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妖神纹铄 作者:巴山夜雨 文案 “想要妖族与中天联手?可以,将雷霆中宫洞渊天女嫁与妖神不周。” “你去告诉天君,正魔之战是他该操心的事,想打我女儿的主意,休怪我不客气。” 他总是那样不耐,总是带着讥讽与不屑,可当他为她整理发辫时,神色是那样安宁。当他说,你不认识我了。神色是那么悲伤。难道真的是她忘记了吗? 像他那样冰冷的性子,竟也会将一女子深埋心底,十万余年,不肯忘或是不能忘? 站在她面前的神,除了是她二哥,还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哪里有人敢给他气受,便是天君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此时他不仅受了她的小脾气,还亲手倒茶与她…… 纵隔着有些距离,姬潇尘依旧将那女子看得清楚。荒漠之上、月辉之下,独那一朵杏黄色的娇花,聘聘婷婷、袅袅娜娜。细看之下眉目亦如女娲娘娘造人时,千万次试炼之后,一笔笔细细描画而成。只那一眼,万劫不复…… 这里有手握重权的中天神帝,有温文儒雅的麒麟族长,有出生就有九尾的天狐涂山修,有冷酷却痴情的妖神不周,欢迎光临巴山夜雨的奇幻世界…… 内容标签:仙侠 主角:纹铄(洞渊),不周,紫微 ┃ 配角:勾陈,姬潇尘,涂山修,斗姆元君 ┃ 其它:青华,长生,昊天,洛神,伏羲,女娲 ================== ☆、第1章   高墙殿宇,亭台楼阁,空气缭绕着让人心神为之一清的淡淡檀香。   一小径尽头有株异常高大的龙血树,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着一袭淡青色的纱衣,如墨的长发自然散于衣袖间,随着微风轻扬,她肤白如玉,身姿修长,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清圣之气,倒是眉目被这股气息遮掩看不真切。   “哥哥,他们都叫我创世之神,我造得出白矖,造得出藤蛇,也造得出人,可就是造不出与我一样的神。前些日子我突然想,如果这世上有一个有我一丝血脉的神,他该长成什么样子?”女子微侧着头,巧笑倩兮地看着身旁的男子,声音轻灵、柔婉极是动听。   那男子一袭白衣,玉冠束发,身材颀长,风姿儒雅。见女子望来宠溺一笑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定是又无聊了。”   女子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道:“哪有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哥哥,我自己一定不成的,你借我一滴神血好不好?”   “借?”男子轻笑道:“你怎么还?”   “我错了,是给,给我一滴你的神血。”女子急忙改口。   “你我虽是神,可也不能逆天而行,否则恐招天罚。”男子神色一肃。   “你怎知就是逆天,不如这样,哥哥替我卜上一卦,若天意可行呢?”女子望向男子露出略带讨好的笑。   “好吧!我来一试。”男子见她笑颜果然妥协。   白衣男子盘膝而坐,双眸微闭掐指卜算,以他为中心出现一巨大八卦阵图,光芒轻闪。半晌男子睁开双眸,阵图也随之消失。   “怎样?怎样?”女子沉不住气,声音带着些许期待。   男子起身,微一迟疑道:“也无不可,只是神之孕育甚难,恐无万年而不可得。你有这耐心?”   “有啊!我有!万年又不是很久。”女子见他似要答应顿时喜笑颜开。   “那好。”男子修长的手指微动,一缕风刃划过中指,以法力逼出一滴心头血。   金黄的血液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女子一喜,白皙的玉手一扬也逼出一滴心头血来。两滴血在空中各自悬浮不肯融合,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掐诀以本源之力迫使两滴神血融为一体。刹时金光耀目,二人的神血与本源之力形成一枚金芒万丈的光球。   “天山北的天地灵气最是浓郁,我要在那建一座法阵,助他快快凝聚灵体。”女子口中咒语声不停,一朵能量汇聚而成的白莲幻化而出,将光球包裹其中,掩住它夺目的光彩。   “哥哥,你说他会化成一个男孩还是女孩?你说他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哥哥,他长大后会像凡间的孩子一样唤你爹爹,唤我娘亲吗?哥哥……”   女子的声音未散,画面已然一变。男子来到一石洞内,洞中心处飘浮着一朵白莲花苞,缓缓旋转,有光芒自白莲中溢散,光芒触到法阵光壁又被反弹回去,围着白莲绕来绕去,又被它吸收回去。男子依旧一袭白衣,静静站在法阵外悄无声息,可就是有一股悲伤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风吹不去。   许久之后,男子突然掐诀,本源之力如流水般狂泄而出,涌入法阵之内。法阵光芒更炙,花苞轻轻颤动,逐渐变大,花瓣舒展绽放开来。白莲内一沉睡女婴□□着卷曲其中,睫毛轻轻颤动似要醒来。   男子轻轻一叹,声音有些暗哑地道:“镐镐铄铄,赫奕章灼。你母亲喜爱热闹,为父为你取名纹铄,愿你一生繁华灿烂、绚丽多彩。”   “希儿……你一直盼着这孩子出世,可如今你却见不到了……”   随着本源之力的不断流失,男子如瀑的青丝转为白色,缭绕在周身的清圣之气减弱,眉目逐渐清晰起来。   “望你善用这份力量,造福天地苍生……”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还算喜欢,请点击收藏,方便下次来看哦! ☆、第2章   “父亲……”纹铄的心涌起浓重的悲伤,灵力不受控制般疯狂涌动,空中的灵气也被这股力量搅得躁动不安。   “小姐,小姐……”焦急的呼唤声与急促的敲门声几乎同时响起,将纹铄自梦中惊醒。   “我没事。”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怕她们着急,忙平复一下心情,清清了嗓音又道:“就起了,我去清池,不必在外面候着。”   “是,小姐。”莫儿自幼便在这洞渊殿中服侍,深知这位小姐的性情,知她今日心情不快,忙摆摆手叫奉着梳洗用具的小仙娥们退下,只留两个伶俐的在外面候着。   纹铄独自坐在床上环膝发呆,直到莫儿担心的声音再度响起,方才缓缓起身。只觉枕上触手冰凉,才知自己梦中所落之泪竟还未干。   三月十五,每年的今天都会做这样的梦,让她迷茫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她是斗姆元君之女,母亲有九子一女,于她极是宠爱。大哥送她去昆仑山修行,每百年回来探望母亲,母亲那样冷清的性子,每每她回来都会中断修行陪着她,直留她在雷霆中宫住满一年才肯放她回山。她三百岁时,母亲更是求到天君面前,请求天君给她册封,天君果然没有驳母亲的面子,封她为洞渊天女。   她的名字叫纹铄,她也曾问过母亲。母亲那样爱静的人怎给她取名字为‘铄’,母亲回道:“就是因为我的性子太静了,才想着让你活泼些。谁想,给你取了这样的名字,可还是个安静的性子,像母亲。”每每言极此处,斗姆元君眼中的慈爱会都叫纹铄抛下所有的胡思乱想,只想着要好好孝顺母亲,不能让她伤心。   自清池沐浴过后,莫儿早已准备好了早膳。纹铄没什么胃口,只问母亲在何处。   “元君在前殿,昨儿勾陈帝君来给元君问安,天色有些晚,便宿在九宝殿,现两人正在前殿吃茶说话。”莫儿知纹铄会问起,早叫人问了元君去处。   “大哥来了。”纹铄欣喜,脸上才有了笑意。   “是,八成是知小姐回来了,特意来探。”莫儿见她高兴起来,心里微松。   到了前殿果见母亲与哥哥正在叙话,不知大哥说了什么惹得母亲满面笑意。   “渊儿给母亲请安。”纹铄进入殿内,敛衽屈膝,恭恭敬敬地给母亲行了礼。   “好孩子,快起来,都说多少遍了,自己家里不必这样拘礼。”斗姆元君疼爱幼女,虽是清淡的性子,见了她也总是高兴的。   “渊儿见过大哥。”这次纹铄尚未屈膝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托住了手臂。   “妹妹不必多礼。”勾陈帝君向纹铄笑着点了点头。   纹铄顺势起身,便被斗姆元君拉到身前:“叶子,快去把那薏米红豆莲子粥端上来给渊儿。”斗姆元君吩咐了侍女取粥,又对纹铄道:“昨儿勾陈来得晚,想你已经睡了,就没派人去叫你。今天起得这样早,还没用早膳吧!”   “没用早膳是真的,可已经不早了,若是在山上卯时二刻就要做早课了,哪里敢睡到这么晚。”   说话间,侍女已将粥送了来,搭起小桌,上了四样小菜,清淡却很是精致。纹铄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想抚了母亲的好意,便坐到桌前持勺在手慢慢的吃着。又见母亲殷殷地望着自己,便道:“这粥可是母亲的手艺?真是好吃,已熬得这样糯,定花了许多时辰。”   “好吃就多吃些,你在常年在山上,也没个贴心的人侍候……”斗姆元君见女儿吃得香甜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母亲,修行本应如此,不能因为她是天女便有所懈怠。”勾陈见母亲话锋欲转,忙出言打断。   “是啊!母亲。师父说。”纹铄说到此处,将身子又坐直一些,面色一肃学着陆吾神君的语气接着道:“一饮一啄皆是修行,都要自己动手。不得假手他人,更不得使用术法。金刚经中有云:‘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世尊的修行尚且如此,尔等小辈怎可只图享乐。”   纹铄话音落抬起头来,见大哥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一红,知自己这样戏说师尊很是不敬。但见母亲忍俊不禁的样子,还是接着凑趣道:“山上是真没有母亲这里这样精致的吃食。师兄弟们是轮换着做饭的,偏修师兄总是偷懒,大家也都肯帮着他。有一次修师兄心情大好,竟破天荒的去灶房做了一次饭,结果那饭菜端上桌来,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焦味,我看师父那脸色倒和那烧焦的饭一样有些黑呢!”   “可是青丘的涂山修?那小子自幼就是个调皮的。”斗姆元君想起那个还是二千多年前见过一次的小娃儿。   “咱们家的女儿也是个调皮的。”勾陈嘴角微翘,眼含笑意的瞥了纹铄一眼。   “哪里有?我哪里像他那么坏,整日里偷懒、耍滑,疯癫起来恨不得把师父的仙鹤都抓来烤了。”纹铄本只想逗母亲一笑,听大哥这样说也不急,只继续数落涂山修的恶行,全然没注意语气中淡淡的亲昵。   勾陈心中一动,接话道:“那涂山修虽顽劣,但在道法上悟性极高,年轻一辈中算是顶尖的了。青丘帝君每每提起这孙子都是极得意的。”   “谁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明明那样不上心……”说到此处纹铄顿了顿,到底是有些不服气的,自己在功课虽多有偷懒,但也比他强上百倍,可无论讲道还是斗法都不是涂山修的对手。   “青丘涂山氏乃是上古神族后裔,代代都有人才出,我看青丘帝君的意思,是将涂山修当下任族长培养的。”勾陈见纹铄用过了粥,正端起茶来,继续道:“不过涂山修想要登上族长之位还需些助力,不若我们与青丘联姻,将渊儿嫁给涂山修,他的族长之位定然稳当了。”   “噗……咳咳……”   “天女……”侍女急忙上前,递帕抚背。   “大哥……”纹铄被一口茶呛得眼泪汪汪,但见大哥戏谑,母亲含笑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今天定是个特别的日子,母亲和大哥都这样高兴。”   “是你二哥,他镇守酆都一千年,任期已满未及回中天述职,便去了凡界修行,这不才刚刚回来。今日太微玉清宫有大宴,算是为你二哥洗尘,你代母亲与你大哥同去。”   “二哥要回来了?”纹铄有些意外,二哥向来比大哥还忙,每次见面都匆匆的,上次与二哥说上话还是母亲过整寿时呢!   “母亲不去吗?紫微被天君留在中天无法回来拜见母亲,心里定然着急。”勾陈问道。   “让他少用些酒,早些回来,咱们一起用晚膳就是了。”斗姆元君喜静,倒是很少凑这种热闹的。   “也好。”勾陈知道母亲的性子,也不劝,回头对纹铄道:“吾家有女初长成,时辰还早,妹妹可回去妆扮一下。”   “我便这个样子出去,大哥可肯与我一路?”纹铄起身微整了整裙摆。   勾陈故意上下打量纹铄一翻道了句“尚可”,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母亲就是个美人,当年“紫光夫人”之名响彻中天,如今的妹妹更胜母亲三分。诸神吸纳天地灵气修行,受日月精华淬炼,男子俊朗、女子美貌,但纹铄的美又与众人不同,似美丽的容颜之下蕴着一股清圣之气,让人望之心神安宁。   两人辞了斗姆元君出得殿来,纹铄停下脚步对跟在身后的莫儿道:“去取我的披风来,要那件绯色的。”   莫儿应了声诺,躬身退了下去,急急向洞渊殿而去。   “我知你如母亲一般不喜热闹,这是见推脱不过,要拖延些时辰不成。”勾陈打趣道。   “我若想拖延些时辰,就留大哥跟母亲说话,独自回去妆扮了,女儿家打扮起来一两时辰总不为过的。”纹铄笑道:“是觉得今日的风有些凉。”   “是我疏忽了。”勾陈微一蹙眉,抬手间一件绯色披风已出现在手中,他抖开披风亲自给纹铄披上:“你身子不好,是要多注意些。”   “这些年在山上修行已经好多了,大哥不必挂心。”纹铄见勾陈皱眉忙安慰了一句,又转开话题道:“我倒忘了,师父的那些规矩在大哥这里可是不会被遵守的,只是大哥用的搬运术,莫儿回去找不到这件披风定要着急的。”   “陆吾神君规矩虽大,但也都是为了你们好。”勾陈望着纹铄神色严肃起来。   “是。”纹铄在心中吐了吐舌,面上却不敢怠慢,忙恭声应诺。   “放心,我已传音与莫儿。”勾陈见她乖巧,不再深究。   “大哥……”纹铄知莫儿很快就会回来,心中略一犹豫便对勾陈道:“昨日在母亲的书房里看书,见有本书中记载一位女神,大家叫她创世之神,她造出白矖、藤蛇,与三十大千世界中的凡人。”   “是天地之母女娲娘娘,你们的功课中没有学到?”勾陈有些奇怪,就算昆仑山的课业没有这些,妹妹自幼喜爱读书怎会不知这些粗浅的古学?   “有的、有的,上古诸神都有讲到,只是这本书中所记的女神名叫希。她有个哥哥,她的哥哥占卜时周身会形成八卦阵图。”纹铄回忆着梦中的情景,越想忆起梦中的情景越觉得头痛,纵使她已如亲身经历过千八百遍,可梦中的情景还是十分模糊,每每要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就会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只有波动的心绪与未干的眼泪,她很想知道梦中人到底与她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那是伏羲大帝,上古伏羲八卦流传甚广,就连凡界也有术士借助伏羲八卦以窥天机。”勾陈想了想道:“但你说的神女希,我倒不曾从典籍中看到过,或是女娲娘娘的别号。”   纹铄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她梦中出现的两位尊神只可能是女娲娘娘与伏羲大帝,只是女娲娘娘以身补天,伏羲大帝也早已陨落。上古众神凋零,昊天上帝执掌中天已有十万年。为什么她会做这样奇怪的梦,若梦中人与她无关,只是尊神留在天地的一丝残念,又为什么被她所得,为什么每每梦见竟是那样难过。   女娲娘娘与伏羲大帝有一女,那两滴神血所创之神便是他们的女儿洛神宓妃吗?   “渊儿,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的话就留在宫中休息,待紫微回来我们再一道用晚膳。”勾陈见纹铄脸色微白,神思不宁的样子有些担心。   “我没事,只不过昨夜睡的不太好。”纹铄忙打起精神。   “你看的什么书?是因为书看得晚了才没睡好?”勾陈低头注视着纹铄。   纹铄刚说了谎,此时见大哥追问不免心虚,忙低下头去,嗫嚅着道:“就是书房里的,我只随便翻翻也没注意。”   说完之后许久没听到勾陈的回答,抬起头来见大哥正注视着自己,没来由的心头一慌,又低下头来。   正不知所措间听见勿勿的脚步声,见是莫儿赶了回来,纹铄心头一松道:“大哥,我们走吧!”    ☆、第3章      玉清宫设有禁空大阵,自进玉清宫正门起,便要步行而入,以示对天君的尊敬。   纹铄没有到过太微玉清宫,她只与母亲来过一次九重天,就是接受天君册封之时,那时觉得凌霄宝殿碧沉沉明幌幌气势恢宏、庄严肃穆,就是那守殿的将军都个个金盔金甲、雄建英武。这次来到玉清宫倒觉得这里更有仙家风骨,宫内四处种植着奇花异草,天山雪莲、紫阳花、玄血草,就连扶桑、若木这种神树都可见得,俨然是一座大花圃,景致很是赏心悦目,走走停停间速度也就慢下来。   勾陈也不催促,只陪她一路慢行。   天君在太微玉清宫设宴,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洗尘,各路神仙莫不前来。行至中庭神仙渐多,勾陈一路寒暄,并向众仙介绍自己幼妹,纹铄一路行礼,渐渐不奈,好在剩余的路并不长。   到了正殿外,勾陈对纹铄道:“我去寻你二哥说话,你先去休息一下,筵席开始自会有仙娥引你过来。”   纹铄知道大哥他们肯定有正事要讲,忙应了声“是”,目送大哥进了正殿,才带着莫儿往偏殿去。   “渊儿,真的是你,什么时候下的山我竟都不知,可是和元君一道来的?”迎面行来一位身着降紫色宫装,体态雍容的女神,后跟着一众侍女,远远见了纹铄便向她招了招手。   纹铄见是母亲的好友瑶池仙母,忙快行几步上前作礼:“洞渊见过仙母娘娘。”   “免礼,免礼。”瑶池仙母笑着亲手将纹铄扶了起来道:“这孩子,百十来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大眼睛水灵灵的真是讨人喜欢。”   “仙母过奖了。”纹铄腼腆一笑道:“此次回中宫方才月余,还未得机会去瑶池讨扰娘娘。母亲还道,娘娘也有许久未到中宫小坐,怕是又忙着培育桃林呢!”   “可不是,如今正是桃木的生长时节,可马虎不得。”瑶池仙母应了一句,转言道:“你母亲可是又在偷懒?今日天君设宴为你二哥洗尘,她竟不来?”   “母亲前阵子新得一味灵草,炼了一炉丹药,每日守侯很是着紧,这几日就要开炉更是离开不得了。”纹铄乖巧的答道。   “可是精进修为的丹药?”瑶池仙母道。   “是。”纹铄道。   “儿子在外镇守酆都城已有千年,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说来接接,倒是一心在家里为你炼丹,你母亲果然是个偏心的。”瑶池仙母道。   “都是我太过愚笨,才让母亲操心。”纹铄道。   “你还是个孩子,修炼的事本急不得。”瑶池仙母拉着纹铄的手道:“即遇见了便一处歇息。”说着往偏殿行去。   瑶池仙母一路上细细的寻问纹铄的修行,于细微处给了些许指点,纹铄一一记下。到了偏殿早有侍女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瑶池仙母知纹铄身子不好,忙叫她坐了休息。   纹铄本就与瑶池仙母亲近,见状略略推迟便坐在瑶池仙母下首,端起茶来慢慢品着。   “可有许久没见过你二哥了吧?”瑶池仙母道。   “上次见二哥还是在母亲的寿宴上,也有三百多年了呢!”纹铄道。   “你二哥能干,得天君器重忙碌些也是正常的。只是……”瑶池仙母略略一顿,声音有些低沉道:“近日中天有传闻,说你二哥是个不安分的,这些年私自于酆都城练兵欲夺中天神位。此次天君招你二哥回来,便为的此事。”   纹铄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杯打翻,完全没想到瑶池仙母竟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抬头见众侍女端然立于一旁,并未向这边看上一眼,便知瑶池仙母是与她单独传音。   纹铄修为尚低,传音极易被他人窃听,因此不敢答话。   “不必担忧,回去说与你母亲听便是。”瑶池仙母低头饮茶,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酆都大帝三千年一任,此次母亲说二哥千年任期已满回中天述职时,她尚有一丝疑惑,只是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瑶池仙母一言,心里顿时慌乱。难怪,刚见瑶池仙母明明是迎面而来,却要与她同行至偏殿休息,原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与她听。   “娘娘,洛神听闻娘娘在此特来拜见。”正在纹铄暗暗思忖间,守在殿外的侍女来报。   “请。”瑶池仙母道。   瑶池仙母是众女神之首,洛神听闻仙母娘娘在此,理当前来拜见。只是洛神乃地仙,倒是不常来中天走动,反正纹铄是没见过的。因为刚刚得知的消息,也是那个梦的缘故,此时不免有些恍惚,她连忙稳稳心神,起身略整衣衫立于瑶池仙母身后。   “洛神宓妃,拜见仙母娘娘。”进入门内的女神体态婀娜、姿容出众,行走间环佩叮咚、暗香浮动。盈盈下拜间,双眸微垂、唇角微弯,让人生起无限怜爱之感。   “免礼。”瑶池仙母虚虚一扶。   “谢娘娘。”洛神这才抬起头来,瞧见瑶池仙母身后立着的纹铄,神情微微一怔。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仿佛兮若轻云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纹铄想起一本典籍中曾这样描写洛神,今日一见的确是美。忽地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梦中看不清女娲娘娘与伏羲大帝的容貌,不知他们长得像不像?”   “洛神不必多礼,渊儿你也来见见。”即在同一殿内,哪有不引见的道理,瑶池仙母回身唤过纹铄道:“这是洞渊天女。”   “洞渊见过洛神。”纹铄屈膝行礼。   洛神还了半礼道:“还道是哪里来的仙子,竟是这般的美貌,原来是紫微帝君之妹。早闻妹妹美名,今日有幸得见。”   “洛神客气了。”纹铄听到这话心中暗暗奇怪,她是斗姆元君之女,大哥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这洛神不提自己母亲,不提自己大哥偏说她是紫微帝君之妹,难道她与二哥认识不成?   “洛神不必拘礼,看坐、上茶。”纹铄怔神间,瑶池仙母道:“渊儿也来坐!”   二人谢了坐,已有侍女换了新的茶点,瑶池仙母问起了洛水的一些情况,洛神恭谨做答。   纹铄有些心不在焉,想着瑶池仙母的话,心里一团乱。又不得不时时关注两人说话,偶尔凑趣两句。终于挨到仙娥来请赴宴,三人一同起身往前殿去。   殿内早已布置妥当,小仙娥穿梭其间奉上美酒、佳肴,众神入坐。三人在殿前暂别,瑶池仙母居于女神首位,洛神居神位,而纹铄因修为低微居末位。刚刚坐定便觉似有人注视,回头见大哥正笑望她,纹铄心中稍定向勾陈微笑示意。   勾陈身侧一位见他神色,亦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纹铄。这位纹铄认得,正是与两位哥哥并为六御之一的青华大帝,忙向他遥遥一礼。青华见是她便再不奇怪,微笑颔首算做回礼。   仙乐起,天君驾临,众神齐齐起身参拜。   “众卿平身。”玄色宽袍上绣五爪金龙,腰扎玉带、头带金冠、脚踏云靴,那五爪金龙上双眼灵动,似在观察众仙。纹铄好奇的多看两眼,便见那金龙瞪圆了龙眼,张口向纹铄一声龙吼。   天君驾临当大礼参拜,垂眸以示恭敬,天君未入坐时不得抬眼,她倒忘了这规矩。这声龙吼夹杂着神识冲击,纹铄一阵眩晕,暗叫糟糕,她若在众神面前出丑丢的可是母亲的脸面。纹铄情急之下一咬舌尖,提起一股精血,人虽清醒可霎时脸色雪白一片。就在此时,一双修长的手扶住她的手臂,一股精纯灵力涌入她的体内,缓缓在她体内游走。   纹铄只觉胸口窒闷之感稍去,抬头去看扶着她的男子。暗紫色眼眸明亮如星辰,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一身降紫色宽袍玉带束腰,黑色的长发以玉冠束起,尊贵非凡,比之天君亦不遑多让。   “二哥。”纹铄喃喃唤道。   紫微与天君一道进殿,见纹铄情形不对,忙一把将她扶住道:“三百来年不见竟还这样顽皮。”   纹铄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哦?洞渊在此?”天君已然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   纹铄暗恼自己,筵席尚未开始她倒出了这种风头,不用抬头也知道众神定都在看着。无奈,只得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跪礼道:“天女洞渊拜见天君。”   “紫微你这妹妹虽年幼,修为倒是不错,吃得住朕的金龙吼。”天君道。   天君未叫起,纹铄跪着未敢起身,又听得这话音不悦,更是不安。   “小妹常年在昆仑山修行,不知天宫规矩,望天君恕罪。”紫微口中称罪,抬手便将纹铄扶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臂向前方行去。   纹铄不知他何意,也不挣扎,跟着紫微来到天君下首的坐位,就听紫微道:“与我同坐。”   纹铄知这不合礼数,为难间忽听天君大笑,一扫刚才的威严之态,道:“今日即是为紫微设宴,便全听凭他来安排,洞渊且坐此处。”又转过头对勾陈道:“他这护短的性子倒像极了元君。”   勾陈但笑不语,微躬身向天君长揖一礼,似是告饶,天君笑意更盛。   “今日设宴为紫微洗尘,诸神不必拘礼,赐坐。”天君广袖一挥,众神这才落座……    ☆、第4章   偏若惊鸿,矫若游龙,踏着满地落英,身姿轻盈旋转舞动的洛神舞美人更美。那含着柔情的双眸顾盼之间慑人心魂,双唇微启露出如贝皓齿,双眉之间一点朱砂使本就艳丽的容颜更加熠熠生辉。   纹铄端坐案前,品着果酒,赏着美人,还享受着美人的如丝媚眼,不由暗暗感叹,洛神献舞与紫微帝君,让她凭空拣了许多便宜。回头见紫微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已然连干了几杯,想起母亲交待忙伸手阻止。   “二哥,酒多伤身。”纹铄有些惊异,想起瑶池仙母的话,暗忖,难道二哥心情不好所以饮酒?   紫微的手微微一顿,将酒杯放回案上,招过侍女道:“换果酒来。”又问纹铄道:“你这果酒是什么味道?”   “是雪梨,还挺好喝的。”纹铄道。   “哦?换这个酒来。”紫微指了指纹铄的酒对侍女道。   “不若换茶?”这酒味道清淡却带着一丝甜,哪里能合他的口味,纹铄建议道。   “天君赐宴,我怎敢只用茶?”紫微笑看着纹铄,眼底眸光温和。   纹铄见他神色无异略略放心,道:“我这酒有些甜。”   “我来尝尝。”紫微端起纹铄的酒杯一饮而尽。   “呀。”一曲‘凤凰行’结束,洛神在最后的旋舞中突然扭了一下脚,惊呼一声忙稳住身形,矮身向众神作礼便退了下去,只神色间不免有些暗淡。   此等大宴,司乐早已准备妥当,洛神一曲舞罢,便有十余位仙娥手挽花篮翩翩起舞。   “洛神甚美。”纹铄看着紫微,眼中含着一丝戏谑。   紫微亦看着纹铄,唇角微勾道:“是很美。”   “噗嗤。”纹铄没忍住笑出声来,看来二哥是真的喜欢,以后见了洛神还要多亲近些才是。   十余位仙娥舞的是‘天女散花’,空中不住的飘落花瓣盘旋飞舞,如同下了一场粉色花雪。纹铄格外喜爱这景色,伸手去接却觉触手冰凉,白色的雪花自手心融化开来。   “渊儿……”她听见一声惊呼,是二哥的声音,回头却不见二哥的身影。   天地之间似只剩下白色,茫茫白雪覆盖天地,寒风刮过冻彻心霏。纹铄惊慌站起,面前的桌案,精致的佳肴、美酒,近处的二哥,身后的莫儿,远处的众神,哪里还有踪影?她呆呆而立,又一阵风过,只觉得冷的要将她冻成冰雕一般。急忙掐诀,勉强施展了天罡盾,在身体外形成光盾将自己护在其中。   “大哥、二哥。”纹铄有些莫名,不知此处何地,看起来倒像是陷入了一处大阵之中。   纹铄像四周眺望,见前方有一棵参天绿树,其树枝叶繁茂,隐隐有翠绿色的光芒闪现,空中飞雪如有灵性般避过此树,绕道而行。她有些好奇的向那绿树行去,走近时才发现绿树枝叶遮挡处,无一片飞雪,树下更是绿草荫荫,而绿地之上一男子斜躺于此。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长眉微蹙、斜飞入鬓,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小而唇薄。纹铄暗暗胡思乱想,这男子长得这样好看,眉目五官皆精致如画,若肯换成女装,定比洛神尚美三分。   正自出神,那男子似被吵醒,睁开双眸望向纹铄。   彻骨的寒意穿透天罡盾将纹铄包裹,被那双眼眸注视就像遇见洪荒巨兽,恐惧,只有恐惧。她想逃,可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她自幼体弱,虽在昆仑山修行多年,但到底年幼,遇此情形只觉无可遁形,眼睁睁的见那人起身向自己行来。他每行一步便给纹铄造成一分压力,他行至身前,纹铄已觉得自己无力抵御他身上散发出来势,要被这股力挤压变形。   “嗯……”纹铄痛吟出声,一丝血溢出唇角,这股力量比起那金龙吼要强十倍不止,她哪里受得住。   男子脚步一顿,想起什么,挥手间绿树枝叶伸展,将纹铄纳入羽翼之内,而男子冰绿色的眼眸微闭,再睁开时已变成暗绿。   纹铄身上的禁锢一除,整个人跌坐在地,浑身不住颤抖。   “真是不济。”男子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双手掐诀,咒印不断,以纹铄为中心形成一座法阵。   纹铄已全无气力,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灼热之感替代了寒冷像要将她炼化一般。神识逐渐变得模糊,母亲、哥哥,小径尽头的龙血树、天山北的巨形法阵,神识混乱。身上痛,头更痛,她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金色的血滴形印记在额间显现,一股力量自身体内暴发,似能掌控天地亦能毁天灭地,力量不断变强,纹铄觉得她就要无法控制时,周身法阵光芒连闪后隐去,她身上的力量、血印、灼痛,全部随着光芒退去。   “真的是你,我沉睡万年竟错过了你出世。”男子的声音如他的眼眸一般冰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纹铄额间布满冷汗,意识已不甚清醒,只感觉一双手将她抱起,那双手很温暖,她依靠的地方也很温暖,不自觉的便向温暖处更偎近些。   男子冰冷的神色略略缓和,抱着纹铄坐于树下,抬手一招,绿树的一枝有自主意思般向男子垂下,一枚有些像桃却比桃要小的果实被男子摘了下来。   男子低头注视着纹铄,又像透过她看着别处。许久,空间突起震荡之感,男子这才一手捏住纹铄的下颚迫她张嘴,一手将绿树果实化成汁液滴入她的口内。   暖意自胸口蔓延全身,纹铄轻轻睁开眼睛,便见自己偎在那男子怀中,他的双手正拥着她的肩,一双暗绿色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纹铄惊跳而起,天罡盾与风刃术同时发出。   男子嗤笑一声,也不躲避,声势威威的风刃在他身前三尺处化做无形,他站起身来,俯视着纹铄颇有些不耐地道:“你两个哥哥很烦,我下次再来找你。”   “你是谁?”纹铄见那男子自怀中摸出一面样式古朴的宝镜,宝镜隐隐有蓝光浮动,其上携刻太乙玄纹,忍不住惊叫出声:“你怎有我昆仑圣物?”   男子面色更冷,向纹铄逼近一些,迫得她连连后退,语含冰霜地道:“你给我记住了,我是不周,若下次再敢忘记……”他的眼眸转为冰绿,强大的势笼罩而下。   “啊!”纹铄惊呼,但预想的痛楚并未到来,才知他只是威慑,可她根本不认得他,何谈忘记?她三百岁前不曾出过中天,三百岁后也只是中天与昆仑两处往来。他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势都这样独特,若见过哪里会忘记?他手持昆仑镜,无视天君、神帝与中天诸神,将她在筵席上强行带出,难道是错认?   这一想法闪现,纹铄反问道:“我是谁?”   不周一脸嫌恶地看着她,冷笑:“镐镐铄铄,赫奕章灼。你母亲喜爱热闹,你父亲为你取名纹铄,愿你一生繁华灿烂、绚丽多彩。”   纹铄的瞳孔猛然收缩,双手紧张地拽住他的衣袖,声音有些僵硬地道:“我父亲是谁?”   空间的震动感更加剧烈,不周冷冷地甩开纹铄的手道:“看来你对这名字尚有些印象。”   身旁的巨树忽然收拢枝叶,渐渐缩小、缩小,就这样在纹铄面前变化成一位六旬老者。他躬身立在不周身后,并不言语。   不周向他看了一眼,不再理会纹铄,转身向远方行去。   “喂、喂……”纹铄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就走,又不敢跟上去,叫了两声他也不肯回头。“不周,你还没告诉我,我父亲是谁?”眼看他越走越远纹铄焦急问道。   “你父亲是谁却来问我?”不周式冷冷嘲讽之声远远传来。   纹铄跺了跺脚,茫然四顾,已然不见不周与那老者,天地间恢复白茫茫一片,但只是极短的时间,四周的影像就开始崩塌。   “妖神休走。”勾陈冷然的声音。   “为何不顾身份掳我妹妹?”紫微含怒的声音。   “哼!”不周不屑的声音。   纹铄侧耳倾听,打斗声渐起,心理顿时着急。那不周能在昊天上帝眼皮子低下将她带走,哪里会是个好对付的。   “大哥、二哥,我在这儿。”纹铄大喊。   喊了数声,果然见两道身影向她疾驰而来。勾陈与紫微收了遁光,堪堪在纹铄面前停下,两双眼睛上下打量,见她无恙这才安心。两人也不多言,双双掐诀,天地崩塌之势越烈,刺目光芒闪过,纹铄被迫紧闭双眸。只听耳中传来极遥远的传音:“大巫现世,若不想让她有事,便将人看好了。”是不周的声音。待光线稍暗再睁眼时,一切影像皆已恢复。   精致的佳肴、美酒,身后的莫儿,远处的众神,只近处除了二哥还多了大哥。空中依旧飘落粉色的花雨,十二位仙娥的舞尚未结束,一切似没有发生过,连时间都没有度过一般。   众神仙大多并无异样,只瑶池仙母向她的方向看过来眼含关切,另有两道目光纹铄不及回顾,只见天君脸色阴沉,似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好多关于古代的神话传说,然后写了这个故事,传说中的不周山神树,丹穴山上的凤凰,青丘九尾狐,以及中天上的四极四帝,都会一一登场,希望大家能喜欢。 还有,谢谢我的青春送的火箭炮和雷,不用这么破费,能喜欢我的文我就非常高兴了。 ☆、第5章   不周,不周,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古时候有座不周山,而这座山象征着不完整与灾难,他的名字与不周山有关系吗?不周山终年寒冷,长年飘雪,倒是与当时她所见的影像有几分相似。   巫妖大战之后,远古众神凋零,或隐退,或散落于洪荒星辰之中,许多巫族残存者退隐幽冥地府,妖族残存者退守北俱芦洲。勾陈的那一句:“妖神休走。”让纹铄想起了隐世十余万年的妖神。   他真的是上古妖神吗?那十余万年之前他可认得女娲娘娘与伏羲大帝?他认得她,在十余万年之前?若洛神已故,她还会怀疑自己是洛神转世,可现在洛神好好的。纹铄无奈苦笑,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纹铄躺在床上一丝困意都没有,从中天回返雷霆中宫,她亟不可待的将瑶池仙母的话告诉母亲,母亲当时的神情极是镇定,连睫毛都不曾眨动一下。让她无从揣测,母亲是因为相信二哥不会做那种事所以镇定,还是母亲觉得二哥有这样的能力,欲取中天代之也不是不可为之事。二哥真的私自于酆都城练兵吗?若逼宫之事已成定局,又有多少神族会牵连其中……   纹铄猛地坐起,即睡不着不如出去透透气。莫儿已经被她打发回去休息,外间有值夜的侍女,纹铄不想扰醒了她,掐诀使了隐身术,收敛气息自她身旁飘了出去。   今晚夜色甚美,月色下的芷兰想必更美,纹铄想起母亲院中初绽的芷兰,向母亲院落行去。仗着隐身术一路上避过巡夜的侍卫,畅通无阻。进入殿内才见母亲房中灯光未熄,原来母亲也没睡,纹铄心中一喜。母亲把她当成孩子,什么都不肯说予她听,此时正是无眠夜,母女两人月下赏花,还可以谈谈心事。纹铄年纪尚轻,心性不定,刚想起洛神,此时很想问问母亲是否知道二哥属意洛神。   行至门前,忽听房内有交谈之声。   “他虽是妖族,但因身份的原因与妖族关系向来不睦,就连当年的巫妖之战也不曾奉召参与。十几万年过去他的灵力已臻化境,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天君的意思是,只要他不犯大错,便不可逼之过甚,以免为苍生招来祸事。”勾陈略略压低的声音传来。   “我自然知道天君的意思,这大至七八万年的光景他几时安分过?听说上古神族用夔的皮做战鼓,就去东海捉夔剥皮,弄得东海天翻地覆,还要水神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听说昆仑镜能沟通天人两界,有破开时间间隙的神力,就去昆仑山抢神镜,就连陆吾神君不也听吃了他的亏,天君哪一次真的把他怎样。他无论在外面做些什么事,都与我雷霆中宫无关,但这一次他动的是我的女儿。”始时,斗姆元君的声音也有些刻意的压低,可越说越气,到后来竟有些尖锐。   纹铄见母亲这样动怒,心中满是愧疚。不管是之前的梦境,还是不周与她说过的话,她都不曾讲与母亲听过,母亲却为她的事这样操心。她驻足门前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敲门,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打扰母亲与大哥说话。   “母亲息怒,我与他早年相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渊儿与他毫无关系,他绝不会费力前来。当年紫微将渊儿自荒漠抱回,天君便对她身世存了疑虑。”勾陈的声音很低,可现在正是夜深人静,声音还是传进纹铄耳中,她猛然停住已欲离开的脚步,屏息倾听。   “那日不周离开之时说过的话甚是奇怪。”勾陈声音微顿,似在犹豫,半晌才接着道:“大巫现世,他要我们保护好渊儿。可大巫为何会对渊儿不利,难道渊儿的真正身世与大巫有关?或是与妖神一族有关?回来之后母亲也曾询问渊儿,不周与她都说过些什么,可渊儿只肯说些所见,说不周告诉她自己的名讳,其他的一概不肯提起。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当年紫微将她自荒漠抱回……”纹铄觉得眼前的景物忽有些晃动,连忙掐了诀,化作一道清风而去。她知道自己能不惊动母亲与大哥在外听到这番话,完全是因为他们身在雷霆中宫,外面又有侍卫巡查,所以未曾提防的原因。此时她心绪不定,灵力都无法控制稳定,哪里还能瞒过他们,只得快快离开才是。   “什么人?”果然听身后传来勾陈喝问。   纹铄慌不择路,只想着要离开这里,不想在此时面对母亲、大哥。仓皇间闪进一处园子,因没细看也不知到了哪里。   “什么人?”相同的喝问惊了纹铄,她再次掐诀欲走。   紫微今日多饮了些酒,本已早早就寝,忽听屋外有灵气波动。他常年驻守酆都自比他人警醒,身影一闪已准确赌住来人去路。那人反应不急直直的撞来,紫微身上紫光一闪,轻巧将那人反击回去。   纹铄只觉似撞到铁石之上,痛呼一声,跌倒在地,显出身形来。   “渊儿。”紫微惊,忙上前将她扶起。   “帝君,元君处有贼人闯入,巡夜的侍卫正四处寻查。”正在此时,九宝殿的侍卫长前来通报,见园内情形奇怪微微一怔。   “我与妹妹一处,不曾见到什么贼人,叫他们别处去查。”紫微道。   “是”侍卫不敢多话,躬身退了出去。   纹铄听了紫微对侍卫所说,放下心来,却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他。她也不知为什么。她虽不是母亲的女儿,但母亲、哥哥们都对她关爱备至。因为那个奇怪的梦境,她对自己的身世也早有怀疑,可到今天听大哥亲口所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她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不是母亲的女儿,母亲待她那样好,她竟不是母亲的女儿……   “渊儿,你可是从不曾到二哥这里来坐,今日即来了就别急着走,陪二哥饮一杯可好?”紫微即不问纹铄为何仓皇行来,也不问她为何心事重重,只邀她小坐。   “下次再陪二哥,夜深了,洞渊回去休息了。”   纹铄此时脑中只存的勾陈的那句话,其它的一片混乱,只想找一无人处让自己清醒一下,哪里肯留在此处。   “母亲处有外人闯入,现宫内侍卫定在四处搜查,你此时回去不甚方便。”紫微不许她拒绝,拉住她的手臂带往室内。   纹铄突觉心绪一阵烦躁,猛然甩开紫微的手,反身向外跑去。   “渊儿……”紫微知这妹妹性情一向温和,从未见她发过脾气,见这情形更不想让她这样离开,以免她冲动之下跑去外面受到什么伤害。   紫微身形一晃就到了纹铄身前,纹铄反身绕形,紫微身形再一晃又到了她前面。反复几次,纹铄终于放弃,睁着大眼睛瞪视紫微。紫微却笑,半押着纹铄进了室内。   纹铄不情愿的被紫微按在椅子上,又见他随手划了道封印堵住房门,心中更气,坐在那不看紫微也不与他说话。紫微也不责怪,亲手斟了茶,放在纹铄面前。   纹铄咬唇默默看着面前的茶,渐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站在她面前的神,除了是她二哥,还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哪里有人敢给他气受,便是天君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此时他不仅受了她的小脾气,还亲手倒茶与她,她的那点怒气霎时烟消云散。   紫微见她气消,给自己也斟了杯茶,轻啜一口,想说什么似又有些犹豫。纹铄纳罕,是什么大事能让她二哥犯难?   紫微见她盯着自己,微一笑道:“一千多年前的一天,正是玉皇节,我与天君在玉清宫弈棋,忽见天山之北有紫光冲天,我自请前去查探,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你。”   纹铄心中一颤,没想到紫微会说起这些,张了张嘴半晌未能发出一语。   “紫光是从一座巨形法阵中发出,这座法阵很是玄妙,我琢磨半日才得以进入。便见一朵莲花上沉睡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肤白唇红,小小嫩嫩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我没忍住上前将她抱在怀里。”紫微望向纹铄,眼中似有紫光波动。   纹铄突觉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那法阵倒也没阻止我将婴儿带出,只此时法阵外已围满各种凶兽,双眼冒着凶光欲择人而噬,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抱着那婴儿落荒而逃。”紫微晒然一笑,继续道:“事后才想,那法阵是上古聚灵之阵,存在至少有几万年,几万年间硬是将天山之北灵气浓郁之地变成赤地千里的荒漠,那一处存在的生灵恨死了那婴孩,可不想食之后快?”   纹铄哑然,那威名赫赫的荒漠是因她而生?她有些不相信,问道:“那些灵力都凝聚在我身上?”   “正是,那时你还是个婴儿,身上没有灵力波动,而这些年也未见你有惊人的修行天赋。所以我猜测,当年你是受了很重的伤,元灵受创太重,才被人以上古大术封印于法阵中,等待灵气慢慢孕养元灵,时机成熟时再度苏醒。”   纹铄沉默,梦境中伏羲大帝曾说,神之孕育需万年光景。如今离伏羲大帝在世已过十万余年,这些时候又发了什么……   “当年我将你带回雷霆中宫,母亲真是欢喜极了,一直抱着你不肯放手,最后也是她求了天君,将你留在中宫抚养。”紫微道。   “二哥,请先不要与母亲提起此事,待时机成熟,我自己与母亲说,好吗?”纹铄道。   紫微点头同意,又道:“你也不必执着,母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是不是母亲所出,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是。”纹铄应了一声,眼眸却有些空洞。   “渊儿,为何苦恼?”紫微来到她的身边,抚了抚她的长发。   “二哥。”纹铄突然有些鼻酸,垂眸道:“你知不知道伏羲大帝因何陨落?”   紫微的神色一僵,道:“典籍中不曾提到……”   “二哥也不知吗?”纹铄有些沮丧。   “渊儿,母亲与大哥来了。”紫微打断道。   “母亲定是被人惊扰,又听说我不在洞渊殿,所以担心。”纹铄心虚地自语了一句。   两人起身整理衣袍迎出门外,果见斗姆元君与勾陈已进了园子,忙上前问了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询问过几个朋友,是否知道中国古代传说中造人的神是谁,有的回答不知道,有的回答是亚当。突然觉得中国传统文化有待发展…… 感谢21874462送的火箭和弹,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章   两人起身整理衣袍迎出门外,果见斗姆元君与勾陈已进了园子,忙上前问了安。   “渊儿,已经这样晚了不在房里歇着,怎么还出来乱跑?”斗姆元君与勾陈被打断了谈话心中很是不安,怕闯进中宫的便是那妖神不周。第一时间派人去洞渊殿中询问纹铄是否在房中安歇,便听说纹铄在紫微这里,放心不下还是自己跑来一趟。   “母亲……”纹铄听母亲这样说,心中一松,上前挽住斗姆元君的手臂,伏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斗姆元君轻笑,睨了二儿子一眼并没说什么,只慈爱的为纹铄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鬓发道:“有什么重要的话不好明日再说,走,母亲送你回去,你自幼身子就弱,要多多休息才是。”   纹铄调皮地向紫微吐了吐舌尖,转身与母亲向外行去。勾陈看像紫微,紫微亦看向勾陈,两位尊神都不说话,只交换了个眼神。   斗姆元君才行几步,忽地想起什么,转过身道:“你们两个近来若没什么要紧事,就留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   勾陈与紫微齐齐躬身应是。   纹铄知道母亲一定是担心她,心中暖暖的,话便多了起来,在斗姆元君身边聒噪:“母亲怎也不急,若渊儿多了个二嫂时常来中宫坐坐,不也更热闹些?”   勾陈脚下一闪,险些被露出地面的植物藤蔓绊倒,而紫微黑着一张脸留在原地。   渐行渐远,纹铄见已看不到二哥的身影,又对母亲道:“只那洛神与后羿似有一段姻缘,不知洛神现在……”   “咳咳……”勾陈咳了两声,突然问纹铄道:“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纹铄以为哥哥想起白日之事,结结巴巴地道:“就是……就是母亲……母亲书房里的。”   “洛神与后羿,哪本书上所载?”勾陈沉下脸,声音严肃。   “是修师兄说与我听的。”纹铄无辜地道。   “噗嗤……”斗姆元君被女儿无辜的表情逗乐了:“巫妖大战之后,大巫后羿陨落,那时的洛神尚年幼。”   “啊?”纹铄无语,想来又被涂山修不知从哪听来的故事给骗了。   “巫妖大战,远古天劫,想来很是惨烈。”纹铄茫然半晌,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转移了话题。   斗姆元君拍拍女儿的手慢慢为她讲述:“天地初开之时,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天地间第一缕清灵之气化形为一株仙草,长在不周山上,乃天地灵物。共工与祝融为得仙草修无上灵力,将仙草根茎斩断。不周山孕育仙草万年,便如其母。共工与祝融之举惹怒不周山。故折天柱,绝地维,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共工、祝融皆殒命不周山。此后,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本以为可免一场大劫。”斗姆元君轻声一叹:“妖神一族失了女娲娘娘庇佑,惹来巫神一族窥视,巫妖大战就此暴发。而引起巫妖大战的主因,那株仙草被伏羲大帝所救,他就是不周。”   “是他?”他果然认得伏羲大帝,纹铄想起那位的眼睛,抿了抿唇,想想又有些同情:“仙草化形,定吃了许多苦头。”   斗姆元君不语,想来还在为他掳走自己女儿气愤。   “他的一滴心头血,可生死人肉白骨,可增万年修为,就是一株普通凡草得他一滴心头血也可立地化形,天上地下想抓他入药者数不胜数。所以他化形之后手段残暴,但凡有觊觎他心血者,必死在其手中,而且死状奇惨。”勾陈道。   纹铄缩了缩肩,觉得有点冷。   “好了,勾陈,吓着你妹妹。”斗姆元君嗔怪道。   虽说斗姆元君说要亲自送女儿回去休息,但纹铄到底不肯,还是勾陈代母亲将妹妹送回房,又叫来侍卫加强了巡视,才回九宝殿去。   纹铄回到洞渊殿内,见莫儿早已焦急地等待着。   “小姐安好?”莫儿快步迎了上来,行礼问安。   “好。”纹铄边往里间走边道。   “莫儿准备了宵夜,小姐可要用些?”莫儿紧跟在后。   “不必,给我磨墨。”纹铄行至书案前坐下,抽出一张纸来。   “是。”   纹铄未经思考便在纸上落了两行字,吩咐莫儿道:“派人连夜送到昆仑山涂山修手上。”   “小姐,这要是被元君或两位帝君知道了,可如何是好?”莫儿快哭了,斗姆元君派人来问纹铄是否已睡下,她才知小姐已不在殿内,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家小姐是元君的掌上明珠,若有个差池……莫儿冷汗直冒。   “母亲治下虽严,可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点头母亲不会动你。”纹铄道:“而且你我不说,母亲与哥哥们怎会知道?”   “小姐……”她是元君娘娘亲自指派服侍天女的人,这雷霆中宫里哪个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也只有她能以侍女的身份唤天女一声小姐。这位小姐的脾气也是极温和的,饮食起居皆如常人极好侍候。只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像极了两位帝君,但凡所想是何人也劝不得的。   “快去。”纹铄将信纸装封加持了火印,轻声催促道。   “是……”莫儿不敢再多言,持了信躬身退了下去。   纹铄这一夜睡得依旧不好,梦中一片白雪茫茫,一个天青色的身影独自坐在绿地上,双眼望着前方无喜无悲,似乎千年、万年过去,那身影依旧孤单的坐在那里,似已入冥想修炼之境又似只是普通的发呆。寂寥,天地之间一片寂寥,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笼罩这片天地。突然像是发现被人窥视,那双暗绿色的眼眸猛地转过来盯视她,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纹铄觉得害怕,又无从躲藏,身上忽冷忽热,昏沉间听四周似有人语,未及听清又睡了过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才在一股清冽的香气中苏醒过来。   “渊儿,你醒了?”斗姆元君见女儿终于醒过来,放下手中的经书,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母亲。”纹铄唤了一声,有些茫然。   “昨儿夜里你就发起了热,直昏睡到现在。”斗姆元君的眼中满是担忧。   “让母亲担忧了。”纹铄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声音也有些沙哑。   “母亲就该当为你操心,你九个哥哥从生下来到长大,一个比一个皮实,偏你这身子一点风都经不得。”斗姆元君终忍不住发愁。   “噗嗤……”纵然纹铄现在身体不适,可听母亲出皮实两个字来形容她七位星君两位帝君哥哥还是笑出声来。   “小姐,喝药吧!”莫儿见纹铄醒转,忙去灶上端了药来。   平日里每次喝药多少都要耍些赖皮的,今日母亲亲自看着,纹铄认命的接过药碗,将还有些热的药一口干掉。见母亲露出满意之色才道:“可怜了母亲的药园子,平白的总受我折腾。”   “你若是看母亲的药园子不顺眼,也不用这样折腾自已,自管跟母亲说一声,保准你明日起再看不见那它们。”勾陈的调侃声音自房外响起,随之传过来的还有明显的灵气波动。   “大哥惯会取笑我。”纹铄气恼,见勾陈并没有进来,似在忙碌什么,好奇地问:“外面怎么了?”   “你大哥、二哥,在外面摆了困妖大阵,已经忙碌几个时辰了。”斗姆元君道。   “哦?”纹铄蹙眉,哥哥这是想捉不周?母亲和哥哥们就这样认定,那不周一定会再来?   “我去梳洗一下,去看看哥哥们。”纹铄起身。   斗姆元君见她吃过药有了些精神,想着总是闷在房里也不好,便不阻拦由着她去。   纹铄沐浴过后,终觉好了许多,带着莫儿出得殿来,见洞渊殿内原本所植的梧桐树大多改变了方位,而大阵所笼罩的范围似不仅止于洞渊殿,心中郁郁难欢。她害怕不周,不想再见到他,可不见到他又有谁能告诉她关于父亲的事?梦中父亲因何那样悲伤?是因为母亲吗?洛神是她的姐姐吗?她想知道……   “渊儿,可觉得好些了。”勾陈与紫微见纹铄出来,暂时停了手。   “本就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纹铄蹲了蹲身行了常礼,看向法阵道:“两位哥哥是想将那不周擒下?”   勾陈与紫微闻言相视苦笑,那不周若是这样容易被擒怕早就被入了药了,哪里还用他们操心。   纹铄看了看两人神情又问:“若是擒不住不周,我就要一直呆中宫吗?”   “恰恰相反,你二哥近来想要去凡间界走一趟,打算带你一起去。”勾陈道。   “凡间界?”纹铄极惊讶,第一反应就是问:“母亲同意?”四海八荒有许多新奇的地方,如凤凰一族所居的丹穴山,修师兄一族所居的青丘,洛神的封地洛水。儿时也曾想要出去看看,可母亲担心她年幼体弱,修为又低不肯放她出去。这些地方尚且不行,何况凡间界?   “跟着二哥,母亲有什么不放心的。”紫微道。   “刚刚怎没听母亲说起?”纹铄有些不敢相信,凡间界的灵气比天上差许多,对她的修为并没什么易处。神仙下凡界或带着特殊的任务,或为了体验人生苦难以修心志。母亲怎会同意二哥带着她去?难道母亲是想让二哥去一趟凡界,避开中天是非?   紫微并不回答,只笑看着她。   纹铄正犹豫如何拒绝,突闻一声鹤鸣,抬头望去,见一只仙鹤在空间盘旋,被下方波动的灵气所扰无法下落。那仙鹤羽白如雪,鸣声嘹亮、响彻天际。颇有些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的意味。   “是师父的鹤。”纹铄道,心中盘算着,修师兄用了什么办法能让师父的小白来送信。   “小姐……”身后的莫儿犹豫地唤了一声。   纹铄看了她一眼,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勾陈撤去了法阵,仙鹤双翅一展身姿优雅地落在纹铄身侧,扬起它高傲的颈项,上面以红色丝绦绑着一个小纸筒。纹铄将纸筒拿在手里,轻轻向上吹了一口气,便从其中抽出一张小笺,看过之后眸光闪了闪,但转瞬便从容的将手中小笺化成点点粉红花瓣,抬手让它们消散于风中。   “二哥,恐怕不能和你一道去凡间界了,我要回昆仑山!”纹铄说话间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瓶,从小瓶中倒出一颗丹药来喂给仙鹤,仙鹤一口吞下丹药发出一声长鸣,很高兴的样子。   “小白,你回去告诉他,我就回。”纹铄轻拍仙鹤的背颈,仙鹤又是一声鸣叫,向前跑了两步,避开纹铄后展翅而飞,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陆吾神君寻你?”勾陈问。   “是修师兄,今年是昆仑山千年一次的大比武,本想着我入门晚,师父不一定要我也参与,我正好借着回中宫小住偷个懒。哪想师兄竟寻我回去,说不论怎么讲我都是师父的亲传弟子,纵不参与比试也该跟在师父身边观战。”纹铄把玩着手中雕刻着芙蓉花的小瓶子。   “你师兄说的有理,去跟母亲说一声,明日叫木恩送你。”勾陈道。   “大哥……”紫微蹙了蹙眉。   “去吧!”勾陈对纹铄道。   纹铄大大松了一口气,道了声“是”带着莫儿回房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带渊儿去凡间界走一趟,不管是大巫还是妖祖神都暂且避一避。”勾陈颇有深意地看了紫微一眼,继续道:“昨儿夜里渊儿命英莫送了一封信给涂山修,说要去天山北的荒漠冒险,又怕母亲不同意,让他想办法来。”   紫微闻言失笑,道:“这丫头人小主意大。”   “渊儿长大了。”勾陈感慨。   “她才刚满千岁。”紫微不同意这样的说法。   “涂山修给她出了主意,你看她做得多从容……”勾陈说道此处笑意止不住溢出眼底。   想起纹铄把玩雕花小瓶,低头不看人的模样,紫微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若纹铄知道两个哥哥暗地里这样不厚道地笑话她,不得又羞又恼地一头撞死。 ☆、第7章   昆仑到中天,中天到昆仑,纹铄是走惯了的。十几人的护卫队,一辆马车而已,不曾因为不周的搅扰而有所改变。初时斗姆元君如何也不肯同意让纹铄回昆仑,直到两个哥哥都来劝说,纹铄才得已成行。临走之时母亲殷殷叮嘱,让她自己注意身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送书信回来。纹铄心中酸楚,母亲越是为她操心,她心里越是难过。   行至昆仑山脚下,远远便见一红色身影端坐于马上,手持缰绳向此处眺望。见到马车上繁复的花纹后,扬声道:“铄铄是你吗?”   车内的纹铄闻声掀起车帘,对骑马随行在侧的木恩道:“停下。”   “是,天女。”木恩应声下马,命众人停车。   “小姐……”同车而来的莫儿一把抓住纹铄的衣袖,忧心忡忡地道:“小姐请你万万要保重自己,多多注意安全,不要让元君伤心啊!”   纹铄拍拍莫儿的手,悄声安慰道:“不必担心。”   纹铄由莫儿扶着下了车,对木恩道:“将军可返程了,我与师兄骑马上山即可。”   “这……”木恩略有些犹豫,道:“还是木恩送天女上山吧!”   “都到山下了,又有修师兄接我,将军有什么不放心的。”纹铄巧笑道。这木恩是大哥的人,虽在雷霆中宫担了个侍卫长的职,但纹铄知道,包括这些侍卫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大哥手下的悍将,对于他们纹铄心中敬重,是如何也不敢轻慢的。   “是……”木恩低下头道。   纹铄每次来去昆仑皆由他护送,涂山修他的认得的,因此也不再阻拦,转身对驱马上前涂山修行礼抱拳道:“劳烦涂山公子。”举止洒脱从容如清风朗月。   “将军放心。”涂山修也不下马,只拱了拱手算做回礼。   木恩早已习惯涂山修的调调,微微一笑,躬身请纹铄。   纹铄再次拍拍莫儿的手以示安慰,又对木恩道了谢,才翻身上马与涂山修向山上驰去。   行至山间转弯处,两人同意勒住马缰,极默契的翻身下马。纹铄侧身向来处望去,见送她的队伍已掉头回转,这才放下心来。   涂山修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件杏黄的披风,给纹铄披在肩上,这才道:“你怎么回事?突然就说要去天山北冒险,那片荒漠很危险的,既然你想去怎么不叫你几个哥哥陪你去,他们带着你那多稳当,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怕啊?为什么偏找我去,是不是想干点什么不想被你母亲知道的坏事?”涂山修喋喋不休地说着,脸上还挂一丝坏笑。   “我们也走。”纹铄不理他,翻身上马,变换了方向疾驰而去。   “喂!有什么话你倒是说明白呀!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想出这样好的借口把你弄回来啊!虽是借口又确有其事,只不过千年大比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样即不用担心你哥哥们知道后追究,又不用急赶着回山去。这主意多妙、多妙!还有师父的小白,你知道我们关系一直都不好的,我让它送信它怎么肯?不用它送信又太慢了,我怕你等的着急嘛,就许了给它一颗灵清丹给它,回头你可得赔给我的啊!”涂山修连忙也上马追了上去,口中的话亦不曾间断。   “哎,你说那个木恩啊,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明明是个爽朗的汉子,怎么一见了你就变得木头一样,话都不会说了。只会说“是”“是”“尊天女命”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涂山修说到兴致处,还学的木恩的口气来了两句。   纹铄听到这样的混话终于忍不住发怒:“涂山修,你给我闭嘴。”   “哎呀!天女息怒、息怒。”涂山修佯做害怕,道:“您是天君亲封的洞渊天女,我涂山氏虽是上古神族后裔,但小的到现在也只是半仙之驱,哪里敢惹天女不快,天女有何事只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纹铄见他又在发疯,不欲再做纠缠,将马鞭一挥,加快了速度。   这一路上纵横驰骋,景物在眼前飞速掠过,寒风呼呼刮在脸上有些疼痛。如此这般疾驰半日,纹铄方感到些许疲惫,渐渐放慢速度,长吁一口气,觉得胸中的窒闷似也消散了。   “你这发的是什么疯?天马有这么跑的吗?你别把它给累死了。”涂山修陪着跑了半日的马,不远不近的赘在纹铄身后,累得一脸苦瓜相。   纹铄不理他,掐了疾风诀,天马忽地展翅飞起,向着北方天际疾飞而去。涂山修一拍脑瓜门,长叹一声跟了上去。   如此又行了估摸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荒漠入口处,远远的便可见满是砾石、粗砂的地面,被风化剥蚀的裸岩。灵气匮乏、赤地千里,纹铄看着眼前的景像颇有些感慨,这真的是因为她吗?就凭她身上这点微末的灵力,就算倾其所有,也不可能将这片广袤荒漠转变得钟灵毓秀、灵气丰沛。   纹铄依旧催马前行,这回涂山修可不敢大意,忙跟在纹铄身边掐诀开了天罡盾,将两人罩在其中。复行数十里,涂山修终于忍耐不住嚷道:“大小姐,咱休息一会儿成吗?你这倒底是要干什么呀?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纹铄这才勒住马缰,看了看天色道:“找地方安置,明日再走。”   “是,大小姐。”涂山修咬牙切齿地道。   涂山修也不带着纹铄找个山丘避风处,而是就地自口中吐出一颗珠子,这颗珠子晶莹剔透、泛着幽幽的红光,将纹铄两人所在数丈处都罩在光罩内,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纹铄看着那珠子大惊失色道:“你在胡闹些什么,还不快把内丹收回来。”她虽不是九尾狐族,但也知道内丹的重要,见涂山修这样胡来,不由大惊。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内丹嘛!这荒漠里连个鬼都看不见,哪会有什么闪失,你就放心吧,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涂山修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一抛,让马儿自寻去处。双手掐诀间两张“云床”就出现了,随即将腰间的乾坤带解下,开始往外倒各种吃食。蛋香酥、芙蓉糕、枣泥饼,还有她喜欢的百合花露。   纹铄微有些感动,他看到自己信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帮她想到办法,还要准备来荒漠需要的东西。她不仅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来这里,连好话都不曾跟他说一句。他就这样守在她的身边,不问原由地帮她。   纹铄下了马,来到云床前用手按了按,触手柔软,她一头倒进床里,问涂山修道:“修师兄,你有酒吗?”   “你想喝酒?”涂山修有些意外,犹豫一下还是拿出个酒囊递给她道:“喝多了可不许耍酒疯啊!”   纹铄猛灌了两口酒,看着手中的酒囊道:“修师兄,其实我不是母亲的女儿。”   涂山修见纹铄喝得猛,知她肯定有心事,想着让她发泄一下也好,自己便陪着喝起来,此时听到纹铄的话迷茫半晌后猛地将嘴里的酒呛了出来。边咳边问:“你说什么?你不是斗姆元君的女儿?那怎么可能?你不是误会什么了吧?”   纹铄幽幽地将自己奇怪的梦境说与涂山修听,那些在母亲、哥哥面前无法出口的话,在涂山修面前似乎都变得轻松。随着纹铄的讲述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上由几颗星变成许许多多颗星。无边的荒漠、无边的星海,一束暗红的光笼罩下,两人皆仰躺在床榻上一人一口地喝着酒。   “你在这里出世,想来这里看看,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既然那不周说会来寻你,他就一定会来。铄铄,你对这不周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吗?我可是听老头提起过许多次了,说他是天上地下最最小心眼,最最不好对付的,被大家誉为混沌妖神。以前大家都想抓他来炼药,现在见了他都得绕着走。若他来抓你了,你就乖乖跟他走,我可是不会救你的。”涂山修一边咬着一块点心一边大咧咧地道。   纹铄特别想把涂山修这张煞风景的嘴封起来,奈何她打不过他。   “你二哥说这片荒漠赤地千里皆因你而起,无边荒漠里的凶兽灵智虽低,但他们若是知道你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联合起来对付你啊!”涂山修突然琢磨起这事来。   纹铄拿着酒囊的手突然一僵,觉得四周的灵气波动突然异常起来,隐隐似有兽吼传来。两人几乎同时弹跳而起,纹铄将手中的酒囊向涂山修一掷道:“你给我闭嘴。”   “嘘……”涂山修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张口将内丹吞入腹内,重新撑起天罡盾。   在天罡盾内,灵气感知更敏感了些,两人同时屏息,半晌后相视一眼,同声道:“去看看。”    ☆、第8章   映入纹铄眼帘的是一只巨大妖兽,它有着像鹿一样分叉的角,肚子到背上都生着红色的鬃毛,身覆暗土色的麟片,脚像蛟一样前端很宽。纹铄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此乃经常在大海出没的海妖蜃龙。此时这只蜃龙被两条青色的铁链困住两足无法挣脱,只不断从口中吐出淡绿色的雾气。   “闪开,小舞,不要碰上那绿雾。”   比起这庞大的蜃龙,作法困兽的人显得格外弱小,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白衣,身姿修长挺拔,容颜俊朗。女子一身水蓝,身材高挑,容颜柔美。   被唤作小舞的女子腾身避开绿雾,身姿轻盈、曼妙,飘逸出尘。就在此时蜃龙巨大的身躯突然缩小,一招金蝉脱壳轻松在青色的铁链中脱身而出。小舞见状掐诀念咒,蓝色光网兜头罩下,将蜃龙困于网中。   小舞心中一喜,但未等她的笑容扩散,蜃龙的身躯复又膨胀起来,那蓝色光网虽韧性时足,但不能真正困住蜃龙使它无法变化,随着蜃龙的不断膨胀渐有不敌,砰地一声化为无形。小舞向后倒退了两步,脸色略显苍白。   男子脸色一沉,拔出腰间佩剑直向蜃龙左眼刺去。蜃龙知道厉害,张口吐出一片绿雾,身形再度缩小,使绿雾将它全身覆盖。男子不敢靠近绿雾,脱手将宝剑射出。蜃龙挥出前爪向宝剑抓去,只听“锵”地一声,宝剑如砍在金石之上。蜃龙大爪一合,生生将宝剑握在掌心。宝剑挣了挣却挣不出蜃龙大掌,哀鸣一声光芒渐暗。   男子大急,抬手寄出一件法器,这件法器见风就长,眨眼间变作一座巨塔,轰地一声将蜃龙压于塔内。被困的蜃龙似已无力挣扎,高塔稳稳矗立丝毫不动。那男子与名唤小舞的女子对视一眼,面上皆有喜色,但依旧警惕地向宝塔靠近。待两人离宝塔只有数丈之遥,男子已准备施法收塔时,宝塔突然晃动宝光闪烁不定。   “不好。”涂山修见势不妙,一把将纹铄按倒。   炸裂之声震耳欲聋,满天的砂石夹杂着宝塔残片,打在天罡盾上让涂山修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半晌烟尘稍散,纹铄忙站起身,向四周观望。那蜃龙早已不见踪影,好在那一对男女虽身形狼狈,但似没受什么大伤。   “两位在此观望良久,难道也是冲着那蜃龙而来?”青衣男子广袖一挥,依旧满天的烟尘、砂石终于尘埃落定,现出刚刚宝塔所在位置几丈深的大坑。   纹铄听他语气不善,知他连失两件法器又让那蜃龙逃脱,定是心中不快,也不在意,起身向着男子的方向微微一礼,扬声道:“我与兄长自此处路过,见两位正在擒妖未敢打扰。”纹铄回头看向涂山修,见他依旧趴在地上,还将头埋进沙土里,不由一阵愕然。   神族后裔自与旁人不同,目力极好,纵隔着有些距离,姬潇尘依旧将那女子看得清楚。荒漠之上、月辉之下,独那一朵杏黄色的娇花,聘聘婷婷、袅袅娜娜。细看之下眉目亦如女娲娘娘造人时,千万次试炼之后,一笔笔细细描画而成。修长的眉浓淡合宜,微弯的美眸铄铄光转,鼻儿挺俏,唇儿小巧。顾盼之间有股清圣之气让人宁静、温暖之感油然而生。   姬潇尘是见过美人的,他的几个妹妹就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与父亲一道去中天/朝见天君时,亦见过许多神女、仙女,却不曾见过如眼前女子这般,似顾盼之间轻易摄了人的心魂,若不是他感应得出这女子灵力低他许多,且身上并无灵力波动,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她施了咒。   姬潇舞亦被眼前女子美貌吸引,但到底比哥哥稍早回神,不由暗暗吃惊。她们上古神族后裔寿数长久,见识自然广博,却不曾见过这等美人。想想美人,她不由想起青丘的涂山修,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每每见到皆一身红衣如火,神采飞扬,若与这温婉女子站于一处……   姬潇舞眸光一转,突见地上尚有一人,一身红衣趴于地上,整张脸都埋在砂石之中。这人的气息十分熟悉,她奇怪地向前走去,想将人再看清些。就在此时趴在地上的涂山修突然一跃而起,转身狂奔而去。   “竟真的是你,混蛋你给我站住……”姬潇舞身形一闪,飘然追去。   “铄铄救我……”远远地传来涂山修惊恐地大叫声。   “姑娘不必担心,那是我妹妹,自小与阿修玩在一处,不会真的伤到他的。”姬潇尘此时方回过神来,见纹铄有些担忧忙走到近前解释。   纹铄点点头,她倒不担心涂山修,那家伙是个惹祸精,哪一次闯了祸也没见他真的出什么事。她只是有些好奇,这才将目光投了过去。   “在下碧海姬潇尘。”姬潇尘长揖一礼。   “姬公子可唤我纹铄。”纹铄见状连忙还礼,却只道了名字。因刚才为图方便说是与兄长同行,没想到竟遇见了相识之人,此时倒不知解不解释好。   姬潇尘只道纹铄是青丘九尾狐族,笑吟吟地道:“纹铄姑娘怎么和阿修到这荒漠里来了,荒漠之中多妖兽,由其是夜里更不安全。”   纹铄抿抿唇,反问道:“姬公子与姬姑娘是专程为了捉蜃龙而来?我听说蜃龙是海妖,常在海里出没,倒没听说荒漠之中也有蜃龙出没。”   姬潇尘并没在意她不答反问,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蜃乃蛟龙的一类,它不止生存在海里,也生存在荒漠中。只蜃龙狡诈平日里都会隐藏自己,我们在荒漠做了些布置,若有蜃龙出没,荒漠上就会呈现出它们的脚印,即便如此我与妹妹也是足足寻了月余才找到这一条。”姬潇尘略带遗憾地道:“这一次被它逃掉,恐再难寻到了。”   “那你们寻它做什么呢?”纹铄有些好奇地问。   姬潇尘见她对这些感兴趣回答得很是耐心:“蜃龙善于制造各种幻像,稍不留神就会被迷惑。正因为这一点,妹妹想要寻一条蜃龙,用蜃龙筋做一件迷幻类法器。”   纹铄点点头不再言语,只向着涂山修远去的方向看了看。   姬潇尘亦向那个方像看了看,又道:“其实幻术中有许多也很高名,只不如蜃一样能做到,让人身陷其中无法自拔。”说着将手一抬,荒漠的影像突然消失,就连夜空中的繁星都已不见。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身侧开着大片大片的红山茶,一望无际艳艳如火。纹铄俯身嗅了嗅,似能闻到淡淡幽香,不由得为这美景绽起一抹笑意。   姬潇尘默默地看着,都说美人笑靥如花,他却觉得美人笑靥不知比花美了多少倍。景物再度变化,山茶花分出一条小径,小径尽头出现一座高大的宫殿。   “小舞与阿修一定会来寻我们,而且今日天色以晚,想来纹铄姑娘与阿修也不会急着在夜里赶路,不若就在此处休息一晚。”姬潇尘做出恭请之势,纹铄不好拒绝,想着涂山修不知何时能归,犹豫一下还是跟姬潇尘进了殿内。好在殿内院落颇多,纹铄挑了间偏僻些的园子,就与姬潇尘分开,先去休息了。   一路行来,园内的每一处景致皆精巧、雅致,想到这些是姬潇尘幻化而来,不由得暗暗赞叹,此人心思细腻可见一般。   纹铄入得主屋即刻盘膝坐于榻上,双眸微闭神识随风飘散出去,逐渐扩散在这片天地间。院落间的景致、独自于房内抚琴的姬潇尘、殿外的红山茶,再然后是红山茶、红山茶、红山茶……   纹铄年仅千岁,灵力尚弱,神识更是无法覆盖得太远,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全力竟出不了姬潇尘的幻境,再欲逞强神识便传来刺痛之感,可如何去寻涂山修?   “纹铄姑娘不必着急,阿修与小舞已在归程途中,最多再有一刻钟便能与你我会合。”不知何时姬潇尘已来到主屋外的院落里。   纹铄慢慢收回神识,便听清雅的琴音响起,刚神识覆盖过去,只见他在抚琴却未听见琴音,此时听来却是有助凝神的乐曲。纹铄是听母亲吹过这首曲子的,想来他怕自己消耗神识过度,所以特地弹与她听。纹铄知他好意,便凝神进入冥想修炼之境。   “姬潇尘你灵力似又精进不少,看这景致、看这殿宇多真实!”果然不到一刻钟,涂山修那火红张扬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身后跟已化作绕指柔的姬潇舞。   姬潇尘停了琴音,看向涂山修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纹铄亦从修炼中苏醒过来,看向姬潇尘,见他眼底含笑,虽这样说着倒并没有真的责怪之意,可见平日两人是玩闹惯了的。   涂山修哪里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不过他倒是一本正经的给三人介绍起来:“铄铄,这是碧海姬氏的族长姬潇尘,这是潇尘的幼妹姬潇舞。”又指着纹铄道:“这是我妹妹纹铄。”   纹铄之前便听姬潇尘的名字有些耳熟,此时听的涂山修的话才恍然想起,眼前的便是传说中麒麟一族最年轻的族长……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人对“铄”这个字情有独钟,所以有些“滥”用,还请见谅。 ☆、第9章   “铄铄,我听说昆仑神君只有七位亲传弟子,个个都是于修炼一途极具天赋,阿修出生便有九尾乃半仙之体,我修炼了一万多年也不过如此。”姬潇舞说起涂山修来神情娇羞,又略带好奇的问:“你比阿修年纪还小些,也能成为昆仑神君的弟子,难道也和阿修一样,出生就有九尾吗?”   “师父肯收我为弟子都是看在大哥的面子。”纹铄轻描淡写地道。   “这样啊……”姬潇舞似更高兴了些。   麒麟一族与九尾狐族交往密切,即然遇见便没有再分头行动之理。四人一行往荒漠更深处行去,一面寻找蜃龙的踪迹,一面寻找可能存在大型法阵的地方。自昨夜里涂山修介绍众人身份之后,姬潇舞便对纹铄极是热情,不仅如涂山修一般亲昵的唤她铄铄,还在早上时亲自煮了清粥、小菜来,说是怕纹铄不习惯干粮一类的吃食。在这荒漠里还能吃到这些东西,自是让纹铄感动了一下,可涂山修的性情她是知道的,还是不想与这姬潇舞太过亲近,免得将来徒增烦恼。   涂山修神采飞扬,姬潇舞热情、大方,两人倒是时常玩闹在一处,无意间便把姬潇尘与纹铄落在后面。纹铄本是安静的性子,此时走在这荒漠里,只觉这荒漠无边无际,连方向都分不清楚,也不知该到哪里去寻那处法阵,心中略感茫然,更是不言不语。   “纹铄姑娘昨晚睡得不好?”默默走在纹铄身侧的姬潇尘轻声问道。   “嗯?”尚处在出神当中的纹铄没有听清。   姬潇尘见她神情怔忪,双唇微张,心中突地一跳,忙转过头去咳了一声道:“在这荒漠之上,茫茫所见皆是一样的景象,难免心情烦闷,我这里有提神的丹药姑娘可要用一颗。”   “不必,只是换了住处没有休息好。”纹铄有些不好意思。没睡好是真的,在这荒漠里,纵使住在景致优美的庭院里,可想想这些也不过是幻象而已。再想到涂山修之前说过的话,更是觉得不安。   “都怪我忘了告诉姑娘,殿宇四处都被在下设了结界,等闲是谁也闯不进来的,姑娘可以安心休息。”姬潇尘蹙眉道。   “是我自己有择榻的毛病,哪里怪得旁人。”对这位气度温和、心思细腻的年轻族长,纹铄是很有好感的。   姬潇尘正欲再说什么,突见纹铄神色有异,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嗯……我想往那个方向走走,可好?”纹铄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有一位亲人正在那个方向等待着她。   “好。”那蜃龙本就可遇而不可求,又受了一次惊更不好寻找,此时留在荒漠多半是为了涂山修和纹铄,自然是随着他们。   姬潇尘喊住行在前面的涂山修与姬潇舞换了行进方向,越是朝着那个方向,纹铄的感觉越是强烈,甚至能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唤她,那声音低淳是个男声。   “你们慢行,我先过去瞧瞧。”纹铄交待一声,掐了疾风诀,向着那个方向疾飞而去。   “纹铄姑娘……”姬潇尘讶然,涂山修与姬潇尘更是感觉一股风过,纹铄已然不见踪影,那速度竟是出奇的快。三人互望一眼,亦掐诀跟了上去。   纹铄哪里分得清方向,只凭着直觉疾速飞行,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四周的景象依旧没什么变化,她茫然四顾,一直召唤她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就在她不解之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的身子吸得直坠而下。   “呀!”纹铄一声惊呼,自己竟被吸入了地下空洞,待吸力稍缓,忙稳住身形使自己飘浮于半空中,待她定神观看时,那在梦中经历千余遍却总是模糊的景象清晰的映入眼底。   纹铄控制自己的身体缓缓落在地面,望向法阵中央那绽放的白莲,它仍旧轻轻旋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原来这座法阵在地下,而非石洞之中。纹铄举目四顾,这地下空洞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四四方方的形状,倒像是哪位用剑削出来的。   纹铄缓步上前,如果没有记错这里有一处光壁,她抬起手来试探的一触,光壁如水波荡漾开来,并不阻止她的靠近。这就是她出世的地方?纹铄心中五味杂陈。她继续走向那朵白莲,伸手轻抚莲瓣,触感真实,空气中飘散着淡淡地莲花甜香味道。突然“铮”地一声嗡鸣,白莲上空突然出现一把宝剑,宝剑长约三尺,朴实无华,只剑柄处刻有两个上古文字。   纹铄被这一声响惊得倒退了两步,待看清剑身上的字时,双眸立时睁大。上古文字她识得不多,但这两个字她是认得的,正是“伏羲”二字。纹铄快步上前,抬手便去取那宝剑。然而四周灵气突然波动,风刃凭空凝聚向纹铄取剑的手斩来,纹铄再收手已来不及,被风刃在手腕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纹铄痛呼,鲜血刹时涌出。   那鲜血并不下落,而是尽数没入伏羲剑中。伏羲剑饮了血,剑身隐隐有蓝光浮动,忽地向纹铄飞来。