”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主持人笑着问:“你们这样说,他不会跟你们翻脸吗?“许多点点头:“我们都翻过很多回脸了。他家有好多件那种长袍子,专门用来割袍断义的。等到他想再找我们玩的时候,把那袍子收了,这事儿就完了。” 大家都笑得厉害。主持人夸奖道:“不愧是高智商的江博士,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 许多乐不可支:“他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人,总是能够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包括他搞科研的时候,一般人压根就不会想到的思路,他都能折腾出来。我到今天都怀疑他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 主持人大笑:“江博士说他有一段时间特别怵你,觉得你的眼睛都冒着绿光。” 许多大笑:“看到了没有,他也是这样跟我讲话的。嗯,因为那时候我在做实验嘛,就开玩笑说想看看他的大脑皮层结构。结果那段时间他刚好住在我们家,晚上吓得睡觉一定要我们家的大女儿小黑黑陪着他。理由是我万一凶性大发,看在怕让小黑黑看到的份上,不会对他下杀手。” 主持人啼笑皆非:“他不是科学家吗?而且还是研究机器人的科学家。我总觉得,他这样的脑洞可以去写剧本,拍各种科幻恐怖片去。” 许多点点头:“其实他跟冯峰导演一起构思过剧本。一开始冯导非常兴奋,到后面,连冯导听着都想揍他了。” 主持人好奇道:“为什么?” 许多想起来就要笑,忍了半天才把话给说清楚:“因为按照他的脑洞,冯导起码得砸进去十个亿才能把片子给拍出来。”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冯峰以现实题材影片著称,他拍出来的片子风格基本都是拿艺术奖项的那种。 主持人笑了起来:“说到这个,上次采访冯导的时候。他还说他原先不是这种风格,他可能在电影里头砸钱了。后来是因为被你给逼的。每次问你要钱,你都是直接将他的预算砍一半。” 许多大笑:“是我成全了冯导啊。所以他的电影都是干货,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噱头。” 主持人笑着发散下去:“江博士的研发以精简著称,是不是也是这个缘故?你给的钱太少了。” 许多立刻摆手:“这我可是冤枉了。这是江博士他老人家自己的风格。他是那种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人。研发时精简是因为他的能源意识,坚决不浪费能源。其实大家可能有误会,觉得我在江博士的研究中砸了很多钱。” 主持人点头:“其实我一直打着圈儿就是想问,你究竟砸了多少钱。” 许多笑着摇头:“真的没有多少钱。我本身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啊。哪有多少钱砸进去。” 主持人发出了嘘声,啧啧感慨道:“阔太啊,你在我们面前说不是有钱人,没多少钱,这真的合适吗?” 许多笑了起来,强调道:“这个,我要澄清一下。关于个人理财投资方面,其实我跟我先生是分开来打理各自的账户的。我们彼此不干涉对方的投资。最多就是,有的时候,我不太清楚一些问题,会找他咨询。” 主持人转动了一下身体,调整成更加正的与她面对面的姿势,疑惑道:“这个,难道不是术业有专攻。陈先生从商,对于投资理财比你更加擅长啊。” 许多点了点头:“关于投资理财方面的知识,我基本上都是从我先生那里学来的。高中的时候,他就开始教我这些了。但是他一直都非常尊重我的自主权,并不会替我直接拿主意。” 主持人点点头,补充道:“包括你申请大学以及在国内参加高考,而后读大学这些,他都没有干涉你的决定?” 许多“嗯”了一声,笑道:“我其实特别感激他的一件事就是他始终尊重我,没有越俎代庖。很多事情,可能当时他帮我直接做了以后效果会更好,但是他还是放我一步步成长,而不是直接把我硬拽到那个位置上去。” 主持人笑着说:“当时让你在国内继续读大学,其实也是出于这个考量?” 许多没有否认,笑道:“嗯,最后还是决定在国内读大学,有顺其自然的意思。其实后来想想,我们都挺庆幸但是没有执拗着强行让我去美国读书的。因为我先生刚过去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他要用两年的时间修完本科课程,非常忙碌。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没有什么时间来照应我,帮助我。而我,过去以后,一则肯定有一个适应期,二则大学专业不理想会有心理落差。”,各自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反而更加合适。” 许多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当时我姐一直特别担心我跟我先生,因为谈恋爱太早,怕我们一下子把火全烧完了。” 主持人大笑:“没有激情了?” 许多应声而笑:“对对对。后来我先生跟我讲,那时候大姐忧心忡忡地跟他说,你俩一直这么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憋着劲儿的对对方好。那以后怎么办,这事儿还有没有个底线。所以说,从某种意义上,那个时候我们暂时分开,反倒是给了彼此一个喘息的空间。不然我们粘的太厉害了,当时年纪又比较小,难以掌控好一个尺度,说不定反而把我们给烧没了。” 主持人笑道:“在爱情炽热的时候,适当降降温,倒是可以保持住状态。” 许多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许多今天也没有去实验室。前一段时间他们组刚搞出了一项成果,大家都绷得太紧了,索性轮流休息一个礼拜,好放松下来,陪陪家人。 她看着电视屏幕上自己的脸,悲伤不已。果然镜头会让人胖十斤。明明平常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没有这么大啊。 陈曦昨天半夜才结束应酬回家,此时打着呵欠从卧室里出来。他睡袍都不齐整,露出一块胸肌,头发凌乱,眼神朦胧,哪儿有平常出现在公众面前时的衣冠楚楚温文尔雅。 许多鄙夷地撇撇嘴:“把衣服拉好。”这个家伙卖弄性感,想勾引谁啊。 陈曦笑嘻嘻地走到她身边,贴着她的身子坐下,抓起她的手往他胸口上摸:“公子,奴家心口好痛,您给奴家摸摸。” 许多哭笑不得,伸手推他:“快去快去,吃饭去。你这样三餐不规律,身体哪里吃得消。” 陈曦哼哼唧唧,表示奴家身娇体软,手上没力气,要求公子喂。 许多嗔了他一眼,抱怨道:“太阳小时候亏得不像你。” 她儿子性格像宁宁,小时候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陈曦强烈表示反对这一观点,明明他小时候也是特别乖巧懂事的。结果他家多多死活不信。 许多盛好了黑米粥,一口一口喂着他吃。完了还给他嘴里塞了三块她自己做的栗子糕。因为手不让碰菜刀的缘故,她现在每天能做的一餐也就是早饭了。 陈曦装小鸟依人,窝在他怀里让她投喂。完了等她帮忙擦干净嘴巴,才笑嘻嘻地冲她抛媚眼:“公子,您对奴家可真好。” 许多啼笑皆非。这人,真够不要脸的。可偏生他长的好,生就一副好皮相。咳咳,资深颜控许多许博士,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被他这么媚眼如丝地勾啊勾,她甚至有种半边身子都酥了的感觉。 她心道,完了。这是什么毛病啊。她啥时候成了薛大呆子,见一眼林黛玉,就半边身子都酥了。 恰好访谈节目放到主持人问身为嘉宾的她:“也就是说,那几年的时间,分离对你们彼此而言,都是件有益于彼此成长的事。” 电视屏幕上的她点头任何:“是的。因为这给了我独立的机会。在我先生身边,我会不由自主地依赖他。因为他总会帮我把一切都打点地妥妥帖帖。只有我们彼此分开,才能迫使我真正独立起来。” 许多还在郁卒电视里自己的脸看上去好大啊。这边吃饱喝足还睡够了的陈曦已经叼着她的耳垂咬牙切齿:“好个屁,那几年,老子就是靠着你的肚兜才撑过去的。憋得我都长痘痘了。” 许多不服气道:“哪次视频还有打电话的时候,我不是任你为所欲为的。”现在想起来都面红耳赤,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色女啊! 陈曦抱着她,手已经不安分地沿着衣服下摆往上摸,喘着粗气道:“那都是望梅止渴,我馋肉馋的天天吃素,生怕压不住心里头的火。” 每次过足了眼瘾之后,他都要毁掉一条肚兜。那几十条肚兜都被他洗的变色了。陈曦伸手将她从沙发上捞起,牙齿叼着扣子一个个地解开,看着里面月白色的肚兜就是一阵口干舌燥。他咬着牙齿道:“不行,这么多年我亏大了。这回怎么着也要补回头。” 许多见他似乎连房间都不打算回的样子,吓得蜷缩成一团。客厅里亮堂堂的,总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第567章 圣人教诲 惊慌失措的许多立刻拿靠枕挡在胸前, 义正辞严:“你……你干嘛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白日宣。淫,有违圣人教诲。” 陈曦伸手将她那形式大于内容的抱枕丢到了一边,媚眼如丝, 刷刷刷, 就看得她浑身无力。他咬着可怜的小东西的耳朵,笑曰:“洞玄子云:男唱而女和, 上为而下从, 此事物之常理也。若男摇而女不应, 女动而男不从,非直损于男子, 亦乃害于女人。这才是阴阳和合之道。” 许多被抓住了要害, 只能发出惊呼,动弹不得。 陈曦淫笑着亲上了因为寒冷与惊恐而瑟瑟绽放的红梅, 眼神跟有小勾子一样,直接将她剥成了一只兔子。他压了上来:“公子,您就怜惜奴家则个吧。” 可怜的公子无语看天花板, 美人儿啊, 公子要被你榨干了,吃不消啊。 美人儿,您也老大不小了, 能否固本培元,收敛一点。总是这样那样,深的浅的, 翻来覆去的,公子的身板吃不消啊。另外,这肚兜虽然不比名牌内衣,但是总是被您这么撕来扯去的,似乎也有违低碳环保节能的原则吧。 放飞自我的多公子被美人惩罚性地在红艳艳的相思。豆上咬了一口,多公子一声嘤咛,就瘫倒在了美人的身上。因为体位的缘故,她觉得这一回尤其的深,灵魂都像是要从身体里面被撞出来了。 美人掐着她的腰,非常满意。他就说了,只要运动到位了,何愁没有小蛮腰。他家多多的小腰,又纤细又有力道,简直就是完美。 多公子死死抓着美人的香肩,靠着腰上的那两只手的支撑,才没有直接烂成一滩泥,糊在美人的身上。当然,等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之后,她直接顺应身体本能地瘫倒了。 许多不记得自己午饭究竟是怎么吃的了。好像是裹了条毯子,被身高马大的小美人搂在腿上,用嘴巴喂给她吃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欺我也。吃完了饭,欲求不满的小美人还要再来一回,小美人儿表示还没吃饱。 亏得小黑黑的外孙女儿拯救了可怜的祖奶奶。这只小奶狗因为酷似当年的小黑黑,所以格外受宠。它从自己的活动室跑出来以后,叼着着兔子玩偶,双眼水汪汪地盯着陈曦,指望太爷爷能陪着它玩儿。 陈曦一见被小狗含在嘴里的兔子玩偶,身体简直就跟要爆炸了一样。他可不是想把怀里的这只兔子精给吞进肚子里头去么。 许多被翻来覆去地细细地深入浅出地做了全身按摩,彻底软成了一滩水。 她看着小奶狗满怀好奇的目光,羞愧不已。坚决以不能带坏小奶狗的名义,拒绝了美人没完没了的色。诱。她真是道德楷模,时代精英,拒绝了美人的拉拢腐蚀。谁要敢再嘲笑她一句思想不积极不健康,她绝对义正言辞地糊他(她)一脸。 自觉很有原则的许多稀里糊涂地又睡着了,没有接着看那档访谈节目。陈曦搂着她,怕她睡得太沉,反而晚上会失眠。他没有关上电视机,反而接着前面暂停的部分继续看下去。 当年的事,他们现在已经能一笑了之,甚至坦然地调侃。可是当时,高三那年的刚开学没多久,多多吞吞吐吐地跟他说,她想试试在国内参加高考的时候,对他的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 那个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在美国的公寓。他按照多多的喜好布置了房间,准备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结果多多却想在国内读大学。这意味着,他们将要面临漫长的别离。 从高二的暑假起,他跟多多就进入了模拟同居状态。他一直以为多多会始终在他身边,却没想到居然还要经历这些事情。 电视屏幕上,他的多多在主持人的追问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虽然当时我先生一口就答应了,然后积极地去帮我指定复习计划,替我做好考试准备的所有后勤工作。但是,老实说,他应该是失落的。” 主持人大笑:“这能不失落么。分离,而且异国跨时区,老实说。能坚持下来的非常少。我大学同学当中碰到这种情况的,基本上都分手了。” 许多点了点头:“的确非常艰难。我记得那时候有首网络歌曲叫《北半球的孤单》,唱的就是这种异国恋爱。 因为跨时区,我们只能一早一晚的时候才能视频。那个时候,其实我们都特别忙。我是学医的,课程紧张。我先生当时更加忙。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开着视频,然后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吃饭啊,打扫卫生啊,什么的。甚至有一次,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埋头查资料写作业,连一句话都没说。” 主持人笑道:“到现在都还记得,可见当时其实是有怨言的。” 许多摇摇头:“我当时不说话,是因为我感冒了,嗓子哑了,不想让他知道。” 主持人补充道:“因为他知道了也只能担心。” 许多点了点头:“算是吧。因为分离,所以我开始学着去独立去体谅对方。对,我先生是出名了的宠妻狂魔。在我们交往的时候,他也是特别宠我的那种。就是我手上破块皮,他也会担心很久。当时我们分隔两地,要是他知道我感冒了,肯定会特别着急。但是也没有办法过来照顾我。所以我宁愿他不知道。” “不希望他自责?” “嗯。”许多点了点头,笑道,“虽然我觉得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事实证明我的确可以做到。但是我先生还是会习惯性地担心我。” 主持人笑了起来:“在爱你的人眼中,不管你有多强大,你都是需要照顾跟保护的。” 许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的吧。” 陈曦摸了摸怀里人因为熟睡而红彤彤的脸颊,没敢弯腰亲吻,怕惊扰了她。那一次视频聊天,他也有印象。 当时他口腔溃疡,牙龈出血,其实半边脸都有点儿肿,但是埋着头写作业是看不出来的。他没敢说话,怕多多发现了会担心。他的小管家婆,因为他刚到纽黑文的时候水土不服,她还想着要给他寄本地的土,因为据说这样可以治疗水土不服。 后来还是他找了唐人街的跌打馆,弄到了被称为鸡内金的鸡肫皮,研末服下,没事了。她才放心下来。他不舒服几天,她就跟着揪心几天。他临走前好容易给她养出来的一点儿肉都瘦没了,下巴也尖了起来。 这样的多多,他哪里还舍得让她费半点儿心思。 就是到了现在,她也是想方设法地给他调理身体,减少日常应酬给他身体造成的负担。他的傻多多啊,只会在外人面前一个劲儿地夸他好。其实他的多多才是最好的。 许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想到了那一年的春天。 原本是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却因为她没能收到理想学校的offer而蒙上了一层阴霾。当时她跟陈曦说,她想参加高考。陈曦答应了他的要求,给她从头开始准备复习大纲。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提到关于如果她在国内上大学,他们以后怎么办,这个话题。大约是害怕吧,其实他们自己也害怕。因为我们总是高估自己的毅力。我会一直等你,我会永远爱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未必不是真心。然而时间与距离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一切。 许多记得大一快要结束的时候,孙甜甜跟陶铸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当时去清华本部办事的许多被迫充当了一回和事佬,糊涂官也得硬着头皮上阵给人家判定家务事。 孙甜甜哭着跟许多抱怨。她每次从北二外折腾两个小时才能到清华来,来了以后,往往就是吃顿饭,连半个小时的时间都聚不到,又得回学校去了。不然就要赶不上熄灯时间。她觉得实在太辛苦,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被关心被照顾。 许多被糊了一肩膀的鼻涕眼泪,心中各种无语。这才隔了两个小时的车程,还在一座城市里头呢,就这么吃不消。那她跟陈曦呢,那可是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隔了整个太平洋。她现身说法,行了,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她能像孙甜甜这样距离他家小男友这么近,她半夜睡觉都能笑醒过来。 孙甜甜幽幽地看了许多一眼:“可是,不管是什么节日,陈曦都会给你寄礼物。每个月都会固定给你按节气送不同的营养品。” 许多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那个,你怎么知道这些啊。” 孙甜甜没有回复她,就是一个劲儿幽幽怨怨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安慰对方来的好时,孙甜甜突然凄凄一笑:“算了吧,反正我没这种命。咱们是同人不同命。你理解不了我的苦楚的。” 第568章 重逢 许多心道, 你那是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有白面馍馍吃了,还非得到姐面前来刺激姐。姐现在还靠着舔屏过日子呢! 她看着睡梦中愁眉苦脸的自己,忍不住想伸手揪揪这姑娘的脸,给可怜的姑娘打打气。 那个时候, 真是不知道怎样撑过去的。许多甚至得感谢她跟陈曦的学业都非常繁忙。忙到她连表示不满, 想要闹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他们只能互相打气,努力撑过繁重的学习。 在北体上学的体育委员鲁源开玩笑揶揄他们。谁让你俩高中时过的那么潇洒, 一报还一报, 终于体验到真正的高中生是过的什么苦逼日子的吧。 然后鲁源被波哥直接拆穿了:“说的你小子好像多认真学习了一样。人家多多可是陪男友训练的时候都坐在观众席上看书做题的。” 被他们跟丹丹姐一起拉出来的许多就是笑。她知道陈曦怕她一个人在异乡孤单, 所以特意拜托朋友们带她出去玩。可惜的是,她往往都得谢绝他们的好意。因为她真的是太忙了。 许多上辈子读医学院的时候就知道后高中时代, 相当苦逼。事实证明, 那还只是三流的医学院,一流的医学院更惨。 据说篮球名将科比在接受记者采访成功秘笈的时候曾经表示, 他见过洛杉矶每一个凌晨四点钟的天空,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一天的训练了。 对此,他们医学院的人有话说:洛杉矶凌晨四点钟的天空?噢, 王府井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的样子, 我们都一清二楚。 上辈子在解剖学馆里陪着隔壁解剖室的人体老师们上通宵晚自习已经不算什么了。这辈子,姐可是大半夜奔去解剖室,在各位身体力行教导着未来医生的人体老师们的身上, 划拉来划拉去的。不好好复习解剖学,考试挂科怎么办? 所有的医学院恐怖故事,都没有挂科来的可怕。 短短两年半的时间里, 他们得学完人家四年的课程。学习基础医学部分的时候,大学生涯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考试拼接而成。当然有假期,假期就是考试结束。只要到考试就得闭关苦读。身处闹市而心如止水,说的大概就是他们了。明明灯红酒绿,然而必须清汤寡水,否则你就等着挂科吧。许多自觉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上辈子,她都没挂过科。没理由这辈子再度学医,竟然还挂科。 八年制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当地的高考状元,谁也不比谁差。好多人在进入医学院之前就对医学做了初步的了解与预习,基础知识相当扎实。小到DNA,大到物种分布在哪个科那个纲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许多准备生物竞赛时学到的那些以及上辈子残存的医学知识,跟他们比起来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怎么办?埋头苦读呗。 苦读到什么程度?身处北美的萧潇跟裴爽问她,古都现在天气怎么样?有没有沙尘暴?下课以后就跑回公寓,给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做过晚饭,就趴在书桌前复习的许多一脸茫然,不知道。姐没顾上看。 她放寒假回家过年的时候,大姐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后不后悔当初选择高考,留在国内读医学院。 她当时是怎么说来着,现在的她早就不记得了。只是当时的她清楚地记得,在选择参加高考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很有可能会跟陈曦分道扬镳。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提关于未来的问题。因为害怕,因为惶恐,因为藏在心底的不安。 高考结束以后,作为市高考状元,许多参加了本地教育频道的专题节目录制。主持人问她最感激的人是谁。旁边其他城市的高考状元说的基本上都是师长或者朋友。 只有她胆大包天,说出了,我最感激的人是我最爱的人。尽管他将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陪在我身边。尽管将来我们未必能走到最后。但我依然感激他,感激他让我有勇气去爱上一个人,感激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这是我长到这么大,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后来,节目播放的时候,她的这段话被完全剪掉了。作为省城高考状元,教育频道唯一给她保留的面子是让她说了学习心得。如何在短短的一百天时间里完成高考复习工作,并且取得好成绩。 其实,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被剪掉了很多部分。因为当时她心情沉郁,发疯地想着陈曦。她所有的复习安排都是按照陈曦制定的计划走的。如果非得说有什么,那就是始终围绕着课本走。 到了这最后的三个月,将你们的宝典都丢掉吧。跟着老师,重新拿起课本。文科要记要背不在话下。就是理科生,也把书本吃透了。反正你们以前不会做的题目,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真学会了。还不如将书本上的原理定理公式吃透,背下例题。 这种方法不利于学习,但对付考试,效果斐然。 她录制节目的时候,陈曦作为中国代表队的成员,去西班牙萨拉曼卡参加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为期九天的比赛,加上来回时间,几乎就是两个礼拜。仅仅这两个礼拜,就足以让她相思成狂,绝望且悲伤。 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漫长时光,她要一个人如何去渡过。她甚至感到后悔了,她应该选择另一所大学的,起码同在一个州,她可以离得陈曦近一些。 如果当时她说要在国内读医学院的时候,陈曦坚持让她陪他去美国,说不定他就放弃了。 读完两年的基础医学后,许多获得了一个去美国大学交流的机会。当时她出于赌气的心理,默默地没有通知陈曦。而陈曦当时忙着一个项目,人在实验室等同于被绑架状态,没办法跟她视频,只能定期给她发邮件。 后来她因为信用卡出了问题,不得不找萧潇借钱。萧潇这个心无城府的,一下子就说漏了嘴。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子过来找她。那天晚上,他看着她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看着衣架上晾着的,他帮她洗好的衣服,突然间,两年的委屈就膨胀的厉害。她怎么能这么爱这个人呢。她怎么就这样想念一个人呢。 那一次,陈曦没有久留。他给她留了钱,帮她弄清楚参赛的流程后,就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干活了。 许多送他走的时候,依然冷着脸,心中说不出的委屈与难受。他们在大街上接吻,她听他说对不起,因为他让她觉得难受了。 “加油吧,多宝。”陈曦亲吻着她的眼泪,鼓励她,“多宝,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许多积攒了两年多的脾气一下子全都发泄了出来,她哭着嘴硬:“谁要跟你在一起,你走。” 陈曦瞥到他家多宝揪着他袖子的小动作,心中一片柔软宁馨。他的多多,总是这样可怜可爱。他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多宝乖,我要跟你在一起。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爱你。” 说爱她的男人还是开着车子走了。许多在后面各种跺脚,咬牙切齿恨得不行。她已经两年多没有发过脾气了。除了面对陈曦,对着其他任何人,她都发不出小脾气来。可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心头的那份惶恐,她压根就不敢发脾气。 许多接受访谈的时候,主持人曾经开玩笑般的说:“之前我们采访过江冠南博士,他说你是窝里横。也就是在家里会发脾气,对着外人相当的怂。” 她当时哈哈大笑:“因为我在家里发脾气有人哄我啊。我在外面发脾气,除了让我心情更加糟糕以外,没有更多的效果啊。” 因为知道这个人宠着自己,爱着自己,会耐心地听她唠叨抱怨,开解她,安慰她,支持她,鼓励她,所以才能够在他面前发脾气。 再见面之后大约又过了一个礼拜。许多趁着假期,自己坐车去纽黑文找陈曦。她没有去学校,而是按照他给的地址去了他的公寓,蹲在外面当农夫,逮她的大灰兔。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才是那只傻乎乎撞晕了头的傻兔子。 陈曦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到家,看到许多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当时纽黑文的气温已经差不多零度了。他家多多在这种天气里,岂不是要冻坏了。他解开了大衣,直接将人搂在怀里,给她暖着。然后用那种抱小孩子的姿势,将她抱回了公寓。 许多看着陈曦就觉得心疼。 她的陈曦,是那样风度翩翩注重仪表的美男子,如果不是实在疲乏到了极点,怎么会胡子不刮,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模样。见多多揉他的头发,陈曦还紧张不已:“你别摸,我这段时间偷懒,没洗头,碰脏了你的手。” 许多低下头,就吻上了他的头发。 陈曦激动的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将许多抱进了房间,让她坐在一堆兔子玩偶当中。他自己则是忙着去给他家多多做晚饭,顺便洗澡。 那个时候,许多已经结束了茹素期,开始逐步恢复荤腥饮食,可以接受虾蟹一类的食物了。陈曦用西红柿跟甜虾给许多做了意面,然后仔仔细细给自己洗了把澡。 许多使坏,不许他关着浴室门,非得端着意面一边吃一边看美男出浴。 第569章 重逢(下) 现在姐就是要当女流氓, 非得调戏美男不可。 陈曦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胡闹。他就喜欢看多多撒娇闹脾气的样子。这样的多多才是被他宠上天的大宝贝。委委屈屈忍气吞声的多多,他看了心疼。 其实他有点儿紧张。上次为了过去看多多,帮她处理录音的事情, 他项目进度拉后了, 这两个礼拜只能拼命补。如此一来,未免疏于锻炼, 身材比起以前, 似乎有一丢丢下降的意思。 可怜的陈曦一直努力的吸气, 想让腹部的巧克力块看上去更显眼一些。 无良的许多直接走进了浴室,拿手里的叉子戳了戳他的腹肌, 然后描绘腹肌的性状, 跟他上起了人体解剖学:“看看,这是腹外斜肌, 这是腹横肌……”一个个地描述下来。 冰凉的叉子落在他的腹部,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小脸粉润嫣红。陈曦每被她的叉子碰一下, 就忍不住浑身肌肉颤抖一回。 许多还坏心眼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腹部。她以前就特别喜欢摸陈曦的腹肌, 感觉特别爽。可惜的是,因为陈曦肚脐周围特别敏感,所以每次都不能摸个痛快, 否则会被就地正法。 这一回,她偏要摸个仔细。 陈曦随意裹了条大毛巾,伸手将使坏的小女友抱起, 大步往房间里走。这个小妖精,非得好好教训不可。 毛巾裹得松松垮垮,没走几步就从他的身上滑脱了下来。许多想到了蜡笔小新的“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顿时觉得以后都不好意思去动物园了。 她捂着眼睛嘀嘀咕咕地表示要长针眼了。 陈曦哭笑不得,要看他洗澡的是她,现在又说长针眼的还是她。他家的多多哟,可真是个小闹腾精。 许多不想被就地正法,坚决表示,她肚子饿,她要求先吃饱肚子。 陈曦看意面她的确没吃两口,只能由着闹腾不已的她又回去吃面条。自己则裹着棉睡衣在沙发上盯着她吃意面。 怕多多剥虾辛苦,他做的甜虾都是剥掉了壳子的。看着暖黄的灯光下,她垂着脑袋吃的香甜的模样,与他一直臆想着的画面发生了重叠;已经有四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休息的陈曦,渐渐地犯起了困,陷入了沉沉的黑甜乡。 许多吃完意面,一回头,看见开始微微打鼾的陈曦,心中那个悲愤啊。她想到了冯小刚导演的《非诚勿扰2》里面的画面,葛优愣是在舒淇给他按摩的时候睡着了。老铁扎心啊! 她果然被万恶的医学院摧残了,都这么上手撩她家按道理来说正是血气方刚的小男友了,人家竟然洗完澡欢快地睡着了。 许多跑去卫生间里,看看梳妆镜里自己的脸,忐忑不安地想,胶原蛋白流失了?脸垮了?屁股跟胸部都下垂啦? 没理由啊,姐背个书还要做平板支撑的。背不下来就一直撑着,所以背书的效率特别高。才二十岁,应该是身体的鼎盛时期吧。 忧伤不已的许多只能想,活该吧,肯定是人家看了你五年了,早就审美疲劳了。一道菜看都看饱了,还吃什么吃啊。 这下子,她想吃点儿豆腐都吃不成了。人家都睡成这样了,难不成让她奸。尸? 郁卒的许多只能心塞塞地自己拿着吃完的盘子去厨房里清洗,然后去房间里拿被子给完全无视她的小男友给盖上。唉,怎么办呢,谁让姐比他大。好歹以前也吃过人家不少豆腐,刚才还摸过人家,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大小伙子冻感冒吧。 谁知道,许多刚把被子搭在陈曦身上,陈曦就惊醒了。 许多这下子更心塞了。看到没,人家就是看你看烦了,随便自己睡觉去了。 陈曦看到脸色臭臭的许多,以为他家大宝贝儿是生气自己不陪他。他跟她道歉,蹭了蹭她的手,软着声音祈求原谅:“多宝,对不起啊,我实在太困了。宝宝,要不你自己先玩会儿电脑,让我先睡两个小时。” 这下子许多连脑补小剧场,自己跟自己矫情也顾不上了,赶紧催陈曦上床睡觉。结果累昏了头极度缺觉的陈曦有点儿分不清现实跟梦境。他害怕眼前的多多也是他做梦梦到的,一个劲儿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生怕一撒手,多多就又消失在空气中了。 许多没办法,只能被他牵着手,把人给送上床。可怜姑娘她澡没冲,脸没洗,吃了意面还没来得及刷牙,一张嘴就是西红柿大虾的味道。被这么个性。感魅惑的穿睡衣的男人捏着手,多姐表示,她略尴尬啊。 陈曦一上床几乎秒睡。可惜睡熟了也没妨碍他握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许多想去卫生间解决个三急问题,他都不放,照样攥得死紧。 许多心下就在嘀咕,不愧是奸商的材料,真是到手的肉死活都不撒手。她没办法,大姑娘家再尿在身上,她也别做人了。没有下限可言的许多,决定了,她要抗议。 一张嘴就扑面而去的西红柿大虾味儿,居然没能熏软了陈曦,好让她的纤纤玉手挣脱他的魔爪掌控。许多没法子,索性亲了上去,结果这一亲,她就别想再爬起来了。陈曦在睡梦里,迷迷糊糊亲了他家多多,多多真是香甜可口,怎么吃都觉得不够。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许多才趁机逃脱了这睡觉都不忘占便宜的臭小子。她赶紧奔到卫生间里解决了三急问题,然后冲澡。她没费什么功夫,就在陈曦的衣柜里找到了女式睡衣换上。洗漱干净的许多看着床上睡得香甜,还抱着那只大兔子玩偶当成她的傻男人,忍不住撇撇嘴,傻瓜。 当时她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除了带走了她的几十条肚兜以外,就是这只大兔子玩偶了。用他的话来说,精神恋爱跟肉。体交流同样重要。 许多咬咬牙,脱掉了外面的睡衣,就穿着一件肚兜钻进了被窝。哼哼哼,姐千里迢迢跑来,漂洋过海来看你,总不能让姐睡沙发吧。 她一上床,呼吸到他的气息,还不到晚上七点钟,竟然也沉沉地睡着了。 果然,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睡得最安心。 陈曦是凌晨四点钟左右睡醒的。他足足睡了有十个小时,整个人都像是吸足了精气神。他感受到了怀里温软的身子,才反应过来是他的多多,再伸手一摸,顿时整个人都色与魂授。掌心下的肌肤温软滑腻,起伏的弧度是如此的诱人。她呼出的气体都带着醉人的芬芳。 他的大掌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山川丘峦,沟壑起伏,每一处都像是带着磁力,吸引着他的身体,想要靠近,想要融合为一体。他想到了初中物理书上说的分子运动,两块铅块压到一起,时间久了就会融合进彼此,再也无法分离。 许多觉得有什么在她的身上游走,像狡猾的小蛇,又像是火焰在燃烧。她以为自己又陷入了春梦之中,发出了一声难耐的低吟。当那簇火燃烧到小荷浮出的尖尖角时,她忍不住低喘起来。而后奶油般滑腻的雪。峰上感受到了太阳的热力,揉。搓变形,近乎于要融化。绵软的奶油在糕点师的巧手下,变成了姿态各异的形状。那奶油顶端的红樱桃愈发晶莹可爱,引得人忍不住一亲芳泽,细细地用舌头跟牙齿去品尝红。果儿的滋味。 仿佛有电流蹿过身体,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将上。半身往上送,迷迷糊糊喊着男友的名字:“陈曦——”这一声饱含爱恋与思慕的呢喃,引得那人忍不住更加激动起来。 陈曦喘着粗气,亲吻上了许多的唇角,不停地问:“多宝,可以吗?多宝。” 许多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凌晨四点多钟,还不见天光的踪影。她伸出手去摸他面庞的轮廓,微微“嗯”了一声。 陈曦开了灯,想要好好看一看他的多宝。 许多因为害羞,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她身上的肚兜早就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了。后面的系带一松,两只呆头呆脑的傻兔子就这么懵懵懂懂的青春露出了脑袋,红艳艳的宝石眼儿上还覆着朦胧的水色,茫茫然地无辜地看着他。 陈曦俯下身子,轻轻地亲吻起这怯怯的兔儿眼。 许多发出一声难。耐的嘤。咛,身子忍不住向上拱起,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的弧度。她被翻来覆去的反复亲吻摩挲揉。搓,身体里头的火苗越烧越旺。 陈曦凑到她耳朵轻轻地舔。舐着耳道,小声道:“除了身体表面需要按摩以外,里面也得好好按摩一下,对不对?” 许多已经被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皆是春。潮带雨,泥泞不堪。她浑身酥。软,一丁点儿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带着哭腔埋怨:“你就会欺负我。” 那一天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陈曦才放已经累得连疼都感觉不到的许多睡觉。他垂下脑袋,轻轻吻着她洁白如玉的脊背,蝴蝶骨那一处,有他家多多为他留下的伤疤。那么小,几乎看不见,却击中了他的心脏。 从那以后,他的心中住进了这么一个人。 第570章 酸奶山 高中毕业好几年后, 有一次大家集体去看望花姐一家,完了以后去KTV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陈曦被郑英杰逮着了问:“老实交代,当时班花去找你, 当天晚上你是不是就跟人家琴瑟之好了?” 陈曦一本正经:“怎么可能。多多千里迢迢过来看我, 累得要死,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我就看着人睡了一夜。” 猥琐没下限的郑英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竟然会这样?你是不是个爷儿们?” 陈曦特别严肃认真地回答:“24K纯爷儿们, 所以我家媳妇我自己心疼。” 那头许多也被抽到了真心话大冒险。为了不被推出去找陌生男人当众告白“我爱你”, 她被迫接受了一众色女的拷问。萧潇蹲在沙发上, 笑得阴险:“说,是不是陈曦去找你的那天, 你就清白不保了?” 许多特别老实地回答:“哪儿有的事情。他都好久没休息了。我就是看着他睡觉来着, 好心疼的。” 一群没得到满足的母狼们“嗷嗷”直叫,大叫“虚伪”!都那份上了, 居然不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这都谈了五年的功夫了,再见面居然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就完事儿了?忽悠谁呢, 姐虽然看韩剧, 可姐过的是生活剧! 许多一脸无辜,没有就是没有啊。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陈曦满脸正气凛然:“这种事忽悠你们干嘛, 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以为呢,光看着我家宝贝儿,我就能高兴得吃下三大碗白米饭。” 许多一听这话, 真是恨不得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对,他们见面的当晚是可纯洁的盖着棉被,连聊天都没有的,纯睡觉了。然而,从她上床以后,她就没能再自己下床。中途解决三急问题,冲澡什么的,她都是被他抱上抱下的。 除了那天上午,因为陈曦还得回学校去处理一些事情,她捞到了一上午的时间睡觉恢复体力。后面,她真有种她要被榨成。人干了的感觉。 许多要求节制,不能反反复复地这样那样。陈曦一本正经,他家多宝都素了三年了,这回肯定得好好补补肉,一定得让多多吃饱了肉。 她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吃肉也不是这种吃法,她可以用嘴吃。 哪知道这种污的没下限的人居然捏捏扭扭起来,说是怕会噎着她。万一他控制不住,会让她下巴脱臼的。 许多恨得真想抬脚踹,奈何腿被人扛在肩膀上,她动一下,只能让罪魁祸首爽得快要飞上天。许多练了这么多年的瑜伽,这一回才真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的身体居然柔韧性好到自己都吓傻了。她可以折叠成各种姿势,由着人为所欲为。 到后面的时候,瘫软在床上的许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喘了半天气才能发出微弱的沙哑的嗓音:“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吃肥肉?” 陈曦自己累得够呛,却还是扒着软肉不肯松手,充分体现了资本家的本质,榨干净可怜的劳苦大众的最后一滴血汗。他又是亲又是摸,脸上油汗滴到了她的下巴上,气喘吁吁:“别怕发胖,我保证让你胖不起来。” 许多已经懒得再听这流氓关于如何保持美好身材体型的胡说八道了,她直接翻白眼看天花板:“因为我小时候一次被塞了三大碗肥肉,吃腻了,吃冒了,再也不要吃了。” 节制啊!年轻人,细水长流的道理懂不懂!你这样子,姐跟你讲噢,很快就会虚脱的。一个大小伙子万一马上风了,你真是污名传遍天下了。 一贯非常有安全意识的许多艰难地将不知该称呼为禄山爪还是咸猪手的蹄子拍开,探起身子要翻他的抽屉。陈曦心疼他家多宝胳膊露出被子,冻得都冒起了一个个小鸡皮疙瘩,连忙捉着粉白的一段手臂又塞回被窝里,急急地问:“你要什么啊?我来。” 许多摸到那些天然乳胶制品的时候,就是满头黑线。这不要脸的流氓就把这些东西放在床头柜里,居然还在她面前装正人君子,他还要不要脸! 正人君子会在去见了可怜的她之后回来第一件事就开车去买天然乳胶制品吗?臭流氓,居然还说得努力把这些都用完。 许多恶狠狠地道:“拿针来,戳死你!” 陈曦哭笑不得,却没有推诿,找了针线盒过来,笑嘻嘻地放在床头,还问要不要帮她把针给捏出来。 许多翻了个白眼:“放着吧,万一你马上风了,我还能戳你的手指头放血救你一命。” 陈曦俯下身,在她嘴唇上嘬了一口,笑得暧昧:“那你真可得救我,谁让我家多宝这么诱人可口呢。” 许多恨得咬牙切齿,不要脸的臭流氓,哼! 她忘了时间,搞不清楚钟点。饿了的时候,陈曦会下床去给她做吃的。中途有一回,她坚持要上餐桌吃饭,不要再在床上吃。结果在暖意融融的客厅餐桌上,她吃着酸奶山时,自己也成了别人的大餐。 许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一碗酸奶山吃掉的,中途有好几次她忍不住张口,酸奶都从唇边流淌了出来,被陈曦给舔干净了。点缀在酸奶上的红樱桃要从她舌头上掉下去时,也被他准确地叼住了。 等到一碗酸奶山下肚,陈曦催着她吃另一碗。她一个劲儿地摇头,她不要吃了,感觉胃都在晃荡,真的吃不下了。 哪知道陈曦非得端着另一碗要喂她,他贴着她奶白的肌肤,笑容暧昧:“乖,乖宝吃掉。不能厚此薄彼,一只小小多吃了,另一只小小多还饿着肚子呢。要以形补形。” 许多脑袋都是糊的,闻言茫然地睁开眼,什么以形补形?再仔细一看酸奶山的模样,她顿时羞臊难当。酸奶豆腐做成了小山的模样,那雪白的山峰顶端嵌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盈盈可爱。 陈曦暧昧地拿舌尖触了一下红润的樱桃,谆谆善诱:“要以形补形。” 许多羞得恨不得能直接躲到桌子底下去。 后来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人故意将白米饭堆成小山的模样,顶端放一颗红果,逗弄她。气得她一直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 许多还在回忆里面红耳赤,各种咬牙切齿。服务员就端着酸奶豆腐笑容满面地送到了她面前:“太太,您先生为您点了酸奶豆腐。请您品尝一下,我们的酸奶都是纯手工自制的。上面点缀的樱桃也是从樱桃园里现摘的,绝对不是腌渍的罐头。” 许多看着切的方方正正的酸奶豆腐,上面点缀着两颗红樱桃,恨得牙痒痒。别以为你改头换面了,姐就看不出你那颗污污的心! 那天同学聚会完以后,他们回家商量结婚的事。在美国时,陈曦已经向她当众求过婚,她也傻乎乎地接受了求婚戒指。后来她几次闹脾气说不要结婚了,又被他给哄了过去。 其实他们心照不宣。 当时许多只能在美国继续停留差不多只有一学期的时间。大四时她还得回北。京,继续申请去美国读医学院。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回能否成功,即使她申请的是竞争强度相形之下小很多的临床医学研究方向。 婚姻只是一种形式,然而这种形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遵守着契约精神,意味着一种承诺。 在美国的时候,几乎是求婚成功的第三天,陈曦就迫不及待地为许多准备了一个小型的派对婚礼。许多的美国家人,蜜雪儿一家包括曾经在他们家寄宿过的香港男生吴也一并来了。这位已经成为执业医师的异性大哥在许多申请医学院的时候,帮了她很多忙。 萧潇作为伴娘,接到了捧花的时候,激动的哭了半天。丹尼斯爸爸牵着许多的手,将她交给了陈曦。让他们今后互相关爱,相互关心,携手走下去。 许多对于这个派对婚礼的记忆相当混乱。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傻笑。这个婚礼可以说相当不正规,极其具有儿戏的意味,然而她还是配合着陈曦,按照他的想法,同意了这场派对。 因为她的陈曦,也在害怕啊。他迫切需要什么,来证明多多是他的。婚姻是他对多多的承诺,反过来,未尝不是多多对他的保证。 后来过了好些年,陈曦一直都懊恼当时给多多的婚礼实在太仓促了。 他们趁着春假回国,去民政局排队登记。要不是冯峰的老爹帮忙,简直就连酒店都订不到。许多当时都想着要不要干脆搞一场户外婚礼得了。奈何天气是大问题,谁也没办法保证婚礼当天风和日丽。万一到时候大雨倾盆,岂不是太扫兴了。 许多没有什么兆头不兆头的意识,可那个时候的陈曦,其实是脆弱的。 过了好些年以后,太阳都上小学的时候,陈曦才支支吾吾地承认,当时要是多多拒绝跟他结婚,他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了。 第571章 不远离 身边的朋友, 异地恋的基本上都分手了。 陶铸在大二的时候,转学去了美国。 当时许多正忙着申请去美国交流的事情,加上他们医学院跟清华关系独特,压根不在一处活动, 她是到快要走的时候, 波哥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顿饭顺便给许多践行。她才知道陶铸已经转学去国外了。 孙甜甜是鲁源给一起叫来的。鲁源跟陶铸裴爽他们关系都不错,当初孙甜甜离家出走的时候, 他也是寻找队伍中的一员。 餐桌上, 大家恭喜了许多终于要去千里会情郎。许多死活不承认, 她是为了伟大的医学事业发展而去,才没有只顾着看男人呢。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 丹丹姐甚至朝许多刮了刮脸, 脸皮厚成这样,你也好意思。 许多捧着脸唉声叹气, 这能怪她么,明明要怪北。京的沙尘暴。 丹丹姐立刻翻白眼,表示这个锅, 不背。要办奥运会了, 明明现在环境非常不错。 他们吃过晚饭以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面走。男生们走在一起,丹丹姐跟波哥喁喁私语。孙甜甜静悄悄地走到了许多的身边, 轻声冒出了一句:“下个学期我也要出去了。” 许多以为她是去找陶铸。虽然她觉得孙甜甜这样一直追着陶铸跑挺没意思的。 高中毕业后,陶铸跟孙甜甜的交往被家里人知道了。陶家家长的意思是,高中时孩子年纪小, 也就无所谓。现在大家都长大了,该各自好好生活去了。他们家小陶也不能帮人家姑娘一辈子啊。都成年人了,孙家的小姑娘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陶铸上大学后,跟孙甜甜的关系一直都挺扑朔迷离的。孙甜甜那次跟许多哭诉她要花四个小时往返才能见陶铸一面时,许多就相当无语。为什么不是陶铸去找孙甜甜啊。即使他在学生会事情多,但要真的心疼女朋友,怎么就不能抽出时间来。 要说忙,高中时的陈曦还得给他爸打工呢,忙得恨不得一分钟能变成一百二十秒。可谁会说他冷落了许多,不够关心女朋友啊。两个人约会又不是非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忙的时候,坐在一起看书写报告,就是一句话不说,也是心里头甜蜜蜜的。 到了现在,两人隔着千山万水,她家陈曦还一定要每天在视频里看到她跟小黑黑还有虎虎大人都好好的,才能安心地去学校上学。为了这个,陈曦不仅自己放弃了耶鲁优越的住宿环境,自己在外面租公寓住。他还在高三的下学期,给许多准备了好几套房子。 当时因为不知道许多将来究竟要读哪所医学院。为了防止高考失手,最终不得不去不理想的学校,陈曦除了在北。京、上海外,连武汉、中山都买了房子。北。京跟上海都是各买了两套,因为城市大,市内几所医学院距离比较远,他舍不得多多奔波。 越到快要去学校报到的日子,许多就越沮丧。她考上了几乎是全中国医学生梦想的圣殿,可这种快乐在拿到通知书的当晚就烟消云散了。她悲伤且郁卒,那一张纸证明着,她真的要跟陈曦分开了。那段日子里,她不允许陈曦离开她眼前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她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孩子,她不管,她什么都不管,她就是不想让陈曦消失在她眼前。 那一段回忆,许多自己都不好意思触及。后来她姐说她不懂事的时候,就拿这一段时间的事情说事。真的就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那种最不懂事的熊孩子。整天就跟挂件似的,非得黏着人家陈曦不放。 许婧当时都看不下去。这还要不要脸了?谁家找个女朋友就是找个小闺女养着啊! 后来有一次许婧无意间说到往事的时候,就感慨陈曦真不容易,愣是把她妹妹给带大了。 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陈曦听了哈哈大笑,开玩笑表示他们之间是养成模式。那天他跟冯子昂喝了不少酒,等到醉醺醺,喝着醒酒茶的陈曦目送许多去活动室陪两个孩子玩,才说了心里话:“大姐,其实你们一直都误会了。我跟多多之间,真正那个拿主意,也能拿出主意来的人,是多多。” 比如说当年决定暂时分开,让彼此都有独立思考和面对生活的空间。他也知道他们会面临很多问题,甚至会产生因为太爱所以让彼此受到伤害的情况;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让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他害怕距离一远,他们就回不了头了。 比如说当年决定去寻找,重新黏在一起,让彼此亲密无间。是多多主动迈出了那一步,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她又突破了种种困难阻挠,跑到了他的身边。她重新申请美国的医学院,放弃了在国内八年本博连读剩下的学业。这件事,多多给出的解释是,她觉得当医生要上夜班,太辛苦了,她不喜欢。 可是她没说出口的,甚至是她极力隐藏的,他懂。 因为懂得她的倔强与柔软,所以高中毕业那年,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醉了酒的多多哭着说,不要他等她。她一点儿也不稀罕他等待。她不要任何人为她做出牺牲。他的反应是紧紧抱住她,她不要他等没关系,他就是要等。 后来再回想起这些事,多多总是不好意思,不让他说。因为她觉得当时的她实在太矫情太辣眼睛了。可是陈曦却挺喜欢这段往事的。因为它们记录了多多的脆弱,提醒着他,他的多宝啊,嘴上说的再倔强再无所谓,内心还是藏了个脆弱胆怯的小姑娘。 许多提前了半个月去北。京适应环境,陈曦开车送她过去的。他们还带了小黑黑跟虎虎大人。陈曦给出理由是,带小黑黑跟虎虎大人也看一回升旗仪式。好歹得让他们家狗闺女也长长见识嘛。 许多被他逗笑了,想喊姐姐一块儿过去。 当时许婧跟达子还没有正式开始交往,许家姐弟也不知道曾经在医院里有过那么一场。可是许多明显能够感觉到姐姐心情不好。她以为姐姐是因为她没能如愿以偿和陈曦一块儿去国外留学,姐姐担心她。她就想让姐姐看看,没事儿的。她上的是中国最好的医学院,她棒棒哒,她很好。 许婧微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表示她要盯着铺子。 她上的省城医科大新校区就在县城的那个大学城里。她名下的其中一间铺子开了半年没找准定位,生意没打开,已经不做了。许婧就把它又规划成两小间,门面那大概不到十个平方的位置,她专门用来卖各种奶茶果汁之类的饮品。 反正这种生意投资小,铺面也是她自己的,就是做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许爸知道后,心里头挺高兴的。三个孩子里头,个性最柔顺的是老大。他一直怕老大性子太单纯太温和,反而容易诓骗了。 以前许爸总觉得女孩子个性柔软的,就得好好藏在家里,将来找个可靠的男人把女儿嫁过去就行。现在,他接触的人事越多,越是觉得这想法靠不住。爹妈终将老去,难不成还能看顾子女一辈子不成。人要活成什么样子,关键还是看自己。父母能做的事不过是,尽可能创造条件让孩子得到更多更好的锻炼,让他们将来有能力独当一面。 许爸帮女儿找了关系,尽快办下了营业执照。又通过在县医院工作的表姨的关系,找到了食品药品监督局的打了招呼。没半个月,许婧的小奶茶店就办了起来。 许婧想自己试着走走,看能不能把性子锻炼的坚强独立起来。 多多哭归哭,舍不得归舍不得。她还是为了能够上更好的大学专业,而选择了与陈曦暂时分开。 许婧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也能够勇敢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被“你应该”所绑架。 许宁因为要参加英语夏令营,也没有跟二姐他们去北。京。最后上高速公路的时候,车上只有一男一女一公猫一母狗,许多看着车上的配置哈哈大笑,觉得这事儿实在太逗了。 车子是他们轮流开的。 高考结束后,为了给许多打岔,让她纾解因为即将到来的别离而郁结不已的心情,陈曦给她报了驾校。这个时候的驾考还是人工考试,老实说,许多觉得比她上辈子机考的时候容易多了。然而拿到驾照后,她还是没啥胆子开车。要不是因为心疼她家小男友连续开车太辛苦,打死她都不愿意摸方向盘。 等到四天后,他们到了学校大门口时,许多已经被锻炼的豪情万丈,表示以后她也可以开着车带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去兜风了。连一贯不晕车的虎虎大人,这一趟都被许多的车技折磨到吐得七荤八素。它跟吐了一路的小黑黑都默默地扭过了脑袋。 许多一心想着要先找间快捷酒店把他们的行李放下来。学校还不到报到的时候,哪里会有寝室给她安置。她自己在北。京的房子,因为当初一心以为会去美国上学。去年拿到房简单装修完毕后就通过中介租出去了,一租就租了三年。许宁的房子也是差不多同样的情况。 现在许多的睡眠障碍已经烟消云散了。她觉得自己很可以尝试一回集体宿舍生涯。要是到时候实在不适应,再另外想办法把租房收回来自住也行。 哪知道陈曦的车子没怎么动,就把她带进了一栋居民小区,然后将她领进了一套单身公寓。陈曦小心翼翼看着女友的反应,解释道:“这附近的房源不多,委屈你了。房子没敢提前装修,这两个月,我就是简单拾掇了一下。你看看布置,你喜欢吗?要是不喜欢的话,我马上给你换。” 许多当时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房间的布置跟陈曦给她盖的房子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她喜欢的粉粉的色调。那时候江冠南看到了她的房间还嘲笑她胭脂虎,明明凶残暴虐,却还装HelloKitty扮粉嫩,没下限! 陈曦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弄得太仓促了,委屈我家多宝了。” 许多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怎么办,她后悔了。要是陈曦以后对其他人这么好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杀了他,然后再自杀的。怎么办? 陈曦安慰她不会的,他家多宝怕疼,又舍不得伤害他,才不会对他下手呢。他也心疼他家多宝,舍不得做让她难过的事情。那天他们躺在床上,陈曦抱着她,给她规划后面的生活。 每天都做饭吃,小黑黑跟虎虎大人都在呢,不能用饼干面包糊弄过去。 每天都要带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去小区里头逛,它们整天关在家里会心情不好的,多多得好好照顾它们。 许多脑袋一个劲儿往他胸口上蹭。这个人,费尽心思,不过是害怕她一个人在学校里敷衍塞责,把生活过的一团糟。 有种说法是,单身的人得养只小动物。因为有照顾小动物的责任逼着,你就不得不对自己也勤快起来。 陈曦陪着她在北京待了一个礼拜,帮她把生活作息规律都建立起来,才出发去了美国。 第572章 访谈(五) 演播大厅的LED屏幕上, 是一场北美留学生春节联欢晚会的现场。 充当主持人的萧潇笑着看被叫上台的许多,逼问道:“刚才上台唱《漫步人生路》的男生, 说这首歌是献给你的。请问, 你有什么想法?” 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许多一脸茫然:“没什么想法,其实我听不懂粤语, 就是觉得这歌挺好听的。” 晚会现场的观众都发出了哄笑。说是留学生大聚会,其实很多人之前彼此就认识。甄铎伸手捶了下陈曦的胸口, 嘴里说着什么,现场录制的不清楚。陈曦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神色。 萧潇再接再厉:“我怎么记得,高中时,你说听刚才这位献唱的男生说话, 耳朵会怀孕啊。” 许多满脸无辜:“我现在还是觉得听他对我说话,会耳朵怀孕啊。” 观众们发出了一声起哄的惊叫声。 萧潇谆谆善诱:“那你对这位男生是什么感觉呢?” 许多盯着台下的陈曦的陈曦微笑:“满怀欣赏之情。”在大家要尖叫的时候, 她又加了一句, “全无觊觎之意。” 这个时候,显示屏上的影片被暂停了。 演播大厅里,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一阵惊呼声。主持人笑着问许多:“当年你就是这样对待陈先生的求婚的?” 许多不好意思地垂了下脑袋,娇嗔道:“他不是还没求婚吗?” 主持人立刻作势要拿手里给她准备的挂坠玩偶丢她,怒道:“你说你姐说你作,现在我是相信了。那么能够解释一下, 为什么要在台上这么说吗?” 许多傻愣愣地看着主持人,过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忘了。大概就是突然间闹小脾气吧。” 主持人咬牙切齿:“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被陈先生故意惯成这样子。这样儿,你难道就不怕让陈先生难堪,然后你们彼此都下不了台么?” 许多不以为意:“才不会呢。我先生是最聪明最能干的, 才不至于这点儿小阵仗都应付不来呢。” 主持人点点头:“好吧,姑且就当成你对他充满信心吧。真的当时就是突然间闹小情绪,没有什么原因?” 许多非常肯定地点头,笑得一脸单纯明媚。 天知道当时她能去参加留学生的春晚有多么不容易。她不过是晚礼服的拉链卡住了,喊她家小男友帮忙整理一下拉链。这只禽兽啊,前一天晚上折腾到她到零点才睡下,早上又把她给折腾醒了,在她的各种威胁下才放她睡了一下午的禽兽,帮她拉了下拉链,她最后又不得不换了另一件晚礼服才能出门。 她为什么要选择曳地长裙着装啊,才不是因为她个子高腿长好显摆呢,单纯是因为方便遮挡住她发软的腿脚。 腰酸腿疼上了台的许多,当时能对陈曦这个混账东西有好话才怪呢!哼!这就是头喂不饱的恶狼! 主持人看着屏幕上定格的年轻女孩的特写画面,那少女神采飞扬,唇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眉眼顾盼生辉。她感慨了一声,问许多:“看着当年的自己,你有什么感觉?” 许多认真道:“那时候我好年轻啊!好像揪一揪那时候的脸。” 台下观众大笑。主持人也笑了起来:“那时候陈先生是不是经常揪你的脸?” 许多点点头:“对哦对哦,我脸上的坑就是这样被揪出来的。” 主持人直接丢了一个玩偶到她身上,怒道:“那叫酒窝。要是定制的话,要一万多块呢!哎哟,我暴露自己了。我想做来着,结果医生给我说手术可能产生的后遗症,把我给吓跑了。” 许多大笑,建议道:“那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多戳戳,说不定就定型了。” 主持人不怀好意地笑:“这样看来,陈先生现在也没有少戳吧。” 许多就是傻笑,坚决不承认。 主持人感慨起来:“你这样子,再搞怪,陈先生也不忍心生你的气吧。你看看,当时你都这样让他下不了台了,他也求婚了。”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小小的呼声。LED屏上暂停的画面又重新播放起来。被镜头扫到的英俊男人眉眼皆是柔和的笑意,他走上台,接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笑着看使坏的女友:“你不必觊觎,你可以合法占有。” 说着,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单膝下跪,奉上了戒指:“多多,和我结婚吧,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影片到此结束。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女主角的反应呢,他们还没看到女主角的反应呢。 影片中的女主角时隔十多年过后,依然羞得面上生绯。她笑着捂住脸,喃喃道:“你们可真能够发掘资料啊。这么久以前的录像都被你们找到了。” 主持人笑着追问:“然后你就答应了?” 