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yangting337335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举案齐谋 作者:蝶香香 文案: 他与她, 一个是权臣之子,一个是忠臣之女。 父辈在朝堂之上斗得水深火热。 但他俩的画风却是-- 她要远行,他寸步不离。 她每回遇险,他几乎都能及时出现。 她不想他管,他却说她是他唯一在做的正事。 他的爱好就是专注一件事--践踏、践踏、再践踏。 果然死对头儿子的觉悟满满的! 这厮目的很有问题! 沈画很怀疑,他这是没底线的变向美男计! 正常版文案: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之女沈画奉密旨嫁给首辅大学士之子柴骏。这本该是场毫无感情可言且结局不容乐观的政治联姻,二人斗智、斗勇、斗颜值、斗演技,最终是她替燕帝监视了意图图谋不轨的权臣,还是他用计谋策反了她 1V1、HE。女主心理医生,小腹黑。男主看似冷若冰霜,实际足智多谋,外冷内热。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主角:沈画、柴骏 ┃ 配角:燕谨、燕婷等 ┃ 其它:喜欢你,是我唯一在做的事。 ================= ☆、001   大燕皇朝最为繁华的燕京城最近出了一件奇怪的大事。      据说首辅大学士柴西词家的嫡长子要娶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沈成业的独女,且还是男方主动求娶。      原本男未婚,女未嫁,若论身份地位也旗鼓相当,算得上门当户对,没什么好奇怪。怪就怪在据说前几天早朝之上,这两位的爹才因政见不合在燕帝眼皮子底下大吵了一架,争执得面红耳赤脖子粗的,差点儿没打起来。怎么说联姻就联姻了呢?      柴家在燕京已是历经无数代的世家大族,据说比燕国的历史还要久远,可谓根深蒂固,别说在京城,就是整个燕国也没几个人不知道。      但这位沈都督从前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路从东郡的百夫长平步青云,直至今日的大燕名将,镇国砥柱,燕帝身边第一宠臣,战功赫赫。      但自打沈成业进京,与这首辅柴西词便没互相看对过眼,于是权臣与宠臣之间矛盾不断。任谁都想不到,两家竟会突然冰释前嫌,结成儿女亲家。      自古文臣与武将之间势成水火是常有的事,因为彼此解决事情的手段南辕北辙。因此坊间无不猜测这出自燕帝的手笔,就是要他俩看在儿女面上,握手言和。且还暗中命柴家这长子主动向沈家求娶。      既说到这里,再来说说这对即将喜结连理的璧人,据说也的确相当的不般配。      柴氏祖上几代均在朝中担任要职,到了柴西词这一代,更是祖宗积德,不仅自己位居首辅,亲妹妹也嫁进宫中十几年了,儿子没替燕帝生半个,却极为受宠,差点儿没被燕帝捧上天,就是十几岁的美貌姑娘进宫也敌不上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早已人老珠黄的皇后严氏。      因此柴西词这嫡长子柴骏十五岁上便封了侯,如今已五年过去了,虽没实际职位,却深得帝心。自然,人家也是有本事的。在太学时便有人盛传,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就是他老子当年拍马都赶不上他一半睿智聪慧、诡计多谋。可偏偏这弱冠之龄的丰城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深居简出,没几个人见过。      早几年燕京城里倒是流传过一阵子他的画像,据说后来被柴家花重金一股脑买回去了,最初作这画像的人还吃了番苦头。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人家不打算让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就别作死!万一出门遇刺不就间接成了帮凶么?      但就见过这画像的人说,此子生得俊朗不凡,犹如天人,风姿更是堪比前朝某位知名大儒。只怕是女子一见便会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非君不嫁,真真是个误人一生,完美到不能再完美、惊才绝艳的人物。      而沈家这独女早年却出身行伍,混迹在一帮糙汉子中间,不用想也知道读书不多,恐怕并不知书识礼。至于容貌,鉴于燕朝有一风俗,但凡未出阁的女子上街,都得戴上面纱,仅仅只允许留出一双眼睛,因此自然没人见过。但都说女相父,见过那位左都督的燕京人谁不知道他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当初进京时可是有不少人在路边儿瞻仰过这位镇国大将的风姿,那真真是九天之上的战神下凡。      不过男人长成这样还能算是英俊威武,若是女子……      啧啧!很难说,指不定就是粗鲁、彪悍。何况沈都督在容貌这件事上,仅仅只能帮到女儿一半,剩下那一半,又是谁都没见过。      所以自打这消息从某些口风不严的京官口中走漏出来,燕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便炸开了锅。茶楼酒家里无聊消遣之人,无不找着机会拿出来戏说。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沈画此时正坐在城里一间颇为有名的饭馆里,津津有味地洗耳恭听他人谈论自己的婚事。      正值午时,饭馆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许多人吃着美食,饮着小酒,不知不觉便开始口无遮拦,通常这种时候正是收集情报的最佳时机。      旁边桌有位颇为长舌的大叔说:“听闻沈都督的千金四岁大便没了亲娘,沈都督早年南征北战,至今尚孤身一人,连小妾都没纳过一个,自是无法顾及。女儿家缺乏娘亲教导,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与之同桌之人无不点头认同,更有甚者居然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这些年我等均在猜测究竟什么人才配得上小侯爷,没想柴家拖着拖着竟让山野村夫家的女儿占了便宜。可惜!真是可惜。”      这话听着就好似一块尚好的雄性天鹅肉掉进了雌癞蛤丨蟆嘴里。      沈画这癞蛤丨蟆本尊在旁慢悠悠祭完五脏庙,闲着也是闲着,漫不经心插嘴问:“在下听闻那位柴小侯爷八岁时也死了亲娘,首辅大人政务繁忙,指不定也甚少管教。没了娘的儿子,缺乏娘亲管束,是不是也有可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可俗话不是说,养不教,应该是父之过么?”      长舌大叔闻言笑了笑,高深状道:“公子一看便知不是京城人士。且不说柴氏在燕京乃是世家大族,就他家世代书香,从小接受礼仪熏陶,首辅大人早年更是师承鸿学大儒,子女教习自然要比沈家强。再说男孩儿和女孩儿又怎能一样?人家这位嫡长子可是太学出来的人中娇子!”      敢情是个混燕国顶级名牌大学出身的二世主。不,也有可能是三世、四世、柴十六都不定。沈画不以为然。鉴于上辈子的“广博”见识,深知这类人未必就是天子骄子,指不定是顶级纨绔。因此不与这人计较,端起酒杯姿态优雅地淡淡一笑,“大叔以为在下教养如何?”      怎么说,她上辈子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且也算是名牌大学毕业。比起燕国如今看爹的教育制度,沈画觉得上辈子的填鸭更靠谱。至少她是硬当当靠的自己,绝没动用过一丝一毫裙带关系。      长舌大叔极认真地仔细打量几眼,点点头,赞许状笑道:“公子一身锦衣,谈吐优雅,举止得当。定是出身世家名门,教养自然极好。”      沈画深感安慰,却有些淡淡的忧伤,他第一眼所见居然是她的锦衣!果然人靠衣装。得装!      那她继续装下去好了,“不瞒您说,在下四岁那年也没了娘。老爹自幼便宝贝似的疼着,这些年过得极为担忧,就怕老爹太过宠爱,一不小心误了在下。听您这样评价,在下总算是放心了。”      众人闻言微愣,愣完无不开怀大笑,其中一位安慰道:“公子多虑了。如公子这般时时警醒自身之人,怎会误入歧途?”      沈画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至少这么多年她的的确确没坑过爹,且确实懂得什么时候应该自律。      “这么说,沈都督的女儿定是不懂自省,误入歧途了么?”沈画十分好奇。      旁边那桌人又是微微一愣,顿时哑口。兴许均在猜测沈画与那传说中的沈府千金究竟是什么关系,好一阵子方有人尴尬道:“这个,我等就不甚了解了。”      沈画和颜悦色一笑,这帮人才松了口气。      听这边儿聊得欢乐,再远一桌有位客人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插嘴道:“这沈都督的女儿,我等是没见过,人品如何的确不好说。不过小侯爷的画像,早几年在下倒是有幸看过一回,的确一表人才,风姿超群,贵气得很。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男啊!”      这中间居然坐着见过柴骏画像的仁兄?沈画忍不住好奇打听:“那位小侯爷比我如何?”      这人又如之前几位一般,仔细打量几眼,见她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生得俊俏,又十分斯文,眼里颇有几分惊叹之色,“公子的确乃难得一见的俏公子,虽眼下看上去尚有几分稚气未脱,但想必再过几年定能生出几分男儿该有的硬骨。也可谓是一表人才。比起画中的小侯爷,差不到哪里去。”      看来终归差了那么一点儿,沈画暗自扼腕,俊俏的小脸上略略黯然。不过他将她与生俱来的那丝女儿家的娘气说成稚气也算留了些颜面,比起旁边桌这几位,也算有点儿口德。她甚感安慰,还好自己遗传基因准确地到了位,“有您这句话,在下就安心多了。都说女肖父,男肖母,偏偏我生来谁都不全像,又谁都像那么一点点。这十几年也甚是担忧自己将来的模样,还好积了父母所长,才不至于愧对双亲。”      许是见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多的忧虑,方才那位长舌大叔语重心长宽慰道:“小公子这般顾及父母感受,真是难得。天下如您这般孝顺的儿子,世间少有。您就别太过忧心了,老夫若有您这样一位处处替父母着想的乖巧子嗣,定已十分欣慰。”      孝顺二字,沈画自问尚担待得起,可也正因为这两个字郁闷得很。如若不是这样,怎会为了老爹忍下这门婚事?成为风靡一时的话题人物?当即不再多言,端起身前酒杯默默且闷闷地噙上一口。      同桌的贴身侍婢小翠听了许久,见小姐面色不渝,终于忍不住开口替小姐打抱不平,“小姐,您怎的不干脆告诉他们您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沈家千金?也好堵堵他们这些说三道四的嘴。”      这些人不都在称赞小姐么?这时候正是替自己正名的好时机。      沈画放下酒杯,抬手拍拍她的香肩,怅然道:“翠儿,要让这些人说实话,容易。何必与他们做口舌之争?看小姐的。”      说完沈画问路过身边的小二要了一壶好酒。      小翠顿时瞪大眼睛一瞬激灵。      这桌人怕是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的新书终于开坑了。 高不高兴?兴不兴奋? 要不要尖叫? 香香携小画和小骏向诸位施礼了, 请多多收藏,多多点击,多多捧场! ☆、002   小二送来好酒时,小翠于心不忍,很想开口替那些人说句好话,但瞥见小姐嘴角那抹带着恶意的微笑即刻将嘴巴紧紧地闭上。正所谓谨言慎行,用在这时候,时机刚好。      沈画慢悠悠拿起那壶好酒晃了晃,起身走到旁边桌找了个空位坐下,完全不理会他们诧异的目光,微笑着说:“方才听诸位一言,在下实在受益匪浅,忍不住就想答谢一番,一壶薄酒不成敬意,还请诸位叔伯笑纳。”      一边说,一边以手指轻而优雅地敲着酒瓶子,清脆悦耳的声音仅仅只有附近几人能清晰听见,没一会儿这桌人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沈画含笑拿起那壶酒,热情地替每人斟上一杯,淡淡一声:“请。”      说完掸掸衣袖,拎着那壶酒,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转身走了。      从隔壁桌到原先的位置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可她尚未坐下,便听旁边桌那位长舌大叔木讷着脸说了句一鸣惊人的话:“老洪,对不住。十年前,我把你夫人给睡了。所以你儿子其实不是你的。”      “什么?”一人瞬间拍案而起,“老子岂不是替你白养了十年便宜儿子?”      “其实也不尽然就是他的。怪只怪嫂子实在太漂亮了,你又时常出门在外。我也没能忍住,不过可是她主动勾引的我们。”另一人跟着主动承认了错误。      “你……你们……还有谁?”估计这人觉得自己的帽子还不够绿,居然还巴望多上点儿色。      隔壁桌上了些年纪的均低下了头。      一时间饭馆里的话题便被这桌人引偏了,几十双眼睛望了过来,估计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稀奇事,睡了人家老婆居然当众主动承认,且还是群体事件。      就连沈画这始作俑者都目瞪口呆,震惊异常,赶紧转身一声响指,微笑劝慰道:“诸位的话题暗藏了一股血腥味,且涉及你等私隐,在大庭广众说出来实在不妥,能不能回家再说?看在在下面子上不计前嫌,谈点儿别的?”      正担心话题转得太过生硬被人怀疑,方才绿帽子油亮油亮的那位即刻一声冷笑,对众人道:“老子这几年也不算亏。你们家账房早被老子收买得服服帖帖,每回过称都替老子短斤少两,老子可没少赚你等银子。”      这能算公平了么?还好前言搭上了后语。      沈画捂住额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赶紧招来小二要了一壶酒和一盘花生,把今天出门的正事都给忘了,更是挪到了小翠身边坐着。      “小姐,会不会出事儿啊?”小翠一头冷汗。      沈画无可奈何道:“放心。这儿人多,应该打不起来。”      “那……那您干嘛挪位置?”小翠不信。      “视角问题,这边利于观战。”且不会溅一身血。      原本只不过是想这些人说几句实话,看来实话的确伤人。她也料不到这帮人私底下竟如此不堪,但话已说到这份上了,这时候再去阻止,恐怕已于事无补,倒不如看戏来得实在。      只不过看着看着忽然身边光线一暗,一袭墨黑色锦缎直裰生生将她定住。      顺着这打理得十分精细干净的直裰缓缓往上看,竟是一张二十左右、冷凝俊朗的男子容颜,可谓惊为天人。此人眉如墨染,凤眼深邃,鼻梁高挺,且丹唇外朗。脸型极为好看,就好似特地为这样的五官准备的脸盘子。男子银冠束发,高雅冷峻,一眼便知出身高贵。      可即便他天人,且天人得相当有水准,也不用这样看着她呀?莫非看出什么猫腻来,过来替那桌人打抱不平?      沈画对这想法深以为然,不觉失笑,放下酒杯,站起身恭敬一揖:“公子有事?或者在下不小心坐了您预定的座位?”      不然怎么看上去冷冰冰的样子,仿佛与她有十冤九仇一般?但尚未摸清这人底细,仅以他身上的名贵锦缎来看,沈画决定不轻易招惹。      “跟我走。”男子张嘴便是这么一句,语气相当平淡,没有一丝感情,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一听便知这人惯于发号施令,且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上位者角色。      沈画的确觉得他低沉的嗓音很具磁性,十分悦耳,却不足以令她为此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她可是个有底限的人。再说她眼下可是男儿装扮,说话做事总得像个男子,若是这样贪恋美色跟他离开,岂不是坏了她小公子将将赢回的好名声?      “在下为何要跟您走?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清楚么?”沈画满肚子疑惑。      她可是听说燕京城里有些达官贵人仗着有权有势又有钱,生活极不检点,专门偷偷拐骗一些生得俊俏又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到巷子里猥亵,从此给人家纯洁的心灵留下极大的阴影面积,甚至还有人将人掳回家里充当男妾,自此生不如死。当她傻呀!      再说她还不是真的少年郎,万一被人发现真相,恼羞成怒上来要她小命怎么办?在这里至少众目睽睽,总有几条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汉吧?      男子神情肃然,默默将沈画看上一会儿,方启开十分好看的薄唇问:“确定?”      沈画笃定点头,“若是在下不小心冒犯了您,或者坐了您的位置。公子不妨明言。”      “好。”长相不俗的男子倒也是个爽快人,只见他优雅地负起双手倨傲地说道:“沈画,本侯求娶……”      尚未等这天人将话说完,沈画即刻伸手捂住那张好看且一语惊人的嘴,“等等。”      柴骏?这厮莫非是柴骏?      沈画不得不由头到脚重新将此人打量一番。二十上下、相貌惊人、浑身有股由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冷傲,不正正是方才那人口中的特征么?      “先别急着说话,我跟你走。”沈画觉得偶尔贪恋下美色,受人勾引,其实也并不是件可耻的事。      柴骏声色不动,漠漠然一声微不可闻的嗯,沈画这才小心翼翼放开手。见四周无人察觉,都在关注旁边那桌颇为复杂的家庭经济纠纷,遂转头吩咐小翠:“去结账。门口等。”      这才又对柴骏说:“小侯爷请。”      柴骏依旧如方才一般淡定自如,负着手转身就走,仿佛也不带走一片云彩似的傲然。      从饭馆出来,沈画建议去附近的河堤边详谈,柴骏没有异议。      直到到达目的地,沈画才含笑转身,抢先开口:“小侯爷,您这是何苦呢?我沈画与您究竟什么仇什么怨?您要这样坑我?”      柴骏负着手依旧淡漠冷峻,贵气出脱得令人无法直视,完全是目空一切的表情,“嫁我很坑?”      简直就是巨坑好么?      沈画没想他竟然傲娇起来,哭笑不得,仔仔细细将他看上几眼,方生出若仅以皮相来说的确不知是谁坑谁的觉悟,即刻换上平日里对待外人时的嬉皮笑脸,“都说小侯爷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看来果真不假。可您毕竟是柴家的人,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娶我?沈画实在无福消受啊!”      若不是他脑子抽了主动求娶,她又怎么会……      “你想退婚?”      柴骏一句极平淡的话一语道破沈画几日来的心声。      可这毕竟只能是心声!尤其是在他直白地问出这句话后。      若这婚真能退,沈画倒想拼着挨上八十大板的硬气博上一搏,横竖那本半尺厚的燕律上白字黑字写着这么一条。她也是听老爹小心翼翼说了这门婚事后,生无可恋下冲进膳房去拿菜刀欲以性命相挟,得伙房那位将她视如己出的隐世高人--罗妈妈提点,才将将抱的佛脚,也才知道原来即便是在这样的封建王朝,也是有婚姻法的。      没事谁会去翻燕律?沈画既没有想做状师的宏图大志,也没有准备作奸犯科的歹心。因此怎么会想到包办婚姻也受律法保护?      原本她心心念念想赶紧自由恋爱,给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归宿,这下全泡汤了。      再说若仅仅是八十大板,兴许还能剩下半条性命。将养半年或是一载也就熬过去了。可偏偏关乎的不仅仅是她这一条命。      严格说起来沈画也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对她而言或许只不过是换个活法罢了。奈何不幸在这大燕朝已活了十六载,有的人对她实在比这条命更重要。      思及此,沈画勉为其难笑了笑,“小侯爷真会说笑。您没嫌弃我,我已要烧香还神了,怎敢退婚,让您与柴家面上无光?”      退他柴家的婚,那就是在作死。虽然沈画深知人生自古谁无死的硬道理,却不想白白死在他或他爹手里。      柴骏对这话里暗藏的称赞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凤眼中的神色都没闪过一闪,看来并不是个能用花言巧语打动的角色。      他低沉着嗓子说:“好。那……”      没等他说完,沈画正巧看见有人往这边过来,感觉这里再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且这事涉及国家机密,伸出一只手,习惯地搭在柴骏肩头,顺了他往一边走,“要不我俩边走边谈?”      柴骏负着手,肩头一动,将那只不太“规矩”的手抖落下去,顺着他颇为光洁的直裰下滑,差点非礼了沈画,他却理直气壮地将她冷上一眼。      说实话,柴骏比沈画高出大半个头,目测起码得有一米八以上。她这样吊着他,并不十分享受。担心他误会她见了美色动心,趁机揩油,赶紧解释:“小侯爷莫要误会,我只是习惯成自然。”      柴骏的天人脸冷得越发厉害,这回竟连那双勾人魂魄的凤眸都透出几分寒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某人隆重登场。 希望能写得暖一点。 ☆、003   虽然沈画见惯沙场上血流成河的景象,心里并不害怕,却也自觉地规矩了几分。被她用这动作“非礼”过的男子,恐怕真得一打一打的数。上至燕国骠骑大将军,下至拱卫京畿驻防的兵马司城卫,无一不深受其害。      可在那些人眼里,她这是表示友好拉近彼此关系的兄弟情谊,但落在自己这未婚夫耳中……      还真不知作何感想。会不会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可沈画却很有成就感,他膈应她好几天了,她这只不过是以牙还牙。      但显然沈画很失望,柴骏出乎意料的冷静,极冷淡道:“自己走。”      正值秋日,微风送爽,垂柳依依。波光粼粼的河面看似平静异常,几只小船漂浮其上,顺江而下,好不自在。      沿着堤坝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好地方,沈画惬意地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沉闷的心情烟消云散。漫不经心问:“小侯爷有何赐教?”      柴骏微微转头看来,几缕随意散落的额边碎发随着这动作轻飘飘拂过他如画的眉目,总算为这张冰冷精致的容颜增添了些许鲜活之气,至少比之前柔和几分。      他淡淡一眼,看不出喜怒,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凉,“本侯求娶,原因,相信你我心知肚明,你大可不必如此抵触。沈画,两年内我不会主动要你行夫妻之实。你在沈府如何,一切照旧。但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所以无论在皇上面前,亦或两家长辈面前,你我都必须相安无事。两年后……或者不用两年,总之事成之日,去留随你。”      耐心听完他令人意外的长篇“表白”,沈画差点儿没兴奋地跳起来,心里竟莫名其妙被他感动,感动到真想抱住他痛哭流涕。      他虽生得确实很对得住她,但她却对他无心。他能深明大义说出这番话,她自然心情激动,毕竟也不想真的与他有个什么。她沈画的确不是个完全看脸的人。      但奈何这门婚事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无圣旨,却有口谕,而且还是燕帝私底下亲口对她说的。      沈画激动得在河堤边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儿,方将这复杂的情绪消化掉。      为答谢他这份恩情,停下大度道:“多谢小侯爷成全。为了报答您今日之大恩,日后沈画定会尽心竭力替您好好物色几位美貌小妾。”      至少颜值得配得上他。      原本柴骏看着她走来走去,尚算得上淡定从容,可这话一出不知哪里惹到了他,他竟不能同她一般有颗感恩的心,反而紧皱眉头,怒目相视,“本侯对女人没兴趣!”      顺着这异常冷漠的话一想,沈画愣了一瞬,回过神越发开心几分,原来他喜欢男人?或是人妖?她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无论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人妖,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鉴于大燕朝的确有这两类品种,完全可以满足他的需求,她决定对此深信不疑。      其实对这样的嗜好沈画一点儿不歧视,上辈子见得多,也听得多了。考虑到柴骏也算坦诚,所以本着为人未婚妻该有的宽容和理解,拍拍他的胳膊,“我懂。既然柴沈两家联姻势在必行,你我做不了真正的夫妻,可以做姐妹。”      毕竟要同处一处屋檐下,老爹对柴西词那套行不通,总不至于日日与他在家光顾着吵架,或是横眉冷眼吧?既然硬的不行,为了将来彼此好过,和平共处,如此这般未尝不可。何况她也必须循序渐进,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      难得在柴骏那双迷人的凤眼里看到一丝夹杂着愠怒的疑惑,沈画想了想措辞,换个说法:“兄弟也行。”      她完全可以为此委屈自己,迁就一下他异于常人的取向,毕竟他确实不同寻常。      该说的话,沈画已说完,原本应该是她心心念念的事,他也替她提了出来,想起这趟出门尚有些正事要办,遂拱手道:“若小侯爷没什么别的事,沈画这便告辞了。”      她已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喜讯与自己的闺蜜小翠分享,哪还耐得住性子陪老爹死对头的儿子聊天?      见柴骏打方才起便皱着眉头,一张天人脸如眼下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没等他回答,沈画直接转身就走。      完全没留意到身后这人待她离开,似笑非笑的目光渐渐深不见底。这丫头是没听明白吧?他说的是不会主动,并不代表她若主动。      回到长街,沈画松了口气,远远见到小翠,心情舒畅。自打进了燕京城,为了不让老爹颜面无光,她很是规矩地装了两三年,今天却难得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跑到小翠跟前,捉住那双为她操劳的小手兴奋问她:“你猜方才柴骏跟我说什么了?”      小翠几乎像贴身膏药一般跟了沈画八年,对主子相当了解,见她兴高采烈回来,猜测道:“莫不是小侯爷反悔了?想退婚?”      沈画摇摇头,一张清秀可人的俏脸上喜悦之情不减,差点儿没不顾形象地跳起来,“虽不是退婚,却也相去无几。他允我两年内不会碰我,两年之后去留随我。”      小翠凭着原装古人的正确认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竟不能对这喜悦之情感同身受,反而十分忧心,“小姐,您疯了么?将来您如何再嫁他人?还不如与他做对真正的夫妻,奴婢觉得……觉得小侯爷看上去,挺不错呢!哪点儿配不上您了?”      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原本她也与小姐一样觉得兴许小侯爷是个纨绔子弟,可今日一见,便知他修养极好,绝对称得上是人中俊杰。小姐还在挑剔什么呢?      沈画没想到这丫头跟了她十几年,竟如此肤浅,仅仅一面,便被人家那副皮相勾走了忠诚。对她十分失望,转身板着脸便往街上走,“你家小姐我还怕嫁不出去?没见之前上门提亲的人都快将我们家门槛儿踩烂了吗?”      小翠低下头,小心嘟囔:“可……可到时怎会一样?再说……上回您不是也说这些人没一个是真心的么?连您长什么样,脾气如何都不知道就来求亲,看上的不是您,而是老爷么?”      “他就不是?”估计还不如之前那些人。      说起这事沈画的确感慨万千,这辈子可能真心的男性都被她不小心发展成了兄弟,虚情假意的她又不会委屈求全。唯一一个例外……      哎!初恋的确如大多数人一样,经不起摧残。      沈画想着想着醒过神来,这丫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今日出门遇上这么件大喜事,她还没开心够本就来捣乱。还让不让她家小姐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你要喜欢,送你好了。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他可是个断袖。”有些事这丫头单纯,不懂。      “啊?”小翠即刻摆正她沈府大丫鬟的立场,信誓旦旦道:“小姐,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断袖。还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小侯爷生得这般出众,竟……竟然是个断袖。这不是坑您么?”      可沈画一点儿不觉得坑,这简直就是绝配好么?早知会是如此,前几日谢恩之时,她应该真诚点儿才是。原本就觉得十六岁还不是嫁人的时候,这下可以拖上两年,她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接下来一路,小翠这丫头三不五时便会问上一句:“小侯爷真的是断袖么?”      问得沈画不厌其烦,为了让这丫头死心踏地忠于自己,她决定断了她的念想,“回头让人查查去。”      让这丫头死个明白。      这番复读机似的对话终于在她俩走到一处民居前打住。      沈画随意状打量附近几眼才谨慎地推开院门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的人听见响动赶紧迎了出来,见是沈画,深深一揖,“小姐。”      沈画回头示意小翠将门关好,漫不经心看了圈儿院子,目光停在一处鸡圈上,偷偷咽下一啖口水,“又养肥了?等下记得捉上一只让我带回去,啊。小白呀!你就快成养鸡专业户了,回头小姐我赞助你开间鸡场。”      “这不都是小姐教的么?”小白直起身子抓抓头,小姐总爱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还好他已经习惯。      沈画不想再啰嗦养鸡的事,迈开步子进屋,等人齐了才问:“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小白赶紧从屋里取来几卷画纸,规规矩矩摆放在外间唯一的一张木桌子上,等候小姐挑选。      沈画径直走到桌旁,刚要坐下,小白便惊慌失措地嚷嚷:“等等。小姐,凳子脏。”      沈画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锦缎直裾出门,却一点儿不嫌弃地坐了下来,转头看他两眼,“你家小姐我什么出身,你不知道?居然学人家讲究起来了。”      想当初她也是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摸爬滚打中长大的熊孩子,还怕这点灰?      小白抓抓头,一脸憨笑,小姐总是这样凶巴巴地平易近人。      沈画白他一眼,转回头,随手拿起桌上的画卷展开似模似样地欣赏,最后将其中一副盯着看了许久,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幅是……”      “回小姐,是誉少爷。”小白看清画上的人,笑着介绍,目光却有几分忐忑担忧。      “小誉?都长这么大了?”沈画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翠见小姐一副少女老成的古怪模样,无语状嘟囔:“小姐,誉少爷应该比您还大上几岁吧?”      方才小姐的神情实在有些可疑,越看越像她说过的选美。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可怎么就偏偏看不上小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画这完全是作死的节奏啊! ☆、004   可怜这孩子完全不懂沈画纠结的内心世界。没错!在这丫头眼里她的确比小誉小上好几岁,但加上上辈子她可是活了近四十年,完全是用一种长辈的目光在看小辈。沈画顿时生出几分寂寞空虚冷,看来自己这唯一的闺蜜也不懂她跨过千年的空虚感!      她的确是该嫁人了。伪少女心中藏着的可是一颗饱经沧桑的大龄剩女心。还好从年龄上看,自己没亏!居然还有机会老牛吃嫩草。      “哎!这可恨的面具。”沈画咬牙切齿后悔自己当初定下的规矩。为了让这群人更好地掩藏自己,单向联系的法子的确是她想出来的。      画上的男子看上去气质出众,风度翩翩,仿佛还带着一缕轻飘飘的仙气。却独独少了一张像样的俊脸,弄得她心痒痒,真想将小誉脸上的面具扒拉下来一探究竟。      小白噗一声笑,隧又正经问:“小姐,这么说您是选定誉少爷了?”      “等等。这些画像都是谁的手笔?”沈画尚未被那丝仙气迷了心窍,可恨自己清醒得很,这完全是有人在投其所好。      誉少爷真是料事如神,小白犹豫着据实相告:“回小姐,正是誉少爷亲手画的。”      “所以他叮嘱你,不要出卖他是么?”沈画没好气问。      小白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正好相反,他说的是您若问起,让小人据实相告。”      所以他才会担心。哪有人作弊还明目张胆的?      呵呵?沈画盯着画像一笑,“有点儿意思。是画得不错,字也挺好,不过……他这么坦诚?”      原因何在?      “这个……誉少爷说他对小姐敬慕有加。”小白嗯嗯两声,这话可是主上让他说的。      沈画将那副画随手放下,皮笑肉不笑道:“好!带句话给他。他的心意本小姐明白了,我不怕他有心机,就怕他心机太小,比不过人家。既然他这么积极,急着立功挣表现,进京前最好拿块铜镜照照自己面具下的那张脸。若不是倾城倾国之貌,就别揽这瓷器活了,他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是。”小白笑着领命,总算松了口气。主上要誉少爷留在小姐身边替她出谋划策,可偏偏誉少爷做事出人意表,之前他还担心着呢!看来他的担心很多余。竟然没誉少爷了解小姐,实在有些惭愧。      沈画站起转身见到小翠,忽然想起什么,隧又转了回去,“对了。小白,小誉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小白眼巴巴望着小姐不知该怎么回答。誉少爷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独独喜欢不男不女的小姐您啊!      沈画眉角一跳,心下了然,不再多问,“告诉他,进京后第一件事便是替本小姐查明我那未来夫君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若是女人,要怎样的女人才能俘获他的心。若是男人,必要时……牺牲下色相,我会给他记功。”      小白汗颜地以为,心高气傲、为小姐守身如玉二十年的誉少爷一定会被小姐活活气死。      从小白家捉了只肥鸡出门,顺手交给门外的车夫处理,沈画带着小翠在附近的街上闲逛。      小翠又在旁边嘟囔:“小姐,您对誉少爷是不是太苛刻了?每个人的样子不都是天生的吗?”      沈画随手往街上一指,“你觉得那两人谁更像坏人?你更愿意记得谁的模样?”      小翠恍然大悟,是人都喜欢看得顺眼的事物,都一厢情愿地相信外表美心也美。用小姐的话说就是,当一切都比不过人家的时候,最起码要用颜值碾压群雄。可今儿小侯爷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怎不见他碾压进小姐的心?为此,小翠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还真是坐怀不乱呢!      主仆二人在街上溜达了许久,买了不少物件,放进马车中,回了沈府。      因为今天白天遇上的那件大喜事,晚上沈画兴高采烈地亲自动手替老爹与表哥做了两道下酒菜。      因此沈成业与外甥姜凯回府后,换下朝服一进饭厅,二人便不约而同扶额。      姜凯小声在姑父耳边嘀咕一句:“这丫头今日捡银子了不成?”      究竟是哪家倒霉催的,随地乱扔钱袋,让这小财迷发了大财?若被他逮着,铁定暴打一顿。      姜凯这辈子最恨让他表妹开心的人,尤其是让她开心得忘了自己是谁,亲自下厨的人。简直罪该万死!      知不知道对他妹妹仁慈,就是对他和姑父残忍?      说起来妹妹上一次兴高采烈地做菜还是一年前……      终于不再为那人伤心了?      沈成业哭笑不得,答曰:“忍忍。多喝酒,少吃菜。晚上等她回了院子,再叫你罗妈妈重新弄几道小菜下酒。横竖她明儿就得走,怕是想着这趟有大笔银子进袋,兴头上呢!能不高兴?等着我俩替她提前庆功呢。”      不曾想饭桌上,沈画一反常态,殷勤地替两人夹菜不说,甚至眼巴巴支颐盯着他俩吃完,心满意足后问:“说吧!究竟是谁出卖我?还是你俩都有份?”      最后还是沈成业看着那只肥鸡,恍然大悟状认了下来,暗自庆幸自己之前做了个十分英明的决定--放这丫头出门。否则这生不如死的日子起码得持续十天,连苦都不能叫。      这件事都因为沈画之前牺牲小我的行为,没令沈成业丢了宝贝女儿,让他老人家十分感动,因此准她在成婚之前出趟远门去散散心,顺道回夫人娘家乡下替她表哥姜凯办些琐事。      这件事要追述到沈画这一世的外公那一代。据说她那固执的外公在那处地方算是颇有名气。只因姜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因此家中有间医馆和十几亩薄田,日子也算过得滋润。      但就在沈画出世的前一年,那处地方爆发了一场瘟疫,疫情来势汹汹。外公、舅舅和舅母本着医者仁心,收留了不少患者在医馆中医治。谁知却不幸染病,一一过世,留下仅有三岁的表哥姜凯逃过一劫。      族中那些无良叔伯欺他年幼,硬是从他稚嫩的手中夺走了那间赖以生存的医馆和那十几亩薄田,令姜凯小小年纪流落街头,当时他还生着病。幸好祖上积德,有位受过姜家恩惠的乡亲碰巧遇见,不远千里带着姜凯攀山涉水,来到东郡投靠当时还在军营里效力的沈成业。      沈成业二话不说便将姜凯留了下来,抚养成人。如今已是大燕皇朝五城兵马司的兵马指挥使姜大人,官居六品,前途无限。      沈画原本不知道这些往事,沈成业忠厚,从未提起。只因前几日突然收到乡下来信,且正好被沈画拿到,才得知此事。      信中说姜家族里那帮无良叔伯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她爹如今位极人臣,辗转托了些人,总算搭上路子,找到他们。想将当初侵占去的医馆和田地归还姜凯,还美其名曰是暂时替他保管。      沈画未免这些人进京来认了门,将来纠缠不休,因此决定亲自前往东川处理这件事情。      幸好沈成业政务繁忙,姜凯也分丨身乏术,沈画才有机会走上一趟,回去替表哥看看这些人如今都是怎样一副嘴脸。      那些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沈画怎会不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攀附老爹和表哥而已。比起那间医馆和十几亩薄田,如今的他们自是能带给这些人更大的利益。当初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老爹会有今时今日。      这事沈成业知道后,并不在意,还说什么由着他们去,那间医馆和十几亩薄田远在东川乡下,要回来也没工夫打理。这三十九岁的老家伙向来对钱财视如粪土,沈画却不同意。      是自己的就该拿回来!      第二天,沈画便与小翠一道踏上回乡省亲、算账的旅程。为了路上方便,也为了不用戴那碍事的面纱,自然又是一身男子装扮。      坐在马车里实在无聊,想起尚有近半月的路程得如此度过,沈画不觉开始琢磨如何打发路上的时间。于是拿出那副昨日买来的围棋,叫上小翠对弈。      谁知这丫头竟用一种不识得她的目光将她望住,好一阵子问:“小姐,您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      沈画不得不重新审视被自己虚度了十几年的大好光阴,郑重道:“翠翠,我即将为人妻室,我那夫家又是学识渊博的名门望族。老爹十年前有句话说得极有道理,这些事与其等到将来被人耻笑,倒不如眼下趁此机会赶紧学学。你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人,也唯有你能陪我从头学起,不敢笑话于我。我平日里也算待你不薄,莫非小姐我这么点儿心愿你也不肯与我同甘共苦么?”      小翠当着她的面儿一激灵,隧又赶紧点头,“奴婢愿意。只是……奴婢不会。”      小姐这分明是拿她做对手试水,输赢都是错。因为她相对人家学了十几二十年的人,永远都是低手低手低低手。      其实这件事的确没有什么甘可以同,至少沈画这么觉得。她也是在见过柴骏之后才有的这勤奋好学的觉悟。相貌上她已经输了,总要想法子从别的地方找回点尊严,往后要与这样的人周旋,总要那点儿本事出来让他刮目相看。所以昨天转着转着,便有了这个修身的主意,她就不信自己学不会!      幸好沈画早有准备,从旁边取来一本册子,信心百倍地扬了扬,“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昨天买这棋盘棋子时,问那老板买了这本攻略。等我看完教你。”      说完她翻开第一页开始刻苦专研。      小翠偷偷松了口气,在旁边极小声嘟囔道:“小姐,您确定不是想打会儿瞌睡?”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今天吃醋了…… 结果茄子放酸了。 T T ☆、005   哎!这丫头实在太了解她的本性,沈画才将将看了一行字,便顿觉身心俱疲,于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靠着。可这样一来,仅看了两页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未免睡着,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却不想还是敌不过那条养了十六年、意志坚定的睡虫。      这一觉便睡到了午时,小翠叫醒沈画时,她尚处在美梦之中。听见小翠说外间有处饭馆,里面正飘出米饭的香气,沈画肚子里那条馋虫顷刻间觉醒,三两下打败睡虫,将她从睡梦之中振救了出来。      要知道她们这可是在赶路,过了这个村,指不定便没了这间店。马车上虽备有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却怎么也及不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可口。所以沈画噌一下跳起来,几步窜下马车。由于睡得太久,又如此急切,有点儿不大适应外间明媚的阳光。      沈画站在马车边上揉了揉眼睛,待适应光线,放眼望去,却整个人呆住。      走了这么半天,她们竟然还没走出燕京城?这趟瞌睡岂不是白睡了么?      之所以有此一想,并非沈画是个呆萌路痴。而是这“地标”实在令人心生怀疑。她竟然在这处地方,遇上一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贵人。      之所以是贵人,并非这人对她有什么诸如提携之类的大恩,而是这个人原原本本就很贵。譬如一头猪,你用潲水养与用上好的粮食养,那口味绝对是不相同的,而且还有地域差异。而这人,不仅生于燕京这样风水极好的福地,还是吃着山珍海味长成的模样,自然相当的贵。      虽极不愿意上前与他打招呼,但他却也见到了她。所以沈画不得不强颜欢笑,上前一礼,“小侯爷,别来无恙?”      虽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但真真诚挚地表达出了她这一天内心那满当当的遗憾之情。遗憾他怎么没一夜之间英年早逝,居然还这般丰神俊朗地出现在她眼前碍她的眼睛。能让她旅途愉快点儿么?      柴骏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锦缎直裰,十分素雅低调,依旧银冠束发,风姿绰绰,但在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官道旁却显得十分扎眼睛。打方才见到沈画,他便一脸冰凉。总算倨傲地“逼”到她主动与他打招呼,竟是目空一切地淡淡一眼,“去哪儿?”      沈画担心他误会许了她这么好的条件还敢出尔反尔,赶紧解释道:“放心,决不是逃婚。”      可说完沈画就后悔了,上辈子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她很懂得听患者的潜台词。有些人虽知道自己有问题,可到了她面前又遮遮掩掩,生怕她知道了他们无法启齿的秘密。但往往他们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表达出他们的潜意识。比方说她刚才提到的逃婚,这很容易让眼前这人以为她是此地无银。完全不会去想,她只不过是幽默了一回。      果然,柴骏幽默感极差,脸色极不好看,眼下更是雪上加霜,竟有些怒意生了出来,俊脸一寒,“本侯问你去哪?”      未免他真当了她是抗旨偷跑的准新娘,将她捉回燕京法办,浪费她一上午瞌睡的大好光阴,沈画只能如实相告:“东川,我娘亲老家。您看,我这都要成婚了,总得回乡祭个祖什么的。顺道将这喜讯一并告知父老乡亲,毕竟嫁给小侯爷,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得去张扬张扬才不至于亏本。”      虽然他只许了她两年,且还是有名无实的两年,但也足以让嫁给他的人炫耀一番。沈画觉得自己这番话合情合理。      柴骏一眼看上去便知对她这满当当的虚荣心十分无语,冷脸默上良久,方凉凉问:“祭你娘的祖?”      当他傻么?      其实沈画对他这句好似骂人的话极为认同,不正是祭你娘的祖么?她的的确确不是去祭祖,毕竟姜家的祖宗对她并没有丝毫庇护,他们做得最正确的事便是将表哥姜凯保佑到了她家,不至于令她从小无人欺负,孤苦伶仃长大。但若他们在天有灵,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眼前这人。      于是既惆怅又凄凉状点头,“我爹祖上不知去向。”      因此她也只能将就着点儿了。      这可是大实话,长这么大,沈画就没听沈成业提起过他家祖宗在哪儿,逢年过节也没见他祭拜过,搞不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沈画也问:“小侯爷这又是去哪儿?”      柴骏身边不远也停有一辆马车,从上面的装载看,想必也是要出趟远门。      果然,柴骏淡淡应道:“同路。”      真巧!      沈画素来是个以牙还牙之人,揪着机会便不会放过,微笑着问:“您也是回乡祭你娘的祖?”      兴许是没听明白,或者压根儿不懂她在说什么,柴骏竟郑重解释:“不同。办事。”      其实他要干什么,沈画的确很有兴趣知道,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知道。加上肚子里那条馋虫闻到饭香正在不停地催促,唯有不太好意思地揉揉肚子道:“饿了。吃完饭还得赶路。请恕……本公子不能奉陪。”      说完不等柴骏反应,直接拱手一礼,转身便进了那处饭馆,反正她暂时也没打算给他什么好印象。有的事欲速则不达,欲擒故纵的道理她很明白。她这时候说喜欢他,他会信么?总要搞点儿事情让他信以为真才行。      因是京郊官道旁的一间歇脚小店,里面坐的人并不多,于是沈画挑了处风水极好的临窗位置坐下。小翠随后过来,尚未坐下便讷讷杵在一旁。      原因是,有人抢先了一步。      看着与自己面对面坐着的仁兄正垂眸仔细打理自己价格昂贵的锦缎直裰,沈画哭笑不得,“小侯爷,您看,旁边位置多着呢!”      远了不说,就他身后便有另一处临窗的好位置,虽然有点儿偏,但最起码也有风景可看。他怎么就自己贴上来了呢?      柴骏坐下时动作甚是理所当然,连她都不觉生出他本就应该坐这儿的念头。可他这一坐顿时引来不少奇怪的目光,完全将她的低调出行活生生弄成招摇过市。      柴骏冷着脸,垂眸打理自己的直裰袖口,淡淡道:“既是同路,你坐哪儿,我坐哪儿。”      他这是怕她跑了不成?不过这话说得何其浪漫,与沈画上辈子看过的一部大片中的台词竟有异曲同工之处。不由得想,若是她哪天想不开要跳海,他会不会也跟着跳下去。可她不信他会为了她这般勇敢。      正在沈画胡思乱想之际,店里小二屁颠儿屁颠儿过来殷勤地问:“二位公子吃点什么?”      沈画刚收回神思张嘴,便听柴骏说:“最好的招牌菜,两桌。”      财大气粗得生生将她这张嘴给堵住。      需知道,沈家这两年光景虽好些,却并不富庶。一来家底薄,二来自打老爹当上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燕帝便赐了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府邸给他。为了让这御赐的府邸保持整洁,不要愧对浩荡的皇恩,因此府里平白又多养了几十号人。      加上老爹是个“败家”爷们儿,在各地还有许多伤残旧部极其家属需要每月救济,这可是笔大开销,因此沈家的的确确入不敷出。所以沈画前两年刚到燕京没多久,便不得不在城里匿名开了一间点心铺,才算勉强渡日。平时她的确很抠门儿,但那也是逼不得已,有钱谁不希望花得大手大脚?      这趟出门本就没带多少盘缠,而且尚不知道回去是不是真能要回那些房产和地产。万一那些人见巴结不上,反悔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或许还有一场官司要打。若不省着点儿花,沈画甚至担心回来的路费都很紧张。      却不料柴骏坐下便要吃最好的,且体恤之心连下人都顾及到了,沈画唯有颇没有骨气地说:“多谢小侯爷款待。”      等下别忘了付钱就好。她可养不起这么贵的未来夫君。      再说对于一个吃货来说,美食的确具有抵挡不住的诱惑。她可以不受他美色引诱,却无法说服自己将招牌菜与最好的拒之千里。即便她干,她肚子里那条馋虫也不肯。不得不说某人歪打正着,正中下怀。她甚至有些可耻的暗喜,想来这顿必定比府里还丰盛。不留点儿弱点给人家瞧瞧,怎么诱敌一步步走进她的圈套?      还好柴骏对她占他便宜这点并不在意,还算有点儿身为人夫的担当,冷冷看她一眼,“应该的。兄弟。”      沈画顿时被这话噎得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怎么听上去有种莫名其妙的讽刺在里面?      细想下安慰自己,这门亲事其实是赚的。暗暗在心中将老爹称颂一番,深谋远虑,英名啊!若是不与眼前这人走散,一路她怕是不会用到什么银子了。反正有个便宜且家中殷实的兄弟在。      等店家上菜这会儿,两人就这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瞬地坐着,谁也找不到一句话说,气氛压抑得好似两位江湖大哥开口谈判前。沈画又暂时不便打听柴骏去东川做什么,以免被他看出她的故意,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旁边桌小翠与他带来的一名小厮,还有两家车夫因要吃最好的相谈甚欢,竟生出一个念头,“我可不可以去旁边坐?”      冷脸真的很不下饭,会导致她一向健康的肠胃消化不良。横竖吃的都一样,多点少点无所谓,只要是同样的最好的就成。      “不可以。你是主。”柴骏断然否决了提议,看来很是注重身份地位,决计不会允许自己的未婚夫人与下人为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天被放假回家的熊孩子闹得头都痛了。 关键还不是自己的,不能打骂。 求安慰…… ☆、006   其实沈画这人向来不分什么主仆,一直崇尚的是人人平等的先进思想,沈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她在这些人面前充其量也只算得上发工资的领导而已,绝对没有新进贵族的架子。若没遇上他,他们也就一桌饭菜。可未免柴骏翻脸不认账,她只好乖乖继续与他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在学围棋。”其实沈画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同他说起这个,兴许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可自己为什么不自在,沈画也没弄明白,医者不自医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她不大爱窥探自己的内心,担心看出什么心理疾病的征兆来让自己不痛快。甚至有时候她会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自欺欺人,以达到放任自己的目的,让自己活得自在点儿。因此猜想或许是因为莫名其妙便与这么一个陌生人有了本应该最亲密的关系导致的吧。      “很好。”柴骏仅用了两个字便将她打发了,云淡风轻得好似闲聊。可她好不容易找来的话题便这样莫名其妙终结掉了。好歹问句学成怎样,让她辛酸一把也好啊!她为了他这番努力才不至于白费不是?      不过以他这性子,恐怕……难!      还好小二很快送来了饭菜,沈画终于可以用嘴做别的事,装作很忙,不用再费尽心思找话题去酬谢柴骏的款待。      小二送来第二道菜时,沈画向他要了一壶酒,斟酒时顺带问了对面那人一句:“饮么?”      柴骏说:“不。”      “这酒挺香的。”她试图游说他喝上一口,这样就不会显得她一女子太过贪杯,有点儿不讨喜。      谁知柴骏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喝。多谢。”      许是见她的盛情被他却得太过直接,他那小厮赶紧插话解释:“沈……公子,我家少爷从不沾酒,沾了会出大事。”      沈画正想八卦一下会出什么大事,也好加深下彼此的了解,找点话题分析下这个人,却见柴骏冷冷瞪他一眼,小厮立马用碗里的白饭将自己那张嘴给生生堵住。      沈画随即冲小翠递过去一个眼神,暗示她看看其他家的下人都是什么样的光景,试图让她时时刻刻念着她的好,切勿心生异心将她卖了,若是尽职的话最好套点她想要的话出来。      毕竟跟了沈画许多年,这丫头立马心领神会,便又开始吃饭,还不忘替那小厮夹上一筷子菜,以示安慰,收买人心。      “既同路,饭后乘我马车。”对面冷不丁飘来这么一句。      沈画差点儿本着昔日养成的节能美德点头应了与他拼车。还好及时保持了觉悟,婉拒道:“多谢小侯爷美意。这一路想来辛苦,三不五时我便想睡上一会儿,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饮上两杯。睡姿实在不雅,不想失了体面,还是乘自己的较为妥当。”      如此一来,既解释了一下为何贪杯,又顺道将他拒之千里。      兴许是沈画表达得不够直接,柴骏冷冷看她一眼,转过头对正在辛勤扒饭的小厮和斯斯文文的小翠说:“吃完搬行李。”      他这话说得不容拒绝,竟连小翠都看了看沈画赶紧点头。      自此沈画悟出一个做主子的道理,平日里切勿与自家下人太过亲密。否则关键时候,她定会觉得你比那摆谱的人更好说话,冷不丁便将你顺道卖了。毕竟对沈画,小翠只消说声对不住,沈画便会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实在恼火上来,她也会念及多年情谊,不会对她下毒手。那冷脸的确比她的和善看上去更容易令人心生畏惧。      罢了。谁让她与小翠,甚至她家车夫这顿都吃了人家的,嘴软呢?      横竖柴骏都只不过是个断袖,也不会真将她怎样。况且她与他还有一桩看似公平的买卖,需要随时保持友好往来,顺道建立一下兄弟之情。      吃完这顿颇为丰盛的午餐,柴骏问店家要了两盏好茶。与沈画坐在店里,悠闲地看着小翠与那小厮将她的随身之物搬到他那辆马车的车尾存放。      可沈画觉得这完全是在挟持她本就不多的身家,足以看得她心惊肉跳。只望小翠那丫头片子机灵些,将贵重物品留下。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沈画顿时感觉那只馋虫被那睡虫征服,竟有些犯困。      懒得顾及自己在柴骏面前该有的准夫人形象,直接趴在桌上无精打采。横竖她这一世的身子有个别人羡慕不来的好处,便是无论如何吃了睡,睡了吃都不会发胖,至少眼下还不会。      朦朦胧胧间,偷偷瞥了对面那人一眼。此时他正专注地凝视窗外监工,严肃俊美的侧脸着实好看。阳光斑驳地勾勒出他脸部的曲线,看上去比之前柔和几分。      沈画顿时生出几分遗憾,可惜了这张骗死女人不用偿命的俊俏脸庞。不知令多少见过他的女子,会为他是个断袖泪洒衣襟。      就好比旁边桌那几位蒙着面纱的姑娘之所以这会儿还能赖在店里偷偷打望,一副想入非非、垂涎三尺的花痴表情,完全是不知此人底细。      正看得意犹未尽,柴骏忽然转了过来。      沈画做贼心虚,赶紧将脸转开。      只听他说:“启程。”      原来外间已收拾妥当。      沈画懒懒地从长凳上站起,又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再懒懒地端起茶盏最后饮上一口,做好心理准备正欲随他一道迈出饭馆。      却不料刚跨出去手腕便被人猛地握住一拽,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竟显得有些暧昧亲昵。这是闹哪样?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吧?      可见到旁边桌那些女子惊诧呆愣的目光,沈画一下子全明白了。      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      柴骏丝毫不在意有人知道他断袖一事,为避免被人一路尾随,他居然将她当了道具,且她这道具还非常称职。      若她穿的是女装,人家兴许还会心存侥幸,做不了大至少还有做小的念想,横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身边总有那么一群花枝招展的蜜蜂或是蝴蝶在辛勤地围着打转,没有做小三的觉悟很难一尝所愿。但她眼下一身男装,很直接便表达了他的喜好,除非她们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否则就如眼前一般只能绝望。      但沈画还是思路周全地为他想到了一种极稀少的可能性,“小侯爷这么明目张胆,万一被公子哥看上了怎么办?”      他从前究竟用这法子荼毒了多少无知少男?之所以只为少男打抱不平,完全是因为少女在他面前估计都会变得十分主动,既然是主动,就够不上荼毒二字了。那叫情投意合!      柴骏停下步子一声不出,就这样冷脸看着。沈画顿时一激灵,一股寒意由脚底瞬间蹿上头顶,在这尚算暖和的秋日阳光中居然感觉到了冷。      他不会打算将她丢出去喂狼吧?可无论人家断袖断到如何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她也从本质上满足不了那些同志们的需要,而且这样做实在具有欺骗性。他看上去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一目仰仗她的眼神?      “本侯相信你身手。”      直到听见这句毫无感情可言、极冷淡的话语,沈画才松了口气。原来,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人家最好的饭菜总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比如这一路上的安保问题,恐怕得由她一人负责。      可他才是男人呢!不过仔细打量他穿着几眼,沈画方生出何谓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正确认知。人家一副高贵斯文的谦谦君子形象,若与人动手岂不是自毁道行?再说若论身手,就他这略显单薄的身子骨,好似的确无法与她相提并论。两人站在一起这么一比较,沈画自惭形秽地看出--他俩就是王侯与保镖的搭配。      被他这么一“提点”,沈画又安心了几分,至少武力胜过他一筹,还怕他饥不择食、半路为非作歹?      柴家的车夫已替二人放好了脚凳,柴骏颇有绅士风度地让沈画先行。      直到踏上马车,往那早已掀开的帘子中一望,沈画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她乘坐他的马车。      果然是“亲”兄弟啊!还真无懈可击,沈画方才的借口在他的马车面前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奢侈!奢侈得她心花怒放。几乎只用了一眼,她就对他的马车一见钟情,恨不得立马就钻进去躺着睡上一觉。      柴骏的马车与她那辆不同。      宽敞的车厢里仅固定了一张小几,小几下面是可以藏下一人的凹陷,正好可以用来放脚,五面做了木板防风,犹如一小处和风榻榻米。设计得十分合理舒适。      小几两旁铺了层厚厚的绒毡,最里面放有靠枕。三面墙更是包了一层质量不错的锦缎,里面填充了不少棉花之类的玩意儿。      真是出门在外、居家旅行必备的好车。果然是马车中的豪车。      沈画转头小心问:“就这样进去?”      她的脚虽没有异味,但这甚是保守的封建王朝,女子随意脱鞋却是大忌,沈画即便不顾及人家感受,也要表现得矜持受礼一点。      柴骏看着她,淡淡的,“有人打理。”      沈画带着十万分的歉意看了他家车夫一眼,小心迈开步子,总算仅用了两步便在里面坐了下来。      柴骏等她坐稳方才进来,完全没有与她一样体恤下人的那份苦心,竟极为潇洒地踩上几步,端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鉴于他这番举动,沈画不自觉地看了身后好几眼,却听柴骏说:“那边未曾用过。”      沈画嫌弃的举动被他一眼看穿,尴尬笑着随意胡乱拍了几下,“我只是在欣赏小侯爷的马车。这样的格局是您想出来的?”      柴骏对这话置若罔闻,转头吩咐自家车夫启程。说完也不看她,随手在车尾处取了一本册子阅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勤奋好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007   兴许方才已经阖过一阵子眼,又或者是见了这么一辆精美的豪华马车有些激动,亦或身边多了个不太熟悉却十分精致的人。沈画有些兴奋,因此也睡不着了。      寻思傻呆呆坐着也不是个事,于是学着柴骏的模样从车尾取了一本书,拿在手里才想起没经过人家同意。想着但凡爱书之人,必定对自己的书籍甚是珍爱,因此尴尬笑笑问:“我……可以看么?”      柴骏抬起深邃的凤眸将她淡淡看上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随意。”      沈画这才翻开书,认真阅读。不过没看几行生生呆住。佛经?不是吧!柴骏车上的藏书竟是一本谈经论道的佛经?      沈画不由得偷偷抬起眼珠子,瞥了一眼他此时手中的书,果然,又是一本佛经。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车尾……      他是有多无聊,才将这么多经书带来路上消遣?莫不是坏事做得太多,需要适时洗涤心灵?      至此,沈画又对柴骏放心几分。他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沉迷佛道、武力值未必比她高的断袖。对她的威胁指数,瞬间几乎降为零。      戒备放松,沈画也学柴骏那样开始参悟佛道,不过没看几页,竟然将那睡虫惹了回来。只因“上辈子”被逼读了不少书,因此这一世是真对这写满复杂字体的玩意儿厌恶至极。      所以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却又不敢真睡,硬撑得相当辛酸。她不是没想过下“毒手”,可对眼前这人还不了解,加上他与她的关系,不是拍一拍屁股就能不带走一片云彩,所以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他俩的婚事事出突然,她的安排尚未到位,又半路遇上,真的有点儿措手不及。      又一个哈欠打完,对面轻飘飘飘来一声:“下棋。”      沈画下意识看看仅有二人的车厢,确定里面再没有藏别的人能与他消遣,才鼓起勇气坦诚:“我将将初学,恐怕不是小侯爷对手。担心扫了您雅兴。”      柴骏丝毫不在意,从旁边一处隔板下取出一个颇为精巧的棋盘,又摆出两盅棋子。动作优雅,涵养立见。      “无妨。”      今天一大早,沈画才只看了几页攻略,连围棋是个什么玩意儿都没领悟透彻,更别谈什么实战经验,因此只得硬着头皮相陪。横竖输上几盘,他自然会没兴趣与她纠缠。      柴骏颇有绅士风度地冲她示意,让她率先落子。鉴于自己的棋艺,沈画当仁不让地挑了那盅白棋,捻起一颗随意放进棋盘。      因是开局,柴骏并未留意她下棋的路数,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也捻了一颗黑子随意置于白子附近。      沈画原本打算破罐子破摔,但见这黑白分明的棋子摆在一处,灵光一现,隧又摸出一颗白棋放在盘中。      柴骏一路低眸关注棋局,无暇分神顾及她狡黠的笑脸。直至她落下第三子,他才缓缓抬起头,将她看上一眼,凤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开口相问。      等他落子后,沈画当即捻起一子,轻轻放进棋盘,拍手道:“小侯爷,您输了呢!”      柴骏冷冷看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棋盘。也不问她下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再来。”      随即两人一同清空棋盘,他再次示意她先行。      沈画可没这么好心相让,因此又如方才一般放了一颗进去。反正他说下棋,又没说下什么棋,她这样做也算不上耍赖。柴骏这回倒也聪明,竟将黑子放在白子旁边。      沈画继续落子,他步步紧逼,可这甚是玄妙的五子棋沈画已下了多年,又怎么会被他几下困住。      因此这盘棋比方才倒是多落了十几子,但很不幸,由于柴骏对规矩不甚了解,在沈画声东击西的攻势下,他再次落败。      沈画得意到笑出声,“抱歉。小侯爷,您又输了。”      这次柴骏比方才更为淡定,竟一声不出独自收拾好棋盘,直接示意她先请。      沈画有些得意忘形,因此与他再次较量时颇有几分连胜两局的小兴奋。却不料柴骏竟不再使用方才的路数,布棋时让她开始瞻前顾后,琢磨不透,很快便夺回了后手的主动权。      因此这局下得沈画心累。      在他思量之时,她曾偷望过他几眼。那张俊美的小白脸除了沉思的表情,还十分认真,仿佛若再赢不了,他便还要继续。      沈画开始后悔勾起他的棋瘾,需知道若是怡情,倒也可以陪他玩玩,顺道消磨下路上无聊的时间。但他若太认真,她便觉得累。      她支颐看着他,另一只手不规矩地轻轻敲着棋盘边缘。但这丝毫没有效果,她的手段完全对付不了一个心无旁骛专注别处且对她没有丝毫防备的人。      正在沈画郁闷之际,柴骏忽的坐直身躯,直勾勾盯着她,淡淡道:“你输了。”      一副胜者为王的姿态,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傲气发挥到了极致。      沈画看在眼里不觉一愣,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赶紧低下眉睫仔细打量棋盘,竟发现真的已成败局。这厮做了个十分玄妙的棋局诓她,几处地方暗藏伏兵。      第一次见有人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将五子棋下得如此出神入化,也深深佩服他的领悟力。沈画由衷赞道:“小侯爷果真聪慧过人。”      若是她事先对他说明规矩,尚不会如此佩服,但他靠的全是自己的领悟,甚至都没问过一句。比起她那完全不敢拿出来显摆的围棋造诣,着实一个在九重天上飘啊飘,一个在厚土之下被人踩啊踩。      眼前这人的智商得有多高?      沈画除了汗颜,也输得心服口服,更是对柴骏刮目相看。却也找到借口与他推脱,“与小侯爷对弈真是受教,我恐怕要歇上一歇,好好琢磨下对策。”      对,是对策!却不是针对下棋,他俩这局棋方将将开始,她已发现自己的对手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真是棋逢对手。      柴骏冷冰冰看她,兴许在心里将她鄙视了无数次,启开薄唇道声:“好。”      她就输不起,反正她是女子,风度要来又不能当饭吃。实在不想陪他费神,因此懒得管他如何看她,取过车尾处的靠枕舒舒服服躺了下去。      心想他要是与她比比睡觉的功夫该多好?一定让他输得五体投地!      柴骏状似漠然地看着刚刚躺下的人,直到她闭上眼,嘴角才微微牵起一抹无奈般的微笑。小气!      马车在郊外的官道上有些颠簸,不过柴骏这辆豪车却十分舒适,竟将这颠簸化作一种轻微的晃动,犹如小时候沈画这一世的娘亲替她准备的摇篮。可见这豪车的避震措施相当完备。      一开始她还十分戒备,但闭着眼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什么动静,渐渐有些犯困,没一会儿便真的进入了梦乡,竟头一回梦见了福薄的亲娘。      梦里她在身边,正如初初见她时的模样,哼着家乡不知名的小曲,哄沈画安睡。      沈画还清楚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尘世时的感觉,那叫一个崩溃,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穿越后的身份,也很思念从前的亲人朋友。更怀念的是自己的车子、房子,无忧无虑、尚算小康的生活。      因此,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她经常哭闹。哭够了吃点东西就睡,睡醒了接着崩溃。娘为了哄她总是不厌其烦,甚至大半夜都起来抱着她走来走去,直到她接受了现实,被娘亲无私的母爱感动。      但娘亲走后的十二年里,无论沈画怎么努力,甚至试过自我催眠也不能与她在梦里相见,如今见到,她泪流满面地甜甜唤了声:“娘。”      待睁开眼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想起梦里的情形,下意识抹了抹眼睛,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哭过。      但更要命的是,她居然睡着睡着习惯性地将右腿和右脚放到了小几上。估计是在下意识找被子抱……      记起身边有个方才认识不久的人,赶紧收回秀腿,抬起袖子偷偷擦去泪水,她不喜欢人前流泪,更不喜欢将自己的软弱摆在陌生人面前,最最不喜欢的是让人见到她睡觉时不雅的姿势,可居然全暴露了。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去旁边死一会儿。      偷偷转眸看着车里的另一人问:“什么时辰了?”      柴骏似乎没有偷看过一眼,可那一瞬神色却有些奇怪。以至于沈画暗暗猜想,莫非那本佛经里写了什么令他动容的故事?怎的比她梦见仙游多年的亲娘还忧伤?      对!那是一抹忧伤,深入骨髓,在他本就深邃的凤眸中,浓得十分彻底。莫非他也想起娘了?其实他和她一样,同病相怜。      柴骏缓缓从书本上移开眼,瞬间收拾好那抹神色,又恢复到一贯的冷漠冰凉,“酉时将过。前边有处小镇,今晚在那儿歇脚。”      出门前沈画已大致了解过行程,却没他精确,原本打算马车走到哪儿便是哪儿。顿时觉得自己这趟能遇上他也算不错。至少不用操心衣食住行,这个兄弟还真是尽心尽责。      难得正经笑着问他:“一路上都在看佛经?”      不觉猜想,若不是娶她势在必行,他会不会就此遁入空门。因为她时常在他冰冷的目光中见到一种目空一切的淡然。      柴骏将凉凉的目光重新放回那本被他捧了一下午的佛经之上,没有一丝表情,似有似无嗯了一声。      沈画暗自庆幸,还好他没看她,否则会不会以为跟他一处待着,太委屈,所以在梦里都哭了一场。 ☆、008   天黑前果真进了一处小镇,镇上仅有一间客栈。柴骏向店家要了两间上房和三间普通客房。沈画想了想才明白,原来他特地为小翠安排了一间,倒是挺细心。      但欠人家的始终要还,即使不是这时候还,将来也必须还。沈画虽没什么家当,却不大喜欢欠人,害怕将来欠得太多,一次还起来代价太大。因此在房里等着小翠替她张罗的时候,不觉立在窗边思量。是不是应该将路上这笔账找纸笔记下来?回头若索回了姜凯的房产和田地,一并卖了之后,找个机会将钱还了。      因此吩咐小翠去找店家,取来纸笔,才想起她竟然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了多少钱。      一起用晚膳时,沈画一再犹豫是否要问问柴骏中午的饭钱,其实有些纠结。      他淡漠着俊脸,一边姿态优雅地细嚼慢咽,向她展示他修养极佳的饭桌礼仪,一边凉凉看她几眼,许是被沈画心事重重的样子弄得没了胃口。干脆放下碗筷道:“有话直说。”      沈画终于在他的“鼓励”下成功拉下面子,“中午那顿饭……”      “多谢你已说过。”柴骏隧又拿起碗筷默默用膳,淡然得好似他的大方很寻常,也不想再费口舌讨论这件事情。      沈画从未想过自己一句多谢会这么值钱。鉴于他方才毫不在乎的态度,想着恐怕接下来十几天都要麻烦人家,总不至于顿顿餐餐都将这客套话挂嘴边,因此汇总了一下十分干脆地说:“那么,感谢小侯爷一路照应。”      横竖她也心痛银子,谁让他不节制。虽谈不上山珍海味,却餐餐必点人家店里最好的招牌菜。沈画甚至有些怀疑,他根本不是出来办事,就是好吃成性,碰巧遇上她,便随手找了个饭搭子组队一起好吃。      闻言,柴骏整个人微微一滞,抬起凤眸冷冰冰一眼,便不再理会。      不得不说出身世家的公子餐桌上的礼仪都是极好的。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自此之后柴骏一句话不说,安安静静、且优雅到极致地与沈画吃完了这顿晚膳。      饭后,柴骏接过小厮递来的锦帕轻拭两下嘴角,方起身叮嘱:“此处不比燕京。夜里风大,记得栓好门窗。”      对他这句话,沈画心中有一丝小小的波动,虽与他只能做兄弟,但如此体贴的兄弟的确没遇上几个,实在要算,也唯有她那木木讷讷的表哥姜凯。      需知道这些年她的确是时常混迹在老爹的军营之中,也结交了不少过命的兄弟,但并无一人会叮嘱她夜里要关好窗户,甚至关好都会被他们用各种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方式砸开。他们只会半夜爬到窗边叫她起床捉蛐蛐,或者以组队小便为名提醒她别尿床。因此心里有一丝小小的触动。不过随即试想了一下从前的那些兄弟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者柴骏说那些话,她会有怎样的感想,竟然是不寒而栗。      就好比上次姜凯身边的副将朱林突然叫她画画,她差点儿没当场摔一跤,还好朱林后来只是求她说情,想从她这里走走关系,调天当值去与心仪的女子表白,完全没将她当女子看。      好吧!人生得好看,且气质不俗,果然连冷不丁儿体贴上来都令人窝心。      但与车夫交代后,回到那间上房,沈画却并没有依言照做,因为外面虽天色沉沉,比白天凉了些许,却压根儿没风,安静得很,又何来风大一说?她只是关上房门让小翠留在房里接着收拾。      小翠这丫头白天与人家小厮挤在一处,定然也打了十二分精神,估计没合过眼,一边替小姐铺床,一边打着哈欠说:“小姐,今天还真是巧呢!没想竟在路上遇见小侯爷,他还与我们同路。您说是不是与您有缘?”      沈画一边把玩屋里的水杯,一边漫不经心道:“是挺巧的。”      “可奴婢不明白您为何平白受他恩惠?您不是一向教导奴婢小女子爱财取之有道么?”小翠记得小姐说这叫贪污腐败,会被人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老爷可是清官,清得比山里的清泉还清,可首辅大人……      这丫头倒是将她的话记得真切,沈画甚感欣慰。估计时辰差不多了,走到床前拿起枕头,随便整理了一下将将铺好的被窝,装作有人在此休息后,伸手勾住小翠的脖子,将她顺出门,顺便吹灭了屋里的蜡烛,“理由很简单,他是我未来夫君,我最起码得和他过两年,迟早都得天天吃他家的饭,花他家的银子。小姐我这是在吃福济贫。早吃晚吃,横竖是吃,这量变未必能引发质变。我意志坚定,不受他诱惑,你也得立场坚定。我与你分别半日,十分思念。有许多知心话想与你说说,因此今晚去你房里安置。”      “小姐……”小翠想不明白小姐为何有清雅干净的上房不睡,偏要与她挤一个被窝,竟然差点儿惊讶出声。      沈画即刻将她的嘴捂了个严实,让她噤声。直到看她点头,方将手拿开。      回到小翠的厢房,主仆二人吹灭蜡烛,摸黑将临街的一处窗户拨了条缝隙,见附近四下无人。沈画赶紧招呼小翠从窗口爬出去,沿着房梁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走到边上。      入住时,沈画已留意过这间店的布局。此时下方正好有一个干草垛,正是晚膳后,她上楼前暗中吩咐车夫准备的,看来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没引人怀疑。      与小翠一起轻巧地跳了下去,车夫备好马车已在此处等着。沈画带着小翠上去后,即刻吩咐离开。      此时不远的一处巷子里,一人见到马车离开,低声问身边的人:“少主,动手么?”      “再等等。”黑暗中,他的说话声依旧冷漠从容。      沈画离开后并未走远,而是在附近一处僻静的巷子里静静呆了约摸半个时辰听见附近狗叫得厉害。      随即撩开窗帘往外一望,见到外面漆黑的长街之上闪过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手里均提着木桶状的物件,一看便知不是好人。      “小姐,这些都是什么人?莫非小侯爷……”小翠压低声猜测。      沈画对这傻丫头说:“该来的避不开。”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沈画随即吩咐车夫启程,没走多远,再次撩开车窗帘子回望,那间客栈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顷刻间照亮了小镇的夜空,没一会儿便听见打更人手忙脚乱的击锣声,小镇也很快热闹起来,喧哗声从最初的熙熙攘攘很快变作呼声一片。      虽凌乱,却都只说了三个字--走水了。      主仆二人坐在马车里正看得唏嘘,忽的马车骤然停住,始料不及下沈画猛地扑在小翠身上。      “怎么了?”沈画着实郁闷。      可自家这车夫老李是从军里退下来的骑术高手,身手不凡,即便是马惊了也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老爹正是看他可靠才安排来专职给她驾车。      因此刚问出声,马车的布帘便被人掀开,外间情形一目了然。      显然老李是在人家示意下这么做的,而这个人对她应该没有太大威胁,否则早已预警,而不是将她暴露在敌人面前。      沈画无奈地从小翠身上爬起来,甚至都来不及与她说声抱歉就笑了上来,向外间马车前冷面相向的人打招呼,“小侯爷,这大半夜的不歇着,怎的有这番闲情逸致?可真是巧了。今夜月色皎洁,莫非您也是出来看月亮的?可即便是看月亮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您说若是我家马车不小心撞了您,我回去可如何向你爹交代?”      想栽个谋杀亲夫的罪名给她?何苦呢?她完全可以与他好聚好散,实在犯不着因为要娶她这样想不开轻生。万一她家老李驭马技术稍稍欠奉,岂不是为了装酷,搭上自己一条命?      柴骏淡定负手立在马车之前,与那匹高头大马仅一米不到的距离。他身后更是站着近十来个人,每人手里一只火把,就好似……      沈画在心里琢磨了许久才想到颇为适合的用词--极有震慑力的黑帮老大。      因为不仅他穿着深色的锦缎直裰,就连身后的那帮人也无一例外,黑压压一片。      不过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降神兵?      见柴骏丝毫不为所动,沈画只好乖乖下车,站稳后一边打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一边悠闲道:“半路偶遇小侯爷,又得知小侯爷竟然与我同路。于是便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么巧合的事发生的可能究竟有多大。若不是巧合,您这番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死缠烂打,要么便是得知有事发生。不过我仔细推敲过您的性子,觉得第一种可能未免显得我过于自大。因此选了第二种相信,不知我猜得可对?”      柴骏冷着脸一言不发,甚至连凤眼中的眸光都没有丝毫转变,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冷得异常幽深,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      沈画正要试图撬开他那张言语极少的嘴巴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人匆匆来到他身前,拱手禀告:“少主,人已全数捉到。不过……都已自尽。这帮人动手极快,属下来不及阻止他们纵火。”      柴骏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声色不动,只是那把沉沉的声音有些渗人:“尸体送回京城,放到午门外,不用守。帮忙灭火。”      这是要暴尸的节奏?的确够心狠,够冷漠无情。 ☆、009   待这人领着那帮看似要大干一场的手下离开后,沈画走到柴骏身边笑了笑,“小侯爷如此大张旗鼓,莫不是已打算好彻底与严氏撕破脸?就不怕引火烧身?”      柴骏冰冷着俊脸,微微仰头,仿佛已给了最好的答案,冷不丁往前迈了一步,“去哪儿?”      原本二人间的距离就不算太远,估计也就一米左右,被他这么一迈这段距离骤然缩短了大半。空气中一股暗香袭来,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沈画佯作淡定地辨了辨。      紫檀?      这香气有些淡,可在这漆黑深寂的夜色中却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有些贪婪。两家随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在此时出声,就连马匹都异常安静。      沈画傲气地抬头借着月色凝望这张精致的容颜,剑眉凤眸、挺鼻薄唇,即使仅仅只剩下月光,也不影响这张脸令人心跳的立体感。      他已经超出了正常兄弟间应该保持的距离,正略略低着头,目光淡淡。      沈画暗暗吸了口气,即刻笑嘻嘻答曰:“自然是回乡祭我娘的祖。这门婚事我跑得掉么?即便真跑得掉,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孝顺。我舍不得我爹。”      她本可以往后退上一步,减淡心里那抹局促不安,甚至可以干脆与他擦身而过,继续嬉皮笑脸。可莫名心里有股不服气的逞强,就好似今夜若退了这一步,往后在他面前便得低头做人一般。      她沈画虽出身并没有他这般高贵,但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傲气,最起码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服软。      老爹与柴西词的恩怨固然是傲气的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却是她作为沈成业女儿的骨气作祟。      燕京城里的确有不少人看不起她,看不起老爹的草根出身,可沈画从未有过一星半点儿的自卑。或许,连日来的那些传闻也令她有些反感。撇开这些,她还有良知和认知,绝不会与仗势欺人、甚至有可能篡位自立的权臣为伍。      柴骏似乎不大喜欢与人废话,冷冷看上一阵后道:“启程。”      鉴于之前意欲抛夫的行为,沈画猜想他是绝不会让她再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了,因此很自觉朝他那辆豪车走去。即便接下来要为这件事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付出得舒服些,她可不想亏待自己。再说若要翻脸,还不定谁胜过谁。对待生气的人,她表明过立场,稍稍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柴家车夫的伺候下登上马车,沈画等柴骏进来方问:“店家和小二呢?”      柴骏坐下整了整衣衫,冷冰冰答曰:“安置好了。不必操心。”      想来那间客栈早换了他的人,指不定从一开始沈画便没见过人家的庐山真面。只不过好好的一间客栈就这么没了,有点儿可惜。      “哎。”她一声长叹,“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兄弟在你眼里竟然不如萍水相逢。”      柴骏冷漠一眼,“彼此。”      沈画微愣,随即笑了上来,“小侯爷素来聪慧过人,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连我都需您提醒,您又何须我来照拂?赶上这种事,如我这样的普通人,当然优先选择自保,不能拖您后腿不是?”      就她与他眼下的模样也看得出,他走得比她更加从容淡定。指不定吃完饭便以散步消食为名没回去过。若是大度的话,实在没有与她计较的必要。      马车微微一动,随即跑了起来。柴骏犹如一座冰雕纹丝不动。良久,他冷着声问:“沈画,太子与本侯你究竟选谁?”      这话犹如一颗嚼不烂的桃核被硬塞进嘴里卡在喉头,沈画顿时一噎,差点儿生生梗死:“小侯爷莫非……”      吃醋?      可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档子事儿?      柴骏冷冷淡淡不置可否,黑暗中凤眸一瞬也没挪开,似在等她答案。      沈画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措辞答道:“当初年幼无知,不知太子殿下身份,是糊涂过一阵子。不过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小侯爷大可不必介怀。”      实则她很想他介怀,干脆介怀到去请旨将这门婚事退了算了。何必与她较真儿?      “好。”柴骏倒是答应得异常干脆,气度大到完全没将她那段荒唐的过去放在心上,“那么严氏与柴家你选哪个?”      沈画笑着反问:“今晚闹成这样,您觉得我还有得选?”      无论今晚在这里搞事的人是谁,闹这么大,事情已无可逆转。她自然站在老爹这一边,谁都不会选。      柴骏对这回答既没表现出欣喜,也没丝毫不悦,依旧声色不动,淡定从容,“严氏与柴家,你只能二选其一。要么嫁我,要么嫁他。”      沈画比谁都清楚他这话不假,老爹自东郡立功之后便一路平步青云,升官比坐火箭还快,只不过是燕帝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这点她早在听到口谕当日便已想得透彻。燕帝要铲除皇后严氏家的外戚,非削薄他们在军中的势力不可。所以她这颗棋原本就是替太子燕谨将来继任帝位准备的。      在燕帝眼中像她这样的女子,既无辅佐朝政的大才,也无领军御敌的机会。最大的作用无非是替他笼络朝臣,促成平衡罢了。      若她执意不肯嫁给燕谨,助他登基称帝,也唯有柴沈两家联姻,借助柴家庞大的财力,及在朝中的威望,共同对付严氏。否则她这颗棋无论如何发挥不了最大的功效。      沈画一瞬苦笑,颇觉怅然。的确!嫁给燕谨不如嫁他,最起码他能给她两年时间,两年之后她甚至有可能选择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      抬起头看看柴骏,抱歉道:“连累小侯爷终身大事,是沈画的罪过。”      “与我齐心,是你当下唯一的选择。”柴骏似乎一点儿不介意她的连累,竟然连一句没关系的客套都没有,便欣然受了。      其实沈画十分怀疑,如果今晚真是严氏所为,他们究竟要的是她还是柴骏的命。老爹素来刚正不阿,立场中立,既不偏袒柴氏,也不偏袒严氏,只忠于燕国的最高领导人--燕帝。      而他柴家与严氏多年交恶,这已是满朝文武众所周知的秘密。      老爹虽应下这门婚事,却仍与柴西词没什么好脸色,该说的依旧在说,该做的仍然在做,立场坚定。严氏何至于如此心急?      再说她自觉此行相当低调,哪比得上柴骏?沈画甚至有些担心,与他同路会不会遇上打劫。况且明明是他先将她做饵,提个醒都不说明白点儿。她还没找他理论,他竟先与她算起账来了。      当然,那时候鉴于他曾好心提醒,沈画的确想过趁乱甩掉他。可没想借刀杀人,毕竟他死了对她没有丝毫好处可言。      她可不要为了两家雷都打不掉的联姻,抱只公鸡进他柴家的门。虽然她的确很喜欢吃鸡,但嫁只鸡,确实不如嫁给他,至少拜堂成亲时能小小满足下虚荣心。      沈画一点儿不拒绝这份本该属于她的虚荣,反正又不是她厚着脸皮要嫁给他的。眼下着急的恐怕应该是他才对。      这两日沈画十分疑惑一件事,柴骏如何一眼便知她是谁。还有他方才提及燕谨一事,那可是沈家密而不宣的机密,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个人知晓。他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当初与燕谨那段往事真真是不堪回首。初初进京的她除了生计,几乎没有丝毫压力,自然对燕京附近的名山大川十分神往。因此时常趁老爹无暇理会,偷偷跑出去四处游玩,吃吃喝喝。机缘巧合认识了她的初恋--当朝太子燕谨,一位谪仙般的俊美公子。      其实沈画从来不拒绝美好的事物,更是对弹得一手好琴,又会吟诗作画的少年公子有份执着的倾慕之心。而燕谨正好符合她的择偶标准,加上念及自己已快及笄,随时有可能被燕帝盯上赐婚,才试着与之交往。不过结局的确不如人意,原本美好的初恋仅仅持续了一年不到便因突然发现他身份戛然而止。      鉴于眼下表面上的形式,沈画顺水推舟,佯作诚意满满道:“打眼下起,你我不仅是兄弟,也会是最牢靠的联盟。毕竟你我两家有着唇亡齿寒的利益。”      如今沈家尚未向严氏宣战,他们的人却已一心要置她于死地。沈画素来不乐意束手待毙,那么也就怪不得她了。横竖敌人的敌人才能暂时做盟友,这道理她明白。不过这盟友如何做,那就要看她心情了。      柴骏不置可否,却郑重纠正了一个错处,“你我并非兄弟。”      沈画本想说兄弟如手足,念及自己四肢健全,倘若多出来几只实在有些另类,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确定彼此的关系。      柴骏倒是接着冷冷淡淡准备了一个,“是夫妻。”      难道他不明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道理?      沈画觉得他这想法实在有些天真,担心他出尔反尔,提醒道:“是是是,不过有名无实。但我也会与您齐心。”      许是这承诺已达到柴骏的预期,他沉默不语。车厢里十分昏暗,沈画看不大清他的神情。      如此相对无言良久,气氛又有几分怪异。想起柴骏白天便没合过眼,又忙活了大半夜,沈画十分体贴地问:“小侯爷要不要稍稍歇息?”      对面沉沉一声嗯,柴骏和衣躺了下去,不久传来均匀的呼吸,似乎睡得十分安稳,对她仿佛没有丝毫戒心。 ☆、010   可沈画自问做不到这样的淡定,因为今天一番较量下来,她发现他其实深不可测,她必须重新认识这个人。原以为他如柴二、柴三、柴十六那么好对付,因此之前没大上心,可显然不是。别看他一本正经与你冷冷淡淡,实则好似已经将你看穿,甚至早有准备。她尚对他没有一丝了解,可他却已经知道她这么多的事情。      难道身边有人背叛了自己?可无论是沈府,还是那些人都是跟着老爹出生入死几十年,过命的情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画在夜里独自坐了许久才百思不得其解地趴在小几上睡去。半夜感觉有人将她轻轻放平,又搭了件东西在她身上,十分舒适,习惯性地叫了声,“爹。”      这十几年都是那老家伙在嘘寒问暖,年幼时姜凯也会如此,但自打沈画十二岁那年在他面前始料不及地初潮,不小心弄了一裙子血,将他吓了个半死,她淡定且毫不避讳地给他普及了一下何谓月经、做了他某方面的启蒙老师之后,姜凯尴尬了几天便有了忌讳。      听见这声爹,黑暗中某人哭笑不得,无奈地长长呼出一鼻子气,几不可闻地说:“我没女儿。尚未娶你。”      沈画素来睡眠良好,却也偶有发梦,没在意,也没听得真切,微微翻动身子,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车厢里已彻底透亮,睁开眼发现自己又不雅地将腿和脚搭在了小几上,沈画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别人家的马车里。身边的人虽是自己将嫁的夫君,却也是位并不太熟悉的陌生男子,赶紧坐起身整整衣衫往边上看。      我去!两回了!她有点儿不想活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么一个优雅得体的人面前丢这么大个人?      她虽不指望他看上她,但面子也是要的。      柴骏似乎一早醒了,正捧着佛经靠在一侧的后壁上慵懒地看着,异常勤奋,就差点没像寺庙里的和尚一样晨起诵经,仿佛他这辈子就是为了出家才生的。      昨日他只是端端坐着,倒看不出什么。不曾想他恣意曲起一条腿的姿势竟显得身姿颇为修美瘦长,尤其是那双长腿。      想必是因为小几被她霸占,他才不得不窝在一角。      沈画忍不住有些口干,有些生无可恋,在心里又是一瞬惋惜。这份看上去颇为美味的早点竟然只能看,不能吃。真是暴殄天物!好端端的一位绝世美男,为何偏偏要看破红尘?偏偏要是野心勃勃的柴西词的儿子?不然与他发展一下,也挺不错的。      许是她惋惜的目光太过直接,柴骏放下手中册子微微转头看来,“醒了?”      连打招呼都很注重仪态,贵族包袱沉甸甸的。      沈画局促一笑,隧又坦然反问:“莫非小侯爷以为我会睡到午时?”      不想,这不懂幽默的人竟一本正经与她“幽默”了一回,“尚有一刻钟。进了前方镇子便有午膳可用。”      不会吧?真睡到了午时?这也不是不可能,以往在家都是小翠叫她起身,且叫得十分辛苦,差不多要与她争上一炷香的被子,如今不在一处……      呵呵,沈画扶额为自己睡过头解释:“昨晚失眠,睡得太晚。小侯爷见笑。”      柴骏用他那张极为好看,却又丝毫未笑的冷脸回应,“子时六刻。”      沈画竟无言以对,他居然将她睡觉的时辰都计算得如此精确,脑子里是有时钟么?需不需要如此不给面子?足足六个时辰,一天美好的时光便被她睡过去一半,的确挺汗颜。      柴骏随手自身旁递来一个胀鼓鼓的羊皮水袋,“喝点儿清水。”      沈画正觉着口干舌燥,接过来放到嘴边才生生停下。      柴骏就这样声色不动地看着,沈画喝也不是,不喝又似乎不给人家面子。      这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看了一会儿,柴骏直接伸手取回水袋,仰头倒了些许进他那张好看的嘴里,又极性感地动了动喉结,将那一口清水咽下,才将羊皮水袋递回给沈画。似乎用目光在问:信了没有?      沈画尴尬地接过水袋猛灌,小心肝儿莫名其妙跳得欢快,好不容易按捺住,居然发现身上搭着一层薄薄的绒毯,差点儿没一口将咽下去的水呛出来。咳嗽几声,想起昨晚记不大清的“梦境”,她居然叫他爹?认贼作父?不禁捂着额头气馁:“劳小侯爷大驾。”      柴骏坦然着置若罔闻,拿起一旁将将放下的书本重新放回眼前。      相对无言的境况令沈画不得不开始寻思是不是该找个什么话题消除尴尬。却听见车尾的官道上疾驰而来一匹骏马。跑得近了,又放缓步子跟了约摸一盏茶功夫。      鉴于昨晚的事,沈画十分警觉,担心莫名其妙飞进来一枚流矢。好歹他也算“救”过她一回,她可以暂时给他做回保镖。可柴骏却丝毫不为所动。心下不觉猜想,莫非是他的人?      没一会儿马车因此缓缓停下,却听外间传来询问声:“车里可是宁阳君?”      沈画初初对这称呼没有丝毫反应,直到听见柴骏盯着书本沉沉问:“怎么不应?”      这才恍然想起,好似宁阳君这三个字叫的正是自己。无奈笑道:“尚不适应。”      这称号跟了她也不过短短几日。正是柴骏求娶,燕帝传她进宫,以诚恳的口谕逼她应下这门婚事后才将将封赏的。一来为了衬得起身边这位十五岁便封侯的小侯爷,二来也是变相向她和老爹施恩。这可是一千户的实封,可想而知她为大燕社稷做了如何的牺牲。      认清自己身份后,沈画回应外间那人:“正是。”      这人态度十分恭敬,“宁阳君,殿下担心您一路遇上险阻,特命属下前来随护。您请放心,若没事,属下绝不会打扰到您。”      沈画顿时扶额,欲哭无泪。燕谨!又是燕谨。怎么还不死心?      一年前,被老爹撞破与他私会,沈画方知他太子殿下身份。震惊之余,讷讷跟着老爹回家自罚闭门思过两月,终是想明白与他不可能。      当时两人尚你侬我侬,要挥剑斩断情丝,真真伤了她不少心神。可谓此生最为灰暗的一段往昔。      那封断情书虽写得声泪俱下,却也决绝,不仅将两人的过去否认得一文不值,还郑重在信中与他说过,此生嫁谁也不会嫁进东宫。      可燕谨却从未死心,或许以为她是恼他当初隐瞒自己太子身份,竟在此后的一年中,又是命人送礼,又是亲自写信解释。无论是礼还是信自然都被沈画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时至今日,沈画也弄不明白燕谨究竟看上她什么,竟这般执着。所以不得不将这一切归咎于老爹立功太多,手握重兵。      虽鉴于之前两人间真挚的情谊,与之后燕谨并未以太子身份苦苦相逼,甚至都没告诉燕帝,难免有些自欺欺人,但至少沈画自己会好过些,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忘了。      可没想燕谨明知她爹已答应柴家提亲,她也将为人妻,竟还派人来护她周全。      沈画偷偷抬眸从手指缝里看了柴骏一眼,他依旧声色不动地看着佛经,似乎这事与他无一丝半毫关系,淡定从容得很不像话。      沈画只得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间接向他表明昨晚那番话的诚意,“蒙殿下惦记。您请回去转告于他,我如今已将是柴家的人。安危自会有人守护,不敢劳他费心。”      留他在此岂不是辣人家眼睛?      “这……”外间那人十分犹豫,似乎思量好一阵方道:“宁阳君,殿下昨日去皇后娘娘宫里问安,正好听见有人来报,严氏那边似乎已经知道了您近日的行程。殿下担心您路上有差池,所以命属下连夜赶来随行。若属下就这样回去,恐难以复命。”      沈画碍于有人在旁,无法明言,只能反问:“殿下就不怕违逆皇后娘娘?”      看来昨晚那些人果真是冲着她来的。可她出门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不等沈画想明白,这人继续锲而不舍,简直堪称钉子般的精神,似要将她意志坚定的心,戳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娘娘并没有为难宁阳君的意思。所以殿下这番也不算违逆。但毕竟严氏家族庞大,娘娘深居宫中不能完全掌控。殿下担心会有人对您不利,还请宁阳君应允殿下美意。”      原来最高领导人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啊!是否应体谅体谅人家?真当她沈画是傻子?      许是见她久未说服此人,柴骏终于放下手里册子,沉声道:“本侯的人,无需任何人劳心。请回。”      那人好一阵子沉默,再出声却依旧十分吃惊,“丰城侯?”      柴骏冷冷应道:“正是。”      外间又好一阵静默,方听那人道:“宁阳君既有丰城侯相伴,末将这就回去复命。”      说完,传来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正是朝燕京方向折返。沈画不觉暗暗替燕谨揪心,他这属下回去一番话,恐怕又要令他伤心多一回。她如今不仅与他再无瓜葛,甚至已与柴骏在一起,若以燕谨那性子,会不会难过得撕心裂肺?不过这样也好,最好就是令他断了念想,往后她也日子好过些,毕竟过去的已成过去。      好一阵回过神,沈画看看眼前又再次拿起那本佛经,一脸淡漠的人,居然有点儿佩服,“您就不怕殿下日后找您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011   那可是一国储君,将来大燕的天子,即便燕谨素来温文儒雅,又为人宽厚慈悲,寻常人也有几分顾忌。正如她方才之所以那样与他派来的人周旋,也正是考虑到这点,不想将话说得太过,得罪于他,为将来相见留几分余地。      柴骏慢悠悠放下书,漠漠看上一眼,精致如画的眉目平静得令人赏心悦目,“怕就不会求娶。沈画,你这话,不怕我伤心?”      沈画瞬间噎住,感觉两人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莫名其妙尴尬上来,噎了一阵干笑出声,“小侯爷哪里的话?”      他怎么会伤心?      不过接下来透着诡异的沉默令她明白,即便他不会伤心,也会生气。她如今可是他明媒将娶的妻,与旧情人派来的人这般“叙旧”,人家面子上挂不住啊!      看着那好看的眉目渐渐冰冷,沈画念及至少尚要与他做两年的戏,角色是与他恩爱无比的妻,于是颇有诚意道:“此事往后我会注意。绝对不会令小侯爷面上无光。”      兴许是她一番保证令柴骏非常满意,他隧又拿起那本书,低下眉睫却没认真看,喃喃问:“午膳想吃什么?”      眼下仅两人,最多不过加上他家车夫三人而已,因此沈画觉得他大可不必这般“恩爱”体贴。猜想是他自知性子冷傲,怕将来人前露出马脚才如此勤加练习,也不好打击他努力的兴头,违心答曰:“随便。我素来对吃没有什么要求。”      柴骏再次抬眸,淡淡一眼,隧又将目光重新放回书本上,沉沉地道:“我观察你一整天,却已知你在说谎。不必同我客气,我尚比他宽裕。”      沈画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怎么这话隐隐透着一丝酸涩的较劲?会不会有钱得太炫富了一点儿?原来他根本不是恩爱,是在攀比?      柴骏这话说得沈画颇不服气,因此进了那处镇子,找到间最像样的食肆,坐下后便真不客气地点了两桌子菜大快朵颐。      横竖前些年过得捉襟见肘,她也有十几年没有敞开肚子吃了。如今难得有人大方,为何要委屈自己?      既然已被他看穿她是个吃货的事实。那就让他见识下她的真本事,免得将来嫁进他柴家,还要装斯文,饿肚子。多不划算?      柴骏对她这一转变看上去居然没有一丝反感,只不过姿态优雅地用餐时,比平时多看了几眼。而那双一向冰冷深邃的凤眸,却比之前柔和几分,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想来是仗着自己有钱,喜欢看人狼吞虎咽,这样才能满足他炫富的扭曲心态。      这样一路走了吃,吃了睡,偶尔与柴骏下下棋,被他虐上几盘,说上几句话不投机的话,再丢上几回脸,旅途倒也惬意。至少两人间的生分少了几许,沈画的棋艺也在某人冷语点评下精进不少,至少知道了何谓围棋。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她看着他自己将一局下完,她为了满足自己的懒惰成性,在下棋这件提不起兴致的事情上不动脑子,免不了故意求教一番,对这事柴骏从来无言以对。      柴骏很少主动聊天,也不勉强沈画做什么,偶尔还能三言两语替她介绍下附近的名山大川,以显示他渊博的地理知识,帮她盖盖被子,纠正下睡姿,因此相处尚算融洽。      十几日后终于抵达目的地东川。      东川与东郡相邻,离沈画从前住过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加上这番出门,柴骏又一路跟着,原本想趁此机会回去看看、缅怀下那些无忧无虑旧时光,顺便祭拜娘亲的念头只得作罢,以免他误会她想趁此机会拖延半年后的婚期。      不过踏进东川主城,沈画便开始犹豫。是穿着女装去见那些姜家族里所谓的长辈,还是就这一身男装打扮。以至于晚膳后一晚上都呆在房里琢磨这件事,顺便将带来的衣衫都试过一遍。      而离此不远的另一间上房里,一脸漠然的倾国公子正手握一本佛经,默默听着手下黑衣人的低声禀告:“少主,一切均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帖,如今已全是最可靠的人。如您所料,前些日子的确有人来此查过,并未怀疑。”      “很好。这里既已无事,回京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他说话的声音依旧低低沉沉般,没有一丝感情。      这厢,未免那些人将她当做表哥,以为他被他们虐待得身心受创,导致发育不良,扫了姜凯堂堂七尺男儿的威风,沈画最终还是决定在此期间以女装示人。      尚未出发前,沈成业曾给姜家如今的族长写过信,地址沈画是知道的。所以修整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便精神抖擞带了小翠准备出门。      谁知下楼却见柴骏已在堂里端端坐着,一身深灰色暗花锦缎直裰收拾得十分严谨,银冠束起的墨染发丝一丝不苟,好似今日要去见人的是他,而不是她。      沈画猜想他或许是打算出去办他的正事,上前与他招呼道:“小侯爷莫非已有安排?”      话虽说得惋惜,心中却难免暗自窃喜。终于可以甩掉这贴身膏药了。      柴骏端起手边茶盏饮上一口,轻轻放下,站起身道:“陪你。”      沈画顷刻间梦碎一地,哭笑不得,这是有多担心她会趁机溜了或者遇上不测,才会如此寸步不离?      “您不是来东川办事么?”沈画婉转地试图拒绝。      “嗯。你就是本侯的正事。”柴骏郑重其事的表情一点儿不似说笑。      沈画差点儿感动得哭出来。他居然这么在乎她?一路跟来是做保安队长的?可她要他跟了吗?      “我今天见的都是姜家族里的长辈。”沈画提醒道。      与他何干?即便丑媳妇要抢着见见公婆,那他也得是个女的。      柴骏负手,自信满满地微仰起头,尽管倨傲得令人无法直视,却依旧风雅到极致。犹如一只雄性孔雀在向她展示自己精致漂亮的羽翼,“怎么?本侯很失礼?见不得人?”      沈画遂重新将他审视一番,由头到脚打量了个仔仔细细,方才极认真点评:“小侯爷风姿绰绰,仪表过人,穿着得体,又生得一脸极少见的好相貌。不失礼,不失礼。