纹铄大惊,不及掐诀只得硬着头皮空手去挡,却见那伏羲剑竟毫无阻拦地冲入纹铄体内不见了踪影。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纹铄回过神来查看自身,浑身上下全无伤痕,若说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刚刚被伤的手腕处,此时出现一把蓝莹莹的小剑图案。纹铄莫名地摸了摸,肌肤柔滑如初,捏上一捏也没有异物感。纹铄无奈间,身侧的白莲缓缓收拢花瓣,重新变成一个花苞。她闭目放出灵力感应,四周不再有灵气聚集,这法阵已停止运转。   纹铄再度睁开眼时,觉得身侧似多出一人,她忙回头去看。那是一个如山岳般的男子,他就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尊贵与威严。纹铄看不出他的年纪,只觉得他的脸庞很好看,也很年轻,但他眸光中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他身上的气息让纹铄觉得熟悉、亲近,而他那如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却让纹铄觉得悲伤,是那样、那样的悲伤。她勉强深吸了口气,却控制不住眼泪簌簌而落。   “父亲……”纹铄知道这只是尊神留在这天地间的一丝残影而已,可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拥抱他,纵然她什么都不曾碰到。   纹铄失神半晌,直到涂山修的声音远远的传入法阵之内,才略略收拾情绪,将簪在头上的一簇夕雾化作臂钏带在腕上,遮住蓝色小剑,便掐了遁字诀回到荒漠之上。   “铄铄……铄铄……”涂山修与姬氏兄妹追到法阵附近,突然失去了纹铄的气息,三人四处寻找,焦急万分。这荒漠之上,失去一个人的气息哪里还寻得到,她一个人若遇到危险,岂不是凶多吉少?   “我在这里……”纹铄以传音术喊了一句,分头寻找的三人顿时向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铄铄……”“纹铄姑娘……”三人几乎同时到达。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涂山修难得的一脸怒容,纹铄甚至觉得他要扑上来揍她一顿。   “刚刚出了点状况,真是对不住。”纹铄知道让他担心了,连忙作礼赔罪。   “你……”   “阿修……”涂山修还欲发作,却被姬潇尘拦了下来:“纹铄姑娘定不是有意乱跑,你就不要再气了。”他敏锐的眼神在纹铄还有些湿润的眼睫上扫了一眼。   感觉到姬潇尘的视线,纹铄下意识的向涂山修的身后缩了缩。   姬潇尘神情一滞,想到他二人现在连友都称不上,她有心事,她伤心、难过,亦不想被他知晓。心中一阵烦闷,不由得将手紧握成拳,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有些无力,这感觉他从曾有过,搅得常被祖父夸奖老成持重的他心绪难宁。   大咧咧的涂山修才感觉有些不对劲,看了纹铄一眼却因为还姬氏兄妹在,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姬潇舞见此情形,忙上前来拉住纹铄的手道:“铄铄,你别怪阿修,他是太着急了,你不知道刚才你的气息突然消失,阿修急得脸都白了。”   “都是我的不是……”纹铄话尚未毕,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起来,她抬起头来奇怪道:“我们遇到荒漠上的雨了吗?”   “是……是谁……谁的天劫?”姬潇舞抬头看着天空异象,结结巴巴地问。   纹铄有些莫名,她年纪尚幼还不曾见过天劫威势,可姬潇尘与涂山修一样都妖神一族后裔,每每晋升都是要历雷劫的,对这景象很是熟悉,也很是惊心。   “阿修你真是胡闹,即是雷劫将近,为何不留是昆仑请神君相助?”姬潇尘第一个回过神来,看向涂山修顿觉头痛无比。   “雷劫?”纹铄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些她虽不曾经历但在典籍上是见过的,九天神雷,煌煌天威,九死一生。她突然瞪大美眸怒喝道:“涂山修,你……你……”本是怒极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不过是我三千岁的小雷劫,何需师父相助。”涂山修昂首于荒漠间,豪言道:“你们且先躲远些,免得误伤了。”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密,渐渐有银光闪烁,姬潇尘不敢大意,忙带着姬潇舞与纹铄向后退去。三人紧张地看着天空变化,只见浓云翻滚不定,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一条银蛇从天而降直向涂山修劈去。涂山修依旧仰头望天,竟在此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直冲九霄,似将那银蛇迅猛的速度都阻了一阻。   姬潇尘心中暗赞,涂山修以三千年的灵力就能做到如此,难怪被青丘帝君内定为下任族长,只需再给他万年时间,他的灵力便不会比自己弱,青丘一族的势力恐怕要更胜从前……   天雷之势稍弱,但依旧从天而降,涂山修聚集灵力,以硬对硬的碰上天雷,轰地巨响声震动天地,这道天雷与涂山修所发的灵力光芒同时暗淡、消散。   姬潇舞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历小天劫的时候全族出动设下法阵,父亲与族中长老同时护法,她才在天雷之下侥幸逃得小命,此时见涂山修这般神勇对他更增爱慕。   天空中浓云翻滚更是激烈,似因第一道天雷不曾对涂山修造成伤害而愤怒,第二道天雷比第一道更要粗大、来势更加迅猛。涂山修狡黠一笑,忽然幻化出九个分/身,每个分/身都有他的气息及灵力波动,根本无从辨别真假。天雷已下,怎会有收势,直劈向涂山修原来站立的位置,那个分/身立时烟消云散。   纹铄惊得掩住红唇,却见涂山修其他七个化身也同时消散,只现出他的本尊,脸色略白却依旧傲然而立……    ☆、第10章   天山北的这片荒漠面积极大,气候恶劣,沙砾被强风吹起,常形成沙暴。纹铄四人一行进入荒漠虽还未遇见太过恶劣的自然灾难,但现在涂山修因历雷劫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窝在纹铄怀里,姬潇尘当即决定结束这次行程护送她二人回昆仑。   纹铄只是想来荒漠看看她出世的地方,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自然同意姬潇尘的决定,只是临走之时不免多看了那处已被天雷劈得一团糟的地方。下次她再来时,天雷所留下的痕迹定已被砂石所覆盖,想要再找到这里想来并不容易。   姬潇尘见她目光留恋,自袖中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水晶珠,闭目凝神在水晶珠上加持了灵力,然后递给纹铄道:“我将此处坐了标记,纹铄姑娘若下次再来荒漠,将神识沉入这珠内,便知此处方位。”   “铄铄下次再想来,自寻了哥哥带路便是,要这珠子做什么?”姬潇舞虽然不如姬潇尘心思缜密,但也在这一日的相处中感觉到哥哥似对纹铄很有好感,因此语气略带了几分调侃之意。   姬潇尘却觉得自家妹子这话甚是有理,稍一犹豫便要将珠子收回。   “如此便多谢了。”纹铄全当没看见姬潇尘的神色,伸手将珠子拿在手中,颇为宝贝的放进腰间的乾坤袋里。   姬潇尘略感失望,却听耳边传来姬潇舞的传音:“有阿修在,还怕以后没有相处的机会?”姬潇尘精神一震,暗笑自己怎么就在见到她后全然乱了方寸,这样浅显的道理竟还要妹妹来提醒。   “铄铄可累了,不若我来替你抱一会儿。”姬潇舞凑上前来,摸了摸涂山修的狐狸毛。   纹铄尚未回话,涂山修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半眯着的狐狸眼也瞪得大大的,一副要咬人的模样。纹铄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躲开姬潇舞还欲抚摸的手道:“不累、不累,还是我抱着吧!”   “哦!”姬潇舞失望地嘟起红唇。   纹铄将抱着涂山修的手紧了紧,生怕他跳出去咬姬潇舞一口。神兽化形之后,大多是不愿变回原型的,此时涂山修本就重伤,还被姬潇舞当灵宠一样抚摸,怎么会不发脾气。纹铄甚至可以想像她的修师兄若不是被她困在怀里,将是怎样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当然,狐狸这样的心理麒麟是无法理解的。   三人行进的速度有些慢,纹铄的灵力弱不能长时间疾行,而之前所骑的天马早已被涂山修放走,自回来处去了。本来姬潇尘是可以带着她的,但出于某种目的他并没有提起。纹铄也不着急,现在涂山修伤成这样,回去也不好看,不如慢行,也好让涂山修多些时间休养,好歹能站着回山,也免得吓着师父他老人家。   姬潇尘见识广博,言谈间儒雅中又带着几分风趣,姬潇舞开朗爱说笑,偶尔还逗逗狐狸。纹铄虽话不多,但绝不是不好相处之人,姬氏兄妹又肯照顾着她,三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行至昨晚过夜之地,纹铄想起那无边际的红山茶微漾起一抹笑意,姬潇尘亦向纹铄望来,见她唇边含笑心情竟也跟着愉悦起来。抬手想要再变幻些红山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抹绿意。   “快闪。”姬潇尘突然大喝一声,掐诀以灵力凝聚一柄巨剑向前方虚空处砍去。   “锵”地一声,一只巨爪一把擎住巨剑,隐身的巨兽也跟着显形出来,正是昨夜从姬氏兄妹手中逃脱的蜃龙。这条蜃龙灵智虽不高,却一直埋伏在原处等着他的敌人,欲报昨日所伤之仇。   姬潇舞见蜃龙出现十分惊喜,抬手间四道蓝色锁链向蜃龙激射而去,缠绕住蜃龙的巨大的身躯使它动作受限。姬潇尘拔剑再刺,直向蜃龙的眼睛。蜃龙乃蛟龙一类,麟片防御力强难以刺穿,若想伤它还是要从弱处入手。   蜃龙猛然喷出一股紫雾,姬氏兄妹连忙闪避,不敢让紫雾近身。纹铄抱着狐狸远远地退去,她灵力低帮不上忙,退到安全的地方免得他们分心旁顾。   姬氏兄妹攻势犀利,可蜃龙狡诈,若见不敌时立时自己罩在雾气之中,两人也是拿它没有办法。但纹铄知道姬潇尘定有后招,不然也不会带着妹妹两人就敢跑到荒漠里来。   这攻防之战打得漂亮,纹铄虽在昆仑修行,但也是很少见到这样精彩的斗法,那蜃龙红、绿、紫、黑各种雾气不断吞吐,姬氏兄妹各显神通。就见姬潇舞凌空而起,灵力狂涌至水蓝色光罩之内,将蜃龙困于罩内。姬潇尘念动咒语,巨大的青色风刃渐渐形成。   “撤。”姬潇尘低喝一声,潇舞突将光罩收回,巨大风刃急劈而来,重重斩在蜃龙身上。蜃龙痛叫一声,竟被风刃劈飞,向着纹铄的方向砸了过来。   “快躲开……”姬潇尘见此情形心神俱颤,在飞向纹铄救援的同时,怕自己无法一击挡住蜃龙庞大的身躯,给纹铄带来伤害,在半空中就现出了原形。   纹铄的反应也很快,抬手就将怀中的火狐狸向远处狠狠一抛,掐了疾风诀快速向旁闪去。然而蜃龙的身躯太过庞大,又是被借了风刃之势,纹铄已用了全力依旧在蜃龙庞大的身躯阴影笼罩之下。忽地一条水蓝色锁链绕住纹铄的腰,将她向外猛力一甩,可这一甩虽然让纹铄免于被砸死的命运,却依旧与蜃龙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蜃龙与纹铄双双砸落在地,此时姬潇尘已然赶到,抬起锋利的前爪向蜃龙头步抓去。蜃龙又是一口紫雾吐出,麒麟下意识的后撤躲避,却见摔在蜃龙身侧的纹铄已然被这股紫雾包裹在内,再想救援哪里还来得及。   九尾火狐愤然长嘶一声,正是被纹铄抛了出去,却意识到危险赶来的涂山修。姬潇舞亦赶到近前,然而三人对此情景皆束手无策,同伴被蜃龙的紫雾包裹,定是进入它的幻境之中,如果这只蜃龙被外力攻击至死,陷在它梦境中的人怕也凶多吉少……   纹铄的身体哪能与外覆坚硬麟甲的妖兽相比,只撞上它庞大的身躯便让她胸口疼痛,气血翻涌,受了不轻的内伤,待蜃龙吐出紫色雾气时,她已伏在地上躲避不得,只将眼眸紧紧闭上。   纹铄不知这蜃龙所吐雾气倒底威力如何,但见姬氏兄妹对它避之为恐不及的样子,便知其中厉害。可当紫雾笼罩住她时,她并没有觉得痛楚,反而身上的伤似乎也不再疼痛,还有些暖暖的感觉。   纹铄奇怪的睁开眼,眼前是一个略微朦胧的身影,黑衣银发。他有力的手臂将她拥在怀里,深邃沧桑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父亲……”纹铄喃喃唤道,举目看向四周,不正是助她出世的那座法阵?   “铄儿……”伏羲大帝看着女儿怔忪的神情,好笑地唤道。   “父亲……”纹铄有些不敢相信,却不愿错过眼前唯一与父亲拥抱的机会,紧紧拥抱住他。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委屈,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却不肯让它落下。   “铄儿……”伏羲大帝宽厚的手轻抚纹铄的柔软的发丝,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悲伤:“是父亲对不起你。”   “不。”纹铄惶急地抬起头看着父亲,她素来不善言词,虽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讷讷道:“没有。”   “父亲与母亲以为有足够的时间看护你长大,父亲教你占卜、弹琴,你母亲则教你五行、术法。可惜……”伏羲大帝长长叹了一口气。   “父亲,女儿已经长大了,女儿过得很好。”纹铄再忍耐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   “是,我的女儿长大了。”伏羲大帝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欣慰,有些自豪:“当年你母亲向父亲借一滴神血,父亲本不同意。”他轻拍女儿的背,安抚着:“神之寿数太长,千千万万年的生命中将经历多少磨砺?父亲不愿自己亲手所创之神,有我血脉延续的孩子与父亲一样经历这些。”他苦笑:“父亲看不开,所以最终不能成圣,在这一点上不如你的母亲。”   伏羲大帝的双眸空洞地望着远方,似在回忆。纹铄虽听不明白,但不想去打扰他,只安静地偎在他的怀里,专注地看着父亲的容颜,像要将他印在心里。   “父亲没什么好留给你,只将一身的灵力与我的剑留给你,让它们替为父守护我的女儿。”伏羲大帝的身影逐渐变淡。   “不,父亲……”求您,再多陪我一会儿,纹铄泣不成声。虽然知道这一丝残念太真实,不知伏羲大帝为留这丝残念时耗费了多少灵力,定是不可能留得长久的,可她依然觉得难过。她觉得孤独,似鸿蒙初开天地万物尚未形成,千千万万年只有她一人……    ☆、第11章   涂山修与姬氏兄妹三人焦急万分,想去搬救兵,可他三人现在这种状况如果分开,便没有足够的能力给予蜃龙威慑。蜃龙以幻境摄取本源之力,时间一久纹铄受到的伤害将不可估量,正自犹豫不决间一道紫光自北方天际疾速而来。待到近前遁光一停,现出一位降紫色衣袍,玉冠束发,尊贵无匹的男子。   “帝君,快救铄铄。”涂山修见到来人如释重负,勉强支撑的庞大身躯也缩成一小团儿。   “麒麟一族姬潇尘、姬潇舞,拜见紫微大帝。”姬潇尘是见过紫微的,虽只是随父朝/见天君时远远见过,但此时听涂山修称他帝君,再见其穿着气质,自然猜到来者何人,连忙带着妹妹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紫微蹙眉看着眼前的蜃龙,以及被紫色雾气包裹住的纹铄。   “帝君,昆仑神君座下弟子纹铄不甚被蜃龙所袭,现被困在蜃龙所吐幻境之中无法脱身,还请帝君看在昆仑神君的面子上施以援手。”姬潇尘心急如焚,见到紫微如见救星,连忙上前说明原由,并聪明地抬出了与勾陈交往密切的陆吾。   紫微这才看了他一眼,只微一点头。抬手间一道紫色光罩将蜃龙困住,只见那蜃龙一声哀嚎在地上打起滚来,紫色的雾气凭空消散。紫微上前轻轻将纹铄拥住,面无表情的向蜃龙一弹指,紫光划过,蜃龙抽搐两下,全然没了生机。   姬氏兄妹互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紫微低头查看纹铄情形,见她浓密的眼睫上犹自挂着泪珠,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忙自袖中拿出一个描着春竹的小瓶,自瓶中倒出一颗丹药喂给纹铄。回手将小瓶抛给姬潇尘道:“还有一颗,给涂山修服下。”   “多谢帝君。”姬潇尘道了谢,这才将丹药倒出喂给涂山修。   纹铄服了丹药,长睫轻轻颤了颤,睁开双眸见着是紫微在身边,眼泪顿时如走珠般往下落。   “渊儿,是哪里痛告诉二哥。”紫微见她模样心中大恸,再次查看纹铄周身是否还有其它伤处。   纹铄并不作答,兀自哭泣,纤细的身躯因哭泣而微微颤动。   “渊儿……”紫微哪里见过妹妹如此,急得手足无措,哪里还有中天神帝的风仪。   “二哥……”纹铄紧紧抱住紫微的腰身,生怕他不见了似的,哽咽道:“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有我在。”紫微忙拍着纹铄的背安抚。   纹铄却无法控制情绪,因为太过激动触动了内伤竟吐出一口血来,紫微看着自己前襟上的血迹,心中更是慌乱,将手贴在纹铄的背心灵力如水般流入她的体内。   在丹药的帮助下,涂山修总算勉强幻化回人形,垂头立在紫微身侧,看纹铄如此情形又是心痛又是自责。   姬潇尘蹙眉沉思半晌问道:“纹铄是你妹妹?”   “我师妹。”涂山修有气无力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说是你妹妹?”姬潇舞双眉上挑,怒问道。   “还不是遇见了你,我怕你误会……”涂山修说得理直气状。   “你这个混蛋。”姬潇舞本欲发怒,但想起紫微帝君尚在此处,勉强压住怒意。   姬潇尘见纹铄痛哭,心中隐隐抽痛,又见紫微亦没办法,悄悄上前将掐了安眠咒,纹铄渐渐安静下来,睡在了紫微怀中。   “多谢。”紫微回头看了看姬潇尘,道了句谢。   姬潇尘躬身汗颜道:“洞渊天女本与我等一路,是潇尘护卫不利,才始天女遇险,不敢当谢。”姬潇尘本就多智,此时哪里还会不知纹铄身份,若不是因为纹铄年纪小,又不常在外走动,也瞒不过他。   “事出意外,麒麟族长不必自责。”紫微将纹铄抱起,又对姬潇尘道:“本君带渊儿与涂山修回昆仑,你与妹妹亦不可再在荒漠多做停留,以免遇到危险,回去后代我问候碧海帝君。”   “是……”姬潇尘躬身应喏,直到紫微带着纹铄、涂山修三人遁光远去,才直起身来。   “中天神帝果然非同一般,哥哥,你看他击杀蜃龙那手段,就是爷爷在恐怕也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见人走远,刚刚被紫微气势所慑的姬潇舞缓过劲来,语气中满是羡慕地道。   姬笑尘苦笑一声道:“这位帝君乃众星之主,万象宗师,为万法金仙之帝主,上朝金阙,中御万法,下治酆都,执掌北极驱邪院五万余年,昊天上帝的第一心腹……”   “竟是这般人物?”姬潇舞双眸闪亮更觉惊艳。   “他的胞兄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协助天君执掌天地人三才,及兵革之事、天下政权更换。”姬潇尘眼神复杂望着紫微消失的方向,继续道:“他的母亲中天梵气斗姆元君想必你是知道的。”   “那……那……”姬潇舞咬咬下唇,道:“那铄铄,也是斗姆元君之女?”她长年呆在‘碧海云宫’对四海八荒各世族多有了解,对中天诸神却不甚熟悉。   姬潇尘点点头,脸色阴霾道:“如今想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却寂寂无名,原来竟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姬潇尘身为一族之长,对中天手握权柄的帝君极为关注,他知道斗姆元君有一女,可因为那位三百岁便被天君册封洞渊的天女太过年幼,所以没有关于她的更多消息。   “哥哥……”姬潇舞看着姬潇尘阴沉的脸色有些担心,道:“你不是真的喜欢了她吧!”想想又觉有些不平,嘀咕道:“长的是真美,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灵力这么弱。”   “她尚年幼。”姬潇尘想了想,叮嘱道:“此事不要与外人提起。”   “知道了。”姬潇舞对这个做族长的哥哥很是敬重,见他发了话,忙乖巧地点头答应。   姬潇尘走到蜃龙的尸身前,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砍断龙尾将龙筋抽了出来,犹豫一下又将匕首刺进龙头将角取下。虽然蜃龙死去后,恢复原态,身形已没有那样庞大,可还是费了许多功夫,待一切完成,姬潇尘将东西放入乾坤带中道:“咱们走吧!”   北海再北有一座碧海云宫,是麒麟一族世居之地。云宫又分雷、火、风、水四殿,分别坐落在四个方向,拱卫着中央一处尤为高大庄严的殿宇是碧海帝君居处。   此时风殿中一处园子里,一棵高大槐树下的石桌前正坐着两个人,四周设下了隔音结界,想必两人所谈之事甚为要紧,不想被他人听取。   “最近有消息传出,紫微大帝于酆都私自练兵,天君听得消息后急急将他自酆都调回,想必是对他起了疑心。”姬夫人年约三十许,肤白貎美,眸光闪闪带着几分精明。   “儿子以为这消息未必是真,紫微大帝若有取中天神位之意,也必是极隐秘之事,在他未真正动手之前,何以消息传得这样快?平白的让天君生了忌惮之心。”坐在姬夫人对面的,正是与纹铄等人分开,便疾速赶回碧海云宫,拜见过祖父碧海帝君后,又急急赶来母亲处的姬潇尘。   姬夫人点点头,似对姬潇尘的看法很赞同,想了想又问道:“你祖父怎么说?”   “祖父的意思是,近来中天多是非,让儿子约束族人,少与外界往来。”姬潇尘回道。   姬夫人点了点头,她自生下姬潇尘后便开始掌管麒麟一族内务,对碧海帝君的性子很是了解,虽这样问起,心中却早已猜到七八分。姬潇尘见母亲点头,不免神色一暗。姬夫人暼了儿子一眼,神情有些担忧地道:“再过几个月你的万年天劫就要到了。”   姬潇尘忙恭声道:“母亲放心,儿子一直勤加修炼不敢懈怠。”   “那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了?”姬夫人追问。   “这……”姬潇尘是稳重的性子,虽心中自信却不将话说满。   “这样吧!昆仑一脉道法通玄,母亲请你祖父休书一封,请昆仑神君指点你一些术法,以便你历劫之用。”   “母亲!”姬潇尘惊喜万分。   “你一直觉得双修之术并非正统,不肯取妻为麒麟一族延续后嗣,你祖父为此很是不悦,但母亲不愿在这上面给你压力。”姬夫人道。姬潇尘听了母亲的话,不由面上一红。姬夫人见儿子模样,眼中有笑溢出,道:“原来是没有看得上的姑娘,你的眼光倒好,这四海八荒、天下地下,恐怕没有比这姑娘身份更尊贵的神女了。”   姬潇尘沉默半晌才道:“儿子……是很喜欢。”   姬夫人心中暗暗称奇,她这儿子自小持重,就是初初接掌麒麟一族事务时,也不曾见他露过稍许怯意。更不曾见他因何事,露出如今天这般的声气儿来,想来是心中喜欢极了的,生怕哪里出了岔子。   姬夫人又有些担忧,后悔刚出口让姬潇尘去昆仑山的话,儿子这样用心,若将来此事不成,岂不伤神。   “她身份到底不同一般,就是天君也要给她们家几分面子。听说斗姆元君对这幼女极是宠爱,此事更是难上难,孩子,万事不可强求……”   “孩儿明白。”姬潇尘明白母亲的顾虑,可到底不肯就这样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书评区的小伙伴,谢谢你们支持我哦! ☆、第12章   琼华宫内飘着安神香的淡淡味道,小几之上黑白两色棋子攻防焦灼,身穿降紫色衣袍,一身贵气,眉如星辰的男子手持白子,随意而落。回头向里间瞟了一眼,见没什么动惊,才又将视线落回到棋盘之上,   对面一位中年男子,着玄色道氅,眉浓而眼大,方正的脸庞自带一股威严之气。   “帝君……”陆吾无奈,这位帝君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方寸之间,偏偏能与他战得不相伯仲,若说他败了,却又不肯给他个痛快。   “恩?”紫微扬眉。   “在下认输。”陆吾拱了拱手道。   “恩。”紫微将手中一枚白子向棋篓内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忽然里间里传出极小的窸窣之声,紫微倏地站起,快步向内走去。陆吾见状长长的嘘了口气……   “渊儿,你醒了?”紫微进到里间,见果然是纹铄已经醒了过来,忙走到榻前将她扶起。   纹铄点点头,神情有些萎靡,靠在紫微为她放好的靠枕上,蔫蔫地道:“二哥,我想喝水。”   紫微见她情绪还好,心中略安,倒了茶凑到纹铄唇边。纹铄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才觉精神好了些许。   “可好些了?”紫微眉头紧蹙,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好多了。”纹铄看了看他的神色,知他担心自己,主动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渊儿太不济事,只是一场梦境罢了。”虽然这样说,可纹铄的眼中到底再次涌起湿意。   “梦见什么,可能与二哥说说?”紫微自她榻旁坐定,心想不管怎样,终得让纹铄放下心结才行,不然对以后的修行不利。   “梦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很孤单。我想要母亲,可是我在梦里没有母亲,我很难过。过去很久很久,有千千万万年那么久,还是没有一个人,我记得明明拥有一个世界,可不知道为什么就都没有了……”自伏羲大帝消失,纹铄的世界就变成一片荒芜,只有时间的流逝。   “渊儿,别怕。”紫微见纹铄有些激动,忙拍拍她的背安抚,可眼眸中却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寒意。   纹铄亦点点头,她也知道只是梦,可不明白蜃龙为什么以这样的梦境困住她,难道这就是她的心魔吗?   “渊儿,二哥还有件事要处理,待我安排妥当带你去凡间界玩可好?”紫微道。   纹铄有些意外,但知道二哥既然再度提起,这件事肯定就有着特别的意义,她也不问,只乖巧点头道:“好。”   紫微似松了口气,将一颗丹药递给纹铄,又倒了茶来:“把这个吃了。”   纹铄将丹药服下,一股暖意便自丹田处涌进四肢百骸,转瞬间额上就出了一层细汗。紫微将手搭在纹铄的腕上,用灵力作为引导,帮她疏通经脉。待紫微收回手,纹铄的脸色已恢复红润。   纹铄俏皮的吐吐舌尖,道:“平白的又糟蹋二哥的丹药。”   紫微的眼底蕴满笑意,道:“看来母亲的药园子还得留着,养些草药炼些滋养的丹丸也是好的。”   想起那日大哥的取笑,纹铄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有些不好意思,咬唇道:“连二哥也来笑话我。”   紫微只觉这一抹笑颜自少女脸上绽开,便如百花绽放,艳光铄铄,使人不敢直视。   “二哥?”突然的安静让纹铄有些不自在,就好像那日在九宝殿二哥的院子里,有那么一瞬……   “恩。”紫微宠溺地抚了抚纹铄的头。   有暖暖的风自半敞的窗吹进房内来,夹带着几片桃花瓣,飘飘然落在地面上。纹铄突然拽了拽紫微的衣袖,问道:“二哥,我……是不是……给母亲和哥哥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胡说些什么?”紫微呵斥,语气却是温和。   “你们瞒着我……”纹铄深深地看向紫微。   紫微亦回视纹铄,眼神专注、认真,隐隐有紫色光芒闪烁。纹铄终究不敌,败下阵下。紫微突然俯下身,在纹铄的额上轻轻一吻。纹铄立时睁大了眼,一抹红晕爬上双颊,对这突来的亲昵手足无措。她的二哥向来是个看来温和,实则清冷的人……   紫微霍然大笑,道:“还是这样的脸色看着健康些。”   “二哥,不理你。”纹铄气恼,将锦被拉起蒙住头,整个身子都缩进被里。   “乖乖呆在山上,等二哥来接你。”紫微笑道。   半晌没了声音,纹铄将被子拉开,见人真的走了,才重新坐起,摸摸自己的额头,嘟了嘟红唇。   “铄铄,我可以进来吗?”涂山修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纹铄起身,罩了轻薄的纱衣外衫,才自里间走出,见涂山修垂头站在房内,不由笑道:“平日里怎不见你这样讲规矩?”   “我这不是犯错了嘛!”涂山修涎着脸笑道。   “你又闯了什么祸?”纹铄自木榻旁坐下,倒了两杯茶,示意涂山修也坐。   “铄铄你就别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明明知道天劫临近的时候带你去荒漠,害你被蜃龙所伤。你要是还生气,你揍我一顿出出气吧。不过虽说咱俩都受了点小伤,但毕竟事情办的还算顺利,我的天劫已经过去,你也找到那法阵了,对不对?”涂山修道。   纹铄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望向左腕处,夕雾所化的臂钏已然不见。她猛地想起,刚刚二哥为她疗伤,灵力就是从这只手腕传入体内,他不曾问起,是没有看到?   “这是什么?”涂山修顺着纹铄的视线望去,见一把蓝莹莹的小剑图案在她的手腕处。纹铄肌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这小剑便格外的显眼。   “是父亲留给我的剑。”纹铄摩挲着小剑的图案,心情有些低落。   “喂!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涂山修见纹铄情不佳,眼珠一转悄声凑到她身边,自怀中掏出乾坤袋向下一倒,哗啦啦地掉下许多装丹药的小瓶子。   纹铄抿抿唇,蹙眉道:“你又偷师父的丹药?”   “我这不是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嘛!你不知道,你二哥看我那眼神……。”涂山修琢磨了一下,道:“就像我看小白。”   “你以为谁都像你,我二哥对烤狐狸肯定没兴趣。”纹铄忍不住嗔了涂山修一眼,将他拿出来的小瓶子,分别打开闻了闻味道。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就刚才,我来寻你,见师父和你二哥一起往山外去,他远远瞥了我一眼……”涂山修夸张的打了寒战。   “师父和我二哥一起往山外去?”纹铄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在情理之中。   “是啊!看样子可不像是送客。”涂山修随口答道。   “哦。”纹铄心不在焉摆弄着手中的小瓶,看着上面雕刻的祥云。突然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的温润公子,问道:“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姬氏兄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们兄妹?你还是关心好自己吧!麒麟一族生性凶残,就那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姬潇舞,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就拿我来说吧,我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碧海云宫做客。我小时候调皮嘛,就四处乱跑,结果不小心跑到姬潇舞的房里,我哪里知道她在沐浴啊,结果她就追着我打呀!你说说,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她都是个大姑娘了,就为这点事差点把我打死!”涂山修巴拉巴拉的讲述起往事来。   纹铄点点头,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姬潇舞一见到涂山修就那副神情。   “还有那个姬潇尘,区区二万岁就掌了麒麟一族,怎会是个普通角色。咱五师兄姬少阳就是麒麟一脉,由于是偏支在家族常常被排挤,后来不得已才上了昆仑山学艺。”涂山修继续巴拉:“五师兄是土麒麟,像他这种旁支,在碧海云宫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话说八荒之内的各世族,同族之内互相倾轧的事还是很长见的,老辈儿或为了使年轻一代受到更多的磨炼,或为了什么其它的原因,对这种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凤凰一族你不也见识过了吗?”   纹铄将茶杯向他的方向推了推,涂山修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继续道:“姬潇尘是风麒麟,以速度见长善游斗,力量不是他的强项,对付蜃龙那皮糙肉厚的,若不现出原形自然占不到便宜,那日也是他轻敌,你被蜃龙困住之后,他那脸色黑的都要滴出墨来。不过你二哥是真厉害……”涂山修想起紫微杀蜃龙的手段,忍不住又寒了一寒:“轻飘飘的一弹指,那才是高手,中天神帝的风仪果然不同凡响。若是哪一日我也有这一手,那……”   “那我就把小白带回中天,让你见不着。”纹铄调侃道。   “哎呀!我不吃小白了还不成吗?我说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小白都没有你记仇,它每次见了我都用它长长的嘴巴亲吻我,与我格外亲近。”涂山修道。   “咳咳……”纹铄险些把茶喷出来。    ☆、第13章   纹铄将长发高高束起,着了昆仑山弟子白袍,早早来到碧玉堂做早课。陆吾对几个亲传弟子并没有纹铄说得那样严格,每旬一次早、晚课,今日刚好二十。   昆仑山弟子越三千,分为天、地、水、火、泽、山、风、雷八部,都是由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两位师兄门下杰出的弟子带着。陆吾对八部弟子要求极严,卯时初做早客,申时末做晚客,每日修炼五行术法。八部弟子每年都有文斗和武斗,位居最后的两部都要受到处罚。   纹铄刚行至碧玉堂正门下的石阶,便见迎面走来一位同样着弟子白袍的女子。这女子腰间系了青色宽带,身材修长高挑,五官精致,只气质冰寒,给人一种冷漠不好亲近之感。纹铄见到来人快步走了过去,也不作礼,只轻轻挽住她的手臂,唤道:“师姐。”   青鸾上下打量了纹铄一遍才道:“听说你受了伤?”   “只是些小伤,已经好了。”纹铄道。   青鸾本是清冷的性子,见她无恙也不追问。只又看了纹铄一眼,颇有深意地道:“前日你二哥将你送回昆仑,我远远的见着,他那神情极是阴郁,好像你受了多重的伤一样。”   纹铄心中微暖道:“二哥待我很好。”   青鸾秀眉微微一挑,到底没再说什么。   通往碧玉堂的石阶足足有一千级,两人行至一半,纹铄便觉体力不济慢了下来,青鸾并不催促,只随着她的速度缓步而行。   “铄铄,青鸾师姐。”涂山修站在阶下,远远便见两个女子身影,当下扬声喊道。   纹铄回过头去,见涂山修与三师兄凤希、五师兄姬少阳正向自己行来,三人都着了白袍,一般的修长挺拔,一般的清逸俊朗。画面极美,当真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劳诸位师兄、师姐与纹铄一道,真是过意不去。”碧玉堂本没有这么多的石阶,纹铄到昆仑修行后,陆吾神君见她体弱,便将碧玉堂前设石阶一千级,为的便是让纹铄的身体得到足够的锻炼,顺便也磨磨其他弟子的性子。   “区区千级石阶罢了,哪里就难倒了我们,不过觉得时而散散步也是个消遣。”涂山修哈哈一笑道。   “这石阶上的禁制是师父亲手所下,竟也难不倒阿修?”姬少阳明知涂山修也只是说说罢了,却故意调侃道。   “咳……”涂山修轻咳一声,抬头望天。   “听说小师妹受了伤,可好些了?”凤希不理会那两人,向纹铄问道。   “只是些轻伤,并无大碍。”纹铄道。   “哼!”青鸾突然冷哼一声,转头向上行去。   “师姐……”   碧玉堂一小殿内,安置了五张小几,一张大几,是专为这五人早、晚课所用。今日陆吾不在山内,大师兄、二师兄忙碌着八部事务,是从来不与他们一道的,五人便自行修习。待纹铄气喘吁吁进入小殿,青鸾已跪坐于蒲团之上默诵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纹铄不敢打扰,悄声跪坐于她左手边的坐位上,其余三人很快也进了小殿,尽皆跪坐于蒲团之上,默诵起经文,就连涂山修那样的性子都安静下来。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室内静悄悄的,只余翻阅经书的声音,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青鸾率先合上经书,起身离去,纹铄见了连忙也跟上去。   “我去火部用早膳。”青鸾道。   平日大家的膳食都是小弟子送到各处的,只有做早客的时候,陆吾要求弟子自己动一次手,也便有了涂山修将饭烧焦的故事。今日没有师父看着,大家按惯例是要偷懒的,去天墉城与小弟子们一处用早膳也好过自己动手。   “我们约好了要去风部用早膳,青鸾不若与我们一道?”其余三人也都出得殿来,风希听到青鸾的话建议道。   凤希的这句话出口,其余三人尽皆悄悄向后退了退,果然见青鸾柳眉一竖、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了凤希一眼道:“你我在此一战,你若赢了我便随你去风部。”   凤希凝视青鸾半晌,带笑的脸庞渐渐严肃起来,道:“可,你我在此一战,我赢了,从此以后你待我需奉若上宾。”   “你能赢我再提条件也不迟。”青鸾听他话音更是愤怒,抬手招出自己的佩剑,当胸一剑刺去。   涂山修三人面面相觑,平日里青鸾师姐对凤师兄处处挑衅,凤师兄总是一脸笑容全不在意,今日没什么由头倒动起手来。只见凤希也抬手招出佩剑,二人你来我往交起手来。涂山修等人只得再向后退,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纹铄眉头紧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暗自奇怪,平日里师兄、师姐们偶尔比斗,那招式都快得出奇,她只看得眼花缭乱,等最后收手也不一定能看得出到底是谁胜了。怎地今日两人的剑出得这样慢,一招一式尽在她眼中,像刻意放慢了一样。   正自奇怪间忽觉左腕一阵灼热,她低头看去,那重新被臂钏遮挡住的小剑发出淡淡的光芒,一股激荡之情涌进胸口,好像有什么要透体而出。   “丹穴正宗也不过如此……”修道中人剑术只是其一,最重的还是比斗灵力,青鸾见两人拆过五十多招也没分出胜负,果断收了剑,双手掐诀,口中念咒。   “快退。”涂山修见纹铄怔愣着,忙拉了她一把。   “这两人今日是动真格的了。”姬少阳边向后退去边道。   碧绿色的火焰在青鸾周身燃烧起来,渐渐的有铺天盖地之势。   “凤师兄,青鸾师姐,我肚子好饿,咱们去用膳吧!”待两人收起剑,纹铄的异样感觉也随之而去,她回过神来,见两人已用上了大术法,心中担忧忙出声阻止。   “他们二人积怨已久,我看还是发泄出来的好。”姬少阳道。   “还是你能理解青鸾师姐的心情啊!”涂山修感慨道。   “啪!”姬少阳的大掌拍在涂山修的后脑上:“没规矩,叫五师兄。”   纹铄心理正着急,见两人浑不在意的样子,不免气恼,又不知如何阻止。   凤希身后巨大的月形风刃已经凝成,两人神情坚毅颇有些不死不休的决绝。正当纹铄忧心忡忡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纹铄几人刚刚走出了碧玉堂的小殿,此时还没有走下那一千级石阶,一道绿色遁光停于石阶下,现出一位身形健硕、高大,眼含威严的男子。   凤希与青鸾收了术法,虽然二师兄陆泽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但二人亦不敢在师兄面前动手。陆吾本性懒散,昆仑山的日常事务及赏罚皆由大师兄、二师兄掌管,虽然他二人时常忙碌并不如何管束这几个师弟妹,但不影响这几个人对师兄的敬畏。   陆泽跃上石阶,几个起落就到了进前,让纹铄暗暗咋舌。   “二师兄。”五个人齐齐见礼。   陆泽不用问便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凤希乃丹穴山凤凰一族嫡系传人,受丹穴帝君所托在昆仑山修行。而青鸾虽也是凤凰一族,却因血脉不够纯正而被族中忽视。青鸾修行天赋极佳,加上性子要强,不肯服输,独自一人来到昆仑,历经陆吾神君的三道考验,成为神君弟子。   世家大族等级森严,像青鸾这样血脉不够纯正的族人,在正宗面前岂止低了一头。青鸾心中愤怒,自到昆仑山便对凤希处处挑衅,凤希因青鸾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处处忍让,两人也算相安无事,今日凤希不知为何突然发怒,真的想要较量出个高下。   “师父刚走你们就在这里胡闹,若是无事可做便去天墉城带带小辈弟子。”陆泽吩咐道。   “是”五人连忙应喏。   凤主风,凰主火,凤希在五行术法中风术法更出色,所以常常去风部,给小弟子们讲讲道。青鸾于火术法更强,所以与火部更亲近,姬少阳是土麒麟则常去地部,只有涂山修与纹铄因为年纪较小,尚不曾参与其中。   “七师妹跟我走一趟昆仑宫。”陆泽看向纹铄,见她一身白袍,长发高高束起,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神色恭谨,就像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不由心中好笑。神色略略缓和,像怕吓到她一样,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些。   “是。”纹铄不知何事,但师兄相召自是莫敢不从。   “散了吧!”陆泽吩咐一声,向阶下行去。   纹铄回过头向其他人挥挥手,忙跟上陆泽的脚步。    ☆、第14章   昆仑宫与碧玉宫的距离实在不近,陆泽带着纹铄御风而行,速度却是极快。天罡盾挡在两人身前,感受不到疾风,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就看见昆仑宫高大、壮观的轮廓。昆仑宫位于昆仑之巅八宫之首,其巍峨雄伟自不必言说,几座殿宇皆被云雾笼罩若隐若现,到得近前更觉脚下似有云海翻滚。   陆泽将纹铄送到一处偏殿便先行离去,只告知她大师兄在殿内等候,纹铄只觉奇怪,待跨进偏殿眼前的人倒是让她颇意外了一下。   主位上坐着大师兄龙池,而客位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个肤白貌美年约三十许的夫人,而她的对首坐着的男子纹铄是认得的,他一身白衣,气质温润,正是刚刚与纹铄在荒漠上分开的姬潇尘。   “大师兄。”纹铄莲步轻移,行至近前矮身一礼。   龙池微笑颔首,向姬夫人与姬潇尘道:“这是我七师妹洞渊天女。”又对转过头来向纹铄引见道:“这位是麒麟一族的族长姬潇尘公子与令慈姬夫人。”   纹铄听闻是长辈,忙作礼道:“洞渊拜见姬夫人。”   姬夫人连忙起身,虚扶了扶,道:“不敢,不敢,早闻洞渊天女聪慧灵秀,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姬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儿子只在她面前表示出了对这姑娘的喜爱,却不曾言及其容貌如何。她在姬潇舞处旁敲侧击,只知是个美人,却不曾想竟这样一个绝美女子,难怪儿子只见一次,便念念不忘。姬夫人且惊且忧,面上却不露声色。   “姬夫人过奖了。”纹铄微笑寒暄,又与姬潇尘见了礼。   “潇尘将在昆仑山修行一段时间,师父不在,我先将他安排在阆风巅住下,一会儿你带他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山中情形。”龙池交待道。   “是。”纹铄恭敬应喏。   “今日与尘儿一道上山本想拜访一下陆吾神君,即他不在,我便不在此久留了。”姬夫人此次前来,只是想看看让儿子一见钟情的姑娘到底什么样,此时人已见到,自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她还要先回族探一探碧海帝君的口风。   “潇尘即留在昆仑修行,姬夫人不若也留在山中小住,何必急着离去?”龙池留客道。   “我族中尚有些事务,尘儿即在昆仑修行,有些事便需我代为打理一二。”姬夫人辞道。   “即如此便不强留夫人。”   龙池、姬潇尘、纹铄三人将姬夫人送到殿外,龙池对纹铄道:“我有事与潇尘说,你代我送送姬夫人。”   “是。”   即是送客自然不能掐诀御风,两人一路向宫门行去,边走边欣赏宫道旁一排排的三株树。此处风景异于别处,是因为二师兄陆泽乃三株树化形,早年陆吾神君初初接掌昆仑时,陆泽即随在师父跟前,昆仑宫的宫道上便长出许多的三株树。此树高大如柏,叶皆为珠,长在一处煞是好看。   “昆仑山有八宫,每一处景色都很独特,夫人空闲时不防常来此小住,山中灵气浓郁也更利于修行。”纹铄陪在姬夫人身边,轻声讲述山中各处风景。   姬夫人暗暗点头,赞她小小年纪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并不因为举足轻重的家世有稍有轻狂之态。   “族中事务繁忙,若想常来此处小住怕是不能了,就让尘儿替我多在昆仑停留一段时日。”姬夫人顿了顿又道:“昆仑一脉道法正宗,尘儿天劫将至,碧海帝君怕他有失,特请了陆吾神君代为指点。这些时日还要请天女与众大弟子们多关照才是。”   纹铄眉头微微一蹙道:“姬夫人若不嫌弃可唤我渊儿,母亲与哥哥都这样唤我。”   “那我便托大唤天女一声渊儿姑娘,我年轻时曾在中天与元君娘娘有过几面之缘,渊儿姑娘回中天还请代我问候娘娘。”姬夫人客气道。   “夫人真是客气。”纹铄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姬公子的天劫在何时?”   纹铄对那日涂山修历劫时的情形记忆犹新,心想这可不是小事,回头要向师父询问一下情形,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才是,毕竟姬潇尘对她有援手之谊。姬夫人见纹铄惦念此事,心中更是欢喜,细细讲起历天劫时需要注意的事项,纹铄神色认真地听着。   待送走了姬夫人,纹铄在心中小小的松了口气,姬夫人是麒麟族长之母,与涂山一族是世交,师兄不找涂山修,也不找姬少阳,却找她来陪同,定是有特别的用意。想起涂山修关于麒麟一族的话,纹铄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应对。   ------   “昆仑山内只有天墉城五行殿,是专门修炼术法的地方,出了五行殿除往来行走不得使用术法,就是往来行走间也有几个殿宇设了禁制,是只能步行的。师父他老人家讲的是自然之道,饮食起居、行止之间皆有道。”龙池大致与姬潇尘讲起了昆仑山的规矩。   “这几日师父不在,你自可在山内多走动,熟悉一下山内各处,阿修你也是认识的,有什么事寻不到我,可去找他。”龙池继续叮嘱。   “是,多谢大师兄。”八荒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姬潇尘与龙池早就熟识,两人互相赏识,虽无深交却有君子之谊。此次姬潇尘上昆仑山,龙池自是礼遇有加,就连姬夫人提出想要见一见纹铄的要求,他都不动声色的安排下来。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只是……”龙池微微一顿,犹豫一下却打住了话头,心下暗叹道:“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大师兄……”正在此时纹铄返回殿内,见两人还有话没说完,迟疑着该不该进来。   “进来。”龙池唤进了小师妹,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方道:“近日师父不在山中,你若有什么不适,定要人传信与我,不要强自忍耐。”   “劳大师兄记挂,我的伤已无碍。”纹铄连忙道。   龙池点点头,对姬潇尘道:“我这师妹向来体弱,师父回来之前,你也替我看顾一二。”   姬潇尘心中一喜,连连应喏。   陆吾不在山内,龙池的事务更是繁忙,又交待他二人两句,便去了天墉城,姬潇尘与纹铄亦从偏殿中行出。   “纹铄姑娘的伤可全好了?”姬潇尘央了母亲求到碧海帝君面前,才得了这昆仑山修炼的机会,此时终于如愿站到纹铄面前,反倒不知说些什么好,讷讷半晌竟才问出这一句来。   纹铄噗嗤一笑,道:“今日见到我的都问这句,我的伤早就好了。”   “那日是荒漠里都是在下大意,才使姑娘受伤,心中多有愧疚。”当日姬潇尘确实轻敌,又因纹铄在场不愿现出原形,才让蜃龙钻了空子。   “是我修为太低。”纹铄想起那日梦境,不愿多提起,便问道:“听说那蜃龙被我二哥击杀,不知后来姬公子可有将龙筋取走,可给姬姑娘祭炼成幻器了吗?”   “我将龙筋炼成了一把长鞭,妹妹整日里带着身上甚是喜欢。”姬潇尘见她没有责怪之意,心下稍安。   “刚听姬夫人说,姬公子的天劫也将临近,是大天劫吗?”纹铄好奇的问,她对这个不甚了解,她的几位哥哥从未历过天劫,她也不曾。   姬潇尘点点头道:“我们妖神一族后裔,三千岁时要经历一次小天劫,后每万年历一次大天劫,雷劫会越来越重,直到修成正宗神位。”姬潇尘见纹铄蹙眉又道:“修仙成神本是逆天,上天有所考验实乃常理。”姬潇尘解释过后,见纹铄垂着头苦思不解,想她年幼定还不能理解。   上古巫妖大战之后,妖神一族渐渐渐没落,正宗神族崛起。老君对妖神后裔修神与凡人修仙多有考验,对正宗神族却是宽厚。纹铄心中不禁为自己身为正宗神族而庆幸,可随后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她是不是也应该算是妖神后裔呢……   姬潇尘见纹铄失神,以为她为自己担忧,忙道:“纹铄姑娘不必担忧,这次的雷劫我定能安然度过。”   纹铄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师父在,姬公子定然不会有事。”   姬潇尘心中感动,望着她的娇颜良久,自乾坤袋中取一个木质的小盒子,道:“上次让姑娘遇险,心中很是不安,特意炼制了这个小物件,送给姑娘算做赔罪。”   纹铄下意识的接过盒子,才想到这样接受他人的馈赠似于理不合,刚想将木盒推回,就见姬潇尘已伸手将木盒打开。里面盛放着两支小巧的簪子,簪身莹白,似玉非玉,打磨得极是润滑,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山茶花。   “这是我用蜃龙角炼制而成,带在身上可幻化容貌而不被他人察觉。”姬潇尘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帝君那样灵力的不算在内。”   纹铄拿起一支簪子很是新奇的看了看,对姬潇尘的补充根本不放在心上,世上哪种幻术能瞒过二哥的法眼?能捉弄修师兄就是好东西了。她看着上面细细雕琢的山茶花,却突然将簪子放了回去。姬潇尘见状不待纹铄开口,便道:“帝君击杀蜃龙,我带走龙筋为妹妹炼制了长鞭,这龙角所制的簪子正好送给姑娘,算还帝君的一份人情。”   纹铄听他这样说,犹豫一下,终是将东西收了下来,微屈膝一礼道:“如此便多谢姬公子了。”    ☆、第15章   纹铄带着姬潇尘到阆风巅安排他的住处,涂山修才知道姬潇尘来了昆仑山,心中很是高兴,大咧咧地将纹铄遣回琼华殿休息,自带了姬潇尘将昆仑山兜了个遍。到了晚间带着姬潇尘一同做了晚课后,又邀众师兄姐到他的阆风巅吃酒。众人倒也给面子,除了青鸾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了悬圃宫,其他人都聚到了阆风巅。   也不知涂山修打哪弄来两只兔子,大家就在外面架起了篝火。天上月朗星稀,地上摆着鲜果佳酿,很有那么一番意趣。   姬少阳是个不羁的性子,凡事率性而为,不强求别人也不为难自己。凤希性情温和,如春日里的暖阳。涂山修大大咧咧话多的要命。姬潇尘在不面对纹铄的时候,基本是幽默、风趣、长袖善舞的。这四个人凑在一处,气氛很是热闹。纹铄虽是个安静的性子,但因是小师妹,众能都肯照顾她,自不会让她觉得无趣。   “这样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倒着往前背,一人一句,接错的喝酒可好?”涂山修嚷道。   “噗……”姬少阳一口酒就喷了出来,道:“你这也叫行酒令?你今天念的还不够吧?”   “我这不是想找点乐子嘛!哎?三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劲的灌酒,一会儿你可回不去玉英宫了啊!”涂山修道。   众人向凤希望去,果然见他手持酒壶,直接往嘴里倒着酒,将酒倒光之后还晃了晃,像是嫌酒壶小了。   “来换这个。”涂山修自侧旁的小几上拿出一个酒壶,凑到凤希跟前将酒递了过去:“我陪你喝。”   姬少阳与姬潇尘互望了一眼,相视而笑。那酒壶是特制而成,无论怎样倒都是不会没有酒的,涂山修这小子是不怀好意。   纹铄见状也不相劝,只抬手幻出一把古琴,试了试音,便行云流水般弹奏起来。曲音初时如小雨淅淅沥沥,缠绵不绝,过不多时便如雨过天晴,使人胸怀一畅,再往后来竟有激昂之意,大有天地四海、山川河流尽在足下之感。   一曲奏罢,纹铄自取酒来饮了三杯,抬头一看,见四人尽皆望着自己。   “小师妹,这杯敬你。”凤希将杯中酒满,向纹铄敬了敬,亦连饮三杯。   纹铄不言陪饮了三杯。   “再喝、再喝,三师兄我也要敬你……”涂山修闹将起来。   姬潇尘见纹铄连饮几杯酒,脸色略带嫣红,比起平日里更增几分娇媚。高高挽起的长发上,露出两朵白色山茶花。他心中一阵急跳,忙连饮了几杯酒掩饰自己的异常。   “喂!”涂山修突然凑了过来,吓得姬潇尘差点将酒杯打碎。待他定了定神,涂山修又语出惊人地道:“你别看小师妹平日里安安静静的模样,其实她啊魔根深种。”   姬潇尘心中大惊,忙问道:“此话怎讲?”   “她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跟别人说起,时间长了必成心魔。”涂山修又开始了他的疯言疯语。   纹铄离得不远,自也听见了涂山修的胡言,却懒得理会。今日月色甚美,纹铄亦被月色所迷,起身向一簇开得正好的夕雾,想要摘些回去。这花儿小小,一簇簇开在一起,紫白相交格外好看,可当她的手刚刚触到□□,空气突然起了变化。这感觉很熟悉,纹铄身形一僵,俯下的身子不敢再动。   “我被你两个哥哥算计,你在这里倒过得自在。”不周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纹铄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不周,他依旧着天青色的衣衫,长发却以发带随意束起,暗绿色的眸如同极北之地凝成的冰珠,不带丝毫感情。又眉狭长入鬓,唇边挂着一丝讥笑,似嘲弄世人,更似嘲弄自己。纹铄心下烦闷,强自忍耐问道:“我哥哥们怎么样了?”自那日勾陈与紫微在中宫设下困妖阵,纹铄就知道他们要对不周动手,就连师父陆吾神君都被请去中天助阵。现在不周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那她的母亲、哥哥、师父,是否有人受伤?   不周脸色冰寒,唇边的笑却更诡异:“他们被我杀了。”   纹铄的眸猛地颤了颤,随即却又恢复镇定,学着不周的样子讥笑道:“凭你?”   “哈哈……”不周突然狂笑起来。   纹铄向涂山修等人的方向看去,见那四个人依然饮着酒丝毫没有察觉此处异样,心中不由一沉。   “我杀他们不易,杀你却容易。”不周的手猛地掐住纹铄的细致的颈项,如同轻触一枝花/径,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将花儿折断。   纹铄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努力拖延时间,可刚刚不周的话触动她心底最深的怒意,忍不住便反唇相讥。   “我父亲与你有救命之恩,你杀我岂不是恩将仇报。”纹铄只觉喉间灼痛,呼吸困难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不周果然松了手,纹铄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抚着颈项不住喘息。   “你知道了。”不周眸光清冷,语音也没有丝毫情绪,使人无法判断他的喜怒。   “是,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了。”纹铄的声音有些暗哑,白如凝脂的颈项乌青一片。   “你还记起了些什么?”不周问。   纹铄心中一动,觉得不周除了不耐与讥讽的轻声里似乎多了些情绪,又一时想不出。只低低地道:“我什么都不曾想起,只是在母亲与哥哥的只言片语中猜测。”纹铄顿了顿接着道:“前两日我与修师兄去了一趟荒漠,在那里见到了父亲的一丝残影,直到那时我才敢确认自己的父亲是谁。”   不周冷哼一声道:“你没有拿到伏羲剑吗?”   纹铄惊得睁大了双眸,她本不想与不周说起此事,伏羲剑出世非同小可,若让有心人得知,恐对她不利,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父亲与他的关系如此亲近,什么事都肯与他说起吗?   “有的。”即然他已知道便再没有隐瞒的必要,纹铄将左手腕上的夕雾臂钏摘下,露出白皙的手臂与臂上蓝莹莹的小剑。道:“只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唤出它来。”   “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自会护你。”不周道。   “我在荒漠被蜃龙困住,刚刚差点被你杀死,它都不曾出现。”纹铄小声嘀咕道。   不周暼她一眼,纹铄忍不住缩了缩肩,不周问道:“你遇见了蜃龙?”见纹铄点头又问:“你梦见什么?”   纹铄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些,但因为畏惧的关系还是温驯地答道:“我梦见了父亲。”   “他说了些什么?还梦见了什么?”不周不耐起来。   纹铄恢复了些力气却不起身,而是以手臂环住自己的双膝,在不周面前似乎只有将自己卷曲起来,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她将半张脸都埋了起来,只余一双灿灿眼眸,声音小小地道:“父亲说对不起我,不能看护我长大,教我弹琴、教我八卦占卜。”纹铄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已声若蚊蝇。   意外地不周没有追问,只用那依旧冰冷的声音道:“那不只是梦,蜃龙唤醒你内心深处的记忆,你父亲在你出世的法阵里留下一丝残念,你曾经得到这丝残念,只是你忘记了,所以只当它是梦境。”   “真的?”纹铄下意识地问,心中更是酸楚。   “我为什么骗你。”不周的声音似又冷了几分。   “你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纹铄直起身,满含期望眼巴巴地看着不周。   不周不理会,只问:“还梦见什么?”   纹铄泄气地道:“没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了?”不周再次问道。   一股危险的气息,让纹铄浑身一颤,讷讷地道:“恩……后来父亲不见了,梦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很孤单、很孤单,好像过去千千万万年那么久,都没有一个人出现过。我很难过……还有……好像失去了一个世界”她突的抬起头问:“这也是真实的吗?为什么我那么难过?”   “将你的灵力注入左腕处,掐剑决,用神识牵引它。”不周看向那把蓝色小剑道。   “哦。”纹铄有些郁闷,这就是不周式对话,他想问什么,你就得回什么,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的问题,他想忽略就忽略。   “凝神。”不周的声音略略提高,纹铄连忙站起身,闭目凝神,按不周的吩咐将灵力注入左腕,手掐剑决,神识一引,只听一声锐利的破空声,一把隐现蓝光的古朴长剑被纹铄自体内唤出,悬浮于空中等待它的主人。   纹铄惊喜,抬手一招,伏羲剑顺从的被她握在手中。剑身颇有重量,纹铄只觉手上一沉,抖腕舞了一个剑花,伏羲剑便发出一声嗡鸣,似在欢呼,空气中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些许。   “他喜欢我。”纹铄欣喜地看向不周,却见他脸色黑了黑。 ☆、第16章   “你的灵力还不足以驾驭伏羲剑,但有他在,想要击杀你却是不易,我传你一套剑法,你看仔细,以后要勤加练习。”不周抬手招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纹铄抿了抿唇,强自忍耐没有问出,除了你谁还会想杀我的话。不周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却不言语只冷冷哼了一声,道:“收心。”便一招一式的演示起剑法来。   纹铄平日里修炼多有偷懒,但到底出身道门正宗,手持伏羲剑随着不周的身法学下来,也很有几分样子。这套剑法极是精妙,就连眼界颇高的纹铄都不得不暗赞一声,渐渐沉下心来练习。   不周身形修长,着青色的长衫本就觉得飘逸、出尘,此时舞起剑来,动作行云流水,极是好看。纹铄突然觉得这场面很奇怪,不周会教她剑法,可这画面似又有些熟悉……   “收心,凝神。”不周冷冷暼了她一眼,纹铄忙收回心神,用心练习。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纹铄舞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平日里这个时辰早就已经休息,只今日与涂山修等人聚在一处才玩得晚了些,又饮了酒,虽无醉意,可现在已觉疲累。   “停下吧,凭你现在的状态也练不出什么来。”不周道。   纹铄松了口气,举一反三的以神识一引,果然成功的使伏羲剑入体,化成她腕间的小剑图案。招回伏羲剑后纹铄抬头向涂山修等人的方向看去,见他们已不在原处,想来是发现自己失踪,四处去寻了,若他们找不到自己一定会想其它办法。   “不用看了,那只九条尾巴的白虎不在山内,凭他们几个翻遍昆仑山也无法发现这处空间结界。”不周道。   纹铄失望,垂头走到一棵树下坐定,靠在树杆上休息。又想发现不了也是好事,不然以这几人的修为,连起手来也不是不周的对手,不小心惹怒他,万一他凶性爆发伤起人来可怎么办?   “这是什么?”正想着心事,不周突然伸手抽出她的蜃龙发簪。   “还给我。”晚上来阆风巅之前特地用这两支发簪束发,想着一会儿涂山修醉酒之后,幻化成师父的样子吓唬他。此时不周突然将发簪抽出,纹铄的长发便如瀑布一般披散开来,她很不适应这个样子,抬手就去抢。   “蜃龙角?哪来的?”不周略一抬手便躲了过去,这东西虽然并不如何珍贵,却可遇而不可求,更是不曾见有人把它细细打磨成发簪,倒是极新奇的。   “是朋友送的,快还给我。”纹铄没抢到,只得用手拢了拢长发。   “什么朋友?”不周又问。   纹铄奇怪他为什么对这发簪感兴趣,随口道:“就是麒麟一族的族长,姬潇尘,是他亲手炼制的,带着它可幻化容貌不被他人察觉。”   不周持发簪的手一握,那蜃龙角的发簪便轻易化成的粉尘,消散在风中。   “我的发簪。”纹铄懊恼,她还不曾吓到修师兄。   不周俯身坐到纹铄身旁,抬手拢了拢她的长发。纹铄向后躲去,却被他按住后脑动弹不得。纹铄的脸霎时通红,除了与哥哥偶尔的亲昵,她从来不曾与别的男子这样亲近过。他的大手抚在她的发间,有微微的凉。两人此时已离得极近,纹铄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甜香,有点像人参。   不周耐心地将纹铄的长发编成发辫,扯下自己的发带,绑在纹铄的辫尾,他的动作很熟练,好像做过许多、许多次一般。纹铄第一次见不周这样耐心做一件事,一时竟愣在那里。   不周看了看纹铄,自身侧摘下一朵夕雾,幻化成夕雾花冠带在她的头上。纹铄忍不住想笑,想到她小的时候,母亲为了让她好好练习术法,幻化了一个小女童给她,她每日里都用幻术为小童更换不同的漂亮衣服与饰品,这不周是把她当成玩偶了不成。可当她抬头看去,却看到一双满含悲伤的暗绿色眼眸。   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低低有些暗哑:“你不记得我了,我真想杀了你一了百了……”   纹铄惊得红唇微张,双眸圆睁,不周突然俯下身来,吻住她的唇。   纹铄想要推开他却哪里推得开,只觉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吸允,灵巧的舌更是撬开她的齿,探进她的口中,追逐她的小舌。纹铄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不周抬起头时,只见纹铄紧闭着双眸,长长卷卷的眼睫轻轻颤动,不由心生怜惜,轻轻的吻上她紧闭的眼。纹铄想要躲避,却被紧紧拥进怀里。   “放开我。”纹铄的声音带着哽咽,被人这样欺侮却无力反抗,她只觉羞愤欲死。   “哈哈哈……”不周突然狂笑,扬声道:“你们来得真是迟,让我等了许久。”   空间突起剧烈波动,似有人闯入。   “不周,放开我妹妹。”紫微愤怒的声音传入纹铄的耳中,她更激烈的挣扎起来,却被他困着连抬头看一眼都不能。   “不周,我妹妹年幼,你先放开她,我们有话好好说。”勾陈隐忍的声音。   “妖神放下我徒儿。”是陆吾。   “她是什么人,你们以前不知,现在应也是知道的,是该我放手还是该你们放手,紫微你说呢?”不周语含讥讽地道。   “渊儿已经长大,她可以自己选择。”勾陈沉声道。   “那么我将一切都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不周道。   “不周你敢。”紫微怒火中烧,道:“不管以前发生什么,她现在是我妹妹。”   “我今天专程在这里等你,就是想让你看着我是怎么将你妹妹自你眼前带走。”不周突然将纹铄拉起,举手一划扑天盖地的风雪笼罩天地,阆风巅上的花树霎时被大雪覆盖,转眼间连一抹绿意都见不到了。   纹铄被强行扯了起来,借着不周的腕力才勉强站稳。勾陈等人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只见她辫发散乱,白皙的颈项此时带着明显的淤痕,红唇微微红肿,低垂着头似不敢看他们的目光。   紫微心中大恸,周身散发出道道紫色光柱,光柱过处冰消雪融。不周唇角微勾,冰雪之力大增,勾陈与陆吾见状亦各自出手,以助紫微之势。三道光柱与不周的冰雪之力一碰,竟是不分伯仲,余力向四周扩散而去,好好的阆风巅被这股力量摧残得一塌糊涂。   紫微三人借机近身,从三方向不周攻去,就在此时一道绿色遁光急射而至,挡住陆吾去处。遁光一停现出一位白须老者,这老者也不说话抬手便向陆吾攻去。陆吾不敢怠慢,招出仙剑,持剑回击。几招过后竟有落入下风之感,心中顿时一惊。这老者年约六旬,白须白发,眼神矍铄,出手狠辣,竟是出奇的难对付。最主要的是四海之内的高手,陆吾神君可说是了若指掌,哪里来的老者这般厉害?   紫微与勾陈双双抢近不周身前,皆向着纹铄而去,若不能将妹妹安好救出,就算击败了不周又有什么用处。不周右手钳着纹铄的手腕,丝毫不影响他与人过招。纹铄知道自己灵力低微,在这样级别的斗法中根本无力改变大局,但仍不妨碍她使出各种小术法,攻击不周扰乱他的心神。   “师父……”这里的斗法动静实在太大,早已惊动山中弟子,龙池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阆风巅,自己却携了师弟妹与姬潇尘赶到此处。   “小师妹。”待众人看清眼前情景,不由大惊失色。   涂山修等五人本一处吃酒,纹铄起身前向着一簇夕雾而去,大家本不在意,更是因为饮了酒还是在昆仑山内,所以失去了平日里的警觉。第一个发现纹铄不在的还是姬潇尘,他被涂山修拉着胡言乱语一番,回过头来之时已失去纹铄的身影,他起身去寻,却以为自己因不熟阆风巅的路径而无所得,待回去要涂山修去寻,众人才觉奇怪。小师妹就算想要赏花应也不会走得太远,发现事情不对再全力寻找,已过去了许多时辰,众人这才着急。   此时见小师妹被不周钳制无法脱身,尽皆色变,掐了决就要加入战团,却被陆吾及时呵止:“全都退下,不许任何人靠近。”   众人互望一眼,虽心有不甘到底不敢违背师父之命,向后退去,停在稍远处观战。   纹铄的攻击并不能伤到不周,倒引起他的怒意,手上稍稍用力,纹铄便觉手腕要断掉了一般的痛,她紧咬下唇不肯出声,生怕让师父与哥哥们分心。   勾陈与紫微见纹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心下慌急,双双掐诀、念咒,不惜拼得两败惧伤,也要将纹铄自不周手下夺出。   不周见了,突地放开纹铄,双手掐诀,漫天漫地大雪似都停滞了,空气都为之凝固,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就连一旁观战的几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纹铄的心往下沉,那日里在窗外听到母亲与大哥的对话,她是知道不周的厉害的。他的灵力已臻化境,就连天君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与他为敌。想到此处,纹铄悄然将伏羲剑唤出。   众人只见一道蓝光闪过,纹铄手持一剑把古朴长剑,猛地向不周刺去。却怎么也没想到,长剑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刺进他的体内,鲜血答答地向下落,瞬间就染红了他的青衫。   不周集全身的灵力正面御敌,却突然觉得后背处一麻,灵力调动一滞后续无力,被紫微的紫光斩与勾陈的风雷斩相继击中,倒飞了出去。   “主人。”与陆吾战在一处的老者,全力出了几招,逼退陆吾后向不周奔去。   纹铄整个人傻在当场,呆呆看着手上染血的剑,勾陈、紫微、陆吾相继追去,纹铄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17章   琼华宫的一处小径旁长满高大的文玉树,其树干碧绿如玉,其枝五色,是纹铄平日里最喜欢一处风景。此时她正着白袍,手持一柄长剑,神色极认真的练习不周教给她的剑法。   “铄铄,你休息一下,陪我说会话好不好啊?”涂山修坐在一旁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纹铄练剑。   纹铄已练了近一个时辰,确实疲惫,听到涂山修的话收了招势,坐到他的身边。纹铄并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腕处那柄蓝色小剑,此时剑身处带着一抹殷红。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前日她剑伤不周之后,再将小剑收入体内,便带着这抹红色,好像他的血。   “铄铄,你不要一直这样发呆好不好?虽然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不敢跟帝君提起,可是你心里特别后悔剑伤了那个不周。是不是?”涂山修一脸严肃地看着纹铄。   “不,我没有后悔。”纹铄道。   “对、对、对,你没有后悔,但是你很难过。你从身后刺了他一剑,是趁人之危的偷袭,本就不算光明正大。而且他是谁?天上地下四海之内哪个听了他的名号不头痛,你能刺他一剑完全是因为他对你毫无防备,所以你更难过。”涂山修一副我全知道的模样道。   纹铄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涂山修继续道:“别难过了,是他欺负你在先,再说他又没死,以他的灵力这点小伤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等过些日子他又活蹦乱跳的来找你麻烦了。”   万一他死了呢?大哥的风雷斩、二哥的紫光斩威力如何,她怎会不清楚。虽然他与那老者顺利逃出昆仑山,可大哥已经带人追了出去,难保他现在还活着。纹铄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那双满含悲伤的暗绿色眼眸。他总是那样不耐,总是带着讥讽与不屑,可当他为她整理发辫时,神色是那样安宁。当他说,你不认识我了,神色是那么悲伤。难道真的是她忘记了吗?   “铄铄,他真的不会死的,我家老头说过,他在未得大道之前,被人追得四处逃窜,想抓他炼药的人比比皆是,他还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   纹铄听了这话却更烦恼,此时他受了重伤,若被想找他麻烦的人知道了,岂不糟糕。他虽嘴里说着要杀了她,可到底没有真的伤害她,只是……   “小师妹,原来你在这儿……”随着一声招呼,姬潇尘、凤希等人走了过来。   “怎么看起来这样烦恼?”青鸾先开口道。   见众人到来,两人忙起身,涂山修道:“她怕那不周真的死了。”   “他即已修成妖神之位便是天意,击杀了他有伤天和,对纹铄姑娘以后的修行极是不利。”姬潇尘道。   青鸾暼了纹铄一眼道:“她啊,怕只是不想有人因她而死罢了。”   凤希蹙了蹙眉道:“以不周的灵力,想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怕就怕等他缓过这口气前来报复。”   青鸾哼了一声道:“要不是因为你们几个,铄铄也不会这样轻易被他抓了去,也就没有后来的许多事,一起饮个酒连人都看不住。”   青鸾的一席话让众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姬少阳忙道:“这不来给小师妹赔罪了?”这两日里紫微与纹铄一直在一处,他们没机会过来,此时听说紫微帝君与师父一道为昆仑山加强结界防御去了,这才来跟纹铄赔罪。   纹铄道:“快别这么说,他本是冲着我来的,怎么能怪师兄们。再说他灵力实在是高深,就是我们大家联起手来,也还不是他的对手。”她顿了顿又道:“二哥说,以后便将我带在身边,有二哥在,想来他也再难伤到我,不必为我担心。”   “帝君不可能长留昆仑,这么说小师妹是要走了吗?”姬少阳问道。   “可能吧,都听二哥的。”纹铄道:“这次回中天本就没住多久,若能回去陪陪母亲也是好的。”   “啊……”涂山修失望,平时里两人因为年纪小总是玩在一处,纹铄不在山里他自然不高兴。可比他更失望的姬潇尘却没办法正大光明的发泄自己的失望,只将隐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别在这儿站着,我请师兄、师姐喝茶,咱们进殿里去。”纹铄道。   他们原本五个人,此时加入了刚到昆仑山的姬潇尘,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不周这十万年来干过的‘大事’,一时倒也热闹。   本说好了进殿里吃茶,可真的进了小殿,众人四散而坐,使了搬运术便将小几上摆满瓜果和美酒,姬潇尘此时才明白,不可使用术法的真正含义,就是不可在陆吾神君面前使用。   本都是年轻好动的年纪,完全不必纹铄招待,或饮酒、或斗棋、或调琴自得其乐,倒好像要将前晚未尽之兴补回来一般。   纹铄依然亲手煮了茶,可肯给面子饮茶的却只得姬潇尘一个。   “纹铄姑娘的手艺不错。”姬潇尘赞道。   纹铄看着他一身昆仑弟子白袍,俏皮地道:“你我已同门修行,麒麟族长若不嫌弃也和大家一般,唤我一声小师妹或是铄铄可好?”   姬潇尘自然愿意,只不得她亲口,不敢冒失,此时便顺势道:“也请铄铄唤我一声潇尘。”   这话倒让纹铄怔了一下,姬潇尘是麒麟一族族长,而且年长她,若直唤其名未免觉得不敬,纹铄笑道:“我还是唤你一声潇尘师兄吧!”   姬潇尘略有些失望……   纹铄见他一直望着自己,伸手抚了抚今早簪在发上的夕雾花,歉然道:“前日里太过慌乱,竟将蜃龙发簪遗失了。”   姬潇尘想起那日情景,心中就是一沉,当下道:“铄铄无事就是万幸,至于那蜃龙发簪,你若喜欢我炼制一对送你便是。”   “哪里来得那许多蜃龙?”纹铄忍不住笑道。   “这……我再去寻寻……”姬潇尘也笑。   纹铄但笑不语,蜃龙若是那样好寻,何须姬潇尘这一族之长亲自出手?   “哎,三师兄,今日不同前日,师父和帝君都在,你若喝多了被人看见,小心师父收拾你。”正与姬少阳下棋的涂山修突然回过头来,向凤希道。   姬少阳敲敲棋盘,示意他用心些,不可旁顾。涂山修的棋艺不高,但总是有些奇思妙想,时而让人措手不及,姬少阳渐渐斗出的兴致。   纹铄向凤希望去,果见他又在灌酒,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回头见青鸾冷着脸,正琴奏一首古曲,心中暗暗一叹。每次青鸾师姐找三师兄的麻烦,三师兄都要烦闷许久,用涂山修的疯话讲就是:你待见的人不待见你,是一件多么让人烦闷的事啊!   小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皆望向门外,纹铄略一感应,也发现一年约七八岁的小道童向此处而来,正是师父身边的无为。   无为行至小殿前并不入内,而是在殿门外便站定,深施一礼道:“无为见过众大弟子。”   这小童年纪虽小却极是知礼,人亦长得白白净净,平日里便很得大家喜欢。纹铄起身来到近前,微俯下身与他平视笑问:“可是师父有什么吩咐?”   无为也极是喜欢这位长得非常、非常美的美人,平日里也曾没大没小的唤她铄铄姐姐,今日见众人皆在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道:“师父唤天女与麒麟族长到前殿去。”   姬潇尘与纹铄互望一眼,纹铄笑着对无为道:“你且先回去,我二人随后就到。”   无为先行离去,姬潇尘、纹铄与众人招呼一声便向前殿行去。   陆吾平日里是宿在昆仑宫的,今日大概是与紫微一道来了琼华宫。琼华宫的正殿与纹铄刚刚所在的小殿并不远,二人聊了两句便就到了地方。姬潇尘与纹铄互相让了让,最后却是相视一笑并肩而入。   陆吾与紫微正在讨论昆仑山的结界哪处需要特别加强,就见殿外并肩走入一对白衣碧人。男子身材颀长,清逸俊朗,女子温柔宁和,丰姿柔婉,两人行在一处,真真当得起绝配二字。   陆吾望着两人暗暗点了点头,紫微却是垂下眼,端起茶抿了一口。   待二人见过礼,紫微道:“麒麟族长,听说前日里姬夫人曾到昆仑山中一行?”   “是,母亲送潇尘入山,并想要拜访神君,不想神君不在山内,便先行回碧海去了。”姬潇尘恭敬回道。   紫微又饮了一口茶却不再说话,陆吾深知这位帝的难侍候,起身向紫微拱手道:“我再去看看那处结界薄弱处,帝君,少陪。”说完转身就向外行去,还不忘向姬潇尘投去同情的一瞥。   姬潇尘心里登时一紧,纹铄却是莫名,奇怪地看向紫微,连师父都避出去了,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   “麒麟族长,听渊儿说起,你曾炼制过一对蜃龙发簪?”紫微突然道。   纹铄更是奇怪,那日不周将发簪自她发间取下,抬手便化成灰烬,还曾细细寻问发簪的来历。她有些奇怪,琢磨半晌,还是向二哥问起,蜃龙角除了有幻化之功,可还有什么其它妙用。又想起姬潇尘说蜃龙角的发簪送给她,算还帝君人情的话,便将此事又与二哥说了一遍,当时二哥脸色不太好,但也并没说什么,怎地现在提起?   姬潇尘神色一僵,可很快又恢复从容道:“是。”   紫微盯视着姬潇尘,脸色一沉道:“渊儿前日与我说起,你将一对龙角发簪交与她保管,她却不甚将之遗失了,心中很是愧疚,特地请本君出面,对麒麟族长稍做补偿。”紫微伸手间紫光一闪,一只兕之角便出现在他手中:“要说炼制法器,兕之角要比蜃龙角更好些,这兕角便……”   “帝君……”姬潇尘突然打断紫微的话,道:“蜃龙发簪是我送……”   “住口。”紫微突然呵止道。   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连一旁的纹铄都能清晰感觉得到,姬潇尘面色顿时雪白,向后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但依旧直视紫微不曾因为他的强大实力而有所退却。   “二哥……”纹铄不明白紫微为什么这样做,出于对哥哥的敬重,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询问。但此时却忍不住惊呼出声。   “闭嘴。”紫微严厉的目光瞪向纹铄。   纹铄从未见紫微发这么大的脾气,瞪时眼圈一红。   “帝君,此事与铄铄无关。”姬潇尘见纹铄被哥哥呵斥,连忙替她辩解道。   “这兕角还请麒麟族长收下,以作补偿。”紫微听他语气亲昵更不是悦,将手一扬,兕角便悬浮在姬潇尘身前。   姬潇尘看了看纹铄,知他今日若不将其收下,紫微帝君定不会轻易罢休,只得伸手将兕角抓在手中。歉然道:“是潇尘鲁莽,唐突了天女,待来日定与祖父同上中天至歉。”    ☆、第18章   如涂山修等人所想,不周能以仙草之身得道,其灵力并不在勾陈等帝君之下,又有那无名老者相助,他顺利的逃出的勾陈地追捕。勾陈返回昆仑山,见琼华殿内紫微怒气内敛,纹铄眼圈微红,以为他二人正在为不周之事烦闷,便道:“那不周虽未死,但也定然受了极重的伤,想来近期之内不会再来生事。紫微你不是要去凡间界走一遭吗?正可带了渊儿去散散心,我回中天,召集神将在昆仑山左右再做一次搜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难道还能逃远不成,不信找不出他来。”   “大哥,我听潇尘师兄说,不周他承天意修成妖神之位,若击杀了他有伤天和,对修行极为不利。他虽然伤了我,但我也刺了他一剑,请大哥放他一次。”纹铄听勾陈大有不击杀不周誓不罢休的意思,忙开口劝说道。   勾陈却笑道:“渊儿不必为这点担忧,我寻他本是天君之意,天君有意封他正宗神位,为中天效力,但他一直不肯答允,大哥、二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逼他就范而已。”   纹铄听他这样说,总算放下心来,抬头见二哥依旧面色不愉,不由低下头去。   勾陈见两人神色有异,逐问道:“出了何事。”   紫微强压下火气道:“麒麟一族的族长姬潇尘送渊儿一对发簪,被我呵斥了一顿,却还说要与碧海帝君一道上中天致歉。”   “竟有此事?”勾陈倒不像紫微那样发怒,反笑着对纹铄道:“发簪不是随意可送人的东西,男子送女子发簪有定情之意,你可知道?”   “大哥……”紫微本不想对纹铄说起,不想竟被勾陈说破。   “啊?”纹铄先是茫然,随即脸色顿时如熟透的蜜桃,结结巴巴道:“我、我……不、不知道啊!”想了想又道:“潇尘师兄想来也是不知的。”   “他会不知?”紫微暗紫色的眸顿时一厉,道:“他若不知如何会说出与碧海帝君同上中天致歉的话,他上中天做什么,定是要拿发簪之事向母亲提亲了。”   “不会的。”纹铄脸色更红,讷讷地道:“我去问他,一定不是这样的。”   勾陈见紫微头顶冒火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在他被气死之前,对纹铄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去问这种事,这事你不用再管,自有母亲和哥哥们为你做主。”   纹铄听哥哥这样说,反倒镇定下来道:“不管他知不知道,发簪是我收下的,也不是他硬塞给我,请大哥、二哥不要苛责。”   紫微的眸顿时暗沉下来,声音淡淡地道:“你想嫁到碧海去?”   “不是的……”纹铄急急道。那日见到蜃龙发簪时很是喜欢,可也没有动念真的要将它收下,后来姬潇尘说要还二哥的人情,又觉平日里他们师兄妹互送些小物件也是常有的,不觉有什么不妥,她这才收下。现在见二哥这样气恼,她顿时觉得委屈,可做错事的毕竟是自己,终不愿怪到旁人身上。   勾陈暗自摇头,果真是关心则乱,唇齿微动向紫微传音两句,才见他面色稍稍好转。   “我在酆都城尚有些事务,本想处理完再来昆仑山接你,现在既然我来了,明日你便与我一道去酆都吧!我们从酆都去凡间界。”紫微道。   “是。”纹铄垂首道。   “你先去吧!我与大哥有事商议。”紫微吩咐道。   “是。”纹铄恭敬地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你怎地这样沉不住气?”勾陈见纹铄远去,方才回过头向紫微道。   “那姬潇尘实在可恶,竟敢蛊惑渊儿。”紫微沉着脸道。   勾陈笑道:“渊儿年纪虽小,却实是个美人,姬潇尘动了念想也在情理之中,你怎么发这样大的脾气,回头小妹被吓着了,就算母亲不找你算账,她见了你就躲,看你后不后悔。”   紫微揉了揉额角,叹气道:“我是被气昏了头了。”   勾陈却是难得的好心情,道:“原来小妹才是真的厉害,竟能将素来难侍候的紫微大帝吃得这样死,真是……”   “大哥没追到不周,心情倒是好。”紫微也被勾陈说得笑了起来。   “追到他有什么好,若他真的被逼无奈受了天君的神位,你我与他便要同殿称臣,到时候……那才是真的麻烦。”勾陈走到主位坐定,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饮着。   “他不会。凭他的脾气……”紫微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勾陈打断。   “若他肯呢?”勾陈深深地看了紫微一眼,示意他也坐,顺手给他也倒了杯茶。   两人饮着茶,静默半晌,勾陈才道:“不周身边的那老者,可是不周神树化形?他竟肯认不周为主?”   “听说是得了不周的一滴心头血。”紫微道。   “他竟肯舍?”勾陈倒有些奇怪了。   “不过损耗些灵力罢了,当年想抓他炼药的人不知凡几,所以他才对觊觎他心血的人,恨之入骨。若没这层关系,以他的灵力失两滴心血,不过千八百年的也就修补回来了。”紫微道。   “不周这人心性狠辣,渊儿这次伤了他,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你还要多多小心才是……”   两人正商量着如何对付不周,纹铄已在殿外遇见了姬潇尘。   姬潇尘被紫微遣出琼华殿,不放心的在回小殿的路上等候,见纹铄出来忙迎上前去,温声问道:“帝君可有为难你?”   纹铄不自在地垂下头,低声道:“哥哥怎会为难我?不过明日要出发去酆都城,叮嘱我准备一下。”   “你要与帝君去酆都城?”姬潇尘等在殿外,心绪一直不能安宁,怕紫微与纹铄说些什么引她不快,又希望紫微能与纹铄说起,好让他不敢出口的心思公布于众。此时听说纹铄就要离开昆仑,心中一空,刚才所想此时已全然没了意义。   纹铄点点头,寻思半晌对姬潇尘道:“潇尘师兄天劫将近,万万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件大事上,不可旁顾分心。”   姬潇尘顿时一喜,不论紫微帝君刚与她说起什么,她到底还是肯关心他的。   两人慢步向小殿行去,姬潇尘借机说起了碧海云宫:“中天与昆仑的景致都是绝佳,但景色也如繁花,各有各的美,铄铄若有机会,可去碧海小住。我的三个妹妹,每一个都如潇舞一般,是活泼的性子,想来你会喜欢。”   “潇舞姑娘确实很活泼讨喜,只是我的身体自幼就比常人弱些,修为又浅,除了昆仑山母亲是哪里都不肯放我去的。”纹铄道。   “我可以请母亲休书一封给元君娘娘,邀你来碧海游玩,有我母亲照看着,或许娘娘会同意的。”姬潇尘道   纹铄却不接话,只问道:“潇尘师兄会在昆仑山修行多久?”   小殿极近,姬潇尘尚未回答,就已见到小殿敞开的正门,隐隐可见涂山修等人依旧在殿内,饮酒的饮酒,下棋的下棋。四周的景致突地一阵模糊,大片大片的山茶花出现在纹铄面前,正是那日在荒漠里,纹铄第一次见姬潇尘时,他所幻化出的情景。纹铄一怔,回头看向姬潇尘,见他正极认真地看着自己。   “铄铄什么时候回来?”姬潇尘问道。   “我也不知,要听二哥的。”纹铄知道这次离开时间当不会短,但二哥说过,他们去凡间界的事,不可道与他人知道,所以她只说自己去酆都城。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姬潇尘眸光柔和,看着纹铄轻声地道。   纹铄一呆,张口欲言,却终是没有出口,只也轻声回道:“好。”   姬潇尘心中狂喜,四周的红山茶似开得更加热烈,漫天漫地、如火如荼……   两人回到殿内,涂山修便急急问道:“师父找你们做什么?”   姬潇尘心情正好,笑答道:“也没什么,只问了问修炼上的事。”   “都问了些什么?”涂山修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师父考教功课,听说问起修炼上的事,忙要问个清楚,轮到自己时好提前有个准备。   姬潇尘没想到涂山修竟要问个真切,随口搪塞几句,涂山修歪歪头,奇怪道:“不是师父平时的风格啊!”   此时纹铄已重新净了手,为在场众人皆煮了茶来,又道明日便要与二哥去酆都。涂山修见她神色无异,神思却有些飘忽,两人相处时间最长,一眼便知她有心事,却也不追问,只笑闹道:“你明日便去酆都游玩,我们却要留在山里修炼,只请我们喝茶怎么行,我们要饮酒,也算为你践行啊!”   “总是喝什么酒,酒多伤身,难道你不知?”青鸾突然冷冷地接了话。   凤希举杯的手一顿,却是停了下来,将酒壶也放到了远处,自拿起纹铄倒的茶饮了两口。纹铄在心里长长的吁了口气,青鸾师姐再不说话,她那总是暖如春风的三师兄就要修成酒仙了。   “铄铄,青鸾师姐说的对呀!”涂山修连忙接了话:“喝茶,喝茶。”   众人知道纹铄明日便要离山,更是不肯离去,就在小殿里饮茶、聊天……    ☆、第19章   次日,紫微便带着纹铄辞了勾陈、陆吾。涂山修等人因帝君在,昨夜里便与纹铄道了别,今日并不曾来相送。   纹铄自觉自己这段时间眼力大进,纵从前看不甚清楚的东西,现在也能观得分明,连师兄、姐过招都能窥出些门道来。可当紫微带她疾速穿越之时,纹铄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周围景物都混沌一片,自己也根本没有移动的感觉。如此不过一柱香的工夫,四周景色突然清晰起来。   酆都城紫微垣占地极广,可大部分地方都种植着各种奇异花木,真正的殿宇并不如何高大,只是建筑得极是精致,亭台楼阁、假山温泉,是样样不缺的,纹铄有些奇怪,她的哥哥对身外之物向来并不如何关注,此处的建筑倒像是很用了心思的,难道有其他的人为哥哥打理住处?   进入紫微垣,早有一群人等在主殿之内,感应到紫微到来,众人齐齐迎了出来,躬身行礼:“帝君。”   “众将不必多礼。”紫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帝君……”为首一位黑衣玄冠金甲的将军,抬头便要向紫微说些什么,但见紫微身后竟有一女子在,立时住了口。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衣,虽没刻意打扮但依旧美得惊人,她便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便有一股清圣之气缭绕周身,让人不敢多看。   纹铄今早给二哥见礼,见他只点了点头,并不如平时一般对她温和含笑,便知他余怒未消,一路上都没敢说话。此时见众人皆因自己的存在而茫然,又有些好笑的调皮,不由看向紫微,可紫微依然不大理会她,纹铄又沮丧起来。   “三生呢?”紫微问道。   “在鬼神宫。”那将军连忙回道。   “叫她来。”紫微吩咐,回头又对纹铄道:“让三生为你安排住处,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几日,我已要人送信到中天,让莫儿来酆都城与你汇合,有她在更方便照顾你。”   “是。”纹铄乖巧就喏。   在场的众人虽没露出什么异样来,但个个都将耳朵竖了起来,他们是从未见有人能留宿紫微垣中的,就是常来走动的洛神,要在酆都小住也要住到平都山去。   紫微交待过后便与众人进了主殿,纹铄知道二哥与手下有事商议,这种时候她都不会去打扰的,只是她于这紫微垣并不熟悉,倒不知该去哪好,索性自行参观一下,反正这里景色甚美。   刚刚从高处俯视,只觉紫微垣东端开满的花树,却没看清是什么花。纹铄便好奇的绕过主殿一路向东,没走出多远,就见前方大片大片高大的紫薇花树,有大红、淡红、深粉、紫,白,各种颜色。纹铄爱花,由其喜欢这种热闹的花海,渐渐放慢了脚步。   再往前行,见一片池塘,塘畔两只白鹤正悠闲散步。纹铄见了不由一笑,想起师父的小白。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于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于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纹铄怕吓着了它们不在前行,停在远处悠悠地哼起歌谣来。   “这是什么曲子这样好听?”银铃般地声音自纹铄身后响起,她转身回顾,见一白衣少女正飘浮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因她未有丝毫响动,纹铄又全副心思都在眼前的美景上,竟不知她已到了近前,此时突然瞧见不由惊得倒退了好几步。   “哎呀,吓到你了?”那少女有些歉意地道。   “没有,没有。”纹铄这才仔细打量对方,只见她一袭白衣,长发披散,通身上下一件饰品都没有。但肌肤白皙,眼眸明亮有神,唇角微弯,很讨人喜欢。   “你是和紫微帝君一起来的吧,听天猷说帝君让我为你安排住处,我四处找不到你,倒是感觉这里有个让我熟悉的气息,所以寻了过来。”三生歪着头,似有想不通的事情,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纹铄。   纹铄被她看得莫名,却也并不反感,只见她飘浮在半空,一边的裙角被风吹起,露出一小截白嫩,才惊讶地想,她竟没穿鞋?   “我是铄铄,你是三生吗?”纹铄想起之前二哥的吩咐,问道。   “是啊!”三生回过神来,抛下她没来由的感觉,向纹铄道:“这带你去你的住处看看吧!”   三生引着纹铄向回走,纹铄忍了忍还是问道:“三生,你为什么要飘着?为什么不用走的?”   三生顿了顿,有些害羞地道:“我在鬼神殿每日里都会见到许久凡间界人的魂魄,人的灵魂没了肉体,会比较轻,所以都飘着,时间久了我也习惯飘着。”她想了想又道:“那你不是神仙吗?你为什么不御风,却要一步步地走?”   纹铄被她问得怔了怔,暗想原来自己在她眼中也是奇怪的,随即笑着答道:“我在昆仑山修行,师父不许我们随意用术法,平日里都是用走的。”   三生带纹铄来到一处偏殿,偏殿内布置得很是精致。书案上的镇纸、笔筒皆是琉璃制成,小几上的茶杯皆是粉色莲花状,就连随意放置在榻上的靠枕,绣工都是极好的,针角细密、平整,花色鲜艳。纹铄惊奇地问:“这是谁的房间?”   “是洛神的房间。”三生回道。   纹铄点点头,倒不奇怪了,只又问道:“还有没有其它的房间?这样未经同意,住在洛神的住处恐怕不妥。”   紫微帝君每日里公务繁忙,哪里有空闲时间打理居处,这紫微垣四处皆是洛神来酆都小住时布置的,此处偏殿离帝君住处最近,洛神将这里装饰得这样精致,想来是给自己用的,可不知为何却是一次都不曾住过。三生不明白纹铄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妥,但还是回道:“紫微垣平日里没什么客人,除了这间房间,再有一小殿就很偏了。”   “没关系,你带我去吧!”   三生扭不过纹铄,终带她去了那处小殿,小殿内布置虽简单了些,但也非常干净、整洁,只位置确实有些偏,像是没想到要建客居,后来才在此处辟了一间单独的院子。纹铄在此处安置下来,便亲手煮茶留客,邀三生在这里小坐。三生也不客气,端着茶问纹铄各种问题。   两人聊了一会儿,纹铄对三生道:“你的发又黑又直,这样散在两旁很好看,可如果编成发辫想来会更很好看,不如我给梳头好不好?”   “好啊!”三生常年呆在鬼神宫,少有玩伴,对纹铄又早就生出了熟悉、亲昵之感,自然愿意与她一处。   纹铄自乾坤袋中倒出许多小东西,把三生当成儿时的玩偶一般细细装扮。纹铄才知三生的本体是三生石,而三生石是女娲娘娘造人时用以计数的沙,汇集多了以后形成的石头。原来三生与女娲娘娘竟有这样深的渊源,纹铄此时依旧不习惯把自己当作天地之母女娲娘娘的女儿,所以即使是在心里也以娘娘称呼。   忽地纹铄心中一动,问道:“你说我身上的气息让你觉得熟悉,那洛神呢?你见到她的时候,可有这种感觉?”   三生美丽的双眸眨了眨,奇怪道:“有,可你怎么知道?”   纹铄的手一紧,三生痛呼一声,纹铄连忙松开抓着三生的发,歉然道:“对不住,弄疼你了。”   女孩子打扮起来总要花费许多时间,三生虽不善打扮,但这却是纹铄自幼修习的一门功课。现在有了真人以供她“□□”,自然要好好折腾一番,当三生脚上穿起缀着明珠的绣鞋,腰间扎着锦带,长发梳成发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纹铄好好欣赏了一翻自己的佳作,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三生向纹铄告辞回鬼神宫,纹铄道:“三生,请你走回去,可以吗?”   三生俏皮地吐吐舌尖,笑道:“听你的。”   两人相约明日再见,纹铄才想起二哥竟一直没来寻她。晚上有位颇有些‘分量’的妇人来送晚膳,自打进了房内便一直躬着身,低着头,态度极为恭敬,倒让纹铄自我检讨了一下,难道她今日脸色不好?以前只有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莫儿才会有这样惶恐的态度,她连忙和蔼地道:“食盒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你忙去吧!”   “是……”那妇人恭谨唱诺,躬身向后退出三步,才转身离去。   菜式很精致,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纹铄却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回了内间。   按惯例这时辰或看书,或弹奏一曲凝神的曲子,纹铄将神识沉入乾坤袋中,却是将一本伏羲八卦拿了出来,用手细细摩挲,轻轻一叹自语道:“我的琴艺出自母亲之手,想来是不差的,可这伏羲八卦却是一窍不通,一点没得父亲真传。”想起那日被蜃龙所困,父亲出现时对她说过得话,不由心中升起一阵怅然。   “不周说这蜃龙唤醒我内心深和的记忆,可这些记忆里并不曾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让妖神纹铄陪你跨年,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第20章   纹铄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伏羲剑,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瞬间就染红了他的青衫,也染红了她的白袍。不周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持剑的人,突然惨笑起来。“你不记得我了,我真想杀了你一了百了……”说完突地扼住她的颈项。   “不……”纹铄猛地自榻上惊坐而起,喘息半晌才稍稍镇定些许。   这本伏羲八卦是上古文字,纹铄读起来觉得格外的艰涩难懂,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此时醒来,见天已全黑,而且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被她敞开地窗子让风刮得哐哐作响,纹铄忙起上前想将窗子关上,却见天空突地一亮,紫光闪过,轰隆隆地巨雷声随之而来。纹铄一惊,举目四望,刚刚一闪而逝的光景全都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她素来胆子小,刚做了梦惊醒过来,正是心绪不宁之时,不免被吓得心里突突直跳。窗都来不及关严,便折回榻上,将靠枕抱在怀里,似能以此给自己增加些许安全感。   窗外雨声急促起来,风也越急,将没有关严的窗再度吹开,纹铄扁着嘴却不敢再靠近窗口,而是掐了决,使了术法让窗子自行关紧。没了哐哐的声音,纹铄的心才安定些,却不敢再躺在榻上睡觉,只将伏羲八卦重新拿起。   热为阳则冷为阴,南为阳则北为阴,高为阳则低为阴,动为阳则静为阴,刚为阳则柔为阴,男为阳则女为阴。阳主刚而阴主柔,动则易于创新,同时易疲倦,倦则思归、思静;静则能养、能藏,养则蓄,蓄则精力充沛,必然蠢蠢欲动。所以阳术极阴生,阴极则阳生……   昆仑八部中的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也是出自伏羲八卦……   又读了一阵子,纹铄便觉有些疲累,昨日涂山修知她今日要离开昆仑,好一顿闹腾,又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山,又是要与她把酒践行。此时时辰已晚,刚才虽然入梦,却也没睡多久,困意渐渐袭来,可又有些害怕,不敢睡。挣扎良久终不敌困意,将自己连人带头的蒙在被子里。这样一来,觉得四周黑暗,心里更乱……   紫微今日是真是很忙碌,一段时间没有回酆都,手下四位大将好不容易得见帝君,轮番的来请示一些要紧的公务,直到天黑都没喝上一口茶。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紫微还没觉得什么,过了一会儿竟又打起雷,紫微便开始心神不宁,频频向外暼去。天蓬、天罡、天圣、天猷四将从未见帝君如此心不在焉的样子,互相使了眼色,便将手上的事务暂压,相继告辞离去。四人却不走远,只在殿外徘徊,远远地瞄着帝君的动作。   紫微见四人离去,急急向偏殿行去,入内却不见纹铄,心中暗恼,将神识扩散至整个紫微垣中。见他手下四大将军皆立于偏殿廊下,向此处张望。紫微好气又好笑,无睱理会,转身向纹铄所居的小殿行去。进入房内见到的便是纹铄将自己全埋入锦被的样子。   纹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安静的环境之下感知却更是强烈,突然觉得一股很强大的气息接近,顿时毛骨悚然。   紫微好笑地走近纹铄变身的蛹,将手搭在她的肩头,纹铄却突然全身一僵。紫微立时知道她是被吓着了,忙开口唤道:“渊儿,是我。”   纹铄紧绷的精神突地一松,随即猛然掀开被子扑进紫微怀里,带着哭音道:“二哥,你怎么才来?”   紫微的那点怒意早就被勾陈的话化解,早上见到纹铄时却故意板着脸,让她知道这件事还没有过去。此时却全然没了脾气,只轻拍着她,喃喃道:“是二哥不好……”   纹铄见了紫微,心里那点害怕顿时消失,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安。埋在紫微怀里的小脑袋瓜不安的扭动,悄悄抬眼窥了窥二哥的神情,见他似没有不悦的样子,胆子才大了些。   “我没事了,刚刚就是……就是……”纹铄坐起身,咬唇咕哝着。   紫微只觉怀中一空,见她垂眸咬唇的样子,想起勾陈的话,忙温和道:“你刚到紫微垣,是二哥不好没有好好陪你,只这一阵子公务繁忙,等我忙过这两天一定好好陪你。”   纹铄脸色微红,她二哥可是酆都大帝,有多少事等着他抉择,自己刚刚却为他不能来看自己而烦躁,真是不应该。想到这便道:“今天三生一直陪着我,我们俩很投缘,哥哥有事便先去忙,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   紫微听她冠冕堂皇的话,想她刚刚害怕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不戳穿,笑问:“三生为什么没把你安排在我居处旁的偏殿?这里地处偏僻难怪你不敢自己住。”   纹铄想想道:“这里景色好些,我更喜欢这里。”   紫微见她似有隐瞒,也不恼,只道:“你喜欢就好。”略一沉吟又道:“这次我们从酆都去凡间界的事,我不想让他人知道,我在前殿没给你介绍下属,原也是暂时不想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在这里不会停留很久,在紫微垣中这段时间,你便唤我紫微吧!”   纹铄不知道二哥具体有什么安排,但习惯性的听他的话。可是……   纹铄眼珠转了转,讷讷半晌,小小声的道:“紫微?”   “恩。”紫微笑应。   “紫微?”纹铄又试了试。   “恩。”紫微眼底的笑意扩散开来。   “紫微,紫微。”纹铄得意起来,天底下敢唤他名字的人屈指可数,现在自己也算一个了。   “恩。”紫微应了一声,却突然板起脸来问道:“为什么不好好用膳?”刚进房里便看见外间桌上没怎么动过的晚膳。   “帝君,属下来送粥。”纹铄还没回答,便听殿外传来一粗犷的男声。   紫微抬手一招,那食盒里香喷喷的的香菇肉粥,就出现在他手里,随即扬声道:“去吧”   听到帝君传音要他们准备宵夜时,天猷等人是真的茫然了,紫微垣中何时开过火?好在三生不知在哪寻了个长得极胖的婆子在灶房里候着,那婆子倒也是个聪明的,早早备了吃食,这才没临时抓瞎。   说到来送宵夜,他们四个还争抢了半晌,都想来看看这时小殿内到底什么情形,最后他胜出了,却没想连门都没进去,只得沮丧回返。   紫微将粥递给纹铄道:“不管有没有胃口都吃一点。”   “我不饿。”纹铄嘴上说着,手上却是乖巧地接过粥碗,持勺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紫微见她乖乖地用了半碗粥,将碗在榻边的小几上,才问道:“今天和三生都做了些什么?”   纹铄便将如何打扮三生与紫微细细说了说,又觉自己好像有些聒噪,歉意地看了看紫微,倒见他听得很是认真,好像她说的事很重要一般。   “我听三生说,洛神偶尔会来酆都小住?”纹铄问道。   “恩。”紫微随意应了一声。   “记得上次见洛神在天君大宴上跳得那曲凤凰行,当真是美极了,我想邀她来酆都,可又不能确定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纹铄道。   紫微将眉一扬道:“这次怕是没机会了,下次你邀她去中宫小住吧!”又奇怪地道:“你和三生倒是都肯跟她亲近。”   “如洛神般的美人,谁会不喜?”纹铄语带玄机,抬眸飞快的暼了紫微一眼。   紫微似想起什么,好笑地呵斥道:“没的胡思乱想些什么,洛神来酆都是因为与三生投缘。”说着沉下脸来,威胁道:“不可在母亲面前胡言。”   纹铄做了个鬼脸,一副我才不信的模样,紫微也不再解释,见她神色有些疲惫,便道:“天色已晚,你休息吧!”   “哦。”纹铄垂下嘴角,想着紫微走后,她岂不又是一个人了。   “既然你喜欢此处风景,想住在这里,我便搬过来与你做个邻居。”紫微笑道。   “啊?”纹铄茫然,这边只这一间小殿,再没他处了。   紫微推开窗向着北方一点指,原本紫微的居处竟整个拔地而起,飘浮到这处小殿的斜上方。紫微向上一指,对纹铄道:“看到那个窗了吗?我便住在那个房间,你只要大喊一声紫微,我便即刻出现,可好?”   纹铄向外望了望,空中出现一片结界,大雨落下似打在湖面上,荡起丝丝涟漪后就消失不见,完全不能穿透它,落到地面来,雷声雨声也尽皆不见,不由嬉笑道:“二哥好大的手笔。”   紫微无奈道:“我若离开怕你又睡不好。”   纹铄心里一暖,道:“我确觉有些疲累,二哥明日也有许多公务吧,那我们都早些休息。”   紫微微微点头,一闪身人便消失了,纹铄抬眸向那处悬浮的殿宇看去,果见紫微推开窗,向她挥了挥手。结界内的风格外柔和,带着些许暖意,纹铄索性不再关窗,直接入榻休息。或是因为真的累极,或是因为安心,竟睡得格外地沉,连平日里轻微择席的小毛病都没来找她……    ☆、第21章   雨一直从夜里下到次日中午,三生并没有如约来小殿,纹铄想她可能有其它的事务,便也不在意。见小殿地处僻静也无外人,便将伏羲剑招出,练起不周所传的剑法。开始时一招一式很是用心,渐渐就想起那日不周教她剑法时的情景,当时她还觉好笑,后来发生的一切又叫人措手不及。平日里她练剑都是很专注的,今日不知为何竟有些心不在焉,虽手上舞着剑式,心思已飘远。   恍惚间,一道蓝光划过,伏羲剑突地劈出一股剑气,小殿园内的花木立时遭了劫难,被这股剑气毁得一塌糊涂。纹铄惊得停住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半晌才将伏羲剑收回,向那片狼藉处走去细看。园内几株粗壮的桃树被拦腰截断,树冠倒在地上,桃花残落,地面上粉红片片。纹铄轻咬下唇,试着用了修复咒,但因眼前的花木亦属生灵一类,不是普通的修复之术可以还原的,所以试了几次都是无果,只得等见二哥,再问他有没有办法了。   纹铄莫名其妙,连着再试了几次都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想着自己刚刚神思恍惚,也不记得当时的动作与现在有何不同。又反复练了一个多时辰,便再没力气。小殿附近有紫微的结界在,虽然外面下着雨,却无法落进结界里面来。纹铄突然兴起,幻了一把折伞向外面行去,一路向东正是那片紫微花海。   雨滴答答落在折伞上面,仍有些急促,地面上已然积了水,踏在上面溅起小小的水花。纹铄缀着明珠的锦鞋转瞬就湿透,连着裙摆也被雨水打湿。她平日里虽是安静的性子,但也正是贪玩的年纪,低头看了看湿裙,将手中折伞向旁一扔,就迎着雨脚下踏着水舞动起来。只是随意而就,没什么章法,但她身姿楚楚,轻轻一个旋转便已是千娇百媚。   紫微带着洛神寻至此处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美人肤白如玉,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得身姿婀娜、楚楚动人,濡湿鬓发贴着白皙的脸颊,有水珠划落,悄然没入衣领中不见了踪影。   “铄铄……”洛神见紫微眼神深凝,默然不语,率先开口唤道。   纹铄回眸,见紫微与洛神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立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停住手脚,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问安。紫微二人皆开着天罡罩,雨水一丝都近不得身,反观纹铄已被雨淋得湿透。   紫微回过神,弹指间便为纹铄撑起一方小天地,隔开雨水。纹铄亦轻抖了下衣衫,全身上下立时没半点水渍。这时紫微才沉着脸道:“自己身子不好也不知多多注意,回头……”紫微突地想起还有外人在,便将剩余话收了回去。   纹铄垂着头,不敢回嘴,洛神忙道:“铄铄也只觉着好玩罢了,约莫也没什么打紧,回头我叫人熬了姜汤水来,让铄铄用些。”   紫微点点头道:“劳你费神。”又对纹铄道:“你不是想邀洛神来酆都小住?刚好她来寻三生,便被我带来了紫微垣。”   纹铄听洛神唤她铄铄,想来可能是二哥交待了她,不要说穿自己的身份,客气道:“我在中天与洛神一见如故,来了酆都又常听三生提起,本想邀你来紫微垣小住,这帖子还没发出去,人就已经到了,可见我们真是有缘份的。”   “即是一见如故,铄铄唤我洛神也太见外,我比你年长,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姐姐。”洛神道。   紫微将人送到便要回返,临走之时向洛神的方向轻轻一暼,见她微微点头,方才放心离去。洛神询问了纹铄的意思后,两人向小殿行去。进得园内见那几株无辜的桃木依旧躺在地上,而殿内早有几个侍女侍立一旁,房间也被重新打理过,房内的用具大多被换了新,一如那间偏殿一般精致,倒比那间更为素雅。   “我见房内太过简朴,便大着胆子叫人重新做布置了,你看看可还满意,若不喜我再叫人改动。”洛神道。   “我是个懒惰的,少有花心思在住处的时候,如今有姐姐肯帮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纹铄道。   两人在外间椅上坐定,便有侍女送上姜茶。纹铄将暖暖的姜茶捧在手中,果然觉得暖和许多,喝上一口极是舒坦。   “是谁在园子里练剑了?”洛神有些奇怪,以纹铄的年纪恐没有这样的剑力,以紫微的剑法,当不会随意伤到桃木。不是他二人,谁还会在这园子里练剑?   纹铄蹙了蹙眉道:“是我刚刚练剑的时候不小心……”说着将手腕上遮掩伏羲小剑的夕雾臂钏摘了下来,幻化成发簪轻轻簪在发间。   “这柄神剑宝光内蕴一看就不是凡品,是紫微帝君炼制?”洛神看着纹铄腕上的伏羲剑问道。   纹铄眼神微动,似有不解,随即不动声色地道:“那倒不是。”顿了顿又道:“姐姐,前段时间在昆仑,神君为我们讲道,说起了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铄铄感佩娘娘造人的功德,不由在心中想像娘娘的容颜,也十分好奇姐姐儿时的生活。”   “呀!小狐……”洛神尚未说话,便见一只小狐狸从外面跑进来,动作灵巧的躲过众侍女的围追,嗖地窜到纹铄的身上。   “咦……”纹铄喜欢毛茸茸的小狐狸,由其喜欢涂山修的本体,当然她是不敢说的,就连摸一摸都是不敢的。此时见一只小狐窜到自己身上来,立时将它抱住,低头细看。这只小狐狸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双眼灵动、发亮,尾部蓬松,两只前爪搭在纹铄的前襟上,无辜地望着她。   “小狐又在乱跑,没吓着你吧!”洛神对纹铄道。   侍女见小狐被纹铄抱住,忙上前想要将它带下去,却被纹铄拦住:“这是姐姐养的吗?真是可爱,给我抱一会儿吧!”   洛神见她喜欢,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是小狐调皮,可别让它抓伤了你。”   “不会的。”纹铄不在意,轻轻梳理它的毛发,小家伙极享受似的眯上了眼睛。   “我小的时候与父母亲居住在天水,但那时我尚年幼,只依稀记得父母亲的容颜,其它的都不大记得了。”洛神有些哀伤地道:“母亲以身补天以后,父亲也再没回过天水,我甚至不知他因何陨落……待我稍稍长大之后,从天水出来祭祀母亲,才被天君封为洛神。”   “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只有你一女吗?姐姐可有兄弟姐妹?”纹铄有些紧张地看着洛神。   洛神摇了摇头道:“没有。”   纹铄心里是极失望的,但还是定了定神道:“都是我不好,偏提起这些,让姐姐伤心了。”   “大道无行,岁月无情,转眼十万年过去,我也只是偶尔才去祭祀一番,早就不伤心了。”虽然这样说,可洛神还是露出伤感之色。   “对了,姐姐,你认识不周吗?”纹铄灵机一动,突然问道。   洛神脸色变了变道:“我们有过几面之缘。”随即又问:“你……见过他了?”   纹铄点点头,觉得洛神的语气有些奇怪,像很不想她见到不周。洛神好似也感觉到自己的异样,强笑道:“不周被人称作混沌妖神,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你若见到他可要躲远一些才好。”   “洛神来了?”随着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两人叙话,一个头梳发辫,腰系锦带,脚踏明珠绣鞋的少女蹦跳着走了进来。   “三生,你可是大变了样子。”洛神惊讶道。   三生笑嘻嘻地看了看洛神,又看看纹铄,奇怪道:“你们两个不在一处时,我觉着气息很相似,可在一处一比较,又觉不太一样啊!”   洛神看向纹铄道:“三生对神的气息特别敏锐,她说我们气息相似,看来我们真的是很有缘分呢!”   纹铄笑应着,却觉得洛神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正思索间便觉手上痒痒的,低头一看,竟是小狐狸舔了舔她的手指,立时笑出声来,道:“狐狸不是很骄傲的吗?你有点品格好不好?”纹铄才这样说,小狐狸便向她的怀里钻了钻,露在外面的尾巴在纹铄的手臂上扫了扫,竟好像在逗她开心一样。   纹铄的心都化开了一样,抱着这小家伙不肯撒手:“姐姐,今晚让它跟我睡行吗?”   “以前怎么没见过?”三生也走到近前,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这小家伙越来越调皮,非要跟着我。”洛神笑道。   三人聊了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洛神与三生相继告辞。纹铄心中奇怪,但还是热情的邀请洛神在紫微垣小住,最后洛神推迟不过,住进了那间偏殿。纹铄如愿的将小狐狸留在身边,见二哥很晚不归,就抱着白狐先行睡下。   紫微回来时,悄悄进入小殿,想看看纹铄睡得可好,就见一人一狐窝在一处,睡得香甜。紫微脸色一沉,小狐像感觉到一股杀气弥漫,一个机灵自榻上立了起来,看见紫微后立时又安静下来,趴在榻上不敢作声。紫微轻哼一声,走近纹铄,见她酣睡的可爱模样,唇角微微勾起。抬手想碰触她的容颜,犹豫半晌却终将手收了回来,警告的眼神扫过小狐,见它眼露怯意,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故事花了许多心思,但不想在这里解释太多,请诸位细看脑补。 ☆、第22章   第二日,纹铄早早便起,洗漱停当,带着白狐进了紫微悬浮于半空的主殿。   “紫微……紫微……”此时纹铄已将这名字叫得顺口,见外间没人便向里间行去,却见一长身玉立的身影立于榻前。黑色的长发湿湿地披在肩旁,衣衫半敞露出宽广的胸膛,平日里如星辰般明亮的暗紫色眼瞳,此时似带着氤氲雾气,显然是刚刚沐浴出来。   “渊儿……”紫微也很意外。   纹铄怔了怔,眼神下意识地在紫微赤/裸的胸膛上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双颊霎时通红,忙背过身去,讷讷地道:“渊儿冒失了,去外间等二哥。”   “渊儿,什么事这样着急……”紫微喊住纹铄,行走之间,身上的衣冠已整理妥当,只如瀑的黑发略带湿意。   纹铄仍不敢抬头,红着脸道:“昨日里练剑,不小心将园中的桃木伤了,想让二哥看看可有办法将其复原。”   紫微见纹铄困窘的样子有些好笑,想她到底年幼脸皮薄,便也不去逗弄她。只携了一人一狐闪进了园子,停在那片被纹铄蹂/躏过的花木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树冠,蹙了蹙眉问:“你的剑术大有进益,是昆仑剑法?”   纹铄咬了咬唇,不想提起不周,又不想在二哥面前说谎,便道:“哪里有什么进益,当时神思恍惚,不知怎地就成了这个样子,回头再如何练也没有那样厉害的剑气。”   紫微听了眉头蹙得更紧,却没说什么。挥手之间一道紫光划过,那躺在地上原本已没了生机,花瓣都有些打焉的桃立木时恢复如初,甚至比初见之时更加繁茂。   纹铄终于放下心,笑着称谢:“花木亦有灵,无故伤它这样重,很是过意不去,多亏有二哥在。”   紫微只微微一笑,吩咐道:“明日我们便出发去凡间界,今天与洛神、三生一起,不要乱跑。”   纹铄乖巧应喏,紫微的身影便化作一道紫光,自眼前消失。纹铄注视着紫微远去,想起刚刚的一幕脸色又红起来,失神间脚边的白狐突然向外窜了出去。   “小狐……”纹铄惊诧回神,快步追了上去。   “喂,你要去哪儿?”纹铄见那小狐跑一段路,就回头用狡黠的大眼睛回望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不知这样一路行来,自己离居住已经越来越远,待发现四周景色已不熟悉时,便抬手要掐诀强行将白狐带回,哪知她刚掐了束缚咒,便见一红衣身影出现在眼前,小狐嗖地一下闪钻进了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纹铄诧异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一袭红衣烈烈如火,凤眼狭长入鬓。修长的眉微微上挑,给娇媚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英气。   “真是没想到,当年赫赫威名的妖神纹铄,如今竟变成这副没用的模样。”那女子语气尖锐,似对纹铄有着极大的敌意。   纹铄的眼神闪了闪,这是除了不周外,第二个认识她,而她不认识的人,可见不周真的没有骗她。纹铄略一沉吟,问道:“你是大巫,九凤?”   九凤突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随即怒声道:“你记得我?”   纹铄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只是你如今所站的这块地,是紫微垣范围之内,能让我二哥紫微大帝毫无察觉出现在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这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有能力又有理由这样做的就更少了,我仔细算算,想来应是大巫找上我了,而大巫之中……”纹铄上下打量了一下九凤,接着道:“以你的形貌来看,当是九凤。”   九凤冷哼一声,不屑道:“后生小辈,也敢在我面前称帝?”   “上古大战之后,巫妖两族逐渐没落,正宗神族崛起,如今便是你见了我二哥,也当尊一声帝君。”纹铄道。   “正宗神族?真是天大的笑话。”九凤上下打量纹铄一番,讥讽道:“一口一个二哥叫得倒是亲热,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妖圣之后竟向人族俯首?”   “妖圣之后如何,中天神女又如何?”纹铄语音淡淡,眼眸清澈如水。   “你?我倒忘了,你父亲是混沌魔神,你身上有他一半的血脉,当年你手持伏羲剑杀上蛮荒星域,击杀大巫于儿,杀我族人无数,倒很有乃父之风。”九凤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今日你还有些用处,我此时便一剑杀了你。”   杀上蛮荒星域,击杀大巫于儿,杀她族人无数?纹铄茫茫然然想,那真的是她吗?这想法只在心中一转,随即正色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废话少说,跟我走。”九凤广袖一挥,以巫神之力携着纹铄,向妖神宫禁地方向而去。可惜未能遁出多远,便被一道结界阻拦下来。   “原来你竟是打梼杌的主意。”随着一个温雅男声传来,紫微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内。   “你……”九凤突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道:“你竟拿妹妹做饵诱我上当?你们人族真的狡诈、无耻。”她回头看向纹铄,眼中全是讥讽之意,道:“这便是你的好二哥。”   紫微脸色一变,闪身向纹铄的方向而来,九凤哪里肯让他轻易接近,抬手幻出一把宝剑,想携了纹铄做为要挟。两人几乎同时近身,纹铄见紫微并不能快过九凤,闪身向后退去,同时招出伏羲剑,与九凤的宝剑狠狠/碰撞了一下。   纹铄哪里会是九凤的对手,两剑将将碰触,她便被手上传来的巨力撞飞出去。好在紫微见势不妙,快一步将她接住。   九凤见今日之举已被紫微窥破,即占不到便宜,当先行离开再徐徐图之。正想脱身之时,便见四个方向已出现四个着甲将军,另十余位容色各异的男子。   天蓬,天蓬,九玄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天猷,天猷,猛烈诸侯,上佐北极,下临九州……   北方黑帝,五炁灵君,光华日月,威被乾坤……   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竈蛇合形……   四位将军各自念动神咒,一道无形屏障将九凤困在其中。   “渊儿……”紫微接住纹铄,忙将灵力注入她的体力,见她脸色煞白,唇角动了动,却终没有说什么。   “我没事,二哥快去助他们一臂之力。”纹铄胸口剧痛却不想让九凤逃了,二哥手下四大将军、五方鬼帝虽厉害,却定不是大巫的对手,忙推了推紫微要他去助阵。   紫微见她无事,心中稍定,他准备许久只等九凤上门,如今哪肯轻易让她逃离。身形一闪便挡在九凤面前,抬手招出紫微神剑与她战在一处。   纹铄见九凤无法分/身,却依旧时时分神察看自己的位置,知她不肯善罢,明显还在打自己的主意。这种等级的斗法她插不上手,唯有尽量护好自己免得紫微分神,想到此处她连连向后退去。不想被身后一堵墙挡住去路,纹铄惊诧回头望去,她明明记得这里地势宽敞没什么阻碍。   待回头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墙,分明是一株巨树。巨树枝叶繁茂,上面长着像桃又比桃要小的果实。纹铄惊得双眸圆睁,待要张口呼救已然来不及,那巨树枝叶收拢猛地将纹铄裹入其中。   “渊儿……”紫微发现异常,心下大乱,连攻几招便要脱身去救。九凤终于等到机会,哪里会让紫微脱身,亦是连连出招,招招狠毒。   “铄铄……”被此处灵力波动引来的三生刚刚赶到,就见到这样的情形,不及多想抢身上前,劈手就去夺人。   “端木,不周知道你与大巫联手伤妹妹,必杀你后快。”紫微无法脱身,只得言语相胁。   端木以木妖之体接了三生几招,大笑道:“谁说老夫与大巫联手,我只是见你用铄铄小姐为饵诱敌,心中不快,想将她带到更安全的地方罢了,你可别乱说话。”   “废话少说,将人交出来。”三生虽已成灵近十万年,却不善斗法,往来交手处处受制,心中恼怒已极。   “不可将人放走。”紫微一声令下,四大将军,五方鬼帝将端木围了个结结实实。   “端木,真是多谢你出手相助,九凤感激不尽。”九凤见场面已乱,心中大喜,得意地向端木扬声道。   端木冷哼一声,道:“我家主人不在,不然凭你想算计铄铄小姐这一点,就足以死上百次、千次的了,你自求多福吧!”   九凤听他提起不周,脸色难看起来,嘴上却不服气道:“当年巫妖之战,他不曾参与,却是保存了实力现在与我相斗。若说当年四海之内的高手,他可排不上名号。”   “我主人为何不曾与巫妖之战,想来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你不曾在巫妖一战中负了重伤,今日也不是我家主人的对手。”端木道。   “你……”九凤气恼道:“今日你我不联手,恐怕谁也走不出去。”   端木不理会九凤,却突地将树冠一摆,无数尖薄、锋利的树叶闪着幽幽绿光向众人射来。在场的只有紫微、九凤二人不惧,其余诸人见攻击密集无法躲闪,只得开罩硬抗,个个脸色惨白,初时所结之阵已无法维持。端木借着机会身上青光大涨,转瞬间就消失在众人面前。九凤见状亦是化作一道流光,向远处激射而去。   “该死。”紫微懊恼,待要追上去,却已失了端木的气息,想他是木妖,于隐匿一术最为擅长,自己先机已失还去哪里找寻?紫微一怒之下,向九凤的方向猛追而去。    ☆、第23章   纹铄被包裹在不周神树枝叶围成的牢笼里无法脱身,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也听不见声音。她已在这牢笼里呆了许久,想来九凤与端木同时出现让二哥措手不及,没能及时将她救出。   她被木妖所擒便是落在不周手中,那不周的性子如何二哥清楚,她又刚刚刺了他一剑,不知此去会落得如何下场。二哥定要急疯了,若消息传回中天,母亲那边……如此一想便觉血气翻腾,胸口灼痛难忍。   正当纹铄气闷之时,突地眼前一亮,四顾之下见自己出现在一花园内,此处空气倒还清新,只灵气颇为匮乏,不知何处。端木已化成人形站在她的面前,微微躬身行礼:“铄铄小姐。”   “前辈。”纹铄见状,忙也回礼。   “不敢,不敢。”端木侧身避过,将一枚不周果实递给纹铄,道:“小姐若不嫌弃,可食一颗,有助小姐的伤势快些好转。”   纹铄接过果实,略想了想,便也没客气。果实入口甘甜,汁液流入腹中只觉一股暖意自胸口处涌起,大大舒缓了灼痛之感。纹铄连忙道谢,见端木似没有恶意,便试探着问道:“前辈一直跟在不周身边,当不是九凤的人,您这次来酆都城,是为了……”   端木一笑道:“铄铄小姐唤老奴端木即可,老奴今日特地为小姐而来。”   纹铄苦笑,问道:“为什么?”   端木明白她的一语双关,道:“铄铄小姐当年在蛮荒星域重伤,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年伏羲大帝用自己的神血将上古四凶兽封印于酆都、昆仑、流波、青丘四处,如今十几万年过去,封印必然已有松动,九凤想放出四凶兽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伏羲大帝后人之血。”端木长叹一声,才继续道:“九凤是上古巫神一族,在蛮荒星域那种天地灵气贫瘠之处修炼这么久的岁月,怎会甘心?她此次出来必为祸四海,怕就怕她不是独自而来……”端木顿了顿又道:“老奴来找铄铄小姐,是因为家主……他伤势很重,却不肯好好疗伤,老奴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铄铄小姐能看在以前与家主的情分上,照顾他一二。”   纹铄再度苦笑,道:“我去照顾他?您能放心吗?前辈是忘了他的伤从何处来?”   端木正色道:“这世上只有小姐能伤家主这样重,当然也只有小姐能照顾他。”   纹铄默然不语,觉得端木的这种说法真是荒诞,可就算自己不同意,端木也不可能放她离去,便道:“请端木前辈想办法往我二哥处送个信,就说……就说我很安全。”   端木面上一喜,忙道:“小姐放心,一定会尽快告知帝君。”   “我们这是在哪?”纹铄再次打量四周,见惯了中天与昆仑的广阔,此时觉着这里景致虽不错,但到底小了点。园内的花木,开得繁茂却没什么灵性。纹铄想起什么,惊诧道:“我们在凡界”,   端木笑赞:“小姐聪慧,此处正是凡间界,老奴带小姐去见主人。”说着便为纹铄引路。   纹铄无奈只得跟随他的脚步,待到主屋门外,端木示意纹铄不周就在里面,纹铄却止步徘徊。   “无论什么时候,在何处情况之下,主人都不会伤害小姐,小姐请放心。”端木知她心中忐忑,在她身侧轻声说道。   “当年……我因何与大巫结仇,不惜杀上蛮荒星域?”纹铄突然问道。   端木脸色一变,却很快恢复如初道:“当年老奴还未随在主人身侧,对此并不了解,小姐若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主人。”   纹铄点点头,将主屋房门一推,轻声走了进去。端木见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许进来,滚……”一个冰冷的男子声音,连带着一个茶杯同时向纹铄砸了过来。   “呀!”那杯来得极快,显是含了相当的劲力,纹铄惊呼一声险险避了过去。   原本斜倚在榻上闭目假寐的男子突地睁开双眸,两道冰冷眸光直直射在纹铄身上。纹铄脚步一顿,强忍着转身落跑的冲动,一步步走向榻边。   不周已坐起身,眼眸危险地眯起,待纹铄走近,一把擒住她的皓腕,怒道:“你来做什么?想杀我追到这里来了?”   纹铄是真的怕他,每每见到他暗绿色的眼眸都有冷到心肺的感觉,她本就有伤未愈,此时心绪紧绷到极点,一张小脸更是苍白如雪。   “滚……”不周猛地甩开她的手臂。   纹铄被她甩了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她是斗姆元君之女,哪里受过这种冷遇,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公子,该换药了。”正在此时,端木带着几个端托盘的侍女走了进来,见纹铄眼圈红红站在那里,忙向她使了个眼色。   “定是你将她带来这里的,让她走。”不周站起身对端木道。几个侍女见自家公子发了火,忙避到两旁不敢出声。   “公子……”端木心中焦急,他在不周身边时日已久,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只这位爷的性子实在够别扭。受了人家一剑心灰意冷连伤都不好好养,如今好不容易将人带到他的眼前,却又要往外撵,真是不可理喻。   “让她走。”不周咬牙道。   纹铄反身就向外跑去,根本不理会端木的喊声。   “我的爷,小姐身上还带着伤呢!她与九凤对了一剑,内伤不轻啊!”端木道。   不周微愣了愣,怒道:“紫微在做什么?怎会让她受伤?”   “紫微帝君以小姐为饵诱九凤前来,本以为万全却没想到还是伤了小姐。”端木道。   “该死……”不周身形一闪已追了出去,留下满脸狡诈笑意的端木与目瞪口呆的侍女们。   纹铄受伤不轻并不是假的,如今受了这等委屈更是胸口滞闷、气血难平,哪里跑得快,刚出主院便被不周追了上来。他一把拉住纹铄,将正向前行的人儿拽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自己的胸膛上。不周亦没想到,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青衫隐隐透出血色。   纹铄脸色更白,用力挣扎着想逃脱他的钳制,直到不周闷哼出声。纹铄这才发现自己推在他胸膛上的手隐有血迹,惊得傻在当场,想起那日他所受的伤,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不周以为她内伤加重,以手贴住她的后心,灵力狂涌而入。   “住手,你不要命了?”纹铄再度挣扎起来,却不敢再碰他的伤处。   “我要命来做什么?”不周堵气道。   不周的灵力源源不断流进纹铄的体内,治好她的内伤,却让她的身体抖地更厉害,最后纹铄终于忍不住,带着泣音哀声道:“不周,住手,我错了,你快住手。”   “你还肯担心我?”不周将灵力收回,神色漠然。   纹铄却在他的语音中听出了一丝伤痛,想起那日在昆仑山,他暗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悲伤,只因她不记得他了……   “不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忘了你。”纹铄明显感觉到不周的身形一僵,怕他一怒之下再度甩开自己,反手抱住他的腰急得乱语道:“纵没有以前还有以后,我一定会记住你,绝不敢再忘。”   不周神色略缓,纹铄忙道:“我们回去,给你好好包扎一下伤口。”   纹铄虽是说要让不周好好包扎一下,但也没想是自己给他包扎,奈何这位妖神大人根本不肯让侍女近身,端木又一副自己是木妖干不得精细活的样子。纹铄无奈只得自己动手,待红着脸给不周脱下外衫后,纹铄整个人都严肃起来。青衫之内用来固定用的细绢带整个都被血浸透了,一层层解下后伤口更是可怖。纹铄咬唇,她知道神剑所伤的伤口不宜痊愈,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重。   其实也并不像纹铄所想,不周的伤势这样重,确是如端木所言,他根本不肯好好处理伤口,端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去酆都城抢人。若要仔细说来,他心底是感谢九凤的,若没有九凤,他也不可能轻易自紫微手下将纹铄带出。如果没有纹铄,不周这次是否能平安度过,他心里真的没底。   纹铄在端木的协助之下给不周的伤口做了处理,又在自己的乾坤袋中挑选了最好的伤药,细细涂在伤处,才取来新的细绢将伤口包扎妥当。不周身形健硕,伤处又是在胸口,纹铄忙碌完额上已见了汗。   “这母亲炼的丹药,对内、外伤皆有好处,你吃一颗。”纹铄自乾坤袋中翻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不周。   不周看都没看一眼便放进口中,纹铄愣了一下才想起递过茶水,不周却不接,纹铄哭笑不得地往前凑了凑,将水送自他的唇边,不周这才就着纹铄的手饮了一口茶,将药吞下。   “去给她安排住处,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不周向端木吩咐道:“对了,别忘了给她准备吃食。”不周与端木是早就辟谷了的。   “是。”端木躬身应喏,心里却又是欣喜又是酸涩,这对冤家真是能折磨人啊!如今是在凡间界,哪里会少了吃食,便是他也都快与凡人一般一日三餐了。明明已为她想得周到,却偏偏要冷着一张脸来。   纹铄见不周脸色苍白无血色,心里有些担心,道:“我没事,反倒是你失了那么多血,要好好休息才是。”   不周却冷下脸道:“去休息。”   纹铄咬咬下唇,似乎也能习惯不周的说话方式了,这句应该是关心吧?……    ☆、第24章   纹铄潜退了一众侍女,独自泡在温泉里,身体放松下来神思也跟着飘忽不定。不周受了这样重的伤,端木一定会守在他身边,她刚刚有仔细看过,身边的侍女虽多但不像有灵力很高的,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定不会是她的对手。稍远些有侍卫巡查,看身上灵力波动也不是很强,院子里又不像有结界的样子,那么,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逃离这里?   “这世上只有小姐能伤我家主人这样重,当然也只有小姐能照顾他。”端木的这句话,毫无预兆的在脑海中响起。纹铄低头看向腕上的小剑,他依旧带着一抹血色,是不周的血……纹铄忍不住自问,端木说请她照顾不周的时候,她那样轻易就答应下来,除了知道端木不可能放她走以外,是不是也存了想要见他一面,看看他伤得怎么样的心思?   自那日见过他之后,那双暗绿色的悲伤眼眸便在她脑中徘徊不去,像他那样冰冷的性子,竟也会将一女子深埋心底,十万余年,不肯忘或是不能忘?   纹铄用力咬了咬唇,不行,她得想办法回去,如果她被端木掳走的消失传回中天,不知母亲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自幼体弱,儿时更是时常生病,每次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睁开眼睛总能看到母亲担忧地守在榻旁。想到这里纹铄悄声起来,怕惊动守在外面的侍女,并不去取搭在屏风上的衣物,而是自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乾坤袋,翻出衣衫快速穿戴起来。   “小姐,可要用些水果?奴婢给您送进去可好?”许是纹铄许久没有声音,屏风外传来侍女试探的声音。   “不必,我不喜沐浴的时候有旁人在,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纹铄以淡淡的声音回道。   侍女应了声喏,便再没了声音。纹铄胡乱理了理衣裳,来不及将长发弄干,掐了诀化作一缕风自侍女身旁飘过。   “诗诗,咱们家公子伤得这么重,偏又不肯好好疗伤,他会不会有事啊?”侍立在屏风外的侍女青青悄声问道。   “公子伤得确实很重,据说是被神剑刺中了胸口,又受了中天两位帝君的全力一击。你没看见端木老祖将公子带回来时,公子奄奄一息的样子,把大家都吓坏了。不过现在好了,自从小姐来了以后,公子都肯吃药、包扎了,定不会有事的。”诗诗安慰道。   “小姐真是咱们公子心尖上的人,你看白日里小姐给公子包扎伤口时的样子,让伸臂就伸臂,让吃药就吃药,我还从未见过公子这样听话过。”说完话,两人都忍不住痴笑出声。   诗诗叹了口气道:“要说公子也是可怜人,仙草化形注定没有亲族,也无人可信,这些年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还好现在有小姐,还有端木老祖。”   纹铄化作的清风顿了顿,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外飘去。   两个侍女互视一眼,青青蹙眉焦急道:“怎么办?都按老祖安排的说了……”   “别急,老祖自有办法。”诗诗说完便示意她禁声。   纹铄将将飘至中庭,便听主屋处一阵嘈杂,驻足细听,有一个女声,因为声音有些尖锐,所以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快叫老祖来,公子的伤势又加重了。”便这一句让四周更乱起来。纹铄的心跟着猛地一揪,人便立在那里,再无法动弹。   “四处寻不到老祖,这可怎么办?”几个侍女,慌作一团。   纹铄双手掐诀,撤去了隐身,低头见自己穿戴还算整齐,便快步向主屋走去。   “小姐。”几个侍女见了纹铄如见救星,急急上前行礼道:“公子不知为何突然伤情加重,吐了两口血,昏了过去。”   “去准备些温水。”纹铄边向里行边吩咐道。   “是。”一众侍女见纹铄神色平和,也跟着镇定下来。   纹铄进了主屋,果见不周昏睡在榻上,脸色雪白,榻旁还有一片未及清理的血迹。她急忙跪坐到榻上,以手抚上不周的额,只觉手下冰凉,全然不似还有生机的样子,顿时心中一沉。她略一犹豫,便自乾坤袋中取出一颗丹药,放入茶碗中化开。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将他扶起来些。”   那侍女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道:“小姐恕罪,公子从不让外人近身,婢子不敢。”   纹铄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道:“快起来,不为难你便是。”她只得将碗递给侍女,自扶起不周让他靠在身上。   那侍女也极有眼色,忙取了银勺来,跪坐在榻边,将药碗捧高,方便纹铄给取用。纹铄接过小勺一点点将药喂给不周,好在他还能吞咽,药喂了进去虽然人还没醒,但脸色已好看了许久,身上也不再那样冰冷,纹铄才放下心。又命人拧了温热的帕子,学着母亲照顾自己的样子,给不周擦了擦脸。   “都下去吧!”纹铄见几个侍女吓得不轻,温声叫她们先去休息。   几个侍女恭声应喏,动作轻快的将房里收拾妥当,纷纷退了出去。   纹铄仔细看了看不周,见他呼吸平稳,才将人扶躺在枕上,自己抽身出来。待在榻旁坐定才松了口气,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便觉得这男人好看得过分,当时还在心里暗暗拿他与洛神相比较。如今看来还是那样好看,只是在他不睁眼的情况下,他的眸带着冰冷与与极强的煞气。纹铄调皮地轻触不周卷翘的长睫,想他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此时若不欺负他便再没了机会,这样想着便又戳了戳他的脸。   “铄铄小姐。”不知何时端木已悄悄行至榻旁,纹铄玩得正开心,被他一声轻唤吓得微微一颤。   “吓着小姐了。”端木连忙一礼。   “前辈。”纹铄起身还礼,双颊已然红透。   “不敢,不敢,小姐若定要唤老奴前辈,反倒叫老奴惶恐。”端木道。   纹铄笑笑,调皮道:“我听她们可都唤您老祖来着。”   “痴长些年岁罢了,老奴奉公子为主,公子待小姐如至亲,小姐便也是老奴的主人。”端木极认真地道。   纹铄嘟了嘟红唇,想起不周见到她时那欲杀人般的眼神,喃喃道:“他待至亲也太坏了。”   “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得久了,自然变得冷酷、冷漠,但主人对小姐的心意,难道小姐真的看不出来吗?”端木涩然道。   纹铄默然,想他伤得那样重,还将灵力耗损在为她疗伤上,当时那情形竟像是不要命了一般,虽是堵气,可依然让她的心大受震动。待纹铄在端木的话中回神时,端木早已悄声退了出去。她才想起自己沐浴出来,还未将长发弄干,实在有些失礼。她将长发拢在一起,轻轻一抖,长发如瀑飞扬开来,竟是一点水珠都没有了。本想将长发束起,床上的不周突然动了动,纹铄急忙上前。   “铄铄……”他的声音很小,只是在呓语,可夜已深没什么动静,纹铄还是听得清楚,不由心中轻轻一荡。他总是那样冷漠,都不曾好言好语的与她说过话,可原来他在梦里是这样轻轻唤她的名字。   这一夜,纹铄一直守在榻边,随时查看不周的情形,直到天色微曦,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纹铄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睡在不周的榻上,薄被上面带着淡淡的甜香像是人参,正是不周身上特有的味道。纹铄猛地坐了起来,脸上似有火烧一般。   正坐在椅上看书的不周听见动静抬眼看去,见那小小的人儿,长长的发披散两旁,眼中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雾气,双唇微张,两颊酡红,娇艳不可方物,一时间也怔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将视线调开,淡淡道:“你醒了?”   纹铄忙掀开被子下床,见自己的绣鞋放在榻边,也不知是谁给她脱的,只红着脸将鞋子穿好,问道:“你可好些了?身上有伤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嗯。”不周冷冷应了一声,见她眼下有明显的青影,便道:“若没睡好,就再多睡一会儿。”   “不了。”纹铄哪肯再上不周的榻,只道自己有些饿,待回房用了早膳再说。   不周却直接叫人上了早膳,粥、点心、小菜,各种样式摆了个满桌。纹铄有些好笑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吃吧!”不周说着当先坐定,动起筷来。   纹铄倒是愣住了,她知道像不周这样已修成神的,是早就辟谷了的,像她母亲与两位哥哥,虽然每日里关注她的三餐,却不曾与她同桌而食过。他们最多也不过用些水酒、灵果罢了。   不周扫了纹铄一眼,她才回神拿起筷子,挑喜欢的吃了起来,边吃边看着不周,见他小口小口的用着素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优雅之态,却是难掩苍白的脸色,心想着这人明明昨夜里还伤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还强撑着起来。   不周见纹铄不住地盯着自己瞧,唇微微勾起,眼中的寒意冰消雪融一般消失不见,只有深深的绿似一汪碧水,荡着浅浅的涟漪……    ☆、第25章   莫儿站在酆都城的主殿内,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免得给本就处在暴怒边缘的紫微帝君添堵。她自得了紫微帝君的消息,便在木恩将军的陪同之下急急从中天赶来,可到了酆都城方知小姐竟被恶人掳了去。她家小姐身份尊贵无比,是元君娘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是让娘娘知道了……   “英莫,你先在酆都城住下,洞渊天女的事,不得说与他人知晓。”勾陈见莫儿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吩咐她先行退下。   “是。”莫儿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紫微,你也别心急了,好在带走渊儿的是端木,想来不周不至于伤害她。”勾陈劝慰道。   紫微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烦闷,双颊紧绷,几欲发怒。   “帝君,洛神在外求见。”此时天猷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叫她滚。”紫微突地将几上的茶杯掷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茶杯摔得粉碎。   “是。”紫微的性子向来内敛,此时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就连天猷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苦着脸急急应喏就要退下。   “慢着。”勾陈将人拦住,道:“去告诉洛神,就说紫微帝君有急务处理,没空见她。”   天猷迟疑了一下,抬眼瞄了紫微一眼,见他没反对才又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勾陈凝视着紫微,神色严肃道:“外面风言风语传得越发厉害,看来他们是要有所动作了。大巫退隐十万余年,虽说不可能恢复鼎盛时期的样子,也是不可小觑的。若是他们与妖族联手,必成中天大患。”勾陈顿了顿,:“你当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亦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如今渊儿被端木带走,也许是一件好事……”   “大哥……若是母亲知道了……”紫微惊。   “先瞒母亲一阵子。”勾陈道:“但凡事情涉及小妹,你便全失了分寸,当年母亲要给小妹取个乳名,那小小的婴孩自己开口说出‘纹铄’两个字来,那时你就当知会有今天。”   “纵然她说出了‘纹铄’二字,我也一直希望她不是……直到不周找上门来,才知当真是天意不可违。”紫微被勾陈挖出了心事,竟生起一丝茫然之感。   “她是我们的妹妹,我们自当全力护着她,可她与不周之间,要她自己去……”勾陈道   “是……”紫微长吸了一口气,道:“只是我看不周似无意统治妖族。”   “但是端木有,不周沉睡的这万年里他都做了什么?现在他已经有了极强的势力。”勾陈道。   “恩。”紫微略一沉吟道:“渊儿传回消息说自己很安全,并没有提起洛神,看来她对洛神似也起了疑心。”   勾陈一笑,道:“小妹的性子虽恬淡却是极聪慧的,只是她并不说破罢了。我看这事你也别急着迁怒洛神,她也只能做些小动作,是你太冒进了。”   紫微认错道:“大哥教训的是。”   *****************   端木进到主屋时,见不周与纹铄正一道用早膳,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人已经进来,就是现在退出去也是惊动了二人。   “端木。”纹铄记得昨晚说过的话,不再唤他前辈,见了人来却自席间起身,道:“灶上的粥做得不错,端木可用过早膳,不如一起用些?”   “他辟谷。”端木还未说话,不周便冷冷地甩来一句。   端木扫了不周一眼,见他黑着一张脸,忙道:“大小姐真是折煞老奴了,您快坐、快坐。”   纹铄见自己一起身,端木便躬下身去,只得坐了回去,便听他道:“老奴来只是想告知小姐,小姐要老奴传的消息已经传到,小姐不必再为此事烦心。”   纹铄听到这话有片刻的失神,端木忙岔开话题道:“公子的伤一直不好,老奴想要为公子疗伤,公子却是不肯。”   纹铄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不周,见他阴沉着脸坐在那似没听到一样。回头又看了看端木,端木则是面现焦急,不由失笑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纹铄的话刚说完,端木就觉得四周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些,顿时将心提了起来。便听纹铄接着道:“平白的让人担心。”四周的温度似又回暖过来,端木的心也跟着放了下去。   端木自觉自己无法再在这房里呆下去,他年纪大了,这心忽上忽下的实在受不住,纹铄却丝毫没有感觉,只道:“用过了早膳便让端木给你疗伤,不可以耍脾气。”   不周没有同意,但用过了早膳,端木的手搭上他的腕时,不周却没有像每次一样甩开。纹铄在旁边看着,唇角微微上翘,见二人闭目准备开始疗伤,便幻了一把古琴,平静一下心绪弹奏起一首有助凝神的古曲。不周的伤很重,勾陈与紫微的连击威力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只是不周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让大家以为他的伤并没那么重。端木的灵力进入不周的体内,便有无法寸进之感,只得减弱了灵力一点点的修复受损的筋脉。   纹铄将曲子弹了两遍,就停下来担忧地看着两人,伤得越重,疗伤自然越加困难。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不周突地睁开眼,见她的眸满含忧色,将手一抬对端木道:“哪里有那样麻烦,今天先这样吧!”   端木还待说什么,见不周扫过来不善的目光,只得将话又吞了回去。想着确是急得不的事,也就顺着不周的意思告退出去。   “你的性子怎么这样急,连疗伤都不耐烦。”纹铄蹙着眉道。   不周听她这样说,脸色便沉了下来。纹铄才想起他的性子不仅急而且坏,自己大概是将那两个侍女的话听了进去,才会这样‘恃宠而骄’的吧!想到这词,纹铄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忙低下头去,咬了咬唇道:“你定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我想去洗漱一下。”说完话不等不周回应转身向外走去。   “铄铄。”不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纹铄倒是第一次在不周清醒的情况下,听他喊自己的名字,任他拉着自己,垂眸等着听他想说些什么。等了半晌却不见他的下文,奇怪的抬头去看,只见他正低头注视着自己。   不周见纹铄抬起头才道:“我给你梳头吧,你以前最喜欢我给你梳头。”   纹铄从来没想过,一天的时间可以过得这样安静,不周给她梳了发辫,还是上次在昆仑山时梳过的样子,也不知是不周喜欢的,还是以前自己喜欢的。纹铄觉得虽然不周身上有伤,但是闷在房里也不好,便提议出去走走,不周就带着她在园子里转了一转。这处园子昨儿见还开着大朵大朵娇艳的牡丹,一派繁华富贵的景象。今天园子里开的处处都是夕雾,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动的手,或是什么时候交待下去的,这里毕竟是凡间界,灵力受到一定的限制,这样大费周章反倒让她不好意思。   不周所居的主屋旁有间极大的书房,各种藏书应有尽有,那些纹铄只闻名没机会得见的孤本暂且不提,便是各种□□就足以让她惊得目瞪口呆。本想挑一本拿出来看看,却被不周狠狠地瞪了一眼,想起在中宫时大哥也看着她,不让她乱读书,一时心里又是五味杂陈。   白日里一切都好,可到了晚上不周的伤势就又加重起来,纹铄见他脸色灰白、时睡时醒的样子哪里放得下心,只得守在榻旁。之前给不周用的药是她上次被蜃龙所伤后,涂山修在师父的丹房偷的,虽然品质不错,但并不适合不周。端木拿来的新药她闻了一下,丝毫不比自己的差,不由在心中暗暗纳罕,这么好的伤药不早拿出来用。端木若知道纹铄的想法定会大呼冤枉,他把伤药拿出来也得这位祖宗肯用才行啊!   因着昨日里就没睡好,半夜里纹铄便迷糊起来,半睡半醒间觉得有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她身子本就较弱,连熬了两个晚上此时精力实在不济,挣扎半晌终也没醒过来。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那感觉温暖、安全,让她睡意更浓,只这怀抱很快就离开了她,让她心中好生失望,纵然睡着也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待第二日纹铄睡醒,已是巳时中,只是窗与帘皆都挡着,房内的光线很暗,才睡得这样沉。她迷蒙睁开双眸,就见不周正睡在她的身侧,而自己的手抓着他的衣角。   不周向来浅眠,纹铄稍有动静他便醒了过来,轻声问道:“你醒了?可睡得好?”声音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全没有了平日的冷漠。   “嗯……”纹铄窘得将脸埋在被子里,却又闻到那淡淡的甜香。竟是避不开他的目光,避不开他的声音,也避不开他的味道,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住无法脱身。   “别把自己憋死了。”许是一夜好眠,不周的心情相当好,开起玩笑来。   纹铄却突地恼怒,都是这个混蛋让她处于这样窘迫的境地,她手上连连掐诀,自不周身边遁了开去。不周见此并不阻拦,只终没忍住大笑出声。   守在房外的侍女面面相觑,互相递了眼色,分出一半的人来跟上纹铄,另一半进房服侍不周洗漱。也有机灵的小侍女跑去跟端木报信,说说今早的见闻,但她会怎么说就不得而知了……    ☆、第26章   伏羲剑在纹铄的手中化成一道蓝色闪电,急速往来间光芒闪烁飘忽不定,她已将不周相传的这套剑法练得纯熟,可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回想着不周那日使剑时的身法,沉下心来慢慢琢磨,想了半晌也是不得要领。不由泄气的想,她的修为这样低,纵然这剑法精妙,也无法弥补先天不足。遇上了九凤那样的对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周的书房里倒是有些□□……   “小姐,已经练了快两个时辰,该歇歇了。”诗诗端着茶盏缓步走来,见纹铄仍在练剑有些担忧。端木老祖将她与青青派来服侍小姐时便有交待,小姐身体较弱,平日里定要好生注意饮食起居。纵然老祖不说,她与青青又怎么敢怠慢,那可是公子心尖上的人,她们将来的女主人呢!初时两人处处小心翼翼,恐惹了小姐不快,知小姐是喜静的性子,说话都要轻声些。可渐渐的两人发现,这位小姐虽不大爱言语,却是极和善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逐渐恢复活泼、好动的本性。   纹铄将伏羲剑收回,接过茶喝了两口,便问:“公子在做什么?”   诗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公子亦问起小姐,端木老祖刚派人来问。”偷眼看了看纹铄的神情,见她没有不悦之色才道:“公子与小姐真是心有灵犀。”   纹铄面上一红,嗔道:“平日里纵着你们,胆子这样大竟敢拿小姐打趣。”   诗诗敢忙告了罪,抿嘴一笑道:“端木老祖正给公子疗伤,老祖交待说,小姐若是无聊,可让奴婢们陪着小姐出去走走。”   纹铄心中一动,她虽已身处凡界,但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处院子里的侍女、侍卫身上都是有灵力波动的,可见都不是凡人,她来了几日竟是一个凡人都不曾见过。诗诗说,她们身处一处凡界的京都之中,她倒很想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样子。   “小姐,咱们出去转转吧!”诗诗眼中满含期望地道。   “好。”纹铄点点头。   纹铄这一点头,里里外外的侍女、侍卫全部忙碌起来,准备车马、随行护卫及各种用品。纹铄不喜兴师动众,吩咐下去叫一切从简,这才没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当她着一身杏色长裙,头带帷帽自府中侧门行出,见等待在门外样式普通并不如何打眼的马车,满意地点点头。回首间才看清自己所居之处,门楣上朱漆匾额上书“周府”二字,不由一笑。   纹铄并不觉得这马车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可在普通人眼中,这马车虽没什么特别华丽的装饰,却已足够气派。由于春日里阳光明媚,温度合宜,又为方便纹铄观赏街中人、物,马车四周的帷幔都是掀起的。街上行人见车中坐的是三个女孩子,一众身材高壮的护卫随侍左右,哪里能不多看几眼。   车夫似乎对此处地形极为熟悉,转过几条街便行至一处极为繁华的街道。四周不仅酒肆茶楼、商铺林立,更是不乏各种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各种小吃食、新奇的小玩艺。纹铄命车夫停了车,带着诗诗、青青步行进入人群中,护卫见此并不煞风景的紧紧跟随,而是远远地注视三人。   诗诗、青青二人似乎对这样繁华、热闹的街道也有些陌生,但比纹铄要强上许多,见到卖胡饼的小摊还知道要用银钱来买。纹铄将胡饼拿在手中,哪里好意思当街来吃,却见诗诗、青青两人眼巴巴的看着,只得好笑地咬了一口。麦香、肉香、椒香、酥油香便同时传入口中,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吃,你们快尝尝。”诗诗与青青对视一眼,也吃了起来,都是连连称赞。   三个女孩子,两个水灵灵、娇俏俏的,一个明显是个小姐,虽头带帷帽,却能看出身形高挑婀娜,哪里能不招人眼目。一路行来,走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有些无聊的更是跟在她三人身后如同护卫一般。   纹铄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蹙眉向诗诗小声问道:“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青青调皮道:“他们见小姐漂亮,想多看几眼。”   纹铄好笑地嗔了她一眼,抬头见右侧有间极大的商铺,逐带着诗诗两人进了商铺内。   “小姐是想选购些首饰还是香粉?”店家略一打量进门的三个女孩子,见她们衣着样式虽简单质地却极是上乘,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忙将人迎至二楼雅间命人上了茶水。   “首饰、香粉都拿些来看看。”纹铄尚未开口,诗诗便说道。   那店家应了一声,忙打发人去取,自己却留在雅间内与纹铄三人聊起现今京城内流行的首饰、衣着,说着不由再次打量三人,尤其是为首的纹铄。现金京城盛行奢华之风,这位小姐通身上下没什么饰物,服饰也很素雅,倒不像是京城人士。纹铄亦打量这店家,见他四旬左右的年纪,着一身藏青色圆领袍服,面色和善举止文雅,顿时对凡人大生好感。   待首饰、香粉送上来,真真让人大开眼界,步摇、翠翘、臂钏,各种样式。铅粉、紫粉、珠粉、檀粉,各种味道。诗诗不让他人近纹铄的身,自取了香粉打开盖子,一一捧到纹铄面前请她赏闻。纹铄只看了两样,便摇了摇头,莫说她平日里不喜用这些东西,便是用,这脂粉的味道也实在太重。至于首饰却觉样式很新颖,在中天时身上所带的饰物一般都有特殊的作用,就像姬潇尘送她的蜃龙发簪,倒是很少有哪位神将法器炼制得特别别致的。   纹铄所带的帷帽虽然轻薄,长度也只及下颚,但到底不太方便,她随手将帷帽摘下置于一旁,却让那店家猛地瞪大双眼。他经商二十余年,由店里的小伙计到今日的掌柜,却是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饶是他早已练就了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能笑脸相迎的本事,此时也是倏然变色。   纹铄选了支蝴蝶发簪插在了发间,她微微一动,蝴蝶的翅膀便要颤上一颤,如同要振翅飞走一般。纹铄让诗诗、青青亦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首饰,两个小姑娘也没客气,谢了赏便挑选起来。店家见纹铄对侍女出手都这样大方,不由心中暗暗猜测她的身份。   女孩家挑选首饰最是费时,纹铄也不在意,用了盏茶便支肘趴在窗边看向外面的行人。这些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锦衣玉带,有的破衣烂衫,各种形貌,在纹铄看来要比那些首饰更有趣些。纹铄唇边荡起一抹微笑,却突地与一位策马过街的公子四目碰个正着。   纹铄微微一怔,那男子着一身月白色袍服,腰束缀着明珠的银丝带,脚踏羊皮莽纹靴,头上以玉簪束发,一双明眸如星子带着三分暖意。这人的气息很特别,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之感。那男子无意间抬头,见到纹铄亦是一怔,当真是惊鸿一瞥过目难忘。他急急一勒缰绳,马儿停在街前,他便仰着头痴痴望向那处阁楼。   “公子?”李晋身后的一名随侍见状,奇怪地抬头向上看去,却并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恩。”李晋淡淡应了一声,道:“过两日便是十二妹生辰,咱们去奇芳阁看看,给她选件首饰。”   那随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道:“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回头让他人知道……”   “啰嗦。”李晋冷冷丢下一句,当先下马向奇芳阁走去。那随侍无奈,只得快步跟上,进门时亦不忘向散在各处的护卫暗中打了手势。   纹铄仔细思量,依旧想不出那男子的气息为何熟悉,便将之抛到脑后。待诗诗二人挑好了首饰,付过银钱往楼下行去,刚至一楼就见店中伙计正向一位公子推荐一支步摇,那公子手中拿着步摇,眼睛却向楼梯处望来,显是听见了脚步声。   “这位小姐头上的发簪倒是精致,不知你们店里可有?”李晋见纹铄下楼,手往她发间一指道。   “哎哟,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发簪正是小店的,却是唯一一支被这位小姐买了去,公子不如再看看别的样式?”那伙计回头向纹铄方向看了一眼,半晌没回过神,陪着纹铄三人下楼的掌柜见状上前,赔着笑脸道。   “哦?”李晋凝视着纹铄道:“这支发簪极美,本公子喜欢,不知小姐可愿相让?”   “我夫人即喜欢,自没有随意相让的道理。”还未等纹铄说话,店铺外再度走进两个人,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衫,身形修长,如墨的长发以玉冠束起,眉宇之间一股冷肃之气,让人望之生畏。身后一名老者,年约六旬上下,微微躬着身,笑容和煦给人亲近之感。   “公子,老祖。”诗诗与青青见到来人,连忙见礼。   “不周……”纹铄走上前,轻轻扯了扯不周的衣袖,这位爷的性子她知道,她可不想自己第一次出游就闹出乱子来。   不周待纹铄靠近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向李晋道:“还有事吗?”   李晋身份贵重,虽见纹铄貌美,但美人即已为人妇,他自然不会再做他想,极有风度地向两人拱了拱手道:“是在下冒失了。”便带着侍从离去。   纹铄脸色通红,自不周怀中挣脱出来,垂头不语……    ☆、第27章   不周带着纹铄自商铺中走出来,马车已在外等候,散在各种的护卫也都各归其位。李晋遥遥向这里看了一眼,对身边的随侍道:“叫人去查查,他们什么来历。”那随侍应了一声,忙向暗处打了手势,招过人来吩咐下去。   不周率先进了马车,纹铄却迟疑了一瞬,自上次在不周的榻上遁走,她便再没有单独与不周相处过,每次去见他总是带着诗诗、青青两个小丫头。最初时这两个丫头还总是借故离开,后来发现只要她们俩自主屋离开,纹铄便也向不周告辞。没有办法只得充当两只花瓶,站在不周与纹铄之间。不周当然也看出纹铄躲着自己,却也不与她计较,只今日她再没什么理由不与不周同车……   纹铄在诗诗、青青的虚扶下登上马车,稳稳坐在不周的对面,却是一直垂着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心中暗恼他刚刚竟揽着自己的腰,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他夫人。   “这位公子是你二哥留在凡间的一丝血脉,本与你有缘,你遇见他也不足为奇。”不周见纹铄垂眸不语,率先开口道。   “我二哥?”纹铄果然惊讶地抬起头。   “恩。”不周见纹铄提起紫微时,眼神晶亮的样子心中略有不快,淡淡道:“紫微入世修行五十年,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只没想到就是这一处凡界。”纹铄道。   不周唇角邪邪地翘起,道:“他也定想不到我们在这里。” 纹铄顿时无语,不周继续道:“你二哥在这处凡界是至尊帝君,后宫后妃无数,生有十四位皇子,二十一位公主。只可惜女子尚好些,男子恐怕命运多舛。”   “为什么?”纹铄有些回不过神来,讷讷地问。   “因为你二哥虽然转世修行,但能成为他的子嗣必有极大的福泽,若福缘不够恐这一生难以平安度过。”不周道。   “那怎么办?”纹铄问。   不周冷哼一声道:“这是天意。”   “那他呢?”纹铄想着那个英姿勃勃的公子,心中略有些不忍。   “帝位总要传承,受紫微的余荫还算不错。”不周道。   纹铄才恍然道:“他是凡界的帝君。”眼珠转了转,好奇道:“那我二哥的王后是什么样的人?”   “知书达礼,谦恭温良,当朝将军幼女,为他育有三子四女。”不周道:“除了这一位,还有许多宫妃,有前朝公主,还有饱读诗书的才女,都极得他的宠爱。”   纹铄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道:“一点都不像二哥,二哥他……”说到这里却突地顿住,想到洛神心绪有些烦乱。   不周见她神色,蹙了蹙眉脸色冷了下来,纹铄因为有心事也没发现他的异样。两人再未交谈,回到府里便各自回房休息。诗诗、青青服侍纹铄用晚膳,她却没什么胃口,因在街上贪新鲜用了些胡饼,现在并不饿,随意吃了两口便叫撤了下去。   “小姐要去公子处走走吗?”青青问道。   因着每日里用过晚膳之后,纹铄都会去不周那里坐坐,所以青青有此一问。纹铄却觉两人刚刚分开,此时心情也不大好,便有些懒懒的不想动。只道:“我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你们都去吧!”诗诗、青青这两日对纹铄多少也有些了解,知她这是想要独处,乖巧应喏退了下去。   纹铄见天色也已不早,想着不会再有人前来打扰,便自乾坤袋中拿出一本书来,倚在榻旁细细读了起来。边读边研究书上所画手印,因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书籍,记载并不如现今的书简单易懂,读起来略微有些吃力,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许久。   “怎么将人都打发出去了?”纹铄看得正认真,不周的声音突然自门外响起,在纹铄愣神之间,人就已进了内室。   纹铄顺手将书放入枕下,起身道:“白日里玩得久了有些累,想早些休息就让她们都退下了。”说着亲自倒了茶给不周道:“你身上有伤,这样晚了还不休息?”   不周接过茶杯,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纹铄,道:“你不是也没睡?”   纹铄笑笑道:“这一会儿却又没了困意。”   不周低头饮了口茶,问道:“在看什么书?”   纹铄道:“上古人物传记,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拿来我看看。”不周放下茶杯,状似随意道。   纹铄僵了僵,强笑道:“你怎么跟我大哥似的,看什么书都要过问。”   “拿来。”不周的眼眸突地锐利起来,眸色渐渐变淡。   纹铄僵立片刻,终是无法在他强大的势面前安然处之,只得将枕下的书抽出,硬着头皮递到不周面前。不周接过书看了看,突地一掌拍在桌上,整个木桌顿时化为粉末。纹铄惊得缩了缩肩,又有那种转身想逃的冲动。   “你竟敢……”不周大怒,空气中的灵气剧烈波动起来。   “我只是好奇,随便看看。”纹铄被不周的怒火吓得脸色惨白一片。   “公子……”感受到灵气异常波动的端木快速赶到,见不周怒极,怕他伤到纹铄连忙上前。   “公子……”本就守在外面的诗诗、青青等一众侍女亦快步跑了进来。   “你看这是什么?”不周将手中的书向端木扔了过去。   端木伸手接过,仔细一看亦是大惊失色,这是一本上古□□,记录一种如何瞬间以血祭之法获得强大力量,与对手同归于尽的禁法。这禁法固然厉害无比,纵对手是紫微那样级别的帝君也足以将之重创,但施法之人必全身血力枯竭瞬间身死。这样伤人更伤已的术法早已被禁,只不周的书房里藏书甚众,被纹铄无意中发现,想起那日端木提起伏羲后人之血能破上古凶兽封印的话,才想拿起来看一看……   端木尚未回过神,手中的书便自燃起来,森白色的火焰燃烧之初,空气中的温度便遽然下降,端木知道厉害,快速将书籍抛到远处,以免哪个倒霉的受了池鱼之殃。   “你们都出去。”不周语气冰冷,端木知他已怒到极点,忙摆手叫侍女们退下,自己却留了下来。   “你也出去。”不周继续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波动,却是冰寒异常。   端木瞄了眼不周的脸色,知道已不可违,只得先行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我……我也没有真的想要用……”四周安静下来,纹铄更是害怕,讷讷地解释道。   “书房里那么多书,你单挑这一本来读,你说你没有真的想用?”不周冰绿色的眸盯视着纹铄。   纹铄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不周更怒,道:“你怕吗?这样厉害的禁术你都打算一试,你怕死吗?”   “怕。”纹铄长叹一声,终于坚定地道:“大巫冲着我而来,我没能力保护自己,但如果,真的情势不可逆转,至少我要让自己死得其所。”   不周的身形突地晃了一下,像是不能自持,纹铄连忙上前想扶住他的手臂。不周却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看蛇蝎一样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不如让你死在我的手里,这样我的心中便再无挂碍。”   纹铄心中一突,却是缓缓地道:“以前的事我都已不记得,现在的我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我母亲是斗姆元君。”她的语气中有着少有的傲气:“大巫若想用我的血破封印,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我再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碰你,不管是大巫或是谁,为什么不肯信我?”不周钳住纹铄的下颚,迫使她抬头面对自己。   “因为上古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想要对抗中天唯有巫妖连手。”纹铄咬牙道。   “是谁告诉你这些?”不周眼神有一瞬地闪动。   “我说得不对?”纹铄眸光灼灼,凝望着不周。   “原来你自始至终都抱着这样的念头。”不周突然松开纹铄,惨笑一声,唇角竟溢出血来。   “不周……”纹铄惊得瞪大了美眸,想到他身上还有伤,暗自责怪自己。想上前去,又想着他现在正恼着自己,慌忙间只得向外喊道:“端木……”   “公子……”端木怕出事,本守在门外,听到纹铄的声音瞬间便闪至眼前,见不周伤势加重,忙上前扶住他。右手搭上他的腕,想以灵力控制伤势,却毫无意外的被不周甩开。   “我现在有伤在身,你为什么不试着杀了我一了百了?”不周看着纹铄,语气中满含悲凉,随即又像想起什么,道:“我忘了,还有端木,你若杀了我,便是逼端木与大巫联手。”   纹铄满面茫然,如果大哥的意思不是让她想办法阻止巫妖联手,而是让她相办法杀了不周,她会不会那样去做……   “公子,小姐绝不可能做出对公子不利的事。”端木的语气却是极坚定的,有着纹铄都不以为然的坚定。就像那天他对纹铄说,无论什么时候,在何处情况之下,不周都不会伤害她一样。   不周是冷笑道:“端木你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纹铄,她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是中天的人。”    ☆、第28章   纹铄不知那是哪里,像是一片深蓝的海洋。一身青衫的不周怀中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容貌与自己有八分相似,可她的胸口处却已没了起伏,显是受了极重的伤害,生死不知。不周的眼中满是悲伤与绝望,仰天一声怒吼,声音震动四方,深蓝色的海洋被这一股音波冲击得灵力四散。   纹铄像是被这股巨力击中,整个人猛地弹坐而起,才意到识竟是做了一场梦。这梦极短,却异常真实,像是她就在一旁看着一切发生。她环着双膝失神半晌,最近睡得一直不好,各种梦境及突然闪现自脑中的片段让她头痛不已。她走下床来将窗子推得大开,天上明月高悬,她却再无困意。   “我与他早年相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渊儿与他毫无关系,他绝不会费力前来。当年紫微将渊儿自荒漠抱回,天君便对她身世存了疑虑。”   “端木你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纹铄,她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是中天的人。”   纹铄忽地心绪烦乱,身形一闪人已到了院子里,抬手招出伏羲剑,抖手间便有一股剑气出体,直直击在一旁的杨柳之上,大树被齐腰斩断轰然倒地。纹铄却未收手,隐现蓝光的伏羲剑在她手中,如同极速闪电,闪烁飞舞间空中的灵力被搅动得剧烈翻滚。   本守在纹铄外间,已甜甜入睡的青青快步跑出,见到眼前景象惊得睁大了双眼。守在不周身边的端木也被这股波动惊动,快速出现在院子里。四周狂风乱舞,草屑横飞,待一套剑法舞毕纹铄收了剑,才感胸中的窒闷之感稍缓。   “小姐好剑法。”端木率先称赞道。   “端木。”纹铄勉强抿唇笑了笑。   端木摆手挥退了青青,看着纹铄缓缓笑道:“这套剑法本是主人为小姐所创,名唤墨云。使这套剑法之人越是情绪翻涌,越是能发挥出剑法的威力,由此可见小姐此时心绪不宁啊!”   纹铄蹙眉道:“他为我所创,为什么要创这样奇怪的剑法?”初识这套剑法只觉精妙,却是越练越不得要领,此时才知竟还有这样的蹊跷。   “因为小姐是女娲娘娘的女儿,性子也如娘娘至纯而宁静,主人……他怕小姐终有一日,如女娲娘娘一般成圣。”不周道。   “我?”纹铄不以为然,成圣离她实在太遥远了,那是父亲尚做不到的事……   “小姐重伤之前已有准圣之境。”端木道。   纹铄蓦然想起伏羲曾说过的话,暗自思忖难道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她苦笑道:“你们都不肯跟我说起从前的事,怎么现在又肯说了?”   “以前的事对小姐来说毕竟陌生,若是猝然提及怕小姐不能接受。当年小姐就是喜静的性子,虽然是妖神却很少有人知道小姐的名号,但不周妖神神后大家是都知道的。”端木深深地看着纹铄,语出惊人地道。   “神后?”纹铄果然被惊住了。   “主人在小姐的灵体已无生机的情况下,以通天灵力将小姐一丝残魂封印于法阵中,期待着小姐有一天能醒过来,但是小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没人能知道。没有小姐的世界对主人来说是虚无的,这十万年公子沉睡了四次……”端木轻轻一叹,接着道:“在小姐苏醒前,主人再度沉睡整整一万年,这才错过小姐出世,让紫微帝君提前找到小姐。”   “为什么二哥能把我带出法阵?”纹铄记得紫微有提起过,法阵并不阻拦他将自己带走。   “后来主人与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那法阵出自女娲娘娘之手,集天地灵气与星辰之力,紫微帝君乃众星之主,于法阵有天然的联系,这……或许是天意吧!”端木仰天长叹。   “我体内大部分的灵力是依然没能苏醒,还是被封印着?”纹铄继续问道。   “小姐?”端木微惊。   “又不想说了?”纹铄的眸突然变得锐利,问道:“我与大巫有什么仇怨以至不死不休?我父亲因何陨落与大巫可有关系?”   “小姐……这些,老奴并不知……”端木道。   纹铄脸色一沉,掐了疾风咒向东疾飞而去。   “小姐……”端木掐诀欲追。   “不必追了。”不周的身影突然出现,吩咐道:“派人远些跟着,看她与勾陈是如何联系的。”   端木应了一声,忙遣了人远远地缀在纹铄身后,才回头道:“小姐苏醒不过千年,有什么事公子还要慢慢来才是。”   “她竟然信了勾陈的。”不周喃喃道。   “照老奴看这一切都是天意,十万年小姐都不曾苏醒,公子都已经绝望了,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在不周山沉睡不醒。若公子如前几次一般,陪在小姐身边也就不会让中天钻了空子。”端木道:“小姐苏醒以后,便由斗姆元君养大,自然把自己当成元君的女儿,两位帝君的妹妹,这是无可厚非的。小姐现在处于稚龄,公子当多让着小姐才是。”   “她怕我,端木,她怕我。”不周冰冷的眸有一瞬的空洞。   端木吓了一跳,忙劝慰道:“小姐当年伤得太重,能苏醒过来已是不易,依老奴看,现在倒像是有些先天不足的样子。要说以前小姐性子虽静却太好强,知道伏羲大帝死于大巫围攻之下,立时便杀上的蛮荒星域,连公子都不肯等,若非如此又怎会……”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不周突然道。   “公子即知道错了,现在更当好好弥补才是。”端木顺势道。   纹铄烦躁之下出了周府,却没有就此不回去的打算,所以并未飞得太远便现出身形。环顾四周发现竟是奇芳阁附近,白日里繁华热闹的街道,此时却是空落落的一个人影也无。月光皎皎,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纹铄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在街道上慢步。她步子时缓时急,眼神有些茫然,显是被端木的话搅乱了心神。   “前方什么人?”前方突然出现一小队人马,除了被簇拥在中间的锦袍青年,个个都是甲胄鲜亮,高头大马。因着已是宵禁,街道上并无往来行人,这队人马行得极快,却有当中一人眼尖,远远便看见纹铄身影,高声呵问。   纹铄怔怔地望着快速奔来的这队骑士,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转眼间人马已至近前,那被团团围住的锦袍青年,率先拉住马缰,有些惊诧地道:“小姐怎地一人在此?”   纹铄才看清来人,竟是白日里见过的公子,此时他被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当中,身后更有将士因着道上突然出现陌生女子而心生警惕,右手已悄悄按住腰刀,若有变故立时抽刀杀人。这些人都是手上有过不止一条人命的武将,身上煞气腾腾,纹铄不自觉地就向后退了两步,眼中亦有戒备之色。   李晋连忙向后挥了挥手,令众人向后退去,自己却翻身下马向纹铄行来。   “公子不可……”众将急忙齐齐翻身下马,当中一人拦住李晋悄声道:“这女子有古怪,公子当心。”照说此时已经宵禁,无事在街上游荡是要被衙役抓进大牢的,纹铄出现在此本就古怪。再看她的容貌又是倾国倾城般的美貌,更让人心中隐隐生出不安来,若不是她身上清圣之气不减,倒容易让凡人误以为是半夜里出没的鬼魂。   李晋自也察觉异样,却因年轻并不畏惧,反倒生出这女子若真的为他而来也不错的奇怪念头。他摆了摆手,不介意地依旧前行,众将却不肯他冒险步步紧随。李晋无奈只得停了脚步,问道:“小姐深夜独自一人,可是遇到什么麻烦,或可与我说说,也许有能帮得上小姐的地方。”他虽居上位,但到底年轻,神色中没多少锐利,倒是极温和地。   纹铄本就对他有亲近之感,此时听他这样一问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也不答话只低下头去。   李晋见此脸色一寒向两侧呵斥道:“都退下。”   众将皆不情愿,但见他神色亦不敢多言,怎么说对方终也只是个女子,最大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便也不再阻拦。李晋行至纹铄面前,更觉眼前女子艳光逼人,眉尖轻蹙间便让人生出无限怜惜之感。她着一身象牙白的衣衫,看起来应是家中常服,长发更是半梳半披像是仓促起身没来得及整理。   李晋想起之前随侍前来回报,与她一起的男子虽然气度与样貌尽皆不凡,但到底只是商贾出身。而看她的穿着打扮显然还未出阁,最多也只是那人的未婚之妻,想到这里李晋的心便如同细雨浸润了干涸的土地一般舒畅。言语之间语气更加温和,道:“看样子小姐是遇见了烦忧之事,不如这样,我在京郊有处别院,风景还算秀美,小姐若不嫌弃可到那里散散心。小姐放心,别院里只有些护卫、侍女定不会打扰到小姐。”   纹铄倒有些意外他的邀请,本想拒绝,可抬头间见李晋额间有淡淡黑雾缭绕。她早已将伏羲八卦看了通卷,虽然不能承袭父亲的大能窥得天机,但掐算个凡人命数还是轻而易举的。早先不曾仔细去看,此时倒发现李晋近期必有劫难。   转念一想,不周都说他们有缘,反正她现在不想回周府去,受他之邀也没什么不可,便道:“那便打扰公子。”   李晋亦没想到纹铄会轻易答应,心中顿时大喜,道:“小姐可会骑马?”   纹铄点点头,李晋叫人腾出马来,待纹铄一踩马镫轻飘飘翻身上马,李晋眼中闪现赞赏之间,调转马头吩咐道:“去行宫。”    ☆、第29章   李晋的心中一直有些疑惑,这位名唤纹铄的小姐,言谈举止具显大家风范,一看便知必定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可是像她这种名门贵女,怎么会和周府那样的商贾搅合在一起?他好奇之下再次派人查探,却是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这位小姐从不向自己作礼,即便他向她袒露身份,她也只是淡淡的道一句:“原来是陛下在此,小女子多有失礼。”竟像是把他当作普通朋友一般,这让李晋纳闷之余亦觉格外的新鲜。即便是他的皇后,在他面前亦持臣子之礼,自他登基大宝再没有人敢与他比肩。可这位小姐每每出入,必与他并肩同行。   李晋的心思纹铄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即是二哥的血脉,也就是她的内侄,待她又温和有礼,纹铄便在这处行宫住了下来。与李晋论诗、弹琴、画画,并时时注意他的状况,不周既然说他有二哥的余荫庇佑,就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她在这里定能让他化险为夷。   李晋没时间陪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发呆,有一次在夜里她将神识扩散出去,想寻一寻这处凡界的出口,出口没寻到却惊动了不周。她的修为太过低微,只能将神识全面扩散出去,将将覆盖周府便被不周发现。好在不周似感应到了她,并没有反击回来,只是朝她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不然恐怕她现在已经重伤了……   “怎么又在一个人发呆?”李晋进到房中就见纹铄手中拿着一本书,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手托香腮神思不属的样子。   纹铄一惊醒过神来,嗔道:“怎么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   “怎么?吓着了?”李晋笑道:“你的性子就是太静了,这殿里也不留个人从旁侍候,来人……”他叫了一声,便有小宫女捧果盘走了进来。“这是岭南快马加鞭的新贡,你尝尝鲜。”   纹铄看了一眼,见是荔枝、芒果一类的新鲜水果。旁边早有伶俐的小宫女剥了荔枝,用玉碟装了奉到纹铄面前。纹铄拣了一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便觉满口生津,不由轻笑道:“很甜,陛下也尝一颗。”   她住进行宫已有五日,穿的是李晋命人为她新制的宫装,却按照李晋的喜好,紧身长裙上束至胸,宽衫广袖,即突出的胸前的丰盈,又显得婀娜飘逸。原本纹铄穿着尚有些不习惯,但见行宫中的女子都是这般穿法,甚至比她的衣着单薄许多,也就入乡随俗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李晋看着纹铄的笑颜,不自觉的就想到这首‘硕人’,不知当年的齐女庄姜可有眼前美人一半风姿?   他随手拿起一颗荔枝,却是亲自剥了外皮,递到纹铄面前道:“喜欢就多用些。”   纹铄看着李晋的神色,心中一动,想着大哥曾说,年少慕艾。手上的动作便僵了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道:“我已在此打扰多日,明日便要向陛下告辞了。”   李晋的手刚一动,那荔枝便骨碌碌的滚了出去,他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细细将手上的粘稠拭净,方道:“小姐可是觉得住在这里不习惯?若有不和心意的地方尽管与我说起,饮食起居或是人。”李晋与纹铄说话时从来不自称为‘朕’,此时他一双眼眸向四周服侍的宫女、内侍身上一扫,下面的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乌压压跪下了一片。   纹铄蹙了蹙眉道:“不是的,是我想家。”她说这话时眼神微微一暗,她是真的想家,想母亲。   “你说的家是周府?”李晋脸色沉了沉。   纹铄茫然了片刻,她只是觉得在这里住了多日,却没什么事发生,又怕久住下去生出别的事端来。要说离开这里是不是真的回周府,她倒还没有考虑过。大哥交待的事已被她办得一塌糊涂,想一走了之都不知道怎么个走法,想到此处便觉心中烦闷。   李晋见她面露迟疑之色,心中就是一喜,刚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内侍躬身进入殿内,行了礼道:“陛下,长孙大人有急事求见。”   李晋心中有些不快,但不还是起身道:“我去去就回,你不要胡思乱想……”说着便伸出手,想为纹铄理一理鬓边的细发。纹铄向后退开,避过了他的手,李晋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深深地看了纹铄一眼,转身向外行去。   随驾的宫女、内侍呼啦啦地跟了出去,纹铄看着李晋远去,向依旧立在一旁的宫女道:“你们也都退下。”   待室内无人,她才长长叹了口气,却是这口气尚未叹完,便觉空气中灵气波动异常,她忙静下心来放出神识感应。少顷,起身掐了疾风诀快速向行宫外一处天池闪去,路遇的宫女、内侍皆没有发现四周的变化。   行至天池处,那本就不是很强烈的波动已经消失,纹铄来回走动许久,突地口中念动咒语,双手亦是不断变幻法印。一股强力向天池水中击去,轰隆隆一声巨响,天池水被击起数丈高,一只巨大恶蛟亦在水中现出身形。   纹铄见到那比蜃龙小不了多少的大块头,不敢怠慢,抬手召出伏羲剑,让心中浮起一抹杀意,飞身便向恶蛟刺去。那恶蛟像是知道伏羲剑厉害,并不敢硬挡,仰天一声长啸一个摆尾便躲过了这一击。纹铄寻着不周所授剑法的套路连着劈出几剑,恶蛟只敢躲避不敢与伏羲剑正面相抗。纹铄见状倒渐渐打出了胆识,剑法用得更加灵活、多变,蛟龙连连避让,可他体型太过庞大,哪能剑剑都避得开,无奈之下只得用龙爪去接,只一剑便被削得麟开肉绽。   蛟龙大怒张口冲着纹铄便是一声龙吟,纹铄不曾想一条凡界的蛟龙竟也会这一招,不防之下正中了他的神识冲击,自空中跌落而下。因着在太微玉清宫吃过亏,此时倒是有了经验,刚想咬破舌尖,便觉腰间一紧停住了下落之势,下颚也被人钳制住使她不能动作。下一刻她便觉得似有液体滴入口中,神识的眩晕感霎时退去,待她睁开眼便见不周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纹铄脸色微红垂下头来,正瞧见不周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挣动着想退出他的怀抱,却被不周拥得更紧。不周一手环着纹铄的纤腰,一手握着她持剑的手,凌空向着蛟龙劈了过去。蛟龙哪里会是不周的对手,被这股剑气劈得倒飞出数丈之远,最后一头砸进了天池里再没了声息。   不周垂眸看向怀中的纹铄,见她身着一件杏黄色圆领衫,露出纤细的锁骨与细若凝脂的白皙肌肤,胸口处因为紧身长裙的关系,显得格外突出,他暗绿色的眼眸顿时一凝,忙吸了口气,状若无事地将眼神转向天池水中。纹铄被他的视线看得不自在,大力挣动,终是挣开不周的束缚,与他对面而立。   “就算你闲来无事,也没必要找他的麻烦。”纹铄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不周是怪她主动与恶蛟动手。   “我……我算出李晋他最近会有一劫,便以为是什么妖邪作祟,所以感应到异样的灵力波动就过来查探,我也没想到……”纹铄讷讷地道。   “算他倒霉。”不周冷漠道:“他也修炼了几百年了,却遇上了你。”   “他不会死了吧!”纹铄听不周这样说,心中倒很是过意不去。   “不会。”不周的那一剑已手下留情,不然以他的实力足以将蛟龙一斩两截。   不周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冷道:“李晋的劫难,他自能度过,你不必替他担心。这是天意,强行插手对他更是不利。”   “嗯。”这些纹铄倒是没有想过,此时听不周提及觉得自己真是莽撞。   说到这里两人似都没什么话,便就这样相对而立。半晌,不周才道:“你的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差,生了气就跑到外面去。”   纹铄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不周这种每日里都寒着一张脸的人,竟敢说她脾气不好?笑完之后,纹铄却收了笑意,走上前轻扯了扯不周的衣袖道:“对不起。”她与恶蛟动手,不周怎么会这样巧就刚好赶到?定是因为怕她有事,时时关注着她的安危,才会出现得这样及时。   不周静默半晌,才像消了气般,命令道:“以后再不可以有那样的想法。”   “是。”纹铄乖巧应了。   “再不可以去翻看那些□□。”不周道。   “是”   “再不可以说什么妖巫联手的话气我。”不周凝视着纹铄道:“他们伤你至此,我与大巫不死不休,绝不可能与他们联手。”   纹铄身子微微一颤,抓着不周衣袖的手紧了紧……    ☆、第30章   “说到那只蛟龙老奴是知道的,初到此处时就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要仔细说来小姐的大师兄龙池也是上古蛟龙一族后裔,只是这只蛟龙血脉并不纯正,但他能修炼几百年也实属不易,若再有个几百年或能修成个邪仙。”不周与纹铄回到周府,说起天池遇到的蛟龙的事,端木感慨道。   “都是我太冒失了。”纹铄吐吐舌尖,老大不好意思。   “那蛟龙即见小姐手持伏羲剑,就应该立时俯首听命,他即不自量力想与小姐动手,就活该有此一劫。只是我们妖族修行不易,公子饶他一条性命,也是存了他日后或能修行有成的念想。”端木抬头瞄了纹铄一看,竟像是怕她因此不快的样子。   “本就是我的不是,若他因我而死,那我可……”纹铄万分懊恼的样子。   “不过一条小蛟,有什么了不得,回头让端木过去看一眼,且死不了。”不周听他二人说话,不耐地道。   端木便悄声道:“也算他的机缘,小姐不必再自责了。”   纹铄欣喜,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侍卫匆匆走了进来,躬身向众人行了礼道:“公子,外面来了大队的士兵,将全府上下都围住了。”   不周冷笑道:“来得倒快。”   纹铄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忙道:“让我去见他。”   不周脸色一沉,端木忙道:“小姐,他是凡界至尊帝王,凡人有一句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不会跟小姐讲道理的。”   纹铄莫名,道:“来去是□□,怎地他还要为难我不成。”   不周却道:“让她去。”   李晋打发了长孙,当即返回纹铄所居,却见宫女、内监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这时才知纹铄竟凭空不见了。他顿时大怒,派人将整个行宫翻了个底朝天,但也没能找出纹铄来。他略一思量,立即叫人围了周府,随即亲自带着大队人马赶来。   若是普通的商贾人家,见了这等阵仗还不吓得魂飞魄散,周府的家丁却是怡然不惧。四个紧衣劲装的青年,个个身形修长挺拔,当中一位见到来人,向门前一立,昂首道:“来人通报姓名。”   李晋见这情形差点没气笑出来,他从行宫来,着的虽是便服,便也可一眼看出上绣五爪金龙。此人竟这样嚣张,难道是吃了熊心豹胆了不成。他脸色一沉,挥手就要命手下拿人,却见府内在一众侍女簇拥之下行出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纹铄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漱沐浴了一翻,然后给自己换了件样式普通的湖绿色长衫。自她见到不周,感觉到他的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她就想立刻将行宫所穿的那件紧身长裙换下来。她虽只是觉得那宫装略显轻薄,但依旧无法在不周的目光下若无其事。   “小姐……”四个紧衣青年见了纹铄,齐齐躬身行礼,态度极其恭谨。   纹铄微笑颔首,跟在身后的诗诗便道:“免了。”众人这才起身,却是紧紧盯着李晋等人的动作,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美貌而敢于多看一眼。   “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纹铄微笑道:“陛下远来,不如到府中用杯茶水?”她即提出邀请,众人立即分到两旁给李晋等人让路。   李晋见着了纹铄神色稍缓,待她提出邀请,他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这处府邸实在太过诡异让他心生忌惮。但见纹铄静静望着他,那双眼眸澄净如水,却又像有光芒铄铄流转。她见自己不肯进门,垂眸抿唇浅笑,不由就想起前人名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如此倾城倾国的美人当年,有什么事他李晋做不得!   “你们几个跟我进去,其他人守在府外。”李晋从千牛卫宿卫侍从里挑出几个身手最好的,将其余的人留在府外。   纹铄将李晋引进外院的书房,李晋的侍从率先进入房内,里外检查见没有异常才请李晋入内。这处书房平日里只做会客之用,却也只当作个摆设,平日里没什么客人到访。墙上的字画并非出自名家,书架上面摆放的亦非什么古籍,但整体布置却显得很是素雅,倒是与纹铄的打扮有那么几分相衬。   纹铄叫人送了茶水、糕点,挥退了侍女,才道:“在行宫不辞而别真是失礼,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李晋对于纹铄有能力在行宫突然消失非常的不能理解,但他此时却不提这些,只凝视着纹铄道:“我怎会怪罪小姐,难道小姐至今不能明白我的心意?”   纹铄的眸光突地一闪,自她住进行宫,李晋对她殷勤备至,她怎会感觉不到。只因有着二哥这层关系,先入为主不曾往这些上想,此时听他这样直接的挑明倒让她极不自在。说来此事都是她的不是,直到先前才察觉出异样来,想着是真的不能再行宫再住下去了。今日若不是突然发现蛟龙,不周赶到相救,她也是要离开的。只是她虽然来见李晋,却是不知该怎么与他说起,她到底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算是他姑姑吧!又怕李晋真如端木说的不肯善罢甘休,闹出乱子来吃亏的定还是他……   纹铄反复思量,在李晋眼中却看成了她的犹豫,当下道:“我虽不能封你为后,但在其他地方一定会好好补偿与你,绝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陛下误会了,我与周府的公子早有婚约在先,恐怕要辜负陛下的好意了。”纹铄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推辞的理由。   李晋的脸色阴寒下来,他没有登基大宝之前也就罢了,他现在是当今天子,还有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李晋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道:“不过是个商贾,你嫁与他,他给你什么?做朕的贵妃,定让你享一生荣华,你想要什么,朕都给得起。”李晋终究是帝王,此时不免露出他霸道的一面。   “我喜欢他,就要嫁给他,与他能给我什么没有关系。”纹铄咬唇道。   “你……”李晋听她说喜欢,一腔的醋意顿时暴发,怒道:“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朕?”   李晋抢身上前,想要将纹铄拉进怀里,却在此时空中突地升起浓重的雾气,整个周府被笼罩其中。那些侍卫、侍女尽皆不见,只有不周一人,负手立于前方。   纹铄垂眸站在那里,顿时心慌意乱,他定是见自己不能应对,所以施法替她摆脱李晋。纹铄懊恼,自己真是本事,总有办法将事情弄糟。之前大哥联络上她,希望她留在不周身边,阻止不周与大巫联手。她因为□□的事,与不周闹别扭,张嘴就说出了那样的话,若不是不周不与她计较,她都不知道再见大哥时如何与他说起。这次她留在李晋的行宫,本是算到他近日将有劫难,想他毕竟是二哥转世后留在凡间的一丝血脉,若能助他便顺手为之,哪知又闹出了这样的事端来,最后还是要不周替她善后。若要说李晋将有什么劫难,恐怕遇见她就是他的劫难……   “这几日的一切,都将成为年少帝王的一场梦境。”不周道。   纹铄见不周没有恼意,略略松了一口气,当下垂眸道:“是我的错。”   不周挥手间雾气消散,两人现身不周所居的主屋里,回头见纹铄一脸沮丧便道:“被人喜欢也不是件坏事。”   纹铄抬眸见他正望着自己,并没有平日里那化不去的冰寒,知道这是不周式的关怀。便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吗?”初见时便觉他灵力运转自如,看样子像是没有大碍了,但她知道他伤得很重,而这个人又最是喜欢逞强,恐怕不像表面上那样轻松。   “我没事。”不周给了纹铄她预想中的答案。   “能让我看看吗?”纹铄紧紧盯着不周的目光。   “我没事。”不周再次道。   纹铄却将手搭在不周的腕上,调动体内灵力向不周身体里探去,她的灵力低微,但只要不周肯配合,让自己看看他体内受伤情况还是可以的。只是不周显然不想让她知道,抬腕间闪开她的手,道:“你二哥的紫光斩有伤人筋脉的特性,想要完全修复还要一段时间。”   纹铄想起那日在昆仑山,自己一剑刺进他的胸口,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衣衫。她不曾后悔当初刺出的那一剑,心中却没办法不为此事愧疚难安,也许真的如端木所言,只有自己能伤他那样重。因为他信任她,丝毫没有对她设防,可最后却让自己伤得那么重……   不周见纹铄神色暗淡,蹙眉道:“一点小伤罢了,以前比这再重的伤,又不是没有过。”   不周说得轻松,纹铄的心却跟着揪紧,想他仙草化形该是经历多少劫难。她心中一恸,便轻轻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喃喃道:“对不起。”   不周的眸色顿时变得深浓,抬手便将她纳入怀中,纹铄却轻轻挣动道:“小心些,你还有伤呢!”   “公子,外面都处理好了,请公子放心。”正在此时端木从外面走了进来,许是怕不周因此事责怪纹铄,所以边走边道,行色匆匆的样子。   纹铄见端木进来,迅速向后退开,道:“我先回房了。”   端木怔在房内,见纹铄走远,才反应过来,那神情似比不周还郁闷……    ☆、第31章   时值初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穿着的衣衫亦更显轻薄。诗诗、青青等一众侍女都穿着浅色的留仙裙,房里房外穿梭往来,显得格外娇嫩、可爱。   “小姐,灶上新做的角黍,给您尝个新鲜。”青青手捧托盘走进书房,盘子里放着几个用菰叶包成凌形的粽子。   纹铄放下手中书拿过一个,还未剥开便闻到了菰叶的清香与糯米香,便笑道:“这个我知道,因为再过几日便是浴兰节,要包粽子,赛龙舟。”她这几日闲来无事,翻了翻凡界的史书,对现今所在的这处凡界有了些许了解。   “正是,还要戴香包,插艾草。小姐,不如我们亲手做些香包给大家好不好?”青青眼珠一转提议道。   纹铄咬了一口粽子,只觉齿颊留香,忙道:“你们也尝尝。”诗诗、青青知道她的性子,谢了赏,也就大大方方的拿了粽子吃。三人边吃边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做香包这种事我是支持的,不过你们得自己动手。”纹铄笑着道,她自幼在母亲跟前学习的都是各种术法,自己动手做的东西她可是一样不会的。就是在昆仑山,要自己动手烧饭,也都是青鸾师姐他们来帮忙的。   “要说过节,凡界里最好玩就数元宵节,举国上下欢庆三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各种花灯更是设计精巧,美轮美奂。”诗诗说到这突地一顿,接着道:“那是我第一次在凡界夜游,家家户户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说不出的喜庆,好像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在欢笑……”她的语气变得低落:“可是公子却不高兴,越是这样繁华热闹,公子越是孤寂,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我们大家就是能感受得到。”   “好好的,说这些的做什么?”青青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觉得这么多年公子过得太自苦了。十万年里公子沉睡了四次,公子说这世间太无聊了,我想公子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再没有人能得公子的信任。都是那些人,公子曾把他们当成亲人、朋友,可他们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背叛了公子。”诗诗情绪有低落。   纹铄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却听诗诗语气稍显轻快地道:“不过现在好了,有小姐在,公子明显比从前快活多了。”   纹铄无语,她每日里见不周的脸都像是极北之地的寒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你们在做什么?”不周的声音突地从门口处传来。   “公子……”诗诗、青青二人慌忙上前行礼,完全没了在纹铄面前的机灵劲。   不周并未答言,冰冷的眸向诗诗扫了一眼,诗诗顿时面白如纸,却是强自镇定。   纹铄也自椅上站了起来,见状笑道:“我们在吃粽子。”说着亲手剥了菰叶,将粽子递到不周面前道:“你尝尝,神做得久了,不食俗物,其实也挺无趣的。这世上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若都能尝一尝不也挺好?”   不周看了纹铄一眼,很给面子的低头咬了一口,却斥道:“修道中人怎可贪图口腹之欲,你在昆仑的时候陆吾便就这样纵着你?”   纹铄好笑道:“吃个粽子罢了,又要训人,怎的跟我大哥一个样。”   不周听她这样说脸色黑了黑,深知不周脾气的诗诗、青青暗自焦急却也插不上嘴。却见纹铄又将粽子递到不周嘴边,问道:“好吃吗?再吃一口吧!”   不周神色略缓,不再作声却将粽子接了过来。诗诗、青青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笑意。   “公子……”不周这边刚到,便见端木匆匆地追了过来。   不周脸现不耐之色道:“不是说了,晚些时候再到我房里。”   “公子,现在已经不早了,老奴到您房里时在见您不在,猜想您许是到小姐这里来了,便也赶了过来。”端木道:“老奴在这里为小姐疗伤,小姐见了也更放心不是?”端木说着还向纹铄眨了眨眼。   纹铄见此忙道:“正是,又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正好端木来了,你们便在我这里。”说着将脸一板,补充道:“不许不耐烦。”   端木心中暗赞,他追到这里来,要的就是小姐这句话。   不周虽然沉着脸,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将手中的粽子往纹铄手中一塞。纹铄忙将粽子放回托盘,亲自拧了帕子给不周净手,将他推到一旁的木榻上。不周与端木开始疗伤后,纹铄见诗诗、青青二人依旧规矩地立在一旁,便向二人挥了挥手,叫她们自去忙,不必守在这里。   过了许久,天色渐渐变暗,因着纹铄有话叫不许不耐烦,不周也真的耐住性子任端木作为。纹铄一直翻看着手中一本史书,动作都没怎么变过,生怕惊动了疗伤中的两人。直到了掌灯的时辰,诗诗才进来悄声道:“小姐可要传晚膳?”   纹铄看了看依旧闭目中的二人,道:“我还不饿,晚些再用。”   诗诗刚刚退了出去,纹铄便眼尖的见一抹蓝光自窗外划过,她心中顿时一紧。状若无事地瞄了眼不周,起身向窗子走去,做出了要关窗的动作,那抹蓝光一闪即逝没入纹铄的眉心。   “大巫破开青丘封印,放出上古凶兽穷奇,涂山氏一族死伤大半,青丘帝君陨落。涂山修已离开昆仑,去向不明。”勾陈的话在纹铄脑中响起,虽然他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纹铄却觉好像有炸雷在脑中响起。她关窗的手僵在半空,胸中犹如巨浪翻腾,连忙深吸了口气想强压下去,身上却有惊人的灵力狂泄而出,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感受到这边的异样,端木立即收回灵力,不周更是快速闪到纹铄身边,一只手按她的后心,灵力向她体内涌去,一边焦急地唤道:“铄铄……”   纹铄却像陷入了极度愤怒的情绪之中无法脱身,她明明能听到不周的话,却无法作出任何回应,不周的亦灵力毫无作用的被她顶了回来。不周只得凑近纹铄耳边,让声音含了一丝神识冲击,唤道:“铄铄,醒来。”   纹铄才好像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苏醒,眨眨眼恢复了意识,身体却轻轻的颤抖,不知是不是刚刚的神识冲击太过受了伤。不周忙将她揽入怀中,灵力再度探入她的体内。纹铄却猛地一挣,挥开不周的手。   不周的脸色本已阴沉似水,却见纹铄额上沁出了冷汗,显是受了伤还强自忍耐的样子,还是压下怒意,尽量温声地道:“铄铄,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虽然刚刚那强大到她无法控制的灵力波动已经隐去,但她还是觉得胸口冲撞得难受,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裂冲出,她努力压制着,却向不周问道:“为什么要封印我的灵力?”   不周听她这样问,脸色更是难看,端木却抢先道:“小姐,您当年灵体受到重创,本源之力流逝,公子只得将您体内的两滴神血及伏羲大人的本源之力一同封印,启动荒漠内的法阵期待着小姐再度苏醒。现在小姐虽然凝聚了新的灵体,但她还太脆弱无法承受太强大的灵力。并不如从前……”   纹铄听了这样的话,像是失了最后的希望,整个人都萎顿下来,连双眸都失了平日里的光彩。不周大惊闪身接住她软倒的身体,端木抢身上前搭上纹铄的手腕,以灵力封印她体内躁动的灵力。   不周伸手在纹铄的眉心拂过,让她彻底陷入昏睡之中,才恼怒道:“勾陈在做什么?”他已知道勾陈与纹铄暗中有联系,但想着无论什么原因,勾陈即不反纹铄与他在一起,他便没有必要切断他们的联系,让纹铄心中不安。   “来人。”端木向外喊了一声,便有一身黑衣打扮的男子,快速出现在房内,单膝跪地等候命令。端木吩咐道:“去查探一下,看看天界有什么事发生,尤其与小姐相关的人事都需密切关注。”端木略微一顿接着道:“着人在昆仑、青丘两处守着,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是。”那人答应一声,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那次之事后,中天定有防范,怎么可能叫他们轻易得手?”不周冷声道。   “大巫虽已不不负鼎盛时期的实力,但这股力量亦不可小觑,中天一时之间怕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昆仑、青丘、酆都、流波,现在都是被大巫眼睛盯着的地方,仔细算来似乎青丘的实力较弱。小姐与青丘的涂山修同在昆仑修行,听说私交甚笃。”端木窥了窥不周的神色,继续道“是不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有可能是昆仑?”不周问。   “若是昆仑山自然更是麻烦,不过昆仑山有陆吾坐镇,那头九尾虎的须子可不好捋。”端木想起那日在昆仑山上动手时的情景道。   不周静默良久,突然道:“她到底还是不肯信任我……”   端木只得宽慰道:“小姐与公子的立场不同,也是无奈之事,慢慢的小姐就会明白……”    ☆、第32章(番外)   夜,带着些许冷意,阿谖拢了拢斗篷,将身子往黑暗处挪了挪。整个青丘此时已经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中,涂山氏的族人被突袭的大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就连青丘帝君也被九凤等人围困住了。这次的偷袭已经毫无悬念,阿谖本已经准备带队提前撤离,奈何父亲不准,她也没有办法,只得无聊地在一旁看着。   封印法阵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晕,似乎随便一个小巫都能将它打破,但父亲、凤姨、吴叔联手试过,都不能成功破印,这让阿谖心中泛起嘀咕,恐怕这次成功偷袭青丘,也没办法带走穷奇,凤姨的算计要落空了。伏羲不愧为上古天神,十万余年过去,这封印坚固如夕,阿谖心中对伏羲大帝升起无限仰慕之情。   重伤垂死的青丘帝君狂笑着,眼眸依旧如鹰隼锐利,死死地盯着禺虢、九凤、天吴三位大巫。“老头子承上代青丘帝君遗志,守护这封印五万年,对这封印的确有些了解,也有些破印的法子可以一试。只是,九凤你认为你能从老头子的口中,挖出你想要的东西吗?”   九凤一袭红衣烈烈如火,凤眼狭长入鬓,修长的眉微微上挑,说话时语气中带着些狠厉。“你不肯说也没关系,我们来了你青丘,自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如此要多费一些手脚。多费一些手脚,就让我的心情多糟糕一分,也就想要多杀几个人,消消心头的火气。”随着她的话音,巫族手下在青丘更加大肆杀戮起来。   “今日你杀我青丘族人,他日我族人必寻你复仇。九凤,巫妖两族都已没落,你再如何使手段,也不是中天的对手。”青丘帝君哪里肯眼见族人被杀,掐诀招出体内最后的灵力,打算自爆以给敌人重创。他已经是垂死之人,无力保护自己的族人,无颜去见涂山氏的先祖,只得一死谢罪。   九凤不屑冷哼,抬手招出巨大的光掌,将青丘帝君束缚住。她被青丘帝君的话激起了火气,哪里肯让他这样轻易死了。狠狠地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听闻上古时有秘术,可将妖族内丹炼制成法器。我就将你的内丹炼成灵珠,以后见一只九尾狐便用灵珠杀一只。”   青丘帝君挣了几挣,但重伤的身体如何还能逃脱九凤的手心,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阿修,爷爷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原本木然站在远处的阿谖被一声悲叹惊得一抖,彻底精神了起来。   青丘帝君被悲伤的心绪刺激,垂死一挣,巨大的九尾狐幻影在他背后呈现,光掌在这股力量下闪烁不定,眼见就要崩溃。只这一瞬的工夫,阿谖突然闪身到了青丘帝君面前,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抓,将青丘帝君的内丹抓在了手中。   “阿谖,住手。”九凤喊了一声,然而阿谖动作太快,青丘帝君的内丹已在她手中爆裂开来。   鲜血顺着她的手滴滴划落,落在她黑色的衣襟上丝毫不显。青丘帝君的眸光暗淡下来,空中的巨大幻影也随之消失。   “阿谖。”禺虢蹙眉。   “凤姨,咱们这次闹得动静够大的,再不动手,小心被中天的人察觉了。”阿谖懒洋洋地在衣襟上,擦拭手上的鲜血。   九凤无奈地睨了阿谖一眼,正想再教训两句,就见远处有绿色的光芒直射而来。九凤不再理会阿谖,将那绿芒招入手中捏碎。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紧盯着九凤看,九凤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嘴唇微动与禺虢传音起来。   “勾陈正往青丘赶来,阿谖你带着袁逸去阻他一阻,掩护族人撤离。”禺虢吩咐道。   “是,父亲。”阿谖眸光闪动了一下,却丝毫没有迟疑地接下任务,罕见地跪地给禺虢行了大礼。   阿谖起身看向袁逸,两人眸光一触,皆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凝重。被称为天皇大帝的勾陈帝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协助天君执掌天地人三才、兵革之事、天下政权更替,乃天君的左膀右臂,中天的第一战将……   阿谖将神识扩散开来,延着那传音飞来的方位追踪过去,确定了勾陈的位置带队疾速飞去。   袁逸紧跟在阿谖的身旁,故作轻松地唠叨着:“我说阿谖,你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眼见着凤姨想要那青丘老头的内丹炼器,偏叫你一把就捏碎了去,难怪凤姨恼你。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你家老头子那脸色阴的,都要下瓢泼大雨了。”   “阿修是谁?”阿谖突然问道。   袁逸一怔,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是青丘老头的嫡幼孙,被青丘老头当作涂山氏下任族长养着的。这涂山修出生便有九尾,而且据说身上有未苏醒的天狐血脉,被昆仑陆吾神君收为弟子,一直在昆仑修行着。若有机会遇见了,定要斩草除根才是,这样的后辈说不定只需短短几千年就能成长起来,太可怕了。”   阿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扫了袁逸一眼道:“我们分开行动,若有机会就逃吧!”   袁逸吃惊。“咱们队里数咱俩灵力最强,合在一起还有一击之力,若是分开只能被人逐个击破了。”   “能逃一个是一个吧!现在这种情形之下想与勾陈对阵,十个咱俩也不是对手。”阿谖冷嗤了一声。   袁逸沉默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不在乎地道:“子程、倪倪,都是死在勾陈手中,能死在中天神帝手下也不冤枉。”   “紫玉怎么办?”阿谖突然问,见袁逸挂着嘻笑的脸僵了一下,她冷喝一声:“你先走。”抬手就向袁逸拍了过去。   两人正在疾速前进中,袁逸下意识地去接,被这一掌拍出了数十丈之远。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离小队有一段距离。袁逸终于变了脸色,快速跟了过去,却在半途中收到阿谖的传音:“我记得你们曾经发毒誓效忠,现在却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袁逸生生止住身形,咬牙往东闪去。   阿谖的速度不减,很快就与勾陈正面遭遇,挥手令众人冲上去,自己从旁掐诀念咒。   勾陈原是要往昆仑山走一趁,意外感受到了青丘帝君死时那巨大的灵气波动,惊疑之下往青丘赶来。漠然看着眼前赶来阻拦的巫族,手中掐诀,狂风舞动间这片杏林上的叶子纷纷落下,成了他手中利器,带着蓝色光芒射向对手。   阿谖深吸了口气,抬手间空中的灵气微微凝滞,叶子受了影响速度慢了下来,被阿谖的手下一一躲过。   勾陈扬起眉,赞道:“没想到巫族除了九凤等大巫,还有这等高手。”然而勾陈手印再度变幻,更多的杏叶疾速射来。   阿谖的灵力远不如勾陈强大,刚刚能控制住灵气波动,完全是因为勾陈轻敌的缘故。现在在勾陈的凌厉攻击下,也只得开罩硬抗,没了阿谖庇护的小巫,灵力高些的被射成重伤,灵力低些的直接殒命。阿谖眸光颤了颤,大喝了一声:“走。”自己却向勾陈迎了上去。   众人见阿谖冲了上去,哪里肯这样逃离,纷纷向勾陈发起垂死一击。勾陈面不改色,手上法印不断,一道风雷斩过后小巫再无生还。   杏林被灵气波动摧残,叶片、花瓣纷纷扬扬在空中忽起忽落,勾陈缓步前行,神识笼罩整片密林。在风雷斩所过之处,没有那个带头人的尸体,那人的气息突然消失无踪。密林中各种吵杂的声音,对勾陈来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只静静等待,等着那人受不住压力,自行出现在他面前。   忽然,一丝微弱的气息被勾陈扑捉,弹指间,一片树叶被勾陈灵力一催,疾速向飘然落下的花瓣射去。   阿谖侧身避过射来的树叶,被迫现出身形来,同时丝毫不敢耽搁往远去遁去。   勾陈满意地勾起唇角,继续缓步走在密林之中,可每行一步都给阿谖巨大的压力。“隐匿、身法、速度,都很不错,可惜是巫族。”即便是在中天,像阿谖这样出色的后辈也是少见,勾陈升起些许惜才之心。   “缩地成寸。”勾陈的灵力太过强大,他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赘着,让阿谖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际。僵持许久,阿谖终于放弃奔逃,停住身形直视勾陈。   “怎么不逃了?”勾陈已经用神识查探过了,青丘帝君陨落,伏羲封印已破,穷奇被大巫放了出来,正在快速撤离。他现在赶过去于事无补,最多不过抓两个逃的慢的小巫,杀了出出气,不如就抓了这一只,来问问情形算了。   “我再怎么逃,也不过是帝君掌中之物,与其这样被玩弄,不如死个痛快。”   勾陈听到了沙哑难听的声音,像是一个嗓子受伤的老者。他微微蹙了蹙眉,道:“与我说说你们巫族的情况,或者我能成全你,让你死个痛快。”   “与好友说说巫族现状也没什么。”阿谖微微仰着头,隔着斗篷打量勾陈。眼前的男子当真是集天地之灵所化,浑身上下散发着尊贵之气。他着一身蓝色宽袍,身姿修长、挺拔,面容俊朗,眸光深暗,他的唇角带着微微的弧度,像是在嘲讽眼前的自己。   他是高高在上的中天神帝,她是巫族的弃子,她是那样肮脏,又是那样渺小,如同地上的一只蝼蚁,只需他轻轻一碾,立时丧命与污泥化为一处。难怪他讥讽,难道他不屑。阿谖暗自苦笑一声,话音一转道:“只可惜,我们是敌非友。”她被勾陈的丰姿晃了眼,语气不免有些暗沉。   “很好。”勾陈有赞赏之意,能在他强大的威压之下冷语嘲弄,很是有些胆识。   风雷斩携雷霆之势而来,阿谖手上掐诀,手印往前一推,借着与风雷斩对碰之力,身子倒飞而去。勾陈帝君的风雷斩威力之巨是阿谖所遇对手中最厉害的,仅这正面的一击就将她震得筋脉受损,喷出一口血来。好在对青丘发动偷袭之前,她早已将青丘外围的这处地势探查清楚,在勾陈一击之下,借力飞出甚远,向着密林深处的水潭直坠而下,扑通一声砸进了潭水深处。   “还想逃?”勾陈倒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掐了避水诀,直往水中追去。   阿谖善水,扯落头上的斗篷,如同游鱼一般,向潭水深处快速闪动。与之相比之下,勾陈虽然灵力高强,但不善水战。掐了避水诀后,水流仍给他的行进造成的阻碍,他脸色一沉风雷斩狂劈而去,却将这处潭水搅出了乱流。   勾陈冷哼一声,手上掐诀间,口中念动咒语。阿谖回头看去,正见勾陈嘴唇翕动,立时感应到不好,再想做什么已然来不及了。整个水潭被一股吸力涌起,在空中形成水龙,阿谖呆呆悬浮在空中,手上还做着游水的动作。低头看向足下,连水底的淤泥都干裂着,一滴水也无,淤泥上有几条跳跃着的鱼虾。   正当阿谖吃惊之时,空中水龙直扑而下,将本就有伤的她狠狠拍入水下。   阿谖在浑身巨痛中醒来时,见勾陈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她全身无力,却依旧挣扎着自腰间摸出短剑,咬牙狠狠向自己颈间刺来。她的许多同伴都死得极为凄惨,她知道落在敌人手中是多么可怕……    ☆、第33章   纹铄已将墨云剑法练得纯熟,当她提出想找个人陪练的时候,诗诗挺身而出。纹铄才知道原来诗诗、青青无论灵力还是剑术都远远在她之上,是端木特地派来保护她的贴身护卫。想起那日自己掐了诀想自她二人身边遁走,她们竟然佯装不知,还说出那一翻话来哄骗她,就觉得可气。   纹铄请端木在自己所居的院子里设下了结界,以免灵力外溢殃及旁边的花木,便与诗诗你来我往的切磋起来。诗诗用的一条以灵力幻化的长鞭,因为伏羲剑太过锋利,普通的利刃根本无法与其相比,只得取巧。攻防之间诗诗不仅能接下纹铄的剑,尚有余力保证不会伤到她,让纹铄觉得格外气馁。   灵力幻化的长鞭如藤蔓缠住伏羲剑,纹铄抽剑不得,果断弃剑,右手并指如剑向诗诗眉心点去,诗诗手腕一抖,伏羲剑向着纹铄方向刺了过去。纹铄侧身避过剑身,稳准地抓住剑柄,持剑再度攻了过去。   “小姐每日里练剑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用在打坐修炼上,看样子是真的想要尽快强大起来。”隐在一旁暗处观看的端木道。   “以前觉得让大巫闹腾、闹腾也好,免得中天闲着无事盯着咱们。现在铄铄苏醒过来,便要想个万全之策将大巫铲除,我绝不允许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不周道:“你亲自跑一趁。”   “是,老奴会让天青他们动作起来,让中天与大巫早点交上手。”端木道。   不周点了点头,闪身走出暗影处,诗诗见到不周忙停住手上动作,躬身施礼。   “免了。”不周对诗诗道,眼睛却是一直凝视着纹铄,诗诗见状向侍立一旁的青青打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的退了下去。   纹铄因着练剑的关系,着了一袭紧身白袍,长发高高束起,做了与在昆仑时一般的打扮,给绝美的容颜添了一抹清爽英气。她见了不周调皮地吐了吐舌尖,问道:“妖神大人,你是什么时候修成神位的?”   “我化形时起。”不周淡淡地道。   “这么厉害?”纹铄有些惊讶。   不周不置可否,纹铄眨眨眼暗想,天地间的阳清之气就化了这一株仙草,化形即成神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啊!她叹了口气又道:“师父说修炼无捷径,若想自己变得强大就要持之以恒,勤加修炼。可我出生到现在仅有千余岁,就算我再努力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变强。”说着便有些沮丧。   “你想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就没有想过用其他更好办法?”不周深深地看着纹铄,不放过她一丝神情变化,道:“比如,得我这滴心头血,可增万年修为?”   纹铄没想到不周突然提起这个,长睫猛地颤了颤,想起大哥曾说过的话:“他的一滴心头血,可生死人肉白骨,可增万年修为,就是一株普通凡草得他一滴心头血也可立地化形,天上地下想抓他入药者数不胜数。所以他化形之后手段残暴,但凡有觊觎他心血者,必死在其手中,而且死状奇惨。”   纹铄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到了他的逆鳞,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肃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周见状瞳孔猛地一缩,怒火不可抑制的上涌道:“自你到了周府,我处处顺着你的意思,到头来你还是惧我如上古凶兽。”   纹铄垂下头,他纵着她,她看得出来,也享受、利用这份纵容。可内心深处,她确实是惧怕不周的,也许是因为他太强大,对自己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也许因为他们两次相见,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或是因为母亲、大哥对他的评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然而她知道自己越是怕他,他越是愤怒。因为端木所说,她曾是他的神后,与他伉俪情深,并肩站在这世上的最顶端,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爱侣对他畏惧至此。可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妖神纹铄了,她没有那样的实力……   不周见她低头默认,更是恼怒,眸色渐渐变浅,那样强大的势便笼罩而下。纹铄紧咬住下唇,克制着不让自己转身落跑,她知道自己也没可能跑得出去。可控制住了身体,却控制不住眼泪顺颊而落。   “你哭什么?”不周暴怒,刚刚跟诗诗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好好的,自己出现后只说了两句话,她就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来,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符她的心意。   纹铄心中悲伤,似乎悲伤的时候人的胆子就会变大,她不管不顾地转身向房内跑去,将房门关得严实,自己扑到榻上轻泣出声。可还没哭得畅快,便觉身后有人出现,她自然知道是谁。将榻上的薄被往头一蒙,根本不理会不周,继续哭得伤心。   不周站在榻前,渐渐被哭得没了脾气,坐在榻边将纹铄自被子中挖了出来。纹铄却不肯受他摆布,死死拽着被子不肯放手,恼道:“你说的对,我已经不是纹铄了,我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我灵力低微,胆子又小,哪里配得上你堂堂妖神。”她一心自己难过着,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多孩子气。   “铄铄,你想变得强大,我便给你几滴心头血,增强你的修为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我不曾受伤,早就这样做了。”不周不理会纹铄的无理取闹,耐着性子道。   纹铄抓着被子的手僵了僵,从被子中控出头来,窥着不周的脸色,他不是最恨别人觊觎自己的心头血吗?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肯给你。”不周凝视着纹铄道。   “不,你的伤还未愈,善取心血定然伤上加伤。”纹铄翻身坐起,丝毫没有犹豫断然道。   纹铄的话似乎更加确定了不周的心意,他抬手便划破中指,两滴金色血液被逼出体外,空气中的灵力顿时活跃起来,似乎这两滴妖神之血即使是对这处空间都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你……”纹铄极为意外,见不周的脸色惨白无血,心神都跟着颤了颤,他伤得怎样她隐约也是能感觉得到的,怎么还这样胡来?   “我也是会害怕的……”不周喃喃自语,声音极轻,就连离得这样近的纹铄都没办法听轻他在说些什么。   两滴神血在不周的操控之下,根本不容反抗地没入纹铄眉心,顿时她的眉心出现金色血滴形印记,似乎勾动了另外两滴神血,金色光晕将纹铄团团包裹。纹铄瞬间失去对外意识,只觉周身灼痛,似乎被重新锻造一般。   “如果只是想让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的两滴神血,再度凝聚新的灵体,那么只需万年的时间即可。但如果是那样,你便真的不是纹铄了,你将不会再有过去的记忆。我选择修补你受伤的残魂,即使明知可能成功的机率太低,我还是不能不这样做。铄铄你终于醒了,终有一天你能想起关于我们的所有,那时候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原谅我。”不周望着金芒包裹中的纹铄自语道:“你把我忘了,我恼怒之极,可如果你真的想起,又会比现在强多少?”似乎想起什么事,不周的脸色更不好看。   时间也只过去一小会儿,当纹铄再度恢复意识时,清楚的感应到身体蕴含着极强大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并没有超过她的极限,尚能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当她睁开双眸,眼中神光铄铄,向远处凝望竟是目力惊人,院子里夕雾落下几片花瓣,桃树上的叶子细细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比她得到伏羲剑后有着更大的改变。   当真是天地灵物化形,难怪有那么多人想抓他入药……   “青丘遭了劫难,我知道你担心涂山修,但你现在纵然得了我的心头血,也还不是大巫的对手。我将你身上的封印撕裂了一条细线,伏羲大帝的本源之力会渐渐渐融入你的身体,你会变得越来越强,甚至有一天有可能超越我。但在这之前,你要安分修炼,答应我不能乱来。”也许是因为刚刚想到的事,不周难得的耐心。   纹铄见不周脸色难看,心中多有惭愧,他明明有伤还取心头血为她增强修为。心中感动之余,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院中有蓝光闪动。纹铄脸色一变,不周已先一步抬手一招,那蓝光便向他急射而来。   纹铄想阻止,可就算不周身上有伤,又刚刚失了两滴心头血,她又怎么会是不周的对手。只见他将蓝芒抓在手中,轻轻一捏,勾陈的声音便在房中响起。   “因青丘之事天君大怒,加派人手围剿大巫。大巫若有不敌必向不周、端木求救,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阻止巫妖联盟。”勾陈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纹铄说话,想来这次的事是极重要的。   纹铄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如不周一般难看,就算他答应自己不会与大巫联手,可那是他的决定,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与大哥一同算计他。   怎么办?纹铄慌乱了,不周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将手搭在她的臂上,想说些什么。纹铄却突然自榻上跪坐而起,身子向前一倾,樱红的唇印在不周的唇上……    ☆、第34章   怎么办?纹铄慌乱了,不周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将手搭在她的臂上,想说些什么。纹铄却突然自榻上跪坐而起,身子向前一倾,樱红的唇印在不周的唇上……   不周顿时一愣,待他回神手臂一揽便将纹铄箍近怀里,他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瞬间将纹铄淹没。纹铄心中害怕,想着涂山修说过的话,香唇微张吐出一口粉红色香雾,喷得不周一脸。   不周猛着将手臂勒紧,惨笑一声,咬牙道:“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动手。”   纹铄只觉自己的腰要被勒断了一般,涂山修将修炼千年的香雾当作生辰礼物送给她时,明明说过,任何人不可能在近距离受到攻击后,依然能够保持清醒。上次遭遇不周突来的吻,她惊慌失措完全忘了这件事,后来便想着再遇见这样的登徒子,定将这香雾送给他,然后好好修理一番。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而且还是用给不周,却是她主动献吻,施了美人计。   涂山修若是知道这件事也会无语,他想着纹铄灵力低微,若有一天遭遇危险或能以此保命。却怎么孔没想到,纹铄会将它用在一位妖神身上,所以才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任何人。   纹铄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不周定不会再饶了她。正自心惊,却见不周双颊潮红,双眸涣散,整个人失去意识向后栽倒下去……   纹铄大喜,手忙脚乱的施法将不周扶住,轻轻安置在床榻上。当她终于放松下来,就察觉到了异样,不周虽陷入的昏迷,可脸颊依旧潮红,呼吸略显粗重,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不由担心,涂山修说这香雾对身体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若想真正束缚住对方,还需她再度施法。可看不周的样子,好像并不好过。   她哪里知道,涂山修给她的香雾,是九尾狐族特有,用处奇妙不可为外人道。所以纵使一向在纹铄面前大咧咧的涂山修,也没有对她明言。   待冷静下来,纹铄再度陷入天人交战,她当时实在害怕,灵机一动间想到了这个办法将不周迷晕。可接下来要怎么办?她这样作为只会让不周更怒。她想回天界去找涂山修,想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可如果她就这样走了,不周是不是还会遵守绝不与大巫联手的诺言?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真的做出对中天不利的事,让大哥为难?她得了他的两滴心头血,转眼之间就对他下手……   可让她留下来,她又真的不敢在这种情况之下面对不周。正犹豫不决,一股危险即将来临的感觉将纹铄笼罩,她不再迟疑,将床榻上的帷幔放了下来。走出房间,向守在外面的诗诗、青青问道:“端木在哪?”   “老祖不在府内,好像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叫老祖去办了。”青青道。   纹铄心中顿松,向两人道:“公子有些疲累,在我房中休息,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吵了公子。我去书房挑本书来看,一会儿就回来。”   “小姐要什么书,奴婢给您取。”青青道。   纹铄轻轻一笑,道:“我自己去好好选选,也还没想好要看什么 。”   “是。”青青答应一声,却因上次纹铄偷看□□的事有些担心。   纹铄像是看出她所想,安慰道:“放心,我只挑本游记看看。”又对守在旁边的其他侍女道:“不必跟着。”这才转身向书房方向而去。   诗诗、青青虽然对不周在纹铄房中休息有些意外,但小姐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会有假,她们如何也不会想到纹铄有能力将不周迷倒。   纹铄平日里经常出入书房,一众侍卫、侍女也不奇怪。她进入书房便将房门关死,快速在架上拿了几本早就看中的书,胡乱塞进乾坤袋中。又自袋中拿出一支发簪簪在发间,幻化成诗诗的模样。推开一扇窗,掐诀使出驭火术,一道道红光向远处激射而去,眼见府内火光四起,再一掐诀整个人御风疾速外府外冲去。   “什么人?”有侍卫高声呵道。   “府内遭人偷袭,公子受了重伤昏迷,我去请老祖。”纹铄遁光不停,学着诗诗的语气高声道。   那些侍卫见是诗诗不再阻拦,只快速整合人手,一部分人依旧守在原地,一部分快速向主屋方向闪去。   纹铄刚刚冲出周府,隐在暗处的蓝衣人快速向她围拢而来,当中一个女子与纹铄带着相同的发簪,现已幻化成了她的模样。另外一个女子待纹铄将发簪取下,接过插在发间也幻化成了她的模样。这些人与纹铄汇合一处,又快速向着三个方向向远处遁逃。   周府的侍卫反应也不慢,仅仅这一会儿的工夫便已发现纹铄失踪,立时放弃周府的防卫,在诗诗的带领之下全员出洞寻找纹铄。刚出周府诗诗便感应到有三个相同的气息,都与纹铄极其相似,她们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远遁。诗诗在空中稍顿,咬牙向其他人下达了分头向西、向北追寻的命令,自己则带了一队人向东而去。   “公子……公子……”青青与诗诗两人见府中火光,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诗诗第一时间赶去书房寻找纹铄,而青青则进到纹铄的房间。见到昏睡在榻上的不周,她急忙上前想将不周叫醒。   “公子……”青青见不周脸色不对劲,又知道事情紧急不能耽误,再顾不得其他,慌忙掐了驭水诀。青青心中担忧,下手也没了轻重,只见一个大水球“砰”地一声将砸在不周的身上。   