许多点点头。 她当时不仅答应了,还在台上就忍不住哭成了花脸猫,哭得一塌糊涂。她是直接被陈曦给抱下台去的。她记得那晚有非常漂亮的烟花表演。她记得他抱着她的时候,头发上散发出的洗发水的气味非常好闻。她记得,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说他爱她,要永远跟她在一起。 主持人笑道:“其实我们找到的资料当中,还有后面的一部分。不过为了维护许多女士的形象,我们没放。” 许多哈哈大笑,表示节目结束以后,她一定要请节目组吃饭。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当时哭得特别的丑。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哭。真的,以前我看到类似的场景的时候,还觉得挺奇怪的。被求婚了,高兴应该笑;不想答应也是窘迫啊。为什么要哭呢?” 主持人直接呈现出面瘫表情,冷酷道:“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万年单身人士,没有这种体验。” 许多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跟你求婚的时候让你产生想要落泪感觉的人吧。而不是没有被求婚的体验。” 底下观众开始“噢噢噢”,旁边的工作人员也都盯着主持人看。主持人开玩笑道:“哎哎哎,我的伙伴们,抓住重点。我们的重点也挖掘关于许多的一切。” 许多笑了起来:“你问吧,答应了接受你的访谈,我一定不敷衍你。” 主持人兴奋起来:“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想找人求证。现在终于可以问了。据说,你们还在交往的时候,陈先生就送了你十多套房子?” 许多怔了一下,茫然道:“这从何说起?我先生不是从事房地产开发的啊?” 主持人谆谆善诱:“北。京有两套,上海有两套,广东有两套,杭州有一套,武汉有一套……” 许多恍然大悟,立刻摆手笑了起来:“这个是误会。真是误会。那个房子是我先生帮我准备,给我上大学的时候住的。因为当时不知道我究竟会在哪里读大学嘛,所以他就在国内比较知名的医学院校周边都帮我先准备了房子。” 底下有观众大喊:“房爷啊!” 许多大笑,不好意思道:“强调一下啊,我是2005年上大学的。那个时候的房价,嗯,要比现在好很多。” 主持人捂住胸口表示:“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没能提前买房,后来就发现房价一路飙升,完全超过了我挣钱的速度。” 许多惊讶地看她:“不可能吧,你现在买房完全不会任何压力。” 主持人叹气:“可是也对外地户口限购了啊。” 许多补充道:“那个时候,我先生也是把手上所有的闲钱都拿出来买房的。然后,其中一部分,还是我先生问我公公借的钱。” 主持人颇为感兴趣的模样:“陈先生当时还在上学吧。那时候就财政独立了?” 许多点了点头:“嗯,准确点儿讲,我先生很小的时候就自己打理自己的财产了。从小时候拿到第一笔压岁钱的时候,他就开始让我公公出差去广东那边的时候帮他带小玩意儿,他自己在幼儿园外面摆小摊卖钱。” 主持人大笑:“陈先生还真是从小就展现出了从商的天赋啊。” 许多笑着点头:“那时候还有个罪名叫做投机倒把罪。我婆婆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就说他们当时逗我先生的时候,就说,投机倒把会被抓起来的。” 主持人笑着摇头:“这些长辈太坏了。那么,陈先生的投资理财其实是自己从小实践出来的?” 许多点点头:“应该算是吧。我先生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说经济自主独立。如果没有钱花了,那么就自己想办法挣钱。” 主持人接着往下问:“听说,陈先生最早结束学业回国投资的时候,第一笔资金是来自于卖房子的房款。这是不是真的啊?” 许多解释道:“一部分,当时我先生的资金来源一部分是他自己求学那几年从事金融投资的获利,一部分是房款,后面又引入了风投。” 主持人笑道:“其实我特别想八卦一下。陈先生将房子卖出去的时候,房价涨了几倍?” 许多大笑:“这个我真的不是特别了解。因为我没有特别关注这件事。我先生就是跟我提了一下。当时房子买了以后除了我大学附近的那一套是我住着的以外,其他的都出租了。我先生跟我提了一句,说要把房子卖掉,暂时去投资其他项目。我就说行啊,就没再关注这件事了。” 主持人啧啧赞叹:“你也是心宽啊。这些房子,要是到现在,那可得好几千万了吧。” 许多摇摇头,笑道:“你也说是房子,不是家。我认的家,一个是我先生亲自设计帮我盖的家。另一个就是他亲手帮我布置的家。其他的,就是房子,我真的不是很在意。嗯,或者说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我自己本身当时就有房子住,所以不是很在意。” 主持人笑道:“从陈先生为女人买房,结果意外投资获利丰厚来看。男士们,好好疼你们的老婆,绝对会有大收获。” 台下观众大笑。 许多也笑着,没有说话。 主持人笑了起来:“说到这个房子。你当时刚上高中的时候,就在北。京买房,是当时就觉得以后房价会大涨吗?” 许多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我当时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是因为当时冯导特别大方地给我十万块的酬劳,加上我之前出版了两本小说还有其他的一些稿费。我觉得这笔钱放在手上好像会很快就不值钱了。所以当时就想买房了。买房的原因也特别简单。那时候我还没有准备出国留学的想法,就觉得我要上清华北大。” 主持人点点头,笑道:“你实现了你的梦想。” 许多笑了:“算是吧。所以我觉得我运气特别好,我想做的事情,不管过程有多曲折,最终都还是做成了。好歹医学院也是走的清华招生啊。” 主持人继续问了下去:“说到你读医学院。嗯,我们都知道你本科是在国内最好的医学院校上的临床医学,但是后来,你并没有往临床医生的方向发展,而是搞了生理学研究。有没有觉得,这样子好像是白白兜了一大圈子。你其实可以本科就学生物的。之前你还参加过生物竞赛。这样子,到后面,有没有觉得自己当初自己选亏了?” 许多摇了摇头:“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是想当医生啊。” 主持人不解道:“可是你后来还是放弃了当医生。” 许多笑了:“那也是后来啊。当时我怎么知道后来想法会发生变化啊。我觉得做人就是要忠实于自己的想法。喜欢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就应该努力坚持下去。就算后面的发展不尽如人意,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美好。比方说到后面我发现自己适应不了夜班环境,所以我改去做临床生理学研究了。我也不觉得我之前的学习是浪费。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是财富。我认真努力地做过了。我不否定我曾经做过的任何事,只要当时我做的时候,顺应了我的本心。” 第573章 少年啊少年 许多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 看到电视里自己正看着LED屏上的求婚画面笑得娇羞。她不好意思地嘤咛了一声,脑袋在陈曦的腿上蹭了蹭, 哼哼唧唧道:“你怎么还在看啊。” 陈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正在想那天晚上回去是怎么惩罚你来着的。嗯?觊觎?” 许多笑着爬起里, 装傻充楞,伸手将正是欢快年纪的黑黑三代, 简称三三的小黑狗给抱了起来:“走,三三, 咱们去看你奶奶去。” 当年的小黑黑现在已经非常老了。原本活泼欢快的性子,现在也是常常趴在狗窝里晒太阳。看到许多抱着它的外孙女儿过来,小黑黑还是没什么舐犊之情。 许多总觉得她家狗闺女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小姑娘。 当初它生宝宝的时候,许多刚好回国准备婚礼, 亲自帮它接生。它还吓得一脸懵逼的模样,好像完全没办法理解, 黑黑只是拉了个粑粑, 为什么粑粑还会动,而且几团粑粑都会动。 当时, 它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把许多跟过来帮忙的许婧都给乐得不行。可怜的小黑黑自己还是个懵懂的姑娘呢,居然都要当妈妈了。刚开始当妈妈的小黑黑还满脸委屈,一点儿也不愿意让小奶狗靠近它。小黑黑特别担心家里有新的小狗, 大家就不喜欢它了,可会吃醋了。 许多只好又是哄又是安慰,陈曦又亲自上阵抱着它睡了一晚上,说了一车轱辘的好话, 表示黑黑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委屈不已的小黑黑才勉强同意给狗宝宝喂奶。各种哼哼唧唧的,喂奶的时候,还得她跟陈曦都陪着,不然就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许婧叹了口气道:“你把黑黑送过来给我养着,你不知道它伤心了多久。每天晚上我带着它跟你视频,完了以后它就自己趴在窝里,连我们家的大花猫都不搭理了。” 许多心疼不已:“这小东西,还怕我难过,对我强颜欢笑啊。” 许婧点点它的耳朵,感慨道:“可不是么,不知道多聪明呢。真是条善解人意的小东西。” 许多看着她姐,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姐,你知道我这次在美国办派对,谁来了吗?” 许婧愣了一下,垂下了眼睛,笑着摸小黑黑的脑袋,声音有些酸涩:“谁啊?总归是熟人吧。” 她不敢抬头,怕被妹妹看出心事。 就好像她参加考研时,考场里放的那首歌《爱的代价》,就当是个老朋友吧,也会让我担心让我牵挂。 哪知道许多说出的名字完全出乎许婧的意料。 “陆秋,是陆秋。她现在比起三年前高了有差不多十厘米,也重了有二十斤的样子。我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还是甄铎帮我们做介绍我才敢肯定的。他们在同一个义工组织帮忙。” 许婧从自己的那点儿酸涩中挣脱出来,惊讶道:“真的是秋秋?” 许宁刚好从屋子外面走进来,他之前再给小奶狗们布置新窝。听到两位姐姐的话,他愣了一下,低声道:“我出去给小狗们买点儿奶糕吧,总觉得黑黑的奶不够吃。” 许婧跟许多都有些尴尬。当初陆秋升高中的考试发挥失常,没能进入年级前三百名,哭得特别伤心。许宁让她上外校的国际部,可是后来小姑娘却一声不吭地出国了。 这件事对许宁的打击特别大。 许多当时忙着高考忙着自己伤心,都不曾留意到弟弟瘦了好多。她当时还傻乎乎地以为弟弟是长个子抽条子了,让陈曦炖汤的时候帮弟弟也炖些骨头汤,好补充钙质跟营养。 许婧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妹妹:“这样想,感觉好想我就站在女性的立场考虑问题,有点儿渣。可是,老实说,我倒是能够理解秋秋的想法。她也不愿意被贴上标签,提到她就是一个身份,许宁的女朋友吧。” 许多点了点头:“当时她爸爸跟陆秋说,你以后想不想跟许宁站在一起。她说想。她爸爸就告诉她,想要跟一个人站在一起的首要条件,就是跟他站在同样的高度上。妻者,齐也。夫妻必须得是平等的关系,才能长远走下去。” 许婧笑了:“陆爸爸真是疼陆秋。” 许多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嚒。陆秋当时听了她爸爸的话,就决定听他的安排,转去美国读高中了。她在学校表现挺好的,准备以后申请艺术类大学。我觉得她现在要比以前快乐很多,也自信很多。” 许婧没吱声。陆秋是个欢快活泼的性子,可是因为理科成绩不理想,一直在许宁面前有点儿战战兢兢的。那次她的升学考试成绩出来,她自己躲在屋子里哭的眼睛都肿了。可怜的傻丫头觉得自己愧对了许宁。 许多给小黑黑梳理着脑袋上的毛,叹了口气:“老实说,如果陆秋是我女儿,我也支持她离开宁宁。在宁宁身边,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你看她初三那年,小圆脸都瘦成小尖脸了。” 谁不骄傲,谁愿意被人当做另一个人的附庸,谁愿意被人说你配不上那个人。 高一时的许宁,已经是学校模联社的社长,还在学生会担任着学习部助理的职务,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每次他忙罢了,过去给陆秋补课时,旁边人揶揄他,又去照顾小女朋友了。他闻言都是笑笑,从来不辩解。 许家两姐妹也从不担心许宁早恋会影响学习什么的。她们的这个弟弟,是特别有规划的性子。他总是会将所有的事情都规划地清清楚楚。后来,他去读瑞士苏黎世大学,大家都说应该的,因为许宁就是瑞士表的性格,精准严谨。 当时陆秋一声不吭跑去了国外读高中,对许宁的打击可想而知。 他跟同样郁郁寡欢的江冠南喝了个烂醉,吓得许婧跟许多一宿没敢睡,生怕这两倒霉孩子醉酒了。关键问题是,她俩当时还不是特别清楚两人为什么要喝成这样。 后来,醉酒醒来的许宁也没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某一天,许多整理自己的高考资料时,突然间想起来问许宁,秋秋要不要这些?要的话,她就给秋秋留下了。 直到这时,许宁才说出了陆秋已经去美国的事实。 许家姐妹唯一对陆秋有意见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临走前好歹打一声招呼啊。许宁当时还是从别人口中无意间知道陆秋出国的事,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完全没有预料到竟然会有这种事。 陈曦对此的理解是,好容易圈。养了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这都暗戳戳地圈。养了三年了。眼睛一眨,未来的小媳妇没了,可不得心塞死。 许多听了差点儿没踩烂陈曦的脚。 陈曦却是一脸无辜,委屈兮兮:“我说实话你也不开心。你要是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我肯定得比小宁宁还崩溃。” 许多翻了个白眼,皱起了眉头问陈曦:“那我弟弟好歹是事出有因。江冠南又是图个什么呢?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先是要参加高考,说是想挣钱就已经非常奇怪了。现在不就是高考又被我给压了一头,至于嚒,如丧考妣的。搞得我都觉得对不起他。最诡异的是,这回他跟宁宁喝高了。咱们把他领回家,他居然自己又偷偷跑了。我老觉得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所以心虚啊。” 陈曦想了想:“大概是青春期综合征吧。这种孩子,你管不了。” 后来一直到许多去美国读研,才偶然从姐姐的朋友叶梅口中听说了当年的事情。她觉得特别抱歉,对于江冠南这个朋友,她实在是太不够关心了。而这个人,却是真心实意地拿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江冠南出国的时候,身上没钱。 他妈去医院找许婧的事情,被她自己拿着去找江冠南的爷爷显摆了。她觉得自己这回是杜绝了儿子成长道路上犯错误的可能,是大功一件。 江母前脚出了老爷子的院子,后脚江爷爷就嘲讽地看着大儿子:“看看你,娶了个什么蠢货,成天除了会闹笑话以外还能做其他事吗?管不住身下二两肉的混账东西!” 江父羞愧不已。他以前的同伴结婚的对象都是强强联合,就是他,娶了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婆,不仅不能给他提供助力。岳家的那帮子人也都是一心想从他们家占便宜的主儿。幸亏儿子是从小就被父亲抱到身边教养的,否则不还知道要长成什么样儿呢。 江爷爷叹了口气:“冠南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他找对象我们可得留个神儿,总不能再找个他妈那样的小护士。起码也得是名牌大学生吧。不然咱们家的血脉就是再好,也得被糟蹋干净了。” 刚从卫校失魂落魄回到家里,准备去找家里他唯一能看得上眼说得上话的爷爷聊聊。听到这句话,他的心就彻底凉了。 从那以后,江冠南没有再拿过家里一分钱。 他出国时买机票的钱,是问许多借的。 当时还不明所以的许多,以为他又跟家里人置气了,哭笑不得。她也懒得劝他,直接将自己刚拿到的一万块钱奖金全给了江冠南。后来她转念一想,算了吧,多给他点儿钱,不然这孩子压根就不可能照顾好自己。她又直接问陈曦的钱包里拿了钱,还把他那三千块钱的奖金一并拿了出来,凑成两万块塞给了江冠南。 她当时心里头还乐呵着想,呀呀呀,两万块加上江冠南自己本身拿到的那五千块钱奖金,可不是两万五嚒。百分百的二百五啊! 江冠南默默地收下了钱,很认真得看着许多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许多笑嘻嘻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儿。给你零花钱花了啊。你在纽黑文记得帮我看牢了陈曦就好。一有任何生物对他表现出非比寻常的兴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通风报信。” 江冠南深深地看了笑得无忧无虑的许多一眼,摆摆手,走了。 许多看着他T恤穿在身上都空空落落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慌,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江冠南,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啊!你将来一定很厉害很厉害的!” 那个穿着灰色骷颅头T恤的男孩子挥了挥手,就这么走出了她的视野。 一直到许多在美国举办婚礼派对的时候,时隔三年,江冠南才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第574章 新人与旧人 当时许多正在跟陆秋说话。陆秋一直有些不敢看许多的眼睛。江冠南看着陆秋就是笑, 意味不明:“哟,秋秋啊, 你可是能耐。愣是把小宁宁逼得连美国都不敢来了。只能跑去申请苏黎世大学。” 许多见到看上去比以往沉郁了不少的江冠南, 还有些惊讶地捶了下他的胸口,笑道:“你个臭小子, 总算舍得出现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要不来,我真的会跟你翻脸的。” 江冠南忽然伸出手, 紧紧抱了一下她,声音是她记忆中罕见的认真:“你的终身大事,我肯定得来。知道你幸福了,我才放心。” 许多吓得不轻, 哭笑不得道:“干嘛呢你。这种风格真的不适合你啊。” 她被江冠南抱着,感觉总有点儿怪怪的。 江冠南终于松开了她, 扬起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一个你, 一个小姐姐,你俩都幸福了, 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许多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加油,肯定很快就会来了。” 上辈子,她重生前, 江冠南最多三十岁吧,那时候已经有了成就跟家庭。嗯,总算有个人能收服他了。 江冠南不知道是不是给她这个新娘子面子,破天荒地没有跟许多抬杠, 而是过去找陈曦他们打招呼去了。 一直在边上怯生生的陆秋却是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她委屈不已:“我给许宁写邮件了,不过他都不回复我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作为一个糊涂蛋,许多爱莫能助,只能安慰了陆秋几句。后来要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大家就各自散了。 许多说起在美国婚礼派对上见到的人,犯愁地看着大姐:“哎,姐,你说我要不要把陆秋的联系方式给宁宁啊。万一宁宁原本已经将这页掀过去了。我再给他联系方式,是不是有点儿特别八婆,特别多事啊。” 许婧默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也许男人跟女人,在这方面是不同的。不是说“男人重新妇,女人爱前夫”吗?她也搞不清楚啊。 许多跟她姐对望了一眼,然后蹦跶去找陈曦了。她家陈曦肯定知道。 结果一贯警惕心特别强的陈曦表示他不知道。他总共就谈过多多这么一个大宝贝,哪儿来的新啊旧啊的。 许多无奈了。一个劲儿地戳他的胸口愤愤不平:“要你有什么用啊。还说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你。结果哩?结果哩?” 正说着,院子门响了。许婧见这两人还在嬉笑打闹,只好自己过去开门。她以为是弟弟买了奶糕回来了,开门的时候还在念叨着:“算了,奶糕干脆先给小黑黑吃吧。小狗也是吃母乳好。” 结果院子门一开,许婧就愣在了当场。冯子昂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预兆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冯子昂见了许婧也是怔忪了片刻。许婧比起三年前,面上的婴儿肥退却了许多,于是一张脸显得愈发的小,眼睛分外大,黑白分明,如满江春水。风乍起,他的心湖也泛起了阵阵涟漪。 许婧尴尬地笑了笑,往边上退了退,邀请他进来。一时间,她满心的懊恼。今天因为没有打算在家里待客,头发不过松松绾了个髻儿,身上披着的也是半新不旧的灰色棉服。于是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看不出丁点儿活泛的颜色。 她想着今天不应该为了方便照顾小奶狗就穿的这样随便的,要是换上那件白色长款大衣,里面配一件灰色T恤,感觉会好很多。或者是那件灰斗篷,里面穿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穿穿靴,嗯,唇彩用亮一点的颜色;起码会显得她气色好一些。 许婧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大抵就跟亦舒说的那样,见到曾经喜欢过的人,总希望自己衣着光鲜,一眼看上去就过的很好的模样。可往往事与愿违,总是要在狼狈的时候被看到。 她自嘲地笑了笑。冯子昂大约压根就不会在意了吧。她关上院子门,转过身才发现,冯子昂一直不曾走,就在她身后盯着她,眼睛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许婧一时间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她只能硬着头皮又招呼了一声:“冯先生,请你进去吧。陈曦在家里。” 冯子昂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挤出一句:“冯子昂,请你叫我的名字,冯子昂。” 许婧勉强唇角略翘了翘,却并没有接他的话,直接从他肩旁擦过。 冯子昂闻到了她头发上散发出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是木槿叶子揉搓出来的汁液洗头后特有的香气。 他想到了曾经看许婧揉搓木槿叶子,他也伸出手去帮忙,结果方法不对,还帮了倒忙。当时许婧就偷偷看着他笑,两只灵活的眼睛珠子,似乎在说,你可真够笨的。 好像一到了她面前,他就容易变得特别的蠢。当然,也许是他本来就非常蠢的缘故。 冯子昂微微阖了下眼皮,跟着许婧进了主屋。陈曦见了人,非常高兴。在美国的婚礼派对,冯子昂当时人在欧洲打比赛,没能过来。他只是拿到冠军的时候,说了一句:“这个冠军送给我最好的朋友,他今天结婚了。” 比赛的主持人起哄问冯子昂,那么ICE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底下他的粉丝都在尖叫,他们的冰神已经跟电竞结婚了,不需要任何生物。 冯子昂对此只是沉默,一语不发。 许多一见又来了个男人,想到冯子昂曾经有过以为夜夜笙箫,结果还是掰了的大姑娘,就把男人到底对曾经喜欢过的姑娘还有没有感情的问题抛给了他。 这位大姑娘肯定是存在的。她抽空跑去北影蹭编剧班的课程时,课间跟为了电影事业跑来融入圈子的冯峰讨论过这个问题。她得到的一手消息是冯子昂曾经打算从电竞圈隐退,还要接手冯老爹的生意。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产生这种想法?典型的浪子想要安定下来了。什么力量让他想要安定下来了?看过那么多本言情小说还写过好几本的许多,坚定地告诉你,那必须是爱情。 冯峰唏嘘感慨:“可惜啊,我家的傻弟弟还是被人给甩了。所以他又一头扎进游戏的世界逃避现实去了。不然,我不是就能顺利从我家老头子手里拿到那五百万拍电影了嘛。最可恶的是,明明是这臭小子放我的鸽子。我家老头子却偏生非要说是我故意讹他,拿起高尔夫球杆就抽我。连高尔夫球都打不利索的人,一天到晚拿着个球杆装高雅的人,他累不累啊!” 许多一点儿也不同情被大姑娘甩掉的冯子昂。要是他家陈曦敢一边跟她谈着的时候,一边一想起来就去另一个姑娘家蹭饭,还非得那姑娘亲手做的饭;她一早打断陈曦的狗腿了! 算了,事过境迁。现在她姐都跟达子谈了两年恋爱了。她姐和冯子昂也有差不多三年没联系了。这种事情翻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还有什么意义啊! 许多瞥了眼冯子昂,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他现在还想那位大姑娘不? 许婧突然站起身,表示今天天气不错,她把被子再拿出去晒晒。 许多惊讶道:“姐,不是昨天刚晒过嘛!” 冯子昂看着许婧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久久才说出一句话:“我这辈子,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许多吓得不轻。没看出来啊,冯子昂居然还是这么个痴情种子。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磨牙。痴情种子还跑过来故意撩拨她家宝贝姐姐。别当姐傻,姐可是活过两辈子的人,尽管就谈过一回恋爱。可是以姐上下两辈子看过的现实的电影电视的书本上的爱情故事的经历,姐可以清楚而肯定地明确一件事,她家傻乎乎的单纯的小姐姐,曾经对冯子昂动过心。 所以到现在,她姐看到冯子昂还是会不自在。 这种混账东西,跑到他们家来干嘛。关门,放小黑黑! 奈何还在给小奶狗们喂奶的小黑黑依然黑脸委屈地看着许多跟陈曦,为爸爸妈妈今天不够爱黑黑了而伤心不已。 陈曦一听这话,立刻头皮发麻。他打着哈哈,拉冯子昂去参观他们家的庭院。几年的时间,他给多多摘的石榴树已经会结果子了,葡萄去年也长得不错,今年都抽出了新芽。 他压低了嗓音问冯子昂:“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当时都有女朋友了,还闻着人家许婧转悠算哪门子的道理。我跟你说实话,前年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连飞过去一拳揍死你的心都有了。” 当时陈曦辗转着从他家多多嘴里知道许婧跟达子谈了时候,真是懵了。达子跟冯子昂,天然的,无论是从婆家的角度来说还是以娘家的立场来讲,他肯定都是更加倾向于后者。起码的一点,冯子昂是非常厌恶第三者什么的。他强烈的道德感不允许他出轨。 世人谁不会面对诱惑。谁面对诱惑的时候会无动于衷。然而心有涟漪跟真正心动乃至行动之间,起关键作用的,其实是一个人的意志力。或者简单点儿讲,是一个人的道德底线。 冯子昂恰恰就是道德底线比较高的那种人。 许婧说是多多的姐姐,其实个性是许家三姐弟中最单纯的一位。陈曦事实上,也跟多多一样,有点儿像父母愁自家有女初长成的意思在里面。别的不求,只求男人一心一意,好好待许婧就行。 陈曦听了多多的话,急忙问:“让你姐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不是说达子不好,这人上进,有野心有魄力。但是,我觉得,那个,就是我个人的感觉。你姐还是比较适合安静一点的人,就好像冯子昂那种。” 靠,这皇帝不急那啥急的臭小子。他高三那会儿,这臭小子不都摸上他们家门,还跟他老丈人喝上酒了么。后来是因为多多要高考的事情,再后来就是他跟多多的两地分居,他又忙着学业,想早点儿修完课程。实在是没时间没精力再去八卦冯子昂的私事。 主要是,陈曦觉着别人的感情问题,他掺和进去太多,不好。 谁规定了两个好人在一起就肯定幸福了。多的是闹得不可开交,让周围人都不知道该怪谁不是的夫妻。 陈曦哪里知道,他就是放养了一回,许婧都已经有了别的男朋友了。冯子昂这小子居然还在满世界的打比赛拿冠军。 结果他不提冯子昂的名字还好。一提起来冯子昂,那几年一直压着脾气,避免跟他闹矛盾的多多彻底炸毛了,把冯子昂臭骂了一顿,又把陈曦顺带着给骂了一回。 陈曦当时就想打电话找冯子昂算账。这臭小子这回真的是太过分了,这简直是朋友做不下去的节奏。 多多哭着不让他打这个电话:“你打什么打,还让他心里头得意一回,羞辱我姐一次么。每次你问他的时候,他都直说了对我姐没意思。现在再说这些,岂不是显得我姐自作多情。我告诉你,我姐才不可能喜欢那种家伙呢!” 陈曦想了又想,只得放弃了这个电话。许婧接受了达子,无论她是否曾经对冯子昂动过心,那都意味着那些都是过去式了。这个时候,他要是硬把往事再翻出来,岂不是让许婧难堪。 第575章 爆 陈曦想起他父亲年轻时曾经被合伙人卷款逃跑了事情。他心里头嘀咕, 他爸果然没说错。你觉得你看人准,看不准的时候多了去。画骨画皮难画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了到别人的一面, 那是真的,没错儿;可这人的另一面未必就让你了解清楚了。 冯子昂站在葡萄架下面, 春日晴好,阳光透过葡萄架灰沉沉的枝蔓, 在他脸上印下了斑驳的光影。 这小子瘦的可真够厉害的,脸上的线条几乎都可以用凌厉来形容了。 冯子昂的脸,用严格的标准来说,距离时下的花美男甚远。他下巴宽, 脸上的线条也粗糙,是一种粗枝大叶的男性的风格。这几年他似乎清减了不少, 原本脸上有肉还显不出这样的沉郁。 陈曦忍了又忍, 终于忍无可忍:“你至于这样非得在多多面前显摆你深情款款吗?冯子昂,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一早就说过, 许婧是我大姨姐,我要叫一声‘姐’的人,你也敢戏弄?” 这几年,他跟冯子昂联系并不多。虽然他以前也鲜少联系冯子昂, 可感觉欣赏没距离,随时一个电话过去就是可以说事 的朋友。但冯子昂的“大姑娘事件”却像是一记耳光抽到了陈曦的脸上,提示着他的自以为是有多可笑。 那时候的陈曦在耶鲁的学业进展并不顺利。人在异国他乡,总要经历这样那样的问题。除了学业本身以外, 还有来自于种族歧视者的不友好。这种歧视深藏在骨髓中,有显性表现,也有隐性发作。陈曦对自我的认知可以说经历了一波三折的跌宕起伏。突然间认清了冯子昂的另一面,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看着冯子昂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陈曦忍了好久才没有一拳直接挥过去。他眼睛都开始充血了,恨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都有女朋友了,你特么的还来招惹我家大姐?!你的心呢,你的心被狗给啃了?!别他么跟我说什么就是朋友间关心一下。滚蛋!老子一家都不稀罕你这狗屁聊骚的关心。” 冯子昂一贯天地溃于面前而不色变的扑克脸,这回终于出现了裂缝。他破天荒地瞪大了眼睛,否认道:“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这句话他没能压低声音,站在楼上阳台上晒太阳的许婧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手一滑,被子都差点儿掉到了地上去,幸亏挂了半边在栏杆上,又被她艰难地一点一点拽回头。 陈曦一点儿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冷笑道:“哟,看来我对你的认识得上升一个新境界啊。这都天天搂着人家大姑娘睡了。合着你还是一夜。情成了多夜情又或者干脆就是嫖啊!” 冯子昂一听“搂着大姑娘睡”就面色发白。他到现在,除非是打游戏打得倦极了的时候,否则依然会想到许婧,会想着把人剥光了塞进被窝里头鏖战一整夜。这种念头叫意淫,是背德,然而他控制不了他自己,只能拼命地训练,拼命地参加各种比赛。 带他的领队都害怕了,觉得他是走火入魔了。其他队员领队要防着年轻人不懂事贪玩偷懒泡粉丝闹丑闻,唯独对于冰神,战队的灵魂人物,领队是怕这人会有一天死在电脑前面,过劳死猝死。 可惜的是,即使是在倦极了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眉眼弯弯,看着他就是唇角微微翘起。他有一次比赛的间歇期看到街上有人卖新鲜的菱角,突发奇想,买了两斤带回宾馆一颗颗地剥开,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古人要说少女的嘴唇是菱角了,可不是像菱角一样鲜嫩粉润。 那天,他把两斤菱角吃的一干二净。平常队友到他的房间搜刮零食,无论多贵多稀罕的东西,他都眉头不皱一下。这一回,他却一个都不肯分给他们。 是夜,他又梦到了许婧。她的嘴唇清凉而甘甜,是菱角的味道。她帮他按摩着脑袋,嗔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她似乎还生气了,瞪着眼睛看他,愤愤道,他打游戏打死了也拉倒。好像睡梦中的自己伸手拉住了她,说了一句,我死了,你怎么办。 这些他清醒的时候死也说不出口的话,唯独在睡梦中能够倾吐出来。他发疯地想念着这个人,时间的流逝,空间的转移,遗憾依然不能消弭,难过也没有好一丁点。 冯子昂觉得自己不像个爷儿们,黏黏糊糊,拖拖拉拉;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让自己跟这段感情一刀两断。 陈曦一看他的脸色,原本存下的那一点儿侥幸心思也烟消云散了。他冷笑起来:“冯峰虽然爱胡闹,满嘴跑火车。可这种事情,他不至于信口雌黄,拿出来污蔑你的吧。你一方面说你跟他都不能追许婧,一方面又自己跑去找了一个姑娘夜夜鬼混,还动不动跑来撩拨许婧。你过了,你真过了。老实说,我只要想到这种事,我就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引狼入室!” 这是他家多多明理。说谁也不能真为另一个人担保什么。但凡多多心里头迁怒一点,他都得跟多多因为这件事闹掰。 许婧在多多心里头那是什么地位。是母亲是女儿也是手足。陈曦都不敢非得跟许婧争一下在多多心里头的位置。他知道要是硬逼多多的话,她会非常的痛苦。 冯子昂被这一通指责说得哑口无言,他本能地想喊出口,没有什么女友,他朝思暮想的人一直都是许婧,他想念这个人已经想念到快要发狂的地步了。只是这种想法背德,成天幻想着将人家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搂进自己的被窝,人家还是有男朋友的。 他都不敢想,要是有一个人对许多有这种念头,陈曦会不会直接把那人揍成植物人,看他还敢不敢想。 意淫的念头没有办法说出口。他能对着陈曦说,我想跟你的大姨姐睡在一个被窝里吗?用如此轻率的口吻去描述对一个女性的认知,那是亵渎,那是不尊重。这要让许婧如何自处?已经有对象的女人还被其他男人这样想,会不会让这个女人被误会是不正经的人。 陈曦难掩自己的失望之情。说话啊,你个臭小子但凡解释一句,老子都听下去。可你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你让老子对你说什么?! 站在阳台上的许婧经历了从满怀期待到最终一颗心跌到谷底的过程。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谬可笑,她竟然还对这种事情抱有期待。关她什么事情?冯子昂就是酒池肉林,死在女人肚皮上都跟她没关系。 冯子昂一抬头,看到了阳台上有一抹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冲进了屋子里头。 许多不明所以。她待的位置距离门口远,主要是小黑黑才刚生了宝宝呢。许多是按照人类坐月子的标准伺候自家的狗闺女的。 她就看着一道风一样的身影冲上了楼梯。她瞪大了眼睛,风一样的男子!啊呸!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果然是天生习惯自私。 冯子昂冲上楼梯的时候,许婧刚好抱着被褥出来。她心烦意乱,被子都拖到了地上,还被她一脚踩上去,整个人都往前面栽倒。 最终,许婧摔倒在了冯子昂的身上。因为被子的桎梏,两人都被被子缠得倒在了地上,不过是冯子昂给许婧做了肉垫。 许婧挣扎着想要起来,结果手忙脚乱加上床单绕到了她的身上,她努力撑了几次都没能找到合适的着力点让自己站起来。反而跟冯子昂纠缠到了一起,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一时间,羞愤跟惊惶无措交织在一处,这人居然这样肆无忌惮地羞辱着他。她的情难自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胡乱地挥出手去,巴掌刮到了他的下巴:“滚!你给我滚!” 许婧的声音是压抑着的,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是楼上过道靠近阳台的位置,堪堪处于还待在楼下的陈曦跟许多的中间位置,成了一个声音的盲点。 其实许多在看到冯子昂冲上楼的时候,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上去一看究竟的。但是心里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给大姐一个机会吧。有些事情,只能当事人之间说得清楚。外人想的再多也是臆度,说不定谬以千里。 许多恶狠狠地瞪着陈曦:“要是那小子敢趁机对我姐行不轨之事,老娘真的阉了他,我说到做到,到时候直接卖到泰国去!” 陈曦赶紧过来伺候着发怒的太后大人,安抚道“放心,他没那个狗胆。” 两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挪向了楼梯口,准备听墙角。结果从昨天拉出了会动的粑粑后就始终处于郁卒状态的小黑黑,一见爸爸妈妈居然丢下它不管了,连眼泪都出来了,各种委屈兮兮地“汪汪汪”起来。 他俩一见这样不行啊。这就是分分钟暴露了自己行踪的节奏。可是且不说现在小黑黑已经有七十斤重,它肚皮上还有三只小奶狗呢!两人为了能够安全地进行偷听活动,愣是费劲了千难万险,将小黑黑专门用来喂奶的小沙发连着上面的一大三小四只狗一并给抬到了楼梯口边上。 这么一折腾,还能听到个鬼! 楼上静悄悄的,冯子昂已经一把将许婧抱起来抱到了她的房间里头。 许婧吓得慌乱无措,她胡乱抓到了还没有来得及拿出去晒的枕头,抽打着冯子昂:“你滚,你去找你的大姑娘去,你滚,不要来烦我。” 冯子昂沉默着任凭她打自己。 他的沉默让许婧更加愤怒,到后面,连枕头她都不用了,直接一个巴掌抽上了他的脸颊。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出了眼眶,哭着低吼:“你滚,对,我是瞎了眼,曾经喜欢过你。你可以得意了,你满意了吧。你滚!” 冯子昂一把攥住了许婧的手,眼睛都猩红了:“没有其他人,只有你。我到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剥光了你。对,老子就是不要脸,老子就是想睡你。” 如果没有许婧这一个耳光,这一记充满了强烈的侮辱意味的耳光,冯子昂大概无论如何都会控制住自己,不在许婧面前说出内心那点儿龌龊的想头。对,他就是想日日夜夜缠着许婧,让她在自己身子底下无助的哭泣。 这种画面让他血脉迸张却又充满了强烈的罪恶感。 第576章 男朋友 许婧被他狰狞的面孔吓到了。她拼命地想要甩开冯子昂的手, 眼泪簌簌地往底下流,心中一点儿也没有任何类似于欣喜之类的情绪。她茫茫然想到的是, 噢, 原来是这样啊。 冯子昂一见许婧掉眼泪了,也不知所措起来。每次在睡梦中, 看见许婧流泪,他都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他很想伸出手去擦掉她的眼泪, 又害怕会迎来她厌恶的目光。 院子门响起了拍门声,醉宿的达子终于拾掇好了自己,过来看姨妹跟妹夫。 许多一听外头达子的声音,登时有种“妈呀, 干坏事被人逮了个现行”的窘迫不堪。她推着陈曦,赶紧准备把小黑黑这位活祖宗再抬回堂屋里。 院子门的响动相当大, 许婧被这声响给震醒了, 一把将冯子昂推到了边上,丢下了一句“我要结婚了”, 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她恰好跟准备转移却因为小黑黑闹脾气不配合而拼命哄新晋狗妈的妹妹撞了个正面。 许婧连忙撇过脸去,用长发遮住了脸上的泪痕。 因为逆光,许多没有看清楚她姐脸上的细节, 倒是自己尴尬窘迫得厉害,讪笑道:“嘿嘿,那个,黑黑想要到这边玩儿。” 这话说得她极其心虚没底气。 好在心烦意乱的许婧也只是胡乱地点点头, 拿手遮着脸一边应和着外面“等一下”,一面冲去卫生间洗脸。 陈曦拍拍许多的肩膀,示意她应对一下。他得上去看住冯子昂,免得这小子现在发作起来,当场让许婧难堪。 许多赶紧安抚了一下小黑黑,进卫生间看她姐脸洗的差不多了,她才跑去院子开门,没话找话的解释:“我们家的狗在闹革命呢。” 达子昨天晚上陪客户时喝高了,这会儿头还是有些痛。他也没计较,就是笑了下:“呀,你们家的狗啊,那都快成祖宗了。” 许多虚虚地笑了笑,听到小黑黑又不满地“汪汪汪”起来,赶紧招呼达子进来,然后蹦跶回去照顾各种哼哼唧唧的小黑黑去了。 达子自己进了屋,许婧才从卫生间往外面走。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只能尴尬地解释:“昨天受了点了凉。” 达子瞥了眼她身上的灰色卫衣,就皱起了眉头:“你穿的太少了。这颜色也不好,穿两件鲜亮点儿的衣服啊。我给你买的那件红色的,你怎么不穿啊。” 许婧笑了下:“在家里,要做事,穿那个不方便。小黑黑生小狗了,有三只呢,你要不要看看。” 达子现在对于新鲜的小生命很有亲切感,听了也笑,揶揄道:“哟,看不出来啊。这黑东西,倒是个能生会养的。” 他兴冲冲地凑过去看小黑黑。等他靠近了,一开口,许多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酒味。小黑黑也闻到了这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生完狗宝宝还没恢复过来还是刚才东西吃多了,它立刻吐了起来。 许多吓坏了,赶紧给小黑黑擦嘴巴。 达子不明所以,再一开口,那味儿还混着肉菜的气味,熏得许多也不舒服,捂住嘴巴跑去了卫生间,呕了几声。 他茫然地看了眼许多,转过头去问许婧:“哎,你妹妹这是也感冒了吧,怎么看着不舒服啊。” 许婧也担心起来,跟着进了卫生间,问妹妹怎么了。 许多苦着脸,嘀嘀咕咕道:“姐,他嘴里味儿太难闻了。又是酒又是肉,味道混在一起,太难闻了。” 许婧无奈道:“他做饭店生意的,难免有应酬。” 许多好想翻白眼。谁没应酬啊!这好歹是上她家来做客,怎么着也得清理干净了吧,刷牙漱口,不行再嚼点口香糖,也总比一开口熏死人强啊。 许婧安慰地帮妹妹擦了擦漱口后嘴边的水渍,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你以为都跟你家陈曦一样啊。喝口酒都担心熏到你。” 那时候妹妹茹素,闻不得荤腥的味道。陈曦吃完了都得刷牙漱口嚼口香糖,生怕嘴里有一点儿味道,跟妹妹说话时熏着她不舒服。 许多又开始朝着天花板翻白眼,各种哼哼唧唧。不要,她不要把她姐姐给外头那个人嘛。她姐姐那么好,她要把姐姐藏起来。 许婧被撒娇的妹妹搞得哭笑不得,又哄了半天,听到外面小黑黑叫的撕心裂肺,两人这才出去安抚新晋狗妈。 达子被小黑黑“汪汪”得满脸尴尬。见他家婧婧跟小姨子出来了,他讪讪道:“这狗脾气真是从小到大不都不小。” 许多作为护短的狗妈,立刻蹲下身安抚委屈不已的小黑黑:“我家黑宝最好最漂亮最可爱了。” 小黑黑一颗“呜呜呜”地在许多的手心里蹭它的脑袋,表示赞同。 正说着,院子外面响起了趴门的声音。许婧一听到那响动,就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小黑黑的脑袋:“宝哎,你家狗爸来看你了。” 许多一听也乐不可支。 一般拉布拉多犬到了一岁时怎么着也该性成熟,可以生小狗了。 小黑黑一周岁时,许多正上高三,没顾上自家狗闺女的身心健康。后来她去北。京上学了,算是安定下来了,许多终于想着要给她家小黑黑找个靠谱点儿的男朋友了。结果她家黑黑好了,七个月的时候被它爹拐的会叼着毛毯蹭啊蹭的,动真章的时候,却是标准的傻大姐,压根没概念。 小区里有只大金毛,看着挺温顺的,也跟小黑黑差不多大。许多就丈母娘看女婿瞅着人家金毛看了好两个礼拜,觉得可以让这金毛靠近点儿她家的狗闺女。结果那金毛的主人是个熊孩子,居然说她家小黑黑长得丑,还当着小黑黑的面一脸嫌弃的模样。 一向自觉是个美美哒小公主的小黑黑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愣是抑郁了好几天。晚上跟陈曦视屏的时候,它还“呜呜嗯嗯”地告状,眼泪都下来了。狗闺女奴陈曦一听说有熊孩子说他家黑黑丑,先是把那熊孩子给骂了一顿,而后各种安抚哄劝小黑黑,恨不得能从电脑屏幕里走下来。 看着小黑黑要舔电脑屏幕的样子,许多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竟然让这一对狗父女隔了千山万水。 拜不靠谱的主人所赐,大金毛直接被三振出局了。 后来许多又陆续给她家黑宝物色了几个男朋友,结果黑黑就是不开窍。跟人家狗狗一起玩儿可以,要是狗狗想要那啥了,它立刻吓得跳起来就跑,一见许多就往她身上窜,“呜呜嗯嗯”地似乎在抱怨那只狗狗好奇怪。 许多哭笑不得,只能带着它跟无聊到打呵欠的虎虎大人回家。养了个开窍迟的狗闺女能咋办,顺其自然呗。 结果这回许多去美国交流一年,不得不把黑黑交给她姐帮忙养的时候,却意外促成了一起良缘。 陈曦的房子自从他出国以后,一直是许婧每个礼拜从学校过来一回帮忙打扫卫生通风晒太阳。去年许宁也出国读书以后,看着一猫一狗,许婧干脆就在这边安营扎寨了。学校到这边坐地铁不过半个小时,人跟这对宝贝住在这边反而自在。 这一两年的时间里,这边村子都陆续拆了。陈曦房子附近建了座市民公园,小黑黑就是在许婧带它跟虎虎大人去公园里遛弯的时候碰上它的德国黑背男友的。 这位威风凛凛的黑背是条退役警犬,比小了它半岁的小黑黑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小黑黑还就知道跟着人家屁股后头傻玩傻乐呵呢,就被人家暗戳戳地那个啥了。 说起这事儿,许婧当时给许多打电话的时候就懊恼的不行。以前一直玩的挺好的啊。她就是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小黑黑居然就名节不保了。 被那个啥了的小黑黑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看见许婧就特别委屈地哼哼唧唧,要求回家去。虎虎大人估计是一直没有少祸害人家黄花大喵的缘故,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正炸着毛冲黑背“喵呜”叫。 许婧虽然心疼自家的傻黑黑竟然野战了。但是常识告诉她,退役的警犬黑背是惹不起的。上次还听说有条退役黑背刚进厂子当看门狗,就一口咬死了挑衅的土狗。 郁卒的许婧只能带着一猫一狗回家了。 本来这事儿也就掀篇了。结果这条黑背居然挺长情的。每次许婧再带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去散步,它都要挣脱主人过来跟小黑黑蹭蹭,还会给小黑黑带吃的。狗主人是位大学老师,特别尴尬。当时她跟许婧一块儿去洗手间的。有她家黑背看着,别说偷狗的,偷小孩的人也不会敢靠近。 老师笑嘻嘻地看着许婧:“看来我家黑背是铁了心要你家黑黑当媳妇儿了。” 许婧跟妹妹一说,许多在太平洋彼岸直跳脚,不行,要当也是黑背当上门女婿! 后来等到小黑黑肚子大起来,许家姐妹才相对无言。这,这真是关键位置有了自己人。可逗的是,小黑黑的这位黑背男友每天都会给小黑黑叼牛肉过来。然而每次小黑黑都是爱搭不理的,各种嫌弃的模样。 黑背的主人解释说,以前它当警犬的时候,牛肉是奖励,所以她家黑背就觉得牛肉是最好的。为了省下牛肉给小黑黑吃,它宁可自己每天多啃一颗大白菜跟玉米棒子。 许婧过去给威风凛凛的黑背开了院子门,这条执着的前警犬,果然嘴里叼着一块牛肉。许婧笑着放他进了屋子,黑背一见小黑黑就把肉放在它嘴边,过去舔它的毛。小黑黑一副良家妇女碰上登徒浪子的模样,委屈地冲着许多“嗯嗯嗯”。 许多看着自家娇气的狗闺女,啼笑皆非,只能继续慢慢地哄着。昨天黑黑生小狗的时候,这只大黑背也是急得不行,一直扒着门板想进去帮忙。许多安慰小黑黑:“黑宝啊,迈克还是不错的,咱们先观察观察迈克行不?” 达子在边上看着辣眼睛,他真觉得是什么人养什么狗。这狗就跟他小姨子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娇气又坏脾气。也就是陈曦那个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子,始终把她当个宝。 第577章 汤 达子啧啧感慨了两句, 见那一脸凶相的大狼狗正警惕地盯着他,悻悻道:“行行行, 我不妨碍你当二十四孝老公了。” 说着, 他站起了身,想起自己拎来的食盒,笑着转头看许多:“哎,多多,过来尝尝。姐夫特意让厨师给你炖的。” 许婧听到这句姐夫, 尴尬道:“你别胡说八道。” 达子笑嘻嘻道:“早晚的事儿。多多都结婚了,咱俩也快了吧。” 许多默默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恰好看着陈曦带冯子昂往楼下走,顿时有种强烈的无语的感觉。冯子昂盯着许多手掌下的小黑黑跟趴在它边上,给小黑黑顺毛的大狼狗, 没有作声。 达子还在兴高采烈地招呼许多:“哎,多多, 过来喝汤吧。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好好滋补滋补。” 许多撇撇嘴, 示意陈曦过来接班继续照顾狗闺女, 自己过去洗手喝汤。结果食盒一打开,闻到扑鼻的腥味, 许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刻冲到卫生间去呕吐了。 许婧闻到食盒里散出的乳猪汤的味道就反应了过来。多多才逐步恢复荤腥饮食, 现在还闻不得红肉的味道, 尤其受不了肉汤。 达子一脸茫然, 看着食盒里头色泽奶白的乳猪汤,抬起头来看许婧,强调到:“这可真是饭店的老张炖了一宿的汤,绝对没有坏掉。” 许婧摆摆手道:“不是汤的问题,多多现在就是闻不得那个味儿。” 达子悻悻地自己上厨房拿了碗筷给许婧盛汤,笑道:“算了算了,她喝不了你多喝点儿。人家都说我一个开饭店的,竟然自己老婆这么瘦,都觉得我没把你养好呢。说我饭店的东西不养人。” 许婧哭笑不得:“要是他们都吃胖了,才不敢去你店里吃饭吧。” 达子看着许婧小巧的尖下巴,突然间感慨起来:“你妹妹结婚你也别太累着了。前头忙着期末考试,寒假里又是实习的。我就没见你好好休息过。婧婧,你听我的,别一直这么忙。我能挣钱养你的,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许婧正喝着汤,闻言就是一怔,一时间,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冲达子柔柔一笑:“没事。我能有什么好忙的。倒是你自己,别老是喝这么多酒,烟也少抽,不然身体熬坏了吃不消。” 达子笑了起来,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这样的身板,没事儿。就这几年,等分店开出规模来,慢慢的,就用不着我自己亲自充分陷阵了。我就专门招那种能喝酒的大学生,替我挡酒去。” 许婧啼笑皆非:“你要招能喝酒的,干嘛非得要大学生呢。” 达子不以为意:“现在大学生人才市场一拎一大把,便宜啊。” 许婧没吱声。 达子反应过来,连忙往回找补:“那是他们学的东西有问题,招进来啥活儿都不会干,都不晓得他们在大学里学什么了。要是都像我家婧婧这么能干,哪还有什么就业难的问题啊。我跟你说啊,现在人家都不愿意招一些没水平还架子死大的大学生。常来我们店里吃饭的王总他们都在说,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祖宗呢!招进来的工商管理专业的,竟然以为自己一进公司就要管理别人。” 许婧白了他一眼,嗔道:“大学生碍着你了啊!” 达子一见许婧眼睛飞过来,就身子酥软,立刻否认:“哪有的事儿。我妈都说了,我娶了大学生,是我们老康家祖坟上冒青烟,改善了我们家的基因。” 他家婧婧真是好看,越长越好看。有时候,他看着他家婧婧,都心里头发慌,觉得就跟九天仙女儿一样,充满了缥缈的不真切感。 许婧见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心中一阵发慌,连忙放下手里的汤碗,想去招呼卫生间里的许多。 达子伸手阖上了厨房的门,哀求道:“婧婧,让我亲亲吧,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许婧吓得不轻,连忙推开他,嗔怒道:“别胡闹,外头都是人。” 达子还想磨蹭,厨房响起了敲门声,许多在外面喊:“姐,家里有蜂蜜吗?我嘴里苦。” 许婧赶紧调好了蜂蜜水给妹妹送进去。她抬头看了眼堂屋里的挂钟,时候不早了,该做中午饭了。 做饭是达子的拿手活儿。他刚开始开店的时候,原先找好的师傅突然间要加钱,狮子大开口没谈拢,结果到了紧要关头撒手走人了。达子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好在他这跑船的年把功夫里,学到了一手做河鲜的好手艺,这才勉强撑住了。 达子一面拾掇着鲫鱼,一面跟许婧感慨:“那时候真是不容易,总算是撑过来了。” 许婧默默地收拾着青菜,轻声道:“你那么忙,还总是跑去找我做什么。” 达子立刻咧开嘴巴笑:“那可是一码归一码儿。只要是我家婧婧的事,再忙我都有时间。” 许婧抬起头,看着达子的侧脸。大概是因为一直在饭店里忙碌,加上经常需要应酬的缘故,达子比三年前重了差不多有十来斤,脸也圆润了起来。他手脚麻利地给鱼刮去鱼鳞开肠破肚,脸上表情轻松惬意,厨房里水雾缭绕,他的脸在其中,是一种平凡的人间烟火气。 这个人,对她,一直都上心。 许婧心不在焉地洗着小青菜,听达子在说许多:“哎,这不是说是你妹妹家么。怎么着还是姐姐动手,她都不知道来帮个忙什么的。” 啧啧,那姓陈的果然是个大少爷的做派,不知道居家过日子图的是个什么。这么把他这位小姨子捧着惯着,以为是供菩萨呢!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全是惯出来的毛病。 许婧解释道:“多多现在要做实验,手上不能有伤口,不然容易感染病菌。” 达子不以为然:“说的好像你的手就能有伤口一样,你不也是读的医学院么。她到美国去上学就了不起啦,咱家婧婧也是名牌大学生。” 许婧哭笑不得:“你别胡说八道,一码归一码。多多还要照顾小黑黑,收拾家里卫生呢。怎么就叫没做事呢。” 她家妹妹现在鲜少进厨房是暂时还不能见杀鱼杀鸡之类的过程,也没办法看一般的肉类从生到熟。她茹素这么长时间,就是恢复平常人的饮食,也需要时间慢慢调理。 达子笑着转头看了眼许婧:“你呀,就是惯你弟弟妹妹。哎,我说啊。那个陈家是不是打算双喜临门啊。我看着多多这是怀孕了吧。闻着什么都要吐的。难怪陈家这么急的办婚事。” 许婧皱了下眉头:“你别胡说八道。”当地是忌讳女方怀孕结婚的,有挟着肚子进登堂入室的意思。 达子立马笑:“哎,我就是这么一说。哪儿有这么急的道理。这不妹妹抢在姐姐前头,不叫个事儿吗?” 许婧不高兴起来,强调道:“我妹妹跟陈曦谈了五年多了。” 达子更加不以为意:“咱俩从初三到现在,谈了有八年了吧,抗战都胜利了。” 许婧矢口否认:“哪儿有的事情,咱俩就是从前年才开始谈的。” 达子撇撇嘴:“那我可不承认。我心里头明明是从初中时就当你是老婆的,一直就没变过。” 许婧垂下脑袋没吱声。她切烫好的荠菜时,差点儿切到了手。 达子立刻拿起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哎哟,你还是回屋里头歇着吧。这点儿事情,我来就行。” 许婧怔怔地看着达子,半晌才喊出他的名字:“达子——” 达子茫然地抬起头,冲许婧眨巴了两下眼睛,疑惑地问:“婧婧,什么事儿?” 千言万语涌上喉头,许婧却最终咽了下去。她微微垂了下脑袋,轻轻点了下头:“嗯,那你也小心点儿,别伤到了手。” 许婧出了厨房门。她知道自己今天心烦意乱的,的确不适合继续待在厨房里。晚上是小夜班,她要是伤到了手,上班时可真是太不方便了。 堂屋里,冯子昂已经跟着陈曦下楼来了。许婧一见他就避开眼睛,转身喊着妹妹,问她是不是应该给小黑黑加餐了。黑黑正在喂奶呢,肯定得营养跟上。 冯子昂看着许婧因为低头从柜子里拿东西而往前伸出的一段脖颈,纤细雪白。屋外的阳光射进来,落在上面,那脖颈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近乎于要消融在阳光底下一样。 陈曦一阵接一阵的无语。你说,这事儿闹的,算是怎么回事。他在楼上,愣是用拳头逼着冯子昂说出了当年的大姑娘事件是怎么回事。 冯子昂大约觉得反正已经在许婧面前丢过人了,完全无所谓了,索性就将这件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当时把陈曦给气得哟,你说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吧。你个臭小子哪怕是早三年说清楚,咱俩现在妥妥的连襟啊。他家多多为什么生气?要是一般的猫三狗四,追她大姨姐的人海了去了,他家多多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多多生气,分明是大姨姐对这木头曾经动过心啊! 愤怒的陈曦又把冯子昂给揍了一顿,你个蠢货!以后你抱一辈子的键盘,老子都不会说半个字的。你就是孤独注定终生的命! 第578章 六人餐桌 许多看着冯子昂就觉得尴尬,这人嘴角上还有伤, 估计是她家陈曦打的。能让她家一贯好脾气的陈曦动手, 冯子昂估计没少干混账事。可陈曦却又不是像对他冷淡不想再理睬的模样。这两人, 在楼上干了什么事儿啊。 她不知道的是,陈曦跟冯子昂之所以要在楼上留这么长时间, 除了陈曦得逼问冯子昂当年事情始末以外,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陈曦得拎了冷毛巾给冯子昂敷脸。咳咳, 他家大姨姐看着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 一巴掌下去, 冯子昂的脸都浮出了一座五指山来了。 冯子昂足足敷了有近半个小时的冷毛巾,陈曦又给他上了点儿消肿的药膏, 看着不显眼了, 两人才下来。切, 这臭小子, 要不是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 他压根就不会再搭理他。 堂屋里明明有四个人五条狗一只猫,却诡异地安静着。陈曦叹了口气,摸摸许多的脑袋, 小声道:“回头我跟你讲。” 他捋起袖子进了厨房。他家多宝的午饭, 他可不放心交给达子来做。 许多眼巴巴看着陈曦走了,脑袋往左转,看看冯子昂,脑袋再往右看, 瞄瞄她姐。她姐眼睛都不肯沾冯子昂,要说没什么问题,鬼才信呢。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来打破僵局,许宁买了奶糕回来了。他见到冯子昂先是惊讶地睁大了一下眼睛,喊了一声:“冯大哥——” 达子刚好端着椒盐基围虾出来,看见冯子昂就是一愣。这小子他有印象,当初给他家婧婧塞了一大束玫瑰花的那个。 最后那束花婧婧也没拿回家,就丢在他们科室里头了。 达子暗戳戳地连着三天去科里转悠,等到护工阿姨把枯萎了的玫瑰花给拿走了,他才放下心来。 这人怎么也来了? 许宁朝冯子昂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比既往亲热了不少:“冯大哥,你是来参加我姐婚礼的?” 冯子昂瞥了眼达子,朝许宁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许宁拿温羊奶化了奶糕,然后蹲在小黑黑身边给它喂吃的。三姐弟都围着小黑黑转悠。许多有种感觉,亏得家里还有这些狗啊猫啊的存在,不然真是尴尬到没边儿了。 冯子昂站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默默地观察着达子。达子也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这人达子私底下也了解过,打游戏的,一年撑死了不过十几万的收入。而且一个正经人,哪里会成天混迹网吧。像他这样初中完了就没上的,都看不上那种在网吧混日子的人。是个爷儿们,就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 达子心里头底气足了些。他是学历不高,不过冯子昂也没好到哪儿去啊。也就多比他上了个高中。他家婧婧可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生,可不会把那么一个高中文凭当回事。 他脸上堆起笑来,故意大着嗓门招呼:“哟,这是小陈的朋友吧。欢迎欢迎,冯先生,你喜欢什么口味啊,我再烧几个菜。婧婧,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胃吧。你看你,成天忙这忙那的,都累瘦了。” 许婧尴尬地抬起头,勉强露出个笑模样:“等会儿一块儿上桌吃吧。我又不饿。” 达子哪里肯听她的话,笑嘻嘻地过来伸手拉人,愣是拨了一小碗椒盐虾让许婧吃。他脸上全是笑:“你不是喜欢拿这个当零食么,先吃着吧。” 冯子昂的目光落到了那一盘椒盐虾上。他口味重,那时候,在许婧家蹭饭,许婧常做了这个给他当零食,咸辣鲜香。 许婧在达子殷勤的目光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剥了一个虾子吃下肚。达子问她手艺怎么样,她只能含混地点头。