只是……”      太土豪了一点,万一她因此被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咬住不放怎么办?      “什么?”柴骏冷冷的,好似非得她说出个所以然才肯罢休。      沈画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终想到一个颇为像样的理由,“你看,我长这么大从未回过我娘娘家,家里有些什么人也不清楚。加上我爹和我哥如今也算位极人臣,少不了有人会来巴结。见我一女子,自然会让三姑六婆找些年轻女子来相伴左右唠唠家常,套套近乎,您在那儿会不会……”      “怀疑本侯定力?”柴骏冷着脸打断。      沈画扶住额头无语片刻,差点儿没忍住一头撞死,她方才的意思明明是为他着想,怕他不自在,谁知竟成了这样的猜测。他定力如何与她何干?      不过想想好似的确也有那么一点点直接关系,万一他定力不够……      沈画静下心来仔仔细细思量片刻,忽的一笑,眼中一瞬狡黠闪过,给他机会证明仅见识过几日的定力,“好。你去。”      柴骏满意道:“你之前不是说嫁给我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么?”      原来是这句话惹的祸?看来这厮对他的整体外形相当自信,这是打定主意要去她外公家光姜家的宗,耀姜家的祖?和她一样,将就一下?也罢!她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没想这厮记性倒是挺好,估计也很记仇。往后行事得多加注意才行。      临走,沈画以付了房钱不能浪费为由,留下小翠与柴家小厮看屋子。与小姐依依惜别,互道珍重时,小翠十分担忧,不过担忧的却不是她家小姐,而是尚不知小姐那抹笑意背后定有阴谋的小侯爷。她家小姐又要下“毒手”了。      可她也完全不懂柴骏的心,若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来,他来此做什么的?      从城里这处客栈,到姜家如今家族聚居地只需一个时辰。      沈画第一次回母亲曾住过的地方,难免有些激动。娘亲虽仅仅陪着她过了四年光景,但她却印象深刻,姜氏是位典型的古代美人儿。出生在世代行医的医者世家,文雅端庄,又极温婉。      为了不丢她老人家的脸,沈画这一路上都在低头沉思自己该如何见人,免不了一番神经兮兮的比划。      毕竟之后的十二年,她都随了父亲,将娘初初教她那些如何做个古代美人的技能忘得一干二净。      尽管这一路沈画都没消停,柴骏也只是一如既往坐在他喜欢的位置默默看书。直到临下马车,才道:“做你自己。挺好。”      柴骏这句话实在深得沈画的心,她即刻恢复本性,抢先一步跳下马车。      原来这厮一路都在看她?这十几天……      沈画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莫非最初的猜测是两样都有?他既是来死缠烂打,又是来提醒她有危险?真是狼子色心呐!      此时镇口已围了一众孩童,许是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马车,一下子好似炸锅的蚂蚁一般兴奋不已。      其中一名十来岁的女孩儿跑过来,看看马车,好奇打断了她的思绪,“您是从哪里来的?”      沈画正心烦不已,本想由着性子回她一句:我是从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然后等着她问,她娘是谁。      却被将将下车的柴骏抢了先,极简短道:“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香香对手指:明天停更一天。 ☆、012   女孩儿生生愣住,不知是被京城二字怔住,还是见了沈画身后这人被勾了魂去,竟丢了魂儿似的呆了好一瞬才清醒。转身便往镇子里跑,边跑边嚷:“爹,京城来人了。堂叔……堂叔他好生俊俏,还带了丑媳妇儿回来。”      沈画生生忍住扯下面纱的冲动,头一回觉得自己穿女装回来实在有些失策。转过身,却长叹一口气,恶狠狠磨牙:“小侯爷,委屈您了。让人误会您是我哥,真是抱歉。”      她很后悔没坚持住立场,带了他回来。暗自安慰自己,其实他也没落什么好,至少姜凯的确没他这般光彩耀眼。      柴骏凉凉一记目光,如清风般从容不迫,“本侯若真是姜大人,倒也不错。”      似乎没做上她哥,他很遗憾。其实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姜凯在沈画的循循善诱下,明白三代以内不能成婚,否则将来所生儿女极有可能会变畸形。他可没娶她的福气。真是难为眼前这人了!      但沈画实在想不明白柴骏何以这么想不开。要知道姜凯虽也生得不错,却未必及得上他七分,更是一穷二白,除了副硬朗结实又甚是养眼的标准身材,几乎没一样能与他比,再说其实他自己这样也挺不错。      这时镇口,一位三十左右,相貌寻常的布衣男子正被方才那名女孩儿领着往这方过来。      沈画遂收拾好神思,转身激动地迎上去,未施礼,直接问:“你便是姜家如今的族长?”      这人往她身后瞄上两眼,十分有礼地深深一揖:“在下正是。不知姑娘是……”      其实对于表哥幼年的遭遇,沈画时至眼下都尚未释怀,因此对这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基于某些原因,她酝酿一瞬,哭了出来,一张俏脸顿时梨花带雨,“我……我是沈画呀!我表哥就是姜凯,我爹是沈成业。您可还记得?”      真的就如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激动不已,若不是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指不定还会干脆扑上去抱头痛哭。      这人被她吓得微愣,抬起头将她打量一番,方激动道:“您……您便是我表妹小画?那您身后这位可是姜凯堂弟?”      这人不经意流露的神色令沈画始料不及,原以为这趟若不是遇上谄媚的,也至少会是狡黠的。可这人明显是真觉得惊喜,激动之情真得没有一丝瑕疵,连眼神都没透出丝毫算计。沈画上辈子也算是专业人士,因此对察言观色这件事并不陌生。      面对这人真诚的目光与诚挚的态度,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正欲收拾好观察的目光答话,柴骏已上前一步解释:“本侯并非姜凯。乃是小画的未婚夫柴骏。”      那不知名的族长堂表哥惊讶状问:“莫非您就是京城柴氏大公子柴骏?不不不,应该是小侯爷才对。”      沈画完全没想到柴骏的威名竟然已经远播到了东川主城外的这样一处小镇,不觉好奇问道:“表哥认识小侯爷?”      可听着不太像啊!      族长表哥不好意思状抓了抓头,“怎么可能?不过几年前有幸拜读过小侯爷的着作罢了。”      柴骏居然出过书!!!      沈画赶紧拉住他岔开话题,“表哥,我有些累了。不如先去你家讨杯水喝?”      没想到某人还真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虽不知他写的是什么,但最起码已经证明他在学识上的确不是虚的。若要让她写篇文章,三五页倒还可以,但要完成一本被人称之为着作的书籍,恐怕就要了她的小命。想想当年为了毕业论文,她熬了多少个日夜?      且燕国但凡通行的书籍文章全都要经过一番极为麻烦的审查,必须符合“国情”,具体步骤沈画并不十分清楚,但最起码得最高领导人燕帝点头才行。即便是私底下流行的小抄,也得有抄的价值才能流传千里。所以仅从这点看,某人的确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毕竟要写一本书,得花费不少精力。而他今年也不过二十,早几年竟然已有如此造诣,沈画在心里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偷偷打量某人一眼。      柴骏负手倨傲地站在原地,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溢出一丝笑意,让人看着就牙痒痒,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却更想不通他怎么会这样想不开,看来老爹对他的诱惑真挺大的。      而燕帝也实在看得起她,竟……      她拿什么本事真正近他的身?莫非真要使出美人计。但即便真用上美人计,自己这副皮囊也只勉强算得上花容月貌,与他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在族长表哥那间简陋的堂屋里坐下饮闷茶时,沈画听他娓娓道出尘封已久的真相:“当年小叔走时交代,让我父亲代为掌管他家家业,以及抚养堂弟。等到堂弟长大成人便会归还。怎奈母亲一时起了贪念,趁我与父亲外出探亲,偷偷将生病留在家里的堂弟带到临县市集丢弃。我们回来时堂弟已不知所踪,遍寻之下无果,只好暂时作罢。我们也曾去过东郡寻人,但到得军营又进不去,寻访许久方打听到堂姑父家住何处,可去了才知道你们一家已搬去了别处,身边确实有个如堂弟一般大小的男孩儿。家中事务繁多,我们只能断断续续寻找,所以这些年我们都替堂弟守着这份家业,只望有朝一日能亲自归还赔礼。为这事,父亲盛怒之下休了母亲,并颇为严厉地告诫过族里的人,不可怜悯。父亲走了这几年我见她可怜才偷偷救济,她也过得孤苦。还望表妹原谅。”      族长表哥说得十分动情,沈画偷望过几眼,见他堂堂七尺男儿,眼里泛着泪光,不像说谎。不觉有那么一丝心软怜悯。      沈画这人其实平素颇为通情达理,念及这事也不是族长表哥亲手所为,伤害表哥的人也得到了惩罚。在大燕这样一个律法严明的大环境下,女人被夫家扫地出门,要靠儿子多年后暗中接济度日,想来这些年过得也挺凄凉。      当年的事,姜凯年幼记得不清,那带他来寻老爹的乡亲恐怕也有些误会,只说过这孩子命苦,事实如何确不好说。      加上沈家不为人知的一个秘密,那几年,因娘亲是背着外公与老爹私奔的关系,户籍一直没得到落实,因此他们的确时常搬家,以避过当地官府盘查。直到爹稍稍功成名就,才在一位大人物那儿弄来了像样的士军户籍。      略略解了这口气,沈画释然几分:“这事其实与我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我与表哥自幼情深。若你说的都是实情,表哥又能原谅,我不会为难。迟些我让他亲自修书,若他肯原谅你母亲当初的作为,还是可以给她安享晚年。”      毕竟一时之错,孰能无过?就算犯了罪坐牢,也应有个期限。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即使感情上无法原谅族长表哥的母亲,但看他这样子,也想成全他作为儿子的孝顺之心。      族长表哥连声道谢,赶紧进屋去取房契、地契。      堂屋里剩下二人一声不出地静静坐着。      柴骏牵起直裰将双腿轻轻叠起,顺手抖了抖,打理整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方靠在一旁的茶桌边,伸出修长的手指一圈圈地描画茶盏杯沿。一瞬,抬眸看向沈画,凤眸中除了些许看不太懂,近似于欣赏的目光外,还隐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沈画饮茶时正好撞见这诡异的目光,差点儿没被茶水呛到,转脸望向屋外,小心肝竟忍不住一阵猛跳。      可以确定的是,她这不是被美色丨诱惑,只是有些胆战心惊。他不会看上她了吧?      “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曾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也会这么宽容么?”      沈画尚未镇定下来便听见这么一句,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发现他异常认真。愣了一瞬,笑问:“小侯爷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柴骏一声不出、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撇开水面漂浮的几片茶叶,噙上一口清茶,才淡淡再次向她看来。似乎不愿解答,却在等她回答。      “那要看是什么事。”不是什么事都值得原谅,沈画心中有杆属于自己的称。      二人又一声不出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好族长表哥很快便从屋里出来,将几页盖满印章的陈旧纸张交到沈画手里。      沈画将这些东西拿在手里随意看了看,很快有了新的打算,“这份家业离京城相去甚远,不易打理。不若依旧交由表哥代为操持。所赚银钱,你自行收着,就当是辛苦钱。我看你家房屋陈旧,不若找个吉日动土修缮一下。得空我们也好回来走走看看。”      按着最初的想法,沈画实在不想和这里的人有什么交集,因此一直以来的打算是将家业转手卖了,拿了银子走人,了断得干干净净。      但如果族长表哥所言非虚,她就这样断了亲缘情理上有些说不过去,也显得不近人情。可如今京里情势复杂,姜家在这里也有根基,举家迁徙不是上策,倒不如将家业留给族长表哥打理,既全了亲情,又给了他们一点念想,等回去与老爹商量后,局势稳定下来再考虑后续的事宜。      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柴骏的面说,因此沈画暂时压了下来,只说了明面上的打算。      族长表哥似想推拒,沈画接着劝了劝,又将姜凯拿出来做了借口,说他迟早也要抽空回来祭祖,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才将族长表哥说服。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香香对手指:今天更新得有点晚,被家里几个熊孩子闹的…… 这样的日子还要有一个月。 嘤嘤嘤 ☆、013   想着一场到来,怎么也应该去娘亲住过的地方走走看看,自行脑补一下老爹当年是如何将娘亲拐到手的,于是沈画请了这位初次见面的堂表哥带路,去医馆转了转。      许是十多年无人居住,那处医馆后面的院落早已生满杂草。屋梁与立柱因无人打理有些腐朽的迹象,唯有院中一池塘水尚且清透。至此,沈画才真信了族长表哥之前的话。      若是谋财,这处地方恐怕早已变卖,或者已被他家占为己有。他宁愿守着自己家那处破旧的房屋,自证清白,也未曾将这里鹊巢鸠占,看来所言多半非虚。只是可惜了这所宅子,在这处地方应该还算得上上好的。沈画之前的如意算盘也未必能达成,能卖的仅有这块地而已,想来价值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只不过见到眼前光景,沈画生出几分担忧,“外公那十几亩田地,莫非也是这样?”      族长表哥赶紧解释:“田地荒废得太久可不行,再说有几处地方一直种着名贵药材。所以我擅自做主,租了出去,等今年租约满了,随时可以收回。之前那些银票便是这些年收回的租子钱,分文不少。表妹若需要,回去后我便一并交与你带回。”      “嗯哼!”沈家眼下的确很缺银子,且缺的是大笔银子。但当着柴骏的面,沈画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你先留着用吧。打理这些也需要周转。你家的房子也该修缮修缮。放心,这事我说了能算,表哥不会怪你。”      这话说得沈画有些心痛,却怎么也不乐意在柴骏面前太过小家子气,即便她不要这颜面,好歹也给老爹留点儿。他堂堂一品大员,当朝第一武将,皇上面前的红人,若被人知道竟然家徒四壁,莫说是他那张老脸,恐怕就连燕帝也会自责亏待了忠良。若他听了一气之下赏些银钱倒好,万一非要弄清楚老爹是如何败家的,搞不好沈家有些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便会曝光,到时燕帝甚至还会怀疑这忠臣私养伤残旧部,是在意图不轨。      族长表哥仍要与沈画再说说那租子钱的事,沈画故意瞪着眼对他摇摇头,他才勉强忍住:“这笔钱我先留着,若表妹日后要用,便问我取。”      随即他又陪沈画逛了下屋子,并告诉她当年老爹在此养伤的住处。听他说了些陈年往事,其中包括姜氏和姜凯小时候的趣事。      二人就姜家的家事聊得意犹未尽,颇有几分相见恨晚,早已将柴骏这外人忘得一干二净。      等沈画想起回头寻他,才见到他长身立在一处早已没了顶棚的长廊之下,伸手抚摸着腐朽的立柱。      只不过虽身处这么一处破败的庭院,柴骏依旧一身贵气,风姿绰绰,倒有些好似从前见过的复古照片,唯美到了极致。      趁他这会儿没跟来,沈画赶紧措辞含蓄地将自己的本意暗示给族长表哥。      族长表哥打理族内事务已久,一点就明。      沈画见他通情达理,看了一眼柴骏,与他交代一番,才本着盟友间应有的情谊,愧疚状走回去对某人一笑,“将您忘了。不好意思。”      柴骏收起神思,冷冰冰一眼,态度十分孤傲清冷,仿佛她忽视他又不是一回两回,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甚至极有可能根本不在乎她心里有没有他。      她怎么有点儿弄巧反拙的感觉?      从那处老宅出来,沈画换了些许态度,装作顾及柴骏,打算就此告别,族长表哥却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回去。还让人叫来族里的长辈,张罗起了午膳,光介绍这些人便用去了足足半个时辰。      此时回去已晚,铁定赶不上午膳,她故意眼巴巴状看着柴骏。他依旧声色不动,许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才勉强体恤道:“难得回来。吃顿饭未尝不可。”      其实对沈画而言并没什么不可,毕竟当年也是这样苦过来的,完全当做一种怀念。只是在担心他向来养尊处优,吃不惯这寻常人家的家常便饭,万一到时候功亏一篑就不好了。      所以这日午膳其实还是用得极晚。沈画忍不住趁柴骏大方得体地与族里那些压根儿不大认识的叔伯兄弟交谈之际,偷偷溜出去骗了村里小孩儿两个烤红薯才勉强挨到用膳。      开席后又装作真被三姑六婆“棒打鸳鸯”,拖去屋里与她们一桌问长问短,从燕京城里的稀奇事聊到表哥如今尚未娶妻,又从他至今无人问津聊到为他说一门媳妇儿的终身大事。那真是各家争相献女的空前盛况,有人甚至还向她打听柴骏要不要纳妾,多个姐妹多些照应。沈画好不容易才用姜凯和柴骏的婚事得皇上点头同意做借口,替表哥摆脱了近亲成婚的厄运,同时也暗中解救了娘亲这些不大懂事的亲戚,直到傍晚散席才得以脱身。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      找到柴骏时,他已被族里那帮无良叔伯灌得伶仃大醉。正躺在族长表哥替他安排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沈画记得两人被人“拆散”时,他尚滴酒未沾,且因为与他交谈之人颇多,鉴于他良好的饭桌礼仪,甚至连筷子都尚未拿起。她还担心这样下去他会填不饱肚子,破坏她的大计,没想到两个时辰之后与他相见时,竟已成一堆烂泥!      此时的柴骏衣衫不似平素整齐,却睡姿撩人,随意地平躺在床上,左手高举过头顶,右手置于身前,两条大长腿一只搁在床上,另一只挂在床外,脚上靴子未除,且脚不沾地。脸颊因醉酒染了些红晕,两片薄唇也好似女子般抹了唇脂,依旧精致得令人垂涎三尺,就好似上了釉的大师得意之作。      沈画抄着手靠在门框上一饱眼福后捂住额头。我滴个天!怎么喝成这样了?这些人还有没有一丁点儿的人性?      可一想到始作俑者就是她本人又忍不住一阵坏笑,这里的人可都是她的亲戚。      一路上她试过无数回,都没办法将这厮催眠,套点儿自己想要的秘密,全因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佛经之上,真是相当的难搞定。她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引他怀疑。      但醉了酒的人就好办多了,且不说酒后吐真言,真要动手也容易一点,不过沈画考虑了一下,还是保留对他使用催眠术,不到万不得已不下“毒手”。      缓缓走到床边,沈画伸手推了推。      许是这动作惊醒了他,柴骏睁开那双极是好看的丹凤眼,迷离状死死将她盯住。好一阵子忽的弯嘴一笑:“你来了?”      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略略带着微醺的酒意,比寻常更显几分诱惑。      虽然他这一笑的确惊艳到足以令人心惊肉跳,沈画也从未见过,却很镇定地收敛了心神,故作严肃地数落于他:“明知自己不会喝酒,喝这么多做什么?”      不过是低度的米酒而已,对她来说就像是喝甜水,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柴骏红着脸微微笑着,犹如一朵怒放的妖花,开得极为妖艳,“盛情难却。”      沈画遂试探着问:“可能起身走走?要不我送你回客栈?”      谁知他竟发起少爷脾气,“你伺候我不好么?”      伺候?这厮还真是喝醉了不顾及她身份。她既不是他家丫鬟,也不是伺候他的小厮,二人虽确有婚约,也只是名义上的。沈画勉强道:“好是好,不过……”      尚未将话说完,柴骏突然不管不顾地将她拖了过去,死死搂在怀里,“不过?不过什么?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我喜欢你。”      沈画顿时呆住,他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莫非路上常以男装示人,他竟看上了她这伪公子?可她一点不为纠正了他的爱情观感到欣慰。      她可是与他有两年之约的正人女子,绝不能趁人之危。搞不好眼下他说的并不是她,那就要犯无可挽回的原则性错误了,赶紧试图从他怀里挣脱。      这厮不会是装的吧?      显然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物极必反。沈画越挣扎,柴骏越不肯放过。挣扎间,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含住她的唇。又是咬又是啃,仿佛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沈画瞪大眼看着,从未想过他竟然也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可这是她的初吻,就不能温柔点儿么?要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辈子他也别想再亲她一次。      不对!就是没心理阴影也别再来了。      这算不算偷鸡不着蚀把米?想问的事还没问出来,倒被他先占了便宜。      柴骏用那双迷人的丹凤眼死死盯着她,仿佛她并非他的未婚妻,而是仇人,且有深仇大恨。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沈画双唇隐隐作痛,幸好有张面纱挡着,才不至于被他趁虚而入。正想将他一把推开,却听见他在耳边喘息道:“他有什么好?哪里比得过我?我能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他能么?”      说到最后好不凄凉。      沈画担心又一不小心触动到他,令他越发魔怔,唯有以己推人安慰:“我不是已和他断了么?再说了,我认识他在先,若早知终究是你,我定不会看上他。”      乖乖,他喜欢那人已喜欢到这份儿上了?真是惨不忍睹。罪过罪过。      不过她得先让他安静,因此不得不一动不动地让他压着。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与一男子有这样的亲密接触。身上的重量,以及呼吸中弥漫着的带着紫檀馨香的酒气,令她实在无法平静地思考问题。      良久,柴骏似乎冷静不少,趴着傲然道:“明智。”      嘿!这家伙,喝醉酒还这么傲气,恐怕这世上也没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014   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沈画赶紧将柴骏推开,顾不得他眼下是个什么姿势,只管打理自己。      族长表哥尚未进门便在门外絮絮叨叨:“咱姜家什么都不敢说好,唯有这醒酒汤没人敢说不好。来来来,你且喂小侯爷喝下,明儿一大早……”      说着他已迈进门来,看见沈画,再转头看看床上顿时好似被人定了身,隧又尴尬笑了笑,进屋放下醒酒汤很自觉地往外走,“你娘当初就是你这模样。还真是随了她那性子。”      沈画无语,望了一瞬房梁,还真是陈旧啊!果然应该修缮修缮。可这都能遗传么?她娘当年为了追寻幸福是主动了点儿,可她这是在做正事好么?什么眼神?      沈画与族长表哥商量这事时怕他露出马脚,因此并未说得十分明白。搞不好他还真以为她是被柴骏美色所惑,故意灌醉柴骏在占便宜,这下子就算穿越回去,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犹如后知后觉,双颊慢慢温热起来。沈画深深吸了口气,端起那碗醒酒汤转身却见柴骏竟姿态撩人地躺在床里巴巴望着,俊俏的模样十分可怜,就好似受了欺负的小妖精。仿佛受委屈的是他,而不是受尽折磨的她。难怪族长表哥会说那番话。      沈画没好气道:“把醒酒汤喝了。”      “不。”柴骏态度强硬,“说,你喜欢我。”      沈画捂头,这才想起之前他家小厮曾说他饮不得酒,否则会出大事,果然是连性子都变了,可怜她只记得他酒量小。      唯有好似哄小孩子般哄他:“小侯爷,乖。赶紧把这醒酒汤喝了。不然明儿一早您的头可是会疼的哦。”      想让她说喜欢他?自己先将门找到再说。万一听了把持不住,将她就地□□,可就亏大了,就算她拼死反抗,正当防卫,明儿一早起来也相见难堪。万一他说要对她负责,就更麻烦了。      没想柴骏虽酒醉,却没影响判断,没有被她这番看似体贴的花言巧语唬住,板着脸问:“你说是不说?不说由着他好了。反正你也不会心疼,疼死我好了。方才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我滴个天!这简直与他平时判若两人好么?突然发现他的确有做男宠的潜质,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沈画极无语,竟生出他未头疼她先疼的淡淡忧伤,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先自保为妙,干脆放下醒酒汤,转身便走。横竖明天一早疼的不是她,由着他去好了,免得他酒后乱性。      这才将将跨出两步,柴骏便翻身起床,几步抢到身前,伸手阻住去路。一双深情到令人发指的丹凤眼魅力十足地直勾勾望着,令人背脊发凉。      “说嘛。说了我就喝,不然明日一早你会心疼。”他……他居然撒娇?这十几天算白认识他了。能再妖孽一点儿么?      鬼才会心疼。沈画只感觉这会儿头疼,且疼得厉害。学着他平时的模样,冷下脸:“让我。”      “你果然还是喜欢他。”柴骏极幽怨。      沈画被他折腾到几欲抓狂,唯有选择违背自己的原则,“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只喜欢你。非要我说出来,你可满意了?”      “我就知道。你怎会如此没有眼力,真喜欢他。知道还是我好了么?”柴骏风华绝代般微微一笑,修长的食指轻佻地勾过沈画的下巴,开足了马达放电。随后摇摇晃晃走到那碗醒酒汤前面,端起便一口饮尽。      沈画被电得目瞪口呆,后悔不已,赶紧放下心中大石,趁此机会脚底抹油。谁知没两步便被某人从后生生搂住,“陪我。”      说好的两年呢?借酒行凶不成?      “不陪,方才那些话都是假的。”紧搂着她的那双手臂又紧上几分。      走又走不掉,留下又不知会发生什么,沈画气急,唯有先稳住他的情绪,破釜沉舟放大招,“柴骏,可以先坐下么?我不走了。”      这是他逼的!      原本沈画不打算轻易在他面前显露自己的本事,毕竟酒醉三分醒,万一他明天记起来,搞不好会把她当做妖孽。就像小翠当初一样。      柴骏倒是很听话,终于恋恋不舍松了手,却不肯放过,硬拖了她往床边走。      等他乖乖坐下,沈画蹲在床边,握起他的手,让他尽量放松,抬头深深看着,“哪!听我的话。眼下你已经很累了。”      谁知柴骏居然摇头,“不累。我想多看看你。”      看?看你个头!万一看出祸事来如何收场?沈画不得已将自己上辈子压箱底的技能都使出来了,能专心点儿么?      耐住性子,沈画继续:“听我的话。你累了。需要休息。我会送你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有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有你么?”柴骏眼巴巴将她凝住,目光期盼。      他还真将她当了造梦之神呢!鬼知道他睡着会梦见什么?不过她可不想亲手撕碎他的美梦,皮笑肉不笑地微笑着点头,“当然有。”      只要能哄得他乖乖就范,她可不会对他的梦负责,指不定在她的诱导之下做个噩梦也是有可能的。      柴骏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瞬,忽又坚定道:“不要。那只是梦,你休要哄我!我要真真切切看着你。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刻,我便望你一刻。直到此生再不能这样看你。”      哎哟喂!沈画差点儿被他的肉麻感动。不曾想这厮喝醉了,说起情话来竟是这般撩人。也不知用这法子哄了多少无知少男少女。那深情款款的俊俏模样,再加上他意乱情迷的小眼神,真真是足以颠倒众生,简直可以堪称情圣有木有?      还好前世小鲜肉见太多,古装的,潮装的都有,沈画自带几分免疫力。      可她的耐性也到了尽头,连这样都无法催眠是吧!沈画站起身一手刀给他劈过去,眼睁睁看着他目瞪口呆,两眼一翻径直倒进床里。      还是老爹这招好使啊!多直接?这下可不吵不闹不折腾了。她居然再次败在了他手里,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个无法催眠的人。看来某人活得足够清醒!也或许证明他对她没有戒心。      是无需防备,还是自负得不以为然?只要他有稍稍在意,她都绝不可能失手。      从房里挫败地出来,沈画一路郁闷。哪里有可能见到屋里那人自她走后,整了整衣衫,嘴角抿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外间,族长表哥远远见到沈画十分诧异,“这么快?”      沈画没好气问:“当年您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娘被我爹吃了?”      虽然这举动极其英明,可她不是娘好么?英明是不是用错地方了?居然见死不救。      族长表哥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哪有。那会儿你娘可是住在医馆那处院子。我……我也还小,和你舅舅也就撞见过一次。你爹受伤老实得很,在你外公家可没多放肆。再说那时候是你娘爱慕你爹多些,后来你爹见你外公不同意,伤好得差不多要走。也是你娘自己收拾的包袱偷偷跟了去的。”      说起老爹和娘亲的往事,沈画很是唏嘘,若没有娘亲当年的一意孤行,又哪会有她?      遂安慰道:“我爹对我娘不错。娘亲走了这都十二个年头了,他也没纳过一房小妾。也算对得住她,对得住外公了。”      谁能比老爹痴情?在这种马满地跑的大燕朝,若是有第二个沈成业,沈画指不定真会退婚,私奔也要嫁给这人。      不过这只能是个奢望罢了。现实是,她必须嫁给柴骏,即便他将来三妻四妾,即便他心里或许还有别人。所以她不能也不想爱他,只想好好过完这两年,到时功成身退,找个地方隐居也行。      族长表哥点点头,“当初你外公之所以不同意,就是觉得你爹心太大。你外公曾答应过,若你父亲不再回军营,他便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田地房屋替他张罗。可你爹执意不肯。你外公不知他哪日会战死沙场,担心你娘孤苦无依。谁知……她竟走到了前头。”      所以啊!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老爹如今已位极人臣,还这般专情呢?只是可怜了她那命薄的娘亲,年纪轻轻便身染重病,撒手人寰了,否则沈家的小日子还不知道多滋润呢!      随即沈画又与族长表哥一道饮了几杯小酒,聊上一会儿,才告辞回屋歇着。      许是那几杯酒喝得正好,沈画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迷糊起来。最后那丝清醒中,脑子里闪过柴骏方才风华绝代的撩人模样,抿嘴一笑。      看来某人平素挺正经,可骨子里毕竟还是二十岁的小鲜肉一枚,哪能真不任性?一点儿酒就能让他原形毕露。有点意思!总比天天冷着脸好。就是不知道他明天醒来,如果还记得今晚的模样会不会一头撞死。      这一夜沈画睡得很香甜,一大早醒来,尚未睁开眼便听见外边院子里有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      于是翻身下床,穿戴整齐,舒展筋骨。刚踏出房门便知道自己的满心希望又落空了。      柴骏已打理好一身直裰,负手站在庭院中央,一点看不出昨晚醉酒,也没懊恼过。      沈画突然有点恨姜家疗效极好的醒酒汤。      与往日不同的是,柴骏那一头墨染般的长发没有束,就这样随意地在身后披着。      许是听到动静,微微回头,轻柔的动作加上刚巧刮过的一瞬微风,飘起几缕发丝,柔柔地飞扬一瞬,虽然依旧一脸冰凉,有点儿人格分裂的错觉,却让人不免看得呆滞。      “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这两天不知什么原因家里网络不稳定。 现在才发出来。 ☆、015   沈画回过神赶紧点头。不知该开口先说什么。俗话说酒醉三分醒,谁知他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她虽不想计较,但也不希望他记得。      “替我束下发。”还是柴骏凉冰冰先开了口。      鉴于昨晚,沈画可没想过他会提这样理直气壮的要求,颇有几分为难,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许是见她不答,柴骏倨傲地微扬起头:“怎么?成日与自家丫鬟女扮男装跑出去,别告诉我你不会。”      哎!老底都被掀了出来,给点面子好么?      沈画抿开嘴角一笑,“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束得可不好。”      “总比眼下好。”柴骏一点儿不在乎。      他还真是看得起她,沈画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眼下的模样,感叹道:“即便小侯爷如此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多英俊潇洒,飘逸出尘,都可以去替他家洗发用品代言了。      柴骏不多话,就这样冷冰冰,又清凉凉看着。仿佛是在用那双好看的凤眸问:你到底束是不束?      沈画被他看得没来由地一激灵,即刻转身去问族长表哥的女儿小丫要来一把木梳,稍稍洗了一下,让他坐在廊下,替他束发。      她居然有点儿做贼心虚!      柴骏的头发十分光滑,既浓密又乌黑,沈画在他身后眼睛咕噜一转,没将这头黑发挽成髻,只不过在头顶束成了马尾状,接过他手里递来的银冠固定妥当。      许是感觉到沈画停下,柴骏忽的站起身转了过来。动作带起那一头顺滑的青丝,看上去十分潇洒。      沈画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冷漠的凤眼,竟然倒抽一口冷气。好吧!她是被他的动作惊呆了,绝不是迷恋美色。他能离她远点儿么?这么近想吓死人不成?她居然被自己的恶作剧电到了。      “昨晚……我醉了。”柴骏似乎也留意到自己的发髻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却并未相问,淡淡着目光,从容平静得有点儿不像话。      不知他为何提起昨晚,沈画茫茫然点头,居然有点儿担心他秋后算账。      “可有说过什么?”柴骏微皱眉头。      沈画赶紧摇头否认,被迫承认他的酒品是极好的,“就……就是睡着了。”      柴骏眼里一抹寒意闪过,很快剑眉又紧了紧,变得有些疑惑,“我脖子疼。”      沈画别开脸替他猜测:“会不会睡落枕了?”      莫非他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一瞬的目光竟透着杀意。      “不。”他很肯定,“只有后颈窝。”      沈画佯作恍然大悟,望着天井那片无云的苍穹,“那一定是我表哥送你回房时磕到了。还望小侯爷看在我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余光瞥见柴骏点头,顿时松了口气,却听他问:“你来过?”      沈画的小心肝儿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是……是去过。不过那会儿你已经睡了。衣衫整齐。我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绝对没占到丝毫便宜,这颗牙打落也只能混着血往肚子里咽。被人占了便宜的那可是她!      柴骏遂又点点头。      这回沈画可不敢立马放心。还好柴骏目光深邃地看了看她,说:“该回去了。”      沈画终于让一颗心平安着陆。      向族长表哥辞行后,踏上归途。一路上,二人再没有一句话。他看他的书,她瞄她的景。寻思着办完这事也该回燕京了,只不过他那一瞬目光代表了什么?看来回去有事情做了。      刚踏进两人在城里入住的客栈,沈画便见到门口堆着不少奇怪的箱子,差不多都快将楼下大堂的空处填得满满的了。掌柜更是对着柴骏笑得异常谄媚,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当然,昨儿入住时,此人见到柴骏光鲜的衣着已笑得很是谄媚,只不过比起眼下尚不足以令人怀疑。那时候顶多只能算是见钱眼开,可眼下嘛……      沈画想了想,应该是见人眼开。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人送来的,目的呼之欲出。难怪柴家这么有钱,某人只需将自己出行的消息往外一放,这趟回去便能满载而归。      沈画之前听说过一件事,有人说朝里御史台的几名言官早几年弹劾柴西词贪污。可燕帝特意命人查证后竟得出一个结论--这位首辅大人居然比清水还清,巨额家产来历明明白白,有根有据。除了祖上福泽,均是持家有道。      可面对眼前这许多事实证据,沈画忍不住一声轻笑。她虽不是似老爹一样有着视钱财如粪土的崇高品格,但好歹信奉着一句自己的座右铭--小女子爱财,取之有道。从不收受贿赂之财,因为这意味着在与自己的幸福生活作对。      不过这事燕帝尚且睁只眼闭只眼,她也无谓多管闲事,指不定正是他默许的,柴家没钱怎么填补皇家挥霍无度的开销?这许多年,燕帝没少花柴家的银子,因此干脆一声不出往楼上走。      走着走着却听柴骏冷冰冰道:“将名单火速送往京城,呈至御前。”      沈画很意外,回头正巧瞥见他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更阑。按说他即便碍于她在跟前不肯收礼,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完全可以照着名单上的名字通知人家认领。除非……      这还没得出结论,柴骏便从她身边英俊潇洒且淡定自若地负手路过,仿佛对这些财物不屑一顾,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似的,比她老爹还视钱财如粪土。可他不屑一顾是他的事,干嘛走过她身边非要不咸不淡地留下一个笨字。      沈画承认自己先入为主,确实可能冤枉了他。      谁送礼会这么明目张胆?不想要脑袋了不成?除非送礼的人另有目的,除了做给燕帝看,也是在做给她看。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柴骏处理不好定会令燕帝怀疑柴氏居心叵测,同时也会起到分化柴沈两家的目的。远了不说,京里谁不知道她爹沈成业是个清官?最见不得人贪赃枉法。      柴骏自然不能通知人家认领,这可是罪证,到时候有人参他一本包庇行贿,有意放过怎么办?换做是她也会想办法规避风险。      沈画不服气地追上去,“我猜送礼来的都不是官,但都想做官。不过显然这些人根本做不了官。”      连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就算真买了个空缺也活不了几年。      柴骏在他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才潇洒地转头来看,凤眸中一丝笑意闪过,微微仰头,神情有些几不可见的古怪,“进去坐坐?”      沈画这才发现已经不自觉地路过了自己的房间,跟大禹治水似的过门而不入,但是如果真应了他的邀约又觉得很没面子,不就承认自己是跟着他过来的了吗?      随即一声轻笑,指着前面一间屋子说:“我是来找小翠的。”      只是顺道分析分析这件事情。      柴骏既不进屋,也不继续发出邀请,而是姿态优雅地负起双手,倨傲地凝着她,淡淡道:“小翠在你屋里。”      沈画很想扭头在旁边的墙上撞死,奈何人家这客栈是木质结构,且有些年生了,未免老板去当地官府告她毁坏私物,仗势欺人,唯有生生忍住。      “啊!多谢小侯爷提醒。实在是太过想念这丫头了,心急火燎地就走了过来,没大留意。”      柴骏就这样淡淡看着,不再戳破,好事不过三,否则有些人就要跳脚了。      沈画径直掉头,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直到踏进房间,掩上房门才生生在门扉上撞了两下,而不是垂。      既生画,何生骏?既生骏,又何必让她生不逢时?她居然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索性的是,她不是周瑜,即使遇上再世诸葛也不会将自己活活气死。      看出来就算了嘛!他居然故意点破,让她难堪。实在可恶!太不给她面子了。糗死了!这口恶气不出,她就不是沈画!      小翠很少见到小姐这么沮丧,沮丧得都撞墙了,赶紧过去试图找到原因:“小姐,莫不是您的计策失败了?”      小姐可从来没失过手呢!      “没到最后,何来失败?”沈画从不轻易言败,深信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来日方长,大家走着瞧好了。      自打老爷进京,小翠已经很久没见过小姐脸上出现这样坚定的表情,也跟着慷慨激昂地说:“小姐,奴婢相信您一定行。可……您为什么一定要与小侯爷对着干呢?”      就那么不愿意嫁给他么?还是说她真看上了传说中的那位誉少爷?或者对太子殿下不能忘情?      沈画长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你不懂。不该你知道的事别问。”      这只是个开始,有些事还得一步步来。这次被柴骏弄了个措手不及,沈画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得尽早铺开。      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见到另一个人。传说中,这人料事如神,精于权谋之术。      如今对着柴骏,沈画发现自己经常被他激得失控,更别说分析这个人了。老爹说得没错,或许她真需要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时刻提醒自己。      晚膳时原本堆放在客栈里的那些箱子一下子没影了,不用说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沈画趁某人尚未拿起筷子,故意不咸不淡地提醒道:“小侯爷,您的罪证呢?”      不担心燕帝怀疑他欺君?      “有你就够了。”柴骏仰仗地看着,仿佛很信任她一般,“我没碰过,你比谁都清楚。”      沈画微愣,他是怎么知道她一直在留意走廊上的动静?还是一早就知道她答应嫁给他的目的?      那他岂不是等同于飞蛾扑火?而且还是主动扑上来的!不要命了么?      “明儿出去走走?”      听见这冷冰冰的提议,沈画回过神,赶紧摇头,“不了。我想我爹了。明儿就启程回京。您要有闲情雅致可以留下。”      “好!本侯陪你。”柴骏应得淡淡的,丝毫没有被人拒绝的不快。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这两天不知什么原因家里网络不稳定。 如发晚了,见谅啊! ☆、016   其实沈画也想玩,但时不待人,她必须尽快赶回去见一个人。她要报仇雪恨!      从东川回京,仅仅歇了一夜,沈画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小翠出门。在府门口立了许久,就在门房小九以为小姐无聊到要与自己抢饭碗的时候,才听她说:“小九,从今儿起,你得好生留意府门口经过的每一个人。谁停留最久,最可疑,你都给我拿纸笔记下来。相貌特征一点儿不许漏,如果能画下来当然最好。还有,府门口三丈以内不许停靠马车,附近巷子也不行,多安排人走动走动,客人直接引进门,去倒座厅等。”      虽然以清廉着名的左都督府大门外一向冷清,几乎没什么人经过,甚至停留,但也必须留心。      小九不明白小姐为何对守门这件事突然这么上心,抓着头说:“可……可小人不会记,也不会画画啊!”      沈画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学无术!我不管。总之每天可疑的人都得给我报上来!嘴说也行,不许漏掉一个,知道吗?”      “是,是,小姐。”      临走,沈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小姐我这是重视你,晚上我亲自给你找几本话本看看,学学人家都是怎么描述别人相貌特征的。别让我失望,一定要做门房中的精英,干一行爱一行,有点儿志气才行。做得好,小姐我加你月钱。”      小九实在想不明白小姐怎么会突然要他学这些,可一想到这是小姐委以重任,立马答应了下来。      沈画见四下无人,这才登上马车,吩咐老李去市集溜达一圈。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下车后,很快又雇了辆马车才吩咐这人带她去小白的民居附近。      确定无人跟踪,沈画带着小翠走了一会儿,才像上次那样谨慎地推门入内。      小白听见动静,迎了出来,微微一愣,方才赶紧深深一揖,“小姐又来买鸡?”      沈画今天出门特地穿了一身女装,知道他意外什么,微笑道:“不肥不要。”      “听说您去了趟东川?”小白将她让进门,边走边问。      沈画漫不经心点点头,“小誉可进京了?还是他照过镜子后自惭形秽,不敢来了?”      小白一边给小姐斟茶,一边答道:“您走后不久,誉少爷就进京了。据说在城西自己出钱买了处别院住下,派人来买过一回种鸡。”      “种鸡?”沈画接过小白递来的茶水,觉得挺有意思,“他不喜欢你养的鸡?”      小白被人嫌弃,一脸无奈,“他说小人这里地方太小,养的鸡都只关在笼子里,肉肥却不美味。还让小人给小姐带句话,下回若想吃鸡,不若去他别院采买。”      沈画噗一声笑,“这么说,他也学会养鸡了?”      这家伙做事还真颇有心机,懂得投其所好。      小白也觉得自己被人抢了生意,十分委屈,却不得不为人家说好话,“只要是小姐喜欢的,誉少爷都十分上心。”      据说她喜欢听人抚琴,誉少爷就练了一手好琴;她喜欢看人作画,誉少爷就练了一手好画;知道她嘴馋,誉少爷甚至违背君子远庖厨的古训,练了一手好厨艺。只要是小姐喜欢的,他一样没落下。痴情如斯,世上恐怕也没几人了。      沈画很明白自己听到的都是些什么话,老爹虽答应了柴氏提亲,实则应该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可靠,只不过是眼下必须完成燕帝交代的事罢了。这是他替她准备的一条后路,严格说起来其实对小誉很不公平,他或许只是个备胎罢了。      感情这种事,不是说喜欢就喜欢的。何况她之前虽与小誉有些联系,却仅仅见过几回他戴着面具的画像。他一门心思讨她欢心,或许只不过是将老爹的话当了军令在执行。      沈画其实也不拒绝相亲这样的方式,既然老爹有心撮合,见见倒也无妨,不合适再说,免得家里那老家伙说她不领他的情。      “你知道他别院在哪儿?”      小白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赶紧将地址告诉小姐。      沈画听完让小翠在鸡笼里挑了只肥鸡带走,出门又寻了辆马车,悠哉悠哉地去了城西。她倒要看看老爹看上的是什么人。      马车在小白说的那处别院门外停下,沈画下来就见到大门紧闭,门上还上了锁,完全不似有人居住。      正打算转身叫住车夫送她回去,忽的想起什么,抿嘴一笑。带着小翠,拎上那只肥鸡沿着别院外墙走了一会儿,转进旁边的一处巷子,果真见到一处偏门。      走得近了,沈画示意小翠前去叫门,没一会儿门扉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十五六岁、白净俊俏的少年脸颊。      少年虚掩着门将二人打量两眼,赶紧打开,也如小白一般深深一揖,“司墨拜见小姐。”      沈画从未见过这少年,却记得小誉身边有名伺候他的书童,见他如此恭敬,心下了然,迈开步子进去,等他关上门扉才问:“你怎知是我?不怕认错人?”      司墨微微一笑,“少爷让小人锁上正门时说过,若有人由偏门找来定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小姐回京了。”      故作高深?就是为了显摆自己料事如神?万一她不懂他的意思,回去了呢?      沈画点点头,放眼四周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处别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仅从外面步行的距离测算虽赶不上沈府四分之一,打扫起来却也麻烦,“就你和小誉住在这儿?”      是不是太奢侈、太麻烦了点儿?      前些年为了培植一些可用的密探,刺探敌军军情,沈画自己都很节省。的确,各地唯有小誉自打领了第一笔银子后,便没再向她或她爹伸手要过一两银子,一直自负盈亏,可沈画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奢侈到自己花钱在燕京这样地价不菲的地方购置别院。难怪老爹会对他刮目相看,看来的确经营有道。      “回小姐,少爷说您往后或许会用到一些人,特地带了十三名身手不错的亲信入京。因此这里其实总共住了十五个人。少爷这趟要结识的人均身份尊贵,因此住的地方自然不能太简陋了,为此少爷几乎花掉了这些年来一半的积蓄。”司墨好似看穿她心思似的回禀得非常认真。      看来小誉的确考虑得很周全,沈府眼下用的人都是明面上的,她的确需要一些生面孔办事。再则他说得不错,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招待客人,很难办到她要他办的事,好在这处别院并不张扬,在燕京这样一个贵胄云集的地方,也只能算有些小钱而已。当下不再多问,让司墨领路去见小誉。      司墨将她领到后进的一处花厅,安置好后才去请他家少爷。      沈画无聊地坐在椅子上休息,顺便观察了一下别院的陈设,仅从她进门后的所见可以看出,别院原来的主人十分高雅,因为这里无不透着这种气息。之所以是原主人,是因为这些陈设不像新做的,仅从这点看出要么是小誉对原本的物件很满意,要么就是不想费心思重新购置,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均证明了他眼光不错。而对那个即将见到的人心里确有几分期待。      主仆二人正百无聊奈,忽听见外间院子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脚步声,就好似木头磕在鹅卵石上一样。沈画同拎着肥鸡的小翠面面相觑一瞬,厅里光线一暗,一抹身影已到门前。      沈画曾听小白说,小誉对她敬慕有加,却不曾想自己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人。      许是窝在家里没做正事,眼前这人穿了一身极其随便的月白色锦缎直裾,外罩轻纱鹤氅,脚蹬一双木屐,长发飘飘地便这样款款而来,好一副闲散慵懒的模样。与上次沈画在画里见到的人完全判若两人,由此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确是懒得打理居多。      “萧誉见过小姐。”说着,来人躬身一揖。      沈画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小誉莫非不知道留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吗?”      现在她是老板,他是员工,怎么说也是头一回“面试”,能穿得敬业一点么?还是说他本就不想给她留下好印象?对老爹的安排其实心存抵触?      “属下已经查明,小侯爷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阉人,更不好女色。不知这能不能挣个好印象?”萧誉说话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沙哑,却沙哑得十分好听,有点像上辈子传说中的烟酒嗓。加上他慵懒的语调令人听上去十分舒服,沈画对他有了些许好感。      只可惜他依旧戴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除了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珠子,就仅剩一张十分好看的薄唇。沈画忍不住就想逗一逗他,故意将手肘支在一旁的桌子上,斜身支颐问:“听说你敬慕我?”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但很快便在脑子里否决了。不仅仅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他的细微动作。      萧誉不卑不亢,“是。”      “那你为何见了我,还带着面具不肯让我看见你的模样?”沈画真想扒拉下他那张古怪的面具,最起码也做精致一些,悦人耳目也好啊!他居然就简简单单用了张铁皮,勉强做出几处凹凸,提醒看他的人,他也有鼻子有眼。第一次见人戴面具戴得这么令人不忍直视。      萧誉薄薄的嘴角抿出一抹微笑,弯得十分好看,略微带着一丝妖气,“听说小姐平时与小白见面都作公子打扮,今日为何偏偏换上女装?”      问得真好!居然还敢顶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香香这两天深入“调查”了一下,怀疑家里网络不稳定是因为熊孩子在家乱下东西。 可无奈不是自己的,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唯有求原谅。 本文尽量保持日更,最不济也是隔日。 ☆、017   沈画虽不是个十分注重身份的人,但好歹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不算她是左都督沈成业的女儿,也该是他的上级领导。从来只有领导质问下属,哪有下属斤斤计较的道理?这是要翻天不成?      沈画不怒反笑,提议道:“不如我摘面纱,你取面具。我俩坦诚相见可好?”      气倒没真有多气,她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萧誉也跟着笑了笑,这点也唯有从他满含笑意的目光和那张微弯的嘴判断出来,“属下有个提议,不如我俩暂时谁都不要急着看对方的容貌。小姐急招属下进京,目的属下知道。小姐若能在他身边猜出属下是谁,你便奖励属下一睹芳容可好?”      “有点儿意思。”沈画觉得这提议不错,也很有趣,这些年在老爹的军营中很少遇到这样好玩的人,只不过他那面具实在是太对不起看他的人了,“你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还是没达到我的要求,心虚?”      萧誉自信地笑了笑,“自然不是。属下只是想与小姐先交心。担心您看了属下的脸,便看不到属下的能力了。”      还挺自负!沈画喜欢自负的人,说明他有足以自负的本钱,不过她更想掂量掂量他究竟几斤几两,寻思着回头找个差事给他去办办,考查下再委以重任。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沈画觉得他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仅以他露在外面、看不出轮廓的丁点儿容貌来看,应该长相不会太差,至少眼珠子和嘴挺漂亮。彼此留点儿神秘感的确挺有意思,大不了在那之前少看他几眼好了,“你知道我今天来除了见你,还有什么事吗?”      萧誉往小翠那方动了动眼珠子,了然地说:“小姐莫非是来替小白鸣不平?”      “非也。”沈画否认,“只不过是想让他养的鸡,与你的比比美。”      萧誉失笑,“好!不过小姐恐怕要等上一个时辰了。”      “听说你厨艺不错。我能去欣赏欣赏吗?”沈画身为吃货对会做饭,且做得很不错的男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结。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鬼话,只不过是男人偷懒的借口罢了。大诗人苏东坡不也是厨艺了得吗?      “也好。属下正好也有话说。”      从花厅出来到伙房,萧誉挽起袖子开始忙着杀鸡。司墨烧来沏茶的滚水也被他征用了。      因为没有茶水,萧誉让司墨出去前取了一壶清酒招待沈画。而后司墨便领着小翠去院子外面等候。      沈画依在膳房的门框上一边抿着如甜水一般的清酒,一边看萧誉杀鸡。看得出他动作纯熟,却也不影响他慵懒散漫的气质,杀生都杀得这么好看,沈画觉得自己这次酒没饮两口,人却真心先醉了。      直到去毛的时候,萧誉才随手搬了张凳子让沈画远远地与他一道坐着,漫不经心开口问:“听说小姐回东川的路上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刺客?”      沈画手里拿着酒杯,支起手肘问:“有何高见?”      其实她之前对这事也持怀疑态度。      “属下以为,这事恐怕不是严氏所为。”萧誉清理鸡毛的动作看上去一点儿不粗鲁,与柴骏不同的是,一个看上去孤傲冷峻,一个却十分随和恣意。但二人又似乎有些相同之处,比如差不多的身形和高度,这令沈画有过那么一瞬的错觉。      但柴骏喜欢穿颜色暗沉的锦缎直裰,从不束腰,因此比较文雅贵气。      但萧誉穿的却是有腰带的直裾与轻纱鹤氅,束起的腰身可以看出他应该练过武,身板似乎更显精瘦结实,仅从他挽起袖口后露出的那一截前臂就知必定一身筋骨肉。      或许大部分帅哥都有共同特质,但沈画看得挺顺眼。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走的是什么桃花运,看来的确是托了老爹的福。或许老爹也在担心她把持不住,才找来这么个人让她赏心悦目?      “你怀疑柴氏?”沈画故意挑眉问他。      萧誉低着头一声轻笑,仿佛专心致志地在拔鸡毛,“不一定是他。不过他的确是故意跟着你去东川的,即便他那晚没出手,相信小姐您也不会有事。这只是个开始,他只不过是做给那人看,顺道卖您一个人情而已,证明他对这门婚事很上心。”      沈画点点头,其实是谁,她心里已大致有了目标,那人实在太小看她了,或许将她当了寻常女子一般看待,不过正和她意,她无需在那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精明,令他心生忌惮,“我赞同你的看法。小誉……”      “小姐,属下比您大四岁。”萧誉终于对沈画的称呼提出了异议。      沈画又噗一声笑:“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阿誉,或者……誉郎。”萧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沈画玩味一笑,颇有几分逗弄的味道。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与萧誉不算初识,沈画早两年便与他有书信上的往来。两人偷偷探讨过许多事情,大至各地军情,小至街头巷闻。在这信息技术不发达的帝制时代,他俩套句上辈子的话说,也算是比网友稍稍落后一点的笔友。      萧誉很多见解,沈画十分认同,也听说他精于算谋,对许多事看法与别人不同,但往往事情发展到了最后,都被他事先看破,也就是传说中的料事如神。      她眼下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沈画故意微扬起下巴,好似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你阿誉好了。往后你也别属下属下的称呼自己了。”      否则总感觉自己好似高他一等似的。虽对他的感觉尚未达到老爹的预期,但沈画很乐意与他先从朋友做起,因为她身边尚没有一个这样聪慧的朋友,她很愿意与聪明人做朋友,尤其他还是唯一一个不用防备的人。但要她称呼他誉郎,实在有点叫不出口,太亲密了。      “好。”萧誉很自然地便领受了她的美意,顿了顿,“你确定他真如皇上说的那样?”      其实沈画也不确定柴氏是否真有反意,燕帝之所以撮合她与柴骏的这门婚事,的的确确不如外间传闻的那样,是要亲自主持一场将相和这么单纯。只不过是想除掉严氏外戚的同时,让沈画以联姻为名替他看住柴氏,所以她的身份确切来说应该算是燕帝安插在柴骏身边的卧底,所以她不愿投入太多感情。      她与柴骏之间并不单纯。她在奉旨暗查他的同时,他兴许也在防她。试问这样两个随时有可能互相伤害的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爱上对方?如果真的有情,到最后也只怕是两败俱伤。      萧誉说一个时辰方能做好两只鸡,但事实证明他低估了自己。大半个时辰后两盘香喷喷、卖相极好的美食就摆在了沈画眼前,他还随手炒了两个小菜。沈画闻到飘过来的阵阵菜香便很快将这些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已垂涎三尺。比起府里罗妈妈的手艺堪称精湛。      司墨在院子里摆好了酒菜,沈画迫不及待地坐了过去,萧誉回屋收拾了一下方才出来。换了身浅色直裾和纱氅,依旧蹬着他那双声音清脆的木屐,披散的长发仅用一根头绳松松地束了发尾置于身后,仍然慵懒。      沈画看着他随意坐下的身姿带着那么一抹悠闲自在,感觉十分舒适,忍不住调侃一句:“我俩这样像不像居家的夫妻?”      原以为他应该会感觉到些许不适,可萧誉拿起桌上的酒壶斟酒,没有丝毫不自在,反倒好似应证了她这句话,“不好么?这正是我想给你的将来。”      所以他才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甚至连杀鸡这么血腥又不雅的事他也当面做了?将最落俗的一面率先暴露在她面前,往后只会越看越顺眼。      果然有心机。      沈画在他那双充斥着精明的心灵窗户里看不出一丝一毫杂质,拿起将将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后,也很坦诚地说:“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我必须与他成亲,或许将来有些事避不开,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沈画不信男人会大度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子亲密地在一起,哪怕她是被逼的。      萧誉端起那杯酒优雅地抿上一口,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还记得几年前主上召集我们时曾无意中说过,广布密探隐于市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这样既可以安置尚想替主上效力的伤兵旧部,也可以以防万一。你当时还提出培育一帮他们的子嗣,融入敌方的贵族势力,率先为主上提供消息。我便是其中之一。我当时就在想,小姐小小年纪,眼界却非寻常女子可比。几年下来,更是耳闻目染了许多事,我不相信你这样的女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除非是你自己愿意。若是我真输给了他,自然不会怪你。”      “所以你不是因为我爹要你娶我?”沈画似乎听明白了什么。      萧誉又替她斟上一杯酒,好看的嘴角弯起一抹懒洋洋的浅笑,“是我自愿。萧誉思慕小姐已久,也望小姐终有一日会倾心相待。”      沈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若对上的人是柴骏,她大可以嬉皮笑脸敷衍过去。虽然觉得老爹眼光不错,眼前这人也没哪里不顺眼,但即将经历的这个过程并不是任何人能接受的。她有些不忍。      或许对一开始就生活在大燕的人来说,这样的父母、主上之命,原本不算什么。可她不是,她有他没有的认知,比许多人都清醒。因此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原本她很想就此拒绝,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PS:本文尽量保持日更,最不济也是隔日。 ☆、018   萧誉做的菜的确很美味,几乎快赶上上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菜。所谓最好吃,并不是一定得是星级酒店之类的地方,而是一些她喜欢的味道。沈画自己厨艺不佳,因此觉得是真的爱上了他的饭菜味道。      沈画在他面前一点都不掩饰,觉得十分轻松自在,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喂得饱饱的。      小酒饮到微醺,萧誉让司墨过来收拾了一下,仅留下两盘下酒菜。又让他取来一把古琴,趁着酒意拨弄琴弦,弹起一曲十分悠闲的曲子。      沈画让手下几名有资质的公子学琴棋书画,自己却很懒,一点不会,却很喜欢看人抚琴的样子,因此近了几步,在他身边的桌子上靠着执着一杯酒侧耳聆听。也算是业务考核。      据老爹的可靠消息,萧誉的琴艺是几人中最好的。眼下的确得到了应证,他的琴声听上去令人安逸舒适,沈画闭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幻想起将来功成身退之时,或许可以找个环境优雅的山坳隐居,从此不问世事,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直到终老。      沈画虽自己不会,但上辈子她工作时也会让患者听些这样的音乐,因此鉴别的能力还是有的。觉得自己如果累了,到他这里来放松一下,吃吃美味,听听小曲,也是件惬意的事情。      等琴音停下,她睁开眼一笑,“好!你说服了我,往后我会来你别院买鸡。既然这样,不若你顺道将小白收了,他在京里的时日比你长,许多事比你熟悉,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小白跟了她多年,虽没萧誉这般有本事,却也不能让人寒心。其他的事她不必多言,他替沈家做了那么多年探子,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沈画不打算干涉他在燕京的一举一动。只要达到她预期的目的便好。      “那倒未必。”萧誉懒洋洋站起身,执起自己那杯酒,也顺势靠在石桌边,与沈画拉近了不少距离,“不信试试。人可以过来,我养得起,无所谓。”      沈画看着彼此比肩的距离,忽然莫名其妙有种奸夫淫丨妇的感觉,局促一笑,偷偷往边上挪了一挪,“好!我拭目以待。”      她这动作落在萧誉眼里,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你……还是喜欢那样的男子?”      沈画脑子里闪过一抹谪仙般的身影,饮下那杯酒,却不出声,心中闷闷的。但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再见到燕谨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萧誉好似怅然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但那不是我。我脸上这张面具,迟早是要为你摘下的,希望到时候能给你一份惊喜。”      其实沈画不是对特定的一种气质情有独钟,只不过是觉得对他还不够熟悉,甚至还不如柴骏。      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瞥见院外有人匆匆走了进来,沈画越过领路的人,见到小白,心中一沉。      他主动找她定没好事。      果然,小白开口便道:“小姐,兵马司出事了。”      兵马司?      “我哥?”沈画一惊,赶紧放下酒杯,微醺的酒意也清醒几分。      小白看了一眼萧誉,拱手焦急地秉道:“半个时辰前,御林军统领范征押了副指挥使朱林回京。说他在猎场射杀了南湘国前些年进贡的猎豹。可偏偏未将人送至兵部或是刑部听候发落,反倒押送回了兵马司交给少主处置。小姐,这不是给少主添麻烦吗?”      朝里谁都知道朱林他爹与沈成业的关系,当年在东郡二人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姜凯怎么做都是错,但绝不能由他出面替朱林求情。哪怕是一句,都会被人拿出来大作文章。但如果不出声,又会令本就对这门婚事颇有微词的旧部寒心。以为沈成业如今位极人臣,便开始贪生怕死,不念旧情,只顾自己。      好一计诛心之策!      “未必!”沈画几乎与萧誉一起说出这两个字,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一番相识恨晚的感觉。      沈画故意示意萧誉先说,正好借此机会考考他的智慧。      萧誉一点儿不含糊地懒洋洋说道:“御林军统领范征是皇上身边的人,眼下皇上信任谁,打压谁,他不会不知道。刑部与兵部尚书都是严氏的人,将人往兵马司送,明面上得罪主上与少主,实则却是在给主上和少主拖延的机会,主上和少主应该感谢他才对。要保住朱林,兵马司大牢无疑是最合适、也最安全的地方。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沈画赞许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进京不久就对京里的事有所了解,看来自己的确没选错人。      萧誉继而说道:“但这也给了别人一个机会向少主施压。接下来恐怕有些难办。主上多年积累下来的人心……”      这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但沈画看他依旧一副闲散的模样,知道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定然已成竹在胸,故意在卖关子,简单交代一句,“人心这事交给你。”      十几年,老爹在军中的布局又岂是几句话就可以轻易撼动得了的?有不解的,自然也有拥戴的,再加上些盲从的,这件事并不难办。      正打算赶紧回家琢磨对策,手却被萧誉一把握住,只听他对小白说:“想法子通知少主,让他明儿一早带上工部侍郎去猎场。务必在关押猎豹的地方找到一处新补的缺口。”      小白莫名其妙地看向沈画,不知该不该听誉少爷的,毕竟他入京不久,实际上他还不了解他。      此时沈画已回过神,了然地点了点头。      等小白出去,萧誉吩咐之前领小白进来的人去市集采买一些修筑用的工具,这才对沈画说:“有我在,这些琐事你不必劳心。”      沈画抽回手,一笑,赞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她自问自己的确有些小聪明,但在计策方面恐怕无法与他或者柴骏相提并论,这也是她急招萧誉进京的原因之一,她需要一个旁观者替她出谋划策。领导者不一定全能,但要会用人。      但没想到他却这么快给了她一个惊喜--他不仅精于谋算,且还思维敏捷,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更是处变不惊,具有不错的处理能力。      “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这话是你说的。”萧誉很自信。      但沈画不得不打击他一下,以免他太过自大,掉以轻心,毕竟他眼下面对的仅仅只是严氏,还没有与那人正面交锋的机会。      “即便让皇上知道这事背后定有阴谋,但你可别忘了,朱林射杀的可是代表着两国邦交的吉祥之物。他这条小命未必就能这么保住,朱林一死,你做再多的事也于事无补,挽不回人心。”      “据我所知,南湘王这次并未亲自来京。来的是他认定为下一任国君的儿子,王子苏力青。此人一来京城,面见皇上后,第一个想起要找的人便是柴骏,还几次亲自登门拜访,直到今日方见到小侯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沈画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竟然消息已经灵通到她尚未知道的事,他已了如指掌,确实真的佩服上来。严氏挑这个时候用南湘国的贡品挑事,正是看中这一点。只要苏力青一句话,朱林是生是死便成定局。      沈画早听说过一件事,这南湘国与燕国的官方语言不大一样,往年南湘王来京,都是首辅柴西词代为接待,因为燕国会这南湘话的人寥寥无几。但即便柴骏有这能耐,他能说服人家么?那可是南湘国人人敬畏的圣物。      “莫非……你还知道些什么?”或者已有了对策?      萧誉拿起酒壶,又替二人斟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说:“相信你眼下最想了解的是柴骏这个人,进京前我已替你打探了一下,若想知道,不妨坐下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他的确一语道破沈画心中所想,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与其劳心费神想法子去接近南湘王子苏力青太费时费事,不若让柴骏去替她解决。如今柴沈两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柴家定不会放任不理。      沈画觉得这样也好,沈家少做事,将来也少拉些仇恨,燕帝也少忌惮几分,毕竟已有前车之鉴。在这瞬息万变的朝局之中,谁能真的未卜先知?      想要得到沈家手里的兵权支持,柴骏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以为想娶她沈画这么容易?      遂安心坐下来问:“你还知道他什么事?”      问完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好似一位妻子在问自己外面的野男人她家男人的事似的。      这种感觉实在不大好,也很可笑。      萧誉好似一点不在意,饮上一口酒,十分坦然、又十分闲缓地说:“南湘王曾想将王女下嫁于他。他在南湘国小住过一年,与王子苏力青关系不错,二人是亦师亦友的朋友。这事由他出面最为妥帖,苏力青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若他都没办法,你去,恐怕就更难办了。他眼下与我一样,必定是费尽心思讨好你,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主上丢了人心,也对他柴氏不利。”      说完,他好似在观察沈画的反应。      沈画原本心无旁骛,被他这一看,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想必他是想知道她对王女差点儿下嫁柴骏一事有何反应。      “嗯嗯,这事与我无关。若他真娶了人家,我巴不得。”      这样她就能全身而退。      “可惜人家身为王女,定不会嫁来做小。你觉得呢?我倒是有个主意,你不妨考虑一下,塞个女人给他。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一些,不过我听说小侯爷素来不近女色,身边用的都不是女人,估计有点儿难办。”萧誉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PS:本文尽量保持日更,最不济也是隔日。保证完结。 ☆、019   沈画想起一开始让小白带给他的话,责问道:“莫不是你魅力不够,他看不上你,故意找的托辞?他既然不用女子,不正好说明他喜欢男人么?你完全可以卖身去柴府引诱于他,这样也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听你这样说,我很伤心。”萧誉放下酒杯,仿佛很郑重地说:“我不是个以色示人的人。否则在你面前怎会依旧戴着面具?我喜欢与自己在乎的人先交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对的。”      沈画忍不住噗一声笑,他能不能严肃一点儿?这可是在谈正事。      萧誉明明看上去十分郑重,但沈画不知为何感觉他这话是在说笑,顺道为自己开脱。果不其然,萧誉说完没一会儿自己也笑了出来,漂亮的薄唇扬起一抹新月般好看的弧度。      真是好生自恋才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言辞。与柴骏张扬的冷孔雀开屏不同,他炫耀得非常含蓄,但二人无疑不是殊途同归。      沈画发现自己有些喜欢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但仅仅是停留在欣赏的角度喜欢。谈笑间令敌人灰飞烟灭,完全没将眼下的事当一回事。      “我觉得京城的事可以交由你全权打理。但我不喜欢被动自保,最好是主动出击,眼下最重要的是严氏,对于柴氏……你可以将探来的消息想法子送到柴骏手里,让他柴家处理。我会再来的。”即使为了自己的胃。      从别院出来,沈画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关注起了眼下这件正事。      可以确定的是,这回真是严氏动了心要先对付她沈家,因为比起柴氏,他们根基并不牢靠,且看上去的确像个空壳子,更容易瓦解。      但这件事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沈画刚回府就听说燕谨已交出东宫一名管事太监,称之前猎豹便是交由此人负责安排人饲养,据管事太监承认是他授意,从来都没给猎豹足够的食物,目的只不过是想从中捞点儿油水,实在没想到会令这终日食不果腹的猛兽越狱伤人。      沈画听完禀告一笑,想必这种谎言,明天便会被人当众“拆穿”,到时候又看他如何狡辩。      只是,燕谨……      他这又是何苦呢?      --      此时柴府内一处颇大的三进院落中,院子的主人听完隐卫的禀告,将将换好整洁的衣衫便吩咐更阑出去安排马车。      他那张素来淡定从容,又冷漠平静的俊脸上,难得浮出一丝胜券在握的浅淡笑意。      筹谋多年,好戏终于开始了!这是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较量。谁该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已替他们准备好了,也包括属于他自己的。      --      这厢,沈成业晚上回府又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说南湘王子听说了朱林的事非但没生气,还大赞了一番这小子的英雄行径,更是亲自去燕帝面前替朱林说情,很是令人费解。      这一切似乎都应证了萧誉的话,沈画打心眼里佩服他。朱林的命看来是保住了,老爹的人心有他在,想来也不成问题。她越发想揭开他那副冰冷的面具,仅仅出于好奇。但他与她的约定却意味着,她必须想法子接近柴骏,在他身边找出他的痕迹,而这件事也正是她眼下必须着手做的。      沈画有些看不懂萧誉,就像看不穿柴骏一样。或许他俩本就是同类人,所以才具有相同的神秘特质。      第三天晚上,沈画找到一个进一步接近柴骏的契机,姜凯回府告诉她,有人上折弹劾工部尚书失职,致使猎豹逃出圈养之地。且破口新补,又正好在行宫边上,实在令人怀疑。这可是弑君之嫌,工部一向对西山猎场的修筑负全责,失察怎么也要受到惩罚。同时也有人弹劾这位尚书大人私相授受,多年贪赃渎职,且证据确凿。      不用想,有这能耐的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首辅大人柴西词。      不过萧誉也不简单,原来他不仅仅是为朱林脱罪,还暗藏了这么一步杀招让柴氏借此大做文章。想来工部尚书这位置该换人了。      原工部尚书本就是严氏的人,这是他们的一座金矿,这下应该保不住了。即使燕帝知道有人做过手脚,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次的翻身仗打得实在漂亮,估计严氏一时半会儿再不会轻易打沈家的主意,至少在摸清沈家底细前不敢再轻举妄动。      原本沈画以为第一个倒台的应该是刑部或者兵部的尚书大人,却没想到柴氏来了一次声东击西,让严氏猝不及防。连人家的罪证都早已准备好了,还真是处心积虑。      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沈画作为女子没有插手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帮男人翻云覆雨。      但有的事,她却是可以做的。沈画这晚费尽脑子连夜写了一封感谢信,可谓极尽盟友之谊,言辞恳切,却很含糊。让人第二天一早送去柴府交给柴骏,不用遮着掩着,就是想大张旗鼓地让人知道小侯爷出力不少。若有人将破口新补一事也算在柴氏头上就更好了。      毕竟,沈家没有柴氏的财力,也没有他们的人脉。武将之家,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懂阴诡之策,多得小侯爷照拂才幸免于难。沈画想想就很痛快,倒想看看柴骏如何接招。      为这事她睡得很晚,一觉便睡到了次日午时,若不是肚里馋虫作祟,尚不愿起身。在床上翻来滚去辗转一阵,才恋恋不舍翻身下床。      见小翠已将午膳送了进来,赶紧梳洗完,坐过去扒饭。      这才刚拿起筷子,便听她说:“小姐,去柴府的人回来许久了,还带回小侯爷送的礼物和一封信。”      “呵。”沈画一声笑,“我慰问他,空手去,他还送回礼?”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随便扒了几口饭先垫着底,吩咐小翠去将信和礼物取来瞧瞧。      没一会儿,小翠抱了一盆绿郁葱葱的盆栽进来,手里还捏了一封信。      等她将盆栽放好,沈画从她手里接过那封信展开,上面仅十个大字,字迹力透纸背,看上去字如其人,挺漂亮,也十分傲气--“不必虚情假意。字丑,需练。”      沈画噌一下跳起来,将小翠招到身边问:“我字很丑么?”      她怎么不自觉?还有他说不必虚情假意是什么意思?莫非被他看出,她故意找他当垫背的?      不可能!不可能!即使他看出猎场围墙一事是有人动过手脚,也决计不会想到她身上吧?毕竟自己手下这帮密探还是第一次在京里替她办事,怎么可能暴露得这么快?萧誉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说他也是自己手里最得意的一员大将。      小翠从来未曾对小姐的一手字发表过任何评论,被她问得战战兢兢,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襟,委屈极了,“小姐,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什么意思?”这丫头莫非又立场不对?      却听小翠小心翼翼道:“假话就是小姐的字的确不漂亮,真话自然是好极了。”      沈画被这丫头恭维得云里雾里,差点儿找不到北,这才感觉气息稍稍顺畅了一丁点儿。果然阿谀奉承的话极为顺耳,也挺顺气,难怪这么多人爱听。真是被人践踏时,下火的一记清新剂。      不过这满口实话的丫头片子竟学会奉承她了?居然没一句是真的!难不成前些日子跟着柴家那小厮交流了一下伺候主子的心得?想想柴骏那张无时无刻不冷着的脸,沈画深以为然,只怕也只有他能调丨教出这样的亲信!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怎么说也曾经是个知书识礼的职业女性。沈画昨晚费尽心机,连宝贵的休息时间都腾出来给某人写信了,他居然如此无情践踏她的一片赤诚,这仇岂能不报?于是仔细打量了几眼盆栽问:“这就是他的回礼?”      沈画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出手会不会太过吝啬?人家追女孩子最起码也是送花,他居然连盆都一起送来大煞风景。      小翠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小姐的注意力又回到小侯爷身上,连连点头道:“听今日一早送信去的人回来说,他到柴府时小侯爷正在他那处院子里修剪花草。看完信便回了,顺手挑了这盆将将修剪好的,命他送回来给您。”      其实小翠的回复实在有些太过于简洁。事实是柴骏听说沈画有信给他,低眸一瞬便露出了然的神色,接过更阑从沈府下人手里取来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几不可见一笑,仿佛一切早已如他所料,没有丝毫恼怒,甚至连不开心都没有。淡定得非常可恨,如果沈画在,估计得暗自扼腕。      随后命更阑取来文房四宝,他极潇洒地回了这么十个字。将将写完便将目光移向他刚剪好的那盆盆栽,看似无意地随手做了回礼。      但即是如此,也达到了他的预期。某位野性难驯的丫头真真是脾气不大好,一激便炸毛了。      沈画怒极反笑,“好。他这是在提醒我感谢也没送礼是么?拿剪子来。”      真后悔昨儿没顺道交代一句,让人在园子里顺手摘捧时下开得正盛的菊花给他送过去。      柴骏这盆盆栽枝叶浓密,被他修剪得异常整齐。她虽不太懂这门艺术,却觉得太过死气沉沉,中规中矩,不得她心。真是见物如见其人。      等小翠取来剪子,沈画便仔细端详了几眼,找好角度方位接着咔嚓咔嚓小半个时辰,方大功告成。随手丢下剪子,拍拍手问:“如何?”      小翠瞪大眼一声惊呼:“小姐,你这剪的是兔子么?真像。若再加上两颗眼珠子就更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呃!昨天实在抱歉,带家里的熊孩子去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了。 结果回来累得将更新的事情给忘了。今天打开文档码字才发现。 求原谅。 所以今天更得比较早。 顺道……偷偷告诉大家——香香从今天起,每天保证3000字。 ☆、020   这丫头提醒得十分有道理,画龙尚且需要点睛。沈画四下打量几眼,正好见到桌上摆着一盘餐后水果。随便拿了两颗葡萄想法子固定在上面。      “去,找人进来将这盆栽给他送回去。顺道再带一封信。”      说她字写得丑,她就偏丑给他瞧瞧,有本事别看。她绝不会乖乖听话练字,当初可是他自己主动求娶,以为想得到老爹的兵权支持,就不用付出点儿代价是么?      等小翠出去叫人,沈画在房中寻来纸笔,大笔一挥,也赠了他五个字--“这才是盆栽。”      没一会儿,小翠带了人进来取走盆栽和书信。      沈画才想起自己午膳将将用了一半,隧又坐回去拿起筷子解气地将一桌子饭菜一扫而空,可吃着吃着又有些想念萧誉那天做的饭菜,看来有机会得去他别院坐坐,顺便蹭口饭吃。眼下虽对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与他相处下来,觉得十分舒适,又很有趣。      吃完饭,没过一会儿又有些困,连日来为猎场的事劳心费神,岂是一晚上能缓过来的?再说眼下的事多半都处在暗战阶段,还轮不到沈家出太多的手,否则燕帝的密旨就要摆到明面上了。加上有萧誉看着,她倒也乐得清闲。      让小翠替她搬了张躺椅放到外间院子里。沈画躺在上面一边懒懒地晒着太阳,一边闭眼休息,就等着送信的人回来复命。      想着柴骏见到那盆盆栽的表情就不觉好笑,定是冷着脸,气不知该往哪儿发。活该!      柴府离沈府其实就三条街的距离,所以送盆栽的人不够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沈画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精蓄锐,等着看好戏,听见小翠引人进门的脚步声,睁开眼一看,那盆可怜的盆栽又被人当皮球踢了回来。      不过令她目瞪口呆的是,看得出它又被人稍稍修剪过一番,比起之前的形态近乎完美,简直栩栩如生。若不是那兔子通体绿油油的,她几乎差点儿就当了是真的。      沈画尚未惊叹,便听小翠兴奋道:“小姐,您看。小侯爷这只兔子可比之前那只更神似了!好有趣。”      神似……      比起之前那句好像,似乎多了点儿灵魂之作的感觉。      沈画见她进来时手里拿着信,板着脸说:“念。”      她已经被那只盆栽小绿兔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压根儿不想转开眼去看信里写了什么东西,以免影响尚算愉悦的心情。      实在太萌了好么?短腿红眼长耳朵,仿佛随时都会蹦起来。最最关键的是,柴骏将那两颗眼珠子换了,这画龙点睛之笔较之之前的两颗葡萄实在精妙到了她心窝子里。      两粒红彤彤、亮晶晶,十分通透的红眼珠与之前的葡萄差不多一般大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顿时令这只廉价的绿兔子身价百倍。      耳边很快传来小翠战战兢兢的声音:“小姐,信上就四个字,您……您真的要听?”      “听。”沈画明知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却想知道他被她气成了什么样子。      小翠遂小心念道:“自不量力。”      哎!这丫头比起柴骏真是少了不少傲气,完全没将人家的原意情景重现。她虽没亲耳听他道来,却能在脑子里自动补出他若亲力亲为的场面。定是负着手,傲娇地微扬起头,几乎三十度的角度斜瞄着她,然后面色淡漠中略略带着几分清冷,冰冰凉、不徐不缓地吐出这四个声音无需多大,却足以羞辱人的沉沉语调。      沈画顿时一巴掌拍在茶桌上,可痛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      好痛!好痛!非常痛!      东川之行,沈画空手而归,难得有人懂得补偿她一路之辛苦艰难的日夜陪伴,她却过不了自己,要将这两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眼珠子给人家还回去。      还是那句话,她是想挣钱养家养“兵”来着,可必须是干净的钱,她才能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再说自己嗜财的弱点岂能这么容易便被人察觉?      最终为了避免柴骏又变着方儿地腐化自己,沈画仅仅留下了那盆盆栽。      这日整整一个下午,沈画过得非常郁闷。费尽心思思考自己有什么是比得过他的,欲凭实力替自己扳回一局。      最后竟然发现自己一无所长。其实也不是一无所长,只是她不屑用长处去与他短处相比。      她这是高风亮节!不与小人计较。      终于郁闷到黄昏前,沈画忍无可忍,带了小翠出门去萧誉的别院蹭饭,顺道看看他最近有什么新的进展。      可来到别院,萧誉却不在,司墨也跟着他出了门。好在他按她的意思“收编”了小白,才不至于让沈画无人接待。      小白奉上茶水后,沈画一边漫不经心放凉茶水,一边问:“阿誉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小白自打来了别院,日子是比之前过得舒适了一些,却也很是郁闷,但若照直说,又恐得罪誉少爷,唯有没把握地嘟囔道:“他……时常不在别院,夜里也不回来。听司墨说,誉少爷好似在京中一处书院挂了名头,不知是不是打算参加今年的秋试。”      其实他知道得并不多,誉少爷好似对他并不那么信任。但他好歹也是沈家的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如今却有种被人投闲置散的感觉。      “哦?他还有资格参加秋试?”沈画一直在好奇萧誉会以什么方式露脸,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意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看着这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属下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不想他与萧誉之间生出什么间隙,被人利用,毕竟他们这边指不定也有人家的人,严氏不会笨到坐以待毙。想了想说:“你也不要不开心。毕竟你曾经是我的人,如今跟着他,人家多少有些顾及你的身份,也不太熟悉,不那么好直接使唤你做事。但你可以主动些。他与我爹和表哥联系多有不便,这点只怕还是需要你出力。鸡还是得接着养,帮他和我传递消息。”      “是。”小白终于明白自己的作用,最起码他能直接见到他们,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前几日我听誉少爷与司墨交代事情时,提到了京里的一处……烟花之地。小姐……”      “小白。”沈画打断他的话,很严肃地说:“我让他叫你搬来别院居住,目的是希望你过得好些,并不是不再信任你,这些年委屈你了。但不是要你来监视他的,方才我问你他在做什么,你怕是误会了。你与他之间不能有任何间隙被人利用,一定要齐心合力。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用人不疑,对你对他没有分别。”      沈画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问话居然发现了这么一件事情,也有些觉得之前的决定的确欠缺考虑。难怪那天说起这件事,萧誉有些不大乐意,毕竟要他整编京里的探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只想到了小白,却没设身处地地为萧誉着想。好在这人是小白!      有些事一旦起了个头,下面的人便会形成一种风气,沈画不喜欢制造矛盾,她在这些忠心的下属中间不需要制衡,要的是金诚合作的团队精神。这正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      “是,小姐。”小白有些惭愧,的确正如小姐所说,他最近总有一种被人排挤的感觉,也在担心是不是誉少爷一来,他就没从前重要了。可听了小姐一席话,他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姐为他好,他却这样想誉少爷,也难怪他不肯交代事情给他去做。      想明白这点,小白不再纠结,暗暗打定主意做好该做的事。他做的一切,小姐都看在眼里,是他自己想多了。      沈画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安慰道:“我知道,你或许觉得自己不如他,担心将来得不到我们的提携。但小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那样,你也不必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你要学会找准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反而埋没了自己的天分。你的忠心,我们都是知道的,这点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你。”      “是。小姐。”小白这回笑得真开心了一些,他最擅长的其实就是养鸡,小姐最喜欢吃。      沈画等了这么久也不见萧誉回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干脆起身伸了伸懒腰,准备打道回府。这叫什么事?看来下回过来得提前说一声,上司见下属居然还要预约!      可小白刚将她送到别院侧门,居然正好撞上萧誉回来。司墨更是两手不空地提着一些新鲜蔬菜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后面。      萧誉见到她便说:“留下吃饭。知道你来了,特地去买了菜,因此晚了些许。”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沈画虽巴不得,却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誉看了小白一眼,不避讳地说:“你一来便有人支会我了。”      沈画这才将将替他安抚好小白,不觉扶额。待到他去膳房做菜,才将所有人支开,本想也说说他。      谁知萧誉竟然比她先开了口:“你把他塞到我这里来,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既敢答应你,也就能够自己处理。这才是真的信任。你觉得呢?”      沈画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也知道他与柴骏应该差不多性子,越是这样自负的人,越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决定,念及他或许对小白有别的安排,嗯嗯两声道:“好!我不管这事。但你得保证绝不偏私。”      萧誉很满意地笑了笑,漂亮的薄唇弯得十分好看,可没一会儿又不大愉快上来:“你最近心情不好。”      这又不是个疑问句,沈画发现聪明人都有个很令人讨厌的坏毛病,就是看穿了事实真相,却还要戳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一日。 求包养。 ☆、021   “因为他?”不等沈画回答,萧誉接着问。可显然他已经知道答案,并没在等,而是自顾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沈画忽然发现他好似一语中的,她居然因为柴骏说的话郁闷了。这可不是个什么好迹象,有句话说得好--谁先在乎,谁就输了。      她怎么跟头牛一般被柴骏牵着鼻子在走?不知不觉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虽然没有回答萧誉的提问,沈画却很快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吃完饭,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她很感谢他的及时提醒,虽然没说得那么直白。      “我可以拒绝么?”萧誉装菜的样子看上去是真不乐意,“不过我可以陪你练剑。”      这虽是个好主意,但似乎并不健康,“吃完饭?”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再做点儿别的。比如出去走走。”      这算是约她么?      沈画不知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那个,你家主上应该快回府了……”      “那又如何?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意。”萧誉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嘚瑟。谁不知道他是老爹看上的备胎?是有特权的,只怕回去一说,老爹还会拍掌称快。      不过他这话听着和柴骏几乎是一个味儿,啥意思?能让她拒绝一回么?      因为这句话将沈画噎得出不了声,萧誉吃饭时咬着筷子偷笑的样子很可恨。      吃完饭,沈画愤愤地拒绝了与他一起练剑,只让他送她出门,一起出去走走。      刚拐出侧门外的小巷,便被他伸手拖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我们这是去哪儿?”沈画有些不自在地问。虽然拖个手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在这封建皇朝很容易给人有机会的遐想。      她暂时不想给他这样的念头,而且一旦两人之间有了感情,很多事做起来反而会束手束脚。      可萧誉满不在乎地任由她挣了又挣,终于走过几条小巷后,方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指着前面一间灯红酒绿的双层阁楼说:“来得正是时候。你可认识门前那人?”      沈画之前就听小白说他提起过青楼,定睛一看,还真是。而此时门前的确有一名衣着光鲜的贵族公子在与热情的女子打情骂俏,但她并不认得。      此人相貌普通,算不上英俊,也不难看,但一看就是燕京城里有些来头的纨绔子弟。      “此人是吏部尚书最疼爱的小儿子,不仅不学无术,还很好色。据说他几乎每日都会来此,却从不需要自己掏银子。”      听见萧誉的解释,沈画又仔细看了那人两眼,“倒是挺会替他爹省钱!你既已查到什么,就按原定计策,将这事透露给柴家便是。以后这样的事不用告诉我这么详细。”      她自然会每隔一段时日来主动了解了解。      萧誉忽然转过头,抿嘴一笑,“别的事,我自会自己拿主意。但唯独这一件,我必须支会你。我来此除了查他,也是为了秋试。”      “秋试?”找借口也不找个好点儿的。难不成秋试的题还会由青楼出不成?他可是经常彻夜不归!      可一念闪过,沈画顿时恍然大悟,“有人泄露考题?”      萧誉笑了笑,“你很聪明。但也不是全部,自古文人多风流,要接近这些才子,我唯有牺牲一下自己。不过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与人饮酒而已。”      沈画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你了。尽力去做!查到什么交给柴家去处理。还有,严氏刚丢了一个工部,必定会从别的途径大补。秋试估计不会收敛,因为他们等不起。但也要防着他们从别处下手。”      他说没有就没有么?谁知道呢!      --      这日午后沈画用过午膳,又舒服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小翠匆匆进来禀告说:“小姐,安宁公主刚派人送来一张帖子,邀您这会儿去她府上赏花。”      沈画正睡得朦胧,咋听见这名字实在想不起是谁,所以很是废了一番精力才不确定问:“可是柴贵妃宫里的那位?”      小翠随即点头,“正是。”      沈画无奈懒洋洋爬起身子抱怨:“她怎的想起我来了?”      这安宁公主乃是柴贵妃唯一的女儿,也是柴骏的姑表妹。可自打进京她便与这些出身高贵的女子没什么往来,许是无人看得起沈家,自然也从未有人主动相邀。沈画这人不喜欢送上门讨好,也不会厚着脸皮与人交往。      只是想不到她这才将将与柴骏订了亲一个多月,便有人惦记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只怕往后这样无趣的应酬迟早会接踵而至。      沈画第一次体会到即将做贵妇的辛酸。至少不知有多少这样美好的午后会被人打扰。      人家贵为公主,主动邀约。沈画不大好怠慢,因此让小翠梳妆,没一会儿便出了门。      据她所知,这安宁公主燕婷年岁不大,今年也就十六,与自己同岁。但早在一年前便被燕帝赐婚给了礼部尚书家的嫡子,因此独自开府在宫外居住。      她那处公主府邸正好在礼部尚书家的后面,距离沈府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的车程。若是别的什么人,沈画尚需考虑一下去是不去,但她是柴家的人,她只得应酬应酬,谁让她如今是她未来表嫂。      一路来到安宁公主府,门房见了帖子没多问,留下随行的小翠,引沈画入内。又将她安置在一处水榭之中方才去禀告他家主子。      沈画在水榭里安静等着,顺道赏赏附近的景色,这公主府虽建在尚书府的后面,取的是人家府里的用地,但尚算不错,亭台楼阁,花鸟鱼池一应俱全,与沈府那御赐的宅子有得一比。      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猜想是燕婷到了,沈画赶紧转身施礼,却不料生生被来人的身影定住,心中更是一沉。      哎!她真是没睡醒,只想着燕婷是柴骏的表妹,却忘了她也是燕谨同父异母的妹妹。      此时走向她的正是那昔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谪仙公子。      燕谨依旧神情温和,温文尔雅,一身素色锦缎直裾衬得他那张颇为出尘的脸极是优雅,犹如一道初升旭日,令人心生暖意,他仿佛没有丝毫变化。脚步轻缓地走得近了微微一笑,顿时令水榭旁的繁花均为之失色。估计闭月羞花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也挺合适,“小画。”      沈画深深吸气,方才施礼,“太子殿下。”      这是她自知道他身份后头一回见面,也是头一回如此称呼,觉得有些别扭,有些物是人非。从前他自称姓严名谨,在家排行老二,因此沈画一向称呼他为二公子或是后来的谨哥哥。其实他也没怎么骗她,只是沈画当时对燕京城里的大人物不甚熟悉,又没想过堂堂太子会因她而这般纡尊降贵,所以没猜到罢了。      燕谨骤然听见这令他也有几分陌生的称呼默默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近日可好?”      沈画一边忐忑地四处张望,一边淡淡回答:“甚好。蒙殿下挂心。臣女不敢当。”      许是她颇为生分的话令燕谨稍稍呆滞,低下头道:“之前丰城侯将刺客尸身送回,我很是担心了一夜,还好手下的人回禀,说他与你在一处,尚算安好,我这才放心了。之前西山猎场一事……”      他既提起,趁这机会,沈画微微一福,“多谢殿下公正。替朱林说那些公道话。想来他一兵马司副指挥使,也没多少机会见您,臣女代他先向殿下致谢。”      说起来朱小胖子也算是她兄弟,替他向太子致谢理所应当。      “你真要与我这般说话么?”燕谨急了,一向温润的谪仙脸上竟有几分动容,“你当知道,我做这些并非为他。