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妖怪都市 作者:轻云淡   文案:   清玄宗极擅画符,在业(妖)界享有盛誉。   某日,掌门出门云游,迟迟不归。   妖怪们欢呼庆贺,“天杀的慧明终于走了!”   过了段时间,它们哭天抢地,“该死的慧明,怎么还不回来管徒弟?”   **   宋婧从小在道观里长大,不但学了身画符的本事,还养了神兽天马,可谓人生赢家。   师傅离家后,她靠帮人消灾解难赚取报酬,生活美滋滋。   唯一忧虑的是,家养神兽神情恹恹,整日无精打采,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天马(发愁):我一见到她对我笑啊,就忍不住想献出小金库=-=   【山海经+聊斋】   【cp天马,青梅竹马】   【本文中篇,全文大约15万】   阅读须知:1V1,双洁党,甜文,苏爽不虐。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传奇 甜文 爽文   主角:宋婧,白彦明(天马)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意外   茶香氤氲,模糊了视线。   清玄宗主殿内,一名少女正坐在木椅上淡然饮茶。她身穿素色道袍,长发用木簪简单挽成髻。皮肤白皙透亮,容颜姣好,气质不俗。   忽然她神色一动,朗声道,“客人请到主殿来。”   步履匆匆,不多时,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殿门口。   少女添了杯新茶递出,声音清脆悦耳,“林先生请坐。”   青年姓林,名叫林元,乃是清玄宗常客。   青年依言坐下,顺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满含期待地问,“小姑娘,慧明大师回来了吗?”   少女认真道,“师傅出门云游,不知归期。”   又是这个回答,林元忍不住泄气。   最近一个礼拜,他每天准时到清玄宗报道,比上班打卡还勤快。可惜,同样的问题问过无数遍,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不知归期”。   沉默许久,他缓缓开口,“用手机联系,说不定……”   “师傅不用手机。”   “飞鸽传书?”   少女搁下茶杯,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林元失望不已。   “清玄宗不奉香火,不接待俗客。若没有其他事,客人请回吧。”少女神情疏离。   林元站起身,识趣地表示,“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少女动作一顿,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人嘴里的“改日”很可能是明日。   得知师傅出远门,上门求助的客人大多会另想办法。偶尔有执着的,跑了两三趟,找不着人也会放弃。唯独林元韧劲十足,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客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说给我听听?”少女话锋一转。   闻言,林元大喜。   他倒不是觉得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而是盘算着,慧明大师离开道观前说不定留下了某种秘密联系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的那种。   如果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对方或许会网开一面,破例帮忙。   这样想着,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大约半个月起,父亲身边陆陆续续发生了不少怪事。”   “比如坐在屋子里休息,螺丝会莫名松动,接着头顶吊灯掉落。比如呆在公司办公室,灯管会突然爆.炸,玻璃碎片四射。这两天更惨,走在路上,还会出现高空坠物。”   “表面上看像是意外,可事后不管怎么盘查,都查不出是谁干的。”   林元握紧茶杯,笑容苦涩,“父亲是无神论者,认为单纯只是巧合,没必要担心。毕竟短时间内接连发生几起事故,看起来就会像是有关联,不过我不这么想。”   “仔细算算,半个月时间,已经发生三次意外。硬说是巧合,未免太过凑巧。”   “更麻烦的是,事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间隔期渐渐从一个礼拜缩短成五天,甚至更短。”   “我实在没办法放任不管,所以才执意求见慧明大师。”   少女目光微凝,不自觉蹙了蹙眉,“也就是说,到底是有人捣鬼,还是妖魔作祟,其实你也不清楚?”   林元老脸一红,讪笑着解释,“不管哪种情况,我相信只要有慧明大师在,必定手到擒来。”   “问题是,师傅不在。”少女嗓音清冷。   林元面色微僵,心说,还是不肯通融呐!想了想,他问,“道观还卖平安符吗?”   先前购买的符纸已经用完,急需补充新货。   “卖,价格照旧,十万一张。”   林元大喜,掏出黑卡往桌上一拍,豪迈表示,“给我来十张!”   清玄宗售卖的平安符可不是凡品,那是真能消灾保平安的。如果手上有十张符,想来怎么也能撑到慧明大师回来。   见状,少女站起身,取出黄纸、朱砂、竹笔,毫不犹豫提笔画符。   只见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仿若天成。停笔时,符文上隐有微光闪过,快到肉眼难以察觉。   林元,“?!!”   不是,你等等!为啥是你去画符?难道平安符不是慧明大师事先准备好,留给你的么!   怔愣间,三道平安符已经画好。那速度,跟写字比慢不了多少。   林元赶紧制止,“行了,三道符够用了。”   笔尖微顿,少女望了一眼,“不是说要十张么?”   林元抹了把汗,强自镇定道,“我改主意了,先买几张试用。”   如果是慧明大师亲自画符,别说十张,一百张他都要!价格翻一番也没问题!可如果是这小姑娘画符……   林元觉得他之所以愿意收下,完全是看在慧明大师的面子上。   他是常客,以前曾亲眼目睹慧明大师画符。当时大师沐浴更衣,焚香祷告,要多庄重就有多庄重。而小姑娘提笔就画,简直不能更随便!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这完全就是私人定制和机器量产的区别!   “也行。”少女气定神闲地将符纸递出,“承蒙惠顾,一共三十万。”   林元无语凝咽,付款后将平安符胡乱塞进兜里,接着大步离去。   待客人走后,少女低声自语,“师傅出了远门,请徒弟出手不就行了么?何必大费周章?”   不过话是这么说,谁让她天生有张娃娃脸?年纪本就不大,看起来更是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见她年轻面嫩,便认定她学艺不精、尚未出师的人不在少数。久而久之,少女懒得自荐讨没趣。   摇了摇头,她坐回椅子,安静地做功课。   **   一大早赶往清玄宗,结果慧明大师的行踪没问到,买的平安符是盗版货,回到家还得挨顿骂,林元心里别提有多憋屈。偏偏训话的是亲爹,他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   林元的父亲林国旭有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不怒自威。此刻板着脸说话,气势更加威严,“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中午要跟我去参加宴会,为什么不在家等着?”   “因为想找人帮忙调查。”林元回答的很有技巧。他觉得如果明说自己去道观请道长捉妖,这会儿就不是挨骂,而是挨揍。   “非得挑今天?”林国旭更加来气,高声斥责,“事有轻重缓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都不明白!”   林元仔细研究地板花纹,并不反驳。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比保住小命更要紧。   然而在亲爹眼里,明知中午要参加宴会,还硬挤出时间往外跑,分明是不务正业。   事实上,林元好几次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可惜慧明大师不在,他没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近期事故频发,可能是被妖怪盯上了。”这种话要是从他嘴里出来,又拿不出证据,他爹可能会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   耳边训斥不断,林元神游天外,一点没放在心上。   许久,林国旭拧眉道,“去换身衣服,回来再收拾你。”   林元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开。   **   一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跑车平稳驶向郊区别墅。   林元、林国旭一左一右坐在后排,车内低气压弥漫。   司机目不斜视,安静开车。   一路无话。   就在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有辆红色跑车从对面开过来。司机没有在意,打算让行。   不曾想红色跑车飞速前进,并直直朝三人撞去。   以目前的速度相撞,怕是会发生严重车祸!司机心里一紧,死命踩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   可双方距离实在太近,根本躲不开!   林元叫苦不迭,闭上眼睛坐着等死。谁知就在这时,兜里传来一股暖意。   “砰”的一声巨响,两辆车撞上。没多久,四周恢复平静。   左等右等没等到疼痛感,林元不禁疑惑地睁开眼。   结果往周围扫了一圈,他彻底惊呆。只见红色跑车停在前方不远处,车头向内凹陷,损伤严重。而自家的黑色跑车坚硬若坦克,被撞后甚至没变形……   什么叫质量过硬,品质保证?这就是!   林元疯狂为制造商打call,双手无意识伸进口袋,却发现兜里少了道平安符。手指取出,指尖沾有些许灰尘,像极了符纸燃烧过后化成的灰烬。   从前慧明大师绘制的平安符,用过后也会变成这样。   “!!!”   林元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救了他。不是跑车质量过硬,而是早晨买的平安符起效,这才帮他挡了一劫。   **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即便是林国旭,也没有继续参加宴会的心情。   报警,做口供,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三人统一口径,说红色跑车突然抽风似的撞过来,不过幸好没撞上。   折腾许久,最终警方得出结论——这是场意外。   红色跑车的司机其实是偷车贼,趁车主不注意把车开走,打算前往二手车交易市场变卖。不料途中心脏病突发,死在驾驶位上。   事有凑巧,林国旭三人刚好路过。于是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红色跑车一往无前地撞了过去,差点把三人拖下水。   硬要说的话,他们就是倒霉,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在恰好的地点……   听完解释,林国旭沉默不语,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同一时间,林元下定决心,“爸,我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有其他完结文——无限生存游戏,无限求生,[RM]无限综艺,无限塔防   欢迎围观。   日更,每天中午12点更新,其他时间都是改错   **   休息了一个月,心情好多啦,挨个么么哒^3^   老规矩——#兴趣写作,不喜点x# 第2章 争论   “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林国旭周身气压极低,给人一种压迫感。   “听完我说的话,别生气,别动怒。最重要的是,千万别以为我得了失心疯。”林元事先打预防针。   “那得看你说什么。”林国旭掀了掀眼皮。   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总比没命强!   林元狠狠心,说了实话,“我怀疑你被妖怪盯上了,所以近期意外频发,事情走向越来越诡异。”   “妖怪?”林国旭睨了儿子一眼,觉得这的确像是失心疯的说法。   “我知道你不会信,因此起初没想坦白。可事到如今,再不把话说清楚,也许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元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   林国旭沉寂片刻,反问,“知道为什么骗局简单,依然不断有人上当受骗么?”   林元,“……”   他面色僵硬,开口作答,“因为面对解决不了的困难时,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丧失了主观判断能力。这样一来,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别人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林国旭微微颔首,食指轻点,“就好比现在你这样。”   林元:他不是,他没有!   可惜说的再多,他爹都不信。   琢磨明白后,林元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挫败感——不愧是亲爹,没亲身经历灵异事件前,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想当年,他也是这么嗤之以鼻,大声驳斥。后来么……真香。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先把平安符带身上。”说话间,林元掏出一张符纸硬塞过去。   “刚才两辆车相撞,咱家的车什么事都没有,很诡异对不对?我跟你说实话,这都是因为我随身携带了大师给的平安符!”   “这是一次性道具。帮忙挡下一劫后符纸会自动燃烧,化成灰烬。”   说着,林元扒拉口袋,打算将五个手指头沾满灰尘,好好展示一番。   林国旭看着儿子使劲折腾,十分无语,半晌才说,“知道病急乱投医是什么意思吗?”   林元,“……”   他不但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早就猜到他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事实证明,两人真就是鸡同鸭讲,完全没办法沟通。   “跑车没事是因为专门改装过。前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我怎么可能会没有防备?”林国旭冷声道。   他花了钱,救了人,最后功劳被抢,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林元忍不住怀疑人生。   “画道符就能救人?”林国旭嗤笑一声,继续说,“骗钱的玩意儿你也信!”   林元表情木然,“就当是被我骗一次,行不行?随便把符纸揣兜里就行,碍不着你什么事。”   “这不是被你骗,是跟你一起蠢。”林国旭纠正。   林元的情绪在暴走边缘徘徊,“反正平安符已经给了你,爱用不用。”   说完,愤然离去。   林国旭用拇指、食指捏住平安符,万分嫌弃地说,“这都什么玩意儿?怎么随便往我手里塞?”   **   日暮西斜,一辆的车在道观门前停下。   付过账,林元整了整衣角,缓步下车。等看见“清玄宗”三个字的鎏金牌匾时,他脚步一顿,神情颇有些复杂。   过去他曾派人打听过“清玄宗”,大致了解过情况。   这是家道观,建立时间已经超过百年,可谓历史悠久。   道观里有真人(男道士),有女冠(女道士),都是火居道士。但即便是鼎盛时期,整个门派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人。   最奇怪的是,道观从不供奉香火,也不号召信徒们捐钱。道长们偏居一隅,常年在观内清修,仿佛与世隔绝。   “原以为庙虽小,却供了真佛(慧明)。没想到清玄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林元嘀咕着朝里面走去。   道观占地面积不大,看建筑结构,跟传统四合院相似。   林元走了没两步,就听见悦耳、熟悉的女音在耳畔响起,“客人请到主殿来。”   四周空旷,没有人烟,也不知声音是怎么传进耳朵里的。   然而林元经历的次数多了,早已见怪不怪。闻言,他大步迈开,朝主殿走去。   殿内,少女正伏案写作,容颜依旧稚嫩。   只不过这回,林元再也不敢小瞧对方。他恭敬地在对面坐下,声音温润如玉,“请问女冠怎么称呼?”   少女脆声回道,“我本名宋婧,师傅为我取名‘无尘散人’,叫本名或者称呼散人、无尘都行。”   停顿片刻,她主动道,“年岁不大,今年二十有一。”   林元狂汗。光看样貌,说十六七岁也有人信呐!散人您真是驻颜有术……   忽然,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起其他念头——慧明大师出门云游,该不会真的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原本觉得道观里有个未成年,身为师傅,但凡有点责任心,怎么也不可能走远。可事实上,散人已经成年。抓妖实力怎样暂且不说,平安符是画的真不错。   或许认定道观有人打理,慧明大师才放心远游?   林元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师傅出门云游,不知归期。客人来的勤快,也见不着人呢。”宋婧嗓音清冷,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次上门拜访跟慧明大师无关,我是专程来找散人你的。”林元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表示,“我想了又想,三张平安符不太够用,还是得买十张。”   “一道符十万,不二价。”少女提醒。   “可以。”   商量妥当,少女重新拿出黄纸、朱砂、竹笔画符。两分钟不到,十张平安符画好。   划卡付账后,林元郑重地将平安符收放好,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是这么想的,甭管散人懂不懂抓妖,只要平安符能起效,一时半会儿就出不了什么事。有了足够的时间,不管是寻觅慧明大师,还是求助其他道观,办法挨个试一遍,总能把问题解决。   当然,要是散人不但会画符,还精通其他业务,那就更好了。   “散人最近有空吗?能不能跟我走一趟?”林元试着发出邀请,并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说服对方。   谁知宋婧毫不犹豫报价,“跑腿费(辛苦费)二十万,事先支付,事情成不成都不退还。如果问题顺利解决,事后再支付五十万作为报酬。红包看着给,金额不限,没有也行。”   报价跟慧明大师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林元,“……”   清玄宗的道士都这么接地气的么?   真是……太!好!了!   **   夜幕降临,林元带宋婧回了家。   鉴于话已经挑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大方方为两人作介绍,“这位是清玄宗的无尘散人,受邀前来帮忙。”   “这位是我父亲,林国旭。”   彼时林国旭正在吃晚饭,被这一打岔,立马什么胃口都没了。   视线落在儿子身上,仿佛在看误入传.销组织的失足少年。   林元,“……”   要不是亲爹,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林元黑着脸靠近,小声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人请回来,你客气点。”   转过身来笑靥如花,“散人,要不我带你到处看看?”   宋婧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暴喝声响起,“看个屁!让她滚!”   林元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他爸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林国旭额头青筋直跳,像是快要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林元顿时没了脾气。这人就是个老顽固,他能怎么办?   宋婧驻足凝望,良久无所谓地说,“好吧,那就不叨扰了。”   说完,举步往外走。   “哎——散人?”林元连忙快步追了出去,边追嘴里边解释,“我爸不信这些,总以为都是骗人的。不管他说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   宋婧停下脚步,认真道,“我没有生气,只不过有了点头绪,需要做进一步调查。”   “已经有了头绪?这么快!”林元又惊又喜。   “恩。”宋婧应了声,叮嘱道,“明天早晨道观见,我有话要问你。”   “没问题。”林元爽快应下。   **   送贵客出门后,林元打算返回客厅,跟父亲理论一番。可是观念难改,语言太过苍白无力。踌躇半天,他长叹一声,心说要不干脆回房休息算了。   不料经过客厅时被叫住,“你给我过来!”   他不想吵架,对方却不肯放过他。林元不情愿地挪动脚步,慢吞吞靠近。   林国旭怒不可遏,大声斥责,“世界上没有妖怪,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   林元估摸着,在亲爹眼里,自己大概已经走火入魔,被成功洗.脑。   然而在他眼里,父亲顽固不化,拒不合作,实在让人头疼。   沉默许久,林元缓缓开口,“17世纪前,欧洲人认为天鹅都是白色的。所有人都这样坚信着,没有一个例外。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了澳大利亚的黑天鹅。”   “你想说什么?”林国旭抿紧嘴唇。   “你没见过,不代表这世上不存在。”林元一字一句道,“错的是你,所以我不会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林国旭:我们要崇尚科学   林元:爹,亲爹,别再聊科学了行么,胃疼。   **   宋婧:我以为改日=明日,万万没想到,是当天傍晚时分=-=   林元:这都是因为我对清玄宗爱得深沉! 第3章 除害   “我没见过,难道你见过?”林国旭觉得可笑。   谁知林元点点头,“我还真见过。”   “高三那年暑假,朋友约我去鬼屋,说是试胆,庆祝成年。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所以跟着去了。”   “参观的过程很无聊,就好像出去随便逛了一圈。然而回来后,我发现自己变得很不对劲。明明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却坐在书桌前。偶尔在车后座打个盹,醒来会坐在商业街长椅上。”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好像休眠期间,有人偷偷支配了我的身体。”   “开始我也以为妖魔鬼怪之类的是无稽之谈,但同去的朋友全都出现了相似的症状。”   “有人说,清玄宗里有高人,专门处理灵异事件。我半信半疑,跟着去了。”   “道观里的慧明大师给了道驱邪符,又给了道镇魂符,结果当天晚上就恢复正常。”   说到这,林元抬起头,眸色黝黑,“我也希望能用科学解释所有怪异现象,可惜它做不到。”   “你被骗了!”林国旭信誓旦旦,“其他人知道你家境优渥,故意联手诓骗。”   “骗人向来是为了求财,可清玄宗从不要求信徒捐香油钱。”林元思路清晰,“哪怕我主动提议,他们也会拒绝。”   “你买符、找他们帮忙,难道是免费的?”   “可请他们出手,麻烦的确解决了。你看不上眼的平安符,曾经救过我两次。”   “说不定是想诱你入局,再反复敲诈勒索。”   “怎么可能?他们想要钱,多画几张符就好,哪儿用得着敲诈!”   两人各持己见,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林元心里充满无力感,嘴里念叨着,“偏见太深了!”然后躲进房间。   “愚不可及。”林国旭右手握拳,狠敲桌面,对不听话的小崽子失望透顶。   **   翌日清晨,林元准时赶往道观。当他到达主殿时,宋婧已在屋内等候。   “客人请坐。”   林元依言坐下,茶都顾不上喝,迫不及待发问,“怎么样?知道是什么东西作怪吗?能不能解决?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在回答问题前,有些事需要先行确认。”宋婧把玩着茶杯,眸子格外透亮。   “噢……”林元讪讪笑了下,“你问吧。”   “听说,十八年前林国旭夫妇被卷入一起连环车祸。您的母亲当场死亡,父亲在急救病房住了三个多月,之后才醒转?”宋婧问。   “是。”   “林国旭先生住院期间,他的亲弟林国栋先生曾插手公司事务,打算趁机将林氏企业收入囊中。传言是否属实?”   林元老老实实回答,“十八年前我才六岁,很多事记不清。据我所知,是这样没错。至于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那就不清楚了。”   “林国旭先生苏醒后,以雷霆手段将亲弟赶出公司。之后处处打压,让他什么事都做不成……”   “等等!”林元一脸懵逼,“事故大约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你怎么……”   他本想问,怎么一直在翻十几年前的老黄历。话还没说完,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难道是叔叔干的?因为长期被打压,心怀不满?”   宋婧面色平静,“半个月前,林国旭先生曾收到一份贺礼。那是只名表,款式简洁大方。据说他十分喜爱,天天戴在手上。”   “卧槽!表有问题?”林元蓦然站起身,表情又惊又怒。   回想起之前的对话,他瞬间把所有线索连成一条线,“之所以接连发生意外,是因为父亲戴着表。而那表并非无缘无故被送到父亲手里,是叔叔暗地里动了手脚。”   “答对了。”宋婧食指轻抚杯面,低声道,“表中寄宿着一只恶鬼,阴险狡诈,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它故意把袭击伪装成意外,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以防被道士盯上。”   “不过很可惜,昨天刚在客厅打了个照面,我就发现了它的存在。”   “既然昨晚已经知道恶鬼在哪儿,为什么不把它除掉?”林元难以置信。   “我说过,有些事需要确认。”宋婧有些感慨,“打从初次见面起,同一句话就得说好几遍,您才能记得住。”   比如“不知归期”,比如“有事确认”。   林元,“……”   他听见了,也记住了,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恶鬼总不会是家养的,除掉不就完事了?到底要确认什么?   “总之,能除掉就好。”林元心想,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月,也不差这么一天。   散人画的符好用,说什么都对。只要不罢工,万事好商量。   “从昨天会面的情况看,林国旭先生一点不相信道家符箓。这段时间林元先生忙里忙外,应该没少操心?”谈完正事,宋婧扯开话题,随意闲聊。   “可不是!”提起这件事,林元就一肚子苦水,“为了求见慧明大师,天天往清玄宗跑,风雨无阻,我容易吗?”   他还托人四处打听,有没有靠谱的捉妖道士。光是骗子,就遇见了四五拨。   不过这话不好当着散人的面说出来,林元自动跳过,继续诉苦,“他倒好,不听、不信,坚称世上没有妖怪,死活不肯睁眼看世界。”   “平常老是教育我,说要对未知领域心存敬畏。结果轮到他自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说不定事情结束后,他还以为是靠他自己解决的。”   林元越说越心酸。   “即便对方不领情,你也想救他?”宋婧动容。   “要不然呢?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出事?”林元反问。   宋婧敛目低眉,没吭声。   犹豫片刻,林元忍不住为亲爹说好话,“虽然经常板着脸训人,但他其实挺好的。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   “换作以前,就算再不喜欢某人,他也不会开口让对方滚。”   “最近……事故频发,积攒了太多压力,说话才会那么不客气。”   宋婧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   窗帘闭合,不露一丝阳光。屋子里昏暗极了,也没开灯。   林国旭瘫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面上闪过挣扎、犹豫。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如惊弓之鸟般站起,警惕地问,“谁!”   “我受林元先生所托,过来除恶鬼。”宋婧不疾不徐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不需要!我们这儿没有鬼!”林国旭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我看来,这里不但有鬼,还不止一只。”宋婧堵着门,神情从容镇定。   闻言,林国旭眼皮子直跳,浑身打颤。   “闲话就不多说了。”宋婧漫步接近,准备开工干活。   林国旭几乎抖成筛子。突然,他爆发般怒吼道,“除了帮林国旭养儿子,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是专程过来除恶鬼的……”可没等她解释完,就被粗鲁打断。   “林国旭车祸受重伤,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亲口把儿子托付给我。”   “严格说起来,我才是受害者!稀里糊涂签了契约,答应护着林元,直到他年满三十。”   “林国旭特别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天生阴阳眼,有些本事,欺负我新鬼不懂事,三言两语就把我给骗了!”   “妈的!车祸是他弟安排的,关我屁事?林元作为遗孤活下来,很可能被欺负死,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偏偏签完契约,想反悔都没办法……”   “林国旭”觉得自己大概是躲不过了,说话颠三倒四,不时爆粗口,情绪异常激动。   “林元那熊孩子跟他亲爹一样坑!一会儿把道家符箓扔我身上,一会儿把厉害的道士带回来,这特么是深怕弄不死我么??”   “我说了,过来是为了除恶鬼。”宋婧音量不大,却神奇地盖过对方,“你不是恶鬼,为什么要怕?”   “林国旭”,“……”   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买一送一,一口气把两只鬼都除了?   “手腕上的表取下来。”宋婧示意,“要你命的恶鬼就躲在那里面。”   “林国旭”顿时变了脸色,像扔烫手山芋般把表扔开。   与此同时,手表上空浮现出一道黑色鬼影。它满嘴獠牙,作势欲扑。   说时迟那时快,宋婧咬破食指,凌空虚划。   短短几秒,符文自成。它像是长了眼睛般,径自朝黑色鬼影呼啸而去。   尖叫声响起,间或夹杂雷鸣声,转眼恶鬼化作青烟。   雷符能轰杀恶鬼,肯定也能把它轰成渣。念及此,“林国旭”不禁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   “别抖了,不打你。”宋婧脆声道。   “林国旭”抿了抿嘴唇,说的却是,“离我远点!!”   宋婧依言往后退,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才说,“我有话想问你。”   “林国旭本尊十八年前就死了,是被他亲弟设计害死的。他说新鬼没本事,护不住他儿子,指示我等他死后披上他的皮,用他的身份生活。”“林国旭”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丝毫不停歇,迫不及待想送瘟神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神话小说,不要代入现实   聊斋志异原著里,画皮就是披了人皮的恶鬼。   **   “林国旭”(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所以要用科学手段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拒绝任何道士进家门!!(来自灵魂的呐喊) 第4章 熊猫精   “这些早就猜到,我想问的是,为什么遭遇意外后不把手表取下来销毁?”宋婧颇为不解。   要知道,鬼都是怕阳光的。除非特殊情况——比如跟面前这只一样披了层皮,正常情况下,恶鬼真身直接暴露在阳光底下,实力大打折扣不说,还有可能一命呜呼。   “林国旭”的语气十分沧桑,“讲道理,我只是新鬼,道行尚浅,连搞事的家伙藏在表里都不知道……”   “说起来,它似乎想取代我成为新的林国旭,所以采用的手段还算温和。”   “要是下狠手,拼命往死里整,我早就没命了。”   “本想一个选项、一个选项地排除,没想到你来了……”   宋婧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实力太差,林国旭怎么会找你签契约?”   “林国旭”冷哼,“他倒是想找厉害的,问题是人家会上当么?还不是看我好欺负!”   他没说的是,两人见面时本尊已奄奄一息,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宋婧心下叹息,叮嘱道,“下回别见着阴气重的东西就欢喜地天天戴身上,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林国旭”觑着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杀我?”   “杀了你,林元怎么办?以后谁护着他?”宋婧反问。   之前她探过林元口风,发现后者完全不晓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冒牌货,可见这鬼替人养儿子十分尽心。   这趟过来旨在除恶,她不想多事。   “好好做人,好好生活,我走了。”宋婧打了声招呼,很快离开。   “林国旭”怔怔望着少女远去,目光呆滞,半天回不过神。   **   一个星期后,宋婧正打扫庭院,林元喜气洋洋地上门,开口就是,“多谢散人。”   “麻烦解决了?”宋婧抬眸,随口问了句。   “散人亲自出手,哪有不成的道理!”林元意气奋发,好听话不要钱般往外倒。过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继续谈正事,“除掉恶鬼后,父亲身边再无意外发生。”   “至于林国栋那王八蛋,贩.毒、吸.毒、诈骗、挪用公款、故意谋杀……犯下的罪状多得数不清。搜集好证据后呈堂,估计得在牢里待三四十年。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宋婧好生感慨,声音低不可闻。   林元恭恭敬敬地把红包递出,“这是酬劳,请散人笑纳。”   宋婧接过,顺手一捏,发现里面是张纸。   林元适时补充,“支票,金额一百八十万。”   说完,他的嘴角疯狂上翘,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其中八十万是我给的,另外一百万是父亲的意思。”   看,不管是谁,最终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林元作为清玄宗的脑残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宋婧神情淡漠,对林国旭的前后转变没有反应。就好像不管厌恶还是推崇,都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散人真是荣辱不惊!林元粉丝滤镜一百层,觉得偶像特别棒。   可是有些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散人怎么会知道十八年前的旧事?”   前天晚上刚说要做进一步调查,隔天早晨就拿到了详细资料,还分析出结论,效率实在惊人。   “有些事对你来说很难,对我来说却很简单。”宋婧意味深长地说。   林元愣了愣,接着恍然大悟,“也对,只要有人脉,想查总能查的到。”   清玄宗道士本领通天,认识贵人不稀奇。   宋婧不置一词,任由对方误解,心里则在想,妖怪里也有八卦党。稍微给点好处,它们就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资料详细程度,堪比全程吃瓜围观。   **   林元走后,宋婧继续打扫庭院。   “咴咴。”忽然,空中传来一阵嘶鸣声。   宋婧循声望去。只见一匹天马踏云而来,它浑身毛发雪白,无一杂色;背生双翼,气质凛然。   “回来啦?”宋婧的表情不自觉变得柔和,眼底也随之浮现出一丝笑意。   在常人眼里,清玄宗住了两个人——慧明大师和他的徒弟无尘散人。   然而事实上,道观里还居住着一匹天马,只是从不在普通人面前现身。   再加上这家伙热爱自由,在道观里呆不住,每隔几天就要往外跑。宋婧不想拘着,索性放养。   此刻,天马低下头,轻轻舔舐手心,像是在问好。   “饿了么?想不想吃佛跳墙?”宋婧轻抚天马脖间鬃发,温声询问。   清玄宗门人乃是火居道士,不忌口,不禁婚嫁。   天马打了个响鼻,表现出极大热情。   宋婧知道,这便是想吃的意思,“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   天马凌空虚踏,一溜烟跑上屋顶睨视凝望,仿佛在说,“这座道观我罩了!”   宋婧失笑,“幸好师傅不在,要是看见了,非得拿鸡毛掸子把你赶下来……”   **   正常的佛跳墙由鱼翅、海参、鲍鱼、猪蹄、杏鲍菇、蹄筋、花菇、干贝、鱼高肚、笋尖、竹蛏等材料做成。十八种主料、十多种辅料,分别加工后配上美酒,小火慢炖,滋味妙不可言。   而宋婧要做的,则是灵食版。   出了道观一路向西,没多久,郁郁葱葱的竹林出现在面前。   一只熊猫惬意地躺在竹林深处歇息,手里拿着根嫩竹子。睡醒了就张嘴啃两口,啃完了就继续闭眼睡觉,简直不能更开心!   宋婧试着叫了声,“滚滚?”   熊猫听见熟悉的嗓音,猛地睁开眼。见宋婧站在远处,它飞奔着跑过去,兴冲冲打招呼,“散人散人,我给你存了好多零食!要不要带点回去?”   滚滚是只熊猫精,原本住在森林里。   身为胸无大志的妖精,它的毕生理想是承包一座山,然后在山上种满好吃的。   是的,这是只酷爱种田的熊猫精。   滚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它找了个机会,当真在森林里开辟出一块区域,每日兢兢业业耕种。   日子平淡无奇,过得飞快。眼看地里的作物快要成熟,自己即将收获大批口粮,意外陡生——一群凑不要脸的土匪把它打劫了。   想吃零食居然不自己种,而是坐享其成,太!可!耻!了!   至今回想起来,滚滚依然很生气。   可它再生气,也改不了自己是个毛绒绒的事实。它只会卖萌、种田,不会打架。   正当滚滚垂头丧气时,它遇见了宋婧。   那时的宋婧还是个小团子,个子不高,模样粉嫩粉嫩的,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听闻滚滚遭遇打劫,她问清楚犯人特征,单枪匹马杀过去。   再然后……她一个人把十只妖怪给揍了……还把所有口粮抢了回来。   滚滚非常震惊,一度怀疑宋婧是什么长不大的品种,所以外表才这么具有欺骗性!   “别看它们长得凶神恶煞,其实很好对付。”幼年宋婧信誓旦旦地说,“你凶一点,它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好对付么?滚滚陷入自我怀疑。   “师傅说,林子里有好多厉害的大妖怪,让我过来历练历练,顺便增加实战经验。现在打了一架,算是历练完了么?”幼年宋婧托腮沉思。   没等得出结论,嘶鸣声响起。传说中才存在的神兽——天马轻巧落下,并凑近蹭了蹭宋婧的脸颊。   幼年宋婧被蹭的很开心,只是免不了发愁,“师傅不让陪同呢,说是单独行动才能起到锻炼的效果。”   谁知天马不但公然露面,还无情揭露友军的藏身地点。   微风吹过,树枝摇曳,宋婧惊讶地发现,声称会在道观里等她回去的师傅从树后面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没等徒弟开口,慧明大师抢先一步表示,“为师突然记起,自己有个朋友住在林子里。此次外出,其实是为了访友。”   对!根本不是担心徒弟安全,偷偷跟在身后!只是刚好顺路!   然而越是解释,越是像欲盖弥彰。   所幸幼年宋婧心思单纯,她只想知道,“架打完了,能回去了么?”   慧明大师,“……回去吧。”   他本希望徒弟巧用符箓知识,灵活对敌。谁知战斗刚开始,徒弟便一口气画出二十多道符,愣是暴力破局,把妖怪全都揍趴下了。   这还增加鬼的实战经验!分明是单方面血虐!   慧明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计划,调整教学模式。   分别之际,滚滚鼓起勇气询问,“那个,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离开?”   它算是想明白了,没人护着,种再多口粮都轮不到自己吃。   ……   日月如梭,一晃八年过去了。   熊猫精顺利搬了家,从此与清玄宗比邻而居,并将道观附近好大一片荒地利用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周围闲置荒地越来越少,零食品种越来越多。   而滚滚,因为有田、有粮,无人打扰,从此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幸福生活。   它个性懒散,贪吃嗜睡,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唯独遇见救过它、收留它的小道士,会变得热情高涨。   “我想讨些灵笋。”宋婧说。   “嗷嗷嗷,我去取!!”滚滚飞速跑开。回来时手里提着竹篮,里面竹笋、菇类堆成小山,差点溢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人参、灵芝等材料。   “不用这么多……”宋婧想推辞。   “拿去拿去。”滚滚立场坚定,不容拒绝,“这块荒地已经被我承包了,多养个你不成问题!”   它可不是普通的熊猫精!而是人生赢家.熊猫精!   宋婧伸手摸了摸滚滚脑袋,语气轻快,“那就谢谢啦。”   滚滚挺起胸膛,无比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林国旭”看上恶鬼的窝,恶鬼看上“林国旭”的皮   **   林元:……所以说,要确定的其实是我对画皮鬼的态度?   宋婧:恶鬼肯定要揍,至于是不是买一送一,看情况   **   感谢营养液,太长就不列出来啦,挨个抱抱∩ε∩   有多余营养液的话,尽情地投过来吧~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第5章 撞鬼   宋婧将篮子拎回道观,然后出门采购,补齐材料,接着回厨房煮佛跳墙。   先洗净猪腿骨、鸡骨、鸭骨,用它们熬汤。等到灶上小火慢炖,再转过头处理其他食材。   鱼翅去沙剔整,放入锅中煮沸,加绍酒去腥。鲍鱼蒸熟后切片,将绍酒旺火蒸熟。猪蹄剔壳、拔毛、洗净,用沸水氽一次,去掉血水后捞起……   因材料极多,收拾起来颇费功夫,不过宋婧并不担心。   自从“慧明大师已经离开道观”的消息散播开,短短半个月,清玄宗就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也因此,她有很多空闲时间可以支配。   等到食材一一收拾好后,高汤也变得清亮起来。   宋婧把绍兴酒坛洗净,将食材按顺序放入坛底,之后倒入高汤,荷叶封口。接下来将酒坛放在灶上,小火煨炖。   天马在屋外走来走去,不时发出响鼻声,模样很有几分迫不及待。   宋婧温言安慰,“再等等,入味了才好吃。”   她抬起头,发现天色已经擦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宋婧终于取下酒坛,撕开荷叶。   登时,一股奇香飘散开来。   宋婧深吸一口气,感觉通体舒畅,精神抖擞。   天马不满地用脑袋拱了拱,催促她动作快。   “马上就好。”宋婧边说边将菜盛出,装了满满一碗。   接着,她又取出一只小碗盛满——这是属于滚滚的那份。   最后把剩余菜肴用木盆装好,端到天马的面前。   天马低下头颅,以极快的速度进食,举止不失优雅。吃饭时尾巴一甩一甩,显然很高兴。   看见它吃的欢快,宋婧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   在遇上天马前,她曾是一名弃婴。家里孩子太多,生的起养不起,父母便随便找个山头把她丢弃了。   儿时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只记得毅然松开的手、慌忙逃离的背影、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以及无边恐惧。   幸好在被狼群叼走前,她被天马先一步捡走。   “从前你养我,以后我养你。”宋婧声音虽轻,语气却是说不出的郑重。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客人越来越少。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才有一两人登门。   这天,宋婧照例在主殿做功课,忽而神色一动,扬声道,“客人请到主殿来。”   片刻后,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迈入殿内,开口就是,“你好,我想求见慧明大师。”   “师傅云游去了,此刻不在道观。”宋婧嗓音清冷。   年轻女孩嘴巴微张,表情错愕,又带着些许不知所措,“那、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归期不定。”   “早知道慧明大师会出远门,我就不去参加环球旅行了!”年轻女孩懊恼不已。   “清玄宗不奉香火,不接待俗客。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客人请回吧。”宋婧神情淡漠。   “我有事!要紧事!”   宋婧侧耳倾听,不料年轻女孩脸色涨红,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是、就是……”勉强吐出两个词,又卡住了。   宋婧,“?”   年轻女孩撇过脸,硬生生改口,“算了,我没什么想说的。”   接着她留下电话号码,千叮咛万嘱咐,“慧明大师回来的话,麻烦打这个电话联系我。我姓刘。”   “知道了,刘小姐。”宋婧应下。   姓刘的女孩这才告辞离开。   等到人走后,宋婧低声呢喃道,“别说求我帮忙了,连到底发生什么事都不肯说清楚……”   她摇了摇头,刚想继续做功课,眼角无意间瞥见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正站在殿门口。   “请问,清玄宗的道长在吗?”   宋婧平静道,“清玄宗上下只有两人,其中一位出了远门,另一位就是我。”   女人愣了愣,心中狐疑,女的也能当道士么?   但既来之,则安之。   她顺势在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好,我叫吕念红,最近遇上了一些怪事。听朋友说清玄宗的道士特别厉害,所以上门求助。”   “慧明大师最近不在。”宋婧觉得,听完这句话,对方应该就会离开。   谁知吕念红理所当然地说,“他不在没关系呀!不是还有你么?”   有人愿意信她,宋婧不介意帮一帮。   她顺手沏了杯新茶递出,“找我也行。说吧,什么样的怪事。”   吕念红面色一肃,紧张道,“我怀疑自己撞鬼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宋婧心说,鬼们白天行动不便,晚上才出来活动,要想撞到可不容易。   “是真的!”吕念红加重语气强调。   “上个星期五,我吃过晚饭,打算去商业街逛一逛。正常情况下,快走十五分钟,慢走二十分钟,肯定能抵达。可是那一天,我走了足足四十分钟,然后回到了住的地方……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么!”   “会不会是迷了路?”宋婧曾经遇见过这样的客人,自己路痴,非要说妖怪戏弄他,“虽然晚上街边有路灯,可前几天雾很大,可见度极低,摸不清方向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吕念红双手交叉握紧,固执表示,“那条路我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能走对。”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出现在绝对不该出现的地点。”   “就好像感官被蒙蔽,看见的、听见的全部是幻觉。又好像时空混乱,不同街道被连接到一起。”   “唔……”宋婧不置可否,耐着性子问,“还有别的怪事发生吗?”   “宅在家里玩网游,插头被人拔了。”提起这件事,吕念红忍不住咬牙切齿,“从上个星期五开始,游戏期间,插头被拔了不止一回!”   “原以为是插头松动,但事后检查,确定东西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后来我试着用胶带把插头固定住,没想到动不了插头,它就按开关键强行关闭。”   吕念红越说越来气,怨念十足。   “还有呢?”   吕念红抿了抿唇,“跟朋友约好去看电影,结果走到玄关,死活打不开房门。叫人来修,锁匠半道迷路,折腾大半天才把锁撬开。”   “追连续剧追的好好的,网页突然自动关闭,word文档被恣意打开。”   “有时手机会收到恐吓短信,说什么不许出家门。回过头拨打发件人电话,会发现是空号。”   “除了被鬼恶作剧,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合理解释。”   “一星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宋婧问。   “没有。”吕念红正色道,“被捉弄后,我反复回想过好几次,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干,就是按部就班地生活。”   宋婧不语。回想不起来,可能是什么都没干,也可能是犯了忌讳而不自知,“有没有跟人结怨?”   吕念红老实回答,“印象里没有。我的职业是编剧,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写剧本,不怎么跟人接触。”   “编剧么……”宋婧垂眸沉思。   “有什么想法?”吕念红面含期待。   宋婧淡漠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捣乱,不管它有什么目的,抓到就行,其余的可以之后慢慢拷问。”   吕念红,“……”   清玄宗道长果然不是常人,见解相当独到。   “如果能把鬼抓住,那再好不过。”   “清玄宗的收费标准可不低。”宋婧提醒。   “没事,报价吧。”吕念红豪迈道。   “跑腿费(辛苦费)十万,事先支付,事情成不成都不退还。如果问题顺利解决,事后再支付二十万作为报酬。红包看着给,金额不限,没有也行。”   费用高低往往跟任务难度挂钩。   像林元动不动就是车祸、意外,收费就比较高。像吕念红这样的,价格会便宜很多。   “可以。”吕念红爽快地答应了。   转账完毕,她问,“现在方便么?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走吧。”   宋婧把道观大门关好,挂上“今日有事外出,谢绝访客”的牌子,然后与吕念红一起坐车离开。   **   宋婧走后不久,天马拍打着翅膀,在庭院里轻巧落下。   它姿态优雅,容貌昳丽,漂亮的像是一幅画。可惜,嘴里叼着只破旧葫芦,生生破坏了美感。   将葫芦搁在地上,天马“咴咴”叫了两声。   等了好一会儿,道观里安静极了,毫无回应。   “咴?”它提高嗓音,又叫了一次,然而依旧没有反应。   天马急了,脚掌在空中虚踏,绕着道观快速跑了一圈。   主殿、厨房、卧室、后山……它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宋婧。   最终无可奈何地回到庭院,前脚轻踢地上的葫芦,表情闷闷不乐。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回道观,想见的人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面前。可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天马找了个角落窝着,尾巴一甩一甩,心情十分郁卒。   亏它吃完佛跳墙还想礼尚往来,送她灵泉水喝。这人倒好,出门也不知道说一声,不晓得它会担心么?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内容参考了资料   **   宋婧(信誓旦旦):以后我养你   真的到了以后,天马的小金库莫得了   天马(十脸懵逼)   #套路,全都是套路#   **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第6章 试探   脑海中念头翻滚,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最终,吕念红决定先把道士请回家。   司机在小区门前停下。   吕念红走下车,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道,“这些年虽然没爬到行业金字塔顶层,不过混的也不差。陆陆续续卖出五部作品的影视版权,生活水平大幅提高。”   “拿到版权费后,我买房买车买商铺。都是全款支付,没有背负任何贷款。”   “思来想去,如果家底被人无意间得知,吸引仇恨也不是不可能。”   说话间,吕念红打开房门,步入玄关,“刚换的锁,原因之前说过。”   宋婧环顾四周,很快发现,“有鬼气。”   鬼活动的地方会留有鬼气,过了两三天才能消散干净。屋子里充斥着大量鬼气,说明直到昨天,鬼还住在这。   吕念红好像找到真理般,激动地大喊,“有鬼对吧?我就说自己最近撞鬼了!”   宋婧打了声招呼,把卧室、客厅、书房依次搜索一遍,最后得出结论,“目前房间是干净的,鬼不在。”   吕念红抽了抽嘴角,“什么意思?除了把我折腾到精神恍惚、心力交瘁,它还有其他事要忙?”   “也许是受人指使,回去复命也说不一定。”宋婧随口道。   吕念红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现在怎么办?”   “跟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如果目标出现,我会把它抓住。”宋婧说。   吕念红想了想,决定开机玩网游——根据以往经验,游戏期间被折腾的最狠。   登陆,组队,开局。   吕念红假装玩的认真,其实心不在焉。因为频频走神,发挥失常,每次都惨遭敌军血虐。   一连输了三局,她黑着脸退出账号,“还没抓到吗?”   “鬼没现身。”宋婧也无奈。抓个鬼分分钟就能搞定,找它在哪里却得大费周章。   吕念红不语,更换娱乐方式。   电影一部一个半小时,连追两部,毫无异样。   手机安静极了,平躺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打电话约朋友出去吃饭,换好衣服,顺利推开房门。就餐过程中一切正常,食物还挺好吃。   可惜吕念红食不下咽,忧心忡忡。   “怎么了?”谢若巧发觉见面后好友几乎没怎么说话,不由关切询问。   “没事。就是最近工作太忙,精神不济。”吕念红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注意劳逸结合啊。”谢若巧温柔叮咛。   吕念红闷声吃饭,并不搭话。   不料谢若巧又道,“钱是赚不完的,健康最重要。好好调养身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啪嗒”一声,吕念红搁下餐具,直直看着对方,眼神骇人。   “怎么了?”谢若巧被看的浑身发毛。   也许是等了一天没抓到鬼,心里烦躁;也许是忍耐到极限,不想再看虚伪的面孔,吕念红擦擦嘴,“看来你很关心我?”   “当然!咱们是朋友!”谢若巧理直气壮地答道。   “那为什么让我注意休息的同时,你却连续好几个晚上加班加点,按合作方要求进行修改呢?”吕念红格外不解。   谢若巧露出羞赧之色,讪笑道,“也对……我自己都是工作狂,没资格劝你……”   “对呀!合作公司要在几份投稿中选出最满意的那份,你我互为竞争对手。这么个劝法,可是会让人误以为你在暗中使坏。”   “我没有那个意思!”谢若巧连忙撇清关系,“念红,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该不会怀疑我吧?”   “没有怀疑。”   闻言,谢若巧松了口气,露出一抹浅笑。下一秒,却听好友一字一句地说,“我确信,你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谢若巧嘴巴微张,表情震惊且错愕。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念红,我怎么会那么做呢!咱们大学就认识,毕业后更是约好一起当编剧,一起成名。是不是有人故意挑拨是非,破坏咱俩的关系?”   “咱们是朋友,同时也是竞争对手,你输给我不止一次。”吕念红眸色黝黑。   “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输的心服口服,我的确比你有才华。背地里告诉别人,我是靠潜.规则上位。明明剧本写的不如你好,可合作公司就是选了我。”   说到这,她冷漠一笑,“你啊,连剧本好坏都分不清,也难怪出不了头。”   谢若巧手指轻颤,眼中闪过一丝狼狈,还有一丝不甘。   吕念红继续道,“不琢磨怎么提高自己,整天想着坑人上位,太蠢了。”   “难道你以为没有我,自己就能胜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即便我落选,也轮不到你出头。”   “看你耍心机挺有意思的。面对我时嘘寒问暖,假装好姐妹;背对我时不屑一顾,贬低的话张口就来。长期精分飙戏,为我提供了不少写作素材。”   倏然,谢若巧嘴角轻扯,笑的万分无奈,“到底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说的也太离谱了。”   吕念红不答反问,“你觉得会是谁?”   “比咱们大三岁的卢编剧?你知道的,她一向嫉妒咱们关系好。”谢若巧猜测。   吕念红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要不是亲耳听见,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还真是把别人当傻子玩弄。”   谢若巧面色一僵,整张脸变得扭曲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语速飞快,“饭吃完了,我该走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餐厅。   坐在隔壁桌、旁听了全过程的宋婧站起身,在吕念红对面落座,“不是说没跟人结怨吗?”   “在此之前一直维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不算结怨。”   “输给你不止一次,并坚信你是以不正当手段获胜,哪怕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心里还是会介意。”   “所以驱鬼害人?”吕念红笑意微敛,冷静询问,“鬼抓到了吗?”   “没有。”宋婧摇了摇头,“它没出现。”   “平日整天跟着,甩都甩不掉,怎么今天死活不现身?”吕念红眉峰紧蹙。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宋婧沉声道。   “说说看。”   “鬼得知你去清玄宗求助,已经跑掉,并且不打算再回来。”   “……”吕念红狐疑,“它为什么要跑?”   “因为清玄宗的道士(慧明大师)很可怕。”宋婧说。   吕念红面无表情,“能不能正经点?我在跟你谈正事。”   事情没解决,她没心情开玩笑。   “我很认真。”宋婧心说,师傅在时,“清玄宗”三个字杀伤力十足,闻之足以让鬼婴止啼。   师傅外出后,“清玄宗”的名头逐渐变得不好用。可万一对方不知情,还以为是过去的清玄宗呢?见好就收,趁乱跑掉,也不是没可能。   吕念红怔怔看着宋婧,神情错杂,“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鬼被赶跑了,事情到此为止?”   “不好说,先观察两天。”宋婧没有轻易下定论。   这家伙是认真的。吕念红要疯。   “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再找你。”走之前,宋婧不忘拍肩安慰。   吕念红端起玻璃杯,狠狠灌下一大口饮料,心里不断盘算,这家伙会不会是个骗子?   虽说没有巧立名目,收取额外的费用,可从头到尾也没见她使出什么真本事。某些说辞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在推托。   或许她应该换家道观求助。   思绪纷杂,吕念红结账后走出餐厅。   晚风阵阵,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街边路灯照耀,光线柔和。   吕念红漫步游走,随意闲逛。   吹了会儿风,感觉头脑清醒多了,她便打算回家。就在这时,路灯忽闪忽灭,活像鬼片现场。   是鬼么?   吕念红心里一紧,不假思索掏出手机,想要求救。可是拿出手机后她蓦然记起,自己根本没问清玄宗道长要电话号码!   往周围一打量,她惊悚地发现,不知何时,街上只剩下自己一人。   “滋——噔。”   路灯由远及近,一盏盏熄灭,仿佛有可怕的怪物在朝她步步逼近。   约见的餐厅在住宅附近,吕念红撒腿就跑,恨不得一口气跑回家,躲进房间。   