其实究竟怎么样,她真的不知道。 许宁察觉到了大姐的尴尬,赶紧也洗手上了桌,不动声色地抢了达子的位置,剥起了虾子。 达子压根无所谓。这天底下就没有看姐夫顺眼的小舅子。他觉着,小宁宁对陈曦也不过尔尔。相较起来,他的待遇并不特别的差。再说了,他这是跟许婧过日子,拢住许婧的心才是重点。其他的,就是捎带不上,也没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冯子昂的口味。冯子昂沉默了半晌,冒出一句:“鳗鱼饭,我想吃鳗鱼饭。” 达子乐了:“哟,你打听过了吧,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独门秘籍,一般人,我可是不动手做的。” 因为他家婧婧喜欢吃鳗鱼饭,所以他特意学了。现在他们店里的招牌鳗鱼饭,能让他亲自动手的,还真不多。 许婧突然冒出了声音:“什么鳗鱼饭,家里哪来的鳗鱼?!” 达子笑眯眯地朝冯子昂摊了下手:“哟,真是不巧,我倒是忘了这茬。要不,您要是要是有空的话,哪里光临小店,我亲自给您下厨做。”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海味大酒店总经理的名片递到了冯子昂面前。 这店的名字是达子的得意之作。一则是因为他们店里主打的是水产品,海纳百川,水里的东西都是海味。二则这名字其实是跟婧婧相关。大家都说婧婧长得像周海媚,周海媚别名不就叫“海味”嘛。这店,他就是为婧婧开的。老实说,他觉得他家婧婧的脸要比周海媚更精致漂亮。 冯子昂看着名片上的头衔,沉默了一瞬,双手接过名片,歉意道:“抱歉,我没有名片。” 达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我就是随便印点名片,就图个方便而已。” 许婧冲达子皱了皱眉头:“你还下厨做什么,不是有张师傅他们么。”她转过头,朝冯子昂微微点点头,“抱歉,我男友现在很少下厨给别人做饭。” 冯子昂不好当着她男友的面显露出端倪,勉强朝达子扯出个笑容来:“康总客气了。” 陈曦又端着一盘蒜蓉粉丝蒸扇贝出来,招呼许多过来吃东西。早上多多就顾着哄小黑黑给小奶狗喂奶了,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各色的菜品陆陆续续上了桌。黑背迈克见小黑黑各种嫌弃的,总算是将它叼来的牛肉给啃完了以后,就爬了起来。它细细地给小黑黑梳理了一遍身上的毛,“呜呜”了两声,自己抬脚走了。 达子看了这狗就乐呵,笑道:“哎哎哎,那位狗女婿,别走啊。上门女婿也有饱饭吃,我锅里还有肉汤呢,给它泡了饭吃吧。” 许婧连忙制止他:“你别胡闹,黑背不吃别人给的东西。”这是它警犬生涯养成的习惯。就是再饿,都不会吃主人以外给的东西。 达子朝黑背的背影吹了记口哨,笑道:“这狗的架子还真不小。” 许婧没接他的话,给小黑黑身上搭上毯子保暖以后,重新洗手上了桌。 一张饭桌分据着六个人。许婧跟达子坐在一边,许多坐在陈曦的身旁,剩下冯子昂和许宁面对面。桌上的菜不可谓不丰盛,有鱼有虾,还有乳猪汤跟红焖羊肉,陈曦还特意给他家多多又蒸了一道蛤蜊蒸蛋。 达子一个劲儿地给许婧夹菜,一会儿让她喝汤,一会儿喊她吃羊肉。他斜眼瞥了眼陈曦,啧啧,他这个妹夫可真是活在活在偶像剧里,不仅要给小姨子挟掉鱼刺,还要剥虾壳,最最令人发指的是,就连蒸蛋里的蛤蜊壳,他都要帮忙弄掉。整个吃饭过程,他只差没有拿勺子一口口往许多嘴里喂了。 冯子昂不时看一眼许婧,见她面色平静如水,就是默默地一口接着一口艰难地将达子挟给她吃的菜塞进嘴里。他忍了又忍,实在是没有立场喊达子停下来。到后面达子还在给许婧挟红焖羊肉时,冯子昂干脆将那道菜端到了自己面前,一口气把它给吃光了。 达子看这人跟个笑话一样。这人真是有趣儿,竟然馋肉馋到这份上。那些傻鹌鹑一样的蠢姑娘们还以为这些所谓的打电竞的就是游戏里头的英雄了?一个月顶尖的撑死不过万把块钱的收入。而且打电竞能打一辈子不成。一个个都异想天开想当然。没见这人馋肉馋成什么样儿了。干完了红焖羊肉又把一罐子的乳猪汤给喝完了。这是一顿想抵上三天的架势吧。 许婧见了冯子昂的样子,心里头着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冯子昂的口味她知道,这些菜并不是他所爱,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条。他都吃完了,她就不用硬往肚子里压了。 她放下筷子,轻声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许多也从应对陈曦的花式喂食中抬起头来,赶紧跟着说:“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 桌上只剩下四个男人,许多蹲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背,开始各种翻白眼,跟她姐抱怨:“太过分了,我挺着小肚子还怎么穿婚纱啊。” 许婧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很瘦啊,穿婚纱很好看,没关系的。” 许多把头靠在她姐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开始说英语。她不想让姐姐嫁给达子啦,姐姐那么好,才不要便宜那个人呢。 许婧也微笑着用英语回答,他对我挺好的。真的。 许多还是一个劲儿地蹭脑袋。她能说什么?让她姐照着陈曦的标准找男朋友?这其实真的不怎么现实。就连陈曦自己都说,她姐的性格,不适合找他这样的男朋友。当时她问他,那适合怎样的。结果他说冯子昂,就被她给揍了一顿。 陈曦也放下了饭碗,笑着请桌上的人慢慢吃。他找了个看礼服的借口,把他家多多拉进了房间,吞吞吐吐说了当年的误会。 许多先是瞪大了眼睛,我累个去,居然会有这种乌龙。旋即她又开始咬牙切齿,这事儿怪谁啊!谁让冯子昂不会好好说话,非得弄出个这么子虚乌有的大姑娘,完了还憋着这么多年才说出来。他还不如不说,直接憋死他得了!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嚒?噢!他幡然醒悟了,想要回头了,所以她姐就得立刻投入他的怀抱?搞清楚,她姐没有那么轻率,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姐要是个男的,身边有个守护多年一直挖空心思想要跟他谈的姑娘。然后她姐碰上了白月光,跟白月光请不知从何起,一直暧昧着没说清楚,无疾而终;终于被前头那姑娘给打动了。两人谈了两年多,都要谈婚论嫁了。白月光回头了,说当年的一切都是误会。然后这男的就跟青梅竹马的姑娘掰了,继续跟白月光如胶似漆去。 老实说,就算她姐是她的血亲,她也觉着那姑娘真心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谁的爱情不是爱情,谁的爱情注定了就要比别人卑贱? 许多深吸气再呼气。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按照她姐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就这么甩了达子,跟冯子昂好上的。她姐最厌恶的就是小三什么的。当年达子闹出的那件事儿,后面好多年,被小三的她姐都耿耿于怀。 她抬眼看陈曦,总算平静了下来:“那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陈曦也无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无论是许婧还是冯子昂,都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谁能替他们做决定,谁又能更改他们的决定。他们才是有权利决定他们人生的人啊! 许多跟着陈曦出房间的时候,达子正招呼着许婧进屋睡觉去:“快去好好睡一觉,等三点四十五,我送你去医院。” 许婧笑着摆手:“你别麻烦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坐地铁就好。” 许多正愁没机会看看她姐的意思呢,闻声立刻笑着附和:“哎,你别担心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正好开车送我姐。” 达子瞥了眼陈曦,笑着征询许婧的意见:“婧婧,要不你也去学个驾照,我给你买辆车吧。” 许婧摇摇头:“你别浪费钱了,还是好好用在生意上吧。我平常也用不到车子。你去忙你的吧。” 说着,她就上楼休息去了。 许婧觉得特别的疲惫,几乎是一沾上被褥,她就陷入了黑甜乡。被子吸满了阳光,有种院子里花木的清香。她梦见了好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真是傻乐呵傻开心。原来一打眼,已经是好些个岁月,早就超过了一千个日夜。 直到下午三点半钟,许婧才被妹妹唤醒。多多担心地看着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请一天假休息一下。她这才是实习而已。 许婧摇了摇头,没事儿。小夜班到凌晨一点钟就可以交班了。她觉得还好。 许多小心翼翼地问许婧:“姐,要不,你还是接着读研究生,将来留校吧。上次去沈教授家拜访的时候,我听说民办学院那边也准备招护理专业。医科大的意思是,想自己培养教师队伍。” 许婧笑了笑:“再说吧,我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好。”她要是再读研,势必得先跟达子把婚给结了。不然这么一拖人家好几年,算是怎么回事儿。谁的青春不是青春,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呢。 许多想开车送姐姐去医院,许婧准备自己坐地铁。她现在挺喜欢坐地铁的,觉得特别方便。又不用担心塞车,又不用担心跟公交车一样迟迟不来,速度还特别快。况且,坐在地铁上,看着黑漆漆的外面,有种不知道人生将往什么地方开去的感觉。 许婧觉得,很过瘾。 许多直接否定了大姐的提议。得了吧,从这边去医科大倒是方便。去省人医的话,中途得转两回,绕死个人了。她坚持把她姐给塞上了车,自己开车送大姐去医院上小夜班。 许婧无奈道:“你啊,以后性子放柔和点儿。不然一直是陈曦让着你,时间久了,人家也会委屈的。” 许多嘟嘴:“姐你都不爱我了。我还没结婚呢,你就不爱我了。” 许婧哭笑不得:“你又说孩子话。我怎么不爱你了。就是爱你,才不能一味惯着你。” 许多嘴巴鼓成了生气时的河豚鱼,从后视镜里看她姐的脸:“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看着她姐这么纠结的样子,她就特别想揍冯子昂一顿。真的,她宁可冯子昂什么都不说。这样把难题抛给她姐,算是个爷儿们吗? 在房间里,她逼问过陈曦这个问题。要是当年他俩一直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后面跟别人谈了,他会怎么做。 结果陈曦立刻瞪眼,语带威胁:“你还打算跟谁谈啊?把那野男人交出来,看我不恁死他!” 许多当时一直翻白眼:“假如,假如!” 陈曦蛮不讲理:“假如也不行,不准有这种假如。” 最后他才说了实话。要真是因为他的原因错过了。他会在边上看着,除非是她过的不幸福,否则他不会说任何话的。不然,她岂不是要左右为难。 许多继续翻白眼,冷笑道,他要是敢这样孱头,当初连爱她都不敢说,她才不会稀罕他呢!哼!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然后她就被这样那样了,要不是外头还有人,实在太羞耻,她坚决不从,陈曦还想那个啥。他给出的理由是,试穿礼服可不要时间么。他把房间隔音效果弄得这么好,一早就是别有所图! 臭流氓!哼! 许婧看妹妹一会儿又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声音淡淡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没有起伏:“什么怎么办。我没什么好怎么办的啊。” 许多实在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那个冯……” 许婧没有让她说下去,她眼睛平静地看着车窗的前方,声音里头似乎不夹杂半点儿情绪:“冯先生是陈曦的朋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许多说不下去了。是啊,冯子昂现在说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让她姐琵琶别抱。这话她没有办法跟她姐说出口。 如果换了另一个不是她姐,比较亲密的朋友。她会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口吻给她姐分析,只要冯子昂愿意,按照冯峰的个性,继承他家衣钵的肯定就是冯子昂。也就是说,冯子昂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亿万富翁。关键是冯子昂对她姐一心一意的。这么一把年纪,一直在外面漂泊着,居然还是只童子鸡。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如意佳婿。 可反过来看,继承家产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吗?商场如战场,折戟沉沙者比比皆是。起于微末的人也不在少数。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风水转成什么样儿。 当年陈曦就说达子不会是个甘于现状的人。这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已经将饭店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在本城的餐饮界都小有名气,现在分店也筹备的差不多了。谁能笃定他就是池中之物,将来肯定是小打小闹。 况且,尽管许多本人不喜欢达子。可她也不能说达子对她姐不好。这么多年了,这人一直没找对象,就是挖空心思地想要靠近她姐。交往这两年来,就连原本不怎么喜欢他的,她姐的朋友叶梅,也说达子对她姐上心。 平心而论,并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她姐上学的时候,他每天都给下晚自习的她姐送炖汤。实习的时候,只要她姐上夜班,达子再忙都要给她姐送晚饭。万一实在脱不开身,也喊店里的小工送过来。 这让许多,纵使心里头再嘀咕,也不好说出什么话来。 许婧笑了笑,强调道:“达子对我,真的不错。” 他家的老人,一直在催婚,是达子扛住了压力,说要把事业给稳定下来再谈成家的事。许婧都觉得自己拖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按照传统,的确没有妹妹结婚了,已经有对象的姐姐还迟迟不动的道理。 许多发出一声哀嚎。哎哟,她不想她姐给任何人啊。她还是跟她姐私奔得了。 许婧揪了揪她的脸,哭笑不得:“你呀,就会瞎胡闹。听姐的,这辈子,遇见一个你爱的,且他也爱你的人,真的很难。你们还能结为夫妻,这是上天的恩赐。你要好好珍惜你的福气。” 第579章 送晚饭 许多看着她姐欲言又止。她想说,你也可以的。即使这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最终的结婚对象并非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但是真的有那么多无奈吗?到底是不够爱还是为了自己的退缩找借口? 只是这些话, 许多并没有说出口的勇气。比起绝大部分人, 她真是人生开挂, 幸运的不得了。如果再说些什么,总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毕竟不是每个人的付出都有回报, 尤其是在感情上的付出。 许婧到科里的时候, 叶梅已经到了,换好了护士服。许婧一见叶梅就笑, 开玩笑般的称呼:“叶老师, 我来了。” 叶梅卫校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 而是留在了省人医。这时候,许婧才知道叶梅的叔叔是省卫生厅的管人事的处级干部。平常她可真是完全不显山不露水。 许婧本科阶段的最后一学期还是在省人医实习, 恰好到了产科病区就分给叶梅带教。 叶梅也丝毫不扭捏, 直接伸出手去:“来来来, 孝敬师傅的美食呢?” 许婧笑着摆手:“没有没有。今天是我妹妹开车过来的。” 叶梅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是你们家康总呢。这个, 鉴于吃人嘴短, 我得帮康总说句话,康总对我们婧婧还是很不错的。” 许婧笑了笑,没有吱声。 韩医生过来拿白天手术病人的病历, 他是到产科来会诊的。产科的值班大夫陪着他过去看病人, 面上带着笑意:“哟,有我们韩博士出马,必须得是手到病除。” 韩医生看完病人的情况以后,觉得这种神经占位性损伤还是转到神经外科后续治疗比较好。 值班大夫一边写着转科医患沟通, 一边跟韩医生道谢:“哎哟,真是麻烦韩博士了。都这个点儿了,还害得你没办法下班。您刚下手术吧,要不我点几个菜,一块儿吃个晚饭?” 韩医生笑了笑:“没事儿,应该的。” 他联系了神经外科的床位,一会儿护士也过来了。两边做了简单的交接,跟病人还有家属交代了情况之后,人就转去了神经外科。 产科值班大夫看了眼韩医生匆匆离去的背影,对着叶梅跟许婧感慨了一句:“看样子,韩医生很快就能升上去副高了。人家叫一个拼啊。要手术有手术技术,要说起来发论文,全院都没有他的对手吧。” 叶梅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人家最擅长的就是将论文写出花来。真懂行的人看了,他有质量的论文就是那几篇,其他的始终是在炒冷饭,玩噱头。” 值班医生大笑,压低了声音道:“跪求炒冷饭的绝招,真的跪求。我也想发SCI论文啊,那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啊,发了我天天给你们买糖炒栗子吃。” 叶梅瞪大了眼睛:“你好意思不?筱医生,号称要减肥的人是谁啊?你也敢吃糖炒栗子。不减肥的我都不敢吃。我们这儿,能放心大胆吃的人也就是许婧了。” 许婧无奈地从病历里抬起头来,无语问青天,这又关她什么事儿了。 产科的主治医生总算下了手术台,问了问留在病区看着的实习医生筱医生病区里的情况。 听说那个情况最凶险的病人已经被神经外科的韩博士给接走了。她顿时捂住胸口表示阿弥陀佛,亏得是韩博士好讲话。这要是碰上夹生的会诊医生,肯定不愿意把颗定时炸弹带回去。他们当医生的也讲究风险啊,谁愿意收风险高的病人?你自己想奉献想牺牲也得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啊。轮到别人的班,病人突然间有情况了,那不是祸害同事么。 产科的主治医生给韩医生打了个电话,表示转院小结她这边已经弄好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难产的上台开刀了,会诊时她都没陪着韩医生看病人。 韩医生的姿态摆得非常谦和:“理解理解,我也是刚下手术台。实在是分。身乏术,都不容易。” 产科主治就在护士站打的电话,靠在叶梅的身边。韩医生的声音,叶梅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毫不掩饰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啊。 许婧悄悄掐了下她,别胡闹,这还上班呢。 叶梅鄙夷地撇撇嘴。反正韩医生是在她这儿挂上号了。一个男人关键时刻一点儿担当都没有,真叫人看不起。 许婧跟叶梅强调了无数次,她跟韩医生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人家上哪儿担当什么去。 叶梅气鼓鼓地强调:“那时候他是不是在追你啊?追人的时候,还这种尿性,不是没担当又是什么?” 许婧无奈:“这也要讲究一个投入产出比吧。明明没有产出的事项,你怎么要求对方源源不断地投入?靠爱发电啊。” 叶梅乐疯了,可不是靠爱发电么,不然怎么叫有情饮水饱。 正说着,达子给许婧送晚饭来了。他拎着的食盒里满满当当的,除了给许婧的那份外,连叶梅的也有。另外他还带了两份水果,一份给她们,一份送去了医生办公室,笑着跟主治她们打招呼,辛苦了,麻烦她们照应他家婧婧了。 叶梅吃得好讲得好,她认真地跟许婧强调,这才是一个男人有担当的样子。嘴上说的再好听,都比不上一日三餐热饭热菜热茶热水来的实在。 许婧抿嘴笑,坏心眼地看她:“啊,我知道了。我们叶子喜欢什么样儿的,我清楚了。下次有谁问到我这里来,我可是会出卖的哦。” 叶梅翻了个白眼:“你行了吧你。怎样做做成什么样儿,真的没几个人知道吗?不过是那些人都不想做,还指望着别人给他做而已。” 达子送完水果出来,笑着招呼许婧吃饭。许婧轻声嗔道:“都说了,我自己点饭吃就好。你别老是这么奔波着,就为了给我送顿饭。” 因为不好在护士站吃饭。叶梅跟另外一个护士先去后面休息室吃晚饭了。达子压低了声音,看着许婧笑:“送饭是假的,其实是我想你了。” 许婧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下意识地看看边上,瞪了达子一眼:“你别胡说八道,我这正上班呢。” 达子“嘿嘿”笑,他家婧婧害羞的模样简直可以用醉人来形容,看一眼就跌进去,爬不起来了。 叶梅吃完饭以后过来换许婧。达子也陪着她。 许婧拨了一半饭菜推过去:“你也吃。我知道你晚上还有应酬。不过应酬的时候,我都见你光喝酒了,菜都没见你吃上两口。你好歹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么。” 达子一个劲儿看着许婧笑。他知道他家婧婧心里头有他。现在的小姑娘,哪个还会给男朋友织毛衣织袜子?能打上一条毛巾,都要炫耀半天说温柔贤惠心灵手巧了。 他这外套里头穿着的,就是他家婧婧亲手给他织的毛衣。冬天穿的毛线袜子也是婧婧织的。就是他爸头上的帽子也是婧婧的手艺。他妈都说这个媳妇他自己挑的不错,人漂亮,有文化,而且还特别的贤惠能干。 看着面容柔美的女友,达子突然开了口,小心翼翼看着许婧:“婧婧,你能喂我吃饭吗?” 许婧愣了一下,茫然道:“你手受伤了?” 达子老脸一红,扭捏起来:“那个,你能喂我吃饭吗?” 中午的时候,他看陈曦跟许多的黏糊劲儿,忍不住趁着收拾碗筷进厨房的时候,跟许婧嘀咕了一句,这两人只差在桌子上喂饭了。 哪知道许婧压根不当回事。今天是因为有客人,要是平常,陈曦喂多多吃饭属于正常现象。多多在边上哄着小黑黑吃饭,陈曦就在一旁给多多喂饭。许婧轻描淡写道:“陈曦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给多多塞各种吃的。” 达子当时就觉得这两人矫情,整天跟大戏似的。可此时,他突然间却有一种渴望,渴望许婧也能这样对他。 许婧有点儿尴尬,小声道:“这在医院呢,我还上着班呢。” 达子突然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讪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好玩呢。” 许婧无奈地阖了下眼睛,吩咐他:“啊,张嘴。” 总共喂了三口饭,叶梅就过来洗水果。她见状瞪大了眼睛,揶揄道:“哟,这就模拟着怎么带孩子了啊。” 许婧慌慌张张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跟饭盒,尴尬地撇过脸去。 达子一张苦瓜脸,快要哭的样子看叶梅:“叶姐,我叫你姐了。您老人家这是成心的吧。我这还没享受几口呢。” 许婧赶紧推他:“快走快走,你不是晚上八点还有应酬嘛。这都要七点钟了。” 达子笑嘻嘻地将那剩下的半份饭菜风卷残云般的吞下了肚子。许婧在边上一直劝着他:“你慢点儿吃,这么快,对胃不好。” 两人正说着,韩医生又下来拿转科小结了。他见到达子就是一愣,旋即若无其事得转过了头,往医生办公室走去。叶梅故意问达子:“哎,康总,你们店里上个月营业额有多少啊。一个月的利润得赶上我一年多的收入了吧。” 达子打着哈哈,一直说哪里哪里,小本经营而已,不能跟叶大护士比。 产科主治主动拿着转科小结出来找韩医生,闻声笑道:“哟,康总,你可别谦虚。我们可是给你算过账,一年从你手上过的钱起码是七位数。少忽悠我们,咱们这儿可是卧虎藏龙,统计学高手多的是,最擅长的就是调查研究。别的不说,我们韩博士就是个中高手。” 韩医生苦笑着摆摆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第580章 往来 许婧催着达子快点儿走吧,不然路上赶时间反而危险。达子笑着回头嘱咐他, 食盒放着就行。等回去他来洗。这边水冷, 手容易冰着。 叶梅捂胸口, 嫌弃地挥手:“滚蛋滚蛋,赶紧滚蛋, 秀恩爱, 不要脸,看着你们我就心口痛。” 许婧嗔了达子一眼:“快走吧你, 就你话多。晚上少喝点儿酒。” 韩医生余光瞥见了许婧。这个小姑娘五官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 真是明艳动人。他没吱声, 面上就是微微地笑。 等到韩医生走了以后,叶梅才朝他的背影努努嘴, 不屑一顾:“哟, 真当自己有多牛掰呢。你家达子一个月挣得抵得上他半年了吧。” 许婧无奈道:“这我哪儿知道啊。好了好了, 反正韩医生肯定挣得比你我都多, 知道这个不就结了。” 叶梅来了兴趣:“这怎么不知道啊。韩医生一个月的收入我心里头有数, 他又不到能出去开小刀的份上。收入有数儿。哎,你们家康总一个月起码得六位数吧?” 许婧放下了手里的护理记录单,无可奈何地看着好友:“美女, 我是真的不知道。” 叶梅面上一惊, 瞪大了眼睛:“开玩笑吧。你俩这都要谈婚论嫁了,你不知道他挣多少钱?” 许婧漫不经心地翻出一张护理单:“我干嘛问这个。达子也不管我挣多少钱啊。” 叶梅阒然无语,半晌才冒出一句:“你的心可真够宽的啊。哎,你们家家教是不是就这样, 你妹管不管陈曦挣多少钱啊?” 许婧想了想,迟疑道:“应该不管吧。陈曦刚跟我妹妹开始谈的时候,就把银行卡什么的放在我妹手上了。不过多多也没有管他卡里有多少钱的习惯。她平常买东西什么的,也是刷自己的卡。” 叶梅翻白眼:“假的吧。陈曦就是知道这样,才把卡给你妹妹管的吧。这有什么意义啊!” 许婧笑道:“不仅是卡啊,钱包也是我妹妹管着的。” 那时候陈曦特别逗。为了巩固许多的财政大权,他把钱包什么的都摆在她面前。然后他通过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什么的,挣零花钱用。许多每天给他发钱。 “后来多多搞怪,就把不同面额的钱放在小布包里,让小黑黑叼一个给陈曦。叼到哪个,哪个就是陈曦当天的零花钱。多多还说剩下的钱给小黑黑买吃的。结果也奇了怪了,小黑黑这小东西,连着三天都叼一块钱给陈曦。” 叶梅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一块钱够干什么啊。可怜的陈曦,这可怎么过啊! 许婧也笑:“后来我们就琢磨啊。这小黑黑怎么会判断出面额的大小呢?钱还放在布包里呢。再让小黑黑挑的时候,我们就在边上观察,发现这小东西聪明的很。它会判断出里面是硬币还是纸币,直接挑是硬币的那个袋子。” 叶梅笑得直接靠在椅子背上颤抖,这只好吃的小呆狗,也太有才了。过了半天,她笑完了才叹了口气感慨:“你家妹夫也真是疼你妹妹啊。就这么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许婧笑了笑,没有吱声。那个时候,妹妹因为生物竞赛被人下了黑手,没能进入省队参加全国决赛。陈曦就挖空心思地哄她开心,让她每天都笑得那么开怀。她的妹妹啊,就是这么被宠成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的。 叶梅还在感慨:“也真是能忍,一天一块钱,能坐公交车都不够啊。” 许婧从病历车里抽出了下一本病历,笑道:“多多就趁送陈曦出门的时候,再偷偷给他塞钱。害怕小黑黑看到了不高兴,还得背着小黑黑。” 叶梅先是笑:“合着你们家,小黑黑才是太后。”完了,她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真心换真心,两人都心里头有对方。” 许婧微微一笑,可不是么。她还是无意间看到的。当时就觉得,陈曦能碰上她妹妹,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惯妹妹,可妹妹并没有被惯得不识惯。每一分好,妹妹都心里有数。 凌晨一点钟交完班以后,许婧跟叶梅就在科里的值班室睡觉了。达子原本还想过来接她,许婧在电话里听到他带着酒气的声音,赶紧让他好好睡他的觉吧。 叶梅叹了口气,安慰道:“想开点儿吧。要么男人忙能挣钱,没时间陪你。要么男人闲挣不到钱,有空陪你。总归都有遗憾啊。” 许婧摇摇头,微微皱起了眉毛:“他忙不忙有没有空陪我,我不在乎。我就是怕他一直这么喝酒,身体吃不消。” 叶梅打了个呵欠,苦笑道:“都这样,交际场就是肉林酒池,上个月不还有个政法委书记直接喝死了。他们市的市长都下了。” 许婧吓了一跳:“你别吓唬我了。我这心里都不安。” 叶梅翻白眼:“就你爱烦神。交际场上喝酒的有多少,喝死的有多少。咱们要看概率学。大不了酒精肝三高呗。” 许婧苦笑:“你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我呢。我心口都是慌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许婧在科里拾掇完毕了,直接在药房买了些保肝护胆的中成药,去饭店找达子。 她到店里的时候,饭店还不到开门营业的点儿。打着呵欠的服务员面上全是疲色,正在打扫店里的卫生。她一见许婧就笑了起来:“婧婧姐,好一阵没见你来了。” 许婧笑了笑:“前一段时间考试,有点儿忙。” 其实是达子不太乐意许婧在营业的时候来店里。有的时候,有些男客人喝高了,就口没遮拦的,他怕有人冲撞了许婧。 服务员赶紧将许婧迎进店里,解释道:“康总还在睡觉呢。昨晚,他们闹到夜里快三点钟才散了。” 许婧微微皱了眉:“怎么这么晚啊。” 服务员小声跟许婧咬耳朵:“来了好几个领导呢,康总想把咱这边搞成他们的定点接待单位。” 许婧没吱声。现在搞餐饮业,最挣钱的就是挣公家的钱跟接待公家的钱。一般的做生意的,自己平常都舍不得这么吃的。一顿饭下来,万把块钱,不是谁都舍得掏这个钱的。 她往店面的后头走,里面是达子的办公室。达子还在床上鼾声如雷,他到现在也睡了没几个小时。 许婧看着达子的睡容,心头感慨万千。什么基础都没有的草根阶层,想要自己拼出来,不靠自己能靠什么。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哪儿有那么好挣。 她打了热水,拧了热毛巾把子,给达子擦脸。达子碰到了温热的毛巾,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又翻过身去睡着了。 许婧没有打扰他,帮他掖好了被脚,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起了随手塞在包里的医学专业英语书。 达子一觉睡到快中午才因为口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许婧的侧脸时,还有点儿不确定。再揉揉眼睛,看清楚了,他立刻笑逐颜开:“婧婧,你来了啊。真是的,来了怎么不喊醒我。” 许婧笑道:“喊你做什么,你这才睡了多少时间。要不吃点儿东西垫垫胃,接着睡吧。” 达子伸手拍了拍床板,笑着示意许婧坐到床上来:“板凳坐着多冷啊。要不你也在这边睡一觉,晚上我送你去医院上大夜班?” 许婧摇摇头:“你睡你的吧。我就是过来给你送护肝片的。你酒喝得太厉害了。胃也要吃不消的。下回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一趟保健科吧。最近医院请了位老中医,在这一块挺厉害的。年轻时不保养好身体,以后年纪大了还是自己吃亏。” 达子摇摇晃晃地下了床,突然间从边上抱住了许婧,感慨道:“婧婧,你真好。” 许婧差点儿没被他身上的烟酒气给熏到,却不好推开男友。能怎么办,她也不是小孩子,天真地以为做生意就是我东西好价格公道所以生意肯定好。电视电影里头都这么演,实际上呢?好几十万的单子,不过是能拍板的人一句高兴而已。 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劝慰达子:“你要不要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好好吃顿午饭,然后再休息?” 达子摇摇头,苦笑道:“不行啊,下午我还有事儿。行,我去洗澡,完了你陪我吃饭吧。我让厨房给做几个清淡的,你爱吃的。吃过饭,你就好好睡一觉,等我忙罢了,晚上送你去医院。” 许婧原本想要拒绝。她打算回家去吃饭,这边有地铁,回家也方便。她都好久没见弟弟妹妹了。多多这趟回国结婚,宁宁才从学校请假回来的,待不了两天就得走。多多跟陈曦也一样,连蜜月的都得往后面挪。 只是看着达子满脸期待的模样,许婧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她点点头:“行,你去洗澡吧,我跟厨房说。” 两人吃完午饭以后,达子又把床上的铺盖换成了新的。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狗窝,邋遢的很,你将就着睡一觉。后面店的规模扩大了,我再好好弄。” 许婧摇摇头:“有张床就行了。你还是把钱投在生意上吧,别浪费这个钱。” 达子抱着许婧道:“还是委屈你了。你放心,以后我肯定给你整个比你妹妹更大更威风的婚礼。哪有当姐姐的被妹妹压一头的道理。” 许婧哭笑不得道:“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多多也不是要显摆什么的。就是这么多年了,陈曦爸妈的朋友,他爷爷的朋友,总不能他结婚还不请吧。我们家这边,我爸的朋友,这边的亲戚什么的,也是都要请。当然人就多了。咱们也不一定要随着人家来啊。” 达子听到最后一句,乐了起来。这是婧婧松口的意思了。他就喜欢听婧婧说“咱们”。 许婧催促达子出去忙他自己的事情,达子抱着许婧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他家婧婧又香又软,真是令他爱不释手,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许婧赶紧推开他,低着头道:“咱俩不是说好了,等结婚以后再那个么。你别瞎胡闹了,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达子也醒过神来,讪讪道:“也是,这儿太委屈我家婧婧了。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反正胜利的果实在望,人生还是有奔头的。” 许婧白了他一眼:“走吧你,别吵我睡觉。” 她沾上床,没多久就睡熟了,非常稀奇的是,睡得很安稳,一点儿梦也没有。 冯子昂不是告白的告白,让她昨天夜里一直辗转反侧,直到早上睁眼的时候,她却有种豁然开朗般的感觉。噢,这样啊。就跟楼上的鞋子一样,另一只掉下来了。原来是这样啊。似乎事过境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第581章 奶茶店 许婧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才起床吃晚饭。这时候店里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员工们奔来走去, 都在准备着迎接晚上用餐的高峰。她没好意思打扰别人, 自己去厨房找了饭菜在微波炉里转转, 随便对付了一顿。 吃过饭,许婧打算去跟达子打声招呼, 她想先回医院了, 到时候直接接班上大夜。她问了服务员,知道达子在包厢里, 便过去找人。中途碰上了几年前起就跟着达子做事的大堂经理, 经理一见她就笑:“哟, 嫂子你来了。” 许婧面上一红,小声道:“你别乱叫, 达子是不是在包房?” 大堂经理给她指了位置, 许婧点点头, 示意他自己忙, 她慢慢走了过去。 旁边正被经理招待的客人从中午喝到现在, 就中途歇了两个小时,醉醺醺的准备晚上的第二轮。听到大堂经理喊许婧“嫂子”就笑了起来,色眯眯地盯着许婧的背影, 砸着嘴巴:“哟, 这个小嫂子长得是真不错。看着瘦,身上绝对有料。你看那屁股。康总什么时候带出来也让兄弟们试试啊。” 大堂经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厉色道:“别胡说八道,这是正儿八经的大嫂。” 那人不以为然:“说得跟个九天玄女似的, 那个嫂子不也是个骚么。” 大堂经理皱着眉头,推着这人往另一间包房里头走:“别他妈嘴上不把门,那就是个玩意儿,谁当回事啊。” 那人脸上一派看笑话的神色:“这男人啊,只要是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就没有不往床上带的道理。那一趟你们康总找了我们要给那个小娘皮点儿颜色瞧,怎么滴,事到临头了,人都下了两趟水了,又放人家走了。兄弟们裤子都脱了,结果人家怜香惜玉啊。瞅瞅,怎么滴,我那时候怎么说来着。这有三年了吧,人家都混成小嫂子了。” 大堂经理赶紧把人塞进包房:“行了行了,别胡咧咧了。我们康总马上就要结婚了。那就是个万人骑的玩意儿,没人放在眼里。” 许婧找到了包厢,达子正亲自盯着包厢里布置。他听到许婧喊他的声音,一抬手,看到手腕上的表,这都快六点钟了。 达子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准备开车送许婧去医院。晚上店里头闹哄哄,他也不放心婧婧在店里走来走去,万一再碰上不长眼睛的东西,冲撞了婧婧,他砍人的心都有了。 许婧摆摆手:“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忙你的吧。这一来一回,现在又是高峰期,说不定就是一个多小时,回头正事都给耽搁了。” 达子笑嘻嘻,坚持要送许婧:“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你的事情大。地铁上人多挤啊,你可不得难受死。” 结果车子开出去不到半里路,就碰上了高峰期的大塞车。许婧哭笑不得,让他赶紧想办法把车子再给倒回去,她自己下车坐地铁去了。 达子懊恼地放人走了。早知道这么不顺利,还不如直接走着送许婧去地铁站呢,好歹路上还能跟他家婧婧说说话。 他目送着许婧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这才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把车子掉了个头。等他再回到店里,客人已经快来了。达子立刻又去他的办公室换了件衣服,洗了把脸,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才往包厢走。 今天晚上的主客是城建局的一位主管接待的领导。能把这单生意拿下来的话,以后就是坐着收钱。一个局面打开了,下一个局面才好接着来。 达子一进包厢,刚把东西给布置好,那位看着相当低调朴实的城建局领导就到了。达子赶紧迎上去,一个劲儿地套近乎。中途大堂经理站在门口朝他使了个眼色,达子借故出来,看到已经妆容娇媚的年轻女人,点了点头,叮嘱了对方几句,那人赶紧进去了。 恰好先前跟大堂经理说话的男人出了另一间包房的门,准备去卫生间放水。他见到女人的背影,眯起眼睛笑:“哟,这小娘们真是水的很啊。不愧是小嫂子。” 旁边跟他一起喝酒的男人面沉如水,盯着那女的的背影。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走,一边猥琐地撞了撞同伴的肩膀:“哎,华子哥,你也睡过那小娘皮吧。哟,床上功夫不错啊。听说以前达子跟你混?” 被称为华子哥的男人笑容淡淡的,一张相貌出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算哪门子哥啊,早就是过时的人了,哪儿能跟人家大老板比。” 满嘴酒气的男人哼着小调,漫不经心道:“哟,这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他能骚包几年。拽不死他。” 许婧下了大夜班后,先回家睡了一觉。中午她喝了碗炖汤后又接着睡到下午三点钟起床,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许多看着大姐苍白的脸,心疼得厉害。她一面拿热毛巾给姐姐擦脸,一面劝说道:“姐,你还是去读研吧。研究生毕业后,回省医大当护理系的老师。这样你就不用上夜班了。” 许婧靠着床头,把热毛巾敷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拿开。她微微笑了笑:“再说吧。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好,别总是烦我的事情了。” 许多嘟嘟嘴,端了木瓜炖雪蛤过来,喊姐姐先吃点垫垫胃,她中午都没好好吃。 许婧点点许多的脑袋,嗔道:“又是人家陈曦给你炖的吧。你呀,别老是让他围着你转悠。他已经够忙的了。” 许多摊摊手:“真没我俩的事情,就是他爸妈跟咱爸妈在忙碌了。我觉着,这时候我们表达孝道的最好方式就是配合。长辈们让我们干嘛就干嘛,到时候光光鲜鲜地出现在婚礼现场就好了。” 许婧嗔了一句:“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吃完炖品后,许婧换了衣服出门。她那间奶茶店还开着。这两年大学城进驻的大学越来越多,出来消费的学生也多。 许婧跟妹妹感慨:“这些人是真舍得花钱。一杯奶茶加一点甜品,就是二三十块,眼睛不眨就出去了。两个人就得五六十块。看看这些人,他们的爹妈一个月的收入也未必有多少钱。上次我就看到咱妈单位那个工勤家的儿子,就是考上大学摆了好多桌的那位,带着小女朋友出来,可舍得花钱了。周末有那么多逛街的时间,也不见他们出来打打工挣点儿自己的零花钱。” 许多笑道:“你觉着是明摆着的道理,未必有多少人知道啊。我们学生会主席MSN上有句签名:我以为很多事情是常识。后来才发现,知道这些常识的人都成了精英。” 许婧大笑:“突然间觉得我精英了啊!” 两人乐不可支。 从家这边坐地铁去大学城有直达的线路,而且底站不怕没位子。两人坐在蓝色的椅子上,许多捏着她姐的手,小声道:“姐,你别急着结婚啊。真的,你先去海城读研。等到你真正想清楚了,再考虑婚姻问题。真的,先别想着将就。在你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你都得将就着过下去。到后面你会发现,没有办法将就的。” 许婧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开玩笑道:“知道你头发量为什么一直多不起来吗?就是因为你太爱烦心了。你别总是惦记着我了。真的,你就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许多看了眼她姐,终于问出了大逆不道的话:“姐,你还喜欢冯子昂嚒?” 许婧笑了笑,轻轻地嘘出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很明显对不对?我以为我藏得挺好的。不过,还是藏不住。” 许多点了点头:“犹太人不是说,世界上有三件事藏不住:咳嗽、贫穷和爱情。” 许婧愣了一下:“犹太人?我一直以为是王尔德说的。” 许多也怔忪了,两人面面相觑,大笑起来。许多想起了以前考试写作文,老要引用名人名言什么的。实在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什么合用的,就现编,然后在前头套一句,外国有句民谚,先贤有云之类的,强行伪装。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大学城的商业街附近的地铁站下了,许婧兴致勃勃地带着妹妹去她的奶茶店看。这家店从她卫校毕业那年开始开,不到三个月就把装修费给赚回头了。许婧摇头感慨:“当时我老怀疑是自己算错了账,很对不起数学老师。” 许多笑道:“你要是这个都算不清楚,李老师估计会揍你吧。对了,李老师现在怎么样?” 许婧摇了摇头:“身体还是不大好。他肾病好些年了,只能静养着,不能累到了。上次他儿子带他过来检查身体。我带李老师去找了保健科的老中医看,给开了两副药。不过那位主任也说了,就是好好保养,没什么好方法。” 两人唏嘘感慨了几句,就到了许婧的奶茶店门口。她现在上学,自然不能亲自打理店里的生意,就招了两个人,一个负责做,一个负责收银。许婧自己过一段时间就过来盘盘账目,在外头逛逛,看看他们的工作情况。 今天不是周末,加上还没到一般学生放学的点儿,店里生意不忙。正在给一对情侣模样的学生找钱的收银员,抬起头看到了许婧,脸上立刻露出甜笑:“婧婧姐,你来啦。” 许婧点了点头,等她忙罢了才过去,到后面看账目。那个负责做奶茶的小伙子笑容满面地递上账本,语气殷切:“姐,你放心吧。我们这还想后面好好把店面给做出招牌来呢,肯定不敢糊弄。” 许多诧异地抬高了眉毛,她总觉得这小伙子说的话有点儿奇怪。 那位收银的小姑娘忙罢了,端了两杯果汁进来,笑着请许婧尝尝她的手艺:“姐,你放心。我们肯定按时交店面费,绝对不拖欠。” 许婧有些茫然地抬起了眼睛:“什么店面费?” 小伙子急了起来:“姐,你可不能忽悠我们啊。不是说好了嘛,这店交给我们做。每个月连房租带店面费,我们交给你五千块。” 许婧皱起了眉头:“我什么时候跟你们说过这个话?” 小姑娘看着要沉稳一些,连忙拉住了大概是她男友的同伴,朝许婧陪着笑脸:“姐,可能是你跟达子哥都太忙了。达子哥没顾上给说。上次达子哥过来看店面生意的时候,我们跟哥提了。他说可以,回头跟你讲一下就行。” 许多登时气得七窍生烟,这算个什么事儿。且不说达子现在跟她姐还只是男女朋友。就是夫妻,也没有一方替另一方决定资产处置的道理吧! 许婧冷下了脸,却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给达子没脸。她勉强笑了笑:“你们大概误会了。店是我的,达子就是过来帮我看一眼而已。” 小伙子眼睛都瞪大了:“姐,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啊!你们两口子有矛盾,可不能拿我们顶缸。这店里头这年把两年了,一直是我跟小敏忙进忙出的。都说好了给我们做,我们才这么费心费力的。你现在出去打听打听,这整条商业街,就属青青奶茶最出名。合着,你们就是合起伙来耍我们玩儿啊!我们可是一直把这店当成自家生意操心的。” 许多忍不住冷笑起来:“我们家钟点工把屋子拾掇的整整齐齐,当成自己家收拾,合着我们家就是钟点工阿姨的了?我姐没付你们工资啊!拿了工资认真干活就是本分。” 许婧这回也绷不住笑脸了,直接当着两人的面打电话给达子,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达子昨晚一直闹到今天天蒙蒙亮才爬起来。这位城建局的领导看着跟个老农民似的,实际上相当贪财好色。这人还相当谨慎,害怕被人下套子。给他找的小姐,得一起玩儿,不然他就不碰。 他头痛欲裂,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老婆,才勉强接了电话,有气无力道:“婧婧啊,我晚上还有事儿要忙,明天过来送你上班,行不?” 许婧又是心疼他这么折腾身体,又是愤怒他自作主张,半天才冒出一句:“奶茶店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 达子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许婧的那个小店。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就那么点儿生意。他家婧婧还上心的很,连跟他约会都顾不上,隔三差五过去看。他疲惫地靠在枕头上,口干舌燥,连说话都艰难:“那个啊。婧婧,反正也没多少钱。你都忙成这样了,不如就交给他们做吧。旱涝保收,一个月五千块,真不少了。” 第582章 争执 许婧气得不轻,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 他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决定她的店要怎么开? 达子咽了咽唾沫, 才能接着说出话来:“婧婧, 我这不是心疼你么。你老公我又不是不能挣钱,还要你顶在前面挣那两个辛苦钱啊。好婧婧, 你就听我一回。你要是觉得五千块钱少了, 缺多少钱,我补贴给你。” 许婧难得提高了嗓门:“我的店用不着你管!你先学会尊重我再说话!” 达子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 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他怎么不尊重许婧了?他都快把人当菩萨给供起来了。谁不知道他康达怕老婆, 这都出了名了。他康达的老婆还得站柜台迎来送往, 受人闲气啊! 一时间,醉宿荒唐之后的头痛愈发厉害起来, 他站起身, 去卫生间冲了把冷水澡, 人才脑袋清爽一点儿。 达子出了房门, 外头套房里的女人身上还穿着睡袍。她看达子捏着太阳穴, 笑道:“哟,又头疼啊。要不要抽支烟?” 说着,她从小坤包里拿出了细长的烟卷。 达子直接一巴掌拍过去, 冷笑起来:“你特么的少打歪主意, 敢动歪心思的话,老子恁死你!” 女人朝地上“呸”了一口,嘲讽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就是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懂个屁!” 达子没搭理她, 直接穿上自己的外套。他家婧婧说得清楚,在外面应酬,千万不能碰毒品,什么神仙水神仙烟的,那都统统不能沾。沾上了,那就不是个人样儿了。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当了婊。子立牌坊,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王八蛋。 达子人先回了店里,他车子还摆在店门口。这年头,你要是没辆能开的出去的车子,压根就没有人肯跟你谈生意。 包厢里头,华子探出脑袋,看了达子一眼。另一个始终醉醺醺的男人笑着摆手:“别看了。那个小娘们,现在身价估计上去了。没少人趴在她肚皮上,现在是一个比一个能耐。你说可笑不可笑,搞了别人的女朋友,就真是一根绳子上的人了?这都什么想法啊。啧啧,这店能开成这样,小嫂子功不可没啊。” 华子没吱声,转头关上了包厢的门。 达子从厨房里拎了一盒子鸡骨草佛手生鱼汤,开了车门。他叹了口气,琢磨着,待会儿该怎样把婧婧给哄回头。这么点儿小事,她还要生这样大的气。估计是春天肝火旺盛,刚好喝这道汤疏肝理气吧。都说低头娶媳妇,总得把姿态摆出来吧。 许婧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 她说这店不可能交给这对小情侣接手后,两人登时炸毛了,跟她吵了起来。 许多怕姐姐吃亏,赶紧打电话给陈曦让人过来。见那两人还想动手搬店里的东西,她立刻表示要报警,他们这是明抢。 达子到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乱象。陈曦跟冯子昂先他一步赶到,已经把那小伙子给拎了出来。那个小姑娘就一直在边上不停地尖叫。 两人一见达子,就跟见了救星一样,立刻拼命喊:“哥,达子哥,你可得说话啊。这店咱们不是说好了归我俩开了么。怎么突然间,姐又说不让我们开了。” 那小伙子更是气愤不已:“哥,你一个老大爷儿们,还做不了家里的主?人家拆迁赔偿都是认户口本上的第一页说话!” 许婧气得整个人都要发抖。 达子一听这话赶紧呵斥那人:“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都说这事儿我哪天得空再跟你们姐说了。有你们这么急吼吼的么?” 说着,他一个劲儿朝两人使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小伙子还想嚷嚷,那小姑娘明显比男朋友有眼力劲儿,赶紧踩了男友一脚,暗示他等着。这个女老板脾气好的跟面团一样,她现在闹不过是觉得达子哥没跟她说,她面子挂不住。等达子哥哄两句,店肯定还是归他们开。 达子陪着笑脸摸到许婧跟前,低声下气道:“都是我不对,婧婧,咱不生气啊。气坏了身子,还是我心疼。好婧婧,你聪明又能干,别跟我这个二愣子置气,亏了你自己的身体。” 许婧看着达子,有种说不出的失望。每次都这样,她一发火,他就低姿态。搞得后面好像是她不懂事,无理取闹一样。 许多直接把她姐护到了自己身后,冷笑道:“我这跟陈曦都领过结婚证了。陈曦也没管过我的东西要怎么安置。你倒是积极过头了啊。” 达子搓着手,尴尬道:“我这不是怕婧婧累到了么。哎哟,多多,你姐多忙,你在外头读书,恐怕不清楚。她又是上学又是实习,完了回家还得伺候你那狗祖宗猫菩萨的。这边再弄个小店耗费心神。我看她累得跟陀螺一样,我心疼。” 许多气得直接笑了起来,她讽刺地看着达子:“哟,合着我们全家都得感谢你啊。我们都不会心疼我姐,就你知道。我姐也心疼你啊!为着做生意开饭店,身子骨都熬坏了。你还是把店转手出去吧。这样我姐才能不心疼。” 达子头痛起来。这个小姨子从小就伶牙俐齿的,跟他不对付。 他皱着眉头道:“多多,这事儿哪能这么算。我一大老爷儿们,养家糊口天经地义。我就是再累再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姐不用,你姐在家好好享福就行。我挣钱就是为了你姐不用在外头看人家的脸色,受人家的闲气。哪个有点儿的男人指望着老婆挣钱养家啊。那都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槽多无口。 许多都懒得再跟这人说下去。对,多少女的哭着喊着要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多好啊,一辈子被人养着,不用风吹雨打太阳晒,每天的工作就是做做美容逛逛街。反正男人负责挣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啊。 她转头看许婧:“姐,咱回家吧。我跟他说不下去。” 许婧没有看达子,也没有上车,而是直接越过众人,到了店面里,开口喊那两个店员:“行了,你俩再留下来也是不痛快。正好咱们签的合同上个月到期,一直没空过来找你们签。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按照合同咱们约定好的,这个月的工资我照付,一人补偿一个月的工资。” 这两人都慌了,立刻抬头看达子。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达子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许婧这是在当场打他的脸!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是不依不挠的? 他皱眉看了眼快步走到她姐跟前的许多,瞧那样儿,跟只趾高气昂的小母鸡似的。这个小姨子果然是非多。婧婧一直都好好的。她回家没两天,就要搅和出事情来。难怪丈母娘到今天都不喜欢这个老二。实在是难伺候。现在姓陈的小子是在兴头上,千看万肯的。等到以后,就她那脾气,有的哭都没地方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哪个男的愿意被女的压一头。宠着归宠着,这拍板拿主意,还是男人的事情。 冯子昂默不作声地走到了许婧的另一边,盯着那个男店员。 陈曦皱眉看达子,压着火气道:“这个,真不是我说什么。店是许婧的,就连我老丈人都不能替她做任何主。你这主意,再怎么说,也该跟我姐说一声。” 达子勉强从脸上挤出个笑容来,艰难地开了腔:“这不是忙么。我忙,婧婧更忙。我真是,真是舍不得婧婧这么辛苦啊。一个月五千块,旱涝保收,抵得上婧婧在医院一个月的工资了。何必呢,何必几头赶着。 我不比你啊,妹夫。我就是赤手空拳自己打拼,没有那么多人脉资源,没能耐一个电话就跟你似的,直接给多多安排了经理进店,什么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人家还不敢跟你们玩心眼。 我就我一个人,顾头不顾腚的。婧婧这边我看着她累我心疼,但我实在照应不过来啊。我就想让婧婧轻松一点。” 陈曦一点儿没有被他给绕晕过去,他直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正色道:“一码归一码。多多的店,我找了人帮忙看着,是我跟多多一起商量后决定的。我不干涉多多的事。挣钱养家的确是我们男人该做的事儿。多多现在说她累了,不想上学不想工作,我也没二话,我挣钱养她。可只要多多不开这个口,我就全力支持她上学工作。” 达子苦笑道:“我不比你,上的学多,看的书多,懂得道理也多。我就凭我一颗心,凭着我一颗心,我不想婧婧吃苦。我要是没做好,那也是我读的书少,晓得的弯弯绕绕少。我对婧婧的心,那是日月可鉴!” 许婧却不想听下去。她厌烦这种好好说着事儿的时候,不照道理说,愣是扯到什么真心不真心上头去。她讨厌达子不问自取,她讨厌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这是她一砖一瓦盯着,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店。 许多问陈曦拿了钱给她姐,开了这两位店员的工资跟补偿金,让他们拿钱签字走人。这两人死活不肯,僵持起来,后来把警察都给惊动了。 许婧今天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是打算续签雇佣合同的。她当场把去年签的合同拿了出来,摊开在民警面前。 那小伙子急着拽住达子不放手,一个劲儿强调:“达子哥答应把店给我们做的。这口头承诺就不作数了?一个唾沫一个钉!别说空口无凭的话。达子哥,你认不认这个账。你们两口子闹意见,不能拿我们作伐子。” 民警诧异地看了看达子,又转头看许婧:“你俩什么关系?” 两人同时开口:“她是我老婆(他是我男友)。” 许婧看了眼达子,正色补充道:“我俩就是普通男女朋友关系,没有法律上的任何关系。他也不是什么户主,没有任何权利决定我的店如何处置。” 民警转头看那两人,笑道:“你俩也是逗闷子了。这店又不是人家男的的,你俩找人家商量有个什么用。行了,既然合同也到期了,钱给赔了。走吧走吧,再找一份工作去。别闹腾了啊。我警告你们,别想着回头来还打这店的主意泄愤什么的。整条街上都有监控。闹出事情来,直接抓你俩进去。” 达子在民警似笑非笑看他的时候,有种被人兜头打了一耳光的感觉。这实在是太羞耻了。许婧竟然就当着人的面这样不给他做脸。她心里头,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回事?! 许婧也不愿意看达子,她感到一种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这个人,就漫不经心地决定了她的事情,一点儿商量都没有。她不是他养的小猫小狗,就是她家养的小黑黑跟虎虎大人,凡事也都得遵循它们的意愿! 店员走了,许婧却不愿意损失今天的生意。她自己穿好工作服,开始继续调制奶茶。许多见状赶紧过去帮忙。许婧教了她一下,让她负责收银。 陈曦看了眼达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笑着过去打趣:“哟,两位美女,我请你俩喝奶茶,能赏个脸不?” 许多见他努力缓和气氛,也顺着往下掰扯:“行啊,奶茶太贵了,你还是进来打工还债吧。” 冯子昂默不作声地系上了围裙,看着许婧调好奶茶以后,他帮忙装杯包装。 达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有种冲动,想掉头就走。可心里头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不然后面会更麻烦。好不容易,婧婧有松口,同意结婚的意思了。就为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闹掰了,不值当。 反正这个难缠的小姨子待不了两天就得飞美国去了。没她这个是非精,婧婧一直都好得很! 店堂太小,里面挤了四个人都勉强,达子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去了。他走南闯北做惯了买卖的人,搓搓脸皮就能拉下面子来。他站在店门口大声招呼:“来一来看一看,青青奶茶,浓香四溢。” 冯子昂转过头,看了眼达子,继续低头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许多有种“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这人还真是跟块牛皮糖一样,脸皮扔在地上踩几脚,然后捡起来拍拍灰,贴在脸上继续用。 几人一直忙到晚上快十一点钟才关门打烊。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礼拜四的晚上,一晚上就卖出了一百多杯奶茶,五六十杯果汁,还有其他各种简单的饮品,营业额有两千多块。就是刨除各种成本,利润也有近千把块了。 达子讪讪道:“哟,这两个人不地道啊。我这是整天打鹰,反被鹰啄了眼啊。这两个家伙不地道,实在还是我家婧婧眼睛尖。” 许婧没吱声。 没人搭理他,达子也能自说自话下去:“不过今天生意这么好,关系是卖奶茶的是我家美女老婆跟美女小姨子。人家不是有什么公交MM么,咱们这样的,妥妥的奶茶西施。” 许多默了一下,好吧,这是网红的节奏吗? 许婧收拾了店里的东西,关了门,继续无视达子的存在,往外面走。后来到了停车的位置,她也是跟着妹妹上了陈曦的车,没有理会达子打开的车门。 达子到这份上,不知道是累的疲了还是反正丢人到这份上,也不怕再多丢点儿人了。他直接开着车子跟在陈曦的车后,一路跟到了陈曦家里头。 中途许多好想让陈曦想办法甩掉达子的车。可转念一想,实在没意义。达子又不是不认识陈曦的房子怎么走。他总能自己找到。 至于今晚换地方住,那更不可能啦。小黑黑现在生了狗宝宝以后比小奶狗更加娇气。它不仅不愿意带三只小狗睡觉,还要求每晚陈曦抱着它入睡。不抱着它,它能一直挠门叫唤。 都是女儿是爹前世的情人。许多觉着,小黑黑绝对是自己的头号情敌。她这么说的时候,陈曦居然还好意思说,小黑黑是他的头号情敌。 车子开到院子门口停下。许宁听到动静过来给他们开门。他不明所以,以为大姐电话里说跟二姐一块儿卖奶茶,是二姐觉着好玩。 看到一辆车下来四个人,达子一个人从另一辆车里下来时,许宁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本能觉着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大姐一向很注意在外人面前维护达子的颜面。