而是为你。”      沈画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往事已矣,她今日再见到他,方确定自己此番是真的彻彻底底放下了,“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定当知道臣子之妻不可戏的道理。臣女虽尚未嫁给丰城侯,却已与他有一纸婚约。殿下如今的言辞令臣女很难堪。还请殿下不要再提从前的荒唐事。”      其实说起来也没多荒唐,燕谨守礼又含蓄,沈画当时念及自己年纪不大,也很矜持,就怕一不小心越了雷池。充其量就牵过手,搂过两回,甚至都没有亲过摸过,实在够不上荒唐二字。      燕谨缓缓点头,神情苦涩,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不可置信,“我自然知道。但那日偶遇见你捧起那只雏鸟,眼中怜惜的目光,我……”      原来都是鸟儿惹得祸?沈画总算明白燕谨那一年为何对她动情。他生来宽厚仁德,十分慈悲,心肠又软,自然对颇有爱心的人不能免疫。      宫里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他身边只怕也没有多少他想要的这种人。所以才会待她如此不同。      沈画佯作不在意地笑笑,“殿下说的可是当日臣女在路边捡来的那只小鸟?其实我不过是初到京城又没什么朋友,将它带回去消遣罢了,只不过当了玩物。并没有如您想的那样慈悲。当初臣女对您尚有几分情义,因此不得已对您说了谎。还请殿下赐罪。如今那只鸟儿,我也腻了,早已将它放走,正如臣女当初对殿下的那份心思。”      那鸟,她的确放了,差不多已有大半年之久。实在不愿睹物思人,想起与他的点点滴滴。      “你……为了让我死心,竟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么?可小画,你或许忘了,我却记得。与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每时每刻都不曾忘。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燕谨眼里满满的痛色,丝毫没有伪装,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二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2   眼睁睁看着燕谨伤心,沈画竟还觉得不够,所以忍不住呵呵两声笑,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恃宠生骄:“殿下这话可就错了,这世上最了解我的是我自己。”      聊了这许久也不见燕婷现身,沈画终于明白过来,兴许今天本就不是来赏什么花。      可燕婷为何要帮燕谨?严皇后素来与柴贵妃不妥,据说两宫相斗已不是一两年了。      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该死!只怕若再不走,必定会出事。难怪一进门沈画就觉着哪里奇怪,燕婷竟不让小翠跟来,只怕那请她赏花的帖子也已经被人销毁,这么狗血的桥段自己居然没一眼看穿。      不等燕谨再说什么,沈画微微一福,“殿下,臣女日前为朱林一事,很是担忧了几天。虽将养了几日,却还没完全恢复。眼下有些不适,请殿下代臣女向安宁公主说声抱歉,臣女就不陪殿下与公主殿下赏花了。”      说完沈画赶紧越过他身子往水榭外走,却还是迟了。      前方小道上,缓缓走来一男一女,女的她不认得,可男的那冷傲从容的模样却有些熟悉。      偏巧燕谨背对着他俩,什么都见不到,见她欲走,伸手便握住她手腕,愣是将她拖了回去,几步踉跄,“我知道你眼下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可小画,我不需要你这样,我只要你好好的。”      沈画一时情急,将心一横,一把推开燕谨,噗通一声跳进旁边的水塘,彻底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不等燕谨惊呼,便恼怒道:“你究竟还想怎样?放过我好么?”      横竖那人什么都知道,她只需表现得被逼无奈便可以了。      就在此时已有一人急急跳下水来,紧紧将她拥进怀里,护在胸前。      沈画抬头将他望住,瞪大了眼,佯作惶恐,“你……你怎么在这里?”      柴骏一声不出,将她送回岸边,一番折腾俊脸犹如池水般冰凉。      直到这会儿与他同来的女子才好似反应过来惊呼出声:“皇兄!您……您怎的……”      “闭嘴!”不等燕谨反应,柴骏一声怒吼,着实骇人,“今日之事仅我四人知晓,若传出去,休怪本侯不管你俩是谁。”      燕谨赶紧在他身后解释:“柴骏,的确是本宫拜托皇妹请了她来,她事先并不知情。方才……方才是本宫一时失手。实在抱歉。”      柴骏转身负手,将沈画护在身后,不让她此时狼狈的模样落入这二人眼中。微微扬起头,尽管一身湿透,脸侧也滴着水珠,依旧倨傲得仿佛不将一切放在眼里,丝毫不客气道:“太子殿下,你需知道,若这事传到皇上耳中,臣与小画决不会有事,我俩的婚事只要本侯乐意,也不会因她是否失了名节而取消。但你与她可就说不定了。莫非你俩想违逆皇上?”      燕谨顿时哑口。燕婷脸色也顷刻间煞白。想来均是想起,这桩婚事背后兴许存在的利益牵扯,在这些因素面前,燕帝断断不会站在他二人一方,即便都是他的亲生儿女,也比不上他守了几十年的社稷江山。      柴骏似乎并不想与他俩多言,余怒未消地转过身,脱下外间直裰径直将沈画裹了个严严实实,抱起便走。      “骏表哥……”      “够了。”柴骏似乎压根儿不想听燕婷解释,甚至连头都没回,又是一声低沉的怒吼。      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那可是堂堂公主殿下。      说实话,沈画也被他吓了一跳,他冷冷冰冰的模样她见过,醉醺醺撩人的模样她也见过,却独独没见过他恼火发飙,且还是对着当朝太子与公主。这胆子也未免太肥了点儿吧?还真是目空一切,目中无人。      可偎进他怀里,攀住他的脖子,沈画心里却莫名其妙踏实了许多,“那个……你……莫要误会。”      他冷冷看她一眼,“本侯知道。”      语气虽冷倒温和了几分,想来他明白,所以沈画也不必多言。      不过走出一段距离,沈画忽然想起你跳我跳这事这么快就应验了,噗一声笑。他就没想过,她兴许会水?留身干爽的衣服不好么?就这么捉紧想做给她看?      柴骏蹙眉看向她,“笑什么?”      “你表妹喜欢你。”沈画遮掩道。总不至于为了让他明白她的真实想法,这时候给他讲故事吧?      原以为他会驳斥她的这番猜测,替自己争辩两句,或是干脆冷着脸骂她想多了。没想柴骏冷着脸走了几步,忽然忍俊不住,抿嘴一笑,只不过这笑容在他天人般的脸上并未停留多久,又恢复到一贯的冰凉,“不用你告诉我。”      方才那昙花一笑应该是笑沈画这时候还有闲情去想别的。确实,她就这么个人,任何事只要得到妥善解决就不会再去纠结,也不会不开心。      “可她不是嫁人了么?”难得博君一笑,沈画忍不住便要开染坊。      柴骏一声不吭继续走他的路,一句也不肯说。沈画不由得猜想,那晚他饮醉酒莫非说的正是燕婷?可看着方才的情形又不大像。若真是她,他怎么舍得发脾气?而且他当时眼里的神色也不对,好似恨不得将那兄妹二人碎尸万段一般。      “其实你可以放我下来。”      柴骏完全没理会她的提议,“沈画,本侯这几日想了许久。”      “嗯?”沈画听着这沉沉的声音不太明白。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郑重地思虑许久,又一本正经地来对她说。      柴骏低眸看着她,冷眼变得柔和,“初初。我的确咽不下这口气。你眼光竟如此差。不过,算了。”      他是在说她与燕谨?      沈画颇不服气,好歹她当初一眼看上的可是当朝太子,且长得也不比他差,文采学识,琴棋书画样样经得住考验,都是她亲眼见证过的。但这不服气的话如果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卧底的工作就得彻底完蛋。眼下正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只好委屈自己承认:“我眼光是差。小侯爷眼光好不就可以了么?”      柴骏脑子转得极快,转瞬即问:“你在夸自己?”      顺带损他?亦或根本就是为了损他才顺道夸的自己?      不然呢?      沈画微微一笑,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件事,“那兔子开始长绿毛了。很难看。我都不敢拿出去说是您送给我的。”      柴骏了然地问:“你想本侯再送你一只?还是去你府上修剪?”      嗯嗯,这句话怎么赤果果地透着一种挑引的味道?      沈画别开脸,佯作很认真地想想道:“我想见你。毕竟将来这场戏要以假乱真,或许我们应该多了解了解。你觉得呢?”      只要把握好分寸,她的行为也够不上勾引。萧誉说他不近女色,沈画不大信,或许只不过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只有多观察,她才能找出他的弱点。      柴骏冰冷如琉璃的凤眸闪过一丝异样,沉沉应道:“好。如你所愿。不过本侯有个疑问,为何独独将眼睛送回给我?”      沈画丝毫不掩藏自己的真实原因,傲然地扬了扬瓜子尖儿似的下巴,既不回答,也懒得解释。正好顺道让他明白,她绝不是可以用金钱收买的人。      柴骏在一处无人的小厅门口停下脚步,着实将怀里的人看了许久,“柴家尚不至于要靠人养活。”      说完他将她安置在小厅中,随后出去打点一番方才回来再次抱起她出门。仿佛他的解释就到这里,信与不信是她自己的事。      可沈画依旧觉得自己没做错,即便真是他柴家自己的钱,她也不会收。至于她往后做了他妻子,他要送什么,她自然会留下,不会不给他面子。不过若两年后,二人解除婚约,她一分一毫都不会带走。      他有他的傲气,她也有,绝不会因为贪财,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都丢了。      没走几步,沈画再次不好意思地对他说:“我自己能走。”      并未伤筋动骨。      谁知柴骏看她一眼,郑重道:“我冷。”      眼下已中秋将近,确有凉风习习,方才柴骏跳进池塘,一身衣衫早已尽湿。又将外间直裰给她裹身,仅剩一袭墨黑色的中衣,的确有些单薄。      也有些……诱人。      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厚颜无耻到将她当暖炉?沈画本欲翻身自己跳下去,却被他紧紧扣住身子。      “下次别搭自己进去。推他。我信自己。”柴骏这话说得极傲,尤其是最后四个字。      沈画尚在努力挣脱,咋听见这句,猛地抬起头,正好见到他那张虽无表情却异常俊美的侧脸,在秋日的阳光中竟显得如此光芒万丈。      男神呐!      想想之前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的应变之策,确实称不上明智。竟对他这话极为赞同。      她自己跳下去与推燕谨落水,其实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素来不服输的她为掩饰失策,怎能不替自己争辩:“可他毕竟是太子。”      柴骏目光淡淡划过,微微仰头,倨傲道:“太子又如何?有我在不必留情。除非你不忍心。”      这话说得沈画很尴尬,竟然一语道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心思。今日再见燕谨,她的确没了昔日那份怦然心动,只剩下害怕被人撞破的担忧。但那一刻,她或许真的有些不忍,毕竟确实是她先负了燕谨一片真心。      严格来说,燕谨身为太子从未做错什么,唯一一件便是当初隐瞒了自己的尊贵身份,但这点她其实能理解。若他表明身份,他俩相处就不会再那么惬意舒适。      可沈画依旧嘴硬,“不是没见到你么。”      没人撑腰,她敢对太子无礼?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三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3   柴骏就这样目光定定地将她凝住,凤眸中那丝深邃的幽凉一点一点地瓦解着她坚韧的意志。      沈画别开脸尴尬呵呵两声:“这公主府还真是清净,竟然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就不怕招贼么?”      “我使开了。半刻钟。”柴骏淡漠着。      倒是想得周到。      沈画随口赞道:“小侯爷面子真大。”      这可是公主府呢!      “你吃味?”那双冰凉的凤眸闪过一瞬戏谑的笑意。      沈画差点儿从他怀里掉地上去,赶紧否认:“怎会怎会?表哥与表妹感情甚笃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与姜凯?”柴骏又冷幽幽问。      这才刚了结与燕谨的私情,争取到他少得欠奉的微薄信任,且还是口头上的。可怜沈画被他抱着,连扶额这么容易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唯有哭笑不得,“我与我哥是清白的。他就是我亲哥。小侯爷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柴骏几不可闻一声轻笑,其实她也分不清他是笑还是哼,因他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依旧固若坚冰,“我与她不熟。仅于贵妃娘娘宫中见过几次。说过的话十根手指都不消用尽。”      加上刚才那几句?那还真的少得可怜。谁信?      兴许真怕她不信,柴骏隧又补上两句:“她今日命人传话于我,说替我爹讨了几盒十分稀罕的贡茶,想我亲自来取。我原本不打算亲自来,奈何收到你出门去她府里的消息。”      “你派人监视我?”除了意外,沈画有几分恼怒。      长这么大,就是老爹也不曾这样对她。他哪里来的权利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可她明明已经命小九留意府门口的动静,最近也没看出什么可疑,他的人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柴骏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她,“往好处想。盟友!”      沈画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他虽知道她来了公主府,却未必知燕谨也在。只怕是算到他表妹没安什么好心,才过来瞧瞧,委实有些冤枉了他。      等她醒过神才发现二人早已身处人家府门口,路上虽无行人,却有两家马车和随行的下人。      赶紧从他怀里跳下去,扯下身上直裰丢进他尚未收回的臂弯里,“多谢小侯爷。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柴骏答应,兀自爬上自家马车,连声告辞都没与他说便直接招呼车夫回府,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沈画素来最怕人认真,因为这意味着她也必须对这人认真,偏偏柴骏方才认真到令她不觉惴惴。有种不安令人忐忑。      “呀!小姐,你怎的弄成这样?脸这般红,莫不是发热?”一直在马车里等候的小翠待她坐稳便好似发现什么新鲜事一般大呼小叫。      沈画瞬间伸手捂住她的嘴,待马车跑了许久才松开,差点儿没将她活活捂死。      “脸很红么?”      小翠总算得以保住小命,深深顺了几口气,点头,“是的。就好似……好似第一次遇见殿下那日。”      “那你还叫出来?”沈画顿时觉得自己是在用颜面扫地,真是恨不得立马挖个地缝将自己塞进去。      很抬举自己般想,果然遇上这厮的美男计,居然被他僵住。况且他经书还比她念得多,颜值也比她高,自然能发挥得淡定自如。      这厮今日突然改变态度,莫非与她目的一致?沈画暗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也不知管不管用。总之她必须随时保持清醒,切莫轻易被他一本正经地忽悠了。      --      公主府大门前,眼睁睁看着沈府的马车就这样扬长而去。那长身立着的人终于将手臂上湿漉漉的直裰挪至左边优雅地挽着。尽管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脸上的神色却说不出的冷静从容。不觉令看着他的人均忽视了他的一身湿衣。      即使全身湿透,依旧有着别样的风姿。      车夫已将脚凳放下,他一步一步地徐徐登上马车。      伺候他的小厮更阑跟着他入内坐定后,仿佛松了口气,“少爷,看来宁阳君好似真对您动心了。”      柴骏神情并不开心,也不落寞,依然如往日一般淡定。只管往马车尾部一靠,便舒舒服服地拿起一本书,“她不傻。”      而且还很聪明,聪明得不像这个尘世应该存在的人。看来要等她主动是不可能了!      可更阑不懂少爷在说什么,也一点没看出来,总觉得东川之行,这沈家的大小姐一点儿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甚至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其实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真没看出沈家小姐究竟哪里好,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涵养,比起少爷身边曾经出现过的女子都没法比。可少爷却对那些女子不屑一顾,独独看中了她,居然还放下身段主动求娶。莫非真如外间传言,少爷为了沈都督手中的兵权?或是沈小姐不俗的容貌?      但更阑一向相信少爷的眼光,因为少爷从未失策。且不难的事,他不会做。只是更阑有些不服气,明明少爷样样都好,世上几乎无人可比,凭什么沈家小姐居然看不上他。真是太没天理了!      --      回到沈府,沈画身上的衣衫已半干。让车夫将马车停到偏门,欲避开府里下人直接打偏门旁的小径进内府,谁知刚踏上小径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呵:“站住。”      沈画瞬间凝住脚步,僵硬着身子转身,对后边咆哮之人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爹,您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莫不是翘班?还真是祸不单行,今天是她的受难日么?      沈成业板着一张风采不减的臭脸,异常严肃,“若不是我今儿得空早了回来,还抓不到你了。一身弄成这样,上哪儿闯祸去了?”      她这老爹哪点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自打燕谨那事之后,见不得沈画男不男女不女的打外边儿回来,或者女儿装时不知检点。每回抓到她这样,定没半月好日子过。      可今天这件事沈画着实委屈,偏偏又不能将燕谨与燕婷合伙骗她的事供出来,否则老爹定不管是非曲直变本加厉。断断不是半月乘以二的惩罚,搞不好就成平方数。      其实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燕谨,或者是明白宫里日子不好过吧!      沈画眉头微皱,顷刻间计上心头,“那个,爹,您也知道我这几天心情不佳,只是打算出去走走,谁知刚游到一个柳暗花明的小河边儿便见到一名孩童落水。爹,您说救是不救?”      沈成业瞬间熄了一半火头,神色也略微缓和,“岸边就没别的什么人了?”      沈画点头,“有是有,但没一个会水。所以我便跳下去了。还好这一跳挺及时,再晚一小会儿,那孩童便没气了。”      沈成业怀疑状打量女儿几眼,许是没看出什么毛病,依旧低哼一声,“念在你是做好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尚有半年你就要出嫁,这门婚事虽事出有因,但你也别落了别人口实。这样,横竖你这半年没事做,也哪儿都别去了。给我好好在家呆着,将自己的盖头绣了。”      “什么?”老爹这是要杜绝一切可能?沈画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老爹,您确定不是在罚我?我可是救人一命呢!”      就她那三脚猫功夫绣盖头?左边五根手指还不立马变马蜂窝?他是想她戴到柴府去吓人么?沈画敢保证柴骏若是见了,他那新郎官的喜悦之情瞬间便会化为乌有。别说卧底了,搞不好新婚之夜就会让她独守空房。      需知道这十六年,沈画拿大刀的时间都比拿绣花针多。莫不是老爹见她外功练得太好,要她转练那甚是玄妙的内功心法--葵花宝典?但她虽是汉子,却是个女的汉子,这本宝典的第一页便已与她沈画彻彻底底无缘。她可不想走火入魔。      沈成业难得牛脾气上来,完全不理会宝贝女儿的感受,“半年够你练好你的针线活了。一点儿没你娘当初的温婉贤淑。将来如何为你儿女缝补衣衫?”      老爹真是想得长远呢!连下一代的事都替她考虑好了。      沈画唯有尽量委婉动听一些,“爹,那盖头真得我自己绣么?你可别欺负我没嫁过人。再说了,人家柴家家大业大,即便将来我真有了孩子,他柴家会让嫡孙穿补疤的衣服?”      这太不接近她亲眼见证过的事实真相了。沈画就没见过柴骏身上缝口袋的,件件衣衫都似新做。莫非他真打定主意等事情过了,让她与萧誉一起避世隐居?      沈成业狠狠瞪上一眼,“当年你娘的盖头就是她自己绣的。你小时候的衣衫哪一件不是你娘亲手缝的?就算柴家再有钱,能与你亲手做的一样?”      沈画怎么就没瞧出自己竟有做慈母的潜质,老爹还真是看得起她。可她娘亲当年不是与他私奔的么?没人操持婚事,肯定得自己动手。不过今天老爹反常,一看便知不知在哪处地方受了闲气回来,若再与他闹,搞不好就不是绣盖头这回事了。沈画唯有忍气吞声,另寻他策。      “好!女儿这就回院子绣盖头去。”      “先把你这身衣裳换了。”事实证明沈成业还是她沈画的亲爹,无论再怎么约束于她,也没忘了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鉴于老爹尚有亲爹的良知没泯灭,沈画忽的心中一亮,直接领了小翠回屋,一进院子便吩咐:“去提几桶水来。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四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4   小翠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蹙眉不解,“小姐,您要梳洗么?奴婢去看看罗妈妈那儿可有热水。”      沈画没好气地看着这笨丫头,坚定道:“不用看了。就凉水,最好是井里刚打上来的。”      小翠瞪大眼,惊讶无比:“小姐!您已经湿透一次了,若再用井水沐浴,会生病的。”      这傻丫头啊!都快跟姜凯傻到一块儿去了。      沈画不得不干脆对她明说:“你小姐我巴不得生病呢!若病个几日,你家老爷心疼了,我就不用受那十指连心的苦了。”      风寒不过一场病,以她十几年练就的这副身子骨没两天就能痊愈,还可以接着再装上几天。拖着拖着就拖过去了。可让她绣花那是在用酷刑!      小翠这才恍然大悟,悟完又犯傻了,低头对着手指,“小姐,要不……要不奴婢替您绣,您既不用病,也不用受罪。”      好歹小姐学刺绣的时候,她也跟着学过,当初不就是她指使的么?      沈画捂着头愁苦万分,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不长记性又死忠的笨丫头?非逼着她炫耀,“你绣得出我那一手功夫么?老爹上次一眼便看出来了。最后还不得我自己扎自己手指头。”      还好意思说,让她跟着学,谁让她真学进去了?现在想做个弊都这么难,是谁害的?      小翠瞬间恍然,哎呀一声:“奴婢怎将这事给忘了?奴婢……奴婢确实不能再绣差点儿了。小姐,对不住。”      践踏主子?可她沈画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随即生无可恋地对她挥手,“还不快去?”      即便小翠不忍,还是长叹一声走了。没一会儿拎了两桶冰冷的井水进来,倒进浴室的木桶中。      沈画除去衣衫一跨进去便打了个冷颤,真真是透心凉啊!比之前的池水还冷,方才也不知是谁给谁取暖了。      因此这晚沈画终于成功病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弄得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这身子骨太好也够折腾。不过人家是病了折腾,她是在往病的路上折腾,自己都醉了。      小翠将她生病的消息传去外府时,沈画已在屋里摆好了绣架、针线,用早已准备好的白布条将左手指头全都缠了起来。      听见脚步声渐近哎哟一声,然后一边抹着鼻子,一边装模作样认真。      沈成业与姜凯前后脚匆匆进来,见到她这模样,这老家伙的心顿时软了,“还不上床歇着?绣什么绣?等好了再绣。”      “啊?”还绣?他老人家这回是与她杠上了?      却听她家老爹极英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样。还没见血呢!”      沈画欲哭无泪,“爹,您是我亲爹么?”      确定不是容嬷嬷上身?      哎!真低估了他老人家的慧眼,也难怪,沈画虽老爹老爹叫他,可沈成业怎么算也不过三十九,正当风华壮年,一朵花的时候,又怎么会老得老眼昏花?可什么时候他这大老粗也如此心细如尘了?      待沈画爬上床,沈成业与姜凯轮流关怀一番离开后,她便开始琢磨。觉得自己这十六年功劳不小,也过得着实不容易,竟将那本该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老爹间接影响成了眼下这般独具慧眼。真是不容易啊!      她再也不用担心他出去被人哄骗,也无需再操心自己离开沈府之后他该如何是好。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做她的卧底了。      十六年来第一次被老爹心狠手辣地圈禁在家。      第二日一早,沈画唯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小翠去找人替她请大夫,再病下去着实不划算。      不过大夫尚未到,外府便有人进来通传说柴骏来了。      沈画因风寒正病得晕晕沉沉,这才想起昨天对某人说过,想见他。他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进了她家?      不觉捂头,昨日落荒而逃,竟忘了叮嘱他走后门,也忘了安排小翠让人去替他看门。不过隧又想想,以他那性子,即便是她说了,他也不会肯。指不定还会自带三分傲气冷冷问上一句:你让本侯走后门?      真是不知死活的念头。      他可是她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君大人,弄得跟偷情似的鬼鬼祟祟,实在是太不将他这小侯爷放在眼里了。      可这下子恐怕不止老爹会知道,估计没多一会儿小侯爷亲临左都督府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燕京城。也算是给她长了回脸!      可眼下她这颓废的模样还真是没脸见人。别说与他一起琢磨怎样做对恩爱的夫妻,就是这精神头想多陪他坐会儿都辛苦。美人计就更不消使出来了,估计使出来也是林妹妹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正欲命小翠出去将他打发走,沈画忽的心中一念闪过,立马叫了她梳妆。又将昨天晚上用来骗老爹的那五根布条找了回来,重新缠在左手五根指头上。暗自庆幸昨天做了个英明的决定。      就这事,小翠不大明白,所以在替小姐缠手指的时候忠诚地提醒道:“小姐,昨晚连老爷都看出您这是装的,莫非还能骗过小侯爷?他可是比老爷还精。”      沈画抹了一把鼻子,狡黠笑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怎会不知道柴骏比老爹精明?可正正因为他精,这事才容易办。她昨晚怎么就没想到呢?      待一切收拾妥当,沈画这才出去招呼救星。      来到待客的花厅,府里的下人已替柴骏奉了茶水,他正气度不凡地端坐在茶桌旁打量她家简陋低调的陈设。      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许是被沈画憔悴的模样怔住,竟比平时缓上一瞬方才开口,“病了?”      沈画我见犹怜地点头,特地用那缠满布条的左手捻起锦帕擦了擦鼻子,也顾不得准夫人的形象,很是将某人当回事地道:“无妨。招待小侯爷比什么都重要。上门是客。”      柴骏微微仰头,将她盯住看了好一阵子,凤眸中无数暗涌淌过,最后了然问:“手又怎么了?”      真是一日不见,她就落得如斯狼狈,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沈画惨不忍睹般长叹,“爹让我绣盖头。哎!可我娘走得早,针线功夫真真见不得人,每回必定伤势惨重。因此唯有先护住左手五根指头,方才正欲动手,便听人进来通传您来了。也罢!没事,兴许这样也刺不到肉,尽力不会让鲜血弄污盖头。其实即便弄污也看不大出,就算真看得出,您也就当没看见好了。”      柴骏眸色微深,随即声色不动端起手边茶盏噙上一口茶水,喉结一动咽下道:“柴家不缺绣娘。本侯娶的是夫人。差什么?说。”      那淡定、体贴且财大气粗的模样,沈画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喜欢。真是不折不扣的冰山暖男啊!睿智得都不用她多言。      “小侯爷,”沈画眼巴巴将他深深看着,只觉这颗救星闪闪发光,“可这话您对我说没用呀!”      她这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柴骏举止优雅地轻轻放下茶盏,眉角微动,了然将她看上一眼,“求我?”      沈画咳咳两声保持沉默。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否则又何须折腾。给点儿面子好不好?莫非还想提什么条件不成?那未免也太现实了。      “好。”柴骏应得倒也干脆自如,“本侯尚有一事很好奇。”      既然他如此深明大义,沈画又怎能拒人千里,因此抱着等价交换的公平原则问:“何事?我若知道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柴骏就这样凝着她,良久启开薄唇慢慢悠悠问:“昨日你比本侯穿得多,怎的却病了?回府没喝上碗姜茶?你家下人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莫不是又为了这盖头?”      沈画竟对他生出相见恨晚的激动之情,差点儿忍不住就要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一声:同志,你好!      生生忍住,方用一种较为含蓄,也较为容易理解的表达方式:“知我者小侯爷也。”      柴骏看似极度无语,微蹙剑眉,眸色中一丝薄怒闪过,冷冷道:“下回有事想不出办法先与我商量。”      事实上沈画也对自己这两天损不了人,也利不了己的自残方式深恶痛疾,可还都被他撞了个正着。      “有些事事出突然,又急需解决,大半夜上哪儿找您去?小侯爷,我说得对不对?”她沈画尚不至于求人。      柴骏冷脸,严肃道:“无论多晚,只要你有事,都可以命人过府知会本侯。本侯心中你的命比谁都紧要。”      沈画正欲装腔作势抹鼻子,却被他这话弄得僵住。赶紧微侧身子避开他的目光,嗯嗯两声。      他也太小看她的身子骨了,这点风寒就想要她的命?是不是忧虑过头了?他居然连矜持都不要了?      除了老爹,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能让自己骤然间身价百倍,沈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侯爷请放心。我这条命定能熬到与您完成婚礼。”      兴许是一腔热血碰了钉子,柴骏对这话置若罔闻,端起手边茶盏饮上一口,“长了绿毛的兔子在哪儿?”      哎!她还真是病糊涂了,又将这事给忘了。那盆绿兔盆栽还在闺房窗下,只不过日晒雨淋的,又没认真打理,实在有些愧对眼前这送礼的人。      再说引他入内似乎不太好,指不定还会被他认为她暗暗对他喜欢。况且难免落人口实,届时若有人说她猴急勾引他,才将他引入闺房就太没面子了。      沈画偷偷看看身边小翠,“在内府花园里呢!我将它放在了水榭里的木桌子上。小侯爷恐怕要陪我小坐一会儿了,待大夫过来看过,我便陪您过去。”      “病了一夜,没请大夫?”柴骏似乎有点儿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五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5   沈画又抬起捻着锦帕的左手轻轻擦拭了一下鼻子,幽怨地说:“大半夜的,请大夫不大方便。喝了碗姜汤就睡下了。”      她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一夜而已,何必大题小做。      柴骏再次无语,俊脸冷得阴沉,随即转头对一随侍厅里的下人吩咐:“取纸笔来。”      简直就如在自己家一般随便。      偏偏那下人又被沈画调丨教得很是听话,竟然都没看他家小姐一眼便真的退出去取纸笔。      沈画也弄不懂柴骏要做什么,直接用手肘撞了小翠一下。      小翠即刻会意,趁柴骏尚未来得及回头,静静退下去按小姐的意思放置盆栽。      柴骏再回头时,淡淡看了沈画一眼,许是余光见到小翠背影,一抹了然划过他那深邃的凤眸,却不相问。示意一眼旁边的凳子,“这是你家,还要站多久?”      沈画也觉得自己太规矩了,加上风寒确有点儿辛苦,因此却之不恭在旁边坐下。      “手。”他说。      沈画犹犹豫豫将右手伸出。      柴骏抬手以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袖握住她手腕,往茶桌上一搁便似模似样地替她切脉。      “小侯爷还会岐黄之术?”这实在令沈画这半个出身医者世家的人惊讶且汗颜。      说起来当年娘亲与老爹私奔,虽不至于将外公家里世代相传的医术秘籍偷出来带在身上,但此后的数年间,娘亲也凭着记忆默过不少。加上她自幼喜爱专研医术,沈府外书房内至今还藏有不少娘亲那些年搜罗来或亲手所默的医书。      姜凯早年尚未习武时,也跟娘亲学过一些皮毛,就是担心外公的一身本事在他这一代失传。可偏偏这货在这方面悟性不佳,根本不像是姜家亲生的。沈画又脾懒,对学中医兴趣不大,所以自娘亲走后,但凡府里有人病了还是得去外面请大夫。      顿时明白柴家为何这般有钱,有句俗话不是说越是有钱的人越抠门吗?想不到连这钱都省,果真是极会持家。脑子里不觉幻想他这虽有爵位却并无实职的大闲人,在府里除了剪剪花草,做下园丁,是不是也会劈出一隅来专门替人诊病。      不得不说这法子挺好,如此一来每月散下去的月钱就又收了一部分回来。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剥削阶级啊!      柴骏切脉时神情专注,目光淡淡看向别处,压根儿不想搭理沈画,刚挪开他那修长的手指,沈府下人便取来了文房四宝,在他手边一一摆好。      柴骏端起那盏所剩无几的茶水,滤了几滴进砚台,抬眼看看沈画,又将目光飘向砚台,“研墨。”      一副难道要劳他大驾的臭屁模样。      所以沈画这堂堂左都督府千金,一向拿惯枪杆子的女汉子,头一回亲自带病为人伺候笔墨。      好在柴骏似乎知她底细,要求不算高,待那方墨化开便执起笔枕上的狼毫笔随便沾了些许,临下笔还冷冰冰体贴地问:“怕苦么?”      沈画赶紧点头。此生最痛苦的事中,就有这么一件,没了从前的药丸子,这十几年但凡生病便凄苦无比。所以唯有练好自己的身子骨,少受些罪。      柴骏捏着狼毫笔微微一顿,低垂着眼眸极近嘲讽地道:“怕苦还用苦肉计?”      这是有多笨?      沈画一愣,是哦!她怎的英明得没将这点考虑进去?的确有点儿自讨苦吃。      谁知柴骏竟然还落井下石,一声似有似无、面不改色的轻笑,摇头道:“用了却还失败。”      因此连沈画自己都醉了。      想来他这会儿对将娶她这件事,应该追悔莫及,若不是老爹手里的兵权对他柴家来说极具诱惑,只怕当下便要顺手写封退婚书给她。不然怎会下笔那一瞬,呼出那么长一鼻子气来?想来也忍得极不容易。      早知如此,她就再笨些好了。让他忍无可忍,她也求仁得仁了。      柴骏行笔如风,潇洒自如,不够一碗茶功夫一张写满各种药材和计量的方子便在他笔下快速呈现。整个过程令人移不开眼,沈画看得十分陶醉。      直到这会儿府里的下人才将将领了一位相熟的大夫进来。      柴骏拿起那纸药方当场递给他道:“按方子捡药。没有的去本侯府上取,只消将药方拿给门房看看便是。”      这大夫竟与他相熟,接过那张药方宝贝似的捧着问:“这方子是小侯爷亲书?”      柴骏淡淡点头,平静得理所当然,波澜不惊。      大夫竟丝毫不介意他抢了他碗里的饭,感叹道:“我等这帮京城行医的大夫已好些年未曾见过小侯爷亲书的药方了。草民这便去按方子抓药。只是……小侯爷能否将这药方赠与草民?”      柴骏不以为然,理了理直裰袖口,负手道:“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方子,稍稍有些改动,随你。”      大夫欣喜得连声道谢,竟连告辞都忘了说便捧着那纸药方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沈画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细想下终于参明白了其中的玄妙。兴许那药方不值几个钱,可毕竟是柴骏亲书,光那手堪比大家的字便已不止值他这趟的诊金。指不定当名家书画卖了还能赚上一大笔。若是不等银钱使,留着做传家宝增值也行。从前那些古代字画不就是这样身价百倍的么?      沈画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居然无端端傍上棵摇钱树。寻思着只消哄得他为她多留几幅墨宝,沈家岂不是要发大财?这和直接送她银子、宝贝性质不同,他这么睿智怎么就没想过这点呢?      就好比从前听说过的一些奸臣贼子,同时也是大书法家一样的道理。字画本没有善恶可言,即便恶名千古,但也不会有人否认他在文学或者书法上的造诣。这种人也不会将大逆不道的话白纸黑字地写出来,要写也是写些大义的言辞。搞不好还成了警世之作。      果然还是要勤加练字啊!多好的营生技能?福泽后代苍生。她怎的就又不知珍惜?      所以等柴骏顺顺直裰坐下,沈画便笑得像朵花一般香甜,连小侯爷那生分的称呼也被她丢到一边去了,“骏哥哥,那天你回信骂我字丑,真是骂得用心良苦。我是应该好好练字。可您也知道,我爹就一粗人,也不懂外间那些先生优劣。横竖我俩近日要时时在一处琢磨相处之道。不若,您亲手教我可好?”      完全忘了老爹那一手豪气万丈的字,其实也不差。      沈画不知柴骏是不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正她自己先替他起过了。过去那些剧本里不都这样写着么?这字练着练着便拉近了彼此间生疏的距离,练着练着练着便情投意合,练着练着……      哎!想多了。她眼下只要他的信任而已。      许是不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称呼,柴骏微微一滞,还好尚算淡定,才不至于重新坐下时跌地上去,随即了然道:“好。”      沉默一阵忽又叮嘱:“朝中之事往后有我,你这些伎俩还是算了。”      沈画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她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果然是替她分忧的蓝颜知己啊!      所以休息一会儿领他去内府重新修剪了一下那只小绿兔后,沈画便一改往日的懒惰,极认真地在荷塘边的水榭里摆开了文房四宝。      不过将将优雅放下花剪的某人只对她说了五个字:“可以开始了。”      完全一副袖手旁观、正人君子的放任姿态,实在太随便了。随便得沈画很心急,又拿他没辙。      “骏哥哥,您不亲手示范一下么?”沈画眼巴巴望着柴骏直眨眼睛撒娇,大牙差点儿没被自己酸掉两颗,“写几句诗词如何?我……我最喜欢会作诗的男子了。”      这可是既能赚钱又能拉进彼此距离的最佳契机,她怎么能眼睁睁错过?      可柴骏冷冰冰回了七个字:“入门功夫自己练。”      入门功夫?      这厮竟将她沈画的一手字说成是入门功夫?      沈画狠狠抹了两下鼻子才将这口恶气咽下去。若按前一世的说法,她在他这大学毕业,博士后的眼里也就不过一小学生。人家怎么说也是去南湘国留过一年学回来的海龟,即便不是海龟也是只陆地龟,总之就是只龟。自然看不起她。      所以唯有自讨苦吃拿起笔杆子,乖乖做小学生。总有法子骗得他为她留字。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应该剽窃几首情诗骗他回信,横竖上辈子背过不少。可仔细一想,她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太不吉利了!      小翠早已替小姐研好了墨,乖乖呆到一边儿去了。沈画故意将笔头放进砚台搅了搅,便听某人在旁边负手纠正:“吃墨太深。”      沈画佯作瞬间领悟,难怪之前写出来的字都浓墨重彩,极不顺眼,还以为是下笔太过粗鲁,原来还是自己太粗鲁,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粗鲁。所以赶紧将狼毫笔放进旁边的笔洗中重新洗净,再次少少沾了些许墨汁。      拿起正要下笔,柴骏却从边上走了过来,打她手里拿过那支狼毫笔,毫不避讳地握住她的手,亲手纠正握笔的姿势,“力度不宜太重。”      沈画听话地按他的方式去做。却冷不丁被他一掌拍在后背上,“站直。”      这也与写出来的字有关系?真不是看她不顺眼,虐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六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6   许是见沈画姿势不对,柴骏无奈呼出一鼻子长气,干脆站在背后,捉住沈画的手亲手教,还故意留了那么些缝隙没贴上来。好一计循序渐进的美男计!沈画差点就被他的勉为其难唬住了,还当了他是正人君子。      可她只不过是想骗他写字而已,莫非做得太过,被他误会了?      身后传来阵阵紫檀馨香,确实弄得她有几分走神。不用说,他一身直裰自是特地用香熏过。心机啊!满满的都是心机。可怜了沈画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一阵猛跳。男色当前,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手抖什么?”此人真是一本正经地不明白,他这样对一位正常女子有多诱惑么?      况且除了诱惑,沈画还很紧张,毕竟第一次亲尝无间道的滋味,很是刺激。但又必须把握好两人亲密的尺度,不能让他有勾引的感觉,最多只能停留在她因昨天的事对他有了些好感的程度上。      沈画深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      可偏偏柴骏感觉到她那一瞬呆滞,微微偏头来看,她也正好因他这动作,向他回望。      四目相接,那真是颇有一番干柴遇烈火的架势。      柴骏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墨染的剑眉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粗犷,少一分则不够色度,挺直的鼻梁,淡漠却勾魂的凤眼,长长卷卷的睫毛,薄薄的唇瓣,无一不是无暇可挑。立体又精细地凑在一张脸上,可以说的确是一张少见的俊脸,完美无瑕。这张脸虽然没有丝毫表情,却足以令她这伪少女春心荡漾,心跳加速,连自己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更是猝不及防地从自己嘴里柔柔蹦出两个字,“柴骏……”      柴骏忽的松手,反手虚掩住她的眉眼,“别这样看我。”      我去!明明是他勾引她好么?他居然一副被她引诱的无奈态度!几个意思?      沈画很有挫败感地松了口气,以为他依然誓要将正人君子装到底。将将有些矛盾的安慰,忽然唇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触碰,柔柔的,温温的,又十分小心翼翼,最后化作一抹轻含才彻底离去。      可怜她双眼见不到他眼里的神色,无法判断他是处于何种心态。而她虽不至于陶醉,却被这感觉定住,愣愣的什么也没做。      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俩都很清醒,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一来开了先例,往后她即使再回避,他也可能肆无忌惮。这就是他承诺的不会有夫妻之实?往后他再许诺,她敢信么?      “哟!柴骏来了?”水榭入口处传来一声招呼,声音沉稳耳熟。      柴骏这才放下手,声色不动退上两步,转身对将将进来的沈成业施礼:“沈大人。”      沈成业看看女儿,隧又看看未来女婿,许是觉得自己来得不合时宜,一阵爽朗大笑,“我家这丫头自幼便顽皮,让她习字,她便只看书,看着看着还老睡着。若要她写上几笔还真是件难事。没想你一来,她居然勤奋了。我今日刚下早朝便在五军都督府里收到消息说你来了府上。怕这丫头脾气不好,怠慢你,因此找了个幌子回家瞧瞧。既然你二人相处融洽,我用过午膳便回去处理军中事务。别急着走,与她多处处。是好事。”      说完看了女儿一眼,眼神异常复杂。      但沈成业这番十分通融的话差点儿没令沈画将手里的笔给掉桌上。      要知道当初他撞破她与燕谨可没这么宽宏。那张风采不减的老脸虽顾及燕谨太子身份未有丝毫动怒,却很严肃。明摆着不希望她嫁给太子,沈画当初还真赞过老爹的超前觉悟,知道皇宫水深火热。      所以沈画收拾好方才的心情,站到一旁看戏。      柴骏对沈成业的态度出乎意料地恭敬,听完未来岳丈为何会突然出现的借口,开口道:“沈大人回来得正好。柴骏有事正想征得您同意。”      沈成业再次看看他,又看看女儿,“什么事?要不,去书房坐坐?”      “也不是什么大事。”柴骏倒也直接,“小画想与我练字,可您吩咐过让她绣盖头。”      沈成业那双日渐雪亮的大眼睛立马便落在女儿将将藏起的左侧肩头,随即呵呵两声,“你倒是会找靠山。罢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绣了也丢我的脸。如今骏儿亲自替你求情,我便看在他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横竖你娘早替你想到了。就让你罗妈妈替你张罗这些物件吧!”      原来娘亲一早便有嘱咐?还真是生她疼她的亲娘啊!难怪一直呆在伙房不肯走的罗妈妈一向对她视如己出,一路从东郡跟了过来,沈画差点儿以为她是对老爹有意思,连自己家里的那处不算太起眼的房产都变卖了。      沈画心情愉悦,开开心心应了声是。总算摆脱这十指连心的酷刑。      正乐滋滋,却听柴骏道:“沈大人,中秋将至。”      “还叫我沈大人?”沈成业不大痛快了,“该改口了。也就不过半年,这都去了一月多了,早些叫没什么不妥。我爱听。”      老爹这几年在朝里摸爬滚打,看来一点没白费功夫,拉拢人的功夫的确越来越炉火纯青。      柴骏难得微微尴尬,往她这方动了动眼珠,方才恭敬叫道:“岳父大人。”      沈成业十分开怀,招来小翠去重新张罗茶水与午膳款待贵客,隧又招呼柴骏到一边坐下,“贤婿方才的意思可是秋猎?严氏莫非又想搞什么花样?”      沈成业这贤婿说话前淡淡看沈画一眼,不动色,十分从容淡定,“昨日夜里宫中传出消息。严氏在皇上面前提议今年秋猎改一改以往的规矩,让各府未出阁的小姐也跟着去凑凑热闹,长长见识。怕是冲着小画来的。皇上明知她用心,还是答应了。”      比之沈家,柴氏的确更有能力从宫里探来这种消息。      沈成业一拳捶在身旁的桌子上,异常恼怒:“有种冲我来。算计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沈画无语状扶住额头,替自己争辩:“爹,我不小了。”      加上前世,都三十好几了,基本上差不多与他一个岁数。      沈画这话的确不够体恤老爹的苦心,因此引来的自然是沈成业狠狠一记瞪眼,“在我眼里,你这一辈子都是我孩子。谁想动你一根毫毛都是与我沈成业过不去。”      沈画提醒他,“您昨晚不就自己动了么?”      莫非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老爹这句颇有深意啊!根本就是说给某人听的。      沈成业愤愤之情为之一松,强辞狡辩道:“那哪儿一样?那是老子教训女儿,正该教。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盖头不用你绣,但没同意你出去乱跑生事。”      哎!真是自讨苦吃。没事提昨晚的事做什么?这下酷刑可免,活罪难逃,沈画还得呆在府里发酵。但这事毫无痛苦可言,自然也巴望不上有人替她说上两句。指不定人家心里还想着女子人家,往外跑确实不妥呢!岳父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好!      碍于柴骏在旁边,沈画自然不好提醒老爹,她在外面还有正事呢!最重要的是,出不去,怎么到萧誉那儿蹭饭?      眼看这父女二人在这儿拌嘴,柴骏只管面不改色饮他那盏小翠刚奉上来的清茶,淡定得仿佛此间没有旁人一般。      未免他继续观赏她同老爹家常便饭似的胡闹,沈画即刻正经将话题引回正道:“到时我多加提防便是。”      方才一言不发的某位气度不凡的小侯爷放下茶盏,才沉着嗓子缓缓说:“茶别乱饮,东西别乱吃,管好你那张嘴。我会想法子让人跟着你。”      仿佛她沈画从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的事便是他的事。不用岳父大人再操心一般。      还真当了她三岁孩童?好吃成性不成?居然真端起夫君的架子来了?      随后这准翁婿二人就这事聊了一会儿,如今不知严氏会如何下手,也只有一些初步的部署,倒真好似快成一家人似的。聊到午膳时,二人便住了口。      陪他俩来到饭厅,刚坐下沈画那二愣子表哥姜凯便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脸赶着投胎的焦急模样。      沈成业见他如此这般,没好气问:“你今儿不是领了人去巡城么?怎的得空跑回家用午膳了?”      沈画一看便知这家伙定是巡城时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柴骏来府上拜访,担心她独自在家吃什么亏才仓促赶回来的,赶紧替表哥打圆场:“那个,爹,是我让哥回来用午膳的。你看他,最近都在外边儿忙得饿瘦了。”      果不其然,不出她所料,这消息也传得忒快了,都传到姜凯耳朵里了。      姜凯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吃完就走。”      遂与柴骏打过招呼,又如往常一般,搬了张凳子便在沈画身边挤着坐下。      沈画原本想稍稍挪挪吧!又担心弄巧反拙,此地无银,没事变有事。也担心一不小心伤了姜凯那脆弱的心灵,以为她是有了柴骏不要他。      可不挪,对面那冰冷的目光了然之后又淡淡飘了过来,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还真是入木三分的演技。弄得沈画左右为难。      还好沈成业难得板着脸对姜凯说:“旁边没位置么?”      姜凯打小吃饭便是这样,妹妹尚未拿得起筷子时便是他与姑母轮流喂妹妹吃饭。待妹妹长大,这习惯也就成了自然。十几年都没改过,甚至有时为妹妹夹菜的动作都好似依旧在照顾她吃喝,怕她吃不饱似的。      好似一时没弄明白今日有何不同,竟莫名其妙看着妹妹,“你病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七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今天出去了,所以发得有点儿晚。 ☆、027   要说沈画这亲哥似的表哥也真真是个人才。二十岁了没娶媳妇儿全是因为他在这男女之事上愣头愣脑的性子。      前几年在东郡时,有个与他俩一道长大、长沈画两岁的小姑娘思慕于他,硬生生拖了沈画去陪她向姜凯表白。      人家姑娘含蓄,自然不好直接开口说喜欢,于是第一句便问他:“你将来打算怎过?”      姜凯想也不想对人家说:“自然是守着我姑父和妹妹过呀!这辈子我是不会离开沈家的。我还要保护我妹妹一生一世。”      活生生入赘沈家的说辞,差点儿连沈画都怀疑他暗恋她。还好后来沈画旁敲侧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近亲成婚的危害,他才似懂非懂问她在担心什么,他身边哪来三代以内的妹子,全然是将沈画已视作亲生妹妹,她才松了口气。      所以那姑娘愣是瞪着眼便流了眼泪,抽泣几声,长袖一挥掩面跑了。      姜凯竟然还好意思转头问妹妹:“她怎么了?你欺负她了?”      需知道沈画虽自认女汉子,但也有颗怜香惜玉的心,生平从不与这般柔弱的女子动手。所以干脆直接告诉他,“人家思慕你。”      谁知姜凯如何作答?      “那她哭什么呀?我又没说不给她思慕。这么好哭,不得成天哄着?还是算了。”      所以至此沈画与那女子从并不十分亲密的闺蜜成了情敌,还是个一声不出看人家笑话的闺蜜情敌。那恨简直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就连路上见到,沈画想与人家打声招呼,解释解释都被那姑娘一声冷哼之后孤零零丢在了路边。若不是顾及她身手好,估计人家还会冲上来与她拼命。      还真是往事不堪,所以沈画唯有对他解释得含蓄浅显些,“嗯。是挺厉害的。爹担心我过给你。还是坐远些为好。”      可这食古不化的亲亲表哥竟立马伸出一只手在她额头上随手一探,随即又摸摸自己,皱着眉头说:“不怕。我身子好着呢。”      隧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沈画碗里,全当对面那位通体深色直裰的座上贵宾是透明的,“多吃点。回头吃了药就好了。”      活生生秀恩爱的表情。      不得已,沈画唯有对姜凯亲情提示:“哥,小侯爷看着呢。”      多碍眼!      姜凯这会儿才留意到人家柴骏冰凉的目光,许是觉得自己确实不对,赶紧招呼道:“小侯爷不必客气。我兄妹俩打小便是如此,惯了。”      这是要告诉人家先来后到,别多管闲事?还是诚心炫耀?他平时也没这么笨呀!莫非今儿巡城,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沈画不得不用那只缠满布条的左手撑在饭桌上扶额,一粒米一粒米将自己喂着。      只听柴骏放下筷子,淡淡道:“姜大人与小画兄妹情深,本侯委实羡慕。”      “小画?”姜凯许是压根儿忘了什么,又许是没想到妹妹与对面那人竟已如此“亲密”,堪堪回过神,这才立马往边上挪了一挪,竟还有点儿念念不舍,心有不甘,呵呵两声干笑,“其实……小侯爷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平素这丫头老与我吵闹,有时甚至还会大打出手。前些日子为与我争一柄剑还差点儿将我给劈了。脾气极是难忍。”      哪来的剑?说谎也不找个实事求是的案例。沈画终于不用再给他面子,放下手转过脸便对他说:“闭嘴!吃饭。然后滚。”      姜凯好似不明白妹妹为何发火,却知道自己铁定是说错话了,赶紧端起饭碗,呼呼呼几口扒完,放下碗筷便说:“我走了。还有正事,小侯爷慢用。”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一阵风。这顿恐怕压根儿没达到沈画之前要重新养肥他的目的。      直到这会儿沈画那没眼看的老爹才出声招呼准女婿,“骏儿,别理他俩,吃饭。这两兄妹,你往后便知道了。一个呆头呆脑,一个又大大咧咧。我在调丨教子女这方面确实不如你爹。”      老爹这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外甥将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搭进去了!他何时认过自己不如柴西词?      柴骏这才拿起碗筷,淡淡应上一句:“其实甚好。”      不知是真心,还是违心。      用完午膳,沈成业果真回了五军都督府,留下沈画与柴骏在内府花园里散步。      自打燕帝赐了这府邸给沈成业,沈画还是头一回饭后有这闲情逸致,要搁往日,早趁着饭气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打盹儿了。      鉴于方才饭桌上发生的事,加上病得稀里糊涂,思维缓慢,沈画没主动开口,一路提醒着自己立场问题,绕着水榭对面的荷塘小径走了一阵听柴骏淡淡着说:“你哥很有趣。”      他竟然用有趣二字来形容姜凯,沈画不免一笑,“他不懂这些。这几年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      姜凯虽不如柴骏这般令人惊才绝艳,但打小练就的那副好身板,也迷倒过不少春心萌动的同龄女子。正所谓豆腐白菜各有所爱,这可不是她吹。只是这两三年进京后,高的攀不上,低的又嫌他只有老爹这一座靠山,还不是亲儿子,加上姜凯兵马司事忙,才单到眼下尚未有着落。      “沈画。”柴骏突然在她身侧凝住步子。      沈画转头看向他,不太明白他突然叫她是什么意思。      只见柴骏转身缓缓往她身前迈了半步,伸手便将她搂进怀里贴在一起。弄得她小心肝猛跳。这又是闹哪样?将她当了餐后甜品?还是之前水榭中意犹未尽?      “我……妒忌了。”柴骏忽然柔情到令她整颗心都化了,那双好看的凤眸更是以假乱真般深情,沈画不觉想老爹方才没灌他酒啊?很想提醒他一句,她风寒着呢!离这么近会传染的。又怕说出来让他察觉她在故意回避,平白惹他不快。      “这几日我或许会见不到你。明日送件礼物与你可好?”他问。      说实话沈画有点开心,但开心的不是他要送她礼物这件事,而是他俩的关系终于有了进展。但她必须装作视钱财如粪土、无所谓的样子,以免控制不住自己贪财的欲念,被他一步一步诱拐到叛臣贼子的歧路之上,从此回不了头。      真是一番内心苦苦挣扎,他竟然美男计与金钱诱惑双管齐下,下血本了?舍不得美色套不住母狼?      沈画矜持地琢磨了一下该如何表达才能不被他看轻,最后选了一句自以为是最好的,“还是算了吧!不想你破费。”      柴骏面无表情深深看她几眼,眸光中几缕不明闪过,“不喜欢?”      呃……      误会!天大的误会好么?不是不喜欢,这是立场问题,动摇不得。      “这个……”      没等沈画将话说完,柴骏奇怪地看她几眼,微微扬头,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我该回府了。尚有事情等着处理。这份礼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会喜欢的。相信我。”      沈画正思索如何拒绝,他居然来上这么一句。完全是占完便宜嘴都不抹便走,真恨不得捡起一颗石头直接给他扔过去。这算不算为了套牢她,故意若即若离?      自此,沈画的计划尚未施展得得心应手,竟落得被柴骏将计就计、得寸进尺,她敢保证柴骏之前之所以亲她,完全是看出她故意在对他好,他干脆比她做得还彻底。      这对手真难对付。      柴骏出去后,小翠方才从外府进来,沈画一把抱住她在她肩头气馁:“下回他若再来,你别走开。”      哪有这么好的事?这可是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的初吻,当然,若那晚隔着面纱不算的话。他居然一日之内轻薄了她两次!还不抹嘴……      小翠跟了小姐十多年,还从未见她这般模样,一边拍着小姐的背,一边诉说自己的难处:“小姐,奴婢只是您的丫鬟。管不着小侯爷要对您怎样呀。且这是迟早的事,若是……若是奴婢不知回避,惹怒了他,将来在柴府,日子可不会好过。”      再说她不进来可是老爷走时交代的,她如今也弄不明白老爷意欲何为。      哎!这不争气的丫头,沈画干脆回院子去躺着养病。横竖发愁除了愁白了头,也不会改变柴骏技高一筹的事实。      刚躺下,还没整理好思绪,小九便进来汇报这两天的工作。由于沈画之前的“培训”,这小子对人物外表描画倒有了些许进步,但进步得有点儿让沈画听不下去,耳朵里全是文绉绉的词汇,一听就知道这小子为了完成这项颇为艰巨的任务在显摆自己,且还没说出一点儿靠谱的消息。      沈画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听着听着,打断他问:“昨儿我出去后,府里有什么人出过门?”      小九正说得意犹未尽,口若悬河,将这些天从话本中看来、背来的词汇生搬硬套地说给小姐听,完全没留意到若真有人长成他口中描述的样子得有多骇人。只不过希望为月钱这事拼尽全力,却不想小姐又关心起了府里的人。于是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昨儿您出门后,除了罗妈妈外出买菜,没人出过门。”      沈画的确对府里的人起了疑心,但沈府素来戒备森严,仅府兵就有近三百人,即便是后门、偏门这样不起眼的角落也留有人看守。守门的人都受过严格的军事操练,因此决计不会有漏网之鱼,更不可能放进人来窥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八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8   沈府大部分下人都是东郡跟过来的老人,与沈家有各种各样的渊源,几乎都受过三位主子的恩惠,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忠仆。尤其是这位罗妈妈,她本是老爹当年一位战友的遗孀,自十九岁丈夫战死便一直在帮沈成业照顾女儿。因此严格说来她并非家仆,平时除了买菜,几乎不会出门,即使在府里对着后来进门的下人也不会多说一句,更不可能将府里的秘密说给任何人听。      沈画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只能让小九接着将书背完。听着听着竟有些犯困,因此干脆在躺椅上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看来等病好了,这小子还得找个机会调丨教调丨教才行。      醒来小翠已在房里摆开了饭菜,沈画一看就知道老爹和姜凯又有事不能回来用晚膳了。      不过今天罗妈妈做的饭菜特别香,沈画闻着忍不住跑了过去。可见到桌上的菜,整个人便愣住了,“这谁做的?”      难不成府里换厨子了?连她都不知道?这比起罗妈妈平时做的家常菜精致了不少。      小翠支支吾吾答道:“是……是誉少爷亲自过府做的。”      沈画捂头,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囧事传千里。就连一向闭门谢客的人都知道今天柴骏到家里来了,还这么大费周章地刷存在感,顿时哭笑不得。      夹起一口菜,沈画忽然明白了老爹的用意,她出门目标太大,这是要让“女婿”上门的节奏?      “他还在?”怎么进来的?不会和柴骏抢风头了吧?      可问完这句,沈画又觉得怪怪的,心里很是膈应。这都什么事儿?老爹没事还给她弄出一“小三”,正主那边的粥还没煲熟呢!不是存心添乱,让她分心吗?      小翠做贼似的瞥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道:“誉少爷说有事找您,跟园子里等着呢!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门房那边压根儿没人过来通传。”      沈画不知道萧誉吃饭了没有,干脆吩咐小翠将饭菜移到园子里,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衫,戴上面纱才出去见人。      此时天色尚未昏黄,萧誉斜身靠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底下,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竹笛,悠闲散漫地转着,动作极为潇洒。      脸上依旧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一头青丝束成了马尾状在头顶用玉簪固定,散落的发丝随意地披在肩头或是身后。牙白色的锦缎直裾外罩了层深色纱衣,木屐换成了长靴。倒是比在别院见到时精神不少。      “你怎么进来的?”沈画这几日对门房的工作十分重视,没想竟会有这么大的漏洞。怎会不担心?在燕国生活了十六年,她确定没有轻功这样的神技存在,莫非他会遁地不成?      萧誉一声轻笑,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回道:“工部每年督造不少府邸,均会留下图纸以供查备。有的地方年生久了,也就忘了。这几日他们那儿乱得很,我不过是奉主上之命,让人随手顺来了府里的图纸琢磨如何让这左都督府无懈可击,无意中发现这里居然有密道而已。”      “密道?”沈画在这座御赐的府邸里住了快三年了,竟没发现这点,真被这话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横竖除了军情,老爹也没什么秘密怕让人知道,老爹从不将军方的事带回家里处理,她怕什么?但密道的事也有可能会危及到府里所有人的安危,必须重视,“带我看看去。”      原来之前萧誉拿工部开刀,是有原因的?      萧誉一点儿不紧张,反而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饭菜,“不必担心。密道的事应该没人知道,一边吃,我一边给你讲讲。吃完我再带你去看。”      听他这么说,沈画安心几分,毕竟他是自己人,不会不知轻重。遂坐下来安安心心吃饭。      小翠替萧誉拿了碗筷过来,他也不客气地边吃边聊。      原来这处府邸始建于先帝年间,当年住着一位位高权重的高官,后因犯了点儿事,被燕帝满门抄斩,几乎连九族都给灭了。这处地方也因此空置了许多年,早被人遗忘,甚至有人传说这里闹鬼,没有人敢接近。即使必须经过,大部分人也选择绕道而行。所以那副图纸可谓尘封已久。      萧誉让人找到的时候上面已布满厚厚的灰尘,被人收在工部的图纸库里多年没人动过。他手下的人为了找这幅图纸真真是费了不少精力。      而密道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是府邸建成之后,住在这里的人自己挖的,但用途就不明确了。      按说这样的秘密不会被标注在原来的图纸之上,或许是燕帝派人抄家时发现,有人替他讲解时标上去的,只在图纸上做了个微不可见的记号。      萧誉闲时学过一些园林布局方面的知识,见到图纸后,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这么一处不合常理的标识,一看就不是专业人士所为。于是亲自按着图上的标识查找,方才寻到这么一处所在。      说完,他故意凑近少许盯着沈画阴森森地问:“住在这么一处闹鬼的府邸里,你不害怕?”      沈画端着一杯酒,哑然失笑,“有什么好害怕的?若真有鬼,我早就被它们害死了。冤有头债有主,鬼也是人的魂魄所化,它们自然知道找谁报仇。再说虽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不会在这里动刑。”      话虽如此,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背脊发凉。因为她也解释不了自己的存在,对鬼神之说的确有那么一点敬畏之心。      萧誉听完一声轻笑,许是见吓不到她,方才直起身子接着问:“你猜皇上怎么会将这么一所凶宅重新收拾后赐给主上?”      沈画沉思片刻,想起一个传说。古人常说长年征战沙场的人身上都带有一股戾气,鬼怪见了均退避三舍。老爹多年南征北战,战场上自然杀敌无数,即使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吧!这里住着的大部分人几乎都差不多,这种人用来镇宅还真是恰到好处。可谓镇宅中的极品。      思及此,沈画没忍住,噗一声笑。      这下萧誉是真愣住了,这丫头还真胆大到连鬼都不怕?      吃完饭,沈画便要萧誉领她去看那处密道。      因中间二人喝了几杯小酒,耽误了一会儿,往密道走时,天已经黑了。之前说起密道时,小翠被她支开了,沈画念及这事对她来说有些恐怖,因此也暂时没告诉她,自然没让她跟来,留下她在院里收拾。      二人在内府花园里走了一会儿,萧誉替沈画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来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萧誉一伸手便将她拖进了旁边一处林子。      这里是荷塘附近最隐蔽的地方,几乎靠近内府后墙,平时极少有人会来这里走动。即使一年一次的大扫除,也会被忽视。      进了树林没走几步,萧誉便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沈画,蹲下丨身子拨弄几下,隐隐约约能见到一块装有铁环的铁板。许是年代久远,无论是铁板或是铁环均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萧誉稍稍用力,拉开铁板,一条漆黑向下的密道便真呈现在眼前。      沈画用灯笼往里面照了照,皱着眉头问:“你今天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想试试吗?”虽未正面回答,萧誉已给了最好的答案。      说实话,沈画的确对里面很好奇,可担心老爹就快回来,想想还是算了。      可没等她回答,萧誉已伸手捉住她的,“就当是送送我吧。”      这借口找得不谓不好,横竖送人也送不了多一会儿。沈画在他的撺掇下,终于随他迈开步子,往下走。      “小心……”      只可惜萧誉提醒得太晚了,这密道许是多年没有人走动,地下生了不少苔藓。沈画一脚踩滑,差点儿整个人跌地上去。      还好萧誉早有防备,动作也极快,伸手一捞便已将人捞进怀里。      沈画手上的灯笼掉进密道里滚了几滚,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头顶稍稍有些凉薄的月光投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温温热热地拂过面颊。      “多谢。”她说。      萧誉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低低的一声轻笑,“和我不用说这两个字。”      “你身上有带火折子么?”沈画试图游说他松手做点儿正事。      “没有。你呢?”萧誉依旧好似听不懂似的不肯松手。      沈画不得不嗯嗯两声,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没有。还是我上去取吧。你先把手松开。”      可就在此时,沈画不经意见到密道中一星鬼火正缓缓向他俩飘来,后面仿佛还跟着什么东西,下意识吊住萧誉的脖子,差点儿叫出来。      萧誉整个人僵直着身子哭笑不得,“小画,你究竟……要我松手还是不松?”      沈画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鬼火上了,双手越勒越紧,“真……真的有鬼?”      黑暗中,萧誉噗一声笑,那略显沙哑的笑声随后在空洞的密道里回荡了许久,“是人。不是鬼。”      原来这傻丫头是在装?还装得挺像。      沈画等那鬼火飘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人拎着灯笼在密道里行走。遂安慰自己,人对未知的事物存在一丝畏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公子,沈画才窘迫地松开双手,待看清来人和萧誉眼中的似笑非笑,顿时很想去边上死一会儿,“既有人接你,我先回去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他进来也需要灯笼?哪用她送?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九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9   “小画。”未及抽身,耳旁却传来萧誉沙哑好听的声音,“你这样子……很可爱。我越来越不放心你留在他身边了。”      沈画动了动身子,迫使他松了手,整理好思绪方道:“眼下他尚算其次,严氏才是大敌。我不想分心,你若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想想如何反客为主。眼下临近秋试,秋猎也迫在眉睫,我让你做的事如何了?他们不会坐等我们形成气候。严氏素来行事嚣张跋扈,秋试正好是他们培植势力的好时机,你去查查往年可有徇私舞弊?还有官员任命的事宜。若查到什么想办法交到他或他爹手里。”      “好一计一箭双雕。”萧誉笑着赞道,“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这样我也不担心了。那么,秋猎呢?”      “我自会处理。这段日子你别过来了,密道也不能时常使用。万一被皇上察觉会起疑。”      沈画不想这时候给萧誉太多希望,谁都料不到往后会怎样。她暂时给不起他想要的承诺,因此觉得老爹的禁足令挺好,这样她就有法子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如果有的事能在婚前查明,当然最好。但老爹忘了一点,知道太多的人做不了他认为的好女婿。她与萧誉之间最多也只能做到知己便已足够了。她很珍惜这个朋友,不想失去。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究竟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不成?看来还得将这密道的事告诉老爹,安排些人来把守才是。      柴骏果真第二日一大早命人送了份礼物来。      沈画尚躺在床上与那床有着几年感情的锦被纠缠不休,便听见院子里几声奇怪的响动。      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揉着稀松的眼睛去外间查看,差点儿没被门槛绊住摔上一跤。      对眼前这份“惊喜”又爱又恨。爱的是,这份惊喜着实可爱至极,直戳到她心肝脾肺肾里,恨的是除了那只被她放走,吃不了多少粮食的小鸟,她没养过小动物啊!她很懒的!他究竟怎么想的?竟然会让她对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负责?      沈画的小院儿里来了一只小肉球,大约仅有正常男子的一个半巴掌大。许是对这院子陌生得紧,正蹦哒着四只小短腿儿好奇奔走。见到不熟悉的东西便一阵狂吠,只是那把娇滴滴、嗷嗷乱叫的声音非常惹人怜爱。      沈画纠结一阵走过去,蹲下道:“肉球,报上名来。”      这只浑身金毛的小可爱自是不会自己出声搭理,却听身后将它抱进来的小翠说:“听……听说小侯爷管它叫画画。说是养了两年多了。也就这么大,再长不大了。”      画画?这厮气她还是逗她?      暗暗压下心中怒火,沈画极认真对小东西说:“如今你跟了我,可就要改名字了。柴小狗如何?这名字本小姐很满意。就这么定了。”      谁知这浑身金毛的小肉团子瞧见她凶巴巴的模样,竟将头一仰,颇有几分它原来主人的傲气,扭转身子跑走了。      小翠更是在她身后战战兢兢作死道:“送来的人说,画画……是只母狗。”      说道最后,她那把本就有些娇柔的声音几乎好似蚊子一般。      这小妮子怎么想的?还真当了是她的化身不成?沈画无语至极,差点儿没转过身将她掐死。还说她最近长进多了,没想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姐,小侯爷还有一封信给您。”      沈画起身没好气从她手里夺过那封信展开,一如既往,就六个字--“我不在,它陪你。”      堂堂柴氏大公子,竟如此惜墨。吝啬到家了!念及他一手好字挺值钱,沈画才没将这封信随手丢了。      虽然对这份礼物又爱又恨,但有柴小狗陪着,秋猎前的这几日沈画在家倒也过得很欢快。萧誉似乎也没听她命令,还是每晚送来一两道他亲手做的佳肴。      柴小狗除了夜里会与新主人一般睡得天昏地暗,犹如一只死狗,只要天一亮便会起床蹦哒。从来没消停过,严重影响了沈画的睡眠,弄得她一有机会便四处补眠。      真不知柴骏那不爱出声的性子,之前是如何忍耐下来的。沈画甚至猜测他正是受不了了才会将它送给她消遣,从精神上虐待未婚妻。      柴小狗初初不爱搭理她,可没两天,许是知道不巴结她便没好东西吃。于是成日腻歪在沈画身边,就连睡觉都不肯离开了。      所以秋猎启程时,沈画将它一并带上了马车。一路与它逗趣,很是解闷。      到达西山猎场时,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担心柴小狗弄脏脚,沈画亲自将它抱下马车。      之前便听老爹和姜凯提起过,这西山猎场颇大。除了北边建有声势浩大的行宫,东西两侧更是有供各国来使和朝臣居住的别院。      东边用来招待使者,西边则是官员住所。凡是能到这里来的燕国人在大燕朝必定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因此按府均能分到一处像样的临时住所。      以往这样的盛事沈画没资格参加,所以都是姜凯代她尽沈府的儿女之责。      因此第一次来这里的她免不了四下打量一番,习惯性地侦查侦查地形,将将将头转向甬道上方便见到一人打着青色的油纸伞从上边下来。      来人步伐缓慢沉稳,一身藏青色锦缎直裰贵气非凡,在这场并不太大的蒙蒙细雨中显得格外入画,令人惊艳。      沈画发现他偏爱深色,但无论是怎样的深色锦缎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精致感。      精雕玉琢的俊脸上隐隐含了一抹浅笑,走得近了方沉着声与她招呼:“来了?”      说实话,看他这一路走来,沈画在心里默念了几十次让他摔上一跤的邪恶咒语。仅仅因为她对太过完美的人和事物都存了一种想亲手破坏掉的扭曲心态,总想弄出点儿瑕疵来让自己沾沾自喜。或许正好应证了那句话,做心理工作的人多半自己的心理也有些问题。谁让她上辈子听过太多形形色丨色的人说心里话,有时候光鲜的外表下的确藏了一颗晦暗的心。      可偏偏老天被雨迷了眼,居然让他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她身边,且还风度翩翩。事实证明,她没有做巫女的潜质。      听见这声音,沈画怀里的小东西便不老实了,一个劲儿往他那方挣扎,似乎归心似箭。差点儿害她抱不住摔了。      终于揪住机会复仇,沈画故意没好气地对这忘恩负义的小东西说:“柴小狗,你这几日吃我的住我的,这么快就忘了?飘着雨呢!跳下去今晚可别想再上床。”      那日某人不抹嘴的行为,加上他送来这小东西故意羞辱折腾她,沈画的确没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得适时拉开一下距离。      柴骏尚未出声,却听见他身后不远一阵猛笑传来,有把声音调侃道:“柴骏,这是哪家的小丫头?竟敢偷了你的画画还将它叫做柴小狗?真是胆大包天得实在有趣。”      沈画这才见到柴骏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后走出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许是前面的人太过惹眼,以至于她竟将人家忽略了。      这人约摸二十不到,一身银朱色锦缎直裾十分明艳,同样用了银冠束发。容貌俊朗,不过就是怎么看都有几分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这样一位透着几分风流纨绔的人物与一向沉稳内敛的柴小侯爷站在一处,真真有些撞色般的奇妙,又令人匪夷所思。      不觉让她想起萧誉,但这人的气质和说话的声音明显不像。能将这么好的锦缎穿在身上,估计身份地位也不低,做她家的探子未免有些屈就。      沈画问:“这位是……”      “不必理会。外人。”柴骏轻描淡写,似乎压根儿不想介绍此人。      正在她猜想这人莫非是他弟弟时,此人已忍不住抗议:“外人?柴骏,你将我连岳当什么了?我可是你十几年的知己良朋。这都算外人,莫非这小丫头是你内人不成?”      刚一说完,这自称连岳的家伙看看旁边的马车,又瞧瞧别院,立马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沈画?她就是小画?”      仿佛这名讳他早如雷贯耳。      柴骏缓缓侧头,冷眼看着连岳,仿佛在问:小画是你叫的?      连岳一愣,即刻回过神,将一只手搭在柴骏肩头上,吊儿郎当道:“别这样看着我。没想你这家伙还是个重色轻友的货色。早知如此,当初在太学无人与你说话,我便不可怜你了。由着你形单影只好了。”      柴骏极不留情地反问:“让你理了?”      好似他早已不胜其烦。      沈画这才弄明白此人是谁。燕帝有一同胞亲妹,先帝的长公主,嫁的便是当年老爹在东郡战场上用半条命救下的那位驸马爷东郡王连峰。也是打那时候起,老爹便入了燕帝法眼。她家的户籍也是由连峰暗中命人弄来的。虽然此后老爹与这位驸马爷之间没什么过多的往来,但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能进太学念书,又姓连,只怕是没谁了。这人与沈家居然还有渊源。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不过沈画一早便听老爹提起过这位公主之子,打小顽劣成性。他居然是柴骏的知己?她不太敢信。世族之间的交往真能掏心掏肺么?莫非东郡王……      可二人的行为举止怎么像互相拆台的损友。      所以懒得与他俩啰嗦,抱着柴小狗欲去仔细瞧瞧她这几天的住所,一家子下人还等着她进去安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30   没走几步却被人用手臂挡住去路,连岳一脸嬉皮笑脸道:“小画妹妹,别急着走啊!前两日我一回京就觉着柴骏有些不太对,春风满面不说,竟开始将他一院子的盆景剪成各种奇怪的样子,思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何。你兴许知道,要撬开他那张嘴着实不易。直到今日见到你抱着他丢了的画画,我就明白了。你可知道,这只被你叫做柴小狗的画画可是他的宝贝。养了两年多了,整日抱在怀里,都不给我碰一下。如今既已送你,给我抱抱如何?”      这家伙替他知己美言的功夫可谓登峰造极。果然能与柴骏交朋友的人均自带三分演技。沈画尚未弄明白二人真正的关系,对这番话有任何感悟,却听身后那人冷冷道:“哪只手碰,哪只手断。”      一点不似说笑。      这双簧演得不谓不好,沈画竟生出接着看好戏的念头。考虑是不是亲自动手碰他一下,奈何与他尚不太熟,又还不知他是谁的人,没敢下这毒手。再说万一碰了他,断的是自己的手怎么办?柴骏可没指名点姓。      连岳原本已伸出手,听见这话立马收了回去,“吝啬!小气!柴骏我算看透你了。”      不过这话说完,沈画面上一凉,原本用来遮面的那块面纱不翼而飞。没想这家伙动作倒是挺快。      这下就连沈画也恼了,虽不在乎一块面纱,却很是讨厌这样轻浮的人。再说今天起得太早,为多睡一会儿没有来得及化妆,实在有点儿不好意思见人才觉得这面纱挺好。懒得管他是不是什么公主的儿子,横竖有人说过要替她撑腰,正好试试好不好用。      “还我。”她故意没给出什么好脸色。      连岳嬉皮笑脸打量几眼,却将面纱给了柴骏,不过动作极快,刚丢给他,便立马跑远了距离,“啧啧!柴骏,你你你真是肤浅。难怪会对小画妹妹如此深情。男人嘛!我懂的。我可没碰到她人哦。”      说完也不等二人任何一位出声直接往来路消失。这丫头虽一脸素颜,却的确有些姿色。      柴骏拿着那块面纱冷冷向他看上一眼,转身亲手替沈画戴上。      “交友不慎。”他面无表情致歉。      沈画对这话十分认同,腾出一只手拍拍他肩膀,好心规劝:“绝交吧!”      柴骏一点儿不含糊地点头,“好提议。”      “这几日忙什么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画装作不小心打听了一下某人的近况。      柴骏似乎没打算隐瞒,老实交代道:“南湘国今次遣了王子亲往,想看看大燕的风土人情。爹因朝事繁琐忙不过来,皇上下旨让我陪他四处走走。”      “倒也是个美差。”其实沈画这样一个素来游手好闲的人不太懂两国邦交的大事,只是觉得四处走走,吃吃喝喝倒是不错,想来也不用他自己掏钱。      柴骏对这话既没表示出认同,也没否认,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东西,伸手摸了摸,以示安抚,小东西立马安静不少,盯着他目不转睛,仿佛是在哀求将它领回家去。只不过沈画着实没想到他也会这般温柔,连带着问话的声音也温热了几分,“它与你睡在一处?倒是比我会哄你。”      嗯嗯,这话歧义颇重。沈画尴尬道:“我怕它冷。”      “我听你方才叫它柴小狗?”柴骏充耳不闻,正经的模样一点儿不像吃过醋,更不猥琐。      沈画不仅怀疑自己想多了,“嗯!怎么?不服气么?”      柴骏微微偏头,深邃好看的凤眸中闪过一瞬戏谑,“甚好。记得自己姓柴有何不可?”      嘿!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话是在说她,沈画狠狠瞪他一眼,谁姓柴了?但这话若说出去等同于不打自招。      遂岔开话题,“听说你养了它两年多?一直都叫它……嗯,那个名字么?”      柴骏负手,漫不经心,“路边儿捡的,当时在作画。便随口叫了。”      原来此画画非彼画画。沈画姑且就当是巧合,“我先进去了。还有事忙。”      眼下她不能给他太多幻想,以免自己一不小心被他吃了。      “等等。”柴骏叫住她道,“方才那小子迟些会来讨好你。可以给他些苦头吃,但别太过。这里除了我与你沈家之人,你可以信他。虽油嘴滑舌了点儿,心眼儿不坏。”      还说不是蛇鼠一窝。      可那连岳没事为何会来讨好她?沈画虽不解,却也没问。等着看好戏好了,明白多半与眼前这人有关,正愁找不到机会探探底细。也找不到机会……      沈画没有答话,抱着柴小狗直接进了院子。并未发现身后那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深邃起来,犹如宇宙之中最深不见底的黑洞。      待沈府的人掩上房门,他方负着手往回走,修长的身影没入蒙蒙细雨之中。直到再见不到沈家的那处别院,旁边巷子里才闪出一人,抱手施礼,“少主。”      “记住她的模样了么?去传话吧!”他胸有成竹的声音淡淡沉沉的。      这人就势稍稍一揖,“是。少主。世子殿下这回可是无意中帮了大忙了。”      “是么?”柴骏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没多说什么,径直走了。      他这属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一瞬方才恍然大悟--少主果然思虑过人。恐怕就连世子殿下都被他蒙在鼓里呢!      以少主对世子殿下的了解,怎么会想不到他会因少主之前看似反常的行为好奇?这看上去无意的举动,只怕早在少主意料之中。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啊!      燕帝为沈家安排的住处是处面积颇大的三进院子,听说都是按品级划分。越往上,越尊贵。      因此沈画进院子前,与柴骏逗留那会儿大致看了一下。老爹分得的这处三进院落几乎靠近山顶,不用想上面住着的自然是一些异姓王侯和如柴氏这般颇有权势的世家大族。      老爹虽是燕帝面前的红人,却也不如这些几朝元老、世家贵族,怎么都要顾及一下人家的颜面。何况在一向英明的燕帝眼中,得宠也只不过是因你这人于他有用罢了。沈画向来是个明白人,所以懂得如何看待如今的恩宠,更懂得何谓宠辱不惊。      其实沈画觉得这处三进院落将将好,内院三间房,她、表哥和老爹正好一人一间,小翠可与她睡一间屋。      中院房间虽小却正好容得下府里带来的那些下人,至于外院稍稍收拾下则可用来招呼串门子的客人。      沈画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便让小翠在内院的长廊下安放了一张躺椅,舒舒服服靠在上面与柴小狗逗趣。      因今日启程时时辰尚早,没睡够,沈画玩着玩着便抱着小东西闭上眼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柴小狗已不在身上。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懒洋洋问正在屋里收拾的小翠:“小柴呢?看见了么?”      小翠自打进来便一直在折腾三位主子的卧房,听见小姐问起,方停下手,“刚才还见您抱着呢。莫不是跑出去了?”      这小家伙许是被柴骏无端端送给沈画,有些小小的心理创伤,一向不会离她太远,就好似担心她也不要它了一样。所以在院子里唤了几声,沈画就有些急了。      这可是在猎场,万一跑出去被人当小兔子什么的杀了,她如何向柴骏交代?其实她明白柴骏为何要将柴小狗送来给她,不过是因为那日老爹说了惩罚可免活罪难逃,送给她解闷、讨她欢心而已。要真弄丢了,岂不白白欠他一个大人情?再说那也是一条命!      小翠许是也没听见动静,赶紧出来帮忙找,“莫不是门没关好,跑外面两处院子去了?奴婢这就出去看看。顺道让他们也帮着找找。”      沈画点点头,留下在院子里扒开花草仔细查看,担心柴小狗是被这些花草绊住了脚,又不知什么原因叫不出声。找着找着听院子后边儿的一处地方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沈画疑惑一瞬,过去查看,居然发现后院竟有一处后门。      于是拨开门栓往外瞧,差点儿以为自己见鬼了。后院前方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林,确确实实阴森得很,却并没见到敲门的人,直到低下头才拍着胸口缓气。      吓死宝宝了好么?      后门边儿蹲了一约摸五、六岁大小的锦衣小男孩儿。小脸粉粉嘟嘟,可爱得令人忍不住便想掐上一把。      他托着肉嘟嘟的腮帮子,张开那张犹如抹了唇脂的小嘴问:“姐姐,你是这家的小姐么?”      这小子声音稚嫩得滴水,沈画顿时被他给勾走了魂儿,也学着他的模样蹲下说:“是呀!找我有事么?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不会是柴骏觉得送她一只狗尚不够,又将他儿子送了来吧?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养小妖精。不过如他这般年纪,有也不是怪事,毕竟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谁没点儿生理需要。可这小孩虽可爱,五官却一点不似柴骏。看来是她想多了。      之前听萧誉说他不近女色,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那么干净纯洁。      小男孩儿似乎不太想回答她的问题,皱起浓淡适宜的眉毛惆怅道:“我丢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哥哥?”      “哥哥?”      “嗯。”他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解释:“我是跟着哥哥出来玩儿的。他在那边儿林子里帮我捉小兔子,我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他们说林子里有蛇,我怕。”      是谁这么粗心大意?连个孩子都看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一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31   正欲答话,小翠跟外边院子走了进来,对沈画摇了摇头。也很是惊讶这小男孩儿的出现。      这才又令沈画想起自己在找柴小狗,对这小男孩儿说:“你能等等姐姐么?姐姐的狗也丢了,找到了就陪你去找哥哥。”      谁知小家伙立马哭得稀里哗啦,那叫一个凄凉,啪嗒啪嗒往下直掉泪珠子,“你不带我去……不带我去,哥哥就不等我了。我回不了家了。狗比我重要吗?呜呜呜……”      她的软肋啊!活生生被他折了一块下来,沈画最是受不了小可爱委屈,且还是这么个理直气壮的小可爱,想想他说得也算有道理,赶紧抱起他说:“好好好,我先带你去见哥哥。”      横竖狗类忠诚,指不定野够了就回来了。再说有那么多人帮着找,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事,要实在出了事……      那她沈画就以命抵命好了。看看某人敢不敢要。      遂吩咐小翠带上院门,随她一道朝宅子后边儿的林子里去。一边走,一边哄,好不容易才将这小祖宗给哄笑了。      将将转过一条小道,正要问小家伙往哪边走,一棵颇粗的树干后倏地转出一抹月白色人影,无声无息,犹如鬼魅。      沈画生生顿住脚步,差点没吓得跳起来,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将起来。      “小画。”      可怜她抱着小家伙竟腾不出手扶额,“怎么又是你?”      见到此人,沈画郁闷至极。      燕谨这才刚露面,小家伙便兴奋起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可怜?伸手便扑了过去,“太子哥哥,您看,我把姐姐带来了。”      沈画顿时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恼怒,连带着对怀里的小破孩儿也一并恼上了,一把丢给燕谨转身欲走。      燕谨抱着小布点儿快步绕到跟前,阻住去路,一双十分好看的远山眉皱得有些紧,“我没别的意思。小画,那日你走后我很担心,怕……怕他为难你。”      “是么?”沈画微微扬下巴,着实有些生气,也顾不上彼此的身份了,“因此今日你就不担心又被他见着,为难于我?”      要知道一次或许是偶然,两次就足以令人怀疑了,究竟还要不要她好好过了?她身上可是担负着他父皇交代下来的皇命呢!弄不好会死人的!沈画头一回后悔当初与他有过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往。真是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      燕谨放下弟弟,嘱咐他去边上与小翠玩会儿。这才直起身子道:“那日……的确是我安排,目的不过见你。我也是没法子了才去求她,实在是没想到安宁会那样做。小画,你该知道,无论你是否嫁给柴骏,我都不会害你。”      他本是避开自己的护卫出来的,时间不多,唯有直奔主题。那天的事他是真没想到,谁知道安宁居然对柴骏有情?      这话说到最后燕谨眼里全是痛色。连带着将沈画那颗本已平静下来的心也生生扯痛了一瞬,毕竟曾经他俩那么纯粹,毕竟是她负了他一片赤诚,终于沈画平息了些许怒气。      鉴于从前两人间的情份与她如今在做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全是为他,这话沈画倒有那么一丁点儿信,他至少不会害她,“殿下今日费这番周折,无非是想与我解释那日的事,看看我是否安好。我很感激。既然我听过了,你也看过了,我甚至可以当面答你,我很好,他没为难我。可以放我回去了么?”      燕谨闭上眼掩去苦涩,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才再次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尽是急切之情,“小画,你与他的婚事,如今的确谁都改变不了。但有一事,我思虑了很久不知当不当讲。可我依旧觉得或许你应该知道。所以那日约你一见其实是有话说。怎知……父皇之所以拿定主意除去严氏,相信你也知晓是因为铜矿一案。可你却不知,这案子正是柴骏暗中操办。他足足查了半年有余,方借他人之手密奏到父皇跟前。目的……恐怕是为娶你。或许半年多前,他便……我担心他如今只不过是为了你父亲手中的兵权罢了。”      他太了解这个人了,柴骏要做的事几乎没有不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忧心忡忡。如果柴骏是真心倒也罢了,倘若不是,小画会很受伤。      因为那个人要得到的,从未试过失手。燕谨也从未如眼下这样害怕,从听到他主动求娶开始,就知道自己害怕的不仅仅是他在利用小画。      听到这话,沈画的确有些吃惊,却异常镇定,强迫自己没露出分毫惊讶的表情。其实这铜矿一说,她也是今日方从燕谨口中得知,无论是燕帝或是老爹均未向她透露过一句。难怪燕帝不肯明旨赐婚,难怪要她替他监视柴氏,只怕这消息没几个人知道,尤其是严氏中人。      燕帝要的就是一点点地削去严氏在朝中的势力,等时机成熟方才昭告天下--严氏早已有了谋逆之心。      这是在为铲除严氏争取时间。      而另一方面,柴骏暗查这件案子,无疑也或许存有不轨之心。无论是想扳倒严氏,还是对燕帝不利,都不得不防。      但毕竟与柴骏之间的关系,沈画心知肚明。眼下只不过是为了利益需要、皇命难违,她才不得已想方设法靠近他而已,委实谈不上什么感情。      沈画隧又看向燕谨,他既是严皇后的亲生儿子,为何知道内丨幕却不提醒母后?头一回,对眼前这人有了几分忌惮。      燕谨丝毫没有察觉沈画看向他的目光略略有些冰凉,长叹一声,落寞道:“这话由我口中说出,你定是不信的。或许还当了我是故意中伤于他。当年太学之中,他便不与我多话,无论我如何与他相处,他都不爱搭理,但我却很了解他。自幼他便是个心思深远缜密之人。你与他在一处,还需多加提防。”      按从前的认知,燕谨从来不是一个背地里说别人不是的人,沈画却不排除他因嫉妒,才讲这番话。毕竟人妒忌上来,许多从前不屑做的事,都会去做。更何况眼下她甚至有些怀疑他当初接近她的目的。      再说她与柴骏相处不多,却明白他对着不熟悉或者不愿搭理的人的确不爱说话。性子使然,当初未必就是针对燕谨。但柴骏心思深沉缜密,沈画也知道。      因此感激状笑了笑,“多谢殿下今日提醒。臣女必当谨记。至于我与他如何,与殿下实在没有多大关系,既然殿下也担心自己枉做小人,往后还是不要找我说这些为好。臣女告辞。”      他的存在是柴骏心中的一根刺,随时会阻碍她的计划,她必须狠心绝情。      行过礼,沈画绕过燕谨身侧,将将走了两步,他忽然问:“一年前你为何这般决绝?我知道,你并非如你信中所言,也不是狠心无情之人。否则今日你不会怜惜我五弟。”      他果真是用弟弟试她。      沈画背对他想了想,若他依旧带着这份疑惑,定然不甘心放下那段过往,的确是她欠他一个解释,于是开成不公道:“因为你是太子,将来必定三宫六院,妃嫔如云。即便对我真心,也必须要做到雨露均沾,才算明君。臣女从来是个心胸狭窄又十分善妒的人,做不到如此大量,与人共享一夫。以免将来长长久久伤心,或是被逼变成你不喜欢的那类女子,失了恩宠,不若就此与殿下斩断情丝更痛快。殿下,彼此珍重,好聚好散。”      “可他呢?你就能保他将来不会纳妾?怎么说他也是柴氏的嫡长,要为柴氏开枝散叶。与我又有什么区别?”燕谨不甘心。      这点,沈画没有一丝担忧,反而生出一份释然,轻松地笑了笑:“或者我尚未钟情于他。将来也不会让自己泥足深陷。”      这样便不会再次伤心。      正因为当初爱了,因此在得知燕谨太子身份之时才会伤心难过,忍着剜心般的心痛与他分道扬镳。只有不爱,才会无心,无心又哪来悲伤可言。这些话,沈画不想说,也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就让他误会她无情好了!      可心细如燕谨,又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含义。背对着沈画,他忽然有些暗喜。那日听说她与柴骏一起前往东川,他心痛不已,还以为此生与她真的失之交臂。原来她尚未动情?难道她和他一样,其实也放不下彼此的过去?      对!她本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还有半年,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要他放下,真的很难。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这辈子若没有她,他仿佛一无所获。      不等燕谨出声,沈画径直朝小翠那方走去,见到与她站在一处的五殿下燕图很是佩服地摇摇头。这小子能将她骗来与他二哥一见,也算是个人才。小小年纪演技倒是不错,看来将来前途无量。      燕图见沈画这么看他,没有一丝愧疚,眨巴着纯然的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姐姐,你是太子哥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燕图的朋友。你回去时可要小心些。我方才见到林子里有两拨人,正在往我们这处望。我见你与太子哥哥在说事便没打扰。”      “什么?”沈画与燕谨均是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二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032   沈画随即看向小翠,她却摇了摇头。沈画不觉扶额,看来回去还得多调丨教调丨教这丫头的警觉性,竟连个五岁小孩都不如。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是从前可以胡作非为的日子,如今要防的人实在太多。      “他不会说谎。”许是想起之前骗她一事,燕谨紧跟着又道:“至少不会骗我。你要小心。”      燕图点点他的小脑袋,“母妃说我能长这么大均是太子哥哥护着我,我不会骗他和他喜欢的人。除非……除非是太子哥哥要我骗你。方才那两拨人,一波穿着奇怪的衣衫,另一波却只有一人,看着有点儿眼熟,他们均远远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许是这位姐姐未曾留意。”      沈画赶紧拉了小翠便走,这地方再呆下去怕是不妥。      直到回到那处别院后门,沈画才伸手捂住额头。之前柴骏说过,他安排了人留意她的安危,只怕其中一波正是他派来的。另一波莫非是严氏?      燕谨还真是会给她惹麻烦。沈画自觉自己那三脚猫的计策原本就处处碰壁,若再被柴骏知道她又与旧情人私会,要花多大力气才能赢得他的信任?      沈画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定要对一切小可爱灭绝人性。否则便是对自己残忍。无论是世家子弟也好,皇子也好,哪个不是在腥风血雨中磨炼成精的角色?竟对柴骏之前的叮嘱有了一丝同感,果然不能相信任何人啊!      见小翠正要推开后院那扇门扉,沈画赶紧将她拉住,指指地上。      小翠即刻捂住嘴,生生将那声惊呼咽下。      出门时,主仆二人掩实了后门,不曾留有一丝缝隙,此时的门扉却有一丝向内推开的痕迹。而屋外的青石地面上,赫然有几个颇大的泥脚印一路延伸到院子里,一看便知进去的定是名男子。      这处院子旁边的树林地上因将将下过一场小雨,正好有些泥泞。      不用想也知道院里的人怕是从林子出来便进去了。      沈画赶紧使了小翠折回去,找来两根颇为粗大的树干捏在手里。这才暗示她去开门。      小翠轻轻推开院门,没发出丝毫声响。二人背靠背侧身入内,确定门后并无埋伏。低头看看地面,竟见那串泥脚印一路延伸到廊下方才减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痕迹。也就是说,对方只有一个人,应该容易对付。      两人遂悄无声息过去,见到一人正背对着门扉在房里翻找东西。这人身上的银朱色锦缎直裾才见过没多久,沈画一眼便认出是谁,暗示小翠不可打他的头,这才瞬间冲入房间对着这人便是一顿闷棍,打得他嗷嗷直叫。好一阵子才想起求饶:“小画妹妹,是我,是我。别打了。”      难得找到机会出气,沈画怎会这么轻易放过,又狠狠给了他几棍子方才一把握住小翠的手。      “你……你好狠的心。想打死我不成?我若死了,即便是柴骏也保你不住。”想来必定很痛,东郡王世子连岳转身时仍揉着自己的背脊,十分恼火。      沈画噗呲一笑,很是痛快,随即微扬下巴问:“我怎知是你?还以为是后院招贼了呢。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又在我房里寻什么东西?”      “我哪有鬼鬼祟祟?只不过是想找处地方藏起来吓唬吓唬你。”许是见沈画目光落在他脚下,连岳下意识缩了下脚,虽然自知理亏依然抱怨道:“柴骏那家伙还担心你安危,我看你没打死别人已是不错了。”      这点沈画十分认同,依着他表面上的性子,躲猫猫的事的确也有可能,再说她也没带什么机密在身边,可他依旧没回答最重要的问题,因此沈画还是坚持问他:“说说,为何跟着我进林子?”      不觉猜想莫非他就是柴骏叫来看住她的人?      连岳一屁股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继续揉背:“你以为我想跟么?我要喝茶。”      鉴于方才与小翠将他打得欢乐,沈画未免他日后寻仇,自然要给他一颗糖吃,于是吩咐小翠斟茶当是赔罪,顺道暗示一眼,待小翠会意点头,这才坐下锲而不舍:“你还是没说为何跟着我。”      连岳一边揉背一边说:“还不是为了柴骏那家伙。打你这儿回去他便不与我说话,拿着本书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好不容易撬开他那张嘴,却只听到两个字--绝、交。”      沈画噗一声笑,原来柴骏说他会来讨好,是为这个?心里莫名其妙很是解气,也很是舒坦。      “所以我就想啊!究竟哪儿得罪他了,十几年了,他可从未如此对我。我今儿就做了一件可能令他生气的事。