她心里慌张,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曾被困在玄关。换言之,躲回家没用,鬼能跟过去。   “呼——呼——”肺部在燃烧,身体在发烫,就连肩膀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由于缺乏锻炼,吕念红跑了没一会儿便上气不接下气。但她不敢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跑。   “砰”的一声,某个路灯的灯管炸裂开来。   吕念红本就快要力竭,被声音吓到,当即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试着站起,可惜使不上力。见周围一片漆黑,空无一人,顿时无比绝望。   “啪嗒。”清脆的响指声响彻街道上空。   就像是获得了指令般,路灯由近及远,重新发出温暖的光芒。   “还有一种可能,吕念红的身边有我跟着,所以不方便下手。”一人从角落里走出,扬声道,“不枉我借故离开,藏身在暗处,总算是逮到了!”   “你……怎么……”吕念红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宋婧出言安慰,“走之前拍过你的肩膀,顺手做了点布置,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就追文的那都是真爱,爱你们么么哒^3^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第7章 问话   回想起肩上奇异的炙热感,吕念红半晌无言。她愣愣看着宋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清玄宗的道士果然很可怕。   安抚好雇主后,宋婧转过身打量猎物。那是道淡青色鬼影,此时被白色的网笼罩住,逃不掉,扯不开,只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你在恶作剧吧?”她问。   鬼影把自己缩成一团,拒绝沟通。   “这里太显眼了,回去再说。”吕念红挣扎着站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好。”   宋婧正想过去搀扶,不料被拒,“刚才被吓到才会跌倒,我自己一个人能走。你看好鬼,把它带回去问话。”   商量好后,两人一鬼就此离开。   **   回到住所,宋婧松开对鬼的桎梏,立即开始盘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恶作剧?有什么企图?”   鬼影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回到家,吕念红迫不及待坐到床沿歇歇脚。等气息平稳后,她才有心思考虑其他。   在她眼中,道长仿佛在对空气说话,行为举止颇为奇怪。不过遇险被救后,她再也没有怀疑请来的道长是水货。   吕念红只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让我也看见鬼?我有问题想问它。”   “闭上眼。”宋婧边说边将右手附在雇主的眼睛上。数秒后挪开,淡然道,“行了。”   这么容易就能让她看见?   吕念红缓缓睁开眼,却见视线范围内凭空多出一道半透明的淡青色影子。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鬼。   吕念红面容一肃,厉声喝道,“说,是不是谢若巧派你来的!”   宋婧好言劝告,“你还是配合一点的好。若是被打到魂飞魄散,恐怕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鬼影吓得一哆嗦,闻言终于抬起头,怯生生地问,“那……如果我坦白,你们会放我走吗?”   宋婧这才发现,鬼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模样稚嫩。   “装什么柔弱?好像被欺负了一样。之前吓唬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吕念红气笑了。   宋婧平静地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不老实一定会很惨。”   鬼影扁扁嘴,不得不顺从,“我叫王丽娅,今年十五岁,前不久在医院病逝。”   吕念红听了前面几句,便情不自禁黑了脸——病逝的人为什么要缠着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宋婧不置可否,“继续说。”   “正常情况下,人死后会魂归地府。除非执念太深,才会在人世间逗留。”王丽娅声音极低,几不可闻,“而我,太想看完‘追凶’结局,所以就没走。”   吕念红,“……”   宋婧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鬼在讲什么。   吕念红表情错杂,清了清嗓子,小声解释,“‘追凶’是我写的侦探小说,目前正在网络上连载。”   宋婧愣住。   “小说已经快到结尾,本来以为不会耽搁太久,谁知她一会儿打网游,一会儿看电视剧,一会儿逛街、看电影,就是不肯往下写。”王丽娅觉得委屈。   “我想,如果把她困在家里,别的什么事都干不了,说不定会埋头工作。没想到她新写了剧本,又接了杂志约稿,唯独没更新‘追凶’。”   “那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是鬼吓唬人啊!”吕念红愤然。   王丽娅把脸埋进膝盖,声音含糊,“你答应过我,说不更新的话任凭处置。”   吕念红,“!!”   怎么可能?!   “证据还留在评论区呢,你耍赖也没用。”   吕念红不信,掏出手机搜索。没多久,她找到网站,进入评论区。   “追凶”最后一次更新是在一个月前,只见评论区骂声一片,很不和谐。   吕念红眼皮子直跳,快速浏览。   “在话题楼里面找,发帖人ID‘小娅’。”王丽娅适时提醒。   根据提示,吕念红很快找到帖子,点了进去。   主楼里写道,“知道作者在忙影视化的事,非常辛苦。可连载小说什么时候更新,能不能给句准话?也免得读者空等。”   一楼,作者回复,“追凶三天更一次,今天晚上有更新。”   二楼,“说是说三天更一次,其实快成周刊了……”   三楼,“合理怀疑,以后会变半月刊、月刊、季刊。之前也是,说好当天会更新,结果没更。也不知道作者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四楼,“说到请做到好吗?空等真的很心烦。”   五楼,“书很好看,不过作者坑品太差,一点不负责。”   ……   八楼,作者回复,“我发誓!今天晚上12点前肯定更新!更不出来甘愿受任何惩罚。”   底下一片叫好声。   直到二十二楼,“亲,零点十三分了,说好的更新呢?”   二十三楼,“大猪蹄子!又说话不算话!”   之后一片斥责。   吕念红忍不住心虚。她恍惚间记起,好像是发生过这么件事。   犹记得她雄心壮志,想要恢复更新。结果眼皮子打架,写到一半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   更新没写完,作出的承诺也没做到,怂的她一连好几天不敢上线看评论。后来接到别的工作,她索性自暴自弃,把更新的事彻底抛在脑后。   而现在,报应来了。   吕念红以手扶额,感觉头很疼。   宋婧扫了眼话题楼,跟雇主确认,“是你亲自答应的吗?”   吕念红很想说不是,但这蠢事的的确确就是她干的,不得不悲痛点头。   “难怪。”宋婧恍然大悟,“我就说她捉弄了你,怎么没沾上因果,原来事先有过约定。”   错在吕念红,又主动允诺“甘愿受任何惩罚”,被折腾也是活该。   “这是两码事!”吕念红争辩。   “在我看来是同一件事。”宋婧语重心长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有些话说出口,相当于订下契约,必须履行。你该庆幸,这鬼只想看小说结局。”   吕念红心里一紧,声音艰涩,“如果她想要其他东西呢?”   宋婧嘴唇微动,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然而吕念红分明听见,“如果王丽娅希望,你去投胎,她借用你的身体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吕念红的脸刷一下变白,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宋婧没事人般靠近,一边麻利地收了网,放王丽娅自由,一边商量,“我让她把小说更完,你看过后安安心心去投胎,怎么样?”   王丽娅猛地抬起头,表情惊喜万分,“她愿意更新?”   “我跟她好好说,应该能行。”   “太好了!”王丽娅笑靥如花,“其实我早就想投胎去了,只是没看完结局不甘心……”   宋婧暗叹,这是什么粉丝?投胎也得追完连载再去。   “我马上就写。”吕念红认命地坐到电脑前。   被鬼捉弄完还得写更新,除了她也是没谁了。可是怪谁呢?还不是她自己嘴贱,答应了做不到的事?要么填坑,要么丢命,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这样一琢磨,她顿时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埋头工作。   **   晚上十点,“追凶”准时更新。   吃一堑长一智,吕念红不敢再胡乱作承诺。她发完更新,倒头便睡,很快进入梦乡。   见心爱的小说终于更新,王丽娅开心极了,甚至想大吼两声,在原地转圈圈!不过考虑到旁边有人睡觉,她勉强按捺住满心喜悦,安静地窝在角落里。   新的章节发出不久,评论区随之炸锅。   “卧槽,居然更新了!!大大你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坑没填吗?”   “摸着良心告诉我,前前后后失约多少次了?还能不能行?”   “竟然更了?还以为是有生之年,以后要靠子孙把结局烧给我。”   “待会儿要睡觉,突发奇想过来看一眼。万万没想到,居然有更新掉落!我的天,吓得我整个人都清醒了。”   ……   坑友们,再过不久,大家就能一起出坑啦!王丽娅心里美滋滋,感觉特别幸福。   **   回到道观的时候已经半夜。   宋婧本想回房睡觉,无意中瞥见天马睡在庭院,不由凑近,俯下身摸了摸鬃毛,语带无奈,“怎么睡在地上?”   听见声响,天马蓦然睁开眼。等看见熟悉的身影,它一骨碌爬起,气势汹汹地绕着少女转了好几圈。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快点交待清楚!   “有客人撞鬼,请我帮忙,忙到刚刚才处理好。”宋婧耐着性子解释。   虽然道观门口挂了“今日有事外出,谢绝访客”的牌子,不过那是挂给其他访客看的。   天马……它看不懂。   见地上有葫芦,宋婧顺手拿起,并打开闻了闻。   “送我的?”说话时,嗓音里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天马别扭地转过脸。晚归的人喝什么灵泉水!喝点自来水还差不多……   宋婧却越发来劲,不但搂着人家脖子不撒手,还凑到耳边轻声呢喃,“谢谢,你对我真好。”   温暖的气息拂过,天马不自觉红了耳朵。   “今天太晚了,先睡觉,明天我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宋婧迈入房间,接着招了招手,示意天马跟上。   天马也不客气,溜溜达达跟进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两人紧挨着靠在一起,亲密无间,一如从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代入现实,不引战 第8章 落幕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宋婧便醒了过来。   晨练,打扫庭院,每日功课,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天马看着少女忙里忙外,越发不满——说好把事情告诉它的呢?这才过了一晚上,说过的话就全忘了?   “别催,一会儿就好。”宋婧去了趟后山,回来的时候篮子里塞了竹笋、青菜、香菇,还有黍米。   她撩起袖子,做了个香菇炖鸡,熬了个竹笋排骨汤,最后再弄了道炒青菜。   等到菜烧好,香喷喷的黍米粥刚好出锅。   天马甩着尾巴,凑近闻了闻。   几乎是瞬间,它察觉到,黍米由灵力培养,米粥则是它送的灵泉水。   二者叠加的结果是,黍米粥香气扑鼻,简直要把肚子的蛔虫勾出来。   就算午饭很香,也改变不了她刻意回避、刻意隐瞒的事实!天马用目光表示谴责,身体却情不自禁凑到米粥前闻了闻,然后再闻一闻……   “你出去,别在厨房里添乱。”宋婧轻轻推了推。   天马:我不是,我没有。   它的脸上写满无辜,就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宋婧瞪了一眼,表情略凶,像是随时有可能冲过来打人。   下一秒,凶巴巴的模样再也撑不住,一下子笑开,“别着急,再等等。”   天马乖乖站在旁边等饭吃,已经忘记要生气的事。   饭菜一部分端上桌,一部分放在木盆里供天马食用。   收拾好后,宋婧坐在椅子上,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闲聊般提起,“昨天道观里来了位有位女客人,说最近遇见很多怪事,疑似撞鬼了。”   “我跟过去看一眼,发现屋子里面有好多鬼气。后来……”   宋婧把昨天发生的事详细陈述一遍,最后才说,“按照常理,刚死的鬼应该没什么能力。道行浅的,甚至可能触摸不到实体。”   “但是那只鬼又是鬼打墙,又是拔电脑插头,又是灭路灯,很能折腾。”   “这应该就是师傅说的执念。越是想要迫切地做成一件事,鬼就会拥有越强的能力。”   “咴咴——”天马十分不满,那也不能不说一声就离开。   “你出去一趟,少则三天,多则七天,我不能等你回来再出门呀。”宋婧的表情格外无辜,“师傅不在,客人们就指着我帮他们消灾解难。”   天马动作一僵,竟无法辩驳。   “好啦好啦,我不会有事的。”讲完道理,宋婧又笑着安抚,“以后就知道了。我不在道观的话,就是受邀工作去了。”   你还打算有下次??   天马抬头瞥了一眼,顿时觉得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   “甘愿受任何惩罚。”   “被借用身体也是有可能的。”   “看到结局就去投胎。”   ……   诸多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吕念红顿觉压力巨大。   为了尽早送走王丽娅,她不得不摒除杂念,发奋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玩命写作。   于是小说每日多则三更,少则一更,以无比迅猛的速度走向完结。   评论区,读者欢呼雀跃,惊喜交加。   “大大是被穿了吗?勤奋的都不像你本人!”   “如果这是一场梦,请允许我继续沉睡下去。小说完结前,拒绝苏醒。”   “我还能再看一百万字!请放心大胆地继续写下去!”   “作者终于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渣,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么?对此,我只想说,太!好!了!”   “麻麻,我追的文恢复更新了!再也不用傻呆呆坐在坑底苦等了!”   休息期间,吕念红偶尔也会刷一刷评论。看到普天同庆的热闹场面,她有时候会想,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能把坑填上挺好的。   一个星期后,追凶终于迎来完结。   看到“全文完”三个字,王丽娅热泪盈眶,感动的快要哭出来。   “谢谢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说完,她的身影变淡,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吕念红靠在椅子上,心情分外复杂。   一方面,连续爆更,她身心疲倦,很想倒在床上狠狠睡一觉。   另一方面,为了尽快写完小说,推掉了不少工作,此时回想起来不免有些肉疼。   然而更多的,还是对自身的唾弃。   “挺简单一件事,我是怎么弄到差点把小命玩完的地步?”吕念红忍不住怀疑人生。   发呆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吕念红收敛心神,拿起电话,熟练地拨出号码。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   吕念红脸上扬起客套得体的微笑,“周总您好,我是念红,这次打电话是为了感谢您向我推荐清玄宗。”   “对,事情已经解决。”   “清玄宗的道长非常厉害,超乎意料之外。刚开始得知是个女孩子,还以为会靠不住呢。”   “改天我请您吃饭吧?当做答谢。”   “好的,有空再约。”   通话结束,吕念红把自己扔到床上,没多久便睡的不省人事。   **   同一时间,高档办公室里,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挂断电话,陷入沉思。   他的样貌俊美,五官如雕刻般分明,面上透着丝冷峻。   许久,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近乎呢喃道,“除了慧明,清玄宗还有别的能人?这倒是意外惊喜。”   **   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吕念红亲自登门道谢。除了尾款二十万,她多给了二十万作为红包。   转账后,她握着宋婧双手,情真意切地表示,“多亏有您,要不然,真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   上道观求助前,她只以为自己是倒霉撞鬼,哪晓得随时可能会没命?幸好,事情圆满解决,她终于能放下心来。   宋婧微微颔首,淡然道,“你我有缘,顺手帮一把,不算什么。”   什么叫有缘?其他客人听说慧明大师不在,转身就走;吕念红听完却决定让宋婧试一试,这就是缘分。   吕念红听了更加感动,“道长……”   少女脆声回道,“我本名宋婧,师傅为我取名‘无尘散人’,叫本名或者称呼散人、无尘都行。”   “散人。”吕念红顺势改口,“我想为道观捐点香油钱。”   “清玄宗不奉香火,客人不必破费。”宋婧婉拒。   吕念红不禁哑然。她觉得,这大概就是骗子和得道高人的区别。   骗子是想尽办法往怀里搂钱,高人是别人自愿送,她都不乐意收。   “散人,不瞒您说,经过这一遭,我老是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睡觉都睡不踏实。”吕念红苦着脸发愁,“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安心点?要不,您再往我肩膀上拍一记?”   “道观售卖平安符,可以挡灾,十万一张。”宋婧报价。   听起来略贵,不过如果能救命,那就是值得的!   吕念红果断表示,“我买一张。”   “好。”   少女取出黄纸、朱砂、竹笔,毫不犹豫提笔画符。   只见笔走龙蛇,一挥而就。眨眼的功夫,平安符已经画好。   “随身佩戴即能生效。若是起到作用,符纸会自燃,化作纸灰。”宋婧认真讲解。   听起来就很神奇!吕念红大喜,忙不迭接过符纸,付清款项。   寒暄两句,她喜滋滋地离开道观,脸上再无阴霾。   目送客人离开,宋婧给自己泡了壶新茶,然后拿起藏书,仔细翻看起来。   **   接下来几天,宋婧看看书,打扫打扫庭院,日子过得轻松愉快。   眼看道观一天比一天冷清,拜访的客人越来越少,她一点不介意,反而乐的逍遥自在。   天马依然闲不住,每隔几天出去一趟,回来时偶尔会给她带特产。有时候是灵泉水,有时候是猴儿酒,有时候是野猪肉。   别的也就算了,猴儿酒着实让宋婧惊喜。   所谓猴儿酒,是指诸猴采百果于一洞。起初的目的是为了贮藏过冬粮食,可如果当季不缺粮,猴儿们就会忘记储备粮的事。随着时间推移,百果发酵,自然而然成了果酒。   类似的情况极为少见,因此猴儿酒数量稀少,非常难得。   而天马带回来的那一葫,则是用灵果发酵,所以酒香醇厚,格外使人迷醉。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吃货的绝美爱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部分资料来自度娘 第9章 邀请   宋婧迫不及待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后立时眉眼弯弯,“真好喝。”   天马露出些许笑意:饮酒时间,不许工作。喝了它的酒,就得在道观里好好呆着。   事实上,道观清净的很,根本没人找她。宋婧每日静思,琢磨最多的是,今天吃什么。   一晃眼十多天过去了,这日,终于有人登门。   来人是林元,只见他忧心忡忡道,“散人,清玄宗生意不行啊,一点人气都没有!要不我帮你拉点顾客吧?”   宋婧,“……”   “不用。”她淡漠道。   同一时间,心里却在想,绝大多数时间在观中清修,偶尔接个工作,轻松又愉快。生活非常美好,为什么要想不开拉客?   “慧明大师在的时候,每天都有二三十人求见!而现在……”林元说着说着,就不禁摇头叹息。   宋婧心说,何止二三十人,最多的时候足有五十人涌过来拜访!一份工作刚结束,还没回道观喝口茶,半路又被人拽走了!   她一度怀疑,师傅是因为操劳过度,才会出门游历(避风头)。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又怎么能步后尘?   宋婧声音缥缈,神情漠然,“世间名利,于我皆是虚妄。凡事得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言下之意是,有客人求上门,那就是有缘,帮一帮也行。没人找来,那就只能道一声缘浅。   林元登时语塞。   一方面,他觉得散人有真本事,比很多人厉害,理应获得与实力相称的名望。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散人品行高洁,超然于物外,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两种相反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纠结的他整张脸皱到一起。   更重要的是,清玄宗不奉香火,不收香油钱。如果再没了顾客,散人会不会没钱吃饭?   幸好林元没有把疑问说出口,如果他开口,宋婧一定会告诉他,“你想多了。”   且不说报酬丰厚,足够好几年开销,就算真没钱,后山还有只爱种田的熊猫精,天天惦记着要养她。   “清玄宗乃清净之地,若没有其他事,客人请回吧。”宋婧神色疏离。   林元,“……”   作为一名事业粉,他真是特别不习惯偶像安居一隅、淡泊名利的样子。   可恨铁不成钢又如何?散人不愿意,他难道能硬拉着人扬名?   想到这,林元不由气馁。   忽然,宋婧神色一动,朗声道,“客人请到主殿来。”   步履匆匆,不多时,一位中年男人出现在殿门口,温和询问,“请问哪位是清玄宗的道长?”   “我是。”宋婧缓缓开口。   “您好,世纪地产的周总今晚七点设宴,邀请您前去参加,请务必赏光。”那人恭敬地递出邀请函。   世纪地产?周总?宋婧稍一思量,很快记起是师傅的客人,过去曾数次登门拜访。   “确定是邀请清玄宗的道长,不是邀请清玄宗的慧明大师?”宋婧估摸着,邀请函很可能不是给她的,去了也是尴尬。   谁知对方正色道,“女冠(女道士)说笑了。慧明大师离开道观已久,这封邀请函当然不是送给他的。”   给她的话,要去么?宋婧有些犹豫。   林元目光炽热,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左右无事,宋婧颔首应下,“告诉周总,我会准时赴约。”   “好。”   人刚走,林元期期艾艾地说,“散人,今晚的宴会,我能不能跟着去涨涨见识?”   “周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脾气,恐怕宴无好宴。”宋婧随手将邀请函扔在桌上,“你去的话,可能会惹上麻烦。”   “跟在散人身边,无所畏惧!”林元说起漂亮话来掷地有声。   宋婧纳闷,“你就那么想去?”   林元面色一正,义正言辞道,“散人之前帮过我,区区金钱根本无法表达我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如今清玄宗人丁单薄,别的帮不上忙,跟过去凑个人头还是可以的。”   宋婧瞬间无言,这都什么跟什么?   宗门人少又如何?一打多是常态。看谁不顺眼,照样能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如果亲眼目睹除妖场景,他会不会从此放弃来道观报道?   “算了,你想去的话就一起吧。”宋婧松口。   “谢谢散人!”林元乐呵呵道。   自从撞鬼后,他就对灵异事件异常感兴趣。如今有机会,当然不肯错过。   另外,他也不是胸无成算,闷头就扎进去。不提无尘散人会同行,兜里还有十张平安符。   传说中成了精的猫妖才有九条命,他可是随身携带了十张符纸的男人!   林元豪气万丈,越发期待起晚上的聚会。   **   晚上,两人准时抵达别墅。出示邀请函后,一人将他们领进屋。   进入大厅,林元发现里面热闹极了。好几人身穿道士服,头盘发髻。他们或举杯交谈,或独自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神情孤傲。   “这么多道士?”林元低声惊呼,差点咬到舌头。   宋婧随意扫了一眼,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各门各派手段不同,施展神通时忌讳身边有人打扰。正常情况下,雇主只会请一个宗门出手。等确定处理不了,才会去请别人。现在大厅里少说也有七八个宗门,看来问题很棘手。”   “大场面!”林元兴奋不已,忍不住伸长脖子到处看。   只见不远处站了位老者,他身材瘦削,精神矍铄,还有一大把花白胡子,当真是仙风道骨,谪仙下凡。   再看左侧,又一位老人鹤发童颜,精神抖擞。他穿的道服像是特别设计过,既不过分宽大,也不过分贴身,飘飘然欲乘风归去,看起来仙气十足。   ……等等!林元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问,“这些道长,年纪好像都挺大啊!”   放眼望去,三四十岁都算是年轻的了。年纪更小的也有,可一看就是徒弟跟出来长见识,顺便负责打个下手。   宋婧习以为常,“年纪不大,雇主哪里敢用?好多人认为,道士这职业越老越能干。”   林元瞅了瞅散人保养得当(稚嫩减龄)的娃娃脸,不禁心酸、想哭,“不管设宴的人是为了什么把人请过来,咱们应该是没机会了。”   宋婧抿了口茶,“也不一定。”   林元精神一振,“散人的意思是?”   “先吃饭。”宋婧没有细说,而是选择把话题岔开。   林元略失望。不过再一想,来都来了,也不急于一时,便暂时把疑虑抛在脑后。   服务员往来交错,菜肴、饮品不断被摆上架。许多人忙着交流寒暄,没空吃东西。宋婧倒是镇定自若,拿了点心、小蛋糕往嘴里塞,不时喝口茶。   林元站在一旁,心里犯嘀咕,如果比的是胃口,他们可能会赢的毫无悬念。   “这位道友瞧着眼生,请问师从何人?”不经意间,有人走过来搭话。   “清玄宗门人,师从慧明道长。”宋婧说。   听见“清玄宗”、“慧明道长”两个词,那人表情一僵,目光下意识四处逡巡。   “目前师傅外出云游,所以由我出席。”宋婧非常明白对方的目光代表什么样的含义,因此主动解释。   “原来如此。”那人明显松了口气,边说边朝远处挪动。   “搞什么?不是他主动过来打招呼的么?”林元分外不解。   “他曾是师傅的手下败将,不赶紧离开,难道呆在这里给自己找不自在?”宋婧反问。   闻言,林元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慧明大师真乃神人!”   不但画符、捉妖厉害,就连吸引仇恨的能力都是杠杠的。   宋婧正想说话,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冷哼,“门卫怎么也不看着点,随便什么人都给放进来?”   循声望去,只见说话那人瘦的跟竹竿似的,脸上满是刻薄。   宋婧看着那人,点点头,附和道,“是一点都不挑。”   对方的意思是,门卫有眼无珠,竟然把一个小姑娘放进来。   而宋婧故作不知,反呛对方,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人气笑了,咄咄逼人,“别扯东扯西的!你才多大年纪,就敢跑出来捉妖抓鬼?”   “学无前后,达者为先。出师的时候,师傅没问我几岁,只考我本领学会了没有。”宋婧淡然回道,“大概贵派是以年龄为判定标准,决定能否出师,本派自愧弗如。”   在场众人里,宋婧年纪最轻,又是唯一一名女道,因此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   听到她说“以年龄为判定标准,决定能否出师”,众人立时哄堂大笑。   “你给我等着!”那人丢了脸,面色难看。他低头快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   林元目送那人远去,表情难以言喻,“他是不是学道学傻了?”   “哪里是蠢,明明是故意找茬。”宋婧敛目低眉,平静道,“在我师傅手上吃过亏,就想通过刁难我找回场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林元睁大眼睛,似乎是在惊诧,还有这操作?打不过老的,就趁机欺负欺负小的,这也忒不要脸了。   宋婧心说,这算什么?更无耻的也不是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为什么有人在猜cp?开文第一天,cp就明确写在文案和主角栏了……   **   上一章评论抽了,显示不出来。   据说#晋江app闪退#上了微博热搜…… 第10章 堂弟   身边的喧哗声渐渐平息,忽然,大厅灯光全灭,仅有一束光线照向舞台中央。   不知何时,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站立在台上,手握话筒,朗声道,“大家好,我是世纪地产的总经理周怀远,感谢各位抽空赴约。”   “相信来之前,大家已经有所耳闻。不过在这里,我还是得进行简单说明。”   “一个月前,我的堂弟突然性情大变,且极易被一些小事激怒。一旦自己的想法被驳斥,就会暴起伤人,摔砸物品。”   “我们为他请过医生,找过和尚,但都无济于事。这次邀请各位前来,是希望大家竭尽全力治好他。”   说到这,他微微一笑,“如果有谁能让堂弟恢复健康,周家愿奉上五百万作为酬劳。”   五百万!   周围不断有人倒吸冷气,似乎是被数额吓到。   比起高额报酬,宋婧听完后第一反应却是,“极易被一些小事激怒?想法被驳斥就会暴起伤人?确定不是狂躁症?”   “肯定不是。”林元黑着脸说,“区区狂躁症,不至于把周家人难住。”   他也不懂为什么,每次一涉及玄学,他爹就会无比正经地跟他探讨科学。   以目前的情况看,散人也有这个趋势。   林元忍不住自我怀疑——他的身上是不是有种特殊气质,让人情不自禁想跟他讨论科学?   宋婧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少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入大厅。他面色惨白,眼下乌青,眸子里透着一道道血丝,看起来颇为憔悴。   见到陌生人,他下意识龇了龇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堂弟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绑住,不会伤人。”周怀远郑重道。   “依老夫之见,这位小兄弟是被脏东西附了身,所以行为异常。”花白胡子老者越众而出,率先发表看法。   “我倒是认为他中了邪。只消驱除邪祟,便可恢复如初。”鹤发童颜老人不甘示弱,紧跟着站出来阐述见解。   林元苦苦思索,中邪和被脏东西附身到底有什么不同。   周怀远伸手示意,“二位可随意施展。”   最先开口的花白胡子老者十分不满,“两人一起,治好了算谁的?”   另一位也说,“无关人士站在旁边,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有所妨碍。”   周怀远思忖片刻,最后拍板决定,“这样,每人五分钟行动时间,依次轮流。”   众人觉得勉强算是公平,便认可了这个方案。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商量次序问题,花白胡子老者便抢先出手。   只见他从背包中掏出一柄桃木剑,毫不犹豫舞动起来。   林元瞧的目不转睛,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惊叹。   宋婧静静看着,并端起茶杯轻啜。   与此同时,花白胡子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等到念完咒,他把符纸往剑上一贴,然后大吼,“妖魔退散!!”   桃木剑向前虚刺,又快又准又狠。   “啊啊啊啊!”   剑锋离少年还差一截,并未接触到身体。可少年却像是被刺中般发出痛苦哀嚎,声音响彻大厅上空。   花白胡子老者一喜,以为攻击奏效。   谁知下一秒,少年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被激怒了。   紧接着,少年剧烈挣扎,似乎打算冲到老道身边,咬下一口肉来。可惜他手脚被捆,动弹不得。   即便如此,他依然双目冒火,怒视老道。   “妖孽,还不速速离去!”花白胡子老者厉声喝道。   说话的同时,从包里摸出一只竹筒,打开后毫不犹豫向前泼去!   “啪——”   液体浸湿少年的前襟,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林元捂着鼻子直皱眉,“什么东西?”   “是黑狗血。”宋婧答道。   跟桃木一样,黑狗血也有驱邪的作用。   林元这才反应过来。   身上淋了一身血,少年不但没安静下来,反而被激发出凶性。他的嘴里发出阵阵不明含义的嘶吼,眼圈通红,状若疯癫。   老者蹙了蹙眉,又要摸背包,周怀远适时出声打断,“时间到。”   花白胡子老者只得作罢,退到一边。   第二位上场的是鹤发童颜老人。   只见他掏出一个银制铃铛,一边绕着少年转圈,一边念念有词。   等转了整整三圈,又一罐黑狗血被泼在少年身上。   “刚才不是泼过吗?”林元纳闷。   “可能他觉得自家出产的黑狗血效果更好?”宋婧猜测。   林元无言以对,转过头继续看戏。   铃铛不起效,黑狗血不起效,老人面色越发凝重。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接着咬破食指,以指尖血画符。   过了一会儿,符箓画完。老人毫不犹豫将符纸贴到少年额头,并万分期待地等在一旁。   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少年凶狠依旧,看道士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妖物太凶了,太凶了。”老人感慨不已。不等周怀远说话,他便退到远处,让出位置。   周怀远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   老人镇定自若,平静回望——失败的不止他一人,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他已经尽力了。   周怀远收回视线,环顾全场,“还有谁想尝试吗?”   “我来!”   众人踌躇时,一名身高一米八的壮汉走了出来。   他浑身肌肉发达,表情不怒自威。往轮椅面前一站,跟尊门神似的。   “散人,你不去么?”林元问。   宋婧淡定饮茶,“还不到时候。”   林元暗忖,散人就那么笃定,没人能驱邪成功?要是有人抢先一步办到,那可怎么办?   发愁时,壮汉已行动起来。   只见他气沉丹田,一个字一个字地喝道,“唵!嘛!呢!叭!(口迷)!吽!”   声音在耳边如炸雷般响起。少年呆了呆,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远处,林元久久回不过神来。   宋婧解释道,“这是佛家的六字真言,用来驱邪再合适不过。”   “难道这家伙不是道士?”林元好像找到了真理般恍然大悟,“难怪我瞧着不像。”   宋婧啼笑皆非,提醒道,“传说里的钟馗也是魁梧大汉。”   以貌取人要不得。   “那他怎么用佛家的六字真言?”   “也许认为目前的情况下,六字真言更适用;也许黔驴技穷,所以不管想到什么,都大着胆子试一试。万一奏效了呢?”   “有道理。”林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周总堂弟脸上表情不同以往,可不就是有了突破!继续让他折腾下去,说不定真的能行。   “散人,您是不是该行动了?”林元很是焦虑。   “不急。”宋婧镇定如初。   哪怕是死忠粉,这一刻也不能昧着良心夸偶像处变不惊,成竹在胸。   不过也不至于认为治不了。   林元估摸着,散人压根就没出手的想法。他俩就是过来凑个人头,顺便混顿饭吃……   一来一往交谈间,场上情况再变。   少年发出痛苦的长啸,在轮椅上拼命挣扎,似乎想冲出去找人拼命。   “哎,还是不行。”壮汉摇了摇头,颓然退下。   接下来,又有两人自告奋勇上前,可惜最终无奈败退。   至此,再无人上前自讨没趣。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大厅里一片死寂,气氛颇为凝重。   忽然,一人调笑着开口,“这位道友乃清玄宗慧明大师高徒,说不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不如请她上前驱邪?”   宋婧顺势看去,发现是之前起了口角的家伙。这会儿故意挖坑,怕是想看她出丑。   只不过她底气十足,心里一点也不虚,“没人想上的话,我来也行。”   “无知小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竖子狂妄!”   “这么多人搞不定,你上就能行?起码先把人治好再吹牛。”   也有些人没出声,只用探究的眼神来回打量,似是在评估宋婧的水平。   众人里,唯有林元一阵激动。散人要亲自出手了!他一定要围观全过程!   他打起精神,注意力空前集中,眼睛一眨也不眨。   哪知宋婧绕着轮椅走了一圈,之后轻描淡写地说,“戏精上身没救了,送精神病医院吧。”   林元,“……”   众道士,“……”   等意识到宋婧说了什么,众人大怒,“这人怎么蒙混进来的?”   “她到底会不会驱邪?”   “胡言乱语,也敢站在这大放厥词!”   一片斥责声中,有人帮腔,“她说的没错,这位小兄弟没中邪。如果生了病,建议上医院接受治疗。”   故意撺掇宋婧驱邪的那人心有不甘,冷哼一声,说的却是,“学到了点本事,难怪轻狂。”   虽然语带不忿,但其实是在变相附和宋婧的说法。   不少人愣在当场。   这时,周怀远挥了挥手,示意服务员给少年松绑。   而他自己,笑着面对众人,“他叫周群,也是我的堂弟,不过不是需要帮忙的那位。”   晴天霹雳!   花白胡子老者食指轻颤,指着名叫周群的少年,浑身哆嗦,“他,他……”   “都是装的。”周怀远笑容灿烂,轻飘飘的话语却像刀子一样插进众人胸膛,“患者脾气暴躁,可不能平白无故被泼狗血、被剑刺。”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口迷)是一个字,打那个字显示不出来,所以只能分开(就是这么无奈)   **   我猜大家不会读(因为我也不会),所以给个注音   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口迷)(mēi);吽( hōng) 第11章 心思   杨涛今年六十二岁,是个职业骗子。   仗着自己有副仙风道骨的好皮囊,他骗过不少人。随着时间流逝,成功的次数逐渐增多,他的骗术越发高超。   此次受到邀请,说是帮人驱邪,说实话,他挺不想来的。只是架不住报酬丰厚,才勉强走一趟。   赴约前,他反复思量,终于想出了绝妙的计策。操作的好,不但能保住自己的招牌,还能往身上揽一份功劳。   办法就是,先声夺人,抢在所有人之前进行驱邪!   如果最终患者康复,他可以凭借辩才分一杯羹。   比如说,多亏有他压制,其他人才能进展顺利。又比如说,他先与邪祟斗法,进行了消耗战,后面的人沾光,才能手到擒来。   总之,他深信只要脸皮够厚,再加上巧舌如簧,总能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患者并没有起色,那他也尽力了。周家请人医治不是第一次,失败的人有很多,不差他这一个。   不管怎么分析,自己都是稳赚不亏,杨涛这才从容赴约。   只是算盘打的再好,也敌不过周家耍心机。   谁能料到,坐在轮椅上、一脸菜色的少年并不是患者?连中邪还是装的都分不清楚,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他拼了命地驱邪,看在别人眼里,怕不是一场笑话!想到这,杨涛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是能怪谁呢?周家请了道士不放心,设个局试试各人水准无可非议。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轻易上当露馅。   杨涛痛苦地闭上眼,感觉自己蠢透了。   **   鹤发童颜的老人名叫叶卓然,此刻捂着心脏,呼吸颇有些不顺。   他自知自己是水货,本不想掺和进周家的破事里。只是周家老太爷三番四次发出邀请,诚意十足,不好拒绝。   到最后,周老爷子更是放下豪言,只要他肯走一趟,不管能不能治好,都会送上二十万的酬金。   二十万呐!他得忙活多久才能赚这么多?!   叶卓然动了心,于是答应赴约。   在他想来,随便施展点手段,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二十万就能拿的理直气壮。   也因此,他抢着出手,深怕别人赶在自己之前用出类似的手段。驱邪失败后,他主动让位,并不过分纠结,心态良好。   结果!周群是装的!身上根本没有邪祟,更用不着驱邪!   ……   叶卓然回想起自己刚才奋力驱邪的蠢样,就情不自禁血液逆流,眼前发黑。   他心知肚明,为了二十万,自己的招牌算是砸了。   **   魁梧壮汉姓钟,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道士。他听说周家有人中了邪,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自荐。   周家人心大,竟然也同意放他进门。   等见到老道的驱邪方法不管用,他便勇敢地走上前,尝试念佛家的六字真言。   一来听说六字真言具有妙用,保不齐就能生效。二来他是个汉子,正当壮年,阳气重。说不定往患者身边一站,邪祟会怕。三来……即使失败,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万一侥幸成功了呢?酬劳可是五百万,足以让人一步登天!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随意行动。   等听说少年名叫周群,不是患者,他还挺失望,“让我把六字真言用在病患身上呀!说不定就是人不对,才没起效。”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林元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不管是周家移花接木,暗中试探,还是道士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对着一正常人驱邪,各种骚操作令他叹为观止。   同时,他总算明白散人话中含义。   为什么不急?因为正戏压根就没开始,主角也没到场。   她静静喝茶,不过是在看热闹。   想明白后,林元彻底服气。这会儿再看无尘散人,感觉偶像气场两米八,必须心怀敬意地仰望!   周怀远大手一挥,声音不高也不低,“清场。”   话音刚落,服务行动起来,将驱过邪、怒斥宋婧疯言疯语的客人请出大厅。   周群瞅着自己一身污血,眉头直皱,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便离开大厅。   不多时,厅里只剩下三撮人。   分别是——   宋婧、林元。   出言挑衅、挖坑怂恿别人往里跳的道人,外加俩跟班小道。   跟宋婧搭过话、得知她师从慧明就默默走远的道长。   都是老熟人。   周怀远歉意地笑了笑,“家中长辈关心则乱,但凡有点名望的道人都请了回来。为了防止有人鱼目混珠,不得不考验一番,还望各位道长见谅。”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带了俩跟班的道人硬邦邦回道。   周怀远听的分明,这话的意思并非是不介意,而是介意了也没用。他大手一挥,客气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道长们笑纳。”   说话间,服务员给三名道长分别送上红包。   “不知各位如何称呼?”周怀远笑着询问。   收下红包后,道人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他倨傲一笑,“贫道道号华阳。”   “原来是华阳道长。”周怀远颔首致意,然后看向另外两人。   “贫道道号广宁。”   宋婧回答,“吾名无尘散人。”   “广宁道长,无尘散人。”周怀远一一问好。   接着,他走在前面带路,“患病的堂弟名叫周威,如今正在房间里静养,请各位跟我来。”   华阳道人快步跟上,抛出心中疑惑,“周总说过,患者性情大变,极易被小事激怒。具体指什么?”   周怀远解释道,“家人出于关心,询问阿威的身体状况。聊的好好的,他会忽然变脸,然后一言不发。问他怎么了,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突然喜欢待在卧室吃饭,还喜欢上吃生肉,每餐必点。爷爷说生吃不健康,坚决不同意。为此,两人大吵一架。”   “最后,爷爷拗不过阿威,只能妥协。谁知在那之后,阿威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家人找来医生,打算给他看病。但是阿威拒不合作,每次看见医生都会怒吼,样子癫狂。”   “僵持了一段时间,阿威说自己心情抑郁,所以才会行为反常。只要出去走走,就会好起来。”   “爷爷不信,想把他锁家里,强迫他接受治疗。阿威坚决不同意,两人又吵了一架。”   “折腾几天,爷爷无奈让步,答应放他出门。有那么几天,堂弟的情况明显好转。不再执拗地要求吃生肉,气色也变好了。”   “可是过了一星期,情况急转直下。家人实在没办法,才想求助道士和僧人。”   林元听的嘴角抽抽。他直言不讳,“周威身体状态变好、改食谱的那段日子,你们就没怀疑他外出散步,顺便给自己加餐?”   周怀远神情惊讶,像是从没考虑过类似的可能。   “照顾阿威的事主要由爷爷负责……”微微停顿片刻,他表情错杂,近乎呢喃道,“不会吧?”   像是在回答问题,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华阳道人说,“妖物附身,行为举止违背常理,不是没可能。”   周怀远听的直皱眉。   广宁道长适时插话,“目前只是猜测,多说无益。还是先看过周威先生的情况,再作判断。”   “有道理。”周怀远定了定神,迈开脚步前行。   整个过程,宋婧闭口不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散人,你怎么看?”林元小声问。听了周总的描述,他感觉心里毛毛的,因此凑过来寻求安全感。   宋婧抬眸,平静道,“一切皆有可能,你的猜测也是可能性之一。”   林元,“……”   更害怕了怎么办!   几分钟后,一行人停下脚步。。   周怀远示意,“就是这间屋子。”   宋婧皱了皱眉,“有妖气。”   几乎同时,广宁道长低声喝道,“里面有妖物!”   两人说完后,华阳道人才有所察觉。他心知自己的反应慢了一拍,故意板着脸,缄默不言。随后,他抬起脚,狠狠将房门踹开。   ——这样一来,就好像他早已察觉。只是不屑出言示警,才会直接采取行动。   房门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一人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嘴唇泛白。听见声响,他不悦地看过来,大声斥责,“进来前怎么也不说一声?有没有点规矩?”   然而闯进来的几人并不想跟他讨论规矩。   看清屋内景象后,华阳道人从跟班小道手里取来拂尘,接着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向某处挥出。   广宁道长紧随其后,从袖中掏出符纸,往同一位置贴去。   唯独宋婧站立在原地,低语道,“奇怪,怎么会?”声音几不可闻。   林元、周怀远看着两名道长跟空气战成一团,不由自主往外挪了挪。   周威嘴巴微张,惊诧地看着两人,一时间竟忘了继续斥责。   倏然,华阳道人身子一歪,口吐鲜血。   下一秒,广宁道长跌坐在地上,模样狼狈。   该不会除妖不成,反而激怒了对方?周怀远心里一沉。   “道友,为我护法!”广宁道长高声叫喊,正要将食指伸进嘴里咬破,再一看却怔愣住——不知何时,妖物已跳窗逃离,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居于下风,想要拼命,结果对手跑了。   广宁道长:???(十脸懵逼)   妖物:你身后的某人露出了和善(核善)的微笑,害怕.jpg 第12章 原委   怎么回事?广宁道长动作僵硬,愣在原地。   “知道打不过,趁人不备赶紧开溜?哼,算它识趣!”华阳道人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告诉雇主,“狐妖已经被赶跑了。”   “狐妖?赶跑了?”周怀远心情复杂。   是不是狐妖作怪暂且不提,两位道长模样狼狈,怎么看也不像是占了上风,妖物怎么肯离开?   难道拼了个两败俱伤?   不远处,广宁道长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   狐妖相当厉害,哪怕他跟华阳道人联手,应付起来也十分吃力。突然离开,怕是有别的打算。   他有心提醒,又不好当面驳斥华阳道人“狐妖开溜”的说法。最后只能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众人里,唯有宋婧清楚是怎么回事。   方才她见狐妖被人纠缠,就想趁机偷袭。谁知凌空画雷符,刚起了个头,狐妖就像感应到一般朝她看了一眼。接着毫不犹豫转身、跳窗,眨眼便跑没影。   宋婧心中暗叹,对手太果决了。说跑就跑,连画符的时间都不够。   众人陷入各自的思绪中,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忽然,一连串质问打破了屋内的平静,“你们到底是谁?闯进我的房间想干什么?有没有人能给我个合理解释?”   “阿威,我们过来看你是想帮忙。”周怀远温声道。   周威不语,只用狐疑的目光打量来人。   见他不愿相信,广宁道长轻咳一声,“据贫道猜测,周先生数日前被狐妖缠上,才会性情大变。”   周威一惊,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广宁道长继续说,“狐妖喜食生肉,更爱吸食男子精气。周先生受了胁迫,不得不听从它的吩咐办事。所以点名要吃生肉,并执意在卧室用餐,精力也大不如前。”   华阳道人不肯示弱,接口道,“这狐妖法力高强,常人根本看不到它。就算实话实说,家人也只会以为你得了失心疯。更何况住在一起,狐妖很可能用家人安全威胁,逼迫你听话。”   “就是这样!两位道长猜的一点没错!”见对方猜的七七八八,周威不由激动起来。   “平常跟家人说话,狐妖有时会把利爪放在他们脖子上,就好像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偏偏只有我能看见它,想提醒都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发脾气,把人赶走。”   “还有生肉,狐妖说每天必须给它准备。如果不肯照办,就会在别墅里挑选一人,亲自狩猎。”   “在屋子里待久了觉得闷,还指使我出去走动走动。”   “不能向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提起它的存在,一来别人不会相信,二来狐妖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一旦有异动,谁也不知道它会做什么。”   话憋在心里太久、太久,几乎快把人逼疯。此刻见到两位道长,周威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滔滔不绝。   一个没留神,家里竟藏了妖物!周怀远心中惊骇,面上勉强保持镇定。   林元听的津津有味,深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时,宋婧冷不丁提问,“狐妖为什么会缠上你?”   周威一愣,不答反问,“这位是?”   “这位是无尘散人,也是过来帮忙的。”周怀远介绍道。   “什么帮忙?刚才跟狐妖斗法,还不是吓得躲在一边,瑟瑟发抖!”周威尚未来得及回话,华阳道人便先一步不满抱怨。   “我哪晓得道友本领通天,结果连只狐妖都对付不了?”宋婧淡淡扫了一眼。   华阳道人气笑了,“这话的意思是,换作是你就能手到擒来?”   “恩。”宋婧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心里则在想,狐妖可不就是瞥见她要动手,才夹着尾巴跑掉了么?   “太轻狂!”华阳道人怒极,恨不得当场跟她比一比。   广宁道长连忙制止,“当前最要紧的是抓妖,其他事之后再说。”   别的道士这么说,十有八九是在吹牛。可说这话的是清玄宗的道士,那就不一定了。   真打起来,指不定谁吃亏。   再者,就算这什么无尘散人实力不行,清玄宗不还有她师傅慧明?出门云游,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现在欺负了他徒弟,以后万一遇见,那就惨了。   出于种种考虑,广宁道长拦架拦的很坚决。   “我是想讨论正事,有人偏要把话题扯开。”宋婧深觉人多麻烦,问个话都不方便。   她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周威,静静等待答复。   “很重要吗?一定要回答?”周威不解。   宋婧颔首,“非常重要。”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缠上了。”周威十分苦恼,“它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对着我呼来喝去,予取予求。”   “这就是你所谓的重要问题?”华阳道人面露讥讽,“本事不到家就回去再学两年,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宋婧不理,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目标不放,“为什么说谎?”   “我不太明白散人的意思。”周威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先是推脱不想答,接着编了个理由,想要糊弄过去。”宋婧蹙眉,冷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那么难说出口?”   “散人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宋婧不客气打断,“我确定,是你先招惹了狐妖。借口很拙劣,不必费心编造。”   方才惊鸿一瞥,发现狐妖身上并未沾染因果,可见两人事先有过约定,并且周威先违约。   为什么她会知道?周威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为什么被缠上,有那么重要吗?”华阳道人看宋婧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挑刺。   广宁道长摇摇头,说了句公道话,“凡事先有因,后有果。弄清楚事情原委,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而且,”他微微停顿,面色古怪,“情况紧急,危在旦夕,周先生还有心思遮遮掩掩,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就是注重隐私,有什么好奇怪的?”华阳道人死鸭子嘴硬。   哪怕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是宋婧发现的,面上依然不肯承认。   “阿威,真的是你把狐妖引了回来?”周怀远又惊又怒。   起初以为堂弟为了保护家人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才知道,事情可能是因他而起。   “还不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惹怒了道长,谁还救的了你!”   周威的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他耷拉下脑袋,颓废道,“好吧,我坦白。”   “我喜欢玩赛车,经常参加对赌比赛。有次比赛胜利后,跟朋友一起去庆祝。当时喝了不少酒,记不清是谁把人带来的了。就是无意间撞见她,觉得这姑娘长得漂亮,人又玩得开,是我喜欢的类型,就去搭话。”   “当天晚上一起过夜,后来开始交往。两个月后腻歪,单方面宣布分手。”   “按理来说,事情应该到此结束。我没在意,又找了新的女友。谁知隔天她来找我,说我违背了诺言,必须接受惩罚。”   “开始我认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话一说完,头上露出狐狸耳朵,身后长出狐狸尾巴,看着就不像正常人。直到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妖怪。”   说到这,周威一阵后怕,“接下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她不但跟着我,还随意驱使,指挥我干这干那。其他人看不见她,想找人求助都没办法。”   宋婧追问,“你答应过它什么?违约后又会受到什么惩罚?”   周威表情阴郁,“交往的时候,我答应这辈子只爱她一个。既然已经跟她在一起,以后再也不会跟别的女人有任何瓜葛。如果违反约定……”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任凭处置。”   广宁道长,“……”   华阳道人,“……”   周怀远登时黑了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自己嘴贱么?!   宋婧早就预料到,因此淡定如初。   林元敬佩万分。胆敢玩弄妖怪的感情,这哥们死了不冤。   见众人面色有异,周威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交往么,好听话随便说,说过就忘,谁晓得居然要负责?早知道她是妖怪,我绝不会招惹!”   周怀远扶额,感觉头疼得厉害。冷静片刻,他才道,“道长,有没有办法救他?”   “心甘情愿跟妖怪订下契约,事后想要反悔,很难。”广宁道人露出为难之色。   周威叫屈,“什么心甘情愿?我纯粹是被坑了!”   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觉得自己很冤枉。   华阳道人睨了一眼,“没人按着你的头,强迫你说那些话。”   既然敢说,就要敢当。   周威有心反驳,再一想,跟他们争辩有什么用?吵赢了自己就会没事了吗?当然不可能。   况且把人得罪,营救不尽心怎么办?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怀远心里有气,但事已至此,又无可奈何。   见广宁道长、华阳道人先后开腔,唯独无尘散人一言不发,他不禁问了句,“散人有何高见?”   宋婧的见解当真独特。只见她略一沉吟,抛出疑问,“狐妖缠了你多久?”   周威嘴唇翕动,半天没出声。   周怀远粗略算了算,帮忙回道,“从他开始吃生肉,到现在大概二十多天。”   闻言,宋婧再度陷入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截至5.15 第13章 准备   “散人?”周怀远又喊了一声。   虽然无尘散人低着头,不常说话,但他看得出来,对方提问精准,时常切中要害。因此,他很想听听这人是什么想法。   “有了点猜测,不过手头线索不够,暂时得不出结果。”宋婧淡然道。   “事实摆在眼前,还瞎猜什么?”华阳道人不耐烦地打断,“错在周威。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许下办不到的承诺。”   “我看那狐妖还会再回来。等到下次见面,我和广宁道长联手,定能劝它弃恶从善。”   比起联手,他更想说靠自己就能行。但牛皮吹大了容易破,为了名声着想,他不得不低调些。   广宁道长无故被提名,心里噎的不行。语言劝说显然是行不通的,武力劝说难度高就算了,还不占理。   事情棘手,避之唯恐不及,偏有人拉着他使劲往前凑……他越想越心塞,黑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眼见华阳道人几次抢过话头,林元神色不善,瞪了好几眼——逮着机会就过来踩一脚、踩两脚、踩三脚,这分明有病,还病的不轻。   宋婧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她瞥了华阳道人一眼,表情略微妙,“刚才狐妖见我要动手,才跑了出去。光是你俩联手,可能会有危险。”   “一派胡言!”华阳道人气急,恨不得大骂她不知羞耻。之前分明一动不动,站在后面看戏,哪来的脸说妖怪是被她吓走的?   宋婧懒得理他,回过头告诉雇主,“我出去一趟搜集情报,明天再过来。”   周怀远心想,有华阳、广宁两名道长在,堂弟安全有保障,不必把人强行留下。于是点了点头,“散人请随意。”   走之前,宋婧不忘叮咛,“如果狐妖再来,打不过别勉强,拖着等我回来。”   林元不声不响,跟着离开。   周威神情焦躁,略有些坐立不安。   华阳道人矜持一笑,傲然表示,“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在他想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狐妖以一敌二已捉襟见肘。若是在它回来前,在房间内布下阵法,那就更加万无一失。   广宁道长看着这人夸下海口,也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   “广宁道长?”见另一名道长沉默不语,周怀远不由关切询问。   “贫道自当竭尽全力。”现在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广宁道长轻叹一声,最终慨然应下。   **   随后,华阳道人带着俩小道忙碌起来。   先是用朱砂在卧室地板上绘制阵法,接着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插旗,最后在卧室中间摆了张方桌,点燃香线,插入香炉。   至于广宁道长,拿了个棉垫到墙角打坐,正养精蓄锐。   青烟袅袅,周威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   同一时间,周怀远开门走进书房,站在书桌前,恭敬地说,“爷爷,道长们已经做好准备,就等妖物自投罗网。”   周家老太爷已是耄耋之年,头发全白。他咳了几声,郑重叮嘱,“这回威儿吃了不少苦。等抓到妖物,你一定要把妖物挫骨扬灰,替他报仇!”   “爷爷,阿威始乱终弃在先,这祸是他自己闯的。”周怀远嗓音不高不低,平板直述。   “住口!”老太爷眼一瞪,怒道,“分明是蓄意设计!你身为阿威的堂哥,怎么能替外人说话?”   周怀远嘴角轻翘,露出一丝冷笑。是他堂哥就得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么?   周威从小被宠坏了,干的缺德事不止一件两件,每回都是爷爷帮忙收拾烂摊子。这次遇上硬茬,收拾不了,才会交给他处理。   “小远,我知道家里几个孩子,就数你最聪明,最能干。之前也说过,只要威儿痊愈,世纪地产就会交由你负责。”老太爷语重心长道,“好好照顾弟弟,要不然我怎么放心把重担托付给你?”   又在引他上钩。   周怀远心里明白,老太爷的许诺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吃不着。   他心里恼怒,面上却温和一笑,“爷爷,我明白了。”   老太爷仍不满意,拉着周怀远念叨好久,之后才放人离开。   周怀远顶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不疾不徐,踱步回到自己房间。   进了屋,他蓦然沉下脸,恨声道,“他觉得周威做什么都对,怎么不跟妖怪理论去?”   “老糊涂,偏心的没边了!明知周威是个废柴,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还想把公司留给他。”   “请的道士都是些骗子,光会吹牛,真本事一点没有。也对,他向来识人不清,还毫无自知之明。”   “当初如果不是我爸经营公司,哪有什么周家?哪有世纪地产?家业早就被败光了。”   “可他刚患上重病,爷爷就迫不及待联合其他人,把他踢出公司。这算哪门子亲人?捅刀的时候比敌人还狠!”   复杂的家族局势,直接导致周怀远既厌恶、排斥堂弟,又不得不花费心思治好他。   过了许久,他终于冷静下来,“已经约定好,那就姑且再信一次。如果堂弟恢复正常,爷爷还是不肯把公司管理权交出来,到时候……”   后面的话周怀远没说出口,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   “散人,接下来怎么办?”出了别墅,林元兴致勃勃提问。   宋婧看了一眼,淡漠道,“各回各家。”   林元,“……”   这跟预料的不一样!   “情报搜集怎么办?”他不死心地追问。   “我自己去。”宋婧见对方参加宴会后不仅没被吓到,反而更加跃跃欲试,不禁严词拒绝。   “带上我呗!”林元卖力自荐,“能拎包,帮斗嘴,做正经事的时候绝不瞎逼逼。”   “去了顾不上你,可能被妖怪团团围住。”宋婧故意道,“这样也没问题?”   林元,“……”   被妖怪团团包围,有十张平安符也不够用!   他果断改口,“我现在就让司机送您回道观。”   到了清玄宗门口,宋婧走下车,林元麻利地道别,“散人你好,散人再见,散人晚安。”   说罢,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好奇心害死猫,普通人掺和进来没什么好处。”宋婧低声自语,随即迈步进入观内。   刚到庭院,天马气势汹汹地从屋檐上跳下,绕着她转了两圈。东闻闻,西嗅嗅,再跟审问犯人似的叫两声。   “出去工作,刚回来。”宋婧以为天马在跟她闹着玩,不由边躲边推它的脑袋。   喝了它的酒,不但又跑出去,还是跟个男人跑出去!!天马感觉自己吃了大亏,满心愤懑,推开后挤过来,推开后挤过来,执意要讨个说法。   “别闹,明天还得早起。”宋婧摸了摸天马脖间鬃毛,打了个哈欠,“过两天有空陪你玩个痛快。”   说完便去洗漱。   就这么走了??   天马不敢置信,傻呆呆看着,直到好半天没见人回来,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为什么?   天马在庭院里焦躁地踱步。它怎么都想不明白,对于宋婧来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事比它更重要?   “哒哒,哒哒。”马蹄声不断,天马很快从踱步变成跑圈。   一边跑,它一边想,宋婧变了,以前她从来不这样的。   小时候粉嫩粉嫩的一团,不管干什么都抱着它的脖子不放,要求一起去。那缠人的模样十分讨人喜欢,以至于它下定决心,破例收养这只小崽子。   灵泉水喂着,灵果吃着,体内的灵气一天比一天多。可惜这娃忒笨,死活学不会用牙齿、用四肢捕猎。为此,天马伤透了脑筋。   后来,娃养的太好、太可爱,被人给偷了。天马第一次产生暴戾的情绪,想把偷娃贼碎尸万段。   可没等进一步实施计划,它家小崽子就找了个机会,用药草把偷走她的老道迷晕,然后自己跑回来。   自救脱险是很好,但偷娃贼还是不能放过。天马花了点时间把老道抓回洞穴,泄愤般踹了好几脚。   “误会,都是误会。”老道吃痛醒转,慌忙解释,“贫道法号慧明,见这小姑娘天资过人,才起了收徒的心思。荒郊野外的,我以为她无依无靠,所以才带她走。”   “我不走,我要跟着白马!”小崽子立场坚定,并死死抱住马脖子。   天马十分欣慰,抬起前蹄赶人。   老道苦口婆心劝说,“你是妖,她是人,你会的修炼方法不适合她。你能护她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辈子?”   天马听了很不高兴。人类短短一生才多少年?怎么就护不住了!   但是老道好不容易遇见个好苗子,哪里肯轻易离开?他想了想,干脆在附近搭了间木屋,专门趁天马不在开展教学活动。   半年过去了,天马严密看守,禁止偷娃。小崽子天资卓越,进展惊人,学会好些法术。   一年过去了,天马偶尔带回灵芝、野参扔给老道,当做学费。   一年半过去了,教学地点改为道观。天马每天往返,早晚接送小崽子上学,相当辛苦。   三年过去了,小崽子定居道观。不但有了人类名字和道号,还公然在观里饲养宠物天马,同吃同住。   老道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神兽跟着徒弟一起搬了家。   ……   往事历历在目,小崽子却不理它了。天马越想越伤心,最后窝在角落里,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宋婧一心惦记着把事情解决掉,丝毫没注意到,自家神兽快抑郁了。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她打了声招呼匆匆外出。   天马没心思出去玩,鬼鬼祟祟跟在身后,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既不会被发现行迹,也不至于跟丢。   作者有话要说:  玄学部分纯属胡诌,不要信   **   作者:男二是什么?能吃吗?   有些人呐,表面上看起来风风光光,被无数人崇拜,其实关起门来地位最低,比如慧明大师T_T   **   天马养童养媳,慧明养徒弟。 第14章 打斗   一夜无事。   周威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精力充沛,精神奕奕。   “道长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去做。”此刻,他看着两位道长就觉得亲切,说话语气格外温和。   “随意即可。”广宁道长说。   如果是以往,华阳道人肯定是不客气点餐。然而这会儿他心里装着事,没心思琢磨别的,便也回答,“随便准备,能填饱肚子就行。”   说是这么说,周威却不会真不当一回事。其他的暂且不论,他的小命还捏在两人手里,怎么都不会怠慢贵客。   于是他亲自去厨房点餐,片刻后带着春卷、云片糕、芝麻酥、肉包、米粥、豆浆等吃食返回。   两名小道大快朵颐,顾不得抬头。   华阳道人跟广宁道长坐到一起,边吃边聊,“昨晚忙着布阵,还没来得及问,对于此事,道友有何高见?”   广宁道长沉默一瞬,然后才说,“这件事咱们不占理,可以的话,最好和平解决。比如奉上等值交换物,让狐妖答应放过周先生。”   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可以解除签订好的契约。   “道友此言差矣。”华阳道人摆摆手,正色道,“欲壑难填,与其纵容狐妖,倒不如将它打到魂飞魄散。这样一来,没有履约对象,承诺自然就不作数了。”   广宁道长心中暗叹,他怎么会不知道灭杀狐妖,也能将事情解决?只是打从心里不愿意这么做。   周威始乱终弃,违反约定。为了救人,却把妖怪打死……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斗法的时候,还请道友搭把手。”见对方低头不语,华阳道人默认他答应了,接着把打斗计划安排的明明白白。   “道友,我认为还是和平解决比较好。”广宁道长坚持。   华阳道人嘴角含笑,心里不免烦躁。他心说,要不是一个人打不过,他早就不耐烦在这叽叽歪歪了。   雇主出钱,他们出力,事情明明很简单。偏这人榆木脑袋不开窍,非要把事情弄复杂。   跟狐妖商量,狐妖就能答应?做梦呢!“任凭处置”四个字摆在契约里,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放过。   谁知道错过这个村,还有没有这家店?说不定以后再也遇不上这样的傻子!   华阳道人面上不显,心中腹诽,同时开动脑筋,思索如何劝服对方。   不等他想好说辞,旁边周威大惊失色,“妖怪回来了!!”   华阳道人迅速转身。   只见一名女孩身穿水蓝色长裙,一头青丝用雕花木簪挽起。她面容清丽,浑身上下却有种妖媚气质,正是前不久逃走的狐妖。   “就你们几个?”狐妖睁大眼睛,来回打量屋内五人。   “打斗伤和气,不如坐下来谈谈……”广宁道长试着跟妖精沟通。   不料趁他说话,华阳道人果断咬破食指,手捏法诀,大声喝道,“破!”   瞧那架势,似乎想趁人不备偷袭。   话音刚落,数道劲风朝妖怪袭去。   狐妖长袖轻甩,轻易挡住攻击。下一秒,地板龟裂,阵法破碎;阵旗拦腰折断,香线碎成一段一段。   华阳道人心中大骇,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狐妖手指轻弹,道人便像受到重击般飞去,猛地撞到墙上。   “哇。”华阳道人口吐鲜血,立时陷入昏迷。   “一人示好,一人偷袭,手段可真拙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带着丝调笑。   广宁道长变了脸色。对方实力之高,远远超出他的意料。即便两人一起上,也毫无胜算。   可话又说回来,既然她这么厉害,之前为什么要回避?难道真像无尘散人说的那样,是因为当时顾忌她在场?   “等你半天,怎么还不动手?”狐妖歪着脑袋,表情似笑非笑。   “错不在你,这架本就不该打。”广宁道长立场坚定。   狐妖撇撇嘴,“没意思。”   接着竟不再管他,一步一步朝周威逼近。   “你不要过来啊!”周威步步后退,慌慌张张地大吼,“道长,救我!!”   广宁敛目低眉,只当没听见。   周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恨不得跳窗逃跑。可惜他的房间在三楼,真跳下去,不死也得送掉半条命。   这时,狐妖已经近身。她扬起嘴角,笑容天真无邪,“不要躲嘛,快过来。”   边说边抓周威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周威身上闪过一道金光。   狐妖微微闪神,动作一顿,呆立在原地。   紧接着,广宁道长箭步接近,将一道符纸贴在妖怪背后。   狐妖当即动弹不得。   她颇为恼怒,斥道,“臭道士!你想干什么?”   广宁道长的脸上无喜无悲,“施主放心,只是道定身符,不会伤人。”   他心知妖怪的目标是周威,因此不动声色,悄悄留了后手。   妖怪以为即将得手,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惕,自然容易着道。   见局势稳住,周威如释重负。他快步走开,离狐妖远远的,并不断道谢,“多亏道长庇护。”   广宁道长摇了摇头,“事情还没完。定身符定的了一时,定不了一世。”   “那怎么办?”周威非常着急。   “我会在她身边布下困阵,麻烦你派人把无尘散人请来。”广宁道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清玄宗门人找来。毕竟那个门派专出煞星,为敌很可怕,为友很让人安心。   听说要出去找人求助,狐妖的面色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下一秒,她咬破舌尖,使出吃奶的劲,硬生生挣脱开符纸的束缚。   “周先生小心!”   广宁道长想拉人,可惜慢了一拍。   狐妖擒住周威,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跑。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接伤了她整条右手臂。   狐妖吃痛,停住脚步。再一看,不知何时,卧室门口多出一人。   “又见面了。”宋婧不疾不徐走近,顺便打了声招呼。   “向来听说清玄宗的道士讲理,没想到如今也变得这般蛮横!”狐妖心里畏惧,面上强装镇定。   “真不讲理,上回就会追着你跑出去,喊打喊杀。”宋婧找了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道,“别想把所有事情撇的干干净净,你是有罪的。”   狐妖怒极反笑,“订下契约,自当遵守。是他出尔反尔,我有什么错?”   “你很聪明。想狩猎又不愿沾染因果,于是故意与人类签订契约,再引诱他们违反约定。”宋婧沉声道,“这样一来,即便真的把人吃掉,也只能算违约惩罚。”   闻言,狐妖淡定地抚了抚鬓发,“是啊,错在周威,就算把他吃掉,也合乎情理。”   她是个狡猾的猎人,设下陷阱,引诱猎物上钩。可谁能说这是错的呢?人类不照样设陷阱、狩猎、填饱肚子?   周威听的心里发寒。他很想远离妖怪,又怕胡乱挣扎受伤,最后只能杵在原地,静观其变。   “若只对违反契约的人动手,我不会管。怪只能怪你太贪心,不该吃的人也给吃了。”宋婧神色清冷。   狐妖脸色一变,把周威往身后猛地一推,当即就想开溜。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惦记周威身上那几块肉,只想逃的远远的,保住小命。   宋婧早在开口的时候就将手指隐藏在袖中,悄悄画符。见妖怪想逃,她也不阻拦,只是画符的速度快了两分。   却说天马一路跟在小崽子后头,结果眼睁睁看着她进入别墅,自己却没办法跟进去。   它心烦意乱,隐去身形,绕着别墅来回跑圈。   好不容易发现了崽子行迹,它偷偷摸摸藏在窗边,往里张望。谁知冷不丁跑出一只狐狸,差点撞上。   天马吓了一跳,情不自禁举起前蹄,踹了过去。   狐妖一个踉跄,耽搁了几秒。恰在这时,数道惊雷迅速朝它袭去。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卧室的地板上躺了只狐狸,已然没有气息。   周威余惊未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广宁道长轻叹一声,心服口服,“散人实力超群,不愧是慧明高徒。”   光看这一手引雷术,便知对方年纪虽轻,实力却在他之上。   “道长见笑了。”宋婧客气回应。   同时,她在心里犯起嘀咕,刚才似乎在窗口瞥见了熟悉的白色马蹄?可这会儿天马分明应该在道观里,难道是她眼花?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秘 第15章 意料之外   宋婧心中存疑,不禁走到窗边查看。   可惜天马察觉行迹败露,一早就跑没影。理所当然的,她什么都没发现。   “散人,现在怎么办?”周威总算冷静下来,开口询问。   “找人把房间收拾下。该扔的扔掉,该送医院的送医院。”宋婧收回视线,回道。   周威并不反驳,乖乖照办。   华阳道人撞墙后便昏迷不醒,直到这会儿还在晕厥中。   周威喊人将他送去医院就诊,心中感慨万千。亏这家伙之前信誓旦旦,说的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结果呢?正面对上没多久就跪。   辛辛苦苦做了好些布置,似乎也没派上用场。狐妖甩甩衣袖,就全给折腾没了。   华阳道人事先不断贬低狐妖,一副“有他在、万事不用愁”的架势。出事后,周威自然不觉得是狐妖太厉害,而是认为道人太没用。   他转过身,真诚道谢,“多谢散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先别忙着谢,待会儿你估计会恨我入骨。”宋婧垂下眼帘。   周威先是一怔,随即面容舒展开,“散人说笑了。”   没多久,警铃声响起,渐行渐近。   宋婧淡定如初,“我报的警。”   周威浑身轻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乎快要站不住。   广宁道长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   宋婧避开目光,冷声道,“你可能不知道,那狐狸是个惯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专门给人下套。”   “先隐瞒身份接近,订下契约,再把违约的人吃掉,满足口腹之欲。”   “想杀它的人很多,然而狐狸实在狡诈。它从不主动对人出手,只被动防御。遇上打不过的,脚底抹油,溜得很快。”   听到这,广宁道长露出恍然之色,终于明白狐妖为什么放过他,不对他出手——他只用了定身符,没有攻击,被动防御无从提起。   倒是华阳,又画符,又摆阵,见面就攻击,敌意满满。所以狐妖痛快地把他甩到墙壁上,下手毫不留情。   “有人有能力但不想管,有人想管却遇不上,有人想杀可杀不了,因此它一直活的挺滋润,还小有名气。”说话间,宋婧深深地看了周威一眼。   “据我所知,它最近改进了狩猎手法。引诱猎物上钩后,不忙着吃掉,而是猫戏老鼠般逗弄。”   “偶尔也会讨要额外的好处,比如吃生肉,比如吸□□气。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想把猎物逼疯。”   “等猎物意识到自身处境,深切明白逃不了,打不过,死亡只是早晚问题后,它会提议,暂时不杀猎物。条件是,猎物得给它弄来代替品。”   宋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走近抓住周威双肩,厉声道,“狐妖耐性一般,大概能忍十天,最多不超过两星期。你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活过二十多天的?”   广宁道长大惊失色,看向周威,目光惊疑不定。   周威面色灰败,嘲弄地笑了笑,声音嘶哑,“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打从被问狐妖纠缠多久开始,他就隐隐有了预感。心里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可以隐瞒到底。可最终,秘密依然被无情揭露。   虽然早有预料,但猜测成真时,宋婧仍是不由自主沉了脸,“你杀了其他人,把尸体作为贡品献给狐妖,所以才能苟活到今天。”   “动手的是你,狐妖没有参与,因果扯不到它身上。既能好吃好喝,又不用负责,它当然不舍得杀你。”   “要不是胃口养大了,亲自杀过人,我还真不好意思对它出手。”   “亲自杀人?”周威无声地笑了,“以它的谨慎,怎么会做那种事?只不过是倒霉罢了。”   “那天它从我身上吸食了太多精气,以至于偷袭成功后,我一阵头晕目眩。被选中的那人也厉害,后脑勺挨了一记,竟然还能保持意识,踉踉跄跄逃跑。”   “狐妖站在巷子口,旁观我们打架。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它无意识地伸手拦了拦。偏偏那么巧,猎物被推后摔倒,磕到伤口,流血过多死亡。”   “意识到猎物死了,它又惊又怒,还很懊恼。可是那又怎样?霉运来了,躲也躲不掉!”   说到最后,他露出一丝惨笑,脸上满是绝望,“我只是想活下去……”   步履匆匆,走廊里不时响起呵斥、推搡声。   “抓你的人快来了。”宋婧看向门外,争分夺秒提出最后一个问题,“狐妖真的用你的家人威胁了吗?”   “爪子有放在脖间,但是眼睛里没有杀意。应该只是想吓唬我,逼我就范。”周威自嘲地笑了笑,“可惜就算知道它打了什么算盘,我也不得不入套,因为不想死。”   “怎么问什么答什么?”广宁道长皱了皱眉。   周威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宋婧默默从他背后揭下一道符,“那是因为刚才抓肩膀的时候,我趁机贴了‘实话符’。”   广宁道长狂汗。   符箓取下,周威如梦初醒。他大吼大叫,情绪格外激动,“之前说的是谎话!都是骗人的!我什么都没做过!”   “有什么话,跟警察去说。”宋婧轻轻拍了一下,周威立时无法动弹。   “散人真厉害,实力怕是快赶上尊师。”广宁道长不住感慨。   其实早就已经超过,不过没必要说出来,破坏师傅的光辉形象。于是宋婧羞涩一笑,算是默认了。   “散人本领通天,贫道自愧不如。”广宁道长主动退让,“周家准备好的酬劳,理应归道友所有。”   提起这件事,宋婧便一脸窘态。   当初说好,不管是谁让周威恢复健康,都能获得五百万的酬金。问题是,妖怪除是除掉了,人也恢复了健康,可她反手就把周威送进监狱……   周家人得多缺心眼,才会老老实实把酬金给她?   为此,宋婧试着跟广宁道长打商量,“要不就说我报的警,你抓的妖。等拿到报酬,咱俩二一添作五,平分算了?”   “这……”广宁道长感到十分为难。   周威被带走后,不多时,周怀远出现在卧室,“怎么回事?”   广宁道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期间宋婧多次使眼色,奈何道长就跟看不见似的,执意说出真相。   辛辛苦苦斗法、调查、抓妖,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宋婧寒着一张脸,却又无可奈何。   放过周威,良心上过不去。送他进监狱,注定是白忙一场。世事难两全,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她站在一旁,静等周家人爆发。   谁知听完汇报,周怀远义正言辞地表示,“如果他没做错事,有周家在,谁也诬陷不了他。”   “如果他确实做错了,理应受罚赎罪。”   “感谢散人除妖,说好的酬金如数奉上,一分也不会少。”   都把人送监狱了还有钱拿?宋婧颇为错愕。   然而不仅她的那份没少给,就连广宁道长都得了份谢礼,价值不菲。   两人走出别墅时,宋婧晕乎乎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分外不解,“当然是有把握才报的警,诬陷?不存在的。”   广宁道长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比起治好堂弟,他更满意现状。”   宋婧回过味来,登时无言。   **   辞别广宁道长后,宋婧回了道观。刚进门,就见家养神兽神情恹恹。   “怎么了?”她走上前,关切询问,“是不是生病了?”   天马委屈巴巴地凑过来,要抱抱。   宋婧又是哄它,又是陪它玩,可过了好久,也没见它开心起来。   “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她提议。   “咴。”天马无精打采地应了声。这会儿心情忧郁,根本吃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做饭前   天马:心情忧郁,吃不下   做饭后   天马: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   #吃货的职业素养#   #吃不下饭?不存在的#   **   广宁道长:无尘散人真乃奇人   宋婧:世间无我这般人-_-||   **   读者:这狐妖钓鱼执法啊!   作者:形容的很精准了 第16章 集市   来回一折腾,宋婧完全忘记了在别墅看见白色马蹄的事。她陪在天马身边,苦着脸发愁,该怎么治好神兽的忧郁症。   偏在这时,又有访客到来。   林元匆匆进入主殿,神情悲痛万分,“散人,你怎么不等我就去了周家?”   他感觉自己看了部侦探片,只有事情经过,没有结局破案的那种……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徘徊,直让人挠心挠肺,心里痒痒。   “调查结果出乎意料,等不及了。”宋婧淡然道。   原本她以为狐妖把局做的天衣无缝,因此不太想掺和。反正除了违约者,它也不会主动去伤害谁。   不料狐妖失手伤人,并意外致人死亡。于是局势发生变化,不止周威,其他人也可能有生命危险。   情况紧急,容不得耽搁。要是喊上林元再赶去,谁晓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宋婧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问题。   其实林元也不是责怪,他就是一腔怨念,外加百爪挠心,疯狂想知道结局。   “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狐妖除掉了吗?为什么周威被送警局?五百万的酬金最后是谁拿了?”   问题接连抛出,让人应接不暇,宋婧不得不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听说周威靠寻找替死鬼撑到现在,林元惊的寒毛直竖。   等得知是宋婧灭了狐妖,他又与有荣焉,一副“我偶像天下第一牛逼”的骄傲表情。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解开了心底所有疑惑,顿时通体舒畅,心满意足,“早些年周怀远他爹被赶出家族企业,郁郁而终,所以周怀远一直不喜欢周家其他人。这次逮到机会,终于能报仇雪恨。”   “听说得知心爱的孙子被关,周老爷子气到中风,这会儿还躺在医院。”   “要不是怕做的太明显,我很怀疑,周怀远说不定想给你多塞点钱。”   “多送钱就算了,也不是为了周怀远才报的警。”宋婧说。   受邀参加宴会时,她可从没想过,除个妖能牵扯出家族斗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天马隐去身形,在殿外暴躁地走来走去。   说好给它做好吃的呢?人呢人呢人呢?   又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三天两头要往跟前凑,到底什么居心!   聊的那么开心,都不知道它在外面等了好久。它家可爱的崽子一定被人掉包了!   天马思绪万千,恨不得闯进去跟讨厌的雄性打一架。   就在它快要按捺不住时,宋婧的嗓音响起,如同天籁,“若没有其他事,客人请回吧。”   林元欢快地点头应下,“今天先走了,散人,我改天再来看你。”   等到人走远,宋婧才走出主殿,摸摸天马脑袋,“等了很久吧?抱歉,道观里就我一人,没办法不接待。”   天马撇过脸,哼哼唧唧,十分别扭。   宋婧哄它,“我去做饭,晚上带你出去玩。”   天马眼睛一亮,真哒?   “我保证。”宋婧郑重许诺。   天马这才心情好转。   **   下午,宋婧正在为出门做准备。   她取出黄纸、朱砂、竹笔,提笔画符。只见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没一会儿,桌上就堆了一叠符纸。   估摸着数量差不多了,宋婧收笔,将符纸仔细收放好。   忽然,她神色一动,朗声道,“客人请到主殿来。”   过了好久,一名二十岁左右、面带忧愁的年轻女孩迈入殿内,开口就是,“慧明大师回来了吗?”   “没有。”   闻言,女孩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   宋婧多看了两眼,突然发现女孩有些眼熟。   再一细想,立马反应过来——这人之前来过,姓刘。有什么事也不说,就一门心思惦记着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宋婧心想,她到底多执着,才会坚定地求助师傅?真遇上了麻烦,就不能找其他人试一试么?   刘小姐抿紧嘴唇,换了种问法,“请问清玄宗卖糕点么?吃下去能消除感情的那种?”   宋婧一听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答反问,“有是有,你买它做什么?”   刘小姐惊喜万分,猛地站起身,“有存货对不对?卖给我吧,多少钱都行!”   宋婧冷静道,“清玄宗的货品不能随意售出,你得先把事情讲清楚,我才能决定卖不卖。”   若是有人心存歹意,买了糕点出去害人,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是买了自己吃。”刘小姐急急道。   宋婧疑惑,“你知道吃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我吃过!”刘小姐认真道,“吃下后可以指定消除对一个人的感情。之后再看他,就好像陌生人一样,心中不起丝毫涟漪。”   效果说的分毫不差,看来的确吃过。   宋婧沉吟片刻,回道,“明天早上九点来道观,当着我的面把忘情糕吃下,不能带走。价格的话,十万。”   刘小姐喜出望外,“谢谢,太谢谢你了!明早我会准时过来。”   宋婧还是不知道客人为什么要买忘情糕。不过既然对方曾经吃过,又再度上门求药,想必应该对症。   把人送出门,她不再纠结。   **   夜幕降临。   天马来回溜达,迫不及待想出门。   宋婧换了身衣服,将大叠符纸揣进兜里,随口道,“走吧。”   天马蹲下身,示意崽子坐上来。   宋婧也不客气,坐在马背上,抱紧马脖子。   天马凌空虚踏,一人一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间。   在灯光的照耀下,商业区亮如白昼,热闹非凡。而不远处的老城区,则路灯昏暗,行人寥寥无几,一片死寂。   天马在路口停下,高高抬起前蹄,然后重重落下。   下一秒,周围景象大变。   道路两旁蓦然多出许多地摊,街上行人往来,砍价声、闲聊声不绝于耳。   宋婧利落下马,摸着兜里的符纸豪气万丈,“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统统买给你!”   天马睨了一眼,心说,它怎么可能用小崽子的钱?   沿街叫喊声不断。   “上好的朱砂、兔毫笔,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千年蛇精蜕下的蛇皮,非常适合做护甲,感兴趣的快来看一看。”   “丹鼎真人亲手炼制的清心丹,可凝神静气,提高修炼效率。一共三瓶,欲购者从速!”   宋婧跟天马,俩都是吃货。看见有吃的就驻足观望,看见不是吃的就继续往前走,丝毫不作停留。   倏然,天马停下脚步,低头嗅了嗅。   摊主是只兔子精,眼睛红红的,头顶两只大耳朵。见顾客上门,她卖力推销,“这是望江亭附近的青草,刚采下来,新鲜着呢,可好吃啦!”   天马颇为意动,打算从身上剪下一撮毛跟她换。不料宋婧抢先一步发问,“一道灵符,换半斤青草、半斤甘草,怎么样?”   灵符?传说中吃下一道,能抵五年修为的那种?   兔子精又惊又喜,说话都结巴了,“你、你真的要用灵符跟我交换吗?这些草其实不值几个钱……”   天晓得她原本只是想换些零食解解馋。   “换呗,千金难买它喜欢。”宋婧搂着天马,目光宠溺。   天马举起右蹄晃了晃。意思是,不用给灵符,可以用毛毛换。   宋婧执意不肯。开玩笑,一身白毛油光水滑,被她养的多漂亮!怎么能随随便便剪下一撮?   僵持了一会儿,天马无奈妥协。   宋婧拿起青草投喂,“好吃吗?”   天马嚼了嚼,发现味道挺普通。也不知是它嘴被养叼了,还是摊主做了虚假宣传。   算了,当个零嘴嚼着吧。   天马一边吃零食,一边继续前行。   “冉遗鱼!!”宋婧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冉遗鱼,登时激动坏了,拉着天马凑过去。   冉遗鱼,头像蛇,身体像鱼,眼睛像马耳朵,身子底下长有六只脚。如果人吃了它的肉,睡觉时便不会做噩梦。   “这东西可不常见,遇到了得买下来作为备货。”宋婧兴冲冲道。   然而摊主是条人鱼,对灵符不感兴趣。他盯着天马,目光炽热,“用马鬃做把刷子,清理鳞片很不错。”   宋婧,“……”   清理完鳞片,要不干脆扔锅里炖汤算了?   宋婧凶巴巴地瞪着人鱼,天马却一点也不介意,痛快地答应下来——鬃毛本就要定期修剪,它正嫌毛发太长。   于是一拍即合,天马交出鬃毛,人鱼则把冉遗鱼鱼干递上。   “不该换的,还不如不要鱼干。”走出老远,宋婧仍懊恼不已。   天马蹭了蹭小崽子手背,权作安慰。它觉得挺好的,剪完鬃毛,感觉清爽很多。   宋婧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人叫出声,“无尘道友?快过来这边!”   嗓音十分耳熟,宋婧不自觉回望。   只见不远处一个胖子正在向她招手。那人慈眉善目,笑口大张,肚子突出,很有几分弥勒佛的气质。   但宋婧心里清楚,这是个道士,唤作白云。   “白云道友。”她打了声招呼,漫步走近。   地摊上摆放着各种奔马木雕,形态逼真。   “你这是做的什么生意?”宋婧不解。   白云道长嘿嘿一笑,“集市每月一次,我猜定会在这遇见道友,因此特地准备了马形摆件。希望道友给个面子,让你那灵兽帮忙开个光。”   所谓灵兽,是指开了智、有主的妖怪。   宋婧一时无言。   天马是瑞兽,可辟凶邪之气,还能为人带来好运。如果由它开光,哪怕木雕只是沾染上一丝气息,也会变得价值不菲的法器。   这人倒是很有生意头脑,打的一手好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日常   顾客:今天慧明大师回来了吗   宋婧:没有   顾客:T_T   **   逛街么,逛吃——逛吃——逛吃,好了该回家了。   部分资料来自于度娘 第17章 交易   “你怎么改行做法器生意了?不抓妖了?”宋婧不解。   “别提了。”白云道长连连摆手,“这年头道士不好混呐!我不像道友你,擅长画符,本领高强。去帮人抓妖,反而经常被妖怪捉弄。”   “我也不好意思骗雇主,明明妖怪还在,却说妖怪已经被赶走,所以琢磨着换个营生。”   “想来想去,出售法器最合适。不用斗法,不用骗人,还能辟邪积福。”   宋婧心想,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也不能把算盘打到她的头上。要是她跟天马今天不来,木雕没能开光,这货难道打算饿死?   “要是今天没遇上,过两天我还打算去清玄宗找你。”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白云道长乐呵呵道,“我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只要你那灵兽肯帮忙,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什么好东西?”宋婧疑惑。如果价位合适,让天马顺手帮个小忙也不是不行。   “我知道清玄宗门人擅长画符,因此特地为你准备了上等朱砂!”白云道长掏出一只木罐,献宝似的递出。   宋婧打开一看,朱砂色正且艳,品质不俗。用指甲挑出一小撮细细摩挲,便知的确是上品。   见她颇为意动,白云道长又拿出两叠空白符纸,“雷击木做成的黄纸,若是用来画雷符,那效果……嘿嘿。”   所谓雷击木,是指雷雨天,被雷劈到的树木。   鬼魂妖怪天然畏惧雷电,所以雷击木是极佳的辟邪法器。   宋婧取了一张符纸,放到鼻子下轻嗅,当即闻到一丝淡淡的焦味。   “果然是雷击木。”她好生感慨,“有这东西,想换什么换不到?怎么就铁了心要给木雕开光?”   白云道长但笑不语。   的确,如果把雷击木拍卖,弄个几百万不成问题。可要是交好无尘散人,把法器事业做的长长久久,赚的可比拍卖多的多。   再者,对他来说开光很麻烦,对天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为了还雷击木的人情,无尘散人可不得让灵兽多帮几次忙!   白云道长虽然除妖水平一般,但算盘打的极为响亮。   宋婧观察许久,忍不住拧起眉,“雷电击中的,该不会是株桃木?”   “散人好眼力!”白云道长笑眯眯地夸赞道。   宋婧心里一震。   树木被雷劈中,本就是小概率事件。被击中的是株桃树,几率就更低了。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百年难得一遇,可遇不可求。   心里迫不及待想把朱砂、符纸收入囊中,不过宋婧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她凑到天马身边,小声诉说。   片刻后,天马打了个响鼻,她才告诉白云道长,“成交。”   白云道长大喜,一手拿木雕,一手捧盒朱砂,凑到灵兽面前。   天马抬起右前蹄,先在朱砂上按了按,然后触碰奔马的眼睛。   朱砂点睛,正是开光的常规操作。   说时迟那时快,奔马仿佛活过来一般,神态灵动,再不像之前那样死板。   白云道长搁下法器,重新换了个木雕。   就这样一个开光,一个更换,配合默契。不一会儿的功夫,木雕全部变成法器。   白云道长笑的合不拢嘴,爽快地将朱砂、符纸送出,“谢散人成全。”   宋婧摸了摸厚厚的符纸,郑重许下承诺,“若之后有需要,可以来清玄宗找我,我会让天马再帮你加工两批法器。”   白云道长脸上笑意更浓,真诚道谢,“多谢散人。”   心里思忖着,机会难得,以后得找好的材料,多做些马形木雕。   **   辞别白云道长,天马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优雅踱步的同时,不忘偷偷瞄宋婧。它是不是特别能干?快点夸它!   宋婧失笑,一边顺毛,一边半开玩笑道,“有你在,以后就算不当道士,应该也饿不死。”   天马甩了甩尾巴,神情高傲。仿佛在说,那是,它可是神兽!   不知不觉,一人一马已经走到小路尽头。   宋婧手里大包小包,几乎腾不出手。她戳了戳天马,示意去街边小馆坐一坐。   那是家餐饮店,名字叫“孟氏汤馆”。   宋婧迈进汤馆,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老板娘,点餐。”   说着,她将购买的货品搁在地上。   天马溜溜达达进了门,在宋婧对面站好,乖巧等开饭。   没多久,一名老妇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刚一张嘴,就露出豁了口的黄牙,“小姑娘,我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招待的。”   宋婧从兜里掏出灵符,麻利地数出十张放桌上,接着不客气地点餐,“一碗莲藕排骨汤,一碗墨鱼肉饼汤,一份茯苓糕。再要份忘情糕,打包带走。”   老妇人拿起灵符仔细端详,片刻后目露精光,“你跟慧明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傅。”宋婧镇定回道。   “你这符画的可比慧明强多了。”老妇人边说边往里走,嗓音里透着股满足。   过了一会儿,瓦罐汤端上,还送了两碗黑米饭。   “糕点待会儿送过来。”说完,老妇人回了里间。   “尝尝,可好吃了。”宋婧催促。   天马一会儿瞧瞧莲藕排骨,一会儿看看墨鱼肉饼,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都想吃的话一人一半。”宋婧笑眯眯道。   天马觉得这个主意很棒,当即拱了拱装着莲藕排骨的瓦罐。   孟氏汤馆是出了名的任性。心情不好不开门,看顾客不顺眼不做生意,累了想休息就直接关门。   它甚至从来没有明确的营业时间!   这样的店铺,指望它为顾客着想,准备合适的餐具,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因此,宋婧压根就没抱有期待。见瓦罐太小,天马不方便喝汤,她主动凑过去喂食。   莲藕软糯,清淡不油腻。排骨咸香,汤汁鲜美。   天马“吧嗒吧嗒”吃的开心,眨眼就喝掉一半。   “换个尝尝。”宋婧顺势端起装着墨鱼肉饼的瓦罐。   香味萦绕在鼻间,天马不自觉回想起伤心往事。   孟氏汤馆的瓦罐汤是出了名的好喝,它早就想过来尝尝。   记得很多年前,它带着好几样宝贝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料惊闻噩耗——汤馆收费只收灵符,不收其他。   于是它只能叼着它的宝贝,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别人喝汤。   香味浓郁,不断往鼻子里钻。而它除了狠狠吸两口,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它在屋里喝汤!还是崽子亲手喂给它!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天马心中说不出的满足,感觉自己已经成了马生赢家。   投喂完毕,宋婧一口莲藕,一口饭,一口墨鱼,一口排骨地吃起来。   汤底异常鲜美,好喝的只让人想把舌头吞进肚子里。黑米带有一股清香,闻之使人食欲大开。   宋婧闷头大吃,不知不觉就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茯苓糕,忘情糕。”   热腾腾的糕点被端到桌子上,天马向左歪脑袋,发现够不着,向右歪脑袋,发现咬不到。急的它绕着桌子团团转,恨不得一口把糕点全吃没了。   “张嘴,啊——”宋婧捏了一块茯苓糕塞过去。   天马接受投喂,嚼了两下,立时露出幸福的微笑。见手指头上留有碎屑,它不舍地舔了舔。   “别舔,痒。”宋婧忍不住缩回手指。   天马一脸严肃,糕点超好吃,绝对不能浪费!它追着凑过去,还想舔干净。   宋婧往它嘴里塞了两块茯苓糕,嘟囔道,“碎屑有什么好舔的!”   哼,你根本不明白站在屋外闻味道是什么感受。就算是糕点碎屑,也不能浪费!   天马哼哼唧唧辩驳,并以身作则,教导崽子勤俭节约,艰苦朴素。   “喜欢的话,点份桂花糕带回去。”宋婧笑着说。   天马的眼睛噌一下变亮。但是下一秒,它摇了摇头,“咴咴。”   冷了不好吃,刚出炉的口感好。   “那下回再带你过来。”宋婧改口道。   长长的马尾甩来甩去,几乎一刻不停歇。就好像雀跃的心情,丝毫按捺不住。   **   隔天早晨,八点半刚过,道观门口就有一人来回踱步,表情紧张。   “客人请到主殿来。”清脆悦耳的女音蓦然在耳畔响起。   说好的忘情糕,会有吗?刘小姐略有些不安,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刚进主殿,一股糕点香味扑鼻而来。   刘小姐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涌上狂喜,“没错,就是这个味!”   “十万,在这吃掉,不能带走。”宋婧把要求重复了一遍。   “没问题。”刘小姐毫不犹豫应下。   转账,钱货两讫。宋婧沏了杯新茶,递给客人。   “呜呜呜,总算吃上了。”刘小姐眼中闪烁着泪光,话里话外带着说不出的庆幸。   “可以的话,最好把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宋婧淡然道。   刘小姐脸一红,差点噎到。她抿了口茶水,声音细如蚊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才不想说。”   “我是担心不对症。若实在开不了口,不说也罢。”宋婧神色疏离。   刘小姐把忘情糕塞进嘴里,露出苦恼之色。良久,她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是这样的,我对一个人一见钟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迷恋、痴迷。”   “不但想尾随,有时候还想……”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她苦着脸道,“我怕克制不住自己,真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可是自控能力越来越差,行为不受理智控制。唯有吃下忘情糕,才能让我忘记对那个人的感情。”   “我想恢复正常,无法自控的感觉太可怕了!”   宋婧,“……”   她把盛了忘情糕的碟子朝客人所在的方向推了推,“多吃点。”   刘小姐用力点头,神情说不出的庄重。   作者有话要说:  刘小姐:察觉自己即将变态,尽力挽救-_-|| 第18章 犯病   一碟忘情糕全部吃完,刘小姐如释重负地走出主殿,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宋婧起身收拾杯碟,忽然动作一顿。   刘小姐知道忘情糕,说明以前吃过,忘记过一段感情。现在再吃,又舍弃掉一段感情。那么问题来了,第一次和第二次忘记的是同一人吗?   “如果是不同对象,说明她但凡喜欢上谁,都有可能采取过激行动。那么终其一生,她都得靠忘情糕,才能过上正常生活。”   “如果是同一对象……”   有一瞬间,宋婧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忘掉感情,却依然再次喜欢上那人,这辈子应该没救了吧?”   越是思忖,她越是发现,不管哪种情况,客人的未来注定凄惨。   摇了摇头,她低声道,“多赚点钱,多嗑点药,日子会好起来的。”   **   一连数日,无人登门。   宋婧乐的轻松自在,打扫打扫庭院,看看书,空闲时间则陪天马玩闹。   自从去了集市,天马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它再也不一脸忧郁地窝在角落里,而是主动凑近,要求陪玩给做饭。   “难道之前闹脾气是因为吃的不好?”宋婧暗自思量,“去了孟氏汤馆,喝过汤,吃下糕点,立马就精神了。”   她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忙也不能忽略天马的伙食问题。   “咴咴。”愣神间,天马的脑袋又挤了过来。   宋婧顺了顺毛,义正言辞表示,“我去后山取香菇、竹笋,今天吃饺子。”   饺子!   天马眼中似有星辰闪耀,脸上满是期待。   “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宋婧边说边往外走。   竹林里,熊猫精滚滚正背靠竹子,一手抓蜂巢,一手掏蜂蜜。它吃的美滋滋的,一个不小心,嘴边的毛毛沾染上蜂蜜。   “滚滚,我要些竹笋和香菇。”宋婧说。   “蜂蜜要吗?可好吃啦。”滚滚打算将零食拿出来共享。   “你留着自己吃吧。”宋婧蹲下身,帮熊猫精把嘴角的毛毛擦干净。   滚滚乖巧地坐着,仰起脸,一动也不动。等到宋婧说擦好了,它才敏捷跑开。   “这家伙,快成后山一霸了,简直是名副其实的女大王。”宋婧失笑。   不过对于这样的局面,她乐见其成,因此并不打算插手管。   片刻后,滚滚回来,手里提着竹篮,竹笋、菇类再次堆成小山。   “谢啦。包好饺子,到时候送一碗给你。”宋婧说。   “好呀好呀。”滚滚也不客气,爽快应下。   宋婧渐渐远去,滚滚随便找地方躺下,吹着风,吃着蜂蜜,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   回到道观,还没来得及清洗食材,天马一边“咴咴咴”,一边冲主殿方向举蹄。   “出门期间,有客人来了?”宋婧惊讶。   “咴——(对哒)”   “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说着,宋婧前往主殿。   进殿一看,她更加诧异,“刘小姐?”   前不久明明如释重负地离开,半个月不见,又恢复成焦躁不安的模样。   另一方面,她眼底乌青,显然没睡好觉。从表面上看,情况似乎比上次严重。   “道长,救救我!”刘小姐不知道女道士该如何称呼,就随意喊着,急切地求救。   “别着急,先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婧坐下,顺便给客人倒了杯茶。   “道长,我现在没心情喝茶。”刘小姐略有些抓狂,“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卖一份忘情糕?”   “忘情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难道你打算每过一星期过来吃一次?”宋婧反问。   谁知刘小姐眼睛一亮,“如果您这不缺货的话,我可以三天两头过来!您放心,钱不是问题。”   宋婧,“……”   问题是孟氏汤馆的老板娘很任性,店铺经营也没个确切时间。她总不能为了忘情糕,一有空就往那跑,一等就几小时。   要知道,道观只有她一人坐镇。可以没顾客上门,但不能没人看着。   “忘情糕材料难得,没那么多份。”宋婧随意找了个理由糊弄。   刘小姐眼中说不出的失望。想了想,她问,“那有没有别的糕点,跟忘情糕差不多效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说清楚?”宋婧拉回正题,认真表态,“就算是医生治病,也得知道症状才能下药。”   刘小姐敛目低眉,略有些心虚,“还能有什么事?就跟之前一样。”   “说起来,见了三次面。客人到底遇上什么麻烦,您从未跟我细说。”宋婧抿了口茶,降降火气。   刘小姐,“……”   是吗?从未详细提过?她记不清了,还以为道长很清楚内情。   犹豫了会儿,她咬咬牙,决定从头讲起,“是这样的,半年前我参加朋友间聚会,认识了一个叫做梁盛超的男人。”   “他长得还算帅气,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据我所知,他私底下玩得很野,亲密接触过的可能有上百人。”   “按道理,我是怎么都不可能看上他的。问题是,一看见他,心脏就砰砰直跳,像极了爱情。”   刘小姐说着说着忍不住扶额,“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无感,明明最讨厌那一类人,心脏却告诉你,就是这个人,他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远离,之后再也不见,就可以摆脱他对我的影响。谁知两天没见,心里就特别难受。跟无数猫爪挠心似的,发了疯地想见他。”   “勉强忍了一星期,实在受不了了,我就偷偷跑去看一眼。结果见了面,脑海里就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嫁给他。”   “理智告诉我,梁盛超绝对不是良配。我脑子进水,才会有这种离奇念头。可是看不到他,我浑身难受,就好像得了绝症。”   刘小姐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想妥协,毁了自己下半生,于是四处求药治病。找了很多地方,最后求到慧明大师面前,他才告诉我,吃下忘情糕就能忘掉这段感情。”   “以前吃过一次忘情糕,吃完就把这段感情忘了个精光。再回想起梁盛超,心中毫无异样,就像想起了一个陌生人。”   “我太高兴了,就跟朋友约了出去环球旅游。一路上玩得很开心,半点没想起梁盛超这个人。”   “谁知回到家,跟他偶遇,我又着魔般有了感觉。”   刘小姐抱着脑袋,崩溃到快要哭出来,“太奇怪了!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为什么我会对他一见钟情,还是两次?!”   宋婧沉吟片刻,问,“你谈过恋爱吗?”   “有过,两次。”   “是一见钟情吗?”   “不是。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大学学长,都是相处久了才有好感。”   “交往过程中,有没有表现的很痴迷,难以自控?会不会产生面对梁盛超时类似的情感?”   “没有,我这人一向慢热。前面交往过的男友,就是嫌我太温吞,不像真心喜欢他,所以才分手。”   宋婧眼底闪过一丝诧色,“行为这么反常,你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也许是真爱,才会格外与众不同?”刘小姐猜测。   宋婧无言以对。   刘小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从来没想过会是别的原因……”   只当自己一言不合就变态。   “在我看来,你很有可能是被暗算了。”宋婧缓声道。   吃下忘情糕就恢复正常,见一面又开始着魔,不是遭人暗算是什么?   她没把话说死,但心里已经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想法。   “啊!”刘小姐失声惊呼。   她捂着嘴愣愣出神,脑子里一团乱麻,嘴里不时念叨,“怎么会?谁有这闲心算计我?要真是暗算,为什么从前慧明大师没看出来?”   不等旁人回答,她回忆起什么一般,面色蓦然黑如锅底,“对了我想起来了,慧明大师问话的时候,我不想把事情说出来,只问他能不能治疗痴.汉行径,或者帮我忘记一段感情……”   宋婧面无表情,心说,幸好她多问了两句。向人求助,又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想什么呢?   另一边,刘小姐懊恼不已。显然她也意识到,因为没把事情交代清楚,自己遭了很多罪。   “现在怎么办?”她怯生生地问。   “客人怎么称呼?”宋婧问。直到此时,她都不晓得对方全名。   “刘燕。”   “第二次吃完忘情糕后,是不是又跟梁盛超见过?”   “是。”经人提醒,刘燕越想越不对劲,“仔细想想,吃完糕点后人好好的,每次一见他就不正常。”   “你就没想过回避这个人,再也不见他?”宋婧不解。   刘燕笑容苦涩,“我有回避,可说也奇怪,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朋友聚餐,他刚好在同一家餐厅。出席酒席,他的位置就在附近。”   “这个人有作案动机吗?”   “你的意思是,梁盛超干的?”刘燕瞪大眼睛,“他为什么要坑自己?”   话刚说完,她反应过来,不是没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犹记得上一篇美食文(海鲜),开文到完结胖十斤(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掩面哭泣)   **   **   读者:小姐姐可能是馋忘情糕了,所以重金求购   刘燕: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作者:谜之有理(☆_☆) 第19章 宴会   “虽然他家境不错,但我的条件更好。娶了我,他起码能少奋斗十几年。”   “再说他向来玩得开,或许并不在乎将来的另一半到底是谁,娶了能获利就行。”   “为什么不想见他,却偏偏那么巧,每次都会遇见?答案只有一个,不是偶遇,而是故意设计!”   刘燕越说,越是觉得一阵后怕。   从前没在意,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如今捋了捋思绪,竟发现一切惊人的巧合!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纵,诱使她一步步走向设定好的结局。   “道长,救我!”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刘燕不由急急呼救。   “你冷静点,梁盛超只是有动机,不一定就是他干的。”宋婧耐着性子安抚,心中十分无奈。她才起了个头,顾客俨然已经脑补完剧本全部内容。   “不是他还能是谁!”刘燕又惊又怕又怒,“事情发生后,受益最大的往往就是幕后黑手。”   宋婧不懂,为什么客人能这么笃定,就好像目击了全过程一般。   “如果我想让梁盛超吃点苦头,需要付多少钱?”刘燕恨声道。   宋婧一脸冷漠,“本观没有这种业务。”   “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别人害自己?”刘燕气愤不已。   “客人可以雇佣我进行调查,抓出真凶,施以薄惩。”宋婧平静道,“梁盛超有嫌疑,但光凭猜测,不能定罪。”   道长答应对真凶施以薄惩,却不同意对梁盛超出手。这话虽然有点绕口,不过刘燕听懂了。   简而言之,道长不愿主动害人。可一旦抓到幕后捣鬼的人,也绝不手软。   “万一就是梁盛超干的呢?”刘燕问。   “自然不会放过他。”宋婧回答。   得了保证,刘燕这才安心,“那就依道长的意思,查清楚到底是谁害我。”   事实上,她只是想还击。如果梁盛超不是凶手,她没道理跟那人过不去。   意见总算达成一致,宋婧认真交待,“吾名无尘散人,称呼散人、无尘都行。”   “跑腿费(辛苦费)二十万,事先支付,事情成不成都不退还。如果问题顺利解决,事后再支付五十万作为报酬。红包看着给,金额不限,没有也行。”   “既然身体不适,我会再准备一份忘情糕,价钱另算。”   “没问题。”刘燕完全没想过讨价还价,直接转账三十万,并迫不及待询问,“散人,能不能先把忘情糕给我?我克制不住自己,快要发疯。”   “没有存货。”宋婧无情拒绝了客人的请求。   刘燕死死揪住头发,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失望,还有一丝深深的疲倦。   幸好宋婧及时补充说明,“明天早上九点,我会把忘情糕备好。吃完糕点,约梁盛超见一面,我会陪你一起去。”   “那今天?”刘燕犹豫不决。   “你先回去吧,我得着手做准备。”   熬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两天。刘燕点头应下,“那我明天再来。”   说罢,起身离开道观。   见客人远去,宋婧低声自语,“又有的忙了……”   **   做饺子、画雷符、购买忘情糕,停下歇息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去孟氏汤馆的时候,宋婧顺便点了一份桂花糕、一份米糕,打包带回道观。   “咴——”   天马万万没想到,晚上还有宵夜吃。它嚼着糕点,感觉特别幸福。   桂花糕甜而不腻,米糕晶莹有嚼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天马吃着吃着就精神了,甚至不想睡觉。   “明天我有工作,需要出门。”宋婧报备行程。   轰!晴天霹雳!   天马呆呆地看着小崽子,半天没反应过来,嘴里的糕点也忘了嚼。   宋婧不以为意,捏了块桂花糕塞嘴里,叮嘱道,“你可以待在道观。如果觉得无聊,出去玩也行。”   “我先睡了,明天还得早起。”   天马目送小崽子回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难怪给它准备夜宵,原来又要出门工作……   **   清晨,宋婧早早做好准备,端坐在椅子上,静候客人光临。   天马敏捷地窜进主殿,轻轻咬着袖子,死活不松嘴。   “想跟我出去?”宋婧猜测。   天马点了点头。   宋婧扶额,试图跟它讲道理,“你可是神兽,传说里面才会出现,不好被别人看见……”   背上长了对翅膀,任谁瞧见了都会惊疑。   “咴咴。”天马松开衣袖,据理力争,它可以隐身!   “隐身只是让人看不见,摸还是摸得到的。”宋婧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为了防止旁人起疑,就算跟过去,也没办法陪在我的身边,只能远远看着,这样也要去吗?”   闻言,天马耷拉下脑袋,倍感失落。   “我很快就会回来哒。”宋婧试着安抚。   天马甩了甩尾巴,神情恹恹,无精打采地走了。   屋里,宋婧一脸茫然,“昨天做了饺子,晚上还喂了糕点,怎么心情又不好了?”   她没想到是舍不得她的缘故,或者说,想到了却认为不可能。因为以前天马时常跑出去疯玩一个礼拜,直到累了才回来。   没等她琢磨明白,顾客登门。   刘燕吃着热腾腾的忘情糕,心里则在想,要不是想报复回去,她都在考虑要不搬家算了,眼不见为净。   不多时,一碟糕点吃完。   狂躁情绪逐渐平息,刘燕顿觉轻松许多。   “约好见面了吗?”宋婧问。   “我跟朋友提过,今天会在私人别墅办个小型聚会。”刘燕擦了擦嘴,“根据以往经验,什么都不用做,梁盛超就会自动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也好。”宋婧边说边站起身,“走吧,一起瞧瞧去,到底是谁捣鬼。”   道观大门关好,“今日有事外出,谢绝访客”的牌子挂上,两人坐车离开。   天马站在屋顶睨视凝望,片刻后轻轻一跃,跟了上去。   **   聚会开始前,刘燕领着宋婧换衣服、化妆。   宋婧愣住,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刘燕解释道,“虽然是私人聚会,不过大家都会盛装出席,不把道服换掉太显眼。”   宋婧,“……”   她接待过的富一代客人都没这么讲究,这些富二代、富三代哪来那么多规矩?   可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宋婧不得不照办。她挑了件黑色礼服,将青丝挽起,最后画了个淡妆,就算装扮好了。   刘燕愣愣出神,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你不换吗?”宋婧好奇。   “换的,马上就换。”刘燕低眉敛目,但很快情不自禁往宋婧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小心翼翼窥探的目光,让宋婧忍不住怀疑,客人不但已经中招,还更改了目标。   幸好刘燕定了定神,便恢复正常,“稍等片刻,我去换衣服。”   “恩。”宋婧随口应了声。   **   同一时间,办公室顶楼,有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要我带你参加刘家举办的私人聚会?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说话的人容貌俊美,一双剑眉下长着对桃花眼,皮肤白皙透亮。眉梢轻挑,笑容颠倒众生。   “丘陵,你没听错。”沙发另一端坐着位少年。他有着一头银发,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削薄,身形颀长,漂亮的不似凡人。   名叫丘陵的男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像很受不了似的,“平常坚决不肯化作人形,声称天马形态最美、最耐看,突然跑到我的面前,说什么参加人类的宴会……你确定自己没吃错药吗?”   他很怀疑这人嗑了过期丹药,以至于精神错乱。   少年的黑眸危险地眯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咳,我是说参加宴会需要专门的服装,需要我帮忙准备吗?”丘陵果断改口。   开玩笑!面前这家伙年纪虽轻,却是不折不扣的神兽,战斗力爆表。如果打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得被揍趴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向来惜命。   “不管怎么说,你曾经救过我。这点小忙,还是能帮得上的。”丘陵一本正经道。   “你看着办。总之,我要成为宴会上最靓的那一个!”少年咬牙切齿地说。   丘陵,“……”   他确定,这匹马疯了。   **   宴会在中午举行。换好衣服后,刘燕带着宋婧进入花园。   作为举办方,刘燕来回穿梭,不时与宾客寒暄。   宋婧端着饮料,站的不近也不远。她看似在发呆,实际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刘燕身上,时刻注意雇主动向。   忽然,周围传来低低的惊呼声。   宋婧抬起头,发现新进来两人。一个全身皆白,一个全身皆黑,长得好看,还是天生的衣架子。   窃窃私语声不断。   “穿白色西装的是丘陵吧?他怎么会来?”   “站他旁边的是谁?瞧着倒是眼生,像是从来没见过。”   “太漂亮了,怎么能比明星还好看?!”   这时,一名男士悄悄接近刘燕,与她低声攀谈起来。   宋婧登时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少年薄唇紧抿,隐隐带着丝怒气。他分明是全场最好看的那一个,她不关心他,还想看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天马:才不是出去疯玩!   宋婧:我不信   天马:攒学费,攒嫁妆,养胖小金库,很忙的=_=   **   入v前就变人了,激不激动?意不意外?   另外通知,这篇文是中篇,全文大概20万左右 第20章 霉运符   本以为只是出去工作,谁知换了衣服,化了妆,打扮的漂漂亮亮,也不知见谁去。天马看着就来气,这才找上丘陵,让他把自己带进宴会。   原以为进入花园,可以近距离接(监)触(督),万万没想到,小崽子对自己不理不睬。   他那么好看,为什么不多看他几眼?!生气。   少年周身气压越来越低,面色紧绷,像是随时可能爆发。   丘陵默默从远处挪了两步,心里则在想,这家伙要是一个没忍住,变成原形大打出手,这要怎么收场?   稍微想一想,就觉得头很痛,很想开溜。   话说宋婧留意雇主动向时,一人凑上前搭话,“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宋婧,受朋友邀请,第一次参加聚会。”宋婧淡然回道。   “你好,我叫梁盛超。”来人慵懒地靠在餐桌旁,笑着问,“哪个是你朋友?说不定我认识?”   宋婧,“……”   梁盛超?等等!有空跑来跟她搭讪,却没时间理雇主?   自从进入花园后,宋婧时刻留心观察。因此她非常确定,梁盛超压根没找刘燕说过话。   “刘燕,聚会就是她举办的。”   宋婧边说边紧盯梁盛超,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不料梁盛超语气平淡,像提起陌生人般回道,“是她呀。见过几次,不过不太熟。”   这表情,会不会太镇定了?   宋婧扫了一眼,低下头陷入沉思。   “刘燕忙着招呼来宾,估计没空照顾你。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说着,梁盛超自来熟地揽住宋婧的肩膀,举止亲昵。   少年,“!!!”   不知为何,心底蓦然涌出一股怒气,疯狂想要剁手。   丘陵:死亡凝视.jpg   丘陵:兄弟,再不松手,命就保不住了!   然而梁盛超丝毫没有察觉,甚至缓缓凑近,想要一亲芳泽。   这货是不是以为没严词拒绝,就是默认答应啊?明明表情难看,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装瞎、装看不见呐!   宋婧心中腹诽,面无表情地扣住对方手腕,冷声道,“想挨揍吗?”   卧槽!这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梁盛超被紧紧桎梏,手腕一阵抽疼,不由变了脸色。   “误会。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好像挺无聊,所以才过来陪你说说话。”梁盛超强装淡定。   “用不着,你找别人去吧。”宋婧猛地甩开手腕,顺便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够野蛮的。梁盛超心有不忿,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扭头离开。   宋婧轻哼,瞪什么瞪?方才拍肩的时候用了霉运符,之后一周有的你受的!   劈腿被发现,约会遇前任,出门丢钱包,跑步崩鞋带,做坏事被当场抓,想购物店铺关门或商品售罄,总之怎么倒霉怎么来!   梁盛超不晓得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宋婧悄无声息收拾完浪荡青年,接着大步朝雇主走去,打算交流情报。谁知刚走近,就闻见一股格外香甜的气息。   “不能喝!”她心里一紧,箭步赶到刘燕身边,右手死死捂住高脚杯杯口。   “咦,怎么了?”刘燕一脸的不知所措。   宋婧面色凝重,凑近闻了闻,声音低不可察,“酒里加了料。”   刘燕表情僵硬,嘴唇抿成直线。   “这杯酒是谁给你的?”宋婧压低嗓音询问。   “是我自己从餐桌上拿的。”刘燕眼中有一丝慌乱,“如果不小心喝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想知道的话可以做个实验。”   刘燕想了想,提议,“今天厨房打算做烤乳鸽,不如把这酒喂给鸽子?”   “行。”   两人决心以无比严谨的态度进行科学实验。   刘燕抓着乳鸽,宋婧拿着勺子,将酒一勺一勺地喂下。   不一会儿,乳鸽醉醺醺的,几乎走不动道。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鸽子奋力挣扎,歪歪斜斜地飞了出去。   刘燕一个没抓稳,竟把乳鸽放跑了。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就听屋外响起喧哗声。   “哪来的鸽子?快抓住它!”   “这鸽子是不是疯了?怎么好像把梁盛超头发当窝了,死皮赖脸不肯走?”   “说也奇怪,怎么鸽子谁都不理,就盯着梁少不放?”   “噗嗤。还不是因为梁盛超魅力大,不仅女孩子喜欢他,就连鸽子看见他,都迈不开腿!”   最后一句,话里话外带着些许揶揄。   刘燕站在厨房,望着窗外愣愣出神——如果她控制不了自己,大概会像鸽子一样疯狂。   很快,保安赶到,将痴迷梁盛超的鸽子抓进笼子,骚动总算平息。   刘燕心中一阵胆寒,“到底怎么回事?”   “你拿的那杯是桃花酒,里面掺了桃花符符灰。喝下之后,可不就惹上了烂桃花。”宋婧刚一闻见酒香,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表明上是两人相遇,雇主爱梁盛超爱的无法自拔。实际上是遇见时,有人偷偷给她下药。   “为什么对象是梁盛超?”刘燕不解。   “因为下手的人希望你能迷恋上他。”宋婧将高脚杯上的桃花酒倒干净,“桃花符可以指定某人,也可以设置成目标随机,看来幕后黑手是铁了心想把你们凑成对。”   “一定是梁盛超自导自演!”刘燕恨恨道。   谁知宋婧摇了摇头,“不是他。你拿到酒杯的时候,他正忙着纠缠我,没空下手。”   “说不定是他支使别人干的,自己弄了个不在场证明。”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假手于人?”宋婧有些无语,“算计不成,很可能误伤旁人。但是一连三次,回回都是你,没有误伤。”   闻言,刘燕登时怔住。   “加了符灰后,桃花酒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一旦被闻到,当事人就会产生喝下去的欲望。”宋婧抬眸凝望,“也就是说,为了确保拿杯子到的是你,取酒时真凶必定站在附近。”   “啊!”刘燕失声惊呼。   “知道是谁了?”宋婧问。   “朱思琪。”刘燕吐出一个名字,又百思不得其解,“取酒的时候只有她在旁边,应该就是她。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干嘛害我?”   宋婧勾起唇角,“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   打着进屋聊天的旗号悄悄把人捆了,再贴个实话符,朱思琪便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是我干的没错。”   “为什么?”刘燕感觉脑袋空空,整个人持续发懵。   “家境优渥,父母宠爱,男朋友又英俊又有钱,脾气还很好。刘燕,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全被你一人占了?”朱思琪面露不甘,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刘燕,“……”   投胎的时候不努力,现在怪她活的太滋润?什么道理!   “只是嫉妒?没有别的理由?”刘燕不敢置信,忍不住追问。   朱思琪冷笑一声,“都说结婚是女人第二次投胎,我倒想看看,嫁了户糟心人家,你后半辈子还怎么潇洒的起来。”   “为什么是梁盛超?”   “疯狂迷恋一个永远不会真心爱你的老公,不是很有趣吗?”   “这家伙疯了。”想到自己差点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个疯子毁掉后半生,刘燕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见雇主气到说不出话来,宋婧上前问话,“桃花符是哪来的?”   “找人画的。”   “付出了什么代价?”   “被吸了点精气。”   “画符的人住在哪儿?”   “不知道。平常在西桥摆摊,交易过几次后,早就跑没影了。”   宋婧仔细端详朱思琪,片刻后忽然道,“害人终害己,你很快就要遭报应了。”   “什么意思?”朱思琪色厉内荏,喝问道。   “你被吸收的不是精气,而是生命力。”宋婧神情严肃。   被吸了精气,休息几天就能恢复过来。被吸生命力就不一样了,寿命将大幅缩减。   她慢悠悠补充道,“以目前的情况,你没几天好活了。”   “骗子。”朱思琪根本不信。   宋婧也不辩解,右手轻抬,随意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朱思琪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变成银白色,水嫩嫩的皮肤变得干瘪,眼角、眉头满是皱纹。   “啊啊啊!!”朱思琪无意中瞥见镜子,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   “别以为是我把你变成这样,你早就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只不过之前有人用了障眼法,所以你才会看不见真实的自己。”宋婧朗声道。   “嫉妒别人有什么用?难道刘燕倒了大霉,你就能幸福?还不如多花心思多努力,让自己的处境慢慢变好。”   “世界上幸福的人那么多,羡慕的过来么?”   宋婧很看不上朱思琪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因此说话一点没客气。   “啊啊啊啊!”朱思琪根本没注意旁边的家伙说了什么,脑子里浮现出众多疑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老?以后怎么见人?别人会不会用歧视的目光看她……   刘燕神色错杂。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起因居然是嫉妒。梁盛超之所以会牵扯进来,只是因为他够渣。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5.26入v,当天三更,到时候会提前发出,之后依然每天中午12点准时更新。   专栏有很多完结文,欢迎围观,喜欢可以收藏作者专栏   **   霸王票随意,喜欢请支持正版订阅 第21章 失策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刘燕深吸一口气, 询问, “散人, 现在怎么办?”   “放着不管也行, 反正活不过三个月。”宋婧回答。命都快没了,惩不惩戒没多大意义。   “就这么饶过她?”刘燕不甘心。   “不然呢?”宋婧反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跟朱家做生意时使点绊子。不管怎么说,总得报复回去, 否则她还以为我好欺负!”刘燕周身冒寒气,声音冰冷。   事实上,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反击。但是,她可以无视朱家, 却不能不顾虑散人的想法。   当初说要砸钱对梁盛超动手, 散人不肯同意。如今她亲自上阵, 对付朱思琪,散人会不会觉得她不择手段, 心太狠?   像无尘散人这样的世外高人, 关键时刻能救命,绝不能轻易得罪。所以动手前,她不得不多嘴问上几句。   谁知宋婧比她想象中开明, “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这事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   刘燕轻吁一口气,神色舒缓。   这时她才明白, 清玄宗不会对某人出手,也不会阻止受害者采取行动。   “多谢散人。”短短四个字,刘燕说的真诚恳切。   不过也难怪,要不是遇见宋婧,买下忘情糕,这会儿事情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退一步,若只是出售糕点,没有执着追问,事情也不会得到圆满解决。可能直到现在,她还心神不宁,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最让刘燕感激的是,哪怕她一口咬定梁盛超是幕后黑手,散人也没有因此动摇。若是随意附和,以至于报复错了人,她真不知如何收场。   “不用客气。”宋婧摆摆手,深藏功与名。   对方没提及,刘燕却不能不上道。她主动转账一百万,并恭敬表示,“等事情告一段落,另有厚礼相赠。”   困扰多时的麻烦被解决,她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与此同时,她终于冷静下来,能心平气和地思考问题。   “不用破费了。”宋婧婉拒。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道观。客人如果有雅兴,可以返回花园,尽情享受宴会。”   说罢,她换回道服,告辞离开。   刘燕看向窗外,心里颇为无语。烈阳高照,正是午间休息时分,怎么就时间不早了?   思量片刻,她笑的万分无奈,“看来散人是方外之人,不喜俗事。算了,没必要勉强。”   **   “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睫毛长,皮肤白,平常是怎么保养的?”   “小哥哥,有女朋友了么?没有的话,要不要领一个回去?”   花园里,少年被团团围住,一双剑眉简直要拧到一起。   丘陵默不作声站在旁边,静静围观神兽被人调戏,嘴角一抽一抽。   直到少年脸色铁青,面有不耐,他才轻咳一声,帮忙解围,“表弟身体不适,我带他去休息室坐会儿,之后再聊。”   然后拽着少年,突破重重包围,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对了,你给自己取了个什么名字来着?我都忘了。”丘陵一脸无辜,“刚才想喊名字都不知道喊什么,只能叫表弟。”   “白彦明。”少年冷冷道,语带不满,“你不是说她们去了厨房,过会儿就回来?这么久了,人呢?”   少年时刻注意宋婧动向,见她去了厨房,当即就想跟上。   丘陵一下把人拉住,劝说道,“人家去哪儿,你也去哪儿,很容易讨人嫌。倒不如留在花园,耐心地等一等。反正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回来。”   妖怪也分很多种,有些身无分文,连肉包子都买不起。有些打入人类内部,混的风生水起,不但有自己的关系网,还拥有了事业。   丘陵无疑就属于第二类。   白彦明暗忖,这九尾狐八面玲珑,极擅交际,听他的应该没错,于是就没跟过去。   万万没想到,小崽子一去不复返,怎么等都见不到人!   少年面色黑如锅底,表情越发不善。   再加上好些人围在身边问东问西,他额头青筋跳动,像是随时有可能暴走。   说话间,刘燕已回到花园招呼宾客,另一人仍不见踪影。   丘陵摸摸下巴,不得不坦言,“是我失策。你喜欢的姑娘可能走了,要不然会跟刘燕一起回来。”   丘陵老实承认错误,以为会被暴怒的神兽追着打。不料……   白彦明脸颊噌的一下变通红,“什么喜欢的姑娘?别胡说!”   丘陵,“……”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化作人形,也要追进宴会?为什么精心打扮,要做最靓的那一个?为什么直愣愣盯着她看,其他人理也不理?为什么人一不在视线范围内,就焦躁不安?   你当我又瞎又傻么?   “那你为什么打扮自己?”丘陵明知故问。他很好奇,对方会给出什么答案。   “当天马的时候英俊潇洒,做人当然也要气宇轩昂!”白彦明理直气壮地回道。   说话的同时,心里则在想,他哪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自己最醒目,最显眼,让她一眼就能看见。   丘陵无语回望。   这傻孩子没救了!他怎么就不晓得,雄性求偶时,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是本能?   “总之,是你出错主意我才没见到人。”白彦明岔开话题,“这事我记下了,以后找你算账。”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离开。   “难道不是怕被追问更多问题,所以才落荒而逃?”丘陵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低声呢喃,“明明就很在意。”   **   想起天马还在道观里等自己,宋婧加快脚步,行色匆匆。   推门一看,庭院空无一人。四处逛了一圈,卧室、主殿也不见踪影。   “奇怪,它是跑出去玩了么?”说话时,宋婧的脸上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亏她事情一了结,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谁知到家后,却得一个人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庭院发呆。   “早知道就待在别墅蹭午饭了。”宋婧无可奈何,认命地撩起袖子,踏进厨房。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传来阵阵嘶鸣声。   宋婧往窗外瞥了一眼,就见白色的马蹄施施然落下,动作极为优雅。   “闻见饭香味就知道回来了。”嘴上满满都是嫌弃,眼中却漾开笑意。   天马耷拉着脑袋,踢了踢庭院里的石子,神情颇为沮丧。   在它想来,天马形态不方便跟在身边,化作人形就不会有问题。可是变人后,他才发现事情的走向跟计划中完全不一样。   被丘陵带进宴会,跟小崽子打了个照面,然后呢?然后就没了……小崽子太笨,压根没认出来它是谁。   之后跟着刘燕去厨房,再也没回来。而它被人缠住,无数稀奇古怪的问题闷头砸来。   天马越想越心酸,感觉自己白忙活了。   鼻子翕动,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它先是一怔,随即小跑着凑到窗户口,努力往里张望。   等看到小崽子好端端站在厨房,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狂喜。   “工作一结束,就回来陪你啦。”宋婧笑靥如花,声音清脆悦耳。   天马晕乎乎的,只觉得比喝了猴儿酒还醉人。   不对!宴会上碰面,小崽子不但没被它的盛世美颜迷住,还跟人跑了。直到现在,它还很生气!   天马心里一凛,收敛起笑容,假装自己贼不开心。   “出门不高兴,回来也不高兴,你是河豚么?怎么老是在生气?”宋婧边说边将食指探出窗外,轻轻戳它的腮帮子。   天马一边往旁边躲,一边扭头轻咬,一人一马就这么闹起来。   因为玩得太开心,它彻底忘记了要生气的事……   **   工作圆满结束,只是带来些许后遗症。   天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每天变着法地给她送礼物。有时是人鱼织造的鲛纱,有时是珍珠项链,有时是千年檀香木木簪。   起初宋婧以为这些是玩具,帮忙把东西一一收好。   过了几天,见小崽子始终没佩戴,天马终于按捺不住。   它趁休息时叼走宋婧头上原有的木簪,偷偷藏起来,然后把自己送的那根摆放到桌上。   两根簪子材质明显不一样,宋婧哪能看不出来被换过?她这才明白,原来叼回来的是礼物,不是玩具。   “东西送出后,可就要不回去了。”宋婧认真告诫。   天马甩了甩尾巴,知道,快戴上让它瞧瞧。   宋婧也不客气,换了木簪,裁了鲛纱,做出两件新衣裳。   鲛纱做成的道服又轻又软,分外丝滑,衬的宋婧仙气飘飘,气质凛然。   天马端详许久,终于满意地笑了。   另一个后遗症则是刘燕。   将朱家狠狠收拾了一顿后,她神清气爽地登门道谢。本想为祖师爷塑金身积福,不料惨遭拒绝,她便换了种报恩方式——不遗余力地向亲朋好友宣传,竭尽所能地为清玄宗招揽顾客。   这本是好意,然而宋婧接见客人,稍微聊了几句后,当场呆愣住。   新客是对四十多岁的夫妻,他们是这么说的,“我们夫妇一生积德行善,从没做过坏事,但是子嗣实在艰难。”   “其实不管生儿生女,只要能留下一丝血脉,我们就心满意足。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没法实现。”   “若散人能助我们达成心愿,将来必有重谢!”   宋婧,“……”   给刘燕解决了恋爱问题后,她还得负责治理不孕不育?清玄宗真的是家正经道观!!   “无尘散人?”张太太低低喊了声,举止拘谨,目光里充斥着哀求和渴望。   张先生静静等待答复,脸上同样满是希冀。   宋婧端起身前的茶杯,灌下一大口,勉强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丘陵(叹息):这傻孩子,凭本事单身天马:好像忘了什么事?算了,不重要**   入v啦,三更奉上   一本书仅一次。宠幸万贵妃的珍贵时刻 第22章 执念   “为什么找我?”宋婧问。   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 实际心里慌的一逼。   她很怀疑, 刘燕为招揽顾客, 进行了虚假宣传, 比如说包治百病。   “为了怀上孩子, 我们试过很多办法。”张先生苦笑道,“科学手段,求神拜佛, 能试的都试了。这次过来,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为什么怀不上?”宋婧硬着头皮提问。   “事情奇就奇怪在这。我们做过专门的检查, 报告显示,身体非常健康,按理来说不该有类似的困扰。可现实就是子嗣艰难, 怎么都怀不上。”张先生露出一丝颓废。   宋婧挺想问问到底是谁的问题, 如果分别找其他人,能不能怀上。然而这话问出来,感觉是雷区,会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再者,问清楚了也没用, 道观不管不孕不育!!   “张先生、张太太, 很抱歉, 我帮不上忙。”宋婧推辞。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张太太右手攥成拳, 声音艰涩, “就算有风险, 我也愿意试一试!”   宋婧想说你们找错人了, 业务根本不对口。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犹豫着改口,“有个办法值得一试,但我不能保证会成功。”   张太太大喜,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道,“那就试试嘛。就算失败,情况也不会更糟糕。”   倒是张先生沉吟片刻,仔细询问,“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没有任何危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宋婧坦言。   张先生明显松了口气,“那没关系。”   “价钱的话,二十万事先支付,事情成不成都不退还。如果问题顺利解决,后续需要再支付五十万。”   “没问题。”张先生满口答应。   察觉到散人面露惊疑之色,他扯了扯嘴角,平静道,“这些年行善积福,前前后后花了近千万。二十万搏个希望,算不得什么。”   “为了怀上孩子,花掉上千万在所不惜,值得么?”宋婧愣愣出神,不自觉多嘴问了句。   她是被遗弃的孩子,完全理解不了两人的执念。   “我们觉得值得,这样就行了。”张太太笑的格外温柔。   张先生补充道,“我是生意人,这些年做生意攒了点家底。除了没有子嗣,诸事顺遂。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子嗣问题成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执念。大概是认为,有了孩子,一切就都圆满了。”   “我明白了。”宋婧揉了揉眉间,郑重道,“事先申明,尽人事,听天命,我没有把握一定帮上忙。”   “如果这样也没问题,转账,留个手机号码。准备好后,我会通知你们。”   “需要准备?”张先生有些惊讶,“要等很久吗?”   “得搜罗一件物品,它是治病的关键。”宋婧一脸沉重,“能不能搜罗到不一定,搜罗到后会不会起效也不知道。”   “可以的话,请二位不要抱有太大希望。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说实话,我本来是不想管的。见二位求子心切,才忍不住勉力一试。”   张太太愣住。求医多年,她第一次见到说话如此直白的道士。   张先生见的人多,他知道很多人事先牛皮吹上天,事后灰溜溜离开,半个字不敢多说。与其给人希望再落空,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   闻言他不但不介意,反而放下心来,“散人尽管放手去做,就算失败,我们也有心理准备。”   “那就好。”宋婧稍稍放轻松。   转账二十万后,张先生夫妇携手离开。   宋婧站起身,拿出《山海经》迅速翻阅。等找到想要的那一页,停下仔细浏览。只见页面上写着,“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杻阳山中有种野兽,形状像马,头是白色。身上条纹像老虎,尾巴却是红色。它吼叫起来的声音像在唱歌,名字叫鹿蜀,佩戴它的皮毛可以多子多孙。   “佩戴鹿蜀皮毛,也许能治不孕不育?”宋婧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没试过,不晓得会是什么结果。但既然有机会,怎么也不能轻言放弃。   “好多年没见过鹿蜀了,上哪儿找去?”她陷入沉思。   **   自从天马迷上送礼物,又开始往外跑。   宋婧也不拘着,任它到处乱窜。反正就算发生什么事,吃亏的也不会是它。   午休时分刚过,天马一溜烟跑没影。   宋婧紧随其后,悄悄离开道观。   半个小时后,她站在一家酒吧门前,不急不缓,推门而入。   “谁啊?现在不营业。”服务员忙着擦桌子,头也不抬,粗着嗓子吼道。   “酒吧是晚上开始营业,不过售卖消息是24小时营业,没错吧?”宋婧径自找位置坐下。   服务员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你哪位?”   “清玄宗无尘散人,慧明的徒弟。”宋婧漫不经心道。   听见“慧明”两个字,服务员眼角一抽一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不卖!不做你生意!快滚!”回过神来,他恶声恶气道。   “用武力强迫交易,多不好?”宋婧状似为难地催促,“趁我还没改主意,配合一点。”   服务员,“……”   果然是慧明的徒弟。那和(核)善的眼神,蔫坏的表情,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清玄宗到底是什么土匪窝,怎么专出蛮横不讲理的道士?妖怪也是有妖权的好吗!   “滚!不配合!瞎BB也没用!”服务员态度强硬到底。   他心说,要是慧明本人来了,打不过没办法,只能妥协。慧明徒弟?呵,谁怕谁呀!   他一活了几百年的妖精,还能赢不了眼前这个不晓得成没成年的?   交涉失败,宋婧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两分钟不到,服务员头顶露出毛绒绒的狼耳朵,身后拖着条长长的狼尾巴,目光略显呆滞。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惊呼一声,又是捂耳朵,又是捂尾巴,忙的不可开交。可惜手只有一双,捂得了上面,捂不了下面。   “你到底干了什么!!”狼妖情不自禁发出咆哮。   “没什么,就是使了点小花招,让你现出原形。”宋婧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脚丫子,笑容满面,“不肯帮忙的话,你就顶着狼耳朵,露着狼尾巴工作吧。”   “……你赢了。”   “接下来请听题。”宋婧面色一肃,“哪里能获得鹿蜀皮毛?”   之所以不问哪里有鹿蜀,是因为获取皮毛的办法有很多,直接猎杀是最粗暴的做法。   可以的话,她想资源重复利用,买下别人手里的鹿蜀皮。   死一般的寂静。   狼妖神色犹疑不定,许久未说话。   真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她?宋婧暗中打量,企图看穿对方的表情。   过了好半天,狼妖缓缓开口,“你运气真好,我朋友手里有一块。跟我来。”   说着,他锁上店铺大门,朝里屋走去。   宋婧面露喜色,快步跟上。   谁知晚了一步进屋,狼妖却已消失不见。   “人呢?跑了吗?”   宋婧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狼妖回来,便四处走动,挨个房间进行查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香味,清幽淡雅,说不出的好闻。   宋婧嗅了嗅,精神一振。她加快步伐,打算速战速决,尽快结束捉迷藏。   卧室房门被打开,往里面扫了一眼,顿时愣住——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只蒲团,她的师傅慧明正盘腿端坐。   不是说云游去了吗?怎么会在酒吧?   她呆了呆,尚未回过神,就见慧明抬起头,高声怒骂,“怎么又是你个讨债鬼?!为了避开你,我都躲的远远的了,为什么要跟过来?”   “打从遇上你,就开始一路倒霉。被当人贩子,被马踹。这些也就算了,最后老窝都被霸占了!”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宁可从来没遇到你。”   “赶紧离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不知何时,宋婧沉下脸,表情冰冷,周围气压越来越低。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咬破食指画符。   手停,符成,雷电劈下。   “轰”的一声巨响,“慧明”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果然是幻术。”宋婧嘴角微微翘起,声音轻柔,“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抓到你就死定了。”   说话时,她浑身上下直冒寒气。脸上虽然在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   阴影处,三只妖怪聚在一起瑟瑟发抖,小声交谈。   “她、她会画雷符啊!”一名长有松鼠尾巴的少年哆嗦着提醒。   “我是不是死定了?”花妖抱着脑袋蹲墙角,眼泪汪汪,仿佛随时可能哭出来。   幻术是她放的,幻阵是她摆的,作用是让目标看见最不想看见的场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活路了。   “怕什么?”狼妖色厉内荏,“只不过是个小道士,咱们可有三人!”   “还记得以前慧明是怎么欺负咱们的吗?不趁现在报仇,以后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这女冠跟她师傅一个德性,也想使唤咱们搜集情报。不趁早反抗,给她来个下马威,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松鼠妖弱弱地问,“哥,反抗不成,会不会被当作坏妖精除掉?”   狼妖语塞,半天回答不上来。   花妖不禁提议,“要不搬家吧?从此以后,见到清玄宗门人就绕道走。”   狼妖越听越来气,“平常你俩不是经常念叨,说什么慧明不在,有机会一定要报复清玄宗吗?”   松鼠妖、花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狼妖,“……”   队友太坑。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资料参考文献狼妖:   #鉴定过,是个狠人#   #队友怕是猪成精#   #原来只有我一个傻傻当真#   花妖:怕是要凉QAQ 第23章 幻觉   三妖激烈讨论时, 宋婧退出主卧, 去了侧卧。   房门打开, 天马正在和不认识的女孩愉快玩耍。见有人进来, 它一脸被打扰的不悦, 凶巴巴瞪着来人。   “先是师傅,接下来是你?”宋婧面无表情,“怎么办呢?你不会说话, 连骂人都做不到。”   “啊!”女孩发出惊呼,像是被吓到, 同时怯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   天马英勇无畏,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少女身前,敌视地看着来人。   宋婧心脏一阵刺痛, 感觉这一幕分外碍眼。   “真叫人不爽。”她低声呢喃, 并毫不犹豫绘制雷符。   雷电落下,幻觉消散开来,一切重又归于平静。   出了侧卧,屋子里还有间专门用来藏酒的仓库。宋婧非常好奇,除了慧明和天马, 她还能见到谁?   推开仓库大门, 光线照到屋里, 照耀出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她每天照镜子都会看见的面孔。   “第三个是我自己?花样真多。”宋婧站在一旁, 等着幻象出招。   对面, “宋婧”坐在椅子上, 眼中满是哀愁, “不管是谁,曾经关系多么亲近,最终都会离开。”   “如果不想被抛弃,就要学会先抛弃别人。”   “想抓的抓不到,想留的留不住。你永远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人会在乎你。”   一字字,一句句,说的全部是宋婧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指轻颤,忍不住将手指伸进口袋。   “如果从未拥有,就不会害怕失去。”幻影坚持不懈地进行洗。脑,“离开道观,一个人生活算了。”   “师傅大概永远不会回来,天马也可能一去不复返。期待太多,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本来我不想这么做的。”宋婧嗓音如千年寒冰一样阴冷,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叠符纸,“要怪就怪你废话太多。”   符箓品质不俗,以雷击木为材料,上面绘有雷符。这是她一早就准备好、专门用来防身的底牌。   宋婧心里恼怒,也不管一次性用太多会造成浪费,直接引燃符纸。   “轰隆隆——咔嚓——”雷声不断,有时清脆响亮,有时沉闷轰鸣。   争论声被打断,花妖吓得花容失色,“幻阵要被破了!”   松鼠妖用蓬松的大尾巴圈住自己,委屈巴巴地道,“就说打不过,应该趁早逃跑。”   狼妖浑身毛发炸裂开来,脊梁骨升起阵阵寒意。手脚冰冷,几欲冻住。   他以为从前被欺负的很惨,可跟今天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濒临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头,好像下一秒,惊雷就会劈到自己身上。   “走!”他再不敢迟疑,迅速做出决断。   “去哪儿?”伙伴尚未来得及回答,清冷的嗓音先一步响起。   紧接着,三道定身符分别飘到妖怪背后。它们动作一僵,立时动弹不得。   “房间里布了幻阵,空气里飘散着致幻花香,故意的?早就设了局等我?”宋婧步步逼近,面色紧绷。   花妖拼命摇头,“不不不,这是个误会。幻阵是酒吧设置的防御阵,专门用来防范来敌,并没有想针对谁。”   “你告诉我,好好上门做生意的顾客,怎么就成来敌了?”宋婧斜了一眼。   花妖登时语塞,不由缩了缩脑袋。   “平常遇见的敌人,哪像你那么凶……”松鼠妖嘴里嘀嘀咕咕。   狼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把话说清楚。”宋婧寒声道,“要么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要么……”   她似笑非笑地扫了眼三妖,吐字清晰,“清蒸,红焖,炖汤。”   三妖,“……”   “对付你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事冲我来!”狼妖咬咬牙,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说说看,为什么?”宋婧居高临下,睥睨凝望。   “慧明老贼特别不是东西!你是他徒弟,跟他一个德性!不尽早反抗,难道还要受你驱使,为你效命?”狼妖恨声道。   宋婧蹙了蹙眉,“师傅做过什么了,要被你臭骂?”   三妖七嘴八舌,愤然诉苦,“我们又不是他养的妖怪,这不许,那不许,规矩一大堆!”   “不照着做还不行,一会儿揪(撸)耳朵,一会儿揪(撸)尾巴。”   “隔段时间就上门,隔段时间就上门,烦死了。”   “堂堂妖怪,凭什么要替道士做事,打探情报?还不是看我们好欺负!”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酒吧是清玄宗管辖区域?任何人、任何妖怪上门挑衅,视为对清玄宗下战书。”宋婧眉头皱成“川”字。   “多亏师傅庇护,你们才能顺顺利利地在这生活,不受欺负。”   “他云游前,多次叮嘱,让我好好照顾你们。”   三妖面面相觑,一副懵逼表情。   狼妖愣了好半天,才粗着嗓子质问,“那你为什么威胁我?还把我耳朵、尾巴变出来?”   宋婧望天,“听(师傅)说,摸耳朵、摸尾巴是友好打招呼的表现。”   现在回过头想想,真是信了他的邪。她还没上手呢,人家就炸毛了。   至于威胁……天晓得她以为都是自己人,狼妖故意装傲娇,跟她闹着玩。   三妖持续发懵,良久缓不过神。   宋婧瞧着三只妖怪呆愣愣的傻样,顿时没了追究的心思。   看眼下的情况,或许是毛绒控。师傅私自把酒吧纳入羽翼。殊不知在三妖眼里,他老人家才是最大反派。   想到这,宋婧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不愿意,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用你们打探消息,我也不会再次上门。”   “真、真哒?”松鼠妖一阵激动。   自从遇见慧明,他漂亮、蓬松的大尾巴都快被撸秃了!   “说话算话。”宋婧边说边取下定身符,然后大步往外走。   “等等!”狼妖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鹿蜀皮毛极为罕见。不但我们手里没存货,认识的人手里也没有。”   “是么。”宋婧轻飘飘扔下一句,接着推门离开。   松鼠妖惊喜万分,“看来不用搬家,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先别忙着庆祝,这真的是好事吗?”花妖的脸上满是忧虑,“如果女冠说的是实话,将来没有清玄宗庇佑,咱们还能过上跟以往一样的平静生活?”   狼妖眸中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忽然开口,“刚才那家伙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花妖好奇询问。   “最初酒吧里只有一个妖怪,后来才收留了我,之后是你们俩。”狼妖托腮沉思。   “前辈是只猫妖,天天耳提面命,告诫我人心险恶。说什么老道最爱欺负人,还喜欢支使它支使的团团转。”   “仔细想想,对老道的初始印象就不怎么样,完全是因为那番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难道不是前辈被欺负过,所以不希望咱们步它后尘?”松鼠妖想起差点秃掉的尾巴,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也可能暗中达成过什么协议,忘了告诉我。”狼妖心说,猫妖前辈蠢萌蠢萌的,容易炸毛,还很傲娇。把合作道士形容成酷爱欺负妖怪的大反派……真是丝毫没有违和感。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咱们该怎么活下去?”花妖把话题拉了回来。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三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无言。   **   另一边,宋婧不仅没打探到消息,还受了一肚子气,登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蔫蔫地回了道观,打算改天再外出。   回到庭院,天马甩着尾巴,笑容格外灿烂。   宋婧双眸暗沉,心情差到极点。这家伙隔三差五往外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了别的玩伴。   看见小崽子回来,天马的眼眸里骤然亮起耀眼的光芒。   “咴咴咴(夸我,快夸我)。”它欢快地蹦跶过来,叫声清脆响亮。   宋婧面色不善,右手握成拳,冷不丁挥出。   “啪。”拳头精准打到天马身上,发出一声轻响。   虽说力道极轻,一点也不疼,但天马依然很懵逼,傻愣愣呆立在原地——它什么坏事都没干,为什么要挨揍?   宋婧执着地追着天马挥拳头,“三天两头往外跑,到底是干嘛去了?该不会又捡了只小崽子养在外面,不敢让我知道?”   “咴咴。(养一个你就够累的了,哪里还想养第二个。)”天马边解释边逃命,却没还手。   到了后来,叫声越发凄厉,好像受了什么酷刑。   宋婧气笑了,“我都没使劲,哪儿有那么疼。”   天马站的远远的,无辜甩尾巴。叫的惨一点,才可以不挨揍!它又不傻。   打闹了好一会儿,宋婧恢复淡定。她深吸一口气,庄重表示,“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既然小时候收养了我,那就要陪我终老,在我身边呆一辈子。”   天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靠近。等离得足够近,确认终于不用继续挨揍,它兴高采烈地凑近,脸颊贴脸颊蹭了蹭。   “咴咴。”   它早就说过,会护小崽子一辈子。   抱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宋婧渐渐平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只是幻觉,跟现实毫无瓜葛。   心焦,烦躁,满心郁闷。可事实上,她所担忧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想明白后,她拍了拍马脖子,温和道,“去玩吧,已经没事了。”   天马没动,反而叼着袖口,将人拉进主殿。   刚进屋,宋婧就发现桌上多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皮毛。她分外惊讶,“这是……鹿蜀皮?”   天马打了个响鼻。   机智如它,早在看见书上的插画时,就猜到小崽子想找鹿蜀皮。亏它千里迢迢,从小金库里把皮毛叼来。谁知不仅没奖励,还挨了揍。   天马控诉地看着小崽子,表情特别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老道:又被徒弟、天马联手欺负了,出去撸个猫冷静下   猫妖(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只是觊觎我油光水滑的毛发,才不是好人!   **   宋婧:心情低落,吃饭、逛街、打男友,然后就开心了。   被当作沙包挨打的男友——天马:???十脸懵逼 第24章 证明   宋婧, “……”   这就很尴尬了。   摸了摸皮毛, 她一阵心虚,“要不让你打回来?”   边说边闭上眼,老实等挨揍。   天马气哼哼靠近,接着……   “啾~”   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 宋婧下意识睁开眼。却见天马做贼般小跑着离开主殿,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宋婧捂着脸,笑的格外畅快。   现实和幻境果然是不一样的,这个认知无疑让她安心许多。   其实她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希望某样东西能彻彻底底属于她,只属于她。   **   鹿蜀皮到手后,宋婧联系了张氏夫妇。   听说已经准备好,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道观。   “散人……”张太太心情激荡, 欲言又止。   “我这儿有只护腕,不管做什么,都把它戴在手上。顺利的话,半年内会有好消息。”宋婧将鹿蜀皮制成的护腕递出。   她没说的是,如果半年内鹿蜀皮不起效,她也没招了。不过这些话,想来不说对方也能明白。   张太太接过护腕,很有些不敢置信, “只需要把护腕戴在手上,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喝药调理身体吗?”   “不用,这护腕比喝药对症多了。”宋婧心说, 她一道士,哪儿会开治理不孕不育的药方?又不是神仙,无所不能。   张先生低头不语。   有本事的人,哪怕不愿解释医治原理,该治好还是会治好。没本事的人,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也帮不上忙。   是药三分毒,不喝也好。   退一步讲,他其实不必追根究底,把细节问的明明白白。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   想清楚后,张先生微微颔首,“多谢散人帮忙。不管事情成与不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祝你们好运。”宋婧说。   将护腕戴到右手腕上,张氏夫妇携手离开。   治疗手段简单粗暴,张太太原本没抱什么指望。谁知刚过两个月,她便怀上了。   怀胎十月,儿子平平安安出生。喜得张先生当晚就冲到清玄宗,送了个两百万的大红包。   “恭喜。”宋婧真诚道贺。   张先生笑的合不拢嘴,却忍不住贪心,“要是能再生一个,一男一女凑个好字,那就更好了。”   “客人福泽深厚,老天爷会保佑你如愿的。”宋婧含笑作答。   “借散人吉言。”张先生乐呵呵应道。   半年后,张太太果不其然又怀上了。十月怀胎,生下来一看,还真就是个女婴!   至此,张先生心悦诚服,把无尘散人奉为上宾。连带着为他介绍清玄宗的刘燕,都受了不少照拂。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虽然没用力气,但追着天马揍了好几拳,宋婧仍自觉罪孽深重。一连三天,她都变着法地做好吃的,算是赔礼道歉。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天马板着脸,努力装出生气的模样。然后每天大快朵颐,尽情吃喝,快活似神仙。   “我错了,原谅我吧。”宋婧抓紧机会道歉。   哼!天马高傲地撇过头,拒绝原谅。   “要不然让你再亲一口?”宋婧冷不丁说。   “咳咳。”天马吃饭差点呛到。   谁亲了?谁亲了?没有的事!它四处乱看,目光坚决不与小崽子对上。   宋婧伸出食指戳了戳,“不许装傻。”   “咴咴——”天马一本正经表示,你当时闭着眼睛,没有证据,不要随便冤枉马。   “那要不我亲你一下,你就原谅我?”宋婧坏笑。   天马羞的耳朵上的毛毛都染成了粉红色。它甚至顾不得吃饭,扭头就跑,一口气奔出老远。   宋婧站在原地,笑意盎然,“逗它真好玩。”   **   数日后,道观迎来一位新顾客,“你就是无尘散人?”   宋婧仔细打量来人。那是位男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瘦削,长相普通。   她点点头,“我就是,客人前来所为何事?”   “我叫陈航,听了刘小姐的亲身经历特地赶来。”男人沉声道,“我很好奇,这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证明给我看。”   宋婧,“……”   这一届顾客未免太奇怪。   “不信神佛,你会专门跑去寺庙,要求菩萨显灵吗?”宋婧问。   在她看来,男人的要求实在很无理。   谁知陈航却道,“我试过,可是没有哪间寺庙的和尚能办到。不管香火多旺,名声多响,最后总会让我失望。”   宋婧陷入沉默,过了好久才说,“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困难。哪怕我证明给你看,你也可以选择不信。”   “抱歉,这工作我不接,客人请回吧。”   陈航不愿放弃,“钱不是问题。”   宋婧很想说,有问题的是你的思想。   据她所知,世上虽有欺世盗名之辈,可也有真才实学的佛道。这人如果逛了无数庙宇,依然不信神佛,那基本就是他自己的问题。除非本人愿意转变观念,否则药石无医。   “我想试着相信。”陈航低着头,轻声呢喃。   “跑腿费(辛苦费)五十万,事先支付,事情成不成都不退还。如果心愿达成,事后再支付一百万作为报酬。”宋婧垂眸报价。   她倒不是改了主意,而是想通过提高价格,把人吓退。   不料陈航毫不犹豫应下,“可以。”   宋婧,“……”   她刚想劝说,然而陈航迅速转账,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她。   让你瞎找理由!   宋婧揉了揉眉间,挫败地站起身,“想知道世界上有没有妖魔鬼怪对吧?我明白了,走吧。”   坐上车,陈航等着散人宣布目的地,谁曾想对方懒懒散散地说,“按照平常的生活模式,该干嘛干嘛,我跟你走一趟。”   “为什么?”陈航不解,“我周围应该没有那种生物。”   宋婧反问,“如果不是遇见了怪事,怎么会既不相信,又希望别人说服自己?”   陈航一时语塞。   “走吧。有没有非人品种不是你说了算,得我亲自看过才能确认。”宋婧淡然道。   说话的同时,心里则在想,她知道很多妖怪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无缘无故的,总不能去打扰它们的生活。   另一方面,用身边的事情举例,会更有说服力。   听见散人这么说,陈航不再坚持。   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在一家宠物医院门口停下。   陈航松开安全带,缓步下车。   宋婧愣了愣,“你开的店?”   “恩。”   宋婧诧异,“开宠物店很赚钱?”   要知道,支付五十万时,陈航眉头都没皱下,可见一点都不在乎。   对此,陈航的解释是,“创业是副职,主职是富二代。”   宋婧登时心领神会。   下了车,跟着走到宠物店内,前台小姐笑容甜美,热情招呼道,“欢迎光临。”   陈航颔首示意,“我带朋友到处看看,你忙你的。”   眼角余光瞥见所谓的朋友,以及她身上的道士服,前台小姐蓦然僵住。   粗粗扫了一眼,宋婧的表情越发古怪。她轻咳一声,“不用带路,我自己四处走走。”   “也行。”陈航应下。   还没来得及离开,一名年轻男人手捧马克杯,笑着凑上前,“报告老板,上午有宠物狗上吐下泻,被饲主送来。手术刚结束,一切顺利。”   或许是宠物医院员工普遍年纪不大的缘故,他们说话随意,完全没有上下级的观念。   前台小姐暗中使眼色,示意天医生快闭嘴。   可惜后者茫然不知,兴致勃勃地聊天,“那是只哈士奇,特别能折腾,差点没翻天。幸亏我机智,在它闯祸前利落地制住了它!”   他还想详细描述下,自己是如何英明神武、坚决果断,结果视线一晃,无意间瞧见站在一旁的宋婧。   年轻医生,“=口=!!”   指尖轻轻颤动,一个没拿稳,马克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茶水淌了一地,医生却顾不得收拾,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位……怎么……”   “怎么回事?”陈航看着员工,分外不解。在他印象里,这位医生虽然年轻,而且爱笑爱闹,但做事极为稳重,怎么会失手摔了杯子?   前台小姐笑着打圆场,“大概是做手术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说后面半句话时,她面向医生,拼命使眼色。   这回频道终于连上。   年轻医生干笑着表示,“对,可能太累了,我先回办公室休息。”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虽说察觉到一丝异样,不过陈航并未放在心上。他转过头,郑重道,“我就待在办公室。有什么事,散人尽管过来找我。”   宋婧垂下眼帘,嗓音清冷,“我明白了。”   待陈航走后,她不作停留,在宠物医院里闲逛起来。   前台小姐维持着礼节性笑容,目送宋婧远去。   等到大厅只剩她一人时,前台小姐飞速打开聊天工具,输入文字,“夭寿了!老板请了个道士回来!”   聊天群顿时炸开锅。   无家可归小猫咪,“???我不同意!”   蹭吃蹭喝银狐鼠,“……谁都别劝,我要离家出走。”   无敌可爱小香猪,“老板他变了,以前他从来不这样的。”   绚丽夺目红蜘蛛,“现在说这些有用?大哥大姐们,快点想办法!敌人摸进咱们老巢了!!”   青春靓丽美前台,“我觉得对方已经猜出了我的本体……十分担心被一锅端。”   生无可恋天医生,“各位,我见那个女道有点面熟,就找朋友问了问。最新消息,女道名叫宋婧,是慧明的徒弟,一身本事不比慧明差。可能要完,痛哭.jpg。”   这话一出口,聊天群陷入死寂,许久无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月末啦,无处安放的营养液可以寄存在我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理不直气也壮)   **   天马:家养小崽子变成了魔鬼,心酸,想哭。   陈航(义正言辞):我的身边没有非人生物宋婧:胡说,明明已经被包围了 第25章 调查   蹭吃蹭喝银狐鼠不愧是鼠类, 胆子小的可怜。见没人开口,它忍不住提议:“分别跑吧?跑掉一个是一个。”   “万一女道只是来买宠物用品的, 那该怎么办?”青春靓丽美前台质疑,“跑掉是很简单, 再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无家可归小猫咪, “看ID知处境, 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更何况腿上还受着伤。”   无敌可爱小香猪,“或许应该先派个代表探探女道口风?”   蹭吃蹭喝银狐鼠, “要去你们去, 我先跑路了。”   不等其他群友反应,它“啪嗒”一下打开笼子的锁,随即推开房门, 打算离开。   还没出笼, 就见一人听见声响看过来。扫了一眼,银狐鼠惊奇地发现,那人是名少女,身上穿的道袍非常漂亮。   “!!!”   说时迟那时快,银狐鼠关上笼门,重新上锁, 接着把自己埋进木头屑,打死不出来。   #这是间空屋,没有仓鼠居住。请无视它的存在,谢谢配合#   宋婧看着仓鼠越狱失败, 怂哒哒地退回去,心里颇为无语,“这帮妖怪是不是傻?破绽这么明显,谁会看不出来有问题?”   念头刚起,她反应过来,还真有人没看出来。   某人明明被数只妖怪包围,还说什么“不晓得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存在妖魔鬼怪”,“希望证明给他看”。   “缺心眼到这个地步也很神奇。”宋婧暗自惆怅,她该如何治疗客人的眼疾?   笼子外安静极了,一点没有声响。   银狐鼠以为人走了,不禁推开木屑,探出脑袋。   这一抬头,一人一鼠视线再次对上。   “吱吱吱!”银狐鼠浑身毛发倒立,惊恐万分地窜到角落里,又把自己埋起来。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宋婧说。   然而银狐鼠决心装死到底,坚决不露面、不出声。   宋婧无奈,只得去别处逛逛。   没走两步,她发现一只纯黑色大猫双眸灵动,神俊异常。不但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更重要的是,气场一看就不是凡猫!   #社会我喵哥,人狠话不多#   任她怎么好奇打量,都镇定自若地趴坐着,一动也不动。   宋婧继续往前走,又遇见了蜘蛛精、蛇精、乌龟精……   等逛完一圈,她情不自禁怀疑,这帮妖精是商量好了,故意组团把陈航吃穷吗?!   回到前台,小姐姐扬起职业微笑,“这位道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宋婧好奇询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小小一个宠物医院,里面藏了十多只妖怪?有的扮宠物,有的当职员,分工还挺明确。”   小姐姐笑容一滞。天就这么被聊死了,直叫她措手不及。   “这里是宠物医院,哪有什么妖怪?道长真会说笑。”前台小姐企图蒙混过关。   “别装了,说实话。”宋婧没被糊弄过去。   前台小姐抿了抿唇角,不答反问,“道长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你们老板说,他想相信世上有非人生物,希望我证明给他看。”宋婧提起这件事就郁闷,“一屋子妖怪都察觉不了,我要怎么证明?”   瞄了眼前台,她不由提议,“要不你当着他的面,来个大变活兔怎么样?”   小姐姐嘴角抽抽,“变完以后是不是就准备一兔三吃?”   “应该不至于……”   “应该?”小姐姐脸都绿了。   “为什么待在医院?”宋婧把话题扯了回来。   小姐姐目光闪烁,没有立即回答。她想,对方来者不善,要不编个理由拖延时间,私底下通知小伙伴赶紧跑路?   “知道这里是妖精窝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医院里贴符,许进不许出。”宋婧慢条斯理道,“如果在想怎么逃跑,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   前台小姐姐,“……”   慧明徒弟这么凶残的吗?比慧明本人还过分啊!!   “配合一点,大家都省事。”宋婧语重心长地劝说。   小姐姐深吸一口气,“你会不会杀我?”   “这取决于你的回答。”宋婧回答的十分谨慎。   小姐姐扶额,语气惆怅,“它们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刚踏入社会,没做好充分准备,到宠物医院过渡一段时间。”   “过渡?”   小姐姐望天,“比如深山老林出来的妖怪,傻不愣登,不晓得买东西要钱。又没钱,又抓不到猎物,于是在医院门口装晕碰瓷,为的就是蹭口饭吃。”   “比如跟其他妖精打架受伤,暂时变不回人形,所以接受科学救助,在宠物医院养伤,直到痊愈。”   “还有的白天待在医院,晚上跑出去兼职赚钱。因为食宿全包,赚的钱都能攒下来。等到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就会离开。”   “我和天医生以前都被救助过,恢复健康后索性应聘成为员工帮忙。一来保护老板安全,免得小妖没轻没重伤了他。二来给不懂事的小妖进行科普,传授都市生活经验。免得它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除非受聘成为员工,妖怪们在这停留,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   “听起来你们还挺助人为乐?”宋婧侧目。   小姐姐耸耸肩,“又不是生而知之,谁还没个不懂事的幼年期?”   宋婧垂眸深思,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如果把事情原委告诉老板,以后就没办法收容小妖,给它们一个适应期。”小姐姐轻咳一声,意有所指。   “没经过陈航同意,就让妖怪们在店里白吃白喝,也不合适啊!”宋婧反驳。   “不算白吃白喝。有大型宠物过来就诊,它们会帮忙看场子,维持秩序。我和天医生也会掏腰包,支付一部分伙食费。”小姐姐越说声音越低,似乎底气不足。   思来想去,最终宋婧决定把真相和盘托出。她是这么考虑的,“纸包不住火,陈航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发现是早晚的事。”   “把事情说出来,至于之后要不要继续收留你们,由他决定。”   “虽然不是做了坏事,但宠物医院到底是人家的财产。瞒着他在背地里搞事,总归不大好。”   前台小姐姐百思不得其解,“老板平常可迟钝了,怎么会发觉店里有妖怪?”   “难道是半夜给小妖们科普被撞见?”   “还是用原形说话被听见?”   小姐姐苦苦思索,想知道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宋婧心想,妖怪们这么能折腾,如果陈航依然视而不见,那才是见鬼了。   “你确定小妖经受过培训?”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她问,“银狐鼠看见我就把笼子锁上,埋头躲进木屑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仓鼠该有的反应。”   对此,前台小姐姐表示,“比起刚进城那会儿,演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质的飞跃?   ……行吧,你开心就好。   宋婧给了点时间,让妖怪们推选一妖,跟她去见陈航。   “不会出什么事吧?”前台小姐姐惴惴不安。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把这些年蹭吃蹭喝的饭钱还上,然后各奔东西。”宋婧回答。   小姐姐心下稍安,“那就我跟你去好了。自我介绍下,我叫白绵,今年三百三十四岁。”   她的年龄居然还不到人家的零头。   宋婧敛目低眉,“宋婧,又名无尘散人,清玄宗门人。”   “我知道!慧明的徒弟嘛!”