大姐今天这样做,有点儿当场落达子面子的意思。肯定是这人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情,惹毛大姐了。 许多用拳头捂住嘴,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问弟弟:“黑黑怎么样,睡觉没有?” 许宁摇头苦笑:“睡什么啊!它一直支棱着脑袋等姐夫呢。我跟它说,它爸在外头忙,有事儿,它还不高兴。下午黑背过来给它送吃的,它还是对人家爱搭不理的。” 达子见众人都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就自顾自地换了鞋子进家门。索性这家里还有三只小奶狗,他蹲在边上逗小奶狗玩儿,也是个事情做。 许多拉着她姐上楼休息。楼下那人理他做什么。到现在,这人还拎不清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陈曦跟他摊开来说道理,他还一副自己是好心办坏事的委屈模样。也就是欺负她姐脾气好,要是她,早就翻脸了! 许婧看妹妹气鼓鼓的样子,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你生个什么气啊。凭良心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达子。他这样想,已经算是有担当的男人了。好了,多多,不能跟陈曦比。我实话实说,在男人堆里,知道挣钱养家,不想老婆吃苦已经是难得的了。” 许多瞪大了眼睛,开始准备长篇大论。 许婧连忙一把捂住妹妹的嘴巴,哭笑不得:“行行行,我争气,我在他正确认识错误致歉,坚决不原谅他,行了吧。好了好了,我的小气囊。你看你,气鼓鼓的,是不是跟河豚鱼一样?” 许多“呜嗷”一声扑到她姐怀里去,不停地跺脚,一个劲儿强调:“姐,不行!这人都不知道尊重你。你绝对不能跟这个人将就!我坚决不允许。你要是跟他将就,我就去抢婚!” 许婧都被妹妹给逗乐了。一天到晚各种稀奇古怪的想头,陈曦都把她惯成了个小孩子了。明明多多小时候是个标准的小大人,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可现在,真是十几岁跟二十几岁反着过了。 她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赶紧睡觉去。马上都快十二点了。你不睡好了美容觉。到时候新娘子得丑成什么样子啊。” 许多现在觉得当年她妈说大姐性子像爸爸不是信口雌黄了。她姐性子还真是个爸爸如出一辙。看着特别的好脾气,凡事都能有商有量。可就跟陈曦说的一样,你要是搔不中那个痒点,完全别想说服她。 第583章 靠脸吃饭 郁卒的许多回房睡觉去了。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然后跟陈曦发短信, 赶紧赶那个家伙滚蛋。一想到这家伙在她的房子里, 她就怄得睡不着觉。 陈曦先是把他家狗闺女给哄得打起了小呼噜, 然后艰难地将相当有分量的小黑黑送回了狗窝。他见达子还蹲在狗窝边上看三只小奶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多多的短信一来, 陈曦只能苦笑。不管怎么样, 他总要顾及许婧的面子。许婧毕竟是多多的大姐。只要她没有开口赶人,他就不能说这个话。 陈曦硬着头皮, 顶住压力, 给达子安排了客房歇息。 达子笑道:“妹夫辛苦你了。我小姨子的脾气, 你多担待着点儿吧。” 陈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老婆脾气好得很。”倒是许婧的性子, 唉, 还是太软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大的缘故, 总觉得她想的事情特别多。 达子眯了眯眼睛, 就是笑。他心道, 行啊,反正你兴头上什么都好。等到以后居家过日子,你就知道什么叫做麻烦了。这种脾气, 简直就是让人当祖宗供着。 陈曦安置完达子以后, 还得从自己房间里爬楼梯上去。怎么办呢,他总不好自己伪装一回车子发动外加开门,哄多多说达子走了吧。这要是明天一早被她发现了事实真相,多多非得气坏了不可。 许多一见陈曦从楼下爬上来, 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愤恨地一个劲儿踩陈曦的脚,要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啊!你倒是说话啊! 陈曦赶紧把人搂在怀里一顿哄劝,好多宝,乖多宝,这事儿,咱们不能替大姐拿主意。他抱着许多一点一点地掰扯开来,跟她讲道理:“多多啊,姐姐性子柔。以往就老是,两个人里头,你来拿主意。那个时候你们年纪小,不显眼。你姐又让着你。可是多多,姐姐现在也是二十三岁的人了。你要是再什么都替姐姐拿主意,姐姐心里头会难受的。” 许多还是不依不挠,伸手掐他:“我要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不要不知道这个道理,我早拿大扫帚把他给扫地出门了。什么玩意儿啊!就是欺负我姐心软,人家对她好一分,她都恨不得用十分去还。讨厌你,讨厌你,我难受!” 陈曦一直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哄着她道:“乖宝,咱不气不气啊。乖宝不气不气。不急,办法总比困难多。姐姐也不是真面瓜。她今天不就坚持把那两只白眼狼给赶走了嘛。姐姐脾气就是这样,发作也不会大阵仗。咱们就趁着在家的这几天,好好给姐姐说清楚。别的不说,什么结婚,先往后面挪。他不是说什么都为了咱姐好嘛,简单,先让咱姐去海城把研究生给上完了。” 许多在陈曦怀里打了一会儿滚,把火气消了一小半,才悲愤地拧他的脸:“为什么不能再变出一个你。为什么别人都没有你好。我姐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碰上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陈曦被多多这一通牢骚搞得哭笑不得,他抱着许多往怀里紧了紧,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好。你换个人试试,看我乐意搭理她不。” 许多委屈起来,在他怀里蹭着脑袋,难过得不行:“我不开心的时候,有你哄我。我姐那么难受,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我都觉得老天爷好不公平,明明我姐那么好。” 陈曦心里道,可这世上并不是好人就一定会幸福啊。多的是不幸福不快乐的好人。很多时候,人必须得自私任性一点才能把握住幸福。 他揉着多多的脑袋。这些道理多多未必不明白。可是因为当事人是她姐,所以她忍不住会钻牛角尖。 许多难受了一阵子,就习惯性的在陈曦怀里找到了舒服的位置,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曦亲了亲她的脸,帮她把被子拢好,心里头道,这要是换成他家多多碰上这种事,肯定会摊开来分辩个清楚。不说清楚了,今晚谁都别想睡觉。敢睡觉,睡着了也给你戳醒了。他摸着许多的背,也跟着睡着了。后天就是婚礼,明天还得忙碌一整天呢。 第二天早上许婧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达子蹲在狗窝边上,盯着三只小奶狗看。旁边的小黑黑似乎不乐意自己的粑粑被他看到,一个劲儿地将小狗藏到自己身后。达子想伸手抱起小奶狗仔细看一看,被小黑黑愤怒地“汪汪”了。 许多跟在她姐身后打着呵欠下楼。虽然今天她可以睡懒觉,但是非常时期,她得盯着她姐,不能让她姐心软。 达子一见两姐妹,便若无其事地打招呼,笑着开了腔:“哟,这三只小东西找到人抱了没有?婧婧,上次我二姨来就说要是生了小狗,她想抱一只回家看门去。” 许婧面无表情地从达子身边走过,丢下一句:“小狗太小了。” 达子笑眯眯:“没事儿,养养就大了。” 许多冷笑:“我们家的狗不会看门。”这可是实话。要是随了小黑黑,,它的狗生第一要素是吃和玩。他们家对黑黑的唯一要求就是别被拐走了就行。 达子看了眼大狗,讪笑道:“别逗了,哪有狗不会看门的道理。狗都不会看门,养了有什么用?” 许多嗤之以鼻:“我们家的黑黑靠脸吃饭。黑黑好看,我看着就高兴!” 小黑黑对于爸爸妈妈夸它“漂亮好看聪明可爱”之类的词汇最敏感,闻声立刻骄傲地站直了,昂起了黑黑的大脑袋,各种骄傲自豪,还“呜呜”两声,表示赞同,黑黑就是这么可爱。 许婧原本还面沉如水满脸愠色,被小黑黑这煞有介事的一出,逗得立刻憋不住笑了。这一笑,恰如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冯子昂刚从厨房里端着小菜出来,一见她的笑容,在厨房门口呆愣了半晌,都没醒过神来。许宁正端着寿司卷跟在他后面,差点儿没撞上他的后背。他诧异地抬高了脑袋,一见冯子昂眼睛看的方向,心里头微微叹了口气。 许宁没吱声,绕过冯子昂,直接将寿司卷端上了桌子。他招呼两个姐姐,可以上桌吃饭了。 许婧正在逗小黑黑,顺着它的毛夸它:“对对对,我们黑黑最聪明最漂亮最可爱了。我们黑黑,我们看了就高兴。我们是治愈系的。” 小黑黑得意地在许婧的腿上蹭啊蹭,大家都最喜欢黑黑了,黑黑知道。 许宁放下寿司卷,就去给小黑黑准备早饭。现在小黑黑喂奶呢,作为家里第一个生宝宝的成员,大家都决定将黑黑当成坐月子对待,一定要营养全面又健康。 达子见许宁拿了乳酪给小黑黑加餐,忍不住在心里撇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婧婧的这一对弟妹就是进城的年纪太小了,完全不懂事,就会糟蹋好东西。这狗一个月的开销,抵得上一个半的大人了吧。 许宁哄着小黑黑吃东西,自己也洗手上桌吃饭了。 今天早饭是陈曦主厨,许宁跟冯子昂打下手。除了木瓜银耳汤、寿司卷、厚蛋烧以外,还有一大锅紫薯杂粮粥跟三种小菜,外加凉拌土豆丝跟醋椒木耳。甜椒烤过,肉质肥厚,没有辣味,口感有点儿类似桃子,被用来当水果端上了桌子。 达子一见这么一堆,心道这些人真是不怕折腾。他自己开饭店的,都愿意早上就一锅白粥,配点儿小菜,清清爽爽的下肚,有什么不好么? 没人招呼他上桌,他也自己拿了碗筷盛东西吃。要是给他冷脸他就撤退,这几年他不知道得跑掉多少回了。他认准了他家婧婧,就绝对不会往后面跑。 许多又想动手揍人了,被陈曦在桌子底下拉了一下。他示意自己性子冲动的大宝贝稍安勿躁,现在关键是看许婧的意思。但凡许婧发一句话,他就立刻捋袖子赶人。可是只要许婧不表示出来,他就不会插这个手。 多多能管她姐的事一次,还能管一辈子不成?她姐也是个有正常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没人能替她的人生负责。 这话要说出来,他肯定得被多多给掐死。可是很多时候,道理就是明摆着放在那里,就看你愿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了。 一顿早饭吃得沉闷无比。达子还想给许婧挟菜,却被许婧无视了。她默默地喝了碗银耳木瓜羹,然后吃了两个寿司卷就差不多饱了。许多一看,赶紧又夹了一块厚蛋烧,非得她姐吃下去。 冯子昂有些紧张,他摆在桌子底下的腿甚至在发抖。厚蛋烧是他做的。他之前练习了很多回,他们战队的人根本都不愿意闻到蛋的味道了。不知道,许婧会不会喜欢他做的厚蛋烧。 许婧被妹妹硬逼着张了嘴巴,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了整块厚蛋烧,无奈地笑:“行了,我吃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许宁看着冯子昂快速眨动了一下的眼睛,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同情。冯子昂在紧张,在忐忑。他出口喊住了大姐:“姐,厚蛋烧怎么样?” 许婧见弟弟问,以为是他做的,忍不住笑了:“哟,这出去半年多,手艺大有长进啊。很好吃,非常好吃,蛋的口感很嫩。” 冯子昂的肩膀这才松弛下来。 达子其实今天有事情要处理。但他还是笑着站起身,准备开车送许婧去上班。许多立刻跳脚,她才不能给达子跟她姐独处的时间呢。她姐心太软了,万一又被忽悠了怎么办。 许多直接问陈曦拿了车钥匙,她开车送大姐上班去! 第584章 怒的黑背 两边正僵持着,还没等许婧说话, 院子门响了。 大黑背迈克今早起来就不安分, 一个劲儿想往小黑黑的地盘跑。可平常黑背都是到下午才会往这边来, 它主人满脸歉意地拎着它的玩具跟午饭,牵着这条娶了媳妇就立刻忘了娘的大狗过来了。女老师笑得尴尬不已:“你看看, 这小子就这点儿出息, 每天眼睛亮的跟灯泡似的,就等着你们家黑黑了。” 许婧哭笑不得, 弯腰跟黑背打了个招呼:“你别担心, 黑黑跟你俩的宝宝都好着呢。” 大黑背压根没理睬许婧, 自己忙不迭地先叼着嘴里的牛肉过去挨挨蹭蹭小黑黑了。 黑背家的狗妈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这狗儿子这点儿出息啊!见着自家媳妇就这幅德行了。她今天还得去学校上课,只能把黑背丢在许多家了。好在黑背这狗相当有警犬职业范儿, 最值得信任得一点就是绝对不给人添麻烦。什么随地大小便, 乱咬东西之类的, 人家就没这样的规矩。 跟黑背一比起来, 许多看小黑黑, 总有种自家养了个傻闺女,偏生碰上了它同学班上的优等生的感觉。她还抱着小黑黑跟陈曦自我安慰,咱家闺女聪明可爱又懂事, 就是心思不花在学习上而已。没事儿, 只要小黑黑健康快乐成长就好。又不指望着它拿狗界比赛奖牌,我们这样放飞自我地成长,也挺好的啊! 陈曦则是觉得比黑黑聪明的没有黑黑可爱,比黑黑可爱的没有黑黑聪明, 综合比较起来,他家的狗闺女既聪明又可爱,就没有哪里不好。 许婧跟许宁听了都是默默地挪过脑袋,完全听不下去了。 现在优等生正叼着牛肉小心翼翼地放在小黑黑的食盆里,然后挨过去,给小黑黑顺毛。一大早就得起床给三坨会动的粑粑喂奶的小黑黑起床气还没消干净呢,立刻扭过脑袋去哼哼唧唧。 许婧被小黑黑的傲娇样儿给逗乐了,蹲下身来摸摸它的脑袋,安慰道:“黑黑乖啊,看,有肉肉吃,我们要不要吃肉肉?” 小黑黑作为资深吃货,啥时候缺过好吃的。它不高兴起来,连黑背叼来的牛肉都入不了它的法眼。 达子见状赶紧趁机挤到了许婧身边,笑着搭话:“哟,咱家的狗祖宗这又是闹脾气了?来来来,黑黑,吃肉吧。” 这一块牛肉看着就不是下脚料,正宗的好牛肉。啧啧,听说这大狼狗的主人还是个大学老师。书读的多的人,脑子就是读坏了,专门糟蹋好东西。 小黑黑一直不怎么喜欢达子。狗对人类的情绪变化其实非常敏感。平常小黑黑就是个被宠爱得厉害的小东西,达子对它不以为意的态度于是显得分外扎眼。达子拿着肉一个劲儿往它嘴边塞的动作激怒了小黑黑,它愤怒地朝达子“汪汪”了起来。早上他招惹小黑黑的气,小黑黑还没消掉呢。 许婧还没来得及制止达子,一直给小黑黑梳理身上毛的黑背先发出了一声威胁的低吼。 达子被这大狼狗吓得不轻,可又拉不下脸来,只得讪讪道:“这年头的狗,脾气比人还大。真是全反过来了,只要会投胎,狗过得比人都好。” 他说着伸手点了点三只小奶狗,脸上堆着笑没话找话:“哎哟,你们真是会投胎啊。这要是在农村的土狗,哪儿有这种待遇。” 其实达子并没有什么恶意,他看不上许家三姐弟还有陈曦他们对狗的上心态度,但也不至于想动手欺负小狗还是什么的。可是大概是之前他作弄小黑黑在前头,现在又把三只小狗拨来拨去的,惹怒了原本就具有攻击性地大黑背。 许婧只见一道黑影扑过去,她还没有来得及惊呼,黑背迈克就将达子扑倒在了地上。 达子被大狼狗扑得一个屁股蹲,看着那狗锋利的牙齿,才后知后觉知道怕起来。这种大狗他知道,咬死人的都有。 许婧等人一见这架势,赶紧喊住黑背:“迈克,迈克,不能咬人,回来,回来。” 奈何迈克的主人已经走了,他们压根就喊不住这只大狗。 许多怕把事情给闹大了。她是恨不得将达子乱棒打出,可要是达子在他们家被狗咬伤了,事情也就说不清楚了。搞不好,她姐还真要把一辈子给搭进去。她连忙过去抱起小黑黑,哄道:“黑宝乖,黑宝,你把它叫回来成不?” 小黑黑哪里真能听得懂许多说什么,不过鉴于妈妈早上到现在才第一次抱它,自从多了三只坨会动的粑粑之后就很有危机意识的小黑黑立刻“呜呜”起来。 黑背这才转过头,松开了达子,又跑回去。舔完小黑黑,又挨个儿将三只小奶狗舔了个遍儿。 达子吓得惊魂未定,他一叠声地喊:“这种东西也能养?这狗是疯了吧,赶紧找人敲了它啊。” 陈曦赶紧过去给黑背套上链子拴好。这回虽然是达子没事找事儿骚扰小黑黑跟小狗们,可黑背这么一通发作,把他们也都吓得不轻。万一真咬到人,那可不是闹着玩儿了。 达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才发现,大狗上他的肩膀时,爪子挠到了他的脖子,已经出了血。他发出一声怪叫,惊慌不已。 许婧也有点儿紧张起来。这要是黑背真把达子伤出个好歹来,就麻烦大了。 许多打电话给黑背的主人,确定黑背所有的疫苗都打过以后才放下心来。 达子脖子上的口子其实不算严重,是表皮破了,有点儿渗血。许婧给他处理了伤口以后,本来真怕感染吃点儿消炎药就行。结果达子哪里肯放过这么个可以借机和许婧说上话的机会,坚持说要去医院打瓶吊针才保险。 许多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知道中国抗生素使用泛滥现象为什么严重嚒?多少人把打吊瓶挂抗生素当成医生重视的表现。告诉他吃不吃消炎药问题都不大,实在担心就吃一颗,人家非得去打吊瓶。 这么一来,因为达子被黑背抓伤了的事情,大家都不好再对他说什么。 许宁一面给大姐装中午的午饭,一面跟二姐吐槽:“这人就是活该。好端端的,就爱捉弄黑黑跟小狗。他怎么不敢碰黑背,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许多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们能说什么呢。大姐不发话,他们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这一回达子肯定得跟许婧一路。许婧不上他的车,再让妹妹送她去医院就太刻意了。正当许多暗自着急的时候,冯子昂突然间发了话,他转头看达子:“你把钥匙给我,你脖子伤了,开车不方便。” 达子想说没事,又怕被怼“既然没事,那也不用去医院了”,只得憋着气把车钥匙递给了冯子昂。他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小心点儿开啊。我这车是进口的。” 许婧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声音里头能迸出冰渣子:“人家开过的进口车多的去了。” 达子笑呵呵:“这飞车游戏跟真车可是两回事啊。” 许多都觉得丢人。进口车很了不起吗?值得被这样拿出来显摆?只要达子身上一天没有揭下她姐男朋友这个标签,他自己丢脸的同时也是让她姐没脸抬头。 冯子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能把真车开成飞车游戏。” 三人到了医院以后,达子连忙下车跟着许婧,一个劲儿叫唤脖子疼。许婧明知道这人是在装腔作势,却又不好将他丢下不理睬。她只得硬着头皮找了先前轮转过的急诊科,请人家还没来得及下大夜班的大夫帮忙开了瓶消炎水。 医生看了眼口子的情况,诧异地看许婧:“要求打吊瓶?要不吃药吧。许婧,你朋友,就吃两片消炎药吧。” 许婧微微阖了下眼皮,艰难地挤出笑脸来:“卢医生,请你帮个忙吧。他想打吊瓶。” 值班大夫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找了本空白病历简单写了门诊病历,而后开了处方给许婧。他不放心,又让达子在病历上写了“要求抗生素输液治疗”,才让他们走。 达子原本还指望许婧能给他挂水呢,结果许婧把他丢给急诊科的护士就走了。她上班都快迟到了。她出了急诊科,快到电梯口时,碰上了还没有走的冯子昂。 冯子昂盯着许婧看,半天才冒出一句:“你可以讨厌我,永远不再理睬我;但是,许婧,请你不要委屈你自己。” 这句话一出来,许婧原本平静到近乎于麻木状态的心情突然被击中了要害一般。她低声怒吼,眼睛珠子都是红的:“关你什么事?冯先生,我的事情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 冯子昂没有被她的愤怒给吓到,他咬牙看着许婧:“你这样得过且过,是糟蹋你自己。” 一时间,愤怒几乎要将许婧的理智燃烧殆尽。这个人,凭什么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要怎么过日子怎么生活?他以为当年她少不更事对他动过心就了不起吗?可以由得他时隔几年还底气十足地站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许婧狠狠瞪了眼冯子昂,抬脚上了电梯,立刻合上电梯门。她一秒钟都不想再见到冯子昂。这个人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她当年的愚蠢跟怯懦。她想起了多年前知道多多直接站在学校的礼堂里,逼问陈曦拿出明确态度时,她的慌乱跟不认同。这样激烈决绝,搞不好就沦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可是多年以后的现在,许婧却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有妹妹一半激烈的性子,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 第585章 嫌弃 许婧抬起头,看着光滑如镜的电梯墙面上印出的自己的脸, 心中生出一阵枉然。 电梯门开了, 韩医生从外面进来, 手上还拿着病历夹。他看见许婧,先是微微一怔, 旋即点点头, 关上了电梯门。大概是嫌弃电梯里的气氛尴尬,韩医生没话找话一般开了腔:“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许婧不知道这听说究竟是哪里听说的。大概是她要给妹妹当伴娘, 被传岔了吧。许婧本能地解释了一句:“不是, 你可能听错了。” 韩医生捏着病历夹的手紧了紧, 他转过头看了许婧一眼,正色道:“许婧, 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过得幸福。” 许婧有种硬生生被逼着吞了口苍蝇一样的感觉。姓韩的到底是哪门子来的自信, 觉得自己对他余情未了?她明明就从来没对他有过任何感情, 为什么这人老神经兮兮地觉得她是在他有对象结婚了以后才开始后悔了? 她原本还因为对方的身份有所忌惮, 这一回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 直接怼了回头:“韩医生,你未免管得太宽了点儿。我的生活状态很好,用不着你来扶贫。” 电梯到了产后病区, 许婧气势汹汹地出了电梯门。韩医生在背后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背苦笑, 这个小姑娘可真够倔强的。这要是真生活的非常好,会是这样的状态?面色灰败,郁郁寡欢。 叶梅也拎着早饭从电梯里出来,见许婧甩动的马尾辫还有些奇怪, 许婧走路一贯都特别地淑女。科里老护士说叶梅疯疯癫癫的时候,就老爱拿许婧对比,让叶梅学着许婧一半就行了。 她转头一看,见到电梯门背后的韩医生的脸,立刻狠狠瞪了一眼。难怪许婧会生气,肯定是这个鸟人看着就让人恶心。 叶梅快走两步上前,拍了下许婧的肩膀,安慰道:“别管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找个比他好千百倍的老公,气死他。” 许婧突然间停住了脚步,转头认真地看好友:“叶子,我为什么要找个好老公气死他?他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梅愣了一下,直直地点头:“你好像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过了半天,她俩一起上治疗班的时候,叶梅又冒出一句:“我突然间发现无视才是最好的报复。你过的好与不好,关老娘屁事。” 许婧轻咳一声:“叶护士,请注意你的淑女形象。” 叶梅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啊。我还说打算减肥呢,我都说了多少年了。哎,对了,我看到你们家康总的车了。哈哈,单这辆车就能妥妥压那个谁死死的。装什么大头蒜呢,德性!” 许婧整理好治疗车上东西,淡淡道:“他是他,我是我,那个人是那个人,根本就扯不到一起的事儿。” 叶梅撞了撞许婧的肩膀,八卦道:“哟,你家康总又惹你生气啦?来来来,不气不气,气坏了我家婧婧,叶子会心疼的。要是你看这个人实在不顺眼,踹了他。咱俩过得了。姐姐最稀罕你这样肤白貌美的小美人儿。” 许婧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道:“行了你,一天到晚没个正行的。” 叶梅点了银离子消毒液的瓶数,突然间想起来一样:“对了,我上电梯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那个冯……对,冯子昂,他到医院来有事儿啊?我看他盯着电梯门发呆。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的,不过他很快就掉头走了。” 许婧装作没听见。护士长刚好喊叶梅有事吩咐,这话头子就算是岔了过去。不然她该叶梅说什么?说达子被她家黑黑的黑背男友给抓伤了,然后冯子昂开车送他俩来的医院?现在这两个名字,她一个都不想提到。提起哪个,她都觉得整个人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的难受。 她无法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如果问妹妹的话,多多肯定会瞪着眼说赶紧分手啊,这样的男人要了干什么。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呢。完美齐全的,都是万里挑一。难道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都得抱着宁缺毋滥的心过一辈子么。剩下的她们又有多完美? 可是许婧心里头堵得慌,她恨不得一把火烧毁这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才茫茫然真干净。 她闭了一下眼睛,准备推着治疗车出去。护士长坐在护士站接了电话,招呼许婧过去接听。是给达子挂水的护士,以前实习时带过许婧的老师。她告诉许婧,达子有点儿过敏,水挂了一半停下来了。现在推了一针地塞米松,正在急诊科里观察情况。 许婧一阵心烦意乱,只得硬着头皮跟护士长解释了几句,想过去看看情况。达子平常没少给她们进贡各种零食水果什么的,加上产后病区相对比较轻松一些,护士长就笑着挥挥手放她下去了。 等她一下去,看到达子身边围着她妈跟那位二姨,许婧就忍不住的头疼。 达子的妈是个脾气不错的老好人,对她态度温和得很。日常变天的时候,她还会打电话过来叮嘱许婧注意添减衣服。可以说,这个准婆婆也是许婧能跟达子谈到现在的一大助力。就连曾经帮达子妈检查过身体的妇科教授都说,这人好相处,以后许婧嫁进门去不吃亏。 相形之下,达子的二姨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了。许婧进医院实习后,她找过许婧好几次要求帮忙。最后因为许婧不同意她在陈曦的房子里热饭,而闹得有些不愉快。 达子的二姨一家还住在港镇。去年年尾时,二姨爹生病住院了。达子二姨就想着给丈夫做点儿有营养的东西。但是自己烧饭做菜,在外面饭店不方便。她就开口要求上许婧家去烧饭。她带原材料过去,烧个饭就好。 许婧自从念本科以后,就基本住校了。去年夏天,许宁出国读书以后,外校附近的房子,妹妹也本着空着是浪费的原则,给租了出去。许婧住在陈曦的房子里,不过是顺便帮他们照看房子方便养猫狗,怎么可能让达子的二姨进厨房烧饭做菜。 她当时就把话说开了。房子不是她的,她不方便让二姨过去做饭。结果这事儿就把这位二姨给得罪了,话里话外都是她大学生架子大,要端公家饭碗的人,果然官威不小。 许婧听得哭笑不得。她一个还在实习的小护士,哪门子的官威。再说了,但凡知道点儿脸面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跟她提这茬吧。占人便宜占得也太理所当然了点儿。 达子知道这事儿以后安慰她,他二姨就是这个脾气。他妈性子绵,所以他二姨从小就泼辣,特别害怕他妈吃亏,于是养成了这副脾气。他冲许婧嬉皮笑脸:“我估摸着二姑娘都有点儿这样。你看你们家,多多的脾气就比你大多了。” 当时许婧气得整整一个礼拜没理睬他。后来还是周围人给劝说回头的。谁家没几个爱贪小便宜的亲戚。这种人,以后离远点儿就是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不必了。男人对你好,知道心疼你才是真的。 达子的二姨一见许婧,就堆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来,声音也捏着:“哟,大姐。你家儿媳妇总算是冒头了。这国家总理也没她这么忙吧。” 达子闻声立刻扬高了嗓音:“哎哟,婧婧。我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儿。你赶紧回去上班吧。你们医院规矩大,管得严,我有数。”他转头冲着二姨似笑非笑,“二姨,你以为大医院是镇上卫生院呢。闲得苍蝇都舍不得一下子全打死了,生怕后面没事情可以干。” 二姨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语气亲昵:“你小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先忘了你老娘了。你这样子,还不是我大姐吃亏,还得费心来照顾你。” 达子烦躁起来:“我都说我没事儿,谁把你们给招惹来的啊。走走走,都回去,别给我添事儿了。我这完了还得回饭店有正事要办呢。” 许婧找急诊科的医生问了下情况,知道达子就是出现了皮肤反应,冒出了一些皮疹而已。她回来冲达子点点头道:“既然你没事儿,我先回去了。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做呢。” 达子赶紧催许婧走。他那个二姨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他也就别想再把奶茶店的事情给掀过去了。 真是头疼。许多那个一天到晚梗着脖子的小丫头片子明天结完婚赶紧滚蛋。有她在一天,就不消停一天。一天到晚就是她的事情多,带挈的他家婧婧都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许婧人一走,二姨就像是看见公鸡下蛋了一样,拍着胸口夸张地跟达子妈说:“大姐,我算是开眼界了啊。男人还在这里病着呢,她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能有多忙?我看这医院少了她也关不了吧。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没照应清爽,倒是显得她多能一样,就这么丢下烂摊子跑了。” 达子被二姨吵得头疼,直接一指观察室的门:“出去出去,莫名其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马上要死了呢!” 一直在边上捞不到机会说话的达子妈慌忙捂住儿子的嘴巴,往地上“呸呸呸”三声,骂道:“乱讲什么东西啊,人还在医院呢。就这么嘴上不把门的。行了,我给你买点儿吃的去。再观察一个小时没事儿了,咱就走吧。” 二姨跟着达子妈一块儿往医院超市去。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抱怨许婧:“大姐哎,不是我要硬挑礼。我看你这个儿媳妇是没把达子当回事。哎,你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分析。她要是真当回事,会这么爱搭不理的么。这哪儿是看到长辈的态度?上了大学就了不起啦。她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那就别进你家的门啊!” 达子妈气得拍了自己妹妹一下:“你别胡说八道。婧婧又有文化又漂亮又客客气气的,哪儿不好了。” 二姨眼白立时占据了整个眼眶,嗤之以鼻:“我看你们就是把大学生太当回事。你没听人家讲,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大学生,一块砖头下来,砸死的十个人里面九个起码是大学生。只要肯花钱,是人是鬼都是大学生,还能拿那个什么M什么的硕士呢! 咱家达子哪里差啦?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晓得多少小姑娘追着呢。达子挣的钱你那儿媳妇在医院上一辈子的班都未必挣得到。 也就是他们家架子摆得高,硬生生压了你们一头。都是港镇出来的,谁还不晓得谁啊。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就装得祖坟活像埋在市中心一样。就他们家,还好意思装什么比谁高一样的呢。” 达子妈皱了皱眉头:“你别胡说八道。别的不说,老许家养孩子那是没的说的。婧婧是名牌大学生,她的弟弟妹妹更没话讲,现在一个在美国留学一个在那个瑞士留学,都是好学校。” 二姨更加是一脸鄙夷:“这也好意思吹。我们家春生都说了。现在大学里面说多,一流学生就业,二流学生考研,三流学生才出国。这出国也好意思拿出来吹,要不要脸啊!是个人,只要肯花钱,谁不能出国啊。我们家春生是心疼我们当爹妈的,不然我们春生也是洋文凭。” 达子妈没好意思打自己妹妹的脸,就妹妹家孩子,上学还不如他们家达子呢。好不容易花钱进的高中,也就考了个中专,连大专都没捞上。 二姨还在数落许婧的不是:“就说她那态度吧。我不就是想过去烧个饭么,我还能拿她家的东西不成。什么材料都是我自己拎过去,她还一副我占了天大便宜的样子。什么房子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啊。做不了主,她能住在里头啊。” 达子妈听得头疼,忍不住替许婧辩解了一句:“这事儿真不能怪婧婧。房子是人家陈家盖的,给两个小的散心用的。婧婧又不是陈家什么人,哪儿能做这个主。再说了,达子当时不是让人从饭店里头直接拎现成的过去给妹夫吃么。你干嘛非得盯着婧婧不放啊。” 二姨心道,我哪儿知道从厨房出来的是不是上一顿的剩饭剩菜。自己男人自己心疼,我才不傻,吃了人家剩下来的泔水,还得承一份人情。 她笑着开腔:“哟,大姐,我是这么会占自家人便宜的人吗?达子店里做着生意呢,我就是不麻烦人家师傅动手,占一个灶头也是耽搁达子挣钱啊。我就是怕达子为难,才替他们小辈着想,主动提出去婧婧家自己烧饭的。就这样,人家还要一巴掌打到我脸上。这个儿媳妇啊。大姐哎,我不是婆婆,吃不到亏,你以后自己掂量着吧。” 达子妈不想再听她掰扯下去,难得在自己妹妹前面态度强硬了一回:“你行了啊。一天到晚有的没的。我看婧婧就好的很。达子有没有能耐我不知道,反正能讨到婧婧这样的老婆,是我们老康家祖坟上冒青烟。” 二姨冷笑起来:“你们康家祖坟上的青烟实在是太好冒了点儿。这样的,都要当成菩萨供起来了。我问你,别的不说,达子一个八几的棒小伙子,什么样的不能找,要找这么个小矮子。块头还不到我鼻子哩!你等着吧,儿子随娘,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到时候,你孙子长得跟武大郎似的,可别找我哭。而且你儿媳妇家里可有三个小孩,你家就达子一个儿子也不行,到时候他们还是只能生一个。想再碰一次机会都没有。” 达子妈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她跟丈夫块头都大,难免骄傲于一家人站出去旁人都得高看一眼。 初始时,她的确对许婧的身高有点儿不满意,一米六都不到,实在太矮了吧。不过后面她就越看许婧越喜欢了。这姑娘漂亮文静,还特别贤惠懂事。现在的小姑娘能这样懂事的,简直就是稀罕了。加上许婧的家庭也好。爸爸在国有的大公司里头当副总,弟弟妹妹成绩都好。凭良心讲,他们家配婧婧,实在是高攀了。唯一能拿出手的不过是儿子有出息。 达子妈不自在地挪开了眼,嗔道:“就你满嘴跑火车。婧婧身子骨,我看了,就是能生会养的。哪儿就跟你讲的一样。” 二姨却突然想到了另一茬:“她们家打算给她陪嫁多少啊。我看她爸爸没少捞钱吧。两个小孩都在国外读书,这开销能小?” 达子妈皱眉:“别胡说八道,婧婧的弟弟妹妹都是人家学校给钱的,压根不要爹妈掏钱。” 二姨冷笑不已:“就吹吧。人家外国人自己还顾不过来呢,眼巴巴的给你中国人钱,让你们去上学。真是能耐的噢。” 达子妈已经没心思再听妹妹说下去了。她心里头烦的是,万一孙子真跟他妈一样的个子,以后可怎么办。镇上程家的那个小程成倒是从小到大人人都夸“神童”哩,有什么用啊。这点儿高的个子,走出去人家还以为是小学生呢。 她琢磨着,要不要跟儿子说说这个事情。毕竟,这养孩子可不是件小事。 第586章 出事 达子妈并不是对许婧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就是吧,人总是想精益求精。她就想着, 能不能采取什么措施, 让孙子个头大一些。 可惜的是, 达子妈没能找到机会跟儿子说这事儿。她买了吃的回去,还没想办法将自己妹妹支走, 单独跟儿子说话, 达子就接了个电话走了。他都观察快两个小时了,要有事情早就有事情了。 达子跟许婧打了个电话, 笑嘻嘻地表示, 他有事儿先走了, 他没事儿了,让许婧别担心。 许婧语气依然冷淡, 就“嗯”了一声, 没有再说什么。 达子暗自懊恼他家的二姨。就是他妈耳根子软, 一天到晚由着这么个把自己当成老祖宗一样的二姨折腾。不然婧婧现在早就消气了。原本他起疹子的时候, 是多好的让婧婧心疼的机会。 今天许婧上的是早班, 也就是从早上八点钟一直上到下午三点钟,中途不休息。她下午下班以后得去酒店帮妹妹一起确定婚礼最后的细节。明天,她家多多就真的在她眼睛底下嫁为人妇了。 许婧有种说不出的伤感。以后妹妹好像就成了人家的人一样。多多得跟另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有自己的家庭, 有自己小日子了。 尽管很早以前,许婧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来临。可现在她却觉得太快了,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多多还是个学生呢。陈曦也真是心急,连多多大学毕业都等不及。 她叹了口气, 给妹妹整理了一下婚礼的礼服。原本陈家是想给多多用褂皇当婚礼的主礼服的。现在开始流行穿传统的礼服了。但是正宗的褂皇起码得有十五年以上手艺的老师傅花上好几个月才能做成功,不说价钱问题,单时间赶得这么紧,就完全来不及。 多多的中式礼服,用的是大五福,就这,也让师傅从接单子一直赶到了现在。为此,陈曦始终觉得亏欠了多多,没能给她最好的。 许多自己完全不放在心上。这就是褂皇上了身风光了一把,以后她也不能穿着褂皇到处跑啊。花了好几十万,就为了穿一回,没必要啦。她偷偷跟她姐讲,大五福已经非常好了,加上西式的婚纱也是品牌手工做的,相当贵了。也就是陈曦喜欢纠结,才这样抠细节。 许婧看着妹妹大大咧咧的样子,只能感慨一个锅配一个盖。要是多多真跟陈曦一样细致,搞不好两人就会起纠纷。她摸着妹妹的脑袋,叹了口气。她本来想跟妹妹说,结婚以后要懂事一点,不要还跟小孩子一样总是和陈曦闹脾气。可现在转念一想,什么叫懂事呢。多多能跟陈曦说到一起去,就是吵架都能吵出个结果来,谁能说他们沟通不良。 自己跟达子倒是吵不起来架呢。她一说意见,达子就跟她打太极。看着最后表面上矛盾都化解了,其乐融融的;可实际上呢,问题从来就没解决掉一丁点儿。 许婧觉得心累。多多喊她试穿伴娘礼服的时候,她也恍恍惚惚的。直到一直在边上兴奋地比划来比划去的萧潇伸手拍她的肩膀,她才醒过神来。 萧潇是特意从美国飞回来的,跟她一道的还有裴爽。后者上次多多在美国的婚礼派对时,因为有重要考试要参加,没能去,这趟她怎么着也跑过来了。 龚晓也从英国赶了回来。下午的飞机才到,还是甄铎过去接的她。她一进套房的门,就抱着妹妹尖叫,大喊:“天啦,陈曦终于忍不住,把你给抢回家了。” 许多也抱着好姐妹们又笑又叫。已经快三年了,她们四个人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许婧笑了,悄悄走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她们四个小姐妹。她的多多呀,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真的是大姑娘了。 许婧忽然间想到很小的时候,她们姐弟三人头靠头睡在一张床上,她的两条胳膊就是弟弟妹妹的枕头。原来一打眼,已经这么多年,多多都要嫁为人妇了。 她心头感慨万千,一时间竟有种心酸要落泪的冲动。多多以前老是爱胡说八道,说怕以后她结婚了她丈夫对她不够好,所以等到姐姐结婚前,她一定会拉着姐姐私奔。私奔不成功,她就去抢婚。 她的傻妹妹啊,她现在都想带着妹妹跑掉。就是看了陈曦这么多年,知道这个人对妹妹是真的好,她依然舍不得将妹妹托付到另外一个人手里。 许婧伸手拭去眼角的泪花,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手上是湿巾。冯子昂难得没有在许婧面前局促不安,他好像恢复成了她刚认识他时的模样,又好像有哪里更加不一样了。冯子昂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许婧从他手里接过湿巾。 她看着湿巾,微微阖了下眼皮,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面纸擦眼睛,而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冯子昂看了看手里的湿巾,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似乎并没有因为许婧冷淡的态度而心情低落。他跟着许婧往过道的另一个方向走,等许婧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想过去陪在她身边,许婧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达子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他告诉许婧,他得今晚出差一趟,有单大生意必须赶着过去谈,可能得要一两个礼拜才能拿下来。他叮嘱许婧:“你妹妹的婚礼我怕是赶不上了。你帮我跟你爸妈说一声。婧婧你放心,以后我肯定给你个比多多更好的婚礼。” 许婧皱了皱眉头。达子突然间弄这么一出,她在父母面前都不好交代。在没分手之前,达子都是她男友。多多结婚,这样的大事,他连面都不露,那成什么样儿了。 亏得那时候,他听说自己要当伴娘,还坚持想当伴郎;陈曦找了理由给推掉了。不然她们这边女方四个人,那边伴郎少了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 许婧没好气道:“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说着,便挂了电话。 她转过头,见冯子昂皱着眉看她,便心情愈发不悦起来:“我不需要你跟我说任何道理。我跟我男朋友之间有任何问题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冯子昂抿了抿嘴唇:“他既然没有办法保证时间,前天为什么还软磨硬泡地想挤一个伴郎的位置?他这样轻率,你真的认为没问题?” 许婧火大起来,低吼道:“冯子昂,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管得实在是太多了。达子做生意,商机转瞬即逝,还能等他不成。又不是他结婚,就是明天他来不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冯子昂还没来得及反应,匆匆赶到酒店的许妈闻声先皱起了眉头。她跟大女儿求证:“达子说他来不了?” 许婧叹了口气,本能地头疼:“嗯,他临时有生意要谈,今晚得出差。” 许妈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可真够会挑时候的。我看他是心虚不敢来吧。一直说以后决不让你过的比多多差,光一个婚礼,他整个家底子掏光了,都撑不起来吧。” 许婧头疼得厉害,抱怨道:“妈——” 许妈这时候意识到了冯子昂的存在,换了副笑脸:“行了行了,多多在哪儿,我正要过去找她。” 许婧拉着她妈离冯子昂远了些,才小声道:“你在达子面前别说这种话。搞得我们家像是嫌贫爱富一样。” 许妈嗤之以鼻:“行了行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达子不好了。我也不求别的,真跟陈家娶媳妇的架势比起来,我一辈子都别想抱上孙子,量力而行。他也别满嘴跑火车了。整天还当我跟他妈一样,是个没见识的农村老妇女来忽悠。我是给他脸,才没下他的面子。” 许婧心里头道,算了吧,哪次达子去家里看你跟爸,你不笑得跟什么一样。连爸都说佩服达子的能耐,愣是能把你哄得开怀。 许妈这回可是高姿态了,又拉着许婧的手督促道:“多多嫁成这样,哪个女的看了都眼红。但达子也不是吃干饭的人。从无到有,别光盯着眼前看。你就是婚礼比不上多多风光也没什么。指不定你以后过的都比多多风光。” 许婧这回是真的恼了,愤恨道:“多多是我亲妹妹,她过得好比我自己过得好,我更加高兴。我为什么一定要跟多多比呢?” 许妈连忙否认:“我不就是让你别跟多多比吗?” 许婧觉得说不下去了,为什么每次跟她妈说话的时候,都是这样讲不清楚。她突然间有种感觉,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达子都能把她妈哄得开开心心的。因为他俩说话一样,总是不在点子上,所以才格外合拍。 一时间,许婧突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达子挂了电话以后,警察收了他的手机,似笑非笑道:“行了,现在电话也让你打了。可以跟我们回局里交代情况了吧。” 他挥了挥手,收队。一队警察押着刚刚匆匆穿上衣裳的两男一女上了警车,留下一室淫靡的气息。 第587章 愧疚 结婚前一天晚上,两位新人肯定是不能待在一块儿的。其实按照习俗, 结婚前三天, 陈曦跟许多都不能见面。不过实在是因为两边的家长都忙得不可开交, 愣是没能顾得上这一茬。陈曦怀疑他爹妈是知道,但看他可怜, 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订好的酒店房间里把明天要用的东西安置好以后, 两人就得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许多一听陈曦要回自己家了, 突然间就恐慌害怕起来。她抓着陈曦的手, 可怜兮兮地问:“你走了, 我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可把陈曦心疼得不轻。他家多宝, 他让她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啊。前面两年多, 他的多宝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后面还有漫长的分别时期。他的胆小怯懦的小多宝, 全是为着他, 才这样委屈自己的。 陈曦抱着许多亲了又亲, 轻声安慰道:“多宝乖,多宝不怕。明天我就去接多宝,以后都不让多宝一个人待着。” 许多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她就是舍不得陈曦走。他还没走, 她就想他了。陈曦这么好, 她一秒钟都不愿意分开。 陈曦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心里头舍不得的很。奈何这是规矩,明天他要上门去求娶多宝, 这才是明媒正娶,多宝才不会被人笑话。他亲着她的耳垂,哄着她,一条条的给她掰扯清楚道理。 许多捂耳朵,她才不要听这些讨厌的道理呢。她就是不要陈曦走。 陈曦笑了,摸着许多的脸,柔声安慰道:“多宝乖,多宝不怕。来,跟我说说,为什么害怕啊?” 许多推他:“你才害怕呢,我才不怕。” 陈曦试探着问:“是不是姐姐的事,你心里难受?” 许多恨得又想咬牙切齿,被陈曦塞了颗草莓在嘴巴里。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最讨厌了!陈曦最讨厌!干嘛不把那个让人恶心的讨厌家伙打出门去嘛。一想到这样恶心的人还要来参加她的婚礼,她就觉得恶心。 陈曦搂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儿,达子有事出差去了。姐姐说他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好多宝,这回开心了吧。” 许多瞪眼:“开心个鬼!我恶心他,也不过应付一下他就好。我姐怎么办?难不成还得应付他一辈子不成?” 陈曦拍拍她的背,正色道:“你姐的性子要是还这么面,就是没有达子,也会有另一个人。不许生气,你听我说,你姐特点是太善良,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点讲就是心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都要用十分去回报,生怕亏欠了别人的。” 许多沉默了一下。这种感觉她了解,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是这样。这种害怕亏欠的心态,让她上辈子始终处于害怕有人对她好的境地当中。她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她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为什么我姐那么忍着达子。说到底不过是我姐觉得自己有愧疚。她觉得达子全心全意对她,这么多年了一直心里头只有她。而她曾经对冯子昂动过心,所以就低了一头。她就在其他方面拼命补偿达子。这话说出来,我姐都未必承认。可我觉得,就是这样。” 陈曦接着发散了下去:“也许是因为你姐没有那么爱达子,起码不是发乎本心地去爱。更多的是周围人推动着,所有人都在说达子不错啊什么的。老实讲,达子在笼络人心这一块的确有一手。大部分人都是吃得好讲得好。他们又不需要跟达子过一辈子,顺口说两句好话,理所当然。可是一个个体不算什么,但是当你姐身边所有的声音都这么说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就认为的确是这样的了。” 许多拿脑袋砸陈曦的胸口,苦闷不已:“咱俩分析来分析去,有什么用啊。我心里头发慌,我姐绝对不能嫁给达子。不然就跟陷进了泥潭一样,就是爬上来了,而是黏黏糊糊泥泞不堪。” 陈曦用手护着她的脑袋让她发泄,怕她脑袋直接碰上他的胸膛,会撞得她脑袋疼。他劝许多:“不急,咱们先想办法把他们婚期往后面推,然后让你姐去海城读研。隔离,解决这种舆论环境氛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姐进入新的环境。这样,周围声音的影响就会比以前要小很多。” 许多愧疚得厉害,伸手拽陈曦的袖子:“这事儿咱们必须得弄成了。我姐要不是为了我结婚的事,也不会这么早就把婚给订了。” 她刚回国时,知道她姐订婚的消息还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订婚了啊。结果她妈眼睛一瞪,这哪有妹妹都结婚了,已经有对象的姐姐还没反应的道理。先不说结婚,起码得把婚给订了,这才合乎规矩。 当时她就气得恨不得拿什么把这狗屁倒灶的规矩给砸个稀巴烂。就为了这么个规矩,她姐就轻易草率地订了婚。 为此,她跟她妈吵了一架。 她妈拍着桌子骂,什么叫轻易草率,达子也是跟老大谈了好两年了。年年都登他们家门的。讲起来,陈曦又做成什么样儿了。她这是自己女儿一门心思地要嫁过去,她计较不起来。要真计较,这点儿功夫,连走礼都来不及,结的哪门子的婚。 许多当时差点儿要跟她妈干架,还是陈曦在外面听到动静不对,赶紧敲门进来把她给抱走了。 那天晚上,许多趴在陈曦的怀里哭了一夜。她好害怕,害怕大姐又跟上辈子一样,做出了自以为正确的牺牲,结果后面生活不幸福。 回家这不到一个礼拜的功夫,她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强烈。先前她还自我安慰,各有各的缘法。夫妻双方出身差异大接受教育程度差别大,却一直生活幸福美满的比比皆是。刘青云跟郭蔼明不是一直感情和睦嚒。 可越是到后来,她越没有办法将自己糊弄下去。因为真正决定两个人能否过到一起的是三观。这话说着虚头耷脑的,可却是两个人能不能沟通下去的根本。倘若是三观不合,压根就不能过下去。 陈曦安慰道:“不怕不怕,多宝。这事儿你先不担心,我去找你爸谈。先把婚期往后面挪,理由我来想。你就今晚好好睡一觉,你姐陪你的时候,你找机会把你心里话说给你姐听。别怕,多宝。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可能是对你姐太小心翼翼了。其实不用这样的,你俩是亲姐妹,她爱你,就算一时不高兴也不会真生你的气。” 他的多宝啊,对许婧这个姐姐,感情依恋太深。越是这样,越开不了口,生怕许婧作为姐姐的自尊心受不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撕扯开来说,含含混混的,反而会酿成大错。 从根本上讲,陈曦本能地是不愿意许多插手她姐感情上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能担保许婧跟达子分了以后,不会心底存有对许多的怨怼。谁能担保她不会想,妹妹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活?难道妹妹的生活方式才是唯一正确的吗? 女人的情感体验往往微妙且奇怪。或者说,人类的情感体验都是这样的神奇,无法用逻辑去理顺。这是在这方面,女性表现得更加明显一些。姐妹嫁人后,各家比来比去的多的去。嘴上说的,她比我过得好,我比自己过得好更开心。可真到了那一天,又有几个人不失落。人类本身就是一种热衷比较的生物,或者说进化论注定了生物始终在竞争。 许多趴在陈曦怀里发泄完心头的郁卒之后,总算舒服一点儿了,肯放陈曦走了。 他一出门,外面房间的郑英杰就笑他:“哟,终于舍得松开你老婆的手了。告诉你啊,还不算,要等明天,你把人带上婚车,万里长征才走上第一步。” 陈曦哈哈笑,伸手拍了郑英杰一掌:“你等着啊,有你的那一天。明天就指望着你们冲锋陷阵呢!” 他说着,转头跟特意赶出来的吴医生握手。四人伴郎团,除了冯子昂、郑英杰、甄铎外,另一个就是吴医生。原先是想请萧潇的表哥的,但对方时间腾不开,挪了半天也就是能勉强飞机过来吃顿饭,然后又得飞机走了。 陈曦想着多多申请研究生还要请吴医生多帮忙,便想趁机把关系再拉近一步,开玩笑般的问吴医生这位大哥能不能给他干妹妹的婚礼当伴郎,谁知道对方一口就应下了。 许多都觉得惊讶,她其实跟吴医生的关系就是同在蜜雪儿家里寄宿过,跟着萧潇一起八卦过他,连人都没见过几回。喊他大哥,纯粹是跟着萧潇一道起哄,觉得好玩,结果这人还来真的了。 不过能请到吴医生当伴郎是好事儿。她强烈觉得得让她姐洗洗眼睛,有好多特别好的男人呢,不要在达子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晚上,许多就等着她姐跟她一起睡觉,好趁机好好跟姐姐敞开来聊。结果她妈先进了屋子,看着屋里的陈设一个劲儿唉声叹气:“给你们的房间都留了,结果也就是今天,才看你们进来住一回。” 许多沉默了一下。这房子到手以后,大姐的房子又转租了出去。但是大姐平常住校,节假日也是去她那边住。许宁也一样,之前住在外校附近的房子里,后来出国留学了,这一趟为着她的婚礼回家,也是住她那边。 好像现在他们三姐弟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他们三人组成了属于三个人的小家庭。尽管父亲在极力挽救,母亲也有改善;但似乎过去了的情感永远就那样过去了,对于父母,他们始终缺乏了一份渴望亲近的心。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许妈看着老二白净的面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唏嘘。从外表上看,三个孩子里,老二长得最像她,一样的单眼皮小眼睛,一样的大骨架,还一样的性子倔。许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了她当年的婚姻,说了这么多年跟许爸的相处,说了她心中的委屈跟遗憾,说了她对老二婚姻的期许。 她叹了口气:“你性子随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软和。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这一辈子都吃了脾气的亏。你以后放和软一点儿,既然结婚了,就跟陈曦好好过日子。男人在你鲜嫩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你闹脾气也是好。可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到后面,看的还是你的性子。你要是认不清楚,三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会吃亏的。” 许多没有驳斥她妈的话,不管她妈说的对不对,起码现在她妈说这些话是想让她以后少吃苦头。其实她很想告诉妈妈,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关键不在于性子和不和软,甚至不在于她遇上的是什么人,而在于她到底是不是真正想让自己过好。 有多少女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们作为谁谁家的谁谁,这样一个标签,过完了一辈子。 许妈到后面,斟酌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孩子别急着要,你起码先得把大学上完了。但也不要光顾着小两口玩,趁着感情好的几年,赶紧生一个。这孩子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有了孩子,这个家才真的稳定踏实下来。” 许多心中苦笑,有多少孩子是作为挽救婚姻的工具出生的。他们还真是辛苦,从受精卵尚未形成的时候,就被委以重任。 她打了个呵欠,无声地催促她妈告辞出去。她对母亲早就没有了什么怨怼,只是同时,她也并不想再从母亲那里获得什么人生的经验。 许婧等许妈走了,才进房间,看妹妹昏昏欲睡的模样,赶紧喊她先贴个补水面膜。她一边给她敷水膜,一边问:“老妈过来干嘛?不会是到现在还想着让李媛给你当伴娘的事情吧。” 许多摇了摇手指头:“没有,她没提这一茬。” 先前,许妈是试探着跟她说了。意思是,许多就两个姐姐,一个亲姐一个表姐,干脆都当伴娘得了。结果许多直接怼回头:“我还有堂姐呢,要不要一并请过来?” 许妈被噎了一顿,竟然没吱声。 后来许婧告诉许多,现在许妈危机意识特别强,生怕许爸人到中年换老婆;所以现在连她都不敢真得罪了。 许多觉得荒唐可笑,她妈居然是靠恐吓跟威胁,才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真不知道她妈究竟这样图个什么。 许婧叹了口气:“我估计老妈也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是她不问一回吧,就又好像跟捡到张彩票不翻开来看一眼一样,总是有希望,万一中大奖。” 许多大笑,觉得她姐的说法真是逗死人了。 第588章 一个女人 据说本地的习俗是,新婚前夜, 女儿是跟妈妈一起睡。由妈妈来给将要出嫁的女儿讲解为人妻的道理。许多怀疑这是以前女性接受性教育的时间。不过他们家谁也没提这茬, 跟许多一起睡的是她姐。 许多暗戳戳地想, 这要是真性教育起来,估计她的理论与实践都得秒了她姐。咳咳, 突然间觉得好猥琐啊。 许婧钻进了被窝, 就被妹妹一把搂住了,一个劲儿地往她胸口上蹭啊蹭。她哭笑不得, 妹妹怎么跟小奶狗一样, 整天想往小黑黑的怀里钻。每次小黑黑都一个劲儿地朝后面躲, 最后才委委屈屈地趴在窝里给它们喂奶。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安慰道:“睡吧, 睡吧, 明天还要当美美的新娘子呢。” 许多从她姐的怀里伸出脑袋来, 朝她肩窝里蹭了蹭, 小小声问:“姐, 你想过你以后结婚是什么样儿吗?” 许婧怔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黑黢黢的夜色,半晌才冒出一句:“我不知道, 我还没有想过。” 许多抓着她姐的手, 黑暗中,一双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盯着她:“姐,你必须得想这个问题。你不可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嗯, 差不多凑合着结婚了。真的不行。你不可以因为旁边人都说你该结婚了,那个人不错啊,你就这么结婚了。日子过成什么样儿,冷暖自知。” 许婧手被妹妹握着,哭笑不得道:“好了,松手吧。我又不会打你。行了,我答应你,我会仔细考虑的,行不?” 许多得陇望蜀,一点儿也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她眼睛始终盯着她姐不放:“不行!我跟你说,姐,你必须得强硬起来。我知道,你周围的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达子做出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甚至会有很多人附和,认为达子是心疼你才擅自转手奶茶店的。 但是,姐,尊重,尊重才是最重要的。 达子并没有将你视为跟他完全平等的人,这才是你们之间真正存在的问题。其余的生活习惯什么的,算不了大不了的重点。甚至两个吃饭口味完全不同的人,也能在一张桌子上吃一辈子的饭,大不了炒两种口味的菜就是了。 可是没有那份尊重,他认为你就应该按照他的想法去过日子,完全不考虑你的感受,除非你变成一个傀儡一个奴隶,否则,你俩肯定过不下去。” 