果然这家伙又对我说了三个字--她说的。”连岳委屈极了,“小画妹妹,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收回成命好不好?这家伙如今好似着了魔,就只听你的。我与他十几年朋友了,你忍心么?”      “不好。”沈画正觉着消气呢!有什么不忍心的?还在为柴骏没正正式式与他割袍,这么儿戏便将这事办了有点不甘心,“你还没解释怎么会跟着我进林子。”      别逼她这时候下“毒手”。      连岳嘚瑟道:“哦。说起这事,你说我该不该将你背着他与我二表哥私会的事告诉他?指不定他就不会为了你与我生气了。”      呵呵。居然敢要挟她?也不看看她沈画是谁。别说她眼下对他那位知己一点不上心,即便真是爱得死去活来,也绝不会受人威胁。      沈画不以为然道:“说呗。横竖他是知道的。他说过信自己。”      谁先在乎谁就输了!      “什么?”连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不一会儿又好似明白了什么,摇头叹息,“我一回京便知这家伙铁定是对谁动情了,整日里看什么都眼角含春,面露浅笑。不过却没想对你如此情深,连这都不与你计较。”      “所以你是想拿住我把柄,来与我谈条件?”沈画懒得理会他变着方的称赞他那位知己情深似海,谁知道是不是他俩事先商量好故意而为。以为这样便能打动她,也太小看她沈画的意志力了。      许是知道这事再威胁不到沈画,连岳老实交代道:“我本是来寻你。可你知道,我若走正门,你未必肯见。因此只得绕道后院来试试运气。谁曾想刚过来便见你抱了我那小表弟往林子里去,他可很少一个人出门,因此必有蹊跷。所以我好奇,不就跟着你们咯。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担心有人利用他对你不利。谁知这一跟便被我见着你与我二表哥……你不会真喜欢我二表哥吧?”      当时他见到的情形虽是沈画在向燕谨发脾气,但正因为是发脾气才让人意外。那可是大燕的储君,谁不要命了,敢轻易拿脸色给他瞧?所以连岳断定,他俩肯定有问题。      这方,听他这意思似乎对燕谨不以为然,沈画想起方才燕谨的那番语重心长,故意问:“有何不可?”      连岳正经道:“小画妹妹,你要真喜欢他,可就是你走眼了。不错。我这二表哥的确温文儒雅,待人宽厚,生得又俊俏。但论容貌他与柴骏也不过伯仲之间,兴许还稍逊一筹,除非你就喜欢他那悲天悯人的可怜样。论财力,他虽贵为太子却未必比柴家富有。才情就更不消说,自太学起他就没胜过一回。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严氏之所以有今日,全是他一手造成。你宁愿喜欢懦夫,也看不上柴骏?”      这家伙将他那知己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完全没有若论地位,他尚比柴骏尊贵的自觉,跟马屁精一般口若悬河。      不过不说沈画还真没想过房子、车子、票子,甚至样子的事。如今比起来,上辈子有人计较这些倒比眼下单纯了不少。只要条件对了,管他什么身份!可如今她要在意的事太多,已经不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那般“纯粹”了。      柴骏什么人?若真要论脑子,沈画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可能玩不过他。最起码在大燕她没他学识渊博,也没他熟悉当下这个朝廷。她真正在意,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哦?”沈画还是第一次听人将严氏的罪过归咎在燕谨身上,因此颇有兴致。横竖他敢说,她有什么不敢听?她还嫌他说得不够多呢!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忘记自己说过些什么。      连岳笑了笑,“不是么?不是他这温温吞吞的性子,皇后会如此处处替他算计?会不惜动用外家势力来巩固他太子之位?会令严氏在这条路上最终回不了头?不错,严氏有自己的问题,当年协助皇上铲除奸佞,立功之后不知收敛。但若他有柴骏一半睿智,就该知道压制外戚锋芒,建立自己的威信,掌控局面,严氏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看不出这家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起正事来倒头头是道。沈画虽不说,其实一直以来与他所想不差。她如今要嫁给柴骏,多多少少的确也是拜燕谨所赐。他若本事些,燕帝又何须为他操这份闲心?      没想眼前这人倒让她有些相见恨晚,只可惜他是柴骏的知己,眼下也不确定他的立场,与他相交恐怕得保持一段距离。      许是见她只听不说,连岳竟有些急了,“小画妹妹,柴骏这人平素虽冷冷淡淡,言语甚少。却是死心眼之人。认准一件事便不会回头。我看得出,这门亲事他是认真的。他可从未正眼看过一名女子,更不肖说将宝贝画画赠与你。”      说完连岳自己都为之一怔。不对!画画?沈画?这狗……      莫非柴骏一早就看上她了?他可从不做无用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三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033   听连岳说到这里,沈画免不了一阵好笑,“你说这么多全都是废话。我喜不喜欢他,不都得嫁?如今我与他同在一条船上,自是不会负他。”      柴骏懂得让知己来与她说这些话,沈画自然也要让这中间人替自己带个话回去。不然岂不是浪费人家一趟白跑?      连岳回过神,随即呵呵一笑,“说得也是。跟他久了你自然会明白他的好。何须我在中间替他说好话。”      沈画点点头,不想与他啰嗦,横竖这些话能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她很懂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方才林子里还有一波人,你可见到了?”      这件事或许关系到严氏,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眼下严氏是她与柴骏共同的敌人,说给他知道,反而很好。      “还有人么?”连岳似乎并未留意,“会不会是柴骏的人?”      其实沈画也不太确定,但与他所想不差。他既不是柴骏派来的,或许那些人才是。      “你放心。今日你与我二表哥见面之事必定不会从我嘴里传出去。他,我也不会说。并不是要卖你什么人情,只是为他,免得他听了不开心。”连岳信誓旦旦地保证。但若那些人是他的人,回去说了,他也就没办法了。      虽然并不在意他说或不说,沈画还是对他说了声谢谢,很好奇他这性子是如何与柴骏处到一起去的。若他是名女子,倒好理解了。柴骏愿意和他做朋友又是为什么呢?      “当初是你死缠着他吧?”她问。      连岳笑着说:“其实他这人没面上看着这么冷。太学时,无人愿与他主动说话,都巴结我二表哥去了。我见他孤孤单单,便整日跟着他,与他掏心掏肺。初初他是有些厌烦,不过跟着跟着便习惯了,如今没了我时常在身边,反倒偶尔会命人送些有趣的东西到我那儿。信上只字片语虽说得不甚好听,我却懂他。所以这回回来我打算就留在京里了。横竖在直隶呆着没他也很无聊。也再遇不上他这般交心的知己。再说要与严氏交锋,他兴许也需要多个帮手。”      见他神色单纯,沈画很想提醒他别被柴骏卖了,但眼下还看不透他俩的关系,也就不多嘴了。倒是不觉想起之前柴骏送她东西时写的那几句话,抿嘴一笑。看来某人也不单单对她如此。倒是有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心理稍稍平衡了些。      没一会儿小翠奉了茶进来,解释说:“外间将将安顿好便发散人去寻小狗了,没有滚水冲茶。现烧的。”      沈画点点头,让她去门口候着。      等连岳饮了口茶,方一边以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桌面,一边悠闲地问:“柴骏一向很忙么?”      以为她是在意柴骏没陪她,连岳放下茶盏宽慰:“也不是一向。不过最近的确挺忙。连我回京他都没怎么与我一处,你别太在意。听他家小厮更阑说,他好似之前欠了南湘国王子一个颇大的人情,因此不得不陪人家兄妹俩四处走走。”      “人情?”莫非因为朱林的事?说起来这事沈画知情,可柴骏之前完全没拿出来邀功,甚至连提都没提过一句,还说是燕帝让他去陪外宾。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放过了?      还是说他料到连岳会说?但似乎又不大可能,若不是她问起,连岳仿佛也没打算主动提。做了好事不邀功?莫非他是活雷锋?      但如果他连她要问什么都猜到了,那么这人也太可怕了!沈画不由得背脊凉飕飕的。      连岳点头,却感觉有点儿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素来很少求人,求过必还,从不拖欠。有时帮了人也不会挂在嘴边,自个儿闷着。不知这回究竟为了什么。”      朱林那事发生时,连岳尚未回京,想来柴骏也是私底下办的,所以他不知道的确很正常。      柴骏既不愿在人前提起,沈画也懒得替他解释,故意调侃道:“指不定当年拒了人家南湘国王女,如今反悔了。”      连岳听闻一阵猛笑,差点儿没将身前的茶盏打翻,好一阵子停下问:“小画妹妹,你这算是吃味么?”      沈画说那话时全然忘了自己是柴骏的未婚夫人,只是随口一说,想来应该再表现得酸涩点儿,才不枉他心心念念地想看好戏的心思。被他这一奚落,故意没好气道:“没有。”      这回的否认逼真了几分。看上去就像想窥探自己未婚夫的秘密,又嘴硬着不肯认账的吃醋女子。      连岳许是误以为她真醋了,完全不理她否认,很是当回事道:“要反悔也该是人家南湘国王女反悔,当初可是她自己先说不肯的。”      “还有这回事?”这倒真让沈画挺意外的,这么说柴骏果真喜欢过人家?倒没什么好奇怪,他今年怎么说也二十岁了,谁没有点儿情窦初开?莫非那晚醉酒说的正是这位王女殿下?      这倒不是沈画八卦,她的确有心想弄清楚柴骏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趁眼下猎场住着不少未出阁的少女。赶紧替他物色几个,替她将来挡挡事也好。至于她,有的事不一定要她亲自出马。      连岳终于有些目光涣散,含含糊糊地说:“一年前柴骏小住南湘国散心。南湘王的的确确是看上他了,都张罗好夜宴,欲在席上将这事给办了,令柴骏碍于他的颜面无法拒绝。消息传到柴骏耳朵里,他正想着如何应对,因事出突然,没有丝毫准备,着实有些棘手。却不料那南湘王女偷偷跑去看了之后竟回去哭哭闹闹不肯嫁他。他恐怕真是松了口气。”      哎!这回是沈画心心念念看好戏落了场空,以为会有什么精彩绝伦的桥段以供参考,没想又是一场竹篮打水,这人难不成真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所以打算与她将就一辈子?忍不住盯着连岳小心翼翼八卦一句:“王女为何不肯?”      柴骏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看来这王女与她还是同道中人。沈画竟对这奇女子有种素未谋面,却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对柴骏爱理不理自然有原因,可这南湘国王女生来便是这样的环境,又为了什么?      连岳诚实答曰:“嫌他不够威武呗。”      沈画一愣,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他确实挺斯文。”      事实上沈画也有同感,柴骏虽整日冷着脸挺酷,看上去也挺有男人味,的确英朗不凡。但比起如姜凯这样的阳刚男子的的确确是少了几分威武霸气,反而有些文雅的书卷气,难免显得阴柔。      连岳接着道:“南湘国向来崇尚武力,男子若不能舞刀弄枪,便犹如废物一般,是娶不到媳妇儿的。柴骏素来注重仪表礼节,人家看不上眼。后来南湘王不得不将这事压下,也不准人提起。想来是欲给柴骏留颜面,不过这事一开始便挺张扬,因此外间知道的人颇多。但大都以为是柴骏负了人家王女一片痴心。毕竟被他横眉冷眼拒绝过的女子甚多,他也自是不会无聊到去解释。”      连岳虽这样说,沈画却隐隐觉得定是柴骏故意的。横竖他冷漠的性子也不会伤及到人家的颜面,就让世人都觉得他无情好了,反而会对王女生出一份怜悯之心。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沈画不信这样丢脸的事,柴骏自己会说。隐隐约约觉得即便是连岳,他也绝不会亲口将这样的话说出来。看来他身边也不是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她得弄清这人是谁。      连岳道:“这便是知己的好处。他身边那小更阑,别的人问他,他绝不会说,但若是我,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担心主子不开心,毕竟从未有人如此拒绝过他家主子,所以便欲找我开解柴骏。”      “柴骏为这事不开心?”沈画不大信。      果然,连岳又说:“他压根儿没想过,事情于他而言向来过了便是过了。只是当时偶然查到铜矿一事,整日不知在想什么忙什么,更阑自己误会了。”      见他两眼发直,沈画眼睛咕噜一转,“铜矿?”      连岳嗯了一声:“严氏铜矿一案正是出自他的手笔,天下恐怕没几个人敢碰这案子。”      “这么说,他一年多以前便已准备好与严氏撕破脸了?”沈画试探道。      却听连岳说:“不。比这更早。你知道他娘亲是如何过世的么?”      沈画摇摇头。她与柴骏认识不过一月,之前也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会知道他的身世?不过摇完头才想起他这会儿压根儿神志不清,方问:“怎么过世的?”      连岳叹了一声,略显伤怀道:“算是替他受过吧!总之个中原因复杂,我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那时我还小,很多事也不清楚细节,只是大概知道与严氏有关。当年他娘亲身中剧毒,此种毒丨药毒性极缓,少则三年,多则不过四年便会毒发而亡,但其中过程可以令人生不如死,却又死不断气。偏偏柴夫人舍不得柴骏,坚持一定要挨下去,哪怕备受折磨。柴骏素来孝顺,为此他小小年纪便四处遍寻名医,甚至不惜闭门亲自钻研医书,为他娘亲开方减轻痛苦,无奈之下好似还求了什么人才勉强延续了他娘亲五年性命。他一边看着娘亲受苦,一边则不得不亲手延续这痛苦。能不恨么?”      原来柴骏之所以会岐黄之术是这样来的?      说起来这事的确是一把辛酸泪,沈画没想到柴骏会有这样的一段过去。究竟是谁竟如此对待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是有多恨柴骏才会这般心狠手辣?想来当年他熬得极不容易。如若是她,她也会恨,会很恨,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指不定在得知真相之日便提着靠爹的长丨枪去手刃仇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四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034   但显然柴骏才是明智的,那样做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娘过世那年他才仅仅是个八岁大的小娃娃,怕是尚未见到仇人,已被严氏的人斩开几大块了。      听完连岳一席话,沈画心情复杂,也懒得再去多想。她素来脾懒,加上这些事与她无关,不愿费这心神。      无论柴骏是有预谋,亦或没有,对她而言已不重要,其实他送画画来时已间接向她坦诚过了,兴许她只是他两年多前就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纠结什么?沈画素来不太爱追溯从前,只需知眼下便足够了。      指不定他这番安排正是在向她示好,让她自己取舍。要么遵从燕帝的旨意与他为敌,要么被他策反,与他一起共谋大业。      而此时的柴氏别院中,那个淡定自若的身影正端坐在一棵梧桐树下一边摸着怀里画画柔顺的狗毛,一边好似喃喃自语般轻柔地问:“你说她这会儿都听到了什么?会想些什么?”      显然,画画不会回答这个只有人类才能作答的问题,但也很是忠心地汪汪叫了两声,仿佛与主人心灵相通一般。      他低下极是好看的眉眼,将它看上一眼,嘴角边一抹略略带着自信的弧度缓缓地扬起,“委屈你了。但你要听话。”      说完,他招来更阑,时辰该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这边将将整理好思绪,又问了几个问题,正想再次切入正题,沈画便听见小翠跟外边儿说:“小姐,小侯爷身边的更阑来了。”      沈画赶紧一记响指,让连岳清醒过来。这家伙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抓抓后脑勺,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眉头更是皱得老紧,“方才聊到哪儿了?”      问完盯着那盏茶百思不得其解,想不起自己为何好似喝了酒一般,不记得许多事似的。      沈画懒得理他,只笑了一笑。      这下子他更糊涂了。      沈画漫不经心地对门外守着的小翠说:“让他进来。”      说起这更阑,沈画也是见过的。便是之前随着柴骏到东川的那名小厮。沈画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名字,直到回了燕京,闲暇时小翠与她说起,她方知此人名讳。      没一会儿,更阑便走了进来,怀里抱着沈画寻了许久的柴小狗,见到连岳在房里,免不了一瞬呆愣,仿佛没想到会见到他似的。回过神才赶紧将柴小狗双手奉上,“宁阳君,画画之前寻少爷来了。少爷见它一身泥,便将它清洗干净才给您送来。让您好找,十分抱歉。”      沈画淡淡看了那忘恩负义的柴小狗一眼,果真见它比走丢那会儿还干净,一身光滑得发亮的狗毛不仅干爽,还挺柔顺,就跟它原来主子头上的青丝一样。看来这小东西跟着她真真是没过上好日子,难怪见到从前的主人,便抛下她执着地去寻他了。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派人去问问柴骏呢?      沈画这人素来很想得开,明白自己虽也有打理,却没柴骏仔细,被它嫌弃也是理所当然。加之它从前的伙食定比眼下好,嘴馋想回去过好日子,狗之常情。于是生出可怜它的念头来,对更阑说:“让你家主子也别折腾了。还是他自己养吧!”      许是这话说得太过含糊,更阑一下子急了,“宁阳君,您若不收下,小人……小人回去恐无法向少爷复命。”      这话说得惶恐。      就连连岳回过神也开口替更阑求情:“小画妹妹,画画虽忘恩负义,却也念旧。你不会真生它气吧?可更阑是无辜的,他这样回去怕那家伙真会觉得他办事不利。你不知道,他若罚人可不是闹着玩。”      沈画实在没有为难更阑的意思,对下人她素来宽容,被他二人这般一说,倒成了故意刁难。不觉扶额道:“何苦呢?你们不觉得它很可怜么?”      她养了柴小狗几日,也有些感情,但为它好,才这般狠心无情。为何就没人明白她?      谁知更阑听了这话,却道:“宁阳君,小人……小人听少爷替它洗澡时说,也就不过几个月,让它好生陪着您,您这几月出不了门很可怜。再说替他占着半张床也是不错的。横竖迟早您会带它回柴府。您就收下它吧。”      沈画听着不觉手肘一滑,差点儿没整个人掉地上去。      半张床……      敢情柴骏是用它来占床位的?这用心还真满满的都是心机!正如他将计就计的美男计与变着方儿的送宝贝。原来他嘴里说着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心里……      这算不算骗婚?      沈画哭笑不得,整张脸热得火烧似的滚滚发烫。      连岳更是笑得前扑后仰,好一阵子停不下来。      沈画囧极,问更阑:“你将你家少爷对柴小狗说的话如此说与我听,回去就不怕他罚你?”      更阑战战兢兢回话道:“少爷……少爷从未将宁阳君当做外人。这些话小人说与您听,少爷……少爷不会责怪吧?”      他也是见少爷费尽心思,才忍不住将这话说出来的。死就死吧!少爷实在太难了。      沈画见他那双手递得也有些累,柴小狗见到她也开始往她这边蹦哒,唯有先将它接过来,故意冷着脸道:“下回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给我听了。尤其是旁边有外人的时候。”      更阑看看连岳,赶紧点头,这才又说:“来时少爷让小人替他带句话,说戌时会来接您。让您准备一下。”      “接我?”沈画很开心,并非对柴骏这见怪不怪的约会招式有什么期待,毕竟对她这伪少女来说,前世已看得太多这些哄人的花招。根本激不起兴趣。      只是初初来这大燕闻名的西山皇家猎场,颇有些好奇。可惜老爹成日要随燕帝四处奔走伴驾,姜凯的兵马司又担着皇帝出游的护卫职责,所以身边的确缺个可以不用顾及的向导带她领略一下猎场风光,顺道加深下彼此间的盟友情谊,着实有些期待。      至于他话里的后半句,沈画便不大懂了。需知道他约在戌时,届时已是黄昏,天将尽黑,即便她为他打扮得似模似样,恐怕也是看不大清的。      再说在这众目睽睽的猎场,她自然不便女扮男装,万一被哪家姑娘看上了,追问起来就麻烦了,若着女装,又需得戴上面纱。横竖他也见不到她这张脸,所以这所谓的准备莫非是让她提前养精蓄锐?      因此待小翠送走连岳和更阑后,沈画便很听话地爬了上床。未免柴小狗再次弃她而去,麻烦柴骏替它洗澡,更是让小翠将后院和她那间房门关了起来。      今早的瞌睡尚未补回,又跟林子里一番折腾,陪连岳“聊”了许久,沈画也有些疲惫,刚好可以小睡一会儿。      可即便她再怎么能睡,也总有清醒的时候。在这三进别院除了与柴小狗玩,还真找不到什么乐子。      不得不打心眼里感激柴骏将它送了给她。很有先见之明。只是可怜了这只时时念着旧主的忠狗。      所以沈画睡醒后躺在床上一边摸着它顺滑的狗毛,一边向它保证:“苦了你了。今晚定会与他聊聊,看看如何替你改善下伙食,你也别这么幽怨。”      既然狗是他养,怎么也要他提供些食物吧?否则岂不是亏大发了。      一向恃才傲物的柴小狗难得嘤嘤嘤几声,像极受了委屈的孩童。      沈画想它若是会说话,定会对她说:“我还能怎样?陪你几月便是。”      因此她又在床上一人分饰两角地玩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始担心若长此以往自己会不会精神分裂。想着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居然是一只自以为是的小母狗,即刻嫌弃地看了柴小狗一眼,“看来我真得出去散散心。”      鉴于自己对这猎场不熟,沈画也并不打算走多远,而唯一去过的地方便是院子后边的树林。因此随便用过午膳后,与小翠一道带着柴小狗出去溜弯消食,出门时吩咐小翠在门缝里留了些东西,以防万一。      这处树林尚不算深,过了之前燕谨截停她的那处地方视野瞬间开阔不少。正好瞧见前方一处异常平整的青草地,随即带着小翠和柴小狗去那边玩,呼吸呼吸林子里的清新空气。      出来放风的柴小狗比沈画尚要兴奋几分,刚解开它脖子上的绳索,便立马蹦哒着小短腿疯了似的跑到草地上打滚。一圈儿又一圈儿,停都停不下来,将它旧主一个多时辰前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一身毛皮弄得污秽不堪。      沈画素来随性,倒没有柴骏那般讲究,它爱闹便随了它性子,等它玩个尽兴。      她与小翠则袖手一旁看好戏,不时被它逗得哈哈大笑。      可这好戏没看多一会儿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那疾驰而来的马速度极快。柴小狗正将将从地上七荤八素地站起来,因为滚了太多圈儿,四条小短腿好似打了结一般乱穿。      直到瞥见马的影子,沈画下意识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冲过去抱起柴小狗便在地上滚了一圈。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瞬间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跃起,英姿勃勃地跨过她的身躯重重将前蹄落在方才柴小狗的位置附近。      沈画借势又连着往边上滚上几滚,才生生避开随之而来的骏马后蹄,异常惊险。      小翠这时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大叫一声:“小姐!”      说实话,沈画很后怕,整个人好似丢了魂魄一般灵魂出窍,脑子里更是一片空旷。即便是小翠那声惊呼也好似一阵风划过耳际,完全没回过神去搭理。      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回过神。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狗一命浮屠造几层才不亏本?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五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不知不觉本文日更半月了。 今天香香在健身房浪得太久了,回来晚了。抱歉。 ☆、035   那匹高头大马上俨然坐着一位异族服饰的女子,英姿飒爽,明艳动人。她张开嘴不知对沈画说了些什么,沈画真真一句都没听明白。      只不过从她担忧又十分惊讶的表情看得出,她也很担心沈画眼下是否受伤,于是沈画勉强对她微微一笑,表明自己无事。      女子即刻从骏马上跳下,拿着马鞭走到沈画身旁亲手将她扶起,态度十分友好。      此时身后骤然响起一阵击掌声,一颇为年轻、略显浑厚的男子声音生涩地用燕国话赞道:“姑娘好身手。”      方才听见马蹄声,沈画便已知道来者并非一人,只是在这连番的动作中面上的薄纱早已掉在了草地之上,于是背对这人道了句客套话:“十分狼狈,不敢自诩。承蒙尊驾夸奖。”      谁知男子完全不顾礼数,竟径直走到前方面对面与她站着,微笑道:“我乃南湘国王子苏力青,她是我妹妹温多娜。方才在这林中狩猎,不甚惊了姑娘,还望姑娘勿怪。”      他虽说得不是那么字正腔圆,沈画却也能听明白。原来这二人便是南湘王的一儿一女?      苏力青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强力壮,虎背熊腰,一看便知习武多年,一身筋骨十分硬朗。面容虽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正因为这阳刚霸道的气质,反倒令他并不十分出彩的容貌看上去有种铁血硬汉的风采。      沈画隧又观温多娜脸上并无面纱,便知燕国这无聊又烦人的规矩在他们南湘国是没有的。因此不与这南湘国王子计较,倒坦然了几分。只不过想起连岳之前对她说的事免不了看着温多娜一笑,极喜欢她勇敢说不的性子。      如果她也有这本钱,指不定柴骏已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不字的滋味。可惜她没有她这样的本钱。      “原来是王子和王女,小女子不胜荣幸能在此遇上两位。虽受了些惊,却也无碍。这事我也有一半不是,王子无需介怀。”      苏力青许是对燕国话还不太熟悉,想了一会儿才算勉强明白,隧又说道:“方才我妹妹除了与你道歉,也称赞你身手了得。想与你交个朋友,不知我俩是否可以有幸知道姑娘名字?”      这就不必了吧?这两人与柴骏有些交情,沈画虽欣赏温多娜,却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宝贝画画差点儿被她害得命丧马蹄。因此对他二人施礼道:“实在抱歉。小女子不便透露姓名,还望王子、王女见谅。”      这时温多娜看了看她哥,不知说了句什么,苏力青奇怪地看沈画一眼,却对她摇了下头。      小翠这会儿才将小姐掉在地上的面纱拾起,小心翼翼地过来给她。沈画重新戴上面纱方对他兄妹再次施礼:“小女子一身污秽不堪,望王子与王女别在意,先行告辞。”      说完不等他俩回应,抱着柴小狗就如灰姑娘逃避王子般即刻离开,还好没有南瓜车,她穿的也不是水晶鞋。      回到院子里,沈画吩咐惊魂未定的小翠去烧热水,先将柴小狗重新清洗干净,才来收拾自己。      幸好那场小雨午时前便已停了,沈画才不至于为了救柴小狗将自己弄成泥人,但也狼狈得很。      收拾完,时辰尚早,沈画见无事,也不打算再出去生事。命小翠去伙房取来面粉一个人在院子里做起了点心。      小翠听说小姐要做点心,比沈画还积极,因她每次均能从小姐这里分到一杯羹,所以异常兴奋。      只是这面粉刚揉好,沈画便听她问:“小姐,您这是打算做了晚上给小侯爷做回礼么?”      呃……      说实话,在沈画决定做点心的那一刻,脑子里压根儿没想过柴骏。只是觉得劫后余生是件很值得庆祝的事,因此才心血来潮亲力亲为。      她这手艺近两年已甚少展露,那间燕京城里的小店卖的都是府里丫鬟们大清早起来依样画葫芦做成的点心,比起沈画这“一代宗师”尚有些差距。她也唯有在心情颇好时做上一些送去店里当做噱头出售。真没想过用这作为回礼,甚至都没想过回礼这回事。      被这丫头这么一提醒,倒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抱歉地对她说:“那等下只好委屈你了。这回没你的份儿。”      她可不想再揉一次面粉。      小翠委屈极了,嘟着嘴抱怨:“原来小姐您不是这样打算的啊?亏得小侯爷平素对您这般好,送你这么多礼物,还让柴小狗过来陪着您。您竟想都没想过为他做点儿事。如此又怎留得住小侯爷的心呢?其实奴婢觉着……觉着小侯爷比誉少爷好呢!”      誉少爷除了会做菜,都不懂得哄人,也不知道小姐真正喜欢什么。若不是老爷吩咐,他恐怕也没多少真心。再说他到现在都不敢给小姐看他的脸,指不定长成什么样子呢!还是小侯爷令人赏心悦目。      这丫头一番夫妻之道说得沈画十分汗颜,却提醒了她,若使美人计终归轻浮了些,容易失控。柴骏反将她一军,自然是不信她的,到时还赔了夫人又折兵。用这吃货间表达友好的法子也算不错。可她究竟是她沈画的丫鬟,还是被柴骏收买的内奸?立场着实有点儿问题。      沈画看着她半敛一瞬眼眸,“这不立马改邪归正了么?你既然这般在意他,委屈下自己又如何?”      小翠听着小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即刻找回了她沈家大丫鬟的觉悟,“小姐,要不……还是留给奴婢吃吧!”      她可不是觊觎小侯爷,只不过的确喜欢小侯爷多过誉少爷而已。      可惜她这话说得晚了,沈画对她之前的提议很是当了回事。因此做好后便命她寻来一个小篮子,愣是当着她的面将她那份装了进去。不给她点儿教训,下回指不定又立场混乱。万一混乱着混乱着成了习惯,将她卖了,她不是亏了八年米饭给柴骏养了个忠婢,沈画这回可下了狠心。      做完点心,用过晚膳,到戌时尚有一刻钟时间。沈画在别院里呆着也没什么事,于是提前独自出了院子等柴骏,留下小翠闭门思过,觉得这样郑重其事方能显示出她对他的重视,让他印象好点儿。      可刚踏出一进那处院门,却见到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男的刚毅威武,女的英姿飒爽。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大票护卫,手里拿着不少礼品。      还真是巧了。莫非柴骏约了她的同时,还约了他们?不是单独约会?      鉴于人家已先看着她,沈画唯有与这二人招呼道:“王子,王女。真巧。”      一日之间竟已见了两回,还真是有缘!      “不巧。”苏力青笑着说,“我俩正打算登门拜访。”      “拜访?”沈画顿感荣幸之至得有点儿莫名其妙,更是莫名其妙地心虚。      苏力青十分诚挚地说:“姑娘的身手即便在我南湘国也并不多见。我南湘国素来崇尚武力,也很坦诚直接。所以就不与姑娘兜弯了,今日一见,小王对姑娘有些好感,不知能否……”      “不能!”尚未等他将话说完,沈画立马打断。不用他说她也猜到他想说什么,他的眼神已说明一切。觉得他的好感未免太过随便,她就那么一滚便滚进了他心里,若是往后别人比她滚多几圈,她还不得立马滚蛋?到时候山高水远的,滚起来岂不麻烦?      再说他这番话听起来的确顺理成章,但沈画却有些怀疑。既然他南湘国崇尚武力,想必并不缺武力值极高的女子。所谓独树一帜,指的是在一群人中间与众不同,正如她如今在燕国一样。但如果在同样拥有这类女子的南湘国,她也只不过能算是佼佼者而已。他为什么会对她另眼相看?很值得怀疑。      还有就是正如不嫁燕谨一样的道理,她不愿做任何人身边的之一。      基于以上两点,她都不会应允,更何况她如今有什么资格应允?      谁知这苏力青压根儿不理会她的感受,依旧直言道:“小王这次来燕国,除了进贡这一使命外,还想与你们建立永世交好的联姻关系。姑娘是小王目前见过的女子中最为满意的人选,知道有些唐突了姑娘,你能否再考虑考虑?拒绝小王莫非因为姑娘有了心上之人?可那人未必适合姑娘,我南湘国素来崇尚无拘无束……”      沈画扶住额头有点儿后悔没告诉他自己是谁,他的意思和做法她自然能理解,他们留在燕国的日子并不会太长,所以当然要速战速决,连说话都这么直接。      正想打断他说是,却听甬道上传来一把颇为冰凉低沉的声音:“她是本侯夫人。”      不是吧!      沈画知情识趣地朝那声音跑去,颇有几分半日不见如隔一秋半的架势,管不得是不是众目睽睽,直接挎着手里的篮子便将来人的臂膀紧紧抱住,郁闷状压低声道:“幸好你来得及时。”      柴骏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冷得好似结了一层霜,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觊觎他准夫人的南湘国王子。冷冷看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怎么回事?”      这算被他抓了个正着么?可这奸捉得她很冤枉,明明是别人看上她,又不是她主动勾引。      尚未回答之时,温多娜已与她哥交谈了几句,因此这原本对沈画微微笑着的南湘国王女不知为何突然就变了脸,似乎异常愤怒。      更是二话不说几步过来拖了柴骏便走,完全不顾男女有别,就好似柴骏原本就是她的一样。许是想起当着面,沈画也听不明白他俩说什么,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指着沈画对柴骏噼里啪啦说了不少话,就她对沈画极度愤恨的态度也看得出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是要当着她面横刀夺爱?莫非他俩确有奸丨情?那她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委屈一点?可恨的是,她居然在窃喜,差点儿没高兴得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五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今天香香又去海边浪了,所以又回来晚了…… 还好没超过8点。 ☆、036   柴骏被温多娜拖到一旁后声色不动,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听着她的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到温多娜说够停下,他方才极为简洁地用南湘话说了句什么。      温多娜忽又变得十分不解。      柴骏冷冷看沈画一眼,隧问了她一句不知什么话。      温多娜好似有些不服气,却恨恨地认真回答了。      柴骏即刻恼怒异常,不等温多娜将话说完几步走到沈画身边,随手拖了她进院子,嘭一声将院门关了起来。      沈家看门的小九与正在一进做事的下人均被这阵仗吓得赶紧回避,统统忘了沈画这平素对他们情深义重的主子。      这可是她家院子呢!某人会不会太嚣张了一点?      其实沈画也懵了,加上方才还在考虑需不需对温多娜当面与她夺夫的行为表现得在乎些,所以被柴骏一只手壁咚在一进院墙上时很无辜地挤出一丝微笑,“莫非王女后悔了?又想与你在一处?我虽有几分难过,但完全可以接受,你真真不用如此。”      自己的未婚夫为了别的女子来向她兴师问罪,为什么她竟然没有一点不开心,甚至还十分庆幸?她是不是有病?      可她为了“大业”必须表现出宽容,这样才能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柴骏冷冰冰咬牙切齿,好一阵子才恼怒状低吼道:“沈画,为了你这条命,我费尽心力。你竟如此不知珍惜!我做这些又有何用?”      沈画原本以为他开口会骂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或者与他惹来如此麻烦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没想他却不按套路出牌。      因此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将将准备好的解释也毫无用武之地。整个人生生被他这几句话定在墙上动弹不得。      “那个,”回过神,沈画讷讷提高手里的篮子,“我亲手为你做了点心。要不试试,先消消火?”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开他的注意力。以免自己被他的怒火焚尽。      柴骏压根儿不伸手来接,却忽然直起身子,将手收回,似乎费了很大劲才暗暗压下火气,冷冷的:“拿来。”      可她明明给他了呀!      “要我喂么?”沈画问。不然他这举动实在无法理解。      “画画。”柴骏很认真。他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这一点,差点儿因此功败垂成,也差点儿……      为防范于未然,唯有将画画收回。      沈画这才恍然大悟温多娜与他说过什么,前半段她姑且继续不明,但后面应该是在告诉他,她是如何勾搭上她哥的。看来温多娜描绘得相当细致,估计连她如何英勇救狗的细节都告诉他了。      但他眼下如此愤怒,沈画怎敢将柴小狗给他,好歹她对它才是真爱,它也不会出卖她任何秘密。遂语重心长道:“其实它替你占着半张床确实不错,没功劳也有苦劳。横竖我也惯了,没它,我睡不着,你体恤下。好么?”      在他眼里,原来她尚比柴小狗重要。因为他方才说的是拿来,只有东西才会拿来,作为直立行走的人类绝对够不上这拿来的地位。      许是没想到沈画竟会说出如此不顾礼义廉耻、极是豪放的话,柴骏那绷了许久的冷脸终是绷不住了,嘴角几不可见一动,冷冰冰道:“下不为例。”      柴小狗终于逃脱了被他大卸八块的悲惨命运。沈画又再次扬了扬手里的篮子问:“这个,你还要么?灭火神器--甜品。”      若他拒绝,她正好可以让小翠拿回去大快朵颐,安抚那丫头脆弱的小心肝儿,以此留住人心。      谁知柴骏板着脸一把拿过,“要。为何不要?你也懒了有两年了。”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却十分蹊跷,仿佛再次间接应证了什么,沈画故作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柴骏不答,倨傲地微微扬起下巴,“他们还在外面。先将你惹的麻烦了了。”      沈画赶紧知情识趣重新挽住他胳膊,欲用事实向那两兄妹证明她情比金坚。谁知尚未出门便被柴骏无情甩开,“规矩点儿!我来处理。”      规矩?到底是谁不规矩?半张床比起她挽着他的举动,究竟谁龌蹉过谁?沈画却忍不住偷笑。眼睁睁看着他将篮子递给匆匆出来“护驾”的小翠,让她送去给更阑。      重新打开院门出去,南湘国那王子与王女果真还在原地。见二人出来,苏力青赶紧施礼,用他那极不地道的燕国话说:“小王不知是小侯爷夫人,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二位勿怪。”      沈画正想说她与柴骏尚未成婚,最多只能算是准夫人,却被柴骏抢在前头一揖,“内子胡闹,弄出这等误会,应该她致歉。”      说完转头冷冷顺上一眼。      内子?他竟然叫得脸不红气不喘,甚是自然。就好似练习过无数次一样顺口。这才一月多时间,先从沈画变小画,今天又升级到夫人、内子,感情升温的速度完全超过沈画的预期。能不能悠着点儿?      但碍于柴骏高贵的面子,沈画忍下将出口的解释,冲那兄妹二人施礼,“望王子、王女海涵。”      苏力青看上去倒已是无所谓,想来此前应该只是看沈画顺眼罢了,作为一种政治联姻的手段,无论是苏力青,亦或柴骏想必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为了利益,真谈不上什么感情。果然有一国储君的风范,只是他好似仍有几分疑惑,许是想不明白柴骏这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沈画。      可温多娜依旧对沈画有些莫名其妙的愤然,又与柴骏说了几句什么,柴骏只是肃然点头,神情坚定,她这才勉强将情绪收拾好,却依旧对沈画心存芥蒂,丝毫不愿与她接触。      沈画对温多娜的态度着实不解,她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又好似来了场暴风雨,未免接下来几日再遇上她惹出什么不愉快,得罪了外国友人,一不留神身首异处,遂偷偷扯了柴骏衣袖一下,压低声动嘴不动唇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这麻烦可是他惹回来的,本就应该他来负责。      柴骏顺势握住她的手,转过脸低声道:“你今日做过什么,忘了?”      沈画前思后想都不明白哪里得罪她了,忽记起燕图之前与她说的那番话,方如梦初醒,“林子里的另一群人是她带来的?”      原本以为燕图口中的衣衫怪异是指大白天见到了夜行衣,原来本就是异族服饰么?不过沈画却松了口气。被温多娜看了去,最多不过向柴骏告状,说她不守妇道,用情不专,与别的男子私会,若是严氏的人就麻烦大了,指不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虽不至于解释不清,却得费一番精力。      隧又想起当时的情形,赶紧亡羊补牢郑重坦白:“燕谨找过我。”      显然她这句根本就是后知后觉的废话,柴骏冷冰冰一眼,用沉默应证了她的猜测。      呵呵,沈画尴尬解释:“其实他也没与我如何,只是……”      柴骏打断道,“信你。”      于是沈画也甚是通情达理地说:“那么,我也信你。”      “我不值得你信?”柴骏剑眉微蹙,似欲用事实证明什么,很认真地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放到沈画眼前,“此生不负自己不负你。”      沈画明知他是故意做给人家看的,可不听使唤的小心肝依旧被他撩得欢天喜地,面纱下一张脸好似贴过热锅底。没好气地甩开他,背转身。      不过就是为了骗人,需不需要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万一她傻,信以为真怎办?最恨一本正经认真说谎的人。关键是她竟然在他脸上,或是目光中都寻不出一丝虚情假意,甚至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却听身后苏力青朗声大笑,“丰城侯与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方才您说她是您夫人,小王尚有几分不信。眼下看来真是不信都不行。小侯爷,小王与您相交一年,一直纳闷您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却不想……是这样的。”      “见笑了。”柴骏十分平淡,仿佛这本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许是见两人你侬我侬,苏力青这才说道:“在此逗留许久,我兄妹二人也该告辞了。就不打扰两位了。”      沈画赶紧转过身,欲与柴骏一道送别二人。谁知将将站稳便听柴骏用南湘话对这二人说了一句。      兄妹俩好似即刻改变了主意。      随后沈画便听他三人轮流用南湘话交谈,好似在聊什么十分要紧又十分严肃的大事。这点她是从三人一丝不苟的神色判断出来的。      沈画虽不懂他们说什么,却懂得察言观色,温多娜几次偷偷看她,目光虽比之前友善许多,却也弄得沈画一头雾水。      她看她时明艳的瓜子脸上微微带着一丝浅淡又暧昧的笑容,隐约还透着女子见到情郎的羞涩。若不是沈画眼下女装打扮,差点儿以为她对她有什么非分的遐想。      隧又不自觉联想到断袖与百合的异曲同工之处,寻思莫非温多娜当初看不上柴骏,是因为她有这难以启齿的百合情结?沈画的的确确是女子不假,却也是女子中的一枚汉子。被她看上,也没什么奇怪。      被温多娜几次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后,见自己被晾在一边,沈画知情识趣地四下看了看,打算找处地方坐着等。顺道避开那垂涎三尺的目光。可这才刚转身,柴骏一伸手便又将她捉住拖了回去,“去哪儿?”      沈画发现从认识他第二天起,他就总爱问她这个问题,好似离不开她一般,笑着答曰:“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找个地方歇会儿。”      他淡淡着体贴道:“回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五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今天香香吃完饭发了再去健身房浪…… ☆、037   沈画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先回院子等他,因此乖乖听话往回走,谁知柴骏不仅不放手,接着便对苏力青示意,请了这兄妹俩到沈家别院小坐。      沈画趁俩人走在前头领路这会儿,偷偷问柴骏:“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柴骏简洁答曰:“温多娜的婚事。”      沈画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温多娜看她的“友好”眼神,即刻会意,顿时如获大赦,原来她的确是在与她暧昧。不过此暧昧非彼暧昧,她是在为她俩即将成为姐妹暧昧?      再说柴骏虽曾被温多娜拒绝,但此一时彼一时。那兄妹二人既有与大燕永结秦晋之好的意思,想来温多娜也想通了。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既可以继续执迷不悟,也可以用它换取利益活得清醒。      因此柴骏见有机可乘,自然不能让这肥水流到外人田里,想起当初原本两人就该是一对,加上沈画又对他说过不介意,所以柴骏也动了心思。要知道娶了人家,他柴家便多了座靠山,比起沈家兵权这种玩意儿,人家可是一国之力的鼎力支撑,这样的好事,岂能便宜他人?其实人都很实际,懂得为自己打算,沈画能理解,尤其是在这妻妾成群的大燕皇朝。      只不过温多娜怎么说也是盟国王女,这样委屈,她也能答应?想来柴骏定是与他们说了她与他的两年之约,加上他那话虽不多,却三寸不烂、直击要害的舌头,将眼下各自的利益三言两语细说清楚,人家选择稍稍忍耐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干脆等上两年,便可水到渠成。横竖到时他也是完璧之身。      想明白这些,沈画十分通情理地说:“放心,我会与她和睦相处的。她比我大还是小?大的话,我当她是亲姐姐,小自然是亲妹妹。”      原本以为她这知书识礼的话定会令柴骏对她刮目相看,可他那双深邃的凤眼却忽的好似结了一层寒冰,更是裂得咔呲作响,“什么意思?”      这厮竟然与她水仙不开花装蒜?也对,当着未婚妻的面,叫他如何大方承认自己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般三心二意?他如今不是也得套牢她的心么?真真是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毕竟她与温多娜是远水与近水的距离。人家已体贴地用南湘话不让她听明白了,是在顾及她的面子,她却偏偏不识趣非要去点破。难怪他生气。因此沈画干笑两声:“没事。我理解你就行。”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柴骏越发冷得渗人,一身寒气都快变成小宇宙爆发出来,一把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摆到她眼前问:“沈画,当初你为何不嫁太子?”      沈画不知他怎的问起燕谨,故作委屈状眨巴两下眼睛,“你……你还是介意我今日又见过他?”      明明方才是他自己不要她解释,被她拆穿他欲脚踏两条船,朝秦暮楚的龌蹉心思,竟恼羞成怒上来想用这事堵她的嘴。罢了,她闭嘴便闭嘴吧。横竖沉默是金。      许是没得到正面回应,柴骏颇恼怒再问:“是他对你不好?还是做了什么错事?”      沈画紧闭着嘴摇头,只盼他别再问下去。话说得太明白不太好听。都说男人最忌讳女人提起前任,他居然自己一提再提。      可柴骏一点没体会到她的苦心,如墨的剑眉蹙上一蹙,肃然问:“你想嫁给用情不专、不能一心一意对你的男子?”      这句话就好似道雷劈似的直直劈入沈画脑子里,顿时愣了好一阵子,回过神差点儿没找堵南墙撞死。他与她玩专情?她竟然怀疑他要纳妾?这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个观念。她居然还大方到要与人家做姐妹!多不给他面子!      原本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宰相般的大度,只要他喜欢,她沈画肚子里可以替他容下一船的女子,估计这会儿是得不偿失。他要的居然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化境。那她之前做的事岂不都白费了么?而且还自己拆了自己的城墙,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看破她对他无情。      沈画赶紧亡羊补牢,伸手扯扯他衣袖,低下头道:“我错了。是我误会了。”      可她容易吗?需知道一位普通女子,要试着接受这样的事实得经过多少内心挣扎,多少次泪洒衣襟,多少个夜晚戚戚不成眠才能接受夫君爱上自己的同时,还爱着外面的小妖精。就冲这良苦用心、宽宏大量,也不要与她计较了吧?谁让他们方才鬼鬼祟祟不说燕国话?温多娜又那样看她几眼。害她没能及时体会到他的这份情深义重。      “沈画,我很伤心。”柴骏沉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黯然。      沈画真有去旁边死一会儿的心,这厮演技真真绝妙,竟辨不出一点儿做作。这是要经过如何的千锤百炼才能如此炉火纯青的伤感?      还好此时已进了沈家院子,沈画瞅着机会赶紧对他说:“我去张罗茶水。你先陪他们坐会儿。”      因此挣开他的手,沈画连滚带跑亲自躲进伙房跺脚。完了仰天长叹,又棋差一招!      为何他总能后发制人?完了完了,这样下去她该如何是好?      罗妈妈正跟屋里替姜凯温着饭菜,见小姐这幅模样进来,赶紧问:“丫头,又逃难呢你?莫不是老爷回来了?你闯什么祸了?”      沈画哀怨地抱着她说:“今天有人对我说,要与我一双人。”      最短保质期两年,若她愿意以身相许,或许能一辈子。且这个人惊才绝艳,几乎无可挑剔。      “那不好么?你跺什么脚?”罗妈妈一脸你傻呀。      “可我让他纳妾。”沈画觉得自己的确很傻。      罗妈妈摇头惋惜:“他答应了?”      沈画不知该哭还是该大声哭,“他说他很伤心。”      归根结底沈画还是觉得自己太过聪明,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才会反被聪明误。      可柴骏每回都不按常理出牌。      因此等罗妈妈在隔壁屋里沏茶,沈画对着一堵墙很是磕了几下,希望能就此变得笨些。就不会用这样的法子让自己不去喜欢一个可能随时会喜欢,又不得不防着他利用自己的人。可一双人的承诺又很诱人,搞得她好不纠结。不得不说,某人是真的戳中了沈画的要害。      需知道在这大燕,这样的男子除了老爹,沈画便没遇见过一个。这叫她如何是好?      为什么他偏偏是老爹死对头的儿子?为什么这场联姻一开始便已打上某种不能善终的烙印?往后被他知道她的用心,还能这样对待她么?      沈画这厢撞墙撞得正意犹未尽,却听门边传来沉沉的声音:“磕坏墙了。”      沈画觉得他这话说得甚是有理,这可是燕帝的房产,因此比起她的头,的的确确金贵许多。若是被她磕出一个坑,搞不好得人头落地。      赶紧停下虐墙的举动,沈画讷讷转身,正好迎上他与她咫尺相距。      相对无言一瞬,柴骏淡淡又极认真地说:“沈画,无论你信不信,我没精力为第二个人劳神费心。”      说这话时,他眼里透着真诚,认真的神情一丝不苟。尽管沈画上辈子对心理学与行为学十分熟悉,也没挑出丝毫瑕疵。      在信或不信之间垂思挣扎了仅仅一瞬的宝贵光阴,沈画便已决定嘴上说信。      于是与他冰释前嫌,重新回到院子里接待外宾。      坐下没多一会儿沈成业回来了,见家里居然来了贵客,有些意外,自然得热情一番。彼此恭维寒暄一阵,才听柴骏郑重对他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事与您商议。”      沈成业顿时肃然几分,“何事?”      柴骏起身一揖,“方才与王子殿下谈及两国联姻之事,殿下至今未能觅得心仪女子。小婿遂向他提议,不若将王女殿下嫁到我大燕。人选便是令侄姜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沈画直到此时才明白温多娜那暧昧眼神中的真正含义,若她肯嫁姜凯,的确会与她成为姊妹,但此姊妹非彼姊妹,可她依旧可以如此暧昧。      因此沈画极沮丧,支着手肘扶额,自己这是闹了多大误会。      偏偏这不合时宜的动作落在亲爹沈成业眼里却不知实情,因此未答准女婿先问女儿:“你有意见?”      事实上姜凯这呆子能娶到媳妇儿,沈画定然替他开心。可四个人,八只眼将她望着,好似公审大会,她呵呵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两国联姻这等大事能我们私下决定?”      莫非燕帝是尊泥像?不用将他放在眼里?      沈成业对女儿这话不以为然,“骏儿既讲得出,必定有他讲得出的道理。你少在边上插嘴,且听他将话说完。”      可她插嘴了么?明明是他要她说的。沈画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他当年陪娘亲买菜时人家搭给他的,柴骏才是他亲生女婿。怎的突然好似转变了立场,胳膊肘往外拐的不是将出嫁的她,竟成了嫁女儿的岳父大人?      见柴骏一脸“耀武扬威”的倨傲神情,沈画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院子外面去。吃醋了!她这十六年的正牌乖女儿竟比不上才定下一月、死对头家的儿子?      莫非老爹改变了主意,不让萧誉做他真正的女婿了?      罢了,横竖这门亲事柴骏是为沈家利益,因此沈画管住自己的嘴,且听他如何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六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争取下本接着日更,天天3000字。 台风来袭,今天晚上哪都去不了浪。 ☆、038   许是见她不再有异议,柴骏方续道:“眼下这形式,能与姜大人相争之人不过两位。一是太子殿下,二是东郡王世子连岳。世子那里我可以与他说说,只需他执意不娶,皇上不会强加给他。世子生性不定,尚未打算成亲,我也知道王女殿下不是他喜欢那类女子,勉强在一起大家都不开心。至于太子,他已有正妃,侧妃也好几位,因此王女殿下可坚持不嫁不能一心之人,皇上考虑到两国和睦定然不会勉强。所以小婿以为,姜大人是眼下最为合适之选,也最有利之选,若由王女殿下示意,皇上必会同意。小婿方才也与王女殿下提及姜大人为人,再说她也见过,她这方没问题。”      可在沈画看来却大大有问题,一来二人语言不通,二来表哥木讷,恐怕温多娜迟早会兴趣缺缺。且最重要的是,姜凯多年受她影响,也与沈画一致认为,婚姻当两情相悦,这样包办,他未必满意。      沈画与姜凯自幼情深,不忍见他步她后尘,加上不明白柴骏何以对表哥的婚事这么捉紧,因此不太看好这桩美事。      偏偏老爹今天不知是不是中了女婿降头,竟不准沈画插嘴。因此沈画唯有寄望姜凯自己能硬气一些,也如温多娜之前那般,不喜欢便勇敢说不。      不过柴骏这番话,却让沈画想到另一件事。之前燕谨告诉她,柴骏兴许对她与他的婚事早有预谋,如今看来的的确确极有可能。连岳之前也间接证实过这点,柴骏其实也没刻意隐瞒。      无论是画画,还是此前他对她说什么懒了两年这之类的话,都能足以证明他曾偷偷觊觎过她。只是这人性子傲,断断不会亲口承认。      于是乎沈画闲着也是闲着,听不懂柴骏此后与苏力青的对话,不由得在脑子里开始推理,某个晴朗无云的午后,她兴致勃勃去城里自己开的那间一品轩巡视业绩。正巧柴骏到店里来买她亲手做的点心,于是乎趁她没留意到他时,他偷偷惊鸿一瞥,电光火石间遂生出一见钟情的情意来。私下命人一打听,方知她是他家老爹死对头的女儿。鉴于两家势成水火,他唯有想出除去严氏这一阴招,让燕帝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便有了后来的这许多事。      之所以是午后且万里无云,那是沈画深知自己的本性,那间一品轩已开了两年,她从未早上抽得出空闲去走走,若遇上雨天又正好是她不愿出门的天气。      又之所以他只能偷偷觊觎,定是暗中观察过她,知道她脾气,他若直接跑到她跟前来说思慕她,她一旦知道他是柴西词的儿子,定不会给他好脸色,恐怕待遇还不及燕谨,别说将她弄到手,怕是没被她一通无情的暴打已是万幸。鉴于她的武力值,所以他选择了迂回作战。      这番推论唯一的瑕疵便是他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在一品轩,定然会引来轩然大波。她不可能没发现他的存在。      或许他是藏在外间的马车里?      可他若不进来,又如何知道她是那间店的东家?且她平素巡店时多做男子装扮,他又如何会喜欢上一男子?      因此沈画又就这点进行了一番较为合理的推论,便是他从前的确是个断袖,可知道她是女子后,纠结过一阵子,最终大彻大悟,做回了正常男人。      她沈画真是功德无量,不知不觉中便振救了一位未来的国之栋梁。于是甚感欣慰!      云里雾里之间忽听见老爹一声不耐:“小画,问你话呢!”      沈画堪堪回过神不知他们讨论到了什么细节,想起之前老爹胳膊肘外向的事,心中不快,答曰:“随便你们。”      说得差不多才来问她意见,她才懒得理会。      这句话说完正好姜凯打院子外边进来,柴骏不知对温多娜说了句什么。      温多娜便用她那双明眸盯着姜凯看,似乎颇为认真。可看着看着这南湘国王女殿下竟站起身走了过去。      姜凯进门便见到来了客人,正准备过来打招呼,却被她堵在半路上,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      姜凯虽木讷,却有骑士情结,从来不轻易对女子动手。加上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处处闪躲回避,两人连衣角都没碰到一星半点儿,许是担心温多娜一招半式勾起了他还手的欲望,因此更是将手死死负在身后握着。      如此一来二人颇有一番小夫妻调情的意味。看在沈画眼里便是女子胡闹发脾气,要与夫君打上一架才痛快,偏偏这夫君大人面上不耐,却心中疼惜,因此处处忍让。      沈画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加上长这么大,每回欲找人切磋下手里的功夫都找不到对手,一来这些人顾及她是女子,又碍于老爹的军中威信,没有一个敢真与她动手,没两下便演技拙劣地躺在地上叫苦连天、死赖着不肯起来。二来小翠也不敢动她这主子,因此从未尽兴。      越看温多娜,沈画越喜欢,鉴于她的身份,不大可能替柴骏做卧底,见姜凯处处受制就是不肯还手,干脆蹭起身便跑过去对他说:“哥,我来救你。”      沈画这般胡闹,沈成业自然不同意,正欲发作,柴骏忽的捉住他胳膊摇头,遂扬声用南湘话不知对温多娜说了句什么。      温多娜即刻换了对手,真与沈画较上了劲。      沈画兴头压抑太久,一次爆发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哪里管她是不是友邦王女,几乎拼尽全力。      既然沈画手下没留情面,温多娜自不会笨到相让。于是二人没多一会儿便拆了二十几招,可沈画素来脾懒成性,兴头一过去就想发挥体育精神收手,无谓伤了和气。但显然这惹来的麻烦不太明白她的心意,柴骏在旁看着也不帮口,最终沈画也懒得与温多娜多说,这才真正使出一招老爹的沙场绝学,欲就此结束这场比试。      沈成业纵横战场几十年,绝学自不会是寻常花招。      姜凯在旁边看得真切,看出妹妹意欲何为,赶紧过来轻松架开,生生将沈画逼退两步。      沈画收起招式时,姜凯正挡在她与温多娜之间,且面对着她。完全又是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势。      原本沈画对他尚有几分不忍,这下也就打算送他一程。拍拍他结实有力的肩头,一声长叹,“恭喜你。”      兴许温多娜一开始只是听了柴骏的花言巧语,对姜凯有几分好奇。可被他这一挡,人家眼里直冒红心,明艳动人的脸上更是难掩羞涩,看来神也救不了他了。      敢情自己又被某人顺水推舟,利用了一回。      姜凯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讷讷问:“什么意思?”      沈画懒得与他解释,直接将他推开一边,对温多娜习惯性拱手一揖,甜甜叫了声:“嫂子,承让。”      温多娜虽听不明白沈画说了什么,但她的动作已做了最充分的解释,因此温多娜一笑泯恩仇般扶起沈画的手,对她点头微笑。      其实沈画颇喜欢她的性子,对她这人没有什么芥蒂,加上想到往后指不定会多个闺蜜,很自然便认了她这未来嫂子。      只是姜凯这只愣头青时至眼下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讷讷皱着眉头问:“什么嫂子?”      沈画不好意思地勾住他脖子将他顺到老爹面前,方道:“爹替你说了门婚事,已将你卖了,好好坐下数钱。”      姜凯足足愣了至少半分钟方才清醒,沈画尚以为他会立马说不,没想他忽的脸上泛出一阵红潮,像虾子煮熟剥了壳一般,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我……我……”      沈成业见他半天没我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替他一急便道:“行了。还不快见过两位殿下。”      姜凯这才转过身,低下头对二人施礼。      沈画越看越觉得柴骏忒英明,在他身旁坐下,长长舒了口气,叹道:“还真是算无遗策啊!我忽然对小侯爷的仰慕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但证明了自己绝无二心,还顺手将我哥这伪情敌卖了。如此一来往后只怕没人再替我夹菜了。”      也不会再闹他的心。      柴骏风轻云淡道:“放心,你还有我。”      听见这话,沈画下意识往边上挪了一挪,遂想起这举动实在不利于团结,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小心蹭回去。      柴骏漠然的俊脸总算有了些许满意之色,目光却冷冰冰的。      卖完姜凯,苏力青与温多娜小坐了一阵子便告辞离开。      姜凯饿极被沈画轰了去内院吃饭。沈成业瞅着机会竟说他也没用晚膳,因此完全没主人家该有的风度,将女儿独自留下招呼柴骏,自己走了。      鉴于之前的事,沈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毕竟她误会柴骏一片赤诚丹心不说,还间接让他看出她对他没有丝毫在意。因此这虚情假意的戏真真难以再续下去,如若不然只会令他越发心存芥蒂。      倒是柴骏伸出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再次将她握住。默默良久郑重问:“何时开始?”      开始?什么开始?沈画被他问得一头雾水,遂想起她与他之间的事,尴尬呵呵道:“随你。”      手背上传来一丝酥麻,是他轻轻用温热的拇指摩挲着,弄得沈画奇痒,差点儿没痒到心窝里去,他忽用南湘话对她说了一句。      这下沈画是真懵了,完全不懂他意欲何为,莫非被她伤心伤得语无伦次?连她是纯种燕国人都忘了?      作孽啊!      遂揪起眉头问:“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实在抱歉,因为香香身处珠海,遭遇台风“天鸽”影响,因而断更两天,让大家久等了。 在无不可抗力的情况下,本文继续保持日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 ☆、039   “大致的意思是,我钟情于你。”柴骏神情认真,凤眸忽明忽暗,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      沈画虽有与他“重修旧好”的意思,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不过他这直接也兜了个圈子,但无论他这圈子兜得有多大,却始终是个圈,终究还是回到原点。难得某人放下小侯爷的架子与她坦诚,总得给人家几分面子。      沈画羞涩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柴骏微微蹙眉,一向深邃的凤眸中一丝淡淡的不解。      沈画:“你之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信你。”      柴骏一滞,忽的扬起头四十五度望天,极无奈般深深吸了口气,又极认真重新看向她,“方才我们说话时你在做什么?”      “听你们说话呀!”还能做什么?当然,有那么一阵子走神,琢磨他这一本正经难道不是对她表白么?还是表白后又后悔,想将面子找回去?      柴骏淡漠着,直勾勾将她凝上许久,忽的伸手在她脑门上一磕,“让你跟我学南湘话,去教你未来嫂子学燕国话。想什么呢?”      这动作暧昧中透着几分亲昵,却又不是那么亲昵。就好像是老夫老妻打情骂俏,自然到沈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他俩婚后,经历了一番干柴烈火的洗礼,将感情升华到了某种亲密无间的境界。      只觉脸上顿时有点儿微微热,整张脸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狠狠用虚握着的拳头轻轻捶了几下脑门才勉强皱起眉头来,生无可恋啊。她怎么又乌龙了?      可……      “你自己怎么不教?”何须费那么大周折?      “你让我日日对着温多娜?”柴骏问得甚是有理,且理直气壮。一句话便又再次表出他的痴情与专情。      沈画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扶住额头,顺手抹了把脸,苦笑一瞬,“好。我跟你学,不过……小侯爷,不用开口就是这句吧?”      柴骏微微将头调整到三十度的恰到好处,又是这般理直气壮,“莫非温多娜用不上?还是你哥不愿听?”      这令沈画不仅想起前世,许多人但凡对一种语言有兴趣,必先学会这一句或是一句粗口才算起了头。甚至一国语言,别的没一句会,却独独都会这一句,且是古今中外、恒古至今、但凡只要乃有情之人必会的一句金玉良言。她居然敢违背这逻辑……      如今他二人情窦初开,最最想听、也最最需要听的便是对方诚挚的表白,因此这句话不谓不重要。      柴骏既说得极有道理,沈画若推辞,岂不是不给面子?      因此纠结一阵后,终于勉为其难说了出来。      柴骏听完声色不动,“不太对。跟我念。”      隧又重复一次,沈画很认真听,又跟着他念了一次。      谁知他仍不满意。      因此在接下来的半刻钟时间里,两人就这般你一句我一句地互道钟意。以至于在这中秋之夜,花好月圆之时,沈画竟感觉到了一丝无风的凉意,激起一身鸡皮。      其实上辈子语言课对沈画而言的确是一门颇为令人头疼的课程,因为没有丝毫技巧可言,全靠日积月累。因此为了掌握这门技能,沈画日日必背着一个学语言的神器--复读机。有空便在听,因此眼下头一回无比思念前世的高科技。      需知道对着这么个长相极佳,又气质不俗的人一直说这句话,会很容易动情。      “好了。接下来你自己练。练到我满意为止。”原以为柴骏已心满意足,却没想他竟然得寸进尺。      沈画终于忍不住发脾气,“柴骏,好玩么?”      真的有意思?不是真心想说的话,听着也不嫌逆耳?      不等他答,沈画即刻站起身便走。可刚迈出一步忽的腕上一紧,被一股力道拽回去,生生跌进他端坐着的怀里。      此时天色已沉,别院里烛火通明,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已无人走动,寂静的前院就剩下她与他两人对月成双。      皎洁的月光凉凉洒在两人身上,更是勾勒出他精妙绝伦的面部曲线,淡淡又柔柔的,别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精致。      “沈画,我确实喜欢你。不用兜弯。”依旧是郑重且认真的神情在柴骏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凝滞。      沈画的心不经意漏了一拍。      相视良久,她忽的一笑,柔声道:“小侯爷……”      “叫我名字。”他打断道,“我知道,要你信我不易。但你无需虚情假意,委屈自己。我喜欢你,你受着就行。”      不求回报?      的确,沈画确实不敢信他,因为他睿智过人。他能分清她什么时候是真心,什么时候是假意,可她却分不清他的。他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看不透的人,或者说不敢看得太清。这赌注太大,且她并不是个好赌之人,因此注定她在他面前必须时时警醒自己要清醒。      尽管他对她说她将会是他的唯一,是她很想很想去拥有和珍惜的。      许是见她一声不吭,柴骏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耳廓,将几缕发丝亲手替她别在耳后,沉沉道:“与我齐心,铲除严氏,这是正事。往后的日子终会证明我所言非虚。”      沈画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毕竟眼下大敌当前,的确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最佳时机。      “可我一介女流,其实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可不是她想偷懒。      若真有机会,沈画也想帮老爹做些事,可偏偏在这重男轻女的封建皇朝,女儿家注定没做惊天大事的命。她虽不认命,却也不敢多做一点点不该她去做的事,除非瞒着老爹。      “你不正帮着么?解我后顾之忧。”柴骏一双凤眸满含期待,倒不似平常那般冷。      哎!她这脑子注定成就不了什么丰功伟业,用来学学南湘话倒是成,再说他今日可是为姜凯。      如此做,无疑是替她先保住了姜凯的命,也是在免她家的后顾之忧。这便是他的诚意。即便将来燕帝反目,也要掂量下人家南湘国的分量,不敢轻易动这南湘国的驸马爷。      沈画承认,此举让她有些感激,她若这都不肯,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我答应你。就算再难学,我也定会学会的。只不过能不能换种法子?”      就这会儿沈画已想到一个更为妥帖的法子,这都要归功于上辈子的知书识礼。      “什么法子?”柴骏饶有兴致地问。      沈画遂四下张望一阵,好不容易才逮住一偷偷出来替老爹取酒的下人,吩咐他去取油灯与文房四宝。      这才同柴骏解释:“在你教我南湘话之前,我先教你一点东西。”      他给她出了这么大个难题,她怎么也要回敬他一下吧?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接下来要付出的艰辛?      许是猜不透她意欲何为,柴骏倨傲地扬起下巴,一声不出地等着。      接下来半个时辰里,柴骏一身本事着实令沈画膛目结舌。      原以为至少可以留难他一两日,至少让他也好生尝尝被人折腾的滋味。没想汉语拼音六十三个音节他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一遍便已学得只字不差,发音极准。      无论沈画如何翻来覆去考他,他均牢记在心。      他竟然过目不忘?沈画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种神技她从前也只是从书本或电视中见过,以为只不过是杜撰,没想竟有幸能与精通这门神技之人面对面坐着。顿时对他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遂又故意将如何运用传授于他,他更是一点就明,省下沈画不少唇舌。      直到学完,沈画才认认真真盯着他那脑子问:“你这脑袋……什么做的?”      二十年!里面究竟装了多少东西?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剖开仔细瞧瞧,有生以来头一回想做一次科研。      显然,为此柴骏颇为自豪,甚至有那么几分得意,“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你还是需学。”      其实今晚惊喜的人不仅仅是沈画一个人,原来靠得越近,越发觉有意思。      事实上沈画在做这件事之前的确想过投机取巧,却没想彻底偷懒。可被他这样一提,她倒生出几分来,看来与脑子好使的人混在一起的确很不错,偷懒的法子都不用自己动脑子。      嗯嗯,沈画问:“为何?”      柴骏直直凝着她道:“不想再生出误会。”      呵呵,沈画扶住额头,这麻烦竟是自己惹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沮丧完,沈画认真地对他说:“其实吧!我信你了。你看,温多娜已照你安排喜欢上我哥了,绝不会再有可能与你生出什么误会。且你又不会接触旁的南湘国女子,即使会,也多半衬不起你小侯爷的身份。我学南湘话实在没多大意义。你觉得呢?”      放过她吧!她好不容易绞尽脑汁,受他点化才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脱身之计,就当可怜可怜她好么?      许是沈画的可怜状十分逼真,柴骏无语将她看上许久,终究动了恻隐之心:“好!不过往后绝不许再提替我纳妾一事。否则……”      不用他否则沈画已毅然选择与他一双人过下去,“好!我也答应你。”      这世上居然还真有男人不花心,夫人想让他花心,却被他严辞拒绝且威胁的怪事。      “那么,一言为定。回头我整理一本册子,命人交与温多娜。你负责想法子将今晚教我的东西亲手教给她。我陪着你。”      沈画即刻点头应下。终于摆脱了这足以令她头疼许久的麻烦事。      此时已是明月当空照,某人准备要回巢,站起身随手打理了一下直裰,看着沈画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早些歇着。明日再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二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我能说有电的日子真幸福么? 前三天连续三个晚上没电,感觉好难受。 不仅没空调,甚至连风扇和基本的照明都没有。 好像真的回到了古代。 而且还停水。天鸽这次的破坏真的是很给力的。 目前珠海市区很多地方都还没恢复供电。 平常的旅馆已经炒到了近3000一个晚上。 据说5星8000+ 还好昨晚凌晨三点香香家住的片区恢复了正常供电。 昨晚发的那章都是在弱电状态下发的。 希望世界平安。 ☆、040   将柴骏送出门,沈画方感觉今日过得实在很充实,这才将将到猎场便经历了不少事情,尚不知接下来几日会是怎样的光景。看来真得养精蓄锐,随时准备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应对这几天可能发生的事,因此懒懒洋洋回到内院去休息。      见到老爹与姜凯正对坐廊下把酒邀明月,遂收起那丝懒洋洋的充实走过去拿起酒壶替自己满上一杯,坐下问姜凯:“何时动的心思?老实交代。”      这家伙压根儿不太可能是个会对人一见钟情的货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才会选择胳膊肘往外拐,定是在沈画不知道时便已对人有了情愫。      此时虽是夜,借着廊下灯笼散出的烛火,本该看不太清姜凯的面色,偏偏这家伙那抹脸红竟不是一点点,因此被沈画捕了个一目了然。      姜凯涨红着脸不肯道明真相,沈成业许是顾及他脸皮薄,这才噙上一口酒,咽下解释:“自打南湘国这王子王女进京,下榻驿馆后,皇上便极为重视二人的安危,你哥的五城兵马司自然担起了护卫职责,你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如此重要之人,他定会亲自过问。平日里难免会有些往来,对这王女自是有几分了解。你哥也不小了,对人家有点儿心思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做何像审犯人般审他?他又没做错什么。”      原来如此。      想来定是如今流行暗恋,男子竟都玩起了偷偷摸摸。柴骏如此,姜凯又如此,还有萧誉。真是属于沈画这些女汉子的黄金时代啊!      事实上沈画觉得真相应该是姜凯的确与人家有些接触,但是不是故意安排就难讲了。也正如老爹所言,在见了人家庐山真貌后对温多娜有些好感,毕竟大燕的女子哪个能在婚前露出真实的样子?自然便没了比较可言,好歹温多娜的确明艳动人,性子又直率可人。加上前几日某人奉旨时常与这两位一同出门游山玩水,心细如尘之间看出了猫腻,发现姜凯对人家温多娜有那么一点点情愫。因此早已动了心思,打她家姜大人和温多娜的主意,或许有的事原本就是他安排的,只是缺少一个适当的机会提起。      正暗中谋划之际,谁知天公作美,今日又正好被他撞破人家兄妹二人的确有与大燕联姻的意思,因此顺水推舟将这事给办了。      想来那温多娜自然早几日便已见过姜凯,虽不至于春心萌动,也印象不错,至少符合她之前的择偶标准。当初她就希望找个武力值颇高的如意郎君,而姜凯的身手在大燕可算排得上号的,因此这层窗户纸轻轻一捅便破。      难怪算无遗策。      沈画遂拍拍姜凯的肩膀,“若非今天这一出,你是不是打算直到人家走了也不肯说?难得自己看上一位姑娘,就这么放过了岂不可惜?”      柴骏虽早有算计,沈画却很感激。若不是他那脑子精明,随时随地都在想着正事,她岂不是会眼睁睁丢了个好嫂子?      “你与柴骏如何了?”沈成业很同情外甥被女儿如此不留情面地开涮,替他岔开话题。      沈画轻松道:“这会儿只怕是乖乖回去替温多娜整理学燕国话的册子了。我想了个绝世好计,不用自己辛苦去学这南湘话,他自有法子解决。”      “鬼机灵!”沈成业没好气数落:“不过你也别太过。好歹我们得联手解决眼下的事。别一点甜头都不让人家尝到。”      老爹很英明,这样都能一眼看出她是故意将事情推给柴骏。这样做无疑对沈家更为有利,还是那句话在针对严氏的这场硬仗里,沈家做得越少,仇恨拉得就越少,将来燕帝的忌惮也就越少。现在本就还不到沈家出手的时候,即使要出手也必须站在燕帝那边方能不被忌惮。      的确,沈画是有私心,但也清楚柴骏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要他拿出诚意。      不过老爹说的甜头却令沈画十分不解,莫非是指她那丝毫没见成效的美人计?      “爹,我有愧于您和娘亲,空生了女儿这副好皮囊。他精明得很,一眼便看穿我是在虚情假意。”沈画饮下一杯酒惆怅,也很释怀,更很轻松。总之悲喜交加。      横竖不需再与柴骏虚与委蛇,这几天与他斗颜值,斗演技,斗心机真真累得不行。还不如顺其自然来得痛快。      说实话,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小感激,感激他直言不讳地坦诚他已看得通透。不然这样演一辈子戏,的确劳心费神。      沈成业也跟着惆怅地噙上一口酒,咽下安慰道:“无妨。横竖那小子不会轻易罢手,你见机行事便是。被动也有被动的好。”      沈画顿觉一道电光直直闪进脑海,霎时间清明不少。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啊!一句话便犹如醍醐灌顶,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计就计,她将他反将过去不就结了?      可老爹这意思莫非是同意她的有意靠近?      “爹,萧誉……”沈画故意欲言又止。      沈成业看看女儿,长叹一声,“你自己拿主意。毕竟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最重要还是你要开心。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有个好归宿。你自己把握分寸就行。”      沈画又陪老爹和姜凯饮了两杯小酒,回屋梳洗完,没多一会儿便睡了。      要依着沈画以往的性子定然会睡到日上三竿。可这猎场终究不是在燕京城里,各府的别院也就那么大,离得近了,难免会受人滋扰。      这大清早就来滋扰她,且有这能力滋扰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柴骏昨日与之绝交,后又得到沈画宽宏放过、与柴骏言归于好的知己--东郡王世子连岳。      不过这货许是觉得与柴骏关系特殊,因此从不走正道,又独独挑了后门出入。只是沈画觉得他这后门走得极没有水准,竟然还是空空两手找上门来。      她虽给不了他高官厚禄、锦绣前程,但他既要走后门,也该懂得走后门的规矩,实在不通人情世故。      因此小翠为难地放他进来后,沈画便将他晾在了后院的院子里。慢慢悠悠等小翠打水梳洗,又慢慢悠悠地让她给她梳了个颇为麻烦的发式,最后慢慢悠悠找了件像样的衣衫,才出去见这专走后门的贵客。      连岳一开始尚在屋外不停催促,等沈画真见到他时,他已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被磨得生无可恋,一看这辈子就没等过女人。      沈画心满意足,遂漫不经心对他说了声抱歉,方问:“这么大清早的,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扰人清梦很惹人厌烦么?      “自然是找你出去玩。”兴许一开始的兴头被沈画折腾了一番,这货竟也变得迟缓起来,连说话都带了尾音,“原以为你与别的女子不同,啧啧,没想竟也这么啰嗦。”      说得他好似等过无数女子似的。      不过他倒将沈画的瘾给勾了起来,全然不去理会他言语中的抱怨,“他让你来的?”      沈画与连岳之间经过之前那番长谈已不用详细说明这个他指的是谁,连岳即刻心领神会,一声叹息:“他哪有这闲工夫陪我们玩?我一大早过去找他,便听他家下人说他早出门了。估计要午时之后才会回去。”      原来是被人遗弃了啊!可沈画一点儿不同情他。她与他的交情还没深厚到陪他排解寂寞的份上,二人也只不过认识一天而已。      “哦?”她不觉琢磨柴骏这么早会去哪儿。可想想他虽与她有婚约,她也尚不是他夫人,这般追着他的音讯实在有些妒妇之嫌,因此后半句便没问出来,以免眼前这货又揪着将她笑话上一场。      好在连岳一门心思都想着别的事情,完全没感觉到沈画曾欲言又止,“听说一大早又去陪南湘王子、王女了。今日一早,我那二表哥抽风,约了人家去林子里狩猎。太子不懂南湘话,王子虽学了些燕国话,却也说得不是那么地道,担心说错什么,因此仍需他去作陪。”      原来如此。      的确。苏力青与沈画这般无关紧要的人练练他那不太地道的燕国话自然无所顾忌,可对上燕谨这一国储君当然需小心谨慎。万一一句话词不达意,或者不懂燕国的忌讳说错什么,影响的可就不是一点点,而是两国多年来建立的友好关系。      只不过对这事沈画实在不太关心,反倒很在意连岳这番是打算约她去哪儿。横竖他是柴骏的知己,怎么也不会给她惹太多麻烦。      “那我们去哪儿玩?”沈画双手托着下巴,十分期待。      连岳支颐将她打量一番,遂摇摇头,“你这副模样,我怎带你出去?去将衣衫换换。我们也去林子里打几只野味回来,晚上叫上他一道烧烤。”      他这话正中下怀,沈画噌一下蹦起来,直奔卧房,三两下换过猎装,又将小翠辛辛苦苦替她束的发式拆散,重新换了个清爽,且与一身装束搭配的造型。统共加起来不够一炷香丨功夫,比起之前至少快了一大半。      踏出房门便被连岳看出了端倪,“你……你之前故意整我是么?”      沈画嘿嘿道:“下回记得至少晚一个时辰再来。”      沈画脾懒的本性在连岳面前暴露无遗,还好这货碍于柴骏与他的交情不敢真与她计较,只无语望了会儿天,数了数这会儿天上飘了几片云彩。      等沈画啃了两个馒头,他才领着她从别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三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今早又吹台风了,还好比起上次温柔很多。 下了一整天的雨。哪儿也没去成。 ☆、041   于是乎沈家那些不明真相的下人无不目瞪口呆将二人目送出别院。想来他们虽知道小姐一向宽厚豁达、不拘小节,却弄不懂怎会不拘到不知什么时候在后院藏了个野男人,还敢明目张胆地带着他走出来。      索性的是,沈画是主,他们是仆,即使再弄不懂,也不敢质问于她,更不敢将这事四处宣扬,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从别院出来后,连岳领着沈画下山,为了避嫌,沈画自然将小翠带在了身边。      显然,她这决定十分英明,这才将将进入猎场没走多远便撞上燕谨他们一行人。      许是见沈画与连岳在一处,见到二人的人无不微微一愣。      对方除了燕谨、苏力青、温多娜与柴骏,尚有安宁和两名陌生男子。      这只是对方的主角阵营,他们身后自然跟着一大票出来陪着打酱油、做苦力的御林军。      见气氛有些怪异,沈画本欲道声好巧,尚未张口,连岳便呵呵两声,直接冲着柴骏道:“我已照你的话,将你朝思暮想之人带了来。”      他这谎说得很自然,就好似本就是柴骏安排。      今日柴骏与燕谨虽都穿着猎装,却看上去都不似往日精神,似乎均有些许憔悴,就像二人组队熬了夜一般,四只眼睑下黑眼圈极为明显。      尽管这样,柴骏在一瞬呆滞后的冷眼也丝毫不比平素逊色,将连岳冷上一眼,方问:“不是让你午时再去么?”      沈画对这二人的双簧功夫着实佩服,就这会儿已悟出些许猫腻来。想来连岳独自带她下猎场,一来不太方便,二来也不太和规矩,因此是故意来撞他们的。只消将这事往柴骏身上一推,他这知己为了全自己的颜面,便只得应下来。      燕谨与苏力青礼尚往来乃是涉及两国邦交的正事,没请旁的什么人,连岳想来搅和也不是不可以,就好比安宁与那两名男子,但怎么也没带上沈画热闹。这货原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若只是陪他们狩猎,未免满足不了他心心念念看好戏的嗜好,带上沈画,这场戏才算得上圆满。      无疑,沈画贪玩好耍的性子被他利用得滴水不漏,如今正处在进退两难之境。      燕谨将她淡淡看上一眼,温润道:“既来了,便一道吧。无谓让宁阳君走来走去这般麻烦。”      既然太子殿下发话,沈画这进退两难便成了顺理成章,只不过略略有些波澜。      姑且先不论燕谨自己与柴骏作何感想,就剩下的几人便已是神色各异。      苏力青与温多娜对沈画尚算得上友好,但跟在燕谨身后不远的安宁公主燕婷便已是变了个脸。      其实她那张原本喜滋滋的脸早在听见连岳说第一句话时就已阴云密布,眼下更是阴得更彻底了一点。      另有一不认识的男子看着她那眼神便已向沈画证实了他的身份,若她没估错的话,正是燕婷的夫君--驸马爷韩真。自打见到燕婷赤丨裸裸,火辣辣的嫉妒目光,他便一脸哀怨。      这世道的的确确令沈画看不太清。明明应该是新婚燕尔将将一年,女的便已心系旁人,或者说她从未喜欢过自己的夫君,男的也振不起这夫纲,唯有将女子该有的哀怨往自己身上揽。      至于剩下那人,不等沈画判断便已主动表明身份。不过他这身份表得着实有些耐人寻味,“本王尚以为是世子终于通了窍,看上了哪家姑娘。没想带在身边的女子竟然是丰城侯将娶的宁阳君。你二人这知己做得还真真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啊!”      这样的场面混乱到沈画哭笑不得,却又不想出声得罪人。      柴骏声色不动,更是一声不出,仿佛压根儿不予理会,努力将沉默化为价值连城的黄金。      倒是连岳嬉皮笑脸地呵呵两声,“的确。本世子尚未开窍,因此才能与丰城侯这般肝胆相照,荣辱与共,这便是知己间绝对的信任。哎!三殿下,这种事,您的的确确羡慕不来,比之本世子,您着实开窍太多,让他人如何敢与您深交?”      原本沈画对燕帝这第三子简郡王燕皓知之甚少,只因他十五岁上便已受封郡王,迁至封地居住,那还是她尚未进京时的事,平日里更是没有往来。被连岳这一点化,沈画即刻知道此人定是个花心大萝卜,且不值得与之深交。看来柴骏之所以淡定地不做声,是早料到有人会比他出声更解恨。      要按着以往的性子,沈画必定会噗一声笑,但碍于眼下众目睽睽,对方又是身娇肉贵的皇子,便生生忍住了,差点儿没瘪红脸。      “你……”      “够了。”      燕皓正欲发作,却听燕谨一声不大严厉的呵斥,二人即刻偃旗息鼓,仅以目光对峙。不过这对峙也仅仅是燕皓瞪着连岳罢了,连岳这货依旧只是吊儿郎当,回以挑衅,脸上颇有几分胜者才有的微笑。      储君毕竟是储君,即便温润谦和,也担着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名,若连这都压制不住,恐怕接下来丢脸的便是燕谨自己了。      好在这前戏被他难得的一声略显威严的呵斥压住,众人方重新找回之前的祥和。      可连岳这货却并不消停,看看众人,提议道:“太子殿下,不若今日我们来场比试如何?横竖闲着也是闲着。仅散散步,打打猎,实在乏味了些。您看如何?”      燕谨也随之看了看众人,许是局面令他有些头疼,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点头同意,“好!”      连岳不等所有人反应,直接拖了柴骏过来与他俩站在一处,“我们这一队乃是知己加上红颜知己。就这么定了。”      柴骏显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淡淡将沈画看上一眼。鉴于昨晚沈画曾向他保证过不会再怀疑他的真心,又鉴于夜里与老爹的一番计较,她微微点了下头,这队伍便已算组队成功。      剩下六人,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用想,苏力青也是必与温多娜在一处。      燕皓只管往燕谨身边挪了挪便表明了立场。      如今就剩下燕婷与她驸马了。      事实上沈画觉得宁拆一堵墙勿毁一桩婚,燕皓若通情理的话,就该知情识趣地往南湘国友人那边挪上一挪,成全人家夫妻俩。可偏偏此人又再次暴露了他的另一本性--忒自私。      但他自私得很不高明,若换做是她,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力青。      因此燕婷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走到了燕谨身边,“本宫自然要与太子哥哥在一处。”      不过她这心不甘情不愿却很是令人费解,因为她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只放在柴骏一个人身上,压根儿没看过她的正牌驸马。若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定会弄错韩真与柴骏的身份。      可偏偏柴骏一眼也没看过她。      因此落单的驸马爷韩真又只能幽幽怨怨,戚戚哀哀地往外国友人身边靠。      他居然认命了!      沈画顿时觉得连岳在分组这件事上忒靠谱,怎么看怎么都是他们这队赢定了。团队合作颇讲究齐心,她虽与这对知己尚算不上齐心,但也因同属一个阵营在狩猎这件事上毫无芥蒂,顿时生出几分自信来。      再来这分组确实也很绝妙,少了不少尴尬,沈画既不用对着燕谨,柴骏也不用应酬燕婷。虽拆散了一对鸳鸯有些不太厚道,但看上去他二人也不算情投意合,或许拆得恰到好处也不定。      既已分好组,接着便需分配兵器。原本他们仅仅七人出来,因此能用的弓丨弩也只备了七套。      虽有御林军跟着,却都使的是刀枪剑戟这样的肉搏武器,弓丨弩这类远程武器在燕帝出游时是管制极严的。没他御准,此时去取未免有些麻烦,甚至会引龙颜不悦。      因此柴骏见沈画两手空空,很自然便将手里的长弓递给了她,且道:“尽兴。”      沈画不觉有些好笑,他这完全是打算吃软饭的架势。想到他素来谦谦君子示人,加上看上去有些精神不大好,没与他计较。横竖昨晚得老爹点化,琢磨着应该适当给他些甜头尝尝,况且眼下这事一点不影响大局,因此很听话便将长弓接了过来。      在沈画试力道时,瞥见竟无一人乐意再向他们捐献一把,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胜之不武的事,这些人竟也做得脸不红心不跳。      因此低声叹之:“看来你俩人缘不大好啊!”      实则她的人缘也未必比这二人更好些许。      连岳噗一声笑,冲沈画暗示一眼问题出在柴骏身上,“怪他好了。横竖太学时便除了我无人理会于他,他已习以为常。”      柴骏对他这句话完全是不予理睬的高傲态度,似乎连他,当初也是不胜其烦才不得不与之为伍的。      沈画看在眼里噗呲一声笑,遂想起一句话挺适合柴骏--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果然很招人恨啊!      其实沈画很理解这些人,燕谨即使想大方,也要顾及一下,不能流露出前任的宽容。燕皓如此自私必然巴不得他们输掉。      至于燕婷,咳咳,不用解释了。且不说连岳方开口便将人家得罪了,即便没有也不会如此大方给他们机会获胜。      既然皇家三人组没一个表态,苏力青与温多娜就不太好显出友邦该有的大方,毕竟今日的主角是燕谨,得看太子殿下脸色。剩下的驸马爷更是碍于公主的颜面,大方不得。      因此他们这队获胜的希望竟因沈画接下柴骏的长弓,生生落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      沈画极无语看看二人,决定全了柴骏吃软饭的心愿,“好吧!我今日必定尽兴而归。你俩袖手旁观好了。”      柴骏几不可见微微一笑,忽的转身冲沈画拱手一揖,“那么,本侯就仰仗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三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七夕妹纸们怎么过? 反正对于香香和自己家那只吃货来说,就是又找到借口出去吃一顿了。 吃完就满足地回家看电视…… ☆、042   沈画无力望了望四十五度上方的浩瀚苍穹,捏着那把长弓转身就走。男人啊!才是这世上嫉妒心最盛的生物。      再不走便要被几道奇怪的目光生生碎成几大块。要知道以柴骏的性子,平时一定很少对人微笑,方才他不仅笑了,还对她施礼,说出来的话更是……      招、人、恨!      不过将将走了几步,沈画便听这吃软饭的妒夫冷着声在身后道:“你跟来做什么?”      鉴于沈画与他所处的方位绝用不上跟这个字,想来这话他是对连岳说的。      果然,那货立马便跳脚了,“我们一组,我为何不能跟着?多个人拿东西不好么?再说小画妹妹可是我请来的。”      只听柴骏漠漠然道:“本侯深思熟虑,方才已决定与你再次绝交,且老死不相往来。”      他俩的交情还真是儿戏。      连岳问:“为何?又是小画妹妹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想来她正有此意。世子请回。”柴骏一点面子没给他留。      连岳即刻跑到沈画身侧与她并肩而行,这样就够不上跟着某人了,一张脸却愁苦极了,“小画妹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是。我骗你的确不对,但也是为了他好。你不会看不出安宁之所以跟来是为了什么吧?他忘恩负义也就罢了,实在太无情无义了。可你得谢我呀!”      沈画伸手拍拍这坑货的肩,长叹:“你确定不是想看我俩好戏?”      她特地将那俩字强调地异常清晰。虽不愿这么快与柴骏为伍,但眼下的确有些同仇敌忾。      连岳一边脸抽了抽,“这个只是顺道。再说当着彼此的面表明不是更好?我可是帮了你俩呢!”      其实沈画实在不太明白,他贵为公主之子,又是驸马东郡王的世子,何以一定要坚定不移地给柴骏做跟班。      但凡事必然有因。      沈画问他:“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若换了她有这么个重色轻友的兄弟,必定会郑重其事地与他割袍断义。即便她承认财迷,也绝不会为了省下这点银子继续与这样的人交往下去,了不得找件旧的。      连岳惆怅状长叹一声,“你不懂。与他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显然,他这句话仅限于口头,并未真正领悟到其中精髓,否则又怎会三番五次与柴骏作对?      许是见沈画依旧不懂,坑货压低声同她讲述了一段颇为辛酸的往事,“其实太学时一开始我也对他不大友好,时常与燕皓一起捉弄于他。好在我比燕皓聪明,几次未果,且均未吃到好果子之后便大彻大悟。只有跟着他方能省下不少脑子不说,还有得赚。当然,这是一开始的想法,日子久了便知道,我这决定忒英明。他其实有情有义。”      原来如此。      不过柴骏那脑子确实不是普通的精明,这点,沈画已察觉到了。而这坑货虽是个见风使舵的角色,眼光却不错。知道早早为自己找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苗搬好椅子站队,坐等眼下乘凉的好光景。      听他这么说,沈画非常体恤他当年的一番努力,需知道要与柴骏做朋友估计本就不大容易。且不说他未必看得起你,即便真将你看上了,又有几人能忍得他的一番寒彻骨?况且坑货还是化敌为友做上的朋友,想必定是经过了一番真金红炉火的考验。      可未免这坑货将来又来坑她,沈画拍拍他的肩,“想我替你美言几句也行。但你得保证将来坑谁也绝不能再坑我。如何?”      连岳即刻停下,指着当下阳光明媚的苍天发誓:“我保证,此生我就算坑他也不会再坑你。否则……否则你让他与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这货虽信誓旦旦,沈画却不大敢真信,再说今儿他就坑过她一回,她尚未大仇得报。因此觉得应该坑他一次,才算互相扯平。      正打算再碰他一下,身后却传来沉沉两声轻咳。沈画遂转过身,打算看清某人脸色再动爪子,却一下子愣住。      一路走来,她与连岳只顾着说话,竟没发现除了他们四人只有一人手握着一柄铲子跟来。方才那一票出来打酱油做苦力的御林军竟然一个不剩。这是要将他们这一队人赶尽杀绝么?何必呢?      柴骏淡定自若,负手在身后徐徐且风姿翩翩地迈步,仿佛全没当回事。      小翠便更不消说,即便她当了一回事,也没她什么事。      沈画呵呵两声问:“等下万一收获颇丰,莫非劳您大驾?”      怎的就不帮忙争取一下福利?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小看于她?      柴骏淡淡将连岳看上一眼,这坑货立马欢天喜地道:“我拿,我拿。实在拿不下再劳驾他。”      那谄媚的样子估计让他老爹老娘见了铁定都得后悔生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儿子。      沈画又干笑两声,仔细将这一声不出的人打量了几眼,“昨晚想什么呢?这般憔悴。”      估计他这会儿心里非常不悦,他虽憔悴得风姿不减,却也不小心被她看在了眼里。      柴骏沉沉道:“准备一本册子。”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些许沙哑。      沈画即刻心领神会,他竟为了一本册子熬了一夜?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细细品味得出两个字的结论--傻子。      不是傻子又是什么?温多娜既已决定与姜凯来场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的异国情缘,又何须急在一时?往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学。再说语言这门课程,需要日积月累,哪能一口便吃个胖子?      可他这般尽心,沈画又不好真说出内心的感受,遂笑笑道:“既然昨晚你没休息好,等下就别太辛苦了。我努力些便是。”      谁知柴骏微微三十度仰头,凤眸中更是轻蔑,漠上她一眼道:“不用。本侯即便不用长弓也不会输给夫人。”      这厮反口的速度不谓不快,但这话说得沈画极不服气,别说昨晚她睡眠良好,即便没睡好也是左都督沈成业的亲亲女儿,怎会在狩猎这件事上输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冷面书生?      “好!既然小侯爷如此自负,我们也不妨比上一比。等下就看看谁的收获更多。”没有压力便没有动力,沈画撸了撸袖子。      连岳立马来了兴致,“好好好!我赞成。不过光这样赌可没意思。小画妹妹,不如立个赌注如何?”      沈画虽不好赌,却真不服这口气,不可能在这唯一的强项上再输给某人,那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也学着某人标准的傲娇姿态,微扬起头,“你说。”      横竖她没打算输。      柴骏凝着她,凤眸略微一深,“一件事。输了的替赢的那方做一件事。”      沈画微滞,将他的话掂量了一下,“好。答应你。不过事先说明,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也不能做力所不及之事,更不能涉及两家利益。”      柴骏倒没她这么多顾虑,声色不动地点了下头。      没想他俩这赌注将将言明,连岳便立马见风使舵,赶紧走到柴骏身边,“小画妹妹,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一向只对他有信心。”      沈画捂住额头,哭笑不得,“你不许帮他。”      横竖这家伙从来都不是她这边的人,因此很是想得开地便成全了他。将他留在身边,沈画尚不知他是人是鬼,这样倒也干净。      因此即刻转身专心致志,再不与连岳胡闹,没多一会儿便已有两只猎物交到小翠手里。      走着走着却听柴骏在身后淡淡道:“我到了,你留下等,还是继续前行?”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留下等他无异于坐以待毙。沈画回头见他从之前跟来那人手里接过铲子,她便知道他不过是打算在此挖陷阱。      沈画虽看不透他何以选择守株待兔,却也对这被动的狩猎形式不以为然。体恤他昨晚一夜没睡,颇大方道:“这种体力活,还是可以让人替你代劳。以免累坏身子。”      横竖就一把铲子,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柴骏几不可见一笑,遂听话地将铲子递给连岳,连声劳驾都不消,坑货就立马接了过去。      “好。小翠留下,我让他随你去。一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沈画觉得他这提议很公平,她带着他的人,他留下小翠,谁都玩不了花招,因此领着之前替他拿铲子的人继续往前走。      一路收获不少猎物,横竖有人替她拎,加上羽箭可以循环利用,一个时辰后,沈画几乎是满载而归。最起码一路跟着他的那人全身上下已腾不出一个地方挂猎物,而她手上也实打实拎着四只。      轻松愉快地从林子深处出来,回到之前约定的地方,正想遥遥将自己的喜悦之情传达过去,却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什么鬼?她不过就离开一个时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沈画只见几张颇熟悉的面孔在之前的那处地方等着,其中四人手里均拎了一个大大的笼子,而笼子里面……      全是活蹦乱跳的兔子!!!      沈画即刻丢下手里的猎物,跑过去揪住一与她颇有些交情的人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颇有些交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哥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朱林,朱小胖子。      这家伙被沈画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抓着头道:“是这样的。约摸大半个时辰前,我带着这帮小子巡视猎场,走到这里正巧碰见小侯爷。他请我帮个忙,你知道,上回我差点儿没命,据说是他救了我,我尚未找到机会答谢他,自然不好推拒。一问才知道他在这里替你抓兔子,只不过数量实在太多,因此我命人去取了些笼子来,你看,这便是之前的收获。小侯爷真是神了。不过我将将来到,他便带了几个人离开,说是半个时辰后回来。我看也快了吧。他临走又带了差不多五六个笼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四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今天又在健身房浪晚了。 ☆、043   沈画扶住额头,压根儿没心思去细数究竟有多少只兔子。总之密密麻麻一大笼一大笼的,差点儿没将她的密集恐惧症给诱发出来。      只手掩面问:“数过多少只么?”      朱林铿锵有力地回答道:“一笼大概十五只上下,这里总共五十来只。”      沈画再次体会何谓生无可恋,真真想去边上死一会儿回来。