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办公室。   彼时陈航正在办公,见两人携手入内,不由蹙了蹙眉,“散人,这是?”   宋婧没多做解释,只简单挥了挥手。   下一秒,白绵的脑袋上多出两只白嫩嫩的兔耳朵。   陈航,“?!!”   是他眼花吗?那对兔耳怎么像是凭空出现?   “喏,你要见的妖怪。”宋婧说。   陈航直愣愣看着,半天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想了想,冲白绵招手,“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看归看,别上手啊!要知道摸了就等同于耍流氓。”白绵事先百般告诫,然后才磨磨蹭蹭走近。   迎着阳光,陈航清楚地看见,耳朵和脑袋紧密地连在一起,而不是想象中那样戴了发夹。   “真的是妖精?”陈航心中惊骇,脑子里一片空白。   宋婧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察觉到宠物医院里有妖怪,才把我喊了过来?”   谁知陈航无比惊讶,“店里有妖怪的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白绵,“……”   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当着老板的面,主动扒掉自己的马甲?   白绵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宋婧则双目圆瞪,“那你找我来干嘛?”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陈航逼不得已,只能说实话。   “小时候家里养了只田园犬,性格好,脾气温顺,智商也高。跟它聊天,就好像听得懂似的。”   “父母经常出差办公,只有它会陪在我身边。时间久了,就跟亲人一样。”   “不料有一天,家里遭了贼。被发现后,贼很慌张,拎着小刀就朝我冲过来。为了保护我,田园犬命都不要,冲上去跟盗贼搏斗。”   “幸亏有它拖延时间,我才成功获救。后来窃贼被抓捕归案,但是狗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我拼了命地想救它,可是某天回到家,家人告诉我,狗自己跑掉了。”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感觉自己快死了,狗会离家出走,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他们说,受的伤太重,我养的田园犬注定活不下去。”   “这跟你找道士有什么关系?”宋婧问。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然而我始终没办法忘掉它。毕业后决定开办宠物医院,救助动物,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陈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当时我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破四千,营养液破一万,加一更【注:加更随缘,不作保证】   **   评论区:   #吃饭睡觉打男友,闲来无事撸熊猫#   作者:描述的很精准了 第26章 辨别   见到了从前养的狗?宋婧眸光微闪。   陈航已年过三十, 他小时候养的田园犬,按理来说怎么都活不到现在。哪怕没有因为受伤过重死亡,也会因为年纪太大、身体机能下降而死去。   除非……那不是普通田园犬,而是狗妖。   不远处, 白绵的脸上满是无奈。   #论死遁失败的下场#   事实上, 死遁是种常见操作。有些家养宠物成精, 懒得打工,就会变回原形,随便勾搭目标,跟人回家。   它们往往会在某个家庭里安稳地呆上七八年, 直到饲主快要起疑,才找个适当的理由离开。接着找户好人家,重复之前的操作。   只是离开后, 为了避免碰见过去的饲主,妖怪们习惯远离原先的生活区域,开始新的生活。   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竟然让老板撞见了曾经饲养过的宠物狗。   对于员工的心理活动,陈航一无所知。他定了定神,平复好心情, 才道, “其实我并不敢肯定,新遇上的田园犬就是过去救了我的那只。”   “可两只狗长得很像, 性格脾气也相似, 我总是忍不住把它们看成同一只。”   “投胎转世也好, 狗妖也罢,如果能再见到它,那就太好了。”   宋婧听完有点懵,“你直接问我,田园犬是不是狗妖,之前有没有被你收养过,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绕圈子?”   害她都误会了。   “因为我想听真实的答案。”陈航双手交叉,语气格外郑重。   “收养它,对它、对我都好,因此不管真相如何,都应该回答‘是’,这种屁话我不想听。”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不需要替代品。”   宋婧立即反应过来。   对于流浪狗来说,有人收养、提供好的生活环境,是一生最大的幸福。   对于陈航来说,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狗平安回家是上天的恩赐,他将无比感激。   所以提问后,旁人大多会回答,“是同一只。田园犬转世,就是想回到旧主身边。”   这么说,其实是为了说服陈航领养,一人一狗相互慰藉。   而陈航本人,显然很不喜欢这种做法。   证明世上有妖魔鬼怪,如果成功证明,两只狗是不是同一只依然无法判断,不过起码存在这个可能。   如果证明不了,那么世界上根本没有转世、妖怪,二者必定不是同一只,他也就不用费心。   说到底,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哪怕最终会让他失望。   想明白后,宋婧不由发出一声轻叹,“挺简单一件事,怎么搞这么复杂?”   白绵更无语。   她到底是干嘛来了?   整件事跟她有一毛钱关系?   莫名其妙丢了马甲,与老板坦诚相见,简直想哭。   “‘好心人’太多,我也是没办法。”陈航苦笑。   “接下来怎么办?”宋婧问。   “既然话已经说开,麻烦散人跟我走一趟,帮忙看看到底是不是狗妖。”陈航诚恳请求。   “好。”宋婧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呢?我怎么办?”白绵孤独无助地站在一旁,小模样分外可怜。   “你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今后有什么打算?”陈航问。   “我能不辞职吗?”白绵十分崩溃。   牺牲她一个,幸福其他妖也就算了。问题是,事情根本跟它们没关系,她就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傻乎乎站出来表露身份,结果弄到收不了场,这会儿别提有多糟心。   出乎意料,陈航的回答是,“可以。”   白绵怔住,“老板……”   “人里面有坏人,妖里面有好妖,是非对错不是轻易就能判断的。”陈航温和地笑了笑,“只要不犯错,你可以在医院继续工作下去,直到不想干为止。”   白绵热泪盈眶,甚至良心一度受到谴责,想主动把医院收留了许多小妖的事说出来。   不等她说话,陈航吩咐,“我跟散人出去一趟,有事回来再说。”   “恩。”白绵重重点头。   她也知道,此刻老板惦记着田园犬,没心思处理其他事。   白绵站在原地,目送宋婧和散人离开,心里则默默祝愿,好人会有好报。   **   汽车行驶在路上,陈航缓缓开口。像是为宋婧说明情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养的田园犬名叫大黄,长得很可爱。”   “它有一身黄白相间的毛发,摸起来很舒服。比起蔬菜,它更喜欢吃肉,尤其是牛肉。”   “它很喜欢咬骨头。早些年家里有个骨头形状的抱枕,被咬的破破烂烂,我还藏在柜子里,一直舍不得丢。”   ……   宋婧听了一会儿,忽然道,“如果不是它,哪怕你不想听,我也会如实告知。”   “如果是它,我会问出只有大黄才知道的陈年往事。”   “所以你不用太紧张。”   说紧张还是客气的。以陈航深怕被骗的尿性,她很怀疑,这会儿说的信息是真假掺半。   比如大黄其实不叫大黄。   比如大黄更喜欢吃蔬菜。   又比如最喜欢吃的是鸡肉。   现在挖个坑,之后随便聊一聊,就能判断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也算是一种防范手段。   陈航沉默一瞬,“抱歉。”   他实在是被骗过太多次。   汽车很快在公寓前停下。   陈航走下车,轻声解释,“最初遇见是在宠物医院门口,它受了伤,痛的嗷呜嗷呜直叫唤。”   “说也奇怪,我救助过很多动物,唯独没办法坦然面对它。”   “伤势痊愈后,我托朋友照顾它几天。本来想着,是大黄就带回家,不是就给它找户好人家。没想到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能分辨。”   宋婧没吭声,心里则在想,蹲医院门口碰瓷什么的,一听就是惯犯!   据她所知,有的妖怪恋旧。离开很多年后,它们会故意找上以前的饲主,假装跟过去的自己很像,借机留在饲主身边。   这样一来可以相伴到老,也不用承担旁人怀疑的目光。   “先见见它再说。”宋婧神色清冷。   “恩,跟我来。”陈航走在前面带路。   “事先约过吗?会不会不在家?”由于是住在公寓楼里,宋婧猜测,这位朋友的经济条件应该比较普通。   谁知——   “不会,整幢楼都是他的。平常靠出租为生,不怎么外出。”陈航老神在在。   房子这种东西,能按一幢一幢算?宋婧不禁叹服。   七拐八拐来到房间前,陈航敲响大门。   不多时,房门打开,抱怨声随之响起,“你的狗还要不要了?再不带回去,我就把它红烧了!”   “妹的,吃薯片要跟我抢,吃冰激凌也要抢,这丫的是土匪吗?说了不能吃,还硬要凑过来,也不怕吃坏肚子!”   “每天早晨八点多出去逛一圈,晚上六点多又要出去跑一圈,我溜我自己都没这么勤快!!”   闻言,陈航不自觉闪神。深吸一口气,他勉强冷静下来,低声道,“谢了。事情马上会处理好,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   开门的家伙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头上顶着乱糟糟的鸟窝,脚下趿拉着拖鞋,很没形象地把自己扔进沙发。   茶几旁,一只半米多长、毛发黄白相间的田园犬正站立着。它的眼睛直勾勾瞧着桌上的薯片,并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门口传来声响,它却头也不回,执着地注视着小零食。   “散人,我之前跟你提起的田园犬就是这只。”陈航边说边找地方坐下。   “啊呜?”田园犬耳朵微动,老实地趴坐在地上,歪了歪脑袋。表情天真懵懂,纯洁可爱。   陈航的朋友叫做鲁广民,此时一脸的冷漠,拿起可乐灌下一大口,哼声道,“当着我的面上房揭瓦,当着他的面乖巧听话,戏精!”   田园犬眨了眨眼睛,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大黄?”宋婧试着叫了声。   田园犬听见声响,下意识看过去。等意识到叫它的是名年轻姑娘,身上穿着道袍,它呆了呆,然后继续歪头卖萌。   宋婧心说,要不是她看见田园犬头顶一撮呆毛耷拉下来,她大概真以为这货无动于衷。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便发觉田园犬身上有妖气。但是不是陈航过去养的那只,愿不愿意把实话说出来、以此留在陈航身边,一切尚未可知。   要怎么问话,才能让狗妖领会她话中含义,又不至于让另外两人察觉?   宋婧陷入沉思。   陈航一言不发,静静等待辨认结果。   然而这时如果有人搭上他的脉搏,便会发现,心脏跳的十分厉害,情绪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平静。   屋子里一下变得寂静无声。   鲁广民翘着二郎腿,大咧咧道,“大黄已经死了很多年,你怎么还惦记着呢?能不能早点认清现实?没了就是没了。”   “是不是大黄回来了,你说了不算。”陈航抿唇。   鲁广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这个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发小说了不算,旁边那个压根没见过大黄的丫头说了就能算?   “陈航,你没得失心疯吧?”   “听哥们一声劝,待会儿去药房买药,多多少少吃一点。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神特么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陈航懒得理会发小的疯言疯语,他盯紧宋婧,手心有些出汗。   想出一套套沟通方案,接着一次次自我否定。最终,宋婧决定说实话,“陈航告诉我,如果你是他小时候饲养的田园犬大黄,他想带你回家。”   “如果你不是那条狗,他会为你找户好人家,让你不必继续流浪。”   “选择权在你的手上。告诉我,你是不是它?打算跟陈航回家,还是另外找个饲主?” 第27章 黑历史   “嗷呜?”田园犬端正地坐在地上, 表情颇有些不知所措。   鲁广民非常无语, “居然一本正经地跟狗进行交涉, 看来病的不轻。”   陈航嘴巴微张, 为散人简单粗暴的交流手段感到震惊——早知道直接问话就行,他还不如自己上。   宋婧不管不顾,继续煽情,“他说过, 是妖也好, 奇遇重生也好, 他都不在乎。重要的是, 曾经救过他的狗能回到身边。”   “可如果不是过去的那只, 他绝对不会收留,因为大黄无可替代。”   “因此, 要么证明你是大黄, 跟他回家;要么江湖不见,各自安好。”   “听明白的话,快点做决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田园犬如同一尊雕像,在原地僵立许久。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它似是下定决心, 走到陈航身边, 轻轻舔舐他的右手。   “大黄?!”陈航心跳如雷, 全身血液加速。   “啊呜(是我)。”大黄像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温柔地应了声。   陈航心肝一颤, 呼吸不禁急促起来。是大黄,真的是大黄!   他一把将田园犬搂到怀里,紧紧抱住,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们来劲了是吧?这都多少年了,大黄怎么可能还活着?”   “先别忙着激动,验证下它的身份。”   煞风景的不止一人。鲁广民、宋婧几乎同时开口,制止陈航和爱犬相认。   鲁广民原本认为狗被专门训练过,这是个圈套,然而穿着道袍的家伙居然主动提起验证身份……   他表情古怪,心说现在的骗子真不简单,事先的准备工作看起来做的很充分。   “我不会弄错的,它就是大黄!”陈航言之凿凿,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宋婧心中腹诽,那可不好说。妖怪嘛,找户好人家不容易。知道陈航是个不错的饲主,冒名顶替也不是不可能。   “别忘了来之前的路上,咱们说过什么。”她淡漠提醒,“如果它是大黄,我会问出只有大黄才知道的陈年往事。如果它不是,哪怕你不想听,我也会如实告知。”   “就你那问话方式?”鲁广民被逗笑了,“我也会啊!”   他转向田园犬,一本正经道,“如果是大黄,从小跟我、跟阿航一起长大,一定知道我们的黑历史对不对?”   “来,狗子,随便说出一件,证明你的身份。”   话刚说完,他就先笑了。   “汪汪汪。”田园犬无比认真,一顿吼叫。   鲁广民托着腮帮子,笑容戏谑,“他们都说你是大黄,好吧,假设你真的是。我说,既然活了那么些年,怎么也不趁机成个精,学说人话、学变人形呢?”   又是一通“汪汪汪”,除了宋婧,没人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大黄实力不够,变不了人。”宋婧帮忙翻译,“之所以不学说人话,是怕睡觉的时候讲梦话,被饲主发现。”   “故事编的还挺逼真。”鲁广民轻嗤。   宋婧无视挑衅,径自说下去,“鲁宝贝你够了!整天欺负狗,不觉得亏心吗?”   “小时候作业忘了做,就假装本子被狗叼走,实际自己偷偷埋在树底下。”   “考试考差了,不敢给家长看,硬逼着狗动嘴,把卷子咬成一片一片,毁尸灭迹。”   “说好小时候罩住你,长大了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呢?薯片不肯给,冰激凌也没有,还故意在狗面前吃零食,缺不缺德?”   “再逼逼我就把你干过的坏事都告诉阿航!”   鲁广民面色僵硬,脸上满是惊骇。   “宝贝”是他的小名,除了家里人和陈航这个发小,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至于方才细数的黑历史……有些连陈航都不清楚,这姑娘怎么会晓得?!   鲁广民心惊肉跳,目光中透露出惊疑之色。   陈航怒极反笑,“我说你小时候怎么往我家跑那么勤快,原来是找狗背锅。专门找不会说话的坑,行啊你!”   他目光咄咄,大有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气势。   鲁广民无法辩解,只得讪讪笑了下。不过很快,他转头看向宋婧,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宋婧老神在在,“回答你的是狗,我只是帮忙翻译。”   “信你就有鬼了!”鲁广民嗤之以鼻。   “汪汪汪。”田园犬不忿,继续泄密。   “有本事嚷嚷,有本事失恋的时候,别抱着狗哭啊!”宋婧一字不落地转述。   “在朋友面前装的没事人似的,转个身就把自己灌醉,一边撸狗一边哭。”   “顺便说一句,喝醉了别瞎唱歌,真的很难听。”   田园犬凶巴巴地瞪过去,一副“我忍你很久了”的表情。   鲁广民既没办法面对现实,又想不出合理解释,于是持续懵逼。他愣愣出神,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航经历过大变活兔,接受能力要稍微强一点。见状,他迫不及待询问,“我呢?有没有跟我有关的例子?”   宋婧凑近低语。   跟狗交流片刻后,她说,“喜欢晴天的时候陪你窝在树荫里,靠树小憩。也喜欢雨天一起玩水,把毛发弄湿。”   “你为它学做饭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幸福。要是饭里不加胡萝卜,不想着让它改掉挑食的毛病,那就更好了……”   “点心的话,比起肉罐头,更喜欢宠物饼干。既好吃,又能磨牙。”   “想吃薯片、冰激凌、蛋糕、巧克力,不过想也没用,你绝对不肯买。”   “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能不能让它自由活动?它发誓,绝对不拆家。”   “阳台的阳光很好,很适合睡午觉。可以的话,它想把窝挪过去。”   ……   一点点琐碎小事,拼凑出熟悉的记忆、熟悉的画面。   不知不觉,陈航的眼眶湿润了。   “以后我不会再拘着它。”他声音哽咽,语气却是说不出的郑重。   “从来没有后悔过从盗贼手里救下你。”宋婧说。   “其实被攻击时可以躲开,它是故意没避开。因为在你家住了快十年,必须找个借口离开,换地方生活。”   “很多人接受不了妖怪的存在,不想冒险,所以悄无声息地走掉。听说即便是妖,你也愿意接纳,它很高兴。”   “大黄!”陈航重又把田园犬抱进怀里,手指轻颤。   田园犬安静极了。乖乖被抱,一动也不动。   “等等,你等会儿。”鲁广民感觉他兄弟快被忽悠瘸了,不由出言打断。   虽然暂时没弄明白原理,可他坚信,大黄已经死了。面前的女人花言巧语,为的是诱他们入局。   “他千辛万苦才跟爱犬重逢,场面感人,你就别打搅了。”光看陈航、鲁广民的反应,宋婧便知狗妖说的是实话。因此,她不但不再劝阻一人一狗亲近,还帮忙把碍事的家伙拦住。   “你当然不希望我多嘴。破坏你的好事。”鲁广民气势汹汹,“虽然不晓得你是怎么查到的那些事,可也别把其他人都当蠢货!这只狗怎么可能是大黄?我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宋婧抬眸,“你信不信不重要,反正你也不是它的饲主。”   鲁广民气到炸裂。他看向陈航,质问道,“这女人疯言疯语,一派胡言,你也要相信?”   “大黄死了,活不过来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它救了你,为你而死,你却找了个代替品。大黄在天有灵,大概会死不瞑目。”   “我帮你养狗,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屁话。认清现实,面对现实,把怀念藏在心里,这样才对得起我这些天的辛劳!”   宋婧听了一会儿,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鲁广民对大黄的感情不比陈航少。   只是他坚信大黄已不在人世,所以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拒绝相信。   执拗是种病,得趁早治。   宋婧正思索治疗方案,就见田园犬挣脱开陈航的怀抱,指指柜子,再指指自己,最后伸爪。   鲁广民微怔,“交出所有零食,就大度地原谅我?”   “汪~(没错)”它应的欢快。   鲁广民迟疑着伸出手。   只见田园犬拿起小爪子在他手心里按了按,算是交易达成。   然后轻推小腿,示意他赶紧行动,把零食交出来。   鲁广民一阵恍惚,又想起了往事。从前这种私底下的交易他俩没少做,因此特别熟稔。   陈航面露微笑,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逼人的寒气,“背着我的时候,你们俩都做什么了?”   鲁广民,“……”   也没什么,就是把不让喂的零食喂了个遍而已。   其实起初他是坚决不肯的!但架不住大黄死缠烂打。某天试着喂了一次,见它后续没有不良反应,才敢接着喂。   之后的事,就不归宋婧管了。   陈航支付完剩余的货款,她便知趣离开,腾出空间让他们叙旧。   几天后,宋婧听说宠物医院的妖怪们过了明路,被允许继续待在医院休养,直到它们想离开为止。   大黄被陈航带回家饲养,上班的时候跟去宠物医院,下班的时候陪着回家,俨然贴身保镖。   鲁广民依然无法接受“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田园犬就是大黄”这件事,多次登门找茬。结果越是接触,越是觉得熟悉亲切,最后不得不承认陈航是对的。   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再见面,陈航把大黄宠上天。要星星不给月亮,陪吃陪喝陪玩,想干什么都由着它。   为此,白绵羡慕坏了,“同是妖怪,我怎么就没遇上那么好的饲主!”   “能遇上好老板也是种幸运。”天医生.天南星感慨不已,“换作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后,果断辞退非人类员工不说,可能还想尝尝红烧兔妖是什么滋味。”   白绵:“……”   是的,活着就该庆幸。 第28章 再见面   回到道观时天马不在, 庭院里空空荡荡, 寂静无声。   宋婧取了书籍,沏了壶茶,迈进主殿安安静静看书。   过了好一会儿,书籍仍停留在最初打开的那一页。   宋婧靠坐在椅子上,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十分反常,“天马跑出去玩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我为什么会介意?”   明明很清楚, 三五天不回来是常态,天天在她面前晃悠才是少数情况。   发了会儿呆,确定看不进书,她索性站起身, 去了后山。   **   “滚滚?”隔着大老远,宋婧就喊了一嗓子。   “这儿呢, 这儿呢!”熊猫精兴奋招手, “散人想吃点什么?”   宋婧靠着滚滚坐下,“心情不好,不想吃东西。”   “心情不好就更得吃零食!吃了才会好起来!”滚滚义正言辞, 谆谆教导。   宋婧失笑, 顺手摸了摸毛脑袋,“不用,我就坐这歇会儿。”   好吧。滚滚调整坐姿, 让散人靠的更舒服。   清风徐徐, 鸟鸣阵阵。偶尔树叶沙沙作响, 萦绕耳畔。   不知不觉间,宋婧睡着了。   滚滚偷瞄身侧,发现自己的爪子被散人抓在手里。它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大概是被当毛绒玩具了……   **   一觉好眠。直到夜幕降临,宋婧才幽幽醒转。   她本想跟滚滚道别,不料滚滚睡的比她还香,无奈之下只得松开手里的小爪子,静悄悄离去。   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咴咴”声。   宋婧唇角上翘,说的却是,“还知道回来?”   天马从天空中落下,围着小崽子转了两圈。甚至鼻子翕动,一连嗅了好几下。   “别问了,身上只有熊猫味。”宋婧把马脑袋推开,“我去做饭。”   天马打了个响鼻,不再缠着她。   虽然没有问滚滚要食材,不过冰箱里还剩好些。   宋婧当即做了个菌菇汤、竹笋炒肉、萝卜烧牛腩。   吃饭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提起,“整天往外跑,到底是干嘛去了?”   “咴咴。”天马毫无诚意地敷衍,心里则在想,小金库怎么能告诉你呢?说出来不就没了吗!!   “对我还保密?”   天马装死不出声。   “好吧,不逼你了,想说的时候再说。”宋婧将话题带过。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十多天过去了。   宋婧盘算着,要不给自己放个假,出门玩一天。就在这时,白云道长突然登门。   “稀客。”她边说边倒茶。   “嘿嘿,闲来无事,上道观讨杯茶水,希望道友别怪我唐突。”白云道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看起来和蔼又亲切。   “随便喝,茶水管够。”   上次见面,白云道长又是献上朱砂,又是奉上雷击木做的符纸。当时约定,如果之后有需要,可以随时上清玄宗。到时候,天马会再帮忙加工两批法器。   无事不登三宝殿。宋婧估摸着,这回过来估计是要说法器的事。   因此她也不搭话,只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等白云道长主动开口。   “散人,我来了也有一会儿了,怎么不见客人拜访?”白云道长东张西望,好奇询问。   “我年纪轻,又是张娃娃脸,谁会把我放在眼里?”宋婧轻笑,“师傅没回来,愿意登门的不多,我乐的清闲。”   “像散人这样的高手,放在眼里怎么够?必须放在心里,顶礼膜拜!”白云道长一本正经,不住夸赞。   宋婧笑了笑,无动于衷。   白云道长心里直犯嘀咕,“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是不是想赖账,假装自己没应承过?”   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些坐不住。   清了清嗓子,他说, “散人,那个马形摆件的事……”   “承诺依然算数。”宋婧毫不犹豫回道。   白云道长心中大定,笑容更加真挚,“这回带来了一百件木雕,麻烦道友了。”   “小事,不麻烦。”说着,宋婧就把天马喊过来,吩咐它开工干活。   跟上次一样,白云道长一手拿木雕,一手捧着朱砂,递到灵兽面前。   天马抬起右前蹄,先在朱砂上按了按,然后点睛开光。   一人一马配合默契,效率极高。   宋婧颇为纳闷,“上次少说也有三四十件法器,这才过去多久,全卖光了?”   “道友有所不知,这世上有钱人多的就是。东西好用,卖起来特别快!”白云道长擦了擦额头汗水,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   “一件马形法器报价五十万,听起来挺贵是不是?嘿,我刚证明法器能趋吉避凶,就有人一下子买了五件!”   “说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回去给朋友亲戚一人送一件,护宅保平安。”   “有钱人么,不缺钱,就想活的久一点。什么都不怕,最怕自己出意外。”   宋婧心说,听起来一个个的都跟钱有仇。不花出去,放在口袋里嫌烫手。   不过再一想,木雕由天马开光,哪怕只是沾染上一丝气息,也比一般法器有灵性。五十万买下,说实话不亏。   成品越来越多,木讷的摆件越来越少,白云道长笑的快要合不拢嘴。   等到最后一件开好光,他利落地将东西收好,接着面色一正,“散人信守承诺,我也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那种人。”   “据我所知,有位大主顾经常做噩梦,半夜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目前已经持续好几个月,用医学手段怎么都治不好。”   “他为人大方,给钱又爽快。要是散人能治,不如由我在中间牵个线?”   “你怎么不去?”宋婧反问。   白云道长摸着肚皮,一脸的无奈,“就我那点本事,还是卖法器的行当适合我。”   “要是牵了线,最后却治不好,那该怎么办?”宋婧又问。   “又不是神仙,谁能拍胸脯保证,说自己包医百病?”白云道长郑重道,“哪怕治不好,对方也会给个红包,算作辛苦费。那人是明事理的客人,难缠的我也不敢介绍给你。”   万一互相看不顺眼,最吃亏的是他,两头不讨好。   宋婧颔首应下,“好吧,我就跟你走一趟。”   白云道长大喜,笑容满面。   旁听全过程的天马,“……”   它恶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心说,刚哄它给木雕开好光,下一秒就把崽崽拐出门,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白云道长正跟无尘散人聊天,莫名感觉一道炽热的视线盯着自己。顺势望去,发现是天马,他十分不解,“道友,你这灵兽怎么一直看着我?”   还凶巴巴的……   宋婧露出苦恼之色,“最近心情起伏很大,一会儿灿烂,一会儿忧郁,我也搞不懂它。”   “会不会是病了?”白云道长忍不住关心——他还指望天马再给他开几次光呢!   “谁知道呢?”宋婧发愁,“认识的人里,也没个会给天马看病的。”   “我帮你在朋友圈问问。”   “多谢白云道友。”   宋婧抽空转过身,耐心叮嘱,“我出去一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记得自己弄饭吃。”   天马气坏了,扭头就跑。   踏出殿门时,听见白云道长忧心忡忡地说,“看来病情真的很严重。”   天马脸一黑,死胖子,以后别想让它帮忙开光!   **   收拾收拾,宋婧做好准备。   白云道长出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回复,“行了,约好下午一点见面。”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白云道长是开车来的,此时当仁不让坐上驾驶位,一边开车,一边做介绍,“雇主姓顾,是个生意人,专门做翡翠生意。早年外面到处跑,忙赌石,一刀天堂,一刀地狱,刺激的不得了。”   “现在四十多岁,年纪大了,不爱动弹。平常就待在市里,收购些解剖好的玉石材料,加工后放到店铺里售卖。”   “玩赌石的,都相信运气这回事。有次我卖了匹木雕马给他,用了一段时间觉得还不错,立马就把我奉为上宾。”   “他那病是怎么回事?”宋婧趁机打听。   “不清楚,查不出来。”白云道长老实交待,“顾总曾经找过专家就诊,说他思虑过度,才会一直做噩梦。之前试着吃安眠药,效果挺好,可如今已经有抗药性,吃了也不起效。”   宋婧不由侧目,“你把我找去,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客串心理医生,耐心开导?”   “我治不好,不代表散人你不行!”白云道长振振有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过去瞧一眼,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宋婧,“……”   这莫名其妙的信任是哪来的?怎么比她自己还有把握?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她说。   “这样就行了。”白云道长也不勉强。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   宋婧极目远眺,发现竟然看不到边。   白云道长笑着道,“顾总以前去过S市,特别喜欢那的园林。这不,买了别墅后,让人依照S市的园林风格给他装修。”   “有钱任性。”   进门往里走,亭台楼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宋婧差点以为自己身处旅游景区。   “听说年纪大了,都喜欢逛公园。这户人家倒好,直接在家里建了一个。”她低声自语。   “这边请。”白云道长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在走廊尽头见到人。   白云道长自觉挺胸收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顾总,我把人带过来了。这位是无尘散人。”   宋婧踱步靠近,却见面前站了两人。   一人四五十岁,眼底乌青,脸色难看,眉间有一丝郁色。一人三十岁出头,身穿白大褂,戴了副金丝眼镜。   看见她和白云道长一块儿走过来,白大褂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赞同。 第29章 治疗方案   眼底乌青的那位, 大概就是赌石起家的顾总。至于另一位……   宋婧扫了一眼, 猜测应该是医生。   果不其然,顾总点头示意,“道长辛苦了。”   白云道长谦虚一笑,“要是侥幸帮得上忙,那就太好了。”   白大褂插了句嘴,“顾总, 这事急不得, 得慢慢静养。”   “康医生有什么好办法?”顾总问。   “多运动,多锻炼,放空大脑,进入自然睡眠。”康医生正色道, “这事旁人帮不上忙,还得顾总自己调整好心态。”   白云道长笑眯眯, 嗓音不高不低, “就是靠自己调节不了,才需要求助外界。想到的办法都试一试,说不定就能起效呢?”   康医生眉头紧皱, 表情不悦。他行医多年, 最怕病人嫌治疗方案见效慢,转身跑去尝试偏方。没效果就算了,还可能把情况弄得更糟糕。   然而他只能劝说, 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   顾总沉吟片刻, 看向宋婧, “散人怎么看?”   康医生心里一阵憋屈。新来的道姑跟胖子一伙的,难道还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看法?当然是附和。   不料宋婧神情疏离,淡漠回道,“一个治标,一个治本。”   “怎么说?”顾总追问。   “身体没毛病,也不是妖物作乱。应该就像医生说的那样,思虑过重。”宋婧神色清冷。   “我有办法让你立即入睡,不过这跟服用安眠药一样,吃了才有用,而且只能管一时。”   “如果按照医生的治疗方案,见效虽慢,但调整好心态,以后不用再吃药。”   康医生颇为惊诧,似是没想到自己的说法会被认同。   可出于职业道德,踌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提醒,“是药三分毒,不能乱吃。”   “不是药,是鱼干。”宋婧边说边把冉遗鱼鱼干掏出来。   冉遗鱼,吃下它的肉,人睡觉时便不会做噩梦。   康医生嘴角抽抽,他头一回听说吃鱼能治惊梦。   “不想吃的话,贴符也行。”接着,宋婧从兜里取出昏睡符,老神在在,“就是有点小小的副作用,贴完一定会晕八个小时。下雨、打雷、尖叫,怎么折腾都不会醒。”   继推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鱼干后,这货又开始推销符纸,像极了神棍。康医生撇过脸,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白云道长望着无尘散人,眸中闪过一丝敬仰与钦佩。   身为一名职业道士,难道他没看过山海经,不晓得冉遗鱼对症吗?不,他心里很清楚。   事实上,不仅冉遗鱼对症,鵸鵌的肉也有类似的效果。   可知道有什么用?他手上既没冉遗鱼,也没鵸鵌。知道怎么治容易,难的是弄到材料。   至于画符……   白云道长万分悲痛地想,他要是会画,就不会被逼的改行了。   “先试试看吃鱼。”顾总很快做出决定。   “顾总!”康医生想要制止。   “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精神萎靡,实在是太痛苦了。”顾总郑重道,“就算会有后遗症,我也想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闻言,康医生这才不再阻拦。   但冉遗鱼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宋婧适时出声,“一条鱼二十万,先付账。”   康医生瞪大眼睛,多少??医生算是高薪职业,他忙活一年也就这点收入,这家伙居然一条鱼卖这么贵?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良知!   顾总拿捏不定,下意识看向白云道长。   白云道长微微一笑,“顾总可能不清楚,我和散人是老朋友。那马形木雕摆件,就是托散人帮忙开的光。”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   两人老朋友,言下之意是信得过。   故意提起之前售卖的法器,无形中可以增强顾总对宋婧的信心。   果然,一听马形摆件是她做的,顾总眉目舒展,赞不绝口,“自从把木雕供在书房,不仅人的精神好多了,做事也顺利。有几次遭小人算计,全都有惊无险地躲过了。”   他本不信世上存在法器。只是见身边的朋友都请神请佛地供着,便无所谓地随大流,买了个马摆件法器回家。不管有用没用,好歹是个心理安慰。   某次做生意被设计,跌进坑里差点爬不出来,他一度怀疑法器没用,还想把木雕扔掉。谁知刚拿起来,就见摆件底座裂了条缝。   法器供在书房,没碰着,没磕着,怎么就裂了一道缝?   突然之间,顾总想起了宝物有灵、能帮人挡灾的说法。   从那以后,他就上了心,时刻留意着。   后来某天又被暗算。解决完公司琐事后,他迫不及待赶回家。   进入书房,拿起摆件一看,马的左前蹄断裂,无故掉落在地上。   事情实在太过凑巧,接连数次后,顾总不得不相信,他捡到了宝贝。   宋婧施了一礼,并不答话。木雕是天马开的光,严格算起来,不是她的功劳。   白云道长眨了眨眼,天马是散人豢养的灵兽,属于实力的一部分。天马开光,四舍五入等于散人开光,没毛病。   不过散人的目光太过炽热(严厉),他情不自禁挪开视线,转移话题,“这鱼是稀罕物,数量少的可怜,二十万不贵。”   康医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些人啊,拿个破碗就敢说是古董,拿条鱼就敢说比熊猫还金贵。   套路,全都是套路。   奈何顾总真就信了!回屋,转账,吃鱼,动作一气呵成。   鱼肉入肚,浑身上下升起一股暖意。顾总只觉得眼皮子耷拉,困意上涌。   “今天先到这里,改天再聊。”他招来管家,让他把贵客送出去。   康医生跟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刚吃完鱼,立马就能睡着,怎么可能?!   “世界上有些事,用科学无法解释。不是你不相信就不存在。”说完,宋婧告辞离开。   白云道长拱了拱手,跟着一道出门。   走出一段距离,宋婧冷不丁提问,“知道我手里有冉遗鱼,故意把我喊来?”   “互惠互利,互惠互利。”白云道长忙道。   “这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云道长憨笑道,“顾总这个级别的客户,不在乎多花点钱,就想让日子过得舒坦点。”   “他再有钱,没有渠道,也买不着冉遗鱼、昏睡符。这时候由我帮忙牵个线,可不就显得人脉广么。”   “散人见多识广,或许觉得这只是小事一桩。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   “只要问题能解决,多花点钱不算什么。怕就怕挥舞着钞票,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靠吃冉遗鱼入睡,能算解决吗?”宋婧怀疑,“丑话说在前面,我手里没多少存货。”   “不是还有昏睡符嘛!”   “我怕杀手摸过他床边,他还昏迷不醒……”   “总之问题暂时解决了。”   白云道长偷偷摸摸往周围瞥了一眼,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嗓音,接着道,“我其实挺想建议把他打晕,强迫入睡,一直忍着没说。”   万一没控制好力道,不是敲晕,而是砸死,那该怎么办?考虑到操作难度太高,风险系数太大,他不得不忍痛舍弃这个方案。   宋婧,“……”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好清纯,好不做作。   **   走到门口,两人迎面而来,差点撞上。   宋婧往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不由怔住——迎面而来的两人很有些面善,像是在哪儿见过。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丘陵心里一突。   在他身旁,银发少年抿紧嘴唇,脸上写明“我很不开心”。   “我们来找顾总,可惜不凑巧,他刚睡下。所以先离开,改天再来拜访。”白云道长打圆场。   “你不认得我?”银发少年一双星目紧盯宋婧不放,忽然开口。   “认错人了吧?”宋婧反问。   少年气鼓鼓,表情贼不高兴。   宋婧莫名有种谜之熟悉感。   “在刘燕举办的私人宴会上,咱们曾经见过一面。不过当时太忙,没来得及打招呼。”丘陵笑着提醒。   宋婧面无表情,心里则在想,那他们不认识,不是太正常了么?本来就没说过话,也没互相通过姓名。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丘陵主动做介绍,“我叫丘陵,这位是我的表弟白彦明。”   “你们好,我是宋婧。”   白彦明没吭声,心里十分烦躁。   小崽子认得出别人原型,就是认不出他!慧明是怎么教徒弟的?为什么基本功一点都不扎实?   他越想越郁闷,简直气成河豚。“神兽变成人形,气息会自动隐藏”这一常识,则被他自动忽略掉。   事实上别说是他,就算是九尾狐,气息也隐匿的好好的。在宋婧、白云道长看来,他们是在跟两个普通人对话。   “两位下午好,我叫白云道长,这是我的名片。”白云道长做自我介绍的同时,分别给两人递了名片。   “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少年不敢置信,一副受伤的表情。   宋婧仔细打量,发现这人的相貌实在精致。一旦遇见,确实很难忘怀。然而再漂亮,也跟她没关系。   估摸着这位小少爷长这么大,可能从来没被无视过,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宴会上在忙其他事,没留意。”   不等对方再开口,她看向白云道长,说了句,“走吧。”   随即大步迈开,不给人阻拦的机会。   白云道长道了声“再见”,然后快步跟上。   白彦明一言不发,浑身上下直冒寒气。   丘陵忍不住往远处挪了两步。停下后不放心,又挪了两步,这才干笑道,“谁晓得他们只呆一会儿呢?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不弄发型,直接赶过来了。”   白彦明低着头,脸被刘海遮住,看不清神色。 第30章 登门致谢   丘陵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心里则在想,他要不要再往外挪一挪?火山随时有可能爆发, 靠的太近太不明智。   没等他行动起来,就听白彦明幽幽提问, “我长得不好看吗?”   这是道送命题!   丘陵差点被口水噎到,表情古怪, “当然好看,为什么这么问?”   “别说迷恋上我了, 就连我人形长什么样, 她都记不得。”白彦明神情恹恹,“要是长得好看, 她哪儿会对我爱答不理?”   丘陵, “……”   谜之有道理。要知道,大部分雌性生物都是看脸的,只有极少数例外。   他绞尽脑汁, 想尽办法安慰,“或许她脸盲, 分不清谁是谁。”   反正神兽大人盛世美颜, 颜值特能打,俘虏万千少女根本不在话下!   白彦明抿了抿唇, 情绪依然低落。   **   蹄子虚踏, 天马逐渐从空中落下。   庭院里没有人, 也不知小崽子跑去了哪里。   天马无心搜寻, 跑到池塘边来回踱步。照完左边照右边, 偶尔甩甩尾巴,拍两下翅膀。   不管怎么看,它都觉得自己俊美无俦,美好的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跑出来的一般。   可惜,小崽子傻乎乎的,一点不懂欣赏。   “你在干什么?”身后冷不丁响起询问声。   天马受了惊吓,一连退开好几步。   “在照镜子?”宋婧漫步靠近,笑道,“要不我买个等身镜给你?又大又亮,比水面倒影清晰很多。”   “咴咴。(它不是,它没有)”天马恼羞成怒,撒开脚丫子,一溜烟跑了。   “怎么又生气了?”宋婧一脸茫然,“亏我还想送礼物哄你开心……”   揉了揉眉间,她神情落寞,低声呢喃,“脾气越来越古怪,也不晓得到底在想些什么。”   **   一连好几天,天马都没回道观,也不知跑哪去了。   宋婧做做功课,喝喝茶,打扫打扫庭院,日子过得像从前一样清闲。   只是偶尔,她会不自觉走神。等到反应过来,往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师傅跑了,天马也去玩了,道观里就剩我一个。”宋婧托着腮帮子,认真考虑,要不她也离家出走算了。   没等拿定主意,倏然神色一动。   “客人请到主殿来。”她朗声道。   没多久,顾总出现在殿门口。   宋婧添了杯新茶递出,声音清脆悦耳,“顾总请坐。”   说话的同时,她悄悄打量对方气色。眼底乌青变淡,脸上泛着红光,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粗粗扫过一眼,心里立时有谱。   顾总也不客气,顺势坐下,“多亏散人出手相助,这几天觉睡的足,没做噩梦,精神好多了。”   “恭喜。”   “就是最近两天……睡觉又不太踏实……”   宋婧神色如常,“之前就跟客人提过,我的办法只能治标,医生的治疗方案才能治本。”   “怕只怕我还没调整好心态,就因为睡眠不足被逼疯了。”顾总笑容苦涩,深吸一口气,试着商量道,“上回吃的鱼干,不知是否还有存货?”   宋婧算了算,“有的,还剩五条。”   顾总迫不及待地表示,“我全要了!”   “顾总,鱼干品种奇特,产量稀少。”宋婧不得不把话说清楚,“即便是我,也很难大批量弄到。这回买的到,下回就不一定了。”   说到底,他还是得自己多努力,治好失眠的毛病。   “年纪大了,经历的事也多。很多回忆,不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顾总抿了口茶,只觉得舌尖泛开一股苦味,“越是逼迫自己忘记,反而越是记的清楚,我也很绝望。”   听见顾客这么说,宋婧只得轻叹一声。   倒是顾总很快看开,“买不到鱼干不要紧,不是还有散人的昏睡符吗?应该也好用。”   弄条鱼就能让他摆脱噩梦,他对无尘散人的实力再无怀疑。   “睡是睡得着,就是有点副作用……”宋婧含蓄提醒。   顾总哂笑,“前些日子,因为睡眠质量太差,睡眠时常太短,我心里一直在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相比之下,一点副作用算不了什么。”   沟通完毕,宋婧提笔画符,一口气画了五张昏睡符才停下,“鱼干二十万一条,符纸十万一张,总共一百五十万。”   顾总直接转账两百万,“多出的五十万算谢礼。”   宋婧心想,给钱大方,为人爽快,看来白云道长没骗她。   “听说白云道长出售的木雕摆件是由散人开光?”顾总撇开茶沫,状似无意间提起。   “对。”这话是白云道长亲口所说,宋婧不好反驳,便承认了。   “除了马形摆件,有没有效力更强的法器?”顾总温和地笑了笑,“散人放心,价钱好商量,绝对不会让您吃亏。”   然而宋婧依旧摇头婉拒,“道观不做法器生意,有需要请找白云道友。”   “那马形摆件?”   “我欠了白云道友一份人情,因此破例为木雕开光。”   顾总暗叹,像无尘散人这样的高人,多难得才会欠下人情?机会可遇不可求呐!   他摇了摇头,放弃原先的计划,打算抽空找白云道长,多买几件法器囤在家里。   又坐了一会儿,顾总告辞离去。   宋婧把玩着茶杯,莫名想起负责为木雕开光的苦力工。   “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到它?疯了。”她抓了抓头皮,试图让自己清醒。   **   又过了一天,天马还是没回来。   宋婧打扫庭院,扫一下往门外瞥两眼,扫一下往门外瞥两眼,颇有些心不在焉。   “以后好吃的统统没有了!天天在外面野的家伙,只配喝粥!”一边打扫,嘴里一边碎碎念。   突然,门口传来声响。宋婧猛地抬起头,下一秒却听见了脚步声。   “是顾客啊。”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宋婧扬声道,“客人请到主殿来。”   地也不扫了,随便收拾下,便去主殿接待顾客。   来人是名二十岁出头的女性,模样青春靓丽,活力十足。   见到宋婧后,她也不怕生,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咧咧问,“道观里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师傅出门云游,不知归期。目前道观里的确只有我一个。”宋婧淡然回道。   “换句话说,就算全员到齐,也只有两个人?”女孩噗嗤一下笑出声,“什么道观啊?也太凄惨了吧?”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宋婧不疾不徐地说,“地方不大,本事却不容小瞧。”   “要真有本事,怎么冷冷清清的,也没见有人过来上香?”女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主殿扫了一圈,接着直言不讳道。   “清玄宗不奉香火,不接待俗客。若没有其他事,客人请回吧。”宋婧改下逐客令。   “啧啧啧。”女孩连连咋舌,“说不过我,就打算把人赶走?这就是清玄宗的待客之道?”   “对于上门求助的客人,当然会好好招待。可要是有人故意上门找茬,我也不会客气。”宋婧冷冷一笑。   “我哪有故意找茬?”女孩十分不满,“说的分明都是实话!你被戳中了痛脚,所以才恼羞成怒,想要把人赶走。”   宋婧只问一句,“你要是信不过清玄宗,何必上门求助?”   几乎每句话都带着贬低和恶意,在别人眼里,这就叫做找茬,哪怕对方不承认。   “朋友力荐,说这儿的符纸好用,道士也厉害。我觉得好奇,就过来看看。”女孩坦言。   好奇,过来看看。也就是说,这人过来的目的是参观景点,压根不需要帮忙。   宋婧本就心情不佳,这会儿眉心直跳,很有几分按捺不住火气,“既然无事,客人请回吧。我待会儿还要做功课,无暇招待。”   然而女孩就跟听不懂似的,不满轻哼道,“就你这待客之道,招待还不如不招待呢!”   随后大手一挥,理直气壮地说,“你忙去吧,我自己会逛。”   这姑娘,听不懂人话啊。说了不奉香火,不对外开放,还自说自话地决定在道观里乱逛。   既然无法沟通,那么宋婧也就不费那个功夫了。她走到客人身边,将一张符纸拍在对方肩上。   “你干什么?”女孩抖了抖肩膀,脸上满是嫌弃。   宋婧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敢在寺庙、道观这种地方大放厥词,自然要承担相应后果。   屋内忽然狂风大作,吹的人睁不开眼。   “什么啊?屋子里怎么会刮风?”女孩心里直发慌,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待狂风平息。   大风吹了约有十秒钟,等到停下来的时候,睁开眼一看,女孩彻底惊愣住——不知何时,她竟已不在道观内!周围景物颇为眼熟,像是之前看见过。   回想片刻,她不由惊呼出声,“这不是来时的那条路吗?!”   因为路边的指示牌格外破旧,还有缺口,所以留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想到眨眼之间,自己就被扔出道观,女孩悚然而惊。   再想想自己出言不逊,说的那些话,她的额头冒出冷汗,“怎么办?万一道长认为行为不恭敬,会不会给我下咒?”   越是深究,越是心里发寒。   听朋友说起道观的事迹时,她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满心以为对方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才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万万没想到,人家有真才实学,并非水货。这就很尴尬了。   女孩来回踱步,面露焦躁,像是拿不定主意。良久,她咬咬牙,痛下决心,打算返回道馆郑重道歉。   按照记忆原路返回,快要抵达清玄宗时,却发现周围弥漫着浓雾,瞧不清前进方向。   不管尝试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原点。   就算想道歉,她也回不去了。   女孩走了许久,累的气喘吁吁。再加上心里害怕,最后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   同一时间,道观内。   宋婧低声呢喃,“有些人呐,不受点教训,就没办法学乖。来时开的汽车已经被送到山脚下,回去的时候能看见。山路崎岖,你就花一个多小时慢慢走吧。” 第31章 骗子   下午, 一名二十四五岁的男性顾客登门。   “客人前来所为何事?”宋婧添了杯新茶递出。   青年面容稚嫩,带了点学生气,似乎刚脱离学院生活没多久。闻言, 他老老实实回答,“你好,我叫姚俊, 最近运气不太好,想找人帮我看看。不晓得道观卖不卖转运符?可以的话,我想求一道。”   宋婧仔细端详对方面容,片刻后蹙了蹙眉,“客人印堂发黑, 近日恐有性命之忧,建议购买平安符随身携带。”   事实上, 她会画转运符,但并不打算出售。   转运符有什么功效呢?   打个比方,某人原本会因为车祸当场死亡, 佩戴转运符后, 可能就变成植物人,或者受重伤。   又比如参加某个比赛,前三名作品水准相近。佩戴转运符后, 可能因为作品特别符合评委审美, 侥幸得第一。   说到底, 命格难改, 能做的只是稍稍添加些运势。   另一方面, 能改也不能随便乱改,因为会牵扯到其他人。   青年面露异色。什么印堂发黑,近日恐有性命之忧,听起来就像江湖骗子!说了那么多,实际上为的都是最后一句——向他推销什么劳子平安符。   姚俊自认已经看穿对方套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提问,“平安符要多少钱?”   “十万一张。”宋婧从容道。   姚俊嘴角抽抽,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耻程度。在黄纸上随便弄点图案,就敢报价六位数,实在黑心。   “你不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了吗?”他婉转暗示。   “十万块钱买条命,不算贵。”宋婧不以为然。   “如果出不起价,买不起符箓呢?”姚俊十分好奇,“道长会不会慈悲为怀,将平安符免费送出?”   宋婧抬眸,反问,“假设你生了重病,上医院做检查,得知要花十来万才能救命。由于家境贫寒,付不起医药费,你会要求医生免费为你治疗吗?”   姚俊噎住。对方的意思很明白,免费是情分,收费是本分。她虽不知遇见类似的事情后自己会怎么做,但绝不愿意接受道德绑架。   “两件事情性质不一样!”姚俊心想,区区一张道符,怎么能跟治病救人的良药相提并论?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宋婧淡定饮茶。   “那就太可惜了,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买不起符纸。”姚俊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价格能便宜点,说不定就买道符纸防身了。”   比如砍去三个零,跳楼大甩卖。   宋婧凝望片刻,倏然轻笑,“客人何必演戏?其实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姚俊心里一突,颇有种秘密被人揭穿的窘迫感。他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放弃辩驳,闭上嘴,静静聆听对方高见。   “从面相上看,客人家境殷实。区区十万块钱,算不了什么。”宋婧淡然道,“吃药是救人,佩戴符纸也是救人,二者并无高下之分。从客人说两件事性质不一样开始,我便明白,你并不相信符箓一说。”   因为认定是诈骗,钱会打水漂,所以才会觉得不值得。   “亏我还特地穿了地摊上买的休闲服,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姚俊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面色一肃,正色道,“重新介绍下,姚俊,新闻专业大四学生,最近正在调查我国的道教文化和封建迷信,打算以此为题写毕业论文。”   “目前正深入犯罪团伙内部,研究诈骗手段?”宋婧问。   姚俊打了个哈哈,“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要研究。”   “我也希望道家符纸真实存在,可调查资料显示,所谓的道士都是骗子。他们绘制的符纸,没什么效用,戴在身上顶多起个心理安慰作用。”   “我甚至发现,这些人精通话术。说话从来都是模棱两可,不留把柄。”   “有能力的倒是有,只是这一行鱼龙混杂,行外人轻易无法分辨。”宋婧低喃。   “不知道有没有,反正我从来没遇见过。”姚俊耸耸肩,特别光棍地表示。微微停顿,他半开玩笑地道,“要不您大显神威,让我见识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不抱希望,更多的是种调笑。   可谁让对方一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姿态呢?就好像她是正经道士,名声被其他人拖累了一般。其实都是骗子,谁比谁高贵?   宋婧敛目垂眸,过了一会儿轻轻应了声,“好。”   姚俊,“???”   这剧情走向是怎么回事!   宋婧径自站起身,取出黄纸、朱砂、竹笔,毫不犹豫开始画符。   只见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仿若天成。停笔时,符文上隐有微光闪过,快到肉眼难以察觉。   搁下笔,她将符纸递出,“你要的平安符。”   姚俊木着脸,不太想接。他怕对方碰瓷,说他接触过符纸,已经认主,再也卖不了旁人。   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掏十万块钱。   钱倒是小事,被逼着强买强卖着实让人反感。   “拿着吧,暂时不收钱。”宋婧像是看破姚俊在想什么,朗声道。   “既然你说道士都精通话术,说话从来模棱两可,以便自圆其说,那我便大着胆子猜一猜。”   “三天内,你必有一难。随身携带符纸,可帮你挡去这一劫。”   真的假的?姚俊半信半疑。   一方面,对方信誓旦旦,仿佛胸有成竹。   另一方面,上门拜访前他特地做过伪装,名牌、奢侈品一律没带。全身上下都是地摊货,加起来不超过二百块。这样还能看出他是富二代,除了认识他本人,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然而问题是,他一向低调。就连认识好几年的朋友,好些都没意识到他家境优渥。面前这人只是刚见面,怎么看的出来?难道真是面相透露了他的底细?   姚俊不愿相信,又找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一时间别提有多纠结。   宋婧继续叮嘱,“平安符起效后,会自动燃烧,化成灰烬。你把这道符妥帖安放好,等到灾难过后检查,等看见符纸变成符灰,自然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符纸自燃?这不符合科学常理。”姚俊抿了抿唇,坚决把手插在衣服兜里。   宋婧认真表态,“没有这道符,你怕是躲不过这一劫。如果已经被告知会有什么结局,依然不愿收下平安符,我不勉强。命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姚俊,“……”   此时此刻,他仿佛明白了受害者们为什么会前仆后继,接连上当受骗。   哪怕明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在胡说八道,他也忍不住心惊。脑子里反复回响一个念头,“万一她说的是实话,那该怎么办?万一呢?”   姚俊板着脸接过平安符,口气生硬,“是你说不收钱的啊!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宋婧神色淡淡,“只是暂时不收。等到符纸起效,救你一命,你自会跑到清玄宗,主动将十万块钱奉上。”   毕竟这位只是不想被骗,而不是真的付不起。   姚俊,“……”   越说越像真有那么回事。骗人之前,这货是不是先把自己洗.脑了啊?   他嘴角抽抽,虚伪地表示,“那真是谢谢您咧。”   至此,两人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少女镇定下逐客令,“清玄宗不奉香火,不接待俗客。若没有其他事,客人请回吧。”   身份已经被揭穿,姚俊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他站起身,悻悻离去。   等到人走后,宋婧低声自语,“我是不是该沐浴更衣,去去霉运?这两天也太倒霉了……”   先是天马不理她,再是有人上门挑刺,最后记者把她当骗子,企图揭露犯案手法,戳穿犯罪现实。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只叫人应接不暇。   **   另一边,姚俊离开清玄宗后也没闲着。他转身去了香火旺盛的寺庙,找人给他算命。   “最近诸事不顺,麻烦大师为我算一卦。”他口吻谦虚,模样虔诚,似乎是最忠实的信徒。   摆摊的和尚当即卜了一卦。谁知占卜刚结束,他就大摇其头,“施主,此卦大凶呐!”   姚俊心里一紧,暗道,该不会占卜结果也显示性命堪忧?虽说他不信这一套,但如果很多人告诉他即将小命不保,心里难免犯嘀咕。   不料和尚施了一礼,语气深沉,“此卦叫做‘凡事皆不成’。找工作,工作不顺心。找女朋友,女朋友不如意。生活中经常跟朋友争执,人际关系一般。”   姚俊听了个开头,便哑口无言。   他虽然才大四,但已经找好工作单位,工作内容是他最喜欢的。   