许婧的手被她攥得死死的,叹了口气:“好了,松手吧,睡觉吧。” 许多是松了手,却一把将她姐给搂得死紧,闷声道:“你打我我也要说下去。” 许婧啼笑皆非:“我干嘛要打你,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啊。” 许多没有理会姐姐故作轻松的调侃,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头觉得对不起达子,因为达子一直喜欢着你,你真正动心的对象却是冯子昂。” 许婧的身子抖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妹妹却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许多又勒紧了一点她姐:“可是你完全不需要有这份莫名其妙的愧疚啊。你对冯子昂动心是你跟达子交往之前的事,你俩交往以后她又做过什么对不起达子的事了?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低了一头?难道女孩子谈过恋爱爱过人就莫名其妙地低了人一头吗?见鬼吧!这种鬼逻辑,早就该丢进垃圾堆了。” 她说着说着,莫名地委屈了起来:“其实我好几天前就想跟你说这个了。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听了会不舒服。我怕你觉得我好为人师自以为是,我怕你会心里留下芥蒂。但是,姐,我宁愿你恨我,我也要说。不行,你的逻辑方式是错的。这些想法都是错的。你是你自己的主人,你为什么要觉得低了一头?” 大清国都亡了一百多年了,可这些陈词滥调依然像枷锁一样套在人们的脖子上。看不见的镣铐,把女人逼成了木偶。有欲望的女人是丑陋的,有爱情的女人是不正经的。 女人必须得像被打扮好的洋娃娃一样,纯洁无辜,柔媚低顺。万一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碰一下,一定要拼死反抗,因为比起性命来,贞洁明显更尊贵。一个失贞的女人,就算外人出于怜悯不说,但她的内心一定要充满了愧疚与懊悔,否则就是恬不知耻。 就是一个妻子,跟丈夫亲热也要劝丈夫节制,要以一种隐忍奉献的姿态去忍受丈夫的索求;绝对不可以有任何欲望。产生快感,索要不休,那简直就是淫荡无耻。 当年红极一时的少女偶像叶蕴仪,被富商丈夫劈腿出轨离婚以后。对方还在外面大肆宣扬她性。欲旺盛索求无度,让她声名扫地。 许多一边哭一边跟她姐絮叨,真正可怕的不是叶蕴仪的丈夫,而是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一个女人,因为有生理需求就被嘲笑。同样的情况换作男人,会怎么样?男人会被夸是真男人,还会嘲笑女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们生活在一个怎样可怕的世界里。如果她们不勇敢不坚强不对自己狠一点,她们会被这可怕的世界逼成一个个木偶一个个傀儡。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因为那些都是不好好过日子的表现。好好过日子的女人服侍好老公孩子就行了。一天到晚想七想八的,那都是成天吃饱了撑着的,不是脚踏实地的人。 许婧被妹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她想开灯摸索床头柜上的纸巾给妹妹擦脸。这哭成这样,明天肿着眼睛还怎么上妆出门子? 许多不让她姐离开,一直抱着姐姐哭。到后面,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只剩下哭。她哭姐姐,也哭那些乖巧善良的好女孩。这个世界,你要真按照那些所谓的“应该”去做,那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苦字。 她甚至在怀疑,那些沉浸在其中的人是斯德哥尔摩症,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还是自己先跳进了坑里,所以也见不得别人过得轻松快乐? 许多一直哭到眼睛都肿起来了,才收声。许婧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卫生间给她拎了个冷毛巾敷在眼睛上。完了,许婧又想到妹妹哭了这么久,肯定口干舌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她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弟弟,吓得差点儿把杯子给打翻了。 许婧拍着胸口抱怨道:“宁宁,你干嘛呢,吓死我了。” 许宁眼睛发红,嗓子发哑,说不出的委屈:“姐,二姐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就不嫁了,我还不想二姐出门呢。以后我们三个一起过,我不要你们受外人的气。” 许婧哭笑不得:“你俩真是的,一个比一个瞎胡闹。行了吧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你还得背多多下楼呢。” 许宁表情却非常认真:“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嫁人呢。咱们三个一起生活不好吗?” 许婧一时间无语。这个问题换做多多来回答,估计多多能分分钟怼得现在浑身冒着傻气的宁宁说不出话来。可让她来说吧,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只好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 许婧端着水回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妹妹在打电话,哭成小泪包的人现在又开始高兴起来。 真是的,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陈曦听不到他家多多的声音,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据说结婚前夜,新郎不应该跟新娘有联系的。他怕自己贸贸然打电话,多多会不高兴。 结果一听多多嗓子都哑了,陈曦那叫一个心疼。他以为许婧是听了多多的忠言逆耳生气了,结果反倒是多多伤心了。他怕说了许婧的事情,多多更难过,便千方百计地转移话题,绞尽脑汁逗多多开心。 今天傍晚,陈曦跟许多在酒店分开以后,他后面再回家收拾东西就碰上麻烦了。小黑黑这几天家里一直有人陪它,已经完全乐淘淘了。一见陈曦也要走了,屋子空了。相当有危机意识的小黑黑立马不干了,开始扯着嗓子“汪汪汪”,要后面已经要哭了。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黑背过去给它梳理毛发,哄它,还被它直接挥了爪子。可怜的大黑背,一代警犬,居然被只连狐狸犬都能撵出一里地的废柴拉布拉多给揍了。小黑黑揍完了第一巴掌,又毫不客气地第二巴掌给挥过去;揍得大黑背一脸懵逼。 陈曦绘声绘色地跟许多描述:“我这真不是怕咱家小黑黑吃亏。我是怕迈克它妈下班回来,看到人家原本威风霸气的儿子被揍得晕头转向的;咱们面子上过不去。谁不知道我们家黑黑又温柔又可爱,是只最乖的小闺女。” 许多的良心有一丢丢的痛。呵呵,她家的狗闺女不是以能吃贪玩而著称的嚒,啥时候摇身一变,高大上的淑女起来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不仅黑背留下来陪小黑黑玩,咳咳,或者说给它撒气;冯子昂也没回自己家,而是今晚就留在了陈曦的房子了,好满足小黑黑晚上必须有人陪着才肯睡觉的需求。 陈曦跟许多叹着气:“我一想到冯子昂面对小黑黑不知所措的样子,就乐呵。哎,你说,他脸拉得不会比咱们闺女还长吧。” 许多立刻护短:“我们家黑黑哪里脸长了啊,明明刚刚好。哼!他敢!你要敢对黑黑摆脸子啊,黑背能扑死他。” 第589章 婚礼 陈曦听她声音像是精神了些,这才放心下来。他安慰道:“不想了, 乖宝。你别担心, 这事儿交给我, 我跟爸爸谈。只要爸爸态度明确了,你姐的事情就能明确下来。” 许多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感觉。这种感觉和爸爸还有宁宁一起稳住了妈妈时的感受如出一辙。她应该高兴, 因为事情终究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可是浓郁的悲哀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让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她沉默着,等到陈曦说完, 只“嗯”了一声。陈曦以为是许婧回房间了, 多多不方便继续说话, 又叮嘱了她早点儿睡觉,这才挂了电话。 许婧吩咐许多喝了水再睡觉, 嗓子都是哑的。 许多哑着嗓子, 把陈曦说的话又给她姐重复了一遍。她看着姐姐, 微微浮肿的眼皮在灯光下近乎于透明一般, 于是一双眼睛就跟没遮没拦地一样, 黑黢黢的,直直盯着许婧。 “姐,你真的需要别人替你纠正方向, 决定你的人生吗?” 许婧端着水的手抖了一下, 半晌,她沉默地放下了水杯,看着妹妹叹了口气:“好了,多多, 我答应你。我会跟达子好好谈一次的。如果谈不下去,我会考虑我跟他今后关系进展的。” 许多还想说什么,许婧伸手做了一个听她说完的手势。 她苦笑道:“多多,你要考虑一下现实问题。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就贸贸然地跟达子分了手。你跟陈曦前脚结婚,我后脚就要跟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分手;别人会怎么说。对,我是该为自己活,不应该活在别人的舌头上。可是多多,人是社会动物啊。每个人都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我必须要考虑别人的看法。初中政治书里还说社会舆论的监督作用呢。什么是社会舆论,不就是别人的嘴巴么。” 许多沉默了,没有继续逼姐姐,而是喊姐姐上床睡觉。临关灯前,她又抱住了她姐的一条胳膊,认真道:“你必须得去读研,必须得去。你不可以浪费继续深造的机会。姐,你想想看,你当年为了考卫校吃了多少苦,你为了考专升本又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的努力你的汗水,那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许婧抬头看着天花板,黑黢黢的,像是一双巨大的眼睛在盯着她,鞭策着她。她叹了口气,艰难地点点头:“行,我去读研。” 只是让达子等了两年以后又要等三年,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得好好跟达子说说这个事儿。 许多像是能读懂她姐的脑袋,立刻强调了一句:“我跟陈曦还谈了五年呢,要说两地分居,我们还是异国错着时差呢!” 许婧无奈地看了眼妹妹。多多真是想当然啊,能有几个人跟她和陈曦一样,这种情况下不仅没分手,连婚都要结了。陈曦这么急着要结婚,不也是在担心么。 她不知道的是,许多打的就是想让他们两地分离感情自然转淡,而后分手的主意。许多甚至已经为此做好了,以后跟她姐因为这件事闹翻了的准备。她觉得自己就跟那封建社会蛮不讲理的家长一样,硬是棒打鸳鸯散,暗戳戳地要当西王母,拆散好姻缘。 可是,就牛郎跟织女的传说故事,许多还真没发现牛郎有多么优秀的品质。一个混小子偷看一群大姑娘洗澡,完了还偷偷藏起人家衣服叫人回不了家。谁家疼女儿的爹妈,碰上这种情况,都要宰了这臭小子吧。 许多一发散性思维,就忍不住犯困,然后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她一大早醒来,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尖叫,完了完了,脸快肿成水馒头了。 许婧一面拧了冷水毛巾给她敷脸,一面气得要掐她:“让你昨晚别哭,你非要不听。这回看看,看你到时候怎么出门去!” 许多哭丧着脸,求盖头,面纱也行。能玩个神秘朦胧美不? 许宁也是两只眼睛底下都是青色。他昨晚上一夜都没睡踏实。尽管理智告诉他,二姐跟陈曦连结婚证都领了,早就木已成舟;可情感上,他还是接受不了二姐要嫁人的事实。以后二姐,人家说起来,就是陈家的儿媳妇了。 许婧正进进出出地忙着补救妹妹的脸,见他杵在门口,立刻催促:“快去快去,做你的事情去,别在这儿添乱。重点是,你可千万别惹多多哭了啊。再哭的话,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跟妆的化妆师到了,闻言安慰道:“还好还好,新娘妆要厚一点,看着不显。” 许多捂住自己的脸,可怜兮兮地出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来,眨巴了两下:“那你把我的脸化立体一点,小一点啊。” 许婧眼睛一瞪:“你现在知道要好看了?” 许多立刻吓得缩回了脑袋,跟只蠢鹌鹑一样。 看着妹妹这样子,谁能相信昨晚这丫头一直逼着她,将她跟达子的婚期往后头延了三年,才让她睡觉。 陈曦真是把妹妹的脾气宠得无法无天了。 许婧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黯然。她很想问一问妹妹,在跟陈曦交往的时候,妹妹究竟是怎样掌控那个尺度的。妹妹似乎从来没有担心过陈曦会真生她的气,跟她闹掰了。可是很多时候,许婧却又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妹妹其实是卡中了某个点的。 但是这种卡点,似乎又顺理成章一般,根本不需要许多特意去安排。 许婧怅然若失,叹了口气,接着去忙碌了。 伴娘们陆续到达了许家,大家集体换上了裸粉色的长裙。三月份江南的早晨,有点儿凉,每个人又在肩上配了件不同花色的小坎肩。伴娘们集体躲在许多的闺房里,开始等着堵新郎。 许多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努力做出端庄的模样,结果还是忍不住咧着嘴巴傻笑。她在这个家里真正放不下真正担心的人只有她姐,昨晚眼泪一下子哭光了,还初步达成了隔离她姐跟达子的目标,这会儿只剩下喜悦了。 不管不管,就算以后有再多的问题需要去面对,起码此时此刻,她幸福又快乐。快活着呢,为什么不笑! 萧潇一开始趴在许多边上,一个劲儿地羞羞脸,后面干脆抱着她大笑:“呀呀呀,我觉得我们的堵门第一个叛徒就是多多啊。到时候我们先把多多给看住,防止她叛变。” 龚晓正色道:“对!今天必须得让陈曦大放血,坚决不能轻而易举便宜了他。婧婧姐,你看好了许多这个叛徒,我们好好堵着门。” 她们在手指腹上涂了腮红,然后印在白纸上,到时候让陈曦猜测到底哪个才是许多的手指印。然后又在纸上印了每个人的唇印,一样得猜出来。 许多由着她们闹,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正闹腾着的时候,外面喊了一声“来了来了”,所有人严阵以待,磨刀霍霍向红包。许宁跟表舅家的两位表弟守着第一关,然后是一堆长辈。许多在房间里头竖着耳朵听动静,只能听到嘈杂的哄笑声,跟弟弟不时发出的声音。 萧潇一转头,就看到她耳朵动来动去,立刻大声招呼许婧:“婧婧姐,看住她,分分钟就要叛变了啊。” 许婧看着自家妹妹一脸“我就是想嫁给他”的表情,发出一声哀嚎。她现在终于明白小黑黑那不矜持的劲儿到底随谁了。明明白白是自家妹妹的翻版。 其他人都笑翻了,果然是心急的新嫁娘。外面传来大表弟兴奋的尖叫声:“倒立倒立!翻个跟头!” 许多听了心惊胆战,陈曦可千万别摔到了。他今天穿着礼服呢,哪儿方便倒立翻跟头。 许婧哭笑不得地捏了下她的手:“行了,你放心吧。爸妈他们都在外面看着呢,哪儿能真让他受伤。” 果然不到十分钟,大表弟就欢欢喜喜地喊着:“谢谢小姐夫。”毫无悬念地叛变了。 萧潇在房里气得直跺脚:“金元政策,少年,你的骨气呢!这家伙可是要把你小表姐给拐走了啊!” 从回国第一天,知道她相中的儿媳妇黑黑已经被大黑背先下手为强之后,萧潇就处于一种强烈的护食状态中。黑黑都成了人家的儿媳妇了,黑黑的妈一定不能失去。 龚晓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萧潇也真是逗,她家的小泰迪站在黑黑面前,那体型差距实在也太大了点儿,拉郎配有违天道啊。 好不容易新郎才领着一群伴郎杀到了新娘子闺房门口,要被为难着回答诸如:“第一次见到多多,是哪一年哪一天,多多当时穿了什么衣服”之类的问题。 陈曦回答的极快。里头萧潇愤恨地问许多:“你是不是事先跟他透过题了?” 许多一脸无辜,她都不知道题目是哪些,怎么暗度陈仓啊。 陈曦笑着解释:“那时候我们参加比赛呢,要求每个人都穿校服,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皮肤好白啊。”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当时他就担心这个女生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脸色有点儿苍白,好像贫血的样子。后来她还差点儿晕倒。幸亏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偷着看了眼。果然是一眼万年。 外面跟里面的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嘘声。哼!当着长辈们的面儿,就这样秀恩爱,真的合适么? 指印跟唇印也没难倒陈曦,他很快就认出了属于多多的那一份。这回连萧潇都惊讶了。为了防止多多透露消息,她让多多印上的时候,都是捂住她眼睛,不给她看印着的位置的。 陈曦指着这些指印道:“我们家多多手上没有螺,一看就是领导我的人。”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没有接着追问唇印他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后来陈曦在跟三位伴郎一起表演了F4的《流星雨》之后,才获得了可以进房门的机会。 许多听到那句“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时,眼泪就忍不住沁出了眼眶。前世今生的记忆交杂在一起。 她想到了上辈子那一年,她看到卫视春晚中F4合体演唱《流星雨》时,自己的激动。那几乎是自己苍白单薄的少女时代唯一有关于疯狂的记忆。 那时候,许宁跟她说,只要F4开演唱会,他一定想办法从系统内给她搞到票。 F4始终没有再合体开演唱会。她连少女时代唯一想要弥补的遗憾都没有机会去弥补。 许多不停地抹眼泪。这辈子,她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狂热,也从来不曾在陈曦面前说过自己喜欢F4。可是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这个男人,就是她想携手走下去的对象。 那天陈曦唱了不少歌,还在许多面前唱了那首《La lune》,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许多却忍不住面红耳赤。这个人实在太坏了,这时候还逗她。后来他找鞋子的时候,趁机在她耳边说了句:“没有我看着,嘴巴都干成这样了,缺少滋润。” 许多狠狠掐了她一下。 一对新人出去,先在家里给许爸许妈敬了茶。许爸掏出了红包给陈曦,叹了口气道:“好好待多多,别欺负她。” 许多原先一直都是笑着的,一点儿传统新嫁娘该有的哀戚之色都没有。这时候,她却突然心酸起来,眼泪一下子滚出了眼眶。她听着父亲的嘱托,拼命地点头,表示她一定会记住父亲的话的。她抽噎着:“你跟妈妈也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到后面,她已经泣不成声,两边的肩膀不住地耸动,忍也忍不住。曾经有过的不满与怨怼,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没有了抱怨和委屈,剩下的只有那些让她曾经感到温暖的过往。她想她是真的放下了。 许婧过来扶着妹妹,笑着哄她:“好了好了,多多乖,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许爸眼眶也湿了,许妈干脆捂着脸掉眼泪。许爸擦了擦眼角,叮嘱陈曦:“多多还小,性子倔,不会转弯儿。你多担待着她一点。我女儿我知道,你对她好一分,她就恨不得十分回报。对她好点儿,别欺负她。” 陈曦从多多掉眼泪起就想抱着他的小姑娘哄劝,又碍于今天的场合不得放肆,只能眼睛一直瞥着干着急。 表舅在一旁看了,笑着安慰许爸:“姐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看看你女婿,多多一哭,他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客厅里围着的长辈亲戚全都笑了起来,安慰着恋恋不舍的许家人。 许宁背着二姐下楼,每一步都非常的慢。许多以为是自己回来后被陈曦给喂胖了,一直在弟弟耳边给他打气,加油,胜利就在前方,坚持住! 萧潇她们听了乐得不行。 许宁眼睛都红了,委屈不已:“姐,我是舍不得你嫁出去。” 许多茫然:“不都是结婚嚒,为什么还要分嫁出去跟娶进来?” 许婧在边上扶着妹妹的礼服下摆,闻言立刻头痛:“好了,多多,你今天结婚呢。不许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许宁走得再慢,楼梯层数也是有限的,他终于还是将他二姐给背到了楼下。他把人交给陈曦的时候,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敢欺负我姐,我跟你没完!” 冯子昂在边上突然冒出一句:“嗯,我也揍他!” 边上人先是一愣,旋即发出轰然的大笑。表舅笑着点头道:“好,还是我们这边策反工作做得好。对,就是要以娘家人的姿态应对。” 郑英杰跟甄铎立刻随声附和:“必须的,必须的,我们这都是看着多多的面子才来的,妥妥的娘家人。” 说着,甄铎还朝吴医生使了个眼色:“哎,吴哥,是不?” 吴医生的普通话不错,几乎可以说得上相当标准了。他笑着点头,看了眼新娘她们的方向:“我当然是娘家人。多多可是我妹妹。” 陈曦也不装生气,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那是那是,我就是多多头号娘家人。” 一群人在边上捶他,笑骂他没下限,实在不要脸。 萧潇笑得在边上想跺脚,被吴医生制止了:“停,你别又崴着脚了。” 可怜的萧潇脸刷的一下红了。她上次就是跟裴爽一起看碧昂斯演唱会的时候,一激动,忘了自己脚上踩着恨天高,跺脚把自己给崴了。然后裴爽和另一个朋友好容易把她送去医院看医生,意外碰上了吴医生。这人在给她看脚的时候,就一直不停地笑,相当缺乏医德。 萧潇为此还跟许多打过电话抱怨,说好的医生的同情心呢。病人有偶尔犯蠢的权利!他试试去啊!不知道高跟鞋有多难穿。 许多听了也憋笑憋得好辛苦。可怜的萧潇,总是因为各种各样奇怪的原因受伤。 一行人到达酒店后,新娘子跟她的伴娘团都去房间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中午的饭也是在酒店吃的,一对新人到各个桌子上去敬酒,辛苦诸位伴娘伴郎还有婚礼工作人员了。吃过午饭后,许多就没事情做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陈曦跟家长们,她唯一的任务就是饱饱地睡上一觉,然后起床梳妆打扮,负责晚上美美美。 许婧不能跟其他三个姑娘一样跟着妹妹在房间里休息,她还要负责在外面帮忙跑腿,协调做婚礼现场的最后调整。 冯峰刚败光了他爹给的最后几百万,这会儿是拿不到钱继续拍电影了,只得乖乖在家里酒店装好孩子。他一见许婧就乐呵:“哟,婧婧越来越好看了。要不,你听我的,下一部电影,你来给我拍戏?” 许婧哭笑不得。没回冯峰都要来这么一出。完了再过一两个礼拜,他又特别愧疚地给她打电话,扭扭捏捏地表示,哎呀,不好意思,他的剧本又要调整了,许婧不能当女主角了。 这样来一通之后,有一段时间,冯峰会见了许婧就绕着走,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他们俩兄弟还真是逗。好像只要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们就会当真,做不到会愧疚会想方设法地去补偿。 冯子昂默默地拦在了他哥跟许婧之间,看着他哥不说话。 冯峰有些尴尬,他现在没钱拍电影的事,冯子昂是知道的。感觉弟弟好像在无声地指控他,你忽悠人家姑娘,到底要不要脸?! 许婧的笑容淡了一些。她冲冯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走过了。许婧身上穿着的是裸粉色的及踝长裙,上面搭着小坎肩。冯峰眼睛珠子跟着人家姑娘的背影走了好远,感慨了一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他没能拽文完毕,《洛神赋》就被他弟弟给打断了。冯子昂直接将他哥的脑袋扭到边上,声音冷淡:“不许看。” 冯峰委屈的要死。他都不追许婧了,怎么这人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他整天在酒店里倚门卖笑,迎来送往,他容易嘛他。他不就是想多看两眼人家漂亮姑娘,洗洗眼睛么。 冯子昂才不理会他哥这个二百五呢。他直接把人丢在边上,又跟着许婧往后台去了。中途他走快了几步,恰好撞上了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对方手里拿着的婚礼准备资料掉了一地。冯子昂赶紧蹲下身帮忙捡,好在U盘只是塑料壳摔裂了一点儿,插上电脑,读取资料并没有什么问题。 U盘里是今天拍摄的求婚花絮,还有多多和陈曦拍婚纱照时的场景。许婧看着精修图笑得不行,实际上,多多当时拍婚纱时因为太困,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婧最喜欢的是其中一张抓拍下的照片。多多困狠了,直接在拍摄现场睡着了。陈曦拿着毯子盖在她身上的场景。他看着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温柔怜爱。 冯子昂站在她身边,看着那张照片,面对许婧正色道:“你也可以跟你妹妹一样幸福。你不用委曲求全。” 许婧尴尬不已。好在后台的工作人员被婚庆公司的负责人喊出去开了一个小会,主旨就是一定要全力以赴,坚决不能有一点儿纰漏。 许婧不想跟冯子昂待在一起,默默地自己出去了,检查婚礼现场的甜品是否准备齐全。 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宾客到达了婚礼现场,她帮忙着引导大家去休息区享用零食和饮料。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又返回后台,查看最后的准备工作。陈曦也在后台,跟司仪商量婚礼流程。工作人员正将U盘里的视频导入到电脑里,到时候好播放。 冯子昂瞥了眼电脑,看到U盘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问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你们还备用了U盘?” 那人茫然地抬头:“没有啊,就是这只。刚才您跟许小姐不都检查过了么。” 冯子昂的脸色沉了下来,先切断了电脑跟外面大厅LED显示屏的联系,随后开始检查U盘里的内容。 陈曦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冯子昂摇摇头:“U盘被人换了,我们检查过的那个U盘之前不小心摔了一次,有点儿小裂缝。这个是完好的。” 拍摄的视频点开了,依然是陈曦去迎亲时的各种搞笑煽情片段剪接而成。婚庆公司的人都想打着哈哈过去的时候,画面突然一变,成了一段偷拍的视频。那画面中有两男一女,三人交叠在一起,姿态不堪入目。其中两张脸,无论是陈曦、冯子昂还是许婧,都不陌生。 那是达子跟陈雪。 许婧感觉脑子被重重敲了一记闷棍,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第590章 煎熬 冯子昂立刻捂住了许婧的眼睛,勒令她转过头去不许看。 许婧倔强地掰开了他的手指头, 声音还带着颤抖:“我自己看, 这是我的事, 我自己看。” 陈曦伸手拉了一下冯子昂。长痛不如短痛,让许婧看了也好, 免得人总会自欺欺人。 冯子昂愤怒地推开了陈曦, 陪在了许婧的边上。他宁可许婧什么都不知道,也胜过于她这样难过。 许婧茫然地看着这段视频, 其实不长, 真的不长, 只有短短的三四分钟。她很快就发现了视频为什么会如此短暂的原因,因为后面还有其他内容, 是她当年所谓的艳照跟多多高中时曾经被抨击的视频以及照片。 这个换掉U盘的人是有多恨她, 多恨他们, 才会在多多的婚礼上搞出这样一桩事。如果冯子昂没有察觉到U盘被掉了包。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 晚上的婚礼现场上出现了这样一幕;那么就是陈曦的父母也会沦为笑柄吧。 许婧几乎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 冯子昂伸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怕她直接晕了过去。 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在他们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陈曦客气地请了出去。陈曦找来了婚庆公司的负责人,追问有谁有机会接触到U盘跟相机。这段视频明显是剪接过的。那个人起码能拿到录像才能开始剪接。 可惜的是, 今天因为实在太过于忙乱。后来相机在工作人员之间传来传去, 一直在拍摄各种花絮。原先U盘里的视频是他自己一到酒店就做好了的。中途大家还吃了午饭,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实在是有可能掉包的人太多了。 负责人支支吾吾地暗示,除了他们婚庆公司的人以外, 后台里新人请的客人以及家属亲友都有可能会到后台去看情况。这U盘又不是大物件,被掉了包谁也不会特别关注。 陈曦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行了,再检查一遍,没有什么纰漏就好。”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临时换团队肯定不现实。陈曦明明一肚子火气,却得死命压着。他转回头,请求许婧:“姐,这事儿你先别跟多多说,行不?” 许婧怔怔的,沉默了足有好几秒钟,才艰难地点头:“对,我们不能让多多知道。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呢。” 她抹了抹眼角,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了。呵,为什么要掉眼泪呢?掉眼泪有什么意义呢?许婧咬咬牙,站起身来。她今天是妹妹的主伴娘,还要负责给新人拿戒指。她一定要撑住,不能让妹妹看出一点儿端倪。 冯子昂担忧地看着许婧。这个瘦小的女孩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这是有多难过多崩溃。 许婧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年她被陈雪用PS过的照片陷害以后,达子对她的力撑,于她的安慰意义有多大。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冯子昂默认了他有女友,韩医生忙不迭地跟他划清界限赶紧交往了别人。只有达子,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回来,安慰她鼓励她。这是所有追求她的男人之中给她支持最多的人。所以即使当年她对达子没有男女情爱,但那份感动是真的,她从来都不曾遗忘过达子对她的好。 现在这一切,就跟一个笑话一样。达子多年如一日对她的爱跟关心,在她最疲惫最难受的时候,给了她多少安慰,现在,那记嘲讽的耳光打在她脸上就有多疼。 那个时候,她强撑着报警,倔强地应对着流言蜚语。在勇敢的背后,那些中伤,那些恶毒的言语跟故作关心背后的窥探,对她造成的伤害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一星半点。她的难过是真的,她的痛苦是真的,她的厌恶也是真的。 而那个从初中时就一直追着她跑的男生,曾经在黑暗的世界里,为她点燃了一根蜡烛。二十一岁的达子对她说:“嗐,那叫什么事儿啊。别怕,不用理睬那些满嘴喷粪的人。” 许婧捂住脸,开始簌簌往底下掉眼泪。她以为自己能撑住,可是她撑不住。她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样难受。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当年陈雪对她做过什么样的事。他怎么能这样,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冯子昂蹲在她身边,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视频是真的,冯子昂做过检查,那段视频并没有被动过手脚。这一瞬间,看着默默流泪的许婧,他甚至希望达子是被陷害的。这样的话,许婧就不用如此难过。 可惜的是,视频的长度虽然短,却能清楚地看出,当时达子并没有醉醺醺或者迷乱的迹象,他是清醒着的,清醒着做着那些事。 陈曦默默地看着许婧,心中不胜唏嘘。他隐约怀疑过达子在外面有可能会有些不干净。可他也没料到达子会玩得这么疯,不仅群。交,而且女方竟然还是陈雪。当初要不是怕报复过头会违法,他连撕了这女人的心都有。 那时候多多的心力交瘁以及各种担忧,到现在想起来,陈曦心疼且愤怒。达子这人是膨胀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跟陈雪搅和到一块儿。他欺负许婧心软,可他真以为他们家都是死人吗?!这是要打谁的脸呢! 难怪这个王八蛋今天不敢来。不对!达子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给抹掉。今天的婚礼,他要是能来肯定愿意来。达子的个性,是典型的商人。即使自己跟多多的婚礼会让他看了不舒服。但是借着婚礼的机会,以许家大女婿、陈家儿子连襟的身份,认识更多的政商界人士,对他拓展人脉跟生意圈子大有裨益。 区区一个不舒服,还不足以使得达子放弃这样的机会。 陈曦又仔细看了视频里另一个男人的脸,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他将这人截屏,放大了头像,而后喊郑英杰进来看。郑家是走政界的,郑英杰从小认识的人就多。 郑英杰盯着头像看了半天,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头,猜测道,好像是某个局管后勤的领导。他以前跟他爸过去吃饭的时候,见过两次,但不是很肯定。他有些惊讶:“老大,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关注一下重点,好不?” 陈曦没有说出事情始末,笑着跟他道谢,开始准备婚礼上场。 许婧哭成那样,这个时候再想给许多当主伴娘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她的脸即使洗干净了重新化上妆,萎靡的精神也难真正恢复过来。她只得临时编了个例假提前的借口,现在觉得不舒服,让萧潇充当了主要伴娘的角色。 许妈也在房间里,听大女儿说身体不舒服,立刻皱着眉毛道:“平常说你,让你多穿点儿衣服你老是不听。现在知道苦头了吧。身上来了就难受,以后怀孕生孩子都是麻烦。自己还在医院里呢,赶紧找个老中医去调理调理身体。” 许婧一听到怀孕生孩子,本能地恶心想吐。她奔到卫生间里去,对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许多吓了一跳,一个劲儿地喊:“姐,你怎么样啊!怎么会痛得这么厉害?”化妆师正在给她打理发型,她连进去看她姐都不行。 许宁正进来看新娘的准备情况,听说大姐不舒服,吓得连忙敲卫生间的门,想进去看一看。 许妈头疼,立刻把儿子推到边上去,板起脸道:“好了,你一个大男的,看什么看。” 许多催促弟弟:“宁宁,快!你去大厅前台要个暖宝宝。” 许宁虽然是名小直男,但作为一名有两个姐姐的直男,他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立刻红着脸奔去前台了。 许妈看着房间里的挂钟,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五了。婚礼在十八点十八分正式开始,老大现在这样子,连婚礼恐怕都勉强。她敲着房间门,询问大女儿的情况:“婧婧,你好点儿没有?要是不行,就让媛媛换你的衣服上去吧。啊,婧婧啊,时间快来不及了。我马上去跟媛媛讲。” 许多一听,气得就要摔手上的发卡。她怒火中烧:“你想都别想,我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还非得让我闹心。” 许妈眉头皱得快要能夹死蚊子,她忍耐道:“多多,你懂点儿事情行不。马上婚礼就要开始了,难不成男方四个伴郎,女方三个伴娘。媛媛肯帮忙,都是委屈了人家。” 萧潇毫不客气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赌气道:“那又怎样。阿姨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去喊伴郎下一个人就行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说着,她没等许妈回应,就大踏步地往大厅的后面跑过去。 许妈一见萧潇跟阵风一样,立时头疼不已,埋怨道:“这四个人还能说事事如意。一边三个,算什么啊?小三么!” 许婧刚从卫生间里出来,面上还惨白着。听了她妈这话,她又折回头去继续呕吐。 龚晓微微一笑,亲热地将许妈扶到了边上,安慰道:“阿姨,三生三世啊!多好的兆头啊。” 裴爽担忧地跟着许婧进了卫生间,给她拍背顺气。她安慰许婧道:“婧婧姐,别担心。你要不先在房间休息一会儿,等人缓过来再去婚宴大厅吧。” 许婧摇摇头,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真是不好意思啊。这种时候还给你们添麻烦。” 裴爽摆摆手,豪气一笑:“嗐,姐,这叫什么事儿啊。你放心,萧潇已经去那边跟男生们说了。我们三个上就行了。” 许婧勉强笑了笑,回房间换了日常穿的衣服。她身上的这件,一看就是伴娘服。穿着伴娘服,结果人却坐在台下,像什么话。 许多连跟姐姐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捞到,就不得不去外面准备上场了。她心里头既担心又懊恼。她姐以前身体挺好的。她上辈子体寒还一直抱着她姐当小暖炉呢。这辈子也没觉得她姐身体差到了这份上啊。肯定是为她的婚礼忙碌的,都把姐姐给累坏了。 第591章 大女婿 许婧换上了浅紫色的毛线裙子,出了房间门。即使不能陪着妹妹走上去, 她也还是想要参加完妹妹全程的婚礼。 她刚要往大厅走去, 就被冯子昂拦住了。他盯着许婧的脸, 认真道:“回去再补点儿腮红跟唇彩,脸色太难看了。” 许婧茫然地抬着头, 没有跟冯子昂再争执什么。她实在是太累了, 真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现在有个人能够指导她下一步该做什么,怎么做, 对她来说, 是一种解脱。 冯子昂笨拙地拿起了腮红, 想要给许婧补妆。许婧看着他颤抖的手,突然间笑了。是啊, 一个大男人面对着腮红跟唇膏, 都会不知所措。谁又是万能的呢?谁又不会软弱不会无力呢。 她接过了腮红, 在脸上补了一点儿, 让面色看上去更加红润正常。唇彩也补了一点儿, 似乎是那样的光彩照人。 化妆品是女人最好的朋友跟武装工具,它可以让女人时刻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许婧朝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笑吧,许婧, 笑出来, 你必须笑。 冯子昂默默地看着这个似乎一下子就强硬了起来的年轻姑娘。可惜的是,这份强硬似乎也是脆弱的,就好像风干了的石块,一个重击下来, 就会化为粉末。他想告诉许婧,不要笑了。你明明并不开心。 等到声音冒了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 许婧挑高了眉毛,露出了一个起码看上去非常正常的笑容:“我为什么不笑?今天是我妹妹大喜的日子,我非常开心。” 比起多多,达子又算得了什么呢,陈雪又算得了什么呢?狂风打不败太阳,只有阳光最健康。 许婧到达大厅的时候,刚好婚礼正式开始。许爸牵着女儿的手,一步步地往台上走。 许婧看着穿过一道道粉紫色西洋樱草花廊的妹妹,唇角逸出了一朵微笑。她的多多啊,她的小姑娘终于要走向人生的另一个目的地了。 冯子昂认真地看着她:“你也可以一样幸福的。真的,你一定会幸福。” 许婧笑了笑,难得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无喜无怒,只有心平气和。婚礼现场的宾客都是按照不同身份排在了不同的桌子上。许婧不好随便坐下,免得被人看到了会产生猜测,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主桌。 桌子上,坐了双方父母以及两边的老人,还有舅爷爷也被请了过来。陈母一见许婧就拉着她的手,心疼地摸个不停。婧婧就是太柔弱了,看着就柔弱。她悄悄跟许婧咬耳朵,她认识一位老中医,最擅长调理妇科。多多以前的药膳方子就是那位老中医给开的。 陈母摸着许婧的手,小声道:“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你听我的,明天就跟我去看大夫。咱家婧婧多水灵灵的姑娘,身体也要棒棒的。” 许婧被陈母哄小孩子的语气给逗乐了。她看着陈母,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羡慕。能够年近半百,依然一派澄澈单纯,是怎样的福气。 她想起自己曾经跟多多感慨过这件事。人的一生,有的时候真是要看命啊。如陈母这般,该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 结果那时候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的多多却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可人过成什么样子也得看自己。陈曦妈妈是命好,可是如果她自己是那种一辈子都得拼命压在别人头顶上的性子,估计陈曦爸爸再好,这日子也得过出毛病来。况且,完全碰运气这种事情风险系数太高。她还是觉得女人得有自立的能力。 许婧当时没有吱声。 此刻再看陈母,她羡慕完了又忍不住惆怅。是啊,要有陈母这样的好运气该多难呢。大约真跟妹妹说的那样,女人过成什么样子,一看她是什么样的人,二看她遇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归根到底,还是得看她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临时来不及再重新剪辑求婚的花絮,陈曦只得自己亲自上阵,将原定花絮播放的环节改成了背景放她们婚纱照片的PPT,现场进行夫妻答题环节。 司仪笑着问他们第一次是怎么见面的,对对方的印象怎么样。他故意煽情且夸张地向台下的来宾喊话:“大家是不是特别好奇这件事啊?” 台下一对新人的朋友都“嗷嗷”的叫了起来,表示这个可以有。 许多笑着回答:“是初三的时候,参加竞赛。当时我就想,这个人个子好高啊,真帅。” 底下“嗷嗷”的惊叫声更加大了,甚至有老同学喊出了“威武!” 许多垂下脸去,一直不停地笑。 陈曦的答案却跟早上迎亲时不一样了。他笑道:“其实,我见到多多的时候更早,要往前面推一年半的样子。当时我因为腿受伤,我爸带我去看老医生。老医生的最后一瓶药膏给了我岳父。当时我爸就开着车子去追我岳父,是多多把剩下的药膏给了我。我从车窗里看到了多多,记得她扎着马尾辫,脸蛋红扑扑的。” 伴郎表示有话说,郑英杰接过司仪手里的话筒,来了一句:“老大,你下手可真够早的!” 底下的宾客笑成了一团。 许婧也忍不住唇角含笑。这事儿多多还曾经跟她嘀咕过,大概是为了一瓶药膏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不过爸爸的脚比较重要。嗯,算了吧。 冯子昂看着许婧如百合花绽放一般的宁静笑容,心中仿佛有清风吹过。他轻轻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饭店的包厢里。当时我就想,这个姑娘真好看。” 长辈们都在笑着看台上的新人,没有谁特意朝他们的方向投来视线。许婧略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没有理睬冯子昂的话。 婚礼过半的时候,开始有人过来主桌敬酒。 许昊跟着堂哥夫妻过来,他看到冯子昂就笑着说要敬大姑父酒。 桌上知情的大人都有些尴尬,却又觉得特意跟个还在上初中的孩子解释这些,似乎有点儿过于刻意了。 许昊没有见过大堂姑的男朋友。只听自己奶奶说过长得帅,个子高。他见冯子昂跟着许婧坐在家属区,于是想当然地以为这就是许婧的男朋友了。偏生许帅夫妻也不明所以。当时许婧的那个订婚就是走了礼,并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仪式。他们同样不曾见过这个未来的堂妹夫。只听许妈说人挺有本事的,能挣钱,对婧婧也好,就是学历差了点儿。 许帅当时还安慰过许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当年的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的,现在都比他混的好。 于是堂哥堂嫂跟着许昊一道玩笑着跟许婧还有冯子昂碰杯,然后朝许爸那边笑:“哎哟,歪歪,你这是打算一年办两次婚礼了啊。” 许爸有点儿尴尬,想要解释,可冯子昂已经跟许帅碰了杯。他这下子,再强调这个小伙子不是婧婧的男朋友就有点儿当场打人脸的意思了。 冯子昂对自家大女儿的这点儿小心思,许爸看在眼里。当年婧婧闹出被人陷害的事情以后,这个小伙子也从国外赶了回来,陪在了老大的身边。后来婧婧说交了男朋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冯子昂,却不料竟然是达子。 许爸当时就觉得有点儿惋惜。 达子能说会道,是那种会来事的人。这种人在社会上混得开,却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许爸心里头有些忧虑,怕他太活泛了,婧婧会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老大性子绵软,容易吃亏啊。 年纪越大,许爸越觉得三个孩子里,脾气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宁宁,是最不容易在社会上吃亏的。因为儿子的性格够冷,有点儿像二女婿陈曦,没有什么泛滥的同情心。多多差一些,脾气太硬了,不会转弯。可有一点好,别人不太敢轻易招惹她,因为害怕被她怼回头。 人人都说个性最好最温顺的老大,反而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因为她的性子真的太好了,得罪了也不会轻易发脾气。 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许爸冷眼旁观了几回,觉得达子对婧婧还是上心的,便没有多干涉。多多跟宁宁的未来都是自己挑选的。婧婧这个大姐,不比弟弟妹妹差,他得试着相信孩子们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许爸微笑着站起来跟堂侄子一家碰杯,答非所问一般:“孩子的事情,孩子自己解决。我们当爹妈的,配合支持,但不干涉。” 许昊对冯子昂有种天然的好感。他在电脑杂志上都看到过好几回冯子昂夺冠的新闻了。他们班的同学知道冯子昂是他小叔叔小姑姑的朋友,都羡慕的厉害。他冲冯子昂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喊他加油,起码得争取到今年能去他们家拜年的机会啊。 “大姑父,你可得加油!我小姑父就是去了我们家拜年,才定下来的身份。” 冯子昂碰了碰他手上的饮料杯子,点点头道:“好的,我一定加油。” 许婧尴尬得无以复加。她没办法解释说冯子昂不是她的男朋友。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可到了现在,她想到达子这个名字都会觉得恶心,哪里还愿意强调她的男友另有其人。可要是现在说她跟男友分手了。在妹妹的婚礼上,说这些,真的不合适。 后面来敬酒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大家的思维方式跟许帅一家几乎如出一辙,都理所当然地将冯子昂误当成许家的大女婿了。还有人笑嘻嘻地说许爸许妈好福气,两个女婿都是一表人才。 第592章 沉默的人 许爸只好含含混混地打着哈哈,不承认也没有当场否认。 达子虽然跟许婧谈了两年, 却还不到正儿八经在许家登堂入室的地步。就连李家人都没见过达子。 许爸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带着换了礼服的老二过来跟他们汇合的二女婿, 这个小陈啊, 跟老二谈了也就一年多一点的时候吧,就直接找上李家村了。占名分这事儿, 做的鬼得很。谁都知道他们家多多有对象了, 小伙子长得特别高。 这一下子,看着一脸笑吟吟的二女儿, 许爸又开始要忍不住叹气。比起陈曦来, 多多就是个缺心眼的傻丫头。 婚礼的主家开始到各个桌子上去敬酒。吴医生作为主伴郎, 一直陪在陈曦身后,帮忙拿酒杯倒酒挡酒。 萧潇过去一说许婧不太舒服, 得在台下休息以后, 伴郎里的冯子昂就默默退出了。剩下的三人当中, 郑英杰跟甄铎都觉得自己为主, 有压对方一头的意思, 不太合适;于是两人一致将吴医生给拱了出来。 萧潇看了眼冯子昂,突然有种说不清楚的同情心泛滥起来。呃,要是婧婧姐没有突然间生理期提前了, 冯子昂起码还能在台上抱一下婧婧姐。刚才她跟吴医生按照司仪的要求拥抱的时候, 就特别感慨冯子昂真是命不好。 爱情跟咳嗽一样,压根隐藏不了。冯子昂看婧婧姐的眼神,就不是在看一般姑娘。 许婧心里头乱糟糟的,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冯子昂混在队伍里, 认识他跟许婧的,以为他是陈曦的伴郎,跟着理所当然。先前上主桌敬过酒的,则以为他是许家大女婿,这是跟着认亲的意思。不少人都笑着打趣问许爸什么时候再办一回喜事啊。 许爸跟人碰杯,也不看冯子昂,只笑着表示,嫁一个女儿出去已经心痛难当,舍不得的很,起码得在床上躺上三五个月才能缓回头。 “这要再嫁一个出去,我跟她妈岂不是得直接躺下来了。不嫁不嫁,怎么着都得好好再考验个三五年下来。起码得跟小陈一样踏实可靠,我们才敢把女儿嫁进门去。” 宾客们都起哄起来,笑着打趣冯子昂:“小伙子,加油啊,好好跟你妹夫学学,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 其他人则是在笑着赞扬陈曦的父母,夸他们教子有方,看看亲家公亲家母对这个新女婿是多么满意。这都上升为标准,用来要求大女婿了。 陈母先前还想替不好说话的许爸澄清一下冯子昂的身份。不过她丈夫握了下她的手,她就不吱声了。平心而论,要是给婧婧挑女婿,她肯定愿意选冯子昂。至于达子,她曾经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见过两回,就跟丈夫说的那样,做生意有天赋,是个人才。可要是他们家有女儿的话,他是不敢嫁的。怕女儿太单纯,完全不是这种人的对手。 如此一来,陈母跟陈父也保持着打哈哈的态度,不澄清也不正面承认。既然那个达子那么忙,这种场合他都看不上,那他们干嘛还费心思去维护他。 一直敬酒到李成家所在的那一桌时,李媛先是笑嘻嘻地看着双方家长说恭喜,然后好奇地往后面张望了一下,她亲热地走到了许婧身边,挽着她的手说话:“婧婧姐,他们都说你也要结婚了。咦,达子哥呢?该不会是怕我跟强强讨红包,吓跑了吧。” 李媛的声音不算低,可好在婚宴现场本身就是乱哄哄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说话,她的声音完全不显了。 许婧微微皱眉,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李媛却拉着不肯放,还在打趣她跟达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姐姐跟妹妹都要结婚了,就她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真是尴尬。 吴芬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说:“哎哟,我们家媛媛就是老实头。整天一门心思的,只知道学习,也不晓得打扮,也不晓得出去谈朋友。我跟她爸爸真是急死了。” 一般情况下,长辈们听到这种话,总有热心人会出来当红娘月老,表示自己认识什么样的小伙子,还单着,可以牵个线。 可是这一回,就连许妈都没吱声。她以前给李媛介绍过,但是吴芬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定想要一个条件比陈曦好的。 许妈当时心里头就嘀咕,这要是条件比陈曦还好的,她干嘛不留着给大女儿啊。他们家老大,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李媛虽然是她娘家侄女儿,可两条腿都不一样长短,就上了个大专。她给儿子挑媳妇,也不会看上这样的吧。 吴芬等着有人开口介绍。她坚持来参加许多的婚礼,原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趁机好给媛媛找个对象。一开始,母女俩想着让李媛给许多当伴娘,好跟陈曦的伴郎有机会多接触。陈家地位摆在那里,陈曦的伴郎条件不可能差的。只要先认识了,以后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能谈起来。 哪知道多丫头那个爆脾气,坚决不肯。愣是连今天迎亲的时候,连李成这个舅舅都不让去他们家。娘舅的位置,还喊李成小舅舅家的两个表弟家给充当了。李琴整天装得多清高多正派似的,说到底还不是嫌贫爱富。现在他们家李成生意不行,她就不巴巴儿贴上来了。这还亲姐姐呢!呸! 吴芬等了半天,只等来陈父一句打哈哈的话:“好饭不怕迟,年轻人的缘分,总会自己来的。” 竟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要给李媛介绍男朋友。那个新女婿的娘,不是最喜欢给许婧介绍对象的么,她一个人能有几个男朋友啊,匀一个出来介绍给媛媛不好吗? 旁边李媛的干妈也跟着过来吃喜酒了。她笑着打趣道:“这么多年轻单身小伙子呢,咱们家媛媛这么优秀,姐姐妹妹对象都好,她的也差不了。” 许爸已经跟这一桌碰完了杯,虚虚喝了酒,算是答谢完了准备走。许昊跟许多舅爷爷家的两个表弟很快就混熟了,三人跑过来问冯子昂下个礼拜的魔兽比赛他还参见不?他们都等着他拿世界冠军呢。 冯子昂瞥了眼许婧,意有所指:“看情况吧,到时候我不一定有时间。” 吴芬有点儿懵。她一眼相中的就是冯子昂。这小伙子穿着跟伴郎一样的西装,应该也是伴郎。这个起码出身就不差。可是魔兽她知道啊,强强一天到晚蹲在电脑前面打游戏。她要管他就发火。吴芬试探着跟冯子昂打招呼:“哟,这小伙子个子真高。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啊?” 甄铎差点儿没当场笑出声来。这女的还真是自来熟。她谁啊,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人,盯着你问,你哪个学校的。他凭什么搭理她啊。 冯子昂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毕业好几年了。” 吴芬心里开始纠结。这毕业好几年了,会不会年纪有点儿大了。媛媛的对象,总要年纪相仿才好,不然两个人谈不到一块儿去,感情也好不了。 新人跟父母转到下一桌去敬酒的时候,吴芬拉住了小表弟的胳膊,笑嘻嘻地问想要跟过去的小男孩:“来,跟大伯娘说说,刚才那个人是谁啊。他打什么比赛?是运动员吗?” 吴芬在心里头祈祷,这可别是运动员。运动员风光的年数少。她上回去扬州水包皮的时候,还碰上一个搓澡工曾经是世界冠军呢。举重的,现在沦落成什么样儿了。 小表弟满脸不耐烦,他压根就不爱跟这家人多接触。他直接翻了个白眼,指指李强道:“问他呗,连冰神都不知道嘛。真是的。” 说着,小男孩就跟泥鳅一样,活络地从吴芬的手下滑脱出去了,开开心心地奔过去,接着找冯子昂说话玩儿去了。嗯,大表姐夫比二表姐夫更加好,他要拿一百张签名照,去班上羡慕死那些家伙。 李强从今天出门就不痛快。他烦躁的很,见他妈看他,立刻冷冷地翻了个白眼:“冰神,打游戏的,扛把子。你别看了,反正在你眼里,打游戏的都是小流氓。” 吴芬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她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再说儿子什么,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失落,旋即有种酸溜溜的情绪冒出来。这陈家吹得跟什么一样,他们家儿子混在一起玩的,不也就是个混在街上网吧打游戏的么。正经人家的正经孩子,谁不好好上学工作,谁会把打游戏当饭吃。难怪这小孩说毕业好几年了。估计是打游戏打的,没有学上了吧。 李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恼恨她妈太过于着行迹了。这下子,好像她跟嫁不出去一样。成了批发市场上滞销的大白菜,三文不值两文地赶紧给推出去拉倒。 旁边坐在姑妈身边的一个理着男仔头的身材微丰的姑娘闻声撇了撇嘴,在心底冷笑起来,继续埋头吃东西。 李媛见到她,像是又找回了自信,笑着招呼道:“毛玉,你多吃点儿吧。五星级酒店厨师的手艺,的确不一样,你说是不是?” 当年被马踢伤以后,李媛的腿因为耽误了治疗,现在成了长短脚,得穿特制的鞋子才不容易被看出一瘸一拐。可当她看到毛玉以后,却有种微妙的心理上的优越感。毛玉是没有瘸了。可是她治疗时大概是激素用的太多了,后遗症特别明显。现在她体型跟韩红似的,皮肤还粗糙。跟她一比起来,李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仙了。 所以在休学一年复学考上大学后,重新跟毛玉遇见的李媛,又跟对方恢复了联系。这一回到酒店来吃喜酒,她把毛玉也带上了。红花虽好还需绿叶衬托。李媛觉得,有五大三粗的毛玉坐在她旁边,可以愈发显出她的娇媚柔婉。 毛玉笑了笑,挟了一筷子鮰鱼往嘴里送,点点头道:“的确不错。” 李媛看毛玉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这个倒霉的家伙。现在她爸说她已经成年了,早就不再给她生活费了。她妈又是个生活没考量的人,早就坐吃山空了。毛玉现在连上学都是靠着助学贷款,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吃啊。 毛玉微微合了一下眼皮。她有几年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宁檬闹出投毒事件之后,竟然意外有了名气。不少老板点名想要这个蛇蝎美人陪,说是够刺激。后来宁檬还被一个南边来的富商给包养了。毛玉也跟她住在一起。毛玉心里头清楚是因为自己形象不佳,可以显出宁檬的娇俏可人。不过女人之间的友谊不都是这样嘛。好姐妹聚会,两个人传到校内网跟QQ空间的照片上,脸的大小永远不一样。 可惜好日子直到去年年中就到了头。富商的老婆找上了门,直接在宁檬的脸上来了十字交叉,皮肉都翻了出来。伤口愈合后,宁檬原本娇美动人的小脸蛋也彻底毁了。因为距离眼睛太近,连激光祛疤都无法做。 毛玉当时看到宁檬的脸时,心里头其实是痛快的。这个人把她当成笑话一样看了三年,终于轮到自己看她的笑话了。 富商包养了宁檬差不多两年了,再多的花样这时候也玩腻了。这回趁机给了宁檬一笔钱,直接把人扫地出门了。 毛玉跟宁檬也闹崩了。没有源源不断的钱供应着开销,毛玉才懒得捧宁檬的臭脚呢。谁他么有毛病,愿意受闲气啊。 毛玉看了眼手机,迟迟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回复。妈的,那个臭婊。子也想玩她么?虽然最后那段录像没能在LED屏上播放出来。可是她已经完成了掉包工作,后面关她什么事情。为了这个,她还特地跟婚庆公司的人套了一天的近乎。 第593章 有心无意 对方的QQ头像是灰色的。毛玉发出的留言也迟迟没有回复。她在心底发出一声咒骂,恶狠狠地抄起一筷子乳猪拼盘送进了嘴里。 李媛看着她大快朵颐的贪婪吃相, 心头一阵怜悯混着鄙夷。啧啧, 这个人, 真的是破罐子破摔,彻底没得救了。她优雅地盛了一小碗杨枝甘露, 慢慢地吃着。她的姿态与旁边的毛玉形成了鲜明对比。 吴芬也盛了一小碗鸡枞菌炖土鸡汤慢慢喝着, 心满意足看着被毛玉衬托的愈发娇媚可人的女儿。当时媛媛说带毛玉过来长长见识,她还嫌弃女儿多事。现在看来, 果然还是媛媛聪明。之前有他们这一桌经过的小伙子就频频盯着媛媛看, 还跟旁边人窃窃私语:“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跟这样的胖子坐在一起?” 许多跟陈曦都没有认出毛玉。其实迅速地发胖也是改变容貌的有效方式。肥胖可以让一个人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否则怎么说, 所有的胖子都是潜力股呢。四年多前,许多见到毛玉的时候, 她的脸还没有变形到认不出来的地步。此时, 却已经连性别都看着模糊了起来。 主家敬完酒以后, 已经开始有宾客陆续离场。