对连岳一个多时辰前与她说的那番话突然有种深刻到骨子里的顿悟。果然与柴骏作对那就是打算不让自己有好下场,绝对是想不开才会犯这样的二。      在他变态的智慧面前,沈画就一死到临头还嘴硬的鸭子。      可他这守株待兔是如何发挥到极致的?      这答案她约摸一盏茶功夫后便得到了解答,且是两个人好似经历了一场神迹般兴奋地争着替她解释。最后身为她贴身丫鬟的小翠在连岳这东郡王世子的面前败下阵来,只能悻悻闭嘴。      只听连岳口沫横飞道:“他就让我在此处挖了一个三尺深的坑,随后将四周用同等深度的壕沟圈起。挖坑的时候他不知去了哪儿,等他回来,差不多将将完成。遂叫我与小翠去草丛那边猛跳,你猜怎么的?原来这壕沟圈起的地方竟然有个兔子洞,这些小东西在地下听见响动吓得四处乱串,估计其他洞口早已被他封死,没一会儿便乖乖排着队往这坑里跳,有些则掉进壕沟里。如此这般换了几处地方,结果想必你已经自己亲眼见到了。这里近百只兔子,只只几乎完好无损。鲜有受伤。”      连岳说这话时,沈画见到柴骏在他身后傲然负手站着,面色相当平静,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淡泊味道,好似这事他早预见到了,又好似在等着她承认失败。      沈画的确挺失败的。明知此人博览群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定然也读过一些杂记之类的书籍,应该想到他或许对这些动物的生活习性有些了解。加上这是猎场,想必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哪里有些什么动物,他能不了如指掌?      深深吸上一口凉气,沈画低下头走到柴骏面前泰然道:“我输了。心服口服。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良久没听见动静,她偷偷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眼。眸光不似平素冰凉,仿佛有什么情愫在其中流转。那张极为好看,却丝毫没有表情的俊脸也因这眸光多了几分柔和。      且柔和得恰到好处,既令人惊艳,又不觉刺眼,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笃然。      小心肝忽的不小心漏掉一拍,沈画竟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沉缓艰难。      柴骏似乎掐准时机往前迈上半步,与她交颈耳语:“亲我。当然,不是眼下。”      沈画倏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尽管这招式对她而言算是司空见惯,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且对象还是这么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依旧莫名其妙被他触到了心里的那丝柔软。听见身后传来连岳放肆的笑声,差点儿没直接一脚给他踹过去。      柴骏这么努力,竟然只是为了求得她一个主动的亲亲!      深深吸了几口气,沈画微扬起头,正好他也重新站直了身子,一下子又正经得很,低头将她凝住,似乎正在等她答案。      “好!找个时间。”沈画斩钉截铁道。      愿赌便要服输,这点美色她沈画尚输得起。再说他也没说亲哪里,估计脸也行,她完全可以当是礼节性问好。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有那么一点羞涩,有那么一点……      心动!      柴骏眼里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好奇地问:“若我输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这事沈画还真没想过,只不过是想先赢了再说,慢慢考虑不迟。      许是没等到她答案,柴骏又微不可见一笑,这笑却略微带了一丝戏谑,“本侯倒是有个好提议。你可以让我以身相许。”      “你……”沈画对他的厚颜无耻极度无语,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性。那晚醉酒果然已充分暴露了他的真实一面--闷骚!      “去挑几只自己喜欢的。余下的放了。”      “什么?”沈画尚未回过神就听见这么一句。就这么放了?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弄来近百只兔子,居然让她随便挑几只便将所有兔子放了?      需知道他捉来的兔子加上她猎的那些猎物,今日要胜其他两队人马,应该绰绰有余。沈画有点儿舍不得。      但舍不得归舍不得,却令她想通一件事,今日他下的恐怕是一局臣子棋。      沈画虽棋术不及柴骏精湛,甚至连上辈子精通的五子棋都在他手中栽过无数次,却听说过这样一件事。但凡臣子与皇帝对弈,即便这臣子棋艺已精湛到某种境界,也赢不得天子,若遇上个小肚鸡肠的,或是记仇的,亦或人家当日心情不佳的,那可是要杀头的。      而燕谨虽非天子,却是储君,他日必定会登基称帝。此时留些颜面给他,将来二人也好相见一些。      沈画体谅道:“还是小侯爷思虑周全,的确应该收敛下锋芒,不宜争强好胜。”      柴骏声色不动,将她看上一眼,似乎不愿苟同,“非也。兔子,本侯捉给你的。”      沈画微微一滞,这才想起朱林之前说过的话,弄明白他真正的意图。其实他压根儿没将燕谨这储君放在眼里,只不过这许多兔子若带回去,谁的功劳一目了然,难免燕婷见了会死缠烂打,向他讨上几只。若不给,显得他小家子气,但若给了,又会让人家心存侥幸。      良苦的用心啊!      若只有她带上几只,兴许人家会觉得是她自己猎来的,鉴于燕婷对她的敌意是断断不会向情敌伸手讨要的,也不会给人家留下什么念想。      沈画长叹,果真还是对他不太了解。仅仅为了这个原因,他便可以丝毫不在意地将自己一个时辰的努力随手化为无形。只需赢了她,践踏完,就已心满意足了。      这是何等的豁达?何等的胸襟?何等的用情专一?      不过这么多的兔子,沈画的确养不起,即便养得起,那处小小的别院也容它们不下,想来日后也很辛苦。她一左都督府千金做得好好的,何苦让自己沦为养兔专业户?      唯有认真挑了几只,让朱林帮忙腾出一个较小的笼子,装在里面带回去。隧又肉痛地看着这些小东西一蹦一跳地四散开去。      沈画怀着一颗无比慈悲的心,告诉自己,放生其实是种功德,有助于延年益寿。只是这功德积得她不怎么甘心。      鉴于他们仅有一张弓,一名女子努力,其他两位都是假装吃软饭的,想来能带这些猎物回去也不算丢人。因此赶在午时前回到之前的出发地。      其他两队人马已陆陆续续回来,苏力青与温多娜这队收获颇丰,想来很是将这场比试当了回事。      燕谨那边则寥寥无几。显然,燕谨今日状态不佳,也根本无心狩猎,再加上他素来慈悲,下不了手,可以理解。而燕皓与燕婷只怕也是两只花瓶,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反倒输给了他们。      这场比试在尚算友好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午膳时,将就这些打回来的猎物就地做了顿野味烧烤。因沈画带回来的几只兔子均活蹦乱跳,没有一点受伤,且一直保护得很好,因此燕谨卖了个面子,没将它们送去煮熟了当午膳吃。      沈画与柴骏坐在一起等开饭的档口,偷偷问他:“你是不是早料到若带多了回来,这顿免不了会成全兔宴?”      柴骏默默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画却对这想法深以为然。若真是那样,她肯定舍不得,也狠不下心。到时燕谨即使再如何宽厚仁慈,也不可能一次替她保下那么多只兔子,免不了一番口舌。着实麻烦得很,也欠他很大个人情,且即便到最后争赢,也是要放生的。还不如早早放了的好,她竟有些替那些兔子感激柴骏。      仅从燕婷一直盯着那几只小白兔,恨不得将它们抽筋剥皮的表情,沈画就看出这回自己在柴骏的英明“领导”下,的确做了件善事。      用午膳时,见烤好的猎物均一整块一整块地送来,想起某人平素用膳均斯斯文文,很是注意形象,沈画便将自己获得的食物用洗净的手撕成细条,把他手里的静静换了过来。      她想过了,靠近他的确有需要,至少当下能与这样的人做盟友,于她利大于弊。      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对他如此细心,柴骏愣了一愣,嘴角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闪过,一声不出将她给他的东西吃完。      只不过这过程,沈画做得极招人恨,却也完全无所谓了。凭什么她这燕帝御准的正牌夫人还得看人家脸色?      午膳用到一半时,闷在一旁饮闷酒的驸马爷韩真忽然摇摇晃晃捏着两只空酒杯走了过来,其他人各怀心思看戏,竟无一人上前劝阻。      韩真当着柴骏的面,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醉醺醺道:“柴骏,来,陪我喝上几杯。”      沈画倏地站起来,抢过酒杯一口饮下,“他酒量浅,饮不得。驸马请见谅。”      许是她这举动太过冒犯,韩真恼怒地瞪着她低吼:“关你何事?你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五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44   其实沈画的确不想管,但柴骏饮醉酒的德行人家或许不知道,她却了解得很。到时出丑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小女子她。万一又像上次那般,她往后如何见人?      正是担心柴骏不好意思推拒,沈画才冒冒失失抢了个先,横竖她在这些人眼里本就是个粗鲁的女子。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与某人秀恩爱,尽管这样做会被人误会她护着柴骏。这也正好是她眼下想向某人表达的诚意。      正想与韩真好好解释几句,柴骏却站了起来,漠然道:“驸马此言差矣,本侯之事,件件与她有关。她是本侯夫人,担心本侯身子,不许本侯饮酒理所当然,代本侯接受你的美意,已很给驸马面子。原本本侯与你并无恩怨,但自眼下起,会有些怨。”      韩真饮得有些糊涂,脑子许是没转过来,竟问:“什么意思?”      柴骏声色不动答曰:“开罪她,便已开罪本侯。你说呢?”      他素来说话不太大声,却有些冷,因此这句听上去虽不至于振聋发聩,却挺渗人。      韩真愣了一愣,看看他又看看沈画,忽的笑了上来,笑声依稀带着几许苦涩,停下皱眉问:“你喜欢她?你喜欢的人竟然是她?”      似乎不大信。      “对!”柴骏笃然又冰冷地回道,“由始至终。再不会有旁人。”      “驸马,本宫命人送你回去歇着。”不等韩真继续发酒疯,燕谨已叫来两人将他架了回去,遂又对燕婷道:“你也回去,好好看着你夫君。”      “二哥……”燕婷似乎想说什么。      却被燕谨打断:“别让本宫说第二次。”      等燕婷心不甘情不愿地抹着泪珠子离开,燕谨方压下怒意致歉:“驸马许是遇上什么烦心事,饮得有些多了,丰城侯莫往心里去。今日之事看在本宫面子上,还请事后莫要为难。”      柴骏淡上他一眼,不做声,随手拉了沈画坐下,对她道:“下回,不必与醉酒之人讲理。”      他这得罪人的功夫很是令沈画汗颜,也很是令她偷着痛快。      直到这会儿,连岳那坑货才叼着一只山鸡腿屁颠屁颠跑过来,嬉皮笑脸道:“小画妹妹,看不出你竟然是位女中豪杰。都怪我坐得太远,否则替他挡酒这事素来都是我争着做的。如今有你,我也就放心多了。”      坑货哪有他说的那么远?只不过是狗改不了吃屎,没安好心,想看戏罢了。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午餐?      沈画转头,认真问柴骏:“今早你说的那番话,可算数?”      连岳即刻慌了,“哎!小画妹妹,你说的可是若我再坑你哦!方才我哪有坑你?”      沈画对他视而不见,待得柴骏淡淡然点头,方续道:“路上我答应过他,替他说个人情。但如今他又看我笑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样,你抽个三五天空闲不理他可好?”      “啊?”连岳极委屈道:“小画妹妹,你说话怎可以不算话?”      柴骏压根儿不理会他,面无表情点头,“好。”      沈画这才转过脸去说:“让我不痛快,这惩罚算得上是轻的。你眼下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乖乖认了,要么继续加重惩罚。”      她就是狐假虎威,谁让那只老虎乐意。      连岳即刻捂住嘴,抹了自己一嘴巴子油,含含糊糊嘟囔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实则,沈画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未曾见到丝毫痛不欲生,因此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其实是痛并快乐着的。因为她尚未去欺负别人,他仍是独一无二。      原本以为坑货悻悻然到一边去啃他的山鸡腿,这事就算了结了。谁曾想,身边这位静悄悄靠了过来,耳语般问:“你何时欺负欺负我?好歹我在帮你。”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歧义,令人忍不住遐想连篇。沈画随即呵呵两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遂往边上挪了一挪。      他也声色不动地跟着挪了这么一挪,“我很期待。”      这厮今日还要不要脸?莫非美男计与金钱打动不了她,他便用上了死缠烂打?      可怜沈画眼下满手油,竟无法扶额。未免他再厚颜无耻、理直气壮地靠过来,她委屈自己求全道:“既然小侯爷有这方面需要,小女子必当全力以赴。你可不可以坐过去一点?”      柴骏漂亮的薄唇边抿出一丝恬淡的微笑,看得人心都凉了一大半,“本侯盘子空了。”      原来他是没填饱肚子,才这般饥不择食!沈画十分理解饥饿者内心的那种渴望,以免他将她当了盘中餐,赶紧将自己的奉上,“小侯爷慢用,我再去取些来。”      这厮打的什么主意,沈画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因为燕谨坐在附近,故意做给人家看。醋味十足!      她若不配合,又怎能让他相信她与燕谨早已断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没有那最后一丝自责。      燕谨虽故意避开了二人,一路只与苏力青相谈甚欢,却时常心不在焉,脸上神色不大自然,屡次轻蹙眉头。想来虽心里极不乐意看,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在看。      加上他之前替沈画说话,对那几只兔子网开一面。在柴骏看来,分明就是对他准夫人余情未了。      因此取来一盘将将烤熟的獐子肉后,沈画知情识趣走到柴骏身边坐下,再次细心地将肉撕成一丝丝,递到他面前,十分热情地说:“小侯爷请。”      哎!这顿野味吃得沈画忒辛酸,忒勤劳,也忒煎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如此细心伺候人。      不知道上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柴骏什么,这辈子才这般被他折腾。之所以将这孽债推算到上上辈子,完全是因为她清晰记得,上辈子绝没欠过任何人情债,也尚未有人来得及欠她一丝半毫。      烧烤聚会散后,回别院的路上,走着走着,柴骏忽然饶有兴致地问:“为何急着替我挡酒?”      沈画扭过头看着一群不知什么鸟自蔚蓝的天空中飞过,打死也不肯说出真实的原因,想了许久,那群鸟都飞得无影无踪之后方想到一个颇为像样的托辞:“背不动你。”      柴骏微微抿开一侧嘴角,笑得有些邪魅,“哦?我还以为你吃过什么亏。”      沈画既想哭,又想笑,想起那晚的遭遇,头扭得更偏了一点儿,“你想多了。”      “其实……”柴骏似乎故意将这两个字拖得很长,良久方接着说:“连岳背得动我。”      沈画实在没法子与他好好说话,她就不信他没看出她是故意在敷衍,经过昨天,她对着他竟有些不自在。因此偷偷加快步子想逃。      可没走几步便被柴骏一把捉住,“本侯觉得你开始有点儿喜欢我了。不知猜得对不对?”      沈画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不要脸,可又看不清自己这点儿小别扭究竟是不是喜欢。这种感觉与当初和燕谨在一起,完全不一样。      或许……      沈画镇定了一下心神,答曰:“不是喜欢。只不过……稍稍有点崇拜。”      燕谨比起他来没有那么多优点,当初她之所以看上燕谨除了他外表的确养眼以外,还因为燕谨这人暖心,会成天陪着她四处玩。两人之间尚算平等,因为燕谨从未表明过他的太子身份。      可柴骏不一样,无论是他会的东西颇多,还是精明的脑子。沈画都觉得与他不在一个水平线,对这样只能仰望的人,她觉得宁可崇拜也不能用情太深。或许他的确是她心目中完美的男神模子,但神与她这样的普通女子始终有种距离感。      柴骏似乎丝毫不在意,几不可见一笑,“好的开始。”      许是这顿吃得开怀,柴骏又说要送沈画礼物,沈画担心孽债越欠越多,下辈子都还不清,还要与他纠缠,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财迷心窍的孽根性当面拒绝了他的好意。      见他之后负着手一声不出,冷冰冰的样子像是生气了,还以为终于断了他的念想。没想回别院不够半个时辰,正支颐凝坐,发愁将小白兔放到何处比较妥当之时,他那小厮更阑便屁颠儿屁颠儿地送来了一只十分精致的笼子。犹如天降甘露,雪中送炭。      沈画越发觉得柴骏这未卜先知的能力已至化境,遂捉住更阑问:“这笼子,你家少爷几时备下的?”      更阑望了会儿天,答曰:“回宁阳君,来猎场之前的几日,少爷在家自己做的。宁阳君可是有什么疑问?”      呵呵,还真是闲得蛋疼哈!      沈画摇摇头,“没什么。”      果然这厮早有预谋,且对她十分了解。即便今日派不上用场,也终有派得上用场的时机。不得不说他已将她的秉性摸得十分透彻,每回送礼均恰到好处,竟令她次次都无法拒绝。      他是如何做到的?沈画一点儿不觉得开心,反倒生出一丝凉意。      寻思着若不收下这份礼,恐怕不消过完今夜,那几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子便会被柴小狗当作零嘴吞进肚子里,即便不会支离破碎,也四肢不全,甚至会被吓破胆。因这小东西如它原主人一样生了颗嫉妒心,自打沈画抱着兔子进了内院,它便已在她身边疯狂地吠了近半个时辰,完全没有要与人家和平共处的迹象。兔子本就胆小,早已缩在一处抱团发抖。      想到零嘴,沈画又记起昨天答应过柴小狗的事,或许让它解了馋,会安分点儿。遂问更阑:“柴小狗平素都吃些什么?”      更阑又望了会儿天,回答说:“平日里都是心肺、瘦肉之类的寻常食物,煮熟了少爷将这些切碎,混在米饭里充作主食喂它。除此之外,它很喜欢吃牛肉,不过少爷不常给,只有在它有功劳时奖励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六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45   牛肉?这小东西以往的小日子果真是比沈画还过得滋润。难怪一见到柴骏便立马弃她而去,如今她也想弃它而去。需知道即便是在燕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也买不到这玩意儿,沈画已经十六年没尝过牛肉的滋味了。只因燕律上白纸黑字写着屠牛乃是重罪,起码得在京兆衙门的大牢里蹲上个大半年才能了事,当然,出不出得来那就要看命了。因此在大燕朝做只牛其实是件十分幸运的事,只要不遇上反朝廷的歹人,怎么也能在燕帝的庇护下活到寿终正寝。      有钱人就这么任性。      这令沈画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些绿林好汉的故事。但凡有人落草为寇或欲揭竿而起,必定会宰上一只牛请同道中人大饮一通,以示自己从今往后不做朝廷鹰犬。      看来柴骏虽不至于有谋反之心,却也不是循规蹈矩之辈。但这痛脚却又无丝毫价值可言,除了能证明他知法犯法外,尚未听说过有哪家是因为吃了牛肉便被皇帝记恨上的。      沈画虽暂无出卖盟友之心,却也希望先替自己买定个保障。他日若柴骏不义,她至少也有不仁的本钱,可这本钱并不够分量。总不至于以他杀了只牛喂狗,便说他柴家有谋逆之心吧?      鉴于之前给柴小狗改善伙食的初衷,沈画遂请更阑回去替她取了些所谓的牛肉来安抚柴小狗。      谁知他没一会儿打柴骏那儿取来的却是连沈画都垂涎三尺的牛肉干。      当着更阑的面,她自然不好意思与柴小狗争食。      让小翠打发走更阑,沈画才当着眼巴巴、无辜状的柴小狗偷吃了几块。果真味道极好!      这么些年,她居然活得不如一只狗!这念头实在令人感到生无可恋。      沈画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在内院寻思起此生的头等大事。是做卧底,还是叛臣,真真难以抉择。思索了整整一天,才让人取了纸笔来。      这样空想下去也不是个事,有的事还是让萧誉想法子去查个明白。比如连岳那些话的真伪,再比如柴氏究竟有没有什么人为非作歹,她不信这么一个偌大的家族,就没有一颗老鼠屎,总有人口风不严吧!总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吧?      没想萧誉回信倒是挺快,没一天功夫便送来了沈画需要的消息。      信中说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察探,汇总后证实连岳之前所言非虚。柴骏的母亲确实是被人下毒,且下毒之人为掩过燕帝耳目,故意用了一种毒性极慢的毒丨药来逃过罪责。      但柴家其实与南湘国一直都有联系,明面上是替燕帝维护邦交,但私底下有没有交往便很难确定了。      柴家在燕京世家中地位极高,好些世家、甚至朝臣均与他家交情不浅。萧誉甚至在信中猜测了一句--或许这些人都在替柴家办事,唯柴氏马首是瞻。      但柴家一直以来没有兵权,也从不主动沾染兵权,因此之前几年燕帝对扶持柴西词一事并没丝毫戒心。想来燕帝对柴氏起疑,也是因柴骏私查铜矿,主动求娶才开始的。      柴家在柴西词及柴骏的英明领到下,固若金汤。即便是早几年燕帝明旨彻查也没找到丝毫破绽。以他眼下初步接触而言,听到的都是他父子二人对柴氏中作奸犯科、心怀不轨之人是如何严厉,如何从不姑息。      最后萧誉在信中谈及东郡王世子连岳时提及了一件往事。说坑货的娘,也就是先帝的长公主殿下当年嫁给驸马连峰其实中间颇费了番周折。燕帝当时身为太子其实极力反对这门婚事,至于原因尚未查到。但最后先帝听取了太子太傅的意见才促成了这门大好姻缘。而这位太子太傅正好也是柴西词的恩师,此人当时威望极高,是世家名门、甚至大半朝臣心目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不过已经过世多年。      也就是说,东郡王很有可能与柴氏也是同气连枝。      沈画看完萧誉的回信,脑子里忽然闪过那日柴骏醉酒后说过的一句话--我能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他能么?      不觉自恋地猜想,莫非他口中说的真的是她?明知娶她犹如飞蛾扑火,可他依旧……      但沈画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他何以不顾自己,甚至整个家族的安危爱上她。仅仅只为她?还是他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但无论他目的何在,沈画都不愿与他感情太深,否则若有一天真发现他有问题,她该怎么做?这是卧底最起码的职业操守--不可对自己的卧底对象有丝毫怜悯。      他明面上已说明不纳妾,但有时缘分来了,谁也挡不住。或许只不过是诱惑不够。      第二日下午,沈画正跟别院里无聊想着怎么趁着眼下的机会暗中替柴骏张罗“相亲”的事,以解决眼下的危机,甚至在考虑需不需要让萧誉替她准备点儿春丨药之类的玩意儿,姜凯竟匆匆走了进来。      沈画见他一脸愁容,赶紧叫住他问:“怎么?难不成你手下又有什么人闯了祸事?”      莫非严氏又有了什么动静?      这货一开始心急火燎,压根儿没见到妹妹坐在院子里,完全已到了目中无人之境,直到听见沈画说话方好似见了救星般跑过来,“我……我……我正想找你。”      那还真是找得极有水平,若沈画不出声,估计他会以为她故意在与他躲猫猫。      沈画这亲亲表哥说话素来不会结巴,除非有什么艳遇令他措手不及。莫非这货最近桃花开得太旺,又招惹上了什么人?怎的这样的好事都被他赶上了,她却为柴骏一筹莫展。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次秋猎燕帝破了个例,只怕这猎场里住着不少等着红鸾心动的待嫁少女。也不知是哪家丫头如此有眼力,不过沈画始终坚定地站在温多娜这一边。      不仅仅因为这门尚未有定数的婚事对沈家将来十分有利,重要的是他二人恰巧两情相悦,温多娜也颇对沈画性子。      因此郑重地告诫这货:“你可别三心二意。否则我也不会原谅你。”      不管柴骏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女子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一个情字。只要姜凯对温多娜好,迟早是会被感动的。      再说老爹专情的盛名早已响彻燕京,可不能被他给污了。      姜凯没好气哎一声,抓着头总算平静下来,“不是。是方才王女殿下让人送来一封信,约我今晚……你是知道的,我从未对女子动过心。也不知道如何哄人。正发愁呢!要不,你替我拿个主意?”      哟呵,这么快便开始约会了?果然是温多娜的性子,敢爱敢恨,沈画喜欢。不用说那封信铁定是苏力青代劳的。      哎!这货真是极有眼光,沈画觉得不帮他简直天理不容,横竖眼下正闲得发慌,慌得差点儿没胡思乱想,碰巧遇上这么好玩又能体现自身价值的事怎可袖手旁观?      可沈画对猎场不大熟悉,且二人约在晚上。安排点儿什么余兴节目让他俩感情升下温呢?      沈画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忽的脑子里灵光一现,顿时有如神助,遂拉住这货的手问:“林子里哪里草丛茂密且附近有水源?”      姜凯这两年三不五时便着人巡视猎场,手里又有猎场的军事地图,自然对这里十分熟悉,没想多一会儿便道:“山后边就有一条小溪。附近均是草丛。”      沈画这才想起那日带柴小狗出去时不正正有片草地么?想来应该不会离得太远,只是当时没继续往前走,因此没能有幸见到这货说的小溪。      既然他说有,那必定是有的。于是又问:“那附近可有什么歇脚之处?”      姜凯抓抓脑袋道:“有。沿着小溪往上有处茅草搭建的亭子。白天风景挺好。”      沈画拍了拍他的肩,“这样,你戌时带未来嫂子慢慢往那处茅草亭走,我提前去为你打点打点。保准今晚令你满意而归。”      “好!”姜凯感激不尽的模样十分激动,“那我先去安排下今晚的驻防。”      敢情这货是为了这事专程翘班溜回来的?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画很欣慰,看来他总算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心了。她再也不必为将来出嫁后家里没有女主人,太过阳盛阴衰担忧。      为了晚上这出戏,沈画与小翠在内院足足准备了近一个时辰,早早用过晚膳便出了门。又在林子里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见暮色低垂,黑夜将至才招呼她往那处茅草亭走。      到那儿时天色已几乎尽黑,沈画觉得她主仆二人真是笨到一块儿去了!有其主便有其仆,出门时记住了要带的点心、工具和容器却忘了带灯笼,好在手里的丝质袋子里满满的一袋萤火虫,方才勉强算得上能视物。      走着走着终于发现姜凯口中的那处茅草亭。      不过真不巧,亭子里竟早已有了一对鸳鸯,不错从身形看应该是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执着灯笼,而女的则靠在他胸膛上嘤嘤低泣。      哎!搞不好这处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已被人捷足先登,毕竟这猎场虽风景宜人,但到了晚上能去的地方不多。且如今除了住着未出阁的姑娘,还有不少花花少年正等着勾搭她们,这种能用来私会的地方的确抢手。      沈画十分惆怅。这下该如何是好?出去打搅人家,请人家让,实在不太厚道,若不这样,等下姜凯带着温多娜过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惆着惆着,却越看男子的身影越有些眼熟,心下莫名一凉,赶紧拉了小翠蹲进附近的草丛。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七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妹纸们不妨猜下小画看见的是谁? ☆、046   那女子伤心哭了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沈画就着男子手里的灯笼烛火,刚好能将她看个仔细。这女子也算得上是位绝色佳人,气质温婉,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酥到骨子里去了,“为何有情人都这般命苦?”      女子幽怨状抹了把泪珠。      男子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轻叹:“慢慢来。”      那把低沉又体贴的声音极其耳熟,果然没认错人啊!真是柴骏。原来他心里心心念念、放不下的红粉佳人便是眼前这一位?      小翠许是也听出端倪来,没等她啊出声沈画便已捂住了她的嘴,等她会意,方才松手。      这厮之前在沈画面前扮专情,这下还不被她抓个正着?她倒想看看柴骏究竟与这女子又玩的是什么花招。      男人惯用的手法无非是告诉外面的小妖精,其实我喜欢的是你,但我不得不娶她,这关系到柴氏的兴旺,也关系到你将来的福利问题。若你体恤我的话,这辈子我便与你作对苦命的野鸳鸯。      至此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一边是傻傻不知情的结发之妻,一边是温香软玉的心机小三。这可不是沈画吹,柴骏的的确确有这本钱,就连嫁了人的安宁都会抵挡不住他的诱惑,更何况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已足以让无数女子为他倾心,更何况他眼下做了。      可沈画莫名有种被愚弄的不爽!他若以实情相告,她尚不会不爽,或许也有那么点不爽,但也就点个头便了事,可偏偏他竟然骗她。还承诺什么这辈子不会有旁人?      只听那女子又略带哭腔道:“我该怎办才好?”      柴骏极温和地宽慰说:“顺其自然。”      女子隧又伤心地哭了会儿,干脆一把抱住他的腰撒娇,“还是您好。”      哎!真是对苦命的鸳鸯。就这样被她活生生拆散了。罪过罪过!难怪柴骏要与她说什么两年,真是越看越不忍心,越看越看不下去,沈画真想这时候出去成全他俩。顺便让他二人看在她宽宏的面子上,替她挪个地方出来。      他何时对她这么温柔??!!!      不过沈画这成全尚未决定好,却听身边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甚是清脆响亮。      “小姐,蚊子咬。”小翠低头认罪。      说起来,这墙角听得酸爽,沈画倒将这事给忘了。小翠这十几年的确可谓尽忠职守,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蚊子铁定不会咬她。      眼下正值中秋,正是蚊蝇猖獗之时,她俩又好蹲不蹲,偏偏蹲在草丛当中,也难怪也这丫头受不了。可她居然有点儿怀疑这丫头是故意通风报信!      不过这巴掌真是拍得好、拍得妙,拍得相当及时。这下沈画完全不用再继续纠结。      “谁?出来。”看来终归是暴露了,柴骏一声冷冰冰的呵斥。      沈画慢悠悠从草丛里站起来,又慢悠悠拎着那袋萤火虫和点心走过去,再慢悠悠让问话之人看清她面纱外的半张容颜。      原以为柴骏至少会有那么一丝丝惊诧或者手足无措,没想即便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也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看样子是准备摊牌。      沈画呵呵道:“小侯爷真巧。”      柴骏居然一声不出,只是漠漠将她凝住。以为不解释她便什么都没见到了么?此举无异于做错事不肯认账的渣男。      沈画莫名有点儿心口闷,有点儿鄙视,甚至有点儿生气。      倒是依旧抱着他、尚未回过神的女子好奇地将她看了许久,柔柔问:“您是……”      基于昨晚柴骏说,若沈画再提替他纳妾之事,定会让她学南湘话以示惩罚,加上方才墙角听得确实不大舒爽。      沈画遂微扬起头,大胆地对这可怜又可悲的小姑娘道:“抱歉。我正是你的那块绊脚石,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若想嫁来柴家做小,打得过我再说。不然我担心你日后日子难过。指不定一日三餐看你不顺眼,便将你做了饭前开胃菜。啧啧,恐怕你这身子骨,没两年便会香消玉殒。”      女子被沈画吓得魂不守舍,花容失色,半宿方战战兢兢缩回手,惊呼出来,“大……大嫂?”      大嫂?这小丫头靠瓷的功夫倒是练得不错。居然以小姑子自居,想蒙混过关?      “知道怕了么?别说大嫂,就是……”沈画差点儿被自己的后半句话活生生噎住,忽然想起根据之前探来的消息,柴骏好似的确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再看看两人的样貌,虽不至于一模一样,却隐约有些血缘的感觉,至少眉目间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等等,你是……”      “景琳,去外边呆会儿。”柴骏沉沉一声吩咐,这叫景琳的小姑娘立马提着长裙小跑出去,有多远避开多远。      “很好。”柴骏面无表情缓缓靠近,“不过,本侯很想知道,这算不算妒忌?”      咳咳。她怎会妒忌?绝对没有。只不过是鉴于上次的前车之鉴,不能表现出深埋在内心的大度罢了。可若这样解释,他岂不是又知道她依旧尚未当他是一回事,依旧对他心存戒备?      嗯嗯,沈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是有点儿心情不爽。”      谁让他令她误会他在欺骗?不过这厮方才故意不解释,莫不是也在试探?      幼稚!真是幼稚得一本正经又淡定自如。可恨!竟眼睁睁看着她得罪他妹妹,将来这妯娌关系不和睦,他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怀疑我?”柴骏再次徐徐靠近。      沈画不由得退上半步,猛地被他捞了回去,与他面对面贴着,“那个……你看,眼下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在这荒郊野岭,又如此这般,令人误会也很正常。不是么?”      “那么,你上来做什么?”柴骏一本正经地与她调侃,高挺的鼻尖都快触到她的了,弄得沈画既局促又控制不住地心似鹿撞,“对!你好似的确欠了我什么,是特意找来还债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沈画差点儿被自己憋死,还好眼下既有面纱,又很昏暗,才不至于被他发现她双颊火辣辣地热着。不要了吧!眼下虽不至于光天化日,当着小翠与他妹妹的面,实在是有些不大好。会教坏小孩子的。      “那个,我误会你是我不对。但你怎么说也是男人,应该大度些才是。欠你的我既应下了,便一定会找机会还。哦。你提醒得刚好,想来我哥与我那未来大嫂就快到了,我是出来替他俩打点的。正好,既然遇上的是你,可不可以与你商量下,为他俩腾个地方出来?”沈画理直气壮到自己都佩服自己。      “夫人既开口,为夫自不会拒绝。不过……如何补偿?”柴骏深邃的凤眸里暗涌一波接着一波淌过,难免令人误会他心存不轨。      这厮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某种境界。这地方又不是他的!沈画不过是打扰了他与妹妹在此聊天,又不是真的棒打鸳鸯,凭什么要她补偿?可话虽如此,的确是她误会在前,有求在后,唯有闭上眼,扬起头说:“让你亲下好了。”      说完沈画后悔了,她这是在干什么?莫不是最近被他调戏得,有后遗症了?竟无耻到了这种境界!      许久未听见他出声,沈画小心翼翼睁开一丝眼睛,竟发现他似笑非笑地将她看着,眼里全是玩味。      “想这样抵数?”柴骏竟敢对她主动献吻不屑一顾,“等下陪我。”      说完,一把拿下沈画手里的袋子。      沈画瞬间睁大眼,正好见到他深邃的目光中一丝笑意偷偷闪过,顿觉至少少呼吸了好几口新鲜又清新的林间空气。      哎!完了。再这样下去,她卧底的任务还要不要完成了?      “景琳,你先随小翠回去。我尚有事。”      无奈,沈画辛苦了一晚上的道具被他挟持,竟无法出声挽留。      小翠小心翼翼过来将她手里的那一包递给小姐,接过柴骏递向她的灯笼去替柴家小姐引路。      待二人走得远了,沈画摆好点心,柴骏方沉沉赞道:“挺有心思。”      沈画自问若真心对一个人,的确心思颇多,可偏偏不是对他。也难怪怎么听他这话,怎么觉得有那么点儿酸涩。      “呃,这种事本是男子该做。只不过我哥实在木讷,我又想全了你的一番苦心,自然要花些心思。不能前功尽废。这法子可想了我一下午。”因此别为难她好不好?      柴骏认真点点头,“也对。本侯受教。既然夫人喜欢,往后必会多做些。”      沈画瞬间扶额,刚跳出一个圈,却不料又将自己圈进去了,“那个,这些都是一般女子喜欢的伎俩,你大可不必劳心费神。”      “是么?你的确不一般。”这厮变着方儿地称赞自己眼光独到,沈画竟有些沾沾自喜,不知该如何反驳。      还好方才小翠她们离开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她赶紧道:“许是我哥来了。赶紧将手里的袋子打开。”      柴骏很听话地依言照做。      顿时两袋子萤火虫争先恐后地一涌而出,好似繁星点点,在她与他之间飞舞着翅膀盘旋。      荧火中,柴骏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容颜,朦朦胧胧地呈现出来。似梦、似幻,竟好看得不像是真的。沈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张脸,认真、执着地养着她的眼睛。      忽的手上一紧,她被他拽着拖进了旁边的树林。      回头时,姜凯已领着温多娜走到茅草亭边,温多娜惊喜的模样既动人又含情脉脉。看来今晚实在圆满。接下来他俩即使不懂对方说什么,也定有一番缠绵悱恻。      不过沈画是无福欣赏了,待见不着他俩,才堪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被某人拖进了一处密林,四下无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八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其实……是他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这下子某画危险了…… ☆、047   “你……”不等沈画问出声,便已被他抵在一棵颇为粗壮的树干上,唇上传来阵阵温润的触感。      许是觉得她的面纱碍事,柴骏猛地一伸手便将这层阻碍化作无形。那被人轻咬的滋味,很是难受,又很是好受,沈画竟痛并快乐得有那么点享受。      毕竟这吻她之人姿色不错,且别人想要都没这福分,这令她没有一星半点儿反感。      “小画,我喜欢你。”他游弋到她耳边轻喃,舌尖挑起耳垂边的一丝酥麻,隧又缓缓挪开。      灼热的呼吸暖热了她的脸,身前虽阻隔着她与他的衣衫,依旧能感觉到他修长精瘦的身躯一团火热。空气中弥漫着他独有的紫檀馨香。      沈画知道,他此时句句属实,这是最最本能的反应。      沈画不才,活了两世,虽未曾经历过这么炽烈澎湃的感情,也见过不少别的。正如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同样的道理。      好不容易等他平静些许,沈画却听见很不合时宜的动静。他俩脚边五尺开外的地方窸窸窣窣传来某种动物游移的声音。      不觉战战兢兢问他:“你说……是什么?”      “蛇。”柴骏仍很淡定。      可沈画却不淡定,他俩在此干柴烈火地互施美人计,尚未拼出个胜负来,竟有只无足动物出来巡山,突然插条尾巴进来,且还是她生平除了不可知,最惧怕的存在,尤其眼下还是光线昏暗的夜晚。叫她如何淡定?如果是白天的话,她尚可以想法子,晚上不小心被那玩意儿咬上一口,可不仅仅是痛。      因此不等柴骏淡定完,沈画便一下子攀住他的脖子,跳了起来,生生使出一高难度动作--老树盘根,“快……快想法子弄走它。”      柴骏一动不动地站着,原本支在树干上的手压根儿收不回来,“别动!”      于是沈画很听话,就这样挂着,连呼吸都缓慢下来。是哦,从前的野外生存不也讲过么?遇上蛇最好就别动。      “原来你也会害怕?”柴骏竟然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撩人。      沈画十分无语,却不敢出声骂他。她也是个人好么?说得她好似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他隧又凑了过来,在她唇上轻含,温柔得好似安抚,沈画心里的恐惧顿时减轻不少。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一些片段。居然心中一软,连带着动作也软了下来。原来他温柔起来也挺窝心。      良久附近再没有丝毫动静,她方才硬生生别开脸问:“它……走了么?”      “或许……尚在。”柴骏温柔的声音比起平时的冷冰冰另有一番滋味。虽然依旧那么低沉,却带着一丝丨诱人的磁性。      因此沈画又紧了紧攀住他的两条胳膊和大腿,很郁闷,“你如何知道?”      柴骏似笑非笑道:“因为我不想它走。”      很显然,沈画又不幸上了当。赶紧收拾起自己颇为不雅的姿势,重新好好站回地面。原本对他将将生出的几分难为情,顷刻间烟消云散,“那你好好陪它玩,告辞。”      遂打开他的手径直离开,柴骏似乎并不打算阻拦,仅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它方才好似正好走的那边。”      沈画立马凝住脚步,折了四十度角,避免与那长长滑滑的“虫子”正面相遇。      没两步又听见他稍稍扬声道:“或许去了这边也不定。”      沈画停下步子仰天长叹,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无赖,遂转身问:“你有完没完?究竟去哪儿了?”      柴骏缓缓负手过来,伸出其中一只将她揽入怀中,“若害怕,就别离我太远。横竖你从来只顾自己。”      沈画承认,方才大惊之下,确实没顾及他的感受,可他不是也有便宜占么?她活到这岁数上,尚从未如此主动攀附过任何男子。      当然,老爹例外,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但他这话隐隐让她觉得说的不是眼下。      “其实……你在我心中早已是神一般的存在。我相信你定有法子赶它走才那样做的。”沈画试图替自己开脱。      “是么?”柴骏似乎一点儿没信,“若真信任我?何以令我动弹不得?”      呵呵,嗯嗯,哈哈。沈画竟不知如何反驳,半宿方找到最适合神一般存在的法子:“意念。我以为你用的是意念。”      忽的额头上被他轻轻一磕,依旧如上次般自然,“算了,当你所言非虚。”      果然得将此人抬到一定高度,否则必会令他不能心满意足。      身子骤然一轻,沈画被他抱了起来,“本侯亲自送你回去。让它咬我好了。”      “不再玩会儿了?”沈画故意扬起下巴挑衅状问。      柴骏低沉着嗓子,一本正经道:“别诱惑我!”      沈画估计他尚有后半句没说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原来这厮佛经都白读了,她伸手攀住他脖子偷笑。      哎!看来她这脸皮没被柴骏磨薄,反而生出茧子来了。被他这般调戏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不过这些事或许婚后的确避免不了。      再说他生成那样,又惊才绝艳,自己都不觉亏本,她操这份心做什么?寻思着下回他若再来如此轻薄于她,她是不是该以牙还牙,轻薄回去,好歹不要每次都让他占尽便宜,她却一点便宜没占到。      沈画竟然被柴骏轻薄出这样龌蹉的念头,可人家三番五次这样,她若不试着去享受,往后的两年的日子该如何过?      还好二人也算名正言顺,还好她本就是他准夫人。      可这念头将将在沈画脑子里成形,她又不合时宜地听到一声奇怪的响动。      四周寂静的林子里突然响起嗖的一声,许是光线太暗,这只破空而来的羽箭失了准头,正好插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之上,尾部因力道尚有些晃动。      沈画大惊,听见随后而来的嗖嗖声,哪还敢继续任由柴骏抱着,立马从他怀里跳了下来。下意识拖住他的手便往边上跑。      “小心!”      不等柴骏提醒,她忽然脚下一空,身子一轻,瞬间跌入一个深坑。不用想也知道这林子里四处都是捕猎物用的陷阱。不巧,她刚好就掉进其中一个。      尚未站起身,却听见又有东西掉了进来,沈画本能地往边上一让,待看清掉下的“东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又是何苦呢?”方才感觉自己遇险,她便反应及时地松开了紧握他的那只手,却不想他居然自己跳了下来。      柴骏站直身子后,并未第一时间打理身上的直裰,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根棍状物体,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嗖的一声,一抹耀眼的青色烟火瞬间划破黑暗,飞了出去,仅留下些许薄薄的轻烟。      丢下手里的烟弹,柴骏一伸手,已将沈画拉到自己身前,转身便将她压在了陷阱壁上贴着。      没多一会儿听见陷阱上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这群人二话不说,又冲陷阱里放箭。      好在他俩站的位置是陷阱底部的一处凹陷。      尽管身旁箭如雨下,柴骏那张好看的天人脸也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盯着沈画看了许久,忽的一笑,仿佛这一切于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为何松手?”      人的本能骗不了人,事情发生的那一瞬,她只想带着眼前这人逃离危险,但当发现自己掉入陷阱的那一刻,她的潜意识竟然选择了放开他的手。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坑有多深,坑里有没有利刃,竟不愿带他一起冒险。      而他随后的判断与反应也是极快,甚至在烟火照亮陷阱的一瞬间已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      当这些念头清晰地在脑子里汇聚成形,沈画局促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看穿,“那个,留你在上面替我挡挡羽箭也好啊!”      “口是心非!”柴骏沉沉的声音异常柔软,一伸手便将她的头埋进他温暖的胸膛之中。      沈画靠在他怀里一笑,又担心他站得太过出去,默默往里面缩了一点,哪怕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沈画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漫长,却又好似巴不得再漫长一点。他这是不愿丢下她么?竟然自己跳下来以身犯险。那时候估计他和外间的人一样,并不知道这处陷阱的深浅,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凹陷吧?可她依旧不敢轻易相信。      “很快。”柴骏低沉笃定的声音这时候总能让人感觉到心安。      沈画偷偷闻着他身上的紫檀馨香,很想很想问他这样做值得么?她究竟何德何能?但又很怕听到的答案都是假的。      但她不问,他根本不会主动提及,甚至可能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这点她隐约明白。      他的人果然如他所料,很快赶了过来。之前那帮人兴许听见动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没有火拼的动静。      柴府的人丢下绳子时,他俩脚边不远已插满了羽箭,几乎没有多少地方可以下脚。可见那些人如果不是见到烟火,担心有人会来,一定会置他们于死地。      临上去前,沈画看见柴骏带走了一支羽箭。      直到确定他俩真的脱险,柴骏才紧紧捏着那支羽箭看向林间幽深的夜色,随手将羽箭递给前来救援的一名柴府护卫,“去查查。”      这人领命走后,沈画看着他的背影略有所思。按照燕律,除非如她家这般带兵之人,府里才有三五百府兵驻守。但柴府这名护卫的身姿一看就是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出门不可大意。”      耳边响起沉沉叮嘱的声音,沈画回过神,好似不经意地笑了笑说:“下回一定。不过小侯爷随身携带烟火的习惯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看来她也不能大意。      柴府之人的反应速度实在令人惊叹。恐怕就连姜凯麾下的五城兵马司也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九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今天去喝亲戚的满月酒,回来晚了。 ☆、048   柴骏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冷冰冰看她一眼,往边上示意:“走。送你回去。”      沈画乖乖依言照做,毕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走了。可没走几步便听见某人小声嘟囔一句:“没良心!”      “你……”的确,沈画承认自己很没良心。可对他有良心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她宁可对他残忍,也绝不会对自己残忍。      从林子里出来,柴骏将她送回别院,临进院子,沈画回头看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说了声:“谢谢。”      柴骏淡淡一瞬微笑,仿佛并未放在心上,“应该的。夫人。”      哎!她居然欠他一命。这该如何偿还?      这晚姜凯回来后居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兴奋地跑到妹妹房里将沈画拖起来千恩万谢,竟然还敢称赞她之后的烟火很是漂亮。      沈画差点儿没哭出来,那可是她与柴骏用生命绽放的烟火,他就没看出什么蹊跷来?果真不是亲哥啊!      他就没想过那样的烟火意味着什么?      --      “小姐,柴家四小姐来了,在前院等着您呢!”      第二天一大早沈画正于内院支颐傻笑,沉思和柴骏互相轻薄的正事,听见门房进来通报。想起昨晚那场误会,真是没脸出去招待柴景琳。      可人家来都来了,过门是客,不去见又不大好。      因此沈画唯有收拾好神思,略微打理了一下衣衫,出去见客。      昨晚匆匆一面,又黑灯瞎火,沈画虽仗着目光如炬,瞧出这小丫头颇有姿色,却不如眼下看得仔细。      柴景琳的确肤如凝脂,国色天香,温婉得犹如一只生了锦羽的小锦雀。就连沈画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来,他柴家果然都是颜值担当啊!      招呼人家坐下后,沈画吩咐人去沏茶。      柴景琳自打与沈画招呼完,便一直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半宿莺声燕语道:“大嫂,昨夜令您误会,景琳回去后甚是担忧。因此一大早便琢磨着过来赔礼道歉,还望大嫂原谅。”      这话说得沈画何其汗颜,明明是她没弄清她身份将她当做小三,她尚未开口致歉,人家景琳却抢了个先。真真令她体会了一次无地自容的滋味。      遂想起昨晚说的那番话,猜想她是不是被她吓到,真担心往后落在她手里日子难过,才亲自过府来服这个软。毕竟大嫂嫉妒小姑子与自己夫君感情甚笃,暗下狠手的事不是不可能发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不会独独少了这么一件。      只是这奇事绝不会在她沈画身上发生,遂尴尬呵呵两声道:“景琳妹妹这番话真是折煞我了。其实是我鲁莽在先,妹妹莫怪。”      “不不不,真是景琳的错。昨晚……昨晚因心中有些心事无人倾诉。因此饭后才拖了大哥出门散步。景琳长这么大,唯有他能明白我,自幼便很是依赖于他。没想会被大嫂碰巧遇见,还生出那样的误会来。景琳往后会多加注意。”她说话时小心翼翼。      沈画却听得异常自惭,“哥哥安抚妹妹本就是天经地义。昨晚是我太莽撞了些。好了,既然是误会过了便已过了,我俩别再为过去的事互相道歉了好么?”      原来柴骏在家还担负着这样的职责,沈画真是没想到像他这样一个平素里看上去冷冰冰的人居然还是位知心哥哥。看来她的确对他还不够了解。      柴景琳低着头点了点,“大哥向来沉默寡言,不爱同人解释,时常令人误会他的一番好心。他也总是置之不理。所以景琳担心大嫂也如我二哥那般对大哥误会颇深。景琳深知大哥待大嫂的情意,不想您生他的气,令他伤心。”      嗯嗯,昨晚柴骏虽的确未曾解释过半句,却已身体力行地用行动说明。只是这样的话,沈画不便说与她听,因此笑笑说:“我不曾误会。”      柴景琳终于松了口气,遂招来她的贴身丫鬟,从她手里接过一个锦盒,双手放到沈画面前,“这里面是景琳的一点儿小小心意,大嫂若真没生景琳的气,便收下如何?”      她柴家之人做事还真是耐人寻味,一言不合便送人礼物。明明沈画尚未送她见面礼,她倒反过来送她道歉礼?不过这礼物沈画怎么也不好意思笑纳,遂将锦盒推了回去,“妹妹客气。这礼我收不得。”      柴景琳委屈极了,“大嫂莫非还在生景琳的气?”      看见她欲哭不哭,急红了眼睛,沈画忍不住扶额,“好!我收下便是。”      若一连两天让人家不痛快,将来在柴家还用不用混了?好歹得给自己留个说得上话的,沈画觉得既然是道歉礼,定然不会贵得离谱。      柴景琳立马欢喜得紧,眼里的盈盈泪珠尚未抹去,便起身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白玉镶金的镯子,亲自拖过沈画的手,尚未等未来大嫂出声便替她咔嚓一声戴上。      之所以是咔嚓一声,乃是因这镯子做得十分精妙。它是由两段羊脂白玉镶金连成,一边做了活扣,刚好与沈画手腕一般大小。既不浮夸,又很贴服低调。      沈画素来不喜欢在手上戴这些饰品,琢磨着等她走了,再取下来收好。      却听这丫头拍着手笑道:“总算是哄得大嫂收下了。”      这话听上去十分蹊跷,沈画一琢磨,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味儿,遂问:“莫非这镯子……是你哥要你送来的?”      她虽对燕国送礼的规矩并未了解得十分透彻,但基于前世的一些记忆,总觉得送手镯、项链或是戒指之类的饰品,一般除了父母、闺蜜,至少也该是男盆友才该做的事。而她与景琳不过认识短短几个时辰,尚算不上闺蜜,她便送她这样贵重的礼物实在有点儿不可思议。      柴景琳心情愉悦,因此直言不讳,“大哥时常将这镯子拿在手里呆呆望着,早就想将它送给您了,可又担心您不会收下,即使收下也不会戴在手上。因此今日一早便来拜托我将这事替他办了。大嫂,您可别怪我哦。这镯子是大哥特地命人打造,取不下的。恐怕您要戴它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柴骏居然想用这么个破镯子套她一生一世?这如意算盘还真是敲得挺响。      等柴景琳走后,沈画试了很多方法,竟真的没办法取下。这镯子做得将将如她手腕大小,即使抹上皂角也滑不出来,除非她会缩骨这种绝技。虽有扣,却是个死扣,且暗藏玄机,十分巧妙。若非要取下仅两个办法,要么毁了镶金,要么剁手。      但若她毁了镶金,便不算原物奉还,他自有借口不收。剁手,那还是上辈子才有过的念头。      罢了。横竖不过两块羊脂白玉,想来在柴骏眼里也不值几个钱。沈画觉得何苦为难自己?      不过这丫头过来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消息”,原来柴骏与他二弟不和?基于敌人的敌人便可暂时做朋友这一原则,沈画又赶紧给萧誉写了封信,命人偷偷送回燕京。      午后折腾累了正于房中小憩,听见小翠进来传话,说行宫那边将将送来皇后懿旨,宣沈画今晚与一众重臣家未出阁的女儿们夜宴。      看来该来的避不开,也推不掉。好歹人家是皇后,且邀的不仅仅是她一人。      因此沈画又倒回床上睡了一会儿,养足精神应付今晚的事。      醒来时习惯地抬手抚上额头,却感觉手腕沉甸甸的。这才想起腕上多了个摘不下的镯子,不觉一瞬失笑,喃喃自语,“你又算到什么了?怕我今晚被人笑话是么?”      原来是这用意?不得不说,柴骏的确有过人之处,从来算无遗策。未免晚上吃错东西,沈画早早吩咐罗妈妈准备了食物垫底。      吃完,让小翠仔细收拾了一番,算着时辰出了门。      路上遇到同去赴宴的柴景琳,因此准姑嫂二人,遂结伴同行。      来到皇后设宴的那处宫阙,里面已莺莺燕燕到了二十来人。想来均是今晚来做陪衬的,不知有什么大戏登场。      自进京,沈画便与这些世家贵族女子无甚交往,为避免有人向老爹行贿,平日里府中除了军方的人和一众亲信也很少有人能进沈家的门。      不过自上次萧誉给她讲了那个“鬼”故事之后,沈画对这些女子的态度又多了几分理解。能镇住鬼的人,估计比鬼还可怕。所以人家怎么会主动与她交往?      这里极少数挂得上脸的,也都是武职官员家的女儿。可人家虽出身行伍,却个个都挺“上进”,“出污泥而不染”。不像沈画,整个一女汉子。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认识也是点点头这样的泛泛之交。      倒是柴景琳热情地替她引荐了几位,沈画打过招呼,便在一旁杵着听她们小声议论。      此时身边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据说是新任工部尚书家的千金,想来之前因朱林一事,原工部尚书已被燕帝革职查办。这丫头的父亲正好填了这处空缺,将将荣升二品,因此眼里有些得意之色,趁着皇后尚未到来,小声问景琳:“景琳姐姐,您猜今晚皇后娘娘宴请我们这帮京中的贵族女子,是不是欲替太子殿下再寻几名侧妃?”      柴景琳皱起眉头反问:“是么?”      看上去很是担忧。      这时旁边另一小姑娘道:“我等均是这般猜想。”      柴景琳看看在一边心不在焉状的沈画,摇了摇头,“我想应该不会吧。若真是这样,又岂会请我大嫂?她可是与我大哥已有婚约。”      嗯嗯,沈画着实尴尬,这两日柴骏夫人夫人叫她,许是已听习惯,因此昨晚和早上这丫头称呼她一声大嫂,沈画便没有及时予以纠正,没想她背地里叫叫尚不满足,竟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叫了出来。      这帮女子方想起沈画的另一个身份,可以说是神色各异。但没一人的表情值得欣慰,或许个个都觉得她配不上柴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最近珠海这边天气真的恶劣。 台风刚过去,接着又是暴雨。 昨晚又把附近的网络弄坏了。 还好有手机热点可以供笔记本发文…… ☆、049   沈画本想寻个机会将柴景琳拖去一边叮嘱几句,不曾想身边碰巧有人经过将这话听了去。      其中一位身材高挑,穿金戴银的富贵女子,缓缓踱至沈画身旁,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哼一声,“你就是沈都督的女儿?听说你父亲乃是名山野村夫,不过是立了些战功,才爬到如今的左都督高位,但也不是什么金贵之人。若不是看上他手里的兵权,丰城侯怎会这般没眼光看上你这粗野丫头?娶回家,也不过是摆设罢了,竟在此耀武扬威。”      这话说得沈画实在冤枉,她几时将柴骏摆出来威风过了?她何须一定要靠他来光耀沈家的门楣?这人看不起她不要紧,却对老爹出言不逊,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遂笑笑请教道:“不知姑娘是……”      “就凭你也想知道我是谁?笑话!”这女子颇有点目中无人,白眼翻得那叫一个尽力。      许是见有人这般对沈画,柴景琳在旁介绍道:“她是三殿下正妃娘家的胞妹,户部尚书的嫡次女。名唤齐梅。”      沈画不知景琳是不是故意气她,是真单纯到不懂得照顾人家的身份,才将人家的裙带关系一并说了出来,引得附近的妹子们掩嘴偷笑。说起来户部尚书也不过是二品京官,比起老爹左都督尚要低上整整一品。      沈画听完,笑了笑,怅然地说,“的确。我爹不过是一山野村夫,不过如今却也算位极人臣。比之京里不懈努力了大半辈子的人,确实幸运了些。招恨也是很自然的事。我素来以他为傲,正是他这般深得皇上信任,我方能有如今这门人人看着眼红的婚事。我虽是粗野了些,好歹也是他的嫡女,且还是独女,自幼不用与人争宠,活得也算自在,自觉非常幸运。兴许丰城侯的确是看上了我爹的兵权,不过还好我值得他一用,至少还能让他看得上眼,主动上门求娶。其实我挺知足的。比起许多需要为将来努力的女子,我真的很幸运。”      如果之前听到的话都是真的,齐梅这么郑重其事的打扮,估计也是希望在燕谨面前露下脸。      尚未等齐梅有什么反应,柴景琳便皱起眉头遂语重心长道:“大嫂,您何必与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我大哥可是真心待您,什么兵权不兵权的?他怎会在意这些?今日出门他还千叮万嘱,一定让我照顾好您。您若在此受了闲气,妹妹我回去真不知如何向大哥交代呢!”      齐梅看看她,再看看沈画,半张露在外间的脸顿时有几分绿,“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侯爷么?我姐姐怎么说也是郡王正妃,今晚皇后娘娘怕是会替太子殿下择选几位侧位相伴,谁稀罕区区一位没有正职的侯爷?”      哎!沈画不觉长叹,“的确。有的事我羡慕不来。真心祝您今晚能得太子殿下青睐。”      她实在不想与这样的女子多费唇舌,既不想再有人评论自己的老爹,也不想连累柴骏被人看不起。口舌之争不过是借别人的口来贬低自己,这么不划算的蚀本生意,沈画的确不屑,方才不过是一时之气,稍稍冷静便不想再争。难怪柴骏平时不喜欢多嘴,与这些人多嘴实在多余。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搭理。      许是这齐梅以为最终在口头上胜过了她,娇哼一声,转身离去。      沈画正担心她扭了脖子,却听柴景琳捉住她的手低声问:“大嫂,莫非您真羡慕她?太子……太子殿下有什么好?”      这丫头……      沈画方才还觉得她聪明伶俐,怎一下又糊涂了呢?这事可不能让她不清不楚地带回去,毕竟她与燕谨的确有那么段过去。若是被她大哥听了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事。      最近被柴骏调戏得很惨,沈画可不想自找麻烦。      遂小声对她说:“景琳妹子,你莫吓我。我怎会羡慕她?做太子侧妃怎比得做你哥的正室?做大好过做小。太子三宫六院,妃嫔如云,如若他看不上眼,要见他一面都难,还不如与你哥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这丫头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好一阵子忽的一拍手道:“大嫂,您真英明。您怎知我大哥是这般想的?还是……您与大哥想到一处去了?你俩可真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人呢!我今晚回去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她都说了什么?沈画承认自己一向英明,但怎的又有点英明得生无可恋,这些话若让柴骏知道,他不将她笑话死?      沈画赶紧拉住这丫头道:“你……你别告诉你哥行么?这话是他亲口对我说的,我只是觉得如此甚好。实在没必要再让他知道。”      “那怎么行?”柴景琳很认真地说道,“大嫂,您知道么?昨晚我与大哥初初聊心事时,他也心事重重。我问他是不是与您的婚事不太顺利。他叹了口气,您知道么?他极少这般愁眉不展,我看得真切。最近为了多些机会陪您,他连府里的事都交给了二哥打理,真是一门心思讨您欢心,其实怪可怜的。回头我若说了,他不定多开心。难道您不想让他知道您的心意么?”      柴骏可怜?沈画真一点儿没看出来,怎么觉得她比起他尚可怜几分?      “景琳妹子。您就饶了我吧!”      可惜沈画尚未求得未来小姑子应允,皇后与柴贵妃便一并到了。不得不与人家一起向这东西两宫娘娘问安。      不过见到柴贵妃出席,沈画心安了几分。再怎么说她也是柴家的人,断断不会此时让她出什么事。莫非这又是柴骏安排好的?      若真是未免也太有能耐了些。      晚宴的座位是一早定好的,柴景琳正好坐在沈画旁边的位置。待两位娘娘文绉绉一番饭前感言后,众人便坐了下来。      原以为很快会开席,吃完也好功成身退。      谁知将将坐下,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严皇后便扫了一眼下方,“今日太子一早说也会抽空列席,妹妹,恐怕要耽搁你一会儿了。最近谨儿诸事缠身,本宫已命人去猎场催促过了,应该很快便会回来。”      言语中隐隐带着几分炫耀之情。      眉清目秀的柴贵妃看着比严皇后小了至少有十岁,听见这话掩嘴一笑,“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替太子殿下物色侧妃事关重大,当然要选个合殿下心意之人。非殿下亲眼所见,你我也不能随意拿这主意不是?横竖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不碍什么事。想来贵女们均是知书识礼之人,为殿下忍一会儿肚饿,也是应该。妹妹原本不该来参合,可陛下昨儿晚上非要妹妹跟着来瞧瞧,妹妹也没法子。倒是姐姐见谅才是。”      “妹妹出身柴氏这世家名门,果真是知书识礼的典范。”严皇后面上虽没丝毫变化,眼神却骗不了人。只怕是恨不得立马让眼前的人消失。      听着这二位娘娘互相恭维,沈画暗自庆幸自己也有些先见之明,知道早早吃了东西垫着肚子,否则真不知要为燕谨饿到几时。也很庆幸当初那般果决,如若不然,要真嫁进东宫,连吃饭都要顾及这些。      正胡思乱想之际,大殿外传来一声通秉,燕谨急匆匆赶来,走到下方便恭恭敬敬向二位娘娘问了声安,“母后,贵妃娘娘,儿臣来迟。”      严皇后纤臂一挥,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风姿,“行了。知你事忙。先坐下吧!都等着你呢!”      柴贵妃也微微一笑,“殿下近日代陛下接待各方来使,也甚是辛苦,赶紧坐下歇会儿。”      等燕谨寻着自己左下方的位置坐下后,严皇后方命人传膳。      膳食应该是一早备下的,没多一会儿便有人前后脚送了进来。沈画看着身前一碟碟的山珍海味,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吃。      正拿着筷子踌躇,忽听身边柴景琳小声说:“大嫂,这道菜味道真真一般,比起我家厨子做的实在难以下咽。要不我同您换换?”      若沈画真这样坐上一晚,难免会被人看在眼里不太舒坦。想来这丫头之所以有此一举,定是柴骏暗中吩咐。因此趁着严皇后不留意,两人在桌下换了道菜。      如此一来,沈画便可以放心吃上几口,不得不说,那家伙自己虽不能出席,却替她想了个十分周全的法子。心中确实有些感激。      如此二人依样画葫芦,偷偷换了其中几道菜,柴景琳吃她自己的,沈画也吃柴景琳的,加上沈画并不十分饿,吃得不用那么多,倒也十分愉快。      晚宴用到一半,有了食物垫底,严皇后终于放下了筷子,执起身前酒杯,招呼众人共饮。      沈画平素虽有几分贪杯,却知道这酒最好别饮。好在身处这大燕皇朝,女子饮酒均会以袖掩面。因此趁着没人在意,全都倒在了袖子里。      今日出门前,沈画特地命小翠在袖中做了手脚,塞了不少吸水的棉布在里面,里面又隔了一层油纸伞的伞面,只是有稍稍不舒适,好在酒量可以控制,湿不了衣衫。      严皇后招呼完,柴贵妃并未接上,推说自己酒量浅,便就此作罢。      可严皇后却命了燕谨与众女子同饮,自他进来后,已有无数双眼睛偷偷盯着他看。听说太子要与众人同饮一杯,好些身份尊贵的贵女不等宫人伺候便自行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目光期盼。      燕谨见众人都已举杯,这才仰头一饮而尽,连站都没站起来。      不过却仅有沈画一人看出端倪。方才他进来后,她再未看过他一眼,直到要与他饮酒,方看出其实他已独自饮了不少,而他身前的菜肴却没动几口。不觉有些暗自担忧,等下他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沈画这人一向有点乌鸦嘴,估计也有颗乌鸦一般的脑袋,即便这担忧没说出来,想一想也能招来麻烦。      燕谨放下酒杯后便直勾勾盯着她,即使她故作将脸别开与柴景琳小声交谈,也能感觉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香香最近健身房跑得勤。 以往是中午去, 但现在忙了,只能晚上去。 所以基本在这个时候才能发文, 但不会断更, ☆、050   这又何必呢?话已说得十分明白,且已无法改变,总这样看着,实在令沈画有些难堪。      尤其燕谨这目光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留意到了,就连柴景琳都小声问:“大嫂,太子殿下为何总望着我?我好担心。”      幸好今晚沈画不曾饮酒,否则铁定噗出来,即便没噗出来,也被将将喂进嘴里的那口菜噎得差点儿当众失仪,“嗯嗯,许是觉得你可爱。”      “不行啊!我已有心上人了,虽然他见着我就躲,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嫁给太子。我……我只喜欢那个人。”      其实,沈画很想告诉这丫头,她想多了,可一旦这样说,又如何解释燕谨一直看着她俩所在的位置?      最终只能对她说:“放心。他即便真看上你,你不是还有姑母在么?她定会有法子让你嫁不成。”      就柴家与严氏水深火热的关系,怎么也轮不到她。真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担心什么。      好在景琳松了口气,“是哦!还好有姑母在。可他这样看着,我仍有几分害怕呢!”      可怜的小丫头被沈画连累得食不知味,她也跟着食不知味。      正在这食不知味的档口,却听严皇后道:“谨儿,你不是准备了什么礼物要送给你心仪的姑娘么?还不拿出来给人家送过去?”      沈画心里免不了咯噔一声,还好瞥见对面齐梅顿时坐直了身子,似乎好整以暇地在等着什么。即刻明白,原来严皇后的确安排了一场好戏,这戏便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众表示对户部尚书的女儿有意,趁机拉拢户部,为她严氏往后另外寻条财路。      可让沈画疑惑的是,如果她没记错,根据之前得到的可靠消息,户部本就应该掌握在严氏手里。据说严皇后也不是谁都排挤,素来与贤妃和睦,燕谨又与贤妃的儿子简郡王关系良好,为何还要燕谨再娶人家的嫡次,莫非是想进一步加深关系?      但无论是为什么,沈画整颗心总算安顿下来,遂执起筷子继续吃她的晚饭。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严氏再猖獗也不敢公然挑衅燕帝的权威,难不成今晚的的确确只是吃一顿饭这么简单?好戏还在日后?      可吃着吃着,身前渐渐暗了下来,柴景琳更是丢下筷子偷偷藏到沈画身侧。      沈画缓缓抬起头,顺着眼前的一袭白衣往上瞧,正好见到燕谨那张醉酒谪仙一般的脸,眼里更是无尽哀伤,就这样热烈烈,赤果果地将她凝住。      随后打怀里摸出一长长的盒子,啪一声放到沈画面前,“送给你的贺礼。回去再看。”      殿里几十双眼睛无不惊讶至极地看着这边,齐梅更是愤怒异常。      沈画赶紧起身拿起那盒子双手递回去,“殿下,您是不是饮得太多,认错人了?”      余光瞥见严皇后由惊讶,到愤怒,遂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想来,这事也出乎她意料之外,应该不是她特意安排。这是闹哪样?      燕谨看着沈画一瞬苦笑,淡淡道:“没有。本宫尚清醒得很。”      “那您……”      沈画话尚未说完,燕谨便已转过身去,对着严皇后与柴贵妃施礼道:“儿臣早年暗访京城,有幸偶遇宁阳君,对她一见钟情,至今不能忘怀。也暂无心思再娶她人。不过这是儿臣自己的事,她从不知情。如今得知她与丰城侯即将喜结连理,只是希望了结一桩心事,借这机会送上儿臣这许多年替她准备的一份薄礼,贺她与丰城侯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儿臣对她已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望她能一世平安。也望贵妃娘娘勿要误会,她终究是柴家之人。”      严皇后原本以为她儿子会上演一场分化柴沈两家的大戏,却不想到头来,他暗示的却是要保沈画一世平安。顿时一张略显沧桑,却依旧雍容典雅的贵妇脸上神情诡异莫辨。      可当着这许多人,终究是一国之后,仅仅一瞬失仪,便将皇后的威严找了回来,“谨儿,看你饮得。今日在猎场没少陪各国来使把酒言欢吧?怎胡言乱语上来?本宫与贵妃妹妹怎会为难宁阳君?你看,她不好端端站在那儿吗?好了。母后答应你,谁都不许动她,今后谁动她一丝半毫本宫便让他身首异处。”      严皇后表完态,柴贵妃掩嘴一笑,“原来……殿下也曾思慕过宁阳君?看来本宫侄儿眼光不差。可您怎的不早些告诉陛下与皇后娘娘呢?不过,她既是本宫侄儿心仪之人,且已与他有了婚约。殿下这般了结,本宫的确无话可说。但柴家之人实在不敢劳殿下费心,本宫相信宁阳君。她既戴着本宫侄儿送她的镯子,想来他二人已是情投意合。”      说着,柴贵妃看了一眼严皇后,隧又笑着道:“想必这镯子,姐姐也应该识得。正是本宫那苦命的大嫂,当日在御花园不慎摔断的那只只传柴家当家主母的祖传玉镯。骏儿将它收得十分妥帖,不久前拿去找京城里最好的那名金匠用足金接了回来,据说做的是个死扣。送给宁阳君正是表明他对她此生不渝。骏儿眼光素来独到,本宫这做姑姑的定然不会置疑。”      她隧又将脸转向沈画,微微一笑,“宁阳君,你既肯戴上这一世均摘不下的镯子,当是应允了吧?”      就柴贵妃说话这么会儿时间,严皇后那张比她老上十来岁的脸已换了无数种色彩。      沈画大致也听了个明白,不觉联想到昨晚的事。看来是燕谨无意中知道了?其实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态,也无需费这么大周折,但前提是别用这种措手不及的逼迫手段。柴骏居然存的是这心思?      再其实无论燕谨如今为她做多少事,她都不会再对他动心。      可要她就这么应下,又着实有点儿委屈,因此唯有呆愣着转过脸看向柴景琳,“是么?这镯子真这么重要?”      在此之前,这事她的的确确毫不知情,若真知道镯子对柴骏而言如此重要,她定然会慎之又慎,考虑清楚才会定夺收与不收。可柴骏用了柴景琳诓她,如今又摆她一道,沈画的确有些气。      柴景琳或许尚有些单纯,之前沈画便看出来,她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怕都是柴骏背后教唆的。被沈画这样看着,柴景琳不觉低下脑袋嘟囔:“大哥担心您知道了,不肯收这镯子,因此……因此不让我说。可他……他……”      问完这句沈画再不出声。      柴贵妃挑了挑她那柳叶眉也再不逼问。      严皇后明显脸色缓和几分,遂招呼燕谨坐下。      可燕谨尚未挪动步子,这待客的大殿里便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怪事。      之前那叫齐梅的女子忽的站了起来,竟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撕扯衣衫,一边扯,还一边娇滴滴地嚷嚷:“殿下……殿下,臣女……臣女……好热……好热……”      看上去好似浑身燥热,目光、言语以至于动作都透着一种赤果果的欲望。三两下便弄得自己春光乍现,狼狈不堪。      燕谨听见声音,未及细看便别开脸抬手一遮,仿佛全然没听见看见。只是目光飘向母后时,皱了皱好看的远山眉。      还好随侍在旁的宫人赶了过去,赶紧将齐梅治住。      严皇后更是气急败坏地对过去的宫人吼道:“还不将人拖下去?丢人现眼!”      柴贵妃却没事人一般掩嘴一笑,娇滴滴地安抚道:“姐姐何必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许是这丫头见了殿下英姿把持不住,回头将这事禀告给陛下听候发落便是。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妹妹可如何向陛下交代?”      严皇后脑门上青筋浮动,许是不确定这事究竟是柴贵妃做了手脚,还是自己儿子,一双保养得极好的玉手在身前紧握成拳,“妹妹说得极是,这事必须禀告陛下。如今京城这些贵女实在越来越不像话,真该好生管管。”      看来户部这条路也难保住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事想盖住都难。也不知是严氏作茧自缚,还是那人计高一筹。若就连这事他都算计到了,就实在令人不得不忌惮。      沈画头一回真的有点儿背脊发凉。      两宫娘娘你一言我一语这会儿,下面的臣女们没一个敢再动筷子,纷纷起身跪在桌旁听候训斥。      沈画偷偷抬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暗道一声好险。      想来齐梅吃的饭菜本该是她的,严皇后正是要她在众人面前丑态百出,看柴骏还如何娶她进门。      当然,破坏两家联姻这伎俩的确算不上高明,指不定还会引来柴沈两家同仇敌忾。但在严氏眼里这本就不牢靠的联姻关系,只不过是利益结合罢了,压根儿没有真真的感情可言。所以这事一出柴家也极有可能悔婚,独善其身,将一切毁婚的罪责均推到沈家身上。      而沈家……      只怕经过今晚,左都督沈成业教女无方的名声便会响彻整个大燕朝。燕帝再如何器重于老爹,难免都会有罪责加身,更别说军里那些直肠子的武官,后果很难想象。尤其她与燕谨还真有那么一段往事。      她沈画也会成为千古笑柄,只怕若心理承受力不够强大,也没脸再活在世上了。严氏这手多少有点儿狗急跳墙的感觉。      只是这暗中调换了饭菜、帮她之人究竟是谁?柴贵妃还是燕谨?      明显,这事定不会是柴骏所为,因为他已为她安排好了让自己的妹妹私底下与她调换饭菜,解她之围。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么一闹,晚宴自然再无法进行。严皇后发过一通火后拂袖而去。      随后柴贵妃也抿嘴笑了笑,唤来宫人伺候她回宫。      最后还是燕谨蹙眉担忧地看了看沈画方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这场晚宴才得以在尚算平和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一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1   离开行宫回别院的路上,柴景琳又主动与沈画同行,在她身边不停转悠,替她大哥说尽了好话。一会儿说柴骏对沈画如何用情至深,一会儿又说他夜夜独坐灯前如何为她费尽思量。将柴骏说成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一代情圣。      沈画想着殿里发生的事,一言不发地走完全程。临进别院,才对柴景琳微笑着道:“景琳妹妹,麻烦您回去替我带句话,这镯子我会想法子完璧归赵,请他谨守住当初与我的两年之约。”      柴景琳被沈画说得愣了一愣,直到看着她踏进院门都尚未回过神。      等小厮掩上院门后,沈画方才想起景琳为何会愣,完璧归赵这四个字,恐怕她一时半会儿都无法理解。毕竟这个典故对她而言实在陌生,她心烦意乱下竟未曾留意。      回到内院,沈画让小翠去吩咐罗妈妈炒了两个小菜,取来一壶酒,独自一人于廊下吃完、饮完,方回屋洗洗准备睡觉。      临睡前想起燕谨送的贺礼,沈画命小翠取来打开看了看,原来是一把做工精致的折扇。上面绘着二人初相识的情景,画中女子捧着雏鸟,目光温柔怜悯。画旁题着一首短诗,正是燕谨的风格。无论是画,还是字,都那么熟悉。      沈画一声长叹,他难道就不能放过自己,放过她么?还是她低估了他的感情?      这边,柴景琳愁眉不展地回到自家别院,刚踏进去便见到大哥正独自负手站在院子里赏月。      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大哥从未这般在乎一个人,大嫂怎就不肯信呢?早上送镯子前,大哥要她带的话,她一句不差地说给了大嫂听,甚至连二哥与大哥不合的事,他也要她装作不经意地说了出来。他怎的一点不担心?就连眼下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走得近了,柴景琳小心地叫了一声:“大哥。”      柴骏缓缓侧脸,异常温和地一笑,“今晚辛苦你了。去睡吧!我都知道了。”      虽然宴会将将结束,也没有什么人赶在她之前回来报信。但柴景琳明白,大哥什么都不用问便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何时出乎过他的意料?其实大嫂那些无情的话,不说也罢。因此一声不吭地微微点了下头,静静回屋。      临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院子里大哥的背影太孤单了。他真的需要一个人疼,可惜柴家尚没有人有这资格疼他。      --      一觉醒来,沈画发现柴小狗正巧在床前蹦哒,看它这急不可耐的模样便知道是狗有三急。昨天一整天沈画均没有带它出门去解决生理问题,想来也憋得辛苦,遂叫了小翠一道从后门出去。      一路上走着走着,发现昨晚心中郁结的那股子怒气淡了几分。许是淡得恰到好处,整个人也清明起来。      其实她不该生柴骏的气。即便他再如何未卜先知,也应该不会料到燕谨会这么折腾。若不是燕谨闹上这么一出,柴贵妃又如何能找到机会提镯子的事?      沈画昨晚不愿承认,也并非完全在赌气,这样做,只是为了沈家眼下不得不保持的中立,是做给不在场的燕帝看的。      沈画承认自己很自私,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一年前她狠心放下了燕谨,弄得他如今痛苦不堪。却还为了她不惜编造那样的谎言逼迫严皇后许下承诺。      而对于柴骏……      尽管他做了很多事,且主动许了她唯一,她却始终不敢相信,总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不得不达成的目的,也不敢对他轻易付出真心。      沈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或许根本担不起柴家主母这份重任。其实现在更多的是,她竟不想看到他失望,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这种感觉很奇怪,叫她无法抉择。      哎!真真惆怅万分。      惆怅得沈画举目四望,希望找点儿什么乐子来排解下心中郁闷。却不曾想这一望还真让她找到了点儿甚是奇怪的乐子。      这中秋黄灿灿的树林里居然有抹火红色的人影,在前面一棵颇为粗壮的大树下徘徊。而他头顶挂着约摸五尺长的白绫,那白绫被他在下方打了个结,脚旁更是有块垫脚用的大石头。      乖乖,这是要轻生的架势?究竟什么令此人这般想不开?她活成眼下这样,都还没想过自尽了事,还有人比她更惨?      因为隔得尚远,沈画看不清这人的容颜,只是从他风度翩翩的举止依稀辨出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正欲领着小翠上前瞧个仔细,人家已终于下定决心,站上那块石头,将头往那白绫圈里一钻,瞬间踢开脚下的大石把自己如同一条咸鱼般挂了起来。      沈画赶紧招呼小翠上前救人,连正叉开两条后腿开大的柴小狗都顾不上了。      这人刚刚挂树干上,尚未失去意识,沈画和小翠费了好大劲才阻止了他的一双脚不随意乱蹬,生生将他抱着放了下来。      可等这人重新站稳,看清他那张生不如死的脸,沈画竟噗一声笑出来。      “你……你为何多管闲事?”这人气急败坏地吼着。      沈画好不容易收住笑,答曰:“打扰驸马爷在此轻生,沈画的确不应该。只不过……我时常在这林子里来放我家小狗解决出恭问题。若今日见死不救,我怕日后遇上您这厉鬼后悔,记起今日之事与我算账怎么办?”      韩真没好气地挥了挥衣袖,皱着眉头道:“你不用这般好心。”      沈画实在没觉出自己方才那番话哪里暗藏着好心二字,只不过是觉着他若今日真死在这儿,她回头恐怕会忍不住冲动,回去让小翠替她研墨,即刻撰写一本名为《我家别院后门外的那些个破事儿》的小本。      可沈画素来脾懒,恐怕这么冲动下来得着实费一番心神,因此才上前阻止。何来好心?      不过见着他一身红衣,顺道提醒一句:“要做厉鬼恐怕得等到半夜。驸马爷,子时中方才是化厉鬼的最好时机。”      韩真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一阵子方沉沉叹了口气,“我输了。竟输得如此彻底。他什么都不消做便不费吹灰之力让我溃不成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丢人现眼而已。”      “既然您也知道他什么都没做,又何苦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来寻短见?”见小翠已找回柴小狗,沈画在树下寻了处空地坐下。      韩真看了她两眼,许是放下心中防备,也找了处地方坐下歇气,“心中不甘。说了你或许会笑话,不过这些话我也没别的人可以说。死前有人明白也是件好事。”      还没放弃呢?沈画摇摇头,靠在树干上问他:“你在此轻生考虑过这棵树的感受么?往后几十年,甚是上百年,它均要为自己成为一棵杀人凶树,受人指责,难过不已。正如柴骏,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背负着您的一条性命过日子,实在对他有些不太公平。”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沈画只不过是替柴骏说了句公道的言辞。尽管知道以他那性子未必会真当一回事,但道理是这么讲的。      韩真怅然苦笑,“其实我认识他十几年,从太学时便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心眼不坏,就是不爱说话。这事的确怪不得他。安宁喜欢他已不是一两日的事情,那时她便时常来太学偷偷看他,我早该想明白。但偏偏……偏偏一道圣旨,我还是与她绑在了一起。说实话,娶她时我曾暗自庆幸,也暗暗发誓,即便我比不上他,也会给安宁幸福。可安宁从不接受。甚至……甚至在新婚之夜便……便拒绝与我同房。我以为顺着她,终有一日她会被我感动,但一年了,一年过去,她虽有召我去她府里就寝,均是做做样子,我俩依旧分房而眠。我甚至……甚至连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你说我窝囊不窝囊。”      “确实够窝囊的。”      许是没想到沈画会这般直接,韩真微微一愣,忽又笑了,“确实。也难怪宁阳君这般看我。前日在猎场,你也见到了,我俩哪像是夫妻?她曾对我说,她给我两年,这两年她可以继续与我做夫妻。若两年后我不肯解除婚约,她大不了再等上五年。届时她会去求我父亲,以燕律上七年无所出便可休妻为名,让我写下休书放她离去。呵呵!你不觉这是奇耻大辱么?”      沈画暗暗替燕婷算了算这笔账,七年,燕婷也不过二十二岁而已,的确尚青春少艾,豆蔻之龄,还真是盘算地相当精细。      不过她这算盘,也是她自己的打算而已。      “我相信柴骏不会娶她。”沈画肯定道:“别说她嫁过人,柴家不会认这门婚事。即便她未曾嫁过,也不可能以公主之躯嫁入柴家做小。皇上与贵妃娘娘会同意么?您觉得呢?”      这对柴骏而言又何尝不是侮辱?沈画虽不一定会与他一生一世,但为了眼前这人,她姑且先给他些活下去的希望。      韩真果然又是一愣,仿佛想通了这点,不过没一会儿又颓然上来,“有何用?她这辈子恐怕心里也只有柴骏。”      沈画笑了笑问:“你可曾为她做过什么?可曾给过她机会去喜欢上你?还是只懂得默默守着,等她心里爱着别人?若你什么都没做,不曾证明过自己便这般怨天尤人,的确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妨告诉你,女子通常爱的都是能替她撑起一片天的铮铮汉子。哪怕他手无缚鸡之力,只需要顶天立地。既然尚有六年,为何不给自己机会去证明?到最后输了再考虑死不死也不迟。”      韩真被沈画说得目瞪口呆,好一阵回过神,竟激动得起身向她跪拜,“宁阳君今日令我茅塞顿开。救命之恩,韩真无以为报,日前还对你那般无礼,实在惭愧,请受韩真一拜。”      沈画被他吓得即刻起身,将他生生拖了起,扶额道:“驸马爷这又是何必呢?沈画受不起您这番跪拜。”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二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2   好不容易安抚好韩真,沈画心事重重地领着小翠回到别院,却见到小九站在内院。      见沈画打后门进来,他赶紧上前小心秉道:“小姐,小侯爷来了。在前院等了有一阵子了,脸色不大好。”      柴骏素来脸色就不大好,沈画全没当回事,略微思忖了一下才出去见人。她昨儿做了些不利于团结的事,可他居然丝毫不在意,她或许是应该好好对他说声对不起。      柴骏此时负手立在沈家前院,背对着后院方向,听见脚步声才缓缓转了过来,一脸冰凉。      “那个……”      沈画尚未那个出所以然来,却听他冷冰冰打断道:“本侯找你三件事。一,那日你教本侯的法子,我已教给苏力青,因此温多娜学燕国话一事不用你再操心。二,若这镯子你的确戴得不舒适,可以去城南找一间名为五福临的金铺请金匠想法子替你取下,工费挂柴氏账下,我自会结。三,昨晚之事全在本侯意料之中,也知道你会那样做,不怪你。本侯尚有要事,告辞。”      哎!这厮说完便走,竟不给她机会致歉!还说没生气?      恐怕没少生气才是真。      沈画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傻,居然莫名其妙打算跟着追出去,小翠却已在身后大声提醒:“小姐,面纱!”      沈画生生凝住步子,前院可不比后院,她这样出去恐怕会被人看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他不让她再理温多娜一事是要她以后不用管这些事了么?叫她自己去处理镯子,是告诉她,他已心灰意冷?最后竟然使气说昨晚的事他都预料到了。不是生气又是什么?      可她心口好似堵了什么似的,难受得很。      想想昨晚的事,沈画觉得自己的确做得不大对。非但当众没领他一心一意要与她一生一世的情,还得罪了他姑母。也难怪他会这般对她,只怕柴家一家子都会这样对她。      沈画略微替自己找了个借口,她是怕关系太僵。毕竟眼下严氏才是大敌!      在前院呆呆站了一会儿,方才进来通传的小九方小心翼翼靠过来道:“小姐,小侯爷在前院足足等了您近半个时辰,连茶水都没饮上半口。许是真有事。”      沈画无语望天,看来是真生气了。否则怎会一口一个本侯,连水都不肯喝上一口。他已经很少在她面前本侯本侯地叫自己了。      算了!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每回热脸靠过来,她都将他往外推呢?好歹他也是有傲骨的。      这事的确是她有错在先,沈画决定一定要向柴骏表达出最诚挚的歉意,立即叫了小翠取来面粉,亲手制作灭火神器--他喜欢的点心。怎么也要先稳住两家的关系。      她就不信他真能这般硬气!除非他之前说的都是假的。      一回不成,两回好了,大不了日日做了让小翠给他送去,将他甜到腻味了,看他还敢不敢与她置气。      因此沈画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来精心制作这份道歉礼,还将点心做成好几种讨喜的小动物模样,让小翠亲自替他送过去。      可这点心没将柴骏招来,却招来了他那正在绝交几日的知己。      连岳是与小翠一道进的门,沈画压根儿没心思理会坑货,见到小翠便问:“如何?”      小翠摇摇头道:“奴婢没见着小侯爷。”      不会吧!气成这样了?连她遣去的贴身丫鬟都不见?那这火还怎么灭?还好见小翠是空手而归,沈画稍稍松了口气。      连岳在旁抄着手看了会儿好戏,方嬉皮笑脸出声道:“他回京城了。因此那点心一个没吃到,全被我笑纳了。没想小画妹妹手艺竟如此好。简直可与京城那间一品轩大师傅的手艺媲美。你这做点心的本事从哪儿学来的?莫非知道他的口味?”      沈画就是一品轩幕后东家的事,柴骏虽未点破,但肯定是知道的。他没告诉连岳,可见是有所保留的。她虽不明白柴骏何以对自己的发小这样,但也明白必然事出有因。哪有心思与他瞎胡闹,只暗自沉思敢情这趟连这都没办到么?      “他回京城了?还回来吗?”      “咦?你不是不待见他么?怎的人才将将走,就记挂起他来了?莫非……哦!昨晚的事,我也略有耳闻,难怪他这般生气,气得都不愿在猎场待下去了。想来是不会回来了,尚有两日皇上便会班师回朝。三年一次的秋试将近,这头等大事耽搁不得。因此今年秋猎比之往年是短了些,朝里该换换新面孔了。听说户部尚书因为昨晚的事被皇上训斥了一顿,估计罚得不轻。待回了京城再找机会与他解释吧!”连岳吊儿郎当说完,笑了笑,转身走了,“有事命人给我传话,我还在呢!尽量别让自己出事。”      沈画虽不确定柴骏是不是真生气了,却从这坑货口中得知这么件大事,自然知道某人即便是真生气,也是去忙正事了。或许也只能等到回京,待他将大事处理好,再找机会与他好生致歉。      这事也正是她之前吩咐萧誉干的,遂放宽心,想想等他冷静下也好。只要他没忘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就好。      未免在柴骏不在时生出什么麻烦,接下来一日沈画均未踏出别院半步,直到黄昏姜凯回来见她一副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模样,才邀了她去猎场转转。      一路上沈画与他聊起温多娜,才知道他俩进展挺快。苏力青借着今晚夜宴,已将温多娜与姜凯两情相悦的事说给了燕帝听,据说燕帝知道南湘国的婚俗素来是本人一但看上了眼,便可以自己做主婚配。燕帝很是痛快地应了下来,只等回朝便安排人与南湘王商议。      不过温多娜始终是南湘国王女,虽是盟国,也贵为公主,恐怕这门婚事即使南湘王应允,至少也要拖上个一年半载。      其实燕帝之所以会这么爽快,不难理解。这些年柴氏与南湘国交往甚密,是该有个忠臣替他平衡一下这层关系了。再则也是向她沈家施恩,顺道提个醒而已。      秋猎后,温多娜会与苏力青在燕京呆上几日,再一道返回南湘国,与她哥一起学习大燕的语言。想必成婚后这事自然已不再令姜凯头痛。      沈画忽然有些明白柴骏为何会如此安排。看来又是她小肚鸡肠误会他了。若由她来教温多娜拼音,她俩语言不通,实在很费力。原本有他陪着还好,可遇上秋试,倒不如由他将拼音教给苏力青,让苏力青亲自教他妹妹,苏力青本就有些燕国话的基础,这样也方便他自己学。      柴骏满脑子正事,哪有闲功夫来与她置气?但他的的确确处处为她着想,临走还留下了连岳。而她之前却偷偷将所有事往他身上推。沈画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真不知道,却丝毫未曾提起。似乎一点儿不在意。      或许回到燕京,下功夫哄哄,此事便能迎刃而解,毕竟某人这么忙,定不会在这些事上多费脑子。她也的确是时候该拿出盟友的诚意来了。      走着走着,兄妹俩来到一处湖边,此时月色皎洁,凉凉的微风轻轻抚过湖面,沈画想通一些事,顿觉心境开明,惬意地深深吸了口气。正打算好好欣赏欣赏这湖光月色,却冷不丁听见噗通一声。      遂与姜凯互望一眼,即刻拔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近了才发现月色下一鬼鬼祟祟的身影瞬间没入旁边的树林。      此人形迹可疑,定没干什么好事。      果然,二人转头便见到此时的湖岸旁正有只麻袋缓缓下沉。      沈画即刻对姜凯道:“你去追,我救人。”      “自己小心。”姜凯叮嘱一句,立马转身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画不及细想,瞬间跳入冰冷的湖水,朝那只麻袋游过去。好在这麻袋并不沉,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她才将这只袋子轻易地揽进怀里。      伸手大致摸了一下,找到这人的头,托出水面,带回岸边。三两下解开袋口,露出的竟是个小脑袋。      借着朦胧月色,沈画一眼便认出了这小东西。      燕图?      此时这小家伙看上去几乎气息全无,沈画赶紧用身上尽湿的衣衫替他抹了下鼻子和嘴。好在因有麻袋护着,并未有泥沙进入鼻子和嘴。      沈画又将他领口和腰带解开,坐下扑放在膝盖上,顶住那圆滚滚的小肚子,替他排出喝进去的水。      小东西没一会儿便从口里倒出许多水来,可依旧没清醒。      沈画赶紧探了探他的鼻子,感觉不到呼吸,又将他平放在湖边的青草地上做起心肺复苏。      还好没一会儿小东西终于咳了出来,差点儿没喷沈画一脸口水。      燕图睁开眼呆呆看了沈画许久,终于认出她是谁,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姐姐,姐姐救命。有人……有人要杀我。我……我好怕。”      沈画将他抱进怀里拍着背脊一边哄一边问:“五殿下,究竟是谁要杀你?你可还记得?”      燕图泣不成声,老半天才平静些许,“今日太子哥哥又饮了不少酒,发了顿脾气,没心思守着我。给我吃了点儿点心,便将我哄睡着了。醒来我便在麻袋里,已被人丢进了水里。我不知道,我就快死了,就快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燕谨?究竟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将燕图带走?莫非……      正疑惑,听见附近传来脚步声,不只一人,沈画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担心人没救成,还将自己搭进去,遂抱着燕图躲进旁边的一处假山,伸手捂住那张小嘴。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十二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3   “太子殿下,臣与表妹便是在此处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她……她方才明明下水救人了……”原来是姜凯带了燕谨过来寻找。      沈画顿时松了口气,可她眼下一身湿透,实在不便出去见人,唯有借着假山隐蔽,唤道:“哥。我在这里,你一个人过来。”      许是得到燕谨同意,姜凯果然一个人跑了过来,见沈画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可略略低头一看不觉惊呼出声:“五殿下?真的是您?”      许是知道沈画不解,姜凯简短解释了一下:“方才我追那人将将追了一半,遇上太子殿下出来寻人,听说五殿下丢了,这才赶紧领了他过来。”      说着姜凯脱下披风将妹妹裹住,沈画把披风分给燕图一半,这才跟着姜凯出去。      外间十几人手执火把,站在最前面的正是燕谨。见到沈画,他紧紧蹙起眉头,担忧之色丝毫没有掩饰,“你没事吧?”      沈画摇摇头,“没事。五殿下还你。他也没事了,不过回去需煮点姜茶与他暖身。最好让太医看看。”      燕谨点头,伸手来接,燕图却突然紧紧抱住沈画的脖子不肯撒手。      沈画顿时有些弄不清状况,柔声问这耍赖的臭小子:“五殿下,您太子哥哥来了,还不跟他过去?”      “我……我不跟他回去。”小东西竟然发起脾气来。      燕谨双手伸着,一脸无奈,“五弟!不可使性子!跟本宫回去!”      “你……你成日饮酒,饮多了就发脾气,吼太子妃嫂子,吼那帮宫人,还……还吼我。再不像从前那般好了。我怕,怕你哪天打我出气。我不要……不要跟你回去。”      沈画很怀疑这小东西口中说的这人是她认识了两年的燕谨。他虽偶有饮酒,却从不饮醉,最多也是饮到微醺,更别说发脾气。隐隐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原因,顿时看着燕谨有些尴尬,却又不知怎样才能哄得这小东西跟他回去。      “好!是太子哥哥不对,我保证再不饮酒,可好?”看得出,燕谨自己也有些尴尬。      沈画遂拍拍小东西的背脊,安抚道:“五殿下,您看。太子殿下已向您保证过了,储君无戏言,他定不会再犯。”      “我不信。”燕图紧紧搂着她脖子嘟囔:“他上次,上上次,再上上上次也这么说的。自打来了猎场他已保证过无数次。可没有一次算数的。他已不在乎我了,若今日没有姐姐,我……我恐怕已与我那些苦命的哥哥一般了。”      哎!原来储君无戏言这句话,只有她才会信,燕谨这是戏了弟弟多少次才换来眼下的不信任。她这是救了个皇子,还是救了块烫手糍粑?这下该如何是好?      其实自打见到燕谨,沈画便已想躲得远远的,总不能真将这小祖宗顺回家吧?怎么养得起?      自从来了猎场,沈画也没能消停,自己的事还一锅浆糊呢!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件。      最后唯有接受燕谨的提议,抱着燕图去行宫面圣。让燕帝亲自定夺。      原以为燕图见了燕帝会好些,没想这小祖宗死活要跟着沈画回家,不肯留在行宫,甚至连皇宫都不肯回去。又是哭,又是闹,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弄得他父皇、大燕皇朝的堂堂帝王陛下焦头烂额。就连龙威都使出来了,也压制不了这小魔星。仿佛他父皇不同意,他今晚便要死在这儿似的。      毕竟燕帝儿子不多,能养到如燕谨般大小的仅仅只有燕皓一人,加上燕图也算是他晚年唯一的一名幼子,难免有些溺爱。      最后不得不支着他那隐隐作痛的额头,对沈画说:“宁阳君,朕这五皇子便暂时寄养在你家府上吧!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先例,早年宣宗在位时,为了让皇子们体察民间疾苦,也是将一众皇子养在各家府上。待成人之后方才接回,倒是育出了一位明君和一帮贤王,成为一朝美谈。朕这就拟一道圣旨,将来图儿的吃穿用度全由内务府每月送至你府上,如若不够,你且让沈卿来告知朕。至于教学……朕回头再替他物色。”      啥?她给皇帝带儿子?怎的活着活着,居然活成了保姆命?可皇命难违,沈画只能领旨,且还得谢恩,感谢他老人家这般信任,连儿子都放心地交给了她喂养。沈画觉得自己这是在提着脑袋玩一出现实版的育成类游戏,比柴骏让她帮忙养狗,还难上千倍万倍。怎么这些人都喜欢往她家塞鲜活的小东西?      随后燕帝不知想到什么,命一干不想干的人退出他的书房,仅仅留下沈画,方面色沉肃地问起另一件事:“听说你与柴骏尚不算情投意合?昨儿竟在皇后与贵妃面前矢口否认?”      沈画暗自嗯嗯两声,燕帝就是燕帝,他行宫里发生的事怎能瞒得过他那双雪亮的龙眼睛?      “回陛下,只是欲擒故纵而已。臣女从前读过些兵书,以为若不如此,担心太过主动,恐令柴家生疑。”说辞沈画一早准备好了,早知道若见到他,铁定会被问起。      燕帝沉默一阵,方点点头,“此计好是好。不过别太过,要懂得适可而止,否则过犹不及。朕知你父女二人忠心耿耿,不大乐意与权贵为伍,但他好歹是朕钦封的侯,你不可过于刁难。知道要你委身于柴骏,是有些难为了你,但为了江山社稷,朕不得不如此。朕方才忽有个念头,既然图儿一定要去你府上居住,朕回头便命柴卿让他儿子去你府上为图儿授业,横竖柴骏这小子当年在太学时已是出类拔萃,无人能及。这样一来不会耽误了图儿的学业,二来这是替你制造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想法子多与他亲近亲近。图儿留在宫里确实危险,这样也好,交给你父女二人,朕很放心。”      沈画低着头应了声是。可心里却想的是,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与她何干?      上辈子,沈画不是没有爱国之心的人。但那样的爱国之心与眼下截然不同,作为一国之君,居然要靠一女子替他向或许忠诚的臣子身上泼脏水,有史以来头一回,她替眼前这人感觉到不齿。      罢了!横竖她一个人替他带儿子,也很辛苦,多麻烦一人正好可以让她歇会儿。再说如今还不知道柴骏是真生气,还是没生气,有这机会正好,看他如何躲她,除非他敢抗旨。      不过这待遇着实令沈画汗颜,莫非就连燕帝都觉得他二人一个只能做保姆,一个可以当老师?      “还有,”燕帝转头看了一眼门外,一声长长的叹息,“太子与你的事朕一早知道。朕从未考虑过将你安置在东宫。