紧闭双眸的不周蹙了蹙眉,下一刻便一跃而起,身上的水珠顿时被蒸发干净。他脸色极阴沉,抬头看了青青一眼,并不言语,神识迅速向外扩散,感应到方向之后,闪身便失去了踪影。   这处凡界有两个出口,一个位于极西,可通过鬼门进入酆都城杜朔山。一个位于极东,可破碎虚空直接到中天南天门入口。纹铄选择了东方,众人都知道时不可待,已行到极速,待进入东边广阔的大海,神精才稍稍放松。可就在此时,后方突然出现一行人,他们速度极快,正在向此处接近。   “诗诗……”纹铄向后望去,一眼就认出领头的女孩子。   “小姐,带诗诗一起走。”诗诗向纹铄传音道。   纹铄怔了怔,身形略微一顿,那队人已快速接近。   “天女……”护卫在纹铄身侧的蓝衣人焦急唤道。   纹铄回过神,不再理会,继续向东疾飞。但就在此时,空气突然出现凝滞的感觉,纹铄知道不周到了,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见虚空中出现一青衫身影,他如瀑的长发被海飞吹得张狂飞舞,衣衫猎猎作响。   “你想去哪?”不周寒着脸问。   纹铄等人被截住去路,只得停在空中,诗诗等人也迅速赶了过来。纹铄轻咬下唇,垂眸避过不周冰绿色的眼眸,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道:“我要回天界。”   “你可曾问过我?”不周道。   纹铄僵了僵,她确实没有问过不周的意见,她想当然的认为他不会同意。因为现在她的身份敏感,呆在天界会比留在他身边更危险。她知道他把她的安危看得很重,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接受。   “我的妹妹想去哪里,似乎并不需要你来过问。”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一身降紫色长袍的紫微突然出现在海面上,护在纹铄身边的蓝衣人顿觉压力大减,刚不周出现以后,他们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被不周的势压得动弹不得。   “二哥……”纹铄惊喜,闪身站到紫微身边。紫微低头仔细打量纹铄,见她无恙心中大安。   “紫微?我以为还的会是勾陈。”不周冷哼一声道:“你在酆都城以铄铄为饵诱大巫出现,最后害她受伤。端木将她带到这处凡界之后,勾陈又利用她的身份,试图阻止我与大巫联手。从头到尾你们都只在利用她罢了,我没有资格过问她的去向,难道你们就有?你们也不过欺负铄铄失去记忆,想以亲情束缚她罢了。”   “不周你住嘴!”紫微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在酆都城确实是他莽撞才使纹铄遇到危险。   纹铄见紫微脸色难看,却并不说什么,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紫微脸色顿缓,笑道:“这里是大海,所以大哥让我来接渊儿。”紫微说着话,双手掐诀,顿时天空中雷电闪烁,光芒耀眼,在大海的反射之下,整个空间似乎都被紫色的电光笼罩。   “不愧是能节制雷霆的尊神。”不周的眼瞳微缩。   “小姐……”诗诗惊叫,她们是妖族,最怕的就是雷霆之力,在这样的威势之下,就连诗诗都忍不住捂住耳朵,紧闭双眼,更不用提其他的周府侍卫。   “二哥……”纹铄眼中带着恳求望向紫微。   紫微明白她的意思,向她点了点头。   “铄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你不必觉得必须逃离我的身边,才能回中天,才能去见涂山修,到我这里来……”不周向纹铄伸出了手。    ☆、第35章   “铄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你不必觉得必须逃离我的身边,才能回中天,才能去见涂山修,到我这里来……”不周向纹铄伸出了手。   纹铄的眼眸顿时闪动了一下,似乎真的是那样,只要她肯开口,他什么都肯给她,也什么都肯为她去做。在她得了他两滴心头血,又打算凭空消失之后,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的情况下,他竟还肯向她伸出手,只要她留下。   “渊儿,母亲得知青丘被大巫攻击之后,十分担心你的安危,打算将你从昆仑山接回中天,我与大哥瞒着她说你在酆都城,却也瞒不了多久,跟我回中天,免得母亲担心你。”紫微蹙眉道。   纹铄的眸恍惚起来,紫微知道那是她极度犹豫、挣扎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神情。他心中一紧,纹铄来到这处凡界也不过月余的工夫,不周的话在她心中已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铄铄,到我这里来。”不周再度道。   “我想跟二哥回天界。”纹铄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她出生到现在不过千年,这千年的时间里,她的母亲、哥哥、师父以及师兄姐们就是她生活的全部。虽然不周出现之后,使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动……   纹铄的话刚出口,满天的蓝色电光遽然一滞,海面开始凝结成冰,天空中飘起茫茫白雪,蔚蓝的大海转瞬被白色替代。不周的声音冷冷传入纹铄的脑中:“今日里除了你,所有的人都要死。”   纹铄的身子一抖,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将他激怒了。   “不周,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皆是雷霆中宫洞渊殿的死士,是渊儿的羽翼。”紫微的心也是一阵凝重。   “如果她的翅膀是要带着她飞离我的身边,那我不介意一一将他们折断。”不周漠然道,他的眸色渐渐变浅,双手结印,口中念动咒语。   “不,不要。”纹铄害怕起来,像不周这样的神级强者,瞬发术法是不需要念动咒语的,只有在发动高级法术才需要咒语辅助。   “所有人,撤离。”紫微将纹铄挡在身后,也开始掐诀。在不周面前,饶是紫微也觉压力倍增,他无法护得住这么多的人。   紫微下达完这个命令,护在两人身边的蓝衣人快速向远处激射而去,诗诗见此情景却一挥手,向周府的侍卫下达了截杀的命令。   以不周为中心,强大的灵力冲击扩散开来,如同纹铄在梦中曾经历过的,这股力量让她心中极度不安。然而紫微的手印也到了最后,就在灵力冲击已到进前之时,空间一阵模糊。   “小姐……”诗诗见势不对,抢先一步冲向纹铄。   “不……”纹铄见她扑来,一把扯住紫微欲击出的手掌,另一只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下一刻,纹铄见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四周的所有人,无论是她的死士,还是周府的侍卫,在强大的力量之下如同这片天地的冰雪,瞬间消融。她是害怕不周的,却也并没有真正见过不周出手,那些如何的手段狠辣,如何的残暴也都只是传说。如今真正见了这一幕,纹铄只觉她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她这样的年龄,又是雷霆中宫的天女,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烈的场面,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周周身燃起白色火焰,那火焰如同普通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却并未散发出应有的炙热,而是让人觉得冰寒入骨。不周的眼,死死地盯住紫微,抬手间一朵白色莲花在掌心处慢慢旋转。   “冰焰……”诗诗忍不住哆嗦着,刚刚她见这处空间模糊,似乎空间里的人就要消失了一般,她才不顾一切的向这里扑来。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也随那些人一同消失了。这森白色的火焰她认得,正是不周在不周山上以极寒之冰炼制出来的寒焰,威力极其恐怖,就是老祖见了,也不敢轻易碰触。   “不周,你敢伤我哥哥,我绝不会原谅你。”纹铄的声音尖锐起来,她的亲人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不周的动作一顿,想起当年她得知伏羲大帝死于大巫手中之后,竟一个人手持伏羲剑闯入蛮荒星域。她向来把亲人看得极重,也许因为她与他一样,出世便没有亲人……   她自法阵中苏醒之后,已不复当年的记忆,这与凡人转世又有什么不同?端木说得对,她被斗姆元君养大,自然把自己当成元君的女儿,勾陈、紫微的妹妹。如果自己真的杀的紫微,怕他们之间除了仇恨再难有其他。   虽然不周在心中尚存一丝理智,但他早在纹铄见到紫微,惊喜的闪到紫微身边时起,心中就已暴怒,能压制到现在已是不易。此时心中已被怒火灼烧得通红一片,他一抬手便将手中的白莲向紫微射了过去。   “不周,你身上煞气太重,恕我无法将妹妹留在你身边。”勾陈的声音突然出现,紧接近空间扭曲起来,紫微、纹铄、诗诗的身影瞬间自这处空间消失不见。   白莲失去了攻击的目标,返回不周的手中,不周托着白莲静静伫立在海面上。过去了许久,天空中狂舞的雪片才渐渐平静,这时端木才赶到了过来,感应到海面上的情形顿时吓了一大跳。在感受到此处有空间法阵的气息,才略略放下心,知道纹铄肯定是被人救走了。他最最害怕的就是不周怒极之下,失手伤了纹铄。   “端木,她喜欢紫微。”不周突然道。   端木心中一紧,却是不动声色地道:“自然是喜欢的,紫微帝君无论哪个方面都是后辈中极出色的,有这样的哥哥,小姐怎么会不欢喜?”   不周没再说话,却听端木继续道:“小姐心慈,早先便说过不让公子随意杀人。”端木窥了窥不周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才继续道:“煞气过重恐引来天劫。”   “啰嗦。”不周将手一握,白莲隐入体内。   端木见他已恢复如常,笑着继续唠叨:“公子的性子实得改改,小姐如今不同以往。”   “派人守在她身边。”不周不理会端木的唠叨吩咐道。   “是……”端木躬身应喏,心中暗暗猜测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以不周的灵力,就算有伤在身也不可能叫紫微轻易将人带走。   “她对我用了九尾狐族的迷魂香雾。”不周道。   端木的脸色精彩起来……   “大哥……”南天门前纹铄见到了勾陈,垂着头上前作礼。   “嗯。”勾陈应了一声,如紫微见到她时一般,仔细打量一番才放下心来。   “奴婢诗诗见过勾陈帝君,紫微帝君。”诗诗见纹铄见过礼,忙也上前向两位帝君见礼。虽然她跟在不周身边时,与两位帝君是对立的,但她跟在纹铄身边时,这两位旁君是小姐的哥哥,她自然要恭敬。   “九尾狐族?”勾陈问道。   “是。”诗诗轻声应着。   纹铄并不知诗诗是九尾狐族,此时听她说起立时想到涂山修,马上问道:“大哥,修师兄现在如何了?”   “你跟我来。”勾陈向偏僻处走去,避开紫微、诗诗及南天门前的一众守将。   纹铄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听勾陈道:“涂山修已经回到青丘,正在接受族长传承,之后他会接掌九尾狐族。”说着勾陈再度打量起纹铄道:“我看你身上的灵力波动似比以前强上许多?”   纹铄脸上微红,垂眸道:“是不周。”   勾陈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只道:“他对你,确实是上心的。”纹铄脸色更红,勾陈却继续道:“发生什么事,你这样急着发出信号,叫人接应?”   纹铄咬唇,讷讷许久才道:“大哥,我怕他。”   “你得了他的心头血,又强行自他身边逃离,不怪他气恼。”勾陈道。   纹铄点点头,道:“是我太笨,总是把事情弄糟,还连累了那么多人。”   勾陈揉了揉纹铄的发,笑道:“生死都是天意,不必过于执着。”   纹铄咬了咬唇道:“他答应我绝不会与大巫联手,只是他现在被我气疯了,不知道还会不会信守承诺。”   “他即答应你,就绝不会反悔,你还不了解他。”勾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也轻松下来,显然不周的决定给中天带来极大的压力。   听勾陈这样说,纹铄不由想起不周说过的话,脑中却如一团乱麻。她强行中断这部分思绪,对勾陈道:“大哥,我想去青丘。”   勾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让紫微陪着你。”   纹铄惊喜,没想到大哥这样轻易就答应下来,又有些迟疑道:“那母亲那里……”   “母亲那里我去说,你不必担心,只是……”勾陈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道:“碧海帝君果然到中天求亲,用不了多久母亲就会招你回去。”   纹铄呆在当场,想起那个湿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想起大片大片艳红如火的山茶。她正失神,却听到一声轻浅的笑声,抬起头来见大哥正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她脸上顿时飞红,嗔道:“大哥……”    ☆、第36章   纹铄在青丘最高的一座宫殿外守了三日,才见到刚刚结束族长传承的涂山修。细细算来两人分开也还不足两月,但这两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再见面时却是有一种极复杂的情绪。   “酆都城好玩吗?”涂山修问道。   许久不见,涂山修的第一句竟是问这个,纵然此时纹铄心绪杂乱,可依旧被逗得噗嗤一笑,道:“二哥根本没带我在酆都城玩,我就被端木绑到了凡间界。”纹铄把自己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细细跟涂山修说了说,还道:“你那粉红色的香雾到底是什么呀?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好用,如果不周想杀我,那一瞬的工夫我都死了。”   涂山修的身体僵了僵,唇角抽搐着问:“你把那香雾用给了不周?”   “是啊!”纹铄道。   涂山修冷汗道:“你从不周那里得了他两滴心头血,然后用我给你的香雾把他喷倒,然后逃了?”   纹铄嗔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过分,可我当时真的是被吓着了,只想着要从他身边逃开,他一定被我气疯了。”   涂山修一把抓住纹铄的香肩,感叹道:“铄铄,这么多年我真是小看你了。难怪那野史里都说什么红颜祸水,女人哪,尤其是漂亮女人,当真有改写历史的能力。”说着继续脸色古怪地道:“不过这次幸好你跑的快。”   纹铄没明白他话中的真正涵义,不理会他的调侃,情绪有些低落地道:“是哥哥们来接应我,大哥早就在那处海面上设下了空间大阵,可就是这样还是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就在我面前这样消失了……”这些话她不敢跟勾陈说起,却可以毫无压力地说给涂山修听,也只有他能明白她的那些小心思。   “那些人对于不周来讲,都不是他的族类,在他面前如同蝼蚁。就像你不能要求一个神,把一个凡人的生死看得有多重是一样的。”涂山修静了片刻,放开抓着纹铄的手,忽地收起玩笑的表情道:“生死皆是天意,我知道你急着回来见我,我没事。在青丘遇袭的消息传来之前,我便已知祖父身死,所以独自离开了昆仑,让大家担心了。”   “修师兄……”纹铄轻唤。   “嗯?”涂山修望向纹铄,因为两人年龄相差并不大,一起玩闹惯了,纹铄很少肯唤他师兄,平日里都是喂喂地喊。   纹铄突地扑进涂山修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着他的胸口,却是什么都不说。涂山修僵了半晌,才轻抚她的长发,身上那淡淡地悲伤终于压制不住。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轻声道:“老头子说我身上有天狐血脉,终有一天我会带领九尾狐族走向巅峰,他会一直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可是铄铄……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是青丘帝君,在面对大巫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脱身的,可是他为了族人,为了守护伏羲大帝的封印,最终战死在这块土地上。铄铄,这是他的责任,现在是我的,这也将成为我最终的归宿。”涂山修的语气格外坚定,让纹铄的心颤抖着,她不自觉着将手收紧。   纹铄出生的这一千多年,虽然母亲、哥哥、师父对她都极为疼爱,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说到底陪在她时间最多的是她的修师兄。在她初到昆仑山时,因为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是涂山修不嫌弃她年纪小、爱粘人,肯睡在她的外间,陪她说话,逗她开心。这么多年,是他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所以才纵得她没大没小,连声师兄都不肯叫。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胡言乱语,无理取闹。   “铄铄,别哭。”涂山修感觉胸前传来温热的感觉,轻拍着纹铄的背安慰,好像这一刻更难过的是她。   纹铄在他的怀中点点头,却仍是止不住眼泪,她知道涂山修有多么难过。她在那个梦中无数次感受到父亲的绝望,这个世上让你在乎的人他不在了,他再也看不到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涂山修一出生就是全族的骄傲,青丘帝君手把手的教他读书、写字、剑法、术法,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他忽然离世,他却不能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因为他将代替祖父成为九尾狐族的族长,他必须努力让自己成长起来,承担他的责任。   我知道你的伤心,你的眼泪滴在你的心里,也滴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你不能哭,那就让我替你哭一会儿吧!   “渊儿……”一道紫光划过,紫微的身影出现在近前,他并不想打扰这两个人,但涂山修与纹铄都是实力突然暴涨,尚无法很好的控制灵力,他已感受到两人伤心之下,使这处空间灵气极度的不稳定。   “帝君……”涂山修更快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向紫微略一点头,轻轻拍了拍纹铄背。   纹铄向后退了几步,离开涂山修的怀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紫微甚至觉得,在这一刻,就连他都无法走入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里。   纹铄终于不再流泪,问道:“大巫用什么方法破开封印?”   “虽然见到破印的族人都已经死去,包括我的祖父,但能够看得出来是血祭。”涂山修平静地道。   “二哥,洛神现在在哪里?”纹铄突然转向紫微,凝视着他的暗紫色的眸问道。   紫微的眸光微微一动,却断然道:“不可能是她。”   纹铄点点头,垂下眸不再言语。   纹铄在酆都城遭遇九凤偷袭,虽然说是紫微以她为饵诱大巫现身,可是大巫从何处得知道自己现身酆都城?总有一个人为他们传递了消息,二哥欲盖弥彰掩饰她的身份,说明这个人已经在二哥的算计之内。洛神的突然来访,小狐狸的诱她到那处偏僻地……   如果大巫想要伏羲后人之血破除封印,那第一目标为什么不是洛神?她才是公认的伏羲后人。自己身体里虽然有父亲的血,可她现在还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是什么人泄漏了她的身份?她相信不可能是大哥、二哥有意为之,只能是大巫已知她的身份,他们才会想办法诱他们出现。不可能是涂山修,如果她不相信他,就不会将这样私密的事说与他听。不可能是不周,他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定是有人从旁看出了蛛丝马迹……   纹铄想起第一次在中天见到洛神时,她微微怔愣的神情,她看见自己手臂上伏羲剑时表现出不认得的样子,她提到不周时候神色那样的不自然,这个人处处古怪,二哥却断定不会是她,难道她不是父亲的女儿?三生说她们的气息相似,又有不同……   “渊儿,先回去吧!阿修他刚刚接受了族长传承,需要好好巩固一下灵力。”紫微打断了纹铄的思绪。   三人离开祭祀大殿,向住处行去,紫微突然嘴唇微动,向涂山修传音。涂山修眉尖微挑,随即向纹铄道:“铄铄,你刚说带回来一个小侍女,是我九尾狐族中人,她现在在哪?我想见见她。”   “诗诗一直与我住在一处,我之前也不知她是九尾狐族,只知她跟在端木身边,应该是妖族。她灵力很强,纵我得了不周的两滴心头血,灵力也不一定在她之上。”纹铄道。   涂山修点点头道:“我九尾狐族遭受重创,族中人才凋零,若她愿意,我希望让她回到族中来。”   “这个好办,我安排你们见面,只是她之前是不周的人,你不介意吗?”纹铄问道。   “不周的人怎么了?他是妖神,我们青丘一族,说到底是妖神后裔。而且巫妖自上古时期就是对立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涂山修嘻笑着,似乎已恢复到从前的样子,顿了顿又道:“而且即是不周的人,你为什么把她留在身边?”   如果紫微不在,纹铄大概又会在涂山修面前胡言乱语一番,但现在她却不敢,只规矩地道:“不周说过绝不会与大巫联手,诗诗的灵力又强,我想着留在身边也是个助力。既然她是你的族人,就让她跟着你好了,毕竟你现在可是九尾狐族的族长。你接受传承之后,我当称你一声青丘帝君才是。”以前姬潇尘是最年轻的族长,但因为碧海帝君在位,他尚未接受灵力传承。现在涂山修绝对是最年轻的族长,最年轻的帝君。   “那你是不是该向我作个礼?”涂山修盯着纹铄道。   纹铄眼珠转了转,往紫微身边靠了靠,问道:“是吗?”   “好吧!看在紫微帝君的面子上,算了。”涂山修无奈,谁让人家有靠山呢,这位帝君谁惹得起?   纹铄噗嗤一笑,颇为得意地挽住了紫微的手臂,紫微亦微微勾起唇角……    ☆、第37章   “诗诗姑娘,虽然你在外面飘荡了许多年,但终究是九尾狐族的族人,现今族中遭受大难,你真的不肯回来吗?”诗诗独自坐在河边,把玩地上的石子,脑中却全都是涂山修的身影。那个长着一双勾魂摄魄桃花眼,一身红衣如火,神采飞扬的男子。他的眼眸如同黑色的漩涡,凝视着她,让她不由自主。   “我受过端木老祖大恩,若没有老祖,我也没有福气重回故土。”诗诗记得自己拒绝了他,可是下面他们说了什么,她怎么想不起来了,这感觉应当是九尾狐族的摄魂术。诗诗将两指按在额间,紧闭双眸,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   “告诉我,你知道的……不周与纹铄……”涂山修带着诱惑地声音在脑中响起。   “公子知道小姐的脾气,若小姐得知伏羲大帝的死因,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报仇,所以公子将伏羲大帝之死压了下来,没有几个人知道羲伏大帝的死于大巫围攻之下。”   “小姐虽是公子的神后,却因修炼一种特殊的功法,需要保持元阴之体,所以并未与公子双修。宓妃知道这件事后,找到公子,送了公子一本双修秘典,并要求与公子共□□炼。公子答应了她……”   “小姐知道了伏羲大帝的死因后,独自杀上蛮荒星域,击杀了大巫于儿,以及无数巫族,最后却被禺虢偷袭。”   “小姐出事后,公子将一滴伏羲神血送给了宓妃,宓妃却不知为何没有留在不周山,回天水去了。”   诗诗有些头痛的收回手,这些回忆断断续续,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还说了其他的话,可凭着这些,就足以让小姐对公子彻底失望了。这些事她并不曾经历,而是跟在端木身边这么多年,或听说或推断出来的。有些事并不见得就是事实,可它们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此时被人勾起,无法控制。真是太糟糕了……   “诗诗姑娘……”正当诗诗出神之际,涂山修已悄悄行至她的身侧。   “族长大人。”诗诗起身行礼,神色中却带着戒备。   “诗诗姑娘,你来青丘也有几天的时间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跟铄铄的关系。我必须知道从前发生的事,以推断不周对铄铄到底有几分真心,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背叛不周,所以我只得自己来找答案。非常抱歉,偷听了你的一段记忆。”涂山修满含歉意地道。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小姐知道这些后,如果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诗诗愤怒地道。   “铄铄她有权知道。”涂山修平静地道。   “你……”诗诗愤怒,但站在她眼前的是涂山氏的族长,她就算再愤怒也不可能对他动手。只得耐住性子道:“这些记忆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一部分,所以当族长用出摄魂术的时候,它被轻易勾起。公子对小姐一往情深,不能因为这样一段不公平的记忆被否定。”   “一往情深?你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涂山修道。   “公子等了小姐十万年,十万年。”诗诗怒道。   “他等的不是宓妃吗?看你的记忆他等的当是宓妃才对。”涂山修道。   “如果公子等的人是宓妃,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当年小姐的元灵受到了太大的伤害,公子用尽了办法都无法叫小姐苏醒过来。直到万年前,公子心灰意冷,选择在不周山沉睡,才让小姐被紫微帝君带走,今天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诗诗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觉得自己跟涂山修说这些根本没有用,最后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跑去,不想和这个家伙再多说一句话了。   待诗诗跑远,纹铄的才从一颗大树后露出身形。昨日里紫微突然传音于涂山修,不想让不周的人留在纹铄身边。涂山修表面上答应下来,私下却与纹铄琢磨着如何从诗诗口中得到一些消息,最后决定由涂山修下手,没想到的是,竟从诗诗口中听到了这些话。涂山修觉得摄魂术这东西,有时候勾出人的记忆是有所偏颇的,所以带了纹铄第二次算计诗诗,他来的目的可不止是道歉那么简单。   “铄铄……你……那个……那个粉红香雾,你还有吗?”涂山修突然结结巴巴地问起了这件事。   “有,你要吗”纹铄有些奇怪,涂山修在她面前向来都是大咧咧的,何时露出过现在这种不自在的神情?   “不、不。”涂山修摆摆手道:“嗯……这东西以后再不可对不周用了,知道吗?”   “为什么?”纹铄奇怪地问,总觉得涂山修的神色不太自然。   “因为他这次中了你的招,下次一定会有所防备,所以这香雾对他肯定没用了。”涂山修道。   “那我可以对大巫用吗?”纹铄问道。   涂山修很伤脑的想了半晌,道:“这东西没我说的那么厉害,说到底还是不周对你不设防,所以你才有机会得手。而且这次若不是你跑地快,后果不堪设想。”涂山修越想越觉后怕,向纹铄伸出手道:“你还是把它还给我吧!”   “不还。”纹铄不解,也不把东西还他。   涂山修贼兮兮地靠近纹铄道:“我给你香雾的时候就说过,不可以对别人说起,紫微帝君他们还不知道你用香雾对付不周的事吧?”   “不知道,不过……你再不跟我说清楚,我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二哥,他肯定会告诉我这香雾到底是什么。”纹铄回想了一下道:“不周被这香雾喷中之后,只有一瞬的清醒,然后就失去的意识。这香雾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连不周都迷得倒。我也是后来才觉得自己的举动太冒失,凭不周的灵力,一般的毒哪里就能放倒了他。不过,你不是说这香雾对身体没有伤害,我看他当时呼吸粗重,脸色潮红,很不舒服的样子呢!”   涂山修脸色几变,最后终于想到了好办法,道:“等有机会让诗诗说给你听。”   纹铄觉得莫名其妙,有什么话连她都不能直言?但终究没再追问下去,而是从乾坤袋中拿了几本书来道:“这几本书,在你闭关的时候,我都已经读过了,送给你了。”   “什么书?”涂山修接到手中,番开其中一本,问道:“哪来的?”   “不周书房里的,从他那出来时顺手拿了。”纹铄道。   “等不周发现这几本书不见了,不知要恼成什么样子。”涂山修看着纹铄,有些不怀好意地道:“铄铄,不周是什么人,哪里是那样好对付的,你惹上了他,恐怕难以脱身了。”   提到不周,纹铄便有些茫然,她喃喃道:“哪里是我招惹他……”她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又道:“这书中所载……”   涂山修打断了她的话道:“我明白,非到必死不可用。”他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来道:“涂山氏这一次遭受了这样的重创,没有几百年的时间恐怕无法恢复。铄铄,留下来,陪着我。”   纹铄唇角微翘,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以前的妖神纹铄有准圣之境,也死在了大巫的手上,如今的洞渊天女,不过两万年的修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是不会去送死的,你放心好了。”   听纹铄这样说,涂山修那颗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纹铄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表面看起来乖巧又温和,实际上坏得很。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放在心里。越是做好了决定的事,越是不动声色。   “那你答应留下?”涂山修道。   “母亲招我,我得回一趟中天。”纹铄道。   “我听说碧海帝君亲至中天提亲,为麒麟族长求娶洞渊天女,这件事在中天很是轰动了一阵,元君娘娘招你回去,也是为了这件事吧!”涂山修语带戏谑地道。   “竟连你都知道了,这消息传得真快。”纹铄大方的承认道。   “仔细想来,姬潇尘也算是八荒之内,年轻一辈之中数得上的才俊,麒麟一族最年轻的族长与洞渊天女,也算门当户对。当初在昆仑山上时,我就见那小子对你有非分之想,只是没点破罢了。”涂山修冷哼一声道:“他倒知道先下手为强,只是勾陈帝君和紫微帝君恐怕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我要是有个妹子被别的男人肖想,我不揍趴下他才怪。”   纹铄想起在昆仑山时,因为姬潇尘送她的一对蜃龙发簪,二哥大发雷霆,这次碧海帝君上门求娶,恐怕真的会惹怒二哥。纹铄又想到什么,突地眯起眼,看向涂山修道:“我看姬潇舞对你可是很有意思的。”   “那个女人,你可别吓我了。”涂山修道:“哎,铄铄,要不你嫁给我得了,你看啊!咱俩年纪相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比姬潇尘也不差什么嘛!袭了老头子的帝君之位,我现在比他厉害。”   纹铄听他这翻胡言乱语脸色渐黑,涂山修却收起玩笑之态,低声传音了几句,纹铄被他突来的转变弄得怔愣半晌。终于无语抚额……    ☆、第38章   “小姐……”纹铄正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结合脑中记忆,研究那几本禁/书中所载的手印。诗诗快步走进房中,满脸欢喜之色。   “什么事?”自昨日,这丫头中了涂山修的摄魂术,纹铄就见她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此时这样高兴,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小姐,公子来了。”诗诗道。   纹铄怔了怔,回神后眸中满是惊诧之色,诗诗见了掩唇轻笑道:“听说,公子与天君达成了除巫联盟,他这次来是为了看一看伏羲大帝的封印,好推断出大巫用什么方法破印。”   “他现在何处?”纹铄问道,心中对诗诗的兴奋哭笑不得。   “紫微帝君和青丘帝君陪着,在青丘东探看那处被破坏的封印,我已经见过老祖了,老祖知道小姐无恙很是欣慰。”诗诗回道。见纹铄点了点头,接着道:“小姐,那天我……”   “我们去看看。”纹铄打断了她的话,诗诗却很高兴,跟在纹铄身后出了屋子。   紫微与纹铄皆是族长贵客,所居之处乃青丘极中心的区域,步行没多远就见到青丘族长平日里的议事大殿。巍峨雄伟的大殿矗立眼前,纹铄却看着向正往此处大殿走来的一行人。不周、紫微、涂山修在前,端木及其他众青丘一族长老在后。   “渊儿……”紫微见到纹铄很是意外,不周来到青丘的消息应该已经传了出去,他以为纹铄会避而不见的。   “二哥,师兄。”纹铄带着诗诗上前作礼,在外人面前她向来是很守规矩的。   “洞渊天女……”“小姐……”端木与众青丘长老微微躬身,纹铄忙也矮身还礼。她微垂着眸,明显感觉一道极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就见不周正盯着她,那眸光冰寒彻骨,就如同那日他手中的寒焰一般。   “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顶顶的不周妖神,雷霆中宫洞渊见过妖神大人。”纹铄行礼如仪道。   不周并没有回应她,五月的天气突然飘下点点雪花。   紫微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明显感觉到纹铄见到不周时的心境,似乎比从前平静许多。他眸光微动,闪身来到纹铄身侧,搭上她的手臂,灵力运转以抵抗突来的寒意。   “不周大人,里面请。”涂山修适时出言打断这突来的紧张气氛。   “渊儿,你先回住处去,我们还有事商量。”紫微低声吩咐纹铄,他刚刚接到天猷的消息,说天君与不周达成了同盟,不周下一刻便到了青丘。按他的意思是先将纹铄送回中天,但他现在脱不开身,派别人护送他又放不下心,只得让纹铄暂时在青丘停留。   “是。”纹铄应喏,带着诗诗退了下去。   众人进了议事大殿,一番谦让之后,涂山修坐到了主位,不周、紫微相对而坐。   “大巫所用破印之法,确实是血祭无疑,只当年伏羲大帝隐世之后只留下洛神这唯一的血脉。如今洛神安然居于洛水,大巫用何人之血破印,其中原由让人不解。”紫微率先开口,眼神有却瞥向了不周,众人皆知当年不周受过伏羲大帝恩惠,得过伏羲大帝一滴神血。   “青丘遇袭之时,我与令妹洞渊天女一直在一处,她可以证明此事与我无关。”青丘众人皆知不周的脾气,紫微话音一落,他们便以为不周定会暴怒,哪知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让众人联想起刚刚不周见到纹铄时的奇异一幕。   紫微却道:“你人在何处都没关系,我只想问伏羲大帝的那滴神血,如今在何处。”   紫微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不周,端木见状冷哼一声道:“我家主人已与天君达成联盟,今日来青丘就是为了这处封印而来。今天紫微帝君这样说话,让我们怀疑天君与我家主人联盟的诚意。”   “不周大人对伏羲大帝神血之事避而不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涂山修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探究凝视着不周道:“还是大人将那神血转赠了什么人?”   “族长大人……”一个涂山族长近侍走进议事大殿,行过礼后,低着头快步到涂山修身侧,低声道:“族长大人,洞渊天女独自一人骑着族长的天马出了青丘,属下们不敢阻拦特来请示大人。”   那近侍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不待涂山修有所反应,一白一紫一绿三道光就闪出了大殿。涂山修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唇角泛起一抹邪笑,向那近侍道:“记住,只要我还是涂山氏的族长,在青丘的地界里,洞渊天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完话向殿内的众人扫了一眼,见诸长老皆垂眸、躬身,显是没对他的说法有什么意见。才向那近侍摆摆手道:“去吧!”   涂山修虽接受了族长传承,但实在太过年轻,在涂山氏中威望不足是一定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洞渊天女携兄长紫微帝君的亲临,无疑给涂山修稳定局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涂山修也不介意借纹铄的势。   纹铄骑着天马,向中天方向疾速飞行,刚出了青丘没多远,就觉四周温度遽降,片片雪花自空中飘落。她一拉缰绳减慢速度,果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青衫身影。那人难得地将长发以玉冠束起,一改以往的慵懒、淡漠,只往那里一站就有种极强的势。   纹铄有些意外,不周与二哥一处,即使得知她出了青丘的消息,应该也不会有机会独自将她拦下才是。但她依旧翻身下马,上前作礼道:“妖神大人。”   不周静静站于前方并不说话,纹铄知道没有他的同意,自己怎么也是走不了的,只得静静站在一旁。   “你想听听以前的事吗?”不周突然这样问,不等纹铄回应便道:“伏羲大帝虽被称为混沌魔神,但因着娘娘的关系,对妖神一脉极为关照。当年我被共工、祝融联手所伤,差点就成了他们炼丹炉中的一味药材。是伏羲大帝自不周山附近经过,以一滴神血救了重伤的我。”   纹铄还是第一次听不周说起当年的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周突然闪身来到纹铄身前,以双手抚上她的额,纹铄只觉他的手带着微微的凉,就听他继续道:“那时我虽已有妖神之体,但灵力并不如现在,又被许多人惦记着。伏羲大帝不放心我独自离去,便将我带到一处荒漠中的法阵疗伤,那处法阵有他与娘娘联手设下的结界,不虞被他人所破。我在那处法阵中感应到了生命的孕育,伏羲大帝含笑凝视法阵中心处的花苞,对我说那是他的女儿。铄铄,那是十万多年以前,我第一次见到你。虽然后来你做了我的神后,可也并不知道这些的。”   纹铄的脑中出现了荒漠的那处法阵,和那个如山岳般的男子,那时他的眼眸并没有那样的沧桑,而是带着温暖,望着法阵中央处,语含宠溺对一旁的不周道:“这是我的女儿,纹铄。”   那时的不周也不像现在这样,给人极度冰寒的感觉,他在伏羲大帝身旁,执晚辈之礼,神色恭谨。   “待我伤愈,已是许久之后的事,女娲娘娘已经陨落……”他的声音顿了顿,收回抚着纹铄额头的手,有些艰难地道:“说到底,女娲娘娘身死,与我有些间接的关系。我的根须埋在不周山的极深处,共工、祝融想抓我入药,我倾所有灵力与其对抗,是我们三人致使不周山倾塌,如果你因此怪我……”   “我要怪你没有乖乖被他们抓去炼丹吗?”纵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纹铄还是觉得不周的说法有些好笑。   不周却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道:“宓妃她……本是女娲娘娘身边的童女,后来一直跟在你身边侍候。直到你重伤后,我心灰意冷,将伏羲大帝的那滴神血重新凝练交给了她,要她每年祭祀伏羲大帝与娘娘。”   原来是这样,纹铄咬了咬唇。原来他是知道了诗诗说过的话,所以来跟她解释。之前,他明明还因她的举动而恼怒,却因为不想她就这样误会,而耐着性子来跟她解释。他明明是那样的冷漠的人,甚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却肯把她放在心上。纹铄的心不可能不动摇……   “你与宓妃……”纹铄的脸颊微红,她到底年轻,不曾经历过男女之事,说到这里,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些,纹铄的心也跟着下沉,果然听不周道:“我与宓妃确实有过。”   “我父亲……”纹铄突地转换了话题,眼神也望向别处,问道:“果真是死大巫手中的?”   “是。”不周终于不再隐瞒,道:“我得知这个消失的时候,已是巫妖大战之后,我找到了你,怕你知道真相后冲动行事,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纹铄点点头,道:“以后不要再随意杀人,虽然你是妖神,但煞气太重终不利于修行。”   不周默然,空中的雪簌簌而落,纹铄眉心血滴形金芒一闪,淡淡金光便笼罩全身。   “我在你书房的许多孤本中找到一本书,上面记载一些对神识相关的高级术法,其中有说到,如何禁锢部分记忆。之前脑中总是闪现出许多片断,让我非常烦恼,现在我已经学会如何将这部分记忆封存。”纹铄看着不周,脸上有着少见的决然之色,道:“你说的对,我是雷霆中宫洞渊天女,是中天的人。”   不周突然仰头大笑,道:“你虽然不复从前的记忆,性子却是一点都没变。”他一双暗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纹铄,问道:“铄铄,从以前到现在,你是不是从不曾对我动情?”   纹铄虽然在护罩内,却依旧觉得寒冷,她能感觉得到不周的情绪似乎下一刻就要失控。她一双绝美的眼眸闪烁不定……   忽然远处传来灵力波动,向那处望去,见一紫一绿两道遁光,向这里激射而来,纹铄才知道原来紫微是被端木缠住了。    ☆、第39章   “母亲……”纹铄自幼在斗姆元君身边长大,与母亲一样都是喜静的性子,对于情绪的表达也较为内敛。可这一次,她骑在天马之上,远远见了母亲的身影,就纵身一跳自天马上飞跃而下,在空中直直飞扑进斗姆元君的怀里。虽在空中便减了速度,但还是让斗姆元君稳不住身形倒退了两步。   “都长这么大了,还这样顽皮。”斗姆元君嗔怪地道,手上却扶正了纹铄,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听说青丘被大巫所袭,母亲的心就一直悬着,这次回来就在中宫住下,什么时候外面清静了,再回昆仑去。”   “母亲……”与纹铄同乘一骑,护送她回中宫的紫微,将天马交与一旁的侍卫,才行到近前躬身作礼。   斗姆元君颔首道:“青丘现在情形已经稳定了?”紫微与纹铄双双归来,在斗姆元君看,定是青丘那边无事了。   “青丘帝君的陨落给涂山修带来极大的打击,他从前虽在修炼上极具天赋,却整日里疯疯癫癫的。现在倒是稳重得多,对族中事务亦是举重若轻,假以时日青丘必能在他手中恢复元气,这个倒是不用担心。”紫微回道。   斗姆元君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首望向女儿,见纹铄亦仔细听着紫微对涂山修的评价,便笑道:“早先勾陈便提议,要与青丘联姻,那时我还没有生出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这涂山修倒是个能担住事儿的。”   纹铄本听得认真,不想母亲竟突然将话绕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怔了怔,随即恼道:“大哥打趣我,母亲竟也取笑女儿。”   斗姆元君笑笑,拉着女儿的手往前殿走去,道:“行了一路可累着了?先去洗洗,母亲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   待纹铄自清池洗漱已毕,又换了件舒适的衣衫出来,莫儿早已带着一众侍女侯在外面。   “小姐,元君娘娘在前殿。”不待纹铄询问,莫儿已上前躬身行礼道。   纹铄点了点头,只带了莫儿往前殿去。   斗姆元君早叫人备了纹铄爱吃的点心,见她来了,招手叫她坐到身边,挥退了一众服侍的侍女。   “母亲……”纹铄早有准备,她身上灵力波动不同以往,母亲定是要问的。   斗姆元君凝视纹铄许久,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抚了抚她还有些湿的长发,帮她将发弄干。纹铄轻轻将头靠在母亲肩旁,轻声问道:“母亲,二哥把我从荒漠里抱回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   斗姆元君似乎并不意外,唇边勾起浅浅的笑纹,眼带慈爱地道:“那个时候的你很小,比你几个哥哥小时候都要小,却已经生得眉目清明,娇嫩可爱。就是你二哥那样内敛的性子,都将你抱在怀里,爱若至宝舍不得松手呢!”斗姆元君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神色轻微一动,当时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那婴孩身上,倒是忽略了儿子的异样。   “我将你接到手里,你就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看,还冲着我笑。然后就伸出小手放进了嘴里……”斗姆元君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后来,母亲想给你取个乳名,可还没想好,当时还是婴儿的你就清晰的吐出‘纹铄’两个字来,母亲便知你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斗姆元君感慨道:“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是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的女儿。”   “我也是母亲的女儿。”纹铄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当然是母亲的女儿,你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斗姆元君轻拍纹铄的手,以安抚她波动的情绪。接着道:“你也知道母亲的性子,并不爱理会外面的事,但自那不周找上门,母亲便对他的事做了一些了解。”斗姆元君扶正纹铄的身子,要她正视自己才道:“以前的许多事,因为时间久远,已不可查。但当时的妖神纹铄独自闯入蛮荒星域是事实,这世上不管是谁,都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但凡当时的她,对这世上有一点点依恋,绝不会做出必死之事。”   斗姆元君的话让纹铄有些呆愣,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女儿明白母亲的意思。”   “你能明白就好,可恨那不周还敢来寻你。”斗姆元君脸色一沉道:“你两个哥哥还想瞒着母亲。”   纹铄听斗姆元君这样说,暗暗吐了吐舌,忙道:“哥哥们怕母亲担心。”   “他们若是将你照顾好了,母亲自然就不用担心了。”斗姆元君心中极为恼怒,却并不在女儿面前显露,待她教导好了女儿,有多是时间收拾儿子。她话锋一转问道:“跟母亲说说,你与碧海姬潇尘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姬潇尘必然要说到荒漠冒险,纹铄不敢在母亲面前说谎,只得边窥着母亲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在提到蜃龙的时候,也只略略带过。斗姆元君听说姬潇尘到昆仑修行时,唇角微微翘起道:“倒是个有心的。”在听到姬潇尘送纹铄蜃龙发簪时,爱怜地为女儿理了理鬓发,道:“你还太小,不懂这些。”   “二哥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纹铄提起那日紫微阴沉的脸色,终是没忍住向母亲抱怨道。   “哦?”斗姆元君挑起了绣眉,她倒是有万八千年的不曾见过次子情绪失控了。   “不过,二哥说的对。”纹铄脸色微红,垂首道:“是我不该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傻孩子,你被那姬潇尘算计了。”斗姆元君道。   “不是的,母亲,潇尘师兄真的不是那种人。”纹铄忍不住为姬潇尘辩道,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怎好这样被人误解?   “你就这样信他?”斗姆元君语带玄机地道。   纹铄不查,点头道:“女儿相信他,不管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他送女儿发簪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必是以诚相待的。”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母亲也信他一次。”斗姆元君道,可还没等纹铄将心放下,就听元君又道:“碧海帝君果然带着他,到母亲面前来求亲,你……可愿意答应?”   纹铄之前虽听大哥提起过这件事,但并没有认真思考过,因为她认为自己年纪还小,母亲不可能同意。不曾想母亲竟然问起,一时思绪杂乱。   斗姆元君见女儿神色,也不追问,只道:“瑶池仙母已向中天及四海八荒广下请贴,延请各世族杰出子弟至中天参加蟠桃宴,你也去。”   “是。”纹铄恭声应喏。瑶池仙母差不多百年就要举办一次蟠桃宴,她因为不喜这样的热闹未曾参加过,母亲更是很少出雷霆中宫的,这次……   “母亲……”正当纹铄失神,紫微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给斗姆元君行礼,可不知为何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斗姆元君瞥了次子一眼,道:“坐吧!”   紫微在斗姆元君下首坐定,纹铄见殿内没有侍女服侍,忙上前亲手倒了茶。紫微道了谢,斗姆元君便将女儿招回身边吃点心,却是将儿子晾在了一边。   “这次去了一趁凡间界,可长了许多见识?”斗姆元君问道。   “凡间界灵气稀薄,连花木都没什么灵性,修炼起来事倍功半。”纹铄暗道糟糕,母亲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回头定要寻两位哥哥问责。可她虽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顾做轻松打趣道:“不过我去的那处凡界倒是有趣,听闻前任帝王是个极有福泽的,生有十四位皇子,二十一位公主。后宫宠妃众多,有温良娴雅的王后,有亡国公主,还有饱读诗书的才女。这位帝王还真是个多情的……”纹铄边说着,还边向紫微身上瞄。   紫微坐在椅上啜着茶,忽听纹铄说起这个,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纹铄见紫微没反应,接着道:“后来,我见到了那位帝王的一子,与二哥长得颇像。一双眼眸亮如星辰,芝兰玉树,风度翩翩。”   紫微终于放下手中的茶,含笑抬头看了纹铄一眼,纹铄顿时脸上一红,倒是她先不好意思起来。   斗姆元君看着一对儿女,好笑地轻咳了一声,对纹铄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我跟二哥还有些话说。”   “是。”纹铄起身,脚步却有些迟疑。   斗姆元君道:“去吧!到底是我儿子,还能吃了他不成。”   纹铄吐了吐舌尖,有些歉然地看了紫微一眼,向母亲与哥哥作了礼才退出去。   紫微见纹铄走出殿外,才起身,向母亲躬身道:“儿子知道错了,请母亲息怒。”   “你和勾陈谁的主意?”斗姆元君淡淡问道。   “母亲……”紫微低低地唤了一声。   斗姆元君冷哼一声,道:“勾陈那里似乎并不顺利,你即回了中天,就去帮帮他吧!”   “是……”紫微应喏,眉头却微微蹙起。    ☆、第40章   “二哥……”紫微辞了母亲自殿内走出,便见纹铄娇娇俏俏地站在庭院里。   “怎么还没回去休息?”他略微有些意外,蹙眉问道。   纹铄不答,咬着唇向殿内瞧了一眼,紫微笑:“大哥带人追查大巫行踪,不太顺利,母亲让我去给大哥帮忙。”   纹铄吁了口气,她知道母亲对哥哥们极为严厉,并不像对自己这样纵容。紫微宠溺地揉了揉纹铄的头,向侍立一旁的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跟着,便带着纹铄向洞渊殿的方向行去,边道:“母亲想在世族内给你挑一门亲事,你自己可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纹铄虽已经察觉母亲的意思,但还是没想到二哥会这样坦然地跟她谈起,脸上浮起羞赧之色。紫微见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躁。不等纹铄作答,接着道:“有不周在前大巫在后,姬潇尘、涂山修皆不会好的选择。”   纹铄点了点头,有些调皮地道:“母亲想为我挑一门亲事,无非就想断了不周的念想,但就我看,碧海与青丘的实力都不足够强大。我现在就好像一个小祸害,恐怕是到了哪里,哪里倒霉。”   “怎么这样说?”紫微有些不悦,可又似乎松了口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心绪。   “二哥,我……”纹铄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想想起以前的事,纵然知道那些记忆似乎并不愉快,但我还是想知道。”纹铄对不周说了违心的话,这部分记忆有她父亲与母亲的身影,无论是好是坏她都舍不得舍弃。   “别急,你会渐渐想起。”紫微抬手召如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这颗珠子如珍珠一般圆润,光彩迷人。刚刚出现,就让纹铄觉得精神一振,神识舒畅。紫微道:“这是我早年得到的一颗聚灵珠,将它带在身上,或能助你。”他又幻出一条项链,将珠子嵌入,亲手带在纹铄项间,看着它在她胸前散发着淡淡光晕。   “谢谢二哥……”纹铄将珠子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十分的喜爱。   紫微唇边现出一抹苦笑,道:“若母亲知道……”纹铄俏皮一笑,将珠子藏入衣领内贴身收藏。紫微忽地转过头,看向别处,轻咳了一声才道:“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是。”纹铄应喏,看着近在眼前的洞渊殿突然回身,撒娇般地扯了扯紫微的衣袖。   紫微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道:“放心。” 纹铄转身站廊下,紫微道:“我去找大哥,你好好照顾自己。”纹铄点点头,紫微便化作一道紫色遁光,消失在天际。   纹铄望着紫微远去,脑中却是在不断回响着不周的问话:“铄铄,从以前到现在,你是不是从不曾对我动情?”   以前的事她早已不记得,不周能问出这样的话来,显见情绪已接近失控的边缘。她犹记得那日在东海发生的一切,竟是不敢将决绝的话说出口,只是说:“我不知道……”   空中的雪越飘越急,端木与紫微的遁光皆已到了近前,谁都不曾开口,四人对峙许久,不周终于道:“你想离开我,想要自由,我成全你。”   不周决然离去,纹铄茫然立在当场,直到紫微上前用灵力将她身上的积雪震飞,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上,她才回过神来。   “铄铄……”纹铄正失神,突然觉得似乎有人在唤她,那声音低淳有些熟悉。   “是谁?”纹铄惊诧地问。   “我是成纪。”那声音回道。   下一刻,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化,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天山北的那处法阵。可能因为她在这里出世,所以即使事出突然,她也并不感到恐惧。   “纹铄,我们终于见面了。”成纪低淳的声音再度传来,纹铄手臂上的伏羲剑似乎有所感应,不用她召唤便自行出体,静静悬浮在空中。   伏羲剑光芒一闪,一个蓝衣身影出现在纹铄面前,他的样子很年轻、也很英俊,只双眸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纹铄的身体狠狠地一震,面前这男子的样貌竟与伏羲大帝有八分相似,而且给纹铄的感觉也熟悉、亲切。   “你……”纹铄茫然上前,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多亏了紫微帝君的聚灵珠,不然我还不能出来见你。”成纪不动,任纹铄抚上他的脸,然后看着她的眼泪嗒嗒地往落下。   “伏羲大帝被大巫围杀的那一战,我也差点就消散了,铄铄,能见到你真好。”   “你是……伏羲剑灵?在荒漠上就是你在召唤我?”纹铄泣声问道。   “你是我的新主人了,不过不要指望我会这样叫你。”成纪抬手为纹铄拭去脸上的泪,脸现思念之色道:“主人,若是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会有多骄傲。”   “真的会吗?我好笨的。”纹铄一直对自己学不好伏羲八卦耿耿于怀。   “会的。”成纪极认真的答道。   “那……你能给我讲讲父亲的事吗?”纹铄问道。   “当然。”成纪慢慢地道:“主人出生在成纪,为了纪念出身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他说的许多事纹铄都是知晓的,在昆仑山修行时,对上古诸神都有细细的讲述,可她还是听得极认真。   “女娲娘娘以身补天之后,主人……非常伤心。”成纪语音顿了顿,纹铄觉得他说出这几个字时,有些艰难。“我与主人心神相连,只有我知道他的心有多痛。一个神活在这世上千千万万年,若没有人能够相伴,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若没有人能够相伴,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纹铄讷讷重复,当年不周陷入沉睡时,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最终,主人决定用本源之力,助你提前出世。当他被大巫围攻的时候,虽然因为流失的本源之力太多,身体极度虚弱,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他连伏羲剑法中的‘灭世’都没有用。”成纪喃喃道:“铄铄,不要难过,主人他只是沉睡了,这对他来讲,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纹铄一边点头,一边流泪,过了许久才问:“那个时候,不周在做什么?”   “那小子,自娘娘开始炼石补天起,就被主人赶了出去。”成纪道:“以主人的占卜之术,早已知晓大劫将近,只是众神之劫无从破解。”   纹铄垂眸,原来父亲是怪他的。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成纪道:“主人倒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不想看见他,而且我想主人也希望给妖神一脉留个传承。自我苏醒以来一直在你体内时睡时醒,也算从旁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就我看来,不周与那洛神之间定有蹊跷,你倒不必在这件事上太过执着。”   纹铄默然,成纪接着道:“如今你有聚灵珠在身,不久定能想起从前的事,如果他是被洛神算计了,希望你能原谅他一次。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妖神只剩不周这一脉传承,你是妖圣后人,我希望你们能在一起。”成纪凝视纹铄道。   纹铄咬唇,突然平静地道:“我讨厌洛神。”   跟在纹铄身边时日也不算短,成纪却从未听她说过这样任性的话,可见她对洛神是真的心有芥蒂。成纪笑道:“那就杀了她。”   纹铄虽说讨厌,却并没有这个意思,成纪笑语间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她一惊。   “她凭什么得到主人的神血?就算你不肯,我也会将主人的神血取回来”成纪道。   纹铄点点头,觉得成纪的话也有道理,只是那滴神血如今是否在洛神身上,就不得而知了。大巫如何破开青丘封印,她一直都怀疑是洛神之故,只是她没有证据,所以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你是怎么把我召唤到这里来的?”纹铄觉得洛神的事要先放一放。故转开话题问道。   “我们不是在荒漠的法阵里,而是在我的神识海。”成纪道。   “原来你在与我神识交流,那你的伤已经好了吗?你能出伏羲剑,现出剑灵之体吗?”纹铄问。   “可以,我不出现只是还不想被人知道,我现在还有些弱,我会尽快强大起来,保护你。”成纪道。   纹铄心中一暖,有些调皮地道。“你能打过不周吗?”   成纪笑:“我是剑灵,遇上真正强大的对手,还要看我的主人能发挥神剑的几分威能。”   纹铄顿时紧张,暗暗想着以后再不能偷懒,定要好好修炼,不能让伏羲剑在她手中堕了威名。   “小姐,小姐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紫微不让侍女们跟在身边,莫儿与一众侍女皆随后回到洞渊殿,刚进到院子里就见纹铄独自一人站在廊下,像是陷入了沉思。   纹铄被成纪一把推出神识海,略怔了怔才道:“我没事,给我准备晚膳,我饿了。”她眯眼做困倦状,掩饰自己红红的双眸。   “是……”莫儿没察觉出纹铄的异样,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    ☆、第41章   瑶池仙母居于一重天瑶池圣境,圣境内育有千顷桃林,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每千年仙母娘娘都会举办一次蟠桃盛宴,宴请中天诸神及世族子弟。   “万年前我曾来参加过一次蟠桃盛宴,那时正值春季,千顷桃花同时绽放,景致当真是美不胜收。纵我不是爱花之人,亦被眼前的景色所迷。只现在并非春季,无花可赏,亦非秋季,无新摘的桃子可食,娘娘突然下请帖至四海八荒,而且此次盛宴明显比往年更加隆重,不知是为何?”   蟠桃盛宴宾客如云,瑶池仙母将宴席设在碧波千里的池面之上,众仙及各世族公子、小姐亦觉这样的安排极为新奇。脚下水波荡漾,踏上去如行在云层中柔软,却是连鞋尖都不曾被水浸湿。   “我听闻此次蟠桃盛宴,是斗姆元君娘娘请托仙母娘娘举办的。前段时间碧海帝君至雷霆中宫求娶,元君娘娘虽未同意,但也大为感慨吾家有女初长成,似乎想借此次宴会,广邀各世族杰出子弟,打算这里面给洞渊天女选一门亲事呢!”   “有这种事?”凤希蹙眉问道,在他看来,他那娇滴滴的小师妹年纪尚幼,还不适合定亲。   “大哥也关心这个吗?要说那洞渊天女出身当真是显赫,无论是勾陈帝君还是紫微帝君,跺跺脚都足以让中天颤上一颤了。”凤冉说到这里,突然眸光一亮,道:“我听说洞渊天女生得极美,大哥与她同在昆仑修行,相处日久,难道就没什么想法?若大哥能将她娶回丹穴山,母亲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休要胡言。”凤希板起脸来呵斥道。   凤冉不服气道:“我哪里有胡说,若说家世我们丹穴一点不比碧海差,姬潇尘虽是麒麟族长,可哥哥也早就被父亲内定为下任族长了。哥哥,洞渊天女那样美人,你当真不动心?”   “潇尘……”凤希眼尖地见到姬潇尘、姬潇舞、姬少阳、青鸾四人的身影,向他四人唤了一声。   因着瑶池仙母并不曾给大家安排坐次,所以参宴的众人都是相熟的聚在一处,气氛反倒更加热闹。凤希、姬潇尘各自代表自己的世族,而青鸾、姬少阳则代表昆仑山,几人倒是分头行动的。此时在宴席上再次相遇,自然是要一处,只是青鸾与凤冉初一见面,众人便觉得空中有火花碰撞,气温也有上升之势。   凤冉是丹穴族长之女,凤凰一族嫡出,平日里骄纵惯了,却一直对姬潇尘另眼相待。姬潇尘对她亦温和有理,凤冉本以为姬潇尘也有意与丹穴联姻,谁知他却向雷霆中宫求娶。她本携了一肚子的怨气,又无端被大哥呵斥,心里已是极度的不舒服,当下脸现一抹嘲讽道:“麒麟族长来得真巧,刚还与哥哥说起,听闻青丘遭难之后,涂山修承了帝君之位。洞渊天女携兄长紫微帝君亲至青丘,给涂山修助阵。要说他二人同在昆仑修行,年纪又相仿,情分果然不比旁人。”   凤希蹙了蹙眉,知道自己这妹妹被宠坏了,心中恼怒,却因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好在姬潇尘并不在意,只道:“铄铄与阿修确实要好。”   “铄铄是雷霆中宫的天女,不但人长得美,性子也乖巧可爱,与师兄弟们相处得都很好。不像有些人自恃出身高贵,其实也不过坐井观天。”姬潇尘性子好,不计较,青鸾却看不过去,当下回击道。   “不过一只杂毛凤凰,也敢在我面前叫嚷,哪里学的规矩,见到嫡出为何不作礼?”凤冉身上徒然升起一股气势,凤凰天生的威压使青鸾的胸口传来滞闷之感,待她将灵力运转全身,才使这股这感觉消散。   “你……”青鸾大怒,身上碧绿色火焰突地燃起,却被凤希一把拍在肩上。   “青鸾不要冲动,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耍小性子的地方。”凤希蹙眉道。   凤希的动作虽快,但凤冉与青鸾的动惊并不小,还是惊动了周边的宾客,纷纷朝这个方向望来。青鸾见状用力打开凤希的手,冷哼一声,但到底没再动作。   “麒麟族长……”凤冉再度将目光停在姬潇尘身上,似笑非笑道:“斗姆元君若想同意这门亲事,何必多此一举?族长虽然年轻有为,这一次却未必能如愿呢!”   姬潇尘的脸色不变,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心却往下沉了沉。他虽然性子稳重,可在纹铄身上用情甚深,此时听凤冉的这些话,无端升起一抹不祥之感。   “凤冉,你别太过分。”姬潇舞的性子本也有些泼辣,但却不敢在姬潇尘面前放肆,此时见凤冉一再挑衅,终也忍不下去,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让我当众揭穿你不成?”   凤冉听了这话,脸色更不好看,可不等她再说什么,便听东方有仙乐声响起。   众宾客齐齐起身,面向东方躬身施礼,道:“拜见仙母娘娘……拜见元君娘娘……”   纹铄一身杏色宫装,长裙拽地,紫红的腰带紧紧束住本就纤细的腰肢。宝髻松挽,铅华淡淡,额间金色水滴形印记,给绝美的容色增添一抹灵动。她双手交叠身前,眼眸微垂,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跟在斗姆元君身后,行走之间步履平稳,竟是连挂在腰的玉佩都不曾发出丁点声响。   “噗嗤……”姬少阳忍不住笑出声来,向一旁的青鸾悄声道:“怎么把小师妹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在元君娘娘身边,总要规矩些的。”青鸾寒湛湛的眸也浮起一抹笑意,小声回道。   姬潇尘亦望着纹铄的方向,满眼的惊艳。自昆仑分开到现在,不过三个月,对于神族长久的生命实不算什么,但姬潇尘却觉得太久、太久了……   瑶池的侍女一一为宾客斟满桃花酿,又过了片刻,姬少阳和青鸾渐渐明白纹铄为什么神色这样严肃。   东极青华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后土娘娘,最后昊天上帝驾临时,这些小辈都已经麻木了。好好的蟠桃宴气氛顿时冷却,大家依旧饮酒、赏乐,眼尾却都瞄着天君方向。   “元君久不出雷霆中宫,还是仙母的面子大,请得动元君娘娘。”天君久居上位,神色中自带威严,此时与瑶池仙母、斗姆元君、后土娘娘一处,倒显得极为温和。   “元君的性子实在太静,这次若不是为了洞渊还不肯来。”瑶池仙母道。   “瞧你们说的,我也不过疏于走动了些,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架子。”斗姆元君笑嗔了瑶池仙母一眼。   瑶池仙母亦笑了起来,天君听提到纹铄,脸色有些古怪地道:“洞渊的事朕也有听说,元君只此一女,平日里爱若至宝,怎么不让她伴在身边,反急着给她寻一门亲事?”   斗姆元君笑着暼了天君一眼,道:“女儿留在身边,也是被人惦记着,不如早点嫁了出去。”   天君顿时尴尬起来,后土娘娘见状,插言道:“今日请了元君,却不见勾陈与紫微。”   “他二人被朕派出去办差,今日恐怕无暇来赴宴了。”天君感激地向后土娘娘看了一眼。   诸神又聊了一会儿,天君起身道:“今日来了许多小辈,就让他们畅快玩闹,别拘着了。”   待天君离去,诸神亦陆续告辞,仙母娘娘才传音与在坐道:“昨日我便想着,每次的蟠桃宴都是饮酒、赏舞、赏乐,似乎也没什么意趣,所以便想了一个新的玩法,不知大家可有兴致?”   “娘娘想出的玩法必然不俗,我等愿闻其详。”在场年轻人居多,都是爱玩闹的年纪,听说有的玩都瞪着眼睛等下文。   “洞渊。”瑶池仙母唤一声纹铄,道:“你给大家讲讲。”   “是……”纹铄缓步自斗姆元君身后走了出来,曲膝向众人方向礼了礼,才道:“仙母娘娘匠心独运,在瑶池之上设了移动法阵,此法阵对灵力压制极强,且在缓慢移动中……”   纹铄方才说到这里,宾客就骚动起来。   “洞渊天女果然是美人,难怪姬老大会请碧海帝君去中宫提亲。”   “是不是美人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姬老大看中的,还有人敢抢不成?”   “那可说不准,如此美人当前,什么事干不出来。再说,襄王有意,却不知神女是否有情啊!”   纹铄站在前方浅浅一笑,道:“请诸位稍静。”她声音不大,娇娇柔柔的,却似乎传进了每一个人心里。这些在世族之中的天之娇子们,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谁也不忿的样子,此时出奇话听的安静下来。   “入阵者会被分成两个阵营,寻找侍女们早先藏在阵中的蟠桃。哪一方得了更多蟠桃即为胜,输掉的一方需向胜利的一方奉上自己手中的蟠桃,并当众表演歌舞。法阵之内不限制斗法,请不愿与人斗法者留在阵外。”   纹铄的话音刚落,半空中便出现一巨型法阵,法阵外面有光壁阻着,并看不清内部。    ☆、第42章   纹铄的话音刚落,半空中便出现一巨型法阵,法阵外面有光壁阻着,并看不清内部。   “以此为界。”纹铄一招手,一道光线从前至后,将在场的宾客分成两队。天空下起一阵花雨,南方白玉簪,北方白玉兰。“有愿意参与的,可簪花入阵了。切记,不管是玉簪还是玉兰拿在手上就与你的气息相连,簪花落地,它的主人即刻会被传送出法阵。所以……打掉对方的簪花,也是获得胜利的好办法。”   “不限制斗法?真是有趣。”在场内自有好战的,抬手招了花儿在手,闪身进入法阵光壁之内。有人打了头阵,其余众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姬潇尘等人本在南方,青鸾却向北方一招手,将一朵白玉兰簪在鬓间,向凤冉冷冷道:“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凤冉将玉簪拿在手中,她早就看青鸾不顺眼,明明不是正宗一脉,却处处要抢她的风头。   “阿冉,不要胡闹。”凤希蹙眉道。   “怎么是我胡闹,明明是她挑衅。”凤冉哪里肯罢休,闪身向法阵激射而去,口中道:“青鸾,你可别不敢来。”   青鸾冷哼,施展疾风诀追了上去。凤希长叹一口气,只得入阵,却在玉簪和玉兰间摇摆不定。   “我去看看。”姬少阳抬手招了玉兰,进入法阵之中。凤希见状招了玉簪。姬潇舞看向哥哥,等他的决定,见哥哥突然站起身,招了朵玉簪在手,却不见他入阵,而是朗声传音。   纹铄本站在前方,默默算着入阵人数,突然听到一个湿润的声音道:“碧海姬潇尘,请洞渊天女同往。”她怔了怔,向宾客中望去,本欲寻找姬潇尘,却见众人的视线皆聚在自己身上,顿时脸上一红,回身望向母亲。   姬潇尘已闪身来到近前,向瑶池仙母与斗姆元君躬身施礼。斗姆元君上下打量了姬潇尘一番,见他身形修长,容貌俊朗,气质湿润,举手投足从容优雅。即使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见紧张、局促,心中倒有几分喜欢。逐笑着向纹铄点点头,道:“你也去吧!”   “多谢元君娘娘。”纹铄还未作答,姬潇尘倒先躬身道了谢,惹得一旁的瑶池仙母“噗嗤”一笑。姬潇尘才发现自己心急了,却依旧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一副我就是喜欢,不怕别人见笑的样子。瑶池仙母暗赞,向斗姆元君点了点头。   “母亲……”纹铄望着斗姆元君有些迟疑,姬潇尘顿时紧张起来,低头凝视着她。   纹铄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中一叹,终是不忍在众人面前抚了他的面子,抬手招了一朵玉簪簪在发间,向瑶池仙母、斗姆元君一礼道:“渊儿去了。”   “去吧!”斗姆元君颔首,纹铄便与姬潇尘相偕进入法阵。   姬潇舞见哥哥赢得美人归,心中大喜,待她反应过来,顿时气恼地跺脚道:“不玩了。”   纹铄在进入法阵的前一瞬,忽地拉住了姬潇尘的衣袖。法阵光芒变幻,再定神观察时,两人已处在一片密林之中,却不是瑶池的桃林,像是某个不知名的荒僻之处。   “这处法阵在不断的自行移动,虽然几个人可以同时入阵,但一定不会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纹铄边解释边松开了手。   纹铄虽只轻轻地拉住了姬潇尘的衣袖,但也是他们相处以来,最最主动的行为了。姬潇尘心神剧烈地动荡着,纹铄却快速的收回了手,又这样解释,让姬潇尘心中顿感失望。但他急忙收敛情绪,笑道:“青鸾与凤冉在阵中约战,两人先后入内,恐怕是遇不上了呢!”   “哦?”纹铄笑着摇摇头,道:“那也说不准,这大阵玄妙得很。”她倒是不担心青鸾,凤冉虽是丹穴正宗,可她更看好师姐,倒是凤希师兄又要头痛了。   “那进了大阵之后,我们还会被分开吗?”姬潇尘问道。   “也许吧!”纹铄道,她对这处阵法更了解些,之前有看瑶池仙母推演过。可她现在却没心思想这些,这件宫装穿在身上,她的腰都要被勒断了,必须得把它换下来才行。她环顾了四周见并没有人,不好意思地道:“潇尘师兄,烦劳你转过身去。”   姬潇尘略怔了一下,并不明白纹铄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也不询问,只干脆的转过身。可当他听到窸窸窣窣像是脱衣的声音后,心中更是奇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处略微有些发红。   “好了。”纹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小小的。   姬潇尘转过身,见纹铄已换了外裳,那件杏色拽地宫装已被换成普通的湖绿色长衫。他知道定是那件衣衫极不舒服,所以宽和的笑笑,并不再提这件事,而是道:“你即跟在仙母娘娘身边,可知道那蟠桃都藏在什么地方?”   纹铄见姬潇尘转开话题,心中暗暗感激,笑道:“这我可不知道,我们还是得四处寻一寻。”   姬潇尘点点头,半开玩笑地道:“那咱们快些走,这次的比试我可是不想输的。”   纹铄有些疑惑,她看姬潇尘不像个争强好胜的,有些好奇地问:“怎么?”   “将手中的蟠桃给了别人,倒也没甚大不了,只当众表演歌舞,这个……是谁想出来的?”姬潇尘说着,突然有所觉地看向纹铄。   纹铄咬唇轻笑,道:“出了这样的处罚方式,众人自然要全力以赴的。”   姬潇尘顿觉好笑,想平日里见她安安静静的样子,竟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姬潇尘虽说不想输,但也并不如何着急的样子,两人商议后决定,一路向法阵中央处行去,路边也多感应一下,看能不能好运气地找到蟠桃。   姬潇尘给纹铄讲了讲她离开昆仑后,山上发生的趣事,他言词风趣幽默,平常一件小事也能讲得生动有趣。纹铄认真的听着,时而凑趣两句,时而浅笑嫣然,两人都觉得这样的时光竟是格外的难得。   “我不知道小白与阿修竟是有仇的……”姬潇尘正说着,突闻打斗声传来,话音便是一顿。   两人向斗法处走近了些,见是两个同样将玉簪花嵌在玉佩上的男子,及持白玉兰的三男一女。玉簪的两人虽灵力稍强些,但奈何对方人多,被压在了下风,已有不支之态。   “玉簪一边两兄弟是沃野族,玉兰的是犬戎族。”姬潇尘知道纹铄对世族不太了解,向她介绍着,只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正斗法的六个人同时回头,向这个方向望来。   犬戎族的四人见到姬潇尘与纹铄身上的玉簪,互视一眼,同时闪身向远处遁去。而沃野族的两兄弟却向他二人躬身作礼:“麒麟族长,洞渊天女。”   姬潇尘并不打算与他们同行,只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纹铄继续向前。两人一路上又遇见过几个人,同队的无不是恭敬地向二人作礼,玉兰一队的则快速闪人。纹铄有些好笑,姬潇尘看似温和,见这些人的反应倒好像凶名在外似的。   纹铄不知,麒麟、凤凰、蛟龙、九尾狐四族在八荒之内,隐有世家之首的样子。姬潇尘更是麒麟一族最年轻的族长,早就声名在外,众世族子弟人前人后的都笑称他一声姬老大。   “那边……”纹铄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甜香,极像蟠桃发出的味道,向姬潇尘指了方向。   两人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棵桃树,那蟠桃垂挂在树枝之上,只是树下一只腾蛇闭目睡着,像是守着这蟠桃不被他人摘去的样子。因着之前连着被蜃龙、蛟龙伤过,纹铄看到这种长长的妖类就本能的蹙紧了眉头。   姬潇尘见她神情,想着上次自己大意叫蜃龙伤了她,就有些歉然。他略想了想,便道:“腾蛇也是上古神族之一,又是仙母娘娘安排在这里,想来是不好对付的。你且去远处观战,我与他斗上一斗。”   “我看他睡得熟,不如我们悄悄地摘,看看能不能不惊动他。”纹铄道。   姬潇尘眼底有笑意闪动,道:“好,你站得远些,我来摘蟠桃,若他醒了,我们就逃。”   姬潇尘待纹铄离得远了,掐诀幻化出一只灵力凝聚的大手,一把将蟠桃捞在手里。没想到那腾蛇反应极快,几乎是姬潇尘身上的灵力刚刚波动,他便倏然睁开灯笼般大小的双眼。腾蛇身形暴涨,比纹铄之前遇到的蜃龙膨胀时,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纹铄骇得瞪大了美眸,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道无形的光壁阻拦无法近前。纹铄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法阵里还会有腾蛇,竟是专为姬潇尘准备的。    ☆、第43章   纹铄骇得瞪大了美眸,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道无形的光壁阻拦无法近前。纹铄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法阵里还会有腾蛇,竟是专为姬潇尘准备的。   有了荒漠上的教训,姬潇尘再不敢大意,掐诀施了天罡盾将自己罩住,随手发了风刃就向腾蛇攻去。腾蛇防御惊人,根本不怕姬潇尘的风刃。他身躯虽庞大,身形却极灵活,那大嘴一张,能吞下好几个姬潇尘,让纹铄看得胆战心惊。   姬潇尘是风麒麟,比腾蛇速度更快,辗转腾挪间手中法印不断,一个巨型风刃渐渐在他身后成形。腾蛇像是知道风刃厉害,浑身上下范起青色光罩。姬潇尘向腾蛇一点指,巨形风刃便疾速向腾蛇斩去,然后就见姬潇尘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中突然多了一颗珠子,抬手就向腾蛇扔了过去。   那珠子在空中爆裂开来,细密的电弧向本就被风刃劈得晕头转向的腾蛇兜头罩下。妖族最怕的便是雷霆之力,姬潇尘的这一记让腾蛇大惊失色。正他慌乱抵挡之时,姬潇尘掐了疾风诀向纹铄的方向急飞而来。挡住纹铄的光壁丝毫没有阻拦姬潇尘的意思,他顺利来到纹铄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两人向法阵中央处激射而去。   身后传来腾蛇愤怒的吼声,纹铄目瞪口呆,姬潇尘当真听了她的建议,摘到桃子然后跑掉了,不知他这一招算不算过了母亲与仙母娘娘的考验呢?   “我的祖父碧海帝君是雷麒麟,刚刚所用的是祖父炼制的雷珠。”待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姬潇尘慢下速度,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碧海帝君的雷珠,难怪威力这样大。”纹铄客气了一句,见他仍抓着自己的手臂,神情就有些不自在。   姬潇尘像是刚察觉到,忙松开手,歉然道:“情急之下……”   纹铄笑笑,道:“蟠桃呢?潇尘师兄把它放在哪?若弄丢了,可是白费力气了。”   姬潇尘忙将蟠桃自乾坤袋中取出,道:“早将它收起了。”   那蟠桃刚刚自树上摘下,又红又大鲜嫩多汁的样子,纹铄就不由得拿在手中嗅了嗅。就听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回头见姬潇尘一脸笑意看着她,道:“喜欢就吃了它,我们把桃核带回去。”   听到姬潇尘的这样的说法,纹铄顿觉好笑,道:“母亲与仙母娘娘的交好,平日里没少吃瑶池的蟠桃。这一枚却是来之不易,哪里就非吃它不可。”   姬潇尘低头凝视着纹铄娇花般的容颜,想着斗姆元君看他时满意的神色,就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两人依旧往法阵中央慢行,纹铄却渐渐有些心不在焉,姬潇尘敏感的察觉她的异样,唤了一声:“铄铄?”   “潇尘师兄……”纹铄咬了咬唇,终是将自己的身世简单的与姬潇尘提了提。“自那日离开昆仑之后……”他待她至诚,想娶她为妻,她不能将这些事瞒着他。母亲的意思她明白,她即在中天长大,就是雷霆中宫的洞渊天女,以前的事大可不必理会。但她相信大巫不会就这样罢休,她绝不能让姬潇尘就这样蒙在鼓里被她牵连。   姬潇尘知道纹铄的性子,平日里话很少,难得她肯说起两人别后之事,他心中喜悦,静静听着,却在纹铄的轻声讲述下,渐渐变了脸色。   纹铄见他脸色不好,心中就有些歉意,那日在昆仑她是觉得姬潇尘的天劫将近,怕他因为别的事情影响心境,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才有了后来碧海帝君中天求娶之事。现在他向中宫求亲之事已经传开了,她才与他说起这些,似乎晚了点。不过有些事情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潇尘师兄的心意我已知晓,只是我不能接受……”最终她还是将这样的话说出了口。   姬潇尘那么出色,纹铄到底年纪还小,知道他喜欢她的时候,不是没有心动过,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在得知姬潇尘请碧海帝君向中天求娶时,更是十分珍视他的心意。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她只是雷霆中宫的天女……   “铄铄……”姬潇尘的心直往下沉,刚刚明明还觉一切都很美好,仿佛踩在轻软的云端,可这一刻却在云端直往下坠,仿佛跌进一个无底的深渊。姬潇尘露出一个苦涩笑容,挣扎道:“我不会勉强你,你年纪还小,我请祖父去雷霆中宫求娶,也只是怕……怕你被人抢走了。你刚刚所说,虽然让我很震惊,但不能成为我们之的阻碍。请你……不要这样轻易拒绝。”   纹铄刚刚之所以能不再犹豫说出那样的话来,也是看姬潇尘脸色不好,误会了他,此时听他这样说,顿时又陷入混乱之中。默然半晌,突然想起释尊所说: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姬潇尘因为对她动了情,才会这样执着,才会在她说出拒绝的话后,还那样,甚至带着些卑微地说,请不要这样轻易拒绝。纹铄看着姬潇尘难看的脸色,心中突地传来一丝疼痛。   就在纹铄不知如何回答时,又有打斗声传来。纹铄有些感谢这声音,姬潇尘也似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声响处行去。   红色的凰火与青色的鸾火交织缠斗,几丈之内的树木都已枯萎,两名容颜姣好,身形飘逸的女子相对而立,口中咒声不断,手上法印不断,让人看着都觉心惊不已。两人都是出了全力的,若不是这法阵对灵力有所压制,所造成的破坏就远远不仅仅是一小方天地了。   凤希与姬少阳远远观战,都是脸色沉凝,却不上前阻拦。   “师兄……”纹铄唤了一声,与姬潇尘闪身来到两人身旁,问道:“怎么不分开她们?”   两人脸色更差,姬少阳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道:“进入法阵之后,我们就被分开了,我找来时她们已经交上了手,见到我就一句话,女人的事你们别管。”   姬潇尘脸现古怪,纹铄却乐了,她那冷艳的师姐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吗?   凤希看了看纹铄,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纹铄一笑,明白凤希是想让她阻止缠斗中的二人,可又怕她灵力太浅不小心受了伤。她往前走了几步,顿时感到了灼热的气浪。   “铄铄……”姬潇尘有些担忧。   “没事。”纹铄就站在那里,手中开始掐诀,最初法印还有些不熟练,渐渐地速度就快起来。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温度也跟着遽然下降,那交织的凤火与鸾火突地一滞,火焰顿时消减下去,凤冉与青鸾不约而同的向纹铄望来。   “小师妹?”姬少阳这边的三个人也都呆了呆。   纹铄得了机会,闪身来到青鸾身旁,伸手就把她拉住。笑道:“你们可找到蟠桃?今日的比试若是输了,可是要当众表演歌舞的。”   青鸾向来喜爱这个小师妹,见她冲上来虽有些诧异,但也并没有再动作,而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凤冉。   众人尚未回过神,他们的灵力都还没到紫微那样的级别,没能看出纹铄的变化,此时突然见她露出这一手来,都被惊住了。纹铄的这一招,是自得了不周的神血后,自动传承的,算是得了不周的真传,威力自不可小觑,也难怪他们惊诧。   姬潇尘最先回过神,将那枚蟠桃拿了出来,笑道:“我和铄铄可是抢了先,据说这蟠桃只有九枚,青鸾即簪了玉兰可得快些去寻,不然若不小心输了,岂不是要给我们献舞?”   青鸾脸上一黑,凤冉却得意起来,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不再找青鸾动手,而是环胸站在那看着。   “潇尘说得对,师姐咱们走。”姬少阳见状忙道。   凤希刚要放下心,就感觉似乎有人正在接近,于大喝问道:“什么人?”   “诗诗?”由远处走近一男一女,当纹铄看清来人颇为惊讶了一下。   “小姐……”“天女……”诗诗与那男子见到纹铄都快行了几步,上前作礼。姬潇尘等人的目光就打量了过来,唤纹铄天女的人多,唤她小姐的可没见过。   “诗诗,你怎么也来了?”纹铄向那男子颔首笑了笑,向诗诗问道。   “小姐突然离开青丘,公子追了出去,可也没追到,看公子的样子似乎很生气。”诗诗抬眸窥了窥纹铄的脸色,接着道:“后来,公子回了凡间界,老祖没有让诗诗跟着回去,他说我是九尾狐族,应该在这个时候留在族里。诗诗这一次与阿宁一同代表青丘,来参加蟠桃盛宴的。”   “族长很惦念天女,知道蟠桃盛宴定能遇见天女,却因青丘诸事烦扰脱身不得,特地派了诗诗与我一起来。”阿宁在青丘时就远远的见过纹铄,知道她不仅身份尊贵,在涂山修心中更有着特别的地位,因而言语之间极为恭敬。   凤希等人互视一眼,对诗诗口中的公子很是好奇,姬潇尘更是微微眯起了眸。    ☆、第44章   “你想离开我,想要自由,我成全你。”听诗诗提起不周,他决然离去的身影便浮现在纹铄脑海里,让她的眸中现出一丝恍惚之色。   “铄铄?”姬潇尘轻唤了一声,就见那名叫诗诗的姑娘,眼色极为不善的看了过来。   “没事,咱们去寻蟠桃吧!”纹铄快速的收拾起情绪,见诗诗与阿宁佩着白玉兰,笑道:“你们和我青鸾师姐,少阳师兄走在一起……”纹铄的话还没说完,法阵突起了震动之感,她惊呼道:“糟了……”只一瞬间,四周景物全然变幻,周围的人都已不见。   纹铄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自己这样大意,明知法阵不断移动变幻,却不将大家聚在一处。好笑的是,这法阵里想斗法也是不易,若他们不出现,这一会儿,青鸾师姐与凤冉也打不下去了。最后她只得叹了一口气,自行往法阵中央处行去,想来姬潇尘应该会在那里等她才对。   “洞渊天女……”行了没多远,就听身后有人唤她,纹铄回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向这个方向快速接近。   “姜云亦。”纹铄的眉蹙了蹙,顿时提高了警惕。   “天女。”姜云亦见纹铄瞪着美眸,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顿觉好笑,道:“我们不是在试剑大会,天女可不必这样紧张。”   纹铄一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昆仑与昆吾每千年都有一次试剑大会,让两派的弟子一处切磋比试,斗法交流经验。上次试剑大会纹铄也有去观战,他大师兄就是与眼前的这位,打得不相上下。那情形当真是惨烈,因此纹铄对他印象深刻。   “许久不见,姜师兄可是和其他师兄一起来的吗?”待纹铄反应过来,忙矮身礼了礼,客气地道。   “是,只是入阵的时候就被分开了,天女是与龙池等人一道?”姜云亦乃是昆吾山上蠪蚳化形,与昆仑山的大弟子龙池的名字正好同音,两人每次见面都要斗上一番,渐渐的也斗出了些许情谊。   “大师兄并没有来参加蟠桃宴。”纹铄暗想,这姜云亦果然是好战,定是早早入了阵内,并没有见到她与姬潇尘一道。   “啊……”姜云亦长长的啊了一声,像是极失望的样子,随即又道:“那也没关系,能见到天女也是很让人高兴的事。”他留意这位洞渊天女已久,只因她身份尊贵不敢造次,这次来中天听说姬潇尘竟请了碧海帝君到雷霆中宫求亲,有人打了这样的头阵,想来以后雷霆中宫的门庭会很热闹。   “这一路上,姜师兄就没遇到旁人吗?”姜云亦的身形实在太过高大,给人极强烈的压迫感,他逐渐靠近,纹铄就忍不住向后倒退两步。   “也不知我运气好还是不好,竟没遇上几个人,只见着几个玉簪的,如今都已经出阵了。”姜云亦见纹铄后退,好笑地向前又走了两步。“蟠桃却只找到一个,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纹铄的脸色就有些沉,周身灵力运转,姜云亦见了朗笑一声,道:“我们虽不同队,但即遇见了不如结伴同行,天女想往哪个方向?”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虽然求不到,但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逗弄得狠了,怕以后见了自己就要躲得远远的,还是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好了。   纹铄见他洒脱不羁的样子,心里多了一抹赞赏,警惕之心也就淡了。刚想说话却感到侧方一股劲力袭来,姜云亦挂在腰间的玉兰瞬间落地。姜云亦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然而他也只来得及向劲力袭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就被法阵传送了出去。   纹铄的眸也盯着那处,却是什么都感应不到,可见来人比她的灵力高出许多。她有些不安,伸手将发间的玉簪拿在手中,想着若是危险立即传送出阵。   “洞渊天女……”密林一古树后行出一个男子,他身形修长,着一件青色锦袍,身上的气息虽然内敛,却依旧似有月华之光淡淡笼罩。如墨的长发以玉冠束起,眸光清澈如一汪碧水,唇角微微勾起,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纹铄不及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连忙上前作礼:“洞渊拜见青华帝君。”   “免礼。”青华虚虚一扶,纹铄便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身子托住,她只得顺势起身,恭恭敬敬地垂眸站立。   “我与天女是一队呢!”青华见纹铄手中拿着玉簪花笑道。   纹铄微微抬头,见青华帝君腰间挂着的玉簪,眸中笑意一闪。道:“玉兰那一队若知道尊驾在此,不知会不会向仙母娘娘抗议啊?”   “紫微求了我来,若娘娘有什么不满,我就让她寻紫微去说。”青华脸上笑意更浓。   “二哥?”纹铄倒是有些惊讶了,瑶池上的法阵之内,二哥还怕她有危险不成,不过她也不问,只道:“即是二哥所求,那便有劳帝君了。”   “你怎么不问我,紫微求我来做什么?”青华神色古怪地道。   纹铄有些茫然,睁大了美眸望着青华,她反应不及,有些呆呆地问:“做什么?”   青华倾身靠近纹铄的身子,轻声道:“紫微说,他的小妹人长得极美,讨人喜欢心又软。想求她的男子太多,让我过来清清场。”   纹铄的脸腾一下就红了,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心中却暗暗恼怒,二哥怎么这样……   “哈哈……”纹铄的神情取悦了青华,他大笑出声。   纹铄渐渐明白青华帝君所谓清场的意思,他们一路往法阵中央行去,但凡见到这位尊神的,不管是玉簪还是玉兰一队,都是遥遥的行了礼,然后快速消失。再没有一个像敢姜云亦那样,出现在她三丈之内。   “刚刚被我送出阵去的那一位,手上握着昆吾剑,难道是昆吾神君的弟子?”青华见纹铄默默跟在他身后,也不出声,主动的挑起了话头。   “是昆吾的姜云亦师兄。”纹铄规规矩矩地道。   青华又问了几个问题,纹铄一一作答,多了话却是一句没有。青华就笑了,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少,你与紫微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吗?”   纹铄觉得这一句才是青华大帝最想问的,她抬头又看了青华一眼,两人以前也是见过的,青华帝君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淡淡的,怎么突然对她感兴趣起来?心里这样想着就没有答话,青华见她垂着头一脸迷茫的样子,就好笑的牵了牵唇角。许是因为紫微的原故,就对她特别包容,为了配合她,脚步都慢了下来。   正当此时,天空中有光芒闪烁不定。   “有人摘取了最后一个蟠桃,法阵要消失了。”纹铄仰头看了看天空道   四周的影像渐渐失真,直到全部消散,众人才发现他们在阵中所走过的路,看似很远的距离,其实也没走出瑶池。纹铄向四周扫了扫,见飘浮在空中的人也仅余二十几位,这些都是没有在比斗之中让信物落地的。她朗声道:“比试已经结束,请拿到蟠桃者到仙母娘娘处,由娘娘评出胜负。”说完话回头看向青华,像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蟠桃。   青华摊了摊手,道:“我可不是为了那蟠桃而来,再说,若真被抗议了,紫微恐怕也会来找我麻烦。”   纹铄一开口,所有的目光就又都集中在她身上,在见到她身旁陪伴的青华时,神情都有些变化。见他二人言谈之间似很有些默契的样子,更是让许多因为姬潇尘到中天求娶,而躁动的心平静了些许。东极青华大帝乃九阳之精所化,与勾陈、紫微、长生并称四极四帝。他与纹铄站在一处,就凭空的让人有一种,这种身份、气度才配得上洞渊天女绝世容颜的想法。   姬潇尘闪身来到纹铄近前,躬身向青华施了一礼,道:“没想到与我分开之后,铄铄竟遇见了帝君,多谢帝君照顾。”然后向纹铄伸出手:“铄铄,咱们走吧!”   纹铄见姬潇尘伸出手来,下意识的就要向他走过去。虽然两人还没有那样亲近,但姬潇尘对她动了情,而她却不能回应,心中对他是多有愧疚,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抚了他的面子。   青华饶有兴趣的眼神在姬潇尘身上一绕,微微侧身就挡住了纹铄的去路。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忘了,紫微让我来清场的。”随即扬声向姬潇尘道:“是我来晚了,才让麒麟族长带渊儿入阵,真是多谢了。”青华口中称谢,却将麒麟族长四个字咬得极重,似有威胁之意。他久居上位,虽然气息如月华柔和,却自有一股凌人之势。   “帝君……”纹铄知道二哥对姬潇尘有偏见,此时青华帝君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是她没有答应姬潇尘的求娶,还这样为难他岂不是很过分吗?纹铄感到众人若有若无扫来的目光,实在不想在这里被人围观,想着不如先行离去,她都走了,他们还能吵起来不成。   纹铄不再理会二人,闪身向斗姆元君处飞去。姬潇尘与青华见状都是半晌才回过神,互视着对方一脸呆滞的表情,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触……    ☆、第45章   最后,玉簪以一枚蟠桃之差险胜玉兰,青鸾当场就黑了脸,姬少阳却带着浅笑,与同队众人传音。   纹铄咬唇站在斗姆元君身后,难得坏坏的想,如果是她们这一队输了,不知青华帝君大人会不会跟着一起歌舞。   青鸾虽然脸色不好,但既然参加了比试,自然是愿赌服输。她接到姬少阳的传音后,缓缓走到北方玉兰队的前方,抬手幻出一把古琴,试了试音就弹奏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青鸾的声音清清泠泠,自她开口唱出第一句,玉兰一队的所有人,都幻出一长枝玉兰,拿在手中当了剑用。舞的是一套所有大宗大派、世族都会教授的启蒙剑法。这套剑法并不复杂,舞起来却很有飘逸之感,加上手上的玉兰,场面就很好看了。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兼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姬潇尘觉得青鸾的这一曲蒹葭,字字都敲击在他的心上,遥遥凝望佳人容颜不由心思百转。如果他卸去族长之位,是不是就可以不受束缚地陪在她的身边,不必再去担心他的一举一动会影响族中的利益。可如果他不再是麒麟一族的族长,他又拿什么身份与洞渊天女匹配。   姬潇舞见哥哥脸色不好,知道可能是与那位身穿碧色锦袍的帝君有关系,就向着那个方向一望再望。终于引来青华帝君蹙眉回视,她就冲青华吐舌扮鬼脸,倒是惹得青华好笑地勾起了唇角。姬潇舞见自己没气到人,反倒取悦了他,气得两颊鼓鼓的,却也拿一位中天的帝君没有办法。   凤冉见歌舞结束,开口想说什么,凤希早就暗暗留意这个妹妹,当下低声道:“玉兰一队有多少人?你是想一下子得罪八荒里一半的世家子弟吗?”   凤冉虽然还是不乐意,但在哥哥阴沉的脸色下,到底没再开口。   玉兰一队的人对姬少阳好感大生,若不是他想出一同剑舞的办法,这些人单独出来歌舞那可丢死人了。虽然世家子弟多有才艺,就算出来表演一下也不算什么,但战败受罚表演歌舞什么的,可是没人愿意的。   瑶池的侍女端着托盘,为在坐宾客上了蟠桃,又斟了一遍桃花酿。仙乐起,歌舞助兴,众人谈论起刚刚法阵中的所见。   “渊儿,青华帝君是怎么回事?”斗姆元君将女儿叫到身边问话。纹铄等人在法阵之中,斗姆元君虽然无法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是可以看得到的。所以瑶池仙母才指了腾蛇去试探姬潇尘的身手,没想要腾蛇却被雷珠砸得灰头土脸地回来了。青华突然出现也没什么,大可理解为尊神大人突来兴致,来法阵内走一遭算是游玩。可他一直随在纹铄身边,斗姆元君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他对自己女儿的不同。   “帝君他……”纹铄忧愁了,她总是能说二哥叫他来清场吧!不然等二哥回雷霆中宫,母亲不定要怎么收拾他呢!   “行了,女儿家有点自己的心事也是正常,母亲也不是非要追问。”斗姆元君见女儿神色苦恼不再为难。   “是二哥,他对潇尘师兄有偏见,不希望我与他在一起,所以才请了青华帝君来……”纹铄听母亲这样说,反倒着急起来,不再犹豫地道。   “紫微?”斗姆元君蹙起眉,觉得自己这二儿子最近行为有些古怪。若他只想为难姬潇尘,就请来青华帝君她是不信的,青华帝君也定不会答应来。是什么事情让一向淡然的青华帝君起了兴致?斗姆元君想着就向青华所坐的方向投去了目光,青华有所感应向这个方向看来,迎上斗姆元君的目光,微微勾起唇角欠了欠身。   “母亲,我想去寻潇尘师兄他们说两句话。”纹铄见母亲蹙眉,连忙转开了话题。   “去吧!”斗姆元君虽向来喜静,却希望女儿活泼些,自然不会拦着她。   纹铄缓步走向姬潇尘,引来好奇的目光无数。姬潇尘见她过来,连忙自席间起身,注视着她,心情又从深渊飞上云端。青华微微眯起眸,替紫微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下次见了紫微一定要给他讲讲,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堂堂的中天紫微北极大帝,怎地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   “铄铄,自荒漠一别咱们就再没见过面呢!”姬潇舞见了纹铄很是亲切,这位天女长得极美,本就讨人喜欢,又是哥哥的心上人,她自然愿意与之亲近。   纹铄笑,问道:“不知那蜃龙的鞭子可好用?”   姬潇舞找到了话题,将一直带上身上的蜃龙鞭拿出来给纹铄看了看,两人又聊了两句,她便极有眼色的起身道:“我去找少阳哥说两句话,你们慢慢聊。”说着还像姬潇尘眨眨眼。   姬潇舞一走,姬潇尘忙请纹铄坐了,道:“这丫头被家母宠坏了,你不要在意。”   “怎么会,小舞的性子很活泼,我很喜欢。”纹铄笑道。   姬潇尘听纹铄与他一样称呼姬潇舞作小舞,心中就是一阵狂跳,又见她微微的靠近了些许,嘴唇微动竟是传音与他。   “我有事想求潇尘师兄。”自得了不周神血之后,纹铄的灵力大为增长,但她依旧不放心远远传音,怕被哪位灵力比她强出许多的听了去,所以特地来到姬潇尘这边。这样近的距离低声传音更为妥当,可她却不知,正是她离姬潇尘太近,才引来青华的注意。   “什么事?”姬潇尘从未见过纹铄这样目光灼灼的样子,可见她所说之事定是对她来讲极为重要。她是中天天女,两个哥哥都是中天掌了实权的帝君,她有什么事非要单独来寻他呢?应该是与麒麟一族相关吧!   “我……想借碧海神剑一用。”纹铄语气轻松,身子却有些紧绷。她原本想要在这次蟠桃盛宴上,正式推了碧海的求娶,然后再与姬潇尘说起这件事。可当时姬潇尘流露出那样的神色,她竟是不忍再说下去,也就让自己处在了这样尴尬的境地。此时借剑,就好像在拿他们的亲事相胁一样。姬潇尘是清风朗月般的人物,自不会多想些什么,但她却是小女儿心态。   “碧海神剑乃是我麒麟一族镇族之宝,现在确实在我手中保管。但是,铄铄……”姬潇尘有些担忧地看着纹铄,道:“我想知道,你借神剑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借剑给我?”鬼使神差般纹铄就将这话问出了口。   姬潇尘看着她,默然半晌,才道:“会借的,我知道你的性子,外柔而内刚,想做的事不管外力如何阻挠,定会去做。你来借这把神剑,他必然对你有用处,得了神剑相助,你的安全就能得到更多的保障。”他语气一顿,继续道:“铄铄,真的不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到你。”   纹铄有瞬间的失神,她去做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她的安全才最重要吗?纹铄想着,声音更低地与姬潇尘传音。   坐在上首处的青华眸光突地一动,随即闪过淡淡的惊诧,喃喃自语:“紫微,你不是说你妹妹胆子小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左手托腮,右手中食敲击着长案,唇边勾起玩味的笑意。   自己与姬潇尘的对话全都被人听了去,纹铄尤不自知,待两人商议好了,便不再传音,而是笑着道:“记得潇尘师兄说,景色如繁花,各有各的美,不知碧海是什么样子?”   姬潇尘听纹铄这样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我请母亲下帖子,邀你到碧海游玩。”   “那自然是好。”纹铄笑应,周围就有好奇的目光扫过来。   纹铄回到斗姆元君身边时,众人都觉得这次的蟠桃盛宴可以结束了,三三两两的起身告辞。诗诗与阿宁来跟纹铄道别时,纹铄拿出了一封信笺,递给诗诗道:“还请转交涂山族长。”   诗诗见信笺上加了火印,忙贴身放起,道:“小姐请放心。”   纹铄邀请昆仑的师兄姐们到中宫做客,众人却都觉得中宫有长辈在,又有两位帝君随时可能出现,实在让大家觉得有些拘束,都笑着推辞了。纹铄也不强求,只是这一次分开,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多少有些伤感。   “小师妹,玩够了快些回昆仑,师兄等着你喝酒呢!”凤希道。   青鸾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凤冉见了登时气恼,道:“你看什么看。”   “怎么?还想打?”青鸾本就赌着一口气,身上灵力流转就要动手。   ……   纹铄的那点小伤感,就这样散了……    ☆、第46章   强风挟带着大量的尘沙,形成面积极广的沙暴,黄沙滚滚,昏天暗地。这样恶劣的气象,无法阻止妖兽们穿梭往来,花背蟾蜍、巨型沙晰、毒蝎、响尾蛇,他们灵智虽低,此时却像商议好了一样,像着沙暴中心一处奔去。   一个淡绿色的身影,独自坐在巨石之上,她双手托腮像是很无聊的样子,时而向远处望上一眼,又失望的低下头。终于那些妖兽赶到这里,将那小小的人儿团团围在中间,发出愤怒的吼声。   她见了这样多的妖兽并不害怕,而是有些愤怒地站起了身。修长的身姿立于巨石之上,长发随着身上的灵力波动而飞舞起来。狂暴的风沙像是感应到她的可怕,竟在她身前生生转了方向,以她为中心形成了旋转的风流。   “吼……”她突然的动作使本就紧绷着的妖兽们骇了一跳,纷纷向她发出攻击。   她一动不动身姿笔直,妖兽的攻击撞击在无形的光壁之上瞬间化为乌有。沙暴似乎更为猛烈,如刀刮过妖兽的身躯,使他们发出阵阵哀嚎。她额上的金色血滴形印迹光芒一闪,身上金光暴涨,妖兽这股力量击得四散。再不敢停留此处,快速消失在这片天地。   见妖兽都逃了,她又缓缓坐了下来,环着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纹铄?”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她猛地抬头,纵然她正处于出神的状态,也不可能有什么妖兽突然出现在离她这样近的地方,而她还毫无所觉。   眼前的人一身青衫,长发以发带随意束在身后,双眉狭长入鬓,暗绿色的眸如琉璃明净,唇小而薄,微微向上勾起一抹笑意。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纹铄向下一跃,人便轻飘飘的落在巨石前方的沙地上。   “我是不周。”不周凝视着纹铄绝美的容颜,暗绿色的眸波光潋滟。   “不周?”纹铄有些好奇地走上前,抬手抚上他的脸,这是她出世到现在,见到的唯一一个‘同类’。   “是。”向来讨厌他人近身的不周,竟没有躲开她的手,任她在自己脸上细细摸索。   “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纹铄似在些不乐意了,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审视的目光在不周身上来回扫视。   “是你父亲告诉我的。”不周道。   “你认识我父亲,他现在在哪?”纹铄惊喜,再度靠近,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不周。   “他……他让我照顾你。”不周有些怜惜地看着纹铄,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被纹铄避了开去。   “他在哪?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却让你来照顾我?”纹铄恼怒,身上的灵力波动起来,狂风吹起沙石肆意飞舞。她向不周更逼近些,不周身上白光闪动,灵力运转全身,才将这股势化解。   不周轻叹一声,道:“我带你去找他吧!”   纹铄嘟着唇犹豫半晌,道:“不,我在这里出世,父亲、母亲一定会来寻我,我要在这里等他们。”说着,身形拔地而起,向后一跃就回到了巨石之上,不再理会不周,重新坐在石上发呆。   纹铄在哭泣中醒来,她很伤心,因为她知道父亲、母亲到最后也没有去寻她。那本应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的人,那时就都已经故去了。她只能从传承记忆中回忆他们的模样,只能从父亲留下的一丝残念中见到他。现在连不周也……   “做梦了?”一个低淳的声音传来,成纪并不十分真实的身影出现在纹铄的榻旁。   “不是梦,我已渐渐想起从前的事。”纹铄终于从悲伤中抽身,起身取下架上的外衣罩在身上。她已经接受了这男人寄宿在她体内的事实,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出现在她身边,或是与她神识交流,他知道她所有的事,甚至能洞悉她的一些想法。如果不是他与父亲有着八分相似的容貌,她真不知道已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纹铄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去了园子里的小型法阵,这是她自瑶池回来后,请母亲仿瑶池那座法阵所设。法阵可将入阵中人的灵力压制到最低,是个练功的好地方。纹铄召出伏羲剑,按成纪所受练习伏羲剑法。   刺、点、撩、扫、穿、拦、劈,行剑如龙,首尾相应,刚柔并济。纹铄练得入神,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才在斗姆元君的轻唤之下停手。   “渊儿,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吧!”侍女禀告说,天女一大早就入阵练剑,连早膳都不曾用过。斗姆元君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前来。   “母亲……”纹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着跑到母亲身边,矮身作礼。想起的事情越多,她越是珍惜眼前的生活,珍惜与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大热的天,不吃东西就来练剑,身体哪受得了?”斗姆元君拿出帕子给纹铄拭着汗,有些忧心地道。   “自得了不周的两滴心头血,女儿的身体就比从前好上许多,母亲不必忧心。”纹铄知道母亲对不周有看法,但也不希望她担心,所以还是如实地道。   斗姆元君点点头,冷冷道:“算他还有些用处。”说完恢复了笑意,又道:“母亲让人准备了早膳,去我房里用些。”   到了斗姆元君的院子,就见侍女们在桃树下搭了小桌,上面摆放着各种吃食。纹铄谢了母亲就坐了下来,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本也是饿了,就用得格外香甜。   “母亲,大哥、二哥最近特别忙吗?”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两位哥哥,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忧的,虽然哥哥们实力强,但对手也并不弱,她只恨自己现在灵力低微帮不上忙。   “天君给他们安排了差事。”斗姆元君道。   纹铄点了点头继续吃粥,看母亲淡然的神色,想着当初听瑶池仙母说,外面传言二哥在酆都城私自练兵,欲夺中天神位时,她惊得差点失态。说给母亲听后,母亲丝毫神情变化都没有,后来果然证实是大巫放出消息,想让中天内斗趁虚而入。母亲是中天梵气斗姆元君,十几万年的时间里经过多少磨砺,她定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娘娘、天女……”纹铄正沉思着,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向两人矮身一礼,道:“碧海姬族长请见。”说着躬身将手上的拜帖奉了上来。   “哦?”斗姆元君笑着看了女儿一眼,才接过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就合起放在了桌上,吩咐道:“用完了膳回去换身衣服,再到前殿去。”   “是……”纹铄看出了母亲眼中的戏谑,但因着心里还有别的事,倒没有什么羞赧的样子。起身送走母亲,将碗里的粥用完,才回自己的洞渊殿换衣裳。   待纹铄整理已毕来到前殿时,斗姆元君与姬潇尘正聊得开怀,她倒从未见母亲与并熟识的人聊得这样投契,心中略有些惊讶。就听斗姆元君道:“那一次的蟠桃宴上,你母亲以一曲‘昆山抱玉’惊艳了全场,后来就听说麒麟族长求娶了昆吾神君的幼女,一时被传为佳话,很是轰动了一阵。”斗姆元君这样说着,眼神却暗了暗,像是想起什么伤感的事。   “父母亲少年夫妻极为恩爱,可惜没多久父亲就死在了与魔族的那场大战上。”姬潇尘像是知道斗姆元君想到了什么,喃喃地道。   “母亲……”纹铄见气氛突然凝重,就快步走了进来。   “天女。”姬潇尘起身作礼。   “潇尘师兄。”纹铄连忙回礼。   “姬夫人下了帖子,想邀你去碧海小住一段时日。”斗姆元君见这对小儿女在她面前这样拘束,就觉有些无奈,她的性子是冷淡了些,但对年轻人却没有那么严肃。难道是自己要求儿子太过,潜移默化的使女儿变得这样,整日里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   “女儿听潇尘师兄说碧海景致极美,也想去看看呢!”纹铄道。   “潇尘就先在中宫住下吧!我给勾陈传信,让他送你们回碧海,最近大巫的事闹得人心惶惶,还是小心为上。”斗姆元君道。   “听凭娘娘安排。”姬潇尘恭敬答道,眼角向纹铄扫去,勾陈帝君护送并不在他们的算计之内,但由他来拒绝显然是不合适的。   “母亲,大哥还有差事在身,女儿带着殿里的侍卫走,不会有事的。”纹铄道。   “母亲放心不下,此事不必再议。”斗姆元君态度坚决,纹铄不好再辞,只得应下。就听母亲又道:“你去安排一下,就请潇尘住到九宝殿去吧!”斗姆元君不愿将孩子们拘在身边,就早早吩咐下来,让他们出去玩。   纹铄应着,心中却有些苦涩,九宝殿占地极广,是她九个哥哥的居处。平日里虽然大半都是空着的,但也等闲不会让外人住进去,母亲这是对姬潇尘很满意了。想着母亲处处为她着想,她却瞒着母亲去做危险的事,若将来母亲知道了……    ☆、第47章   “你这里怎么种了这么多的夕雾,难道洛神又到你这里来折腾了?”一身碧色锦袍的青华刚进了紫微垣便问道。   “是渊儿喜欢,在她住过的园子种了一些,我想着紫微垣的宫殿本来就少,再没有些花木更显得寂静,就命人多种了些。”紫微淡淡地道。   “哦……”青华将尾音拉得很长,全然不在意紫微射来不善的目光,继续道:“我替你走了一遭蟠桃宴,可是被天君他老人家拉去寻问了好几遍的,你不感谢我,怎么还这样一副神情,是我欠了你的不成?”   紫微听他这样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道:“他果然是想……”   “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其他的消息,很重要。”青华一脸得意地看着紫微。   “什么事。”紫微蹙了蹙眉,敏感的觉得是与纹铄有关。   青华扫了一眼四周,见有几个修剪花木的奴仆,就动了动唇角传音过去。像他们这种灵力已经到了巅峰的,自然不怕被别人听了去。紫微神色动了动,脸色越发的阴沉。青华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位九尾狐尾的新族长真是个妙人,胆子竟是这样大,敢拐了中天天女去做这样危险的事,他也不怕天女有个万……”   “闭嘴。”青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紫微一拳打在胸前,生生把下面的话憋了回去。   “闭嘴就闭嘴,有什么了不起。”青华嘀咕了一句,又道:“哎?我还想问你呢!记得那次与魔族交战,你曾说过,兵马悉他家物,一先下手,大事便去。打仗的时候你知道先下手为强,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反倒婆婆妈妈的。我看你那妹妹对麒麟族长虽有好感,但并非是男女之情,可你若再不出手,她早晚要被元君娘娘嫁到碧海去的。”   紫微听他这样说,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青华见了暗暗吃惊,没想到紫微对这妹妹上心到这种地步,便更是跟着着急,问道:“现在这时局,你又不是不清楚,还在等什么?”   紫微犹豫半晌,有些苦涩地道:“我怕……将来她想起从前的事会后悔,她到底是不周的神后,如果她想起一切,想回到不周身边去,那叫我情何以堪……”   “她现在是洞渊天女了,紫微,她都要被你母亲嫁去碧海了,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青华抚额,他身上有月华之力,有净化之力,平时里给人感觉很淡泊,其实却是个执着的,他只知道想要就去夺。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入了他的眼,不然,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是怨是恨,他都受着。   紫微沉默着,她是他的劫,第一次在荒漠中见到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孩,冥冥之中就有那样一种感觉。他为了避开,主动向天君请命镇守酆都城,可当天意如此,自然是避无可避。   那年母亲大寿,她着了一身浅粉色的春裳,因着是喜庆的日子,小小的耳垂上就嵌了两颗红宝石。可那一双清亮的眸子,生生将那宝石衬得黯然失色。她巧笑着问:“二哥,你这是什么神情,难不成是不认识妹妹了?”   七百多年,他只回过中宫几次,也有意避开了她,可又怎么会不认得。他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将她抱起时那双圆溜溜大眼睛,澄澈、宁静地望着他。她竟长得这样大了,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紫微,我看你着了魔了,那姬潇尘都敢去雷霆中宫求娶,你倒还不如他了?”青华的声音将紫微从回忆中拉回,抬手将一封信笺递了过去,道:“这是我来时,勾陈让我给你的。”   紫微接过信看了看,唇角微微上扬,道:“我得回中宫了。”   纹铄见到紫微的时候怔了怔,母亲说让大哥送他们去碧海,怎么是二哥回来了?   “大哥他有事,让我回来了。”紫微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   “帝君。”姬潇尘见了紫微连忙上前行礼,心中有些忐忑,自蜃龙发簪的事后,紫微帝君对他就多有不满,不知这次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紫微微微颔首,就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给母亲请安。斗姆元君见了次子,心中就是一动,任他躬身执礼,半晌忘了叫起。紫微也不起身,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躬着身一动不动。   纹铄不知二哥又做了什么事,惹母亲生气,连忙走到斗姆元君身边,轻唤道:“母亲……”   斗姆元君方才回神,道:“起吧!”   纹铄出门向来喜欢轻车简行,但这一次却在斗姆元君的要求之下,以天女出行规格带了大队的车马。紫微、姬潇尘、木恩策马在前,大队侍卫护着中间一驾华丽的马车,马车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正是雷霆中宫的标志。   这一路向北路过许多山脉,紫微知道纹铄平日里很少出门,这次的行程又不急,便就走走停停的一路游玩下去。每到一处就有地仙前来迎接,安排品尝些当地特有的吃食,游玩些独特的景致。纹铄的心由刚出行时的紧张,渐渐放松下来。就连紫微与姬潇尘也因每日一起玩乐,而关系逐渐融洽,直到入了碧海范围,纹铄才再度想起此行的目的。   碧海帝君带领着麒麟一族的各位长老,早早就迎至云宫外数十里处,众人见了紫微皆躬身见礼。白须白发的碧海帝君笑着上前,拱手为礼,笑道:“听闻紫微帝君近日公务繁忙,竟还有时间驾临碧海,小老儿荣幸之至。”   紫微笑了笑,还礼:“碧海帝君真是客气。”两人在凌霄宝殿时常见面,也不多客套,紫微便向碧海帝君介绍恭敬垂立一旁的纹铄,道:“舍妹渊儿。”   纹铄连忙上前见礼,碧海帝君打量着纹铄,心中暗暗吃惊。这位雷霆中宫的洞渊天女极受元君娘娘宠爱,被保护得很好,很少在中天及四海八荒露面。前段时间渐渐风传洞渊天女绝世美貌,大多数的人皆不以为然,这世上哪有什么绝世美貌?不过有着令人艳羡的家世,长得清秀一些,便被众人捧着罢了。今日一见却是心惊,这女娃长得实在有种摄人心魂的美。额间血滴形的痕迹更是让他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再不然就是在哪里听说过,可仔细一想又想不起。   碧海帝君知道不是细究的时候,连忙虚虚一扶,将纹铄扶起,又介绍了姬夫人,众人寒暄半晌才进了云宫。姬夫人早已准备好了宴席,却先为众人安排了住处,请众人先行洗漱、休息,稍晚些才有侍女来请。   虽然这次宴会里最尊贵的客人是紫微,但他是陪着妹妹而来,纹铄才是主客,所以碧海帝君特地叫了族中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都来参加宴会。麒麟乃八荒中的大族,雷、火、风、水四殿的正宗一系就不在少数,宴会的气氛极为热闹。女孩子们聚在一处,虽然互相之间聊着天,眼角的余光却都关注着与碧海帝君一同坐在主席上的紫微。这位尊贵无匹的中天神帝,引来无数少女们的爱慕之情。   他着一身暗紫色宽袍,腰扎宝珠玉带,墨色长发以玉冠束起。身姿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尊贵气质。暗紫色眼眸明亮如星辰,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随意一个眼神扫过都让女孩子们心神颤动。   纹铄为此觉得有些惊诧,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洛神中意二哥,除此之外没听说有哪个神女向紫微帝君示过好。可略一寻思便觉自己好笑,这有什么好惊诧的,她二哥是什么样的人物,中宫的侍女见了都不敢抬头,纵然女孩子们爱慕亦是不敢宣诸于口的。   不过,这样的身份差距却无法阻挡女孩们的热情,宴席中央的空地成了最好的舞台,各种歌舞层出不穷。纹铄一边欣赏着,一边似笑非笑的往紫微身上扫,渐渐的紫微也招架不住,脸色就不自然起来,纹铄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姬潇舞脸上有些不好看,平日里姐妹们矜持得跟什么似的,今日见了中天神帝就都变了样子,真是丢脸。她倒是忘了,自己已不第一次见这位神帝,自然比其她的姐妹镇定。又想着,姐妹们对中天神帝并不十分了解,若她们知道这位神帝的神通,知道他在中天的权势、地位,还不定兴奋成什么样。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负责守卫的族人来报,青丘涂山族长前来拜访,顿时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自荒漠一别,她再没机会与涂山修相见,听闻青丘大难,她心中着急,却也无法离开族中前去,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涂山修虽然辈分小些,但即已经袭了青丘帝君之位,身份自与从前不同。碧海帝君得报之后,忙命姬潇尘前去迎接,待人至中庭亦起身相迎。   涂山修快步上前行了晚辈礼,又见过了紫微,见过姬夫人。纹铄这才得了机会上前,深深地看了涂山修一眼,脸上的笑很是灿烂。    ☆、第48章   涂山修有些郁闷,他没想到斗姆元君会将忙碌中的儿子叫回中宫,只为了送女儿去碧海游玩。他带着诗诗早早就到了中宫附近,只是一直没有露面,因为实在没有偶遇的借口。这一路上紫微他们在前面边走边玩,涂山修则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直到了碧海,发现紫微还不肯走,他实在忍无可忍,决定带着诗诗上门。   “阿修不在青丘坐镇,怎的跑到碧海来了?”紫微勾起唇角,眼带深意地暼向涂山修。   “帝君有所不知,我与潇尘、潇舞从小就是要好的朋友,时常会来碧海走动。”涂山修看着紫微的眼神,突然有种很不妙的感觉,很想问问纹铄,她二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涂山修一身红衣如火,长身玉立,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如同能勾魂摄魄一般。自他到来,宴会的场面顿时更加热闹,姬潇舞更是自涂山修出现,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直到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淡粉色的身影,才猛然回神。视线一转,就见一个长像清丽,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寸步不离的跟在涂山修身后,心中顿时大怒。   纹铄见了跟在涂山修身后的诗诗,就向她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身边来坐,免得被那些女孩子们嫉妒的眼神给淹没了。姬潇舞见那女孩子竟还认识纹铄,心中更不是滋味,有一种被情人、朋友同时背叛了的感觉,眼眸微垂差点掉下泪来。   紫微帝君贵气逼人,青丘帝君略带邪气,姬潇尘湿润、儒雅,就连一旁不太爱说话的木恩,都是身形挺拔,面庞坚毅的年轻将军。女孩子们的眼眸竟有些不够用似的,更是拿出看家的本事,秀出各种才艺,比之当年洛神中天献舞亦是不遑多让。   纹铄微笑看着那些女孩子们,心中生出些许羡慕,她们年轻朝气,敢爱敢恨,喜欢哪个男子就在他面前努力表现,让他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她们就像一朵朵娇花,在最美的时光里绽放出最美的笑颜。可纹铄的性子却更静些,很多时候都是在看,而不是去做,往往失去许多乐趣。   她三百岁时便被天君册封为洞渊天女,她是斗姆元君最宠爱的幼女,一举一动皆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失了中宫的颜面。她害怕热闹之后的寂寥,害怕喜欢一个人之后却被伤害。蜃龙所织的梦境仍在眼前,她曾拥有整个世界,可转眼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记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那整个世界是她的爱吗?她失去了她的爱,所以变得胆小吗?   姬潇尘虽然优雅地饮着酒,但一直关注着纹铄,见她垂眸盯着眼前的酒杯,半晌也不动一下,知道她早已神思不属。他知道她素来喜静,以为她不耐眼前的吵嚷,就悄悄传音给姬夫人。   姬夫人收到儿子的传音,含笑向他暼了一眼,便向坐在身旁的纹铄道:“渊儿一路劳顿,若是精神不济,可早些回去休息。今日的宴会多是年轻人,怕还要闹上一阵子。”碧海云宫正与雷霆中宫议亲,姬夫人与纹铄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而是带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纹铄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确实没心思再呆下去,就借着姬夫人的话起了身,道:“确是些不舒服,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说着就向姬夫人礼了礼,又向在坐诸位打了招呼。   紫微蹙了蹙眉,向纹铄传音询问,知道她无事才放下心来。涂山修则是向纹铄各种挤眉弄眼,引来纹铄恼怒地瞪视,才讪讪地收回目光。纹铄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带着与她一同起身的诗诗往住处行去。   因着宴会还未散,路上几乎没遇见什么人,纹铄心绪突然纷乱,只默默走着并不言语,诗诗亦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碧海帝君在主殿内辟出一个园子来招待紫微,纹铄的住处则是在姬夫人的风殿。一路行来只觉碧海风景确实很美,姬潇尘说得还谦虚了些,只是她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纹铄还有些心不在焉,却无法忽视空气传来的一阵冷意,现还在七月里,正闷热着,她只着了轻薄的长衫,这冷意来得太诡异,顿时引起了她的警觉。   纹铄抬眸见诗诗已不知去向,只有高大的槐树下,负手而立着一个男子。他仍旧一身青衫,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平空的让人觉得凉意袭来。长发以发带随意系在身后,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只是比记忆中略显清瘦,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的伤还没养好吗?”不自觉的纹铄竟没问他为什么出现,而是问起他的伤势。   “已经都好了。”不周的声音有些暗哑,望着纹铄的眼神不再那么冷,却不知为何神色似有些不自在。   许是被刚刚那些女孩子们,扰乱了一颗平静的心,纹铄并没发现不周的异样。只呆呆地想着,他们认识十万年了,可这十万年只对不周而言。她的那十万年在沉睡中度过,根本不曾经历,她认识他,加上前世不过千年。她对他并不足够了解。   从前的妖神纹铄得了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的神血,吸纳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天生传承了两位天神的部分灵智。她拥有伏羲大帝的本源之力,更有一种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世间万物皆在足下之感。他在那时出现在她面前,将一颗心投在她的身上,可她并不如何珍惜,甚至没有现在她对姬潇尘的珍视。   直到后来,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耐心教导一个什么都不懂,却拥有强大力量,性子还有些娇蛮的女孩。纹铄才渐渐对他动了心,可她的记忆仅到这里,再往后的事怎么都想不起。再想下去就觉得头痛欲裂,她扶额痛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不周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灵力探入她的体内,缓缓游走了一周,见她身体康健才略放下心。   纹铄凝视着两人搭在一处的手,突然抬头望向不周,很认真地问:“你喜欢洛神吗?”   不周的身子一僵,放开了纹铄的手,四周的灵气跟着他的情绪翻腾不定,半晌他才苦笑道:“你终于肯问。”   纹铄点点头道:“我想知道。”   “宓妃,她是九尾狐族,她对我用了迷魂香雾。”不周脸色铁青地道。   那一瞬间,纹铄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在她陷入沉睡之前,近千年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她强忍脑中的眩晕,快速吸收记忆中的一切。洛神似无意将她父亲之死的真相透露给她,那时不周并不在山里,她压下愤怒等着他回来,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可当她得到不周回山的消息,寻到他的书房时,却见到了令她瞬间石化的一幕。   妖神纹铄一直觉得她不该出生在这世上,她出世之后就没有了父母亲,在这世上没有依恋的人,只有无尽的岁月。直到不周出现,她渐渐地把他当成可依恋的人。那时她觉得异常的愤怒,她恼恨让她出世,却不给她陪伴的父母。恼恨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却背叛她的不周。恼恨在心底暗暗承认喜欢不周的自己。   妖神纹铄的记忆影响了纹铄,她怒极,一刻都不想与不周呆在一处,转身就朝来路而去。不周闪身挡住她的去路,纹铄抬手就发了风刃攻过去,不周动也不动,任那风刃击在身上,吭也没吭一声。他知道这里离宴席太近,稍有大的动静就会惊动紫微他们,他抬手抓住纹铄的手腕,灵力猛地冲进她的体内。纹铄只觉得体内的筋脉一阵剧痛,整个人都站立不住软倒下来,正被不周接入怀中。   “放开我。”纹铄在剧痛中稍缓过神,便剧烈挣扎起来。他竟敢封印她的灵力,明明是他的错,他竟还敢对她动手。   “不放。”不周随手划出一片结界,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就这样将她抱在怀中,任她如何挣扎、踢打,都不肯放手。   “放开我……”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挣脱不了,就像她的心,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挣脱情感的羁绊。她觉得难过,眼泪簌簌而落。   “别哭,铄铄,是我的错。”不周讷讷地哄着怀里不断哭泣的人儿,到底是他大意,中了宓妃的圈套,让她难过。   不周越是轻声的哄劝,纹铄越是觉得委屈,他即与宓妃一处,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为什么要让她想起这许多的事,这个可恶的家伙。她直哭得筋疲力尽,理智才悄悄回笼,在妖神纹铄的种种不甘、委屈的情绪中回神。想起不周说起迷魂香雾,直觉地去寻找诗诗的身影,她还没有向她问起,迷魂香雾到底有什么用处。   “迷魂香雾是九尾狐族所有,它能使男子、女子被情/欲所迷惑,当时我看见的是你的脸……”不周见纹铄冷静下来,就放开抱着她的手,继续解释着,只是那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此时也不免染上些许的红。   纹铄本也不笨,只是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太少,听不周这样说起,顿时明白过来。难怪就连大咧咧的涂山修,也突然扭捏起来,都不肯把话清楚。    ☆、第49章   “我当时看到的是你的脸……”   纹铄窘极了,根本不辨方向就跑了出去,完全忘了这处已被不周下了结界,结果被反弹回来差点跌倒。不周一把扶住她,纹铄恼怒地甩开他的手,暗提灵力想冲破他的封印。   “别乱来。”不周情急之下,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让她看着自己道:“你的灵力还没恢复到可以冲破我的封印,别乱来伤到自己。”   纹铄几次被他钳制的无法动弹,心中已是怒极,抓住他的手臂就咬了下去。不周一动不动,纹铄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才猛地回神。她真是疯魔了,竟把母亲这么多年的教养都丢到了一边,可她现在心里一团乱糟糟的,只想逃离这里,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他。   “若你这么恨我,我给你一次机会。”不周见纹铄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也跟着退尽,他幻出一把冰焰化成的匕首递给纹铄。道:“杀了我。”纹铄倏地睁大眼,呆呆的任不周将匕首交到手中,她被眼前的情景所惊,手上没了力气,不周便握着她的手,猛地用力刺向自己。   “不……”纹铄知道那冰焰的厉害,惊恐的想要挣脱,却不敌不周的力气。情急之下,想到用另一只手去抓匕首的锋刃。   “你在做什么。”不周亦被她的举动惊到了,神念操控之下匕首瞬间化成寒焰,被他收回体内。这冰焰极为霸道,被封住灵力的纹铄若是沾上,恐怕要受极重的伤。   “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纹铄受了惊吓,脸色不免有些阴沉。不周却是笑了,如同温暖的光照在雪山之上,那一瞬暖入心田。纹铄望着他,神色缓和了些许。   “你真的不后悔,这一次你不肯杀我,那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身边。”不周紧紧盯着纹铄的眸,一瞬不瞬,继续问道:“你若后悔,还有机会。”   纹铄哑然,他逼她,在杀了他和留在他身边中选择。纹铄垂下眼,避开他有目光道:“我不会杀你,当年我父亲救了你,是希望妖神一脉能传承下去,怎么可以死在我的手上。”但也不会留在你身边,后半句话纹铄将它放在了心里。   “既然你不杀我,我定会说到做到。”不周像是能瞬间读懂她的想法,坚定地道。   纹铄不语,虽然已经知道他当年被人算计,但她暂时还没办法原谅。“为什么把父亲的神血送给洛神?”纹铄最终还是问了这个问题,纵然她现在一点点都不想提起洛神。   “你出事之后,我一心只想着怎么把你救醒,根本没心思去追究什么。待我发现你无法短时间内苏醒时,心情更是跌落谷低。在这段时间里,宓妃一直守在伏羲帝陵,我想着,你我都无法定期去祭奠,就把神血给了她,勉强算伏羲大帝的一丝血脉传承。”不周道:“后来她自称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之女,被天君封为洛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纹铄没有言语,心里明白,宓妃她真是好算计,她守在伏羲帝陵做什么?不就是因为她死了,怕不周迁怒,她得了父亲的神血,就敢自称是父亲的女儿。这些年她享尽封神的尊容,而她在沉睡中度过十万年……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到碧海来了?”纹铄才想起要问不周的来意。   “我再不来,我的神后就要嫁给别人了。”不周的眸色冰寒,他说放她自由,可当端木传来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前来。   “我……”他最不能容忍她轻易涉险,纹铄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可若不说,又怕他对姬潇尘下手,他的性子向来是不管不顾的。犹豫半晌只道:“别伤害潇尘师兄,这不关他的事。”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只觉不周面色沉凝,像是下一刻就要暴怒一般。   “公子,小姐,紫微帝君来了。”诗诗传音入结界内,打断两人的交谈。   “不周妖神驾临,真是有失远迎。”诗诗的话音刚落,紫微的声音就随后传来。不周随意划出的结界自然无法阻拦紫微,他身形一闪就到了近前,回头向着诗诗的方向冷冷地望了一眼。诗诗身子一颤,快速闪到一株高大的槐树后,将自己的隐藏起来,那极度危险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一个侍女而已,紫微帝君何必动怒。”不周冷冷地道。就算诗诗没有出言提醒,他自然也能感应得到紫微的到来,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紫微帝君大人心情不佳,迁怒罢了。   “二哥……”纹铄见紫微来了,很自然的就要到他身边去,却被不周一把扯住手腕。   “放开渊儿。”紫微见状顿时大怒,这个不周三番两次的当着他的面,打他妹妹的主意,实在让人忍无可忍。紫微周身灵力波动,就要动手。不周也盯着紫微,暗暗运转灵力。   “二位且住。”一个低淳的男子声音突然传来,让不周与紫微同时一惊,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离他们这样近的地方,而且那人若不肯出声,他们到现在都毫无察觉。   随着那声音,一个略显虚幻的身影出现在纹铄身边,他环胸盯着不周,问道:“当年是你救了我?”   “你醒了?”不周见到那人倒不再惊异,淡淡地道:“比我想象中慢了许久。”   “我伤的太重,若不是你将我寄养在体内,怕这世上早没有成纪了。”成纪一顿,接着道:“不过,别指望我会把你当成救命恩人。”   “这是我欠伏羲大帝的,已经还不上了,能还给你也算运气。”不周道。   成纪听不周提到伏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一旁沉默着的紫微,突然道:“如今大巫出世,铄铄父仇未报,若哪个人有本事除了巫族,我就做主,把铄铄嫁给他。”   纹铄听成纪这话顿时无语,成纪是伏羲剑灵,现在她得了伏羲神剑,也能算得上他半个主人,她怎么没听说有剑灵替主人做主婚事的事儿?   “一言为定。”不周听了成纪的话却是心头一喜,成纪一直跟在伏羲的身边,就连容貌都与伏羲有八分相似。可以说是纹铄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上次他与纹铄大婚时他还未醒,若这一次他能为他们证婚,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那若是我先得了手呢?”紫微深深地看着成纪问道。   “那便将铄铄嫁给你就是了。”成纪很自然地道。   “你敢。”不周暴怒。   “成纪,你混说些什么?”纹铄也恼了,他又不是不知那是她二哥,竟还说出这种话来。   成纪不理会纹铄的恼怒,不周与紫微也不曾看她一眼,只互不相让的对峙着。纹铄清晰的感应到两人体内,越来越汹涌的灵力。   “住手。”纹铄的手依旧被不周钳制着,她用力将手抽回,完全无视他几欲发狂的神色。道:“大巫现还好好的,你们却要斗起来,你们要打便打,我不奉陪了。”说着竟真的转身离去。   紫微到来时已破坏了这处结界,纹铄往风殿而去,隐在暗处的诗诗见状快步跟了上去,成纪则化成一道蓝光没入纹铄体内。   不周与紫微两人对视沉默良久,紫微才率先开口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大巫破了流波的封印,带走了凶兽混沌。”他是中天神帝,消息自比别人快些。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来看看纹铄,确定她的安全,没想到却碰上了不周。   “流波?”不周也是一惊,但面上自然是是丝毫不显的。在外人的眼中流波山要比昆仑、酆都更安全,因为流波乃四海八荒首屈一指的大派,弟子过万。流波上仙在道法上更是见解独到,灵力丝毫不逊于这些成名神君,流波遇袭倒真的是出乎意料。   不周早有收拾大巫的心思,却是不想自己动手,但现在有了成纪的话在前,自又另当别论。他慢慢道:“大巫自出了蛮荒星域就隐藏在暗处,想一一清除不是易事,除非提前得到他们行动的消息。”   巫妖大战后,两族受创都极为严重,各自隐世休养生息。十万年过去,妖神一族渐渐被正宗神族同化,接受中天封神,只有少数不肯被束缚,天君也并不强求。远古时期,妖神之首东皇太一执掌中天,妖神一族与巫神一族并立,大巫在内心深处是不把现在的中天神族放在眼中的。他们现在虽然人数少,却个个都是实力强悍,中天被派出去的人手,若合在一处,大巫就不会现身。他们若是分开,大巫就个个击破,实在让天君头痛不已。   “渊儿这次来碧海,是报着诱大巫出手的念头,不如……”紫微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大巫近来动作越来越频繁,若我们两个在这个时候不肯联手,错过了灭杀大巫的机会,将来渊儿遇险,你我又当如何?”   “联手吗?”不周挑了挑唇角,不置可否,却是问道:“他们如何破开封印?”他对此很感兴趣,上次能怀疑是洛神,这一次呢?   “穷奇在外,混沌在内,两下夹击。”紫微道。   “这样说来,破印对他们来说不再是难事,那就让他们去好了……”不周遥遥地望向昆仑方向道。    ☆、第50章   纹铄到碧海的第二天,就接到大巫破开流波封印,将凶兽混沌带走的消息。紫微与不周双双离开碧海,虽然没有交待去向,但纹铄也猜得到。那天成纪说出那样的话,不周自然不会再对大巫坐视不理,而二哥向来不喜欢不周,既然不能在这样的大事上给不周使绊子,就只得全力以赴尽量在不周之前出手。   “蟠桃盛宴上还见过姜师兄,只是没来得及问候昆吾神君,便被法阵强行分开了。”纹铄笑着道。   “父亲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教导弟子上面,那时候我还小,总是母亲面前告父亲的状,说父亲疼师兄们比我多。”姬夫人讲起儿时的事,柔美的容颜带着几分俏皮,让人看着更觉亲切。   纹铄抿嘴轻笑,提起昆吾神君最喜爱的三个弟子,赞道:“昆吾神君在教导弟子方面确实是很厉害的,昆吾三剑仙,七小怪的名头谁人不知?”   “外祖若知道陆吾神君的小弟子这样夸赞,定会高兴,母亲下次给外祖的信笺上可不要忘了写。”姬潇舞跟着凑趣道。自那日见涂山修与诗诗同行,她便一直都高兴不起来,对涂山修也冷冷淡淡的。更可气的是涂山修根本不理会她,让她的心情更是郁结。今日见诗诗一直随侍在纹铄身后,以侍女身份自居,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便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难道涂山修是在气她乱吃飞醋,所以才不理会她的吗?   纹铄对这小女儿的心思并不清楚,自顾自的在心里想着,陆吾、昆吾两位神君互别苗头,每次试剑大会,底下的弟子也是互不相让,若师父知道她这样夸赞昆吾神君,指不定就要罚她抄经书的。   “母亲……”正当纹铄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湿润的声音传了来。姬潇尘着一件轻薄的白衫,气质儒雅,微微躬着身向母亲问安。   “夫人有没有觉得,最近大哥往您这里跑得特别勤快?”今日姬夫人邀了四殿的女孩们来她这里吃茶,虽然这里只有姬潇舞是姬潇尘的胞妹,姬潇雨、姬潇月是姬潇尘的堂妹,但其他四殿的女孩们也习惯叫他大哥。说话的是个圆脸姑娘,笑起来眼儿弯弯格外讨喜。   姬潇尘听她这话,脸上微微一红,略带尴尬地道:“刚跟阿修练了一会儿剑,分开后就想着来看看母亲。”他是知道今天母亲这里有茶会的,想着纹铄不爱热闹,不知在这种情形能不能玩得高兴,便不自觉的走到这里来。   “快坐吧!”姬夫人见儿子的神情,便猜着怎么回事,但她自不会在别人面前让儿子受窘,尤其纹铄还在这里。随口吩咐侍女上了茶,岔开话题道:“阿修受了青后帝君传承,想来灵力有很大的提升,你们俩人现在谁的术法更胜一筹?”   “我二人并不曾比试,但阿修不仅接受了帝君传承,天狐血脉也跟着苏醒,想来儿子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姬潇尘说到这里语气自然,丝毫不见被朋友超越的不甘或嫉妒,甚至还隐隐有为他高兴的意思。   姬夫人点点头,对儿子的沉稳很是满意,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等儿子接受了碧海帝君传承,自然不会比涂山修差的。   姬潇舞听了这话心跟着欢快地跳了起来,再也忍耐不住,寻了一个借口先行离去。姬潇尘坐在这里喝茶,小女孩们到底不像刚才一样放得开,姬潇舞又先走了,姬夫人便叫大家都散了。本想着让姬潇尘与纹铄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蓝衣侍卫快步行至花厅外,也不出声,只躬身候在那里。   姬夫人见是姬潇尘的手下,便将目光投了过去。姬潇尘也有些意外,不知有什么急事,寻到这里来了。   “进来。”姬潇尘道。   那侍卫进了花厅,并不抬眼,躬身行了礼。就听姬潇尘问道:“什么事?”   侍卫见族长并没有要他单独回禀的意思,想着自己所报之事虽然紧要,但并不是机密,就轻声向姬潇尘道:“外面刚传回的消息,昆仑、酆都相继遭受大巫攻击,两处封印被破,梼杌、饕餮都已被大巫带走。”   姬潇尘与姬夫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纹铄已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略略带着颤抖,问道:“两处伤亡如何?紫微大帝、陆吾神君如何了?”   那侍卫见是一旁坐着的小姐开口问了,就忍不住抬头看去,这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眼前的姑娘一身湖绿的衣衫,通身上下只发间簪了一簇浅紫的夕雾,再没了别的首饰。她脸色微白,眉儿轻蹙,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就让人心都颤了颤。   “快说。”姬夫人知道纹铄心急,顾不得呵斥侍卫失礼,当下追问道。   那侍卫才回过神,忙低下头道:“两处都是受了大巫的夜袭,虽然被破了封印,但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没什么大的伤亡。陆吾神君受了些伤,传来的消息说并不严重,至于紫微帝君……”那侍卫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才道:“出事的时候帝君并不在酆都城。”   纹铄被那侍卫的一顿,吓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现在知道二哥没事,整个人脱力一般坐回椅子上。姬潇尘忙上前安慰道:“不幸中的万幸,帝君没事,师父也没事,铄铄,别担心。”   “你先下去吧!叫人多留意些,有什么动静即刻回报。”姬夫人将侍卫打发了出去,也回头宽慰道:“人没事就好,天君自有办法对付巫族。”   纹铄回神,扫了姬潇尘一眼,借着这个机会向姬夫人提出要回昆仑,徒儿知道师父受了伤想回去探望,自然是最好的理由。   姬夫人不想纹铄这么快就走,再加上大巫搅得人心不安,便劝说纹铄等紫微回来接她。纹铄自然是不肯等的,她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如果再留下去,整个碧海怕都会受她的牵连。   姬夫人见纹铄去意已决,又是因为担心师父的伤势,自也不好再拦,便带着她去跟碧海帝君辞行。消息只稍慢一步的涂山修也赶了上来,表示要与纹铄一同回山探望师父。碧海帝君本不赞同纹铄这时单独回昆仑山,此时见有涂山修同行,再加上孙子也会护送,也就放在心来,嘱咐两句便叫他们去了。   姬夫人亲自打点,在纹铄原本的侍卫队上,又加派了碧海的人手。纹铄心中感动,在道别时就带了几分不舍,只道以后有机会会常来碧海玩。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碧海,向昆仑方进发。   “潇尘师兄,请把碧海神剑借我一用,你的天劫很快就到了,还是不要与我们一起冒险。”纹铄与大巫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前段时间大巫一直被中天压制,没有腾出手来,现在大巫似乎暂时占了上风,没道理不来找她的麻烦。不管是她身上的伏羲神血、伏羲神剑还是本源之力,都是被人觊觎之物,更何况她击杀了大巫于儿,他们是定会来寻仇的。她与涂山修商量过后,强行将诗诗留在了碧海,却是无法阻拦姬潇尘。   “说好了一起,你要反悔吗?”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姬潇尘的声音依旧温和,笑容和暖。   “是,我要反悔。”纹铄望向姬潇尘温润的眸子,唇边带着浅浅的笑,道:“潇尘师兄,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你的,但那种喜欢仅止于对所有美好事物的欣赏,请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费心思。这世上好姑娘那么多……”   “铄铄……”姬潇尘打断纹铄未完了话,脸色苍白地问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纹铄心里有些不好受,姬潇尘对她一直都很好,可她能给他的却只有伤害。她低下了头,喃喃道:“当然,只要你还肯把我当朋友,我们就永远都是朋友。”   姬潇尘轻笑了笑,道:“既然是朋友,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送你?”   “我有的,因为你的天劫就快到了,若这次昆仑之行有危险,即使你不受什么伤害,在灵力消耗过度的情况下,度劫也是有危险的。”纹铄的语气是难得的坚持,她继续道:“碧海神剑乃是上古时期,东皇太一以玄铁所铸,后来东皇太一陨落,太一神剑便辗转落到碧海。这把神剑对大巫有着莫大的威慑,你把它借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这件事她还是从端木那里得知的,当时就存了向姬潇尘借剑的念头。   姬潇尘沉默半晌,抬手招出一把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宝剑,这把剑样式古朴,与纹铄的伏羲神剑倒有些相似之处,一看便是上古传下来的古剑。纹铄心中一喜,将神剑握在手中,剑身有灵一般颤了颤。这把神剑当年定也是有剑灵存在的,可惜看现在这个样子,应是在巫妖之战中受创太重,并没有如成纪一般的好运气的苏醒过来。   “这把神剑早已认了主,只有我麒麟一族能够发挥出神剑的威力,铄铄,你不让我去也是不行的。”姬潇尘突然语出惊人道。    ☆、第51章   “木恩将军,前面就是丹熏山了吗?记得二哥说过,丹熏山上有一种耳鼠,长得兔子的脑袋、麋鹿的耳朵,还能用尾巴飞行。我想上山去看看,咱们奔丹熏山出发。”纹铄挑起车帘,对策马随在车架旁的木恩道。   “天女,近来大巫频频出现,搅得四海不宁。娘娘与帝君若知道您出了碧海,却滞留半途,恐怕会担心的,咱们还是快些赶至昆仑为上。”木恩听了纹铄的话蹙了蹙眉,不认同地道。   “可是……”纹铄嫣红的唇微微嘟起,娇声道:“下次再有机会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我想要一只小耳鼠都不能吗?”   木恩快速低下头,轻咳了一声道:“属下派人先行一步,去丹熏山为天女捉一只耳鼠回来。”   “我要自己去捉。”纹铄眼巴巴地看着木恩,那水汪汪的眼眸满是乞求。   “天女……”木恩护送纹铄往来中天、昆仑,对这位天女多少了解些许,知道她性子温和,从来不愿让手下人为难。今日突然这样坚持,倒让木恩心中警觉起来。   “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正好在丹熏山歇脚,听说丹熏山没有地仙管制,咱们倒更方便、自在些呢!”纹铄接着说服道。   “就按铄铄的意思,在丹熏山扎营。”与姬潇尘行在一处的涂山修,听到纹铄与木恩的对话,策马上前,不在意地道:“将军多虑了,咱们这么多人护着铄铄一个,还能有失不成。”   木恩还待再说什么,就听姬潇尘道:“听说那耳鼠飞得极快,不如我帮铄铄捉一只?”   木恩拿这两位族长大人无法,只得同意进山。他们行到丹熏山时天色本就不早,两位族长全然不顾身份,四处去寻小耳鼠的踪迹。偏偏那小东西像是得了消息一般,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样一折腾哪里还能上路,只得听从纹铄的建议在丹熏山扎营。   天色稍晚些时,侍卫们架起篝火,打了野味来烤。姬潇尘、涂山修与侍卫们混在一处,吃得兴起时,涂山修自乾坤袋中拿出一只酒壶来,给大家倒起了酒。众人有职责在身自然不会跟他一起胡闹,但姬潇尘发了话后,碧海的侍卫们就跟着喝了起来。涂山修的酒壶里有源源不断的美酒,中宫的侍卫见了也眼馋,但碍于木恩向来严厉,倒是没有人敢跟着喝。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呦呦鹿鸣,食野之茼。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佻,君子是则是效……”酒到酣时,姬潇尘哼起了曲子。   涂山修第一个附和,随后歌声渐渐传远,就连纹铄都从帐中走出。她抬手幻化出一支酒杯,向涂山修道:“我也要喝。”   涂山修为纹铄斟满了酒,她举杯一口饮下,一边走向架子上的烤肉,一边招呼中宫的侍卫道:“都别客气了,该吃吃,该喝喝。”又对一旁紧蹙眉头的木恩道:“这点酒还灌倒了有灵力在身的侍卫不成,将军不必担心。”   众侍卫见木恩没有反驳,都到涂山修处讨酒喝,涂山修干脆将酒壶给了一个侍卫,命他给众人倒酒,还道:“难得有这多人一起喝酒的时候,真是畅快,都多饮些,不必看你们将军的脸色,一会儿本族长我就把他灌倒。”   众侍卫哄笑,倒是真的放松下来,再没顾忌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涂山修的酒壶在他点指之间变大,更是合了大家的心意。众人聚在一起,你敬我,我敬你,气氛很是热烈。   纹铄幻出匕首在烤肉上面划了一块,递给木恩笑道:“又不是在中宫,将军太过守礼。”木恩怔怔地接过烤好的肉,就见纹铄又切下一块给自己,她就那样用手拿着,丝毫不介意手上沾满油渍。   纹铄席地而坐,咬了一口肉,点点头道:“味道不错。”   