许多换好了礼服跟陈曦一起站在大厅门口送客。陈曦心疼自己老婆踩着高跟鞋走了好几个小时, 脚肯定疼了。所以最后他们又换上了中式礼服,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穿平底鞋了。 许妈在边上看了跺脚,原先定的是是多多穿另一套红礼服配红色高跟鞋的啊。这孩子真是瞎胡闹。 跟着在边上帮忙送客的陈母笑着安慰她:“没事儿没事儿,孩子自己高兴就好。多多穿这个也很漂亮啊。亲家母, 我亏了你的心肝宝贝咯。你放心啊, 多多结了婚,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咱们一起疼孩子啊。” 许妈心里头道,行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心肝宝贝,听着就牙齿酸倒了。能不能好好讲话。 陈曦还在趁着没有客人过来的空隙,偷偷给多多捶背。穿高跟鞋容易腰不舒服,他家多多今天可以吃大苦头了。他还没给多多准备一个尽善尽美的婚礼。要不是冯子昂眼睛尖,察觉到了两只U盘的不同,那段被动过手脚的视频播放了出来,多多的婚礼简直就要成为一生的污点了。 他懊恼极了。如果不是他急着要结婚,婚礼何至于准备得如此仓促,哪能这么轻易留下空子让别有用心地钻。那段视频的最后是当年他在教室里拿脚逗弄多多的场景。如果在婚礼上播放出来,宾客会怎样想台上的新娘子。会不会在心里给多多贴上轻浮放浪的标签,觉得她是勾引自己上位的? 陈曦简直不敢想象。明明是他的过错他的疏忽,最后的流言蜚语却总是让多多来承受。他恨得恨不能给自己一记耳光。人人都说他宠多多,什么事情都迁就多多。可那个一心单纯地信任着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小傻瓜,可不就是他的多多。她永远都在迁就他的想法。 看着困得眼皮子耷拉下来,可一见有宾客走近,她又立刻恢复满满元气状态的多多;陈曦勾了勾她的手指,认真道:“多多,你等着。以后我还会给你补办一个真正盛大的婚礼。” 许多一听,差点儿没当场跳起来。她不是惊喜,她是正儿八经地惊吓到了。不要,坚决不要!她结一次婚已经累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这样的重体力活,谢谢,此生一次足矣。 她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已经非常非常好了,超级棒。” 陈曦心疼地摸着多多的手,他不敢揉乱她的发型。他的傻多多,他给她什么,她都说好。这样的傻多多,他怎么舍得不再多对她好点儿呢。以为他的大宝贝,连索取都不会啊。 高中时的老师花姐一家跟熊老师一家笑着走过来。见这两人手勾在一起,花姐还笑着打趣陈曦:“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牵手了?赶紧牵个够本了?” 陈曦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当年读高中时,外国语学校虽然不管学生谈恋爱。但当着老师的面,终究还是要注意一些。尤其是多多被方淼他们陷害成为风尖浪口上的人以后,他在学校里,连牵多多的手都要小心翼翼。 有一次他们下了竞赛辅导课,趁着暮色苍茫,手牵手地在学校里头转圈散步。结果不小心撞上了花姐,许多吓得当场就将陈曦的手甩开了。陈曦当时委屈得不行,多多的反应,好像他见不得人一样。花姐还看着他俩一个劲儿地笑。 陈曦轻咳了一声,大大方方牵起了多多的手,笑道:“可不是么,这都想了多少年了。” 熊老师则是看了看一对新人,而后将目光落在许多身上:“结婚早,老师不反对。但是,许多,你不能因为结婚就放弃了对事业的追求。你有这个天赋跟韧性,可以在事业上取得很好的成就的。” 陈曦赶紧揽住了妻子的腰,笑道:“老师,多多还继续上学。后面会申请读研究生,准备做生理学研究这一块。” 熊老师点了点头,指了指花姐跟自己的妻子,笑道:“好好跟你们靳老师学,跟我们家夫人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嘛。陈曦啊,你也要当好贤内助,做好后勤工作。”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许爸点头附和道:“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许多跟陈曦忍不住相视一笑。两人都想到了刚交往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跟对方说,谈恋爱没经验,要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小花花已经是个四岁半的漂亮小姑娘了。她今天还担任了重要角色,给许多当花童,帮她牵裙子。她听到了许爸的这句话,开心地跟着搭话:“是啊是啊,我们老师说了,小朋友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这下子,一群大人笑得更加厉害了。 冯峰一直到他们婚礼快结束的时候才又赶过来。之前他匆匆忙忙过来喝了杯喜酒就又急急忙忙地出去工作了。这一回不仅他来了,他还恭送着他们家掌门人过来了。 冯老爹跟陈父也是认识的。他一来就握着陈父跟许爸的手说恭喜,表示实在不好意思,都没能完完整整地参加婚礼。 陈父笑着感谢冯总的大力支持。今天的婚礼能够如此圆满,都要感谢冯总酒店员工上上下下的辛勤劳作。 双方正寒暄着。冯峰无聊地过来找许多闲磕牙,暗戳戳地表示他又想拍电影的时候;许爸的战友,市公安局工作的彭叔叔一家过来了。 他先是跟许爸握手表示恭喜,然后开玩笑拍了拍冯子昂的肩膀,问许爸:“老许啊。这下一趟喜酒什么时候喝啊。我可等着呢。” 彭阿姨握着许婧的手就说惋惜,怪自家儿子笨,都不会追女孩子的。 彭叔叔的儿子哭笑不得,说自家老妈:“妈,你这是当着人家面儿挖墙脚啊。” 冯峰正兴奋地描绘着他想要的电影场景呢,闻声愣了一下,转头过去看看自家弟弟,在看看许婧,眼睛越瞪越大。等到彭叔叔鼓励冯子昂要加油,争取早日登堂入室的时候;可怜的冯导终于受到了一万点重击。 他他他,被冯子昂这臭小子给策略了!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暗度陈仓,偷偷摸摸把许婧给追到手了?亏他还单纯善良地以为这臭小子跟他的婧婧小美人儿站在一起,就是因为冯子昂是陈曦的伴郎呢?! 冯子昂的良心一点儿也没被自家亲哥如泣如诉的目光给看痛。他认真地点头,表示一定好好表现,早点儿通过考核。 原本还在跟陈父高谈阔论的冯老爹,吃惊的程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自家脸都快抽筋了的大儿子。什么时候,这个连家门都难得回几趟的小儿子,不声不吭地给他弄了个儿媳妇回来了。这儿媳妇竟然还是陈家儿媳妇的姐姐?! 许多这会儿突然间反应过来冯老爹跟冯子昂的关系了。主要是冯子昂跟他们家的联系真是疏离得几乎等于没有。他这一趟回家也一直住在陈曦的房子里,连自己家门都没进。大约是不想将他跟私生子划上等号,很多时候,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冯子昂的家庭背景。就好像,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一样。 如此这般,这个道德底线高的吓人的善良的倒霉鬼,才不用因为出身,而被人诟病。 彭叔叔一家告辞走了。许多立刻跳到前面,把她姐拉到自己背后藏好。她直接朝冯子昂瞪眼,开什么玩笑!想玩舆论加成啊!做梦!达子她是肯定要想办法从她姐身边给踹走的。可这并不意味着踢掉了达子,位置就让给了冯子昂。 她姐曾经对冯子昂动过心又怎样?那也不过是曾经! 许宁也默默护在了自己大姐身前。他之前一直忍着没戳穿冯子昂伪装成大姐男友的事实。因为比起达子,冯子昂似乎要好上那么一丢丢。但是,谁规定他大姐只能从达子和冯子昂两个人里头选了?世界那么大,姐姐那么好,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的。 冯老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前脚他还诧异木头一样的小儿子居然比嘴上抹了蜜的大儿子动作快,不声不吭就把媳妇给找到手了。后脚怎么他听着陈家儿媳妇的意思,她姐跟小儿子没关系啊。 许婧尴尬不已,轻声跟冯老爹解释:“叔叔,不好意思,只是误会而已。我跟冯先生,就是普通朋友。长辈只是爱开玩笑而已。” 冯老爹看着儿子一下子就暗淡下来的脸色,没吱声。 冯峰则是拉着弟弟出去,他要求决斗!这臭小子太不要脸了。竟然好意思说什么他们配不上许婧。敢情是把他给骗出局了,他自己好上线啊! 第594章 华子哥 悲愤不已的冯峰准备脱掉西装捋袖子。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他一心一意, 什么都告诉冯子昂。就连初中时他看上了班上的一姑娘, 写好的情书还都拿出来让冯子昂帮忙修改错别字呢。冯子昂哩, 这样对待一心一意的自己,他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冯老爹及时制止了犯浑的大儿子。他打着哈哈拍拍小儿子的肩膀, 笑得意味深长:“加油, 继续努力。争取早点儿将普通朋友变成不普通的朋友。” 冯子昂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往后面退了一步, 避开了父亲的手。 冯老爹面上笑容不变, 继续跟许爸套近乎:“我家这个小儿子, 人实在,就是不爱讲话。许总啊, 还请你多担待着点儿。” 许爸微微一笑, 意有所指:“孩子有孩子的世界, 我们做长辈的, 不会插手。” 一直到到晚上快十点半钟, 婚礼才真正结束。许多有一口没一口的,跟陈曦一起吃着百合红枣桂圆粥。结婚真惨啊,明明是主角, 却只能站在台上看着别人吃。 陈曦将龙虾肉给剔出来, 放在许多面前的小碟子里,催促自家饿坏了的老婆多吃一点。 外公跟外婆还有舅爷爷舅奶奶都累了,已经先安排车子送走了。唯独陈曦的外公,精神头倒还不错, 一直兴致勃勃地指挥外孙给新娘子挟这个夹那个。陈曦老觉得他外公这是在把他家多多当成小黑黑喂呢。 许婧微微笑着看已经饿得顾不上形象的妹妹,原本焦躁痛苦的心情,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淀,似乎也没有什么了。 酒店的房间订了一整天,晚上这间房的使用权也归他们。 许妈原本还想留自己父母在酒店住一晚上,让两位老人也享受一回五星级酒店的待遇。可惜的是,李成表示明天一大早他还有事,没空过来接父母走。外公跟外婆又不会使用酒店套房里的东西,害怕损坏了要赔钱,只能晚上跟着李成的车一块儿走了。 许多听姐姐说这件事的时候,心头流淌过一阵黯然。她想妈妈肯定是有点儿难过的吧。不管是出于炫耀也好孝顺也罢,妈妈总是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享受好点儿的生活。可是母亲自己本身已经没有了相应的能力,爸爸也不愿意为她的这份心意买单。就跟李成斜着眼睛皱眉时抱怨的那样,东西弄坏了,谁赔? 一个人强大是有多么的重要。可最讽刺的是,他们一家人都不希望母亲强大,他们都害怕母亲重新掌握住这个家庭的话语权。 许婧看着房间门,突然间冒出一句:“我今晚不想回去。从这边到医院只要两站地铁。太晚了,我今晚就住在这边吧。” 许多点点头,喊陈曦把房卡拿给大姐。嗯,姐姐也许是不想回去面对老妈的唠唠叨叨吧。不用猜,都能想到,她结婚了,老妈肯定会拼命游说姐姐赶紧结婚。不然看在外人眼里,不是个事儿,不符合规矩。 冯子昂担忧地看着许婧。他知道许婧也许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冯峰眼睛都红了,一把拽住冯子昂:“走,跟我回家去,咱俩今晚必须好好聊聊!” 冯子昂不想搭理他,最后两人拉拉扯扯的结果就是一起凑合员工客房。 许多走了一半发现冯子昂不见了,立刻神经高度紧张起来。这小子今晚邪门得反常,居然都会跟人打招呼说客气话了。他该不会兽性大发,对她姐干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吧!这混账东西,要是敢动她姐一根汗毛,她都会直接把人给做成。人彘。 陈曦默默地摸了下胳膊上的汗毛,笑着安慰许多:“你放心吧,冯子昂压根就进不了你姐的房门。再说了,给他十个胆子,也就是守在你姐房门口打地铺的命。走吧走吧,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可怜的冯子昂还真被老友给说中了。不过他并不是在房门口打地铺,因为套房的卧室在里面,他在门口听不到动静。三月夜晚春寒陡峭,他蹲在许婧房间的窗户外面竖着耳朵,生怕许婧在房间里头有个什么。 冯峰自觉上辈子说不定是抢了弟弟的老婆,这回是来还债的。看到冯子昂蹲守的傻样,他不仅没有趁机揍他,还去给弟弟拿了条毛毯让他裹在身上,省得直接一夜冻成重症肺炎,彻底嗝屁了。 后来冯峰上访谈节目为电影做宣传时,主持人追问他的私生活,好奇他和弟弟冯子昂的关系。冯峰想了半天道:“我跟我弟这辈子就正儿八经谈过两回话。第一回,他把我看上的姑娘给谈没了。理由是,我不靠谱,会祸害人家姑娘。第二回,他把他自己看上的姑娘给谈成了。我全力支持他去追我弟媳妇了。” 当时台下的观众都笑翻了。主持人也笑得话都要说不出来,连连感慨,看不出来,口讷不能言的小冯先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居然将出了名好口才的大冯先生给说晕了。 冯峰一脸悲恸:“怎么办呢?弟弟都是债啊!要是妹妹肯定就不会这么讨嫌了。” 此时,陪着弟弟蹲在窗台底下的冯峰叹了口气,拍拍冯子昂的肩膀,相当具有自我牺牲奉献精神地开了口,舍已为人道:“算了,你去追婧婧小美人吧。” 难得这个可怜的傻弟弟能够喜欢上什么。这个傻瓜,觉得喜欢是对被喜欢对象的亵渎啊! 结果冯导这么一番仁慈兄长的做派并没有获得弟弟的感恩涕零。冯子昂直接警告道:“以后不许这样叫许婧,她是我老婆。” 多年以后,陈曦跟冯子昂喝酒闲聊的时候,曾经问过对方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冯子昂是怎么从心结中解脱出来,决定一心一意地追许婧的呢。 冯子昂沉默了半天,才说出了心里话。他原先觉得自己太糟糕,不配。后来才发现,如果许婧不在自己身边,由自己照顾着,他都放心不下。 “好像其他人更加糟糕。” 许婧以为自己今晚将彻夜难眠。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热闹与喧嚣,多多的幸福与快乐,感染了她。六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痛苦与愤怒都像潮水一样退去了,剩下的唯有淡淡的惆怅。 她后不后悔自己曾经喜欢过达子?她想她是不后悔的。是的,她曾经喜欢过达子。在撕心裂肺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明白着,她是喜欢这个人的。她已经习惯了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曾经在她痛苦无依的时候,给过她温暖与支持。那些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没有惊心动魄,却也构成了一种名为爱情的东西。 许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我安慰。毕竟,谁也不能真正看清楚一个人的灵魂,包括她自己。 或者女人更加愿意用爱作为一种保护色。因为有爱情的存在,所以内心的感觉会好受一点。 有一瞬间,许婧很想打电话跟妹妹聊聊这个话题。可是最终,她依然选择了沉默。今天是妹妹新婚大喜的日子,她不应该再去打扰妹妹。 第二天一早,许婧起了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还在酒店里享受了一顿精美的自助早餐。她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她要好好加油,好好努力,来享受更好的生活。 是的,对自己好一点儿吧,女人。 她起身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服务员捧着一个食盒送到了她的面前,笑容可掬道:“许小姐,您的朋友为您点的饭菜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欢迎您的光临。” 许婧看了看食盒里的饭菜,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明显不是厨师的手艺。谁家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是这手艺,早就该被炒鱿鱼了吧。她没有拒绝这份午饭。何必呢,非得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态。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吧,无需太刻意。 一上午的时间,产后病区都特别忙。不断有刚顺产的产妇跟刚手术完的新妈妈转到病区来。许婧一直忙到护士长都忍不住喊“饿死了”才意识到已经是中午时分。 护士长问她要不要一起点饭时,许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带了饭。 叶子不明所以,笑着揶揄护士长:“哎呀呀,人家待遇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家有爱心三餐。” 许婧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然而并没有。她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想,是啊,达子起码给她送过这么久的饭呢。其实她过往的这段感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她喜欢过达子也不是正儿八经瞎了眼。总有一些美好可以回想,不需要彻底否定过去。 她拿了食盒出来,准备去洗手吃饭。在婴儿游泳间外面,却意外碰上了熟人。许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点儿欣喜:“华子哥,你怎么在这儿?你当爸爸了啊?你老婆在哪一床啊。” 华子看了眼许婧,笑着点点头:“总算是看到我了。我在边上瞅了有两个小时,愣是不见你往我的方向看一眼。” 许婧不好意思起来:“真对不住,上午忙疯了。一共接了十一个小孩,我们都紧张地不行,生怕会弄错了。对了到底哪一床啊?” 华子摆摆手:“没有。我这趟来,就是过来找你的。既然你还能认识我,这一趟我就不算白来。” 许婧笑着道:“那行,华子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我请你吃顿饭呗。” 华子在港镇时是出了名的小混混,然而跟许家关系还不错。许爸每次回乡都会去华子家坐一坐,跟华子爸爸聊聊天什么的。碰上了华子在家的时候,许爸还会说两句华子,诸如年龄不小了,不能瞎胡闹了,得有个男人的担当。以后父母老了,还是得指望华子照应。 许婧把这事儿跟在外地读大学的妹妹说了。许多却表示很正常啊,他爸就是这种脾气。也不硬劝人,但看到了会点醒两句。人家听不听,他都不会特别在意。 第595章 捅破 也就是这种性子,许爸在小辈中间口碑相当不错。 华子自许婧初中毕业后基本上就没跟她有什么交集了, 到现在差不多有八年的功夫。要说他对这个多年前认下的干妹妹有什么感情, 基本上属于瞎扯。 他来这一趟, 实际上看的是许爸的面子。 虽然华子觉得许爸挺爱瞎操心的,但这位他喊一声“歪歪”的长辈却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即使他年近三十依然一事无成, 这位歪歪见了他依然会招呼他有功夫上家里吃饭去。就算只是一句客气话, 华子也依然承这份情。 华子本人也不是什么正派人,身边的小姑娘不少。不过有一点, 他自认为坦荡荡, 他从来不会忽悠人家小姑娘。达子的行为, 在华子看来就是挣了两个钱烧的,下作。嘴上说得多么爱许婧, 实际上做出来的事情, 却叫他看不起。 许婧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 正准备揣上钱包带华子出去吃饭时。科里的筱医生下了手术回来, 手上还拎着从手术室餐厅带回来的盒饭。按照医院的规定, 手术时间中午超过十一点半时,所有上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可以有份免费盒饭吃,算是单位福利。 筱医生笑眯眯地问她们护士:“哎, 你们谁没点饭, 就吃盒饭吧。我们中午出去吃,这饭放着也是浪费。” 先前负责帮大家点饭的护士抬头看见许婧,指着她道;“对,婧婧没点饭。你要不要吃手术室的盒饭。今天是青椒牛肚套餐, 看着还不错。” 旁边叶子插话道:“婧婧带饭了,是人家康总的爱心餐。” 一堆人都笑了起来。华子伸手拍了下许婧的肩膀,示意她把盒饭接过来:“别麻烦了,也别出去找地方了。我吃盒饭就行。没大事儿,就跟你说两句话。” 许婧看看时间,都十二点一刻了。这时候医院附近的饭店基本上都是满座。搞不好,他们过去还得等位子,到时候下午一点钟能不能吃上饭都是问题。她以为华子是肚子饿了,加上手术室的盒饭其实质量不错,一份盒饭在外面卖起码得十五块钱,关键是卫生有保障;于是她点了点头,谢过了筱医生,接了盒饭又拎上自己的那份饭,带着华子去示教室了。 这算是她们科里不成文的习惯吧。要是中午有自己熟人找来有事,大家就会把人带到示教室去说话,一来省得另找地方,二来也不至于人前说不出口。 许婧将桌子收拾出来,在桌上垫了旧报纸,放下盒饭,笑着招呼华子坐:“哎,华子哥,你尝尝食堂师傅的手艺呗。我们都觉得还不错。” 华子沉默着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掀开饭盒盖子,喊许婧:“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许婧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反对华子的意见。她想大概是华子自己真饿狠了,还是让人家先吃饭吧。 她拎开食盒盖子,看着里面的芦笋牛肉粒跟春笋荠菜炒虾仁,还有一个小盅里装着的是西洋菜鲫鱼汤。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沉默着用餐。 华子吃饭速度极快,几乎风卷残云般,一个饭盒就空了。 许婧看着他,心道,长得好果然占便宜。吃相成这样,她居然也不觉得华子形象不雅,反而觉得肯定是这盒饭实在太美味了。 华子都要三十岁的人了,竟然一点儿不比十年前差,依然相貌出众。难怪总有那么多小姑娘明明知道他是不上进的混混,依然甘之如饴地前仆后继。 他看了眼许婧用勺子舀着送进嘴里的虾仁,突然冒了句:“他开了这几年的饭店,也就这手艺?” 许婧知道这个“他”是指达子,笑着解释:“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饭,不是他做的。” 华子点点头,意有所指:“他也没办法今天给你做饭了吧。许婧,达子人在哪儿?” 许婧有种疲惫感。她想,华子过来也许是讨债的,或者跟达子有什么纠纷要处理。不过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怨恨达子了,但同时,她也要跟这个人彻底地划清界限了。她根本就不想再理会有关达子的一切。这个人要怎么玩,要怎么闹,从昨晚她看都那份视频时的一瞬间,就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了。 她摇摇头,面上淡淡的:“昨天下午他说他出差了,后面我没联系过他,不清楚。” 华子默默地看着许婧,半晌才冒出一句:“他以前经常这样吗?你都没有关心过他的行踪?” 许婧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她不想让这件事暴露在人前,因为她也会难堪尴尬。 华子伸手,从夹克衫里面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推到许婧面前,示意道:“你先看看这个。” 许婧反手将信封推回头,平静道:“如果是借条的话,不用拿给我看。我跟他之间,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即使他欠债,我也不会是连带债务人,没有义务还钱。” 华子怔了一下,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他以为许婧是个傻乎乎一颗心直接掏给男人的傻丫头,不想几年功夫,这个丫头已经长出来了。他点点头,催促许婧:“你看吧,不是欠条。我也不是来讨债的。就是有些事儿,我想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许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沓子照片,照片的主角有三个人。隔了十八个小时,他们的脸跟交叠在一起的身体,再一次印在了许婧的视网膜上。她原本以为自己再看到,依然会愤怒会痛苦,可是这一切却像是跟水洗过一样,感觉还是那个感觉,却有种说不出的缥缈与不真切。 她平静地放下照片,一语不发。 华子点点头,伸手拿回了照片跟信封,正色道:“是我土老帽,没跟上时代发展,不知道你心知肚明的很,还眼巴巴地怕你上当受骗。行,这事儿算我多事。许婧,你愿意跟达子说也行。我来了,带着照片来,我就愿意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许婧摇摇头,声音说不出的干涩:“华子哥,你误会了。我不惊讶是因为我昨天看过了这些东西。昨天我妹妹结婚,多多的婚礼上,有人想用这些照片的视频在大厅的LED屏上播放。” 华子立刻否认:“你别误会,那不是我做的,我不清楚怎么回事。我之所以直接来找你,而不是找上歪歪,就是想你自己解决这个事儿。我也不想事情闹大。我跟多多虽然没交情,但你们姐弟三个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至于要祸害多多的婚礼。再说了,这事儿要在婚礼上闹出来,还是歪歪没脸。” 许婧摆手:“华子哥,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过你。你做不出那种事。反正,那段视频其实要对付的人是我跟我妹妹。从昨晚看到视频以后,我就想清楚了。达子这个人,以后我是不可能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了。这事儿我觉得恶心,我以后都不想再提。” 华子点了点头:“行,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我是男人,比你了解男人。你要是接受不了这种情况,就彻底分了。因为他不可能真正改的。” 许婧勉强挤出个笑脸:“好,谢谢你,华子哥。那照片能给留给我不?我拿这个寄给达子。我连他的面都不想再见了。” 她不想知道达子究竟是怎样跟陈雪混到一块儿的。她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苦衷。这件事已经完全突破了她的底限。但凡达子还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她,将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儿。 华子笑了,潇洒地将照片推了过去,点点头道:“行,你拿着吧。就是你改主意了,我也不怨你。只怪我看错了人,白认识了你一回。” 许婧知道华子这是要一个承诺。她点点头,笑道:“华子哥,你放心。他要是追问不休,我就说是有人寄到我们家的。到底是谁寄的,这谁知道啊。” 达子是三天后从看守所里保释出来后,才看到那封挂号信的。信寄到了店里,落款是许婧的名字。他本想先到店里好好洗刷一番,用柚子叶煮水去去晦气后再去找婧婧。这几天都没能联系婧婧,他心里心虚的很。 哪知道他人刚到店门口,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递给他一封信,解释道:“这是嫂子前两天寄过来的,我们都没敢动。” 达子摸了摸,感觉里头像是照片。他以为是许婧在她妹妹婚礼现场拍的照片,就给他送到店里头来了。达子摇了摇头,女孩子就是要个浪漫。明明可以见面后直接给他看的,还非得弄个鸿雁传书什么的。真是能折腾。 他不以为意地揣进了兜里,去值班室洗澡换衣服。 达子的母亲满脸愁苦之色跟在儿子后面,丝毫没有因为儿子暂时已经放出来而多高兴。 三天前,她接到警察打到家里的电话,说是他儿子犯事儿了的时候,她就差点儿没晕过去。他们老康家,几时有过这样丢人的事情。小孩子瞎胡闹贪玩,是常有的事儿,可哪个玩的跟她儿子这样荒唐。两个老爷儿们,骑在一个女的身上。这女的就是天仙,也不至于这样啊! 现在儿子闹出这样的事情,警察还说不是普通的玩女人,罚点儿钱就了事了。他儿子这是犯罪了,要蹲牢房的。 虽然儿子托朋友找来的律师说什么聚众赌博罪真正被判刑的人非常少,可达子妈还是心头慌慌的。这要不是有人整他儿子,这又不是卖淫嫖娼的,怎么会把警察给招来呢。只要是有人整,盯着不放,这事儿到底怎样还难说。 达子已经脱了衣服走进了浴室。达子妈看着脏衣服,心里头一阵膈应的慌。她不想洗这些衣服了,她只想放把火,把这一切全都烧掉。只有烧掉了,才能干净,才能跟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达子进了浴室才发现没有拿毛巾,喊了一声门外的他妈。 达子妈一面将毛巾递进去,一面忧愁万分:“你个死小子噢。婧婧这么好的姑娘都拴不住你的心。你搞出这样的事情,要是婧婧知道了,哪里还会再嫁给你啊!” 先前达子妈还觉得儿子找的这个女朋友个子矮了些,害怕影响孙子的块头。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上嫌弃这些。她满心满脑地惶恐着,许婧性子是软和好脾气。可她爸爸却是个有能耐的人,对她家达子一直淡淡的。要是让许婧她爸知道了这事儿,问题就大了。 达子心里头也慌得很,却强撑着镇定下来,安慰他妈:“没事儿。我问过律师,就是万一我判刑了,缓刑的可能性非常大。也就是我不用进牢里去。咱们先稳住婧婧,别让她起疑心。就是真到了不好的时候,先让婧婧去海城读研究生。等到这边事情彻底了了,我再趁着她放寒假的时候,跟她领证结婚。婧婧性子单纯,人又心软。我这是为了做生意才不得不敷衍人家领导。我心里头只有婧婧。” 达子妈气得捶了儿子背上几下,恨声道:“你怎么二两黄汤下肚就管不住自己呢。我不管你啊,儿媳妇我就认准了婧婧。你是跟人家下跪也要,打自己耳光也罢,你反正要把婧婧给我哄回头。哪个小妖精都别想进我们老康家的门。” 达子安慰他妈:“放心,放心,就是冲着你这个婆婆,婧婧也会嫁给我的。这事儿压着,千万别在婧婧面前走漏风声。尤其是二姨,你要是在面前露出一点儿,她不搅合的满城风雨才怪哩。” 达子妈吓了一跳,讪讪道:“那不至于吧。你二姨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不至于分不清轻重。” 达子一听差点儿要跳脚:“你竟然让二姨知道了?我的妈呀!二姨跟你别了一辈子苗头你不知道吗?光他们家的春生,蠢得跟头猪一样,花钱砸进去的中专,也好意思在我们家显摆了多少趟。每次还明里暗里踩婧婧,她图个什么啊。不就是觉得我老婆找的好,春生是绝对没能力找到一样条件的老婆,所以她才故意这样搅和的!” 达子妈讪讪道:“那今天我不是跟你爸火急火燎赶过来接你回家么。刚好碰上你二姨带你姨爹去医院复查,她包了车子,我就顺便跟着一起上来的。” 达子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当时被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心慌。 第596章 看透 达子哪里还顾得上洗什么澡,赶紧问她妈拿电话打给二姨。那么个碎嘴皮子, 无事生非的东西, 他平常压根就不稀罕跟这人打交道。 达子妈也慌了起来。她现在终于意识到达子他二姨一直看不上婧婧的。这人该不会真跑到婧婧面前去说三道四吧。她拨了自家妹妹的电话, 奈何始终没人接。 达子心浮气躁,把他妈狠狠骂了一顿。永远都是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 一点儿主见也没有, 只会被人哄得团团转,专门给家里人添乱子。他愤怒地指着他妈:“你这也活了大半辈子了, 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他忙不迭地穿上衣服, 连从橱柜里找新衣服都顾不上了。他得赶紧去医院, 立刻找到二姨,把那大嘴巴给拦住。 达子妈被儿子骂得眼泪汪汪, 一个劲儿抹着眼眶。达子看也不看, 直接抓着车钥匙跑到了店门口。大堂经理在喊, 问他中午怎么安排。他挥挥手, 示意对方自己看着办。他现在有急事要处理。 达子爸爸在外面店面里抽烟, 看着儿子跟一阵风似的出去,跺脚喊:“你好歹把衣服给换了烧掉啊!” 达子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三步并两步地朝外头奔着。要是让二姨冲到婧婧跟前胡说八道一通, 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儿呢。 达子爸爸听老婆哭诉了事情始末, 气得跺脚。他就是出去撒泡尿顺便抽了根烟的功夫,这个不长脑子的老婆就把自家的底儿卖给她那个恨不得他家天天鸡飞狗跳的妹妹了。 他伸手拍了一下达子妈,骂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去医院,你那个妹妹, 达子一个晚辈难不成还能一巴掌扇得她合上嘴?” 达子的车已经开走了。老两口只得赶紧出门坐地铁去医院。可怜两人身上还没有硬币,售票机又不识别二十块钱跟五十块钱。还是边上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看他俩可怜,给指点了人工售票处的位置。 两人千恩万谢,赶紧去售票窗口买了票,进去乘车。 这一家三口都在暗自求神拜佛,祈祷达子二姨千万别这么早就找到了许婧满嘴跑火车。可二姨一向风风火火,靠的就是身上的这股劲头。 二姨听说自家大姐说达子玩女人玩进大牢里头去了,心里头就是一阵偷笑。哼!没文化就是没文化,挣再多的钱也是暴发户。像他们家春生,就肯定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达子要是知道二姨这心思,肯定得鄙夷。那是因为你们家春生没钱玩,还真以为这小子有多正经呢。上他店里来吃白食,还一个劲儿盯着人家服务员姑娘的腿看,自以为是他表弟,能骗到人家姑娘。可惜服务员就没有一个蠢的。谁不知道,他家穷得要死,还打肿脸充胖子。 自觉终于压了自家大姐一头的二姨,将自己丈夫往门诊一丢,趁着等号的功夫,兴兴头头地去找许婧了。哎哟,她这个当二姨的,可得好好跟那个小丫头片子说道说道。家和万事兴,这种时候,女的一定得稳住,首先要保全家庭。不然让那什么小狐狸精钻了空子,那可就得真吃大亏了。 许婧昨晚上的是小夜班,一觉在值班室睡到八点多钟才起床。刚好科里一阵忙碌,她就没急着走,而是跟着在边上帮忙。刚刚忙罢手上的事情,许婧要去换回自己的衣服时,达子的二姨大老远地就打着招呼过来了。 二姨脸上的表情看着是担忧哀愁,可那满满的喜气就跟脸上打了玻尿酸一样,时刻都要冲破面皮彰显着存在。她大声叹着气,伸手拉住许婧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感慨了一通女人不容易,女人辛苦之类的话题。 许婧不知道这人想干嘛。但她不愿意在科里跟这人拉拉扯扯。她脸上勉强挤出笑来:“那个,阿姨,你要有什么事儿,咱们出去说吧。我下班了,这边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达子二姨要的就是这么个人来人往啊。许婧在人后哭,没人看得到,那她还辛辛苦苦跑过来说一通图个什么呀。她那肥厚的手掌结实有力地拍到了许婧的手背上,一副“咱俩是自己人”的模样。二姨痛心疾首地开了腔:“婧婧,你放心。达子就是再混再不懂事儿,我们这些长辈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们都认你这个媳妇。” 达子没能挤上电梯,是跑上楼的。他几乎快要跑断气,才奔到产后病区的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正拦住婧婧喋喋不休的二姨。他眼睛一下子红得充血一样,厉声喊了一句:“二姨!” 这一声,不仅达子的二姨吓了一哆嗦,连护士站的护士们都忍不住皱眉。护士长看了眼许婧,意思是让她去提醒一句,病区里面都是产妇跟小宝宝,不能高声喧哗。 许婧看到气急败坏的达子,沉默着甩开了二姨的手,沉声道:“你有什么事情,跟你侄子说就好,不用跟我说。” 说着许婧就挎上了自己的包,朝另一个一般只有他们医务人员自己使用的门口走去。 二姨关键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哪里愿意让许婧就这么走了。她抓着许婧的手不放,一个劲儿嚷嚷:“哎哟,婧婧,你可不能这么大的脾气。有话好好说,我怎么也是你的长辈啊。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打架床位和。达子虽然爱胡闹,贪玩不懂事儿,你也得好好劝着。当人媳妇的人,哪里能老是这么任性。” 达子已经从病区大门奔到了这头,闻言面上勃然色变。他厉声警告二姨:“你跟婧婧瞎掰扯什么呢。婧婧啊,是我不好。前两天的事情出的太急,愣是没赶上你妹妹的婚礼。我跟你道歉,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别生气。” 许婧木然地看着这男人装腔作势。她三天前就已经知道这人是鬼混的时候,被警察给逮进去了。现在,他还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连句实话都没有。她想起了妹妹新婚前一夜,抓着她的手,哭着哀求她趁早跟达子分手。 多多说:“姐,那个人根本就不尊重你。他没有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所以他撒谎骗你都不会有任何愧疚感。因为他心里其实认定了你没有资格跟他计较。” 呵,她认识了十年的男人,他们还交往了好几年。她竟然还比不上妹妹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楚。难道真的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许婧认认真真地打量达子的脸。这是一张容易引起女人好感的脸。那天华子到医院来找她的时候,叶梅还跟她感慨,说是不是港镇专门出美男子啊。许婧的爸爸、堂哥还有弟弟都长得好,达子也相貌堂堂,冒出了一个老邻居居然帅得人神共愤。 达子的脸看着比华子更加容易让女人产生信任感,他还没有华子的那份阴柔美,看着是个顶天立地仪表堂堂的男子汉。这个人,满脸诚恳地跟她说着瞎话,还一副伏小做低,分外深情款款的模样。 那些日子那些年,她的眼睛是被乌鸦给啄瞎了吧! 许婧轻声问达子:“达子,我们认识多久了?” 达子愣了一下,他初一时就知道有许婧这号人了。不过后来一直到初三时才开始追她。 许婧笑得凄凉:“我在你眼中,是不是愚不可及,蠢得惊天动地。”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想到陈曦犯了错误时敢不敢这样哄骗多多。 是的,陈曦不敢的。因为多多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可是真正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非常难。多多的记性好的吓人。无意间的一句谎话,下一次说谎的人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谎言,就会被多多察觉到。而且,多多的性子非常激烈。她只要对一个人失望了,就绝对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为什么达子敢欺骗她?因为就是被她察觉了,她也不会对达子怎么样。最多就是生一段时间的气,最后又被达子花招百出地哄好了。 你为什么会被这样轻视怠慢,因为你的一言一行都提醒着别人,轻忽你,没有任何关系。 达子被许婧的话给问愣了,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婧婧——” 二姨忙不迭地开了腔:“哎哟,婧婧,你哪里能这么说。达子怎么可能认为你蠢呢。咱们规规矩矩的女人家,又怎么会往那种脏地方想。达子也就是随便玩玩,不当真的。……” 达子连捂嘴都来不及,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把他二姨给打得往边上一歪,撞到了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因为楼层设计的问题,靠近另一边门口的走道,站在护士站里的人不太容易看到这边的情况。直到这一声闷响,护士长才被惊动了,跑过来看情况。她担忧地问了一句许婧:“婧婧,有没有什么事情?” 许婧勉强朝护士长露出个笑模样,轻声道:“没事儿。护士长,我下班先走了啊。” 护士长看了看许婧,又瞄了眼气急败坏的达子,劝了一句:“那个,什么事情都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二姨被自己大侄子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牙花子都出血了,一口的血唾沫。她发出“哎哟哟”的哀嚎声,捂住脸,连话也说不周清。 达子也勉强对着护士长露出轻松的笑容,解释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前几天突然有急事出差了一趟,都没顾上跟我们家领导汇报情况。都是我的错。” 许婧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每次都好像他姿态摆得特别低,全是她耍小性子,爱无理取闹。她想到了以前老是听带教老师还有舍友说,你们家达子很不错了,你对人家别总是臭脸么。她莫名其妙就成了爱使小性子的大小姐。这人踩着她,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居然心甘情愿地被踩了这么久。 护士长果然转过来劝许婧:“婧婧,工作忙,这谁也没办法的事情。你就给康总一次机会,别生气了。” 许婧突然间有种想要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冲动。她沉下脸,冷着声音问达子:“我寄给你的信看了没有?” 达子连忙道:“婧婧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办一个比你妹妹更加风光的婚礼迎娶你。” 许婧心寒不已地摇头。这个人踩着她已经成了习惯。这话落到护士长耳朵里会怎么想。以后她但凡对他有半分不满,护士长就会往她眼界高了嫌贫爱富的方向去想。想要比妹妹更盛大的婚礼,全城又有多少比陈家更富贵的人家。 她许婧,不是看不上达子穷,不是想攀高枝儿,为什么这样糟蹋别人的一份真心! 第597章 分手 护士长笑着出来劝和:“婧婧啊。日子过成什么样儿,只要自己知道。咱不能光盯着表面上的那点儿看啊。” 许婧连失望都没有了。她瞥了眼达子, 声音里满是漠然与萧索:“到现在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你到底是不是人?” 达子心头发慌, 下意识地就挡在了二姨的前面,脸上挤出笑容来:“婧婧, 你听我说。你别理她胡说八道。咱就挺好的。我从来没嫌过你个子矮。真的, 你就是最好的。她算什么呀,整天满嘴跑火车, 有什么脸对你指手画脚。咱不理她啊!” 许婧完全不想再待下去, 这样恶心的人, 这样恶心的事。她多待一秒钟她都要爆炸!她冷冷地丢下一句:“你真让我恶心。”转头就要走。 达子心烦意乱,想要伸手抓她, 却又扑了个空。护士长有意无意地站在了许婧跟达子中间, 起了个隔离的作用。达子被这么一阻挡, 就眼睁睁地看着许婧往门外走。他想追上去, 二姨还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不放, 嘴里呜呜嗯嗯地愤怒着。 一时间,达子连随手捞起一根拖把,直接砸死二姨的心都有了。 许婧刚走出门口。达子的爹妈就从电梯口冲了出来。他们上次过来给许婧送炖汤的时候, 知道了这一条不怎么挤的电梯路线。 达子妈一见儿子狰狞绝望的面孔, 登时眼前发黑,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这是,这是二妹这个烂嘴巴的,把事儿给说穿了。 她伸手一把抱住急着走的许婧,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婧婧啊,你听达子解释啊。这都是为了做生意。达子心里只有你,你可不能往歪处想啊。” 许婧被这么搂着,动弹不得。她还不好对着一个哭哭啼啼的长辈动手,恶心得好像浑身上下都有毛毛虫在蠕动。她发出一声的愤怒的低吼:“你们一家都不要脸。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二姨总算是从被打的眩晕中恢复了过来,闻声就扯着嗓子指责许婧:“哎哟,你这姑娘架子也太大了吧。我姐姐怎么对你的,长眼睛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差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了。你倒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都这样,还对我姐姐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世道是变了啊,小辈倒成了老辈的祖宗。” 许婧被恶心得厉害,再也压不住嗓门,索性放开了控诉:“你们一家都是这个样子。自说自话,踩着我博好名声。要不要脸?做出这样的龌龊事,竟然还能说是我架子大,不懂事。禽兽不如!达子,我问你,我给你的信,你到底是看还是没看?” 达子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强笑着:“婧婧,我知道我不能跟你妹夫比。我方方面面条件都不如他。可是我对你的一颗心,真是从肚子里剖出来送到你眼前的啊。这颗心是真的。咱以后肯定过得不比你妹妹差。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如当妹妹的过得好。” 许婧突然间伸出手,一巴掌甩在了达子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因为许婧比达子矮了二十多公分,这一巴掌的落力点其实是达子脖颈跟下颌的交界处。达子登时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看了我给你的照片,你还有脸说你的心,你到底恶心不恶心?!” 达子急着嚷嚷了起来:“这心不能用钱来衡量啊。我只有一百万,但我愿意将这一百万全都花在你身上。你妹夫的确有钱有势,可付出的真心成分未必比我多啊。” 护士长看着已经有病人朝这边探头探脑,深感尴尬。她赶紧劝他们:“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婧婧啊,咱们去示教室说事行不?” 许婧摆摆手,冲护士长露出个古怪的笑:“不用了,护士长。我跟着一家人都没话好说。做生意做的牺牲可真够大的,连派出所都进了。现在站在我面前说什么真心。一家子都这么恶心龌龊!你别拿你的脏东西跟我妹妹的婚礼照片放在一起说事儿。龌龊玩意儿,亏得你被抓了。不然你要是去了多多的婚礼,糟蹋了多多的婚礼,我先杀了你!” 达子慌得手足无措,婧婧怎么知道他被抓了的事?到底谁在搞他?他手打着哆嗦,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信封。等看到了第一张照片,他的脑子就“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一定是有人搞他,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整他。 他眼睛猩红,伸手去抓许婧的肩膀:“婧婧,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 许婧被晃得头晕脑胀。原先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抱着她的达子妈则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伸手扇自己的耳光,一把鼻涕一把泪:“婧婧啊,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错。你就原谅达子吧。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俩。” 病区主任也被这边的声响给惊动了,闻声过来劝说:“哎哎哎,这位大姐,你先起来说话。许婧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这到底是长辈。” 说着,他跟护士长一左一右的,想把达子妈给扶起来。可这人就是死命摇头,哭着表示婧婧不原谅她的话,她就一直跪下去。 旁边看热闹的病人家属已经有几位中年妇女发了话:“哎,你这个姑娘,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逼着婆婆给你下跪啊。” 许婧先是伸手推开了跟发疯一样的达子,而后露出一个近乎于疯狂的诡异笑容来。 她声音发涩:“你们家不就是欺我脸皮薄,不敢把你们做的丑事给说出来,怕丢脸吗?对,你们是吃的我死死的。我嫌丢人!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丢过人!我男朋友,玩女人玩进派出所去了。两男一女,你们可真够会玩的。” 一下子,就连始终劝和的病区主任跟护士长都沉默了。听到声音过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跟医生护士也说不出话来。原本正义愤填膺指责许婧不尊老没教养的几位婆婆妈妈辈的女人,一下子就跟被卡住了脖子的鸡一样,眼睛瞪得老大,死活发不出声音来了。 许婧眼睛黑沉沉的,就跟两口古井一般。达子看了都心慌,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看不清许婧想法的时候。 “我本来想给你们留脸,不想把这种丑事给说开了,脏了大家的耳朵。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一来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满嘴跑火车,一句实话都没有。明明是你们一家子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你一哭你一跪下来;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了我身上。所有人都指责我不对。没人关心你们做了什么龌龊事。你一个长辈都下跪了,天大的事情也该抹过去了。我都能逼着长辈下跪,我是多么夹生多么不讲理的人!” 许婧转头看着达子妈,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我逼你了吗?是你在逼我。你们一家子都装得可怜兮兮的,逼我!踩我!我不原谅就是我架子大,不讲理,没有心!你们一家子心脏成这样,居然也有脸跟我谈心。我是瞎了眼,竟然会以为你是老实的好人。对,你是老实,老实的坏人,哭哭啼啼逼得人往火坑里跳的坏人!你真让人觉得恶心。” 达子的二姨跳了出来,嚷嚷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跟婆婆讲话呢!你婆婆对你多好啊!这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公公下笼子下到了大黄鳝,说要给你婆婆补身体。你婆婆都舍不得自己吃,非得送上来给你补气血。你婆婆待你的心,你就放在泥巴里头踩?” 达子妈嚎啕大哭起来,又开始甩自己耳光,一个劲儿嚷着:“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许婧却突兀地笑了起来,她抬眼看达子:“你是死人吗?还是你根本就无所谓。看着你亲妈糟践自己的身体,你都无动于衷。你们一家人的身体,都是工具,是吧!只要能达到目的,根本无所谓!”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达子的身上,看他有什么反应。 达子牙一咬,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急切地看着许婧:“婧婧,你听我解释。我真是被逼的,那个人有特殊癖好。一定要我陪着,才肯下去玩。我真的是为了做生意,我想让你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许婧像是看到一只恶心的大老鼠一样,慌忙躲过了达子伸过来的手。她摇头道:“我跟你没关系。我们分手了。别拿你做的恶心事按到我头上来。” 达子听到“分手”这两个字就崩溃了。他面孔都扭曲了起来,大声吼道:“我不是为了你,我会这么拼!我喝酒喝到胃出血送医院。我守在人家门口三天三夜连眼睛都不敢眨。我就是为了能把生意做大了,不让你这么辛苦。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说你跟我没关系?!” 许婧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到底要不要脸?你到底要不要脸!你一切都是我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让你整天装得深情款款骗我踩我,我让你跟陷害我的人滚床单了?你给我什么啊!我的房子我的店,你一分钱也没有出过!偷换概念,故意误导,让大家以为我是靠你养着的。龌龊!下贱!无耻!世界上怎么会会有你这种人,你不配做个人!” 达子却跟中了邪一样,一个劲儿地嘟囔:“陈雪没说错,你就是从头到尾都没看得起过我。我就是跪在你面前过日子,你也不会正眼看我的。” 许婧冷笑起来:“是啊,你果然跟她是一路人。你俩有共同语言共同话题。我祝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达子眼睛充血,喃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这个臭婊。子!”他眼睛里迸射出希望的光,伸手抱许婧的腿,迫切地看着她,“婧婧,你听我解释。就是陈雪,那个臭婊。子嫉妒我爱你,所以故意设局陷害我来着。这样搅散了我们,她就如愿以偿了。” 达子妈在旁听了,立刻附和儿子的话:“对对,婧婧。达子是被人害的,你可要稳住,千万不能便宜那个狐狸精啊。我们老康家,只认你这个儿媳妇。” 许婧突然间想到跟妹妹看电视的时候,多多感慨的一句话“这些电视剧真是会毁掉一代人”。 多么荒唐可笑的逻辑,要有大老婆的精神,凡事一个忍。只要你忍住稳住,人间自有真情在,好日子肯定能到来。丈夫会幡然悔悟,对你真情一片。欺负过你虐待过你的人都会痛改前非,被你的高尚情怀所感动。 你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只要咬紧牙关忍住就好。善良忍让会让一切艰难困阻灰飞烟灭。 呵呵,灰飞烟灭的是被活活逼死的受害者。 许婧阖了一下眼睛:“你们家是有多看不起我,才有这样膨胀的自信,以为我跪着都想进你们家的门?我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你们自己去找愿意跪着过一辈子的人吧。我堂堂正正一个人,我的脸面我自己挣。” 许婧想要推开达子,自己走。可是无论她怎么推怎么踩,甚至不惜抬脚踹,达子都纹丝不动。 她知道这个人是在打苦情牌。她挣扎的时间越长,边上的人就越容易产生对他的同情心。现在不就有人在边上说风凉话:“哎哟,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姑娘哎,过了一辈子,谁还不犯点儿错误啊。男人知道错了,肯回家了。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吗?” 达子妈附和道:“对对对,婧婧啊。是那个糟心烂肺的狐狸精故意勾引达子犯错误的。达子对你什么心,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么。有错就改,达子认识到错误了,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护士长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这一家子实在太可怕了。道德绑架舆论造势,非得把许婧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往火坑里头逼着跳下去,他们才如愿以偿了。这是简单的犯错道歉吗?要不是许婧实在忍无可忍把事情撕扯开来。到现在,他们还以为是达子为了谈生意冷落了许婧,许婧跟人闹脾气呢! 偷换概念移花接木添油加醋到这种地步,这人以前所谓的对许婧的好,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啊! 她心里头一阵庆幸。亏得这人是玩脱了,被警察逮到了。不然许婧这么稀里糊涂嫁到这种人家,真是连怎么死掉都不知道。 护士长想着该怎样赶紧把许婧给从那可怕的男人手下抢回头。她跟病区主任对视了一眼,故意扯着嗓子开腔假装关心:“那康总你现在这是保释了?案子判了几年啊!聚众淫乱可是要蹲大牢的。” 一开始还在劝许婧要宽和大度,原谅自家男人的中老年妇女们也偃旗息鼓了。这男人在外头花花肠子跟蹲大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面那条,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后面,蹲大牢的可不是正经人。这以后生了孩子,有个坐过牢的爹,一辈子的污点。孩子以后想考国家饭碗,人家都不让考。 达子妈一阵心慌,忙不迭地想掩盖过去:“这都放出来了,哪里要蹲大牢啊。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 护士长假笑道:“按程序也没那么快吧。我多一句嘴,你们家还是赶紧找个好律师。到时候能少判点儿。这才是现在该忙的事儿。” 达子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寒心不已地盯着许婧:“你这是要撇下我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许婧气得七窍生烟,这世上怎么有这种自说自话的泼皮无赖。她冷着声音道:“我们不是夫妻,从来就不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任何关系。” 达子突兀地笑起来,声音听上去无比的悲怆:“对啊,你重来就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当年你的裸照满天飞的时候,我千里迢迢赶回来。我有嫌弃过你一句吗?人人都笑我戴绿帽子,我抱怨过你一句吗?” 旁边人发出一阵“嗡嗡”声,看许婧的眼神都不对了。 许婧有种不断被刷新下限的感觉。这人居然这时候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口干舌燥,胸口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听着旁边的人议论,行了,自己都不干净,一人一板子。她男人没计较,她倒是有脸揪着不放了。 护士长急忙强调:“康总你可不能说这种话。婧婧当年是被人陷害的。这事儿警方可都是有定论的。” 达子妈连声应和:“对对对,两个孩子都是被人陷害的。婧婧,你就原谅达子一回吧。” 许婧眼前一阵阵发黑,早上没有胃口吃早饭,现在她好像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晕过去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 冯子昂跑出了一身汗,他冷冷地看着达子:“陈雪把她自己当鸡的时候拍下的照片,换上许婧的头像,发到网上去陷害她。当年许婧差点儿没被这件事逼得走投无路。你跟陈雪滚到一张床上的时候,倒是想不起来还有陷害这件事啊!” 许婧稳住了身体,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你禽兽不如。” 旁边的围观者发出了“嗡嗡”声,有医护人员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一个个都对达子露出了极度鄙夷的神色。 叶梅从护理部开会回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尾巴。她瞪大了眼睛,指着达子,声音都颤抖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婧婧那时候差点儿没被那个臭婊。子给逼死啊!你身体里头装得是狼心狗肺吗?” 亏得她还一直在许婧面前给这个人说好话。她甚至还私心里觉得许婧架子太大了,达子受了不少委屈。 叶梅有种想抠掉自己眼珠子的冲动。她为什么老是看不清楚人。先前一个韩医生,现在一个达子;都不是好东西。 许爸不比冯子昂速度快,这会儿才赶到产后病区。他看见达子还抱着他女儿的腿,直接一皮鞋将达子给踢到了边上,一把护住了大女儿。他怒声道:“你滚开,脏东西,别脏了我女儿的脚。” 达子撕心裂肺地喊起来:“你们看不起我,你们一家子从头到尾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没有你二女婿家里有钱有势,所以你们始终看不起我。” 