女朋友暂时没有,可一旦想谈恋爱,多的是合适人选慢慢挑。   至于人际关系,那就更扯了。他不爱斤斤计较,跟谁都处得来。哪怕没有深交,面子上总归过得去。   占卜结果居然完美规避,没有一项是准的,姚俊半天说不出话来。   和尚以为说中游客心事,使对方大受打击,不由卖力劝说,“客人可以购买转运佛珠。这佛珠开过光,经常佩戴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多少钱?”姚俊问。   “不贵,才一百三十块。”和尚回答。   然而就连这一百多,姚俊都不想掏,“在这帮人嘴里,顾客就没一个能有好下场。要么快倒霉了,要么快没命了,要么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也对,如果心里没点危机感,谁会掏钱买东西?”   自认看穿骗局,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离去。   而之前宋婧跟他说过的话,则被认为是套路——故意危言耸听,引起顾客的焦虑感,然后推销产品,以此谋利。   戏演的不错,可惜骗不过聪明人。 第32章 预言成真   回到租房,姚俊打开电脑, 开始撰写论文。   因为接连被忽悠过好几次, 都是差不多路数, 他思路清晰,写的飞快。不多时, 一小半论文已经写好。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打了个哈欠, 姚俊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至于宋婧之前告诫过他的话, 早就忘得精光。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呛人的气味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搞什么?咳, 咳咳,什么味道?”姚俊半梦半醒, 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想要干什么。   “噼里啪啦。”   火星四溅, 火焰剧烈燃烧, 浓烟越来越大。   姚俊意识到什么, 艰难地睁开眼,定睛打量四周环境。过了一会儿, 他终于反应过来,“租房着火了!”   说完,着急忙慌地起床。   火势越来越大, 浓烟迷雾, 熏得人睁不开眼。只听见“啪嗒”一声脆响, 天花板掉下一大块。   事出突然,姚俊僵硬地愣在原地。除了下意识护住脑袋,其他什么想法也没有。   口袋微微发烫,像是着了火。   “砰”的一声,天花板掉落在姚俊身旁,差点砸中他。   “妈呀。”   姚俊顾不得庆幸,哆嗦着站起身,用水将被子沾湿,然后顶在头上,闷头往外跑。   印象里,发生火灾时应该这么逃生。至于记忆有没有出错,他就不知道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尽可能远离,逃出生天。   跑到公寓楼,姚俊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只觉得肺部充斥着炙热的气息,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无缘无故,怎么就起火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好些居民在他之前跑出住宅,闻言,其中一人不由插了句嘴,“听说是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   这就仿佛打开了话茬子一般,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絮叨起来,“大晚上的,怎么就起火了呢?半夜醒来一看,周围又是烟雾,又是火苗,简直吓死个人!”   “谁说不是呢?一点防备都没有。”   “话说回来,这老小区盖了有三十多年了吧?电路老化不稀奇。”   “消防车和救护车呢?怎么还没来?刚开始在睡觉,没察觉。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吸入大量浓烟,说不定有人直接昏死过去。我估摸着还有居民被困在里面,快救人呀。”   “在这小区住了一辈子了,本来不想挪窝,现在看来不行了。继续住下去,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听着人们的议论,姚俊一阵后怕。要是苏醒的晚一点,又或者天花板掉下来时砸的准一点,他大概就跑不出火海了。   忽然,他心里一紧,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没记错的话,清玄宗的女道说他印堂发黑,三天之内必有一难?如今当真应验了!   姚俊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巍巍伸进口袋。然而平安符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撮符灰。   **   翌日清晨,宋婧刚刚在主殿坐定,给自己沏了杯茶,就听见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惊恐凄厉的呐喊,“大师,出事了!!”   “客人请勿喧哗,麻烦到主殿来。”   来人立时收声。   没多久,姚俊快步冲到殿内,脸上的表情惊恐万状,“大师,昨晚上住的地方起火了,我差点没命!”   他嘴皮子直哆嗦,像是余惊未定。   “客人请坐。”宋婧随手倒了杯茶递出。   茶水入肚,一股暖意升起,姚俊感觉自己勉强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多谢大师赠符。就像您说的那样,遇到了麻烦,差点丧命。事后摸了摸口袋,发现平安符已化为灰烬,应该是给我挡了一劫。”   如果在昨天以前,有人跟他说,多亏求了道符才能死里逃生,他一定嗤之以鼻。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得不信。   另一方面,姚俊不断回想,若昨天没有拜访清玄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又或者道长没有赠符,赠符了他却没有收下,收下了也没听话随身携带……   越想心里越是发慌,感觉这条命能捡回来多亏祖宗保佑。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宋婧并不居功,“我也曾给其他人递过符,侥幸活下来的是少数。”   姚俊听完更加坐立难安,“道长,你再帮我看看,印堂还黑不黑?要不再买点什么避一避?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能保我一条狗命。”   二十四岁,刚毕业的年纪,还有大把人生等着他去享受,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在地下永眠。   说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好,说他自诩知识分子,结果依然上当受骗也好,总之世界观已经崩塌,并且是救不回来的那种。   哪怕被骗他也认了,就当花钱买个心安。   宋婧仔细端详片刻,接着摇了摇头,“躲过这一劫,以后会诸事顺遂,客人不必担忧。”   “不不不,道长,你再看仔细点。”姚俊不死心,把脸凑近。   “客人如果实在担忧,可以再买道平安符随身携带。”宋婧提醒。   “有道理。”姚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长,麻烦再画五道符,我打算送给家人。”   “好。”宋婧提笔绘制,唰唰唰画完。   转账,交付,交易完成。   姚俊抿了抿唇,郑重道歉,“昨日多有冒犯,还请道长见谅。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过错。”   “说到底,是你运气好。”宋婧敛目低眉,语气深沉。   换作平常,她可能早就不想搭理这人了。但是昨天,遇见姚俊之前碰见了某个更加出言不逊的家伙。   相比之下,姚俊虽然心存怀疑,想要试探,好歹没有口出恶言。她莫名想显个灵,让他刷新下三观。   “是,运气是好。世上骗子多,高人少。没想到撞见那么多骗子后,居然会遇上真佛。”姚俊苦笑连连。   事到如今,他心中满是敬畏。毕业论文肯定是写不下去了,还是改题吧。   “客人最好听我一声劝,就算不信神佛,也别去冒犯、得罪。”宋婧语重心长道。   姚俊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经过这一遭,哪敢不相信?他恨不得成为清玄宗超级vip,把面前这位道长供起来!   “多谢道长指点,我明白了。”   **   送走姚俊,宋婧又开始走神。看会儿书,发会儿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书还停留在同一页。   “这都第几天了?”她低声自语,“往常有跑出去这么久吗?会不会被人拐跑了?”   怔愣间,嘶鸣声响起。   “回来了!”宋婧“噌”的一下站起,跑去庭院。   “咴~”天马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   宋婧不声不响地靠近,抱住马脑袋,声音说不出的疲倦,“到底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最近奇奇怪怪的。”   奇怪……天马大受打击,尾巴耷拉下来。   “咴咴。(好几天没见,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咱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反常,难道不奇怪?”宋婧问。   天马无言以对。   “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也不想猜了。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如果是我的错,我会改。”宋婧认真表态。   它家崽崽还是那么贴心可爱。   天马脸颊贴脸颊,温柔地蹭了蹭。心里则在想,知道的话它会说,可是它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在烦恼什么。就是感觉心情不爽,闷得慌。   “不肯告诉我吗?”宋婧略失望。   “咴咴。(等我整理好思绪,再告诉你。)”天马安抚道。   宋婧注视着天马,许久后神色紧张,踌躇道,“你该不会是得了绝症吧?”   ……崽啊,你想多了,神兽是不会得绝症的。   天马打了个响鼻,示意自己饿了,迫不及待等开饭。   这分明是想转移话题。   宋婧回想起什么,神情颇为不善,“忘了说,你太久没回来,道观里只剩下米粥。”   天马,“???”   神兽,好惨一马,被欺负的死死的。   **   事实证明,宋婧是口硬心软的崽崽。她口口声声说家里只有米粥,但是砂锅一端出来就能发现,粥里面有排骨、虾仁、花菇,咸香咸香的。   她还特地熬了米糊汤,用来当水喝。   天马低下头颅,以极快的速度进食,举止优雅。   “下回我也要离家出走。”宋婧嗓音不高不低,哼声道。   天马百忙之中抬起头,严厉拒绝,“咴咴咴。(不行)”   宋婧故意说,“师傅出远门,你跑出去疯玩,我一人留在道观里做什么?”   言语间,大有宗门基业都不想管了的意味。   “咴咴。(没人在道观里看着,小心慧明回来打你屁股)”天马恐吓道。   宋婧撇撇嘴,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被打过?偶尔有两次把人气狠了,不等师傅动手,天马就先一步带她跑出去避风头,直到师傅消气才回来。   千方百计护着她的家伙,说什么打屁股,吓唬谁呢?   再说……好几年前,师傅就打不过她了。正面对上,吃亏的绝对不会是她。   心中腹诽不已,面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就跑远一点,让他找不到呗。徒弟都没了,看他打谁去。”   天马震惊且错愕。万一离家出走了,它上哪儿找人去?   崽崽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过去你最喜欢窝在道观,其他哪里都不去。   “咴……”它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见它半晌无语,宋婧若无其事道,“要是你经常回来陪我玩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改变主意。”   天马迫不及待打了个响鼻应下——崽啊,咱就在家里玩,没事别出去了。 第33章 安山寺   “喂喂,听说了吗?安山寺里的许愿池超级灵验!不管许什么愿望, 都会实现。”   “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个主播小姐姐慕名前往?直播期间, 开玩笑般说自己想发笔横财。没想到刚拜完, 人还没离开安山寺,就接到电话。说什么远方亲戚去世, 没有别的亲人,于是遗产全部留给她。一套市区全款房就算了, 现金也足足有五十万!可不就是发了笔横财?!”   “我以为直播造假做噱头是行业潜规则?要是不弄点话题,人家怎么炒的起来?据我所知, 这件事后她的粉丝翻了两番,礼物收到手软, 名气也比之前大很多。”   “你别不信!好些人都说拜过以后心愿成真!”   “安山寺地处偏远,原本很少人过去上香。自从许愿池的事传出来后, 每天人山人海,无数信徒捐钱。要我说, 肯定是寺庙请了托做戏。”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嘛。这周末我打算过去看看, 顺便许个愿。别的也不强求,就希望期末考试能及格。”   甜品店里, 女孩们的窃窃私语声清晰传入耳内。   宋婧自动过滤,很快选定目标,“你好, 一块黑森林蛋糕, 一块抹茶蛋糕, 两个香草口味冰激凌。”   “稍等。”   没一会儿功夫,服务员将蛋糕装好,“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宋婧提着蛋糕走出甜品店,然后找了个台阶坐下。   因为是极为偏僻的角落,所以四周安静极了,附近也没有其他人。   宋婧拿出抹茶蛋糕,撕开包装,放在旁边。接着取出黑森林蛋糕,大大地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试过无数家甜品店,这家的蛋糕最好吃!”   “咴咴~”天马隐去身形,咬了口抹茶蛋糕,非常赞同。   老蹲在道观里其实也很无聊。一人一马合计了下,索性一起跑出来玩。   只要注意避开人群,谁也不会发现天马的存在。   一口一口吃完蛋糕,宋婧将冰激凌盒子打开。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天马,“接下来想吃什么?”   “咴咴咴(孟氏汤馆的糕点和瓦罐汤!)”作为一名曾经被拒之门外的食客,天马对这家店念念不忘,每隔一段时间就想过去吃一顿。   宋婧微囧,“这个时间过去,可能不开门。”   “咴咴?(逛完回家的时候过去看一眼?)”   “这个好。不过现在呢?现在吃什么?”   天马边舔冰激凌边思索,表情略苦恼——想吃的东西太多,实在很难分出先后。   “要不沿街逛一圈,看见什么买什么?”宋婧提议。   这个主意好。   天马打了声响鼻,答应下来。   拳头大小的纸杯蛋糕,松软香甜;烤串品种齐全,又香又入味;西瓜汁清热解渴,带有一丝丝甜味;鸭脖子、鸭锁骨麻中带辣,一口吃下去倍儿爽……   一人一马边逛边吃,开心的不得了。就是吃多了肚子有点撑,几乎快要走不动道。   “歇会儿,顺便吃点山楂消消食。”宋婧找了个长椅坐下,手上拿着的则是新买的雪花山楂。   天马甩了甩尾巴,伫立在小崽子身边,安静休息。   倏然,数人从角落里冲出,展开追逐。   被追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上戴着鸭舌帽,面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惊慌和不安。   身后跟着三人,个个膀大腰圆,一脸凶性。   这原本跟宋婧没什么关系。只是万万没想到,被追的中年人左突右闪,怎么都没办法甩开追击者。他咬咬牙,把心一横,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竟朝宋婧冲了过去!   它还在呢,就拿了把刀冲向崽崽,当它是死的么?   天马特别不高兴,抬蹄、踹人,动作迅速敏捷,一气呵成。   还没凑到跟前,“啪嗒”一声,中年人跌倒在地。   宋婧右手指一早就伸进兜里,扣紧昏睡符,见状默默松开。   三名大汉晚一步赶到。   见追击目标倒在地上,两人不由分说,把目标扣住。一人走到宋婧面前,出示民警证件,“你好,这位是在逃疑犯,感谢帮忙抓获。”   “不客气,小事。”宋婧淡定回道。   疑犯被按在地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呓语不断,“怎么会被抓住??不应该啊……我才拜过许愿池,锦鲤大神会保佑我,不会有事的……”   神色癫狂,宛如中邪。   宋婧心里一动,又是许愿池?该不会是安山寺的那个?   “把人带走。”民警同志一左一右把嫌犯架住,很快离开视线。   “咴咴。(没事吧?)”天马关切地看着小崽子,顺便舔了舔她的脸颊。   “不要紧……”宋婧想来想去不太放心,叮嘱道,“先不逛了,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做。”   “咴咴。”天马好脾气地应下。   宋婧掏出手机,用“安山寺”、“许愿池”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   数秒后,相关报道跳出。   宋婧按照时间顺序浏览,发现安山寺许愿池第一次显灵是在三个月前。   有位信女想要生男孩,去了很多寺庙,拜了很多菩萨,都不见效。谁知在安山寺许愿池许愿后,隔天就被诊出有孕,两个月后拍B超确定是男孩,喜得她到处宣扬安山寺神妙。   有位善男的儿子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一躺好几年。为此,他长年吃素,到处祈愿。在安山寺许愿池许愿后的第三天,儿子意外醒转,堪称医学奇迹。   有名大学生听说安山寺有灵,抱着“试一试也无妨”的心态登门。她许愿,希望期末考试成绩排名进前二,确保拿到学校奖学金。说也奇怪,她的成绩不差,平常都在第三—第五之间徘徊。偏偏那次,考的都会,蒙的都对,简直神灵庇佑,幸运女神附身。   ……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总之去安山寺许愿,心想事必成。   也因此,安山寺的香火越来越旺盛,名气也越来越大。   大概一个星期前,有人质疑,“有人说安山寺里的许愿池住了条锦鲤精,能帮人实现所有愿望。那么问题来了,有个比赛,参赛者五人,其中四人许愿进前三,最优秀的那个没去,在家备战做准备。请问锦鲤大神打算怎么给这五人排名?”   一题考倒无数人。   四人都想进前三,如果名次不并列,他们的愿望没办法同时满足。   可是锦鲤大神选择哪三人呢?为什么其他人的愿望可以实现,偏就一人倒霉,被排除在外?   另外其他选手靠许愿进前三,靠实力和勤奋的那人呢?因为没烧香拜佛,所以活该被挤出前三吗?   不少人在问题底下刷“细思恐极”。   “如果烧香拜佛就能实现所有愿望,那我至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变成笑话。”   “天资聪颖、勤奋学习,最终和资质愚钝、荒废度日过上同样的生活,那我们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努力可以过得更好,颓废活该穷困潦倒,在我眼里这才叫公平。”   “什么锦鲤大神?别戴高帽子了!什么样的神才会这么昏庸?所谓的有求必应,根本就是乱来。要知道,人心是不会满足的。”   “有些人的愿望相互矛盾,怎么同时实现?比如参加比赛,两人都想得第一,不存在并列的情况。”   “要是十个人参加比赛,十个人许愿得第一,十个人并列第一,那就好玩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况呀,微笑.jpg。”   反驳的人也有,而且还不少。   “靠许愿得第一怎么了?人家凭本事许的愿!”   “锦鲤大神多好啊,给了平凡的人们一条逆袭的机会,要不然跨越阶级哪那么容易?”   “我就想问,诋毁的人不怕锦鲤大神生气,以后遭报应吗?”   “天资聪颖是机遇,知道拜锦鲤大神可以实现愿望就不是机遇?搞笑呢?还不是羡慕人家知道的早,得了好处!”   双方战成一团,寸步不让。   宋婧看的直皱眉。   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看似很值得开心,在她眼里却不是这样。   世间万事因果相连,帮忙实现某个人的愿望,有时候会导致后续一系列问题。   比如那位想生男孩的信女,若她只是对男孩格外偏爱,那倒没什么。可要是她重男轻女,之前已经生过女孩,那么男婴的诞生对姐姐来说将会是噩梦。   比如儿子变成植物人的善男,若他儿子是遇上大型车祸,无辜受到牵连,醒来很值得高兴。可要是坏事做尽,受害者为了报复,开车把他撞成植物人,那么他的醒来,对某些人来说就意味着老天无眼。   比如大学生拿奖学金,名额是固定的,如果没有锦鲤运道加持,她考不出好成绩,拿不到奖学金,那么现在她得到的好运,就是抢占了别人的份额。   另外,并不是说祈愿的所有人都是坏人,但只要里面稍微混杂些,后果就不堪设想。   宋婧扶额长叹,“这是造了多少孽啊!”   继续往下翻,最近三天负.面消.息不断涌现。   第一条哭诉。   “姐弟恋,低嫁,找了个帅气的小男友当老公。我知道,他家里穷,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可是我不在乎。只要我有钱,他就会继续陪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   “但是!昨天他摊牌,说要跟我离婚!以后跟青梅竹马住在一起!为什么呢?因为他向锦鲤大神许愿‘事业有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愿望实现了。”   “什么怨,什么仇?破坏别人家庭开心吗?就算心照不宣,早就知道以后迟早要分开,我也接受不了这个结局。@锦鲤大神@安山寺”   第二个抱怨。   “锦鲤大神破坏人家庭的加我一个。我和老公都是工薪阶层,原本买房还贷养孩子,日子过得安稳又幸福。前不久老公去安山寺拜了拜,回来后买彩票,结果中了五百万。”   “算了算,缴完税还剩不少钱,原以为可以还清贷款,买辆代步车,从此过上舒心的生活,结果老公被其他女人勾了魂,现如今每天在家里闹离婚。”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我知道有些人会说,错不在锦鲤大神,在我老公。可要不是它多事,我老公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他根本没机会犯错。”   “我一个女人,又要每月还房贷,又要养孩子,你们说这事怎么办吧。@锦鲤大神@安山寺”   第三位苦主。   “我是xx公司老总。在这行业里,一向只有我们公司和另一家争霸,其他都是小虾米,碍不着什么事。”   “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兢兢业业工作,甚至抽不出空陪家人,为的就是打败竞争对手,成为行业龙头老大,从此过上轻松生活。谁知砸钱比拼后,对方赢了,原因是他们老总拜过什么锦鲤,许愿‘事业顺遂,成为行业里当之无愧的王者’。”   “别跟我说什么骂锦鲤会遭报应!老子屁事没干,竞争对手就占据了绝对上风。接着不断打压,导致公司面临破产。老婆二胎快要生了,整天跟着我担惊受怕,晚上甚至睡不好觉。我就想问问,我招谁惹谁了??”   “要是眼光差,实力不济,输了我认。有锦鲤运道加持,所以输掉?这都什么玩意儿!改明儿老子许愿竞争对手破产,是不是也能如愿?”   如果说前面两件事迟早会发生,那么第三位老总纯粹就是被连累。如果没有安山寺,说不定他会成为最终赢家。而如今,不但赢不了,公司都快保不住,俨然将从云端跌落到谷底。   想到这,宋婧的心情愈发沉重。 第34章 锦鲤精   到了这个地步, 人们就不拜锦鲤了么?并没有。信徒反而越来越狂热, 追捧锦鲤大神的人越来越多。   道理很简单,信奉不一定占到便宜,不信一定吃亏。那么为了不成为倒霉鬼, 只能屈服于形势。   还有人觉得,有求必应, 这分明是机遇!咸鱼翻身, 就靠锦鲤大神了!   于是前往安山寺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寺庙尚未开门, 香客就在外面排起长队。   宋婧点击手机屏幕快速下翻,发现底下有香客自拍图。粗粗扫一眼,就见寺庙里面挤挤攘攘全是人,行走都不太方便。   她顾不得休息, 站起身, 顺势将手机揣进口袋,“没空闲逛了, 得去趟安山寺。”   天马也不问为什么,歪头咬住小崽子的衣袖,轻轻拽了拽。   “你也去?”   “咴~”天马应了声, 并蹲下身, 示意崽崽坐上来。   “好吧。”宋婧没有客气,翻身坐上马背, 抱紧马脖子。   天马四蹄飞奔, 不多时便跑没影。   **   安山寺外, 几名武僧手持降魔杖,拦在大门口。   一名大和尚沉声道,“上香游客过多,请大家排着队,耐心地等一等。等到先前的部分游客离开后,会放你们进入。”   许是怕锦鲤大神降罪,游客们脸上虽有焦急和不耐,却什么都没说,顶着烈日,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外。   “走,咱们去把那条搞事的锦鲤炖汤。”所谓擒贼先擒王,宋婧瞄准目标,果断出击。   天马凌空虚踏,飞过寺庙大门,径自往里走去。   在空中停留片刻,本想认一认路,无意中发现游客聚集最多的地方有个池塘。此刻有人正高声许愿,请求锦鲤大神庇佑。   天马在许愿池正上方停住脚步,低头往下看。   “就是这里了么?”宋婧轻声呢喃,同时垂眸思考对策。   不等她拿定主意,忽然有人跌跌撞撞挤到许愿池前,大声哭嚎,“大家别被安山寺的和尚骗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锦鲤,而是邪神!”   “前几天我过来拜了拜,中了五百万。满心以为从此以后能翻身当富翁,还捐了不少香油钱。谁知昨天,回到家后彩票不见了!”   “五百万呐!!还没兑换就没了!”   “谁家锦鲤保佑人中奖后会把彩票拿走?分明是寻开心,让人空欢喜!”   “可怜我把五百万怎么花都想好了,因为这破事,还跟我老婆吵了一架。现在倒好,什么都没了!”   众人惊呆,窃窃私语声随之响起。   “骗人的吧?不是说锦鲤很灵验吗?”   “我朋友之前拜过锦鲤大神,后来论文拿了奖,没听说有后遗症呀?”   “会不会是这人撒谎,故意骗咱们?”   “不至于吧?在许愿池许个愿而已,谁会特地骗人?”   就在游客们议论纷纷时,一人接了电话。交谈没多久,他变了脸色,“啥?说好的拆迁不拆了?凭什么呀!”   “有好几个钉子户不肯卖,所以换了个地段打造商业区??”   “我……”   那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即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我怎么瞧着这事不太对?”不少人犯起嘀咕。   踌躇间,又一人接到电话,“远方亲戚死之前其实立过遗嘱,死后财产全部捐赠?”   女孩不敢置信,目光呆滞,像复读机一般重复听到的话,“所以遗产不会留给我……所以遗产不会留给我……”   众人面露惊骇,许久说不出话来。怪异的事情接连发生,这可不像是偶然!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人群中扩散开,“据说世上有种邪神,靠实现人们的愿望来发展信徒。等到人们把它当做信仰,陷入狂热,邪神就不会再实现愿望。相反,它开始掠夺人们拥有的一切,直到信徒一无所有。”   冷汗浸湿了后背。   几乎同一时间,好几名香客一言不发,匆匆往外走。看那架势,似乎是在逃难。   有些人原本举棋不定,见不少人离开,便下意识跟着离开。有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想留下的游客也情不自禁跟着往外走。   没多久,许愿池周围只剩下寥寥几人,四处空旷极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宋婧愣住。   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这么说来,疑犯被抓那会儿,也说过他刚拜过锦鲤大神什么的。难道锦鲤精发现自己闯了大祸,正尽力补救?”   想想有求必应的家伙应该没那种智商,她又有了别的猜测,“难道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抢先出手,整治乱象?”   猜测无果,天马悄然落地。打算把锦鲤精抓出来,让小崽子好好审一审。   许愿池不大,里面养了近三十条锦鲤。   凑近查探,宋婧飞快意识到,安山寺的妖怪不止一个,而是有两个。   许愿池里,一条锦鲤通体全红,一条锦鲤通体全黑,看起来就很不平凡。   “去僻静的地方说话。”宋婧嘴唇微动,附近的香客却听不见丝毫声音,“不来就动手抓。”   红色锦鲤身形一颤,犹豫片刻才从许愿池里消失。   相比之下,黑色锦鲤极为光棍,话音刚落便化作人形。   窝进角落,顺手布下隔音结界,宋婧这才有空问话,“说吧,怎么回事?”   “道长是想杀了我们吗?”一身黑袍的男人不答反问。   宋婧不置可否,“这取决于你们的回答。”   旁边身穿红裙的漂亮姑娘低着头,一声不吭,神情略有些不安。   “事情是这样的……”   穿了黑袍的男人刚想开口解释,宋婧冷漠打断,“你是黑锦鲤,只能给人带来霉运,许愿的事跟你没关系。”   接着侧过头,打量某人,寒声道,“我要听她亲口说。”   身穿红裙的姑娘身形微颤,却鼓足勇气,把事情的原委缓缓道来。   “我叫红鲤,他叫黑鲤,一块儿在安山寺住了好多年。寺里有个小沙弥,打从进入寺庙起,就会不定期给鱼儿们喂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小沙弥变成了僧人,然后又成为了主持。但是安山寺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游客越来越少,离开的僧人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给鱼儿们喂食时主持絮絮叨叨诉苦,说若是这样的情况再持续半年,安山寺就不得不关门。僧人都会离开,寺庙再无人打理,也不会再有人照顾锦鲤。”   “要是寺庙里能出现神迹就好了,游客们会慕名前来拜访。香火旺盛,收支平衡,安山寺就能继续存在。”   “所以你就利用种族天赋,创造了所谓的神迹?”宋婧反应过来。   “恩。”红鲤轻轻颔首,“我以为事情非常简单。只要我肯帮忙,主持就不用离开,安山寺就不会破败。”   “起初,过来许愿的人很少,愿望也很简单。大多是祝福亲人平安,无灾无祸。”   “渐渐的,安山寺有了点名气,过来许愿的游客每日递增,愿望也变得五花八门。金钱、名利、地位、姻缘、健康,还有自由,什么都想要。”   “为什么有求必应?”宋婧追问,“你可以拒绝的,不是么?”   红鲤笑容微苦,声音艰涩,“一个星期以前,我从不知道帮某些人实现愿望,会让另外一些人陷入窘境。我只是想帮忙……”   能够帮助别人,她觉得很开心,想法就这么简单。   然而现实是,一些人因为她幸福的同时,一些人因此变得非常不幸。   “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宋婧默然,涉世不深的妖怪其实很天真。头脑简单如它们,并不明白什么叫做连锁反应。   正如手中掌握神秘力量的孩童,需要有人教导,才能学会正确的使用方式。   黑鲤听过宋婧的凶名,不自觉挡在红鲤身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怪我,突然出了趟远门。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在,平常也没好好教导她。”   “彩票不见、拆迁取消、遗产捐献,是怎么回事?”宋婧进一步盘问。   黑鲤回答,“大约一个星期前,我办完事回来,才发现事情已经闹大。”   “如果让坏人拥有财富,掌握更多权力,受害者会更多。所以我运用自身能力,抵消了红鲤的祝福。”   “幸好回来的早,还来得及收拾残局,没有酿成大错。”   “来得及收拾残局?”宋婧冷嗤,“红鲤助人生子,你要怎么收拾残局?意外流产吗!”   当胚胎成型,胎儿拥有了生命,抹杀掉他的存在就等于杀生。   “那位游客命中注定会有子,红鲤只不过帮忙把时间提前。”黑鲤认真表态,“说这些不是想推脱责任,她犯的错,我会一一弥补。”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大部分错误已经纠正。而且这两天,红鲤也没有再乱用能力。”   “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防止她再犯错。恳求道长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说完,黑鲤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很抱歉……”红鲤低下头,心里十分内疚。   “念在你是初犯,可以网开一面。”宋婧缓和语气。   “多谢道长!”黑鲤喜出望外。   “先别忙着道谢,话还没说完。”宋婧睨了红鲤一眼。   “以后可以帮人,但事先要挑选好对象。祈愿者善行无数,理当受到庇佑。”   “若祈愿者坏事做尽……”   她看向黑鲤,意味深长道,“福气受损不说,还有可能霉运连连。”   “我明白。”黑鲤心领神会。   “行善积德,好好赎罪。”临走前,宋婧郑重告诫红鲤,“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会了,再也不敢了!”红鲤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就好。”宋婧心说,下次再犯,必定拿它炖汤。 第35章 天马   “安山寺许愿池住着的根本不是锦鲤, 而是妖怪啊!!中了彩票彩票会飞, 得了遗产遗产被捐!就算说好要拆迁,对方也会临时改主意,不拆了。”   “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我干嘛还要许愿?”   “空欢喜算好的了,万一沾染上脏东西, 以后霉运连连, 那该怎么办?!”   “安山寺可是佛寺啊!哪个妖物那么大胆,敢对寺庙的香客出手?不要命了吗?”   众人惊疑不定时, 一人坚定表示,“我是锦鲤大仙脑残粉,力挺安山寺一百年!”   “中了五百万,转头就跟老婆闹离婚;得了遗产立马买车、买包、买奢侈品, 几乎把即将继承的五十万现金花个精光;听说家里拆迁, 立即辞掉工作,跟狐朋狗友去赌场豪赌, 彻夜不归。德不配位,所以锦鲤大仙把赐下的福运收回,哪里有问题?”   “小时候长辈常说, 如果不懂得珍惜, 好运气是会被耗尽的。说的不就是这些人?”   对于这一番解释,有人信, 有人不信。双方各持己见, 互不相让。   但不管怎么说, 安山寺总算有了批忠实粉丝,每隔一段时间定期登门上香。   渐渐的,人们发现,锦鲤大神不再有求必应。只有虔诚、善良的信徒许下的愿望,才有可能实现。   然而即便如此,安山寺香火依然旺盛。很多游客宁愿累一点,跑远一点,也要过来上柱香,求个心安。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口照射进来。   天马睁开眼,发现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咴咴。(早安)”它热情地跟小崽子打招呼。   “早。”宋婧半梦半醒,睡眼惺忪,下意识答了一句。   打了个哈欠,洗漱,绾发,接着便是打扫庭院。   崽崽走到哪儿,天马跟到哪儿,活像一条小尾巴。   “怎么了?”宋婧觉得天马过分殷勤,像是有阴谋。   “咴~(今天想出去一趟)”它笑的讨好。   宋婧动作一顿,停止打扫,笑容和善,“好呀。正好我懒得打扫庭院,干脆离家出走算了。”   天马,“!!!”   一点都不好。   它连忙补充说明,“咴咴咴。(当天去,当天回,绝不在外过夜)”   还是不肯说,它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宋婧暗叹一声,到底松了口,“去吧,早去早回。”   “咴——”天马欣喜地应了声,然后凌空虚踏,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天际。   宋婧继续扫地,心里则在想,她还能忍多久?什么时候会按捺不住,偷偷跟在天马后面溜出去?   话说回来,要是发现她跟着,天马会生气吧?   ……还是尽量克制一下吧。   **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仿佛带着青草的香味。   天马一路奔驰,感觉很是畅快。   不知过了多久,它跑进森林,停在树枝的枝丫上凝眸远眺。   “嘶嘶——”不远处,一条白蛇正在吐信,发出阵阵嘶吼。   在它身后,一只黄鼠狼正露出垂涎欲滴之色。   天马心里清楚,白蛇虽然实力不弱,但遇上了天敌,想获胜并不容易。再加上它食草,不如其他品种凶悍,打斗起来估计会吃亏。   “咴——”   天马发出一声长鸣,彰显存在感。   “咔咔。”黄鼠狼受了惊吓,一溜烟跑没影。   见天敌已经离开,白蛇这才放弃攻击的姿态,把自己团成一团。   “嘶嘶。”叫了两声,它飞快爬开。   天马没走,熟门熟路地等在原地。   片刻后,白蛇返回,将蜕下的蛇皮、掉落的牙齿摆放到跟前,作为搭救的谢礼。   随后,它再次游走。只是这次,不会再回来。   天马扒拉了下蛇皮,觉得还不错,就叼着战利品,朝洞穴飞去。   洞穴是天马的窝,干净、宽敞、隐蔽,是个很不错的居住地点。过去捡到小崽子,一人一马就是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   可惜,后来遇见慧明,花言巧语把崽崽骗去了道观,以至于它不得不换个地方居住。   天马跟崽崽住在一起很开心,可并不打算放弃洞穴——它积攒了数百年的家当都在这里,挪窝后无处安放。   另一方面,它是森林里当之无愧的霸主,食草妖怪们需要它维持治安。   若是顺手救了小妖怪,它们也会很识趣地献出珍藏的宝贝,以此作为答谢。   小金库里婴孩拳头大的珍珠、百年沉香木、鲛纱,就是这么得来的。   天马把蛇皮、蛇牙存放好后,便开始清点家当——离开洞穴好几天,谁知道有没有不要命的摸过来偷窃?虽说洞口设置着阵法,可它经常不在,总有顾及不到的情况。   过了许久,清点完毕,天马露出满意的笑容。小金库里的宝贝一件没少,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了。   它封好洞穴,接着在林子里撒欢,快速奔跑起来。   “神兽大人。”洞穴不远处建造了好几间木屋。此刻,数只妖怪正向天马行礼。   天马冲它们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感谢神兽大人庇护,这是新一批供奉。”众妖怪默不作声,唯有一名白胡子老爷爷开口说话,并递上一个布袋。   “咴(打开看看)。”天马要求当场检查。   “是。”白胡子老爷爷不敢违逆,取出袋子里的木盒,一一打开。   “这是八百年人参精的根须。”   “这是灵猴找到的猴儿酒。”   “这是紫檀树精献上的枝干。”   “还有兔精挖洞,偶然发现的陶瓷茶杯套装,瞧着像古董。”   ……   白胡子老爷爷一板一眼地做介绍,神态拘谨。但其实,他的心里非常庆幸。   主动折断参须进贡,总比整支参被妖怪啃了要强。自从获得神兽大人的庇佑,他再也不用东躲西藏,每天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其他妖怪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因此它们一点不吝惜手头的宝贝,反而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持续的久一点。   说起来五年上贡一次,频率不算高,它们有很多时间准备。   逐一打量过后,天马抬了抬前蹄,“咴咴。(行了,收起来吧)”   人参精从善如流,把木盒盖子盖好,再依次放进布袋。   天马叼起袋口,转身飞奔,没多久便把贡品带回洞穴藏起来。   **   不知不觉,日暮西斜。   天马甩了甩尾巴,表情略有些苦恼。时间太紧凑,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   可是出门前已经跟小崽子约好,当天去当天回。不遵守约定,崽崽怕是要生气。   事实上,天马很怀疑,哪怕回去的晚了点,崽崽都会不开心……   机智的神兽大人并不想挨揍。思索片刻,它从布袋里扒拉出装满猴儿酒的葫芦,然后兴冲冲回家。   没有什么事是一葫猴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葫。   **   看在猴儿酒的面子上,崽崽果然没有生气,还主动表示,要去孟氏汤馆给它买糕点吃。   天马恍然记起,上次出门逛街(吃饭),半路忽然跑去安山寺抓妖。最后糕点没吃,瓦罐汤没喝就回家了,崽崽这是在赔礼道歉,弥补上次的遗憾。   “咴。(想吃)”它不客气地回道。   “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摸了摸马脑袋,宋婧慢悠悠往外走。   天马眨了眨眼睛,笑的不可捉摸。   如果是往常,哪怕出去跑了一天,它也会让小崽子坐上马背,由它飞到孟氏汤馆。不过今天嘛……   见崽崽已经出门,天马撒蹄狂奔,转眼便将道观甩在身后。   一路疾行,很快安山寺近在眼前。   天马熟门熟路地跑到许愿池,前蹄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咴。(出来)”   天色已黑,许愿池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安静极了。   “神兽大人。”几乎是瞬间,红鲤、黑鲤一左一右站立,深深施了一礼。   像天马这样的神兽,天性不凡,跟它们这种锦鲤成精,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因此红鲤、黑鲤态度恭敬,不敢造次。   “咴咴?(赐福的事怎么样了)”天马问话。   黑鲤认认真真答话,“先前的乱子已经处理好,良善之人也已如愿以偿。”   红鲤则抿了抿唇,神情庄重,“如今赐予好运非常谨慎,再也不会随意乱来,请神兽大人放心。”   天马甩了甩尾巴,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咴——”   “咦?”红鲤呆了呆,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迟疑着,不敢置信地询问,“神兽大人也需要锦鲤的祝福?”   天马郑重点头,需要,非常需要。   “可是……”   红鲤想说什么,却被黑鲤抓住手,捏了捏。他微笑着询问,“神兽大人想要哪方面的运道?”   天马的嗓音不自觉压低,像是忸怩,又像是做贼心虚,“咴咴咴。(恋爱方面,想要有段满意的好姻缘)”   红鲤瞪大眼睛,目光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好奇。   “好的。”黑鲤松开手,示意小伙伴,“照它说的做。”   红鲤呆立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咴咴。(快点)”   红鲤只得硬着头皮照办。她发自内心地希望神兽大人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有锦鲤运道加持,自觉好运缠身,天马心满意足地回道观。   望着天马远去的身影,红鲤不解询问,“你明明知道,如果赐福对象实力高出我太多,祝福是不会起效的。为什么不让我把实话说出来?”   黑鲤眸色暗沉,“要是神兽大人脾气差,当场迁怒怎么办?”   “那骗它就没关系吗?”红鲤一脸茫然。   “怎么是骗呢?”黑鲤耐着性子解释,“你已竭尽所能,诚心诚意地祝福,这样就足够了。”   “如果神兽大人没能如愿,”他稍稍停顿片刻,接着镇定自若地接下去,“也可能是缘分未到,时机尚未成熟。”   红鲤张了张嘴,表情错愕。   她本能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却愣是说不出来。   “好了,晚上风大,咱们回去吧。”黑鲤笑着岔开话题。 第36章 自省   天马曾经问过丘陵, 它看见崽崽跟人类男性在一起就烦躁, 回到道观看不见崽崽就焦急,为了跟崽崽一起出门,不惜化作人形, 这究竟是什么毛病?   “这一定是爱情。”丘陵用咏叹调的口吻,无比确定地回答。   天马抬起前蹄就想踢他。   “你怎么都没点自觉的呢?”丘陵心里纳闷, 反问, “谁见家养小崽子会特地打扮的漂漂亮亮?求偶前精心装扮才是正常操作。”   “那不是怕给她丢人么!”天马嘴硬辩解。   丘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穿地摊货都挡不住某人的盛世美颜,想丢人还真不容易。   浅薄的话语大概无法使神兽开窍, 所以丘陵选择迂回提问,“我就问一句,要是她想骑天马,你肯不肯答应?”   天马莫名其妙回望, “当然同意, 反正被骑也不止一次。”   丘陵,“……”   啥?不止一次?!   “说好神兽是有尊严的, 谁都不让骑的呢!”他十分抓狂,低吼出声。   “养崽要什么尊严?”天马嗤之以鼻。   “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她?”丘陵忍不住扶额。   “你胡说!我没有!”天马大怒。   “没有就没有吧。”丘陵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再不行动, 等她认识了好男人谈婚论嫁,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天马听着就来气, 想抓住狐狸, 把它痛扁一顿。   丘陵机警地躲开, 一边往远处跑,一边扬声告诫,“不把她娶回家,她迟早变成别人的所有物,跟别人一起生活。到时候,你就一匹马躲角落里慢慢哭去吧。”   闻言,天马彻底僵住。   未来的某天,崽崽会抛下它,跟其他人生活?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   崽崽是它的,只能属于它。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如果唯有婚姻才能将他们绑在一起,那就结婚好了。   想明白的天马开始筹谋。   恰在这时,它遇见了安山寺的锦鲤精。   种族天赋!心想事成!   几乎是瞬间,天马打定主意,要让红鲤给自己赐福。   它想要一段满意的姻缘,然而除非对象是小崽子,否则都不满意。因此话说的含蓄,但其实许的愿望是想和宋婧成为伴侣。   红鲤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了锦鲤加持,天马自觉运道无双,兴高采烈地跑回道观。对于之后即将发生的事,它信心十足,浑身上下充满干劲。   **   抵达道观时,崽崽尚未到家。天马淡定地在庭院里溜圈,就好像它从头到尾都乖乖的,根本没跑出去过一样。   “我买了桂花糕、芝麻糕,还热乎着呢,快过来尝尝。”不知过了多久,宋婧推门进入。   “咴~”天马愉快地凑过来。   宋婧动作一顿,狐疑地抬眸,“是我的错觉么?一会儿功夫不见,你好像特别开心?”   “咴咴。(因为有好吃的夜宵)”   这个理由真是入情入理,分外有说服力。   宋婧疑心尽去,宠溺地道,“多吃点,想吃的话下次再买。”   天马爽快地应下。   **   下定决心要跟崽崽结婚,可具体怎么操作,仍两眼一抹黑。天马琢磨半天没有头绪,抽空溜出道观,跑去找狐狸军师商量对策。   听说神兽打算结婚,丘陵差点把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九尾狐故意挤兑。   “我改主意了。”天马镇定自若,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是耳朵红的不像话,像是快烧起来。   丘陵十分好奇,神兽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可惜神兽的数量实在稀少,在他漫长经历过的漫长岁月里,总共也就遇见过眼前这一只。   不过现如今更大的问题是……   “她呢?也同意结婚?”   “我没问。”   丘陵,“……”   这呆货该不会以为结婚有它一个就够了?   心知神兽不靠谱,丘陵不得不问的更细致,“那她说过喜欢你吗?”   “没有,崽崽一向含蓄。”天马理直气壮地回道。   “……那你有没有追过她?”   天马眨了眨眼睛,好奇询问,“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的那种吗?当然有啦,我们经常一块儿玩游戏。”   他还能说什么?丘陵扶着额头,感觉完全无法沟通。   要不是曾经被救过,他早就跑了!   心中腹诽不已,丘陵耐着性子解释,“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能讨论结婚,前面还有好多步骤。”   “比如?”天马虚心求教。   “没记错的话,你家小崽子甚至不知道你会变人?”   天马瞬间陷入沉默,好半天才闷闷地应了声,“恩。”   “那就从坦白身份做起。先告诉她,你和白彦明是同一人。”丘陵果断道。   “为什么?”天马极为排斥,“不说不行吗?”   丘陵侧目,“哪个正常人会跟一匹马谈恋爱?你还想不想娶她了?”   天马立时哑口无言。   “先变成人形,袒露对她的好感。再做些让她高兴的事,让她认为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最后再提结婚,记清楚步骤了吗?”   “忘了。”天马耷拉着脑袋,很有些无精打采。   丘陵额头青筋直跳,怒道,“那就别结了!这辈子别再见面,省事又省心。”   天马神色不善,刨了刨前蹄。   丘陵撇过头,飞速改口,“我是说,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会帮忙参谋。”   天马重又变得垂头丧气。它甩了甩尾巴,惆怅地说了句,“走了。”接着从窗户口离开。   等它走后,丘陵一秒变了脸色。他暴打沙发上的抱枕,忿忿不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神兽这种生物?太讨厌了!!”   **   虽然崽崽从未提起过,但天马隐隐察觉到——小崽子并不喜欢人类这种生物。相比之下,她对森林里的动物更友善。   遇见慧明时,天马一度以为,崽崽是讨厌一部分人。可后来它意识到,不被讨厌的才是极少数。除了老人、小孩,其他人要想接近小崽子,跟她深交,简直比登天还难。   从小到大,崽崽都没有人类朋友。她也丝毫没有要交朋友的意思,仿佛根本不需要。   幼年时期,天马曾经试着变成人形出现在小崽子面前。然而小崽子极其冷淡,说话也非常敷衍,像是懒得应付。   可一旦变回天马的形态,小崽子就会主动凑过来搂搂抱抱,偶尔还会亲一亲脸颊。态度之热情,跟先前形成鲜明对比。   次数多了,天马再也不想变人形。它甚至觉得,万一被小崽子发现它能变人,会连带着影响对天马形态的观感。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小崽子对于跟人类交往似乎没以前那么排斥。所以天马大着胆子,变成人形,想看看小崽子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测试结果惨不忍睹。   见了一面,崽崽对他完全没印象。更别提认为他是特殊的,可以亲近。   第二次见面,小崽子迫不及待开溜,似乎多停留一秒都会感到不自在。   相处多年,天马哪儿能不明白?崽还是从前那个崽,只是慢慢长大,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还有隔三差五说什么要离家出走,天马严重怀疑,离开道观后,小崽子是要找某个深山老林躲起来,跟妖怪们比邻而居。   也因此,天马相当排斥袒露身份。总觉得详细说明后,会被小崽子厌弃。   思来想去,仍然想不出好办法,它索性自暴自弃——它家的崽崽能是一般的崽崽吗?说不定根本不愿意跟人类住在一起,就喜欢跟妖怪(天马)呆一块儿!   干脆直接问要不要永远在一起好了。   打定主意,天马跑回家,想跟小崽子谈心。   谁知它刚悄咪咪溜回道观,宋婧便走过来,略带歉意地表示,“客人遇到麻烦,请我去帮忙,我得离开一会儿。”   “咴。(去吧)”   它正好想想,之后怎么跟小崽子沟通。   **   杨淑今年五十六岁,一张脸保养得当,皮肤细嫩紧致,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   此刻,她一边开车,一边忧心忡忡道,“散人,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按照客人的说法,您的女儿邓洁最近行为异常,像是鬼上身。”宋婧正色道,“不过具体怎么回事,得亲眼看了才知道。”   “现在家里那玩意儿,肯定有问题!她绝对不是我女儿!”说话时,杨淑分外坚决,“我女儿有晨跑的习惯,可她呢?天天窝在家里睡懒觉,不到中午不起床。”   宋婧忍了又忍,才没当面驳斥。心里则在想,睡个懒觉就认定不是女儿,她闺女大概是充话费送的。   “反常的事不止一桩。”杨淑振振有词,“我女儿喜欢吃肉,向来无肉不欢。可是家里那位,酷爱吃素,一点肉沫也不沾。”   “周末的时候,我女儿喜欢喊上朋友,出门逛街。她呢?窝在沙发上看书,拒绝外出。”   “最奇怪的是对我的态度。丈夫去世的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两人关系非常亲密。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有什么苦恼,她都会跟我说。”   “可这两天,她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好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宋婧猜测,“也许是迟来的叛逆期?”   “不可能!”杨淑斩钉截铁回道,“我女儿从小到大都很乖,从来没有叛逆期。依我看,要么有怪物占据了我女儿的身体,要么就是把我女儿藏了起来,而它变成我女儿的模样,在家里生活。”   “先安排我跟邓洁见一面,其他事之后再说。”宋婧不愿争辩,悄悄转移话题。 第37章 谎言   没多久, 宋婧在茶馆包厢见到了名为邓洁的女孩。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苗条, 脸上画了淡妆,看起来光鲜亮丽。   光是打量外表, 完全想象不出在家会是怎样的颓废模样。   “妈,麻烦你去柜台点餐。”邓洁故意支开杨淑,似乎想跟宋婧单独谈谈。   杨淑面有薄怒,张嘴想说些什么, 宋婧左手藏在桌底, 不动声色拉了拉她的衣袖,“去吧。”   杨淑抿了抿唇,这才站起身,推门走出包厢。   “我叫邓洁,你呢,怎么称呼?”邓洁率先提问。   “宋婧。”宋婧惜字如金, 并暗中观察,盯紧对方的一举一动。   只见邓洁无奈地笑了笑, “宋小姐, 辛苦你跑这一趟, 给您添麻烦了。”   意外之外的说辞让宋婧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   “我妈认定我有问题, 这些日子找了不少医生过来给我看病。您不是第一位, 也不会是最后一位。”说着, 邓洁从包里掏出一份纸质文件递出。   “事实上, 生了病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不但记忆混乱,认知功能下降,偶尔还会表现出令人费解的行为。”   宋婧接过文件。   翻阅片刻,发现诊断书不似作假,她不禁询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杨女士会跑出来?”   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病人,离开家后常常找不到回去的路,很容易丢失,所以她有此一问。   “父亲早逝,家里只有我跟母亲两人。我要工作,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邓洁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倦。   “况且她离家不止一回,每天见缝插针地往外跑,去的还都是医院和诊所。我也不懂为什么,她好像认定我行为异常,千方百计要治好我。”   “我有想过把她送进专门的医院,让医生、护士负责治疗、看护,不过听说有的医院会虐待病人,因此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可如果病情加重,行为越来越不受控,那也没办法,只能安排她住院。”   “那杨女士说的放弃晨跑、改变口味食素、拒绝外出、关系疏离,是怎么回事?”宋婧问。   “母亲把我幼年时期的习惯和现在搞混了。”邓洁耐着性子解释。   “过去学校每学期有长跑测试,我因为身体不好,很难及格。为了不挂科,不得不早起晨跑锻炼。”   “随着年纪增长,口味、性格有所变化很正常,始终保持不变才奇怪。”   “至于关系疏离……”她揉了揉眉间,颇为头疼,“我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但母亲事事都要插手,让我觉得很厌烦。”   “跟她说了多少遍,每次都不听,时间一长我已经懒得重复。”   “明明是她自己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和谐关系,她却总以为错在我。”   解释入情入理,完全挑不出差错。光从逻辑上分析,邓洁更像正常人。   宋婧把玩着茶杯,不经意间提起,“为了把我请来,杨女士毫不犹豫支付了二十万。既然家境不差,邓小姐要忙工作,为什么不请护工、保姆看着?”   “以前请过,母亲以为我要将她囚禁起来,所以后来就把人辞退了。”邓洁一副“我也很绝望”的表情。   “让她住院就不是囚禁?”宋婧觉得好笑,“在我看来,邓小姐在纵容病人。为的是有充足的理由把她送走,从此以后眼不见为净。”   “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邓洁拧了拧眉,面露不悦,“请不要胡乱猜测,我会感觉被冒犯。”   宋婧却不肯罢休,不急不缓接着道,“关心遮掩不住,厌恶也很难隐藏。嘴上说的花里胡哨没用,采取的行动才能反应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如果你把杨女士当生母,为什么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亲人跑出家门,不知去向,你没有报警找人?”   邓洁指尖微颤,“因为她是去医院,请来医生后自然会约我见面。”   “你那么有把握,在去医院的路上,她不会走丢?”宋婧抬眸凝视。   “迄今为止,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回家的路。”   “她生了病,是你唯一的亲人。如果真的在乎,你会担心下次离家就走丢,而不是放任她到处乱逛。”宋婧摇了摇头,轻声感慨,“假货终究是假货,即便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母亲,也能察觉到异样。”   “胡说八道!”邓洁愤怒拍桌。下一秒站起身,大步往外走,似乎懒得跟宋婧多说。   宋婧无动于衷,淡然饮茶。就在邓洁经过身旁时,她迅速出手,动作快如闪电。   “啪”的一声,一道定身符贴在目标身上。   邓洁瞪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她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掌控身体。可是不管怎么折腾,她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能活动。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宋婧,职业是道士。”说完,宋婧将茶水一饮而尽。   恰在此时,杨淑回到包厢。见屋内气氛古怪,剑拔弩张,不由一怔。   “你的女儿是有点奇怪。”宋婧总结道。   杨淑鼻子一酸,眼圈微微泛红。   她跟很多人说过,如今的女儿是个冒牌货,真的那个不知被藏到哪里去,可没有人相信她。   每当假女儿拿出医院诊断书,证明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所有人都会用一种万分无奈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明知她在无理取闹,又拿她没办法。   杨淑又气又急。   得了阿尔茨海默病是真的,察觉到女儿有问题也是真的。奈何不管她说什么,其他人都认为她是因病发疯。说过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往心里去。   “散人,求您帮帮我,救救我的女儿!”好不容易遇上相信她的人,杨淑哭着喊着,大声求助。   “不要急,慢慢来。”   问清楚家庭住址,宋婧先搀扶着邓洁,把她带回家。   等到把人送到沙发上,她顺手画了道困阵。   确定邓洁跑不掉,宋婧这才腾出空,转头询问杨淑,“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有没有印象。”   杨淑有轻微的老人痴呆,其实病情不算严重。闻言她仔细回想,好半天才谨慎回答,“大概一年前,我发现不太对劲。至于更早是什么时候,我不清楚。”   宋婧思忖片刻,换了个问法,“她近期有没有受过伤?或者陷入昏迷?”   体虚的时候,最容易被邪祟入侵。   “有!一年前曾经摔下楼梯,当时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之后回家没多久,我就发觉她变了。”杨淑心里一紧,急忙作答。   “为什么会摔下楼梯?”宋婧问。   “她约了朋友逛商场,谁知遇上抢劫案。犯案后歹徒撤离,正好撞见,女儿和朋友就被一齐推下楼。”杨淑叹了口气,“到现在,劫匪都还没抓捕归案。”   宋婧一边闲聊,一边不着痕迹打量邓洁。她清楚地看见,提起抢劫案时,对方眼中闪过明显的憎恨。   她心里一动,“是哪家商场?把地址告诉我。”   想了想,又补充道,“受伤后住进哪家医院、哪个房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杨淑无比配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写到住院时呆的房间,她颇有些为难,“时间过去太久,早就记不清了。”   宋婧说,“能写多少写多少,尽量详细,信息务必准确。记不清房间号就写哪一层,或者哪栋楼。”   杨淑依言写好,然后把小纸条递出。   宋婧收下,再三叮嘱,“我现在出门调查,你在家待着,哪里都别去。”   “邓洁就让她在沙发上呆着,别管她。”   “记住,你越配合,我越是能尽快把事情查清楚。”   