你应该明白,与他在一起,对你将做的事没有丝毫益处。切勿被他所作所为感动,也不可再对他动心,失了分寸。”      沈画低头领旨,生生忍住蹙眉的冲动。怎么感觉他好似在防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从书房出来,沈画正好遇上尚在门外候着的燕谨,忍了半宿,还是忍不住叮嘱他:“殿下,曾经的确是我对不住您。您真真不用为了这么个自私之人伤心。少饮几杯。保重身子。”      沈画有些不忍心,不忍心将燕帝在防着柴氏的同时,也在防着他的话说出口。尽管知道或许他心里明白,但面对这样一个曾经毫无保留爱过的人,这样残忍的话,她说不出口。      燕谨别开脸,忍住心中阵阵难受的痛楚,仅略显忧郁,长长出了口气,“好!本宫答应你。但你也答应本宫保护好自己。”      他在她眼中看到怜悯,看到担忧,甚至看到心痛,却独独没有从前那么清晰的眷恋。莫非他俩注定有缘无分?可她不知道,他可以失去一切,却执拗地不想失去这唯一见过的纯粹。      沈画点了点头,遂带了燕图在姜凯的陪伴下回别院,如此一来沈家竟然也有了一队御林军看门。姜凯担心这群人不可靠,更是命了五城兵马司的城卫前来把守。一时之间,沈画觉得自己好似被软禁了一般。      只不过回到别院,太医来折腾了半个时辰后,沈画便开始犯难。柴骏送了柴小狗来占半张床位,可燕图又死活不肯去与老爹或是姜凯睡,非要赖在她床上不肯走。      更离谱的是一人一狗大半夜谈判起来。      只听燕图叉着小蛮腰道:“你是只狗,狗不用睡床。还不滚地上去。”      柴小狗受命于原来的主人,十分尽忠职守,被人占了位置恼火得很,随即嗷嗷两声。还好沈画知道这傲娇狗的本性,不会咬人,才不至于担心燕图被它咬上一口。但再这样纠缠下去即便是兔子也会咬人,更何况是最近没怎么吃上牛肉的柴小狗。      沈画有些后悔那天嘴馋,竟将柴骏给她拿来喂狗的牛肉干吃了不少。眼下没有存货,还真是头疼的紧。      正想着,却又听他俩继续吵道。      “这是我小画姐姐的床,谁让你上来的?”燕图一副三头身王者之姿。      柴小狗不甘示弱,又嗷嗷两声。      沈画唯有赶紧指着自己替柴小狗请罪,以免小祖宗将它宰了,眼下她尚未获得它家主子原谅,若再得罪它,岂不是罪上加罪:“五殿下,是臣女让它上的床,它已经习惯了。”      “哦!原来是姐姐自己同意的。那好吧!我只能给你一丁点儿位置。你晚上记得乖乖的不许动。否则我便命人将你拖出去斩首。”燕图终于宽宏大量地不与柴小狗计较。      沈画哭笑不得,“五殿下,它恐怕听不懂您说什么。且小狗一向忠诚,若您好好待它,它将来定会十分喜欢您。您还是早点歇着吧。”      免得浪费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三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4   未免这两位半夜打起来,闹出一单皇子咬狗的大燕奇闻,被史官记下辉煌的一笔,沈画勉为其难睡了中间,将他俩隔开。      可半夜睡着睡着,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竟被这小祖宗打了一拳,顿时生无可恋。只怕往后别想再有好觉睡了。因此大半夜坐在床头思量如何治治这小破孩儿,却听他小嘴里猛叫救命,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      沈画一时心软便将这可怜的小祖宗抱在了怀里安抚,好不容易才让他安静下来。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不觉唏嘘。      想起今晚被燕图逼得面圣的事,其实心里已很明白。燕帝由始至终就没考虑过让她嫁给他自己的儿子。理由很简单,他既要利用柴氏,又不大信任他们,因此必须有一个他目前尚算信任的人去替他监控柴氏的真实动向。无疑,身为忠臣沈成业的女儿,又是这盘棋中举足轻重的布局,她是最好的那颗棋子。他岂能让这颗棋,死在儿子的手里?      所以,即便当初沈画依旧执迷不悟,燕帝也绝不会同意燕谨娶她入宫。他毕竟是严皇后的亲儿子。      沈画抱着燕图,想着想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睡了过去。      这晚一连几次折腾,弄得沈画生不如死,可对这小祖宗绑又不敢绑。还好上辈子见识多,第二日启程回京的路上便吩咐小翠回家赶紧给她缝个睡袋,她就不信小祖宗这样还能再来虐她。      只不过小翠没见过什么叫睡袋,回府后沈画即刻找来纸笔,画了一个。大燕朝没有拉链这先进玩意儿,她便让小翠与府里其他丫鬟一起做了无数个扣子来充作拉链。虽挺麻烦,但至少可以解决问题。还不用担心小祖宗晚上踢被子,弄出什么病来,无法向燕帝交代。      小翠跟着沈画八年,自然知道小姐有些奇怪的想法,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还好锦被有现成的,小翠与一帮丫鬟赶在就寝前完成了她的设计。为了让燕图心甘情愿睡进去,沈画更是哄他说,这东西可好玩了,她从前去野外扎营时便时常这样睡。      小祖宗还算好骗,加上小孩儿心性,觉着新鲜,还真被她哄得钻了进去。将自己裹成小粽子后,一个劲儿地傻笑,说什么他从来没觉得睡觉也这般好玩。玩着玩着便睡了过去。如此一来,沈画终于睡上了一夜安稳觉。      第二日沈画又命小翠找了些木料来,替柴小狗搭了个小房子似的狗窝,找人上色后安置在屋外廊下,将它关在里面先适应几天。总不能真让堂堂皇子日日与狗同眠,要真传到燕帝耳朵里,估计沈画这脑袋便不用长头上了。      只是在心里默默祈望将柴小狗寄养在她家那人可千万不要为了个小祖宗与她醋上来。      沈画不是不想将燕图安置在别处,只是这小祖宗受了惊吓,夜里连连噩梦、手舞足蹈不说,死活不肯自己一个人睡,就是大白天有时候听见一些不寻常的动静也会吓得躲到一些角落里瑟瑟发抖。沈画这皇家保姆做得十分艰难,除了要哄小祖宗睡觉,平日里还给他做做心理辅导,实在哄不了,也唯有抱在怀里一边亲,一边给他讲故事。还好上辈子从事的正是这么个职业,小祖宗在她悉心的安抚下平静不少,终于肯相信左都督府没有宫里那样的坏人。不过没两天他突然对她说,越来越喜欢她了,这点令沈画惶恐不安,理由很简单她可不想一辈子给燕帝做保姆。      回京几日,沈画过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充实,除干了这两件大事,她还每天做了点心让人往柴府送,可均石沉大海。不,确切来说是名副其实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柴骏这厮不仅见不到人,更没有丝毫回信儿,连之前奚落她的只字片语都没有一星半点。      他怎么了?她这又是怎么了?心情竟一天比一天郁闷,碰巧萧誉命人送来一些秋试的消息,沈画将小祖宗弄睡着,偷偷从密道溜出去找他疏解沉闷的心情。      来到萧誉的别院,司墨却说他刚巧有事出门了。有了上回的事,萧誉似乎改变了些许,这次出门竟然带的是小白。      沈画独自坐在院子里等他回来,无聊让司墨取了两壶酒,一个人喝到心里越来越烦。抓住司墨问:“阿誉心情不好都喜欢做什么?”      司墨想了很久,回答说:“少爷……平素喜欢一个人呆着,心情不佳时……应该会独自下棋。对!是下棋,他说这样能让心静下来。”      沈画不明白他怎么像才伺候萧誉似的,吞吞吐吐。没有深究,命他搬来一副围棋,望着一格格纵横交错的棋盘却不觉想起与柴骏对弈的情景。暗骂自己疯了不成!明知这个人不能爱,却偏偏莫名其妙被他吸引。难不成就仅仅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对她主动许诺的人?      最后沈画什么都没做,等不到萧誉回来,干脆打道回府。      因为要照顾燕图,出门时不放心,沈画这趟就连小翠也没带出来。从别院出来后,为避过耳目,她必须得自己走到街上去叫马车。      可走着走着却发现附近竟然没有一辆营生的马车可供她驱使。于是只能到下一条街去碰碰运气。      由当前这条街去下一条街,最近的路是直接从一条小巷穿过去。沈画放眼一望,却在街边儿发现了一点儿不寻常的动静。      离她最近的一条巷子外站着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不知是哪家府里的下人正鬼鬼祟祟四处张望。仅从他们的衣着便可知,主子来头不会小。      这样的举动让沈画很好奇,看得出他们好似在保护着巷子里的什么人或者事。      沈画佯作路过,经过巷子时装作不经意往里瞥了一眼,竟见到一穿着华贵的男子在巷子里对一女子动手动脚。旁边停有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男子的目的似乎是想将女子逼进马车里,意欲何为相当明显。而女子十分害怕,此时已被人堵上了嘴,根本无力反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当街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沈画喝了点儿酒,加上心情本就不好,正想找人出气。于是转身便欲冲进巷子打抱不平。      可刚走两步便被人一下子挡住去路,这人顺势捂住她的嘴。      沈画先是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的举动被隐藏在附近的人看了去,待看清此人脸上那张古怪的面具方才松了口气,“阿誉?”      “去前面茶楼等我。这事我替你做。快!”      其实沈画看得很清楚,知道巷子里的男子是谁,对方见过她,虽然只有仅仅一面,却不知他记不记得。明白得罪不起,可此人实在太嚣张了,这样完全不能让她解气,“你打算怎样?打他一顿了事?”      “这样,”萧誉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你去找点儿水将纸包里的药粉喝下去。这样能改变你说话的声音,我将人蒙了眼睛带回别院任你处置。”      沈画觉得这建议不错,鉴于眼下十万火急,因此不再与他啰嗦,一来引起那人带来的下人注意恐怕再要动手就更难了。二来萧誉戴着面具,虽由头到脚罩了斗篷掩饰,也很快会令人察觉,到时更难脱身。遂拍拍他胳膊嘱咐:“小心。”      说完也不耽搁,直接原路返回。      拐进别院那处隐秘的巷子时,沈画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替主子望风的几名下人已躺在了巷子口,被人摆成在路边打盹儿的模样。没想到萧誉不仅动作快,身手还不错。      沈画放心地回到别院,让司墨取来水,将萧誉交给她的药粉混水喝下后,等了约摸一炷香丨功夫,方才在巷子里为非作歹的人便被五花大绑地丢了进来。      沈画略微试了试嗓子,并没有什么不适,但发出的声音却比之前沙哑不少,好似换了个人说话似的。      这人被萧誉好似丢东西似的丢在地上后,居然还敢出言不逊:“你……你们什么人?知道本王是谁么?本王可是简郡王,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画压根儿不想与他废话,冲萧誉招了招手,待他不徐不缓地走到身边,压低声问:“那姑娘没事吧?”      萧誉点了点头,聪慧的眸子里满满的笑意:“你想将他怎样?”      他实在没看出这丫头居然这么多管闲事,好在他及时赶到,否则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万一被人知道是她干的,还不知如何替她善后呢!      沈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觉得惩治这样的流氓得用更流氓的法子才行,也好让他牢牢记住教训,“让人去取毛笔和砚台来。”      萧誉立马照做。      待一切准备好,沈画已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好一阵子桌面,对地上的燕皓说:“记住两句话--我淫丨贱、我无耻!”      燕皓果然跟着念了起来。沈画遂让萧誉在他脸上画了只醒目的大乌龟。可还觉得欠缺点儿什么?      支着手肘,摸着下巴,端详了好一阵方对萧誉说:“将他衣服扒了,丢街上去。”      萧誉噗一声笑,“可以。但你得把眼睛闭上。”      嘿!这点子是她想出来的好么?又不是没见过。可这么任性的话的确不适宜在这里随便乱说,“要不我们折中一下,还是给他留点儿布?”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四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5   “不行!你这么想看?”      萧誉目光里的神色好似在说,你想看,我脱。总之这样的好事不能便宜了别人。      沈画忍不住一激灵,悻悻地挥手,“算了。让人拔掉几件丢街上好了。”      没劲!      若不是顾及老爹如果知道了会跳起来,她还真想看看燕皓出丑的样子。      “你不开心?”萧誉将人带出去交代了几句回来,没有拐弯抹角。      沈画点点头,可真见到他,心里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若说出来,未免对他太过残忍。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出她喜欢柴骏的事实。      萧誉一声不吭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司墨与他一道,手里端着两盘小菜,他又拎来了一壶酒。原来是去做吃的了。      “今儿最多只许再喝这么多。喝完我亲自送你回去。”      让司墨摆好酒菜,又取来古琴。萧誉在旁端端坐下,拨动琴弦之前叹了口气,“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已经知道你心有所属了。不必瞒着我。你与他之间只不过是缺少一颗同生共死的心罢了。小画,承认自己喜欢他有这么难么?”      沈画端着刚斟满的酒杯一滞,不知如何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她缺少的并不是一颗同生共死的心,若柴家的确有篡位之心,他与燕谨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懂。”沈画不想说。但这三个字足以拉开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萧誉没有追问,轻轻拨动琴弦,从他修长的指尖流出一曲极平和的调子。沈画一边喝着小酒,吃着他亲手做的菜,心情却没因此好上多少。原来即使是美味也冲淡不了心中的烦闷了么?      直到琴声落幕,才微醺着问:“秋试的事是你放给他的?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嗯。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      其实不用萧誉回答,沈画已猜到某人定是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她只是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她一直都只顾自己,只顾沈家,从来没顾过他,为何还会这么对她?甚至不明白,柴骏为何喜欢她。当然,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萧誉一声长叹,“有的事只有你自己能找到答案。我帮不了你。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戳破你心里的想法罢了。今天简郡王出了这么大个丑,估计不会轻易罢休。这别院你还是暂时不要来了,我会按时将消息送到你手里。你要有事可以命人送信到城西的醉仙居。”      萧誉将她送回沈府后,沈画在院子里躺了许久。的确,有的事情除了自己,谁都帮不了。他那番话估计也是在告诉她,他对娶她这件事萌生了退意。不过这样也好,到少了一件烦心事。      燕帝不是还没对柴氏定性么?难不成自己就这么想定他的罪?但这样于他、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可言呢?或许答案她能找到,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真的去了解柴骏。哪怕最后伤了自己,大不了放下再重来一次。横竖她的恋爱观就“与众不同”。      这晚用膳时,沈成业回来便要了两壶府里最好的藏酒,拖上姜凯兴致勃勃开饮。      沈画正因事情毫无进展惆怅万分,因此匀了少许过来。谁知小祖宗见她要饮酒,立马嘟着嘴瞪眼,差点儿没用目光将她凌迟处死。      沈画为了顾及他幼小心灵上的阴影面积,唯有又将酒倒了回去。看来他之前对燕谨饮酒一事的确深恶痛疾,害怕她也步他太子哥哥后尘。      小祖宗见她这么听话,跑过来抱着就是一口亲在脸上,开心赞道:“小画姐姐真乖。”      沈成业与姜凯顿时目瞪口呆。      这动作的确是沈画言传身教,只因每次千方百计哄得小祖宗听话,她忍不住就会心情愉悦奖励一口,亲着亲着就亲成了习惯。小祖宗仿佛知道这是表达心中喜欢的方式,因此居然似模似样学了去。      可他毕竟是皇子,这样的动作的确让身为臣子的沈成业与姜凯直冒冷汗。      等这小家伙吃完饭,被沈画哄去逗猎场带回来的那几只小白兔,她才找着机会问老爹,“什么事这么高兴?”      如今在自己家说话都得小心些,的确十分辛苦。燕图虽不至于小小年纪便做奸细,但也得防着他童言无忌。      姜凯瞥了眼外面,小心地压低声道:“你这几日呆在家里没出去,自是不知。今秋入京参加秋试的学子在太学寺外闹了起来,据说已静坐绝食了两天一夜。虽尚未开考,却有人查到今科有人漏了考题。皇上今早下旨严查此事,才几个时辰便揪出了漏题之人。又牵扯出往年吏部、户部在任命新科时徇私枉法、收取贿赂这档子事,连翰林院都有不少人受到牵连。只怕不需几日,吏部户部尚书那两把交椅便要换人。皇上命首辅亲自督考本次秋试,且考题仅他一人知晓。待选出三甲,由皇上亲自点名任命贤能。还有,你往后得注意点儿,别将五殿下当寻常孩子养。他方才……”      “柴骏弄出来的?”沈画哪有心思管燕图,没想这家伙竟然还有发动学丨潮的前卫法子,且这号召力不是一星半点,难怪急匆匆回了京城。想必是希望在燕帝与严皇后回京之前将这事办了。      沈成业在旁听着一笑,“之前在猎场人家差点儿摆你一道,他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袖手旁观,不好好生生还回去?这样也好,让这些人长点记性,我沈成业的女儿,他柴骏的夫人,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动的。”      沈画微愣,柴骏是为了她?他弄这些事真的是为她睚眦必报?不过他手脚倒是挺快,谁不知道吏部一向把持在严氏手中?先断了人家财路,如今又切了人家后路,连官员任命的大权都替燕帝收了回来,下个目标又是谁?      据沈画所知严氏手中尚有兵部的半壁江山,加上刑部,手头上的大权只怕已丢了不少。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底下尚不知还有多少人替他严氏卖命。柴骏就不怕人家狗急跳墙,要他的命?      沈画隐隐有些后悔,从前总将事情推给柴骏,让他顶着,让柴家去拉仇恨。万一他真要出个什么事,她搞不好会内疚一辈子。      可老爹这番话……      “爹。您……”      “这两日你没事让府里下人打扫打扫,初二柴家会送聘礼过府。”沈成业看着女儿什么都没解释。      忽听老爹提起这事,沈画赶紧问:“他会亲自来么?”      沈成业佯作不懂,“他?哪个他?”      沈画没好气白上一眼,“当然是你那无所不能的好女婿。”      非得要她亲口承认。看样子老爹是认了?      沈成业没忍住,将将噙上的半口酒喷了出来,好在沈画和姜凯均停下了筷子,才不用吃他这沾了口水的下酒菜,“来。自然会来。怎么?看上人家了?我可是听说你这几日勤快了不少,做了几日点心往人家府里送。知道担心了?怕被人抢了?我看人家这回可是认了真,光礼金这一项就是这个数。”      说着,沈成业比划出两根手指。      沈画顺着一猜,“两千两白银?”      沈成业没好气地转了圈儿白眼,“柴氏嫡长娶正妻,白银?你当人家柴氏富可敌国四个字是空谈不成?”      “黄金?两千两?”沈画顿时瞪大眼睛。      沈成业再次无语,“再猜!”      沈画小心翼翼问:“莫非是两万两黄金?”      沈成业摇头。      沈画心累道:“该不会是二十万两吧!”      沈成业直接不理她,端起酒杯便自顾自饮起酒来。仿佛她连皮毛都没猜到一般。      沈画长叹一声,“他家的金子这般不值钱么?莫非还以斤计量了不成。”      “嘿!你还别说,人家还真是以斤计量。”沈成业饮完杯中的酒,淡定地放下了酒杯。      “二十万斤黄金?”沈画哪还能像老爹那般淡定,噌一下跳起来,“柴骏要娶的真的是我么?”      该不会是变向贿赂老爹吧?谁能在这么大笔黄金面前依旧立场坚定?难怪老家伙一反常态。      “你这丫头傻了不成?他不娶你,莫非还敢娶别人?人家岳父都叫了,能反悔么?这下你这小财迷怕是心满意足了吧?比起太子成婚也就少那么一点点。”      可沈画怎么觉得,不太像啊!她竟这般值钱?之前尚以为定是自己上上辈子欠了柴骏什么,如此一来她倒怀疑是他上上辈子不知欠了她什么才对。被她那般打击竟然还花这么大血本将她娶过门!      “爹,我怎么觉得往后在他柴家日子不太好过呢?”沈画不停在饭厅里快步走来走去,完全忘了刚吃完饭不可以如此“剧烈”运动,就差点儿没尖叫一声,直接跑出去。收人家这么大笔礼金,俗话说拿人的手短,估计她这手得短到自己都看不见。      还有,这也让沈画明白了一件事,柴骏真的压根儿没生气,指不定是拿她当做幌子过桥呢!      不与她闹得不愉快,他能提早回京“消气”?能将秋试一事办得这般漂亮?能让严氏那帮人放松警惕?难怪说那晚的事在他意料之中,原来真在他意料之中,他竟算计得这般精准,连她会如何对他姑母说话都预计到了?只消几声本侯便将她骗得将信将疑。      她岂不是白做了几日点心?兴许还被他看出,她其实对他动了心思。      不等老爹回答,沈画转身生无可恋地说:“你俩慢慢饮,我……我回院子去死一会儿。谁都别来劝我。”      没脸见人啊!怎么办?初二她该如何面对?居然又被柴骏诓了!      实在生无可恋,干脆一头撞死得了。也好让他为骗她这事悔恨终生。      实在太可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五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又半个月了呢! ☆、056   身为女子,沈画听说过有种女子式的幼稚,幼稚得什么均想与别的女子比上一比,方能找到自己幸福的理由。比方说闺蜜的男友在某个两人特定的日子送了件十分得体的礼物与她,她必定在自己的闺蜜面前展示一番,以证明男友情比金坚。随后她这闺蜜定然会向自己的男友,直接或间接地讨要与自己闺蜜同样或更胜一筹的礼物方能安心。哦!原来他是爱我的。      这么比喻似乎有些拜金,但即使不是金钱上的,也会有肉体或是精神上的一番较量。      可男人攀比起来却是一掷二十万金!且还是按斤计算的万斤黄金。      据沈画所知燕谨三年前以太子身份迎娶正妃,也仅仅二十二万斤黄金的礼单。这家伙是要告诉她,嫁他不比嫁燕谨差么?可她从未对柴骏用过诸如均富卡之类的金手指道具啊!      沈画着实无心理会他们几个大男人在玩什么花样。只要这份聘礼不惊动燕帝就行。      不过想来以老爹谨慎的性子,一定已与燕帝通过气,且得到了他的认可。就像她与燕谨的往事,铁定也是老爹事先报备。      九月初二据说是个过聘礼的好日子,其实沈画素来不太懂怎么看好日子。只是一早醒来,听见院子里有鸟啼,推开门没见到狂风暴雨,且还有暖暖的秋日,她便觉得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      至少柴府送来的聘礼不会在半路上被雨淋湿,也不会因此改变日程,更可以如期见到好些日子未见的人。心里好似藏了许多话,尚未同他讲明。      一大早沈画便将自己收拾妥帖。生平第一次仔仔细细抹了点儿淡淡的胭脂唇彩,又仔仔细细照了许久镜子。因不用出门,不戴面纱,如此也不算浪费奢侈,好歹她也打算为悦己者容了一次。      巳时刚过柴家的人便过府来送聘礼。沈画在内府听到这敲锣打鼓的掀天动静,得知消息,徘徊一阵,咬牙将燕图交给小翠暂时看着,深深吸了口气,方才鼓起视死如归的勇气出去。      之所以视死如归,全因他俩这缘分不知最终的结局究竟是喜剧还是悲剧。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在漆黑的夜里见到一团光明,明知是火,却已深深被他吸引,一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但若真是飞蛾的宿命,身为一只了解宿命的飞蛾却不敢扑火,未免活得不够波澜壮阔。      沈画这番视死如归、波澜壮阔地将将走到内府通往外府的垂花门前便与进门之人撞个正着,来者步伐从容淡定,比起她来真真算得上是镇定自若,平静如水。      柴骏今日难得穿了身绛紫色锦缎直裰,头上的银冠也换了式样,稍显明艳的色泽令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不似平日那般冰冷,真真是一副即将做新郎的俊朗模样,且俊朗得有些魅惑人心的妖孽,见到沈画便问:“你找我?”      语气平淡得好似两人已认识了多年,甚至没吵过闹过。其实确切说起来,他俩的确也没吵过闹过,只不过是他小小利用了她一回。      “谁找你了?”沈画足足被他这模样凝了好一阵方回过神,却很想抽自己两耳巴子,怎的一见到他,那番波澜壮阔便化于无形,更是口不对心,局促上来。从前对着燕谨,她尚可以温柔俏皮一点,可为什么遇上他,沈画竟无法坦然。看来有些坏习惯养成,改起来还真不容易,更别说一早准备好的解释与致歉。      遂抬头望天,绝对是对自己十分无语,没有丝毫等着人哄的意思。      “哦。”柴骏面色淡淡,随即转身,兴许也觉出她不需要哄,“那我先出去忙正事。”      “柴骏!”沈画又即刻生出恨不得再抽他两耳巴子的念头,“你……别得意忘形。”      这下全然忘了自己打算道歉。      柴骏背对她负手,倨傲地微扬起头,忽然一声轻笑,很快转了回来,“本侯得意什么了?夫人莫非指的是这几日的点心?”      这回轮到沈画转身就走,看来这厮确实不是得意忘形,是得了便宜卖乖。可没几步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一下子被人拽了回去,抬起她的手腕看看那只镯子,几不可见一笑,“怎么?还没舍得摘?是喜欢?还是夫人贪财?”      沈画赶紧抽回手,“是没功夫出门。”      这几日被燕图那小东西缠得厉害,出门多有不便,万一她要出去,小祖宗死命跟着,闹出什么事,她这皇家保姆只怕是到头了。搞不好脑袋还得搬家。沈画从来是个很珍惜生命的人,正如当初应下这门婚事,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因此也算不上谎言。反正他不知道府里密道的事。      柴骏长长呼出一鼻子气,轻轻皱起眉头,“还嘴硬?”      沈画的确嘴硬不肯出声。认也不是,不认更不是。      柴骏再次执起她的手顺势一带,将人搂进怀里,埋首耳旁沉沉道:“我想你,很想。这几日有没有想过我?”      没等沈画回应,他接着一声轻笑,“其实,我知道。点心我都有吃,干干净净。”      一点儿没浪费。      沈画半推半就埋怨:“你怎的什么都知道?”      柴骏淡淡笑着,不再出声。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世上尚未有一件事能瞒得过他那双睿智深邃的眼睛。      一场风雨化作无形,既不用沈画解释,也不用她道歉。或许,这便是他让她动心的原因之一。他什么都知道,完全可以尽在不言。      两人杵在垂花门前亲亲我我、前嫌尽释地站了一会儿,沈画将将想起领他进内府花园小坐,冷不丁便被小祖宗搅了好事。      燕图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不见小画姐姐回去,心里一着急,终是忍不住溜了出来。小翠拿他没辙,只得随后跟着。      许是见沈画与柴骏手牵着手,小祖宗醋了上来,跑到他俩身边便将二人生生撞开,沈画的手还被他夺过去攥在了小手里。      小祖宗抬头看向柴骏,十分不乐意地问:“你是谁?为何……为何拖着我小画姐姐的手?你可念过书?可知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完全没留意到,分明是他小画姐姐拖着人家的手,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柴骏当即冷下脸,额头青筋动了一动反问:“那么,你可知何谓尊师?她是我夫人,何来授受不亲?”      燕图倒也机灵,小眼珠咕噜一转,即刻记起什么,顿时蔫儿了几分,“你……您便是丰城侯?”      柴骏为燕图授业的圣旨早几日便已颁了下来,依照大燕皇朝一贯尊师重道的习俗,只要行过拜师礼即便燕图是皇子,在师尊面前也必须行礼,除非将来能有机会登基称帝,否则终其一生,即使他日为王,也只有他向柴骏行礼的份儿。      只是这辈分有些乱,沈画得理理,怎么无端端就比柴骏低了一辈身份?      柴骏这般冷眼看着燕图,小祖宗有些害怕,偷偷往沈画身后藏。      这几日,燕图住在府上,没少折腾,府里上至沈成业,下至洒扫家仆,压根儿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他。他要上天,府里的人还得千方百计替他架梯子,若他一时兴起要入地,沈府恐怕立马就得为他挖出一个深坑。如今见他这模样,沈画真是又好笑又有点儿解恨。      不过小祖宗毕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未免他小小年纪心中留下什么挥之不去的阴影,沈画赶紧偷偷对柴骏摇了摇头。      谁知柴骏竟视而不见,冷冷沉沉道:“藏她身后也没用。她是我夫人,出嫁从夫,将来连她都得听我的。你觉得谁更厉害?”      沈画遂生出看好戏的念头。需知在此之前,她尚以为柴骏对着这五岁大的小破孩儿会跟她一样束手无策,没想他态度依旧如此强硬。倒想向他取经,如何镇住小魔星。      “您。”燕图思虑良久,战战兢兢服软,遂往外挪了挪,却依旧捏着沈画衣裙不放,小模样着实可怜,“先……先生,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凶。”      柴骏负手,微微仰头,倨傲得相当自然,“可以。那你老老实实答我。是不是一开始便已打定主意不肯回去?与你太子哥哥饮酒无关。”      呃。什么意思?沈画瞪大眼。      却见这小祖宗怯生生点点他那圆圆的小脑袋,小小的眼眶里泪珠子亮晶晶地打转,“因为……因为我怕。怕再有人害我。以前太子哥哥不饮酒时,尚可以保护我周全,可近来……近来他老饮酒。太子妃嫂子原本就不喜欢我,说我日日与太子哥哥睡在一处,她……她生不出小皇孙。近来也老与太子哥哥吵架,他们总吵总吵。一吵架太子哥哥便将我往花园里送,找人看着我。可我怕,听见他们吵架,我更怕。其实那日我说了谎,担心太子哥哥会被父皇责罚,因此没敢告诉父皇,太子哥哥是饮了酒,却没哄我安睡,是他俩又吵了起来,着人将我送去园子里呆着,才被人掳了去。可太子哥哥也是无心之失,他……他还是很疼我的。先生,您可不可以别送我回去?”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燕图没敢说出来。他自幼长在皇宫,从未出过宫门,好不容易认识了沈画,就想趁此机会到宫外玩玩。他老听太子哥哥,还有宫里的一些人说,外面可好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五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好饿!真的好饿!怎么一不做运动就这么饿! 香香的菜还没炒……T_T ☆、057   沈画发现自己竟被个五岁大的小孩儿给懵了?实在汗颜且丢脸。早该想到这小祖宗机灵,上次就骗过她一回,她竟又上了他的当。他怕的不是燕谨,而是暗藏着的那些不轨之人。这么小居然就有危机意识!      “好!我可以答应你。在没赶走那些坏人前不送你回去。”柴骏师尊的架子倒是挺足。      燕图眨巴两下小眼睛,将信将疑,许是感觉到泪珠子,伸手抹了抹,终是勉强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您……您真的能替我赶走坏人?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柴骏一动不动凝着他,目光定定,“置疑为师?”      燕图赶紧低下头,两只小手叠在一起揉啊揉,模样可怜得很,“学生不敢。”      “既然为师答应了你,你也得答应为师一件事。”柴骏郑重提出条件。      燕图小脑袋点得跟捣蒜葱一般,十分认真,“先生请讲。”      柴骏淡淡看上沈画一眼,隧又将目光重新投向可怜巴巴的学生,“晚上自己睡。”      沈画不觉愕然,他连这都知道?府里还能住人吗?      “我……我怕。”燕图不情愿地嘟囔。      “你是男人。当顶天立地,无畏无惧,遇到困难或是危险,应当自己想法子解决,而不是躲在你小画姐姐身后,让她替你挡风遮雨。你如今是我学生。这便是为师教给你的第一课!至于法子,我日后会慢慢教你。”不等燕图回答,柴骏看向小翠,“去外府命人搬张舒适的床到你家小姐卧房,自今晚起五殿下独自安置。”      燕图虽不乐意,却不敢违逆,嘟着小嘴瘪了瘪,完全是一副又想做反,却又不敢的小模样。      小翠见他好似认命,这才赶紧出去张罗。还是姑爷厉害啊!小姐头疼了这么久的事,他一来便解决了。      柴骏没有丝毫同情,“五殿下若想成为强者,保护自己保护母妃,必先从这一样学起。”      沈画觉得柴骏说得极有道理,想来燕图自幼便被母妃护着,母妃护不住了,又由燕谨护着。她若再纵着他,小祖宗永远只懂得藏在别人的羽翼之下生存,四处寻找庇护。再说她不是他娘,更不可能是他哥,不可能收留他一辈子,的确需要他自己成长起来。可小祖宗毕竟只有五岁,成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唯有用自己的方法安抚:“五殿下,您虽不能与臣女同床,却仍在臣女的卧房中安置。没人敢来左都督府打您的注意,这点您大可放心。臣女会陪着你学会保护自己的本事。”      “真的?”燕图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笑了上来,一张可人的小脸欣喜万分。      不等沈画回答,柴骏淡淡道:“若做得好,为师明日带你去京城走走。”      这下可是正中下怀,听说能出去玩儿,燕图立马什么都忘了,两只小眼睛神采奕奕,就好似天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好!先生……先生说话可要算数。”      他是天神下凡吗?他没说,竟然也猜得到?      自此沈画自觉又在镇孩子这点上输给了柴骏,不觉开始想,究竟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最终看着燕图,她灵光一闪,琢磨出一点来,那便是--生、孩、子。      柴骏以师尊的威严好不容易支走燕图后,沈画却因将一未成年童男留宿在自己的半张床上,得了个差点儿背气的惩罚。被他摁在她家后院垂花门边的石墙之上狠狠吻了许久。      沈画这才清晰听到他的心跳,想必这段日子他也压抑得十分辛苦,否则怎会好似擂鼓?比正常人心跳的速度何止快上一倍?      柴骏几乎是在用发泄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思念。他说这是她替他惹了麻烦事的警戒,若再有下回,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原来他其实也有始料未及的事,比如这个学生!      但沈画觉得,如今生不如死的是柴骏。想来要扮作一本正经、冠冕堂皇地说服燕图不许睡在他预定的那半张床上,应该费了一番思量。看来那半张床日后得虚位以待它真正的主人。      当然柴骏也为此付出了些许代价,便是沈画故意未曾提醒今日她抹了唇脂,二人出去时着实被两家高堂及下人看了一通笑话,将他的仪表堂堂毁于一旦。      下人自是不敢表露,纷纷别开脸偷笑。      柴西词愣了一瞬,端着茶盏便镇定自若地饮了一口清茶,嘴角依稀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沈成业却憋不住,笑完调侃道:“贤婿如此模样甚好。我也就安心了。”      沈画倒是坦然得很,只消装作被人欺负的委屈模样,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躲在一旁偷着乐。以为她沈画真那么好欺负?就只准他睚眦必报不成?      柴骏头一回微微红了双颊,恶狠狠瞪着沈画一言不发,淡定地噙上一口茶,咽下后,方顺理成章地取出锦帕擦拭。只怕是在后悔方才为何不直接让她背气算了。      以沈画对他的了解,他定然不舍得将这笑话推回到她身上,因此只能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吞了。      所以过完大礼,敬过茶,两家聚在一起和谐地吃过饭,柴骏走后的这一夜,沈画又重归安宁。      戌时刚过,燕图便吵着要爬床,且认认真真爬了。临闭眼前还千叮万嘱,要沈画与小翠替他作证,他的确有乖乖的。      为博师尊一悦,他也够认真的。      沈画终于明白,自己做不到柴骏那样,至少她没有先生的身份。无法令这小祖宗打心眼儿里敬畏。就好似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熊孩子,他们可以在学校里害怕老师,回家之后便会立马露出自己哪吒闹海的本性。      没错!在小祖宗心里,柴骏便是那威严的老师,而她沈画,充其量能算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保姆。所以要对付小祖宗,她还得用自己的方式--就是与他搞好关系。      为了奖励他,沈画又在他睡前讲了个白雪公主的故事。之所以是白雪公主,完全是因为上辈子她的母亲大人没有将她当汉子养。后来之所以在汉子的道路上狂奔,完全是没有一颗汉子的心,承受不了那么多阴暗的私密。加上这辈子又早早地没了娘亲,才一去不回头。所以她听过的、适合孩子的故事都是上辈子从另一个母亲那儿积累来的。      小祖宗听到皇后欲加害白雪公主那段,睁开有些朦胧的小眼睛说她骗人。还说什么从来只有皇子才会遇上恶皇后,公主从来都是安稳的。他母妃常叹,若当初生的是个女儿,该多好,因此他也很是遗憾自己不是女儿身。      沈画这才明白,为何燕帝生不出儿子,却有无数女儿。后宫果然水深火热。还好她英明地拒绝了加入其中,也对燕帝有那么一丝丝感恩,最起码他由始至终没打算让她嫁给他儿子。      未免小祖宗小小年纪对自己的性别产生扭曲,沈画只能将这故事的结尾改了些许,活生生将一爱情偶像剧改成了英雄救美的王子励志剧。白雪公主的故事因此成了黑马王子的传奇。最后总结性告诉他,还是皇子好,你看,没有那英勇无畏的王子,白雪公主一辈子便要毁在老巫婆的手里。所以以后得跟着柴骏好好学本事,争取做个能保护自己,保护母妃的黑马皇子。      还好小祖宗半梦半醒之间对沈画说,将来他定要成为打救白雪公主的皇子,而非等着人救的白雪公主。沈画方能安安心心回到自己的床上入睡,睡下才觉得自己这担心其实很多余,他无论如何这辈子也做不了公主。充其量也只能做个有着断袖之癖的伪公主。      第二日一大早,柴骏果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辰时不到便来府上了解学生的睡觉问题,顺便看看自己的准夫人有没有再犯之前同样的错误。      沈画拖着最近严重睡眠不足的身子,穿着一身男装到花厅见他时,燕图与小翠已向他汇报完毕。看着她这副模样出来,柴骏很是无语了一阵。      沈画懒得同他解释自己昨日的亢奋是因为心心念念想向他致歉,而今天她之所以又犯懒病,完全是因为亢奋完了,想让他慢慢习惯她的懒散做派。      毕竟两人要在一起相处一生一世,若要她移除本性,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与其给他假象让他欣喜,不如让他接受她就是个懒货的现实。      还好柴骏无语完便带了三人出门。      沈画这段日子的确想得很明白,她骨子里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燕国人,因此也不用纠结什么天长地久的事情。若他真心,她自然高兴,但若不是,她大不了像当初对待燕谨那般无情。      出门后,因沈画在燕京已住了快三年的光景,实在对街上的寻常事物没什么特别的兴致。      倒是小祖宗头一回走在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大街上小心翼翼了一阵子后,在沈画的鼓励下很是释放自己。      释放到见了街边的糖人,他顺手就拿了一个。弄得那捏糖人的中年男子一愣,随即暗暗咬牙切齿。      可瞅着身边的人一副泰然负手的模样,沈画唯有亲自去向人家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头一回出门没规矩。”      遂从身上摸出铜板替那小祖宗付账。      卖糖人的中年男子许是见她穿着得体,不敢太过计较,收了铜板才小声嘟囔:“出门也不管好自家孩子。”      沈画耳朵一向很灵,顿觉冤枉,也算是替燕帝背了这教子无方的黑锅。可她容易吗?给他做了没有工钱的保姆不说,还要被人冤枉未婚生子,只是暗自庆幸,还好穿的是一身男装,这人骂的也是孩子他爹,跟她没有半钱银子关系。      为避免这不问自取的事再次发生,沈画赶紧捉住前面一蹦一跳的小祖宗道:“五殿下,下回看上什么东西得叫我给银子。”      小祖宗显然不明白,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为何要给他银子?他又没立大功。”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六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8   小祖宗的金钱观原来是这样的。其实他说得颇有几分道理,更显示出他皇子的尊贵身份。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银子哪是用来花的?是用来打赏给那些有功之臣的。看来她往后要在他身上多多立功挣表现才行!      不过沈画见他如此不接地气,唯有教育说:“五殿下,宫里的银子的确是用来打赏有功之臣的。可您想过为何要打赏他们吗?便是让他们用来买这些日常生活所需。他们花了钱,百姓方能获得银子,去购买自己的生活所需。所以出了宫,便不能不问自取,人家也要养家糊口,需要银子维持生计活下去。否则都饿死了,谁给您种地、织布、修房子?迟早您自己也活不下去。”      沈画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尽量讲得浅显易懂一些,易于小孩儿理解。      “哦!原来是这样呀!”小祖宗终于凭着一颗爱民之心明白了消费的重要性。      因此之后的一路上,他欢天喜地,见到东西就买,巴不得将整座燕京城搬小画姐姐里家去,以促进大燕经济繁荣。      沈画被他折腾得既心痛,又肉紧。最后不得不将这笔账算在柴骏头上,没好气问他:“你就是这么管教学生的?”      完全是在放养!哪里有一点儿师尊的自觉性?      柴骏负手看着她,淡定得很,“这是他师母所教。休要赖我。本侯倒是觉得你挺适合养个孩子。”      沈画顿时一噎,对他视若无睹的态度非常无语,因此唯有再次捉住小祖宗传授他理财的观念,“五殿下,银子不能这样花,要懂得适可而止。否则会用完的。你看,小画姐姐的钱袋子都快空了。”      遂打开钱袋给小祖宗过目,“内务府每个月送来的吃穿用度均是有限额的。你只需买一些必要的东西,不用这般豪气。”      “那我让父皇多给你点儿。”小祖宗势要土豪到底。      沈画扶额道:“皇上的银子也是有限的,得靠税收将赏赐出去的银钱收回去。除了殿下的日常开销,尚有许多人要养,比如您母妃和他御下的臣子。若遭了天灾人祸,还要顾及一方百姓,减轻赋税。所以我们得替他着想,为他分忧。再说这些人糊口就行,实在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要是让燕帝知道他儿子这般挥霍无度全是“保姆”害的,沈画很难想象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安稳地生在脖子上。      小祖宗总算听明白了,点点小脑袋道:“原来父皇要养这么多人啊!好吧!我省着点儿花。”      沈画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随后又在街上逛了一阵子,将近午时方寻了处饭馆,要了间雅座歇息。      陪这小祖宗走了一路,沈画费了不少口舌,终于令燕图接了几分地气,了解了下民生。琢磨柴骏是不是故意借她之口教育燕图,这样他可以免去一番唇舌。      因此没好气看向柴骏,“所以你是打算撒手不管?”      柴骏声色不动地摇头,“夫人误会了。本侯只是觉得此事你应该亲身体会一番,往后才有不给为夫找麻烦的自觉。”      原来如此,他睚眦必报连她都不能幸免。沈画实在无语,捂着头深刻体会到,这辈子莫与他真的作对,否则日子难过。      正端着小二刚奉上来的茶解渴,却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这间饭馆的雅座很特别,并非一间间的屋子,只不过隔了层雅致的屏风而已。因此若要在此间谈什么机密事是断断不可的。      好在此二人议论的并非什么朝廷机密,而是商业机密。      只听一人道:“听说中央大街的铺子又要升价了,租金逐年见长,就这两年便翻了两番,生意实在没法做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可不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挪地方了。”      之前那人似乎深有同感,只是对一件事颇为好奇,“你说我俩一个经营珠宝玉石,一个卖的最为名贵的绫罗绸缎,怎的竟做不过一间卖点心的铺子?”      沈画遂想了想,那长长的中央大街上,卖点心的铺子仅有自家那间一品轩。可她从未听管家提过铺位涨价一事。两年前她租下时便觉得自己捞着了便宜,没想还真如此便宜。      当时沈画初到燕京,人生地不熟,要寻间地段好,又便宜的铺面开店很不容易。几乎走遍了东、西、南三处地方,愣是没寻到一间合适的铺面。她家穷啊!哪付得起昂贵的租金?她自力更生的打算差点儿就此搁置,直到有一日终想起去中央大街碰碰运气,机缘巧合地遇上了这档子好事。      简直犹如天上掉馅饼,不偏不倚将她砸个正着。她甚至怀疑自己那日出门时踩了狗屎才这么走运。      一品轩的店面位于中央大街最繁华的地段,铺面虽不大,却很是当道,且比起其他三处地方更为便宜,其实很不合理。但当时没仔细推敲过当中的细节,觉着是房东家里银子花不完,没多想便占了这便宜。      可如今听着这两人的话,沈画也蹊跷上来,不经意瞥见身边之人淡淡饮茶的模样,随即笑了上来,“莫非这两年我一直深得你照拂?”      柴骏想必也听见了隔壁的那番议论,缓缓放下茶盏,轻描淡写道:“后知后觉。”      两年来,沈画除了那次当面与人家交涉铺租的事宜,再未亲自与房东打过交道。每月铺租均由管家负责,从未想过自己为何如此走运。原来竟然是事出有因?      “所以中央大街上的铺面都是你柴家的?”沈画有些不敢置信。      “非也。”柴骏一本正经表示自己并非无良房东,“仅此一间。两年多前见到一小财迷遍寻不着合适的铺面卖她那些奇怪的小点心,因此花重金买下一间。算起来,你的确欠我不少银子。想想如何报答我。”      对他公然与她索取报酬一事,沈画是这么看待的。这分明是他觊觎她多年的铁证,她没向他收取偷窥费已十分宽容。但她的的确确欠他银子,也欠他的情,如今还不想将一品轩结业。未免他觊觎得不是那么愉快,还是应该给些甜头人家回味一下。      “我答应你以身相许还不够么?你是不是可以不用收铺租了?”沈画大着胆子问。      柴骏淡然答曰:“你本来就是我夫人。”      何来以身相许一说?      秋日的阳光自窗棂洒进雅间里,暖暖的。他异常俊逸的容颜上洋溢着一抹略显玩味的笑意,分明是等着什么。      当初那两年之约是他亲口定下的,且前些日子还被她亲口提及,他说不会主动与她有夫妻之实,但从未说过不愿意,想来这段日子他不过是在温水煮青蛙,自是不愿由他亲口反悔。说白了,就是要她主动答应。      沈画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小侯爷应该明白我所指。我的确是你夫人不假,但对于那个你亲口许下的承诺,如今已没再当真。必会给你一个真真正正的洞房花烛夜。”      “一言为定。”柴骏噙住一抹微笑,似乎很满意,对她如此大胆的言辞也好似习以为常,“有些等不及。”      嗯嗯,沈画岔开这儿童不宜的话题,“你是不是该如实交代当初是如何看上我的?”      柴骏看了一眼窗外秋日朗朗的碧空,沉沉的声音略微带出一丝悠远绵长,又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将会是我的妻。”      这话说得很是自恋,又很是耐人寻味。      显然沈画之前在猎场的那番猜测不能成立。若他是碰巧来店里买点心方对她惊鸿一瞥,又如何得知她会开间点心铺子?      因此时间点不对,连带着那番猜测也不能成立。      不过沈画也不是那么乐意再去追溯这些无关痛痒的从前,心里觉得只要他喜欢她,不是骗她就足够了。那些过去实在没那么重要,该知道时总会知道,万一其中曲折离奇,有什么是她不乐意听的,听了反而徒增烦恼。比如初时他只不过是洞悉了燕帝的意图,打了什么如意算盘之类的话,听了会令她对他生出些许排斥。她宁愿这样自欺欺人,也不想亲口听他道来。有时候模糊一些东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等小二上了菜,沈画一边照顾燕图这小祖宗,一边忙着将自己喂饱,也不再问。      可吃着吃着,却听柴骏沉沉道:“能看着你,挺好。”      心中静静淌过一泽如温泉般的暖流,沈画在心里回应道:有你这般看着我,也挺好的。      许是这念想令她的目光无端染上几许温柔,小祖宗来不及咽下嘴里的吃食,目瞪口呆地将她看着,“小画姐姐,你这模样好像我母妃呢!”      她竟慈爱到了这境界上?沈画觉得这凌乱的辈分问题,是时候该解决一下了,因此严肃、又不要脸地对小祖宗说:“小五,往后你得叫我师母。”      小祖宗好不容易咽下口里的食物,坚决摇头,“不。我喜欢叫你姐姐。你才多大点儿?不过我喜欢你方才的称呼。”      混小子的话令沈画心花怒放,他前一句说她像他母妃,后一句便觉得其实她比他母妃年轻,且从他五岁大的嘴里说出你才多大点五个字,这心花能不放得这么怒么?阿谀奉承的话听起来总那么舒爽顺耳。可沈画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这辈分问题如此执着。深究了一瞬觉得应该是不想给人家柴骏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因此郑重道:“若你非要叫我姐姐也行,叫他时得叫先生哥哥。即便嘴上不叫,心里也要当他是哥哥。”      柴骏嘴里噙着的一口茶,噗一声喷了半口,终是没保住他小侯爷的举止优雅。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七天。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59   燕图看看沈画,隧又看看柴骏,战战兢兢问:“先生,可以么?”      柴骏淡定地摸出袖中锦帕,又极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声色不动,点头。      因此小祖宗认真地叫了声:“先生哥哥。”      沈画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至少将他师徒二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最起码,两人不用隔着一条两代人的代沟两两相望。这点从小祖宗的表情便看得出,随后他吃饭时,嘴角总带着一抹奇怪的微笑,偷偷的在她与柴骏之间飘来飘去,好似个小人精一般,再不害怕先生发怒。      沈画趁此机会看了柴骏一眼,长叹:“这中央大街还真是民不聊生了。”      柴骏了然地没有接话。      倒是小五听了眨巴了两下眼睛,问:“小画姐姐,什么是民不聊生?”      沈画遂装作不经意地给他解释了一下草民的聊生之道。小五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是不是有人故意增加铺租赚银子?”      沈画对这话不置可否,但小五看上去深以为然,攥紧小拳头说:“下回回宫请安,我定让父皇管管这些人。”      吃完饭,又回到街上。      逛了大半日,燕图这小祖宗也累了,街上来来去去卖东西的店铺和小摊他都见识了一番,实在没有任何新鲜的玩意儿。正如沈画对这燕京城三年如一日的乏味。      正走着赫然见到前面一处赌坊,这是沈画有生以来唯一没有进去过的地方,遂对身边淡然的人说:“要不……进去见识一下?赢了我的,输了你的。”      其实沈画原本对赌博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致。皆因想着眼下无疑是场豪赌,今日又用了不少银子在小祖宗身上,一时冲动。加上从未见某人输过,因此也想看看他时运不济会是个什么模样。      原以为柴骏为人师表怎么也会矜持一下,即刻冷下脸道:你这是在带坏我学生。      却不曾想,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脸确实如沈画所愿冷了一下,吐出来的话却是:“输?”      敢小瞧他?好似他从来不认识这个字一样。      因此沈画觉得他也想试试输是什么滋味,如愿以偿地生平第一次进了赌坊,且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与过去见过的赌场不同,里面没有牌九、罗盘,或是司空见惯的扑克。大燕皇朝的赌坊里竟是围棋、马吊、押宝,或斗鸡、斗蟋蟀、赛马走狗这类玩意儿。许多赌徒流连此间,里面充斥着一股沙场上才能见到的热血景象。叫嚷声足以令柴骏蹙眉,也足以令小五捂住耳朵嫌弃,唯有沈画雀跃不已,摩拳擦掌。      赌坊小二许是见到贵客临门,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尚未开口,沈画身边这位便已向她伸出手,“银子。”      “诶?为何用我的?”沈画下意识捂住荷包。      柴骏无语状看着她,“没碎银。赢了归你,输了双倍奉还。”      “三倍。”沈画瞅准机会狮子大开口。      柴骏似乎懒得与她讨价还价,“好。”      沈画捂住额头懊悔不已,他答得如此爽快,或许她应该说五倍?十倍?但这都得建立在他输的基础之上。其实她更应该盼着他赢,且多赢一些。      鉴于本金越多赚得越多,再鉴于不怕他没钱还,沈画不仅没让柴骏打欠条,还将小翠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柴骏拿着她交给他的“全部身家”掂了掂,“赌哪样?”      沈画遂环顾四周,觉得斗趣类大多太过血腥,不宜小五观赏。为了小五幼小心灵的健康成长,遂指着马吊那处地方说:“就那儿吧。”      怎么说上辈子也是被誉为国粹的东西,玩好了是怡情,沉迷其中才算玩物丧志。      “好!”柴骏自顾自拿着她的银子淡定从容且风度翩翩地过去,在边上看了一炷香丨功夫,正巧有人输光了银钱起身。他顺了顺锦缎直裰便坐了下去。      许是余下三人均觉得来了只肥羊,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道:“一两银子一番,公子坐下后不够八台不能起身离去。”      柴骏随手将银子丢在桌面上,沈画顿时觉得有点儿丢脸。他素来不带碎银,而她碎银虽多,却不会多带,加上之前给小五买东西花掉不少,因此那包碎银估计加起来也就五两上下,实在衬不起他柴家小侯爷的尊贵身份,给他丢脸了。好在他似乎并不在意。      见到那包银子,那三人即刻笑了上来,其中一人轻蔑笑道:“公子这银子恐怕不够吧?”      柴骏轻轻拂手,完全没当回事,“零头。我庄。第一次玩,可有异议?”      这三人一看就是一伙的,想必是觉得三人怎会赢不过一人,很是爽快地便应下了。      沈画有点担心。倒不是担心他会输,横竖输的算他的,他又有的是钱,绝不会在意赔她区区十五两银子。可输给这些人有点儿不太值。      因此牵着小五的手过去,小心提醒:“别太轻敌。不行就别玩了。”      “无妨。”柴骏十分淡定从容。      随即四人一道洗牌。第一局开始,柴骏丢骰子前,修长的手指摸了摸。      沈画不知是柴骏太走运,还是对方三人到了该倒霉的时候,他起手竟然是一副天胡之局,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便胜了一台。      如此再历两局,沈画终于看出端倪,这家伙只怕在洗牌时便已做好了局。这可是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术活,没有赌神一般的功夫是决计做不到的,不仅考眼力、记忆力,还看手上功夫,要抢在别人前面先将自己要的牌码好,且丢骰子还不能出错。从一开始便不给对手机会翻身,确实是对付这种三人为伍的最好法子。      他真的第一次玩?这不禁令她想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五子棋……      他真的只消看上几眼便已如此厉害?      之前沈画仅仅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未曾想他的眼力与手脚也是这般快捷,难怪一开始便信心十足的样子。      小五见他先生哥哥居然这般神奇,不仅崇拜得瞪成了牛犊子的眼睛,还忍不住拍手助威,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此时八局已过去五局,另外那三人一边抹着冷汗,一边后悔。可碍于柴骏这一身锦缎直裰实在贵重,且头上的银冠做工精致,一看便知来头不小,自是敢怒不敢言,一副吃了死猫的表情。      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柴骏若是出千,早被人发现,可偏偏谁都没看出其中猫腻。均赞他鸿运当头。      因此第八局打完,柴骏起身掸掸袖子,冷冰冰道:“一局天胡一百六十八番,三人既五百零四番,八局四千零三十二番,平均每人欠本侯一千三百四十四两银。”      原来他将算番的牌子都早已背下来了。      柴骏这心算的本事比起沈画掰手指的速度不止快了那么一点点。因此她连替他算账的功夫都省了。      那三人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小人有眼不识侯爷尊驾,可家里实在没有这么多银子偿还。望侯爷开恩。”      嗯嗯,沈画逮着机会低声教育小五,“你看。没那么大个头,就别戴那么大顶帽子。你将来必须如你先生这般强大方能到这种地方来玩。知道么?”      小五这会儿两只眼睛已不仅再是牛犊子的大眼,里面还好似藏了许多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地连连点头,“我……我明日便跟着师父好好学习本领。”      就这会儿,柴骏似乎已决定让步,转头对沈画道:“你决定。”      其实沈画一点不在乎惩治几个赌徒,且还是合伙整人的赌徒,不过考虑到他们若欠这么大笔账,搞不好会去跳楼,即使不跳楼也累及家中无辜,因此对这三人说:“小侯爷进来时曾答应我,赢了我的。没理由让我赢了当输,这样好了,你们每人给三十两抵数,算是小惩大诫。不过从今往后不许再进赌坊,若被我发现,哼哼,那便剁手偿还。立下字据为证。”      三人即刻千恩万谢。      约摸一炷香后,沈画便拿到了本金及九十两银子,还有三张字据。算起来她今日出门非但没赔,还有得赚。因此心满意足出了赌坊。      将银子交给小翠,也该打道回府了。      柴骏把小五抱上马车后,微微转头问:“不是见钱眼开么?小财迷转性了?”      嗯嗯,沈画郑重道:“小女子爱财,取之有道。家里再穷我也没拿过一分一毫不属于自己的。即便是你送来的,那也是因为你是我未来夫君,别人我未必肯收。”      好歹她也是有底线的人,拿人手短的道理她懂。这财好似与他家无关,但也是他赢回来的,要得少,欠得也少。      柴骏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沈画上了马车,将将在他车里安置下来,他便已探头入内。      沈画颇有兴致问:“你就没担心过会输?”      柴骏淡淡扫她一眼,很认真地答曰:“本侯输不起的,仅仅一个你。但绝不会以你为注,担心什么?”      小五躲在角落里偷笑。      沈画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深邃的凤眼里好似藏了一抹浓浓的柔情,小心肝差点儿没被他这句话撩得蹦出来,红着脸没好气白上他一眼,“教坏学生!”      柴骏满不在乎,“我这是言传身教,让他知道何谓大丈夫不可二心。唯有专注于一件事,方能将这件事做好。”      说着故意顿了顿,又极严肃地道:“而本侯专注的仅你而已。”      他低沉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加上这话说得一丝不苟。沈画听着这话,实在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偷笑。虽明知情话未必全是真的,却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别开脸,小心肝跳得比方才更加欢腾。她喜欢他,自然也希望他如她一般喜欢着她,既然相互都喜欢彼此,说些好听的情话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八天。O(∩_∩)O ☆、060   第二日大早醒来,沈画揉揉稀松的睡眼,转头竟发现小五不见了,且他的睡袋也叠得十分整齐。      自打这小祖宗出宫,住进沈府,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会起床。仿佛势要与她在睡觉这件事上一争高下,因此十分疑惑。      即便他醒了也应该吵醒她,或者去园子里逗逗柴小狗与那几只小白兔,不会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是终于想他父皇和母妃了?或是离家出走了?若真是这样那可真真阿弥陀佛了。但显然不可能是真的,别说他一个人走不出这左都督府,即便真走出去也会有人来报。如今的沈府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内有府兵看守,外有五城兵马司城卫走动,除了沈府的人恐怕也只有柴骏和萧誉有法子来去自如。      叫来小翠一问,沈画方知这小祖宗居然天将将亮便已起身,规规矩矩让小翠替他穿好一身锦衣,跑去府门口眼巴巴守着等他先生了。      沈画汗颜地从床上下来,又汗颜地梳洗一番,再汗颜地用过早膳,才汗颜地梳妆,准备去外府陪着他等。她竟然活得没有一个五岁小孩儿上进!这念头实在令她无地自容。      小祖宗都已学会巴结先生了,她还一点儿不积极,没想过去巴结下自己未来的夫君大人。这让她情何以堪?估计让柴骏知道了,又得无语好一阵子。      因此觉得亡羊补牢为时未必已晚,赶紧匆匆往府门口赶。      可经过内府花园,沈画却听见一阵悠扬的古琴声。需知道沈家这十几年若是传出兵器的打斗声绝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有人抚琴,且琴声如此悠扬悦耳,那就很奇怪了。      遂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沈画远远见到水榭中一抹人影“独”坐。墨色锦衣在秋日的微风中显得如此飘逸,犹如画中走出的上神一般悦人耳目。那抚琴之人神色端凝,脸上虽没有一丝一毫表情,却令人觉得恰到好处。似乎他一笑必会桃花漫天,倾城倾国;一怒则山川为之变色,地动山摇,却独独没有想过他会哭。      是的,沈画实在想象不出柴骏流泪的模样,倒是能想到与他作对的那些人如何痛哭流涕。      沈画见过燕谨和萧誉抚琴,前者翩然出尘,后者恬静安逸。却独独缺了这份浑厚有力,气势磅礴。      有些事没有比较便没有伤害。从前只道如燕谨般偏爱素色衣衫的男子才会有谪仙的感觉。不曾想即便他一身墨色,抚起琴来也有这般仙气动人。不,应该是神气才对。      只不过二人的确截然不同,燕谨的仙是那种慈悲的仙,多少带着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可他却是那种沉稳内敛,略微带着些许邪气、藐视众生的大神,更加令人仰望兴叹。      连岳说得不错,二人似乎不相伯仲,但显然,柴骏略略就胜了那么一筹。或许这仅仅是她近日来放开心怀的偏爱,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眼里出大神。      沈画痴痴凝望许久,方听见小翠低声问:“小姐,要不要……让他们散了?”      她这才发现水榭对岸的那条羊肠小道上竟然围满了自家的下人。男的女的都有,包括罗妈妈都丢下烧火棍跑了来,一起在欣赏这绕梁三日的神曲。      嗯嗯,沈画即刻对小翠说:“去让他们小声点儿,别打扰小侯爷授课。”      之所以有这样的吩咐,完全是因为府中下人被她调丨教得实在太过随便。让他们好好提高下自身修养不谓不可,只是他们“议论”的声音也忒大了点儿。正如她在校场见到有位英姿飒爽的少年舞剑,情不自禁便尖叫出声。可她一人叫也就罢了,一群人跟着起哄未免声势太过浩大。知道的就说柴骏这琴弹得着实精绝,连不通音律的下人们都被吸引了过来。不知道路过她家后院墙外之人还不以为老爹将兵练到内府里来了?      万一正赶上严氏之人偷窥,完全可以到燕帝跟前参老爹一本私练兵马,意欲图谋不轨。      沈画忍不住伸手扶额。      许是小翠的这番走动,终是惊扰到了水榭中的那位授业大神,悦耳琴声戛然而止,却又令人意犹未尽,抚琴之人缓缓转过头来,冲沈画淡淡说了两个字,“过来。”      其实沈画离得尚远,只是从他的嘴唇开合辨出,遂整了整完全不用整的衣衫,安抚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小心肝,踏着轻快的步伐过去。      柴骏修长的手指轻放琴上,待她近了,淡淡说:“不必麻烦。”      猜想他这话是指她命小翠过去招呼下人安静一事,看了一眼他对面严谨端坐的小五道:“不麻烦不麻烦。不能影响小五听课。”      柴骏随手拍拍身侧,暗示沈画过去坐着。      沈画打量了一下对岸,不大好意思地挪了过去,事实上知道府里下人都明白她与他的关系,且老爹都没过问,但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太自然地矜持着,可潜意识又告诉她,不坐白不坐,因此在潜意识战胜羞涩的情况下,还是扭扭捏捏地过去了。      将将坐下,便听柴骏在她身侧不咸不淡道:“试下。”      这古琴沈画从来未曾摸过,就如一家境贫寒的小孩儿买不起钢琴一个道理。且上辈子看的多半均是五线谱,又的确五音不全,就连儿歌都能跑调十万八千里,完全不敢卖弄。但方才见柴骏抚琴的模样,实在有些羡慕,因此忍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果真如他所言,试了一试,尽量让自己至少看上去优雅一点。不通音律的缺陷或许可以用形态稍稍弥补。      但始终是不得其法,顿时院子里鸟兽遁走,人畜全无。唯独剩下小五,那也是掩耳状生不如死的小模样。      沈画很是惭愧地笑了笑,“献丑了。”      柴骏几不可见一笑答曰:“愤怒表达得恰到好处。为夫受教。”      沈画不觉嘴角连带着半张脸抽了抽,原来他是要她表达出他内心的愤怒?因为她压根儿没怒,还觉得府里的下人能鉴别出琴声造诣非凡,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至少证明他们没有传闻中粗俗。怎么可能怒?      于是呵呵道:“下回若再遇到勾搭你的妹子,我必然将这首曲子奏得出神入化。”      那才是她从今往后应该愤怒的事!她若不想要,自不会在意,但若她一心一意想要了,任何人都不可以觊觎。      “很好。”柴骏体贴状问,“还记得自己奏过什么?”      沈画好生回忆了一下,确实不大记得自己方才精妙绝伦的手法,“这个,单奏一曲有些乏味,下回我奏点儿别的。”      柴骏遂伸手虚按琴上,修长的手指一动,几乎是原音重现,唯独不同的是,他优雅的动作比之沈画好看得不是那么一点点,完全可以因此忽略琴声带来的耳膜不适。正是她方才欲达到的效果。可将将飞回来的那些小鸟实在没有沈画同样的鉴赏水平,尚未安全着陆便被琴声惊得再次飞起,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到沈画家的院子里来愉快地玩耍了。此处危险,暗藏魔音。      沈画由心赞道:“小侯爷记性真好。”      柴骏淡淡看她一眼,将脸转向小五,十分严肃地教导说:“业精于勤荒于嬉,按着我之前所讲,练吧。”      隧又回头对沈画安抚般道:“你不用学。有我奏给你听就好。”      原来他竟将她当了反面教材,不给面子啊!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可他每回只辱不杀,沈画就这点已忍他很久了,起身便往姜凯院子里走。没一会儿提来一杆长丨枪,重新回到水榭里,找了处空旷的地方挥舞。将一身怒气挥洒得淋漓尽致,犹如沙场上披荆斩棘的女将,英姿飒爽。终将之前不屑用自己长处与他短处相较的宽容大度抛至脑后。无论如何也要挣点儿面子回来。      小五原本好端端练着琴,被她这一扰停了下来,一双小眼珠又瞪得跟牛犊子似的。哪见过女子这般骁勇的模样?小画姐姐不仅人长得美,连舞刀弄枪也漂亮得不知如何赞美。      倒是他对面的人许是怕沈画寂寞,饶有兴致地重新抚上琴弦,伴着她的动作奏起一只铿锵的乐曲,没想竟与她的动作合拍得天衣无缝。倒令小五觉得,他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曲声停下,沈画方收招,冲着小五仰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只会琴棋书画,吟经诵典,有健硕的体魄才像样子。”      旁边随即响起一阵击掌声,方才抚琴之人十分赞同她的说法:“五殿下,往后每日抽一个时辰习武。她教。”      呃……      沈画这才发现好似给自己惹事了。忘了这人睚眦必报。      呵呵,正想找个借口开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却听某人异常诚恳地说:“这点,别学为师。你小画姐姐是能手。”      这话生生将沈画凝住。还让不让人活了?连自扇耳光这招都用上了。她若再将自己之前的话收回,岂不是显得小家子气,不肯将沈氏的枪法传授给外人?      关键小五如今好似被他迷了心窍,竟还奶声奶气、十分坚韧地说:“师父,我会跟着小画姐姐好好学的。”      沈画闭上眼皱起眉头,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柴骏身边伸手将他拽起,勾住他脖子便将人顺走,直到确认小五听不见才问:“你是真当了自己是他先生了?”      柴骏打开她那只不大规矩的手,微微仰头,“不然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十九天。O(∩_∩)O ☆、061   沈画凝着柴骏看了许久,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教不教好小五其实并没他想象中那么重要,猫教老虎本事时还知道留一手爬树的本事呢!      可又觉得柴骏并不是个傻子,很多事应该比她想得透彻。      顿时灵台一瞬清明,不确定问:“后路?”      她的猜测许是令他挺意外,因此柴骏就这样直勾勾将她看着。      沈画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其实……我对他没有丝毫余情未了,只是……稍稍有那么点儿……”      说到一半,沈画忽然不想说了,微微扬起下颌,按捺心中那丝想笑的冲动,等着鱼儿自己上钩。      柴骏显然明白她所谓的那个他指的是谁,轻蹙眉头,好一阵子等不到想要的答案,终于有些恼了,沉沉问:“什么?”      沈画噗呲一笑,“内疚罢了。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      将小五当做后路,便是针对燕谨。沈画虽不忍心这样谋算昔日的初恋,但若只有这样才能令柴骏安全,令沈家无忧,她也唯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毕竟这或许是柴骏唯一的出路。他日燕谨登基,能忍下他今日横刀夺爱的事实么?      再说与小五相处了一段日子,她挺喜欢这小祖宗。燕图待她也越来越亲密。      沈画虽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也不愿柴骏为今日两人共同的决定付出代价。      不过事实证明男人的底线是不可以随意挑战的,尤其是在前任这个问题上半点都不能含糊,尚未等沈画收起那抹笑容,忽觉身子一轻,便到了他怀中。      “本侯虽不会舞刀弄枪,但身子骨也没你想得那么孱弱。至少,抱你绰绰有余。”说完柴骏冲水榭里的小五交代一声,让他自己练着。便抱了沈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她很是收拾了一顿。      在猎场时沈画就一直在考虑,他若再非礼她,是不是应该非礼回去。但那时候绝对仅仅为了报复,不过眼下却不那么单纯了。不仅有几分报复,竟也生出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念头。因此不甘示弱。      只是沈画伸手圈住他脖子回应的那一刻,柴骏有些微僵,停在她唇上的动作也因此凝滞片刻。之后方肆无忌惮地纠缠,直到他有些喘不过气,直到他激动得无法自抑。      兴许他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得到她的回应,甚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真正放下燕谨,全心全意将自己付出。或许这正是他在等的,他想要的。      因此二人仿佛灵魂合体,不绝不休。      但事实证明,沈画的确比他肺活量好!率先止住这场干柴烈火,将人拥进怀里搂着的人是柴骏。      她将头靠进他颈窝里暗想,若早知会遇上他,当初一定会忍住不与燕谨交往。并不是燕谨不好,而是觉得他更好,与她更合拍,至少眼下这么觉得。      说起来这事的确怪她。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这大燕皇朝女子过了十五便要谈婚论嫁呢?      未免被别人先盯上,沈画唯有主动出击。虽然到最后差点儿给人家做了小,却也算是悬崖勒马。      幸好这马勒得着实及时,否则哪会有机会让他占她便宜?她自然也没机会占他便宜了。      因此觉得他俩互相占便宜这事其实挺好。      不过沈画觉得燕帝替她安排多多与柴骏相处这件事,实则是在坑她。      接下来三月不仅琴棋书画被他鄙视了个遍,还真将自己搭了进去,这坑越踩越深。柴骏总是一边教着小五,一边与她谈情说爱,且谁都没有耽误,均做得异常完美。索性他对沈画要求不高,可面对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不喜欢的确天理不容。      犹记得初初遇见他时,还担心往后日子难过,却不曾想,他也有有趣的地方,且已深深将沈画吸引。      柴骏很博学,会的东西挺多。小五也的确很用功,因此三个月下来小五的学业大有进步。他对小五的授课并非如沈画想象中那般古板教条,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从前见过的私塾模样,偶尔也会带着他俩出去体验生活。当然是小五体验生活,沈画与他借机散步、聊天、耍耍花腔、调调情,增进感情。      沈画时常在旁看着水榭中那抹修长好看的身影垂涎三尺,差不多就跟母狼见了猎物一样贪婪,总想方设法挑引于他。可每回均未捞着便宜,反倒被他弄得十分痴迷。      尤其是他领着小五背书时,柴骏握着书负手,小五跟在他身后的小模样令沈画生出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将来或许应该替他生个大胖小子。长得与小五差不多模样,然后便可以袖手旁观看他带儿子,就如眼下这般情形。着实可以满足她迟到的少女心,实在太有男人味了。      需知道上辈子就觉得会带孩子的男人超有魅力。      这念头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沈画决计生不出小五这般模样,要生出来,恐怕她与柴骏也就完了。      这念头最可怕的地方是沈画竟然被老爹说中,还真有那么点儿慈母的倾向。可她毕竟不是娘亲,要亲手替大胖小子做衣裳,岂不是要重新拿起绣花针自残?      因此很快便将这念头赶出了脑海,可没几日又自动跑了回来,这令沈画非常纠结,看来是真中毒了,且中毒颇深。      因时常被这些念头困扰,沈画的脑袋差点被柴骏敲出几个大包。      前几日他又一次虐妻之后问:“又想什么呢?”      沈画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将来不要孩子好不好?”      就当为了她的芊芊十指着想。      尽管沈画尽量让自己显得期盼一点儿,楚楚可怜一点儿,可柴骏原本尚算温和的俊脸还是犹如瞬间布了层寒霜一般冷了下来,凉凉地将她看上许久,好似在问:你觉得呢?      沈画终于在他这足以冻死人的目光下低了头。      很显然答案是不好。别说大燕皇朝有条七年无所出便可休妻的律法,即便没有,只怕两三年生不出个孩子,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纳妾。即使他不急,他爹也会替他急,指不定柴家一家子都会替他急,嫡长怎能无后?除非他自己有问题。      但即便是他自己有问题,在这大燕皇朝,医疗条件匮乏的大环境下,恐怕也得经过无数女子的献身方能证明。      因此沈画觉得这事十分悲催,她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也唯有她自己努力地去证明。      且他曾对她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因此将来沈画必须为了实现他这个远大的目标努力造人。可回头一想,这莫不是他打算以此日以继夜的耍流氓?想着就有点儿心慌。      但怎么看,柴骏也不太像好色之徒。      因为最近他想正事的时间反倒比想他俩的事多。估计是人不需要哄了,便开始用正当理由开小差。      严氏三月来,势力被柴家或压制或取代了不少,随着朝中一轮又一轮换血,严氏那方面也恐怕急了。几次政事上的反扑均被柴西词强势压下,或者栽在了他父子二人的计谋之中,倒成了四两拨千斤,就如之前朱林那件事一般。      毕竟严氏权利虽大,却缺少真正如这父子二人般精于算计之人,沈画渐渐从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怕他父子俩这十几年都在筹谋这件事。加上燕帝有意偏帮,一直隐瞒着铜矿之事,严氏方面一开始就没有防备,恐怕还以为是手下之人真出了问题。沈画与萧誉也在暗中帮了不少忙,想翻身的确有些难。      可沈画却越来越担心。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莫名其妙有种奇怪的心慌,因此前晚柴骏离开之前,她便揪住他叮嘱:“晚上睡觉记得将门窗关好。夜里风大。”      这绝不是要柴骏防着有丫鬟看上他美色半夜爬他的床。      柴骏无言看她良久,又在她脑门上磕了一下,“你见过大冬天睡觉不关门窗的么?”      沈画清楚记得上回他提醒她多加小心时,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为何轮到她,他却嫌她笨?可她再笨也是相对他而言。他竟然不懂她的暗语!      许是见她有些淡淡的忧伤,柴骏将头微微一扬,“莫非你夜里不关门窗?”      呵呵,沈画说:“只不过是提醒你多加小心。”      这都不懂,默契未免太少。      他几不可见一笑,“我知道了。”      看来他只不过是非要她说出来罢了。他喜欢听明话。      可柴骏说完这声知道之后,一连两日没再来沈府授课,害得沈画牵肠挂肚,茶饭不思,好似又回到一年多前见不到燕谨的日子。但比起那些日子的所谓相思,却多了些许不安。      因此沈画唯有先安排小五自己背书、练字、画画、弹琴,好在他每日功课她都有旁听,了解柴骏定下的进度,才没将小五的功课落下。      沈画自觉素来有点儿乌鸦嘴,心里不大放心,这晚睡得很晚。听小翠从外府带回消息,说老爹回来了,她让小翠留在房中照顾已经熟睡的小五,一个人去了书房。      老爹自娘亲走后这十几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回家总会先去书房坐坐,将娘生前留下的一些医书翻来覆去地看。虽医术不见长,却将那几本书翻得都快烂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沈画明白他是在睹物思人,因此从未劝过。有些事,有些人,就该一辈子记着,永远也不要遗忘。      书房的油灯果然亮着,纱窗下老爹捧着一本书任由昏黄的灯光将他伟岸的身影投射在窗棂之上。      沈画轻轻推门进去,屋里的人方从书页上挪开眼睛,看着她笑了笑,“这么晚还没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天。O(∩_∩)O ☆、062   沈画分明从老爹方才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担忧,不想兜弯,“是不是柴骏出事了?”      沈成业依旧笑着,没好气道:“看来还真是女大不中留。人家就两日没来,你便担心了?”      这老家伙与她十几年了,他的一举一动,一丝表情都逃不开沈画的眼睛。明明笑得不大自然,还装作若无其事。      沈画越发觉得老爹有事瞒着,“说。他究竟怎么了?”      “也没什么。”沈成业许是知道瞒不过女儿,唯有老实交代,“就是前晚回去的路上马车失控,撞了一下。右边胳膊伤了,宫里的太医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放心,不会影响正月大婚,将养几日便没事了。”      沈画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被她猜中了?      不等老爹反应,她转身便往外跑,“老头,别等我了。”      真的是意外么?沈画不太信,没亲眼见到叫她如何放心?第一次发现这个人其实对她已十分重要。是喜欢也好,是习惯也罢,总之他已悄无声息地住进了她的心。      从前与燕谨相好时,沈画也没有这种感觉,竟然有些害怕,怕他出事,怕他……      她甚至害怕某天醒来再见不到他那张好看的冷脸。      在府里马厩里牵了马,沈画急匆匆奔去柴府。他还在府里修养,说明伤势没严重到危及性命。      柴府替她开门的小厮一头雾水,弄清沈画身份后便命人进府通传。沈画站在门外心急如焚,琢磨着若柴骏不肯见她,今日即便是闯,她也要闯到他身边去看看。      其实严格说来,她也要为此负一份责任,从前若不是她迟迟不肯与他真心相待,他怎么会独自揽下那么多的仇怨?严氏那帮人又怎么会视他为眼中钉?      约摸一炷香,更阑方小跑着出来,还好柴骏没有拒而不见。      更阑在前面替她引路。      一路上沈画关切地问:“你家少爷可好?”      更阑皱了皱眉头,“很好。少爷在书房看书。只是胳膊有点儿疼,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是什么意思?”沈画听出些许蹊跷,莫非之前有什么大碍不成?大碍到何种程度?      “这个……这个……”更阑支支吾吾,似有话又不敢说。      明白他作为下人,定然不敢违逆主子,沈画没再勉强,既然来了,她必能亲眼所见。但心里却越发着急,恨不得自己能飞。      柴府很大,比起沈府足足大了几倍,从内里的一切可以看出柴家作为大燕有名的世家的确历史悠久。柴骏住的院子坐北朝南,是处十分幽静的好地方。二人走了许久才到。园子里隐隐约约堆满了花草,只不过光线太暗,加上心急如焚,沈画没法欣赏,也没心思欣赏。      来到书房廊下时,更阑通传了一声。      昏暗的书房中传来沉沉的熟悉声音:“进来。”      沈画小心翼翼迈进去,更阑很是自觉地留在门外。进屋后沈画环顾四周,终于在左侧挂落之后见到了一抹略显幽暗的人影。      油灯掌得较远,想来是他故意,这哪是看书应该有的距离?视线因此有些模糊不清。沈画只依稀见到柴骏披散着一头长发端端坐着,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许是见到她,他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这么晚。”      睿智如他一定知道原因,只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沈画压抑着心中的焦急与不安,理直气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只要我有事,再晚也可以过来找你。”      “嗯。没忘。”许是见她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柴骏赶紧阻止道:“好了。在那儿说吧。我未着外衫,不大方便,什么事?”      他语气带了一丝疏离的冰凉,甚至因为沈画的这个动作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好似想逃离。      沈画停下脚步问:“真的很严重?除了胳膊……还有哪儿伤了?”      其实她已有些适应屋里的光线,不用柴骏说明她也已见到,他头上分明裹着一层白纱,许是碰到头了。      “你……都知道了?”柴骏似乎有些不确定。      这次,沈画不想再听他的话,径直过去,柴骏略微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往边上避了一避,不知为何又坐了回去,如同平常一般镇定自若。      沈画伸出手轻轻摸摸他头上的纱,心疼了,“疼么?”      柴骏呼出一鼻子长气,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摇头,“还好。马车轮子坏了,赶着回府没大注意。”      沈画不信,他家车夫难道不知道?最起码,沈府的车夫就不会干出这等蠢事,每日必会检查一次,若赶上她要出门,定会越发仔细,更何况是他柴家,否则这车夫也太不负责了,或者说是她家老李太过细致?      但老李作为一名合格的糙汉子,都干得出这么细致的事,他家车夫又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      可柴骏不愿意说,必定问不出什么,沈画唯有暗暗压下心中疑惑,嘱咐:“你的车夫该换了。”      柴骏几不可见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好似在安抚身边担着心的人,“爹已吩咐过了。放心。”      沈画不知他这会儿头晕不晕,或者是不是有些疼,是不是为了让她安心才勉力支撑,可又舍不得这时候走,就想留下陪着他。她甚至想若这事发生在他俩成婚后该多好,至少她不用回去独自对着黑夜担忧。      自从定亲以来,她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即使有也微不足道。可他做的,她都心知肚明,却有很长一段日子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      她心疼得很,低下头有些惭愧,“要不……我扶你先回床上躺着?今晚……留下陪你好不好?”      她想补偿,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      柴骏微愣,忽的一声轻笑,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你今晚不打算回去?”      沈画自认素来脸皮颇厚,虽然偶尔也会害羞,但这个时候绝不会让步,“嗯!不回去了。我想陪着你将伤养好。”      “好。”      原以为柴骏至少也该稍稍矜持一下,没想居然这么痛快便答应下来,几乎想都不用想。这下倒弄得沈画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三月来,两人间的关系犹如热恋,这时候会不会……      屋里灯光虽暗,她却从他方才的目光中见到一丝暗涌,许是感动,又或者是激动。不大辨得清楚。      见柴骏欲从椅子上站起来,沈画赶紧伸手扶着他,“你爹不会……不会……”      好像有点儿不和礼法,他爹不会半夜将她赶出去吧?那可就真丢人了。      “是你自己要留下。再说……我爹早望着抱孙子了。不过尚有两月而已,横竖你是我夫人。怕什么?”      他倒说得轻松,可沈画有点儿后悔这么冲动,还好看他这模样也使不得坏。心里虽忐忑,还是厚着脸皮将他扶回了卧房。      原本以为他家这么有钱,至少应该装点得富丽堂皇一些。没想无论是他书房还是卧房均透着浓浓的书香,除了木材贵重些外,几乎见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屋里挺清爽,且一尘不染。      沈画莫名十分喜欢他屋里的味道,就如他身上始终带着的那股子淡淡的紫檀馨香。总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至少让她心安。      一进门柴骏便吩咐更阑掩上房门。      沈画四下打量,里面仅有一张深色的雕花大床。锦缎为幔,大气却不浮夸。      沈画呵呵两声,还真有点儿畏缩不前:“可不可以让更阑临时替我设一张床?或是安排间厢房?”      虽然这要求鉴于时辰已晚,有些过分,沈画还是觉得怎么也该提上一提,否则就显得太不矜持了。      “不可以。”柴骏一如既往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既然送了上门,本侯不受岂不是不给你面子?今晚……睡我的床。”      与他同床共枕一事,这三月沈画时常有偷偷想,可从未想过会来得这么急,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果然冲动是魔鬼,她怎么就没想明白便留下了?      可一路从书房将柴骏扶过来,好几次她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晕,不然怎么会连走路都不大稳?完全是强打精神在硬撑。      不想计较。只是暗自琢磨莫非有点脑震荡?这不是不可能,他的确是撞到头了。      将柴骏扶上床,安置好,沈画扯了锦被替他搭上,才坐在床边仔细瞧。      虽然柴骏依旧好看得令她心跳加速,可这张俊脸明显比前日离开时憔悴不少,且那薄薄的唇瓣略略带着苍白的色泽,或许脸色也不大好看。      沈画很想问他,究竟是谁干的,却生生忍住。心知即使问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若他肯说,只怕方才便已告诉她了。      “是不是很失望?”柴骏靠在床头叠起的锦缎枕头上显得十分随意。话虽如此,却没一点儿觉得丢脸的意思。      沈画赶紧摇头,“不会。你也是人,总有身子不爽的时候。其实吧!别有一番滋味。很小的时候我从书里看来,有种书生病殃殃的模样也很惹人喜欢。”      可沈画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藻方能描绘出当年电视剧里那些俊男病入膏肓的那副深情模样,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过去她实在是太忙太懒了,对古代文学造诣太浅。      对!现在柴骏就是这幅模样,虽不至于咳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若有人生病能生出他这令人惊艳的模样,沈画不大信。确实非常养眼。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给勾走。      谁说男人就该一辈子那般硬气?偶尔病病正好可以让喜欢他的女子发挥下母性。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一天。O(∩_∩)O ☆、063   沈画觉得这是个最好的时机,至少可以在他面前表现表现。      柴骏哪能想到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几不可闻一声轻笑,“你倒是会哄人。这本书看了多久?”      呵呵,沈画望着床边挽起的锦帐,“也没多久,就一晚上。”      “外面还是里面?”他突然拍了拍床沿,似乎不打算追究她说谎,也没打算等她回答,“我看,还是里面好了。方便我夜里起身。灯别熄了。”      就他这年纪,也不曾纵欲,所谓的起床定然不会指的是肾虚引起的夜尿,看来真是有某些需要。      只是沈画想着一旦躺上去,便已是将自己交给他了,难免有些不大自在。纠结一阵方从他脚边爬上床,却坐着不敢躺下,“闭眼!你该休息了。”      柴骏轻笑一声,乖乖闭上那双深邃好看的凤眸。      沈画自欺欺人地和着衣衫在他身旁找了处地方躺下,背对着不敢转身。      屋里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油灯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心中似乎巴望着什么,又抗拒着什么。毕竟沈画要真算起来也三十好几了,身边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颜值担当,又是自己的意中人,没点儿非分之想才不正常。      正思索着非分之想这件正事,身后传来沉沉缓缓的声音,“外套脱了。”      “不要。”沈画几乎不用思考便拒绝了,看来她的非分之想也的确只是想想而已,尚未奔放到一发不可收拾,“方便夜里起床。”      “听话。睡着会凉。我这样做不了什么。”柴骏沉沉的声音听上去坦坦荡荡。      其实沈画很清楚,他的确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不大习惯在他面前脱衣裳。莫非他对她也有非分之想?那他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要我动手?”      “不要!”沈画被他这句略带威胁的话吓得将心一横,坐起身扒拉掉身上的衣衫,却在这初冬的季节里感觉有些冻人。      将将躺下,身上一暖,柴骏已将锦被搭在她身上,“过来,我冷。”      这床上就一床锦被,若不贴过去的确空出的地方会进风,不冷才怪。可他这借口在她身上已用过一回,真是毫无建树可言。就不能花心思想个别的?这人真是越来越懒了。      他眼下身子不大好,若再惹上风寒的确麻烦,也不想他多费心神和唇舌。满满的都是套路啊!不过不知是自己套路他,还是他套路她,或者都有。毕竟要留下这事是沈画执意干出来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横竖她这是自找的,沈画干脆转过身去钻进他怀里,扭扭捏捏实在不是她的性子,一次成全他好了。      这成全虽做得行云流水般自然,小心肝却控制不住猛跳,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此时是什么表情。或者她是故意将二人的距离压缩到最小,以避免某人瞧见她脸已红得一塌糊涂的囧样。      方才在书房中时,柴骏仅披了件斗篷,躺下前便已随手挂在了床头,许是怕沈画不自在,他穿着墨色中衣便上了床。      而沈画虽也褪去了厚实的外套,但尚有两层衣衫挡着,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和那股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紫檀馨香。      沈画故意埋首在他胸前,感觉有指尖轻轻划过她额头,停在脸侧,“其实……伤得挺值。”      柴骏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昏黄的夜色中,显得有些迷离,沈画被他弄得心似鹿撞,略略不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不许再伤了。等你好了得跟着我学学功夫,这样也有自保的能力。”      “好。大意了。郑伯替我赶了十几年马车,只是没想到……”柴骏说了一半,没再继续。      其实不用他说得太过明白,沈画也能猜到事情原委。只有三种可能,要么这人一直掩藏得很好,要么便是见钱眼开,再则只怕是有什么事被别人要挟。      可他依旧叫人家郑伯,不用想前两种可能性已经可以排除。      严氏为除去阻碍他们的眼中钉的确不择手段,但毕竟也是为了自保,或许是那车夫不忍,才不至于令柴骏伤势更重,或者直接要了他的命。这种事若一旦出手,一次不成功就实难再有第二次机会。这位郑伯算是拼了性命给他和柴家提了个醒。      沈画想着有些后怕,轻轻摸着柴骏胸前顺滑的锦缎,喃喃:“这些事你先别想了,好好休息段日子好不好?”      “好。”柴骏应得爽快。      沈画不大敢信,这趟浑水他已经淌进去了,哪能说抽身便抽身?即使他想,燕帝也不会同意,严氏更不会收手。说白了,这场暗斗一旦开场,若没有一方被彻底清除,是绝不可能停下的。      但眼下他真需要休息,沈画抬头看着他精美的下巴说:“要不……我们带着小五去别的地方住住?”      唯有承诺加上暂时的离开,她才能真的安心。其他的事还有她和萧誉。      柴骏微微侧身,与她面对面躺着,目光淡淡,“提议不错。明早我安排下。去别院住上段日子。快过年了,走得太远赶不回来。我俩的婚期也快到了。”      “可你这身子……”沈画略略有些担忧,但他已让了半步,总不能逼得太紧。      “放心,”他在她额头留下一抹唇温,“睡吧。夜了。”      沈画伸手揽住他的腰,又大胆地往他身上蹭了蹭,方闭上眼准备睡觉。      却听他声音沙哑地唤道:“小画。”      “嗯?”沈画不明所以,重新睁开眼睛。      忽然腰上一紧,牢牢贴在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火辣辣的身躯之上。抬头看他,唇上却传来一阵轻咬。      许是这锦被太厚,她竟感觉有些燥热,闭上眼任由他的唇在她唇上、脸上、耳垂上游弋。这舔舐渐渐向下滑动,脖子传来一阵他喷洒着灼热气息的酥麻,却在锁骨处生生停下。      沈画巴望着他继续,可他好似忍了下来。      “你抱着我,睡不着。”柴骏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隐忍的沙哑。      事到如今,沈画也不知道是谁自作自受了。      “可我舍不得放。”他又不舍道。      “那就抱着好了。”沈画笑了笑,只要他喜欢便好。      柴骏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极无奈地说:“算了。睡觉。”      这一夜,沈画睡得不是那么好,或许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她尚不大习惯,又或许的的确确有些认床。      因此夜里柴骏几次起床,她都感觉到了。      还依稀听见更阑起身问他要不要紧,却没听见柴骏回答,似乎只是有些反胃难受。      第二日大早天将将亮,沈画便醒了,柴骏方才安稳睡下没多久。见屋里油灯尚亮着,沈画偷偷起身准备穿衣,却不料还是惊醒了身边的人。      “去哪儿?”柴骏尚未睁眼便朦朦胧胧地问。他的睡姿十分规矩,或许是习惯了,醒来时手已放到了自己身前握着。      沈画局促答曰:“起床。我该走了。万一……”      柴骏睁开那双深邃漂亮的凤眸,一声轻笑,“这个时辰出去,怕是会真撞上我爹。再等会儿。”      说完不由分说将她拽进怀里搂着,“等我睡醒,陪你回家收拾衣裳。”      “私奔么?”沈画躺在他胸膛上,感觉这里挺温暖。      他抬手在她额头轻轻一弹,“我与你能算私奔?”      “偷情?”      他猛地一翻身,将她压住,“你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什么?怎的近来处处引诱于我?”      呃!沈画不知该不该认。兴许是有那么一点儿。谁让他生了一副让人垂涎三尺的俊朗模样?      因此沈画点点头,“看来你今日似乎好些了。”      “嗯。我也有夫人这般同感。或许是……有你陪着。”说着柴骏低下头,又是一阵轻咬。      看来这觉真不用睡了。      正被他折腾得全身燥热,脑子里全是这雷池该不该逾越的挣扎,却听见外间传来笃笃笃几声敲门。沈画赶紧钻进被子不敢露头。      柴骏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骏儿。起身了么?”屋外传来的声音略略有些老沉且有些熟悉,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爹柴西词来关心儿子了。      柴骏赶紧在床头坐好,替沈画理了理被子将她藏好,“起了。”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沈画这才想起昨晚他俩竟没栓门。还真有点儿被捉奸的味道,又想笑,又想捂头,可最终什么也不敢干,只能一动不动地躲着。      “好些了么?听门房说昨晚……”柴西词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沈画小心肝一阵猛跳。      “爹。”柴骏突然打断柴西词的话,“该早朝了。”      屋里好一阵子静默,还好一只温热的大手静悄悄伸了过来,在隔着被子沈画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只听柴西词咳嗽一声,“身子尚未养好。好好歇着。”      “嗯,孩儿打算今日带上五殿下与小画去别院住住。年前回来。家中之事暂时交由二弟打理吧。”      柴西词嗯了一声,“好。注意身子。对人家女儿好点儿。我这便去上朝了。”      良久,总之沈画觉得很久,终于听见门扉再次吱呀一声。她方从被子里小心翼翼探出头很是吸了几口外间不算清新的空气。方才正干柴烈火烧得正旺,猛地藏到被子里,差点儿将她活生生憋死。      透完气方对着眼前这似笑非笑、略显妖孽的人郑重道:“你的房门该修缮下了。”      柴骏噗一声忍俊不住,“还是别修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二天。O(∩_∩)O ☆、064   哎!看来这人彻底没救了。哪还是以往正人君子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一本正经,又压根儿不正经的无赖。      “你爹没发现我吧?”不过沈画觉着实在不大可能,他连续叮嘱柴骏两次注意身子,究竟是几个意思?还叫他对……      算了,深究下去于事无补。不过……      “说!你以往是不是经常带女人回家?”      柴骏淡定道:“若真是那样,我爹便不会进来了。”      好像有点儿道理。      可沈画觉得很丢人,非常丢人,不知今日早朝,老爹那张风采不减老脸该往哪处地方搁。肯定很后悔生出她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叉烧包。      “怎么了?”许是见了她纠结的模样,柴骏淡淡着问。      沈画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扶额,懊悔不已,“我爹定然恨死我了。”      柴骏又一声轻笑,“他俩冰释前嫌了。”      有这事?沈画瞪大眼。      许是又猜到她心中所想,柴骏说:“过大礼那日你没看出来?”      沈画依稀记得那日和谐的氛围,尚以为他二人是逢场作戏,不曾想是真握手言和了?不过也不是那么难理解,毕竟柴沈两家不和对眼下局势没一点好处。严氏屡次三番想以两家不能同心这点来攻破这个看似不大牢靠的联盟,若再争锋相对下去确实不利。      老爹素来懂得审时度势,为了她表面压压他那牛脾气也很正常。      正思索着,门嘭一声又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急匆匆就到了床前,“柴骏……”      此人话没说完生生呆住,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大小。      沈画赶紧扯住被子护在胸前。      柴骏已伸手抚上额头,“忘了说,他以府上尚未打理好为名,暂住我家。”      没错!进来的人正是坑货连岳,这货一副震惊得目瞪口呆的模样。      沈画哭笑不得,“他在你房里出入竟已到了无人之境?”      看来两人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连岳惊讶完,听见这句噗一声笑,“小画妹妹,你这是……探病?怎的探得如此模样?”      沈画皮笑肉不笑道:“好巧。”      连岳点点头,“的确巧得很,正好,我俩一块儿在他床上躲躲。”      “试试!”不等连岳迈腿,柴骏冷冰冰一声怒呵。      坑货即刻止住将将提起的脚,“我还是去老地方好了。”      说完转身径直藏到衣柜里去,“可别出卖我。否则有你俩好看。”      嘿!他不仅在这里有老地方,居然还敢威胁她?沈画真后悔昨晚自告奋勇留下来,遂问柴骏:“还有人会来?”      他究竟管不管了?      柴骏揉揉微痛的头,颇有几分病情加重的迹象,“应该是。”      沈画深深吸了口气,坦然道:“那一起等等吧!”      横竖她这副模样见到的已不止一两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确实不少。她倒要看看连岳躲的是谁!不治治这坑货她誓不为人。      柴骏扶着额微微转头,“不穿衣裳?”      沈画已然豁出去了,“不穿!”      横竖那堆衣裳已出卖过她一回,方才柴骏竟没替她收起来,指不定是故意让他爹知道他被子里藏了人。搞不好正是在向他爹邀功,看!他这么快便将他死对头的女儿搞定了。多威武霸气?      不巧衣柜里传来几声窃笑。      “我穿。”      柴骏听着这声,正要起身,门口又急匆匆进来一人,扶着门框便问:“大哥,您……见到岳哥哥……么?”      真好。这下子连柴骏也不用穿衣服了,直接取来床头斗篷一裹了事。      