许爸怒道:“我是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一个无耻下作的东西,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我看你们家也不必费心找什么儿媳妇了。直接就娶进门那个陈雪得了。刚好同甘共苦,一起蹲了牢房,感情坚不可摧。” 他搂住女儿的肩膀:“婧婧,我们回家去。这种下作的东西,一辈子都别想踏进我们家的门。” 达子在后面喊着:“许婧,你摸着良心说一句。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男人看过。咱俩谈了这么多年,你碰都不让我碰。你这是替这个野男人守着呢!” 这下子喧嚣声更大了,边上人议论纷纷。合着女方好像也出轨了啊。 许爸转头,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我们看不起你,是因为从来就没有过一个男人的担当。自己犯了错误,还把脏水往女方身上泼,连正视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全家都嫌你脏!” 第598章 红 许婧冷冷地看着达子:“我许婧对天发誓,我在交往的过程中但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都天打五雷轰, 不得好死。康达, 你敢不敢也发个誓?” 对啊。妹妹说的没错。她对冯子昂动心是跟达子交往之前的事。她为什么要有负罪感。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达子张了张嘴。 他想说,当年最后关头他让人放了陈雪, 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真闹出人命来不值得。陈雪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前程尽毁, 唯一疼爱她的亲人也为这事儿气死了。实在不必把人逼到绝路上。 至于后来, 他不过是做生意需要有个能拿捏的住的女的去陪人上床。陈雪好歹上过学, 跟一般的风尘女气质上就不一样,是个能拿得出手的陪客。古代扬州盐商还专门养了瘦马去送给达官显贵。这是生意场上的惯例。 再说了, 让陈雪一直就这么在烂泥堆里打滚翻不了身, 难道不是对她最好的惩戒么。 他是真不稀罕陈雪这种烂肉。就跟臭豆腐一样, 吃着再香, 谁也不会真把它当能上得了台面的玩意儿。实在是有些领导鸡贼, 生怕有人装针孔摄像头,好拿了录像去敲诈威胁他们。所以才要求一起玩,这样他也进了录像。他就不敢再拿这东西起别的心思。 那些人为什么要拉着他一起玩才觉得保险, 还不是因为他出了名的怕老婆, 不敢在外面乱来么。他从来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刚有点儿钱,就包养了二奶三奶的。他对婧婧,是一片真心。 达子一时间委屈得厉害。他这么多年对许婧的付出, 为她做的牺牲,她竟然一笔抹杀掉了。 许婧像是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她冷笑道:“您的牺牲太重,我承受不起,您也别祸害别的姑娘了。我看您和陈雪就挺好的,水平可以去拍小电影了。” 说着许婧就在许爸跟冯子昂的保护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这种人就跟臭泥巴一样,不能撕扯,只能避开,不然就会沾上了一身的腥臭,清洗都到脏了一大片地方。 达子发出一声嚎叫,想要去追许婧。被病区主任找来的医院保安紧紧抱住了他,不让他闹事。 主任轻咳了一声,转身诚恳地看着一直在角落里当背景板的达子父亲:“那个,你们家还是先好好找个律师,先把正经事给了了吧。” 说着,她示意保安将达子给请出去。然后伸手拍了下护士长的肩膀,暗示对方跟自己一块儿走。 等到了主任办公室,主任才轻声叮嘱护士长:“这两天病区外面保安就常驻着吧。让许婧先休假一个礼拜。护理部跟人教处那边,我去说。这姑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种恶心的事儿。真平常看着不显,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许婧这还没有嫁过去。不然被这一家子给坑死了,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护士长摇摇头,可不是嘛。亏她以前还觉得达子人不错,就是嘴上油嘴滑舌了一点儿。不过在外面做生意,不会讲话怎么吃得开。婧婧刚好是个老实头,配这种人以后不吃亏。她倒是忘了,就这个人就能让婧婧吃亏吃到有苦说不出。 许婧被父亲跟冯子昂一路护着到楼下车子里,立刻开车走了。 许爸皱着眉头道:“婧婧,你把号码给我,我来给你请假。这种人,以后都不用再见他了。平常装得跟什么一样,撕破脸的时候,就知道有多不要脸了。” 晚饭桌上,许爸接了个电话,从自己老战友那边得到了消息。达子因为在医院里跟保安打了起来,把人家脑袋给砸破了,又被拘留了。估计这一回,他想要再保释出来就难多了。 华子跟许爸碰了下杯子,笑道:“歪歪,什么事儿啊?” 他今天傍晚在许爸公司附近转悠,如愿以偿地“偶遇”了许爸。跟他想的一样,这位已经西装革履,开着小车的歪歪看到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往常华子碰上这种情况都是笑着婉拒,随便找个理由推过去。这一回,他倒是大方地点头说好,表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到港镇口味的家常菜了。 许爸笑呵呵地喊他上车:“行哎。你要吃好的不一定有,家常菜倒是从来不缺。菜都是你婶婶自己在单位菜地上种的采的带回来的。全是新鲜的,连农药都没有。” 他打了个电话给许妈,说了今晚家里来客人,让她把冰箱里的鮰鱼给烧了。他笑着跟华子说:“上次回去时,说让你过来喝一杯多多的喜酒。你就嘴上说着好,人也不露面。刚好,这鱼是我二女婿送过来的。就当是补喝一杯喜酒吧。多多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了。” 华子窥着许爸镇定自若的神色,心里头暗自佩服。今天上午才知道那样糟心的事情,还闹得那么不可开交;傍晚的时候,这位歪歪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了。 难怪歪歪能从在村里被人看不起的角色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两人到了家,家里只有许妈在厨房里头忙碌。华子笑嘻嘻地问:“婧婧还没下班啊?多多跟宁宁都走了?” 许爸笑着点点头:“婧婧出门春游去了。宁宁要上学,多多婚礼的第二天,就坐飞机走的。” 华子应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酒过三巡,许爸去阳台接完电话回来后,倘若不是华子一直细心留意着观察他的神色,肯定发觉不了他这回是真的松快了下来。 他笑着看许爸:“歪歪,肯定是好事,你看着心情就好。” 许爸笑了笑:“没事儿。算了,都是港镇出来的。歪歪也不瞒你,是我们家婧婧以前谈的那个康家的小子。这小子不地道,被抓进去了。我们家婧婧以后都跟他没关系了。要是他们家敢在港镇胡说八道,你提醒歪歪一声。老子砸了他们全家!” 华子被许爸那一瞬间的狠厉给惊了一下。许妈从厨房端了韭菜炒河虾出来,闻声就皱眉道:“你砸谁啊?吃菜吃菜,别吓到人家华子。” 许爸看了眼妻子,笑道:“哎,《闯关东》要放了,你端饭进去吃吧。” 许妈一听,抬头看钟,可不是快了么。她赶紧盛了碗饭,笑着跟华子打了声招呼,端着饭碗进房间看电视去了。 华子估摸着,这位婶婶还不晓得达子的事。他没吱声,就笑着点点头,跟许爸碰了下杯子:“这种人,还没真发达就尾巴翘上天,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好在婧婧也就是跟他谈朋友,没有嫁过去,不作数。” 许爸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当爹妈的心。真是恨不得宰了那臭小子的心都有。华子哎,不是歪歪今天喝多了,话多。你也该考虑考虑将来了。不能老是混着,早晚混出了事情来。你爸妈现在多大的年纪了。哪里能吃得消。” 华子连忙应声,表示他已经不混了。他正准备跟人合伙开个汽修门面,以后就老老实实过日子。 许爸点点头,笑道:“等门面开起来,你给我张名片,以后我过去给你做生意。” 华子赶紧跟许爸碰杯,没有再提达子这一茬。 亏得达子自己那边也不太平,估计他现在已经怀疑报警的人是那个女的。那人一并被抓进去,也是她的苦肉计了吧。 华子微微一笑,挟了一筷子鮰鱼放进嘴里。不愧是三鲜,果然鲜美。这一回帮人搞倒了那个管后勤的领导,拿到了十万块钱,跟以前的那些积蓄凑在一起,差不多的确能把门面给开起来了。 至于那个什么陈雪。她不是一心想把事情给搞大了,让达子跟许婧彻底没脸么。连把自己跟两个男的乱搞的视频弄到许多的婚礼上去播放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这回她应该是完全如愿以偿了,这都把自己整到牢里去了。 同一个时候,得到陈雪被警察抓了个现行已经关起来的消息,毛玉愤恨地捶了下床板。妈的,那个蠢货,竟然把自己都给折了进去。白痴弱智!同样是被玩,宁檬起码还能过几年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她呢,什么身家都攒不下来不说,连人都栽了。 毛玉烦躁地点了根香烟,在空间里留言:蠢猪被捉到了,老娘白忙了。 她郁闷地躺在床上,拿香烟烧着床单玩。真是要命,为什么那个A也从来不出现了。人生好像无聊到什么事情也没有了,真是让人难受。真该先问陈雪把全款都拿到手再干活的,白白浪费了她这么长时间。 毛玉躺了一会儿以后,开始皱着眉头爬起身,继续开了游戏继续操纵界面上的美少女跳舞。她在游戏里的结婚对象追问她要不要约出来见个面。毛玉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手飞快地敲下一行字:不要。人家要打工挣学费。 这些蠢货,不过是想免费约。炮。这样的蠢货,就该被骗光了所有的钱。 毛玉心满意足地输入了自己的银行卡号,等着白痴给自己打钱。她开了一罐子啤酒,直接往嘴里倒着。那根被她随手丢到了床脚的烟头,已经在拖到了地上的杯面留下了一团焦黑,那团黑越来越大。 喝得醉醺醺的毛玉似乎闻到了焦味。她喊了一声“妈”,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发出了一声恶毒的咒骂:“蠢货,都没米下锅了,还只会打麻将。” 有这时间精力,为什么不去那个该死的男人的家门前上吊?小老婆跟小杂碎吃香喝辣,原配长女却要吃糠咽菜。 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伪君子的真面目,认清他的丑恶嘴脸。 烦躁的毛玉随手抄起椅子开始砸电脑。那股心慌劲儿又来了,让她恨不得拿把刀捅了谁。之前她跟着宁檬住在富商安排的地方时,宁檬为了助兴,时不时就跟那人一起嗑。个药。她听人说,那玩意儿能减肥。她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恨死了当年给她用激素的医生。她都成什么样儿了。 后来宁檬被赶了出来,她又跟宁檬闹翻了,当然没有免费的药能吃了。被迫戒断的毛玉却始终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好像精神分裂了一样,始终恍惚难受。 毛玉慌忙又开了一瓶二锅头,咕噜咕噜灌下肚子。她希望能够用酒将这股难受劲儿也压下去,一醉解百愁。 一直到晚上快十二点钟,输干净了身上最后一毛钱,还欠了牌友五百块赌债的毛玉母亲,没精打采地往自家走。她现在都山穷水尽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儿找钱去。好容易一哭二闹三上吊从社区磨来的低保,一个月那点儿钱连她上桌摸一圈麻将都不够。 毛玉那个死丫头不想着出去挣钱,还威胁说要砍断她的手。 当妈的心浮气躁往小区门口走,却看到自己楼下有消防车。一群人围着窃窃私语。她正想着谁家烧了,可千万别连累她们家。旁边看热闹的人就一把拉住了她:“哎哟,你怎么打牌才回来啊。你们家烧了,你都不知道啊!” 毛玉妈一听就火冒三丈。肯定是那个死丫头煮方便面不晓得关煤气灶,给闹出来的。死丫头人呢?这烧成这样,她们以后住哪儿去?! 看热闹的邻居还在感慨:“哎哟,对对对,你赶紧去医院。你们家毛玉烧成一团黑了,救护车才把人给拉走的呢。真是的,人在家里还能烧成这样。这孩子睡得也太死了吧。” 毛玉母亲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 这个夜晚,城市的这一边,火光染红了天空,另一处却是黑黢黢的夜。 许婧坐在奶茶店后面充当储藏间的小小屋子里,静静看着小小的窗户发着呆。 今天上午从医院出来以后,许爸就想安排她先去外地散散心。天南海北地走一走,再差的心情终究也能恢复回头。实习的事情,他去跟医院打招呼,不用担心。 冯子昂也表示自己暂时没事儿,可以陪她出去散心。不拘哪里,上山下海,都可以。 许婧却拒绝了。她只想回到她的小奶茶店里去,在那儿她能够找到自信。她没有那么差劲,她也可以自己自立。 许爸当时叹了口气,没有强迫大女儿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分手是分手了,能不能走出来,开始新生活,还要看婧婧自己。 奶茶店自从那天将两个企图鸠占鹊巢的员工赶走以后。许婧索性就请了人,把店面再做了简单的装饰,让店看上去更活泼温馨一些。她走进店里,将东西整理好以后,下午四点多钟,就卖出了重新开业的第一杯奶茶。 许爸还要上班,他将人载到店里以后,就把两人放下了。既然婧婧想自己来,那就让她自己来吧。 冯子昂一声不吭地帮着许婧整理店面,后来买卖开张了,他也跟许婧分工合作。他负责做奶茶,而许婧负责收银和接单。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街上已经没有什么客人。许婧才将生意给关了。她看着冯子昂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冯子昂默默地看着她,许婧却没有心软的意思。最后冯子昂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出了店门。临走前,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在桌上,说了一句:“夜里冷,你披在身上。” 许婧没有拒绝,三月份的晚上,的确有寒气袭人。 她关了门窗,没有开灯,只坐在桌子边发呆。疲惫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可她并没有丝毫的困意。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跟她的小奶茶店一样,从无到有。就算中途被迫关掉了几天,重新开始,照样会有生意。 怕什么呢。她有手有脚,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就算曾经遇见过不好的人和事,她依然还是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她啊。 许婧开了灯,拿出纸笔来,慢慢列着后面的人生计划。她要去旅游,走遍山山水水。她要去读研,将来有一天也能走上大学讲台。她要去享受生活,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放下手里的笔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写了足足有十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列了小到诸如明天早上我要吃到鸡汁汤包,大到诸如我要让教材编者里写着我的名字,许许多多的计划。 许婧笑了起来。看,人生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太阳总会照常升起。为什么不热爱属于她的生活呢?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夜的疲惫似乎在看到天光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许婧伸了个懒腰,开了窗子换气,打了个喷嚏也不过是要多喝点儿热水的事。 她将店面重新开了,出了门准备去旁边早餐铺子买鸡汁汤包的时候,差点儿没踩到蹲在店门口的冯子昂。 许婧看着冯子昂湿漉漉的头发跟眉毛,微微一怔。这个傻瓜,他到底在门口等了多久或者他昨晚根本就没走? 冯子昂看到许婧,有点儿尴尬。他想自己现在肯定形容狼狈,外观不雅。 许婧叹了口气,去买了两屉汤包,两杯豆浆。她把一份推给冯子昂,招呼他吃。两人默默吃着早饭的时候,许婧突然冒出一句:“冯子昂,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怜的冯子昂立刻被刚出蒸锅的汤包给烫到了,他嘴巴张大又怕姿势难看,慌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许婧没料到这人的反应竟然会有这么大,赶紧拿了矿泉水过来给他舌头降温。然后她想到了小冰箱里还有做冷饮用的冰块,赶紧取了让他含在舌头上。 冯子昂折腾了半天,才把痛劲儿给压下来。他支支吾吾:“嗯,我喜欢你,我爱你。” 许婧以为听到这样的话她应该激动。可是当这句话钻进了她的耳朵时,她的心湖仅仅是泛起了几乎微不可见的涟漪。她茫茫然地想着,噢,果然是这样啊。呵,原来还有一个人说爱她。 她摇了摇头,笑道:“谢谢你啊。可是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爱人了。真是抱歉啊。” 冯子昂认真看着许婧的眼睛:“没关系,我知道我会爱你,就好了。许婧,让我追你吧。你不需要保证爱上我。你让我追你就好。” 许婧抬眼看他,想要说些什么。 冯子昂这个不爱说话的家伙,却难得说了一堆话:“我知道我条件糟糕。我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实际上我就是私生子。但是没关系,生下来以后,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 我学历不高,就是高中毕业,没有读大学。而且以后我很有可能也不会再走进大学校园。 我的工作也不理想。打电竞的,事实上,在这个社会绝大部分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而且我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了,不可能一直处于竞技巅峰状态。所以,我得从头开始,从事新的行当。至于会做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他走到了许婧的腿边,蹲了下来,抬头看她:“许婧,这样糟糕的我,能否请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追求你。” 许婧沉默着,半晌过后才冒出一句话:“你不能跟你爸爸一样。那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冯子昂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你不能欺骗我,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拿主意。” 冯子昂再度点头:“嗯,以后我都听你的。” 许婧叹了口气,正色道:“那好吧,等我想谈恋爱的时候,我第一个考虑你。现在,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好好享受我的人生旅程。 窗外红日冉冉升起,新的一天总有美丽的风景。 第599章 番外:我在我心中 三月底的时候,许婧从海边散完心回家, 将本城的房子卖掉了。她拿了钱去海城读研的学校附近买了套八十个平方的两室一厅, 顶层送了个露台阳光房。不仅花光了卖房款, 还为此背了二十万块钱的商业贷款。 其实当时正处于房市低潮期,许婧买房的那个小区还有套六十五平方的房子, 她手上的钱刚好够付全款。可她宁愿背上房贷。一来是她喜欢阳光房, 二来因为有了还款压力,她就必须得努力生活, 好好挣钱还贷。 人啊, 很多时候不得不逼着自己往前走。不然惰性会让我们被泥潭吞没。 买了房以后, 许婧就回到本市继续开她的奶茶店。等到八月份原房主再交房给她。这四个月里,房主再付给她五千块钱当房租。 实习的事, 她卫校时期已经实习了够久, 加上她现在给自己规划的未来是硕士毕业后去回省医大任教。本科最后一个学期剩下的时间, 她不打算再去医院待着了。 许婧不愿意再成为话题中心的人物。比起同情, 她更希望众人能够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她去医院拿实习鉴定的时候, 碰到了大腹便便的张茹。这位精明的女医生似笑非笑地给她忠告,要脚踏实地,不要看人只看外表。 许婧当时微微一笑, 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赞美:“张医生果然厉害, 眼睛可以代替整个影像科跟B超室。心肝脾肺肾,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旁边的人都应景地笑起来,夸张医生怀孕了以后果然更加耳聪目明了。 叶梅等人气呼呼地走开的时候,偷偷朝她背影“呸”了一口。 卫生系统的人事班子调整, 张茹的母亲从实权位置被调整去了闲差,级别还在,地位却已经大不如前。她姑妈,大内科的主任,在最近的竞聘上岗中,又败给了刚从美国重金请回来的一位专家,人愣是被挤兑去了门诊,连诊疗组都带不了了。 与此同时,韩医生却在医院混得风生水起。有消息说,这一回评副高职称,韩医生是板上钉钉的;后面医院重点培养的青年专家,他也是名列首位。 此消彼长,正怀着身孕的张茹愈发危机重重。 叶梅幸灾乐祸地跟许婧咬耳朵,现在神经外科都没年轻护士愿意跟韩医生搭班了。因为张茹总是疑神疑鬼,觉得她们觊觎韩医生。为此,神经外科主任还找韩医生谈过话,意思是后院工作也要做好,不能失火。 许婧摇了摇头,对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没有半点儿兴趣。 后来她收拾好东西坐电梯下去的时候,恰好又碰到准备上手术的韩医生。他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冒出一句话:“许婧,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许婧扬起了笑脸:“韩医生,张医生现在还好小鑫姐她们的麻烦吗?” 韩医生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层尴尬之色。这个文静秀美的女孩子,终于被生活磨砺的粗糙了,连说话都带着刺。 许婧拎着手提袋,大踏步地走出了省人医的大门。她知道身后有很多人在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拜达子当日的苦情戏码所赐,三年多前的她的“艳。照门”事件又被人翻出来喋喋不休。恰好今天春节期间爆出了陈冠希的“艳。照门”事件,她一下子又成为了医院里头众人舌头尖上的话题人物。 这些无聊的人,为什么不能将注意力放在他们应该关注的地方。 许婧冷冷一笑,抬脚往地铁口走去。她今天还要继续开店做生意,她凭自己的双手挣到的每一分钱才是真正让她安心,证明她生存能力的东西。 达子的父母在那天以后,又来过医院两回,想要找许婧去看望达子。但是都没能找到人。 许婧将他们的号码全部拉黑了。她对于达子所谓的苦衷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也许这个人真的曾经深爱过她,视她为生命的唯一。可这又怎么样呢?他对她的背叛,她不会原谅也不愿意再追究下去。 陈雪在获得保释等待审判的间歇期倒是找到过奶茶店一回。她笑着问许婧,她帮她看清了她男友的真面目,许婧是不是应该感激她。 许婧看她像看个神经病。这个女人居然事无巨细地描述达子在她身上有多陶醉,多享受。简而言之一句话,达子恨不得死在她内裤底下。 一脸懵逼的许婧被迫听了快半个小时的限制级有声小说,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买不买奶茶?我还要做生意啊。” 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的陈雪只能憋着口气走了。 结果后面事情的发展,达子还真是死在了陈雪的内裤底下。 陈雪老早以前就有拍下视频的想法。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达子跟许婧结婚时放这些视频,好膈应死许婧。要不是这个人当年揪着她不放,她何至于沦落到死活脱离不了这个泥潭的状况。后来她认识的网友大A却笑她傻,想让达子跟许婧彻底沦为笑柄,不如在许婧妹妹的婚礼上播放视频。这样一来,这两个人才叫完全没脸见人了呢。 陈雪不得不佩服这个大A聪明。同样的事情,换一个场所,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A还建议她,最好要拍下实权官员的脸。这样一来,两个男人只会互相怀疑,而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就好。 达子对陈雪的防范意识挺强,基本上都不让她知道陪的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律让她称呼对方为领导。 陈雪为了不落空,偷偷拍了好多份视频,然后再想办法去甄别这些男人的身份。最终她把目标锁定在位置最高的那位局领导身上。 她一点儿不怕在录像里露出了自己的脸。现在整形技术这样发达,她早就厌倦了自己的身份。这几年她也攒了不少钱。等到看完这家人的笑话以后,陈雪打算给自己的脸上动两刀,用完美的形象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父母自从奶奶过世后,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这样也好,陈雪索性无牵无挂。 这些录像被警方发现以后,牵连出了更多的人。陈雪招待的客人可远远不止被抓到的这一个。如此一来,这件案子就算是闹大了。原本想找关系把这件事给了了的人也压不下来。最后许婧知道的结果就是达子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具体是因为组织聚众赌博还是因为性贿赂,许婧就无从知晓了。 这一年的八月份,许婧结束了奶茶店的生意,将店面转给了旁边早餐铺店主从老家来的弟弟两口子。转让费一次性付清六万块,后面每年房租是六万块。这自然要比请人看店挣得少。不过许婧人都去了海城,还要指望能看住店员,实在太难了。她索性宁可钱少点,事情也少一点。 她在去学校报到之前,去了一趟北。京。多多已经结束了在美国的交流,大四最后一年,她要在国内上学,等到研究生申请成功后,再去美国跟已经准备攻读博士学位的陈曦团聚。 冯子昂这几个月里一直在许婧的奶茶店帮忙。许婧也不赶他走,每个月给他开五千块钱的工资。理由是因为他长得帅,促进了奶茶店的生意。好多附近大学城的小姑娘特意过来买奶茶,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位酷酷的帅哥。 她自己做生意的这几个月里,每个月挣的钱都是以前的快两倍了。到后面许婧自己都忍不住感慨,还是卖奶茶挣钱啊,真不想去读研了,看书好累。 冯子昂难得听到她这种类似于撒娇的埋怨,忍不住偷偷翘了翘嘴角。最后他认真地问许婧要不要继续开下去。如果继续开下去的话,他可以一直在店里帮忙。 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完毕的许婧听到他开口,才猛然意识到店里冯子昂的存在。她立刻低呼了一声,躲进了里面的储藏室。一直到有顾客登门买布丁,她才从储藏室里出来。 冯子昂已经抢在许婧之前将鸡蛋布丁跟一大杯奶茶递到了那个男生的手上。 男生明显神情有些沮丧。 冯子昂默默地磨牙。店里生意好哪里都是他带来的客流量。其中慕名而来的男生也占了不小的份额。也就是许婧那种单纯的性子没有察觉到,原本消费的男客基本上都是陪着女朋友来的。现在则基本上都是独自过来,或者三五个男生一堆,鲜少会有女孩子混在其中。 许婧打电话跟妹妹说舍不得这么好的生意啊。真想趁这个时候好好挣上一段时间的钱。 许多听了大笑。她家可爱的小姐姐终于有少女的气息了。之前被她跟许宁还有江冠南这三个熊孩子逼得,她姐好有小妈妈的风范啊。 再不舍得,许婧絮叨完了以后,还是在八月份结束了生意,去北。京投奔妹妹,看奥运会去了。 冯子昂想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无情地拒绝了。她就想跟妹妹单独待在一起,完全不需要冯子昂的存在。无奈之下,冯子昂只能将人送去火车站,然后乖乖回家陪小黑黑一家子跟虎虎大人。 小黑黑生的三只小狗已经都长得挺大的了,除了一只长得最像小黑黑的被抱去给了陈曦的爷爷养,剩下的两只成天在家里捣乱。小黑黑这位管生不管养的亲妈完全没有没当母亲的意识,依然每天玩得比两个小的更欢快。孩子的教育问题,全靠大黑背迈克来负责了。 迈克的主人怀孕以后,婆婆从外地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其余的情况都好,老人就是坚决反对家里继续养狗。无奈之下,迈克只好转赠给了许婧,实现了夫妻团圆。 可惜的是,小黑黑似乎依然完全没有意识,就是每天傻乐着,有多了一条狗陪它玩,还能被它各种欺负。 许婧跟妹妹说了以后,许多有种这可怎么办哟的感觉。这辈子是别指望自家的傻闺女能修炼成精的一天了。明明小时候聪明得跟个小精怪一样。 陈曦这个典型的护犊子的狗爹,立刻表示反对。他们家的黑黑这叫大智若愚,是有大智慧的狗狗。 晚上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时,许多问自家姐姐,她到底准备怎样处理跟冯子昂的关系。 许婧叹了口气表示,她没有发现冯子昂有哪里不好的。只是好像动心的时间隔得太远,她已经不记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许多点了点头:“算了,姐,顺其自然吧,顺应本心。这个世界上,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就是爱了。它不需要你去牺牲什么,奉献什么,违背自己的本意。” 许婧笑着刮了下妹妹的鼻子,揶揄道:“哟,结了婚就是不一样了。都一套一套的。” 许多骄傲地扬起脑袋:“那可不是,我可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可以写专栏的。嘿嘿,真的有杂志请我写专栏噢,稿费还不错。我准备趁着实体杂志还没彻底萎缩之前,再好好挣点儿小钱。” 许婧点点头,也没了睡意。她现在连转让费跟一年的房租外加这几个月挣到的钱,差不多就有二十多万了。所以她才感慨不想上学,想要好好挣一段时间的钱。 她跟妹妹商量着,看能不能用这二十万做点儿什么来增值。毕竟现在用来直接还掉房贷,她觉得有点儿亏。 许多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道:“房价还会再涨,起码十年内都不会下跌。你要是想要图保险,可以继续买房。” 最终,许婧并没有买房。她把这笔钱投给了冯子昂,投资了他的科技公司。 虽然到很久以后,许婧依然稀里糊涂的,对冯子昂的公司究竟是干什么的,缺乏明确的概念。 宝儿上幼儿园的时候,曾经一本正经地问爸爸,为什么爸爸会做好吃的牛奶布丁跟华夫饼。 冯子昂给宝贝女儿系好了小围脖,认真道:“因为爸爸在奶茶店打过四个月的工。” 宝儿睁大了眼睛,特别心疼爸爸:“爸爸实在太辛苦了,竟然上完班以后还要去打工。” 冯子昂微微笑了,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妻子,意味深长道:“不辛苦,不打工的话,就没有宝儿了。” 宝儿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许婧面上生绯,狠狠瞪了眼他。冯子昂立刻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意思噤声了。 宝儿同情地看着自己的爸爸,等到妈妈去厨房盛粥,才低声问:“爸爸为什么这么听妈妈的话呀?” 冯子昂也压低了声音:“因为妈妈在家里是老大啊。爸爸也要指望妈妈给爸爸钱花。” 宝儿无比同情地摸了摸爸爸的脑袋。 等到夫妻俩开车送宝儿去幼儿园上学的时候,宝儿趁着妈妈跟老师说话的时候,偷偷塞给爸爸十块钱。这已经是她小猪储蓄罐里的大钱了。爸爸可千万得省着点儿花。 第600章 番外:宝儿从哪里来 宝儿三岁的时候, 很认真地问了妈妈一个问题:“妈妈,宝儿是从哪里来的?” 许婧开始紧张,给六七岁的小朋友进行性教育,她有经验。她参加的公益组织活动定期会进入中小学为孩子们进行性知识的传播。但是, 三岁的宝儿还是彻底的懵懂孩童,她要怎么跟宝儿解释呢? 她琢磨了一会儿, 慢慢回答:“你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许婧正想着该如何给宝儿解释她是怎么到自己肚子里去的。宝儿已经相当豪气地一摆手:“这我知道,就跟二黑拉粑粑一样, 我就出来了。” 当妈的差点儿栽倒,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宝儿眼睛亮晶晶:“小姨告诉我的啊。我们去太爷爷家看二黑生小宝宝。小姨说,当时妈妈就是这么把我给生出来的。哈哈哈哈,二黑生出来的粑粑会动哎。” 许婧默默地拨了个电话给自家妹妹,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多在电话那头正在跟黑黑玩儿呢, 听了她姐的问题就特别乐呵地表示, 对啊对啊, 她理论结合实际,已经给宝儿上过关于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教育课了。 许婧小声问妹妹:“那你有没有告诉宝儿, 她是怎么到我肚子里头去的?” 许多相当混不吝, 一脸茫然地回答:“当然没有了。二黑它老公又没有在嘿咻现场,我怎么跟宝儿说啊。” 许婧很想揪着手机那头的妹妹拍两下。儿子都要上小学了, 这个当妈的还是说话不把门。她追问妹妹:“你们家太阳就没问过你这个问题吗?” 许多开始每天地撸毛功课,把自家的狗闺女伺候得心满意足的。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问过啊?” 许婧恨不得拿出个小本子出来记:“那你是怎么回答太阳的?” 许多茫然道:“为什么要我回答啊?太阳是男孩子啊,当然这个问题归陈曦回答。” 许婧强忍着害羞, 哼哼唧唧地问妹妹,陈曦是怎么回答太阳这个问题的。 许多撇撇嘴:“不知道。他们爷儿俩说这是男子汉之间的对话,直接无视了我的存在。不过后面太阳就学会自己洗澡了,不要我帮忙了。我彻底解放了。” 许婧犯起愁来,他们家宝儿是小姑娘啊。她总不能指望冯子昂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吧。从宝儿吹完三岁的蜡烛起,冯子昂就非常愧疚地表示,以后给女儿洗澡这些事情都得麻烦她了。 要不要给女儿上一堂生理卫生教育课,带她认识自己的人体结构?许婧开始在书房里查找她去给小学生上性教育课时用的教材,思索着如何生动活泼深入浅出地给三岁的小姑娘描述关于人类的起源这个大问题。 宝儿捋着小奶狗的毛,好奇地抬头问妈妈在干什么。 许婧鼓足了勇气,露出一个紧张的微笑,比自己第一次上讲台时还忐忑不安。她拿着图册坐到了女儿身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愉快一点:“宝儿,咱们看这个。妈妈来带你认识一些东西。” 哪知道宝儿兴致勃勃地翻开画册以后,满脸失望:“这个宝儿看过了,小姨带宝儿看的。小姨说,以后爸爸也不可以给宝儿洗澡。除了奶奶、外婆、妈妈、小姨跟幼儿园的阿姨以外,爸爸也不可以。” 许婧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难怪冯子昂前两个礼拜会说以后洗澡就偏劳她了。她还奇怪冯子昂这样的性子,居然能想到这么细呢。 许婧小心翼翼地问女儿:“那小姨是不是告诉过你,你是在妈妈肚子的什么地方长成小宝宝的样子,然后生出来的了?” 宝儿特别开心地抓着小奶狗的两只小前爪,训练小奶狗跟她一起点头:“对啊对啊。不过爸爸说,是他先追你,然后就有了宝儿。爸爸是怎么追妈妈的啊?我追着阿布跑,阿布也会生小宝宝吗?” 许婧语塞,她不知道该怎样跟女儿解释,这个追跟她追小奶狗不是一个意思。 冯子昂下班回家了,看着妻子一脸忧虑地坐在沙发上沉思。他们家的宝贝女儿正在跟从太爷爷家里抱回来的小奶狗玩一捏就可以出身的小球儿。宝儿看到小奶狗听见小球的声响就好奇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 他放下了公文包,笑着亲了亲妻子的面颊,轻声问:“怎么了?” 许婧下意识地就把女儿的问题给重复了一遍。 冯子昂微微一笑,将玩累了的宝贝女儿从地上抱起来,给她洗干净了手,烫好了樱桃送到客厅的茶几上。 他一面喊妻女吃樱桃,一面跟宝儿说:“爸爸就是一直追一直追,从客厅沙发一直追到了妈妈卧室门口的垫子上。那时候,你小姨家的大黑黑跟大黑背还有现在已经变成天上的星星的虎虎大人都陪着爸爸。” 许婧忍不住嗔了丈夫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喊他去给宝儿拿杯水过来。玩了这么长时间,宝儿肯定渴了。 冯子昂立刻噤声,去厨房倒水了。 宝儿还是满脸疑惑,好奇地问妈妈:“妈妈为什么不让爸爸到床上睡觉啊?是不是跟大黑背一样,犯了错误,就睡垫子上,不能进小城堡里头睡觉?” 许婧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红晕,只能含含混混地表示,因为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结婚了。 宝儿同情地看着端着温水回到客厅的爸爸,特别可怜他:“爸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跟妈妈结婚呢?好可怜,都不能睡在床上。” 冯子昂点点头:“是啊,爸爸也后悔呢。” 宝儿鼓励地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认真地叮嘱爸爸:“那下次你一定要早点儿跟妈妈结婚。” 晚上睡觉的时候,冯子昂抱着妻子叹气:“是啊,还是宝儿最聪明。我应该早点儿追妈妈,跟妈妈结婚的。” 许婧直接将他的手从她睡裙下面拖出来,闷声道:“睡觉!” 可怜的冯先生就只能抱着被子睡了。 许婧迷迷糊糊地想到了那时候她前脚去海城上学,都不用后脚,开车送她过来的冯子昂就没走了。 那天晚上他帮她收拾屋子到很晚,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大黑背完美地执行了自家老婆狗妈的指示,一直趴在姨姨的门口守护着老婆跟姨姨。旁边还有只懒洋洋的大花猫。 小黑黑不用任何人吩咐,早早欢快地叼着毯子自己铺好,然后直接爬上了姨姨的床。它要姨姨哄黑黑睡觉。完全无视后面被锁在门外的大黑背。 许婧早上起床的时候,冯子昂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温在锅里。餐桌上有张便利贴:饭烧好了,保温桶里有午饭,别忘了带。 晚上许婧跟师兄师姐们出去吃饭K歌,一直到快十点钟才被一位顺路的师兄送回家。到了小区门口,她下车跟师兄挥手道别。 小区岗卫亭里的保安大叔乐呵呵地伸出了脑袋,招呼这位新入住的漂亮小姑娘:“许小姐,你可回来了。你男友忘记带钥匙了,已经等了你快五个小时了。我让他跟你打电话,他却说你难得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不想打扰你。” 大叔的嗓门不小。正将车窗摇下一半,准备绅士风度十足地叮嘱漂亮小师妹晚上早点儿休息的师兄,默默地将车窗又摇了回去。 后来许婧听人感慨她先生真是太老实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人说的冯子昂跟她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冯子昂还是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扑克脸,他手里拎着狗粮跟猫粮,言简意赅:“黑黑跟黑背的零食,昨天打包的时候,忘记带上了。” 许婧沉默了一下,还是默许了冯子昂登堂入室的行为。 第二天,冯子昂拿到了这套房子的备用钥匙。因为他可以在许婧分。身乏术的时候,过来帮忙喂猫喂狗,并且能带它们去楼下公园溜达。 许婧研一结束的那年,读完了研究生并顺利留在本城另一所医学院任教的的师兄,借着酒劲跟她告白了。他已经在海城买好了房子车子,现在就缺一位女主人。 被告白的人微微一笑:“我有房子车子,不需要跟别人共享。” 从那以后,小富婆许婧发现身边对她献殷勤的男人更多了。当时房价已经开始上涨,能够在海城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许婧的背景被这些目光锐利的男人扒了个底朝天。噢,爸爸是国企的副总,弟弟妹妹都在国外读书,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许婧从那个时候,开始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那些总是喜欢指责女人爱慕虚荣嫌贫爱富的男人,实际上说的都是他们自己。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对于那些男人而言,女人大概就是更好的踏脚石吧,可以让他们少奋斗十年二十年。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观感。女作家王海鸰说失败的婚姻也打破了她对男人的迷信,凡事都得靠自己。许婧觉得这些经历加深了她对自己的认知。她也是别人想要依附的对象。这个世界,其实真正能够左右别人的都是强者。 许婧每天上学做研究做实验,跟着教授去搜集样本做调查。无论几时回到家里,家里都是清爽整洁的,就连一贯酷爱拆迁工程的小黑黑都被大黑背哄着,专心跟兔子玩偶玩比赛装死的游戏了。不用猜,电饭锅里肯定温着汤水,她随时都能盛起一碗来垫肚子。 那个时候的冯子昂已经非常的忙碌。他的小科技公司从无到有,连他这个老板在内也不过五个人,其中还包括了钟点工阿姨。 许婧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帮他整理一些文件资料。他在她面前似乎没有机密意识,什么东西都能带到她面前给她看。许婧说了他几回以后也没用。她跟妹妹在网上聊天的时候,问对方,陈曦是不是也一样? 赶作业赶得生无可恋的妹妹正暴躁不已咬牙切齿,愤恨道:“他要敢拿这些东西来烦我,妥妥睡沙发的节奏。” 关键是他们住的公寓里,沙发还是有特殊用途的,每次许多从沙发上下来后都恨不得拎断了陈曦的耳朵。 许多安慰姐姐,不同的人相处模式是不一样的。估计冯子昂这种有点儿小雏鸟看到了妈妈,印随的因素混在里头吧。 许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冯子昂是什么感觉。 多多说陈曦把她当女儿当情人也当小妈妈,但骨子里却还是大男人。也许到了她姐跟冯子昂这边,会反过来?也许她骨子里头,已经习惯了照顾别人了吧。 早饭是冯子昂做,她则是负责晚饭。中午饭两人都是带饭吃。要么是昨晚剩下的菜,要么是冯子昂一早炒好的菜。 两个人一起吃饭的好处是,不用担心一下子做太多了。因为无论做多少,冯子昂都能吃完。有一次,他甚至一顿就吃了三碗饭,连青椒炒鱿鱼的汤汁都用来拌饭吃了。 后来许婧不得不事先将下一顿准备用来炒花饭的量先盛放起来搁在冰箱,不然她做的再多,他都会一下子吃光。 她看着这个吃得香喷喷的男人,突然间想到了一个词,岁月静好。 大黑背趴在八哥笼子边上,等着八哥嗑松子,然后将磕出来松子连盘子叼到小黑黑跟前讨好闷闷不乐的老婆。 小黑黑自从虎虎大人去世以后,不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八哥还是冯子昂买回来特意都小黑黑玩的,然而却被曾经的警犬毫无下限地逼迫成了专门给小黑黑嗑瓜子的劳工。 可怜的八哥想要反抗的时候,就会被大黑背直接拍着笼子,发出威胁的低吼。委委屈屈的八哥只能乖乖继续嗑瓜子。磕了要是忍不住自己吞下去一颗瓜子仁儿,大黑背就会直接威胁挥爪子。最惨的是这只八哥比较笨,不会说话,只能“喵喵”乱叫。 许婧见到过一回,都没眼睛看下去了。这八哥居然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活下去,没疯没傻没崩溃,也是一种能耐啊。 后来才发现,黑背会把小黑黑不喜欢吃的狗饼干分给可怜的八哥做补偿。 虎虎大人在海城生活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时候,寿终正寝了。它已经十六岁了,是一只很老的猫了。临走前两年,它就不太爱动弹。 走的那天早晨,小黑黑跟以前一样,从许婧的床上蹿下来以后,就冲到虎虎大人的窝前,跟它蹭蹭蹭。然后它发现虎虎大人不理睬它,就发出了委屈的“汪汪”声。许婧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虎虎大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冷了。 她打了个越洋电话跟妹妹说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姐妹俩都哭了起来。虎虎大人是她们少年时代的一抹亮色。那只虎虎生威会自己捉老鼠的大猫,就这样走了。 许多趴在陈曦怀里哭了一整晚,到第二天早上眼睛肿成了核桃,用眼贴冷毛巾敷上都没用。上课的时候,教授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童年最好的伙伴走了。 许婧那天没有课,她自己开着车回到了本市,将虎虎大人埋在了港镇老房子的院子里。现在他们回老家的次数非常少,原本看着还挺气派的三层小楼,现在看着已经灰败下去了。 她没有老家的钥匙,是打了电话问爸爸拿的。许婧本以为自己会风轻云淡,可当她说出那句“虎虎死了”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崩溃了。她趴在方向盘上一直不停地哭。连交警都忍不住过来问,她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许爸拿了钥匙,陪着女儿回了老家。他们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将虎虎放了进去。这只老猫,曾经蹲在这里守护过它的鸡群,它还打跑过黄大仙。 农村人并不兴给猫狗做墓,院子里树一块碑也不好。许婧就在坑的上面种了一株葡萄。虎虎大人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盯着院子的葡萄架子,可以一动不动地盯上一整个下午。 等到黄昏时分,她才忙碌好一切。许爸拿了铁锹到井边打水清洗,听到了院子门响。 许婧以为是看到他们回家,过来打招呼的邻居。门一开,冯子昂带着小黑黑跟大黑背出现在院子门口。 他们一起回了海城。第二天,冯子昂给小黑黑带回了这只会学猫叫的八哥。 许婧看着被大黑背讨好的小黑黑,又看了眼正端坐在饭桌前,以近乎于虔诚的姿态认真吃饭的冯子昂,喊了声他的名字:“喂,冯子昂,我们交往吧。” 第601章 番外:聚散终有时 许婧研究生毕业前夕, 顺利拿到了省医大护理系的聘书,一起到家里的还有冯子昂跟在他父母后面到家里下的聘礼。 能登门的母亲自然是冯子昂法律上的母亲,血缘上的大阿姨,或者用另一种说法是嫡母。 许家夫妻心知肚明, 却谁也不会说破,依旧笑容满面地招待了未来的亲家。 许婧坐在父母身边, 默默地想,冯子昂真正的生母, 会不会觉得难过?正式场合,连露面的机会也没有。冯子昂也从来不喊她妈,而是叫姨。 他说,既然她放弃了当母亲的机会,为什么不成全她呢。 许婧无法劝说冯子昂和缓一些。内心深处,她也无法认同这位真正意义上婆婆的做法。只能说吃鱼耐得咸, 所有的选择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因为这一场盛夏的婚礼, 弟弟妹妹都回来了。宁宁已经本科毕业, 继续在苏黎世大学读研。多多还在读博中,陈曦夏天拿到了博士学位, 正准备回国开始创业。 冯子昂开车带着许婧去高铁站接妹妹跟妹夫。他们飞机到的上海, 而后再转乘高铁回来。一下车,许婧就看到了护着妹妹小心翼翼往外面走的陈曦。他个子高, 在人群中尤其醒目。 许婧见了妹妹,立刻上前要给她一个拥抱。 陈曦在旁边发出一声紧张的低呼:“小心点儿。” 这时候许婧才发现妹妹穿的衣服有些宽松。 许多愁眉苦脸地跟姐姐抱怨:“还不到三个月呢,根本不显怀。他非得说怕勒到宝宝, 不让我穿紧身的衣服了。” 许婧吓了一跳,她倒是没有料到妹妹竟然这么快就怀孕了。原本她以为起码得到读完博士,妹妹才会考虑怀孕问题。 没想到许多大大咧咧的表示,虽然在计划外,但来了就是缘分,所以怀了就省下来呗。又不是自顾不暇,自己都管不好自己。 陈曦一直对大姐陪着笑。他总觉得大姐看他的眼神有些想砍人。 许婧咬牙切齿,拉着妹妹到边上数落。她现在还在读博,陈曦又要回国创业,她一个人怎么承担起怀孕时的种种不便。 许多笑眯眯的,现在她一想到自己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小家伙,就觉得人生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她掰着手指头跟姐姐算,没关系的。按照预产期推算,她刚好元月份生宝宝。再说怀孕陈曦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最多也就是能听她抱怨几句,又不能替她怀孕。 许婧觉得妹妹的想法过于天真。好在陈曦表示,多多怀孕分娩这段时间,他刚好要帮他爸开拓美国的市场,主导一项并购计划;所以可以陪在多多身边。许婧这才放松下来。 看着妹妹轻松的模样,许婧却有种奇特的感受。如果陈曦消失在妹妹的生命中,她会难过,但她也能坚强地独自生活下去。 妹妹比起以前,已经更加独立坚强了。 时间跟经历果然可以让一个人更加坚韧。 跟许宁一块儿回来的还有陆秋。她大学申请到了加州艺术学院的动漫专业,正趁着暑假去欧洲游学。然后顺理成章地跟着许宁回国参加婧婧姐的婚礼了。 许多没问弟弟跟陆秋是怎么和好如初的。 她婚礼的第二天,就把陆秋的联系方式给了弟弟。后面宁宁好像去了一趟美国,跟陆秋见了一面,算是确定了关系。可到了她回国读大四,顺便准备赴美读研的时候,她又听大姐说,宁宁跟陆秋好像吵架分手了。 后面的事情,许多没有再关心。异国恋本来就容易出现问题,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就连萧潇也在她大四的时候跟她坦诚,她已经跟郑英杰分手了。他俩大学不在一个州,见面本身就不容易。况且郑英杰一心申请联合国的实习机会,以后过着满世界飞的日子。 萧潇叹气:“可能是我老了,年轻的时候一直飞来飞去满世界跑,现在却一点儿激情也没有了。我跟他说出分手以后,才发现,天啦,一下子好轻松。郑英杰也说,和我重新做回朋友,好像才是最适合我们的相处方式。” 许多其实并不是特别惊讶。她举办婚礼的时候,就发现两人并没有情侣间特有的亲密。包括婚礼上,司仪起哄让主伴郎吴医生拥抱主伴娘萧潇时,郑英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居然笑得挺欢快的。 那时候,她一开始还感慨,二哈就是二哈,一点儿吃醋的心思都没有。换成她家陈曦,肯定会暗戳戳地想各种主意,怎么也不会让吴医生拥抱成的。 后来想想就觉得不对劲了。正常的情侣哪里会这样波澜不惊。 她逼问萧潇,才知道这姑娘其实那一年三月初就跟郑英杰分手了。不过因为当时许多要跟陈曦结婚,两人都觉得这时候戳穿有点儿扫兴,压着没讲。后面又拖拖拉拉到大四下学期才公开,是因为他们还需要彼此帮忙应付双方父母。但凡单身人士回国,总要面临着被要求相亲的悲惨境况。 萧潇无奈。他们本来还打算继续拖着,起码等萧潇在美国的工作稳定下来,郑英杰顺利通过联合国的招聘;总之,能够天高皇帝远再顺理成章地以工作方向不一致,没办法协调这个理由宣布分手。奈何,吴医生这时候开始正儿八经地追求萧潇了。为了防止郑英杰头上飘绿,吴医生顶着小三的头衔,两人只好公布了分手的消息。 许多听萧潇说的时候,真是感慨万千。她们曾经还意淫过吴医生会跟丹尼斯争抢蜜雪儿,上演一场三角恋。现在,许多有明确的理由怀疑,当时吴医生特意回国参加她的婚礼,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难怪当时萧潇拿到新娘捧花的时候,吴医生会笑得那么灿烂。算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总是那么的说不清楚。起码吴医生口碑不错。跟他相处过的人起码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严重的三观问题,私生活也相当检点,没有闹出过什么丑闻。 毕业季本就是分手季。 许多大四回北。京上课的时候,偶遇了孙甜甜。才知道她在陶铸大二出国时,就已经跟对方分手了。 孙甜甜笑着跟许多道恭喜,抱歉没能去喝她的喜酒。 许多连连摆手。她婚礼本来就准备的仓促,又是趁着春假时举行的。能来现场的老同学其实并不多,因为大家都忙。况且真正交情到了能够愿意承担往返机票的人,十个手指头完全数的过来。 他们坐在校园的咖啡馆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或焦灼或憧憬的神色,这是毕业季特有的情绪。大家都要从这座象牙塔中出去,面对人生的下一站。 孙甜甜将一份提拉米苏推到许多面前,微微一笑:“嗨,许多,你知道吗?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很讨厌你。我不愿意承认,我嫉妒你。” 许多怔了一下,笑道:“我的个性本身就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孙甜甜摇摇头:“我讨厌你,不管经受怎样的打击,你好像都能笑着撑过去,似乎那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样。高中毕业后,其实我是等着看你的笑话的。你跟陈曦,高中时闹得那么人尽皆知,到时候分手了,可不是笑话嘛。” 许多像是在听一个笑话,她诧异地挑挑眉毛:“汤姆·克鲁斯跟妮可·基德曼离婚,也没影响他们继续在影坛发光发彩啊。” 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爱情,只要没有恶意伤害过别人,无论结局如何,都不应该是笑话。 孙甜甜点点头:“对啊。可惜我到现在才想通。那时候我跟陶铸分手,我以为自己会没脸见人。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变态神经病,任何人都不会始终盯着一个人不放。谁会关心我跟陶铸怎么样啊。分就分了呗,又不是分了手,我就活不下去了。” 许多笑了笑。那天她跟孙甜甜聊了很久。她俩认识已经有差不多七年了,既往说过的话加在一起还没有那个下午说的多。 孙甜甜申请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有助学金,学费全免。她说幸亏大三时出去交流了一年,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废人。以前跟陶铸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太差劲了。结果越来越不自信,结果真的好像越来越糟糕。现在不想着依赖别人,反而状态要比以前好。 许多笑着听她说大二暑假分别后的生活。孙甜甜准备在新加坡读完硕士后,就留在当地工作。反正她的那位父亲有自己的家庭,跟她没有什么关系。许多给她打气,鼓励她加油,一定能行的。他们外校毕业出去的学生,就没有真怂的。 孙甜甜看着许多,露出了一朵微笑。 也就是在那天,许多听说了有个空间的存在。那里聚集了好些讨厌她的人。这些人在一起分享关于她的事情,想着该如何设计陷害她。 “不过那个大A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次回来再尝试登陆,发现那个空间似乎已经关了,找不到了。算了,反正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小心一点。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人会不会对你存在恶意呢。” 许多笑着谢过了孙甜甜。两人一人要了一份菠萝鸡饭做晚饭,吃完以后,彼此挥手再见。 当时,许多就已经隐约猜测出了高二那年暑假,她生物竞赛实验时遭遇的事情始末。可是事过境迁,她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愤怒与悲伤。 那些对她下黑手的人,又生活的怎样呢? 盛乐想烧了她的卷子,结果自己的手严重烧伤,光畸形矫正就折腾了好久,为此他还休学了。 李萌将她锁在了寝室中,想让她不能参加决赛。可她自己同样进不了省队,而且也丧失了学校的保送推荐,后来参加高考,成绩不甚理想。到今天,外校毕业生圈子里,李萌依然是受排挤的人物。 屠颖最高明,始终躲在幕后。但是她因为痴迷于方淼,父母已经当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了。她愿意疯狂就继续疯狂下去吧。 至于那位原本可以有着光明前程的李师兄,既然那么爱费滢滢,愿意为她铤而走险,犯下盗窃罪。苍天饶过谁呢。 往开里想,起码她现在生活的比这些人都好。过得好,就是对那些侮辱你伤害你的人,最好的惩戒。 她跟孙甜甜笑着分手,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明天。 第602章 祝你幸福 许多在参加姐姐婚礼期间, 听说了不少人的事。 达子本来今年春天就该刑期满了。结果去年海关查获长江流域的一起成品油走私案件,将他也给牵扯了进去。他跑船运的那几年,从事的其实就是成品油走私。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攒下开饭店的资本的原因。 原先达子也算金盆洗手成功上岸了。奈何这次成品油走私案被当成大案督办,查得严且深, 就把他也给牵出来了。 许婧叹了口气,因为那段时间达子属于主要组织者又是船东, 他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达子妈知道消息后,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头发现在都要全白了。 先前达子那三年有期徒刑是缓刑,也就是在监外执行的。这一回不同了,被关进了监狱。他在看守所的时候一直想要见许婧一面。为此达子的爹妈过年时还找上了许家,被许妈黑着脸给赶跑了。他们家老大马上就快嫁人了,婆家条件好的很,一点儿也不想跟坐牢的人扯上关系。 后来还是达子开饭店时的大堂经理起了恻隐之心, 小心翼翼地联系了许婧。他虽然跟达子跟得早, 但因为上岸早且涉案不深, 这次倒是没有被抓进去。 许婧没同意,只给达子写了封信, 让他安安稳稳地改造。他还年轻, 就是五年牢坐下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况且表现好的话, 还能减刑。要是这么轻易就认输了认怂了,也不是她曾经认识的达子了。 许多盯着香瓜垂涎三尺,她怀孕后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特别喜欢吃香瓜, 但是因为怕吃多了会高血糖,只能忍着。闻言,她撇撇嘴:“他该不会又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说什么为了早点挣到钱安定下来跟你过,所以才铤而走险之类的吧。” 许婧苦笑:“这倒是没有。就是他那个妈跟二姨,上咱爸妈家,堵了好几回门,一个哭一个骂。后来还是爸爸跟小区保安明确表明不许放这两个人进来才消停。后来她们又在小区门口闹了一阵子,被警察抓进去过两回,彻底安静了。” 许多活像是听笑话,莫名其妙。她捋着同样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小黑黑的毛,惊讶地挑挑眉:“她俩闹腾个什么劲儿?该不会是觉得你跟达子谈过,所以他蹲大牢了,你得王宝钏苦手寒窑十八年吧?” 看着姐姐无奈默认的模样,许多真是绝倒。她深吸气再呼气,正色看着她姐:“阿弥陀佛,姐,我说真话,亏得你没有嫁到这家人家里去。这就没一个正常的,没一个能正经沟通的。达子那个妈,才是正儿八经的大杀器。搞不好,人家就以为你是在欺负她。” 许婧点点头:“可不是么。我现在想一想都觉得恶寒。不过华子哥在港镇替他们一家宣传过了,老家倒是没有什么人说我的不是。就算说了,我也不在意。反正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理会他们作甚。” 许多想到了另一件事,拉着姐姐的手问:“姐,你以后准备怎么跟你两个婆婆相处啊?” 小黑黑被捋毛捋得正舒服呢,突然间许多不给它捋毛了,它立刻发出不满的哼哼唧唧。大黑背正在边上监督可怜八哥喵喵给小黑黑嗑瓜子,听到它哼唧,连忙过来给它顺毛。 许婧都被小黑黑跟大黑背给逗乐了。小黑黑一直都在大黑背面前趾高气昂的,唯独打雷的时候,胆小的黑黑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躲在大黑背的后面。当然,大黑背带它玩得开心了,它也会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傻乐呵。 许多不满姐姐注意力转移,伸手戳姐姐的脸:“你不要妄图逃避,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许婧笑着看妹妹:“没什么好相处的啊。就是当成一般长辈看。我跟你姐夫以后也不会跟他们住在一起。