木恩半晌才回过神来,坐在纹铄的身边吃起烤肉,道:“正因为不在中宫,才要小心为上。”自纹铄在昆仑修行时起,他便时时负责护卫,有六七百年的时间。但也只有今天,木恩觉得纹铄的样子在他心中真实起来,不再是那个绝美的中宫天女,而只是一个有些调皮的少女。   “将军在中宫当职多久了?”纹铄突然起了好奇之心,她小时候木恩就是中宫的侍卫长,一千多年过去,木恩丝毫没有变化。当然,一千多年的时间,对于神、仙来讲实在不算什么。   “有三千多年的时间了,当年帝君觉得我行事还算稳重,就将在星域中巡守的我调到中宫。再过一千多年我将完成中宫的轮职,可能有机会去勾陈上宫当职。”木恩见纹铄眸中有好奇之色,就简单的为她解释了一下。   “去勾陈上宫?”纹铄知道大哥掌天下兵戈之事,木恩若是去勾陈上宫当职,就将成为最前方的战将。就像如果有一天,中天与大巫之间展开正面大战,他们将成为中天的先锋。   纹铄见木恩眸光坚毅,心中生出敬佩,起身倒了两碗酒,将一碗递给木恩,道:“将军,我敬您。”   木恩感觉到了纹铄的诚意,也不推迟,接过酒碗一口饮尽。纹铄见木恩喝得痛快,自然是陪饮一碗,她酒量一般,这一碗酒下肚,脸上便现了丝嫣红。也不知是被姬潇尘所感,还是醉酒的缘故,抬手幻出一面鼓,击鼓而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同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歌在军中流传甚广,侍卫们大多都是会唱的,渐渐合着纹铄的鼓音唱起,歌声高亢嘹亮声传数里。歌罢,纹铄有些遗憾地环顾众人,见大家都开怀畅饮着,就对木恩道:“我有话想单独与将军说,请。”她向自己的营帐方向一引,当先走了过去。   木恩虽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纹铄进了营帐,就见这位洞渊天女唇角含笑,目光铄铄地凝视着自己。他虽向来持重,但这时也不免心中一阵急跳,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纹铄见着机会,红唇微启,粉红色的香雾就喷在木恩的脸上。木恩可没有不周那样深厚的灵力,当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纹铄早有准备,抬手就用灵力托住木恩的高大的身躯,将人轻轻置于榻上。   “铄铄……”侍一切妥当,涂山修正巧掀了帘子进来,见帐内的情形,赞道:“动作很快啊!”虽然那酒中就下了药,但对木恩这样的级别显然是不够的,还需要再加把柴。   纹铄的脸色有些古怪,看了一眼涂山修道:“你们九尾狐族的迷魂香雾真是厉害!”   涂山修听纹铄这样说,笑得有些邪,问道:“你知道这迷魂香的妙用啦?”说着还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跟你说啊!我修出来的迷魂香雾比别只九尾狐还要厉害些,这可能跟我先天的天狐血脉有关系。等你嫁了人,不防亲自试上一试,不用这么多,只一点点足以,不然人就会晕过去。”   “滚……”纹铄觉得自己跟在斗姆元君身边,这么多年的良好教养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比面对不周时消失得更彻底。   “铄铄?”将将迈进帐内的姬潇尘脚步一顿,僵在原地。   “哈哈哈……”涂山修仰头大笑。   纹铄又羞又气,缓了半晌恢复平静,问道:“潇尘师兄,外面都安排妥当了吗?”   姬潇尘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三人步出营帐,就见到东倒西歪躺了满地的侍卫,纹铄凝望众人,轻轻地叹息一声:“对不起。”今日她虽是有心算计,但刚刚一同畅饮的快乐是真实的,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只是离她远一些,他们会更安全……   纹铄掐了疾风诀,化作一道白色流光,自原地疾飞而去,姬潇尘见状紧跟着。“嘿!这速度。”涂山修觉得纹铄尚未出全力,速度已经快得惊人,她的灵力似比他们上次见面时更深厚许多。   姬潇尘亦有这样的感触,虽然之前他听纹铄简单提起过,但还是为她的变化而惊叹。涂山修身上有着天狐血脉,又接受了青丘帝君传承,可涂山修与纹铄两人若真的对阵,胜负尚未可知。姬潇尘心中升起一丝无力感,他以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已是四海八荒内的翘楚,世家子弟见了都要称他一声“姬老大”。他心底深处不是没有为自己的这份成就而自得过,可是现在这份成就在她的面前却什么都不是……   涂山修有些同情地看了姬潇尘一眼,随着记忆的恢复,以及伏羲本源之力渐渐融入体内,雷雾中宫的洞渊天女将渐渐消失,妖神纹铄觉醒。在他看来面对强大的妖神不周,姬潇尘毫无胜算……    ☆、第52章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纹铄三人便凭借着当初姬潇尘在水晶珠标注下的路线,找到了那处法阵。这里虽然已经弃用许多年,但依旧灵气充沛。三人进入阵内,纹铄将手按在那闭合的白莲之上。法阵被触动,白莲发出幽幽的光,慢慢旋转起来。伏羲大帝留在法阵内的一丝残影再度出现,但已经淡得像要随风而逝一般。纹铄静静凝视那残影许久,伸手掐了法印,将残影收入随身佩带的聚灵珠内。   “动手吧!”涂山修提醒失神中的纹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难得的带了一丝郑重。   纹铄点点头,一连串的法诀打在白莲之上,那慢慢旋转的白莲突地溃散开来,化成点点白芒在空中飘浮不定。涂山修、姬潇尘二人见状,亦开始掐诀辅助纹铄。足足过去半日的光景,到了烈日当空的正午,三人将法阵大致布置妥当,这才收了灵力休息。   纹铄飘浮于半空之中,俯视这片荒漠,唇角满意的勾起。她出生的这处法阵,乃是女娲娘娘亲手所建,集天地日月星辰之力,现在纹铄结合不周那里读过的□□,以及她以前在雷霆中宫,见过七个星君哥哥守护北极所用的法阵,将这处法阵更改。如果大巫真的会来,那么她有信心在这里给他们一个重创。   三人将法阵再度做了最后的调整,才觉得出饿来,想想已是大半日水米未进,忙自乾坤袋中找出吃食,边吃着东西,边不着边际的胡侃。   “女娲娘娘不愧是妖圣,这处法阵当真是玄妙无比。”姬潇尘感慨道。   “现在这处法阵已被我们改动,与其佩服妖圣娘娘,不如赞赏自己。我们三个真是厉害,将法阵变得玄妙无比,给这法阵取个名字吧!就叫七星阵怎么样?”被纹铄改动后的法阵,依旧可以聚集天地日月星辰之力,只是这些灵力不再被白莲吸收,而是被做为阵主的纹铄所掌控。纹铄现在灵力不如从前,但有这法阵在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撑。   “七星阵?”纹铄想了一下,觉得这法阵确实按照北斗七星方位变化而来,就道:“这主意不错!”   待吃过东西,灵力也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已到了傍晚时分,残阳如血,照在这处荒漠之上。纹铄凝望天际,招出体内的伏羲神剑,站在法阵中央,将伏羲本源之力缓缓注入剑身。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盖过了夕阳的余辉,将整个天山北笼罩在内。蓝色的荒漠,蓝色的天空,点点白芒点缀其中,如同满天的星辰。这情景太过震撼,之前因为灵力波动,早早就避到远处的妖兽们,此时不安的咆哮着。   “若是两位帝君比大巫先找到这里怎么办?”涂山修有些不厚道地问。   “大哥、二哥与大巫周旋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被大巫破开封印,放出了上古凶兽。想来现在已经暴怒了,哪里还有精力顾到这边。”纹铄顿了顿道:“我在上古□□中曾读到,四凶兽似乎是可以合体的,现在大巫稳稳站了上风,感应到伏羲之力不会不来的。”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涂山修邪邪地笑:“我与大巫的仇怨不死不休,若不能手刃仇敌,恐这一世都没办法平息心中的怨恨。铄铄,我知道,你这次来多还是为了我,怕我的灵力越来越强,却无法控制心魔。”   “不,自从大巫出世一直藏头露尾,隐在暗处欲对我们不利。我只是想引他们出现,提前中天与大巫之战,而且我们现在自保应是无虞的,若不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再恨也不会让你胡来。”纹铄凝视涂山修道:“死者已逝,生者当善自珍重。我是死过一次的,更明白活着才有希望。”   纹铄对当年妖神纹铄近乎于自戕的行为不以为然,虽然能够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在这一点上妖神纹铄与伏羲大帝,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说到底她是承着伏羲大帝的神血出世的。一样的执着,一样觉得只有有人相依,生命才有意思。现在的纹铄有爱她的母亲、哥哥、朋友,她不会轻易让自己受到伤害,让爱自己的人伤心。   姬潇尘那颗提在半空的心,因为纹铄的话稍稍放下些许,他一直很担心,担心纹铄是报着必死之心而来。所以他才想方设法地跟过来,纵然知道以自己的灵力无法改变什么,可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   因着法阵的缘故,这处荒漠的景象已然大变,风沙也不再肆虐。纹铄抬手幻出一把古琴,弹奏起曲子来,她本是伏羲大帝之女,于琴艺极具天赋。只可惜上古神器伏羲琴早已不知去向,所以妖神纹铄从不用真正的琴,每每弹凑都是灵力幻化,以示心中的遗憾。纹铄自重获当初的记忆,也延续了这个习惯。   清泠的琴音携着些许灵力传得极远,姬潇尘含笑望着纹铄,神情却有些恍惚。这样的情形之下她还有这样的心情,还能这样稳稳的弹奏每一个音,在他面前的是纹铄还是妖神?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好笑,什么纹铄,什么妖神,她就是她,是自己一直喜欢的姑娘。姬潇尘抬手幻出一把洞萧,随着纹铄的曲子,与琴音缠缠绕绕。   涂山修见状仰头长笑一声,招出随身的宝剑舞起剑来,就在这片蓝色的海洋里,分不清天与地,他们一坐、一站、一舞,点点白芒在他们身边划过,将人映得忽明忽暗。   “时光过得飞快,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铄铄的时候,她静静地跟在师父身后,那时她年纪还很小,因为身子一直不好,被勾陈帝君送来昆仑山修行。许是因为陌生环境与陌生的人,那水灵灵的眼眸中含着一丝不安。就那样一个眼神,让众师兄姐们甘心为她爬了七百来年的石阶。”曲休舞罢,涂山修说起了从前的事。   纹铄赧然,姬潇尘却笑道:“铄铄现在年纪也很小。”可惜他以前一直没机会在昆仑修行,如果他在,哪怕为她爬一辈子石阶,他也是愿意的。如果他在,是不是至少也能与她成为相交莫逆的朋友,就像她与阿修。如果他在,他们之间会有更多的回忆,不必在这样的时候,只能听阿修讲述。   姬潇尘这样想着,就忍不住道:“我第一次见到铄铄就在这片荒漠,她自称是你的妹妹,那时我便想,阿修有这样……这样娇花般的妹妹,我竟是不知……”   纹铄听姬潇尘这样说,更是不好意思,抬手弹了一串琴音,打断他的话。可就在此时,几道遁光由远及近,她弹琴的手微微一僵,涂山修、姬潇尘亦将目光投向远处。   “又是你,我们真是有缘分。”六道遁光,五男一女,当中的女子,一袭红衣烈烈如火,凤眼狭长入鬓,修长的眉微微上挑。纹铄一眼就认出了大巫九凤,当下招呼道。   “感应到了伏羲本源之力,还以为是什么情况,原来是你们在这里。”九凤好似对他们三个人很了解,语气中带着丝不屑,道:“早知道就叫他们不必过来,有我在就已足够了。”   纹铄见其他五个男子随在九凤身后,显然是她的下属,并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笑着道:“巫妖大战之后,巫族隐入蛮荒星域,本就已经元气大伤。当年若不是凭借着星域大阵,就凭你们,说不好就被妖神纹铄灭了族,如今在这里大放狂言倒是有些好笑。”   “你……”九凤怒视着纹铄,神情变幻不定地道:“你都想起来了?”   纹铄笑而不答,转身询问涂山修道:“修师兄?”   涂山修会意一笑,道:“就把这美人儿交给我吧!”   九凤脸色瞬变,因为以前的一些经历,她对男人有着极深的厌恶,此时见涂山修一脸邪笑,当下大怒,招出随身神剑就攻了过来。九凤的属下见状,自是各自抽剑,却被大阵之力阻隔,根本无法近前。姬潇尘与纹铄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帮助,就静静地看着两人之间的大战。   涂山修身上的天狐血脉觉醒之后,灵力提升甚至比帝君传承更多,可此时面前斗法经验丰富的大巫九凤,依旧是落了下风。姬潇尘见涂山修打得艰难,抬手招出体内的碧海神剑就冲了过去,与涂山修联手对敌。姬潇尘虽然灵力并不如何高强,但每一丝灵力都来自他的刻苦修炼,底蕴很是深厚,又持着让大巫忌惮的碧海神剑,当下让涂山修压力大减。   九凤的属下自然也想上前帮忙,奈何大阵之力太强,任五人如何攻击丝毫无法撼动。九凤这才知道纹铄他们在这里布了法阵,等着他们上门,就有些慌乱起来。涂山修、姬潇尘自然不会错过这机会,双双抢攻上去。但也只打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九凤便大笑起来:“你们不要嚣张,我们巫族必要报当年妖神纹铄杀我族人之仇,还要将伏羲本源之力抢到手中,让你见识见识,混沌魔神的力量落入魔族手中,会是什么样子。”   随着九凤的狂笑之声,几十道遁光激射而来……    ☆、第53章   “混沌魔神之力落在魔族手中,会是什么样子?”   纹铄瞬间意识到,巫族与魔族联手了,她待遁光进入法阵范围之内,抬手掐诀将大阵全部启动。涂山修、姬潇尘也停手后撤,与来人对峙而立。对方有八个人与九凤身上的灵力波动相似,应是现在巫族中的大巫了,而其他三人身上魔气极重,应是魔族的人,还有一个纹铄没办法感应出他的气息,可见这人的灵力远在她之上。纹铄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见他一身玄衣,双眸空洞如同虚空,也不知他的视线落在了哪里。   “你的运气真是不好。”九凤唇边带着讥讽。   伏羲本源之力被魔族窥视许久,因着纹铄身份特殊,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动手,没想到今日感应到本源之力在这处荒漠出现。九凤先行前来查探,就连她都没想到巫族出动这样强大的力量,甚至带着合体后的四凶兽前来。他们巫族、魔族与四凶兽之间,现在虽然联手对敌,可互相之间并没有那么信任。许是三方都想得到伏羲本源之力,都怕对方使什么手段,所以一同前来。   九凤这样想着,眼神恶毒地看了纹铄一眼,即使两位帝君前来,恐怕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形下将人救出。这位曾经的妖神落在他们手中,定是要被炼化,那样他们才能得到纯净的本源之力,以及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的神血。   纹铄、涂山修、姬潇尘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他们如何也没想到,今天将面对的是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们到底是低估了伏羲本源之力的吸引力,就像不周的心头血,明知他的灵力高深莫测,还是有人敢打他的主意。而纹铄现在还没有不周那样的能力,却有这样珍贵的东西,自然更容易被他们觊觎。   “即使我死,你们也无法得到父亲的力量。”到了这时候纹铄反倒平静下来,将□□中得到血祭的法子在心中回想一遍,神情坚毅地看向对方。   “铄铄说得对,我们死了自有人为我们报仇,想从我们身上得到好处,那简直是做梦。”涂山修很快明白纹铄所想,亦将那法子在心中默念。   “你乖乖前来受死,我放了你两个朋友。”一身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罩在其中,只露出一双眼眸的男子开口,他的嗓音带着些沙哑,被黑雾笼罩的手伸出一指,指向纹铄。   纹铄向那男子望了过去,却见对方向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她心中怔愣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痛快答应下来道:“行,你先放他们走。”   “铄铄……”涂山修与姬潇尘并未留意两人间小小的动作,见纹铄答应下来同时惊呼出声,他们怎么可能将她自己留在这里。   “我们一起留下来,不过是一起死罢了,你们俩个无论谁有机会离开,都可以去中天求救。”纹铄看向两人传音,回头又像那男子道:“说话算话,你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那小子身上有天狐血脉,若将他炼化成丹,也能提升不少功力。”大巫玄冥出言截断那黑斗篷男子道。   “你可真是贪心,伏羲本源之力你想要,天狐血脉你也想要。”纹铄听玄冥此言心中怒极,抬手掐诀开始凝聚法阵中的天地灵力。“不如你我对战一场,若你赢了,我任你处置,若我赢了,你放他们走。”   “哈哈哈……”玄冥仰头而笑,道:“若是从前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可现在的你还敢向我挑战,真是不知死活。好,我便答应了你。”   “玄冥,不要让她拖延时间,中天的人随时可能赶到。”九凤提醒道。   “不是已经叫禺虢他们半路阻拦了吗?怕什么。”玄冥被纹铄挑起了火气,又因着魔族与四凶兽合体尽皆在此,所以丝毫没有顾忌地就应了下来。   “既然不是怕了,那就动手吧!”纹铄招出体内的伏羲剑,以剑尖指向玄冥,挑衅之意十足。   玄冥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心下却不敢真的怠慢,眼前的女子是曾经的妖神纹铄,是巫妖之战后天地间至强存在之一。就算她当年受伤极重,如今已不复当年的实力,他仍旧招出自己的佩剑郑重以对。待两人交上手以后,他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纹铄身上的灵力并不比他强,却是源源不断。待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玄冥额上渐渐见了汗。   纹铄剑法独特是他前所未见,并非曾经在蛮荒星域所用过的伏羲剑法。她手中的神剑更是犀利,两剑相交之时,玄冥总是能感觉到对方神剑,传来振动心神之感。百十来招过去,自己竟是丝毫未讨到便宜,这让他不免有些焦急。这场比试虽是对方挑衅,可他即接下来,若是输了,就不好看了。   涂山修与姬潇尘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有些震惊,虽然知道有法阵之力辅助,纹铄拥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可依然没想到她竟能与大巫战平。玄冥早在巫妖大战之时就是成名的大巫,仅在十二巫祖之下,虽然当年受了重伤,可现在早恢复过来。纹铄出世不过区区千年时光,伏羲本源之力也不过近期才渐渐融入体内……   “她得了这座法阵的助力,所以灵力才这样惊人,大家不必跟她客气,一起上。”九凤见玄冥一时半刻无法拿下纹铄,想找了借口叫大家一齐上阵,没想到竟被她说中了。   众人感应之下才发现,的确是这座法阵提供给纹铄灵力,知道这样下去玄冥恐怕不能获胜,就有两名大巫招出佩剑,打算助玄冥一臂之力。可他们还未及上前,就见纹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上剑招突变,伏羲神剑光影变幻,剑光如网兜头罩下。玄冥见避之不过,将佩剑一收,掐诀以灵力硬顶了上去。   只听“噗”地一声,伏羲剑不惧玄冥的灵力,无视他的护罩,一剑刺中他的胸口。玄冥不敢置信地看向纹铄,就见她浅笑着拔出神剑,剑尖直指天际,轻叱一声:“光月……”伏羲剑光如月光洒下,玄冥被千万道剑光划过,身上血流如注,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九凤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被蓝色光芒笼罩的荒漠之内,一阵静默,半晌才听到九凤的怒吼:“杀了她。”   “本用不上这一招‘光月’。”纹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略显虚幻的身影,他一身蓝色长衫,银色长发如瀑布披散在身后,挺拔的身躯站在那里如山岳一般。他的眸望向远方,带着强烈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感伤。“伏羲,我只是太想念你了……”他脑中不可抑制的想起,当年伏羲手持神剑,用出这一招‘光月’时的样子。   “成纪……”众巫拔出的剑顿住,皆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只有九凤一眼认出来人。巫妖大战后,巫族十二祖巫尽皆陨落,大巫中只有她与玄冥、禺虢带领族人隐入蛮荒星域。也只有他们才见过伏羲大帝真容,知道伏羲大帝的剑灵与他本尊容貌相似。   “玄刹,你不是想得到伏羲本源之力吗?杀了他,抓住纹铄。”九凤知道玄冥既败在对方手中,自己肯定也不是对手,只得向四凶兽合体求助。   上古凶兽本就是天地煞气化形,四凶兽煞气融合一体,不仅仅是比从前强大,更有着独立的灵智,他将头转向纹铄,空洞的眸看不出情绪。纹铄突觉身上一冷,竟是极危险的直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玄刹?”成纪警惕地将纹铄挡在身后,凝视对方良久才道:“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   “怎么会不熟,当年四凶兽正是被伏羲封印的,你不记得了吗?”九凤挑拨道。   “是他们?”成纪眼眸微眯,心中暗惊。上古四凶兽单独一个都是极厉害的,合体的力量可想而知。   玄刹空洞的眸闪过一丝光亮,右手微微一抬,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向纹铄冲击而来。成纪无法以剑灵之体独立面对这力量,闪身融入纹铄的体内,纹铄手上一抖,一片剑光挡在身前。攻击被伏羲剑阻下,玄刹眸光更亮,双手动作起来,变幻着纹铄看不懂的手印,空中渐渐凝成了穷奇的幻影,张着大嘴向纹铄而来。   姬潇尘与涂山修双双持剑来援,却被穷奇一个甩尾击飞出去,纹铄眼见二人被一击出局,姬潇尘更是当场吐了血,心下焦急,双手快速掐诀,以法阵之力托住两人的身体。   “先杀了涂山修和姬潇尘。”九凤见纹铄分神旁顾,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她的机会,立即吩咐手下。   穷奇幻影的速度极快,纹铄这一番动作过后,他锋利的牙齿已到了近前。纹铄本想持剑刺去,哪怕拼了受伤,也要将其重创。可她手上还未及动作,一个黑色身影突然闪到她的身前,一掌向穷奇拍了过去。   “砰”地一声响,穷奇被掌力击得倒飞出去,而那黑影也向后连退数步,撞上了纹铄的身子才停了下来。   “大哥……”纹铄惊呼。    ☆、第54章   “大哥……”纹铄惊呼。   “我没事。”勾陈稳住身形,一把扯下头上的黑斗篷,露出一张清俊的容颜。   “大哥……”纹铄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勾陈的到来而好看些许,反而更加苍白起来。她以伏羲本源之力引大巫现身,却没想到还引来了魔族与玄煞,现在敌众我寡,多一个人来就多一个人有危险。   “别怕。”勾陈见纹铄脸色不好,以为她被眼前的场面吓着了,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涂山修与姬潇尘,他们被九凤的手下团团围在中间。涂山修仗着自己的天狐血脉强行提升灵力,姬潇尘以麒麟之血引动碧海神剑,奈何敌人实在太多,双拳难敌四手,被巫族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勾陈见他二人尚没有性命之危,便不再理会,抬手射出一支袖箭,那袖箭直冲云霄,在空中绽放开来。   “不好,快动手。”九凤顾不得去想勾陈是如何混进魔族的,惊呼一声冲了过来,她身后的大巫见状也相继出手。   纹铄将手中伏羲剑舞出一片剑光,把自己与勾陈护在中间,就这片刻的功夫,十余道遁光由四处飞快接近。   一身降紫色锦袍,眸若星辰,尊贵无匹的紫微大帝。一身青色锦袍,身上气息内敛,有月华之光淡淡笼罩的青华大帝。一身蓝袍长身玉立,手持玉杖,眸含温和笑意的长生大帝。须发皆白,腰身笔直,眸露精光的碧海帝君。着玄色道氅,眉浓而眼大,脸带一股威严之色的昆仑神君。脚上踩着神剑,御剑而行,额下蓄着三缕长髯的昆吾神君。   另七位相貌俊朗,容颜有几分相似的星君,这七人遁到法阵附近,立时分开,按北斗七星的方位,站到阵眼之上。法阵之力顿时大涨,纹铄只觉澎湃的灵力涌入法阵。   “哥哥……”纹铄惊喜地望过去,这七位正是她一直镇守北极的七位星君哥哥,自她出世也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三百多年前,母亲的寿宴上。她眼睛虽望着哥哥那边,手上却不闲着,快速变幻着手印,将法阵完全封闭。刚刚她们处在下风,她还想着若有机会让姬潇尘与涂山修先行离去,现在中天的援军已到,她将退路完全封死,今日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在法阵封闭的最后一刻,二道遁光极速闪了进来,脸色阴沉的不周与微微躬着身的端木落在纹铄身侧。不周狠狠地瞪了纹铄一眼,他还没到,难道她就没有发现吗?若是他在禺虢那里再浪费些许时间,进这法阵还要花费一番手脚。   “小姐这一手极好,这次大巫再没有逃脱的机会,对付大巫这些人手也已足够,就让其他人守在阵外吧!”端木自然猜到了不周恼怒的原由,连忙打圆场道。   纹铄脸上一红,是她慌了神,动作太快,忘了中天应该还有其他人未能赶到。不周冷哼一声,抬手间,那些压着伏羲剑芒的攻击就被化为无形,他尤觉不足以发泄心中的不快,手上一挥,完全没有招式的,纯灵力向大巫的方向冲去。大巫与两个魔族面色大变,纷纷撑起护罩抵挡,却依旧被这股力冲击得倒退数步。只有玄煞丝毫不惧地立在原地,只一双空洞的眸子,闪着诡异的光芒。他面向不周的方向,下颚微微抬起,像是挑衅一般。不周冷冷盯着他,唇角难得勾了勾,竟是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碧海帝君的遁光直接扎进姬潇尘、涂山修的那一处战圈,缓解了两人以一敌十的处境。昆吾神君与陆吾神君互视一眼,谁都没给谁好脸色,动作却是极为默契地向两个魔族方向而去。   这种情形之下,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四位中天神帝几乎是同时出手。勾陈的风雷斩、紫微的紫光斩,青华的九阳真火,长生的七星殇,毫不留手的攻过去。大巫的力量亦是不可小觑,当初紫微全力也没能短时间内拿住九凤,如今四位帝君皆是以一敌二,即使杀招尽出,也不能短时间分出胜负。   纹铄手印继续变幻,以法阵之力给每一位帝君灵力支持,四位帝君感应到这股灵力,皆向纹铄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各种大术法不耗灵力似的攻向大巫,打得对方焦头烂额。   “杀了她,先杀了那个阵中的……”九凤万分懊悔没有见面之初就杀了纹铄,让她与玄冥动手拖延了时间,如今她站在法阵中央,又得七位星君之力支持,给四位帝君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待已方灵力耗尽,还不是由着他们打,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想办法先杀了纹铄,破了大阵,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紫微听到九凤的怒吼,极为不满的抿了抿唇,当着他与大哥的面,就敢对他们妹妹喊打喊杀的,真是不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紫微招出神剑,双手掐诀,神剑向着九凤狠狠劈了过去。九凤大惊,如今面对四位帝君的攻击已经很是吃力,紫微神剑突袭,让九凤措手不及,生生将后半句话憋回了去。   玄刹与不周似乎并没有受到这边激战的影响,两人静静对视,谁也没有先出手。端木寸步不离地守在纹铄身侧,目光锐利环顾四周,偶尔也发一两道攻击,给众人堵堵漏子。   姬潇尘那边的敌人实在太多,虽然有了碧海神君助阵,依然有些吃力,纹铄关注得更多一些。眼见一个巫族偷袭涂山修就要得手,她手上掐诀一个‘冰封天地’就发了过去,瞬间将那偷袭的巫族冻成了冰雕。其他的巫族惊骇地向两旁闪避,生怕受了牵连,就连碧海帝君都感觉到了那股寒意,眼神复杂地向纹铄看了一眼。   不周感到了这股灵力波动,唇角泛起笑意,她竟将自己的招术学了三分像。他只稍稍分神,玄煞突地动了手,却是向着纹铄。穷奇、混沌、梼杌、饕餮,四凶兽幻影同时出现,挡住追来的不周与正面的端木,玄刹本尊冲着纹铄拍了过来。   “渊儿……”紫微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纹铄这边的动向,见不周与端木皆被妖兽幻影缠住,抽身急闪而来。玄煞的速度实在太快,众人皆惊。可现在这种状况,即使灵力强如勾陈等帝君,也无力在紫微之后脱身相助。紫微招手一道瞬发的雷霆之力,击在玄煞的掌风之上,将这道力阻了一阻。纹铄借着这个机会,快速将法阵内能调动的灵力全部聚集在自己身前,勘勘挡下这一击。   还没等纹铄缓过这一口气,玄刹的第二击就到了近前,这一切来得太快,纹铄本不善斗法,这时哪里反应得及,只得将身上的护罩加强到极致,准备硬接这一击。此时,紫微已到了近前,可再掐诀攻击玄煞也救不下纹铄,他一咬牙,猛着扑了过来,双手环抱将纹铄拥在身前。一股巨力袭来,将紫微与纹铄震飞了出去。   紫微被玄煞一掌击在后心,只觉眼前一黑,喉咙处传来腥甜的味道。纹铄虽也受了这一掌的牵连,可并不如何严重,反手抱住紫微,腰身一扭,两人旋转中稳稳落地。   “二哥……”紫微脸色苍白如雪,却是怕吓着纹铄,强自忍耐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纹铄惊呼一声,忙自乾坤袋中拿出一颗丹药,给紫微喂了下去。   不周没能拦下玄煞的这一击,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若不是紫微冲了过来,还不知纹铄要受多重的伤。可眼见紫微不顾危险,冲过来护住纹铄的样子,他又觉心中极度不是滋味。在呕得要吐血的状态下,不周暗绿色的眸瞬间变浅,伸手一招,森白色的火焰出现,一股极寒之力冲着玄煞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往不周身上看来,像他们这种级别早已寒暑不侵,可现在却觉得刺骨冰寒,整片天地似乎都要被冻结了,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白莲花瓣,被冻成冰粒子洒了下来,大阵空间不稳地波动起来。玄煞面色沉凝,身上的煞气升腾起来,依旧是冰寒,却与不周的寒并不相同,两股寒气相碰触扩散开去,在场的巫、神、魔、妖,全都加强的身上的护罩,以免受了池鱼之殃。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位星君见紫微受了伤,大巫攻势愈烈,同时自阵眼处跃起,动作、身法整齐划一,冲着大巫发动了最强攻势。七人分开时也许攻击力远不如勾陈等人,可七人合为一处时,战力提升了几倍不止。   勾陈见他们出手,闪身到了紫微近前,问道:“可还撑得住?”   “没事。”紫微冲勾陈笑笑,向纹铄投去安抚的眼神。   纹铄知道这种状况之下,二哥根本无法好好疗伤,只有速战速决才是上策。三人机乎同时闪身,对上凶兽幻影,顺便将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端木解救出来。   自七位哥哥离开阵眼之后,纹铄便觉得这处法阵更加不稳定,想着到底是她与涂山修、姬潇尘三的灵力有限,对法阵的方面的研究也欠缺了些。她却不想,此时在阵内斗法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世间顶尖的高手,有半数都聚集在这里,就算这法阵再强悍也是受不住的。这也是为什么七位星君弃阵眼而去,他们是觉得这法阵马上就要承受不住这样的□□了……    ☆、第55章   在不周与玄煞越来越激烈的斗法下,纹铄不得不将法阵撤去,这毕竟是她母亲亲手所建,若就这样毁了,她也是心痛的。没了法阵支持,中天与大巫处在绝对公平的对决状态,九凤略略松了一口气,至少敌人不再拥有源源不断的灵力,那样实在是太恐怖了。可还没等她的这口气完全呼出,就见四周影影绰绰人影浮动。   天蓬、天猷、天罡、天英、天内、天住、天心等诸将军,团团将这处荒漠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因为这个级别的斗法他们不敢随意参与,但守在外围围攻个把想逃之夭夭的大巫还不在话下的。   大巫与魔族见了这场面都忍不住慌了神,没想到中天竟设了这样大的圈套等着他们,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什么伏羲本源之力,跑到这处荒漠里来。只是他们进入荒漠之时,也是曾探测过的,确实感应到了法阵的灵力波动,但并不如何强烈,更是没有感应到有这样多的中天神将埋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纹铄从碧海启程回昆仑时起,中天诸将便处在待命状态,等着勾陈帝君的讯号。他们并非埋伏在荒漠里,大巫的探查自然无用的。   青华帝君斜斜地扫了一眼外围的诸将,知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突地仰天一直长啸。九头狮从远方天际激射而至,青华腾身跃起,稳稳立于狮背之上。他神色淡淡,眸中光芒却是极盛,抬手招出一把金色长弓,羽箭一搭,整个空间都为之一紧。   “射日……”九凤一声惊呼:“快闪。”   这把金色长弓与青华大帝本是一体,都是九阳之精所化,这一箭射出根本没给对手逃生的机会。纵然九凤已经出言警示,一名大巫依旧被一箭穿心,身体顿时化作火焰,瞬间就消散在这片天地。余下的大巫都疯狂起来。原本就处在下风的他们,失了一个同伴,更是失了联手之势。就有大巫见在劫难逃,掐诀用出自爆秘法,离他最近的长生大帝见机得早,开了强罩,却仍旧受了不轻的伤。   众大巫见状接二连三的自爆,正处在大巫自爆中心的天玑顿时陷入巨大危机中,却觉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下,整个人飞了出去。稳住身形再看时,就见勾陈浑身浴血,胸口都塌陷了下去。   “大哥……”“勾陈……”众人惊呼。   勾陈本与混沌幻影纠缠一处,眼见天玑危险,毫不犹豫地就冲过去将人拍飞,自己却受了重伤。   “大哥……”纹铄整个人都呆住了,觉得胸口处剧烈翻腾冲撞着,大巫杀了她的父亲、杀了妖神纹铄、杀了修师兄的祖父,现在又伤害她的哥哥们,他们该死。从未有过的强烈恨意在心头涌动,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这样彻底破裂开来,她甚至能听到了清晰的碎裂声。   四凶兽幻影似乎被玄煞分念控制,眼见勾陈重伤,纹铄失神,几乎同时加强攻击,向着本就受了伤的紫微而去。纹铄的眸突地变得暗沉,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的神识失去控制,手上的伏羲剑像有自主意识般舞动起来,澎湃的灵力波动自她身上涌出。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强大的伏羲本源之力,伏羲剑更是在纹铄手中化成千万剑雨。   “寂灭。”纹铄朱唇微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漫天的剑雨向着四凶兽幻影落下。   强大的四凶兽幻影在伏羲剑的最强一击之下化作烟尘消散,与不周斗法中的玄煞猛地吐了这口血,不周脸色阴郁地扫了一眼纹铄,借着这机会,双手掐诀,口中咒语声声响起。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停滞在这一瞬间,以纹铄现在的灵力依旧觉得,在这样强大的势面前呼吸困难。   玄煞见了这情形亦是双手结印,招出体内所有的煞气,双掌推向不周,发出致命攻击。众人再度加强护罩,纹铄极速闪到勾陈身边将人护住。两股力量碰在一处,不周连连向后退了数步,脸色顿时煞白,强撑着站稳却是阻止不了鲜血顺着唇角划落。端木快速闪到不周身侧,守在他的身边,以防受伤的不周被他人偷袭,纹铄的心跟着一紧,却守着勾陈半步都不曾移动。   玄煞的身体在不周的攻击之下崩溃,化作四道光影往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去。青华等人虽然并未受伤,但灵力消耗太大,这个时候追过去拼死一搏,似乎并不明智。众人没有去追捕四凶兽,而是决定全力将大巫与魔族困死在这荒漠之上。   陆吾、昆吾对阵两个魔族,从头到尾都打得极为辛苦,直到中天神将将荒漠团团围住,二魔心慌之下渐渐露出了破绽,两位神君才占了上风。姬潇尘那边打得更是艰难,包括碧海帝君在内都受了伤,不过好在对手人虽多,身手却并不是那么强,勉强还支撑得住。   中天诸神将见玄煞落跑,数名大巫自爆,两方胜负已分,互相打了招呼,涌上前去。这样一批灵力充沛的援军一到,众人压力立减。大巫与魔族见大势已去,一直只围不打的神将也上了阵,顿时四散而逃。奈何中天诸神早有准备,纷纷从四处围剿上来,大巫不肯就范,纷纷自爆,自也伤了不少神将。   “九凤,这一次你没有逃脱的机会了。”紫微与青华联手堵住了大巫九凤。   “我没有想过要逃。”九凤昂然立于两人面前,丝毫不见惧色,神色却有些癫狂。“到最后巫族竟是亡在了人族手上。”   “把伏羲神血交出来。”不周突然闪到近前,说了这句让大家都极为惊诧的话。   “十万年过去,它早已融入我的血脉,当初我便是用自己的血破开了伏羲封印。你想把它要回去?”九大狂笑:“就算是死,这滴神血也要跟着我了。”   “当年你用迷魂香雾设计了我,我便一直以为你是九尾狐族,直到……直到铄铄也对我用了那香雾。”不周说到这里顿了顿,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纹铄。   纹铄本沉默地望着九凤那边的情况,对不周的话非常的不能理解,正陷入沉思,就听不周提起这个,眼神微动。不周看了一眼自伏羲本源之力完全入体,就一直不语的纹铄,接着道:“我终于明白过来,你不是九尾狐族,你是巫族,你是大巫九凤。”   众人莫名,眼前站着的不是大巫九凤又是谁?只有纹铄听出些不对劲,心中隐隐为自己的猜测而好笑,可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   “不错,我是大巫九凤。”九凤的眸中含着强烈的恨意,道:“女娲是圣,伏羲是准圣,可他们的心都是偏的,他们只对妖族另眼相待,使东皇坐上了中天之主位子。我们巫族虽与妖族并立,可手掌实权的都是他们妖族,只他们死才能改变这一切。”   “所以连不周山的倾塌都在你们的算计之内,只没想到巫妖之战会这样惨烈,到最后巫族并没有得到好处,反与妖族都受了重创,让人族有了机会崛起。”纵然冷漠如不周,此时也不免升起一种,一切都是天意之感。   纹铄狠狠盯视着九凤,手上开始结印,由生涩到熟练。九凤望见纹铄的动作,抬手就像她拍了过去。纹铄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结着手印,不周身形一闪,与九凤对了一掌。九凤被击得倒退回去,一口鲜血喷在了前襟上。随着纹铄的手印,一座法阵自九凤足下升起,灼热之感瞬间将她包围。   “巫族隐入蛮荒星域,但你却没有走,而是化作母亲的小童随在了我身边。”纹铄的眸光暗沉,额上金色血滴形印迹璀璨生辉,身上的气势也与之前完全不同。   “不错。”九凤面现得意之色,道:“你终于知道了,我诱你入蛮荒星域就是想杀了你,夺取伏羲本源之力。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那么粗浅的计量你都能上当。”九凤讥笑“只没想到不周去得那么快,更没想到你竟还能苏醒过来。虽然之前就感应到你出世,但在中天见到你时还是不敢置信,当年你明明已经死了……”   “你是洛神?”在场众人还是紫微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与洛神相处最多,也是最能找到蛛丝马迹的人。“我知道你与大巫之间有些牵连,所以想借你引大巫出现。我暗中猜测你不是伏羲大帝的女儿,所以一直不相信青丘封印被破与你有关系。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洛神就是九凤。”紫微的神情有些懊恼,他竟将这样危险的人放在身边,时时威胁妹妹的安危。   九凤的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痛楚,随即用狂笑掩饰,她讽道:“紫微,你堂堂中天大帝,竟对自己的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第56章   九凤的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痛楚,随即用狂笑掩饰,她讽道:“紫微,你堂堂中天大帝,竟对自己的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这一次,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紫微身上,不周眼眸微眯,眼风如刀扫了过去。   紫微神色微僵,随即便恢复如常,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九凤,感谢她让自己一直埋于心底的情,有机会公诸于众,不必再犹豫、不必再彷徨。   “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纹铄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可她不愿去细想,也不想再听九凤的话,她是个笨的,不想再受她的蛊惑。   纹铄手印再起,灼热之感将九凤淹没,她紧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丝示弱的声音,同时掐诀调动灵力准备破阵。   “禁术……”有人惊呼道。   纹铄的这处法阵与不周初次见她时所用极像,却又比那法阵刚猛许多,死死将九凤封印在内,任她如何攻击都不为所动。九凤的灵力慢慢枯竭,攻击也弱下去,纹铄手印变幻,眼都没眨一下加强了输入法阵的灵力。就见阵中的九凤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身体崩溃化成一团隐隐泛着金光的血雾,血雾渐渐被法阵之力炼化,最后凝成一滴金色神血。   纹铄伸手一招,撤去法阵,将那滴神血握在手中,眼神幽幽地凝视许久,才道:“成纪,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把它收回来吗?我便把它送你了。”   一个虚幻的身影出现在纹铄身侧,张嘴将神血收入体内,顿时整个人都比刚刚清晰许多,不再像随时都要消散的样子了。“即是伏羲的神血,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他知道这滴神血在洛神体内许久,纹铄有心结定是不肯收的,不如自己收用了。只是这滴神血原是不周的……   纹铄这边动手除了九凤,那边众人也都没闲着,只一名魔族化作一阵黑雾遁走,剩余的魔族与大巫尽皆丧命,巫族至此在天界除名,纵有余者,定也不敢再以巫族自称。   “渊儿,擅用禁术恐天帝责怪,回中宫后记得要去太微玉清宫,向天君禀明原由。”紫微说着环顾众人,将所有人的神情都纳入眼底。这话他是说给那些神将听的,以免有人将状告到天君面前。   “渊儿知道了。”纹铄的神色恢复了柔和,望向紫微的眼神却有些闪动,应了一声就望向姬潇尘与涂山修方向,见他们两人虽然形容狼狈,但并未受什么重伤,这才放下心走到不周身边。   自大巫出现搅得四海不宁,青丘、流波更是遭了重创,今日大巫得除,众人都是高兴,虽然有的重伤、有的灵力已经耗尽,可还是掩不住的兴奋,只有端木一脸警惕守在受了伤的不周身边。在这些中天神将面前,不周的身份就显得极为特殊了,他是妖族,又是仙草化形,如今还受了伤,显然是很容易遭人肖想的。   纹铄自乾坤袋中拿出一颗丹药递给不周,不周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而是微微启了唇。纹铄气恼,无奈知道他的个性,若自己不肯顺着他的意思,指不定又闹成什么样,只得亲手将药喂进他的口中。她的这个动作让许多人都瞪大了眼,也让许多人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刚刚九凤的那些话,已经让他们暗暗猜测纹铄的真实身份,此时更是心中疑云重重。如果纹铄的身份真的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那么不周与雷霆中宫的关系又另当别论,以现在中宫的势力,恐怕未来许多年内,都没有人再敢打不周的主意。毕竟不周实力再强,妖族潜在的势力再大,终究是外族。可雷霆中宫却是不同,勾陈、紫微都是中天手握重权的帝君,哪个敢轻易得罪?   端木暗暗留意着周围的气氛,见此情形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是欣喜异常,他家小姐到底还是在意公子的。小姐离开的那些日子,公子是怎么过的,他眼睁睁地瞧着。明明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却迅速恶化下来,还是他给公子提醒说:“小姐现在实力未复,公子若有事,小姐还不任大巫欺负。”公子这才渐渐将伤养好。   可当不周的伤刚刚痊愈,就传来雷霆中宫欲与碧海联姻的消失。许多年端木都没有感觉到这样恐惧,以公子的性子,以公对小姐的心,小姐若真嫁了旁人,恐怕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公子杀了小姐,从此以后活在痛苦当中,一种是公子选择永远沉睡。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愿看到,恐惧看到的。   纹铄见不周服下丹药,回到勾陈身边,见他盘坐运转灵力疗伤,也不打扰,只静静立在身后。勾陈伤得极重,唇角仍然挂着血痕,纹铄的心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   天玑等人都围笼过来,天璇笑着揉了揉纹铄的发,道:“放心,大哥不会有事。”天璇这一动作,后面几位星君就都随着他的动作,在纹铄头上揉了揉,把纹铄原本柔顺的长发揉得乱糟糟的。   纹铄苦笑着把发顺了顺,心中却是温暖。   众神将大半盘坐于地上,或疗伤或恢复灵力,其余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说着话。可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条条银蛇在云中隐现。众人皆惊,伤势不重的都收了灵力,起身望向天空,只有勾陈等几个还坐在原地。   “尘儿……”碧海帝君恼怒的声音响起:“你不是说,感天应劫来临还要月余?”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让姬潇尘这样在外面胡闹,现在他孙儿伤得这样重,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何度劫?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恼怒地暼向纹铄,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孙儿怎会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中?   “祖父,孙儿无事。”姬潇尘脸色苍白地起身,听说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眼见着纹铄与不周之间的情形,他知道自己的执着已是无用,只是他并不后悔,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带着碧海神剑来助她。   “你……”碧海神君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孙子执念太重,可他所求的是妖神纹铄。自听了九凤与纹铄之间的对话,他终于想起,纹铄额间的血滴形印记,那正是当年象征妖神纹铄的标记。   虽然妖族已不复当年的实力,但妖族势力仍旧不容小窥。但凡花木鱼虫能修成精都属妖族势力范围,这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如今的四海八荒多少世族都是妖神后裔?当年巫妖大战过后,众神陨落,妖祖鲲鹏偷取了河图、洛书逃之夭夭,妖神不周可算是妖族共主,想从他手中抢人,无疑是自寻死路。更何况就碧海帝君看,纹铄对不周并非全然无情,这种情形实在没有坚持的必要。只他那痴傻的孙子,还一心想着把洞渊天女娶进门呢!他也不想想,这样的女人娶进门,对碧海来讲也是个祸患……   “姬潇尘……”涂山修也怒,当初他在荒漠上历劫,姬潇尘训斥他不知轻重,如今换了是他,怎么也干这种不知轻重的事。他历的是三千年的小天劫,姬潇尘历的可是万年的大天劫,如今这样的情形又该怎么办?那些师门长辈,族中的长老相助历劫的,大多是以法阵相辅,真正的天雷必然要落在历劫的人身上,不然强行阻拦天雷降临,只会招来更强的天罚。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银色的电蛇已从九天而下,携着煌煌天威直向姬潇尘而去。碧海帝君知道以姬潇尘现在的状况,恐怕连这第一道天雷都接不下,只得调动周身灵力,抬手向那道天雷击去。碧海帝君的灵力刚猛,直将天雷击得溃散开来,可众人的面色动丝毫不见放松,果然两道银白带紫的天雷从天而降,不及碧海帝君反应,一道向着他,一道向着姬潇尘而来。   纹铄脸色微变,掐诀将大阵重新启动。紫微亦结了手印打在法阵之上,那原本像是带着怒火而来的雷霆之威,就在紫微的法印之下变得温驯,在大阵的阻隔之下被消磨,到了二人身上时已不足为惧。   碧海帝君向紫微颔首道谢,姬潇尘却是看像纹铄,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隐隐带着担忧,突然觉得如果今日泯灭在这处荒漠,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至少可以让她永远记住自己。可惜紫微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法诀接连打在法阵之上,每一道落下的天雷都已不具威力。   就在众人暗叹姬潇尘好运,遇到紫微帝君在此时,青华却微微勾起唇角,向紫微传音……   天空中的云突然剧烈翻滚,如同一条巨蟒粗细的紫雷直劈而下。众人皆惊,更有人惊呼道:“九天玄雷。”纹铄的唇瞬间变得苍白,她不知姬潇尘这次的雷劫为什么这样重,但如果姬潇尘陨落在雷劫中,她定是无法原谅自己。   “没事……”紫微安慰地拍了拍纹铄的肩,手上法印变幻,猛地纵身而起,向着那道玄雷直冲而上。   “二哥……”纹铄整颗心都揪紧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那道玄雷,眼见他直奔紫微而去。    ☆、第57章   “二哥……”纹铄整颗心都揪紧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那道玄雷,眼见他直奔紫微而去,手上掐诀就要抢上前去,却被天玑一把握住手腕。   “二哥是节制雷霆的神,这玄雷只有他能抗,若是你冒然上前,就算接下了这道玄雷,恐怕后面还有更重的天罚。”天璇知道纹铄现在的灵力不同以往,怕她冲动,忙也上前劝阻。   “二哥……”就这一瞬的功夫,紫微与玄雷正面相撞,被玄雷自空中劈落。纹铄自天玑的手中挣脱出来,闪身接住紫微高大的身躯,低头见鲜红的血不断自他口中呛出,顿时慌了神。   天玑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二哥是紫微大帝,被天雷伤得这样重,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一直冷眼旁观的不周,脸色阴沉得如同能滴出水来,别人看不出来,他如何不知。这不过是紫微的苦肉计罢了,偏偏还不能拆穿他,当真是郁闷至极。   纹铄手忙脚乱地为紫微抚背,换了让他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将灵力缓缓输到他的体内,待他不再吐血,才将丹药喂进他的口中。   青华忍不住唇边笑意,忙咳了一声掩饰,道:“勾陈、紫微都受了这样重的伤,诸位星君和天女还是快些带他们回雷霆中宫吧!免得再生枝节。”   纹铄看向姬潇尘,虽然这次雷劫安然度过,但他伤得实在不轻,形容很是狼狈。姬潇尘感觉到她的目光,回以温和地笑,依旧的湿润、儒雅,就好像满身血污的并不是他一般。纹铄的心就在他的从容中安定下来,转头望向涂山修,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紫微,就也跟着低头看了二哥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涂山修甩了甩头,将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压了下来,向纹铄传音道:“如今巫族被灭,我已大仇得报。潇尘万年雷劫被帝君挡了下来,也算因祸得福。不必担心我们,两位帝君伤得不轻,好好照顾他们。”   纹铄见涂山修难得的认真,点了点头。向青华道:“此处便有劳帝君……”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应到一支足有二三百人的队伍快速接近,众人疑惑望去,见到了雷霆中宫和麒麟世族的标志。   纹铄动作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向木恩招了招手道:“大哥和二哥受了伤,我们先回中宫,将军带人慢行一步。”   “是。”木恩原本僵着的脸变得更为严肃,但见天璇等星君都在,也就不再担忧,只恭声应是,开始安排回程。   青华挑眉瞥了瞥面色古怪的众侍卫,和唇边笑容勉强的纹铄,眼中有笑意闪过。这里面定是有故事的,只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九儿,送两位帝君回中宫。”青华吩咐一声,自九头狮背上一跃而下。九头狮羽翼一收稳稳下落,在紫微、勾陈身边趴伏不动。   “多谢帝君。”天璇知道紫微与清华之间的关系,也不多客套,拱了拱手,在天玑等人的帮助下,将人扶上九头狮宽大的脊背。九头狮展开双翼轻轻一扇就冲上了云霄,天璇等向众人一拱手,掐诀御风而起。   自纹铄接住受伤的紫微,就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她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声,回头向不周传音道:“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带我去祭拜父亲。”大巫得除,是到了该去见父亲的时候了。   如同被冰冷寒霜笼罩的不周,终于缓了神色,下一刻与端木一同消失在众人面前,那速度比纹铄等人还快。   “那雷霆中宫的洞渊天女竟是当年的妖神纹铄,她是不周的神后。”紫微等人刚刚离开就有人谈论起纹铄的身世,大为惊奇的同时,眼角余光都忍不住扫向姬潇尘。   十万年过去,能知道其中秘辛的自然少之又少,那人此言一出就引起众人的骚动。虽然从纹铄、不周、九凤等人的对话多上能猜出些许,但结果太让人震撼,不是有人确认的提起,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碧海帝君的脸色阴沉下来,本来对紫微与纹铄出手相助的感谢也淡了下来,如今四海八荒谁人不知中宫欲与碧海联姻的事,以后让他们碧海的面子往哪放,让他孙儿如何做人?   姬潇尘勉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在纹铄离开后松懈下来,整个人往后仰倒过去,还是一旁的涂山修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人扶住。碧海帝君虽恼,但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姬潇尘的伤势若不能尽早治疗,恐怕今生就要在眼前的境界止步了。碧海帝君忙向青华帝君告辞,要回去好好为姬潇尘调养身体。   “麒麟族长伤得颇重,正巧我手上有一滴元君娘娘炼制的仙露,就转赠给麒麟族长吧!”青华自袖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碧海帝君道:“这仙露是用瑶池之水精、玉髓凝练而成,乃疗伤圣品,想必会对族长的伤势有所帮助。”   碧海帝君微微一诧,就明白了青华的用意,当下脸色几变。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一旁的昆吾神君伸手接过玉瓶道:“那便多谢青华帝君了,也请代为谢过元君娘娘。”有了这仙露姬潇尘的伤势定能痊愈,陆吾神君怎么会允许碧海那老顽固拿自己外孙的伤势赌气,更何况就算恼怒又怎么样?中天之上还要相见,不如现在退了这一步,让中宫欠下他们的人情,以后对碧海、对姬潇尘自己都是天大的好处。   碧海帝君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青华暗暗满意昆吾帝君的识趣,目送他们祖孙三人离去,心想他这样全力帮紫微善后,他知道后会不会感激得涕泪横流?   “此次大巫得除,皆是仰仗诸位神将全力御敌,他日天君定当在中天设宴,为诸位庆功……”青华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了一番受伤了将士,眼见涂山修不耐这些啰嗦转身欲走,嘴唇微动传音过去。“久闻涂山族长之名,今日得见不如同饮两杯?”   涂山修诧异回首,就见一个英姿卓绝的男子静静立在众人中央,唇边挂着浅浅笑意凝视着自己。“想喝酒,到青丘来找我。”他涂山修可不是谁想请,都请得动的。   青华望着那丢了一句话转头就走的人,脸上笑意更盛,对于这个敢拐了雷霆中宫洞渊天女,做出这种危险事情的青丘族长,他有着极强的兴趣。而在他这样干了以后,勾陈、紫微都没拿他怎么样,这就更让他感兴趣了。在众人看来,青丘虽是四海之内的大族,但他们并不善战,在青丘帝君陨落,族人伤亡大半的情况下,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陷入低谷。而这个区区三千岁就有如今的修为,更是拥有十几万年没有苏醒过的天狐血脉,这位新任族长涂山修,将会给青丘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他拭目以待!   “紫微是怎么回事?”待人散得差不多了,长生才传音与青华问道。   “他啊……想不开呗!”青华收回思绪,扫了一眼长生苍白的脸色,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紫微怎么会是别人?”长生睨了回去,淡淡地道。   青华勾勾唇道:“这次让四凶兽给逃了,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他们虽是先天煞气化形灵智不高,但若有机会合体,你我皆不是对手。”   长生蹙了蹙眉道:“还有魔族,近些年来蠢蠢欲动,虽然这次没有大举出动,但肯联手大巫就说明,他们还有觊觎中天的心思。”他的声音顿了顿,才接着道:“不周……的确不愧为上古妖神,若他能被天君所用,中天无忧矣!不怪天君这样看重他,不管这些年他如何的闹腾,都一直对持他隐忍、包容态度。”   “不周……”青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想着紫微对纹铄的态度,那长久以来一直淡然的心,都忍不住揪了一下。   “不过从今天的情形来看,想让不周为中天出力,并非全然没有可能。”长生的眼中泛起光芒,道:“没想到洞渊天女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身世,只要她的心是偏向中天的,不怕不周不上道。”   青华的心又跟着揪了一下,连长生都这样认为更何况天君,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紫微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华有意转开话题,长生怎么会没有察觉,此时见青华的神情,更觉这事情蹊跷,想着之前九凤的话,问道:“他不会真的喜欢洞渊天女吧?”   青华无奈地一摊手,道:“真的。”   长生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寻思半晌才道:“那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了。”   “商议什么?”青华有些不解了,难道长生要去劝紫微放弃吗?像他们这种天神,成神之路上受过多少磨砺,心智如何坚定,别人不知他们自己还会不知?即是喜欢上谁,那只能说是天意,还能轻易改变心意不成?   “自然是商议如何让天君,歇了利用洞渊天女拉拢不周的心思……”   ……    ☆、第58章   勾陈等人回到雷霆中宫,把向来性子沉静的斗姆元君狠狠地吓了一跳。她的儿子是什么人?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北极中天紫微大帝,这世上能伤到他们的屈指可数。上次见二人受这样重的伤,还是在与魔族的大战中,难道魔族大举来犯?可她并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在见到天璇等人时,斗姆元君且喜且忧。喜的自然是久不见面的儿子归家,忧的是没有上达天听的大事,镇守北极的七子不可能回中宫,不知这一次又要面对怎样的艰险。   天璇等人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些伤,斗姆元君知道不是发问的时候,带着中宫的侍女安顿儿子们养伤。勾陈、紫微伤得太重,斗姆元君拿出一直珍藏的仙露给他二人服用,又拿出恢复元气的丹药给七子。好在七子伤得不重,老大、老二的伤势也在仙露的帮助下稳定下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直跟在斗姆元君身后帮忙的纹铄端了茶来,斗姆元君接过茶笑道:“这些事叫侍女做就是了,你也累了,快坐下歇歇。”   “母亲。”纹铄非但没坐,反而直直地跪了下来。   “渊儿。”斗姆元君眉头紧蹙,起身去扶。   “母亲,渊儿做错了事,请母亲责罚。”纹铄不肯起身。   以前的妖神纹铄对自己的父母一直有些怨怼,怨他们让自己出世,却不陪在自己身边。直到在助她出世的那座法阵里,见到了父亲的一丝残念,她才解开心中的结,可还是遗憾没能在父母身边长大。而纹铄由斗姆元君抚养长大,母亲感情本就极好,又经历了这许多的事后,纹铄更是珍惜与母亲一起的时光,害怕惹母亲伤心。   “有什么事起来说话。”纹铄身上的灵力波动与离开雷霆中宫时又有不同,甚至隐隐有些深不可测的样子,斗姆元君自是发现了异样。只是她对这个女儿向来宠溺,女儿若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更何况女儿什么性子她知道,她并不认为纹铄会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来。   “母亲。”纹铄就将离开雷霆中宫后的事说了一遍,母亲事事都为她操心,她却一直瞒着母亲行动,当真是不孝,此时大巫之事已毕,她理当前来请罪。“说到底哥哥们会受伤,也与我有关。”   “母亲……”斗姆元君默然半晌,刚想开口说话,就听一个略微暗哑的声音传来。两人抬头看去,就见一身绛紫色常服的紫微慢步走了进来。他虽然受了极重的伤,但仍旧身姿挺拔、步伐稳健,通身的尊贵之气丝毫不减,只脸色苍白的厉害。   “起来。”紫微走到纹铄身边,抬手握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拉起来,但被纹铄下意识的一挣牵动了身上的伤,痛得他紧蹙了眉头,额上冷汗都落了下来。   “二哥……”纹铄见状连忙起身,嗔怪道:“你伤得这样重,怎么不好好养着。”她何曾见过紫微这样虚弱的样子,整个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想着他若不是因为自己,怎么会毫不犹豫地迎向那样骇人的天雷,心中更是又痛又愧。   “母亲,这件事不怪渊儿,是儿子的错。自大巫出世一直隐而不出,不但四处散播谣言重伤儿子,还在暗处窥视妹妹身上的本源之力,儿子不得已借着妹妹与阿修的计策引大巫出现。”紫微将勾陈如何假扮魔族,他如何与不周联手一一交代,说完恭敬地跪在斗姆元君面前,道:“请母亲不要责怪渊儿,她只是被我们利用了。”   “怎么能这样说……”要报仇的是她,要杀大巫的是她,怎么能怪到哥哥们身上。她当时是觉得中天的援军来得太快、太及时,也曾想着自己的动作被哥哥们看破,所以提早做了安排。虽然跟她想的有些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哥哥们出现救下了她,灭了大巫,替她与修师兄报了仇,这才是最重要的。   “渊儿,你出去,我有话单独与母亲说。”纹铄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紫微打断。   “我不出去。”纹铄直视着紫微,眼中竟有着难得的倔强。   “渊儿。”紫微被纹铄当着母亲的面这样直言顶撞,一时怔在当场,见她一双眸子闪着铄铄的光芒,坚定地迎视自己,又忽地心中一软。道:“不可胡闹。”只这一句话说出口,连自己听着都觉绵软了些,没什么威慑力。   “好了。”斗姆元君好气又好笑,她虽然平日里对儿子严厉了些,也不至于把儿女吓成这样!但见他们兄妹彼此相亲的样子,又觉安慰,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巫已被灭得干净,这件事也算圆满了,还谈什么责怪不责怪的。只你们记得以后不可冲动行事,要考虑清楚后果,莫再做出让母亲担心的事来。”知道事情的始末,斗姆元君终于安心下来,她的儿子个个都是战将,若真的暴发什么大战,还不她的儿子冲在前面。   “是。”纹铄知道这算是过了,欢喜地应了一声,小心地将紫微扶起。   “渊儿,我确实在话要单独跟母亲说,你先出去。”   紫微虽然是有意,但为了不在他人面前露出端倪,也着实伤得不清,他猜到纹铄会先来向母亲请罪,强撑着来见斗姆元君,此时精力便有些不济,额上也见了汗。   “是。”纹铄有些担心地看了紫微一眼,但还是乖巧地向母亲、哥哥礼了礼,先行告退出去。   紫微明白这次若不是他与大哥都受了重伤,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们把妹妹当成诱饵的举动,母亲这些年早已不在乎身外之事,在修行上到达了一种很高的境界,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她觉得牵绊,那唯独妹妹一人了。不是母亲只爱重妹妹,而是在母亲心里,她承天之意诞下九子,他们九子随天意而生,一切命数自有天定。只有妹妹自那么、那么小就跟在母亲身边,才真正被母亲当做孩儿看待,他是可以理解母亲的。   “紫微。”斗姆元君唤了一声。   “是,母亲,儿子……”紫微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却是只说了半句,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下文来。   斗姆元君略微有些奇怪,她的九个儿子连最小的瑶光都能独挡一面,老大、老二更是天君的左膀右臂,位高权重。怎么今天却好像有事情犹豫不决一般?这真的是她那个在与魔族一战中,杀伐决断的儿子吗?真的是那个上朝金阙,中御万法,下治酆都的次子吗?   “坐下说话吧!”斗姆元君隐约感到紫微说的话一定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不然他也不会伤得这么重,还急急地来寻她。他们成神已久,早已没什么人与事能够让他们动容,所在意的不过区区几个人罢了。有什么事会让向来果断的次子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呢?   紫微没有坐,而是一咬牙,将今天来见母亲的目的说了出来:“母亲,儿子对铄铄动了情,求母亲成全。”说完话便再次跪了下来,那神情极为坚定,大有母亲不答应就不起的意思。他已经想好了,他与纹铄之间本就阻碍重重,若母亲再没办法接受,那他真的没有希望了,只有让母亲点头,得了母亲的帮助,他才能有一线希望。   紫微害怕纹铄想起从前的事,会放不下不周,现在她得回伏羲本元之力,也恢复了妖神纹铄的记忆,可她并没有跟不周离开。成纪曾说过谁能替纹铄报了杀父之仇,就将纹铄嫁给谁,他与不周不相上下,可说打了平手。那么他可不可以觉得自己与不周站在了同样的起点上,不周能做的他同样能做,没道理让不周抢了去。   青华说得对,在这件事上,他太犹豫,太拖泥带水了,不像他的风格。   紫微说对纹铄动了情,并没说用平日里对妹妹的称呼,不想让母亲的第一直觉是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斗姆元君对紫微的异样早有察觉,又在这称呼上转了一瞬,就没了听件这事时该有的震惊,反而有些恍然之感。   紫微紧张地看着母亲,道:“渊儿与涂山修的确只有兄妹之情,他们可以并肩作战,但却不适合作为夫妻。姬潇尘在后辈中很出挑,但也仅止于此。”他略顿了顿,厚颜道:“母亲若想选婿,有没有觉得儿子条件很不错?相貌出众家世好,灵力高强,能保护好渊儿。最主要的是,儿子喜欢她,愿意一直守护她,直到永远。”   紫微见斗姆元君不说话,再接再厉道:“不周最近动作频频,难道母亲真的眼睁睁看着,渊儿再度回到不周身边去吗?”   斗姆元君静静地听着,当紫微说到自己相貌出众家世好的时候,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当紫微提起不周,斗姆元君脸色阴沉下来,最后终于道:“你若有本事,就把渊儿留中宫,母亲自然是高兴的。”说完伸手将紫微扶了起来,见儿子一头的冷汗,怎么可能一点不心疼,心想这小子不是特地选这样时候来扮可怜的吧!    ☆、第59章   “巫族虽然隐入蛮荒星域,可到底根基还在,不过万年的休养生息,定能恢复当年的实力。若是错过了这样的机会,等巫族缓过这一口气,我们再想复仇就更难了。当年娘娘在世时,与大帝关系最是亲密,娘娘的陨落是天意不可违,但伏羲大帝却是被大巫围攻而死,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的。”说话的女子身形高挑、纤细,肌肤细腻、明眸皓齿,眼波流转间带着无限的风情。纵然此时双眉微微上挑,脸上也带着些许怒容,仍旧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宓妃姐姐,我们虽然跟在娘娘身边日久,学了些许术法,但是灵力低微,哪里有本事去寻大巫报仇。不如把这件事告诉小姐,小姐得了大帝的真传,定能为大帝报仇的。”站在宓妃对面的女孩年纪略小,说话声音也低低怯怯的。   “公子压下伏羲大帝的死讯,就是有意瞒着小姐,不愿小姐去冒险报仇,谁又敢跟小姐提起,是不想活了不成。娘娘以身补天,什么都不曾留在这世上,没想到大帝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宓妃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以帕拭泪道:“小姐是他们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血脉了,公子以小姐的安危为上也是对的。只是伏羲大帝被大巫围攻至死,连灵体都崩溃化作了烟尘消散,这仇真的就不报了吗?”   “哐当”一声,紧闭的房门被大力推开。   ……   浑身□□的男女,交缠着一室的旖旎春光。纹铄带着些许怒意来到不周的书房,就见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如同数九的寒天被一盆冷水兜头倒下,瞬间寒冷彻骨。她紧咬着自己的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还是惊动了纵情的两个人。   不周望着纹铄有瞬间的茫然,随即看向正趴伏在他身上的人,只觉头痛欲裂,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妖神纹铄的性子本就带着几分高傲,少了些许耐性,如今见到这副场景,只冷笑一声,闪身就消失在二人面前。纹铄招出体内的伏羲神剑,驾驭着神剑化作一道光线直奔蛮荒星域而去。妖神纹铄的心里燃着滔天怒焰,不周瞒着她父亲的死因,不想让她去报仇,她就偏偏要杀上蛮荒星域,哪怕是死。   ……   纹铄依稀记得那一战的疯狂,她是报着必死之心而去,丝毫没给自己留一丝退路。纵然后来不周追赶而来,终究是迟了一步。只是她想不明白,这让她最最伤心的两段记忆,为什么会不断在她脑中闪现。   九个哥哥难得齐聚雷霆中宫,即使勾陈、紫微受了重伤,也没影响九宝殿的热闹,就是向来喜静的母亲,也在几次的家宴上与众人笑闹了一阵。只有纹铄最近心事重重,有的时候甚至恶梦连连,总是梦见孤寂的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每每都要哭着醒来。又因不愿让难得相聚的亲人看出异样,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来,好在她现在灵力深厚,有意掩饰下也不容易让人发现。   “巫族已灭,父仇得报,怎么你的心结,反而日渐加重?”瞒得过别人,自瞒不过成纪,他虚幻的身影立在纹铄面前,如同父亲凝视着女儿一般,眼中满是慈爱。   “我也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那些让人不快的事。”那些事情对纹铄而言,如同前世一般,早已不再清晰。只最近不知是什么缘故,就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两位帝君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七位星君不能在宫里多做停留,也已回了北极。不如我们去寻不周,这件事根源在他身上,或许见了他也就释怀了。你不是想去祭拜父亲吗?带着他一起,主人见了也会高兴的。若实在不能原谅,揍他一顿解解气也是好的。”不周是妖神一脉唯一的传承,念着妖圣娘娘,念着伏羲与不周之间的渊源,成纪在心底是希望纹铄能原谅不周的。   “去寻不周?”纹铄神情怏怏地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巫族势大,想要报仇不经过一番细致的部署,只会落得功亏一篑的下场。就我看,不周未必不想为你报仇,只是想在一切落定之前瞒着你,免得你冲动行事罢了,没想到会着了大巫的算计,让你受了那样重的伤害。这也不能全都怪在他的身上,你的性子也倔强了些,与他相处时日又短,彼此缺少信任。”成纪叹了口气,接着道:“不周也够苦的,他的出身注定了无人可信,那端木若不是得了他的心头血,心怀感恩,又怎么会死心塌地跟着他。经历了这许多的事,他也渐渐成长起来,若你肯原谅,他定会好好待你,不比别人强些?”   “我在中宫呆得好好的,又不是非要嫁给谁,什么别人不别人的。”不周的心头血向来是他的禁忌,可他却肯毫无条件地给她。纹铄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却不肯松口。   “你是斗姆元君唯一的女儿,这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是你想不嫁就不嫁的吗?恐怕天君都不能答应。”成纪脸带调侃之色道。   “不是有不周在前面挡着,现在这种情形,谁还敢再来求娶不成?”纹铄想到了那个湿润如玉的男子,心中略略有些遗憾。   姬潇尘,真的很好。   “如果青华帝君来求娶,元君娘娘会如何?”成纪问。   “怎么可能。”纹铄不答,但她知道母亲不喜欢不周,若是青华帝君肯来求娶,母亲无论如何也会把她嫁了去。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成纪想着紫微凝视纹铄的目光,想着那日他说,谁灭了大巫替伏羲大帝报仇,就把纹铄嫁给谁时,紫微的急切。想着九凤说出,紫微对纹铄异样的感情时,他释然的神情。想着纹铄当九凤临死还要胡言时,紫微阴沉的脸色。心中默默为紫微掬了一把同情的泪,这丫头的反应不是寻常的慢啊!不过这样也好……   成纪再欲说些什么,却突然抬头向洞渊殿外看出。   “渊儿,母亲叫你去她的寢宫一趟,她有事找你。”紫微慢步进了洞渊殿,如星子般的眸子带着温暖的笑意。   “二哥潜个侍女来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跑这一趟?”纹铄起身迎了出去,给紫微见礼。   “我也是闲来无事,就过来走走。”紫微扶住了纹铄,向成纪点了点头,算招呼过了。“你快去吧,母亲不知得什么好东西,要拿给你看呢!我想和成纪前辈请教些上古时期的术法,在你这里坐坐。”   “那我去了。”斗姆元君对身外之物向来很淡,不知得了什么,竟起了兴致,她也好奇得紧。   “渊儿。”在纹铄转身欲走之时,紫微叫住了她道:“把伏羲神剑给二哥瞧瞧。”   “你的伤还没好,可不许妄动灵力。”纹铄不疑有他,将神剑自体内唤出,交到紫微手上。吩咐侍立在外的莫儿道:“不用跟着我,给二哥上茶。”闪身就出了洞渊殿。   成纪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擦了擦额上的汗,在心中暗叹,铄铄对紫微当真是丝毫不设防啊!   紫微手握神剑,冲莫儿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回首望向成纪,眼神里再没有了看着纹铄时的温柔,而是带着锐利地审视。“记得当初在碧海时,前辈曾说过,谁有本事灭了巫族,就将渊儿嫁给他。”   “我是说过,但你与不周算是打了平手,我还能将铄铄嫁了两人不成。”成纪挑眉笑道:“怎么?今日来了这里,又将伏羲神剑握在手中,是想威胁我不成?”   “我与不周打了平手,你却只愿意将渊儿嫁给他,请问这又是为什么?”紫微语气中略带讽刺。   “铄铄本就是不周的神后,他们二人缘分天定,不是随意能够改变的。”既然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成纪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态度,他之前确实是利用了紫微对纹铄的心思,可这也是紫微自己认可的。