沈画算是看明白了,想来景琳第一个停顿是没想到她会在她大哥房里,第二个停顿自然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模样在她大哥房里。      更明白的是连岳那坑货究竟在躲什么。上回在猎场景琳就说她喜欢那人老躲着她,原来竟是坑货?这简直太令人惊叹了。      见柴骏欲答话,景琳欲走,沈画赶紧拉住前者招呼道:“景琳妹妹,来来来,过来坐坐,大嫂有话与你说。”      横竖木已成舟,沈画还不划上两桨实在有些浪费这条小船。      柴景琳小心翼翼看看她哥,见柴骏没什么反应,许是默许,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床边坐下,“大嫂,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画挥挥手,全没当回事。说出去又怎样?她这是捏着圣旨勾引自家男人,连燕帝都得替她拍手称快,这么快便得手了,让他无限安慰,再说又没碍谁惹谁。虽然不要脸了点,却是奇功一件,只是这奇功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她沈画一人敢领。      “你在找连岳?”      景琳茫然点头,立马羞涩上来。      沈画故意瞥了一眼衣柜,“找他做什么呀?一个大男人怂成这样,还没你敢爱敢恨。就知道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你知道我为何在这儿么?”      柴景琳茫茫然摇了摇头。      沈画冲着衣柜道:“因为我和你哥都敢爱敢恨。有话说明白不就结了?躲来躲去想耽误你不成?”      景琳正想说什么,衣柜门一下子打开了。连岳气急败坏从里面钻出来,开口道:“我怂什么了?”      遂转身对着景琳想说什么又好似说不出来。还说自己不是缩头乌龟!      沈画即刻一拍手,“好样的!世子殿下,这可是你自己出来的。”      连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模样着实委屈。估计是再委屈也不能认怂,才出来先委屈着的。      沈画鼓励景琳:“有话直接说出来。即使他不点头,至少你不会遗憾。这么好的姑娘,他看不上,是他眼瞎。干干脆脆与他做个了断,何必拖泥带水,耽误自己?”      就她这小模样,沈画估计上柴家求娶的应该不少,定是她自己为了连岳不肯嫁人。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辛酸,多少挣扎,沈画看不过眼,得施以援手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景琳小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犹犹豫豫起身,对着连岳道:“岳哥哥,景琳……景琳喜欢你。大嫂说得对,说了,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遗憾,也……也该死心了。”      所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这丫头很是受教,沈画很满意。      连岳捂住脸,一声不吭。      景琳见他不表态不由得眼圈一红,转身便走,走着走着迈开步子便往外跑,看样子是哭了。      沈画直到此时方生出几分于心不忍,是不是逼得有点儿急了?她原本是想折腾连岳,却将景琳给弄哭了。      不过,连岳明显一愣,着紧地赶紧伸手,可人都跑到了门边,哪还抓得住?跟着也拔腿追了出去,“景琳妹妹,你……你听我解释。”      二人一走,屋里总算安静下来,沈画提心吊胆抬头看向一旁裹着斗篷袖手旁观许久那位,“你怎么不出声?我把你妹妹弄哭了呢!”      “说得好。”柴骏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      沈画可不这么认为,“好戏指不定在后头。”      柴骏微微蹙眉,瞬间了然,“我一早问过连岳,他说不想成婚。”      “可他没说不喜欢你妹妹。你故意不与他谈温多娜的事,不是也在给你妹妹留机会么?我说得对不对?”沈画壮着胆子微微一笑,“其实若你当时真与他谈温多娜的事倒好了,相信他一定会拒绝,指不定被你逼上一逼,倒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只是没玩够,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若哪天你告诉他,景琳要嫁人,再看看他什么反应。我敢保证他不发火都得哭鼻子。他舍不得,否则方才就不会不出声,也不会这么着急去追。”      柴骏微微抬起精雕般的下巴,凤眼一深,“你倒是看得透彻。好吧!算算你将我妹妹弄哭这笔账。”      好歹沈画从前学过行为学,也懂得看人的微表情,小动作,察言观色本就是她的强项。包括眼下。      这家伙脸色不大对,沈画下意识缩进墙角,维持着拖被子的姿势,“你……想做什么?门没关。”      别一会儿又有什么人冲进来,她恐怕真是要声名狼藉了。      柴骏一瞬轻笑,“还说自己敢爱敢恨?”      颇有几分鄙视她大言不惭的味道。      嗯嗯,沈画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坐好,“说吧!这账你打算怎么算?”      “记着。”他言简意赅。      沈画生无可恋道:“别记太久,也别集在一起让我还。搞不好会弄出人命来的。”      --      穿好衣服,打理好后,沈画扶着柴骏,叫来将将哭过一场的景琳走了柴府偏门。      一路更阑早已打点好一切,柴府除了柴骏、更阑与今早突如其来的三个人,竟无人知道沈画什么时候离开,这情偷得真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回到沈府,小五早已起身,听说很自觉拿了书本去水榭里背。      沈画让小翠收拾一下,记得带上柴小狗,才去水榭找他。      这小子很是勤奋,就是有点儿可怜。因为即便他怎么用功,这辈子也赶不上他师父聪慧。那人可是身负神技,几万,甚至可能几十万人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柴骏记一本书只需一遍,这小子的确聪明,却至少也要三遍,因此速度上就比他师父慢了三倍。且他小小年纪便要努力将自己培养成合格的栋梁之才,得耽误多少玩耍的机会?      因此到他身边时,沈画直接拿了他手里的书,让他别背了。真担心这样下去读书都会将他读呆。      没想小祖宗竟小嘴一撅与她闹起脾气来,“小画姐姐,你自己不用功,还不许小五用功。我难得才拜了先生为师,不能丢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三天。O(∩_∩)O ☆、065   沈画真是没看出小祖宗哪里不容易了,故而不予理会,故作高深掐指一算,“你先生今日没打算让你背书。且还会带你去一处好地方玩。指不定已在门外等着,你去是不去?”      小五不大信,却很高兴,“先生这几日去了哪儿?他今日真的会来?”      说起这事沈画有些黯然,叮嘱他:“那日回去时,你先生马车坏了,摔了一跤。胳膊有点疼,头也晕着,还缠了纱带。你可不许捣蛋,给他添乱。”      “马车坏了?”小祖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定不会捣蛋。可姐姐,会不会是有人知道先生教我念书,想害他呀?这种事在宫里常见。”      沈画记得柴骏有日与她说起小五,背地里赞他至少有他当年八成聪慧。当时沈画尚不大信,可这么一看,倒有几分信了。      这小子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加害,小小年纪便这般阴谋论。但柴骏这事的确不可能是意外,却也不想小五心里的阴影面积扩大。      沈画安慰他说:“不是。只是马车轮子坏了。你想多了。”      小五捏着小拳头,点了点头,“若真有人敢加害先生,我定不饶他。”      不得不说柴骏将他征服得着实彻底,沈画十分欣慰。      待到外府小厮进来催促,遂领了他一道出门。      虽已入冬,燕京尚未迎来初雪。今年比往年暖了些许,柴骏与沈画带着小五、景琳,四人乘了一辆马车。因他那辆豪车尚未修好,眼下这辆的确不够舒适,却也比沈家的好上太多。      上车后柴骏便懒懒靠在车壁上,询问小五这几日的功课。看得出暂时并无大碍,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憔悴。      沈画遂目不转睛看向景琳。      这丫头一声不吭,很是落寞,许是还在为早上的事伤心。      这事是她闹出来的,的的确确是为景琳好,不过却被沈画看出连岳其实并非对她无心。      沈画不知道连岳之前有没有追上她,追上她后又如何解释。      趁着柴骏与小五不曾留意,挪到景琳身边坐下小声问:“你真的很喜欢连岳么?”      沈画实在没看出坑货哪里好。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感情这东西玄妙得很。有时候只不过是荷尔蒙作祟。      景琳似乎并未怪她,点点头道:“很小的时候岳哥哥便与大哥一处玩。大哥忙的时候他也会陪我玩。他会用草做许多东西哄我开心,早几年还会买好吃的给我。可自从……自从知道我喜欢他,他便一直躲着。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原来是两小无猜,可青梅有情,竹马竟是只缩头乌龟。      其实连岳这么做,沈画也不大明白,明明看得出,他在乎景琳,以他的性子不应该呀!不将景琳调戏得心花怒放,反而躲着,着实令人费解。      不经意听见柴骏教导小五时颇为严肃的声音,好似有点儿明白了。坑货很在乎他这知己,柴骏又老嫌他不做正经事,成日嬉皮笑脸。估计担心让柴骏知道他对景琳有意思,会与他绝交,因此才千方百计避开景琳?      某人决计不会对坑货说,他妹妹喜欢他,让他上心这样的言辞。见坑货躲着景琳,定是以为连岳无心。必定会表现出没事别招惹我妹妹,离我妹妹远点的态度,即使嘴上不说,定然冷过脸,因此这误会便越来越深?      沈画深以为然。      遂对景琳道:“放心。我有办法让他说出心里的话。但你得听我的。指不定今晚他便会追到别院来。”      连岳在燕京应该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即便有也赶不上柴骏。据她所知,东郡王如老爹一般,早年南征北战,并不常年在京,直到三年前调任直隶总督一职方接了妻儿相聚。      许是正因如此,坑货才与沈画差不多一般性子。      可连岳一回来自己府里都不肯住,非要到柴家挤厢房,看得出他是不舍得这两兄妹。      之前在猎场坑货对沈画说,他是觉得与柴骏作对没好下场才这般执着于这份知己之情。如今看来也并不是实打实的真心话。沈画倒是觉得他这般死缠着柴骏,处处相让,多多少少也为了景琳。住在人家府上怎么也有机会偷偷看上两眼。      因此到了别院,沈画便让景琳无论如何都得忍住,千万别听了坑货的花言巧语心软。      等下人打点时,许是坐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柴骏有些疲惫,似乎也有些头晕。      沈画让景琳吩咐下人先劈出一处卧房来给他躺会儿。好在柴骏在别院有自己的院子,又一直有人打扫,没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扶他进屋,将他安置好,沈画本想出去帮忙看看,尚未站起来,便被柴骏一把握住手腕。      “等景琳自己忙。”他说,“陪我。”      沈画想想出去的确帮不上什么,有小翠和更阑,还有景琳的贴身丫鬟,加上别院里的下人,外面应该不会乱。      遂安心坐在床边问:“你怎样?”      其实他眼下不宜太过操劳,若真是脑震荡,正需要好好休息。可沈画担心他留在燕京城里,难免会有事令他不得安宁,因此才想让他出城住些日子。      也有些暗暗后悔,这十几年,家里这么多医书,她竟一点儿没看,真到他有事,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柴骏看着她,淡淡笑了笑,仿佛倒成了他在安慰,“不打紧。休息几日应该会好起来。倒是景琳与连岳的事可以慢慢来,即便他二人两情相悦,恐怕真要成婚也要等上一两年。”      沈画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大明白。既然已经两情相悦为何要等?直接点儿不更好么?      柴骏摸了摸她耳边的鬓发,“我娶了你,皇上眼下绝不会让连岳再娶我妹妹。得从长计议。”      沈画顿时醒悟过来。她竟然忘了自己这是在大燕皇朝,如今大燕军方举足轻重之人仅三位。除了严氏所占四成兵力,余下六成应该是老爹与东郡王连峰各占一半上下。燕帝不可能再让任何一方独大,若想平衡各方势力,必然不会答应柴氏再与东郡王联姻。还真是悲催!      可……      “即便是这样,也要先让他俩两情相悦。不过可以多戏耍戏耍连岳。”沈画很快又有了鬼主意。      其实她之所以管这闲事,也正正是因为这点。再说坑货可没少坑过她,如今落在她手里岂能轻易放过。早上竟然还敢与她叫板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柴骏似笑非笑仰头,“之前你也是这般戏耍于我?”      嗯嗯,沈画镇定道:“怎敢?小侯爷可别乱想,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再乱动脑子,休怪我生气不理你。赶紧睡会儿。”      “我想看着你。”他突然很是深情。      沈画心一软,“算了,我去关上房门,陪你睡会儿。”      昨晚他起床折腾了好几次,定然没有睡好,今日大清早又被她惊醒,连番打扰,对他眼下的病情着实不利。横竖他俩昨晚都躺一张床上了,沈画也懒得再扭扭捏捏。      起身去外面交代一声,回来便栓了房门,走到床前。      “你还反胃么?”沈画眼下只关心他的身子,巴望着他快些好起来。      柴骏摇摇头,“比昨晚好了些。只是不太想吃东西。”      “那我睡外面吧。”      征得柴骏的同意,扶着他往里面挪了挪,沈画方除去斗篷躺下抱着他闭上眼,“睡觉。”      良久,忽听柴骏喃喃般问:“小画,你打算……交给我么?”      沈画靠在他怀里坦然点点头,“迟早是你的人,早点晚点没什么差别。”      她已经不在乎了,只想认认真真与他一起。不求结果,忘了自己。      柴骏好似深深吸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的左臂收得紧了些。      沈画忽然想起他右臂上的伤,担心这样侧卧的姿势令他不舒服,赶紧抬头问:“你要不要……”      换个姿势,这四个字生生卡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他俊美的脸上,那双异常深邃漂亮的凤眼没有平素的冰凉,却有些微微的红润。绝对不是睡眠不好造成,应该是……      想哭?      许是被她见到,柴骏抬起左手遮掩,依旧一声不吭。      沈画呵呵干笑两声,不等他解释,便替他遮掩,“呃,手痛是么?要不换个姿势。我抱着你就行。”      “好。”柴骏重新平躺好,沈画方将头靠在他胸前。      听见心跳声竟如擂鼓般快捷有力,仔细数了数,每分钟至少有一百二十下,不由得抿嘴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倒是沈画先他一阵睡着了。自幼她便是个贪睡的主,醒来方知惭愧。      还好柴骏呼吸均匀,一副熟睡的模样。      沈画偷偷描画着他的眉眼,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才遇上了他,且还得他如此眷爱。      沈画很想弄明白,又害怕弄明白,总觉得他不说,必然事出有因,竟为这事纠结了好一阵子。      趁柴骏睡得很沉,很安稳,沈画小心翼翼挪开,小心翼翼下床,再小心翼翼披上斗篷出去。      今日一大早到现在她尚未吃过什么东西,实在饿得厉害。捉住别院里的一名丫鬟便向她打听伙房所在。与其让他们送来等得发慌,不如干脆过去省得麻烦。      打算先找点东西将自己填饱,再给柴骏熬点粥水。他吐了一夜,想必胃部不适,才没胃口,不宜吃得太过油腻。      在这丫鬟的指引下,沈画终于找到别院中最大的伙房,刚踏进去便整个人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四天。O(∩_∩)O ☆、066   景琳竟亲自在厨房做菜?      沈画很惊讶!她可是柴家唯一的大小姐,那么多下人还伺候不过来一个小姐的胃?莫非她与她一般,都是吃货?      许是听到响动,景琳转了过来,见到沈画也同样很意外,“大嫂,您是来帮大哥做吃的?”      其实沈画也很想真的是,正所谓若生了一颗吃货的心,最好具备厨神的本事。可她做得来点心,却不大做得来菜。确切说,是见了景琳做好的那两碟菜,觉得自己真不会。以往她每回自告奋勇下厨,老爹与姜凯嘴上不说,其实她很清楚,连他俩都嫌弃的手艺,完全可以称之为不会。      可景琳那两碟菜不仅色香俱全,连装盘都十分精致,几乎快赶上上辈子见过的星级酒店。      “我……可以尝尝么?”沈画忍不住有些嘴馋。      景琳点点头。      沈画随即找来一双竹筷,两盘均试了试,顿时一头瀑布汗。      从前看过不少影视剧,总觉得有些表演是为求效果才那般夸张的表情。不曾想自己也有夸张的时候,差点没抱着景琳这现实中的厨神亲上一大口,亦或举着那双筷子跳起来。      可夸张地幻想完,心里又突然有点儿失落,她要是个男子该多好?指不定为了自己这张嘴巴会立马选择移情别恋。      与萧誉做的那些好吃的不同,景琳做的菜不仅能满足她的胃,甚至还有点儿满足虚荣。真的很精致。      沈画幽怨地看着景琳由衷道:“景琳妹妹,大嫂我真舍不得你嫁人。要不……我们与你岳哥哥商量商量,让他入赘?”      景琳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看上去挺别扭,“恐怕……东郡王与长公主殿下不会肯。再说,岳哥哥……他也不喜欢我。”      一路上碍于身边有柴骏与小五,沈画尚未来得及与她说明白,这会儿是为了自己的胃既不想说明,又觉得这样很不仗义。纠结了一瞬,还是正义打败了自己那张好吃的嘴。一边陪景琳做菜,一边说:“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我敢保证,他若吃了你做的菜,定会觉得自己真走了眼。俗话说,要想套牢一个男人,必先套牢他的胃。你有这本事。还有,连岳不是不喜欢你,他躲着你,多半是因为你大哥那张冷脸。相信我,我不会看走眼。”      景琳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进锅里,哪还管得了锅里的菜,捉住沈画激动地问:“大嫂,您……您说的可是真的?那您为何还让我别再理他?他老躲着我又是为何?”      沈画惦记锅里的菜,着急上来,不浪费食物可是她十几年的美德,赶紧提醒道:“先看着锅,我慢慢与你说。别激动啊!乖。”      景琳这才想起锅里还有菜,赶紧拿起锅铲洗耳恭听。      沈画总算安下心,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这小子避了你两三年,我们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还有,你若轻易理他,他只怕又会如从前那般。男人有时候就是很贱,这是在逼他主动去与你大哥说明白,也是在逼他承认自己喜欢你。还有,女孩子虽不要太矜持,但也不要太轻贱自己。不然他往后若看上别的女子,就不会觉得当初追求你时有多艰难,自然也不会太珍惜。明白么?不过这话就我俩知道便可,你可别告诉你哥。”      盯着那两盘菜,沈画甚是语重心长,偷偷咽了两下口水,有点儿蠢蠢欲动。      景琳听完,见她这嘴馋的模样,掩嘴一笑,“大嫂。原来您与岳哥哥是同一种人。他也很喜欢吃东西,所以我才认真学了些厨艺。只可惜他一回都没吃过。您当初老躲着我大哥,莫非也是与岳哥哥一般?明明心里喜欢,就是不肯承认。弄得大哥一筹莫展。”      呃……      若承认岂不是承认自己犯贱?      “绝对没有,呵呵,我怎会与连岳一般?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爹与我爹那样,实在不敢付出真心。”不觉抬眼看着伙房的房梁。在心里也坚决否认这一点。      还好这丫头没有继续追问:“大嫂,我看您也饿了。我们之前都用过午膳了,只是不敢去打扰您与大哥休息。要不您先吃点儿。我回头再给大哥做些送去。”      沈画果断放下矜持,找了张凳子坐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她说:“你还是想想晚上做什么好了。别给他做了,他昨晚吐了几次,不宜吃这些炒菜。我等下熬点白粥给他送过去就行。”      “嗯。”景琳应道,“您说岳哥哥晚上会来?那我多做点儿。您先吃着,我帮您将粥煮上。”      沈画赶紧打住她,“别,别给他做,等他来求我们。他这是活该。”      这顿饭吃得沈画心花怒放,吃完还不忘叮嘱景琳晚上做菜时记得叫人来支会她,她也想在边上好好学学。      吃完饭,景琳已将米和水放在灶头上,沈画看着熬了一阵,仅仅放了少许盐,试了试味道,便给柴骏端过去。      走到厢房门外却听见里面有小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背书。      沈画赶紧端着白粥进去,放下锅便冲着床上的人发脾气,“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么?怎么又让你学生来背书?”      柴骏声色不动地瞥了一眼砂锅,不答反问:“你熬的?我饿了。”      本想与他好好发顿脾气,可听他说饿了,沈画想起今日他粒米未沾,心又软了。盛上一碗粥,端过去,遂对小五说:“你先生累了,这几天得好好休息。自己去别处背书,我回头去抽查,别老缠着他。”      小五嘟嘴委屈道:“我只是来看看先生有没有好点儿,是先生要我背的。”      “打发时间。”柴骏也不动声色地替小五开脱,“醒了不见你,无趣。”      沈画将小五打发出去,埋怨道:“那你之前二十年不也没有我陪着么?就不无趣?”      柴骏一边极注意形象地吃着她喂到嘴边的粥,一边深深看着她,“不一样。未得到时,心心念念,满脑子想着如何将你拐到身边。眼下不用再想,没了你在,便觉得空落落的。这些事让下人去忙,你只需留在我身边。”      “你是嫌我熬的粥不好吃?”沈画装作不开心的模样问。      谁知他竟点点头,“确实。”      沈画真想将碗里的粥连着碗塞到他嘴里去,暗暗压下心中怒火,将粥喂完。      正要去放碗,却听他说:“我还要。”      沈画没好气转头,“不是说我熬的粥不好吃么?”      柴骏几不可见一笑,“但,是你熬的。剩下给谁?”      言下之意很明显,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画尚以为坑货会稍稍有骨气那么一点点,好歹让她看错一回。      没想不用晚上,沈画刚喂完柴骏粥水,让人进屋子收拾好,连岳便出现在他俩眼前。      这货一开始想耍赖,愣是赖在柴骏房里不肯走,也不肯出声。柴骏懒得理他,只说想吃水果,口里淡。      沈画自然也对他视而不见,取来下人送来的水果坐在床边剥皮。      许是发现自己没有存在感,见沈画将一瓣橙瓣喂进柴骏嘴里,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俩要不要这样?还没成婚呢!酸不酸?”      哟呵!单身狗被闪了眼睛,发脾气了?      “酸!”柴骏脉脉看着沈画,连眼珠子都没转上一转,“橙有点儿酸。不信你试试。”      沈画没想他也会调侃人,噗一声笑。      连岳估计被他俩酸得差点儿掉了大牙,最终火了上来,蹭起身头一回发脾气:“柴骏,我之所以跟来,是想支会你一声。我喜欢景琳,非她不娶,这么些年我头一回眼睁睁看着她哭,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即便为这事你真要与我绝交也成。沈画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连个女子都不如。自今日起,我连岳再不会为了你躲着她。还有,我这次回来本就打算帮你的忙,再不会游手好闲,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柴骏声色不动。      沈画却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快便承认下来,想来景琳今早那场眼泪果真没白流啊!她算不算做了件好事?      可她还没收拾够呢!      正想奚落几句,柴骏握住她的手,止住话头,缓缓道:“认识你十几年,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连岳微微一愣,随即眼睛瞪得老大,十分意外,“你……你不反对我与景琳?”      “我说过?”柴骏挑眉,神色认真。      估计连岳这会儿很想去边上死一会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一阵子停下,隧又迈开步子风风火火跑了出去,“我去找景琳说清楚。”      沈画好不容易寻着乐子,没想竟被他一本正经地搅和了,心里极不痛快,“他之前那般对你妹妹,你就不想报复他一下?”      “他很少认真,”柴骏淡淡看着她,也很认真,“别闹了。相信景琳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爱而不得,牵肠挂肚的滋味其实……不好受。小画,放过他们。就当是为了景琳,不若多花精力想想我们。”      他们?他们有什么好想的呀?她不都表明心迹了吗?不过想起他方才话里的那抹淡淡的酸涩,想来之前定朝思暮想得不是那么顺心。      沈画好似明白什么。她开那间一品轩时,尚未认识燕谨,可他却已在为她租铺面的事费心。      也就是说,她与燕谨那段往事,其实他是亲眼目睹,或者早有耳闻,难怪会说不好受。当初正是因为认识了燕谨,沈画才开始没怎么自己做点心,后来与他分开,却沉浸在情伤之中,足足懒了大半年。      等缓过来,也是这半年的事。可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打理那间店,因此越来越懒散。      想来,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五天。O(∩_∩)O ☆、067   “那个,你还是什么都别再想。你可是答应过我好好歇上段时日。头还晕么?”沈画故意将话题岔开,“要不要再歇会儿?”      柴骏似有似无地嗯一声,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沈画闲着没事做,陪他坐了一阵,见他睡得安稳,遂偷偷摸摸出去找小五。      忙活了大半日,各自都已安顿下来。小五暂住的院子紧挨着柴骏,同时也是小翠与她住的地方,想来是方便他们到柴骏院里走动。      柴家这处别院就在燕京城郊的一处茶山上,面积不大,却很精致,每处院落均别具一格。与城里的柴府一样,这里没有富丽堂皇,只有浓浓的书香。看来柴家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书香世家,这点与沈画从前对柴家的印象很不一样,一点看不出嚣张跋扈。      就好比眼前这处就十分的清幽,院内种着不少竹子,小径更是曲径通幽。竹林深处一隅厢房,旁边连着书房,正好适合小五安静看书。仅从建筑与院内设计就能看出主人家的高雅,淡然。或许正是这样的耳闻目染,柴骏才会有今日贵气又不浮夸,沉稳又不失风雅的高贵气质。      果然是环境决定性格发展,就连她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雅致的书房里,小祖宗十分用功,被沈画赶了出来还在认真学习。      沈画很少见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会如此自觉,根本不用任何人督促,她明白他自强的原因,只是有点儿心疼。      既然说过这几日她会负责看着他的学业,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因此待他记熟一篇文章后,沈画便开始抽查。她虽没有柴骏的非凡造诣,但最起码比小五懂得多,也相信一句俗话--读书万卷其义自见。这几天就让小五自己看书吧!      随后又陪着小五练了一阵子基本功,看着他吃了点儿水果,回去查看柴骏时,顺道问别院里的丫鬟要了一本医书,打算从眼下起努力地追回光阴。      回到柴骏的房里,见他依旧睡得很熟,沈画独自坐在床边随意翻看。      不过她这一看书便犯困的毛病并没有因她想用功而即刻痊愈,因此看着看着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醒来时她竟已在柴骏床上,他却不知去向。一边揉着稀松的睡眼,一边起身查看。      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由远及近的饭菜香,顿时神清气爽,精神百倍。遂揉了揉肚子,发现饿得有点儿发慌。      此时廊下已挂了灯笼,天色昏黄朦胧。      别院中几名丫鬟捧着托盘朝她款款而来,她们身后跟着一个正在打理袖口的俊男。      那墨色的衣衫,高雅的风姿,不用猜便知是柴骏。      沈画兴奋地跑过去迎接,顺道挨个闻了闻,才扶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好好歇着?”      柴骏似笑非笑道:“先吃饭。”      沈画确实有点饿,被这饭菜香一撩,眼下越发饿了,毕竟这具身子仅仅年芳十六,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将柴骏扶进屋,等丫鬟们放好饭菜,沈画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想起旁边的他,隧又顺手照顾了一下,方才将自己的碗里的菜放进嘴里。      “味道如何?”柴骏拿起筷子直勾勾盯着沈画,自己却一点开动的意思都没有。      沈画知道他一向食不言寝不语,不将话说完,定不会像她这样边吃边说。遂赞不绝口道:“景琳的手艺就是不错。不!是极好。恐怕宫里的御厨都及不上她吧。其实蛮舍不得她嫁人的,便宜连岳这家伙了。”      柴骏依旧一动不动坐着,神情在他那张少见的俊逸脸颊上没有丝毫变化,“别耽误她。她嫁了,还有我。”      沈画噙着一口菜看向他,含糊不清道:“你也会做?”      “你不正吃着么?”他几不可见一笑。      沈画差点儿没被这口菜噎着,瞪大眼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这……这都是你做的?”      无论是味道还是装盘,与景琳中午给她吃的那三道菜相比丝毫不逊色。他柴家真是人才济济啊!这么说往后她不仅艳福不浅,还口福不浅啊!他家岂不是连厨子都不用请了?      “嗯。刚从景琳那儿学来的。”柴骏轻描淡写这么一说,却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      沈画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学?刚学就做得这么好?她才不信。      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柴骏淡淡道:“醒来时,正巧景琳让人过来请你。我见你睡得熟,便没叫醒你。知道你想学做菜,便自己过去了,睡了一整天,感觉好了些,正好起身活动活动。与其让你学上几日都未必做得出,倒不如我做给你吃。小馋猫,愣着做什么?”      “柴骏。”沈画放下筷子,眼巴巴看着他,“你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领悟力?这样真的好么?”      明明来别院是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日的,可他这病人却照顾起她这大好人来了。不仅如此,还照顾得她垂涎三尺。      这让她情何以堪?给点儿机会让她表现一下不好么?      沈画甚至都想不出有什么是他做不好的,若具备某种功能,估计连生孩子他都做得比她好。这辈子,她八字生得太好,好得都有点儿怕了。      就怕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沈画素来相信人生有起必有落,有因必有有果,如今她就好似将将爬上一座绝顶,正是一览众山小的美好心境,可脚下却是万丈深渊。万一一不小心掉下去,会摔得很粉身碎骨。      与萧誉会做菜不同,眼前这人可是养尊处优的大燕贵族。沈画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      “好了。赶紧吃饭。小心等下饭菜凉了。”柴骏压根儿懒得理会她,又夹了一口菜到她碗里,真如姜凯照顾她时一般,“景琳说你告诉她,要套牢一个男人,得先套牢他的胃。想法不错,你这么馋嘴,往后记得别离开我。”      沈画从未试过有这样的感觉,其实知道自己素来活得都太过清醒了,除了老爹和姜凯,还从未试过放下理智去对一个人好过。可这一刻,她不由自主想这样做。随即抱住他的手臂,信誓旦旦道:“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五指山了。得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好。”柴骏微微笑了一笑,“只要夫人愿意。”      含着复杂的心情,沈画终于将桌上饭菜一扫而空。差点儿没不顾形象地去舔盘子。哪怕只是剩下些汤汁,她也觉得是种浪费。      等人收拾妥当便硬生生将柴骏按回了床上躺着,“这几日就让我照顾你,你什么都不消做!来日方长,给我好好养着。太不像话了!”      生病还有精神让她难堪。      柴骏眉目如画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很听话很听话地靠在床头上,就这样脉脉着目光看着她。仿佛这样他已心满意足。      良久,他沉沉道:“等过几日再好些,带你去后山走走。梅花开了。喜欢赏花么?”      沈画终于忍不住问他:“柴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欠了我什么?”      不然怎么会对她如此好?至少得给她个理由让她心安理得。      柴骏凝着沈画看了许久,眼里一抹黯然闪过,好似费尽思量终于找到一个,“横刀夺爱算不算?”      尽管早已猜到许多事,沈画还是愣了许久,回过神却发现自己一点没生气的迹象,还觉得他忒英明,靠进他怀里说:“好吧!既然你知道错了,往后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且必须很好很好,不许骗我,不许对不起我,我也就原谅你了。”      柴骏尚好的左手明明已抬了起来,却凝滞了许久才轻轻落在她头上轻抚,“好。许我一生一世,我用这辈子还你。”      沉沉的声音略略带着些许涩。      沈画抬头迎上他期许的目光,缓缓点了下头。      他捧起她的脸,一点点地靠近,将他的唇轻轻印在她略显干涸的唇瓣上。她不管不顾地将他搂着,回应。      顷刻之间便点燃了心中的那团火苗。还真是饱暖思□□啊!      他呼吸沉重地用手抚过她颈背,停在她的腰间,别开脸透气,“门。”      以免再次被人打扰,沈画在他修美到极致的脖子上狠狠亲了一口,使坏般留下一抹属于她的痕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去关房门。      上了门栓,便急不可耐地跑了回去。      不等柴骏自己宽衣,沈画伸手解去了他的束缚。      烛光下,他一抹哭笑不得的浅笑异常妖孽,“你这是做什么?想将我吃了不成?”      沈画这人向来要么不主动,主动上来便不是人。既然已对他有了情根,且名正言顺,何必非要委屈他,委屈自己等到洞房花烛?必须尽快占为己有,以免自己亏本。      许是终于在她的撩拨下,放下最后的矜持,柴骏一把握住她不规矩的手,顺势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躯之下,袒胸露怀地对她说:“本末倒置!本侯尚无需你亲自动手。沈画,这是你自找的。”      呵!她倒忘了,他这么骄傲,怎会在她面前示弱,任人采摘?      说完,柴骏伏下丨身子与她纠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脖子处。只觉身前衣衫被他一扯,顿时凌乱不少。      沈画脑子里留恋的是他亵衣之下结实的胸膛,从前只道他精瘦,却不曾想原来他精瘦得这么有线条感。想必压根儿不是一个不注重锻炼的文弱书生,倒是她看走了眼。      这线条撩得她呼吸困难,撩得她恨不得将他吞进肚子里,更撩得她浑身无力,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念头。原来他真不似看上去那般孱弱。或许……      都是装出来的?      沈画发现自己已经着了魔,这辈子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六天。O(∩_∩)O ☆、068   正所谓好事多磨。      他俩这番干柴烈火许是的确不和礼数,意识太过超前,以至于连天都看不过去了。因此二人坦诚相待,临门一脚前便被外间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柴骏欲丨火焚身,十分火大,恼怒地扬声问:“谁?”      敲门之人战战兢兢回道:“少主,属下有急事禀告。”      “等着。”他狠狠皱了下剑眉,扯过锦被将沈画盖住。取来将将脱下的亵衣穿好,在她唇上留下一抹轻吻,低沉着嗓子说:“等我。”      今日来别院之前,柴骏早已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想来若没有紧急的大事,他爹应该不会命人过来打扰。      沈画虽有些欲求不满,却懂事地点了点头,叮嘱他不要太着急,小心身子。柴骏这才整整衣衫转身过去开门,直接将人堵在门外,掩上房门。      他们交谈的声音极小,沈画隔着一段距离和一堵墙听得不是那么清晰,只听见来人提起了铜矿。      没一会儿柴骏推门进来,走到床边勉强挤出一丝略带抱歉的微笑,“你先睡。我去书房。”      说完不等沈画回答,取来被他弄得一团乱的衣衫穿好。      沈画很想问他事情重要么?却懂事地忍住了。来人既称他为少主,想来应该是柴氏的密探,要谈的事恐怕也是机密,她如今的身份尚不便打听什么。以免她的真心被他误解,以为她不惜清白故意接近。      待柴骏走后,沈画方穿上衣衫,拥着留有他余温和气味的锦被独自在夜里坐了许久。总觉得这事定然十分要紧,恐怕他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因此等着等着,最终还是不小心睡着了。      而此时别院的书房内。      “少主,一切已按两位主上和您的意思准备妥当。您看……”      柴骏漠然地看了一眼外间幽深的夜色,沉沉呼出一口气。      前来别院接他的密探小心地看他一眼,问:“少主真决定不告诉宁阳君么?若被她知道……”      “不用。”      这晚柴骏没有回来。      沈画一大早起身穿戴整齐出去抓住别院的人问,才知道他竟半夜回了燕京。许是不想吵醒她的美梦,没有回房道别。      沈画既担心他身子,也担心昨晚的事,以至于接下来几日她均在他那间房里彻夜不能安睡,他甚至都没派人来报个平安。      很多事,碍于沈画的身份什么也帮不了,唯有整天跟着景琳学学她的手艺。      第五日上沈画终于被小五与小翠联名抗议。小五更是气鼓鼓道:“小画姐姐,您还是别学做菜了。我快受不了您了。您再做……再做我就要回宫里住了。”      这是宁愿回宫去送死,也不愿被沈画慢慢“毒”死的节奏。      柴骏的确有先见之明,她的确不够他天资聪颖,他一次便学会的菜肴,她煮了几天都煮不出他做的味道,且还将自己也弄得十分难受,一连吃了几日难以下咽的菜肴,开始怀念起仅仅品尝过一顿的美食。      小祖宗的胃口被景琳养得有些刁食,沈画无奈只好放弃了一门足以谋生的技艺,每天在柴家这处别院里过着吃吃喝喝,睡大觉的悠闲日子。      夜里,燕京城郊终于下起今冬的第一场细雪。这场雪虽下得不大,却也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将这座茶山装点得银装素裹。      来此之前,小翠替沈画准备好了过冬的衣衫,清晨一起床,她便推开门四处打量。      白皑皑的细雪铺满外间的院子,她终于找到点儿乐子,欢天喜地地跑到书房,打断小五的勤奋好学,拖了他一起怠学堆雪人。      还好小五毕竟是个孩子,抱怨了几句就露出小孩儿该有的秉性,装模作样正经说,先生不在,看她可怜巴巴的,只陪她玩一小会儿,他很快便要回去看书。      但真动上手,他比沈画还贪玩。      可这雪人尚未堆好,便听见有人过来通传,说景琳有事找她。      之前景琳与连岳已将话说开,不过那坑货第二日便不见了踪影,许是那晚跟着柴骏一道回了燕京。      沈画担心这丫头寂寞,遂安排小翠替她看着小五,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过去找她,琢磨着干脆将她也拖来一起玩。      这丫头从小受礼仪教条规范,拘谨地很。沈画很想将她带坏。      到了别院待客的花厅,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止景琳一人,尚有一位不太乐意见到的不速之客。下人们均已被人遣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看来这不速之客有话要与沈画单独聊聊。      沈画心下了然,呵呵笑了两声,上前施礼:“安宁公主。”      燕婷从未见过沈画不戴面纱的模样,不知是不是被她容貌吓到,竟愣了好一阵才讷讷回过神。她今日裹了一身狐裘斗篷,内里则着着粉色的绣花锦缎袄子。说实话,她的确遗传了柴贵妃大半的美貌,不过却因脸上的几分妒色看上去并不赏心悦目。至少沈画是这么觉得。      这别院里住着她五皇弟小五,因此守卫森严,一般人难以在此进出。或许是她公主加柴家人的身份才能说服外间的城卫和沈画带来的府兵双重盘查来到此处。想来也极不容易。      她冷冷将沈画看上两眼,轻蔑一笑方对景琳说:“景琳妹妹,本宫有话想与宁阳君私下聊聊,你可否回避一下?”      景琳十分为难,加上沈画也不想单独与她在一处,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百口莫辩。因此沈画笑了笑说:“骏哥哥走时安排了我俩互相陪伴,并嘱咐我们谁也别私下见外客。公主殿下若真有事,不妨直说,景琳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景琳原本没了主意,听见未来嫂子这么一说,赶紧点点头,“对。大哥走时的确这样交待过。”      燕婷那张尚算俊俏的脸不由得绿了几分,沉沉一哼,“好!骏表哥一向将景琳妹妹当做小白兔养着,从不让她涉及一些机密。既然你这么说,到时表哥怪罪,你自己担着。”      这话的确有些威胁到了沈画。柴骏对景琳如何,她心知肚明,但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因此傲然将头一扬,“殿下请说。”      燕婷冷冷一笑,“沈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么?你爹不是忠臣么?你真以为表哥是在针对严氏?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吧?”      莫名其妙,沈画心中一沉,隐约明白她想说什么。莫非燕帝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许是见她神情微变,燕婷似乎有了些许胜算,继而说道:“没错。他要的不仅仅是严氏一族为他母亲之死殉葬,而是这个天下。不久,大燕便要易主。他最终的目标是我父皇。分化父皇与严氏只不过是第一步。”      尽管沈画有几分猜到她想说什么,却不曾想会从堂堂大燕公主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镇定问:“皇上不是你父皇么?”      同时留意到景琳已被这话震得目瞪口呆。看来连她都不知内情?      燕婷得逞地笑了笑,“父皇又如何?他欠我柴家的太多太多。想来表哥定没有告诉你,我母妃之所以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我之所以委曲求全嫁给韩真,全都是为了舅舅的大业和执念。你沈家做过什么?想得到他,真是做梦。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不哄得你和你爹对我柴家言听计从,如何借助你家兵力除去严氏这绊脚石?如何逼宫?”      “为什么?”沈画心知肚明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不大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总觉得这番话不似假的。她需要一个理由相信或不信。      燕婷笑着冷哼,“为什么?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表哥果然对你隐瞒了不少。你听说过前朝大儒蒋文博么?”      这名字沈画头一回听说,茫然摇了摇头。      燕婷看了一眼景琳,她也跟着看了看。柴景琳那张花容月貌的小脸煞白,好似被什么吓得不轻。      “如你这般从不念书的粗野女子,自然未曾听过他的名讳。相信景琳妹妹清楚,这位鸿学大儒正是我舅舅的恩师,也是当年的太子太傅,我父皇的帝师。父皇登基一年之后因忌惮他权倾朝野,在朝中威望远胜于身为帝王的他。于是与严氏联手,一起陷害蒋文博入狱,致使这燕国几代人中方出一位的杰出才俊冤死狱中,父皇甚至下旨满门抄斩,诸其九族,以绝后患。你家如今住的府邸正是当年蒋文博府邸的其中一部分。当时的柴氏尚不足以与严氏抗衡,因此舅舅忍下了这口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师死于冤狱之中。甚至连尸首都不能替他去收。蒋文博的妻儿老小一并因此伏法,舅舅自此立下重誓,定要我父皇以性命偿还。”燕婷笑了一笑。      继而说道:“父皇从来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他不仅将自己的儿女作为筹码,还充分利用了你父亲的忠君之心。你我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棋子罢了。等你看清那日,才知道这个所谓的皇上,表面仁德光鲜,实则心如毒蝎。”      燕婷接着又笑了一笑,“沈画,你知道么?他甚至都不敢喝上一口我们这群儿女送到他眼前的羹汤。因为他坏事做得太多,谁都不敢相信。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需经过他身边唯一信得过的秉笔太监亲尝,人家吃了一半,他方敢下口。臣子们送给他的贺礼,只要是能入口的他均赏给了宫里的妃嫔,一样也不敢碰。他看似对她们很好,不过是将她们当了验毒的工具罢了。这些秘密,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      其实这样的帝王,沈画不是没听说过,只是眼下心绪很乱,加上不想祸从口出,因此闭口不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七天。O(∩_∩)O ☆、069   许是沈画的态度令燕婷以为自己已经得逞,她得意地笑了笑,“听说你前几日滞留我表哥房中一夜未归,以为得到他的人,便得到他心了么?你是父皇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以他的睿智岂会不知?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与你那样,吃亏的又不是他。若他真敢信你,何至于都到这份上了,依旧不肯坦诚?本宫今日来,不仅是告诉你这些,还有件事想与你说说。”      “什么事?”沈画声色不动地问。      燕婷:“你知道表哥这几日都在忙什么么?据说严氏不知从何处洞察了铜矿一案被人察觉,才知道你与表哥的婚事是父皇示意的,因此暗中集结兵马意欲作乱。这事传到宫中,父皇与皇后翻脸,如今那严氏已被打入冷宫,接下来恐怕就是暗中将她处死了。这几日朝中大乱,我舅舅与表哥都在忙着肃清严氏同党。而你爹……也奉旨出京去加强各地驻防了。你说,这是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难怪表哥将你骗来别院,难怪让人看着你,不许你回京。舅舅曾答应过我,若我替他稳住礼部,等事成之日,表哥便会迎我过门。到时表哥已是太子,将来三宫六院,多你一个不多。”      沈画闭上眼,让自己尽量冷静,尽量不被她这些话牵动情绪,尽量将一切往好的方面去想。良久,忽的抿开嘴角一笑,“殿下今日一番话,令臣女茅塞顿开。实在多谢。不过臣女相信骏哥哥对臣女的情意,多谢您今日的一番开解。想来他不愿让臣女知道,且留臣女在此处,无非是想保护罢了。他也真是的。瞒着做什么呢?若没有其他事,臣女想回屋歇着了。也好养足精神等他事成之后到别院来接臣女。”      燕婷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看得开,一张俏脸顿时又绿了上来,“你……你不是喜欢我二皇兄么?就不担心他眼下是生是死?”      沈画又是一声轻笑,总算听明白了,“殿下,时过境迁的事你怎还记着?太子殿下早已知道臣女喜欢了骏哥哥,他没告诉你么?哦,臣女也想借此机会告诉你一声,臣女与你表哥……真的情投意合。”      燕婷哑口无言,沈画相信她与燕谨的关系,绝不可能从她二哥口中得知什么,更无法辨别她这番话的真伪。      其实她的意图沈画却已明白,说白了就是嫉妒她如今与柴骏的关系,想来破坏罢了。      沈画的确心里不太舒服,但她不舒服的时候也希望想她不舒服的人不那么舒服。岂有她一个人不舒服的道理?因此都只不过是几句话罢了。      燕婷果然被沈画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沈画看着虽畅快了些,却杵在花厅里一丁点儿都笑不出来。整颗心隐隐作痛,不知这一切是真是假,且身处人家的别院,什么都不能做,哪怕是发上一顿脾气。      突然记起小五,沈画尚未来得及想明白这些事,转身看了看仍呆呆愣愣的景琳,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唯有轻轻皱了皱眉头,赶紧去找小五。      可她该如何告诉小五这些事?且这事尚未得到证实,仅凭燕婷一席话,就信了么?      沈画停步在小五的院子门口,想了许久。显然这事太大,燕婷当着柴景琳的面不可能无中生有,毕竟这些话迟早会传到柴骏父子二人耳中。那她岂不是麻烦大了?      但沈画深知不能直接去质问柴骏,往好了想,便是他不得不点头承认,而后千方百计哄她,往坏了想这样做无疑是自投罗网。可这两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当然燕婷一定会将这事告诉柴西词和柴骏,即使她不讲,景琳也不会瞒着柴骏这里发生过什么。沈画觉得必须比他们快,这是唯一的法子。      当然,她也想过或许这一切都是燕婷为了阻止她与柴骏情投意合编造的谎言,但景琳的表情却令沈画生疑。燕婷既说得出蒋文博这么个人,那么这个人想必一定存在过,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沈画实在辨别不出。有些后悔之前为何自欺欺人地没向柴骏要个解释,可即便她问,柴骏会如实相告吗?      思虑一阵,沈画重新折回别院大门,叫来城卫吩咐他们与沈府的府兵一起暗中护送小五回京,先安置在沈府,加强防卫,务必保护五皇子安全。当下她唯有先选择折中,既不得罪燕帝,保护好小五,又不直接得罪柴家的人。      隧命人牵来一匹快马,打听了一下附近的道路,翻身上马直奔萧誉在燕京的别院。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两方均不能打草惊蛇。眼下唯一能帮她的或许也只有萧誉,若直接去五城兵马司找姜凯,不知能不能找到,且还容易暴露自己,她必须尽快在他的帮助下弄清原委,找到老爹,与他商议,再做决断。      帮柴氏也好,要与柴氏决裂也罢,眼下最重要的无疑是老爹与姜凯的安危和取舍,万一真如燕婷所言柴家打算近期动手,他们必会被卷入其中。若不知真相,做错抉择,恐怕真会有性命之虞。      沈画一路扬鞭策马,抄上一条城卫所指的捷径奔下茶山,刚要拐进官道,便被人阻住去路。      对方约摸二十来人,均穿了一身大燕军方的戎装,不过实难从他们的辉记辨认出归属。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既不属于老爹麾下,也不属于五城兵马司。因为这两处,沈画都非常熟悉。      看来是中计了。试问这世上有谁能料到她会下山?沈画竟有些佩服燕婷,她就不怕柴骏事后找她麻烦?若真不怕,只不过是向沈画间接应证了一件事--她说的全都是真的,柴骏不会宰了她。      这着实不是沈画笨,只因……      她真的已爱上了他,燕婷一席话无疑是打在了她痛处。且痛得有些肝肠寸断,他真的一直在耍她?这个念头令她犹然生出一阵心痛。      也难怪,他有什么是做不好的?她居然还差点儿……      沈画深深吸了口带着雪渣子的凉气,尽管这样也没能减轻心中的伤痛。念及自己眼拙连累了老爹与表哥,横下一条心,一鞭子抽在马身上,径直朝那二十几人冲了过去。回去无异于被人困死,等着柴家瓮中捉鳖,也会给小五带去危险。      若自己这条命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她宁愿博上一博。      这帮人显然均受过严格的军事操练,对沈画的举动应对自如。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一柄长刀迎面而来,沈画仰身一避,妥妥与那刀锋拂面而过。      “捉活的。”她听见一把略微耳熟的声音,却来不及判断此人是谁。      将将直起身子,又是一柄长刀避开刀锋迎面而来。沈画瞅准机会握住刀柄,顺手一绞,终于有了一把武器在手。与再次对上的人交手几招,明白纠缠下去定脱不了身。找到空挡便扬鞭催马,冲出重围。      “弓箭!”身后传来方才那人的声音。      沈画暗叫一声不好,唯有狠狠抽了几下马匹,欲尽快与这些人拉开距离。听见身后响起羽箭的嗖嗖声,身子一低避开几支。可同时左肩一阵剧痛透肩而过,差点儿没稳住掉下马去。没一会儿身后的人再次放箭,沈画左肩负伤,勉强避开流矢,却终因拿捏不稳生生跌下马去。      “小画!”昏迷前,她仿佛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柴骏?显然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沈画感觉自己躺在一张不算太大的床上,浑身剧痛连连。      微微动手摸了摸身下,原来这张床是用干草临时铺就而成。      侧头放眼望去,朦朦胧胧见到没有精致的床幔,且发现此处并不熟悉,仅仅是一间小得可怜的民居。犹如当年东郡之时初初居住的那处小院,只是与从前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温婉贤淑的娘亲,也没有那时候的温馨。这户人家可谓家徒四壁。因此很清楚,这不是重生的桥段,只不过是自己命大,没摔死罢了。      犹记得当年,她尚且年幼,每回醒来,都能见到娘亲慈爱的脸。直到四岁她老人家一病不起,直到撒手而去。老爹不忍她住在那处原本温馨的地方,思念娘亲日日以泪洗面,才将她与表哥接去军营安置。      收回思绪,沈画在房里虽未发现有什么人走动,却听见一把极温润又极熟悉的声音在门外与人交谈,“三弟不过是希望本宫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其实这并不难。本宫早已厌倦自己的太子身份。不过,里面躺着的人是本宫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本宫不想趁她伤重,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若逼急了,本宫大不了一死,到时你背负着逼死太子的罪名,看看父皇如何待你。”      沈画原本松了口气,听见他说出的话,却不觉皱了皱眉。      “呵呵,皇兄真是会给自己长脸。你以为父皇那么看重你么?自幼,他便手把手教你何谓仁德,将你育成眼下这副模样,可你应该知道,他自己却并非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在等我长大好取而代之。我母妃这么些年在你母后身边为她排除异己,杀害你我的兄弟,一来不过是为保我的命,同时替我扫清障碍,二来,也是父皇授意,唯有这样我才能长大成人。他根本不在乎你死活。想以命相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一点。      对!我就是要你与她欢好,借着这罪名将太子之位拱手让出来。横竖这处地方,除了我与这帮手下没人知道,你想等她醒来?可以,多个能亲手指证你的证人,有什么不好?届时别忘了说是你见色起意,掳了她来,兴许我还能给你留条生路。将来做个王爷什么的,去封地逍遥自在。      说起来猎场那晚你为了她狠心让我正妃的妹妹当众出丑,令尚书一家受到父皇严惩,颜面扫地,毁我身后的势力。我本不该对你心慈手软。不过念在你这么多年也费心尽力地保护过我,姑且留你一命也不是不可。给你几日好生想想,想活还是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八天。O(∩_∩)O ☆、070   沈画终于想起之前那把熟悉的声音是谁,简郡王燕皓。他与燕婷同流合污?这究竟又是什么阴谋?莫非知道那日让他出丑的人是她?不过撇开那件事,他俩一个为了皇位,一个为了柴骏,的确很有可能一拍而合。      听见有人推门,沈画赶紧闭上双眼佯作仍在昏睡。      这人的轻微温柔的脚步声有些熟悉,越走越近,沈画忍着不敢轻举妄动。因自己的确伤得厉害,甚至都无法起身。      他俩方才的话,她听得明白。自己若这时候醒来,不知会发生什么。      少刻,身边木板一沉,来人已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伸手替她整整身上的覆盖物,一声惆怅的长叹,“小画,我既盼着你醒,又盼着你千万别醒过来。如今我自身难保,怕是护不了你几日了。三弟说得没错,父皇这般养着我,不过是在保护他罢了。我这条命……根本不值钱。自父皇暗示我要铲除严氏那日起,便已知道这太子之位……迟早会是他的。你却什么都不明白。”      昔日,与燕谨在一起时,沈画便知他多愁善感,但从未能有机会知道他真正的苦楚。      不想在这个时候他依旧执着地护着她,该不该睁眼?还是继续装下去?忽然之间发现,要选择信一个人,竟已这般艰难。      踌躇间,燕谨伸手抚过她的额头,温柔地停滞片刻,又是一声轻叹,“都过去五日了,你要昏睡到什么时候?如今京里一团乱。柴氏为了肃清严氏余党,恐怕他也分丨身乏术,实难抽身寻你。该如何是好?”      沈画静下心盘算。听燕谨方才所言,柴氏似乎仍在与严氏周旋,情况并不明了。至于那个人,他会不会救她都还说不准。等人救,不如自救。只是她这一身伤,实在难以助燕谨杀出重围,反而会是他的累赘。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等。等她身上的伤再好点儿,等一个自救的机会。因此沈画干脆置之不理,继续将养伤势,小心提防。这一身伤养起来特别费力,因此倒不用她怎么装,一日大多时候她都能很自然地处在半梦半醒的昏睡之中。      之后几日,燕谨除了亲手喂她汤药和粥水,便时时守在身边确保沈画的安全。      虽然心里很感激他这时候依旧这般执着,沈画却也不敢轻易让他知道她已醒过来。不知道醒了该和他说什么,不知道怎样与他相处,原来他对她而言已算得上是半个熟悉的陌生人了。      在这样昏昏沉沉的日子里,沈画每天都在计算日子。眼下离过年已没有多少时日,燕皓不可能一直留下来守着,否则太子与简郡王同时失踪,必会引来朝中大乱,指不定燕帝会以为这两个儿子均遭遇了不测,皇位的继承权便会轮到小五身上。沈画虽不知燕谨心中所想,但燕皓费了这么大劲想得到储君之位,必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那把龙椅失之交臂。      果然,这晚燕皓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在外面叫嚣。燕谨命人守在门外,出去与他相见。      “皇兄,你的美人醒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帮你?”燕皓一开口便挑衅上来。      燕谨一声冷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她尚未醒转。你若急着回京,请便。”      “你这是何苦呢?醒来岂不麻烦?莫非皇兄与我一样有特殊嗜好?就喜欢来硬的?那还是皇弟我帮帮你更好。”      燕皓说完,外间响起兵戟交戎的声音,看来是真打了上来。      没一会儿燕谨退回屋里,下令死守。      燕皓却在门外扬声道:“皇兄,你这般顽抗实在于事无补,那日为了救下你心爱之人,不让她受到损伤,已折损了十来个人,眼下我强你寡,我至少还有十五人,你却仅仅是我一半。不若趁我尚未攻进去,顺了我的意更好。何必让手下为你这即将失势的太子送命?且保护的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严氏死士的命就这般不值钱?”      燕皓这是在乱人心,看来今晚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沈画睁开眼,默默望着燕谨修长的背影,依稀能从他一向温润谦和的气质中感觉出一丝颓废。明白两军交战,若连主将都心灰意冷,这场仗只怕已输了一大半。遂将心一横,终于小声叫道:“殿下。”      燕谨背影凝滞,足足愣了好一阵才转过身来,三两步跑到床前,伸手便急切地抚上她的脸,“小画……”      说着他俊美的脸颊淌下两行热泪,蹙着眉头仿佛一筹莫展。      沈画赶紧摇摇头,示意他别太大声,伸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希望这样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希望,“别哭。尚未到绝路。把你身上的匕首给我。”      她还记得他有个习惯,总是随身带着一把“万用”匕首。      燕谨这才想起,赶紧收回手,摸了摸,从靴帮子里取出那把匕首,可想了想捏在手里不敢递给沈画,“你想做什么?”      “放心。”沈画安抚道,“我不是你。”      燕谨微愣,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沈画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却不忍心点破,随意一笑,“打算捎上我?”      燕谨顿时越发不知如何开口。      沈画从他的神情看出,他的确有打算过。只怕她若再不醒,他真打算与她同生共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我起不了身,但尚有力气对付他。得省点儿力气,等下他若进来……”      沈画将自己这几日来早已成竹在胸的计划对他说了一遍。      燕谨顿时瞪大眼,“这可是死罪!小画,你……”      “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么?这是我俩唯一的办法,他会防你,却不会防我。我既是在救你,也是为了救自己。”沈画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还真是有那么点儿悲壮的味道。      燕谨摇摇头道声不行,犹豫片刻,不知想通什么忽又坚定了上来,“好!做完这事,天涯海角,我陪着你。”      听见外间兵戟声已近在咫尺,想来他剩下的人已不多,恐怕很快便无法阻挡,沈画赶紧说:“让他们停下吧!总要留些活口护送我俩亡命天涯。”      燕谨点点头,将匕首交到她手中,站起身,冲外面一声令下,外间顷刻间便停了下来。      沈画重新闭上眼,静静躺着,养精蓄锐。      没一会儿燕皓真的走了进来,“皇兄终于想通了?早知如此,何必让严氏这班所剩无几的忠仆白白替你送命?”      “我不想碰她。她已是柴骏的人。”燕谨淡淡着说。      燕皓一声冷笑,“你究竟是怜香惜玉,还是真介意她留宿过柴府?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这丫头的模样。竟让你与柴骏都这般为她不要命。”      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沈画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可燕皓仅仅停在几步之外,“呵!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虽说有些粗鲁,却也令人见之难忘。皇兄,当初你与她在一起时怕是早已见过了吧?就没想过……啧啧,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柴骏?”      燕谨不作声。      燕皓遂又走了回去,“还不动手?你不是心心念念想与她欢好么?我可是成全你呢!”      “若你喜欢,何不自己享用?我没兴致。”燕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      沈画不知他说出这话时是怎样的心情,但她却有那么一丝心痛,心痛他痴心一片,也心痛当初对他那般决绝。其实由始至终他都没亏欠过她什么,甚至在她要与他恩断义绝之时,他都没发过一次脾气。或许,他只是将不甘与委屈发泄到了别处。      燕皓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放声大笑,“是么?你舍得?该不会是打算赖我身上吧?”      燕谨冷笑一声,“这处究竟是你人多,还是我人多?即便真是你做了,他们有胆子说出去?你不是说父皇是站在你那方么?他就算知道是你所为,也断断不会帮我,正如他对严氏这样的弃卒何曾姑息过?即便你没兴趣,也一样可以说我动过她了。她既非完璧,想来也无需验证。”      “你就真不想碰她?这么标致的美人,送给我?”燕皓显然不信。      燕谨服软道:“如果这能换我一条命,你说值不值得?”      屋里一阵沉默,燕皓终于笑了出来,“的确。原来危急时刻,皇兄还是会替自己打算。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舍得拿出来分享。你老实说,这几日是不是已经……”      “够了。你以为我是你么?你想如何随便你。我出去等。要不要随你。”说完,燕谨真走了出去。其实比起燕皓,他的确正人君子得多,至少在过去与之前的几日时间里,他从未有过丝毫逾越。正是因为他的尊重,沈画才选择了相信。      燕皓随即冲外面大声喊道,“今晚原地歇着。准备点儿吃喝慰劳慰劳我这懂事的皇兄,别饿着他了。想来这几日太子哥哥守着美人,这小院也没什么粮食,定没吃好过。”      这点,沈画还真没想到过,燕谨喂她的药和粥水难不成是这屋子里的存货?他这几日吃过东西么?      燕皓说完掩上房门,一步步走了过来。沈画赶紧收敛心神,微微眯起眼睛,见到他坐在床边宽衣解带,趁他脱鞋时不备,身体无法即刻保持平衡,使出所有力气,蹭起身,用匕首最为锋利的一面瞬间在他脖子上抹过,随后将他死死抱住,捂住他的嘴。      鲜红的血液顿时如爆发的喷泉一般射了出去。眼睁睁看着他竟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不久沈画身子一软,燕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双垂死的眼睛犹如见了恶鬼一般恐惧。      沈画的的确确下了狠手,且下手极重,只怕连气管均已割断,脱力地瘫倒在床上,就这样看着他在地上不停抽搐,不够一碗茶功夫便断了气。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二十九天。O(∩_∩)O ☆、071   外间的人听到里面不太寻常的动静,似乎又动上了手。但燕谨再没进来,沈画估计他已掌控住了局面,却有一丝疑惑。      冰凉如水的月光一点点自窗棂倾泻进来,沈画终是无力地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那处窗棂,任时光就这样在眼前滑过。      不知过了多久,燕谨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看看地上弟弟的尸身,再看向沈画。一向温润的谪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应该是早已料到屋内的景象,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沈画知道他已将外面处理妥当,并未出声相问,就这样呆呆地看着。      倒是他走到床边坐下后从她手中一点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把握了许久的匕首,“外面已经处置好了。没有漏网之鱼。”      沈画听着这话冷冷一笑,“没想连你都准备得这般周全。”      自这事之后,他已不会再是从前的他,而她也不会再是从前的她。原来他一早已有准备!是她傻了。      燕谨微微一滞,即刻捉紧地解释:“不。只是严氏死士之前提议,必要时……相信你应该明白。若不是你这个计策,想必这些丝毫没有用武之地,我早被他困死在这里。”      沈画当然明白人求生的本能,落在对方手里只会生不如死,“殿下,您如今可信了?我并不是个心善之人。”      沈画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燕谨揪心看着她,眉头紧蹙,伸手欲替她整理头发,沈画却下意识避了一避。      燕谨抬起的那只手生生凝住,眸光充斥着心痛之色,“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好似他堂堂太子全听她沈画安排似的。      其实这事沈画已琢磨过了,燕婷定会将她被燕皓捉住的事传到燕帝耳中,即便不会,只要她出现,燕婷也随时可以发难。若燕帝对燕皓失踪之事起疑,届时反而令老爹与姜凯陷入困境,看来燕京是暂时回不去了。至少在她没想出对策之前,是回不去了。何况面前的燕谨已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人,他今日所作所为,无非是要带她走。她若不肯,后果不难想象。      至于老爹和姜凯,若柴氏真有谋反之心,眼下正是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内忧未除,断然不会轻易为难。且他二人手中皆有兵权,老爹又不在燕京,指不定正好在某处调兵遣将,抵御严氏叛军,燕帝也尚需仰仗二人,且不敢轻易发难,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反而会担心他们倒向柴氏,定会想方设法笼络。反而是她的事若被燕帝知道,迟早会落得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就连老爹与姜凯也会受牵连。还不若就此暂时失踪的好,至少可以给老爹他们时间去思量准备,或是抉择。萧誉那儿,鉴于燕谨在身边,她也不可以联络,这是沈家的秘密,不可以轻易让手握皇权的人知道。      “这样,先将尸身处置掉,越隐秘越好,挖个深坑埋了。除了东川、东郡,天涯海角,我无所谓。”为今之计除了顺从,沈画再无更好的办法。      燕谨点了点头。      沈画借着夜色瞄上一眼,淡淡问他:“你真不愿回京?”      连太子都不做了?其实这时候他尚有机会,而她却真的是丝毫没有。若他想回去,她会替他准备个像样的理由。      燕谨一瞬苦笑,“回去作甚?他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父皇心中,我不过是一颗随时用来取代的棋子,与其让他费尽心思,不如就此消失,他对五弟珍爱异常,必会悉心培养。如今母后已死,我对皇宫再无留恋,还不如陪着你……”      严皇后死了?燕帝还真是出手无情。她被柴骏困在别院的这些日子,燕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画见过燕帝疼爱小五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般对待燕谨。或许,仅仅因为他母后是严氏所出?      不得不说,燕帝的确冷血无情,甚至手段毒辣,突然有些理解柴氏为何要复仇。可理解归理解,若燕婷所言非虚,她与柴骏……      心口突然扯着一阵闷痛,沈画不愿再想。      “带我走吧!这里呆下去太危险。”      “好。”      燕谨起身去吩咐人进来收拾,直到天亮方将这附近打理干净。之后仅留下他最信得过的两人跟着护送,临走好似低声吩咐过他俩什么,从他唇瓣的开合,沈画依稀辨出是让手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吃一堑长一智,慈悲如他终于也学会了自保。这世上守得住秘密的人,或许真只有死人。今日之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即便沈画再仁慈,也不会心软,因此佯作不知,不予理会。装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一起离开这处地方,也是这个时候沈画才知道自己居然在一处小山坳里住了十来日。附近几乎没有人家。      待燕谨命人偷偷去雇马车的档口,沈画靠在一处树干上漫不经心问:“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的?”      一路出来,她均由燕谨抱着,肩头的箭伤加上堕马的伤势,实在无力步行。兴许燕谨也有些累了,一边捶着胳膊,一边道:“自打知道安宁的心思,我便命人多加留意,她的性子我了解,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那日有人来报,说她前一日与三弟私底下见过面,好似密谋过什么,第二日又好似去了柴家在京郊的别院。自从严氏出事,我也密切在留意三弟的动向,为求自保。听说他领了人出京,走的也是同一方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便带着人赶了出来。”      哎!看来是她命不该绝。      但某人智者千虑却终有一失。这一念闪过,沈画心里痛得喘不过气。比起上次与眼前这人恩断义绝,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这情伤得养上些日子了。当初还对燕谨说她会把持住,沈画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曾以为自己活得足够清醒,爱得也比任何人清醒,不曾想明明知道与那人或许已走到尽头,却到头来竟是这般放不下的。      “我想找处地方开间小店。”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想柴骏,沈画开始打起精神来想往后的事。她一早部下的局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还需要些时间让他们做事,这或许已是沈家自救的唯一出路。她必须为萧誉争取时间。      燕谨嗯一声,“你喜欢做什么,往后我都陪着你。”      沈画忽然觉得有些讽刺,没想到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会是他。      他手下叫来马车后,四人一路北上,换了几次马车,借助严氏多年来的经营,很轻易地便避过了各地的驻防和盘查。夜里不敢住客栈,只能找着一些民居,送些钱给人家,暂时歇息。      沈画因伤势颇重,又未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那日费了些力,不得不日日躺在马车里,除了吃饭、喝药,便蒙头大睡,寄望着这样会快些好起来。      她毕竟不是在逃避什么,只是需要争取时间养伤。但也始终不愿去想起一些人或一些事。其实如果有得选的话,甚至都不愿与燕谨在一起。      沈画也想过谁都不认识的日子,一切从头来过。但显然这仅仅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她需要人照顾,而身边唯一能照顾她的人,就剩下燕谨,她也只稍稍信得过他。他对她有情,有想法,反倒比任何人都安全。      他时常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可偏偏适得其反。没有比较便没有伤害,他的这些伎俩在另一个人面前,显得十分苍白无力。总会时不时提醒她另一个人的存在。      或许,仅仅因为某人的确见多识广,又什么都能做到极致。而燕谨却自幼生在宫中,受宫里的规矩管制,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难免有些乏味。      大年夜那晚,燕谨本命人去买了些烟花爆竹,想哄沈画开心。可将将将她挪出屋子,她便咳嗽出一口血,燕谨吓得立马命人去找大夫来替她诊治。      连日来喝了太多的药均不见疗效,以至于整个美好的新春佳节沈画不得不躺在床上渡过。她甚至有些怀念柴骏上次的药方。不但不那么苦,还有些甘甘的。只是每回一想起他,沈画便忍不住心痛得好似伤势又莫名加重了几分。      燕谨问她是不是很疼,她唯有点头称是。      大夫说沈画内伤太重,需要安心修养,不宜舟车劳顿,且让她放宽心,别满腹愁思。      等人走了以后,沈画才好似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她是思念老爹与姜凯,有些担心京里的局势。的的确确,沈画十分挂念他们,但还不至于每回想起便心痛难忍。因为她知道爹与姜凯都有自保的能力,况且还有萧誉在。她只是不知道燕谨信不信,但他表面很相信,与她默契地不提起柴骏。      行程因此停滞了下来,燕谨着人去附近僻静的小村子里寻找临时落脚的地方。但沈画与他意见相左,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她想留在有人的地方。      一来寻找他们的人不容易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毕竟二人一个是尚未定性的朝廷钦犯,一个是当朝太子。二来沈画不愿隔绝外间消息,她既担心老爹和姜凯的现状,也没放弃寻找机会回京。尚有笔帐未曾与人清算!就这么走了,沈画不甘心。      最终燕谨无奈采纳了她的意见,命人在梁洲城里寻了处庭院供沈画静养。      庭院中有处风景极好的人工湖,空气清新,视野开阔,挺适合养病。燕谨命人将湖边的二层阁楼打扫出来给沈画居住。      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雇来一名不会说话的女仆,伺候沈画起居。为避免她过多的与人接触,暴露身份,这片湖泊成了庭院中的禁地,除了燕谨,也只有那两位始终跟着他的严氏死士能自由进出。对外宣称主人有一重病缠身的妹妹,不宜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天。O(∩_∩)O ☆、072   妹妹的身份是沈画自己定的。燕谨虽略略有些失望,却没说过一句不肯。      就这样,在这处庭院中的人工湖边,沈画将养了近半年时间,才渐渐真的好了起来。自然也错过了与柴骏原本定下的婚期。      得到大夫允许,终于可以下地行走这日,沈画开心得忘乎所以,即刻让那哑仆去替她打水梳洗。      半年来她就没好好洗过一回澡,一开始没有哑仆的时候均是燕谨命人替她打来水,沈画吃力地自己动手抹身,若遇上她受不了想洗头,还得劳当朝太子亲自帮她冲水。因下不了床,没有一次洗舒服过。      有了哑仆伺候之后,虽方便了些,可也没真洗上一次舒爽的。还好这半年沈画屋里无一日不充斥着浓浓的药味,饮的、抹的、洗的,甚至还有包扎的,才不至于让人闻到她身上有异味。又或者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而已。      所以沈画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      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足足泡了洗了近半个时辰,沈画才神清气爽地从里面出来。穿上燕谨最近替她新做的衣衫,沈画舒舒服服地躺在哑仆替她安置的躺椅上看书。      这半年时间为了打发无聊,也为了促使自己睡着,她看了不少书,全是燕谨命人替她寻来的。只要她说,他便替她找。虽不至于本本都背得滚瓜烂熟,但凭着上辈子就练就的理解能力,也大部分都理解到了。      正看得意犹未尽,听见身后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画回头冲来人一笑,“今日外间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燕谨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走得近了才在廊边的栏杆上寻了处地方靠坐着。将沈画好好看了一阵,此时的她虽没有从前精神,但比起之前已恢复了不少。      将将沐浴出来,白如细瓷的脸上略略带有几分微红的润泽,一头秀发尚未完全干爽,因此随意地散开披着。加上一身丝绸轻衣,完全是一副慵懒到极致的美人出浴图。      半年来,燕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眼前这人,怕她伤心,怕她疼。她就好似一个瓷做的娃娃,他担心随时会碎了,都不敢轻易触碰。可她却比他想的要坚强许多,挺过了那么重的伤势,也挺过了心中的伤痛。如今就像一朵重新绽放的牡丹,或者根本就是经历了涅盘之火的凰儿。在她眼中多了几分厉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吸引他的目光。      燕谨不自觉地咽了一啖,方略略干涩地道:“还是那样。没什么趣事。不过路过一间玉石铺子,替你买了件礼物。”      半年来,他以各种名目送了沈画不少礼物。沈画自然拒绝过,但苦于身无分文,又行动不便,有些东西的确用得上,因此不得不笑纳。      可今日见他手里的锦盒,她却有些不自在了。不自觉地理了理腕间的袖口,试图用轻薄的衣衫遮挡住什么。      燕谨仿佛视而不见,既不点破,也不询问,只说:“是枚戒指。”      沈画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昔日与他在一起时,曾骗他说在东郡有个地方上的婚嫁习俗。男女成婚时要互赠对方一枚婚戒,男的得单膝跪在地上求娶,等女方答应,若女方同意,双方戴上这枚婚戒后更是终生不能摘下,以示对彼此爱情的忠贞。      燕谨听说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未曾查究,仿佛只要她说有,他便信了一般。      他这是在向她求婚?      沈画是真傻眼了,半年来她从未向他解释过留宿柴府一事,燕谨应该仍以为她与柴骏……      她不解释正是在告诉他,她已不是完人,希望他别对她存有丝毫念想。可他这样做是在告诉她,他不介意?      沈画的确有些感动,可仅仅只有感动而已,偷偷深深吸了口气,佯作什么都没记起,漫不经心地说:“我从来不戴首饰。你知道的。”      燕谨温柔的目光停驻在她手腕处,略微有些黯然。      沈画干脆大方地将手腕上那个刺眼的镯子露了出来,“当初是他妹妹骗我戴上的。正愁找不到地方摘下来。殿下,不若您替我想个法子吧!”      燕谨别开脸,不愿欣赏,好一阵子将心一横,转回头撩起直裾单膝跪下,将锦盒递到沈画面前,“小画,嫁给我。”      沈画差点儿没从躺椅上跳起来,摸着扶手坐起身,赶紧下地搀扶。      我的天!他可是太子,她如何受得起他这么大礼?作死不成?      当初说那些不要命的话是因为她不知道他身份,他还真跪呢?      “殿下,您……”这不是让她难做么?      燕谨抬起头,温润地望着她说:“我知道你……可我不也有那么多过去么?我不在乎。小画,真的。”      可无论沈画怎么扶也扶不起一个执意要跪的人。看来她若不答应,他恐怕跪上一夜也不会起来。      可他今日受什么刺激了么?莫非出去听说哪家要娶媳妇儿?      无奈下,沈画伸手扶额,忽的灵光一现,直接原地踉跄几步,佯作头晕。      燕谨果真着紧地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抱住,“怎么?哪儿不舒服?”      沈画干脆赖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头,好晕。”      燕谨眉头轻蹙,“你……这才刚好,就这么折腾。”      明知她是故意,他还是选择信了。直到此时他仍不愿逼她,他舍不得。就像一年多前,她决绝地命人带回那封断情书时一样,他舍不得逼她,因为没人会懂。身为堂堂太子的他,竟会真的爱上一名女子而不可自拔。      正因为爱,所以他纵容,无论好的坏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忍着心痛纵容。他只想看着她笑,除了纵容,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一种方式宠她。      对!他就想宠着她,哪怕将她宠坏。      抱起沈画往屋里走,燕谨将她放进床里,盖好锦被,无奈道:“好好休息。我让人去请大夫。”      沈画无语望着眼前的锦缎床幔发呆,看来得尽快想个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替沈画诊病的大夫来看过之后,十分疑惑,只能告诉燕谨许是沈画身子弱,尚未调理好,因此有些头晕之症。将养几日兴许便能缓解。      因此接下来几天,沈画的生活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善,估计燕谨就差点儿没寻只凤凰来炖了给沈画补身,弄得沈画哭笑不得,真有点儿担心自己这已有半年缺乏锻炼的身子会肥上一大圈。      可装头晕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应急之策,万一她真被他养肥一圈儿,他再跪下来求婚,她莫非投湖自尽不成?      所以沈画前思后想之下,决定一定要拽了燕谨出门去取那个碍眼的镯子,顺道打听一下如今的局势,早作打算。      她不是不知道燕谨一直在避重就轻,回避燕京的政局。莫非……有什么事是他不想她知道的?      第六日上,沈画终于忍受不了大补,非要拖了燕谨去城里饱餐一顿,换换口味。      燕谨拦不住,唯有不情不愿陪着她出门。沈画为了方便,问他借来一身直裾,让哑仆帮着收拾了一下,扮作一风度翩翩的公子上街。      在城里最大的那间饭馆坐下后,沈画脆生生叫了他一声大哥,“我要吃好吃的。”      燕谨没好气看着她,却又好似不得不顺着,温润得真的好似她哥一般体贴入微,“身子刚好,吃什么吃?家里有的是替你补身子的吃食,你……算了,就这一回。”      沈画单手支着面颊问:“莫不是你没钱了?”      这半年的药钱、饭钱几乎都是燕谨在付,但沈画却没见他身上少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且还挺阔绰。因此笃定他定是带了不少银票,或者一直均有严氏暗中照拂,早有远走高飞的打算。      果然,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有。你可以尽管使,只要你高兴。不过……我是担心你身子。前几日还头晕着。”      沈画微微一笑,“放心,我有自制力。”      从前与他在一起时,燕谨也从不吝啬。只不过眼下却怎么也找不回之前的感觉。      对!他救了她,又陪着她渡过了最艰难的半年,从未有过丝毫逾越。沈画想过报答,可不是用这种方式。就好似过眼云烟一般再也回不去。或许,是她从未意识到,那个自己不愿再次提起的人在她心里已根深蒂固。这辈子恐怕再难爱上他人,即便知道与他再无可能,也想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若不是他,她将就不得。否则也是对另一个人的不负责。      两人总共点了三道菜,均不算油腻。沈画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竖起耳朵想听些新鲜事。这段养病的日子,着实挺闷,燕谨除了陪她,实在没别的什么乐子。      从前与他在一起,也都是沈画领着他到处跑。燕谨总是跟在她身后好似偷跑到凡间的上仙发现有趣的凡俗女子迷恋得不肯回去似的。      这听着听着还真被沈画听了一件事情回来。      隔壁桌有人在议论镇上一大户今日纳妾,说是这男方已有近五十六岁高龄,而将娶的妾室却仅有十五,刚刚及笄。这桌猥琐男人无一不是羡慕不已。      其实这事在燕国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画听着听着便对燕谨说:“啧啧啧,男人就是花心。皇帝三宫六院还不知足,就连有点钱的富庶人家也想三妻四妾。”      燕谨闻言蹙眉,沈画方想起与他聊这个有些不大合适,他可是为了她“抛妻弃子”,因此赶紧住嘴。      不过沈画这话却被方才说话的人听了去,这人将她看上一眼,十分困惑,“小伙子,莫非你不是男人?男人谁不好这口?但凡有些钱的,谁不想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天底下我就听过两位有名有钱之人是真专情。这事你娶了媳妇就明白了。”      沈画觉得恐怕这辈子也无法明白男人贪得无厌的心,不在他家后院上演一场宫斗宅斗,这辈子都好像白活了似的,却很好奇,“您说的是哪两位?” ☆、073   这人答曰:“这第一位便是咱燕国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沈大人。那可是燕国出了名的,人家如今位极人臣,十二三年前便已丧妻,却至今尚未续弦,连小妾都没纳过一个。你说专情不专情?”      有人这般夸老爹,沈画自然心里美滋滋的,“当然专情。可不知第二位又是谁?”      有人竟能与老爹齐名,沈画不信。      “小伙子,你不知道吧?”此人端着酒杯笑了笑,颇有点儿见多识广的炫耀,“此人说起来也与这沈都督有关系。听说今春左都督沈大人的千金本应出嫁。可不知为何成婚前失了踪。京城柴氏那位赫赫有名的小侯爷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过来,那动静,天下没几人了。可偏偏遍寻之下无果,成婚当日愣是八抬大轿亲自过府迎亲。空轿子去,空轿子回,该做的礼节一点儿没落下,轿子里仅放了沈家小姐的嫁衣和凤冠霞帔。听说独自拜堂时还当着柴沈两家长辈与亲友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定要寻回自己的妻子,若找不到人,他这辈子即便愧对柴家列祖列宗,也绝不纳妾,另娶旁人。这事连皇上都感动不已。听说沈都督之前亲自去皇上面前请过旨,欲取消或是延后这门婚事,被这柴家小侯爷一语驳回,差点儿没抗旨。”      沈画筷子上夹着的一片青菜吧唧一下掉到桌子上,心中一阵波涛汹涌,愣了好一阵子,醒过神瞥见燕谨脸有点儿白,方才更是想阻止什么,故意呵呵两声问那人,“没有新娘,他抱的是母鸡么?”      那人表示不知。      沈画又偷偷看了看燕谨,发现他低下眉睫,佯作在吃菜,却动作有些生硬,呵呵一笑,“他这话说的是若找不到,找到了还不一样纳妾。”      燕谨抬起眼眸没好气瞪她一眼,可低下头,又蹙起了眉。      沈画赶紧接着吃东西。不过吃着吃着,却听他小声问:“你……真不打算回去?”      沈画差点儿没被一棵青菜苗噎死,赶紧摇摇头,“不回去。回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关注点在柴骏要不要纳妾这事上了?这么一说岂不是承认她对他还存有挥之不去的情意?就想他这辈子都纳不成妾,也娶不了妻,最后落得断子绝孙的悲惨下场?完完全全是一副妒妇兼毒妇的歹毒心肠。      果然,就连燕谨也眉头蹙得更紧,兴许还有些暗藏的安慰,还好她当初决绝地断了他俩之间的情丝。否则还不知将他后宫弄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      正看着燕谨有些奇怪的安慰,却听旁边那桌一人道:“说起这事也挺奇怪的。这沈都督的千金失踪后没多久,据说竟连当朝太子与简郡王也一并失了踪,皇上这寻人的旨意下了也好几个月了,居然杳无音信。京里许多人猜测,是不是这二位均与沈家千金有私情,一起私奔了。”      沈画噗一下没忍住,一口饭喷了一大半,这些人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超群了吧?赶紧收拾,含糊不清地替自己解释:“大叔,您听过一名女子与两位男子一起私奔的么?那还不得打起来?再说他二位可是……”      说着说着,沈画竟说不下去了。眼前的确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人家还真不眷恋皇位。这都与她浪迹天涯半年了,也没见他提过一回回去。      还好这话人家听进去了,均点头称是。      这顿吃得饱饱的,沈画拖了燕谨在镇上逛,想找间金铺取镯子。可问过好几间,人家的回答均是无法完整地取下来。      燕谨不大明白沈画为何执意要完整,其实这点,就连沈画自己也弄不明白。      走着走着远远见到在一处张贴榜文的地方,围着一大票人。      沈画正想过去凑凑热闹,却被燕谨反拖了回去,“你想暴露身份?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休息了。”      沈画觉得他说得极是,因此按捺住自己的那颗好奇之心,掩耳盗铃般转身。      可将将走了两步,却听人路过身侧时议论道:“这榜文真是奇怪。既没抬头,又没署名。就写了六个字--父亲思念,速归。听说临近几处城池均有张贴。你说这究竟写给谁看的?”      沈画生生凝住步子,一瞬心疼闪过。还是没忍住,转身便朝那处榜文走去。      拨开人群,赫然见到那手潇洒得力透纸背的字迹。      果然,是他亲笔。      他虽与她书信不多,但她再熟悉不过。简短到精辟的言辞,潇洒到堪比大家的字迹。      沈画竟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涩,鼻头也涌上一抹酸意。      耳旁响起燕谨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我……”      沈画深深吸了口气,将眼泪鼻涕都逼了回去,转身对他一笑,“这字写得不错。”      他二人曾是同窗,那人从前也是他的侍读,相信燕谨不会认不出那手字,可也知道他为何不肯让她见到。      沈画更是明白了他那日何以鼓起勇气跪下求婚,“回家吧!这只不过是他的计策。”      沈画将这话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此后一路,燕谨沉默不语。      沈画走着走着拍拍他肩说:“看来你三弟的事未必有人察觉。我爹与我哥也过得挺好。我不会相信他的。”      燕谨突然良心发现道:“我觉得,你应该回去。”      沈画虽不知燕谨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的的确确有太多暂时不能回去的原因。      她尚未弄清当日真相,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无故”失踪。再说这一回去无异于出卖燕谨,两个儿子失踪,她若出现,加上燕婷,燕帝定然能猜到燕皓指不定已遭遇不测。      沈画若承认这杀害皇子的罪名,必定会给沈家带来灭门之灾。但她不认,难道眼睁睁看着燕帝怀疑燕谨?      怎么说,他也救了她,沈画之前便欠他一段情,叫她如何忍心?再说柴骏这般执着,目的何在?燕婷那日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这些都困扰着沈画。      这日回去后,二人均无话可说。      燕谨将自己关在他住的屋子里,直到晚膳都没现身。沈画既想去叫他,又不知见到他该说什么。且越发觉得这事蹊跷,因为事情并未像燕婷当初说的那样发展,至少肃清严氏在燕京的党羽后,柴氏并未取天下而代之。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夜里听人来说,有人壮着胆子替燕谨送了酒菜去。      沈画在房里对着窗外白色的月光,望着楼外那一湖湖水发呆,久久不能安睡。直到听见有人来秉,说太子在房里不停饮酒。      沈画实在于心不忍,这才开门过去查看。      见到沈画出现,其他人赶紧退出房间,知情识趣回避。      沈画慢悠悠走过去,一把拿下燕谨手里的酒杯,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想好了么?”      他似乎在等她答案。如今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一下午,沈画都在担心老爹,的确有些两难。      燕谨忽的站起身,朝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从她手中夺回酒杯。      沈画又伸手去抢,燕谨干脆一把将她拖过去,紧紧揽住她腰身,覆唇与她纠缠。      呼吸中弥漫着他喷洒出来的酒气,沈画有些莫名其妙的反感。一把将他推开,远远揪起眉头站着,“你疯了么?”      燕谨带着酒意,笑得怅然,眼中溢满苦涩,“果然。无论我为你做了什么,你的心里依旧只有他的存在。沈画,你要骗自己骗到何时?骗我骗到何时?你真的甘心了么?”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已经输了。可以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可也明白自己不能逼。      这半年,他从未愉悦雷池半步,甚至就连抱她出去晒太阳也经过了沈画同意,她知道他是在等她回心转意。可今晚……      又在试她?      沈画一点不生气,之前的那点儿怒气也顷刻间烟消云散。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痛的感觉,为他,也为自己的无情。      但她若是这样走了,无疑会加深他对柴骏的仇视,或许也会恨她,恨沈家。严氏在燕京似乎已然失势,可麾下的叛军却依旧不容忽视。半年来凭着这么些年的积累,以四成兵力旗鼓相当地与朝廷六成兵马对峙着。      是什么在支持着他们的信念?他们有没有私下养兵?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燕谨离开京城已有半年,按说身上不该再有这么多银子。他们吃的、用的,甚至连沈画请大夫的花销,指不定都是严氏提供的。      且他们起兵打的也正是清君侧的名号,而不是为严氏反了大燕。      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回答燕谨提出的这些问题。答好了,能化干戈为玉帛;答不好,或许就真与他翻脸了。到时候他会将她如何?      但柴家的事,那日燕婷告诉沈画的话,她一句也不能说。更不能让燕谨去替她查,甚至都不能问。      原来无论如何,她的心都偏袒着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即使知道他或许有逆反的可能。尤其今日知道,他信守着对她的承诺。哪怕身边美女如云,诱惑不断,他仍执着地娶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殿下,”冷静下来,沈画静静坐下,“您这是打算为您母后复仇么?”      燕谨一声不吭,温润俊雅的眉目在昏黄的烛火中略略透出一丝忧伤。坐下自斟自饮一杯,目光轻飘飘移开。      “朝廷百万雄狮凭借天险驻守在江南。您真的忍心让严氏与朝廷的兵马自相残杀,让那些无辜的将士为您的一己之私断送性命?这场仗一旦打起来,不仅仅是他们,就连百姓也难以幸免。更别说难保不会引来外忧,望殿下三思。”沈画实在不愿与他谈私情,也唯有用大义去打动。私情伤人,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纵然任性,也绝不可能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否则他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二公子。虽然这样将他硬生生绑在大义这根柱子上有些残忍,但总好过他继续这样想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二天。O(∩_∩)O ☆、074   燕谨依旧沉默不语。      “在您心里,区区一个我,比社稷江山、黎民百姓还重要么?”沈画忍不住质问。      燕谨端着一杯将将斟好的酒,目光幽幽,“对。若你留在我身边,哪怕就像眼下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方才是我不该问,你也别答。突然不想听了。”      不得不说,她的确了解他,就像他同样了解她一样。可他也是人,他也想任性一回。为什么她要用大义来伤他?其实,心中所求不过一个她而已。为何他就不能过一回寻常百姓的日子?      沈画微微蹙起柳叶眉,点了点头,“好。即便你可以这样不理不问拖着。但皇上会让严氏兵马占着他半壁江山,这样拖下去么?朝廷领兵之人乃是我父兄,甚至你姑父,我们昔日朋友们的父亲兄弟。一旦开战,必有损伤。您让我再如何面对您?您若执意如此,不若……放我走吧!我保证不回京城。”      “啪”一声,燕谨手里的酒杯滑落在桌上,溅起一朵带着酒气的水花。原来她已看得这般通透。      半年来,严氏叛军几次三番派人联络他,他均未答应出面。怕的就是一旦开战会伤及沈都督,或者指挥使姜凯。大义他可以不顾,但这两个人有分毫差池,小画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所以他拖着,但真拖得下去吗?      与沈画对坐良久,燕谨忽的扬起一抹苦笑,修长的指尖一圈又一圈地描画起杯沿,目光淡淡凝着那只空杯,“小画,你知道大皇子是怎么死的吗?”      沈画其实很想将耳朵捂住不听,可她必须开解他,捂住了耳朵,就堵了他的嘴,他无法倾述等同于她放弃机会。      “只因他是我母后所出。”燕谨缓缓说道,“父皇留不得他。当然,也留不得我。若非严氏之人苦苦相逼,即便是我也活不到今日。更别说遇上你。所以与你在一起那一年,是母后替我赚来的。她虽不是完人,却是这世上唯一对我最好的人,那一年也是我此生最最开心的一年。”      沈画就这样看着他,虽然明白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不会是坏人,但从未想过严皇后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有不得不跋扈的理由。      “你以为他为何能纵容贤妃肆无忌惮地杀害皇子?全是因为他动不得我,又想保下三弟。这是他俩之间的交易,只为让母后安心。而五弟……是我拼着性命保下的。当然,或许是他年纪大了,也真心慈了。又或者觉得三弟令他失望。”燕谨苦笑一瞬,“严氏之所以走到今日,是被他逼的,也的确有咎由自取。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柴氏与你沈家是在替天行道吧?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恶人?你以为他不知道柴氏安的是什么心么?”      沈画隐约觉得他应该知道当年真相,或者他能给她一个答案。从前不说,是他私心作祟,看来他或许已想开了。今日的柴氏与她沈家或许就是过去的严氏,只是燕帝忘了,有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如今也只有你爹会以为他是位英明的皇上。”燕谨顿了顿,重新替自己斟上一杯酒,“父皇为何不敢让柴氏沾染兵权?为何将柴骏投闲置散?你想明白了么?因为他怕。不仅仅是柴氏,京里大多数的世家,他都不信任。蒋文博这个名字,是他此生挥不去的恐惧。即便这人已被他与严氏用无数虚假的罪名处死。但这人留下的门生之多,影响之大,是他始料未及的。即便是皇权也敌不过此人的威望。想来他定然很后悔,当初刚刚登基,被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冲动杀了这么个不该杀的人。”      燕谨长叹一声,“回去吧!我终究赢不了他。自太学时,我就明白,与他作对下场不会好。他眼下之所以让人稳住父皇,按兵不动,尚且留有余地给我,只不过是在等我自己想明白。你真以为我们躲得过他的有心追查?他若真想查,不会直至今日也没查到。或许,也只有他能助我脱离眼下的困境。小画,他应该是在等你,他不想逼的人其实是你。”      和他一样,柴骏睿智机敏,怎会不知一旦开战,沈都督与姜凯恐都有机会损伤。保不住二人,便保不住沈画的心。只是这话,他不愿说,即使承认自己的确比不过他,也不愿亲口告知小画,柴骏的这份心思。      太学同窗,他虽最终没能与那人成为朋友,但至少他比别人更了解他。也知道他认真上来的可怕。      当然,他也了解小画。      许是见沈画不肯出声,燕谨默默收起情绪,温润而又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惦记沈大人与姜大人。再说……我的确希望与你在一起,可你的心……已不在我这里,我不忍看着你伤心。他如今想必也很担心你,若你们之前有什么误会,你不回去能弄清么?若是到时你选择他,我不能说没有遗憾,但至少这半年来,我一直与你在一起。过的都是有你的日子,当是你还了。当然,若你最终选择我,我会比眼下更开心。我可以等,但你等得了么?若你一定要我给你个理由,便是我的确想复仇,只有交出你这个他最在乎的筹码,他才会助我一臂之力,否则他会不遗余力地覆灭严氏。你说得对,严氏也有无辜之人,不应该一并替我母后与心存不轨的外戚陪葬。”      沈画等的就是他的主动让步。      可她不是筹码,也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她有自己的路想走,就像那日果决地自救,“殿下,我回去是必须的,的确有人在等我,但不是他。您应该明白我和我父兄的立场,即便回去也不能是这样回去。正如您说的那样,或许他只是在等我。