你姐夫目前并不打算接他爸的班,他还是一本心思地经营他的科技公司。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又不求大富大贵,两个人都有事情做,有钱挣,就蛮好了。” 许多叹气:“突然间好同情冯导啊。他好容易有片子拿了奖,准备撸起袖子在影坛大展拳脚呢。他爸不会又把他给拽回去吧。” 许婧摊手:“那要看他缺不缺钱啊。他要是伸手跟冯老先生讨钱花,那肯定得乖乖听话。” 许多敏感起来:“所以姐夫不愿意接班?” 许婧看着妹妹,没承认也没否认,大概这态度算是默认了吧。 许多没有在这事儿上继续纠结,追问了婚礼的安排。谁当伴娘,谁是伴郎,酒店订在哪里,又有哪些人会到场。当听说伴娘是叶梅的时候,许多突然间坏笑着问大姐:“哟,这回咱妈没有再逼着你找李媛当伴娘啊?” 许婧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哎哟,对,我没跟你说过。嗯,好像还不知道,李媛专升本之后,去澳大利亚留学了。因为这个,他们家还卖了一套房。” 许多好奇问了学校的名字,许婧也不记得,她完全没有听说过。 过年的时候,他们去李家村拜年,顺便带着冯子昂认长辈。吴芬在许婧面前为这炫耀了好久,话里话外,他们家李媛也是要喝洋墨水的人了。她还明里暗里地提醒许婧,弟弟妹妹都出国镀金去了,就她这个当大姐的还是只土鳖,明显是许爸许妈偏心。 许婧当时就笑着刺回了头,她没这个能耐拿全奖留学。媛媛拿了多少奖学金啊?可真够厉害的。 吴芬这才偃旗息鼓,在厨房里头一直跟婆婆絮叨她这个大外孙女儿架子真大,一点儿都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不过关于李成一家子,最大的爆点不是这个,而是五月份的时候,李成跟吴芬离婚了。 许多这下子八卦之魂可谓是熊熊燃烧起来了。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他们夫妻不是一贯其利断金来着嚒。 许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妹妹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的模样,跟小黑黑简直如出一辙。按道理说,这前后加在一起,她也养了小黑黑有四年多了,结果小黑黑性子还是随妹妹。 她笑了下:“还不是为了房子给闹的么。现在政策不是二套房首付贵么。李成前两年盗采江砂挣了不少钱,结果去年年底严查,他被抓了现行。船被扣押了,还罚款了好几十万。所以他手头就没什么钱了。本来他们家有两套房,一套卖了给李媛留学用了,还剩一套。李强也上大学了,以后说不定也要出去。就是不出去,总不能结婚了还跟父母住在一起吧。为了买二套房,他俩就离婚了。” 许多笑着接了下去:“于是李成净身出户,所有的财产包括房产什么的全给了吴芬。可是他想复婚的时候,吴芬不搭理他了。” 许婧点点头:“可不是么。上个月闹得一塌糊涂。为这,外公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不过吴芬是铁了心不肯再复婚了。外头人以为李成跟老婆是为了逃避债务假离婚来着,也闹得厉害。那个房子外面被人泼了好几回油漆,据说吴芬自己现在都不敢回家住了。” 许多默默地吃了一颗葡萄,槽多无口,让她说什么好呢。她想了半天,抓住了关键:“老妈没闹出事情来吧!” 许婧摊摊手:“老妈现在可得意了。她不是一直不喜欢吴芬么。现在李成果然被吴芬跟两个孩子联合起来耍了一道。老妈就说李成是不听劝,所以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许多惊讶:“老妈居然没有去爱的奉献?” 许婧无奈地看了眼似乎竟然有点儿没看成热闹感到失望的妹妹,忍不住戳了下她的脑袋:“别想了。老爸说了,两个女儿嫁得这么风光。他们得攒钱给宁宁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不然以后会被人笑话的。” 许多深感佩服,她爹果然是修炼出来了,对付她妈真是一招接着一招。许宁结婚以后也不怕啊,想不想抱孙子啦,想不想给孙子好生活啦。反正总有办法让她妈时刻提高警惕,好好挣钱,好好攒钱。 “老妈不是已经退休了么。现在他们单位返聘她,继续种菜养鸡什么的。老妈就上午过去忙罢了,下午就去宁宁的房子里头,给租户们包早晚两顿饭。菜都是菜地上现成的,荤菜就是鸡蛋什么的。反正我看她挣钱挣得很开心。问了我省医大一个月给我开多少工资以后,表示挣得还没有她多。” 许多大笑。现在,她能够用更宽和的眼光去看待她妈,竟然有时候也觉得她妈挺可爱的。 她妈这辈子估计也就是这样了,指望她能够思想大飞跃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许多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她妈作为封建残留思想的受害者,从来不想着改变状况,反而是这种余孽的积极拥护者呢? 她琢磨着,除了“多年媳妇熬成婆”思想作祟,让她妈灵魂深处并不认为这种变态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反而期待着农民起义后自己翻身做皇帝外。还有一点,是因为受害者的反抗代价更高,她们拥有的社会资源与支持太少。一旦她们的反抗失败了,她们承受的反弹与镇压更加血腥。所以她们宁愿维护这种畸形的社会状态,因为它起码是相对稳定的。 许婧的婚礼上,包括跟她其实关系并不算紧密的郑英杰等人都来了,笑嘻嘻地表示当年全班男生就敬仰两位女神,花姐的婚礼没赶上,婧婧姐的一定不能错过。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里,唯独缺了一个江冠南。她感到有些遗憾,那个善良的男孩子始终因为他母亲曾经的出言不逊,而对她一直抱有愧疚之心。一走六年,始终不见他回国。 许多安慰她,没关系的,起码江冠南现在生活的相当不错。他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现在带领的机器人团队也搞得有声有色,算是科学界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了。 许婧还是难以释怀。她给江冠南发了邮件,附上了她的婚纱照,还有跟弟弟妹妹以及小黑黑的全家福。她告诉江冠南,她生活得很好,他们都想念他这个家人,希望他有空了可以回家看看。 太平洋的彼岸,已经能够领导一个科研团队的江冠南,看着小姐姐发给他的邮件,突然间泪流满面。 后来江冠南研发的仿真机器人小青一直被怀疑有原型。记者采访江博士时,他的说法永远是,小青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女性。 许多跟许宁却一直怀疑这是十七岁时的大姐,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江冠南一直围着团团转,他最喜欢的小姐姐。 江冠南看着照片里的小姐姐跟多多,露出了笑容。真好,你们都获得了幸福的生活,真好。 一直到宝儿出生的时候,许多发了条朋友圈,骄傲地宣布她要当小姨了。江冠南才匆匆忙忙从会场赶到医院,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瞅着身边女儿笑的许婧,张张嘴,脱口而出的是:“小姐姐,我中午都没吃饭,肚子好饿啊。” 许婧愣了一下,笑着看他:“飞机上不是有简餐么,你怎么不吃一点儿?” 江冠南立刻瘪着嘴巴,委屈不已:“太难吃了。他们所有人做的东西加在一起都没有小姐姐做的好吃。” 许婧哭笑不得,开始安慰他。不好吃也要吃点儿啊,总不能空着肚子吧。 许多默默地带着她家太阳退出了病房,头痛不已地看龚晓:“姑娘哎,我真心佩服你,你是怎么忍受得了这么个超龄问题儿童的。” 龚晓无语问苍天,抬头看许多:“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们总共就喝了几瓶果酒,怎么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完了,他非得说他的清白之身被我给糟蹋了,坚持要我负责任。我这不是没办法么。他有多不要脸,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多看看龚晓,正色道:“那个,老实说,我要是江冠南,也赖上你。有你在,什么都搞得掂。他就能一头扎进去搞他的机器人研究去了,万事不愁。你简直百宝小叮当的存在。” 龚晓翻白眼,悻悻道:“算了吧。看他那副白斩鸡的弱样儿。我老觉得我要是抛弃了他,他会因为缺乏生活自理能力活不下去。权当是扶贫了。” 许多撇过脸去偷笑。龚晓还真是嘴硬。江冠南跟她谈了也就一年半,之前那好几年,也没见这位巨婴真把自己给折腾死啊。 单人间里,江冠南正笨手笨脚地学着给宝儿换纸尿裤。刚要打开,冯子昂就过来了,直接将他拎到边上去,冷声道:“我家女儿,不许看。”说着,他就抱着宝儿上卫生间清洗小PP去了。 可怜的江冠南立刻跟小姐姐告状:“姐,都说了你不能嫁给这个木头人的啦。你看啊,他现在就破坏我跟宝儿的关系。明明宝儿这么喜欢我,他分明就是嫉妒。” 许婧哭笑不得,安慰道:“好了好了,等你们家安娜出生以后,你肯定能天天帮她换尿布。” 安娜是江冠南未来女儿的名字,他看完《安娜和武林》之后,就坚定了自己一定要有一个叫安娜的女儿这一信念。 江冠南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忧郁道:“龚晓就会骗我啦,去年就说要生安娜,到现在也不肯生,还逼我每天游泳半个小时,打半个小时的拳。我明明是从事脑力劳动的科学家。” 冯子昂抱着收拾好的小宝儿出了卫生间,闻声竟然笑了:“龚晓是怕你没办法提供优秀的基因给你们家女儿吧。” 江冠南气得直跳脚,威胁说他一定会制造出一个完美机器人取代冯子昂的。哼!他家小姐姐只能由最好的来配。然后可怜的江博士就被粗野莽夫给直接拎着丢到了单间外面。 江博士趴着门没能看到小宝儿的倩影,愤恨不已,有什么了不起。不让他看宝儿,他就养一个同样可爱的小姑娘,哼,到时候也不给冯子昂这个木头看。 龚晓站在距离单间二十米远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男友,叹了口气:“也就是在婧婧姐面前,他才能真正恢复到当年的样子。” 许多也叹了口气:“他未必是真能恢复成那样吧。也许只是怕我姐担心,所以才特意做成那样。” 两人相视一笑。是啊,时间改变了我们的容颜,哪有人真的会永远不变。 唯一不变的是,我们都希望彼此幸福的一颗心。 第603章 陆秋的访谈 主持人:下面有请我们可爱的美女动画师秋秋! 一阵干冰制造的烟雾过后, 火树银花绽放,陆秋身着自己设计的卡通小礼服笑容可掬地出现在舞台中央。她朝台下的观众挥挥手,笑眯眯地跟主持人握手入座。 主持人煞有介事地搀扶着陆秋坐下,笑得大有深意:“今天能够请到我们可爱的秋秋, 可是煞费苦心呢。许博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们照顾好你。一直到三天前,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让秋秋出门。后来我们再三表示所有人员都已经到位,他不好意思放我们鸽子, 才允许秋秋出来的。” 陆秋连忙笑着解释:“这个是我的问题,前几天有些不舒服。我先生这两天又得去基地,顾不上我这边。他就有些不放心。” 主持人不怀好意地盯着陆秋的肚子:“为什么这么不放心啊?” 陆秋笑着双手抚在肚子上,狡黠地眨了下圆溜溜的眼睛:“他一直对我的自理能力都不是特别放心啊。” 主持人孜孜不倦:“难道没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吗?比如说那个什么什么?” 陆秋笑得合不拢嘴:“好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嗯,是的, 跟大家猜测的一样。我踩着高龄孕妇的尾巴了。” 台下观众发出了一阵低呼, 主持人也表示恭喜。 她挑了挑眉毛:“其实我蛮惊讶秋秋会直接说出来的。秋秋是著名的动漫美少女啊!到现在我妈还觉得你肯定不超过二十岁。今天我出门的时候, 告诉她,这期要做秋秋的节目了。我妈还来了一句, 那小姑娘成年了没有?她家长陪着做节目?” 陆秋心花怒放, 对着摄像机就是一通深情告白,表示爱死主持人的妈妈了。她笑着指指自己的脸:“脸上肉多的好处就是看着显小。” 主持人表示羡慕嫉妒恨:“那叫胶原蛋白吧!小圆脸, 大眼睛,看着就像卡通画。我就是好奇,你们家许博士带着你出门的时候, 人家会不会怀疑他诱拐未成年啊!” 陆秋立刻摇头摆手:“哪里有的事情!我们家许博士可是超级年轻英俊的!” 主持人笑了:“这算不算家族传统啊?上次我采访你二姑姐,应该是这种称呼吧,许多的时候,她也是对陈先生各种赞美。” 陆秋哈哈笑:“我搞不太清楚哎。我一直都叫多多姐来着。这个,可能有影响吧。我读初中的时候,多多姐真是我们初中部女生的女神。我们集体的理想是成为像多多姐那样优秀的人,然后找一个跟我二姐夫陈哥一样出色的男朋友。” 主持人笑着表达了疑惑:“我注意到你所说的是先成为优秀的人,然后再找出色的男朋友。一般情况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难道不是直接想着找出色的男朋友吗?而且按照你们当时电视剧啊小说啊漫画啊什么的套路,好像是平凡无奇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女孩才会成为女主角哎。” 陆秋一直笑着点头附和:“对对对,那时候是流行那个套路。女主角一定要善良平凡,最好饿死了都不能伤害兔子啊鹿那种。我当时就特别愧疚,完了,我没饿死的时候也吃那些啊。人家打我骂我,我肯定会怼回头。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等着谁帮我出头,压根就不是我的风格啊。这么一看,我就是典型的用来衬托出女主角善良单纯的配角。” 主持人忍俊不禁:“人都欺负我到头顶上了,我还谦良恭忍让?不好意思,涵养一直修炼不到家。来,咱们握个手吧。” 两人笑嘻嘻地起身握手,然后回各自的位置坐下。 主持人好奇地问陆秋:“那当时你们为什么想要先成为优秀的人呢?好像有一种说法,女性太强大,没有男人敢娶的。” 陆秋点点头:“对啊,现在也是说一流女人只能配三流男人之类的。但是,老实讲,我觉得这些是伪命题,压根就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如果有谁将成功男士的配偶个人情况统计出来,应该会发现,他们也跟普通夫妻一样。就是普遍的,男女双方个人情况差别并不大。” 主持人点头补充:“也就是说,其实还是势均力敌,或者说个人情况门当户对?” 陆秋表示赞同:“最起码的,我所接触的成功男性,他们的配偶在各自的领域也都是非常优秀的。” 主持人点头:“对,其实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陆秋笑着否认:“童话讲的都是硬道理啊。就说灰姑娘的故事吧,起码人家有伯爵爹跟仙女姨妈啊,人家才能美美的坐着南瓜马车去参加舞会。我举例她的背景,是因为童话里也没说王子个人除了身份跟长得帅以外,还有什么其他优点。老实讲,挺蠢的。前脚跟人家姑娘跳过舞,还倾心了。后脚就连灰姑娘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这脑袋瓜子,也够叫人头疼的。”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哄笑。 主持人笑着打趣陆秋:“你平常在家也这样跟许博士说话?他对于你的这些论断,通常是个什么态度啊?” 陆秋认真地点点头:“他当然觉得我说的非常有道理啊。” 台下观众的笑声更大了。 主持人谆谆善诱:“因为你说的在他眼中都有道理?” 陆秋立刻摇头:“哪里有啊。我们家先生在打击我这一点上,向来是不遗余力的。我们小学就是一个学校的,初一还是同桌。然后,我就被许博士打击了无数回。” 主持人好奇:“那你们家许博士,对于你的女孩子需要先让自己优秀起来,然后再去找出色的男朋友,这个观念;他持什么态度啊?” 陆秋笑了起来:“这个,他倒是赞同的。当时有部类似于《流星花园》的偶像剧暑假里放的,还挺红的。暑假里我先生帮我补课,休息的时候看电视。他当时就说,正常情况下,男主角喜欢的都应该是那个女二号。” 主持人笑着追问:“那你当时是怎么感觉?有没有伤心难过什么的?” 陆秋点点头:“其实还是蛮失落的。当时我特别普通,当然现在也普通。我就故意挑女二号的不是。比如说她不够善良啊,就管自己的事什么的,一点也不像女主角那样,太自私了。然后我先生就说,正常啊,跟她没关系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多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惹出一堆麻烦自己处理不了,指望着别人给她收拾干净,这才叫真自私吧。” 主持人大笑:“我现在相信许博士是正儿八经的理工男了。原先我还觉得他是知名的科幻作家,起码担了作家这个称呼吧。好歹也比较文艺范儿一点。” 陆秋立刻表达了嫌弃:“才没有呢。有一次我们去看梅花,我就想表达一下希望以后能够一直跟他看梅花的心思。结果他来了一句,以后这梅花林要是不对外免费开放,收门票就不划算了。还说什么说不定明年人家梅林就不种了,会砍掉什么的。” 主持人乐不可支:“许博士居然还成功抱得美人归,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当时你有没有觉得,滚蛋吧,你抱着梅花树过一辈子吧。梅妻鹤子,刚刚好!” 陆秋笑着点头:“特别伤心。因为那时候年纪小嘛,表达心思的时候,其实害羞的厉害。我当时都快哭了。结果他下一句话就是,要是梅林没有了,他明年就给我种一亩梅花来。” 主持人捂胸口,愤恨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成天被喂狗粮!我收回前面的话,谁说你们家许博士不会撩妹来着,这简直了,太会撩!” 陆秋哭笑不得:“才没有呢。当时我先生回家后,就开始打听梅花树苗的价格,咨询怎么种梅花。” 主持人号称要休息一下。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死命虐狗,故意往人伤口上撒盐。秋秋美女,你这么强调你们家许博士不止嘴上说说,实际上是真的打算动手做,合适吗? 陆秋笑靥如花:“所以,后来虽然因为比较忙,没有时间照应,我出国之前,梅林并没有种下。我还是非常地感动。最让我感动的是,过了好几年以后。他本科都毕业了。因为大姐结婚,我们回国参加婚礼。许宁带我回老家。嗯,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带我去田间,我看到一堆树。” 主持人瞪大了眼睛:“难道不是一方灿如烟霞的梅花海?” 陆秋大笑:“那时候是夏天啊。大姐是夏天结婚的。没有花,梅果也被采干净了。” 主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梅果?” 陆秋点点头:“是梅果。梅树不是分成果梅跟花梅嘛。我觉得光开花不结果,有点儿亏。所以当时他种的是果梅,既能看花也能吃梅子。” 主持人有点儿惋惜:“花期过了,果期也过了吧。梅子黄时雨,那时候也过了时间。是不是觉得有点儿亏啊。不然吃吃梅子也不错啊。” 陆秋得意起来:“哈哈,我回去跟许宁说,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啊。果梅跟杨梅不一样的,基本上不直接吃,因为特别酸,还有点儿发苦。果梅需要腌制成梅干,然后才能吃。前前后后要花个把月呢。我们当时在国内停留的时间短,最后还是大姐做的收尾工作。” 主持人笑得阴险:“这么得意?大姐夫有没有不让你们进家门?” 陆秋眼睛瞪大了,一张粉嘟嘟的团团脸,就跟玩具公仔一样Q萌Q萌的,她震惊道:“哎,你好厉害噢。大姐夫一直对我们扑克脸来着。不过也没差别啦,大姐夫正常情况下都是扑克脸。” 台下观众笑声淹没了陆秋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主持人才笑着道:“你这样说,晚上会没有饭吃的噢。你下节目以后,不是要去大姐家吃饭来着么。” 陆秋自豪道:“没关系,我跟宝儿关系最好。大姐夫听宝儿的,我不怕。” 主持人嗤之以鼻,背后有人就了不起啦!有靠山很神气啊! 陆秋大笑:“我跟着多多姐混嘛。多多姐天生特别有孩子缘,宝儿就跟多多姐关系特别好。什么小秘密之类的,都会跟多多姐分享。” 主持人诱导着她:“也就是多,许副教授其实外柔内刚,是蛮严厉的妈妈?” 陆秋想了想,歪了下脑袋:“嗯,怎么说呢。大姐是我们的定海神针。其实蛮神奇的是,我们是通过多多姐联系到一起的,包括江哥啊,我啊,都是因为多多姐这个枢纽才有了联系。但是,这个大家庭当中,一言九鼎的人是大姐。” 主持人挑挑眉头:“大姐特别严厉,能够镇的住你们?” 陆秋摆手:“不是不是,大姐特别温柔。每次我看到大姐的时候,就有种我是个糙汉子,抠脚大汉的感觉。” 台下观众大笑。主持人也笑着指指她:“你这样说,合适吗?你可是出了名的动漫美少女。这都抠脚汉子了,我们怎么办?” 陆秋解释道:“真的是这种感觉。婧婧姐走到你面前,看见她,就能想到江南。特别的柔美,特别的温婉,特别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主持人阴险且腹黑:“擦擦嘴巴吧,总觉得你口水快下来了。” 观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演播大厅。 陆秋丝毫不以为忤,大大咧咧道:“反正总而言一句话。婧婧姐是最美最温柔的。” 主持人疑惑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她还能镇住你们啊?” 陆秋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婧婧姐太好了吧。大家都会特别想在她面前争宠,各种憋着劲儿表现。” 主持人大笑:“我怎么有种小朋友排排队,分果果的既视感。” 陆秋笑着点头:“还真是差不多。那时候,江哥超级地想要证明他在婧婧姐心目中最好了。是的,江哥以前就是典型的那种天才,比较桀骜不驯的风格。但是只要婧婧姐一发话或者皱一下眉头啊什么的。江哥就会立刻表现得特别好。他还会跟婧婧姐邀功,他是不是最乖啦最听话啦。” 主持人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了:“我感觉好像小孩子讨糖吃啊。” 陆秋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感觉还真的像哎。反正婧婧姐就跟大家的大家长一样,包括多多姐跟陈哥的同学朋友,比方说龚晓姐还有萧潇姐他们,大家都很听婧婧姐的话。婧婧姐结婚的时候,大家也是从天南海北的赶回来,见证她的人生重要时刻。” 主持人好奇不已:“许副教授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力呢?大家都这么听话。” 陆秋想了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可能是婧婧姐太好了。她身上有很多特别原始纯粹的美好。我们都想靠近这种美好,想要呵护这份美好吧。反正婧婧姐不怒自威的风格。她不需要发脾气,我们就会自觉主动地想要按照她的心意去做事。宝儿并不怕婧婧姐啊。她跟妈妈的感情也非常好的。就是,多多姐跟我,对宝儿来讲更加像玩伴吧。” 主持人笑着点头:“因为你们始终保持着童心?” 陆秋沉吟片刻:“我也说不上来。我大概是因为脑子不够灵光,宝儿小时候忽悠到我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多多姐呢,可能是因为一直养着黑黑,所以特别擅长跟小姑娘交流。所以宝儿比较拿我们当小伙伴。” 主持人大笑:“你倒是心宽,被小姑娘忽悠到了也不生气。” 陆秋一脸坦然:“真的没什么啊。因为当时我们都还在国外,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宝儿被逗乐了,我挺有成就感的。嘿嘿,不过很快婧婧姐就发现了,把宝儿拎进房做思想政治教育了。她教育宝儿的时候,还要求多多姐回避。多多姐就在门口贴着门板抓心挠肺地听动静,还让陈哥想办法混进去看着。” 主持人笑得不能自已,过了半天才能正常说话:“没想到,你们家多多姐是这种风格啊!” 陆秋呵呵笑:“多多姐下不了手打孩子的。她最多就是反反复复地跟孩子讲道理。然后太阳要是犯错误了,基本上都是被她念叨怕了,立刻改正。” 主持人立刻心有戚戚焉:“可不是么,魔音穿耳也是必杀技啊。我小时候犯错误,我都宁可我爸揍我一顿,都不想我妈念叨我一天。” 陆秋乐不可支:“可二姐夫也不揍太阳啊。他就是在旁边看着,一定要太阳听完训诫才行。太阳要是闹脾气,他就瞪眼:小子哎,我都不敢跟我老婆龇牙。你倒是好大的胆儿!” 她模仿陈曦神态语气惟妙惟肖。台下观众笑得厉害。 主持人龇牙咧嘴:“行了行了,知道陈先生超级护老婆。我已经眼酸过很多回了。心疼太阳十秒钟。” 陆秋笑着道:“可不是么。有的时候,多多姐会犯迷糊,犯些小错误啊什么的。陈哥偶尔也会笑她嘛。太阳有时候就会跟着附和说两句。可是每次陈哥都会警告太阳:‘我老婆,我还舍不得多说呢。哪儿有你说的份?’” 主持人叹气:“太阳肯定觉得他面对的必须是假爹妈。” 陆秋大笑:“我觉得太阳特别早熟懂事,也是被这样给带出来的。婧婧姐说是儿子肖母,多多姐小时候也是特别懂事,两三岁的时候就会照顾弟弟了。然后陈哥的妈妈,陈妈妈说是像陈哥。陈哥小时候超级懂事,还会把好吃的留下来给陈妈妈吃。” 主持人笑得狡黠:“事实的真相是,爹妈跟假爹妈一样,太阳只好自学成才了。” 陆秋一个劲儿乐呵着:“对对对,婧婧姐有时候也这么说。嗯,我觉得多多姐跟陈哥是我见过的最放养孩子的父母了。一般父母即使说是放养,也会下意识地给个培养方向什么的。多多姐和陈哥在这方面完全无所谓。他们说父母的人生目标自己完成就好,孩子没有义务去延续父母的梦想,因为孩子有自己的人生啊。” 主持人有些感慨:“他们倒是豁达。” 陆秋点点头:“婧婧姐跟大姐夫现在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宝儿的理想已经换了有十几个了。婧婧姐说,等她换累了,自然就定下来了。宝儿最新的理想是承包鱼塘当养殖大户。婧婧姐跟大姐夫找了不少相关方面的资料给她自己学习。等放暑假,宝儿就要开始承包鱼塘了。她的压岁钱跟零花钱这回得清零了。” 主持人大笑,连连表示,以后他们节目组聚餐吃自助烧烤,一定去宝儿的鱼塘订鱼。 陆秋朝镜头眨眼睛:“宝儿,舅妈给你打广告好不好啊?” 台下的观众都笑了起来。 “太阳呢,宝儿暑假去承包鱼塘了,太阳暑假打算做什么啊?”主持人好奇地追问。 陆秋想了下,不确定道:“这个真的不是特别清楚,可能是开店去了。嗯,太阳比较酷,现在处于不太喜欢跟女孩子说话的阶段。一般除了宝儿以外,他不怎么跟女生说话的。” 台下响起了起哄的声音,有人开玩笑表示这是典型的小表妹啊。 陆秋大笑:“没有的事儿。因为多多姐跟陈哥只有太阳这一个孩子嘛,所以宝儿就相当于太阳的亲妹妹一样。太阳小时候还特别奇怪,为什么妹妹要放在大姨家养。他那时候特别小,抱不动宝儿。他就一直想长大了,可以把宝儿抱回家养。” 主持人追问道:“说到这个问题。其实我一直特别八卦地想要知道,你的两位小姐姐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二胎啊?这个问题比较冒昧,纯粹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八卦心作祟。” 第604章 番外:陆秋的访谈(下) 陆秋迟疑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 主持人立刻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 我特别想知道。” 陆秋笑了起来:“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太阳小时候想要妹妹嘛,可是他又纠结有了新的妹妹,宝儿妹妹怎么办。他犹豫了好多天,最后跟多多姐商量, 妈妈,有宝儿妹妹就够了, 我们不要新妹妹了。” 主持人震惊脸:“这还能这样啊?这也要唯一?” 陆秋点点头:“当时我们都乐坏了。太阳爷爷就特别得意,说是家族特质, 他们家的男人都专情,就要一个。太阳都这么说了,多多姐跟陈哥就答应他了。多多姐也把宝儿当自己的女儿。她愁的是,要是再生一个女儿,感觉像是背叛了宝儿一样。反正已经有太阳了,他们并不想再生第二个孩子。” 主持人惊讶道:“那也可以生个男孩子啊。” 陆秋大笑:“多多姐可不想再生男孩子了。嗯, 关于这一点, 他们并不追求儿女双全什么的。本来多多姐就特别忙, 事业已经能够让她的人生非常充实。然后陈哥对此的态度是,有个淘小子就够了。陈哥自己还把多多姐当女儿养呢, 不觉得一定再要一个宝宝才好。” 主持人点了点头, 感慨道:“倒也是,孩子随缘分, 有一个已经非常好了。倒是许副教授跟冰神,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要第二个孩子啊。呃,没有别的意思, 我觉得许副教授可以趁着寒暑假生孩子啊。” 陆秋笑了起来:“有宝儿了嘛。有宝万事足。宝儿是顺产。嘿嘿,悄悄透露一件事。婧婧姐生宝儿的时候,大姐夫都吓得脸色煞白了,特别的严肃。宝儿抱出来以后,大姐夫就说有宝儿就够了。他不要婧婧姐再受罪了。所以,他们也就没有要第二个孩子。” 主持人叹了口气:“冰神还真是,真是接地气啊。” 陆秋大笑:“那时候大姐夫是想包豪华套房来着,这样条件比较舒适。不过婧婧姐不同意。她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讲真的,当时婧婧姐特别的淡定,她到时候进产房了,就慢悠悠地自己走进去了。大姐夫脸色煞白。我都跟我婆婆讲,没事的,大姐的疼,大姐夫替她承担了大半。 那天生孩子的人不少,助产士把孩子抱出来。有一户人家的婆婆直接把大姐夫挤到后面,特别骄傲的那种口吻:‘我们家的,带把儿的,男孩!没福气的人才生女儿!’。” 主持人叹了口气:“槽多无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秋点点头:“当时我们都特别生气,居然这样讲话,简直太过分了。尤其是,说这话的,还是活了起码半辈子的女人。我大姐夫就非常冷淡地扫了眼那个人,声音冷冰冰的,嫌弃的口吻:‘丑成这样,我们家也生不出来。’” 台下的观众大笑,还有人吹了口哨。 陆秋笑道:“所以说那种说女儿也很好啊之类的,其实我大姐夫并不当回事。女儿本来就很好,不需要‘也’。宝儿棒棒哒。我们都特别喜欢宝儿。所谓的那种女孩子不能接班之类的说法。我大姐夫不会在意的。宝儿愿意接班就接班,宝儿想过自己的人生就过自己的人生。大不了将来的事业可以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啊。这又不是说,皇帝的儿女非得当皇帝。被这份职业耽搁掉的文学家有李煜,书画大师有宋徽宗。” 台下观众发出了一阵笑声。 主持人一副星星眼迷妹状:“完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冰神太帅了。我这要是照着冰神的标准找对象,肯定得孤注生吧。” 陆秋大笑:“没事儿啊。我初中的时候,陈哥就是我们初中部女孩子找男友的范本。到后面,大家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 主持人笑着问:“那偶像变成姐夫,会不会尴尬啊?” 陆秋摇摇头:“完全不会。因为那个时候多多姐跟陈哥已经是情侣了。” 主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这个,那时候他们是情侣了,陈曦怎么变成了你的姐夫啊?难不成,其实你跟你家先生初中时就开始了?” 陆秋笑着否认:“没有的事儿。这样说是因为本身多多姐就一直是我多多姐。那么陈哥自然就是姐夫啦。” 主持人立刻表示鄙夷:“哟,你觉得这话有说服力吗?啊啊啊!” 陆秋大笑着强调:“真的真的,其实很大一部分程度上讲,我跟我先生熟悉起来是因为多多姐还有陈哥。嗯,当年我们初中部女生当时抱着想要先优秀起来的观点,其实跟陈曦学长他们也有一定的关系。当时多多姐还有陈哥到我们初中部拉票,学生会竞选嘛。我们班就有女生问了类似的问题。偶像剧的女一号跟女二号会选择谁。陈哥他们就特别认真地告诉我们,别被电视骗了。事实上,就跟女生喜欢优秀的男生一样,男生也喜欢注视优秀的女生。” 主持人补充道:“也就是说,因为我够平凡,所以就独树一帜,一眼被霸道总裁发现了不一样的烟火,其实是不靠谱的。霸道总裁直接说出事实真相了。” 陆秋一直笑:“我到今天都还记得一句话,那就是我都看不到你,意识不到你的存在,我还怎么爱上你?当时陈哥就说了,优秀的人的特点是,他们都渴望更优秀。如果说一个特别普通,连努力都不愿意努力的人,一般情况下,优秀的人是跟这样的人产生不了化学反应的。大家的人生追求不一样啊,三观不合,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主持人笑了笑,没有放过这个话题:“可是现在的确有非常多的优秀女性还单着。” 陆秋大笑:“这没什么啊。真的,优秀从来都不是罪过啊。如果说你的伴侣因为你太优秀所以选择退却,那是他们的损失。错不在你,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太自卑了。” 主持人脸上露出了如愿以偿的微笑,突然出击:“秋秋对这种心情应该感同身受吧!” 陆秋猝不及防,怔忪了一下,才笑着摇头认栽:“我来之前,多多姐跟我讲,一定要小心,你特别会挖陷阱。” 主持人假装生气状,对着镜头道:“许多女士,您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台下观众哄笑得更加厉害了。 陆秋赶紧冲着镜头露出谄媚的笑,只差吐舌头卖萌:“多多姐,我有口无心。姐夫,那个甜点我还是要吃的。不能惩罚我,就让我跟许宁在边上看着啊。” 主持人来了兴趣:“这什么惩罚措施,干看着,不让吃?总觉得有故事,快速速道来。” 陆秋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要不继续上面一个话题吧。” 主持人表示一个都不能少,一个一个来,先谈谈不让吃的问题。 陆秋拨弄了一下手里玩偶的耳朵,笑道:“好吧,那我就说吧。嗯,其实二姐夫做饭手艺一级棒。当时我初三,多多姐高三的时候,我到周末放假,就会跟着许宁去多多姐那边补习。” 主持人立刻竖起了耳朵:“陈先生给许多女士盖的楼?” 陆秋笑着点头:“对对,就是那栋楼。陈哥在那栋楼上花了很多心思。院子里面还种了葡萄啊,花啊果树啊什么的。我特别喜欢那个院子。一到放假的时候,就会跟着许宁过去。” 主持人啧啧赞叹:“秋秋啊,你这是分分钟暴露了自己的节奏。你为什么要跟着许宁回家见姐姐姐夫啊?”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冲着陆秋吹口哨。 陆秋捂住脸,不胜娇羞:“这个,真的没有。我们是一直到我大学申请成功以后才开始确定关系的。” 主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的好的,暂时不提这个话题。我们绕回原处。你们过去,是陈先生给你们做饭?” 陆秋点点头:“嗯,是的。那时候多多姐准备高考嘛。陈哥除了帮她复习以外,还要负责做好后勤工作。他每天变着花样给多多姐加强营养。那个时候,多多姐不沾荤腥,所以我们都跟着吃素。” 主持人大笑:“那岂不是你们都得吃草。” 陆秋抿嘴乐:“其实当时一般情况下,多多姐是会盯着陈哥吃饭的。她怕陈哥为了陪她,也不沾荤腥。不过因为要高考,而且是临时决定准备参加高考的。所以多多姐当时一脑门子的心思都是复习啊什么的,顾不上其他了。” 主持人好奇道:“那陈先生的素斋怎么样啊?” 陆秋狂点头:“特别好吃,最好吃的是素版佛跳脚,有很多山珍的那种。就是那个,因为做起来麻烦,所以陈哥每次都不让我跟许宁碰,只能多多姐一个人吃。” 主持人立刻表达了深切的同情:“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面前一桌子珍馐佳肴,我只能干看着喝白开水。” 陆秋笑着连连附和:“然后我馋嘛,就想偷偷摸摸提示多多姐,我也想尝尝。每次陈哥都有办法出来打岔,让多多姐注意不到我这边。我可郁卒了,特别郁卒。” 主持人替她愤愤不平:“这个,哪里是待客之道啊。这实在不像话。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咱不在这家蹭饭了。” 陆秋大笑,摇头道:“其实当时许宁带我过去,我们有点儿暗戳戳的小心思,希望陈哥也能帮我看一下复习进度的。” 主持人笑道:“真实目的是拜师?” 陆秋笑着点头:“嘿嘿,特别不好意思承认,但是确实有点儿这个想法。许宁觉得,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再帮我把成绩往上提一提。陈哥真是学神级别的,他就是特别厉害的那种。我们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想等着哪天陈哥来了兴致,点拨我几句。” 主持人表示理解:“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的时候,就是那几句话的点拨,立刻就不一样了。当时陈曦跟你说什么了吗?” 陆秋摇摇头:“没有,什么也没说。其实之前陈哥也非常关心我先生和我的学习情况。陈哥很早就进入了姐夫的角色,把我们都当弟弟妹妹嘛。但是,最后那段时间的复习。他的眼里真的只有多多姐一个人。 不少人都说陈哥是中央空调的体质,是人体太阳,自动给人温暖的那种。陈哥的确对所有朋友都特别好,很关心,也很愿意帮忙。可那段时间的经历,让我们知道了,陈哥其实分得特别清楚。多多姐才是他完完全全放在心上的人。 陈哥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竭尽全力帮助多多姐高考获得好成绩。因为这个,所以他没有时间跟精力分在许宁和我身上。”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唏嘘声。 陆秋笑了起来:“我当时觉得特别的震撼,是真正的震撼。虽然我从认识陈哥起,就知道他是多多姐的男朋友,他俩感情特别好。但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完全感觉到‘唯一’是什么概念。 陈哥去耶鲁读本科,多多姐留在国内上医科。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惋惜,异国恋,东西半球的孤单。而且他俩都特别优秀,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真的很容易就分手。可我当时莫名就有一种信心,他们能够走下去。因为他们是真正强大,忠实于自己内心的人。” 主持人笑着点头,然后单刀直入:“为什么你会选择不辞而别呢?” 陆秋笑容有些无奈,团团的小圆脸也多了苦涩的味道:“因为自卑啊,因为不够强大。” 主持人表示好奇:“为什么自卑呢?你挺好的啊!” 陆秋摇摇头:“嗯,这样说吧。前头我讲过,我跟我先生一直到我要上大学的时候才确定关系。但在此之前,周围人其实就有点儿默认的态度。那时候,我先生每次找我补课,旁边人打趣他也从不否认。也就是说,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那样。” 主持人点头:“那不是非常美好嘛,学霸跟美少女的校园小清新恋爱。” 陆秋无奈地笑了:“我那时候有个别称叫许宁家的秋秋。当时我知道自己对我先生有好感,但我还是更加愿意直接被人称呼为陆秋。一开始的时候,人家这样叫我,我害羞窃喜。可是时间久了,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恐慌感。我不想没有了那个前缀,我就什么都不是。我首先得是陆秋,才能是谁谁谁的女朋友。” 主持人“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陆秋笑了一下:“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当年我的直升高中部考试成绩差了一些。我没有办法直升入高中了。之前,我先生帮我规划未来的发展是我们一起出国读大学。所以,在升高中本部失败以后,我先生给我的建议是读高中国际部,这样后面申请国外大学更有优势。” 主持人点点头:“我觉得挺不错的啊。那你为什么当时就突然加决定不要这样了,转而选择离开了呢?” 陆秋笑道:“这样感谢我的爸爸。真的,我特别感谢我爸爸。当时我把计划什么的都跟我爸说了。我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问了我一句,都是许宁说,那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主持人愣了一下,大笑:“这是老丈人发威了!” 陆秋沉浸在回忆中:“我当时整个人都惊呆了。我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我为什么会觉得不得劲儿。许宁是帮我规划好了未来,他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好。他甚至还想着等我上高中以后,跟我跨年级组合去参加学生会竞选。但是,我自己呢,我已经被淹没了。我完全被他的光芒给掩盖住了。” 主持人一针见血:“所以说,当时你感到了恐慌。” 陆秋点点头:“对。虽然说这种状态有不少人羡慕,不用自己费心去思考未来,去想下一步怎么走。就听话,好好配合就行。可我真的特别害怕,我害怕我失去了自我,我不再是我,而是变成了一个挂件,一道影子。” 主持人笑了:“现在我相信你说你是你家多多姐头号迷妹的说法了。你们好像都坚持自我独立,不愿意成为附庸。” 陆秋大笑:“我差多多姐远了,我是一种无意识的直观的感觉吧,就是觉得怕,不知所措。但是多多姐能够把情况分析得很清楚,还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做。” 主持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疑惑地盯着陆秋的眼睛:“秋秋你的意思是,其实高中去美国读书的主意并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陆秋点了点头:“当时我爸又问我,如果现在你坐在许宁的身边,你会不会紧张,会不会心虚?我的答案是肯定。我特别害怕被质疑,你有什么啊,什么都不出众,凭什么待在许宁的身边。我知道爱情是可以冲破一切的。但是,同时,那个时候的我也明白,爱情之外还有生活。当时的我,在我先生身边,恐慌无措胜过了喜悦。我爸说,等到你不心虚的时候,你再回来吧。” 主持人玩味地咋摸着其中的字眼:“我发现了,老丈人似乎在吃女婿的醋。” 陆秋笑了起来:“我爸特别宠我。我们家是严母慈父的风格。爸爸不希望我因为谈恋爱就丧失了自我。在他眼中,即使我成绩一般,稀里糊涂马马虎虎的,可依然是最最出色的女儿。他可以不介意我的平平无奇,但他不愿意我一直生活在自卑的影子下。” 主持人点点头:“所以当时你就选择了去国外读高中?” 第605章 最终章 陆秋“嗯”了一声, 继续往下说:“其实我当时特别不愿意被人说是许宁的女朋友。感觉好像非得上赶着蹭热度一样。我一点儿也不想被贴上这样的标签。我就完成了各项手续,然后申请走了。” 主持人各种哼哼哼,表示有点儿渣,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丢下人走了。 陆秋点头:“我也觉得自己超级没有担当, 挺过分的。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对我先生开口。他的优秀对我而言, 已经是非常大的压力。他特别照顾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帮我找高中国际部的教材, 想暑假里先帮我把基础打好,这样高中就不会太辛苦了。” 主持人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疑惑道:“哎,许博士该不会是跟姐夫学的吧?” 陆秋笑了:“我觉得也是。其实多多姐跟陈哥,就像是我们的标杆一样。好多事情,我先生和我, 其实都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学。但是, 抱歉的是, 我先生学得很好。我跟不上,我距离多多姐差远了。我始终自卑。所以一直到我离开之前, 我都没能亲自跟我先生说出口。我只是往他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主持人疑惑道:“你发邮件说了?” 陆秋笑了:“可是那个邮箱当时我先生已经不用了。因为有病毒攻击过嘛,他当时主要用的是另外一个邮箱。我在那封邮件里留了我在美国的地址跟联系方式。我非常自私地将问题抛给了他, 如果他愿意,那么还可以联系我。” 主持人摇头:“姑娘啊,这样真的太危险了。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这样是不行的!” 陆秋点头:“可不是么。我一直没有等到我先生联系我。我觉得可能他是生气了, 也许他再也不想理睬我了。可我当时也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希望能有一个转机,我可以独立自信起来。在美国读高中,真的非常辛苦。我换过三个寄宿家庭,要应对大量的阅读,逼着自己去适应去学习。其实那个时候,我特别特别渴望我先生能给我一些安慰。” 主持人接过话:“可是没有。” 陆秋笑着点头:“当时我先生也非常难受。后来我们在一起以后,他跟我讲,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我选择了更好的生活,离他而去。他的自尊心也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主持人感慨道:“这搁着谁家,一早相中的小媳妇,都带进家里,给姐姐相过了,也梅花也要给种下了。结果眼睛一眨,小媳妇不见了。谁能不崩溃啊。” 陆秋就是笑,没有吱声。 主持人接着问:“如果时光倒流一回,你还会不会去美国读高中?” 陆秋斟酌了片刻,不再迟疑。她点了点头:“会。我还是非常感激这段人生经历的。虽然非常非常的辛苦,我自己都害怕撑不下去了,但是我收获了很多。起码这段人生经历告诉我,我自己也能独立地去应对问题解决问题。这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主持人笑着道:“也就是说,其实那几年的时间里,你们没有联系,对你来说不完全是坏事?” 陆秋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双刃剑吧。这段经历逼着我成长独立,但同时对我们伤害也大。老实说,到后来,我几乎已经放弃跟我先生的感情了。年少时的悸动,似乎非常容易随着时间流逝烟消云散。” 主持人来了兴趣:“那你们又是怎样突破这样一个阶段的?据我所知,你是在加州艺术学院读的大学,许博士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苏黎世啊。” 陆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个要感谢多多姐跟甄铎哥。当时她在美国办婚礼派对的时候,我和甄铎哥在同一个义工组织。我就求着甄铎哥带我过去看看。嗯,我是希望可以碰上我先生的。不过那次他没有去。后来多多姐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我先生。” 主持人试探着问:“然后许博士就联系你了?” 陆秋摇摇头:“不是,他是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从我给出联系方式给多多姐以后,我就一直等着。是我怯懦,在他面前,我始终缺少了一份自信。我不敢迈出那一步,我始终期待着他能过来。” 主持人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因为是他,所以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哎呀,头发怎么那么糟糕,脸色怎么那样差。反正怎么着都不对劲。” 陆秋笑了起来:“对对对,当时我看到我先生出现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我当时脸上还沾着油彩,可以说是蓬头垢面。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我吓得想把门板合上。这样子没法见人啊!” 主持人大笑:“那你就让千里迢迢漂洋过海过去的人吃闭门羹了?” 陆秋不好意思地捂了一下脸:“没成功,他还是进门来了。我当时特别羞耻,房间里很乱啊。我前一天吃的披萨盒子还丢在边上呢。然后我先生一句话没说,先帮我整理屋子了。”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爆笑,主持人干脆笑得靠在了沙发上。隔了大约三十秒钟,她才认真地点点头:“没差了,陈先生跟你家多多姐久别重逢后,也是先做家务的,这真是妥妥的居家风格啊!” 陆秋尴尬道:“当时我就在边上看着,手脚就跟僵硬了一样。我压根儿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其实那个时候,在外人看来,我已经算是完成了学渣的逆袭。” 主持人点头咋舌:“加州艺术学院动画专业非常难申请啊。秋秋当时还是拿着奖学金进去的,很牛气了。” 陆秋笑了起来:“没见到他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牛掰。可是一看到他,我就又觉得自己太糟糕了。真的一点儿也不行。在把联系方式给多多姐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可以坦然地面对他了。可是,真看到他本人的时候,我又心虚了。” 主持人大笑:“因为觉得自己渣?” 陆秋点点头:“算是吧。愧疚啊,自卑啊,这些交织在一起。然后还有一种完全没有一点儿道理可言的委屈。我有种,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的感觉。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什么都得应着头皮上,我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哭。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来?我知道自己蛮不讲理,可是真的,就是忍不住。” 主持人同情道:“因为有了期待,所以觉得委屈。” 陆秋有些难堪的捂了下脸,然后才放下手:“我记得那天,我先生收拾好屋子以后,就带我出去买了很多吃的,然后给我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那样多的好吃的了。当时我哭累了,就坐在桌边开始拼命吃。我先生就问我,好吃吗?我一个劲儿点头说好吃。然后他一道菜一道菜的接着问我,这个喜欢吗?那个喜欢吗?我拼命地点头啊。最后一句,他问的是,做这些菜的他,我喜欢吗?” 主持人立刻朝天花板翻白眼:“太过分了,虐狗呢!你心花怒放了?” 陆秋摇头:“没有,当时我被吓得直接呛到了。我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然后我先生点点说,那我们在一起吧。” 主持人龇牙咧嘴:“啧啧啧,原来许博士才是那个霸道总裁啊!后来你俩就一直在一起,直到后面结婚了?” 陆秋苦笑起来:“非常遗憾,没有那么顺利。中途我们分手过。因为距离远,又有时差,差不多是差了六七个小时的样子。这种时差,其实比十二个小时那种更恐怖。因为我俩都非常忙,如果是十二小时时差的那种,还能早晚视频一下。这样子,他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下午上课了。等到他晚上回去,我已经是夜里。两个人见不到面,即时沟通非常少,就积累了很多矛盾。到后面,爆发了。” 主持人点点头:“太辛苦了,会让委屈膨胀。” 陆秋叹了口气:“就好像之前说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多多姐跟陈哥是我们的标杆。可是我没有多多姐那么坚强。她跟陈哥从相恋以后经历了三次长期的分离,一次两年,一次一年,后来她又独自在美国完成了最后一年的博士学业。我特别佩服她,不知道她是怎样撑下来的。比起多多姐,我就差远了。我们确定关系后不到半年,我就觉得扛不住了,想要分手。” 主持人疑惑道:“为什么呢?明明之前三年时间,你一个人在美国也生活的蛮好的啊。” 陆秋笑了起来:“因为那个时候,我清楚我只有我自己,对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期待。但是后来我有男朋友了,就会忍不住想要去依赖。这样一来,就有矛盾了啊。课业压力大,然后当时生活上也不是很顺畅,跟室友相处的不算愉快;杂七杂八一堆事情,我就天天给我先生发邮件抱怨。他在非常忙碌的情况下,过来开解过我一次,但是杯水车薪,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然后我就想要分手了。” 主持人轻咳了一声:“那时候有人追你?” 陆秋大笑:“一直都有人追我啊。不是说找好了下家,所以要分手什么的。当时我是对那样的状态不满意,可我又不知道怎样改善。我希望生活出现一些变化。分手不是因为我对我先生不满意,而恰恰是因为太满意了。我觉得我在拖累我先生。他明明可以生活的更轻松更好。” 主持人翻了个白眼:“中二期少女自以为是的牺牲。” 陆秋忍不住笑:“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种。我觉得反正我也帮不了我先生什么,起码别在继续连累他了吧。于是我提出分手了。” 主持人疑惑道:“许博士同意了?” 陆秋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当时他没说什么,就让我冷静一下。然后这一冷静,我们有好几个月都没有联系。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当时我提分手,对我先生打击特别大。他觉得我读大学了,接触的人和事更多了,所以眼界也高了。我俩就处于那种沟通不良的状态里,各自痛苦,却又找不到解决的方式。” 主持人惋惜不已:“就这样分手了?” 陆秋捋了下头发:“我也说不清楚。我觉得是分手了,但我先生否认这一点。他认为我们不过是处于冷静期,并没有分手。这个过程中,我们也都没有找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我是因为知道我依然喜欢这个人,即使喜欢他让我觉得非常辛苦,我还是喜欢。而我先生则是觉得我一直是他女朋友啊。当时我们的感情状况算是迷案吧。反正拖拖拉拉了很久,我都觉得吃不消的时候,有一天,我初中时代的熟人莫默过来找我。” 主持人立刻要求打住:“是摄影师莫默?” 陆秋点点头:“对,是莫默。当时她在哥伦比亚学院念摄影。我们之前在一些聚会上碰过面,但是平常没有什么联系。她那天突然过来找我,问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当时感觉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莫默突然会说这些。莫默就说她去欧洲采风的时候,跟我先生碰过一次面。我们当年都在模联社还有戏剧社待过。她嫌弃我们有点儿事情都黏黏糊糊的,一点儿也不干脆利落。” 主持人突然间插话:“哎,我觉得莫默跟冯峰导演也挺黏糊的,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说法。” 陆秋大笑:“都是这样的,知易行难。关于他俩的事情,哎,反正我们说不清楚。我们已经打赌过很多次了,看到底他俩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儿八经的了断,结婚或者彻底不联系什么的。不过,老实讲,按照莫默的个性,可能她并不需要婚姻作为一种保障吧。嗯,我唯一能说的是,莫默现在很快乐啊。她每天都生活得非常充实。无论结不结婚,都无法影响她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女性的事实。” 主持人点了点头:“莫默跟你说了那些话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陆秋想了想,字斟句酌道:“想法很多吧。印象最深刻的是,莫默跟我讲,不要试图躲避。因为我们是女人,所以我们必须更加勇敢。不要指望任何人替我们决定人生。我们应该遵循自己的本心。莫默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虽然她的一些作品到现在还存在着争议,但她始终在忠实地表达着自己。那次交谈之后,我们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我其实是个性格很软弱的人。但是非常幸运的是,我身边有这些坚强的朋友们。” 主持人微微颔首,引导着她往下说:“后来你就去找你先生了?” 陆秋点点头:“对,用了半年的积蓄买机票。有首歌叫《漂洋过来看你》,我当时就是那样的心境,有点儿豁出去的意思了。我记得我去学校找我先生,当时他正跟一位特别漂亮很有奥黛丽·赫本范儿的女生一块儿往外面走。” 台下观众发出爆笑,有人还鼓起了掌。 主持人笑得幸灾乐祸:“现世报了吧,让你作。” 陆秋捂住脸,娇嗔道:“说好的关爱低智商的呢?当时我挺崩溃的。我就傻站在那里,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兜头一盆冷水莫过于此了。后来还是那位漂亮的小姐姐先看到了我,示意了我先生。” 主持人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持续往陆秋伤口上撒盐:“合着你先生压根无视了你啊!” 陆秋立刻辩解道:“我先生做事属于那种特别专心致志的风格。他跟人讨论课题,就不会再注意其他事。” 主持人毫不客气地揭穿:“护犊子,坚决不许外人说许博士一个字不是。” 陆秋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娇嗔道:“他本来就很好啊。” 台下立刻有观众发出嘘声。主持人看着那个方向,要求工作人员送一个玩偶过去:“你用你的嘘声表达出了我的心声。” 观众们笑得厉害。 主持人笑言:“许博士看到你以后,是什么反应啊?心花怒放,直接抱着你转圈圈,把你扛回家?” 陆秋连连摇头:“哪里有!他看到我就皱眉,问我为什么就穿丝袜配大衣,为什么不穿毛裤。” 主持人表达了嫌弃:“啧啧,时尚杀手,实在是太白瞎了。” 陆秋狂点头:“对啊对啊,他就是实用性第一的风格。漂亮的裙子可以穿,但是不能天气冷的时候穿。什么季节吃什么东西啊,他也有一套讲究。所以说,我过的一点儿也不艺术家。我没有夜生活的,因为晚上十点钟之前,肯定得睡觉了。” 主持人大笑:“这是老年人的生活状态吧。” 陆秋点点头:“一开始我觉得这束缚了我的创作灵感。之前,我夜里一两点钟的时候,是脑子最活跃的时候。但是愣是被扭转过来了。” 主持人调皮地眨眨眼睛:“我就是好奇一下,请问是怎么扭转的?” 陆秋一脸耿直:“就是晚上给我做夜宵啊,这样我吃完困了,就睡觉了。” 主持人笑得不怀好意:“请问这夜宵是怎么吃的?” 陆秋坚持住了:“就是用嘴巴吃啊。我先生手艺很好的。” 电视机前,许宁微微一笑,关了电视。 陆秋瞪眼:“还没有看完呢!后面还有二十分钟呢!” 许宁伸手将妻子抱起来,往卧室走,微笑道:“已经快十点钟了,秋秋小姐,你该吃夜宵了。” 陆秋吓得搂着他的脖子瞪眼:“不行,宝宝睡觉了。” 许宁将她放在了大床上,熟练地解开睡衣的扣子,先亲了亲肚皮:“乖宝宝,好好睡。妈妈饿了,得吃夜宵了。” 陆秋羞得不能自已,抬脚踢他:“你胡说八道,别胡来,有宝宝呢,我才不饿呢。” 许宁关了灯,钻进了被窝,轻声道:“乖,那你要乖乖地配合啊。宝宝五个月了,你乖乖配合,就没事了。我会轻点儿的。” 陆秋在黑暗中含泪。她能不改了作息时间么。她要敢熬夜,她肯定就下不了床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太阳:爸爸,我为什么叫太阳啊? 陈曦:因为日出东方啊! 许多:(⊙﹏⊙)b滚! 零零散散的后记: 许宁跟陆秋结婚后没多久,吴芬又改主意想跟李成复婚了。 因为李家村拆迁了,李家能分到四套还建房。不过后来发现还掉欠债后,又没什么钱了,她去民政局登记的时候,跑了。 可惜这回李成玩了一手,他故意隐瞒了另外三套房产。据说好像还找了个小姑娘。反正这家子就是不停地扯来扯去。 李媛毕业回国以后并没有如吴芬所愿,顺利找到特别好的工作。她的期待值太高,可是洋文凭不仅不硬,就是硬的,等到她毕业出来也不稀罕了。后来她进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当了普通白领。用吴芬的话来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留学费用给赚回头。 李强后来想留学,但因为经济情况不允许,在国内上的民办本科。不过他运气不错,因为个人形象好,成功找了位白富美当女友,结婚以后算是人生少奋斗了十几年。只是他结婚后基本上不回家了,也鲜少跟父母还有姐姐联系。 从来没见过孙媳妇一面,连婚礼也没被邀请去参加的外公外婆,依然非常得意。他们的孙子果然有出息。 许妈一直郁卒,她好容易才盼到儿子儿媳妇同意生孙子。可是他们压根不让她带孙子。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带着孩子从海城回来一趟。至于外孙子跟外孙女儿,女儿女婿也不怎么让孩子到她跟前。好在还是唯一的姑娘宝儿最贴心,隔三差五就给外婆打电话。出去玩的时候,也记得要给外婆带礼物。 好了,这回是真的完结了。良心终于安了。接档文是《重生美女学霸》,咳咳咳,我真的不会起名。这文里有个一言难尽的妈,《重生美女学霸》里则是有个伪君子的爹。同样的,姑娘前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后面都会一一解决,实现人生的逆袭。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