虽然紫微握了伏羲神剑在手,成纪是不怕他对自己不利的。伏羲神剑与纹铄心神相连,伤了他与伤害纹铄没有差别,紫微绝不会那样做。   “好一个缘分天定。”紫微怒意上涌,一道法印打在伏羲神剑之上,神剑剑身微颤,悬浮于空中,紫微双手结印,动作越来越快,看着像是什么上古秘法。   “紫微,你真的想与我一战不成?”成纪颇为意外,若让他以这种形态独战紫微,他是没有丝毫胜算的,何况伏羲神剑还在人家的手上。他是剑灵,伏羲神剑就是他的本体,虽说紫微不可能毁了神剑,但也多是办法拿捏他。   “渊儿不在,你有与我一战之力?”紫微手中法印再度打在伏羲神剑之上,成纪只觉一股巨力自剑身传来,将他吸入神剑之内,再然后他便进入自己的神识海,被困在那一小方天地无法出来。   “紫微,你这个混蛋,等我出去,一定要你好看。”成纪暴怒。当然,没人听得见他的怒吼,连紫微也不能。   “你就在里面好好呆着吧!”紫微对着神剑喃喃道。    ☆、第60章   待纹铄从斗姆元君处回转,紫微正坐在洞渊殿内品着茶,莫儿等一众小侍女仍旧侍立在门外,只成纪不见了踪影。   “二哥不是说要向成纪讨教上古时期的术法?”纹铄有些疑惑地问。   “我们讨论半晌,成纪前辈突觉有所顿悟,决定闭关修行一阵子,还叫你不要担心他。”紫微很自然地道。   “哦?”纹铄有些羡慕,顿悟这种事,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等成纪再出现时,说不定就比现在更高了一层境界。   “母亲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看?”紫微笑意转开话题。   “过几天便是母亲的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但仙母娘娘还是送了礼物过来。”纹铄抬起手腕,露出腕上带着的珍珠手串,黑色的珍珠颗颗都有拇指盖大小,绕了三排,静静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很漂亮,仙母娘娘有心了。”紫微的目光在珍珠上一掠而过,停留在纹铄细若凝脂的皓腕上。   “是呢!娘娘与母亲的关系最为要好,每年母亲生辰,娘娘都要送礼来贺。只母亲不爱这些身外之物,倒是便宜了我,除了这手串,还有红宝石的整套首饰,倒好像特意给我准备的。”纹铄收回了手,笑着道。   紫微扫了一眼纹铄身上湖绿色的衣衫,及发间的那一簇夕雾,笑了笑道:“渊儿平日里打扮得太素净了,母亲才忍不住要多给你添些首饰。”仙母娘娘不愧是母亲的好友,知道母亲最疼女儿,送来这些东西,可不是正合母亲的心意。   纹铄倒不是不擅长这些,自小在斗姆元君的教养下长大,把穿着、打扮都当成了功课来学,但终究是受了母亲淡泊性子的影响,并不愿把那些赘物带在身上。瑶池仙母的这些首饰不仅漂亮,更珍惜的是它们有凝神、养气的作用,纹铄倒是挺喜欢的。   “是吗?”纹铄突然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道:“二哥是说我不漂亮吗?我跟洛神谁更好看?”鬼使神差般,纹铄问出了这句话。问完之后又觉自己无趣,自小几上取了葡萄来吃,掩饰了那一瞬的无措。   “自然是你更好看。”纹铄以为紫微定不会理会她这种,小孩子争糖吃般的问题,没想到紫微听后,神情严肃起来,回答得极是认真。   纹铄脸上一红,喃喃道:“我开玩笑的,二哥还当真。”   “我是认真的。”紫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纹铄,道:“渊儿,对不起,是二哥识人不清,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   “这怎么能怪你,是九凤她太狡猾了。”纹铄道。   “当年与魔族的一战中,我救过她的性命,本以为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知恩图报,没想到竟是早早的算计上了我,或许她想计的是我们家。”紫微的语气有些阴沉。   “如今看来,她当年所作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想要父亲的神血也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是父亲的本源之力。”纹铄小心翼翼地窥了窥紫微的神色,二哥与洛神相识日久,又一直有洛神倾慕紫微帝君的传言,难道二哥对洛神,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吗?虽然如果给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毫不犹豫诛杀九凤,但她还是怕因为这件事,让他们兄妹之间心生嫌隙。哪怕是一丝丝的裂痕,她都不能接受。   “我与洛神之间,不像你想的那样。”紫微道。   虽然只是这样一句淡淡地解释,还是让纹铄顿觉松了口气,就算二哥不曾因为她痛下杀手心生芥蒂,但二哥若为了洛神的死伤神、伤痛,她自然也不会好受。   “渊儿。”紫微懊恼地唤了一声,纹铄疑惑抬眸,目光铄铄地凝视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二哥?”纹铄见紫微难得的现出一丝不自在来的神色,纳罕地凑近了一些,近得在他的眸中见到了小小的自己。   是不是因为身份的关系,自己不说出口,渊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紫微张口欲言,却感应到勾陈的气息接近,无声地叹了口气,暂时将已经准备好的话收了回去。   而此时的南天门外,一道白光急速闪动,它的速度太快,在天宫守将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入了太微玉清宫。白光再一闪,眼见到了正殿外,却被一只修长、手力的手一把握住。手掌用力一握,白光随之消散,不周的声音出现在手掌主人的耳中。   “天君所提之事,我答应了。”不周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真让紫微猜对了。”手掌的主人唇角浅浅地勾起,刹那间月华之光大盛,竟是青华帝君。   青华得了传音,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拾阶而上,进了太微玉清宫的正殿。   “青华,今儿怎么得空到宫里来?”天君见了青华显然很高兴,抬手示意侍女上茶果。   “天君。”青华见了礼。   平日里不赶上大朝会,很难得见到四帝在中天往来,天君知道青华定然有事,放下手中正批阅的奏章,从御坐上起身,与青华一同坐在了客坐上。待侍女送上茶果,天君挥退了侍候的众人,含笑等着青华开口。   青华端起茶碗,悠然地品着茶。天君见他一直不说话,笑道:“怎么?劫了不周给朕的传音,就不打算说说你的看法?”   “天君知道了?”青华做吃惊状。   天君气结,道:“你在朕门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朕怎么装作不知道?”   “那天君也该知道我的看法了,还问什么?”青华不卖面子地道。   天君不语,半晌才道:“这个不周有多厉害,想必你也见识了,朕一直想将他招于座下,可惜他总是不肯,此次有了这样的机会,叫朕怎么能不动心?”   青华倒没想到天君会这样直白,他以为还要兜一会儿圈子。“洞渊天女是斗姆元君亲手带大的,元君娘娘定不会愿意女儿嫁给妖神,天君有没有想过,若是娘娘不高兴了,会怎样?”元君娘娘不高兴了,勾陈、紫微、七星君自然都不会高兴,上峰不高兴了,下属自然都不会高兴,不说中天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北极定是要乱套的。   天君叹气道:“洞渊天女本就是不周的神后,他想找回自己的神后,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若是天女自己想嫁,元君娘娘还要棒打鸳鸯不成?而且,只要不周肯点头,中天必有他一席之地。”   紫微对纹铄的心思,还处在萌芽状态,除了勾陈与青华尚无人察觉,若天君知道,定不会说出这些话来。可他并不知道,也就没了防备之心。   青华唇角上翘,原来天君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若娘娘不愿嫁女,自有她的办法。”   天君正为此事烦恼,不由以手抚额,道:“不周,朕想要,娘娘,朕也不想得罪。青华可有办法?”   青华嗤笑一声道:“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好你个青华。”天君佯恼,伸手欲打。   青华身形一晃,就在椅上消失了踪影,远远有声音飘来:“此事还是留给天君烦恼吧,我可不想参与,告辞了。”   青华听取传音的同时,不周正与端木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他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端木便察觉出了异样,问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给天君的传音,被他人劫取了。”不周道。   “是紫微帝君?”公子的传音不是谁都能劫下的,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机的人,八成也就是雷霆中宫的两位帝君了。   “紫微?”不周略微寻思了一下,道:“端木,你亲自走一趟中天,将我的意思转告天君,以免有人从中作梗。”   “是。”端木恭身应喏,他知道这些年公子凶名在外,斗姆元君定不会愿意将唯一的女儿嫁给公子。虽然公子已向天君求娶,天君也提出了条件,但也还是小心为上。这件事对公子而言太过重要,绝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慢着。”端木转身欲走,不周突地喊住了他,端木疑惑地停住脚步,躬着身子等不周的吩咐。不周却是不再言语,只静静坐在那里,如同进入了修炼状态一般。端木知道这是不周心烦时才有的表现,更是不敢多言,一直躬身静候一旁。   “端木,你说铄铄她对紫微,有没有那样的心思?”不周突然问道。   端木的背躬得更低,但声音却毫不迟疑:“小姐心思单纯,怎么会往那方面想?”   “若是紫微向铄铄道明了自己的心意?铄铄可会动心?”早在凡间界,不周便看出紫微凝视纹铄的眼神格外不同,直到碧海再见,他才确定了紫微确有觊觎纹铄之心。只碍于紫微是中天神帝,又是纹铄的兄长,才一直没得机会对他出手。   “小姐是个慢性子,不会随意对他人动心,只是公子还是尽快将小姐带回身边才好。”端木顿了顿,接着道:“小姐对紫微帝君有兄妹之情,公子万不可对紫微帝君动手,公子当知小姐是极重亲情之人。”   不周脸色沉了沉,可也没有反驳端木的话,端木见了,才将提起的心放下些许。   不周向端木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第61章   纹铄对洗手做羹汤这种事,当真并不如何擅长,纵有莫儿等小侍女从旁帮手,还是忙碌了好半晌,才做出一碗比较像样的面来。今天斗姆元君寿辰,纹铄早早梳洗妥当,亲自到小厨房做长寿面,虽然母亲平日里并不用这些,但今天不同往日,吃一些应应景也是好的。   斗姆元君根本没把这样的日子放在心上,神的生命实在太过漫长,除了万年的整寿,勾陈、紫微几个儿子早早张罗着,她根本记不得自己的生辰。瑶池仙母倒是年年都会送些贺礼,但她也只笑笑收下罢了,只女儿在中宫时,赶上她过生辰,都是要亲手做了长寿面来。   纹铄亲手端了面放在小几上,也不说什么恭贺的话,只道:“母亲快尝尝,女儿的手艺可有些许进步?”   斗姆元君就笑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道:“渊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她慈爱地看着纹铄,只笑意渐渐有些勉强。   “母亲?”纹铄从未见母亲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在她心里母亲总是坚定而强大的,是在任何困难面前都不会蹙一下眉头的。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母亲难过?   “渊儿,你大哥当年送你去昆仑修行,实是因为你自幼体弱,勾陈希望你能习得昆仑正宗道法。现在你的情况不同以往,母亲想让你留在宫里,陪在母亲身边,你愿意吗?”斗姆元君将长寿面放回小几,拉住了纹铄的手,柔声问道。   “那自然是好,女儿也不想离开母亲。”纹铄往斗姆元君身边凑了凑,笑道:“师兄姐们大多时间都在修炼,修师兄又回了青丘,山上定也无趣得紧。再过两个月就要到昆仑山大比了,女儿若是在,还有什么人是对手,且不回去叫师兄姐们为难了。”   斗姆元君被女儿逗得笑起来,道:“是,我们家渊儿最厉害。”   纹铄见母亲高兴,也就放下心来。斗姆元君吃了些长寿面,母女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勾陈、紫微前来给斗姆元君请安。这些日子两人都在九宝殿养伤,勾陈上宫、北极星宫的下属频繁往来中宫,呈送各地公文及消息。但两人养伤期间,到底是不像平日那样忙碌,也就每日里晨昏定省。给母亲问过安后,总会用些茶水,聊两句中天趣闻才走。   自成纪闭关修行,纹铄脑中闪现的那些不愉快的画面,也不再像前几日那样频繁,虽然还是让她烦恼不已,但已不再像前两日一样睡不好,提不起精神来,便也跟着一起凑趣。   “儿子恭贺母亲寿辰。”勾陈、紫微同时拜倒在地。   “快起来!身上伤都没好利索,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快坐吧!”斗姆元君嗔道。   勾陈、紫微笑着起身,一左一右坐在斗姆元君下首。纹铄亲手给两个哥哥端了茶,勾陈就笑道:“前日天君来信,还曾提到渊儿。”   “哦?”斗姆元君的眉尖动了动,问道:“天君说了些什么?”   “天君询问渊儿打算什么时候去祭祀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勾陈道。在与大巫的一战之中,纹铄的身份被众人所知,作为伏羲与女娲唯一的血脉传承,自然是公开要祭拜,得回自己应得的身份。   “我还没想好。”纹铄最近一直被脑中不快的记忆困扰,又不愿去寻不周,想着反正母亲生辰也不宜提这些,就等过段时间再说,没想到天君先提了起来。   “不如请老君定个日子。”斗姆元君道。伏羲大帝乃创世之神,女娲娘娘为天地之母,天君曾多次带领众神祭拜,此次纹铄归宗得天君重视也是常理。   “老君隐世清修已久,还是别去打扰他老人家,就请天君定个日子吧!我听天君的就是。”纹铄道。昊天上帝统领十方诸神,掌生杀大权,她们家虽然显赫,说到底还不是天君的臣子?且卖他几分面子,将来见面更好说话。更何况如果不是必要为之,纹铄很想与不周两个去,安安静静着跟父母说说话就回来。   “也好,祭祀大典的礼仪颇为复杂、烦琐,你年纪小,对这些又不太了解。交给天君,天君自会安排下边人将一切打点妥当。”紫微道。   “还有件事,还请大哥代我跟天君说一声。”纹铄见勾陈点头等着她的下文,便接着道:“虽说我是父亲、母亲唯一的血脉,但妖神一族仍有传承,而且父亲与不周颇有渊源,我想请不周一同参加祭礼。”不论从前发生什么事,妖神一族只剩不周与她,他们应当同进退才是。   “这个好办,回头我便传信给天君,请他安排。”勾陈说着,眼角余光瞄向紫微,见他握茶杯的手紧了紧,心中就是长长地一叹。   斗姆元君也在此时才真切的感觉到,站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她的女儿洞渊天女,还是那个传承了伏羲、女娲部分灵智的妖神纹铄。斗姆元君道:“到时母亲也会和你一起去。”   “母亲?”纹铄有些惊诧,母亲的性子自然、随意,骨子里颇不喜那些繁文缛节。   “我要去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陵前致谢。”斗姆元君慈爱地看着纹铄,道:“感谢两位大帝孕育了这样好的孩子,他们没能看着你长大,定然十分的遗憾,我也可以给他们讲讲你幼时的趣事。”   “母亲……”纹铄顿觉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忙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今天是母亲的生辰,我们不说这些,我回头再与大哥商量。”   勾陈点了点头,三人陪着母亲聊了一会儿,才各自离去。   纹铄进入洞渊殿内,便觉一阵冷意袭来,她停住脚步,向莫儿等小侍女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莫儿等人都退了出去,纹铄静静立在殿内许久,才道:“这里是雷霆中宫,母亲与哥哥们都在,你即想来,为什么不投了拜帖从正门走进来。偏要行些宵小之事,回头叫人撞见,你再想从这里安然的走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投了拜帖也进不了雷霆中宫,你两哥哥手段如何,你还不知道吗?连我给天君的传音都劫得下,更何况自己宫里的拜帖。”不周清冷、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殿内。   纹铄心中一动,她知道大哥还好,母亲与二哥一直对不周很没好感,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做出些什么举动来,也是很有可能的。“即知道,你还来做什么?”   不周凝视着纹铄,眸光闪烁不定,只问道:“铄铄,你可信我?信我不会伤害你?”   自那些画面在脑中不断闪现,纹铄的心情就很不愉快,连着的不想见到不周,说话也带着些尖锐。可见不周凝视自己的样子,她无论如何说不出不信的话来。众人都道不周心性狠辣,可自他们相识,不周从不曾做过什么事,是想要去伤害她的。对觊觎他心头血的人,不周向来不曾手软,他对这一点甚至是有些偏激的,可他却肯毫不犹豫的把心头血给了自己。如果没有那两滴血,她的身体不会得到重塑,也就无法这样快的破开封印,让父亲的本元之力与身体融合。   从前妖神纹铄不曾觉醒时,她对不周还有些畏惧,当妖神觉醒以后,她是相信不周不会伤害她的,可想要她原谅,却是现在的她无法做到的。不周见她不语,也不再问,只掐了诀,两指一并往纹铄眉间点去。不周的话让纹铄有所准备,她倒不曾闪避,只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一道白光自不周的指尖射入纹铄眉间,纹铄只觉灵台一阵清明,之前的心里的不快、躁动尽皆消失。纹铄睁开双眸,正见不周把玩着她颈间挂着的项链,聚灵珠在他指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不周手掌一握,纹铄惊呼:“别。”这聚灵珠里有父亲的一丝残念,天上地下再无处可寻,若是这样被不周毁了,纹铄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暴起杀人。   一道白光过后,聚灵珠依然完好,不周收了手,道:“成纪在哪?”   “他闭关了。”纹铄低头检查了一下聚灵珠,见它并没有被损坏这才放下心来,疑惑地看向不周,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   不周掐诀在洞渊殿设下结界,道:“成纪是剑灵,在伏羲神剑之内,本身对他就是修行,哪里还用得着闭关,把神剑给我。”   纹铄更是不解,明明是她二哥说的,成纪有所感悟,所以闭关一段时间的。她略一犹豫,还是招出伏羲神剑,将神剑递给不周。不周手上开始结印,咒印很是繁琐,其间空间灵气波动强烈。纹铄暗道:“难怪他要设下结界,不然定会将母亲、哥哥们引来。”   不周手上的法印连连打在伏羲神剑之上,一个低淳却带着恼怒的声音随之传来:“紫微这个混蛋,竟敢封印于我。”    ☆、第62章   不周手上的法印连连打在伏羲神剑之上,一个低淳却带着恼怒的声音随之传来:“紫微这个混蛋,竟敢封印于我。”   成纪虚幻身影出现在殿内时,纹铄已经明白过来,原来成纪是被二哥封印起来了。想着那日二哥一本正经的说:“我们讨论半晌,成纪前辈突觉有所顿悟,决定闭关修行一阵子,还叫你不要担心他。”她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紫微小辈,就凭你今日所为,我也决不会让铄铄……”成纪被气得不轻,全然没了往日的风仪,正想喊两句狠话出出气,就被不周冰冷的目光盯了一眼。被这冷冷地一暼,成纪的理智瞬间回炉。不让紫微得逞的最好办法是什么?最保险的自然是,让纹铄压根不知道紫微的心思,他险险将剩余的半句话憋了回去。   “你沉睡的这些年,我心灰意冷,确实做了许多随性而为的事,怪不得紫微帝君对我不满。”不周淡淡地道   “二哥也只是不放心罢了,你别放在心上。”劫取不周给天君的传音,封印更亲近不周的成纪,纹铄想想便明白了紫微的意思。那她这些日子没来由的情绪浮动,又与这些事有没有关系?纹铄不愿深想。   不周心里翻腾不已,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就算天君答应他与纹铄的亲事,铄铄也不会答应做他的神后了。这个紫微当真手段凌厉,而且不拘小节,难怪能成为中天手掌大权的帝君。“不会的,雷霆中宫于你有恩,这是我们妖神一族欠中天的人情。”他先是将纹铄划到了自己一方阵营,又以退为进,让纹铄更倾向自己。   纹铄却不愿把母亲养育她,与中天挂上什么关系,道:“这跟中天有什么关系?凡间嫁女尚要细细品量对方的性情,更何况我雷霆中宫。”纹铄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到底为不周的话而微微一动。不周是什么人?自他出世到现在,经历了多少的血腥、丑恶,他的那颗心早就变得冷漠、冷硬。这么多年天君一直想将他招入座下,他丝毫面子都不肯给,却肯为了她承中天的人情。   “铄铄,跟我走,好不好?”不周突然抓住了纹铄的手腕,道:“你不是说要去祭拜伏羲大帝,大帝定也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他当年以神血救我,说不定就是想结下善缘,让我将来能够照顾于你。”   成纪点头,不周这话倒是说中了伏羲大帝的心事,那时大帝已能推算出天劫将至,这场众神之劫有多少神能安然避过?若最后他与女娲尽皆身死,女儿又由谁来照顾?不周是天地间第一缕清灵之气所化,纵然因为是仙草化形命运多舛,但能在这场浩劫之下存活的机率非常的大。所以他才会将不周救下之后,带他去了那处从不曾被外人进入的法阵,并告诉他法阵内是他的女儿纹铄。   “不行。”纹铄想抽回手,却被不周钳制得不能动弹,她恼道:“快放手。”今天是母亲的生辰,她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的闹失踪,回头母亲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不放。”不周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纹铄已经知道紫微设计于他,却还是不肯跟他离开,就有些恼怒。他这一怒,空间中的灵气顿时躁动起来。成纪见状也不相劝,身形一闪进入了伏羲剑内。   “不周,你好不讲道理。”纹铄挣脱不了,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怕这边的动静稍大,不周随手划下的结界抵挡不住。若是惊动了母亲、哥哥们,当真不好处理,万一两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那才是真的麻烦。   不周听纹铄说他不讲道理,脸色更冷,纹铄怕将事情越弄越糟,只得温声道:“天君想与我一同祭拜父母亲,我也想借这次的机会得回自己的身份,不然大家会一直以为,洛神才是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的女儿,我不想这样。我已与天君说起,到时会邀你一同前去。”她想了想又道:“成纪曾说过,谁有本事灭了大巫,就将我嫁给谁。虽然我没有同意他的说法,但我答应你,我不会嫁给别人。”她与不周之是纠缠不清,除了不周她确实不会嫁给别人了,不周也绝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不周的脸色这才好转些许,他放开了纹铄的手腕,问道:“如果天君封你神位,你会接受吗?”   纹铄苦笑着揉了揉疼痛的手腕,道:“我也不知道。”这问题她也考虑了许久,仍不能决断。   “跟我走,铄铄。”不周道。纹铄无奈,她都已经说得清楚,他还是不能理解吗?可又听不周继续道:“跟我离开,就不必再面对中天的这些是非,我们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隐居。天上地下、四海八荒随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若是你想元君娘娘了,我们也可以回中天来看她,不是也很好吗?”他不想再等下去,一方面是因为紫微对纹铄的觊觎,如果不是他发现事情不对,第一时间赶到雷霆中宫,将纹铄脑中的印迹抹去,恐怕纹铄以后连见都不想见他。别一方面便是来自天君,洛神初出天水,显示出自己伏羲大帝之女的身份,便被天君封为洛神。如果天君封纹铄为神,纹铄不答应便抚了天君的面子,如果答应下来,她便不再是妖神,有违伏羲大帝的本意。   纹铄神色有些动摇,随即摇头道:“母亲将我抚养长大,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中宫,如果你想让我做你的神后,就让母亲接受你吧!”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不周眸光一亮,纹铄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之间的阻力在外,如果斗姆元君肯嫁女,她就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我的意思是说,你需要先得到母亲的认可。”纹铄将头转向一旁,望向窗外高大的梧桐树。   虽未得到纹铄的确认,不周仍然很高兴,暗绿色的眸目光柔和,只纹铄不曾回头,所以没有看到。“好。”不周痛快地应下。端木说得有道理,如果当年他不曾放弃,让自己陷入沉睡,就不会错过纹铄苏醒。自没有这后来的许多波折,这一切也许都是天意,是他作为上古妖神的情劫。   “你回去吧!我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让你与母亲见面,待祭拜父亲的日子定下来,我会让人传信给你,我们到时再见。”今天是母亲的生辰,她不想发生什么事惹母亲不快。   不周点点头,冲一旁悬浮的伏羲神剑道:“别离开铄铄身边。”   神剑内传来成纪的声音:“放心,我还能吃第二次亏不成。”有了这次的教训,纹铄定也不会随意将神剑交到他人手中,即使这个人是紫微。   不周突地往前一步,在纹铄反应不及的情形下,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在纹铄怔忪的神色下,消失无踪。   纹铄脸上一红,冲着不周远去的方向,狠狠的跺了跺脚。   不周的遁光刚刚出了洞渊殿,便被一道无形光壁挡住去路,不周随意一扫,就见一个着月白色拽地长裙的身影,独立于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光壁并不如何坚韧,如果他强行破开光壁,可丝毫不停留的远去。但不周的遁光却盘旋一周,在那人身前落定。   “元君娘娘。”不周躬身一礼,竟是比见到天君还要礼遇,也只有当年在伏羲大帝身边时,才有的恭敬。   “不敢当。”斗姆元君神色冷冷地道。   洞渊殿离她的所居最近,斗姆元君感应到了一丝极细微的灵气波动,因着特别关注女儿,所以前来查探。纹铄在雷霆中宫,精神比较放松,大部分心思又都放在了不周身上,并没有感应到什么。不周却是早早发现有人靠近,所以掐诀设下结界,将来人阻拦在外,并不是完全像纹铄想的,只是怕灵力波动引来他人那么简单。   斗姆元君自然有能力破开结界,只是她还不想在女儿面前,与不周正面对立,所以在此等候。   “娘娘,我已向天君提出,求娶雷霆中宫洞渊天女。天君的条件是,如果有一日正魔再战,包括我在内,妖族将全力配合中天行动,我答应了。”不周道。   “你是在拿天君,威胁于我吗?”斗姆元君声音更冷。   “不,我只是想让娘娘知道我的诚意,为了铄铄,我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不周道。   斗姆元君神色微动,道:“中天封神,你也肯吗?”   不周沉默,斗姆元君忍不住冷哼一声。就听不周道:“不是我不肯,我只是想给铄铄留个选择的余地。”   斗姆元君终于动容。纹铄不接受中天封神,同为妖神的不周有能力护着她。纹铄接受中天封神,妖神一族还有不周传承,她也不必觉得无颜见已故的父母双亲。如果不周接受了中天封神,纹铄怎么选择就都是错了。   “我的出身您也知道,难免的冷漠、敏感。铄铄的出身更是非同一般,她聪明、高傲。我们虽然在一起,彼此却少了信任,以至被他人有心算计。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与铄铄定会过得更好,求娘娘成全。”不周向斗姆元君深深地一揖。   斗姆元君道:“与你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儿子……”    ☆、第63章   斗姆元君道:“与你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儿子……”   两道遁光几乎同时出现,勾陈、紫微一左一右落在不周身后,与斗姆元君形成的合围之势。不周缓缓直起身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带着些许傲然之气。   “青天白日的就敢私闯我雷霆中宫,妖神大人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勾陈沉声道。   “雷霆中宫的大门不肯向我而开,我只得自行想些办法了,还望勾陈帝君见谅。”不周说这话时扫了一眼紫微。   “妖神大人这话可说不过去,今日之事总得给些交待才好。”紫微冷然道。   “紫微帝君想要什么交待。”不周身上的势瞬间升起,暗绿色的眸,颜色渐渐变淡。   “今日我母子三人皆在,妖神大人此举并不明智。”勾陈道,不周的本事他们都知道,想将人击杀或留下,并不可能,但若只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却是容易。   “难道要我束手就擒不成?”不周冷笑。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就在紫微想先行动手时,四人同时感应到有人接近。   纹铄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四人面前,她唇角带着浅浅笑意,如同往常见到母亲、哥哥一般,快行几步上前作礼道:“母亲、大哥、二哥。”见众人身上的气势徒然弱了下来,纹铄接着道:“是渊儿邀了朋友到家里,忘了禀告母亲,看来是发生什么误会了。”   “即是来客,当先带他去前殿拜见母亲,这样自行来去岂不失礼?”勾陈道。   “大哥教训的是。”纹铄微微垂了头。   “妖神不周,拜见元君娘娘,见过两位帝君。”不周见状躬身一礼。   勾陈眸中闪过微讶,没想到冷漠、高傲如不周,竟肯在这种情形下低头。他看了一眼立于一旁的纹铄,无声地笑了笑。道:“即然是小妹的朋友也无需多礼。”勾陈手掌一番,掌中出现一枚玉佩,上刻‘太极’二字,他将玉佩递于不周,接着道:“以后自管拿这玉佩来中宫玩,谁也不敢拦你。”语气亲和,竟真的像对待妹子的朋友一般。   众人皆惊,只有不周,安然将玉佩接在手中,深深地看了勾陈一眼道:“多谢。”   “大哥……”纹铄认得那玉佩,乃是大哥不离身之物。大哥除了被称为‘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以外,还有一名‘太极天皇’,这玉佩上的太极二字,便是由此而来,没想到大哥竟将它赠与了不周。   “大哥……”紫微眸光微暗,连大哥也不赞同他吗?   “客人要走,渊儿怎也不送送。”斗姆元君冲纹铄摆了摆手,显是有话要单独与两个儿子说,想要先打发了不周。   “是,母亲。”纹铄微微屈膝,引着不周往宫外行去。   雷霆中宫屹立于中天西南,每一处的景致都极好,不周与纹铄慢步宫中,真的如同普通来客一般,欣赏着宫内风景。   “我小的时候很调皮,经常把自己藏起来,任中宫的侍女急急的四处寻找。她们越着急,我就越高兴,越是躲着不肯出来。有的时候真的找不到了,侍女们就会惶恐的找母亲请罪。她们一走,我就悄悄地溜回到自己房里,拿了纸笔练字,等着母亲出现夸奖我乖巧、听话。然后看着侍女们一脸无奈,在心里偷笑。”纹铄指着一处假山群道:“我就躲在那里。”   不周没有说话,神色认真的听纹铄说儿时的趣事。当年纹铄自法阵中苏醒,得到伏羲本元之力传承的她,根本不曾有‘小时侯’,那时的她出世便化身成为少女的模样,而且是个灵力极为强大的少女。   不周也没有小时候,他是天地之间第一缕清灵之气化身仙草,自灵智初开,便承天之意成为妖神。他也没有父母,自他出世面临的就是各种危机,待共工、祝融与他在不周山一战,更多的人风闻他的消息。巫妖大战之后,天界乱了一阵,在这段时间里他更是过得十分艰难。直到他下狠手杀了几个,众人追逐他的热情才渐渐消退,他便在那时寻到了纹铄。   他能够理解斗姆元君在纹铄心中有多重要,所以不打算正面与雷霆中宫为敌。他求娶洞渊天女时,天君即然提出条件,他也肯答应,那么天君自当为他出些力才是。   “不周,请你不要做出伤害我母亲和哥哥们的事。”纹铄一直都很担心这个,她不想昆仑山上的事再次发生,不管受伤的是谁,都会让她觉得痛。   不周的脸色冷了冷,纹铄忙拉住了他的衣袖,道:“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让我伤心。”   不周神色缓了缓,虽然没有正面答应下来,但也没有反驳。纹铄就笑起来,笑容灿烂、明媚。他看着纹铄的笑颜,眉间露出舒缓、轻松之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道:“知道了。”谁让他们成了纹铄的亲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让着他们些也就是了。   与不周的心情相比,紫微显得很郁闷,他得了母亲点头之后,一系列的雷霆手段,被不周的及时出现打破。他能够感应得到,聚灵珠上那一丝魂力已被不周清除,成纪也破开封印恢复自由。纹铄对不周的态度更是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包容。大哥在此时正面表示,站在不周一边,让他更是失望。他一直觉得大哥就算不认同,也不会阻止,因为他为同为中天神帝,大哥应该知道,一位尊神感情会有多坚定。   斗姆元君对勾陈的行为很不满意,但也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冷声道:“勾陈,这是天君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这长子向来以天君的意思为重。   “母亲。”勾陈怎么会不了解斗姆元君,他知道母亲此时已是极为不快,向斗姆元君躬身一礼,言语恳切地道:“不管从身世、性情、经历,任何一个方面上来看,不周都不像是一个好的归宿。但他与渊儿之间有这样的机缘,这是天意,母亲。”   “天意吗?”斗姆元君怎么会不明白,可她对不周的印象极差,无论怎样都不想把她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嫁给他。这一次见面,斗姆元君的心不是没有些微的触动,可就算不周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差,又怎么敌得过自己的儿子。有紫微在前,她总是希望将女儿留在自己身边的,纵然是中天梵气斗姆元君也有想不开的时候。   “不周向天君求娶雷霆中宫洞渊天女,答应天君联盟的条件。近些年来大巫做乱,魔族也跟着蠢蠢欲动,正魔之间必还有大战。如果妖族肯全力相助,会有多少人在这大战中免于遇难。母亲,联盟妖族只有妹妹能做到,就算为了苍生,她也当义无反顾才是……”勾陈丝毫不避讳地凝视母亲的眼睛。   “住口,你去告诉天君,正魔之战是他该操心的事,叫他别来打我女儿的主意,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斗姆元君挥袖而去,她绝不能让天君把她的女儿,当成物品一样去交换利益。   勾陈望着母亲的背景,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回头见神色阴郁的紫微,又是一叹。道:“若渊儿知道你的心意,以后定不会像现在毫无芥蒂的缠着你,与你这般亲近,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   “大哥……”刚刚勾陈劝说母亲的话,母亲没听进去,但他听进去了,只是他的心不能随着自己的理智。   “渊儿是我们的妹妹,本与我们亲近,我们就这样一直护着她,不好吗?”勾陈道:“紫微,你执着了。”   紫微的神情很是落寞,让勾陈有些担忧。半晌紫微才道:“不好,大哥,不好。”   “你……”勾陈又是恼怒又是心痛,他还从未见过弟弟这样的神情,他的弟弟也从未这样任性过。“我罚你抄《佛说妙色王姻缘经》百遍,未抄完前,不许离开九宝殿半步。”最终勾陈沉下脸道。   “是。”紫微躬身应喏,转身离去,步履沉稳而坚定。   待紫微走远,勾陈唤了人来,吩咐道:“去东极妙严宫,请青华大帝来中宫坐客。”他知道紫微与青华的关系向来要好,有些不好在自己这个长兄面前说的话,也好有个人可以倾诉。“去太微玉清宫,告诉武夷,这件事还得慢慢来,”武夷是天君的近身侍从。   那人应声而去,勾陈不曾离开而是慢步进了洞渊殿,等着纹铄归来。   纹铄送走了不周没有直接回洞渊殿,而是将神识笼罩整个雷霆中宫,想知道母亲在哪里,去寻母亲说话。可她发现大哥正在洞渊殿内,自然知道大哥有事找她,快速闪身回了殿内。   “大哥……”纹铄见莫儿等小侍女不在殿内,亲手给勾陈倒了茶,然后恭敬立于一旁,等着勾陈说话。   “你也坐吧!”勾陈笑笑,神色柔和带着少见的宠溺。   “是。”纹铄坐在勾陈下首。在她心中一直觉得大哥手掌兵权,虽然身上没有杀伐之气,但一直比较稳重、严肃,不如二哥更好亲近。可如今细细想来,无论哪次,她想做什么事,大哥都没有反对过,这应该就是勾陈式的宠溺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抿唇轻笑。   “上一次,你在凡间界的那一行,表现得很好,大哥一直没机会当面夸赞你几句。”勾陈道。   纹铄听勾陈说起这个,顿时脸发热起来。她在凡间界根本没按大哥的吩咐做事,最后把不周放倒逃了出来,差点坏了大哥的正事。如今还被这样夸奖,她哪里会不脸红。“不周他根本没有与大巫联手的意图,是大哥多虑了。”   “不周能与中天联手除巫,你也有很大的功劳,不必谦虚,你的存在对中天而言,本就是极有利的事。”勾陈耐心地道:“不要怪大哥利用你,而是这天下之事太过残酷,如果不周能为中天所用,对苍生而言都是幸事。”   纹铄点点头,肃容道:“大哥放心,正魔若有大战,妖族将全力协助中天对敌。”   勾陈微微一怔,道:“你知道?”连他都忘了,站在他面前不再只是他的小妹洞渊了,她也是妖神一族的传承,而且比不周更站着大义,因为她是妖圣之女。   “我刚刚有问过不周,问他答应了天君什么条件,大哥才肯这样护着他。”纹铄嘻笑。   勾陈轻咳了一声,难得现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纹铄忙道:“大哥身为天皇大帝,胸怀天下,这样做并没有错。潇尘师兄曾跟我提起过,他的父亲就是死于与魔族的大战中。正魔一但开战,便是生灵大劫,若我们有能力,没道理不去全力以赴。”   勾陈听了纹铄的话,久久不语,直到纹铄都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勾陈才道:“可是做为兄长,我却没有全然为你考虑,渊儿,你不怪大哥吗?”   “当然不会,大哥你忘了,我是女娲娘娘的女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女娲娘娘为了化解苍生之劫,以身补天,被尊为救世之神。“不周与端木老祖掌妖族时日已久,妖族上下为他们马首是瞻,但如果我有那心思,未必不能接过掌控权,至少能让妖族分化。我没想过这样做,是因为我相信,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不周一定不会拒绝。”纹铄语气坚定,十分自信。“天君大可不必这样关注我的婚事,我嫁不嫁不周,只要我们没闹翻,妖族就不会翻天。”   勾陈知道紫微的心思,所以更怕其中生出什么变故。纹铄丝毫没有察觉,只以为紫微不喜不周,所以使出这些小手段来。如果真的让紫微得手,纹铄心生动摇,弃不周而择紫微,将会是怎样的乱局?纵然纹铄说得自信,但十万年过去,不周的厉害众人都看在眼里,不到万不得已,天君怎么肯与他为敌?   “渊儿,你对不周,到底是怎么想的?”勾陈问。天君与不周达成同盟的前提是,将洞渊天女嫁于妖神不周,天君自然为此而着急。   被大哥这样一问,纹铄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心里有气,等我气消再说吧!”   勾陈见纹铄微红的脸色,多少放下些心来。心里一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母亲这一次被我气的不轻,还要请小妹在母亲面前替大哥美言几句。”   纹铄噗嗤一笑,道:“母亲也是心疼我,难免让大哥受些委屈,这事原起于我,自当由我去。”    ☆、第64章   ……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县鼓,鞉馨祝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   伏羲帝陵建于昊天上帝执掌中天以后,为显示中天神族对上古天神的敬畏,帝陵建筑恢弘、大气磅礴。大理石光可鉴人,石柱高耸入云,入帝陵的千余级石阶更是施了禁术,任何人不可从此处御风飞行。   黑、黄两色的旌旗迎风而展,旗手肃穆而立。纹铄坐于中天司乐的最前方,于众乐师一同奏出这首祭曲。右方二百余位小仙童轻声吟唱,小仙娥则跳起祭舞。   中天诸神按品着服,齐聚于伏羲帝陵前,神色恭谨,无一人私语。鼓声、钟鸣中天君于帝陵前上香、读祝文、奉酒、焚祝文……于陵前九拜,众神随天君齐齐行了拜礼。斗姆元君、勾陈、紫微,瑶池仙母、后土娘娘,众真皇、真神皆在此列。各世族代表在这样郑重的场合下更是不敢轻忽,执礼甚恭。   待天君的祭拜完毕,纹铄方才起身,延着石阶缓步而上。当纹铄踏上第一级石阶,不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纹铄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般,只默默前行,并没有因为不周的到来而稍有停顿。   随着纹铄的脚步,万里晴空突地飘起白雪,空中似也有淡淡的悲伤弥漫。雪渐大,随风在天地间飞舞、盘旋,渐渐地,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颜色,就连中天诸神也被白雪包围。   当纹铄走到陵前之时,额间金色的血滴形印迹发出璀璨的光,伏羲本源之力动荡,空间颤抖不已。   “铄铄……”不周有些担心着唤了一声,蹙眉握住她的手。“别伤心。”   纹铄往挂在胸前的聚灵珠内输入了灵力,灵珠顿时光茫大盛,伏羲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子,他只静静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威严不可侵犯之感。他的眼眸带着经历世事的沧桑,神色却是柔和而温暖,如同正望着他最最珍爱的宝贝。   众人再无法保持沉默,十万余年过去,伏羲大帝竟残念留在这世上。然而在大家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时,纹铄体内的伏羲神剑一声清鸣,蓝光一闪悬浮半空,位置正好在伏羲大帝修长的手边,如同大帝正手握神剑一般。   “伏羲神剑。”有人惊呼。   “洞渊天女体内有伏羲大帝本源之力,拥有伏羲神剑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该唤妖神纹铄才是。”   “以前一直觉得,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皆是创世之神,女儿却除了美貌,没什么出色的地方。原来妖神纹铄才是他们的女儿,从前倒是不知。”   “妖神不周就是极厉害的角色,如今加上有伏羲大帝本源之力的妖神纹铄,妖神一族似有重新崛起之势,不知天君有何打算。”   “天君自不会让妖神一族势大,只是妖神纹铄的身后还有雷霆中宫,就不好说了。”   “正是这个理,元君娘娘可是极护短的。”   “你们有所不知,勾陈大帝也是极护短的……”   众神目不斜视,似将注意力都放在祭祀之上,私下里却是忍不住相互传音。   “成纪也很思念父亲呢!”纹铄轻声地道。   “伏羲大帝乃上古天神,成纪能够有今日,亦是因为受伏羲大帝灵力蕴养。而且他长久伴在大帝身边,感情自然深厚。”成纪把纹铄当成女儿看待,不周亦把成纪当年长辈,希望有朝一日得成纪亲自主婚。   “父亲与母亲以为有足够的时间看护你长大,父亲教你占卜、弹琴,你母亲则教你五行、术法。可惜……”纹铄想起父亲的话,虽然知道这座伏羲帝陵没有父亲的遗体,也没有父亲任何的遗物,可还是忍不住的难过。泪水悄悄地划落腮边,悲伤之气越浓,风声带着呜咽,雪中带着冰寒。不周就在身侧,却不知如何劝慰。   “铄铄,再哭下去,我都要被冻死了。”一个声音低低地传入纹铄耳中。   纹铄忍不住朝下方望去,正见浑身是雪的涂山修一脸正色,恭敬立于众神之中。纹铄虽未言语,眸中却多了一抹暖意,将伏羲大那丝残念收回聚灵珠,招回神剑,向着帝陵行了祭拜之礼。   不周与纹铄站得这样近,自然听到了涂山修的传音,亦是像他的方向看去,破天荒的没有不悦,而是向着涂山修微微颔首示意。涂山修简直‘受宠若惊’,却是下意识地暼了一眼一旁的姬潇尘。   这次祭祀伏羲大帝,除中天诸神外,世族亦有参与。昆仑山更是由陆吾神君带领,纹铄的师兄姐们尽皆到场。   姬潇尘望着一身素服,亦难掩绝色的纹铄,心中百感交集。他重伤未愈,祖父本不愿让他前来,是他求了母亲替他说话,祖父才松了口。他只想见见她,哪怕只远远的看上一眼,可当他见到不周握住她的手,又觉自己不该来……   祭礼结束,纹铄与不周缓步走下祭台,随着两人的脚步,冰雪之力骤减。众神这才齐齐抖落身上的雪,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黑、黄两色的旌旗依旧随风而展,钟鼓之声已停,待众人再抬头时,只见一身青衫与一身素白的两人,并肩而行,皆是天地间罕有的颜色,竟是格外的般配。   “元君娘娘。”天君向斗姆元君示意,让她看向正往这边行来的二人。   斗姆元君丝毫不给面子,如同对待勾陈一般甩袖而去。天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站在他身后的勾陈苦笑,他一句话都没说,还是被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看来妹妹的好话,也没能打动母亲啊!   紫微与青华对视一眼,随即迅速错开。   纹铄遥遥见了天君与母亲之间的异样,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前去,免得天君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以后不好相见。   “铄铄,你知不知道,上次与巫族那一战中,师父与昆吾神君又闹别扭。两人决定让昆仑、昆吾两派弟子再战一场,输的要给赢的一方敬茶赔罪呢!”纹铄刚刚停住脚步,涂山修就凑了上来,冲不周点点头算做招呼,就不停顿地道:“昆吾神君为了能赢,耍赖说姬潇尘虽是麒麟族长,但从小受他传教,也算是他的弟子,打算让姬潇尘参加比试。师父听了很不高兴,就给我送信,要我在大比的时候代表昆仑出战。铄铄,不如你也去凑个热闹啊!若是你肯出手,姜云亦又算得什么!”   纹铄失笑,上次与昆吾大比中,姜云亦高深的灵力、精湛的术法给昆仑众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此时不免拿他出来说事。“有大师兄在,姜师兄也讨不到好,我若去参加大比,恐怕昆吾神君不肯。”而且她能感觉得到,师父许是怕她尴尬,有意不与她正面相见,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同。虽然她觉得一日为师终于为父,并不想与师父渐行渐远。但师父的这份爱护之情,她还是不想当众拒绝,待找个机会单独与师父说说才是。   “不管参加与否,来凑个热闹总是好的,以你现在的身份,定也不会回昆仑修行,我也不能。以后咱们与师兄姐们相处的时日不多,待他们各自回家族,见面的机就更少了,你真不想去?”涂山修诱惑道。   “正是,小师妹可不能与我们生分了。”龙池等人见涂山修与纹铄一起,也都凑过来说话,不过他们却不敢怠慢不周,恭敬地行了礼,才向纹铄道。   “什么时候?”纹铄见了他们自然高兴,笑着问与昆吾大比的时间,然后回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像不周,好像在问她要不要去一样。不周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唇角微微勾起向纹铄点了点头。   “还没定,到时我给你送信。”涂山修见纹铄意动,心里高兴。记得他第一次参加两派大比时,被昆吾三剑仙中的姚云沣压着打,这回他可好好收拾昆吾的弟子,以报当年之仇。他自信只要纹铄肯去,他定能说动她出手。   就连一向颇有威严的龙池都忍不住翘起唇角,他们与昆吾弟子实力在伯仲之间,有了涂山修对付姬潇尘,原本也只是奔着打平而去。如果有了纹铄的相助,自然又是不同。虽然纹铄的加入可能让比试变得极为不公平,但纹铄是昆仑弟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能让他们昆吾弟子吃个瘪也是不错的。   陆泽、凤希、姬少阳等人皆讨论着昆吾七小怪的术法长短,青鸾的眸子却是好奇地暼了暼不周。听说这位妖神大人性子冰冷,手段狠辣,没想到对铄铄却是耐心,这样站在一旁听他们聊些有的没的,竟也没有不耐烦。   青鸾见不周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扭头望过来,微微扬起弧度柔美的下颌,隐隐有些挑衅之意。不周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冰寒,却并未做出什么欲对她不利的举动。青鸾更为满意,向远处的紫微望了望,见他正与青华大帝交谈,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第65章   不周顺着青鸾的目光看到了紫微,眉头蹙得更紧。原来还有人发现了紫微,这只青鸾的心思倒是敏锐,要不要杀了她以免麻烦?不周这念头只转了转,就想着纹铄定不愿他这样做,随即将这念头打散。   青鸾尚不知自己的生死被这位上古妖神惦记了一下,她十分高兴纹铄能找到一个有实力,又肯爱她、护她的人。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凤希,他虽然肯护着自己,却是迫于家族压力,一直不曾提起他们的事。   “上次在瑶池仙姆的蟠桃宴上,有见过姜云亦师兄,似比以前灵力更加深厚,大师兄这次可要当心了。”纹铄道。   “我们是老对手了,不止他在努力变强,你大师兄也不曾懈怠。”龙池哈哈一笑道。   “这次的大比定然十分精彩,铄铄到时一定要来。”青鸾将心中的那一点怨念甩开,向纹铄发出邀请。   “好。”纹铄亲热地挽住了青鸾师姐,扭头向一直站在世族之中,双眸微垂不言不语的姬潇尘扬声道:“潇尘师兄,咱们大比上见。”   姬潇尘见纹铄与不周之间不经意流露的亲密,并不想上前惹不周疑心,毕竟两人曾议过亲,不能因为他而让纹铄与不周之间,发生什么误会。可见纹铄眸光铄铄地望向自己,那眼神清亮、明净,又觉自己太过拘泥。心中苦笑一声,向纹铄微微颔首,道:“小师妹灵力深厚,我早已见识过,不过既然替昆吾出战,到时师兄定当全力而为。”   到底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可纹铄无论如何也不想姬潇尘与她形同陌路。那是碧海姬潇尘,在昆仑山面对紫微大帝的怒火,他不曾退却。在瑶池面对仙姆娘娘调侃的笑,他不曾羞窘。在荒漠之上,面对九天玄雷,纵灵力已然耗尽,他也不曾惧怕。他一直是那个湿润儒雅的翩翩公子,不曾因为任何事而有所改变。   不周的瞳孔缩了缩,他知道姬潇尘,他在凡间界养伤时,手下传来雷霆中宫欲与碧海联姻的消息。也就在那时,他才离开凡间界赶到碧海,然后与紫微结盟灭了巫族。他当时恼怒已极,恨不得直接去碧海杀了姬潇尘,可最终还是按捺住杀人的冲动。现在看来这姬潇尘虽然气质出众,纹铄看他的神情却与看涂山修相似……   “铄铄得了伏羲大帝本源之力,恐怕咱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了。”涂山修大喇喇地道:“话说回来,姬潇尘你在昆仑修行的那些日子,咱们师兄弟可也不曾亏待过你。虽然你外祖是昆吾神君,也不应该代表昆吾与我等对战不是?”   “外祖有诏,莫敢不从。”姬潇尘渐渐恢复了平日的洒脱,唇角挂着笑,自信而从容。   纹铄渐渐放下心来,与众人又聊了两句,抬头见母亲已走远,便暂辞了众人往天君方向而去。   “妖神纹铄拜见天君。”纹铄上前行礼,又向天君身后的勾陈道:“见过大哥。”   “免礼,免礼。”天君虚虚一扶,纹铄便觉一股无形的力阻止她屈膝,也就顺势起了身。   不周冷冷站在纹铄身后,完全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他才是真正的上古妖神,与纹铄这种得父亲本源之力,才得以晋升的完全不一样。纹铄出世较晚,并没有感受过东皇太一执掌中天时的盛况,所以她对天君没有这样的心结。不周却是不愿俯首,也不愿与中天往来,只为了纹铄不得已而为之,脸色难免有些臭。   天君却不在乎不周的冷淡,他‘觊觎’不周已久,早知他的性子,怎么会在这时候为难。只温和地对纹铄道:“待下面的人整队结束,咱们就要赶往娲皇陵了,可有觉得疲惫?”一副长者对待子侄般的态度。   “没有,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天君手下的司礼官行事妥帖,事无巨细,还要多谢天君的安排。”纹铄在天君微微得意的笑容下,转开话题道:“纹铄此来是向天君请罪的。”   不周听纹铄这话,神色更冷,他们妖神何需向中天请罪。   天君窥了窥不周的神色,笑道:“你大哥与朕提起过,对付外敌即使用些手段也是正常。禁术之所以被禁,是怕后人使用不当,以此害人,所以将这样霸道的术法禁用。你是妖神,本身灵力强大控术得当,又是为中天除害,朕怎会怪罪。”   纹铄知道天君看在不周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只是二哥当着众人的面有提起过,她自然配合二哥行事。她是妖神纹铄,亦是雷霆中宫的洞渊天女。只是委屈了不周,纹铄这样想着,就悄悄扯了扯不周的衣袖,以示安抚。   不周眉间微动,不曾言语,可到底没有再臭着一张脸。将这一切纳入眼底的勾陈,暗自点头,只要不周肯对小妹好,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正当纹铄想说两句感谢的话时,周围灵气突然波动起来,巨大的四凶兽虚影在空中出现。   “伏羲,你封印我十几万年,我怎肯让你安眠。”随着玄煞的声音传来,一只巨掌拍向伏羲帝陵。   “连面都不敢露,也配说这样嚣张的话。”玄煞以大术法千里之外传来这一击,不周却是本尊在此,他抬手反击,亦是以巨掌迎上,不仅将玄煞的攻击化解,连着空中的四凶兽幻影一同击散。并以灵力加持传音道:“玄煞,躲好了别让我找到你。”   “看来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知他从哪得了消息……”勾陈道。   众神将伏羲帝陵加持了结界,一同赶往娲皇陵,两处本离得不远,对众神而言更是须臾便到。同样的祭礼结束,斗姆元君邀请众神往雷霆中宫赴宴,以感谢众神今日同来参加祭礼。天君却表示中天也已准备妥当,邀众神往太微玉清宫。   众神皆知元君娘娘的性子,不愿去雷霆中宫叨扰,倒是都要跟着天君去太微玉清宫。   “你想不想将四凶兽重新封印?”不周突然道。   “当然想,只是中天还没有四凶兽的消息,而且如今的我比起当年的父亲相差甚远,恐怕没有那个能力封印他们。”纹铄看了看不周道:“而且四凶兽合体有了独立灵智,就要更厉害一些,不知你我联手能不能行。”   “当然能行。”不周听纹铄这样说,顿时心中愉悦,她没有想着寻求两位帝君哥哥帮忙,而只想着与他联手,这至少能说明在她心里,自己是比较强大可以依靠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纹铄有些惊讶,随即道:“要禀了母亲知道,得她同意才行。”   “怕那四凶兽早跑远了。”不周突地握住纹铄的手腕,另一只手手腕一翻,昆仑镜出现在纹铄眼前。   “不周,不要。”纹铄顿时猜到不周要做什么,当下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手,却觉体内的灵力一滞。   不周早有准备,怎么会让她如愿,手上用力一带环住她的纤腰,刺目的白光闪过。   “渊儿。”四道遁光同时激射而来,斗姆元君、紫微、青华、长生,同时出现在不周与纹铄曾站过的地方,只那二人早已失去踪影。   “该死的。”紫微狂怒,他与青华商议,要在祭祀结束之后,将纹铄带离中天,让不周根本找不到人。没想到对方先下手为强,以昆仑镜在众神面前闹失踪。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将纹铄带往酆都城,想从酆都入凡间界,却不曾想被不周抢得先机,难道这一切当真是天意吗?   天君与勾陈互视一眼,并没有赶到这边来,唯恐斗姆元君迁怒。瑶池仙姆与后土娘娘见斗姆元君面色不愉,却同时走了过来。   “这妖神不周性子虽冷了些,但灵力当真是深厚,就凭他刚刚回击四凶兽合体的那一手,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至少要在我之上。”后土娘娘道。   “可不是,到底是上古妖神。要说性子也没见得有多冷,刚在祭台之上,我就见他望着咱们渊儿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可见上天造物,一物降一物。”瑶池仙母道。   斗姆元君望像两位好友,嗔道:“好了,就你们俩话多。”   瑶池仙母与后土娘娘相视一笑,瑶池仙母就道:“让他们去太微玉清宫,咱们到我宫里说话。”   斗姆元君答应了一声,却是嘴唇微动微紫微传音道:“去,把渊儿给母亲带回来。”那声音竟是少见的冰寒。   众神或往太微玉清宫,或各自散去,渐渐地娲皇陵附近,只剩勾陈、紫微、青华、长生四帝。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室罗伐城逝多林给孤独园。乐时世尊从定起已。为诸四众演说无上甘露妙法。大哥,你罚我抄的经,我已经抄完了。”紫微道。   “巫族之事已了,你回去酆都城吧!”勾陈一叹,道。   “不,大哥,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要争一争。”紫微坚定地道。   “紫微。”勾陈无奈。   “大哥,我听我渊儿她说不要,不管什么原因,她是并不想与不周离开的。这就是我的机会,我一定要去争一争才肯甘心。”紫微道。   四位大帝同时在娲皇陵前沉默下来……    ☆、第66章   “不周,你……”自祭礼中饮完福酒之后,纹铄便觉体内灵力似有滞感,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不周拿出昆仑镜她才恍然。母亲对不周多有偏见,他们如果能留在中天,时日久了,母亲自会接受。如今不周这样行事,岂不是让母亲更加不悦。   “中天与你有恩,我也答应了天君的条件,从此妖神一族与中天两不相欠。”十几万余年的时间里,不周见过太多表面和善,实则想抓他入药的人。他对中天早已失去信心,对他们的伪善不屑一顾。要他与天君一同祭祀伏羲大帝已是极限,还想要他留在中天,那实是不可能的。而他要离开中天,自然要将纹铄带走。   “不周,那是我母亲……”纹铄恼怒。   “小姐。”端木见纹铄与不周似要闹僵,忙上前轻唤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端木……”纹铄有些惊讶,她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竟身在周府,一旁侍立的是青青等几个颇为眼熟的小丫头。随即又释然,难怪这样重要的日子,不周没有带端木一起。原来他将一切都盘算好了,昆仑镜有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间间隙的神力,能把他们带到这处凡界,不周便让端木早早地等在这里。   纹铄心中不快,可见端木躬身立在一旁,也不愿当着别人的面与不周争吵。她长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涌起的火气,转身欲往自己曾住过的院子去,却被不周一把钳住手腕。   不周向身后摆摆手道:“全都退下。”   “公子。”端木拿这位爷的脾气是真的没办法,只得带人先行离去,却并没走远,而是藏身在一棵树后,听着这边的动静。他本就是树妖,最擅长隐匿,即便是不周,在没有特意查探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发现。   “放开我。”纹铄见人都退了下去,调动体内灵力就要强行挣脱,可体内却丝毫反应都没有。纹铄又气又急,脱口便道:“我要回家,我要回雷霆中宫,我要母亲,我要哥哥。”   不周的神情冷凝,眼眸亦从暗绿渐渐变淡。强大的势压迫而来。纹铄体内灵力被封,直被这股势压得呼吸困难,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   不周的吻霸道地落在纹铄的唇上,带着疯狂与怒火。纹铄就想到了在昆仑山上,第二次见到不周时的情形,他亦是这样吻自己,带着愤怒甚至杀意。自从自己苏醒后再见到不周,他似乎就变得格外冷酷。纹铄的脑中乱七八糟,直到不周结束了这个吻,将她环在怀里,才渐渐喘息着回过神。   不周凝视着纹铄微肿的唇,抬手将她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去。躲在一旁的端木顿时睁大了眼,难道公子终于开窍了?却是再不敢进前。   “不周。”纹铄惊呼,她眼见不周将她置于榻上,手上便开始掐诀,这咒印她认得,乃上古禁神之术。   “不周你在做什么?若只是想禁锢,为什么不把妖神纹铄变成傀儡,岂不是更合心意,”纹铄气得不轻,声音中带了明显的泣音。不周结印的手一顿,纹铄接着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霸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顾忌到我的感受。中天有的母亲,在我最弱小的时候教养我长大。有我的哥哥,教导我如何为人、行事,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被纹铄不自觉落下的眼泪唤醒,不周停下咒印懊恼地站在榻旁。他真的是疯魔了,竟被纹铄一句要哥哥,就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纹铄见不周不动,也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再激起他的怒意。稍稍缓了一会儿,才转开话题道:“是什么人做出这样厉害的药,将我体内的灵力散于筋脉中,丝毫无法调动。”   “你放心,药力仅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你体内的灵力运转如常,对身体也没有丝毫伤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轻易用这东西,想起这药的来历,不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制药的人的确厉害,乃魔族第一药师,只可惜已经被我杀了。”   “魔族?”自两万多年以前,中天与魔族一战之后,魔便隐世不出,纹铄甚少听人提起。   “是,当时的我便中了这药,灵力完全无法调动。”不周的神色已冷到极点,他轻声道:“他本可以杀了我,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为可以控制我。强取我的心头血后,把我当灵宠豢养。”   纹铄忍不住缩了缩肩,可以想像那魔族的下场,她声音有些艰涩,喃喃道:“你也想把我当成灵宠豢养吗?”   不周身子一僵,想道歉又没办法开口,僵立半晌才道:“不想。”   “你的脾气太坏了。”纹铄窥着不周的脸色道。   “我以后会改。”不周不自在地道。   纹铄的唇角翘了翘,很快又故作生气地道:“以后我们俩若吵架,我可以动用灵力欺负你,你不可以用。”   以后吗?不周神色恢复平静,道:“好。”   “后来……你用了什么办法,挣脱他的控制?”纹铄还是有些好奇。   “上古禁神之术并非谁都有能力施展,也并不是对谁都有用,他太自信。”不周淡淡地道。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肯信我?”不周遇见的这种事定不在少数,恐怕早就已经麻木了,更对人存在强烈的戒心,他真的从来没有疑心过她吗?   不周凝视着纹铄,咬牙切齿地道:“你会不知?你要什么我都肯给。”他只是再不能忍受,纹铄离开他的身边。“所以,我要你用相同的感情来回报。”   “相同的?”感情这种事,可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不过看在他等自己十万余年的份上,她试试好了。   自妖神不周与妖神纹铄不知去向,中天诸神议论纷纷,可还没等这段风波过去,更让诸神兴起谈兴的事发生了。中天四极四帝联手封印了上古四凶兽,虽然其中紫微、青华受伤颇重,但到底是叫众人感叹。当年的伏羲大帝,对付上古四凶兽,也只有封印之力,以四帝如今的实力,竟可与伏羲大帝匹敌。   不周听闻这消息时,眉角微微一挑,向端木吩咐道:“不可让小姐知晓。”   “老奴明白。”端木知道纹铄对斗姆元君与两位帝君哥哥的感情,若知道紫微受伤,定要闹着回雷霆中宫不可,到时公子与小姐又要吵架。   昨日里刚刚下过一场秋雨,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冷意,纹铄与青青在屋里架了小火炉。两人在火炉一边烤了山芋,一边烤了鸭子蛋,玩得不亦乐乎。   “去年桂花开时,奴婢酿了些酒,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小姐尝尝。”青青拿着一只描桂花的小酒壶,给纹铄斟了满杯。   纹铄端起杯,浅尝了一口,酒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很合她喜好。“恩,好酒,你也快尝尝。”   “在吃什么好东西?”不周与端木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便觉一股暖意袭来,逐笑道:“尚没到下雪的时候,你们倒先在屋子里烤起火来。”   “我们在烤山芋。”这也是纹铄第一次自己烤东西吃,觉得格外的新鲜、好玩,拉过不周的衣袖道:“人多才好,快来尝尝好不好吃。”将不周与端木让到桌边坐了,给他们每人分了烤熟的山芋和鸭蛋,才想起这二人平日里是不吃东西的。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倒忘了,你们都是妖神、妖祖,只有我这个大俗人才贪吃。”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可是小姐亲手做的吃食,连公子都不曾尝过,老奴谢小姐赏。”端木一副生怕别人抢了去的样子,也不怕烫,剥了皮就咬了下去,边还赞道:“小姐的手艺就是好。”   纹铄被他这样明显的拍马,也不免脸上红了红,她的手艺自己还是知道的,勉强算熟了罢了。   不周的脸色黑了黑,很不乐意让端木抢先尝到纹铄的手艺,但即使已经被他吃了,也不能让他吐出来不是。便慢条斯理的剥了鸭蛋壳,咬了一口,不知是因为烤得确实好,还是因为是纹铄亲手所做,不周觉得这蛋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只是他似乎忘了,他以前没吃过烤蛋……   纹铄见他二人吃得香,招呼青青一声,也坐下开吃。青青本不敢与不周同桌,但又不想坏了小姐难得的兴致,就给三人斟了一遍酒,也坐了下来。   “下次可以烤些白果,烤过之后糯糯的很好吃。”青青在凡界混的久了,对这些比较有经验,说得纹铄一脸期待。   “这有什么难,叫人取白果来,我来烤。”妖神大人在纹铄向往的小眼神下,也来了兴致。   “老奴去取。”纹铄不喜身边侍候的人多,平日里大半的事都是自己做,此时与青青一起玩耍,更不曾留别人在身边。端木就抢先起身,去准备东西。   只将将起身,身形便是一顿。    ☆、第67章(结局)   端木将将起身,身形就是一顿,随即状似随意地扫了不周一眼,转身离去。   端木没有让众人等多久,就有一个小侍女捧着琉璃盏,装着满满的白果而来。纹铄就奇怪了,问道:“端木呢?”玩得正好,人怎么就不见了。   “天青来了,好像有事找老祖商议。”那侍女回道。   “这样啊!”纹铄就望向不周,道:“你不去看看?”她知道天青是妖族现首领,时常来周府找端木和不周。   “不用。”不周根本不曾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更在意怎么让纹铄吃到烤白果。想了想后,把大半的白果倒在桌子上,留了些许在琉璃盏内,然后将琉璃盏加热,白果就噼啪蹦得四处都是,不周赶忙加持灵力,将白果困在琉璃盏内。   纹铄见此笑得不行,烤个白果竟还要动用灵力。不过不周在试过一次之后,终于练好了手艺,新烤好的白果果然糯糯地,很好吃。   青青见端木一去不回,早寻了借口离去,纹铄就亲自翻着火炉上的山芋。不周凝视着纹铄的侧颜,微微翘起唇角,原本如刀削般的面庞瞬间柔和下来。   “铄铄,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去北俱芦洲好不好?”不周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纹铄有些奇怪。   “因为当年巫妖大战后,妖神一族退守北俱芦洲,我们在那还有故人。”不周道。   “哦?好啊!但你要派人告知母亲一声,让她知道我在哪。”纹铄提起母亲有些伤感,她将自己抚养长大,自己却不能在她身边陪伴。纹铄觉得是否应该与不周战一场,论个输赢,若自己胜了也好回雷霆中宫。可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觉得想胜过不周的可能性太小,而且就算真的胜了,不周就能放她走吗?到时候一样闹得人仰马翻,让端木、青青都跟着头痛。算了,吃白果吧!   “铄铄,我们也要个孩子吧!”不周道。   这次纹铄可真的被吓到了,手上的白果不自觉地掉落在地,她惊讶道:“像父亲、母亲那样吗?”   “不,现在天界的灵气已不如上古时期浓郁,而且我们的灵力也不如伏羲大帝、女娲娘娘深厚。但我是仙草化形,我可以裂根,然后放到你体内孕养,不就是我们的孩子吗?”不周道。   “可是……母亲说我还是个孩子。”纹铄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啊!”不周垂下眸,道:“那这事以后再说好了。”   “那,要多久他才会出世啊?”纹铄见不周满脸的失落,顿时心中不忍。是不是因为出生就没有父母,所以他很想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她不曾被九凤算计,不曾重新凝聚灵体,她也不知道有母亲疼爱是什么样的。如果她和不周有个孩儿,是不是会将全部的爱都给他,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小孩。   纹铄不由想起梦中母亲的话:“哥哥,你说他会化成一个男孩还是女孩?他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他长大后会像凡间的孩子一样唤你爹爹,唤我娘亲吗?”这一刻纹铄有些意动。   “大概要万年那么久。”不周思量一下后回答。   “要那么久。”纹铄想了想道:“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也好让他早一点出世。”   “其实,还有更简单、快速的方法。”不周循序善诱。   “什么办法?”   不周悄悄靠近纹铄,轻声说给她听,纹铄专注地听着,半晌脸色通红,浑身上下灵力波动,怒瞪着不周。看样子不周若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她就要立时动手。   “铄铄,咱们试试吧!”素来冷酷的不周,竟像个孩子似的央求纹铄。   周府上空,四极四帝与端木半空对峙。良久,端木道:“妖神一脉传承不断,此乃天意,紫微大帝切莫执着了。”   紫微脸色苍白,动也不动的望着主屋内笑闹的不周与纹铄,良久无言。   “紫微,回去吧!渊儿是雷霆中宫的女儿,她定有办法回家,咱们不必多操心了。”勾陈暼了暼端木,他虽然并不赞同紫微,但他是做兄长的,自不会让兄弟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   紫微依旧不语,只凝视着纹铄。勾陈、青华、长生并不上前相劝,端木也耐得住性子,一直在旁边作陪。许久之后,紫微突地转身,御风而去。那速度极快,众人不及反应,就见一道紫光划过天际,没了踪影。   “喂!怎么说走就走啊!”青华自语一句,化作一道绿光直追而去。   勾陈与长生皆松了一口气,勾陈向端木道:“告诉你家周公子,无事就来雷霆中宫做客,若是我母亲想女儿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叫他好自为知吧!”   端木便知大事已定,心里高兴,长长向勾陈一揖道:“多谢帝君提醒,老奴自会转告家主。”   勾陈满意地点点头,与长生绝尘而去。   是夜,周府的侍卫巡查要比白日里更为严密……   自不周将纹铄带来周府,这座府邸就被不周下了结界,丝毫灵气波动都无法被纹铄感知。所以,被不周缠得吃不消的纹铄,完全不知这边发生的一切。   “看来雷霆中宫是认下公子这门亲了,有勾陈帝君在前,应该不会再出差错。”端木喜形于色地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四极四帝联手封印了上古四凶兽,不就是想让铄铄心存感激吗?我还以为紫微会抓着这次的机会,毕竟上次他连苦肉计都用出来了,没想到他会……”不周不由心生感慨,亏了紫微下手犹豫,他的铄铄又反应太慢,不然还不知会怎样。   “正是,天界对外声称紫微大帝与青华大帝重伤,想来也是为了迷惑我们,让咱们放松警惕。”端木邪邪一笑,道:“还是公子的办法好,让紫微大帝见到您与小姐琴瑟和鸣,他自然会知难而退。待我们去北俱芦洲转一圈回来,说不定小姐已经有了小公子,到时元君娘娘也得看着小公子的面子不是。”端木道。   “不能与元君正面敌对,她又不肯答应我与铄铄的事,只得行此下策,胜之不武。”不周道。   端木细细瞧了瞧不周的神色,见他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纹,怎么看都不像有胜之不武的想法。   二人心情都很放松,却同时感应到一股颇为强大的灵力波动,不周瞬间闪身来到纹铄的房内。只见床榻上的人儿睡得极不安稳,身上灵力产生的金芒忽隐忽现。   “铄铄……”不周蹙起眉坐到纹铄的榻旁,轻唤她的名字。   纹铄从睡梦中醒来,只是还不曾从那种情绪中回神,怔怔良久,才道:“我想母亲,不周,我想回中宫。”   不周脸上轻松之色全然褪去。“回中宫?”   纹铄坐起身,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不周越是不想她回雷霆中宫,她就越是想回去,她害怕因为不周的关系,自己会与母亲、哥哥们越走越远。空中的温度越降越低,纹铄的心渐渐下沉。   “铄铄,如果不是为了中天与妖族的联盟,如果不是勾陈极力劝说,你会回去我身边吗?”不周语气淡淡。   纹铄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一刻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难过,难过得什么话都不想说。   两人都沉默着,许久不周黯然转身,却在回身之际感觉到衣角被扯住,一低头就见纹铄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不周一动不动,纹铄的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不周,你欺负我。”   不周霍然转身怒瞪着纹铄,纹铄就道:“你分明就是在气我,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若我不想与你在一起,自会求了哥哥助我。我好歹也是妖圣之女,我亲近中天,难道妖族中人还会与我为敌不成?你问我是不是从以前到现在,从不曾对你动情,你问出这种话来,不是欺负我是什么?”纹铄越说越伤心,眼泪就止不住着往下落。“我若是不喜欢你,知道你与宓妃在一起后,怎么会冲动到独闯蛮荒星域,我那时恨你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爱你。”   “铄铄……”不周的心从未跳得这样快,他的铄铄向来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即使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今天亲口听纹铄说喜欢,他只觉这个已经有些寒意的秋,瞬间温暖如夏日,不周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都能因为这一刻的暖阳而融化。   “铄铄,对不起。”不周轻轻将纹铄拥入怀中,道:“我陪你回中宫,去跟元君娘娘求亲,不管她怎么刁难,我都会求到她同意为止。”   纹铄听不周同意与她回中宫,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抬手拭去颊边的泪,就听不周接着道:“不过,铄铄,我真的没有欺负你,你不知道什么叫欺负。”   纹铄听不周的声音有些邪气,就疑惑地回头去看,下一瞬她的整个娇软的身子都落入了不周的掌控。   “呀!”纹铄惊呼。   “这才叫欺负。”   …… 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