杨淑郑重点头,“散人放心,我晓得轻重。”   当务之急是把女儿找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沟通完毕,宋婧拿着小纸条匆匆离去。   杨淑坐在椅子上,冲着她认为的冒牌货放狠话,“你给我等着!女儿一被救回来,我就请散人出手收了你!”   邓洁闭上眼,无声地笑了。   **   城市的各个角落里都飘散着亡灵。   白天的时候,阳光太烈,被照射到很容易灰飞烟灭,它们往往会选择躲在阴影里。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它们就会大大方方出来活动。   进入商场前,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宋婧在身上贴了道隐身符。之后四处找亡灵打探,“一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劫案,有人目睹了吗?”   起初遇见一只新鬼,她懵懵懂懂,不答反问,“咦,你好像不是鬼?”   “对。”宋婧镇定回复,“我是活人,职业是道士。”   “世上竟然真的有能看见鬼的活人!”新鬼惊叹连连。   “有道行或者天生阴阳眼,就能看见。”宋婧回答。   一来一往闲聊,差不多拉近关系,她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新鬼挠了挠脑袋,脸上满是茫然与无辜,“我刚死四个月,一年前还没变成鬼,不清楚啊。你去问问其他鬼吧。”   “如果有谁知道,让它来找我。”分开前,宋婧不忘叮咛,“不管是谁,手里有我需要的情报,可以用灵符做交换。”   灵符啊!传说中吃下一道,能抵五年修为!   新鬼十分眼馋,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目送道士离开。   接着遇到一只死了三十年的鬼,他却说自己刚搬家,一年前不在商场附近活动。   随后遇见住在油画里的妖怪,它说它喜静不喜动。只要画没出事,它就继续安心睡觉。外面不管发生什么,都跟它没关系。   ……   逛了一圈,愣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宋婧不禁托腮沉思。 第38章 询问   “听说你有灵符?”思量间, 八只妖怪将宋婧团团包围。为首的是只猪妖,獠牙锋利异常,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就差没直接写“我是坏妖”四个字。   “有啊。”宋婧掀了掀眼皮,模样淡定,“不管是谁, 只要手里有我需要的情报,都可以跟我交换灵符。”   “交换个屁!”猪妖放声大笑,“傻货, 把身上的灵符统统交出来, 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宋婧一点都不怵,平静道, “你可以试试。”   “敬酒不吃吃罚酒!”猪妖大手一挥,示意小弟们,“上。”   众妖一拥而上,打算群殴。   宋婧毫不犹豫从兜里取出一把画好的雷符, 丢了过去。   “噼里啪啦!”数道惊雷接连落下,声势浩大, 直把小妖劈的外焦里嫩。   并且冲的越快, 离得越近,模样就越凄惨。   雷电消失,小妖们应声倒下, 晕死过去。唯有最后排的藤妖反应迟钝, 动作慢了一拍, 这才幸免于难。   “卧槽!”猪妖半张着嘴巴,心肝颤了颤。   它怎么都没想到,自以为人多欺负人少,稳赢的局面,结果刚开打,小弟们全都趴下了。   “市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猛人?没听说啊……”猪妖心里直犯嘀咕,动作却极为敏捷。它心知对手难缠,二话不说,转身就想开溜。   至于一帮小弟,任由它们躺在地上。逃跑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然而它反应虽快,符纸飞行速度更快。   “啪”的一声轻响,定身符死死粘在猪妖的背上。下一秒,猪妖站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宋婧扔出三张雷符,将猪妖打的半死,然后才笑眯眯问,“谁是傻货?”   “我是傻货。”定身符只限制行动,并不影响说话。猪妖苦着脸,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它虽皮糙肉厚,可也架不住雷劈。此刻,身上多出数道黑色伤口,还隐隐有股焦味,别提有多狼狈。   “听说你想对我不客气?”   “没有的事!”猪妖大义凛然,并腆着脸表示,“我其实是想跟你交朋友……”   “呵。”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认识新朋友,从打架斗殴开始?”   “没错!这就是我们交朋友的习俗!”猪妖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宋婧拖长嗓音,陪着它一起胡说八道,“那就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吧。深厚的友谊,从你被我殴打开始。”   猪妖,“……”   这家伙怎么能比它更无耻?惹不起,惹不起。   “一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劫案,有印象吗?”宋婧问。   一年前?劫案?猪妖苦苦思索。   宋婧瞥了眼獠牙,笑道,“这牙长得不错,作为咱们友谊的见证,当收藏品特别合适。”   卧槽卧槽卧槽!牙没了,它以后还怎么在妖精里立足?!   猪妖身躯一震,忙不迭作答,“有印象!劫匪是四名男人,手里有枪,洗劫了珠宝店。”   “把过程详细地描述一遍。”宋婧敲了敲獠牙,亲切提醒,“要是被我发现你说谎,没的可就不止是獠牙了。”   一盆冷水泼过来,把它浇的透心凉。   猪妖暗自腹诽,它知道有这么件事,可细节并不清楚。还想连蒙带猜,把事件像模像样地描述出来。被提前警告后,顿时就不敢了。   猪妖耷拉着脑袋,把自己知道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敢添油加醋。   “珠宝店上午开业没多久,一伙人冲进店铺,用枪指着工作人员脑袋,让她们把金银首饰装起来。因为被挟持,工作人员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照办。”   “劫匪手法老练,行动迅速,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警察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没影。”   “珠宝店损失惨重,不过工作人员和顾客都没受伤。据说逃跑过程中,劫匪无意间跟顾客撞见,被人拦路。于是他们把碍事的家伙推下楼,造成一死一伤。”   一死一伤?宋婧不自觉皱眉。   就在这时,藤妖弱弱地说,“那个新闻是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宋婧好奇。   “劫匪们随身携带了绳索,直接从窗户降落到地上,根本没走楼梯。”藤妖扁扁嘴,十分委屈,“有个劫匪降落的时候没找好位置,踩了我一脚,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劫匪没走楼梯,却在楼梯跟人相遇,还把人推下楼,造成一死一伤?”宋婧眸光微闪,飞快意识到什么。   猪妖特别想装晕,奈何定身符贴在身后,它倒都倒不下。只能眼巴巴看着宋婧,一副“求放过”的可怜表情。   “回答还算让人满意,我就不给你拔牙了。”说完,宋婧又甩出三道雷符。   雷电交加,猪妖身上直冒焦味。片刻后,它终于幸福地晕厥,彻底失去意识。   宋婧抛出两道灵符给藤妖,“谢了。”   随后转身离开。   藤妖捧着灵符惊喜交加,过了一会儿果断把符纸吃下肚。接着往地下一躺,脖子一歪,假装自己也被打晕。   **   之后宋婧去了医院。   比起商场,医院的鬼要靠谱许多。随便拉只鬼打听,就听到了十分有趣的消息。   “邓洁的朋友叫做郑雪梅,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据说被发现时,郑雪梅和邓洁躺在一块儿。可惜啊,两个姑娘又是好友,又是同一个大学的大四学生,约定假日出去玩。结果一个受伤,一个死亡,从此天人永隔。”   “事故发生后,邓洁受了很大打击。她刚苏醒那会儿,单人病房里甚至不许放镜子,见了就要砸。直到过了一个多礼拜,精神才逐渐恢复正常。”   郑雪梅……看来有必要查查她。   宋婧一边思量,一边随手扔出灵符。   鬼魂喜滋滋接住,心里则在想,灵符可是不错的流通货币,好多货摊抢着要。改明儿她去集市上逛一圈,肯定能换到不少好东西。   **   时隔一年,学校早已物是人非。很少有人记得,曾经有名学生外出时遇到劫匪丧命。郑雪梅存在过的痕迹渐渐被抹去,要想打听消息,非常困难。   值得庆幸的是,宋婧在这个学校有熟人。   她凌空画了道追踪符,并折成纸鹤。纸鹤刚做好,便振翅高飞,寻人去了。   宋婧在后面慢悠悠跟着,神情淡定。   纸鹤飞进食堂,接着上了二楼。   宋婧一路跟着,步伐不快也不慢。   二楼门口,一对小情侣边吃边聊。   女孩装作不经意提问,“下午有课吗?”   男孩长相帅气,就是说话吊儿郎当,颇有些油嘴滑舌,“为了你,逃课也无所谓。”   “说什么呢。”女孩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   眼角余光瞥见某道身影,男孩嘴角抽抽,飞快补充道,“开玩笑的,下午有事,走不开。”   “……”   女孩石化。   她愤然站起身,把餐具往餐台重重一放,很不高兴地离开食堂。   男孩扒了扒头发,内心深处分外烦躁。出门遇煞星,是他愿意的吗?他也很绝望好吗!   “又留级了?”纸鹤在男孩跟前停下,宋婧自来熟地坐到对面,闲聊般问话。   “哼,这辈子我都不打算毕业了,不行吗?!”男孩色厉内荏,假装自己很强势。   “只要你乐意,没人管你。”   “那你过来是干嘛的?”想到因为这煞星,自己去不了约会,男孩不禁耿耿于怀。   “叶家乐,我找你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不帮的话腿打折?”叶家乐吐槽。   “怎么会呢?”宋婧不以为然,“我一向是和平主义者。”   “呵。”叶家乐发出一声嗤笑,以示鄙夷。   “某只猫妖整天要么变回原形在学校里骗吃骗喝,要么变成人形当学生,逃课、谈恋爱、夜不归宿、违反纪律,我可是一直忍着没动手。”宋婧提醒。   叶家乐,“……”   作为宋婧口中的那只妖怪,他不得不识趣低头,“没多管闲事把我抓走,真是谢谢你了。说吧,什么事?”   “上一届有两名学生,一个叫邓洁,一个叫郑雪梅,你认得吗?”   叶家乐动作一顿,目光怪异,“如果你问的其他人,我还真不一定认识。毕竟学校那么大,专业那么多,每个班那么多人。”   “邓洁和郑雪梅我倒认识,同专业同学,偶尔会一起上课。”   “再加上这俩都是学霸,经常考班级前三,年级前三。就算不熟悉,或多或少也会从其他同学嘴里听见她们的名字。”   “关于这两人,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宋婧精神一振,追问道。   “郑雪梅是贫困生,在学校勤工俭学。听说是孤儿,家里没什么亲戚,跟奶奶相依为命。为了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她拼了命地学习,对其他什么事漠不关心。”   “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书呆子。不过脑子确实好使,年年都能拿奖学金。大四的时候,还没毕业,就被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提前录用。可惜后来出了意外,人没了。”   “邓洁的话,家境不错,看起来像是是白富美。她书读的好,人也灵活,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没记错的话,大一加入了田径社,有空就跟朋友参加马拉松比赛。”   “也就是说,郑雪梅人很内向,邓洁则是外向型性格?”宋婧跟他确认。   叶家乐点头,“是这样没错。”   “邓洁的长跑成绩怎么样?擅长跑步,还是仅仅把参加马拉松作为一项爱好?”   叶家乐微微一笑,“每次期末考试,她们班的女生都恨不得化身邓洁N号。除非身体不适,否则她永远是女生里的第一。”   “这跟她说的不一样。”宋婧低声呢喃。   先前见面时,邓洁曾说,学校每学期有长跑测试。因为身体不好,很难及格,为了不挂科,不得不早起锻炼。   长年跑第一的人,怎么会及不了格?   再加上主动报名参加马拉松比赛的家伙,如今却放弃晨跑,每天懒得动弹……宋婧心中隐约有了点猜想。 第39章 真相   “除此以外, 还有什么情报?”宋婧问的很仔细。   叶家乐托腮思索, 好一会儿才说, “郑雪梅只知道死读书,偶尔会去打工,很少看到她跟其他人走在一块儿。这俩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有段时间经常混在一起,很多人觉得意外, 毕竟性格不搭。”   “出事后, 邓洁性格大变, 沉默寡言,跟以前的朋友差不多都断了联系。成绩倒是挺稳定的,不但没变差, 反而更好了。”   “说到底跟她们不熟,很多事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晓得。”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 零零碎碎讲了很多。等到最后再也想不出来,两手一摊,光棍表示,“我就知道这么多。”   “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宋婧食指轻叩桌面, 低声道, “见到邓洁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身体和灵魂不太契合。当时就在盘算, 是不是有其他魂魄上了她的身, 借了她的躯壳。”   “是么。”叶家乐努力回想, 奈何事情过去太久,实在想不起来。他耸耸肩,“我没关注这件事后续。”   “谢了。”宋婧站起身,扬声道,“我再去医院找人问问,顺便在附近逛一圈。”   说着,潇洒离开。   叶家乐目送宋婧远去,莫名觉得胃疼。   “该死的慧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晓得他徒弟是个大杀器,需要人看管么?”   叶家乐嘴里嘟嘟囔囔,小声埋怨,“什么时候师徒俩能一块儿出门,放全市妖怪一条活路?”   苦思无果,他只能哀叹连连。   **   东奔西跑好半天,宋婧终于回到杨淑家中。   杨淑迫不及待把人迎进门,急声询问,“散人,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我女儿的消息?”   “有点眉目了,不过要进一步确认。”宋婧扫了眼邓洁,问,“她怎么样了?”   “躺在沙发上,老实的很。”杨淑回答。   闻言,宋婧点点头,“麻烦腾出点空间,我想跟她聊一聊。”   “那我……”杨淑本想要求留下,无意间回想起散人曾经说过,她越配合,散人越是能尽快把事情查清楚。   于是话到嘴巴改口,“我去趟超市,你们聊。”   “恩。”   大门开启、闭合,很快屋里只剩下宋婧和邓洁两人。   邓洁睁着眼睛,嘴角带有一丝嘲讽。   “我该称呼你郑雪梅,还是邓洁?”宋婧将人扶起,然后面对面坐下。   “道长果然厉害。”邓洁出言夸赞,算是变相承认了,只是笑意没有融入眼底。   “事情调查的差不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道长有没有想过,你千辛万苦得出来的结论,或许并不是真相?”郑雪梅不答反问。   “我就是考虑到存在这种可能,才坐在这儿向你问话,要不然直接就动手了。”宋婧不客气道,“认定调查结果就是真相,我没那么自负,也绝不允许自己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郑雪梅微微有些动容。她低下头,思量许久,好半天才抬起头问,“道长想听故事吗?”   “无中生友?”宋婧挑了挑眉。   所谓无中生友,是指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假装成朋友的事。   郑雪梅轻笑,“之所以说故事,是因为真假需要道长分辨。”   对方肯相信,那就是事实。对方不相信,那就是编造出来的故事。”   “说说看。”宋婧不置可否。   “有个女孩父母早亡,从小被奶奶带大。没有家长保护,其他同龄孩子经常欺负她,说话也很难听。”   “在看不见头的苦日子里,她告诉自己,唯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唯有学习才能摆脱困境。因此拼了命地读书,甚至无暇把精力花在交友上。”   “辛苦没有白费,她顺利考上大学,年年获得奖学金,并获得好公司offer。没有毕业,就被提前录用。”   “就在她以为人生快要出现曙光时,朋友邀请她去逛商场,说进入公司需要穿西装,怎么都得准备一套。”   “进入商场,刚好遇到抢劫案。这两人太过害怕,躲进安全通道,打算等劫匪离开后再出去。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女孩被推下楼梯。”   “因为事出突然,女孩下意识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形,谁知抓到了朋友衣角。于是两人一起滚下楼梯,随后昏迷不醒。”   “苏醒过来的时候,女孩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变成了朋友的模样。而原本的身份,被认定死亡。”   “因为女孩被认定死亡,公司offer转到朋友名下。更让人抓狂的是,得知女孩‘意外去世’,她唯一的亲人奶奶承受不住打击,当场脑溢血死亡。”   “我只想问,女孩究竟做错了什么?”   宋婧理了理思绪,“你的意思是,邓洁把你推下楼。没想到被你一拽,跟着跌下楼梯。最后你的身体死亡,她的灵魂飘散,于是你霸占了她的身体。”   “或许吧,反正一睁开眼,事情就变成这样了。”郑雪梅垂眸。   “事情发生后,回过头想想,很多事都显得不太正常。邓洁朋友那么多,何必主动接近我,跟我做朋友?”   “为什么郑雪梅死了,工作机会就给了邓洁?这是不是杀人动机?”   “为什么得知商场里有劫匪,邓洁不说快点离开,而是把我带到没有摄像头监控的安全通道?”   “她分明早就起了歹意,只是缺动手的时机。一旦遇上合适的机会,便再也按捺不住。”   郑雪梅闭上眼,满心悔恨,“要是从来没有搭理过她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被推下楼,奶奶也不会因为脑溢血逝世。”   听起来像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宋婧又问,“你懒得伪装,故意让杨淑发现行为异样,是想报复她?”   郑雪梅睁开眼,脸上露出一抹惨笑,“道长,你可知道,邓洁会有胆子动手,完全是她妈在旁边撺掇。”   “说什么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不管采取何种手段。什么郑雪梅死的太好、太是时候了,这样一来,不用弄脏手就能获得想要的工作。”   “杨淑很宠女儿,或许是位好母亲。但是站在我的立场,她根本不是一个好人。”   “所以你故意纵容她胡闹。最终不管是走丢,还是被送进医院,都能让你满意?”宋婧猜测。   郑雪梅笑的嘲讽,“就她女儿金贵,其他人命比草贱。有这下场纯属活该,难道不是吗?”   宋婧无言以对。   受害者没死成,于是千方百计报仇,她能说什么?只许加害者动手,不许受害者反击?没这道理。   宋婧站在一旁,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郑雪梅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流着泪问,“为什么不反驳?难道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你奶奶的事,我在医院里就听说了。”宋婧叹了口气,“另外,我还专门了解过邓洁、郑雪梅的为人。”   “邓洁看似热情大方,活泼开朗,实际上气量狭小。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抢到手。”   “很多人被表象欺骗,愿意和她来往做朋友。但是时间一长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可信。所以到了最后,身边都是泛泛之交,没有真心朋友。”   “至于郑雪梅,虽然面上看起来阴沉,也不爱说话,不过她经常给流浪动物喂食。”   “根据研究统计,行为暴力往往从虐待动物开始。对动物友善、有爱心的人,一般干不出把别人推下楼这种事。”   “两个女生是被劫匪推下楼,这一说法最早由杨淑提出,她未必不知情。”   “凡事有因才有果,这种私怨清玄宗不管,随便你们折腾。”说完,宋婧摘掉定身符,还对方自由。   郑雪梅愣愣出神,不敢相信杨淑找来的道士竟然站在自己这边。   她还以为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对方一定会认为杨淑才是苦主……   “道长之后有什么打算?”良久,郑雪梅轻声询问。   宋婧答的爽快,“回家,就当没来过。”   不等郑雪梅劝说,房门被打开。杨淑探出头,期期艾艾地问,“散人,情况怎么样了?”   “说来惭愧,我学艺不精,有负所托。”宋婧为了脱身,瞎话张口就来。   杨淑一脸错愕,像是没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宋婧脚底抹油,迅速开溜。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人已窜到门外,“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杨淑,“……”   她回头瞪了“邓洁”一眼,喝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跟散人说了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郑雪梅平静道。   如果道长有能力却不肯帮忙,说明杨淑、邓洁母女的做法不得人心,遭人唾弃,一切与她何干?   “少来!你就一张嘴会骗人,好多人都被你骗了!”杨淑气愤不已,恨不得冲过去撕扯。可惜她惦记着女儿安危,不敢轻举妄动,“你给我等着!这个道士不行,我可以找别人,总有人能制住你!”   “不管怎样都是别人做错事,你最无辜。”郑雪梅擦了擦眼睛,冷笑道,“坏事做多了遭报应,好意思到处求人?真是厚脸皮。”   回想起自己和奶奶的不幸遭遇,有一瞬间,她想把真相都说出来,跟杨淑拼个鱼死网破。   可再一想,凭什么呢?杨淑得了老年痴呆,后半辈子注定凄惨,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女人赔上自己?   她还年轻,有大把时间享受人生。活的好好的,冷眼旁观作恶者的凄惨下场,那才痛快!   因此稍微刺了两句,她便转身回房,丝毫不理会杨淑的怒骂。   同时心里则在想,得了老年痴呆后,病人要吃改善记忆的药物。她一早就把杨淑吃的药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含片。病情加重是迟早的事,这家伙蹦跶不了多久了…… 第40章 告白   清玄宗帮人办事, 收取的跑腿费向来是不退的。但宋婧不想被牵扯到杨淑跟郑雪梅的恩怨里,因此痛快地将二十万退回, 杜绝结下因果的可能。   事情办完, 她哪儿也没去, 乖乖回道观。心里琢磨着,家养神兽可能在生气。   谁知进了庭院,天马正在发呆。见到她, 明显一惊, 表情好像在说,“你怎么就回来了?也不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宋婧不明白, 早点回来陪它不好吗?晚归不是又要生气。   还没来得及说话, 天马突然发足狂奔, 转头就跑。   宋婧张了张嘴, 愣在原地。   天马一溜烟跑到后山, 然后才停下脚步。   它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战略转移。谁让它想了半天, 都没想好怎么跟小崽子开口。   “神、神兽大人。”不远处,传来结结巴巴的问好声。   天马循声望去, 发现一只熊猫正颤巍巍鞠躬。   “咴——”天马应了声,姿态矜持优雅。   “不知神兽大人有何吩咐?”滚滚小心翼翼地询问。   天马本想说什么事都没有,你一边玩去吧。话到嘴边, 它灵机一动, 趁机问话, “咴咴咴?(你知道无尘散人喜欢什么吗)”   “当然是美食和神兽大人。”滚滚不假思索回答。   “咴?(咦)”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天马一愣。   “散人喜欢吃好吃的,亲近点的都知道。至于神兽大人,”滚滚微微停顿,面露崇拜,“散人做好饭菜后,可是经常分给您一大半呢!”   能从吃货手上分到吃食,双方关系肯定很不错。分到一大半,那绝对是真爱!   滚滚以己度人,斩钉截铁给出答案。   小崽子或许比喜欢美食还要喜欢它……天马听的心花怒放,忍不住撒蹄狂奔。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宣泄内心深处的狂喜。   滚滚望着神兽奔腾的身形,眼中带着几分艳羡。多么优美的身姿!   再看看自己,粗胳膊、粗大腿、胖乎乎的爪子……算了,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这辈子都瘦不下来。它还是去吃点小零食,顺便睡个回笼觉吧。   天马到处撒欢,完了返回道观,逮着小崽子就是一顿猛蹭。蹭完脸颊蹭大腿,蹭完大腿蹭手心,到了最后,恨不得跟崽崽黏在一块儿。   宋婧忧心忡忡,伸手环抱住天马,语气深沉,“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会找人医好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出来,别怕。”   天马,“……”   它真的没患病。   心思一动,它想到了个好主意。只见天马倏然卧倒,仿佛身体孱弱,一夕之间得了绝症。   “怎么了?”宋婧大惊失色。   “咴咴咴。(我得了相思病,要崽崽亲亲抱抱,答应永远在一起才能好)”天马一脸悲壮,瘫在地上耍无赖。   宋婧,“……”   她没想到,天马跟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还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看着天马戏精上身,试图碰瓷,她又好气又好笑,嘴角止不住上翘。   怎么也没点反应?天马心里一阵发虚。想了想,它气息奄奄地叫了两声,企图博取同情。   心里想的则是,看在模样凄惨的份上,小崽子即便生气了,也不至于不理它。   “那就说定了,不管去哪儿,都要在一起。”宋婧眉眼弯弯,凑到跟前,然后在天马脸颊上“啾”了一下。   “!!!”耳朵红了,脸颊烧红,心脏砰砰直跳,天马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得了绝症。   “不是你说要亲亲抱抱的么?”宋婧正色道。   “咴咴。”天马用前蹄挡住脸,感觉特别害羞。   “我喜欢你。”月光下,宋婧嘴角噙着笑意,一字一句道。   “从被你捡到的那一刻起,就非常非常喜欢了。”   “没有想过要离开,也绝不会放你离开。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我很高兴。”   天马震惊且错愕,看着小崽子,半天回不过神。   “咴咴?(如果变成人形,崽崽也会喜欢吗)”它小心翼翼地问。   宋婧惊讶,“你会变人?我怎么不知道?”   天马眼神四处乱飘,当然是因为它没说。   宋婧看着神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觉好笑,“只要是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顿了顿,她笑着表示,“或者说,能变人更好。这样的话,咱们就能牵着手,一起逛街,一起玩乐。”   “咴!(说好了,不许反悔)”   “恩。”   下一秒,纯白色的天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婧呆了呆,不自觉眯起眼。   白彦明心里打鼓,色厉内荏道,“你刚刚才说过,不管我什么模样,你都喜欢!”   “原来是你。”回想起之前见面的种种异样,宋婧不由叹了口气,“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不喜欢人类,也认不出我是谁,说了没用。”至今提起,少年依然心有不忿。   “我哪有?”宋婧不肯承认。   少年气鼓鼓,“小时候我变成人形找你玩,你根本不搭理我!”   宋婧,“……”   有吗?她不记得了。   “变回天马形态,立即又亲又抱又搂。变成人形,记也记不住,认也认不出来,明明一点不喜欢。”白彦明开启记仇模式。   宋婧用行动表明,人形她也很喜欢。   只见她笑嘻嘻凑近,一挑下巴,吊儿郎当地问,地问,“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给我当男朋友好不好?”   白彦明清冷的侧脸立时泛红。他哼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宋婧叹息,“那就只能抢回家压寨了。”   她向来清楚自己要什么,只是怕吓到对方,才装作若无其事。   “之前看都不看我一眼。”少年耿耿于怀。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哪儿还有心思关注其他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稀罕!”宋婧义正言辞,外加大义凛然。   “哼。”白彦明假装自己还在生气,实际已经被顺毛。他别别扭扭地问,“不是嫌我丑?”   “长成你这样如果算丑,其他人可怎么活?”宋婧低喃道。   皮肤跟白玉似的,五官分外精致,怎么看怎么顺眼。   白彦明对崽崽的回答非常满意,怎么都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你呢?喜不喜欢我?”虽然想要永远在一起已经说明在乎,但宋婧不管,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白彦明脑袋撇向左侧,被扳正。撇向右侧,被扳正。低下头,一双手伸过来,将他的视线固定住。   “看着我,把话说清楚。”宋婧嗓音温柔,语气却十分坚决。   它家小崽子明明是个含蓄的崽,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胆?白彦明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不管崽崽变成什么样,他都觉得很可爱。   白彦明认命般回答,“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   事实上,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小崽子格外顺眼。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人带回家细心照料。   好感一直在,只是从前懵懂,不明白自己的行为、渴望意味着什么。直到被提醒后才猛然发现,哦,原来这就叫喜欢。   月光皎洁,两人幸福相拥,景色如画。   翌日清晨,宋婧起了个大早,兴冲冲跑去后山。   彼时滚滚正打着小呼噜,睡的歪七扭八。   “滚滚?”宋婧轻声喊了一声。   熊猫精耳朵微动,醒了过来。   看见散人站在它的面前,滚滚有一瞬间的愣神,以为自己没睡醒。等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它不由惊呆——散人醒的好早,她从来没这么早来后山。   “抱歉打扰你睡觉。”宋婧歉意地笑了笑,“能不能给我点竹笋、香菇?”   必须能啊!   滚滚二话不说,就往竹林里去。回来的时候送上山鸡、鸟蛋、竹笋、香菇、土豆、青椒、茄子,林林总总一大堆。   ……数日不见,零食品种是越来越丰富了。   “谢啦,待会儿做好饭菜,我会送一份过来。”   “好。”滚滚也不客气,干脆应下。   清风和煦,竹林深处传来诱人的清香,似乎是在暗示,大把零食等着它临幸。   滚滚惬意地半躺着,心想,这才叫生活。   回到道观时,天马不见踪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昨日两人已经表明心意,宋婧不怕它一去不复返,所以并不着急。撩起袖子,她开始做饭。   青椒水灵灵的,透着股甜味。她将食材洗净,接着青椒去籽切丝,再将土豆去皮切成丝,加油翻炒。很快,一道青椒土豆丝做好了。   第二道菜打算做肉沫茄子。先把茄子切断,蒸熟。之后加肉沫,加黄豆酱、生抽、料酒等调料,在锅里炒一炒。等到调料入味,熄火盛菜,肉末茄子就做好了。   扫了眼剩余食材,宋婧决定再做道香菇炖鸡汤。灵笋、山鸡、香菇炖汤,滋味一定无比鲜美。   她在厨房忙活时,同一时间,天马回到藏有小金库的洞穴。   崽崽正在长身体,过去的衣服不大合身,可以做些新的款式,鲛纱必须带上。   婴孩拳头大的珍珠串上线,做项链、手链很不错。   血红色翡翠被雕成一指长、两指宽的玉牌,拿来把玩再好不过。   记不清哪儿弄来的灵茶,送给崽崽,她应该会很喜欢。   ……   天马一样一样认真挑选,直到塞满布袋才肯作罢。   其他的以后再送。   想到这,它叼起布袋,心满意足地离开。   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在道观里蔓延开来。   天马归心似箭,不由加快脚步。   身后,脚步声响起。   天马搁下袋子,兴奋地回过头,想要向小崽子邀功。回过头一看,顿时石化——这货是谁?为什么家里多出一名五六岁的小姑娘? 第41章 慧明归来   难道是顾客?   天马颇有些好奇, 绕着小娃娃转了一圈,顺便凑近嗅了嗅。   “是马诶!”女孩伸手, 想去抓洁白的翅膀。   不等她碰到,天马飞快跑开, 鼻子里打了个响鼻, 严肃表明立场——它可不是随便谁都让碰的!能恣意亲它、抱它、搂它的只有崽崽!   见目标跑远, 女孩跌跌撞撞追过来。   天马满院子乱跑, 誓死不愿让她碰到。同时心里生出疑问,为什么对方能看见它?按理来说,常人应该看不见才对。   “你们两个在干嘛呢?”一道清丽的女音冷不丁打破平静。   天马心里一突,急忙撇清关系,“咴咴。(我不认识她, 也不晓得小丫头是打哪儿来的, 看见我就追着跑)”   情理之下,它甚至忘了已经交过底, 可以直接说人话, 依然“咴咴咴”个不停。   “我知道不是你捡回来的。”宋婧摸了摸神兽的鬃发, 权作安抚, “她是我师妹, 今早刚跟师傅进道观。”   天马瞪大眼睛, 慧明回来了?   “恩, 回来了。说是云游时遇见好苗子, 见猎心喜, 忍不住带回来教导。”   天马瞅了眼细胳膊、细腿的小娃娃, 十分怀疑慧明的二徒弟来路不正当。想当年,崽崽就差点被拐骗走!   “不是失踪人口。”宋婧一眼就看穿神兽在想什么,“师傅经过孩子父母同意,才将人带回来。成年前,师妹都会在道观里学习。”   “咴。(好吧)”天马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师姐,马儿漂亮,想摸。”说话间,女孩抱住宋婧的小腿,奶声奶气地请求。   宋婧笑容灿烂,说的却是,“别人的东西不要随便碰。想要宠物的话,自己养一只。”   小姑娘惊呆,怔怔看着新认的师姐,一脸懵逼。   旁边,天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   一人一马站在一起,俨然坏人团伙,正联手欺负小孩。   慧明看不下去,从屋里走出来,一把将二徒弟抱起,“她还是个孩子。”   “所以门派有什么规矩,同门师姐有什么忌讳,要尽早讲清楚。”宋婧接口道。   慧明,“……”   这话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今天才回来第一天,不着急。先到处逛逛,熟悉下新的环境。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教。”慧明打圆场。   “慢慢教?你么?”宋婧面色古怪。   看见大徒弟的表情,不知为何,慧明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不等他说些什么,道观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喧哗声。   “听说慧明大师已经回来?是不是真的?”   “信徒王乐信,求见慧明大师。”   “大师!救命呐!!”   一大波顾客正在逼近。意识到这点后,慧明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宋婧不慌不忙道,“有些顾客执意要向你求助,叮嘱我在你回来后发个短信告知。喏,他们来了。”   慧明,“……”   当初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收这个小混蛋当徒弟?失策。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好不容易等到慧明归来的顾客们如潮水般涌来,很快把人团团围住。   慧明无法,只得放下二徒弟,用眼神示意宋婧把人带走。然后转过身,硬着头皮跟众人寒暄。   “饿了么?我带你吃点东西?”宋婧牵起师妹的手,以防她被人撞到。   小姑娘心里没主意,便乖乖跟着走。   一旁,天马叼起布袋,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最后只剩慧明一人留在庭院,跟顾客交流。   **   厨房里,两菜一汤已经准备好。   宋婧给师妹盛了半碗饭,温和道,“想吃什么随便夹,饭不够再添。”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   青椒土豆丝清脆爽口,非常下饭。   肉末茄子香味浓郁,吃一口,满满的肉香充斥着口腔。   香菇炖鸡汤味道说不出的鲜美,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间,半碗饭吃的一点也不剩。   小姑娘还想继续吃,但是肚里已经没有空位。她摸着肚子,靠坐在椅子上,表情十分纠结。   “别勉强自己吃撑了,对胃不好。”宋婧适时提醒。   小姑娘这才承认,“我饱了。”   宋婧还在吃饭,不过她看师妹神情不安,便陪着说会儿话,“你叫什么名字?”   “张婷婷。”   “怎么会答应离家,跑来道观给慧明当徒弟?”   张婷婷神色一黯,“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只有师傅能救他。师傅说,本来这种事是不想管的。如果我肯给他当徒弟,可以破一次例。”   宋婧动作微僵,抬眸问,“你爸答应了?”   “恩。”小姑娘低着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那你呢?也愿意?”   “我是被收养的孩子,在那个家里呆了没几天。换个地方也行,无所谓的。”   原来如此。   宋婧叹了口气,摸摸师妹的脑袋,“别想太多,以后道观就是你的家。”   “真哒?”小姑娘眼中有一丝茫然。她就像一叶小舟,到处飘荡。想停下,却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港湾。   “你有天分,是个学道的好苗子。既然答应留下,师傅不会赶你走。”宋婧笃定道。   听起来作风有点强硬,可是奇异的,小姑娘安心下来,握紧小拳头保证道,“我会努力学。”   两人你来我往,气氛莫名融洽,天马心中陡然产生了一股危机感。它顾不得吃饭,先将布袋叼给小崽子。   “为什么它长了对翅膀,跟平常的马不一样?”事先被警告过,小姑娘不敢伸手摸,只眼巴巴看着。   “这是天马,神话书里记载的神兽。生而知之,本领强大。”宋婧解释道。   想了想,她特地补充说明,“这是我养的,只跟我亲近。别人要是碰了,它说不定会生气,还有可能踹人。”   小姑娘恍然大悟。难怪师姐不让碰,原来是担心她受伤。这么一想,师姐人真的很好,先前是她误会了。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乱摸。”   闻言,宋婧满意地笑了。   天马把脑袋凑过来,使劲拱了拱——明明是它在送礼,为什么跟新来的丫头聊的开心,看都不看它一眼?生气。   将布袋放好,顺手揉了揉毛脑袋,宋婧语带无奈,“她刚来,没人带,我先陪着。等师傅腾出空,就得跟着学道了。”   天马这才心情好转。   小姑娘瞧着天马,越瞧越稀罕,目光中不由带了一丝期盼,“如果我好好学,以后也能像师姐一样,抓只天马当宠物吗?”   世上哪有那么多神兽!天马甩了甩尾巴,表情格外高冷。   宋婧没把张婷婷当小孩子糊弄,反而认真道,“神兽数量稀少,得有机遇才能碰得到。另外实力强大,不易降服。想要抓只神兽当宠物,难度相当大。”   小姑娘不但没被打击到,反而跃跃欲试,“我想试试。”   “那就加把劲,好好学。”   **   饭后,宋婧瞅了一眼,发现师傅带着顾客去了主殿。围在身边的人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师傅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带娃的职责自然落在她这个当师姐的头上。   宋婧琢磨很久,都想不出能陪五六岁的小娃娃玩什么,不禁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天马。   天马默不作声,装傻充愣。   当年遇见小崽子,让她骑在马背上,带她去天上飞,一人一马玩摔跤,偶尔再来个狩猎教程,生活分外充实,一点都不无聊。   然而神兽是有尊严的。以上所有游戏,它都不想跟新来的丫头做。因此侧过脸,坚决不与小崽子进行视线接触。   “说话呀,有什么好主意吗?”宋婧轻戳天马脸颊。   “咴——(记不清了)”不等崽崽反应过来,它一溜烟跑掉。   宋婧,“……”   有带崽经验的都跑了,只剩下她一人面对严峻挑战。   像是察觉到师姐很为难,小姑娘懂事地说,“我不爱动弹,坐着晒太阳就行。”   无聊的时候,捡几粒石子也能玩得很开心。   宋婧托腮沉思。想了想,她问,“喜欢听神话传说吗?”   小姑娘眼中似有星光闪耀,“喜欢。”   “那我给你讲讲山海经吧。”   对于吃货来说,这是绝佳的启蒙读物。宋婧取来书籍,开始给师妹普及异兽知识。   “英鞮之山,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冉遗鱼)”   “……吃了它的肉,睡觉就不会做恶梦,也可以辟凶邪之气。”   “翼望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异兽讙)”   “……吃了它的肉,可以治好黄疸病。”   “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异兽数斯)”   “……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赘瘤病和癫痫病。”   “英山,有鸟焉,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遗,食之已疠,可以杀虫。(异兽肥遗)”   “……吃了它的肉,不但能治愈麻疯病,还可以杀死体内寄生虫。”   小姑娘听的直咽口水。同时,“异兽好吃”这一概念,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42章 求助   接下来几日,慧明忙的团团转。每天早出晚归,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提教导新收的徒弟。   在师姐的熏陶下, 张婷婷对学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甚至想猎条巴蛇回来, 尝尝是什么味。   师姐曾经说过, 巴蛇能吞下大象。换句话说, 巴蛇比大象还要大。要是猎到一条, 能吃多久呀!!   每每想到这,张婷婷就忍不住一阵激动。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慧明终于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完。他瘫坐在椅子上, 双目无神, 第N次考虑再度出门云游的可行性。   奈何二徒弟年幼, 不适合四处奔走,居无定所, 于是琢磨半天,他只能打消念头。   “师傅,什么时候教我画符呀?”已经立志要把所有异兽通通吃一遍的张婷婷脆声询问, 面含期待。   徒弟好学上进,慧明很欣慰。他打起精神,温声道, “你要是想学, 我现在就教你。正好今日无事, 我先教你……”   话还没说完, 殿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慧明身躯一震, 很想给自己贴道隐身符,假装人不在。可是小徒弟眼巴巴看着,逃避实在有损光辉形象。   踌躇间,脚步声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慧明心里一凉,完蛋,犹豫太久,已经来不及贴符。   下一秒,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殿门口,朗声询问,“无尘散人在吗?”   定睛一看,发现不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来人惊喜交加,“慧明大师?!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慧明嘴里发苦。挨个通知一遍,他还有活路吗?不得过劳死?   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不急不缓施了一礼,“林先生,许久不见。”   “是挺久没见了。”林元乐呵呵坐下,“大师外出云游,一路上可还顺利?”   “托福,没遇上什么麻烦。”   寒暄过后,林元说明来意,“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有位朋友出了事。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突然陷入昏迷,怎么都叫不醒。”   “原本以为过个两三天就会没事,谁知一个星期过去了,仍是毫无反应。”   “目前状态有点像植物人,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奇怪的是,她之前没受过伤。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可以的话,希望慧明大师随我走一趟。只要能把人救醒,酬劳绝对丰厚!”   慧明一脸的深沉。小同志,你还记得进门时喊的是谁名号吗?怎么能见了他就改主意换人呢?快点把他徒儿喊出去工作!他一把老骨头,得赶紧歇歇了。   只见他轻咳一声,用商量的口吻道,“这两天有要事在身,暂时腾不出空。要不我让徒儿跟你走一趟?”   “无尘散人?也行啊。”不像其他顾客认准慧明大师一人,林元觉得找谁都行,“清玄宗的道长都很厉害。我相信,不管谁去都能把问题解决。”   慧明感动的几乎要落泪。要是其他顾客也这么好说话,他哪会每天都要忙不停!   定了定神,慧明示意张婷婷,“去把你师姐喊来。”   小姑娘点了点头,“哒哒哒”跑出主殿。   “刚才那位是大师新收的弟子?”林元怔了怔,颇感意外。   慧明微微颔首,“不错,云游时遇上的。我见她与我有缘,便收入门下。”   林元心中一动,忍不住腆着脸靠近,“大师,你觉得我怎么样?够不够格入清玄宗?”   “林先生根骨不差,可惜年岁已大。”   闻言,林元只得作罢。   不多时,宋婧来了主殿。开口便问,“师傅,你找我?”   “这位林先生需要帮忙,为师暂时脱不开身,所以麻烦你代为走一趟。”慧明解释道。   什么脱不开身?明明是懒得出门。宋婧一下就看穿师傅在想什么。   不过歇了大半个月,她正打算出去走走,便答应下来,“是,徒弟知道了。”   宋婧让林元在门外等着,而她自己则回屋收拾随身携带物品。   过了一会儿,宋婧走出道观,身旁还跟了位丰神俊朗的少年。   “这位是?”林元惊疑不定。他心中暗忖,难道慧明大师不止收了个女娃娃当徒弟,还收了其他人?   下一秒,就见少年神色不善地盯着他,“我叫白彦明,是宋婧的男朋友。”   林元,“???”   正常人还在单着身,道士已经有伴?这是什么世道!   “我是火居道士,不禁婚嫁。”宋婧主动解释。   林元嘴角抽抽,那也不能工作的时候把男朋友喊上啊!又不是出去玩……   “小白是我的道侣,本事不比我差。有他同去,事情处理起来会更简单。”   实力堪比无尘散人?高手啊!   林元肃然起敬,改口道,“那就一块儿过去吧。”   **   路上,林元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散人有何见解。   宋婧沉吟片刻,回答道,“长期昏迷不醒,可能灵魂出窍,可能被施了邪术,可能患有隐疾。具体什么情况,得看了才知道。”   散人还是那么谨慎。   林元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只等汽车抵达目的地。   汽车在别墅门前停下。   下车后,在管家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穿过花园,进入别墅。   客厅里,一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紫檀木椅上。只见他眉头紧锁,面有忧色,似乎正被什么难题困扰。   在他的左手边,一名胖道士端着茶杯摇头晃脑,“钱总,令千金乃是神魂出窍,这病不好治。即便是我,也得做法七七四十九天,才有一丝希望找回游魂。”   钱总眉头皱的更深。思量许久,他问,“做法期间,有什么注意事项?”   “那可就多了!”胖道士振振有词,“首先,令千金不能随意移动,需躺在指定方位。”   “其次,每天必须喝下一杯招魂符符水。连续七七四十九天,一天都不能停。”   “最后,贫道施法期间,绝不能受到干扰。若是法事被打断,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再也找不回游魂!”   钱总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右手大拇指则不停拨动佛珠,显然内心深处很不平静。   之前找了好几位道长,都说不晓得怎么把人救醒。面前这位铁冠道人言之凿凿,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原本让他试试也无妨。   然而按照铁冠道人的说法,施法期间绝不能受到干扰,否则很容易前功尽弃。也就是说,这一个半月里不能请其他道长上门。   做完法事,闺女苏醒倒也罢了。若是不成功,昏迷两个多月,后续再想找人医治,难度会翻倍提升。   因此,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另外找人,要么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铁冠道人身上。   事关至亲安危,钱总一时间难以抉择。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管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钱总,林少来了。”   “请他进来。”钱总示意。   接着,林元、宋婧、白彦明依次入内。   “钱叔,我听说萱萱得了怪病,特地请了相熟的道长过来帮忙。”林元大步走上前,直接表明来意。   钱总点点头,“有心了。”   不管治不治得好,总归是份心意。   胖道士往林元身后扫了一眼,表情古怪,“你说的相熟的道长,该不会是这两位?”   一个不晓得成没成年的丫头片子,一个乳臭未干的毛躁小子,能成什么事?   “对,就是这两位。”林元笑眯眯地为钱总做介绍,“这位是无尘散人,慧明大师高徒。这位是白彦明,无尘散人道侣。”   “招魂是大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了的!”铁冠道人哼声道。   “试一试又碍不了什么事。”林元不以为然。   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的确太过冒险。钱总考虑片刻,颔首道,“试试也无妨。”   如果所有办法试过一遍,依然无法把人救醒,那么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拜托铁冠道人做法。   胖道士本想劝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后他挑了挑眉,松口道,“那就让他们俩试试吧。”   有些人呐,没碰过壁,就不知道自己学艺不精。   另一方面,只有多些人尝试失败,之后成功招魂,钱总才会明白他到底有多厉害。   至于抢在他前面把人救醒……怎么可能!   因此胖道士大方退让,一心等着看热闹。   所有人都同意宋婧、白彦明先行医治,宋婧也不客气,径自问,“病人在哪儿?麻烦带我过去。”   钱总站起身,亲自带路。   众人上了二楼,在房门前站定,接着推门进入。   一进门,宋婧就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极淡的怪味。除非嗅觉异常灵敏,否则难以察觉。   “散人,怎么了?”见宋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林元不由出言询问。   胖道士趁机调笑,“要是知道怕了,尽早收手也不是不行,毕竟年轻嘛。”   一番话看似是在为宋婧解围,实际是在贬低她太年轻,能力不行。   白彦明凶狠地瞪了铁冠道人一眼,口气咄咄,“不要以为你胖,就一定比我们厉害。再出言不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厉不厉害跟他胖不胖有一毛钱关系?这分明是人身攻击!   铁冠道人气急,叫嚣道,“来啊!有本事就使出来让你道爷看看。怕就怕是水货,什么本事都没有,在这……”   话还没说完,少年右手在胖道士背上拍了一下。   铁冠道人像是挨了记重锤,瞬间摔倒在地,并且半天爬不起来。   “闭嘴,别嘚瑟。”少年冷声道。   被收拾过一顿,铁冠道人不得不变老实。他咬紧牙关站起,再也不敢放肆,心里却分外疑惑。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被击倒了? 第43章 昏迷   见铁冠道人毫无还手之力, 钱总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这么看, 林少没诓他,带来的道士虽然年轻, 可确实有几分能力。   林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则在想, 不愧是跟无尘散人并肩的男人。说揍就揍, 一点不含糊。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个胖胖的道长, 听到慧明大师的名字,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科学!   众人心思各异, 宋婧不疾不徐走到床边, 探了探病人鼻息。   呼吸绵长, 钱萱就像睡着一般, 面容平和, 安静地躺在床上。   宋婧仔细瞧了瞧患者的紫府,接着便以无比笃定的语气道,“神魂没出窍, 只是被人用巧妙的手法封住了。只要把封印解开, 人就能醒。”   “当真?”钱总又惊又喜。   铁冠道人受了教训,原本待在一边装鹌鹑,等着看好戏。听到宋婧得出跟自己全然相反的结论, 登时大怒, 忍不住高声斥责, “胡说八道!魂魄分明已经离体, 急需召回。”   “封印手法十分巧妙。一般人诊断,确实很容易误以为神魂离体。”宋婧说了句公道话。   然而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钱总眉头紧锁,心中暗忖,难道方才铁冠道人信誓旦旦,说的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其实连病症都没说对?   “无知小儿,越说越不像话!”胖道士恼羞成怒,“你说误诊就误诊?我还说你满嘴胡话,故意找茬!”   白彦明眼皮子跳了跳,又想动手(抬蹄)。   不料胖道长先一步跑开,并大声呼喊,“别以为你打架厉害,招魂也厉害!术业有专攻,招魂可是本派专长!”   钱总眸光微闪,本来倒向宋婧二人的天平再次偏移。   铁冠道人说的没错,打架厉害不一定救人也厉害。别看无尘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他希望两人都试试。谁能让他闺女醒过来,谁就是对的。   “你确定是神魂离体,必须举行招魂仪式?”宋婧抬眸。   胖道士挺了挺肚腩,坚决回答,“我当然确定!”   “那让我按照思路,试着解除封印怎么了?”宋婧只觉得莫名其妙,“如果是神魂离体,不把魂魄召回来,人肯定醒不过来。”   “倘若你真的有把握,大可以站在一旁,等着失败后看我笑话。”   胖道士一时语塞。过了会儿,他强硬表示,“谁知道你那什么解除封印,会不会有后遗症?万一影响我招魂怎么办!”   “如果让你先上,确保能救醒钱萱?”   “我……”胖道士眸中露出迟疑之色。   可一想到竞争对手讨人厌的模样,他便把心一横,重重点头,“我有八成把握!”   “道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钱总疑惑。   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记性不差。刚才铁冠道人说的分明是,“即便是我,也得做法七七四十九天,才有一丝希望找回游魂。”   一丝希望,什么时候变成了八成把握?   铁冠道人讪讪地笑了下,“我这不是怕把话说太满么?”   钱总哑口无言。   “你有十成把握也没用。”白彦明不客气打断,“魂魄未离体,而是被封锁住,就算招魂九九八十一天,也不会起效。”   “你说不会起效就不会起效?”胖道士怒斥,“三番两次阻挠我举行招魂仪式,到底是何居心!”   微微一顿,他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该不会是你们背地里动了手脚,怕病人苏醒后把事情说出来,所以故意妨碍?”   “只是不想看你白费力气瞎折腾。”白彦明一脸的冷漠。   胖道士气的直哆嗦。   跟少年掰扯不清,打又打不过,他索性换个人交流,“钱总,到底信谁,您给句准话。不需要招魂的话,贫道现在就走。”   钱总没吭声。按照他的想法,最好两边都不得罪。多个人,多套解决方案,救醒女儿会更有把握。   林元适时表明立场,“我相信无尘散人。”   宋婧是谁?那可是慧明大师的高徒!整个市里比她强的屈指可数。   “钱总也这么认为?”胖道士执意要让钱总表态。   可惜对方装死不出声,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不见挽留,胖道士心凉如水。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如此,贫道就不打扰了!”   说完甩袖离去,头也不回。   “早该走了,留下也是添乱。”白彦明哼声道。   林元非常认同,“有散人坐镇,用不着其他人在这碍手碍脚。”   闻言,钱总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虽然他想两边不得罪,但铁冠道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不管愿不愿意,如今选择已经(被迫)作出,他也只能期待奇迹降临。   至于为什么选择无尘散人,而不是铁冠道人……   一来林少力荐,二来散人对其他道长并不排斥。   而铁冠道人,好像不管其他人做什么,都会影响招魂仪式。说实话,他有些反感。   胡思乱想间,病床上的钱萱缓缓睁开眼。   “醒了,萱萱醒了!”林元大喜,连声高呼。   钱总先是一怔,随即快步走到床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萱萱,你真的没事了吗?”   “爸,怎么了?出事了吗?”钱萱有点迷糊。她只当自己睡了一觉,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闺女,你睡了快有十多天了!”钱总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十多天?钱萱惊讶的合不拢嘴。   眼角余光瞥见某人的身影,钱总发自内心地表达感谢,“多谢散人出手相助。”   铁冠道人说什么招魂七七四十九天,施法期间绝不能受干扰,还什么八成把握,统统见鬼去吧!   无尘散人出手,不到五分钟,闺女就醒了过来。这就是差距!   钱总万分庆幸,还好他选对了人。   一旁,宋婧眉头紧锁,脸上不见喜色。沉吟片刻,她说,“我知道钱小姐刚醒,身体虚弱,不过事关重大,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没有感觉不舒服,道长有什么想问的,随便问好了。”钱萱回答。   “钱小姐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宋婧开始提问。   “我也不知道。”钱萱一脸茫然,“我就是觉得很困,然后闭上眼睡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围在床边。”   “昏睡前,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钱萱低头思索,过了会儿抬头问,“点了熏香算吗?”   “什么样的熏香?以前点过吗?”   “前些日子逛街时买的,以前没用过。听说有助于睡眠,我就买了一盒试用。”钱萱拉开抽屉,取出木盒,“只用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   宋婧打开木盒,取出一枚锥形香凑近闻了闻。香味清幽淡雅,十分好闻,使人的心情不自觉平静下来。   只是,其中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味,跟她刚进门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奇怪,这是什么味道?”宋婧感觉很熟悉,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白彦明靠近嗅了嗅,立时反应过来,“这是月华草的味道。”   月华草?宋婧微微一怔,随后面色凝重起来。   “散人,这熏香是不是有问题?”钱总看出了什么。   “配料没问题,也能助眠,只是有人在里面多加了一味草药。”宋婧解释道。   “就是刚才说的月华草?”林元追问,“它有什么功效?”   “有一种异兽,以月华草为食。闻到月华草的味道,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寻着味找过来。”宋婧拧紧眉心。   “在屋里点燃熏香,人会睡得很沉。就算有贼偷偷溜进房间做手脚,当事人也察觉不出来。”   钱萱心里一紧,“你是说?”   “有人故意把加料的熏香卖给你。等到晚上熏香点燃,他就能顺着香气找到你,接着封住神魂,让你陷入昏迷状态。”   “怎么可能有人进的来!”钱总不愿相信,“别墅防护严密,从没听说有贼能闯进来。”   “对常人来说或许很困难,对某些人来说轻而易举。”宋婧垂下眼帘。   一道隐身符、一道飞行符,就足以在别墅里来去自如。   钱总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不管是陷入昏迷,数日不醒,还是稍稍用了点手段,就把人救醒,一切超出常识之外。   “可是为什么呢?”林元百思不得其解,“平白无故的,干嘛把人弄的跟植物人一样?萱萱招谁惹谁了?”   宋婧不语,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对方大费周章,到底求什么?   钱萱反复回忆,最终摇了摇头,“我想了很久,应该没有得罪人。”   “会不会是钱叔做生意招惹了仇家,对方把气撒在萱萱头上?”林元猜测。   钱总眼皮子直跳,手指轻颤。如果因为他,闺女才有此一劫,那么……   不等他细想,白彦明出声打断,“刚才离开的胖子,身上有月华草的味道。”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宋婧微感错愕,“我怎么没闻到?”   “可能离得远,没注意?反正我闻见了。”少年神情淡漠,“不仅闻见了,还看见道袍袖口沾有月华草粉末。”   “月华草可不是那么常见的草药……”宋婧低声自语。   她灵光一闪,猛地转过身,找人确认,“钱总,之前铁冠道人有没有进过房间?有没有翻找过抽屉里的熏香?”   “进是进过房间,但只是给萱萱把脉,并没有翻抽屉。”意识到话中含义,钱总沉下脸,嗓音冰冷,“散人的意思是,铁冠道人自导自演?先把萱萱弄晕过去,然后再上门救治?” 第44章 猜测   “目前只是猜测。”宋婧没有否定。   钱总脸色一变, 紧张地看向闺女, “萱萱,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或者……”   他欲言又止, 似乎不知怎样开口。   倒是钱萱这个当事人十分淡定,“身体没有不舒服, 就是睡久了, 头有点晕。”   “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钱总很不放心。   钱萱想了想, “做个详细的检查也好, 就安排在明天吧。”   见父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笑着安慰, “别把事情想的太坏, 我估摸着对方就是想求财, 不想冒风险。”   “仔细想想, 对方有能力, 只要他愿意,什么时候都能把我弄晕。为什么偏偏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采取行动?肯定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想伪装成是我自己得了怪病。”   如果走在路上, 突然晕倒,任谁都会以为是遭了暗算。可如果是在家里,睡着后醒不过来, 被怀疑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   另一方面, 趁受害者昏迷时动手, 治疗的时候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自己害人自己治?好歹毒的心思!”林元义愤填膺, “万一其他道士都治不好,只能求助铁冠道人。等到他把患者救醒,还不是他怎么说,病患家属就怎么信。”   比如魂魄被封,对方大可以说成是钱萱思虑过重,才会发病。又或者钱萱天生体虚,神魂不稳,比一般人更容易犯病。   总之,是病患自身问题,跟其他人无关。   这样一来,谁都不会起疑心。   “难怪诊断错误,他还坚持说自己有八成把握将人医好。”钱总越想越不对劲。   “病因是随口编的,方便事后甩锅。”   “他亲自设下的封印,自然有信心解开。不管一丝希望还是八成把握,都是信口胡诌,说出来糊弄人。”   “刚才逼我表态,要么赶走无尘散人,要么送他离开。现在想来,分明是做贼心虚!深怕散人本领高超,当场戳穿他的鬼把戏。”   钱总越说越恼火,几乎已经认定是铁冠道人干的。   宋婧轻咳一声,扭转话题,“钱小姐,是谁把熏香卖给你的?还有印象吗?”   钱萱面沉如水,“我是在一家商店里买的。付款的时候服务员特意提醒,熏香由他人寄卖,他们只是帮忙售出。当时没想太多,也不觉得有问题。”   “所以,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出售熏香的人?”宋婧低声呢喃,“藏的可真严实。”   “散人,我怕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有没有办法预防?”钱总青着脸,忍不住追问。   宋婧告诉他,“有能力自由进出别墅的人其实不多,其中人品低下的就更少了。”   钱萱纯属倒霉,才会遇见。   说到底,有能力、有本事,走正道也能赚到钱,何必偷偷摸摸,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不知那人怎么想的,居然为了些许钱财,去干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钱总坚持。   宋婧拗不过他,只好说,“熏香全部扔掉,之后我会在卧室里布下一个防御阵,保护钱小姐安全。”   钱总这才松了口气,“多谢散人。”   林元适时提醒,“钱叔,清玄宗的符箓特别管用,你可以再买两道平安符防身。”   “好,就听林少的。”   等到布好防御阵,画好平安符,已经是傍晚时分。钱总不但重金酬谢,还热情邀请散人吃饭。   抬头看了眼天色,宋婧缓慢而又坚决地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我得把真凶找出来。若是迟了,不知多少人会受到牵连。”   闻言,钱总不由肃然起敬,“散人品行高洁,令人钦佩。”   “略尽绵力罢了。”说着,宋婧告辞离开。   钱总不便挽留,只得目送一行三人远去。   **   出了别墅,林元半是期待,半是兴奋地问,“散人,去找幕后黑手,能不能带上我?”   少年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威胁之意满满。像是在说,“你敢答应试试。”   宋婧非常配合,婉言拒绝,“不了,带上你不方便。”   “因为安全问题?”林元倍感失望。   “不止。”宋婧心说,交通工具(天马)拒绝乘载除她以外生物。   “好吧。”林元虽然失落,却不纠缠。他大大方方表示,“预祝散人一切顺利,早日抓住歹徒。”   “我尽力。”   林元走后,宋婧轻声询问,“没记错的话,你也能在千里之外闻到月华草的味道?”   “是这样没错。”少年颔首。   宋婧微微一笑,“走吧,咱们去堵人。”   下一秒,少年变成天马,示意小崽子上背。   宋婧也不客气,一骨碌爬上去,顺便抱紧马脖子。   天马凌空虚踏,很快,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   “晦气,太晦气了!”出了别墅,铁冠道人再也懒得遮掩。他嘴里骂咧咧,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事情按计划进行,就差钱总点头同意,举行招魂仪式。万万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丫头片子,直接把他的好事给搅黄了。   先是说他诊断错误,不是神魂离体,而是魂魄被封。接着要求先行医治,试图解除封印。   胖道士心里那个气啊,却又无可奈何。不管是用语言挤兑,还是争锋相对,对方从不落下方。   万一真让那什么无尘散人把钱小姐治好,所有人都会相信她说的话!甚至可能察觉,钱小姐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中了暗算。   念及此,胖道士咬咬牙,愣是装出不悦的姿态,逼迫钱总在他和无尘散人之间二选一。   如果选了他,把竞争对手赶走,事情自然会顺利进行。   如果选了无尘散人,把戏随时有可能被拆穿。他自会寻个由头,假装怒气冲冲,甩袖离去。   虽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但事实上,心底还是抱有小小的希望。不料钱总装死不出声,愣是不肯开口把无尘散人赶出去。   无奈之下,铁冠道人只能愤然离开。   “也不晓得他们猜出了多少……”   胖道士一会儿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不管是谁都难以察觉。一会儿觉得对手难缠,说不好就会阴沟里翻船。   面色阴晴不定,变化莫测,迟迟拿不定主意。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西郊有位大少爷也中了招,昏迷好几天。等治好他,拿了报酬,我就离开这座城市。”   打定主意,胖道士招来出租车,朝目的地前进。   只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不免肉痛。   他是外来道士,花了近半年时间,好不容易在本市扎根。如今眼看有商店愿意代售熏香,数位富二代入局,(行骗)事业正要步入轨道,他却不得不离开、避风头……   “都怪那俩搅事精!!”铁冠道人怒拍大腿,心情再度烦躁起来。   出租车在西郊别墅门外停下。   铁冠道人付过车费,挥了挥手,示意司机离开。接着,他挺了挺肚腩,吸气、憋气,装出云淡风轻的高人姿态,并按响门铃。   “哪位?”很快,有人出来问话。   “吾名铁冠道人。”胖道士试图摆出超脱物外的谪仙气质,“听闻府上大少爷得了怪病,一睡不醒,特地前来救治。”   仆从先是一怔,随后大喜,当即开门迎客,“道长快请进。”   胖道士得意一笑,跟在后面踱步入内。   仆从把人带到客厅,站在门前,歉意地说,“我家老爷目前正在陪客,待会儿就过来,请道长坐着稍等片刻。”   胖道士点点头,正要迈开脚步进入。倏然心脏一阵狂跳,像是在示警。   他脸色难看,叫住转身的仆从,“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仆从笑了笑,温声道,“我去厨房准备茶点,待会儿再过来。”   “是吗?”胖道士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正好我也饿了,不如跟你一起去厨房?”   仆从表情僵了僵,似乎不知所措,不晓得如何应对。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客厅里一定设置了陷阱。   胖道士心头警铃大作,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冷声道,“既然你家老爷抽不出空,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说完,不顾仆从的阻拦,径自往外走。   “咴咴——”长鸣声划破天空。   与此同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直接把铁冠道人揍趴下。   胖道士像是挨了记重锤,瞬间摔倒在地。他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感觉这一幕谜之眼熟。   “雷落!定身!烈焰招来!”   胖道士顾不得回头看,一口气甩出三道符。   直到惊雷声响起,他才颤巍巍站起,转身查看战况。   只见雷电落下,击在一双由洁白翅膀环绕而成的蚕茧上。雷电消失,翅膀毫发无损,随后从容舒展开。   定身符一路疾驰,可惜飞到半路,就被莹白色手指抓住,并撕了个粉碎。   烈焰倒是汇集在一起,化作一条火龙,张牙舞爪地朝敌人扑去。   然而宋婧咬破食指,凌空虚画。不多时,一条水龙成型,二话不说跟火龙扭打在一块儿。   撕咬、撞击、搏斗,没多久,火龙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而水龙身影淡了几分,身躯却还在。此刻它扭转头颅,一双竖瞳紧盯胖道士不放,作势欲扑。   铁冠道人冷汗涔涔,叫苦不迭。他遇见的都是什么对手哟!   一个毛发雪白,背生双翼,俨然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天马。   一个凌空画符,信手捏来,符箓威力无比巨大。   这两人,无论哪个跟他正面对上,他都没有获胜的把握。谁知这俩凑不要脸,竟然联起手来对付他!   胖道士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第45章 天谴   宋婧步步逼近, 与铁冠道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水龙最先按捺不住,张牙舞爪地朝胖道士袭去。等到快要接近时, 它二话不说, 迎面就是一爪。   “该死!”胖道士低声咒骂,慌忙从兜里掏出一叠符纸, 一脸肉痛地砸出去。   符纸消失,火蛇涌现。数条由火焰组成的巨蟒将水龙死死缠住, 拼命撕咬。   水龙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身躯随之缩减, 四周萦绕着淡淡白雾。   局势即将扭转, 铁冠道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空中传来天马的长啸声。抬头一看, 它刨了刨蹄子, 似是打算俯冲。   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胖道士把心一横,将兜里最后两张符纸扔出。接着扭头就跑,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别墅外冲刺。   一边跑, 心里一边在滴血。   最后扔出去的两张符纸是他仅存的底牌。一张是捡漏捡来的, 一张是师门传承, 祖师爷留给不肖子孙防身用的。   如今一块儿甩出, 以后不管去哪儿, 都再无倚仗!想到这,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 当初还不如选择另一座城市定居。”胖道士越想越懊恼, “现在倒好, 生意没做成,底牌搭进去,亏本亏到姥姥家!”   他悲愤不已,跑步速度生生比之前快了两分。理由很简单——要是底牌用尽都没跑掉,那不就更亏了吗?!   身后,宋婧指尖飞舞,迅速画符。不多时,便又召出两条水龙。   火蛇、水龙战成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旁边,天马正在跟两名敌人对峙。   一个浑身上下漆黑如墨,不断往外冒鬼气。一个魁梧大汉身穿金甲,仗剑怒目。   它们正是由铁冠道人最后扔出的两道符纸所化。   宋婧继续画符,并抽空往旁边瞄了一眼,啧啧称奇,“行为鬼祟,品行不端,手上居然有请神兵(金甲兵)的符箓。也不知道铁冠道人隶属哪个门派,祖师爷在天有灵,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了……”   请神兵的符箓极难绘制,成功率很低。一旦画成,绝不对外出售,一般只作为镇派之宝留给徒子徒孙。   能画出此类高等请神符的,往往是名门正派。纪律森严不说,收徒时更是对品行有严格要求,也不知铁冠道人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胡思乱想间,厉鬼露出锐利如刀锋的指甲,凶残地朝天马扑去。   同一时间,金甲兵挥动长剑,气势汹汹。   宋婧脸色一变,“小心!”   厉鬼也就算了,看起来只有四百年的道行,翻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金甲兵就不一样了,勇猛无畏,不知疲倦。招式大开大合,威力巨大。一旦被打中,绝对会受重伤!   “咴——”天马叫声清脆,身形灵动,像是让她不要担心。   宋婧微怔,下一秒就见天马巧妙利用地形、移位,使金甲兵的攻击落在厉鬼身上。   只一击,厉鬼便如冰雪般消融,飞快化为虚无。   “金甲兵一身正气,厉鬼却是秽物。两者虽由同一人召唤出来,但依然属性相克。”宋婧召出第三条水龙,暗道,“借力打力,天马倒是聪明。”   只是取巧灭了厉鬼,接下来对阵金甲兵,怕是场硬战。   眼角余光瞥见水龙、火蛇斗的凶狠,宋婧眼睛一亮——何必由他们出手?她画张请神符,让两名神兵互斗不就行了!   想到就做。   宋婧退到角落里,屏气凝神,集中注意力认真画符。   请神符不同其他,极难绘制。稍有偏差,符箓就会失效。即便是她,也得小心翼翼,郑重下笔。   火蛇“嘶嘶”作响,声音越来越弱。耳边不时有长剑挥舞的破空声传来。   宋婧不管不顾,闷头画符。谁知刚画一半,天马溜溜达达跑到跟前,“咴咴。(行了)”   她颇为不解,茫然抬起头。   只见金甲兵被困在迷阵中。它不断挥舞长剑,却不辨方向,找不到敌人在哪儿。   宋婧后知后觉记起,“请来的神兵虽然厉害,不过有时间限制。过了时限,它会重新变回符纸。”   天马打了个响鼻,摇着尾巴求表扬。   宋婧停止画符,任由画了一半的符文报废。她摸了摸马脑袋,语带庆幸,“还好带着你。”   如果只有她一人,这会儿就不得不苦着脸画符,直到成功为止。   不必费心费力地绘制请神符,说实话,她很高兴。   恰在这时,最后一条火蛇被咬住七寸,消失在空气中。   宋婧大手一挥,水龙随之化为雾气。   “咴咴咴。(胖子还没跑远,咱们快追)”   宋婧应了声,然后翻身上马。   **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   铁冠道人费劲吧啦地跑出别墅,环顾四周,登时傻眼——这里是郊区,几乎不会有出租车经过。而他来时搭乘的那一辆,早就已经回去了。   在他想来,只要自己治好这家的大少爷,自然有人客客气气把他送回去。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病人没见着,瘟神倒是遇到了,还是两个。   胖道士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恨不得利用吨位,把碍事的两个家伙压死。可惜他势单力薄,实在打不过,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路。   怜爱地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肉,他哀叹一声,认命地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跑。   按照预计,有厉鬼、金甲兵拦路,对方怎么也得被拖住一刻钟到半小时。因此铁冠道人蒙头跑路,并不防备。   不料数分钟后,空中传来翅膀扇动的“扑棱”声。脑门隐约有些发烫,像是被格外炽热的目光注视着。   不会吧?!胖道士心中哀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人一马在空中疾驰,身影分外熟悉。   胖道士,“……”   自从遇见什么劳子清玄宗,他就霉运缠身。事情从来不按计划进行,后续发展也往往出乎意料。   现如今更惨,想跑都跑不掉。   胖道士心里直冒寒气,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前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再往前面走有片树林。到时候往林子里一躲,再想把他找出来,可就没这么容易。   嘴里充斥着血腥味,脚步越来越沉重,铁冠道人强行忍住。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记忆中的树林冲刺。   “刺啦——砰——”   轮胎打滑声、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见撞到了人,司机慌忙下车察看,并手足无措道,“不是我故意撞他,是他突然从角落里跑出来……”   天马带着宋婧在不远处停下。过了一会儿,两人现身。   宋婧蹙了蹙眉,询问,“怎么回事?”   司机叫屈,“我开车开的好好的,这人不晓得从哪儿窜出来!我没来得及踩刹车,就把他给撞了……”   “快喊救护车。”   “喊了。”司机分外郁闷,“这叫个什么事?简直飞来横祸。”   宋婧没有搭话。她俯下身,查看铁冠道人状况。发现对方受伤严重,伤了脑袋,此刻正昏迷不醒。   白彦明凑近低语,“我回别墅,你跟他们去医院。”   “好。”宋婧干脆应下。   很快,救护车赶到,把伤患送进医院。   另一边,白彦明找个没人的地方变回天马形态,接着返回别墅,收拾残局。   “小姑娘,待会儿别人问起来,你可一定要帮我呀!”司机惴惴不安,千叮咛,万嘱咐。   “放心。”宋婧温言劝慰,“我刚好路过,看见了整个经过。”   “那就好,那就好。”司机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在急救室外等了片刻,就见医生做完手术,走了出来。   两人迎了上去。   司机迫不及待问,“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遗憾表示,“患者大脑皮层功能受损,陷入深度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仍能维持呼吸和心跳。”   宋婧听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对劲,“也就是说,他被撞成了植物人?”   “是。”   “以后还能不能康复?”宋婧追问。   “这就说不好了。有时情况会意外好转,我们通常把它称之为‘医学奇迹’。”   需要发生奇迹,才能醒过来么?看来是好不了了。宋婧暗道。   司机慌了手脚。他支支吾吾道,“那医药费?”   “待会儿警方会做口供,确定责任人。”说完,医生告辞离开。   司机捂着脸,情绪很有些崩溃。他是工薪阶级,收入一般。没想到青天白日,会遇上这种糟心事。   “不必担忧,住院费、治疗费我会承担。”宋婧主动表态。   司机惊呆,猛然抬起头,“为什么?”   “我跟他认识。”宋婧指了指铁冠道人。   “那……我……”   “我知道这是场意外,没打算迁怒。”   司机如释重负,连连道谢。   宋婧扬起唇角,但笑不语。   循着月华草的味道,他们先一步赶到别墅,治好病患。   之后,她花了点时间跟房主说明情况。   听说有人故意捣鬼,对方气愤不已,主动让出客厅,交给他们布置。   天马在客厅布下阵法,就等着幕后黑手自投罗网。   铁冠道人上门的时候,她虽觉得在意料之中,但其实不敢肯定,这就是凶手。因为很多想法都是猜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   万一就是那么巧合,道人每次都刚好撞上呢?   按照最初的计划,侍从会把人请进客厅。将胖道士制服后,她会好好询问,以免冤枉无辜。   可是等了许久,她都没等到问话的机会。   铁冠道人提前察觉到异样,随后二话不说,奋力往外逃。为了顺利出逃,他甚至不惜砸出请神符!   这时宋婧基本能确定,事情就是胖道士干的。要不然他不会做贼心虚,一言不合就砸出手中珍藏的符箓,拼死也要往外逃。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郊外人烟稀少,难得有车辆往来,铁冠道人竟然被一辆车撞到,还撞成了植物人。   一切惊人的巧合,看起来像是天谴。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宋婧轻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截至6.12 第46章 小迷妹   清玄宗。   慧明仙风道骨, 风姿绰约。只见他坐在椅子上, 和蔼地问小徒弟, “前些日子, 师姐都陪你玩些什么?”   张婷婷眼睛亮闪闪,奶声奶气地回道,“讲故事, 看熊猫,做好吃的!”   说到最后, 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慧明又问, “今日为师刚好有空,教你门派的基础知识好不好?”   闻言, 张婷婷神情庄重, 微微颔首。   同一时间, 心里则在想,师姐曾经说过, 异兽大多凶悍。要想实现吃遍山海经的远大理想, 必须拥有强大的武力值。而好好学习, 是成为强者的第一步。   慧明丝毫不知小徒弟在想什么,见她态度端正,顿时倍感欣慰,“唔, 咱们就从符箓的起源讲起好了。符箓之道是由……”   最初五分钟,张婷婷听的很认真。   授课十分钟,脑子开始晕乎乎。   十五分钟后, 她呆呆看着师傅,双目无神,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怎么了?”察觉到徒弟异样,慧明不由停止授课,关切询问。   “我……听不太懂……”小姑娘抿了抿唇,表情略有些不安。   “不懂没事,哪儿不懂?说出来,为师给你重新讲一遍。”慧明好脾气道。   张婷婷低下头,没吭声。   每个字分开是什么意思,她都明白,合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偏偏师傅说话速度很快,仿佛默认知识简单,徒弟一下子就能听懂。   她有些发愁,自己是不是太笨了?把实话说出来,师傅会不会嫌弃,以后再也不肯教她?   “怎么了?”见徒弟一声不吭,慧明更加纳闷。   恰在这时,宋婧和天马回来。   无意间路过,听了一耳朵,宋婧提醒,“你教太快了,知识点太多。”   怎么可能?!   慧明不信,“当初我就是这么教的你。”   从结果来看,教学方法分明非常有效。   “那是因为我悟性好,接受能力强,学得快。”宋婧淡淡道。   旁边,天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它家崽崽最棒,干什么都棒,不接受反驳。   慧明,“……”   大徒弟成才,纯粹因为她学得好,而不是他这个师傅教的好。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至于天马,这家伙拉偏架从不遮掩。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一定站徒弟那边。   慧明觉得一人一马不可信,转过头来问小徒弟,“不要怕,师傅不吃人,有什么说什么。”   小姑娘瞥见师姐,跟见到救星似的。她自觉找到了同阵营伙伴,便大着胆子道,“师姐说的没错,师傅讲的太快了。之前的知识点还没琢磨明白,又说了好些新的。我、我跟不上……”   慧明听完,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自己教的真的不好,还是小徒弟已经被策反,没了节操?   有天马的例子在前,小徒弟会不会跟着学坏,实在很难说。   他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过了许久依旧冷静不下来。   张婷婷抬起头,悄悄瞄了一眼。接着飞快低头,并吐了吐舌头。   她原本不想说,是师傅再三要求,她才把实话说出口。不过师傅教的内容枯燥,完全比不上师姐说的神话故事有趣。她说的委婉、含蓄,想来师傅应该不至于受到太大打击?   宋婧其实就是撞见了,随口说一句,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说完想说的,她就岔开话题,讨论起正事,“患者昏迷不醒,原来是因为魂魄被人封住了……”   她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如今,铁冠道人变成了植物人,可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慧明对大徒弟投以赞许的目光,似是夸奖她事情办的好。   可下一秒,他就扭转视线,一本正经地用事例教育起小徒弟,“我修道之人,绝不可仗着有几分道行胡作非为。天威难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天谴。”   “世界上真的有天谴吗?”张婷婷睁大眼睛,十分好奇。   慧明语重心长道,“修道便是信道,自然是有的。”   “手里有请神符,可见是哪个名门正派出来的弟子。仗着水平不错到处骗钱,祖师爷生气,替天行道也是有可能的。”宋婧补充道。   慧明,“……”   他在教小徒弟,大徒弟插什么嘴?好气哦。   偏偏大徒弟的猜测或许更接近于真相,他没办法反驳,于是吹胡子瞪眼,更生气了。   张婷婷歪着脑袋,提出新的疑问,“那人不是很厉害吗?会不会故意装作植物人,以此躲避追击?”   “有这个可能。”宋婧并不避讳,“所以我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一旦他醒过来,逃出医院,我就能知道他在哪儿。”   “另外,医院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万一有什么变故,医院会通知我。”   要是醒不过来,意识永远被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留的后手自然也就用不上。   “哇,好厉害。”小姑娘眼中似有星星闪耀。她以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师姐,俨然已经变成小迷妹。   慧明重重咳嗽一声,试图彰显存在感,心里却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怎么觉着,小徒弟快被大徒弟拐跑了……   有个宋婧就够他头疼的了,可千万不能教出第二个!   慧明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企图想出个合理借口把大徒弟赶走。   谁知交待完正事,宋婧主动表示,“我去做饭,不影响你们教学。”   说着喊上天马,从容离去。   慧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捂住胸口,表情深沉,心里则在想,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气死。   **   张婷婷没进清玄宗前,慧明以一敌二,经常被一人一马气个半死。偏他孤立无援,想找个人诉苦都找不到。   张婷婷进宗门后,慧明立志要拉拢二徒弟,教她明确立场,一致对外。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他悲哀地发现,比起他这个当师傅的,小徒弟更亲近师姐。   “她有什么好?你们怎么都向着她!”慧明气恼。   天马也就算了,宋婧本来就是它养的。他们认识在先,感情深厚,旁人无法插足。但小徒弟是他亲自带回来的!怎么也向着她师姐!   小姑娘仰起脸,笑的无辜,“可是师姐人长得漂亮,会做菜,又给我讲故事,我就是喜欢她嘛!”   ……那他这个不会做菜,又不会讲故事的老头子,是不是该主动让位?干脆让婷婷拜在宋婧名下,给他当徒孙得了!   慧明越想越气,徒弟也不教了,索性出门闲逛。   很多人喜欢撸猫,慧明大师就不一样了。只要毛绒绒,他都喜欢,一点不挑剔。   事出突然,宋婧并不知晓。要不然她会直接告诉师傅,别去了,酒吧里的妖怪拒绝献出毛尾巴、毛耳朵,换取庇护。   慧明不知云游期间还有这样的变故,以为一切照常,便兴冲冲去了。   **   此刻,酒吧里乌云密布,一片惨淡。   狼妖嘴角有伤,右手缠着绷带,左侧小腿夹着木板,小模样看起来特别凄惨。   松鼠妖抱着尾巴,心疼极了。只见原先蓬松、软绵的大尾巴,毛发掉了不少,瞧着竟像是快秃了。   花妖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脸上愁眉不展。   “接下来怎么办?说话呀!”狼妖自己拿不定主意,便粗着嗓子催别人做决定。   花妖双手握拳,声音嘶哑,“要不咱们走吧?”   狼妖尚未回答,松鼠妖先苦笑出声,“走?去哪儿?没实力保护自己,到哪都会被欺负。”   跟清玄宗撇清干系不过一月有余,它们就吃尽了苦头。   不断有妖怪上门找茬,想抢地盘。还有妖怪看花妖貌美,想抢回家当侍女。更有甚者想吃了三妖,增进法力!   反观它们,虽有三人,但道行尚浅,遇上厉害的就对付不了。   狼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从前猫妖前辈经常炸毛,却从没想过把慧明赶走。因为它知道,赶走了慧明,会有比慧明更可怕的敌人找上门。   可惜,他醒悟的太迟了。   “要是没跟清玄宗断绝关系就好了。”松鼠妖不住叹息。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狼妖撇过脸。   花妖趴在桌上,语气惆怅,“打是肯定打不过。不找清玄宗帮忙,也不离开,咱们肯定会被吃掉。”   “别急,再想想,说不定有其他办法。”狼妖根本想不出解决方案。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安慰小伙伴。   不知不觉,周围一片死寂,良久无人说话。   就在这时,慧明进入酒吧。   见屋里气氛沉重,他愣了愣,下意识问,“这是怎么了?”   慧明回来了!   他对毛绒绒毫无抵抗能力!   什么都别说,让他摸毛耳朵、毛尾巴,摸完还能不负责么!   三妖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迎了上去。   “慧明大师,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您外出许久,我可想您啦!”   “想喝什么?随便点。”   说话间,它们变成半妖形态,凑到跟前招待来客。   慧明晕乎乎地坐下,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往常他伸手去摸,妖怪们会生气。可今天,不等他伸手,妖怪们便主动凑近,任摸任抱。脾气之温和,性格之温顺,宛如家养宠物。   久别重逢后,终于可以合法撸妖,这是何等的惊喜!!   就是毛耳朵受了伤,直冒血丝,看着有点可怜。毛尾巴掉毛严重,手感不如以前,让他颇为遗憾。   为此,慧明特地叮嘱,“好好养身体!皮毛油光水滑才好摸!”   三妖连连点头,“好的,没问题。”   宾主尽欢,双方愉快达成共识。酒吧再度接受慧明的庇佑,三妖重又过上平静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慧明:我的徒弟都是恶魔T_T铁冠道人:师门显赫,不肖徒孙做坏事被无数大能盯着=_=   **   快结局了,文长总共15万   一写感情戏就短,我也很绝望 第47章 亲近   撸妖可以放松、解压。不一会儿的功夫, 慧明就忘去所有烦恼,开开心心地跟小妖们玩耍。   同一时间,张婷婷亦步亦趋, 跟着去了后山。   宋婧原本不想带条小尾巴,但架不住师妹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师傅出门,道观里只有咱俩。要是师姐也走了,只剩我一个,遇上坏人怎么办?”   宋婧哭笑不得, “我是去后山,不用多久就会回来。”   “我害怕。”   她只是个孩子。想到这, 宋婧不由心软, “好吧,跟我来。”   清玄宗底蕴深厚, 跟一般的道门很不一样。具体体现在, 道观附近居然养了只熊猫精!   第一次看见活的熊猫,张婷婷分外惊诧,差点以为自己眼花。随着时间流逝, 她胆子见长, 也敢跟熊猫精搭话了。   可是在师姐面前乖巧听话的熊猫精, 在她面前却爱答不理。偶尔甚至发出阵阵低吼, 威胁她走开。   道观里的动物大概都看脸……天马是这样,熊猫精也这样。   张婷婷十分沮丧,不过并不气馁。   熊猫!活的!光是能多看两眼, 她就很高兴了。   另外,接触的次数多了,她发现跟着师姐一起去后山,熊猫精便不会对她太粗鲁。于是她尽力抓住每一次机会,试图在熊猫精面前刷成脸熟。   现在……脸熟没脸熟暂时瞧不出来,反正态度比第一次见面和善多了。   思量间,竹林近在眼前。   宋婧试着叫了声,“滚滚?”   熊猫听见熟悉的嗓音,飞奔着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散人,你来看我啦?”   张婷婷有时候觉得,面前这位不是只熊猫,而是只黑白犬。因为它一见到师姐,身后就会有看不见的尾巴疯狂甩动。   “需要什么材料?告诉我,我去取。”不等宋婧回答,滚滚又道。   宋婧笑了笑,“这次来不是为了找你要食材。”   “那是?”滚滚愣住。   “晚上我打算去孟氏汤馆用餐,你想不想吃瓦罐汤?或者有什么想吃的糕点?我带一份给你。”   孟、氏、汤、馆!   听见这四个字,滚滚忍不住口水泛滥。定了定神,它才说,“都行,我不挑食。”   “那我就随便选,给你带一份晚餐。”   “谢谢散人。”滚滚忙不迭道谢。   “客气。”宋婧轻笑道,“你平常送了我好多食材,还没好好谢你。”   “一点小东西,不值什么钱。”滚滚憨笑摸脑袋。   “对我来说,顺便带份晚餐也是小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融洽。   张婷婷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心里很是羡慕。她虽然听不懂师姐跟熊猫精说什么,可是能像朋友一样聊天,本身就很不容易。像她,挨得近了,只有被驱赶的份。   这么一想,师姐真的好厉害。   聊天结束,张婷婷跟着师姐回道观。却一步一回头,脸上满是不舍。   滚滚靠坐在竹子旁,闭上眼睛,砸吧着嘴,似乎梦里已经吃上孟氏汤馆的饭菜。   **   宋婧以为,师傅心心念念教徒弟,出门不会太久。谁知她从中午时分一直等到日暮西斜,师傅都没回来。   走之前一句话没说,也不知上哪去了。   宋婧扶着额头,表情略苦恼——她跟天马早就约好,晚上出去吃好吃的。总不能临时反悔,留在家里带孩子。   又等了一会儿,天马不耐烦地嘶吼,“咴咴。(带她一起去算了)”   宋婧感觉不太方便,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   因为多出一人,原先的交通工具(天马)罢工,宋婧索性让天马变成人形,然后三人打车移动。   按照计划,先去汤馆看一眼。如果门没开,就有在附近逛一圈。如果门开了,就先吃饭。   值得庆幸的是,三人运气不错。抵达目的地时,汤馆刚好营业。   老妇人从里间走出来。她扫了眼宋婧,心里便有底了,“三位,吃点什么?”   宋婧掏出一叠灵符拍在桌上,飞快点餐,“一碗海带排骨汤,一碗板栗乌鸡汤,一碗天麻乳鸽汤,两份水晶凉糕。香菇老鸭汤和桂花糕各一份,打包带走。”   老妇人逐一翻看符箓,片刻后检查无误,一把揣进兜里,心满意足地转身,“稍等。”   张婷婷东瞅瞅,西看看,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奇。   白彦明正襟危坐,坐等开饭。   没多久,瓦罐汤、黑米饭、水晶凉糕一一送上。   张婷婷咬了一口,接着瞪大眼睛,目光中快速闪过一丝惊艳。   白彦明喝着喝着就想起被拒之门外的伤心往事,不觉有感而发,“符箓画不好,连口汤都喝不上。”   他能进屋吃饭,多亏崽崽争气!   张婷婷,“?!!”   会画符才配喝汤?好吧,从此她又多了个理由勤奋学习。   水晶凉糕是透明的薄片,色泽微微泛绿。碗中不仅盛放着凉糕,最上面还淋了层红糖水。一口气吃下去滑顺清爽,又甜又有嚼劲。   张婷婷刚吃下第一块,便彻底爱上了这个滋味。之后闷头大吃,再也顾不得其他。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战,她终于把肚皮吃到滚圆,随后遗憾停手。   同一时间,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师姐是她的榜样,美食促使她上进。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学习,过上跟师姐一样的生活。   慧明沉迷撸妖,对汤馆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散个心,还没回到家,小徒弟就被收买了。   他并不知晓,对于吃货来说,改变立场只需要一顿饭的时间。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小徒弟叛变了。   意识到这点后,慧。孤家寡人。明一度很消沉,就连毛绒绒都无法使他振作起来。更气人的是,顾客络绎不绝,他连伤心一下、缅怀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接踵而来的工作使他心情糟糕透顶,偏偏大徒弟吃吃喝喝,偶尔出门一趟,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慧明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干脆把大徒弟给卖了。他逢人就夸徒弟能干,大力宣扬徒弟美名,企图把自己的部分工作转给徒弟。   然而很多客人都说,“论降妖除魔、抓鬼捉妖,我只信慧明大师你一人。暂时腾不出空来没关系,我可以等。”   慧明,“???”   你那么相信我,却不相信我所说的,像话么!!   可粉丝就是那么忠诚,绝不爬墙!   慧明郁闷到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   终于有一天,某位姓方的顾客表示,他的事很急,等不了太久。既然慧明大师暂时没空,那么请小师傅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慧明大喜,当即指派徒弟跟出去。   这几日,天马经常一大清早就往外跑,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往往给她带了礼物。玉石摆件、翡翠手镯、金饰银器应有尽有,也不知是从哪儿寻摸来的。   宋婧看它乐此不疲,也就没有阻止。   此时天马不在家,师妹被师傅带在身边增长见闻,她左右无事,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走吧,详情路上再说。”   **   车辆平稳行驶,自称方宇文的男人一边开车,一边说明情况,“我是炒房客。前两年见楼市行情不错,就问银行借了点钱,开始炒房。”   “过去没有限购政策,银行放款也容易,我就靠着贷款,一口气买了十五套房。之后每月还贷,坐等房产升值。”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问题。这两年房价暴涨,资产翻了好几倍。”   为了防止散人听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比如一百万的房子,贷款购买,首付只要二十万。等到价格翻倍,总价变成二百万。不计算每月还款额,相当于用二十万赚了一百万。”   “我明白的,你继续说。”宋婧颔首示意。   “现在的情况是,我赚了很多钱,想要离场,却脱不了身。”说到这,方宇文情不自禁变得烦躁起来。   “本来只要把手上的房子转手卖给别人,事情就结束了。到时候留个两套付清尾款,自己住进去,就又有房又有钱。”   “半年前资金周转不灵,我先出售了一套。买主装修好,最近刚搬进去。问题是,不知道为什么,才一个礼拜,他就一口咬定房屋闹鬼,还说什么我是奸商,坚决要求退款。”   “为了便于管理,房产大都买在一处。一间屋子闹鬼,其他屋子也会受影响。”   “因为这件事,很多人宁可多花点钱买其他地段的房,也不愿接手我名下那些。也有人不介意,可他们肆意压价,趁火打劫,逼我8折销售,有的报价甚至更低。”   宋婧反应过来,“所以你想找人抓鬼?”   方宇文苦笑,“事实上,房子里是不是真的有鬼我也不知道,之前一度怀疑是买主故意找茬。”   “听说清玄宗道士厉害,特地上门求助。待会儿去了公寓,有鬼抓鬼,没鬼直接拆穿对方的把戏。”   “不管怎么样,事情要尽快解决,不能拖。剩下的那些房子我打算赶快出手,迟则生变。”   “原来如此。”宋婧望向窗外,“先去公寓看看吧。”   一路无话。   二十分钟后,汽车在公寓楼外停下。   下了车,方宇文走在前面带路。很快,他在501前停下,敲响房门。   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名壮汉。只见他满脸横肉,浑身上下满是煞气,见到方宇文当场暴喝,“你这人怎么回事?把闹鬼的房子卖给我,缺不缺德!”   “听说房子闹鬼,我也很惊讶。”方宇文耐心解释,“这不,专程跑了一趟,去道观把道长请了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第48章 闹鬼   “她?”壮汉狐疑打量。   虽说对方身穿道袍,身上有种淡然的气质, 不像普通人, 可他一看那张稚嫩的面孔,就忍不住怀疑, 方宇文随便找了个道士, 打算乱说一气糊弄他。   “她能行?”壮汉话里话外充满质疑。   “不行就再换人。”宋婧理直气壮地回道。   壮汉无言以对, 侧了侧身,“进来吧。”   两人先后入内。   环顾四周,宋婧发觉屋里装修的很不错。梨花木椅, 真皮沙发, 墙上还挂了幅油墨画,显然费了心思。   “老子花了半辈子积蓄买房、装修, 结果刚入住就发现房屋闹鬼, 这事搁谁心里都不痛快!”壮汉余怒未消, 恨声道, “不给我把事情解决好,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认为屋子闹鬼?”宋婧询问。   壮汉没好气道, “一到晚上八点, 楼道里就会传来脚步声。这是期房,竣工没多久, 整个楼道里只有我家装修好入住。不是闹鬼, 难道是遇上神经病?!”   “那可说不准。”方宇文插了句嘴。   “滚蛋!”壮汉十分暴躁,口气咄咄。   “不止有脚步声,还有挠门声。每次听到声音从猫眼往外看, 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有回半夜出门买宵夜,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手上就被拍了一记。接着钥匙掉在地上。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这还不是鬼?”   方宇文闭上嘴,无话可说。   宋婧思忖片刻,问,“怪事只会在晚上发生?白天呢?会不会出现异常现象?”   “谁知道?白天我都不在家,有也遇不上。”壮汉回答,“今天是约好见面,所以才请假等着。”   “那就等到晚上8点再说。”宋婧打定主意,折了张纸鹤回去报信,告诉师傅自己会晚归。   等待期间,她顺便问了问公寓楼的情况。   “别提了。”壮汉一脸晦气,“目前这楼里只住了两户人家。一户是我,一户是对老夫妻。”   “遇见怪事后,我特地上门拜访,问他们有没有撞鬼。谁知他们告诉我,晚上七点就睡觉了,之后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老年人,听力退化,耳朵不好使。也不知道是敲了没听见,还是鬼只在特定楼层活动,真没找过去。”   “另外,有三户人家正在搞装修。不过他们都是白天九点开始工作,晚上五点左右收工,完美错过撞鬼时机。”   “因为只有我受影响,有时候跟别人提起,别人还以为我是疯子!”   壮汉越说越郁闷,心里烦躁不已。   就算把鬼抓住,谁知道居住在这的人会不会受影响?被鬼居住过的房子,总想尽量避开。   可现实是,为了买房、装修,他把这些年的积蓄花了个干净。   抓到鬼后,卖家会愿意让他退房吗?就算愿意,装修怎么办?又没办法带走。   壮汉头都大了,只恨自己倒霉,居然遇上这种糟心事。   一旁,方宇文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感觉很是头疼。   他万万没想到,好好的房子竟然闹鬼。如果是真的,剩下的房产该怎么出手?   如果留着不卖,随着时间流逝,他肯定支付不起月还款额。可要是卖出,谁会愿意接手?价格会被压成什么样?会不会血本无归?   越想心里越没底,他不禁捂着脸,发出深深叹息。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黑夜缓缓降临。   点了外卖,草草吃过晚饭,三人盯着时钟,耐着性子等待8点的到来。   指针不疾不徐地走着,时针终于指向8点。下一秒,屋外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你们听!!”壮汉连续好几天听见声响,还每天按时按点,特别精准,整个人有些崩溃。   方宇文手指轻颤,转头看向宋婧,“散人……”   “不用担心,我出去看看。”说着,宋婧站起身,打算开门。   方宇文心里直发慌,忍不住跟着起身,“一起出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如果真的有鬼,那么跟紧散人无疑是最安全的。   壮汉想了想,跟着站起,“虽然闹鬼,不过至今为止都没伤人,出去看看也不要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抓挠的声音。   壮汉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来了,鬼来了。”   宋婧顺势把门打开。   只见门外空无一人,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壮汉毛骨悚然,同时不忘怒视方宇文,“你看你!卖的什么破房子!天天闹鬼,这特娘的能住人?”   方宇文很想反驳,但事情诡异,他也惊住了。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散人,希望她大显神通。   不同于其余两人,宋婧开门后,便见到了来客。那是只毛发雪白的萨摩耶,身影透明,正半立着挠门。看见门打开,它乖乖趴回地上,还冲她摇尾巴、吐舌头。   “你想干嘛?”宋婧神情严肃。   然而萨摩耶根本不回话,“噌”的一下挤进屋。它撒欢地来回奔跑,可等到看清客厅装饰,却怔住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宋婧把狗抱住,凶巴巴地训话,“说你呢,干嘛挠门,跑到别人家里?”   萨摩耶一脸懵逼,无助地看着她。   “什么情况?”壮汉看着道士跟空气说话,不禁寒毛直竖。   “在跟鬼沟通吧?”方宇文不确定道,“听起来,鬼进屋了?”   鬼进屋了……   进屋了……   进屋……   壮汉面无血色,心想,这俩其实是鬼派来的卧底吧?自从有了他们的帮忙,事情越来越糟糕,处境越来越严峻。   如今,鬼!都!进!屋!了!他以后还敢住在这儿??   “别以为装死不出声,就能继续呆着?说话。”宋婧恐吓道,“再不开口,直接超度了你!”   “嗷呜——”萨摩耶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解释,委屈的像个孩子。   宋婧听了一会儿,表情变得古怪,“出门遛弯,无意中跟主人走散。循着气味找人,不料走在马路上被车撞到,意外离世。投胎前想回趟家,所以来挠门。”   萨摩耶点点头,甩了甩尾巴,一脸的无辜。   宋婧扶额,“问题是,你找错地方了,这里应该不是你家。”   晴天霹雳!   萨摩耶呆了呆,表情错愕。   宋婧向另两人说明情况,并特地问壮汉,“你养狗了吗?”   壮汉把头摇成拨浪鼓,“一心省吃俭用,攒钱买房,哪儿有钱养宠物!”   “看吧,跑错地方了。”宋婧低头告诉萨摩耶。   萨摩耶歪着脑袋,一副傻样,完全没了主意。   “等等,你等等。”壮汉捏了捏眉心,不敢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有条狗走丢,不巧被车撞死。之后想回家,结果跑错地方,就跑来挠我家的门?”   “是这样没错。”宋婧颔首。   壮汉,“……”   除了倒霉,他还能说什么?   方宇文就像是找到了真理一般,神色舒缓,朗声道,“道长说的很清楚了,不是房子有问题,是你倒霉,才会撞见鬼。”   “放屁!”壮汉不假思索驳斥,“要不是买了你这破房子,老子会这么倒霉?说来说去,还不是地段有问题!”   “这就是你不对了……”   方宇文试图讲理,不料壮汉冷嗤一声,“是不是狗捣乱,还不一定。我可是说了,有回半夜回家,掏钥匙被拍手。如果是狗,我站着,它能拍到吗?”   宋婧侧耳聆听,半晌后回道,“是它干的。因为挠门好多次,就是不开门,它很生气,以为有人故意把它拦在外面。”   “那天晚上看见你拿钥匙开门,以为是你不想让它进屋,所以恶作剧了。”   “如果还是不信,它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拍一次。”   “让它试试。”一边说,壮汉一边站身体,从兜里掏钥匙。   钥匙刚拿在手里,手上吃痛。下一秒,钥匙飞落,摔到地板上,跟之前如出一辙。   宋婧适时开口,“成年萨摩耶,半站着很高,足够拍到手。”   壮汉瞪着一团空气,不得不接受现实。他深呼吸数次,冷静下来后问,“现在怎么办?”   “带它回家,让它看一眼旧主,再将它超度。”宋婧淡漠道,“鬼离开了,以后自然不会再发生怪事。”   “真的能将它超度?万一在这常住怎么办!”壮汉很不放心。   “我自有办法。”宋婧懒得解释。   她看向方宇文,叮嘱道,“这狗我牵走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事情处理好后,记得支付尾款。”   “如果明天晚上8点后,公寓楼仍有异常现象发生,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挥了挥手,径自离开。   方宇文则留在屋里,跟壮汉来回扯皮,商量应该赔偿多少钱当精神损失费。   **   两天后,宋婧问遍周围的孤魂野鬼,终于查明旧主的住处。   周日,她打算带萨摩耶回家。因为寻常鬼不能被太阳暴晒,她带了把竹伞,示意萨摩耶藏到竹伞里。   回去的途中,宋婧万分无奈地道,“傻狗,你是不是路痴?公寓楼距离你家差太远了啊!中间隔了好几条街!”   微笑,摇尾,装傻。萨摩耶一派天真浪漫的表情,仿佛听不懂宋婧在说什么。   据说萨摩耶拆家后,也是用天使般的微笑迎接主人回家,就好像它什么都没干过一样。   宋婧心说,幸好天马不这样,要不她铁定忍不住家暴。   很快,目的地近在眼前。   宋婧在一扇铁门前停下。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门牌号是501。   几乎是瞬间,她反应过来,为什么壮汉会被骚扰——傻狗走错了地方,楼层和门牌号倒是记对了。   “说好了,进去跟旧主道别,然后接受超度。”宋婧放萨摩耶出来,再三强调。   “呜呜。”萨摩耶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3= 第49章 结局   宋婧想好说辞, 便按响门铃。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应门。再按两下,静静等待, 仍是无人应答。   宋婧发愁,“好像人不在。”   “嗷呜嗷呜。(闯进去)”萨摩耶给出馊主意。   宋婧有些无语,“私闯民宅?不好吧?”   “嗷呜——(什么私闯民宅, 明明只是没带钥匙想回家)”   宋婧被说服了。她往周围扫了一眼, 确定四下无人, 便快速往身上贴了两道符纸。   一道隐身符, 贴上后常人就看不见她。   一道幻影符,贴上后身影如同鬼魅, 可随意穿墙。   “如果被人逮住, 我一定说是你教唆的。”宋婧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抱着狗穿门而入。   这是间标准的一居室, 里面有一室一厅一卫。奇怪的是, 装修简洁,物品堆放整齐,屋子里却弥漫着一股怪味。   “生活垃圾得有好几天没扔了吧?”宋婧猜测。   就在这时,萨摩耶露出焦急之色,一溜烟跑进卧室。   “你别乱走。”宋婧赶紧跟上。   追进卧室,她登时愣住——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安详地躺在床上, 已然没有了呼吸。   床边,一道透明身影安静坐着。见萨摩耶扑过来,他伸出手, 亲昵地顺了顺毛,话里话外透着股欣慰,“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回家。”   宋婧见鬼魂和床上老人拥有着相同的面貌,心里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   闯进别人家里,被主人逮个正着,别提有多尴尬。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是狗说想回家,按门铃许久没人应答,我才带它进来瞧瞧。”   “没关系。”老人笑容和蔼。   “我一辈子没结婚,没有孩子,跟亲戚朋友也早就断了联系,最后死在屋里也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你闯进来,还不知要过多久,才会被发现尸体。”   宋婧蹙了蹙眉,“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老了,本来就是随时都有可能蹬腿的年纪。奶茶走丢后,更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精神状态极差。”老人神情淡漠,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终于有一天,闭上眼后再也没能睁开,人就这么没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该离开了。可是我放下不下呀!万一奶茶回来找我怎么办?”   “我一直等着,如今终于等到它回家。”   说到这,老人语气释然,“本来还在担心,我死了它该怎么办?会不会有好人替我照顾它?现在这样也好,一起走吧。”   “呜呜。”萨摩耶脑袋轻蹭老人衣角,眼中满是眷恋。   “小姑娘,谢谢你送它回来。”   说完最后一句,老人和萨摩耶的身影逐渐变淡。   宋婧心里明白,鬼魂的执念消散,于是一块儿转世投胎去了。   “居然在屋子里干等,万一傻狗回不来怎么办?”她轻叹一声,拨打匿名电话,通知警方501室有异味传出。   等到警方破门而入,发现尸体,她才悄然离去,深藏功无名。   **   几天后,方宇文回到道观,付清尾款。   “跟501室住户的纠纷解决了么?”宋婧随口问了一句。   “赔偿五万精神损失费,这事就算了结了。”方宇文万分无奈,“本来不想理他,但事情拖久了,吃亏的是我,所以花钱买清净。”   “不管怎么样,事情能解决就好。”宋婧淡然道。   “这都多亏散人相助。”方宇文表情真挚,再三道谢。   送走客人,宋婧再次空闲起来。她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味,好不自在。   大忙人。慧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功课做了吗?庭院扫了吗?实在没事,过来给你师妹讲故事。”   “不了。”宋婧轻笑着回绝,“待会儿跟天马出去逛街,没空带娃。”   慧明更加气愤,“师妹没人陪,你这当师姐的怎么还有心思出去玩?”   宋婧不解回望,“你徒弟,又不是我徒弟,本来就不归我管呀。”   慧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师傅闲不住,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可惜我不是这样的性格。”宋婧笑嘻嘻道,“生活嘛,最重要是轻松悠闲,其他的不用太在意。”   “什么叫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这是诽谤、污蔑!”慧明吹胡子瞪眼,为自己叫屈。   “难道不是吗?”宋婧反问。   “师父本可以规定一天会见三人,多了不理。可您心善,明知能这么做,却没有施行。”   “还有师妹,领养她的不像是好人。师傅救她出火坑,愣是在百忙之中,给自己添了项教徒弟的工作。”   “我是怕清玄宗断在你手里,才给你找了个师妹!”提起这件事,慧明就一肚子气,“我能指望你看中某人,然后收徒,教他画符吗?”   “看您说的。”宋婧觉得好笑,“为了让门派传递下去,教徒再麻烦我也会去做,这是责任。”   不过紧接着,她话锋一转,“有了师妹,职责不在我一人身上,倒是可以考虑偷个懒。”   慧明,“……”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大徒弟很多钱,所以这辈子当牛做马还债。   “不许去,留在家里教导师妹。”慧明强硬下达指令。   然而宋婧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吗?当然不是。   她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一本正经地回道,“师傅,师妹就拜托你照看了。”   就在师徒俩僵持不下时,天马的嘶鸣声响起,“咴咴——”   郊区出现胜遇,如不尽快铲除,不久后必会发生水灾。   说时迟,那时快,宋婧翻身上马,迅速道,“师傅,我这就去拯救苍生。”   话还没说完,天马发足狂奔,转眼跑出老远。   慧明气急败坏,“呸,分明是外出烧烤!”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已消失无踪。   慧明不由苦笑,“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   另一边,天马一路疾驰,很快就离道观远远的。   宋婧说,“先把胜遇烤了,接着去商业街逛一圈。如果有空,再到每月一次的集市看看。”   眨眼间,行程便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照这趋势,天没黑之前绝对不会回家。   天马打了个响鼻,认为崽崽简直计划通,安排非常妥帖。   微风拂面,宋婧抱紧马脖子,心里则在想,师傅回家,天马袒露心迹,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   她的人生圆满,别无所求,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约好了哦,要永远在一起。”宋婧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似的,不断重复曾经的誓言。   “恩,说好了,谁都不许反悔。”天马温柔回应。   阳光下,他们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像是签订了永恒的契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式完结,没有番外。   写久了剧情向无限流,本来打算试着写篇言情、剧情并重的文。后来发现,做人还是应该有点B数。   很不擅长言情线,不顺手,一写就想完结。因为顾虑言情线,剧情线还被拖累了=_=   考虑很久,决定放弃治疗。从今以后,莫得感情。   妖怪都市就这样了,总结经验、分析教训,下篇不断改进。   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鞠躬。   **   有营养液的话请尽量投给下篇“异界领主生活”,因为报名参加了比赛,急需营养液。   更新频率:v前照常日更,v后根据营养液不定期加更接档文已开,新文文案来一发——   爱丽丝被朋友安利了一款冒险游戏。   经过长期氪金奋战,她顺利将职业练成满级,并成为全服第一高手。(法师Lv.99、剑士Lv.99、锻造师Lv.99、药剂师Lv.99、厨师Lv.92)   一朝穿越,爱丽丝继承领地,成为一名领主。   数年后,全帝国最富饶的领地在此诞生【锻造、制药、做卷轴,没有什么办不到】【魔法背景,架空,经营流,无敌流】【两个挂逼(划掉)的爱情(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