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一旦露面,恐怕眼下的平衡便很有可能便会被打破,朝廷兵马极有可能会立马挥军北上,不仅是两军将士,黎民百姓,我更不能置您的生死于不顾。这个赌注太大。沈画这辈子欠您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想帮您,想不废一兵一卒解决眼下的难题。”      燕谨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拥了许久方才松手,顺势抹了抹微红的眼眶,深呼吸平静一阵,“好。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一直以来,除了自己人,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沈家其实也有自己的秘密。便是那帮看似已无用武之地的伤残旧部,沈成业之所以花这么多精力养着他们,不是没有用处的。      那还是沈画八岁那年出于贪玩,替老爹出了个建功立业的好主意,没想却得到老爹的赞许和支持。鉴于更好地掌握各地军情,这些人早已在他们的安排下安置在了各地营生。平日里除了替沈家收集军情,也负责收集一些能用的消息。      半年前,沈画更是安排了其中一些人以各种身份潜入燕京,以备不时之需,就好比萧誉。      只是后来与柴骏有了感情,她只让他们继续做该做的事,原地待命。但一旦她出事,他们便会在萧誉和小白的安排之下运作起来。她已为他们争取了半年的时间。应该够了。      如今正是用得上的时候,沈画虽不能向燕谨说明,却已有了全盘计划。      离开梁洲没几日,她便暗中找到了自己人,与燕京方面取得联系。      半月后,沈画在小白的协助下,秘密回到燕京。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偷偷溜回家去看看,只让人给她说了一下老爹与姜凯的现状,知道二人安好,总算放了心。      柴骏既然用老爹骗她回京,自然不会毫无防备,未免被人捉个正着,她只能先不孝一段日子。嘱咐手下做事的人暂时替她保密。      只不过沈画回京,萧誉却没了踪影,司墨告诉她,他奉主上之命去办事了。在别院里休整两日,耐不住性子,吩咐手下的人,她要进安宁公主府去办件事情。      这并不是件容易办的事,但这些人在萧誉的调丨教下办事效率果然极高,仅仅等了两日,便有人传来消息。沈画准备了一下,跟着他们打安宁公主府侧门进了燕婷的府邸。      说起来萧誉还真是神通广大,仅仅半年便已做到无孔不入,沈画只在他们的帮助下稍稍做了掩饰,换上一身侍婢的衣衫,竟十分顺利地便被引到了燕婷的居所外面。      此时华灯初上,沈画原以为会见到不少与她同样打扮的侍婢守在门外,等候公主差遣,她应该遇上点麻烦,没想廊下却几乎空无一人,跟想象中的场面完全大相径庭。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有些不由自主地担心。      方才从屋子拐角处过来,正好听见开门的声音,想是有人刚刚进去。      突然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好似有人不停地在砸东西。      “安宁,你……你小心一些,可别动了胎气。”      沈画听见韩真焦急安抚的声音,顿时凝住步子。胎气?燕婷怀孕了?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终于哄得她喜欢他了?这可是个戏剧性的改变,但沈画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      “滚!你给本宫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韩真,别以为你得到本宫的身子,本宫便会对你有所不同。若不是你在母妃面前告状,她怎会这般狠心哄本宫饮下那碗药汤?现在你满意了?”燕婷哭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三天。O(∩_∩)O ☆、075   韩真焦急地解释:“今夜不是你传我过来的么?告状之事真不是我做的。要我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那晚……那晚我也喝了药汤,实在控制不住。安宁,对不起。可……可如今你已有了五个月身孕,再这样闹下去,会伤了自己,伤了我们的孩子。若让母妃知道,我怕你……”      “韩真!你毁了我!”燕婷伤心欲绝。      “安宁,真是这样么?那日,你自己做过什么,难不成忘了?”韩真竟突然吼了上来,“若不是你一番话,宁阳君怎会急着赶回京城?怎会出事?她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以为柴骏会给你机会么?别忘了他知道后是怎样对你的?若不是我……算了,我可以不提,但若不是世子殿下拼死抱着他,母妃赶来跪下求他,只怕你已死在他剑下。”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帮着她?为什么都替她说话?如今连你也向着她。她不过是个军营里长大的野丫头,有什么好?比得上本宫?本宫可是公主,她是什么东西?死了更好!免得……”      屋里突然“啪”一声响,韩真火道:“你竟然还执迷不悟!安宁,她可是……即便她谁都不是,也曾经救过我韩真一命,且还语重心长开导过我,我相信能说出那番话的人的确比你知书识礼多了。既然你依旧如此,我也不必与你多费唇舌,看来今日我依旧不该来看你,你要怎样随你!”      房门一下子被人由内打开,沈画赶紧低头,陪她进来那人更是将她一挡,掩在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向怒气冲冲的韩真施礼。      韩真压根儿没心思在意二人,一边走一边吩咐:“让人收拾一下公主的房间,好好看着,有事通传,切勿再让她跨出这院子半步。”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      沈画愣在廊下尚未回过神,领她进来这人已转身低声问道:“小姐要这时候进去么?”      沈画五味陈杂地瞥了一眼房门,听见里面传出燕婷痛哭的声音,终是摇了摇头,“算了。”      看来她想做的事已有人替她提前做了,这趟算是白来,但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她忽然觉得心情稍稍有些舒爽,勉强算是值了。虽然依旧沉甸甸的压着什么,但已不是针对燕婷。      想来燕婷是被柴贵妃禁足,暂时也再闹不出什么大事。如今韩真又是这样,想来日子并不好过,她虽遗憾这仇不是自己亲手所报,却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比这更阴毒的法子。一开始她连韩真都算计了,但听完他维护她的那番话,沈画有些不忍再伤害这个无辜之人。再说燕婷眼下怀了他的孩子,即便她罪该万死,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先回去吧。”      沈画在这人的引领下原路离开公主府,让送她来此的人驾着马车在燕京熟悉的街道上转了转。      不经意经过初初遇见柴骏的那处饭馆,让人停了下来。走下马车,脑子里全是几个月前与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回忆。      此时,饭馆已然打烊,整条大街几乎寂静无人。沈画沿着当日走过的路,失神地来到那处河堤旁。      萧誉的人担心她安危,只是远远跟着。      沈画在河堤旁站了许久,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将里面研磨成粉的药粉缓缓撒进身前的江水之中。      她再用不上它。      夏末的微风略略带着一丝凉意,轻抚过岸边的垂柳,发出沙沙沙的声响,犹如情人温柔的耳语。      沈画抬起头,看着漆黑夜幕中的点点繁星,眼眶有些发胀,鼻头已酸到极点。心中隐隐有丝愧疚慢慢溢开,直至眼下她依旧没有完全相信那个兴许真的深爱着她的人。      或许仅仅因为从一开始,从那日在这里第一次与他正式交谈开始,他与她之间便从未曾单纯。沈画也希望他们可以单纯,但显然不大可能。      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抹了抹眼睛,沈画这才转身走回去。      萧誉调丨教出来的人异常尽责,既没靠得太近,也没让她超出他们能够最快反应的范围。即使沈画今晚有些异样,他们也没多嘴。      回到别院,沈画问司墨要了壶酒,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月独酌。直到酒壶空了,才再次唤来司墨,吩咐他去取酒前,随便问他:“阿誉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去趟柴府。”      司墨恭敬回道:“少爷出门前已知道小姐回来要做什么。其实一早便安排好了,您想什么时候去都成。只需吩咐一声便是。”      沈画眼下还没做好准备去见柴骏,点了点头说:“那人不在的时候,随时。”      随后又让司墨取酒,可司墨却很为难地回答说:“小姐,少爷走时提醒过小人,切勿让您饮酒伤身。若您实在要喝,每日只许备上一壶。眼下……别院已没酒了。”      “呵!”这料事如神的家伙,沈画无奈让他收拾一下,独自回房睡了。      接着沈画在别院又无聊了两日,第三日便有人来告诉她,时间定在当晚。说是柴骏收到消息,听说她兴许出现在某处地方,赶着出门寻她芳踪去了。她完全可以在他房里肆意妄为。      沈画很满意。猜到这消息一定是他们暗中安排的,不过是为了帮她支开柴骏。她眼下的确尚不想见他,也没做好见他的准备,见他之前最起码得弄清自己该不该见。      将将入夜便有人前来接她,沈画这回拿到的是一身柴府下人的装束。与之前更阑身上穿的有些区别,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精致。      负责接她的人路上解释说这是柴府新进家丁的制服,柴氏府上最近正好招了一批新人进府。住在西厢的某处地方,正在接受统一的上岗培训。      因此她与此人是由西厢的一处小门进的柴府。巧的是将将在一处下人的屋子里安顿下来,府里便有人来叫他们帮忙去搬东西。      沈画按之前那人的指示,低调地跟着十来位新进府没几日的少年家丁身后过去帮忙。走到一处圆门外的长廊下,冷不丁便被人拖了进去。      尚未来得及反应,已靠进一个柔软的怀中。此人从她身后挟住了她的脖子,迅速且及时地伸手捂住她的嘴。耳旁响起一声略显沙哑的叮嘱,“是我。”      过来的路上已有人告诉沈画,府里有人接应,让她不必担心。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接应她的方式如此特别,她差点儿就以为自己穿帮“被捕”了,没好气点了点头。      这人松开手。      沈画转身迎上一张冷冰冰的脸,足足愣了半宿方回过神,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恶趣味。有意思么?就不怕将我吓得撒腿就跑?”      “小姐的胆子自然不会小到见了这张脸落荒而逃。恶趣味这个词挺有趣,就如当年你给姜大人讲的故事。”此人一副闲散慵懒的模样,说这话时,更是悠闲地抄起了手。他脸上带着一个几乎与柴骏容貌一模一样的银质面具,仅露出两颗黑白分明、透着精气的眼珠子和一张嘴,“之前你看我的眼神很嫌弃,因此换了个让你看得顺眼的面具。”      这面具做得相当精致,且栩栩如生,若不是沈画一眼见到不寻常的金属质地,还真差点儿以为是柴骏本人。      不过他一番动作下来,她更确定他不是柴骏假扮的他自己。有些东西骗不了人,尤其是每个人的习惯动作。柴骏那般注重仪表,小侯爷架子十足,绝不可能这样随意。加上他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他似乎刻意改变了称呼,想来是明白她与他之间永远最多只能是好朋友的关系。      “阿誉?”沈画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萧誉点点头,随意答曰:“小姐好眼力。”      阿誉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慵懒,只是他这恶趣味实在有些令人生厌,沈画恨不得立马将它一把扯下,“你能不能换张脸?找个我看得顺眼的。”      “哦?”萧誉似乎十分疑惑,至少那双精明的眼睛已充分表达出来,“你看不顺眼这张脸?哎!那还真是白费了一番心思。我尚以为这是你看得最为顺眼的一张,因此才命人加紧赶制。为博佳人一笑。不过十分抱歉,我今日出门就仅仅带了这一张出来,恐怕你得将就一晚。”      沈画差点儿被他气得吐血,以牙还牙道:“原本这张脸是挺好看,可偏偏不是生在原来主人身上,所以看上去着实别扭得很。希望你下回别再戴出来丢人家的脸。”      面具下一声轻笑,“好!看来你还真是……舍不得小侯爷,这般维护于他。不过这世上如他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又岂会只有一个?若今晚他让你大失所望,你不妨重新考虑下我。最起码我能让你在这些守卫森严的府中来去自如,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能耐。”      这话说得沈画微微一愣,更是有种被人看穿的恼羞成怒。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对柴骏有些生气有些恨,但若不在乎,又哪来的情绪可言?因此既矛盾,又难受地忍着,却不想被他这么轻易便戳穿。      沈画恼了上来,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问:“可以带路了么?”      萧誉亲自出动,看来柴府的确不容易搞定,莫非他已经与柴府搭上了路,所以最近才不能轻易回别院?要真是这样,他的本事的确不小。      萧誉一本正经上来也很认真,终于有了几分领导的模样。二人在府里避开巡夜的下人穿行,走着走着又遇上两队人。      沈画被萧誉一带,二人迅速躲进附近一处假山。只不过空间狭小,沈画不得不与他面对着面,身子几乎挤到了一块儿。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四天。O(∩_∩)O ☆、076   此时的萧誉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查看,目光中透出一丝认真。沈画望着那张金属质地的面具和他脖子因扭转牵扯出的修美线条,竟有那么一瞬失神。      本以为不会再为这张脸跳动的心顿时活跃了起来,以至于呼吸稍显急促。      许是她的异样被身前这人发现,萧誉忽然转回脸,一声轻笑,带着几许戏谑,“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若让小侯爷知道,估计会当场吐血。哦!还有主上,你说他会不会揍我一顿?”      沈画这才回过神,别开脸。的确,他终究不是柴骏,虽然戴着那副面具,有那么一瞬神似,但二人气质完全是两个人。而且他身上也没有她熟悉的紫檀馨香。      沈画忽然有些怀念那抹淡淡的香味,能令人莫名有种安宁。      从假山出来,二人又走了一阵,避开一些人,终于来到沈画有些印象的一处院门前。      萧誉小心替她推开院门,里面竟然一片漆黑没掌灯,甚至好似从未有人住过一般死一样的寂静。      重临旧地,沈画抬头望了会儿天,强压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或许,还有那么一股浓浓的思念。      萧誉一声不出地悠闲靠在院门旁等着,仿佛在等她最后决定要不要进去。      沈画深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迈了进去。这里面兴许有她要的答案,兴许能解决她眼下的困惑。      要查一个人,自然得从他起居的地方着手,只是沈画做好了一切准备,还是被柴骏房里的陈设震得差点儿崩溃。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尚未掌灯,沈画便清晰见到这间充斥着书香的卧房内隐隐挂着一身衣衫。直到萧誉拿出身上备用的火折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一盏油灯点燃,她才看了个真切。      那是一袭火红的嫁衣,女式,顶上还端正的摆着凤冠,看得出十分精致。屋里一切如旧,除了嫁衣和凤冠霞帔,尚有一个大红的囍字一丝不苟地贴在正对门扉的墙上。醒目得有些刺眼。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被这一切刺痛的双眼开始发热,热到胀痛,热到鼻尖凝起一抹酸涩。仿佛忍了多年的泪水终是没能忍住。      沈画将身子一转,直接掉头去了书房。她不知道柴骏这半年日日对着本该着在她身上的那身嫁衣是怎样撑过来的,她仅仅看了一碗茶的功夫都没有便已泪流满面,心口更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原来自己是这么想嫁给他的。      将将推开书房的门,萧誉便跟了过来,手里拿着油灯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沈画不想别人看见她失控的样子,故意不拿正脸与他相对。      他似乎并不介意,找了处地方放下油灯便四处寻找,东摸摸西看看。      沈画忽然莫名其妙着紧上来,尚未完全控制住情绪便开口问:“你找什么?”      莫不是他今晚亲自进来的目的是打算寻找什么秘密?她莫名想替柴骏守住一些东西,私隐也好,机密也罢。原来她只是想要个答案,并不愿出卖,眼下她尚未告诉老爹自己的想法,也不清楚老爹若知道这些秘密会如何定夺,因此对自己人,她也需要保留几分。      萧誉停下手一声轻笑,忽又闲散上来,抄着手仿佛有些无奈,“我不过是想帮你。听说有秘密的人都会妥善收藏自己的秘密,譬如暗格,机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你教我们的。我并未认真翻看这里的任何东西。”      沈画想起他方才的举动,总算松了口气,可依旧不喜欢他动柴骏丝毫东西,“看在你这么受教的份上,我姑且不与你计较。顺道再教你一样本事,但凡谨慎的人指不定在他放秘密的地方均做了暗号。若有人碰过,他一眼便能看出来,小侯爷记性很好,如果你没将东西完全归位的本事,还是不要随意乱翻比较好。”      “哎呀!”萧誉一声惊呼,差点儿没将沈画吓到,“小画,你怎么提醒得这么迟?我将将动过不少。已完全忘了有没有归位?怎么办?万一你家小侯爷回来发现,以为是你的魂魄回来找过他,还被他错过了,估计又得吐上一场血。”      沈画不知道柴骏会不会吐血,总之她已快被他气得吐血了。此人比起连岳的嬉皮笑脸,还要油腔滑调,尤其是他眼下戴着柴骏那张俊朗到极致的脸,沈画真有几巴掌抽死他的冲动。      念及等下出去尚需他引路,沈画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下,饶他一条狗命,赶紧干起正事,“你帮忙找可以,但找到什么不许偷看。”      “遵命。”萧誉轻声一笑。      沈画在柴骏书房翻了许久也没翻到所谓的秘密,甚至一寸一寸找过,也没见到暗格之类的东西。看来从前的小说,甚至电视都是骗人的。聪明人怎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去,沈画感觉有些累,正想停下歇会儿,可一回头却见到萧誉悠闲地靠在一处书架旁,手里拿着本册子津津有味地阅读。      没好气问他:“你不是在帮我找东西么?”      她尚未偷懒,他居然敢歇息!      萧誉扬扬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回道:“我只是好奇,小侯爷竟然这般痴迷医道。半个书房都是医书,莫非想做大夫不成?”      沈画原本一点儿没在意,听他这么一说,也好奇上来,随手拿起身边一处书架上的册子翻阅。果然,又是一本医书。      “他原本就精通医术。”看着手里的册子,沈画喃喃细语,往事闪过脑子,不觉有些哽咽。      “不过我手中这本似乎有些不同。”萧誉似乎一点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依旧漫不经心。      沈画不太明白他所谓的不同是什么,放下手里的书册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另一本医书,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正打算合上询问,却一下子被书册上的字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本医书上字迹娟秀,一看便知出自女子的手笔,且这些字,沈画竟是如此熟悉。      合上,往封面上一瞥,沈画整个人好似被定住,好一阵子方回过神,“这样的书还有么?”      简单的封面上,仅仅只有两个字--姜氏。      萧誉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书架,“这里全是。”      沈画好似疯了一般一本本拿起查看,竟然发现娘亲亲笔的医书在柴骏这间颇大的书房里居然占据了整整一堵墙的位置。上次来到,她居然都没察觉。      这……      究竟怎么回事?      沈画不自觉想起那日在安宁公主府听到的一些话,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难以相信。甚至仿佛需要一个人为她的猜想肯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誉摊摊手,“小姐……”      “等等,先别说。”沈画即刻打断他,“我们先想法子出去,去你别院。”      她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坐下静静,甚至需要点酒来安定心神。显然留在柴府,这两件事都办不到。      萧誉顺从地将她手里的书取回放回书架,陪着她从原路退回柴府偏门。      回别院的路上,二人坐在马车里没说过一句话,直到到了别院,沈画让萧誉吩咐人取来酒菜,斟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方问:“你都知道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萧誉看了一眼那杯酒,却没伸手去端,“你是不是从未想过主上才是那个背后的人?”      被他一问,沈画一僵,心里有太多的不明白必须弄清,“说吧。我洗耳恭听。”      “哎!”萧誉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进旁边一间屋子,不知在里面摆弄了一会儿什么,再出来时,已换了副面具,“未免你认错人。我还是换张脸与你说话的好。”      沈画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得到答案,谁知这家伙坐下后竟一声不出看了她许久,忽的轻笑道:“你何不直接回沈府问主上?我的话,您信?不怕我再骗你?”      “我爹既然将沈家这么大的秘密交给你,自然是信你的。他信,我怎会怀疑?”沈画不太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她可从未怀疑过他。      “好!”萧誉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转头望向窗外,目光幽幽地说:“想必你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不错!您本该姓蒋,您的祖父正是前朝洪学大儒、太子太傅蒋文博。主上之所以不肯告诉你这个秘密,是因为他疼你。觉得你只不过是个女儿家,完全不用活得这么步步为营,整天担惊受怕,他原本只想让你活得简单一些。也担心你知道了实情,面对柴骏时不会流露出他想要的真性情,被皇上看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低下头,声音好似清了些,“与柴家的婚事,其实在您出生那年便已订下,是你师伯柴西词为报师恩,主动提的亲。但为了复仇大计……”      “所以他选了最难的一条路让我明白他对我是真心的?”沈画望着眼前这换了一个面具,连声音也似乎渐渐换过一般的人,眼里泛起泪光。      仅仅因为老爹要他保密,所以他才不得不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她动心?沈画忽然好似明白那晚在他眼中见到的泪光。      其实一切真相均已摆在面前,可她与他仍要隔着一层面具。是在生她的气?      她怎么会这么笨?他不肯摘面具,她居然一直都没怀疑。那日戏弄燕皓,他给过她一包药粉,她该想到的。他们同样聪慧过人,同样会做菜,甚至连笑的时候嘴角微微弯起的模样都那般相似。她居然……      或许当时只是不愿意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五天。O(∩_∩)O ☆、077   “我……我把事情都推给了你,你就没生过我气?”一切的一切,他都清楚明白。老爹这只不过是替他准备了两条路,即使她不会爱上柴骏,也会在他的安排下和“萧誉”在一起。老爹之所以改变对柴骏的态度,也是因为他原本就知道他“俩”本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是看她自己的选择……      “萧誉”几不可见一笑,“我是男人。若连这都承受不起,斤斤计较,不配娶你。”      “我……想回去。”沈画饮下一杯酒,喃喃地说。她想弥补亏欠他的一切,由始至终都是她不信他,才将事情弄成现在的样子。      “萧誉”沉默良久,呼出长长一鼻子气,终于转过脸一声轻笑,“好!不过,得先委屈你。”      沈画也知道的确没那么容易,毕竟无法向燕帝解释她失踪这么久的原因,所以第一次虚心求教道:“你有什么法子?”      “等我消息。”说完,“萧誉”站起身,径直出门。      沈画隐隐觉出一丝疏离,望着消失在门扉处的那抹修长背影忽然觉得他这次是真生气。否则怎么就是不肯摘下面具?      约摸过了一日,“萧誉”方令人送来消息。将沈画送至京城十里外的一处镇子安置,又安排在当地居住了许久的人扮作她的恩人与替她治病的大夫,就连药方均准备得一应俱全,以备后查。      沈画在这处地方用“萧誉”给她的银子,开了一间点心铺。每日亲手做了点心拿出去卖,还高调地戴着面纱在店里晃悠。      可一月过去,非但没将该引的人引来,却给自己招惹了些许麻烦。      这处镇上其中有两户人家,一家开了间不大不小的饭馆,一家则经营着绫罗绸缎。两家均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公子尚未娶妻。因吃过沈画亲手做的点心,许是觉得味道不错,想占便宜,将来不用付点心钱,便请了两位媒婆来上门提亲。      那两位“恩人”被弄得胆战心惊,生怕某人怪罪下来,尚未经沈画同意便将这两家请来的媒婆拒之门外。      可这两位馋嘴的公子却并未就此死心,日日在店里流连,以至于沈画都开始怀疑他俩一日三餐均吃的是她店里的点心。      这日二人又再次找上门来,且撞了个正着。      开餐馆的对沈画说:“姑娘心灵手巧,我家做的又是饭馆买卖,正好门当户对。”      沈画堪堪答曰:“可我不会做菜。”      且还学不会。      那卖布料的立马笑了上来,“就是。姑娘这般亭亭玉立,娶回家哪能做事?自然得好吃好穿地养着。”      “我在减肥。”沈画即刻挽起袖子开始揉面,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粗鲁一点。      谁知这两人好似除了她就娶不到别家女子似的继续死缠。      “姑娘是嫌我家彩礼不够么?”开饭馆的又问。      沈画遂想起柴骏当初过的大礼,的确觉得他想“买”她的那点儿银子有些杯水车薪,少得可怜。随即嗯了一声,“我需要银子找我失散的亲人。”      卖布的即刻抢着说道:“我出两百两白银。”      开饭馆的不甘示弱,“二百五十两。”      “三百两。”      “四百两!”      “四百零一两。”      “四百零二两。”      ……      这处小店即刻成了拍卖会现场,而货品竟是贪财的沈画本尊,不过这叫价喊了整整一碗茶功夫,还没突破五百白银。      这令沈画实在汗颜,也再次觉得柴骏当初这大头真冤。      “二十万斤黄金。”      这场“拍卖”终于被一沉沉又冰冷的声音打断。      沈画屏住呼吸,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眼泪差点儿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低着头狠狠稳住心神,却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小画。”他一声轻唤,小心翼翼中似乎掩藏着压抑了许久的激动,仿佛自她“失踪”后,头一回见她一般。      沈画整理好心绪才缓缓抬眼。      及目处,惊才绝艳的公子一身深蓝色锦缎直裰,打理得异常整洁,端端负手站着。依旧是大半年前丰神俊朗,冷凝倨傲的模样。银冠束起的发式简洁却一丝不苟,只是那双深邃的凤眸中不似往昔那般平静淡定。      沈画强忍住心似鹿撞的激动心情,结结巴巴开口问:“公……公子谁呀?您这一开口便毁了我两桩……两桩大好姻缘。负……负得起这责么?”      兴许是被她传染,那开饭馆的也跟着结巴上来,“就……就是,你……你可别信口开河。”      谁会为了一颗芳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柴骏眉头一蹙,冷冷将他看上一眼,“本侯夫人,惦记者死。”      声音无需多大,仅仅够冷、够沉、够淡,便已足够震慑。      那开饭馆的立马抱头鼠串。事实证明果然意志不够坚定啊!      柴骏接着冷冰冰转过脸,尚未启开薄唇,卖布的便小心翼翼挪到门边,刚迈出去,即刻拔腿就跑。      甚至连店里的客人都吓走了一大半,但有部分人还是留下来继续看好戏。      重新将目光投向沈画时,他更冷了一点,冷着冷着,连眉头都轻轻蹙了起来,“不记得我?”      沈画即刻茫然状点头。      他几步迈过来,伸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走,“跟我回去。我会让你想起来。”      “等等。”沈画用力挣脱他束缚,“我店里……”      “少了什么。我赔。”他干脆拖都懒得拖了,径直将她一把抱起,一刻不停地往外间停靠着的马车迈。      犹记得上辈子有种人贩子便是这般装作熟人、亲人将孩子抢走的。因此念及眼下的情形颇为相似,沈画张口便喊了上来,“救命啊!我……我不认识这人。”      求打救!      那两位“恩人”许是收到消息,终于赶了过来,“公子!公子请留步。听说您是姑娘的夫君?可……可姑娘自打几月前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俩无法确定您的身份。您看能不能……”      柴骏凝住步子,深邃的眸光在沈画脸上游弋许久,依旧没将她放下,转身对二人道:“本侯乃丰城侯柴骏。她是本侯明媒正娶之妻,左都督沈大人独女。半年前失踪,不知时日上对不对?救命之恩,本侯定当重酬。若二位不放心,可以跟来一看究竟。”      这二人受“萧誉”之命护小姐周全,做戏自然得做足,因此赶紧点头,“我二人照顾了姑娘整整半年,因她实在记不起家住何处,因此无法找寻。既然小侯爷找来,我们本该将她交还与您,但姑娘与我二人十分投缘,我们也不寄望什么报答,只不过……不过真是想亲眼证实她已找到家人。”      “好!”柴骏应得干脆,抱了人登上马车,随后请了二人同行。      路上,沈画佯作因有了人陪伴,安心下来。      柴骏则冰冷着双眼,将她凝了许久,害她在这夏日炎炎中竟感觉到一丝凉意于背心徘徊。这装失忆的计策人“萧誉”安排的,可面对着依旧不能暴露身份的本尊,她竟有些不大明白,他眼下想的都是什么。      几米见方的车厢里气压十分低沉,“恩人”们均不敢开口说话。      半路上,柴骏终于忍不住出声:“手。”      沈画佯作不解。      他呼出一鼻子长气,硬生生拖过她的手切脉。      沈画心情异常忐忑,却又无法镇定,就这样看着他眉头越蹙越紧,“小画,我不知你为何记不得我。但,回去后你必须好好将养身子。内伤尚未痊愈。”      “哦。”沈画别开脸,虽然经过一个月的沉淀,依旧不知如何面对。甚至都无法确定他是否在生气,还是在做戏。      柴骏似乎有些无奈,也再不似之前冰凉,当着“恩人”的面便说:“那日,我收到安宁去别院的消息,已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可谁知还是晚了。小画,她对你说的话,景琳都告诉我了。是,有的事,我不该瞒着你,但也逼不得已。事实并非她说的那样。回头我会好好与你解释。”      当初瞒着她,是不得已。包括之前让她去别院暂避,之后那晚他设计离开,都是为了尽快安定局势。其实严氏知道铜矿的事暴露,比那要早。他之所以“出事”,均是他与世叔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她去别院,保护她的安危。但他们只想到了严氏,却没提防燕婷。这的确是他的失策。他只是没想到女人嫉妒上来,原来这般恶毒。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中计!      沈画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提起,奈何眼下她应该什么都记不得,故意瞪大眼问:“安宁是谁?”      柴骏轻轻执起她右手,放进自己掌心,好似小心呵护,“一个不相干的人。”      隧又抬手在她额前一磕,“可你这笨丫头居然会中她的计。”      他原以为她愿意那样,已是对他绝对的信任。但显然不是!她远比他想象的要小心谨慎。      这熟悉的感觉,令沈画一瞬呆愣,好一阵子回过神,抽回手骂道:“还说是我夫君?夫君有这么欺负夫人的么?”      颇有几分上了贼船的意味,看得边上坐着的“恩人”都偷笑了上来。      柴骏终于几不可见一笑,“从前我这般对你,怎不见你发脾气?莫非将我忘得连脾气都变了不成?”      “有么?原来你一直欺负我么?我要退婚。”不知不觉沈画竟与他说上了笑?连自己都醉了。      他一点没为此大动肝火,微微仰头,“迟了。我已与你拜过堂,成过亲。”      “我……”正想说那日她并不在场,不能算数,一下生生打住,“我怎么不记得?”      “你忘了。是你没良心。”他一本正经忽悠着,但这句也是出自真心。      她的的确确由始至终都没有良心。      沈画差点儿没一头撞死,他居然趁她“失忆”当面骗她?莫非等下还会骗她与他已……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六天。O(∩_∩)O ☆、078   沈画狠狠忍下这口恶气。      还好这厮没直接将她带回柴府惩治一通,而是先回了沈府。      府里一众下人见到小姐归来,均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全都泪流满面。沈画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活死人在此游尸。不然怎么会这般悲切?      沈成业收到消息,三步并作两步从里面出来,还好没穿没烂,只不过……      好似多了些许白发,看得沈画心痛不已。      但想起之前他居然将她瞒得那般辛苦,还因此误会了柴骏,故意转身问:“这老头谁呀?看着有点儿眼熟。”      “你爹。”柴骏没好气地冷冰冰说完,恭敬对沈成业施礼,“岳父大人,小婿幸不辱命。未及时告知,实在是担心令您空欢喜一场。”      原来他没告诉老爹,她其实一早回了京城么?是害怕她挨罚?      沈成业哪还顾得上他致歉,“你这死丫头知道回来了吗?”      没忍住,顿时老泪纵横。      沈画本就忍得十分艰辛,被他这满脸泪水一浸,也跟着没忍住流下了眼泪,干脆上前抱着他嚎啕大哭,比他尚凄惨几分。      这次,的确九死一生,差点儿没命回来见他。      柴骏杵在一边,声色不动,目光却有些奇怪,隐隐带着一丝暗示。      沈画明白他这是在提醒她,切勿露出马脚,莫非她连爹都要骗?抹了抹泪珠子,对老爹道:“老头,你能不能别哭了?我这人最是心软,看着你哭,莫名其妙就跟着掉眼泪。很难看呢!”      沈成业终于忍住激动,将她上下打量仔细,方狠狠骂道:“什么老头?我有那么老么?快叫爹!出去野了半年回来连爹都不会叫了么?”      柴骏负起双手,微微仰头,凉凉将沈画看上一眼,方转头颇恭敬道:“岳父大人,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沈成业赶紧捧着女儿的头,仔细查看了许久,许是没见到伤势,方才安心几分,“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总好过见不到人。”      随后,一道坐在府里的花厅中聊天,那两位“恩人”将如何发现沈画,如何救了她,整个过程细述了一遍。      这是“萧誉”一早替沈画准备好的说辞,自然天衣无缝。      沈成业听完,一阵唏嘘。      可沈画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姜凯回来,免不了在心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偏偏又不敢问。不知道柴骏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在府里用过晚膳,酬谢过“恩人”,沈画均未见到姜凯一眼。正悻悻然,却听老爹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沈画差点儿没醒悟过来,这里已不再是她该住的地方,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她回来的真正目的--赎罪。只是对这住了近三年的沈府有些留念,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几眼。寻思着是不是该死皮赖脸赖在家里。      但终究怀揣着一颗跳动得异常欢乐的心,随柴骏回了柴府。      犹记得那晚夜里来到,硬生生爬了某人的床,沈画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此时已是黄昏,却没那晚昏暗。      再次走进柴骏的院子,见到许多盆栽,竟然全是小动物的姿态。看得出均经过精心修剪,似乎透着一股浓浓的思念。      沈画心中一滞,他真时时刻刻等着她回来么?      “小画。”      沈画不明所以转过身,“嗯?”      黄昏的晚霞中,柴骏负手而立,目光定定将她凝住,极认真开口道:“我只知道,喜欢你,是我唯一在做的事。”      沈画顿时心跳加速。最见不得他如此认真,如此一本正经。      “小……小姐。”      听见这声呼唤,沈画又再次微愣,幸好没有露出马脚,这回连身都未曾转过去。      小翠一路跑来将她紧紧抱住,又如老爹一般,泣不成声。      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生生瘪住从心窝子里透出来的酸涩感,没陪她再哭上一场。再哭?再哭沈画这失忆的戏还如何演下去?      “她是我丫鬟?”整理好神思,沈画淡定着问。      柴骏微微点头,依旧声色不动,“跟了你八年。如今与更阑一起住在外间院子里。”      “我有点儿累。”今日折腾了许久,沈画真真是有些疲惫。      柴骏点点头,吩咐小翠备水,“回屋休息。”      哎!接下来……      需知道那晚他离开时,沈画与他已坦诚相见,若他今晚想再续前缘,她又该如何应对?况且眼下他更有理了一点。虽然之前早有思量,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怯场。好似离开半年,生疏了上来一般。      小翠在此处已住了有半年,对这院子十分熟悉,趁她在房中歇息时,她很快便烧好了热水。      柴骏一回来便去了书房,直到沈画去沐浴均未见人。好似两个人都在有意地回避彼此。      小翠替她梳洗完,拿来一套崭新的衣衫,一边穿,一边絮絮叨叨念叨:“小姐,这些衣衫都是姑爷成婚时替您备下的,可一直没机会等到您穿。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姑爷都快急疯了。您知道吗?这半年,他几乎没好好睡上一觉,四处派人打探您的消息,京郊、东川,甚至东郡都找过了。只要您可能去的地方,他没一处落下。只要听说一点儿貌似您的消息,他便马不停蹄赶去。连奴婢看了都替他心疼。每回失望而归,他便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几日不肯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写字,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您的画像。真的真的很可怜。”      沈画鼻头一阵发酸,暗暗埋怨这大燕怎么就没有复印机?害她欠他这么大份人情。      几次偷偷抹了抹眼泪。别人的话她可以不信,但这丫头对着她几乎从不说谎。      从沐浴的房间出来,廊下已挂了灯笼。书房里昏昏暗暗的一抹烛光,猜想柴骏仍在里面,沈画静悄悄一个人溜进房间,栓上房门,刚一转身便与他打了个照面。      “做贼?”他漠漠着不冷不热。      沈画的确做贼心虚状呵呵两声,“你……你怎么在里面?”      莫不是终于可以找她好好算账了?      “我不在里面,去哪儿?”他问得十分坦然,也理直气壮,“栓门莫非是想将我关在外面?”      她忐忑道:“倒也不是,只是还不习惯。”      若承认,岂不是罪加一等。      且不说她如今在装傻扮懵,即便不是,毕竟分开大半年,真真要找回从前的那份自然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服自己的事。何况她还做错了事,很是心虚。      “那就慢慢习惯。从前你可不是这样。”他微微将头一偏。      小心肝顿时一阵猛跳,脸有些热,不等沈画问从前应该是怎样,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      沈画紧张上来,“那个……我……我还没好呢!这可是你说的。”      柴骏板着脸一声不出,直接将她抱到床上放好,冷冰冰一眼,捉住右手放平,再次仔仔细细切脉,“受伤后为何不尽快请大夫?照顾你的人都做什么吃的?”      说到后面他竟怒了,最后那句几乎是低吼出来。      我去!连这都能把出来?      “我……我当时身不由己。”有的事,沈画尚不知如何开口,若被他知道,她这半年均与燕谨呆在一起,会不会立刻想要他二人的命?      把完脉,柴骏一言不发走到茶桌旁,摊开宣纸,认真写了一副药方。烛光下,那修长瘦美的身形依旧那么好看得很自然,仿佛她从未离开半年,心境又回到了那晚。不同的是,病人换成了沈画而已。      柴骏拿着药方开门叫来更阑,命他即刻照着方子去府医那儿捡药,熬好端来。      交代完这事,他方才掩上房门,没下门栓,重新回到床前坐下。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和几支蜡烛,因此他的表情清晰可见,就好似故意要沈画看清一般。握起她的手,他极严肃,又极认真道:“对!我柴家的确因你祖父之死与皇上有仇怨,但解决的方法不是谋朝篡位。师公当年含冤屈死狱中,我们必须还他一个公道,但他也嘱咐过父亲不可因寻仇危害大燕社稷,累及黎民百姓。所以这么多年,我们才要低调行事。当年严氏某些人是帮凶,且之后加害过我母亲,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清算,严氏是颗毒瘤,即使没有这些恩怨也必须清除。至于皇上,他也算得到了惩罚,没有什么比众叛亲离更孤独。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小五,若我真有谋逆之心,还会这么真心教他本事么?我一直以为你明白。还有,安宁说我父亲承诺一事,由始至终都是个谎言。你不觉得这事荒谬至极么?姑母已惩戒过她,相信你已亲眼见到结果,可她口口声声说与你失踪无关。我也是听小翠说起,才知道她竟然……”      沈画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还要解释,愣愣看着他,问:“所以她……她那件事,是你告诉贵妃娘娘的?”      小翠可没这能耐向深居宫中的贵妃告状。      “嗯。以绝后患。往后有事直接问我,若我不在,等我回来。”      看着他一脸认真,沈画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愧疚,却说不出来,唯有问:“我可以睡觉了么?”      柴骏蹙眉,一瞬失望,“睡吧!药好了叫你。”      小心翼翼躺下后,沈画故意拿背对着他,暗暗吸了口气,眼圈涩涩发胀。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变得这般好哭?      可她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但他不明白,这半年都发生过什么,她都经历过什么。说出来……      燕谨该怎么办?      屋子里静悄悄的,柴骏未曾起身,也丝毫没有睡下的意思。      沈画睁眼看着墙上投下的那抹人影发呆,好想伸手摸上一摸。      他似乎只是坐着,维持着她睡下前看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一阵子沈画才将眼闭上,调整好呼吸,一抹睡意袭来,没一会儿便真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七天。O(∩_∩)O ☆、079   这半年,沈画渐渐习惯夜里睡得并不那么沉,许是身子的确不好,影响睡眠,又许是始终不太放心身边的人。活得非常谨慎小心。因此更阑送药过来时,便已被敲门声惊醒。      听见柴骏起身走到门边,取来汤药后,又折了回来。      沈画翻过身子蹭起,睁开眼将他看着,他也正好瞧见,一声不出坐回床边。      本欲伸手去接,他却端着碗让了一让,“烫!我端着喂你。”      烛火下,他好看的眉眼柔和异常,举动更是体贴,带着他独有的温柔。      心中一股温温热热的暖流淌过,沈画故意皱起眉头问:“苦不苦的?”      柴骏几不可见一笑,“你说呢?”      呃!这个问题实难回答,见他已舀起一勺吹凉递到嘴边,沈画十分领情地一口喝下。差点儿没被这勺汤药苦到哭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顿时火了上来,“你……”      “什么?”他声色不动地将她看着,眉角微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赶紧乖乖喝完!”      报复!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报复,沈画竟然真体会了一回什么叫作哑巴吃黄连,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吞。而且还是生平体会过的极苦!      可他这样一勺一勺喂,就是在对她进行凌迟。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好苦!我不想喝。”      “不行。”他板着脸丝毫不留情面,“你之前伤势过重,加上没调理好,起码还得养上半年。”      半年?这是要她命么?还不如死了的好。可她才捡回一条命,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他隧又舀起一勺汤药吹着吹着竟将药汤喂进了自己嘴里,没等沈画反应过来,已放下药碗俯身压下,嘴对嘴将药渡进她嘴里。      沈画瞪大眼看着他,待那柔柔的唇瓣挪开后,方见到一抹浅得几乎不着痕迹的坏笑,“要么乖乖喝完,要么等着与我同甘共苦。自己选。”      其实……好似……      这样喂……      她不觉得怎么苦呢!巴不得再来一回。有些事开了个头,难免会勾起太多遐想。      不过还是遐想算了,以免喝着喝着喝出祸事来。干脆偷偷端起那碗药,趁他不注意几大口饮了下去。结果自然是被苦得生无可恋,苦出了一番新境界,苦出了一个新高度。躺下便面朝着墙壁偷偷抹眼泪,恨不得使劲儿捶几下床将那苦涩发泄出来。      泪珠子绝对是被苦出来的!      哭着哭着身后一暖,妥妥地被他收进怀里紧紧搂着,“这是罚你今日说我坏了你两桩大好姻缘。”      她的确不知死活,竟拿那两个不入流的货色与他堂堂小侯爷相提并论。连岳一早就告诫过她,与他作对果然是没有好果子吃,也没有好药汤喝。着实后悔了!      可沈画更担心的是,若被他知道她竟与老相好在一处住了半年,更与燕谨“卿卿我我”,指不定这药汤会不知不觉中被换成□□。      因此下定决心,这事到死也不能让他知道。当然是可以的话!      小心翼翼一根一根地拨开他指头,试图往里面挪。沈画生气了。      “做什么?”他冷冰冰问。      沈画遂又将恼火抛到一边,提心吊胆答曰:“热。”      他一向爱以冷做借口,她就不能回敬他一下么?      “热才好。出汗正好排毒。”说着他的手收得更紧。      沈画顿时哭笑不得,若问他,她真需要排毒么?他定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指不定还说她不学无术,竟然敢质疑他。明日搞不好又是一碗要命的苦水。      罢了。抱着便抱着吧!横竖她豁出去了。      静下心,将将将睡意找了些许回来,却听柴骏在身后似有似无道:“那么多具尸体掩埋在一处,你们怎么想的?”      这句话好似漆黑夜里划破长空的一道闪电,闪了好久才闪出一阵电闪雷鸣,生生将沈画的睡意雷得无影无踪。      “告诉他。想法子尽快清除严氏中心怀不轨之人。他既然将我夫人双手奉还,我会答谢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听着这不徐不缓的说话声,沈画终于转过身去埋怨:“你吵得我睡不着了。”      他看着她,轻轻抿动薄唇,凤眸中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舍得转过来了?”      嗯嗯,“我想睡觉。”      他眉角轻挑,“不苦了?”      “谁说的?”      苦着呢!      只不过这句再说不出口,被他活生生闷在肚子里。唇上传来他肆无忌惮的亲吻,仿佛是在用那条舌头替她舒缓嘴里的苦涩。竟真的淡了。      搂着一直未曾松开的手又紧上几分,好似欲将她融为一体。      亲过她的唇,再到她的脸,从前他熟悉的一切都被他亲了个遍。      可亲着亲着,他滚烫发热的身躯却开始有些微颤。      “终于肯相信我了么?”他问。      沉沉的声音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哽塞着。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失败。      心窝上犹如被人捅了一刀,沈画陪他痛着,“信了。”      柴骏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不让她看见他的脸,“睡吧。在你身子好起来之前……都可以安心睡觉。”      沈画犹豫一瞬,还是忍不住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他又长长吸了口气,呼了好一阵子才完全呼出来,收了收手上的力度,将她的头埋进他胸膛,方安静下来。      沈画从未觉得任何一个人的怀抱如此舒适。靠着靠着便睡了过去,靠着靠着便一觉睡到听见有人小声在门外说话。      “姑爷,要不要奴婢叫醒小姐,陪您一道去请安?”      “让她睡会儿。”柴骏淡淡应着小翠。      听见廊下脚步声走远,沈画翻了个身,继续心安理得地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很累,这一年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神。      起床时小翠已在房里候着,伺候过梳洗,沈画方才问她:“他回来了么?”      “他?”小翠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恍然大悟,“姑爷么?他去陪柴家老爷用过早膳,教五殿下念了会儿书便回了院子,这会儿在书房里呆着呢!小姐,原来您一早醒了?怎么也不陪他去向柴家老爷请安!”      嘿!这丫头在柴府住了半年,这是要翻天?竟敢教训起她来了!      可怜沈画装着糊涂,居然骂不出声。      狠狠白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就溜到书房外面去一边吃早饭,一边偷看。      柴骏在那晚书案后面的椅子上支颐凝坐,手里不知捧了本什么册子,眉头紧蹙。那俏生生的专注模样,极养眼睛,正好可以就着下早饭。      翻书时,他眉睫一抬,许是见到门边投进去的影子,淡淡开口问:“醒了?”      “嗯。”      “过来。”      沈画挺好奇他是不是又在念佛经,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      “来得正好!这篇你应该拜读一下。”说完,他将手里册子直接递了过来。      沈画疑惑接过,定睛看了看,顿时不大好意思地挤出一丝微笑,“这个,你看就行了。”      他没好气将她看上一眼,“皇上今日定然会知道你已回来,迟早会找借口传你入宫。照着这症状熟悉一下,最好背下来,别露出马脚。”      没错!他递给她的正是一本医书,而翻开的这页正好写着失忆之症的症状与治愈方法。      沈画大概熟悉了一遍,抬起头正好瞥见柴骏眼中一抹忧伤。若不是他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书,沈画差点儿以为他又被她伤了。      那深入骨髓的伤情应该是对一位再也无法相见的故人最沉重的追思。想来娘亲当年应该很喜欢他,而他也很是敬重她娘。      其实不用太多解释,沈画已猜到当初教会他医术的人应该正是娘亲。至于自己为何对他没有印象,沈画的确百思不得其解,但却不打算问。他若想说,总会开口,或许只是因为他长大变了模样。      柴骏这些年的确过得不易,难怪他总不爱搭理人,心里压着那么多事,怎么能如一般孩子那么成长?自然也比人家想得多,想得长远,太学时他那班同窗又有几人能明白?      即便连岳口口声声自称他知己,想必也无法完全看得懂他。其实他应该很孤独才对。      沈画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相对。      许是感觉到身前的人已看完,柴骏缓缓抬头将她看上一眼,未等她开口,便淡淡道:“其实我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      沈画原本想哄哄他,可听见这句却不大明白了,只能这般眼巴巴看着。      他也这样看着她,少刻伸手取回那本书,低下眉睫,目光停驻其上,“若不是我执意想治好我娘,就不会去东郡寻你娘亲。若不是岳母大人见我可怜,就不会瞒着我们亲尝百草。小画,你也不会这么早没了娘亲。你可以怪我。”      沈画记得幼年时,娘亲的确醉心医术,一有空便独自呆在老爹为她劈出的书房里专研药草,原来都是为了他?想来为解除他母亲身上的痛苦,娘亲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其实对于这点沈画并不生气,因为这是娘亲自己的选择,因为她觉得值得。她本就是个慈悲心肠的女人,又出身医者之家,若不是大燕忌讳女子行医,恐怕早已医名远扬。      其实柴骏找到她,正好全了她救世济人的医者仁心,外公的医术也得以流传下来。娘虽早早离世,想必也心满意足了。      娘亲走时,其实挺安详。      可他这样说,沈画极不开心,“所以你对我好都是因为内疚?不介意我长成如今的性子?不介意我与燕谨……都是因为你觉得亏欠了我?”      眼圈一热,沈画扬起头,不允许自己哭,却很难受。若他只是在偿还这份亏欠之情,她会很失望,还有些委屈心疼。      因为她希望他喜欢的是她,而不是还债。如果只是这样,她宁愿他遇上他真正喜欢的姑娘,趁现在还没有……      久久未听见他回应,沈画默默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八天。O(∩_∩)O ☆、080   “小画。”柴骏突然站了起来,追上,死死将她搂进怀中,“别走!别再离开我。听我说。初初的确是的。在没见到你的那几年里,我只能从岳母大人与岳父大人的密信中去了解你。的确谈不上男女之情。得知岳母大人离世,我反复回忆与她的往来书信,才知道她一直为我母亲以身试药。虽然最终也没能挽救回她的性命,但我感激你娘为我做的一切。我曾因此发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所以从不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深深吸了口气,认真续道:“后来我以萧誉的名义给你写信,渐渐对你有些了解。岳父大人进京那日,我就在必经之路的一处茶楼上凝望,想好生看看你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想必你应该知道我见到了什么。”      沈画原本有些伤心,背对着他没忍住眼里的泪水。可被他这么一说,又噗一声笑了出来,“你不会分不清我与姜凯谁才是你将娶之人吧?”      难怪那日老爹不阻止她胡闹。      老爹进京当日,虽不至于千军万马,却也带了少许旧部入城。沈画因不乐意呆在马车里闷着,想偷偷看下大燕皇朝的帝都会是个什么繁华景象,因此入城前换了男装,与姜凯并驾齐驱。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只怕还当了她是老爹麾下的一员小将。他不会告诉她,就这么对他一见钟情了吧?就他这性子,说了她也不信。      “倒不至于。本侯素来慧眼识人。”他在她耳边轻笑,“只是觉得你挺有趣。”      “所以便老跟着我偷看?”沈画猜测道。      柴骏故意叹出声,“早年岳母大人信中说你顽皮,却还不至于顽皮到要我慎重考虑,只是让我日后多多担待一些。可之后几年岳父大人信中,你却变了个模样,令他十分头疼。他说你时常换上男装出门闯祸,有违女子家该有的本分,实在配不上我,让我想想。因此既担心你在京城闯出祸事坏了大事,又想看看你究竟需要我谨慎到什么程度,每次收到你府里传来消息说你出了门,只要有闲暇便会静静跟着。渐渐发现其实他们都不大了解你。这答案,夫人可还满意?其实……我很多时候在想,若不是师公当年……恐怕配不上你的是我。”      “跟踪狂!”沈画转过身狠狠白他一眼,却忍不住微微一笑。配不配得上,从来不是她会考虑的问题。      额头又被磕了一下,“什么跟踪狂?你以为我柴家真是想进来就进来的么?你这丫头那般小心谨慎,害我换了十几二十辆马车,就怕被你看出端倪。”      见他一副我容易么的模样,沈画轻轻靠在他胸膛上问:“所以你是看着看着便觊觎上了?”      “算是吧!”他将她圈进怀里道,“我开始想该如何与你认识。但为了父亲与岳父大人的大事,实在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因此唯有忍。可当这个忍字出现在我心中时,我才知自己已真的很喜欢了你。小画,你真不怪我?”      沈画摇摇头,“你母亲之所以那样,是别人害的。娘亲当初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至少她没后悔过,我又何必介意?倒是你,往后别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人各有命,我该怨的是那些将她们害成那样的人,而不是你。”      沈画终于明白,他之所以赞成老爹隐瞒到底的决定或许也是在担心她知道了真相会怪他害死她娘亲。      柴骏看上去好似松了口气,许是想起娘亲,目光中又隐隐含着一丝忧伤。      沈画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扬起头趾高气昂地说:“你好似欠我一场婚礼。”      趁她不在就将她娶了回来,哪有这么好的事?需知道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即使是她当时误会他,自己也有责任,但如何能说服是自己错过了自己的婚礼?况且经历两世,这还是她头一回嫁人。      谁知柴骏竟将头一扬,倨傲道:“你也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小心肝一阵猛跳,沈画脸有点儿热,一把推开他便跑了出去,“不要脸。”      柴骏即刻追了出来,打算生擒她回去。      嬉笑间,院子里进来一个人。见他俩这副模样顿时瞪大眼睛,“小画妹妹?你怎的失忆成这样了?忘了之前挺讨厌他的么?莫非他用谎言骗你?”      沈画即刻停住步子,仔仔细细将这“外人”打量一番。想趁她“失忆”报复?看来柴骏压根儿没告诉他,她是装出来的。      “你是谁?”沈画故意问。      连岳嬉皮笑脸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好朋友啊!难不成真忘了?”      “是么?”沈画赶紧藏到他身后,对柴骏使了下眼色,“既然这样,你可要为好朋友两肋插刀。他想捉我回去欺负于我。你来得正好,替我挡着。”      柴骏即刻负手仰头:“想死?”      连岳顿时蔫儿了几分,“这个……你俩方才不还好好的么?小画妹妹,你看,其实你虽失忆,真喜欢上他也没什么不好。”      “不行。做人不能违背自己的初心,既然我当初那么讨厌他,眼下也不能喜欢他。我……我会想办法将他忘了。”说着沈画极幽怨地抽泣几声,哪里还有当初连岳见过的女汉子模样,完全就如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柴骏冰冷着脸杵在一旁看戏。      连岳有些哭笑不得,许是感觉自己玩大了,赶紧转身认罪:“小画妹妹,我……我方才是逗你玩儿的。你之前可喜欢他了,还与他……你就饶了我吧。”      连岳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戏耍到沈画,还被她折腾得苦逼了好一阵子,最后不得不在柴骏的冷眼下,迅速选择落荒而逃。      直到坑货走了,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柴骏方叫来更阑吩咐,往后他这院子再不许人随意进出。      沈画也觉得这决定英明极了。否则还让不让她好生过小日子了?      可她却将一件要紧事给忘了,等他吩咐完,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才记起之前她正在躲他。      不过那件事的确是她欠他的,因此知情识趣地圈住他脖子说:“今晚补偿给你。但你也得补偿我一个别致一些的婚礼。”      再宴宾客是不可能的,但也得有个仪式。沈画已在心里琢磨好了。      “再等等。”柴骏一点儿不着急的模样淡淡的,“等你身子复原再说。”      其实沈画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胜任,故意挑引道:“不会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他忽然冷冰冰看着,“再说一次。”      这话他说得极其霸气,沈画不觉想起昨晚那剂苦口良药,将嘴闭得紧紧的。男人最恨别人说他不行,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还好他没真放在心上,柔和几分,语重心长道:“你眼下这副身子,有身孕受不住。”      没想他竟然还有优生优育的观念,果然识得医理不一般呢!沈画得寸进尺提议道:“那……不若再等几年。”      “等不了。”他一口便回绝了。      看着他忍耐的模样,沈画噗一声笑。哎!她才十七岁呢!这简直是在摧残大燕皇朝的幼苗。      “你失忆之事府里仅爹知道真相,记得别在其他人面前露出马脚。多一个人知晓,多一分危险。”许是方才的话题太容易说着说着就犯错,说着说着就儿童不宜,柴骏岔开话题说起正事,“皇上那里你尽管装什么都不记得。”      “三殿下……”沈画欲言又止。      柴骏一句话没说,进屋将她放在床边坐着,方道:“已替你处理好了。他素来风流成性,你也知道。从猎场回来后便没消停过。碰巧出事之前的几日在外面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惊动了皇上。加上后来有人去京兆尹衙门状告他……算了,总之皇上不会轻易怀疑到你身上。”      沈画挺纳闷他怎么就已断定这事是她干的?不过想想也懒得问了,这事她本就不愿再提。      “其实你做了件好事。别想太多。”不知他是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      柴骏之后说了许多事,沈画方才知道那日昏迷之后错过了什么。      当时她被燕谨带走,燕皓自然追着去了。柴骏赶到时见小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遂命人上前检查,竟发现是分属两位皇子身后的势力。担心沈画牵扯进去,便命人将那处地方收拾了一下。      他急匆匆赶去别院,才知道她真的已经走了。景琳将当时的情形告诉了他,他遂带着人赶回燕京。到了沈府才知道她并未回去,只是吩咐了人将小五护送回京。      从沈府出来,他又去了兵马司找到姜凯,还回了趟京里以萧誉名义买下的别院,直到那时他才确定她真出事了。心急火燎赶去安宁的公主府,逼她说出沈画的下落,但安宁怎么也不肯承认是她与燕皓合谋干的。只说前一日的确与燕皓在一起过,是燕皓旁敲侧击提醒了她,柴家与沈家只不过是利益结合罢了。若沈画真喜欢上柴骏,定会受不了柴家其实在利用沈家,只需一个谎言罢了。      柴骏一怒之下差点儿一剑将燕婷刺死,幸好连岳知他性情在旁拦住,又早吩咐了人去宫中给柴贵妃报信,这事才有了如今的结局。      不得不说,燕皓的确是瞅准了沈画的痛处,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一个惊天的秘密。      燕婷被他这一提醒,第二日便赶来别院,半真半假将沈画骗了。      之后柴骏仔细回忆了一下茶山下的情形,加上那晚听说不见燕谨回宫,连燕皓也没回京里的别馆,因此确定,他二人定是因沈画翻脸。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三十九天。O(∩_∩)O ☆、081   柴骏知道只要有燕谨在,沈画暂时不会出事,除非燕谨死了。但燕皓虽荒淫无度,却未必真敢亲手弑兄,毕竟严氏的势力尚在,因此他即刻发散人四处查找几人的下落。      另一边,因为严氏几位头脑人物相继被燕帝以雷霆手段控制,因此朝中动荡不安。      柴骏一边要协助父亲与岳父稳住局势,不能让严氏反扑或是在燕京死灰复燃,甚至逼宫,一边又要追寻沈画的下落。可谓是一心二用,费尽心思。      直到年前几日,柴骏才收到影卫密报,说有人在京郊发现了太子的人,他们顺着的车夫指引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山坳里发现了蹊跷。      柴骏马不停蹄赶过去,却没找到人。影卫在山坳中发现的正是沈画当日躺过的屋子,因他们走得匆忙,只略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内外若细心查找,还是会发现不少血迹残留。      柴骏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许是太累,又许是以为她已经不在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下令搜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好没多久有人回报,找到了燕皓的尸体和十几具与那日茶山下相同身份的尸体。      柴骏松气后一下跌坐在她躺过的床板上,差点儿起不来。      休息一阵,命人将那十几具尸身移走,分散销毁。仅仅留下燕皓一个人的重新填埋了起来。      这样即便燕帝找到,也不能一口咬定与沈画或者燕谨有关。      他随后命人去附近义庄换来一具年轻女子的尸身,一把火将那间屋子连带着女尸烧了。做成燕皓与人争风吃醋,被人杀害的假象。      这才又赶回燕京,命人散播燕皓与人争风吃醋的谣言。让人去暗中煽动之前被他毁了清白的女子家人,再次联名到京兆衙门状告简郡王□□良家少女。      不过,燕帝至今未能找到燕皓的埋尸之处,毕竟他没有柴骏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沈画的决心。可见燕帝的的确确冷血无情。      柴骏自然不会傻到将他引去那处,一切听天由命。      原来燕皓其实早已劣迹斑斑,可谓自作孽不可活。不仅在封地便这般荒淫无道,即使燕京、他父皇眼皮子底下,也从不知收敛。      不得不说他的确罪有应得,沈画不过是顺手做了件拯救黎民于水火的事罢了。若他真坐上那把龙椅,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被他毁了。      之后便是沈画听说过的,柴骏四处寻她消息,几乎将燕京与京郊都翻了个个。可心里也明白,燕谨没回朝,她多半是跟他走了,且应该是她自己决定的。加上严氏残余势力的垂死挣扎,极力掩盖燕谨离京的痕迹。      因此一次又一次失望后,在岳父的授意下,他才用岳父为名,命人四处张贴那张仅仅只有六个字的寻人启事。      因为他与沈成业都知道,沈画舍得下谁,也舍不得那风采不减的老头。      他这善后事宜,的确做得不错。如此一来,即便燕帝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事与沈画有什么关系,也间接替燕谨脱了罪责。      说完这些,柴骏冷冰冰看她一眼,“还好你俩尚知道不能一起回来。不过太子失踪,始终是件大事。他可想好自己该如何收场?”      沈画小心翼翼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起来她偷偷跑出去与燕谨住了半年,柴骏居然一点儿不介意,还替自己的情敌着想,这胸襟着实令沈画有些佩服。      可不介意归不介意,人家脸色不好,也确实可以原谅。因此他接着脸色不好道:“说。”      沈画故意往他身边挪上一挪,表明自己的立场,“哪!他母后被打入冷宫,没几天便一命呜呼了。他虽为了大燕社稷,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但丧母之痛还是人之常情。一时想不开,出去放逐一下。再加上点心灰意冷,灰上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想通后修书一封,送到皇上跟前,你说皇上会怎样?”      “你倒是挺了解他。挺会替他着想。”柴骏声色不动。      可这话听上去却并不那么心情舒畅,因此沈画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哪有?哪有?只不过是平心而论罢了。再说你昨晚不是说要答谢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么?我是替你着想,不想你一直觉着欠了他什么。”      “我欠他?”      沈画顿时觉悟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怎会欠燕谨什么?当初虽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燕谨有了那么一段过去,但始终都是错付了真心,也伤害了一直在暗中偷偷觊觎的他。他只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又怎么谈得上欠了人家什么?      “我错了。”沈画赶紧低下头认罪。      柴骏冷冰冰将她看着,良久一声,“算了。只不过需要他尽快回来稳住当下的局势罢了。”      他虽这样说,沈画却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他的真心话。或许,他对燕谨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谊,毕竟曾经同窗,毕竟互相了解。当然也明白,他这也是为她。      小五还太小,若要让他坐上那把龙椅,燕帝定然不会那么放心,搞不好接下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如今燕帝能指望的便只有燕谨与小五而已。他已别无选择,即便再赶着生上几个,也实在是太晚了。所以这事看上去不易解决,实则燕帝定然会权衡利弊。      “对了。能不能别将严氏肃清得太过干净?留点儿机会让他们挣扎一下。”沈画心中忽然闪过一念,有些担心燕帝又要让她肩负起监视柴氏的重任,可她如今恐怕再也不能完成这个使命。      柴骏看着她嘴角一动,一抹微笑闪过即失,“这事不用你教。严氏手握重兵,没那么快收拾掉。皇上尚需我柴氏鼎力支持岳父大人与东郡王抵抗叛军。”      哎!又是她自作聪明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怎会不懂?真真是庸人自扰。      不过扰着扰着,沈画又往柴骏身边挪了挪。见他眉头微蹙,似有不解。眼睛咕噜一转,挪着挪着便挪到了他腿上坐着,“我饿了。”      许是没想到她会撒娇,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许,“没用膳?”      “用了。可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说起来这半年,在外面漂泊,沈画就没一顿吃好过。之前一日三餐均是白粥,且每回都难吃死了。好不容易熬到头,才知道精湛的厨艺的确能影响生活品质,“你赶紧套牢我吧!”      柴骏微微偏头,一脸诡异的淡漠,“眼下还不够牢?莫非夫人敢有二心?”      呵呵,沈画:“哪敢哪敢!我只是想将自己绑结实了。”      “下去。”柴骏极冷漠道。      可沈画有点儿不舍得。      “不下去,我怎么做?吃完记得喝药!”      此前在别院时他做菜的模样,沈画因贪睡,错过了。因此无论如何也想亲眼目睹。从前他扮作萧誉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宰鸡,但那毕竟是装的,且还戴着面具,她想看看最真实的一面。      但堂堂大燕小侯爷亲自下厨必定会惊动整个柴府,为避免这事发生,原来他早有安排。      兴许是知道沈画嘴馋,柴骏成婚前已命人在他院子外进劈出一间伙房,美其名曰给小翠使的,怕沈画吃不惯府里的膳食。可小翠来了半年,除了在里面烧过几次水,一次饭都没做过。      柴骏趁着命更阑去府里取一些食材的档口,淡淡对沈画说:“暴食不利于养胃,少做些,解馋就够了。想吃晚上再做。”      其实沈画的确没有暴饮暴食的习惯,只不过想撒娇,尝尝许久没尝过的味道,因此乖巧地点了点头。      更阑取回食材后,柴骏挽起袖子,风姿绰约地做了一道清炒虾仁和一道普普通通的青菜。      沈画在旁垂涎三尺盯着他看。那张精致的俊脸好似在做什么大事一般一丝不苟,还有透着几分贵族气质的动作,完全将做菜生生表演成了一门十分高雅的艺术。对调料的分量更是掌握得十分严谨,好似在做科研一般,男人认真的模样的确如传闻中那样好看。      所以看着看着沈画就舔了舔嘴唇,看着看着就偷偷咽了几口口水。      柴骏一瞬眉睫未抬,却道:“快好了。”      完全没领悟到她这模样是为了什么,心塞啊!难道他没发现,她一眼也没看过锅里么?实在是他太过姿色可餐了。      所以等他做好菜,沈画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回了他俩的新房。待柴骏亲手替她摆好两道菜转身叫她坐下,她便对他说:“你先坐。”      柴骏微微蹙起眉头,凤眸中满是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沈画又赖到他腿上坐着,故意将头埋进他颈窝,伸出左手食指在他胸前描画,“骏哥哥,我小时候,你抱没抱过我?”      “嗯。”柴骏回答地有点儿勉为其难,相当生硬,好似不愿想起什么似的。      沈画抬头,盯着他侧脸心跳加速,“那,是那时候抱我舒服,还是眼下舒服?”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她仍听到他心跳比之前快了许多,可脸上的神色却丝毫不为所动,竟一把抱开她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坐着,“吃饭。吃完休息下将药喝了,梳洗一下上床歇着。”      沈画差点儿没哭出来,他还真忍得住!这定力也忒强悍了点儿吧?      尽管脸皮厚才能吃到肉,可沈画脸皮再厚,也没厚到被人拒绝后再继续死缠烂打的份上。看来他是真担心她身子,毕竟在大燕皇朝防护措施的确少之又少。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天。O(∩_∩)O ☆、082   算了。      沈画唯有拿起筷子品尝久违的美食,味道真如上回一般好。虾仁被他炒得很嫩,还有股鲜香的味道。青菜也比之前吃过的美味。      吃着吃着便抬起头,尚未说出一个字,却被柴骏抢在前头,“想都别想。这事还得同岳父大人说说。身子没好起来之前,不许沾酒。”      嘿!他从哪里看出她想要点儿酒?怕她酒后乱性将他吃了不成?可沈画素来酒量不错,哪像他那般,饮醉便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说起来沈画如今倒是想将他再灌醉一次,也好看看他意乱情迷的模样。挺怀念的。      可吃着吃着猛的想起什么,沈画后知后觉地捂着头,“上次喝醉酒,你……是不是故意装的?”      柴骏声色不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居然一早设好局诓她!先让更阑爆料他不会喝酒,喝了会出大事。她必然会想法子灌醉他,他就好借酒行凶,趁机告诉她,他其实是喜欢她的。之后她再遇上“萧誉”,随便喝上两杯,便能给她错觉,他与“萧誉”本就是两个人。      实在太可恨了!此仇不报,她就不是沈画!!!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小翠送药进来,柴骏便一声不出去了书房。      还好今日这药汤不再那么苦涩,吃完还有蜜饯缓解缓解。      可直到晚上梳洗完,左等右等不见柴骏回来,沈画又偷偷溜去书房外面偷看。他明知她就在门外,既不招呼她进去,也不搭理。      许久才道:“你先睡着。”      沈画悻悻回屋,悻悻爬上床躺下,最后悻悻地挣扎一会儿,方才悻悻地睡着了。真的很后悔当初没将这事提早做了。      半夜感觉到柴骏回来,轻手轻脚在她身后躺下,又小心翼翼替她整了下薄被,才平着躺下。整个过程好似做贼。      可沈画还是忍不住转身将他搂着,手刚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放下,却听他沉沉问:“你想我去书房?”      沈画噗一声笑,“不要。不撩你便是了。睡觉。”      柴骏呼出长长一鼻子气,“这样……睡不着。”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只不过是太过为她着想,定力太好。      为了成全他一片好心,沈画也平着躺了回去,从薄被中伸出一只手摸到他的,“这样可好?”      “嗯。”他反手回来捉住她的,“很好。”      他俩就这样手牵着手,安然入睡,一觉便睡到了次日清晨。      感觉到手中一空,沈画醒了过来,见柴骏轻手轻脚在床边取衣裳,一下坐起身抱住他,“去请安么?带上我,好不好?”      他似乎滞了一瞬,方才沉沉说:“好。”      待沈画穿好衣衫,叫来小翠梳洗,收拾妥当,方与他手牵着手,迈出院子,去柴府清晨聚餐的地方。      他俩到时,仅有柴西词与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宽敞的饭厅里喝着茶水。许是没想到沈画会出现,二人均愣了一瞬,随即浮出一抹欣慰的淡笑。      沈画第一次向柴西词行礼,脆生生叫了声:“父亲。”      一向举止优雅的首辅大人含笑点了点头,看样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俩都不大爱多说话。      随即柴骏将她拖到妇人面前,介绍:“这是二娘。”      “二娘。”沈画又对这妇人行了礼。      柴府的大致情况沈画还是有些了解。当年柴西词一妻一妾,自柴骏生母走后这妾室过了两三年才被正式扶正。      据说是柴骏生母家的庶出妹妹,与柴夫人自幼感情甚笃。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柴西词大业未成,不能随便另娶旁人,方才将与自己一般仰慕着夫君的妹妹纳回家给柴西词做了小妾。毕竟首辅不可无妻,否则这门面如何支撑?      因此她虽不是柴骏生母,却素来对姐姐所出的儿子不错。      向两位长辈行过礼,没一会儿景琳便进来了,行完礼跑了过来。上下左右将沈画打量一番,问:“大嫂,您……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柴骏适时提醒:“她是我妹妹景琳。”      沈画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故意问柴骏:“我与她之前认识么?”      柴骏声色不动地点了点头。      景琳小心看大嫂几眼,目光有些可怜,许是留意到她与大哥手牵着手,轻轻一叹,“大嫂,没事。或许……或许忘了也是好事。”      其实自打知道大哥找到大嫂,景琳便忍不住想过去看看大嫂。可又顾及大哥才将大嫂找回,定有许多话要说,因此生生忍住了。      哎!为了正事,沈画不得不对她隐瞒真相。      惆怅间,厅里又蹦哒进来一人,约摸十六七岁大小,眉宇间与柴骏有几分相似。未曾行礼便跑了过来盯着沈画瞧,“咦?你是谁?”      景琳赶紧将他拖到一边,介绍:“三哥,她是我们的大嫂。”      柴骏同时压低声向沈画解释:“这是三弟小言,小时候……生了场病。但人挺好。”      果然,柴言听说沈画是他大嫂,立马便不高兴了,跑到柴西词跟二娘面前闹了起来,“我也要,我也要大嫂。”      沈画差点儿没被这话生生噎住,还好柴骏一点儿反应没有,许是知道弟弟在胡闹,也不生气。      “好好好!”柴西词拿他没辙,唯有先将这事应下,方吩咐人,“开饭吧!”      若没记错,柴骏应该还有个二弟,之前她还让“萧誉”去接触过这个人。可人家一家人不提,也不解释,沈画“初来乍到”自然不便相问。      柴骏将她领到一旁坐下,等府里下人动手摆放膳食的档口,他恭敬地对二娘说:“今日午膳不必再吩咐膳房准备孩儿与小画的。我俩在院子里自己吃便可以了。”      二娘小心翼翼看了看柴西词,柴西词将二人看上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景琳在旁一边替她三哥整理碗筷,一边偷笑。      沈画装作什么都没见到,一声不吭。她虽自告奋勇来了,可毕竟尚不适应,加上一向知道柴家饭桌上的礼仪,因此不敢多话。还好柴骏说往后他们自己开小灶,想来偶尔一餐也不难受。再说她也是真心要与家里的人搞好关系,自然也没觉得多难受。      吃饭时,柴骏体贴有加,好似怕她吃不饱似的,总往她碗里放东西。两位长辈看在眼里均十分欣慰。      其实柴府的早膳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与寻常人家一般无二,只不过点心和盘子精致一些,味道自然也很是不错。      早膳用到一半,一名管事走到外间皱着眉头没敢进来打扰。      屋里所有人都见到了,除了柴言和沈画,似乎均换了张脸,方才其乐融融的氛围顿时变得沉重几分。      直到用完早膳,柴西词放下碗筷,方沉着脸色对二娘说:“自己看着办,别又指望骏儿。如今他已成家立室,有自己的事要费心神。你不可再一味纵着,慈母多败儿。”      说完,起身整了整朝服出去,估计是去早朝了。      二娘之前在柴西词面前十分小心,可等他一走,又眼巴巴看向柴骏求助。      柴骏不长不短地呼出一鼻子气,放下碗筷冲外间那人问:“回来了?”      那人赶紧迈进门槛儿恭敬应道:“回大少爷,今早……今早小人在城西一间酒肆找到了少爷。恐怕这会儿酒尚未醒,您看……”      “先熬点儿醒酒汤让他喝下,等他酒醒再让他来见我。”      那人应了声是,赶紧退下。      柴骏这才又转头对候在一旁的更阑说:“去让他们到院子里议事。”      因此沈画与柴骏吃完早膳,手牵着手回去后没多久,院里来了一大帮管事,有的手里捧着账本,有的却愁眉不展。      沈画闲着无聊,在旁边看他处理府中事务。均是人家汇报完,他看过该看的东西便言简意赅地处理好了。那英俊贵气的模样,颇有几分当家人的沉稳干练。      沈画看得出二娘很依赖柴骏,柴西词每天忙着朝里的事,家里大小事都交给了他。      可这群管事无一不对眼下的事情颇有怨言,说来说去都是二少爷如何不爱打理,如何三天两头找不到人,更有甚者提出让柴骏重掌这管事大权,也好令他们下面做事的人有个做主的人。      柴骏只是听着,对这事一言不发,末了仅仅吩咐这些人若三四天找不到二少爷再送来给他处理。      沈画打理沈府多年,十分明白柴骏如此做的原因,柴家怎么都比单纯的沈府复杂些许。有些事既已交出去,若再收回,不仅会让接手之人觉得他不信任,兴许还给二娘留下他又想独揽的念想。毕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柴骏做得再好,也会让人家不痛快。      这事恐怕得从这尚未谋面的二叔下手,可他兄弟俩究竟什么仇什么怨?竟能将柴骏给难住?      忙完正事已是午时,柴骏吩咐更阑去膳房取菜。      沈画琢磨着这事刚坐下来,院子里便闯进一人,抱着一叠账册摇摇晃晃走到他俩面前,一声带着醉意的冷哼,“大哥,听说你找我?”      柴骏漠漠着将他看上一瞬,问:“酒醒了?没醒回去接着睡。”      谁知他二弟不仅对他这话丝毫不予理会,还转头醉醺醺将沈画打量几眼。忽的一笑,“大嫂。是大嫂对么?你可别被我大哥这模样给骗了。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么?为虎作伥,居心叵测,还纵容手下欺压良民。手段有多毒辣,人有多冷血,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沈画被他说得一愣,差点儿没弄清东南西北。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一天。O(∩_∩)O ☆、083   “闹够没有?”柴骏沉沉问道,语气一点儿不似生气,但却冷得渗人。      可他二弟估计不是这么想的,被这话一撩,转回头便吼了出来,“不够!你凭什么管我?就算要管也只有母亲能管。别以为仗着有那人替你撑腰,我就会怕你。柴骏,柴家迟早会毁在你俩手里。”      柴骏额头青筋浮动,强忍着没有出声。      沈画不觉仔细观察二人。      他二弟一声冷笑,“怎么?以为不还嘴,我便会领你的情?不过又是要我去祠堂罚跪罢了,不用那人亲自开口。我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便走。      柴骏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皱着眉头沉沉问:“柴玮,这两年你掌管家业,查到一丝一毫脏钱了么?”      “没有。”柴玮背对着他答得很是怅然,“可你不是也没将手中所有的权利给我么?”      “就你眼下这样,管得过来?”柴骏冷冰冰问。      柴玮转身,好似清醒了几分,一声带着疏离的轻笑,“是你怕被我知道你与那人的秘密吧?你俩从来都是父子同心,我只不过是个外人。”      “是么?”柴骏就这样看着他。      沈画在旁看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柴玮在想什么,明明在他脸上看得出,他还是在乎这个大哥,却死不承认,非要找来吵上一架才算痛快似的。      可柴骏这不爱解释,又得罪人的性子着实让人看得着急。      末了,见柴玮又转过身,“我去祠堂罚跪。”      沈画赶紧叫住他问:“二叔留下吃顿饭可好?今儿可是您大哥亲自下厨呢!”      柴骏转头皱眉将她凝住,仿佛对她眼下的态度十分不满,一张脸冷得跟起了层霜似的。估计府里没几个人知道他会做菜,她这可是在丢他的脸。堂堂柴氏嫡长竟然忘记了君子远庖厨的至理名言。      沈画对他挤眉弄眼一番,他没好气瞪她一眼,嗯嗯道:“你大嫂说得对。”      许是没想到大哥会变大厨,还亲自邀他品尝手艺,柴玮愣了许久方重新迈开步子,“不了。你俩新婚燕尔,他……好不容易才将您找回来,我……我就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沈画厚着脸皮几步迈过去,将他硬生生拖了回来,“多个人吃饭热闹。”      “这……”或许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柴玮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心看了看柴骏,方将手抽回。      沈画见更阑已取了菜回来,赶紧推了柴骏去膳房方向,转头便对柴玮说:“二叔,您要再不给面子,我可真生气了。”      柴骏没好气看她一眼,一声不出去了外进膳房。      柴玮见大哥这般听话,好似整个人都懵了,“大嫂,这……这真是我大哥么?”      以往在家谁敢违背他的话?更别说指使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去做事了!估计就连父亲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说句重话。      “所以说,您还不够了解他。他平时那冷冰冰的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罢了。不这样怎么镇得住下面的人?”随即沈画邀了柴玮进屋。      柴玮犹豫一瞬,终究还是懵懵懂懂地跟着迈了进去。事情到这份上,他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沈画一边替他倒水,一边招呼他坐下,将水往他身前的桌上一搁,他终于无法“顽抗”地坐了下来。      沈画替自己斟水时,偷偷看了看他,“其实您这两年是不是也已看出您大哥不易了?”      柴玮愣了一愣,仿佛不愿承认似的,许久才点了下头。      “您这般激他,莫非是知道自己错怪他了。所以……想他骂上您几句,心里才舒服?”沈画试着问道。      柴玮摸着水杯,目光忧忧的,“可惜他从不骂我。每回……爹罚我,都是他在说情。”      “所以他是挺疼你们的,对么?”      柴玮点点头,“只是……算了。景琳从别院回来已将一些事告诉我了。大嫂,对不住,今儿让您见笑了。”      “哪里的话?”沈画笑了笑,“误会解释清楚就过去了。我想他也不是计较之人,很想看着你两兄弟和好如初。”      “其实……不知道的时候,我很担心他。”柴玮皱着说道,“自幼他便是我崇敬的兄长,我最引以为傲的大哥。所以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那样,以为他不择手段,以为他和父亲……”      “所以知道后便想用这种方式激怒他,让他狠狠罚你一通?你才觉得这事圆满了么?其实我曾听说过,父母惩罚儿女的时候,打在孩子的身上,痛的是他们自己的心。你想让你大哥心痛?还有,你越是这样,他越难做,搞不好连你母亲也得罪了。”鉴于上辈子沈画便做的是开导人的工作,因此颇为得心应手。知道什么时候该对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      这兄弟俩再闹下去只会给外人可乘之机。至少她之前就想过从柴玮这儿寻找突破口。      柴玮抬头看着她,许久,释然一笑,“大嫂,大哥娶了您……真好。”      沈画一点儿不害臊地说:“是挺好的。”      可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不是听说您失忆了么?”      呃……      “是有些事记得不大清楚了。”沈画含糊着。      柴玮笑了笑,“会想起来的。有大哥在呢!他的医术挺好,不比宫里的太医差。我们病了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照料。不过,他自己的身子就……不大好。兴许是太过操劳。”      “那二叔往后可就要多担待点儿了。他今儿又忙活了一上午呢!”沈画抓住机会便替柴骏减负。      柴玮微微一愣,惭愧地笑了笑,“好!我今儿先答应嫂子了。”      柴骏打理着直裰袖口进来时正好见到二人聊得起劲,看看沈画,又看看二弟,面不改色地在边上坐了下来。两兄弟立马又变得不知说什么好。      待更阑与小翠进来摆放好午膳,沈画叫住更阑,尚未出声,便听柴骏冷冰冰道:“都不许饮酒。一个病着,一个刚醒了酒。吃饭!”      沈画悻悻然对更阑挥手。      柴玮闷了许久,“我……从今日起戒酒。”      “说到做到。”柴骏声色不动替他夹了一筷子菜。      沈画噗一声笑,“你俩干嘛老端着?”      估计某人端了十几二十年,端出习惯来了,依旧纹丝不动。倒是柴玮斟了两杯白水,以水代酒,敬给他道:“大哥……您……这手艺哪儿学来的?从前……没见过您亲自下厨啊!”      柴骏将沈画漠上一眼,估计恨透她了,“用膳!都把嘴巴闭上。”      说着将柴玮递过去的水,接过来饮了一口。      趁此机会沈画开始练习他方才说的那高难度动作,他终是忍俊不住,笑上一瞬,“好好用膳!”      沈画闭着嘴巴说了声不好。      这下连柴玮也笑了,“大哥,大嫂挺有趣的。”      气氛一缓和,柴骏又替沈画和柴玮一人夹了一筷子菜,抬眼看了看柴玮,“羡慕?早日成婚,别成天跑出去饮酒。二娘等着呢。”      这顿午膳终于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吃完饭,柴骏叫了柴玮去书房,兴许是商议府里的事,又兴许是教他如何打理。总之二人总算是破冰了。      沈画在屋里打了会儿瞌睡,醒来见他们尚未聊完,于是独自在院子里欣赏柴骏修剪的花草。      看着看着,听见府里远远响起悦耳琴声,遂循着琴声出去,走着来到一处院落。正打算偷看两眼,院门就开了。      景琳领着她的贴身丫鬟,站在门后,见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嫂?”      沈画原本以为抚琴之人是她,本想着找她玩会儿。却不曾想见到她之后,琴声并未停下。      遂问:“谁在抚琴?”      景琳回答道:“五殿下。”      沈画这才想起,柴骏之前给她说过,那日她失踪后,老爹将小五送了回宫,实在是因府上没人看护。      可小五死活不肯住在宫里,非要跟着柴骏学东西。最后燕帝考查了他一番,觉得柴骏教得不错,因此便将小五送来了柴府。      沈画一听是这小祖宗,顿时捂住额头。      却听景琳叹了口气,“大嫂果然将五殿下也忘了。”      其实沈画捂头的原因是因为惭愧,这才仅仅离开半年时间,他已能弹奏出如此动人的曲子,的确令她这五音不全的女汉子自愧不如。却没想居然歪打正着,让景琳误会她是将小五忘了。      说起来沈画挺喜欢这小祖宗,离开这段时间也时常想起他,回来两三日了,尚未来得及见,他也未曾来见过她。心想横竖眼下闲着也是闲着,遂问景琳:“我认识他?”      景琳点点头,“要不……大嫂进去看看五殿下?他方才还问起过您。昨儿听说您回来了,他便要去大哥院子找您,只是被我劝住了,他还有点儿不高兴呢。若是这时见了,他必定会很高兴。”      沈画遂请了景琳引路,去看了看小五,这小家伙见到她居然整个人愣住,醒过神便丢下手边的琴扑了过来。沈画虽心中激动,却不得不表现出非常意外,也很注意身份。因为景琳对他,或是他对景琳的态度很不一样。他俩那才是君臣之礼!      小五因为她的态度十分生气,嘟着粉粉嫩嫩的小嘴问:“小画姐姐,你将我忘了,将我忘了,是不是往后都不会再疼我?”      沈画被他害得,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心里叫苦连天,后悔没问过柴骏如今她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二天。O(∩_∩)O ☆、084   小五见着她的表情就红了眼圈,没一会儿竟委屈得啪嗒啪嗒直掉眼泪,好一阵子停下却对她说:“不打紧,不打紧。先生说了,他会治好你的。他还说过如果要你快些记起,便要在你面前多做些从前我俩做过的事。”      说完他让人取来一杆银枪,在沈画面前将之前她教他的本事练了一遍。练着练着,柴小狗从他房间跑了出来,许是见到沈画出现,这小东西没忍住,几下便蹦哒到她腿上趴着撒娇。      它居然与小五成了“伙伴”?这实在令沈画很意外。      小五怕她不明白,解释说:“因为你丢了,小五很可怜,小狗也很可怜,所以我就让它与我一起睡了。”      沈画听着差点儿没哭出来,很清楚小五其实想表达的是,他很想她,她不在,他会替她照顾她喜欢的一切。看来柴骏将柴小狗送来送去是有目的的。      当初用这小家伙哄她,如今又用它来培养小五的爱心。      小祖宗虽仅仅五岁大小,却很能吃苦,居然已将她教的基本枪法练得似模似样。一点儿没将她当初教给他的东西忘了。      不过炎炎夏日,这番折腾,免不了会出一身大汗。等他练完,景琳便命人去府中的深井中,取了个西瓜来给他解渴。      他却将最大的那块分给了沈画,说是他知道她不能回家的日子定没吃上什么好东西。可见小祖宗的确很疼沈画,这让她既欣慰又感动。      可沈画尚未开动,柴骏便寻了过来,见到西瓜,居然二话不说便从她手里收走了。      沈画不知他这算不算报复此前令他在二弟面前颜面无光,因此当着他妹妹和小五的面就抗议上了,“我要吃西瓜。”      “不行!”柴骏一本正经冷脸,“昨日替你切过脉。这两日不许吃。”      “西瓜又不改药。”其实沈画自己也不确定,可到嘴的西瓜还没啃上一口,她如何能善罢甘休。横竖他都会纵着她,连耍赖都忍不住用上了。      谁知柴骏负手,将头一仰,态度十分生硬,“你不知自己葵水将至么?这几日好好忌下生冷,以免再肚疼。”      身边噗一声响,景琳赶紧拿着咬了一口的西瓜转身当什么都没听到。附近伺候的丫鬟们也都红着脸低下头偷笑。      沈画不知他是如何厚着脸皮将这话说出来的,堂堂小侯爷当着这么多女子的面谈葵水,到底害不害臊?他居然知道她痛经!      可小五眨巴着眼睛求知若渴,“先生,什么是葵水?”      沈画跳起来便将柴骏那张既好看,又可恶的嘴巴捂住,转头对小五说:“这东西你还不需要知道。乖!赶紧闭上嘴吃西瓜。”      直至眼下她才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都具有两面性。他会医理是好事,可正因为如此,居然真将自己当大夫了,她这身子在他面前还能有点儿隐私权么?知不知道即便是患者,也有隐私权?      未免柴骏再提起葵水这事,沈画唯有不敢再说要吃西瓜,不等这些人继续偷着笑,干脆拖了柴骏回院子。      半路上想起小五之前说的话,偷偷将他拖到一旁无人的地方说:“之前……我听燕皓亲口承认杀害皇子一事,这些年是贤妃下的毒手。但这事明面上她是替皇后做的,实则……”      沈画话还没说完,嘴便被柴骏封了,被他轻轻吻上一瞬,正不明所以,却听他一声轻笑:“她活不了多久了。聪明人做事不用自己动手。”      沈画一开始不大明白柴骏的话,可仔细一想顿时醒过神来。无论将来这江山是由燕谨继承,还是小五,燕帝都不会再留下她危及二人,即便曾经她暗地里或许很是受宠。没了燕皓,她活着便很碍眼,也很多余了。      沈画不禁一瞬苦笑,“若她知道是我……一定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燕皓的死是她直接造成的,如今贤妃的困局也是她间接弄成这样。估计她恨她入骨!      “所以这事除了你知我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柴骏宠溺地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想来那日他找到燕皓尸身之事做得极为隐秘,不过沈画转瞬一想,不确定地问:“你说,若让皇上知道燕皓是死在燕谨手上,他会做什么?”      柴骏微微蹙眉,随即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越来越诡计多端了。不过,你若这样对他,就不怕将来他恨你?”      “这可不是越来越,只不过……”是她没看清一些事实真相而已,如今立场坚定,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      其实沈画很明白燕帝如今的处境,剩下的两个儿子,自然先考虑燕谨。毕竟燕图年纪实在太小。燕帝虽与燕谨不和,但毕竟江山社稷为大,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做这么多事,不都为了这个么?      过去燕帝兴许觉得燕谨太过仁慈,或者根本就是他没打算过,若这消息传入他耳中,这把龙椅估计燕谨是十拿九稳了。      只有燕谨还朝,重掌太子大权,燕帝才不会对柴家过于忌惮。他之所以这么久依旧保留着燕谨的太子之位,估计也是在观望之中。毕竟燕图与柴骏之间存在师徒关系。      这样无情的帝王,难怪就连一众儿女都又怕又恨。      但这件事可大可小,沈画不敢、也不能替燕谨拿主意。      回院子后,沈画坐在外间的躺椅上脑子里思虑万千。这些事不能再让柴骏一个人承担了,虽无法插手朝堂之事,她应该也有别的办法。      等柴骏去看小五的档口,沈画回书房写了封信,问更阑找来信封封好。待到柴骏回来便拉了他进屋。      关好房门后,沈画很小心地问:“你……可不可以替我送封信出府?信里其实没写什么,但我怕你看了不舒服,已经封起来了。这事由我或者我的人出面,很可能被皇上知道。”      柴骏漠漠良久,有些好笑,故意没笑出来,冷着脸问:“给他的?写什么了?”      沈画干脆将他拖到床边按着坐下来,赖到他大腿上不起来,“我还能写什么?不就是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嘛。只不过要让他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总要说点儿别的。比如关心一下我离开后,他过得如何。但你们男人都是小肚鸡肠的醋坛子……”      “我们?醋坛子?”柴骏冷冰冰揪住两个词反问。      沈画顿时捂住额头哭笑不得,就不该与他讲歪理。她居然敢将他和外面的野男人相提并论,还在乎人家吃不吃醋。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她尚要喝几个月药汤,为了自己的舌头和肠胃,也不能招惹他。      “那你送是不送?”沈画干脆威胁着问。      “不送。”某人傲娇地将头一仰。      沈画立马服软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啊!不想你再一个人担着了。我……会心疼的。”      柴骏冷了许久的目光和脸色终究是冷不下去了,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怀里人儿的那张娇俏小脸,“好!我命人送。地址给我。”      沈画低下头,“不是我不肯给你,其实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只给了我一个京中暗部的地址,信送到那里,自然有人会想法子交给他的。”      其实她没告诉他的是,这主意也是她给燕谨出的。她让燕谨待她走后,离开原来住的地方,防止柴骏或是燕帝顺藤摸瓜。只有连她也找不到他,他才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柴骏替这丫头经营密探多年,怎会不知她底细,这一回他反倒没戳破,“那我让司墨派人去送这封信。”      暗部对上暗部这样方才妥帖。      解决一件大事,沈画松了口气。只管与柴骏过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去陪小五练功夫,偶尔也会试着与府里的人搞好关系,比如陪柴言玩,等着燕谨命人捎来回信。      可整整一个月过去,竟然杳无音讯。等沈画再想起这事不觉有些奇怪,按说严氏在京中的暗部地址是燕谨亲自交给她的,目的就是要他俩随时保持联系,应该是最稳妥的一条途径,绝不可能出现书信半路被截。燕谨为何迟迟不肯回信?即便他不同意她的提议,也不可能音信全无。      莫非……      沈画最终按捺不住,再次写了封信。亲手交给柴骏时,某人似笑非笑,且意味深长地问:“和上次的一样?”      沈画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点了点头,“只是加多了几句骂他的话。”      燕谨实在太磨蹭了,再这样拖拖拉拉,黄花菜都凉了。她每天都在担心燕帝会突然召她进宫,究竟要不要欺君?就不能着急点儿吗?      柴骏摇了摇头,声色不动地提议:“不若在信中加多几句你的现状,告诉他,你尚未与我圆房。”      “呃。什么意思?”沈画明明已经听懂,却依旧不愿相信。她怎么就天真的以为燕谨不会自私地为自己打算?      柴骏不出声,就这样看着她,凤眸中那一抹深邃仿佛是已将她看了个透彻。      “所以你打算用我和我们的感情做筹码,逼他答应?”沈画故作不懂,装作很生气,看来某人是吃醋了。可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装生他的气,还是燕谨,或者根本就是气自己轻信于人。怎么就信了前男友会为她赴汤蹈火?这是有多笨才犯这样的二?      人毕竟都是自私的。临走时,她或许不经意给了燕谨希望,但收到那封信,或许他只剩下绝望。信里的话无疑间接说明,她已选择了重新相信柴骏。      柴骏却一点儿不生气,抿着嘴笑上一笑,“夫人怎可以这样曲解我的意思?这样对我可不公平。本侯尚未计穷到一定要他来稳定当下的局势。他若答应,自然最好。不然,我早已有了另一手准备。其实他不让你欠他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三天。O(∩_∩)O ☆、085   可沈画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另一条路是什么,她怎会不知?但小五还那么小,甚至连字都还没学全。怎么看得懂奏本?怎么坐得稳龙椅?更何况……      燕帝怎么会放心再由柴家来替他辅佐大燕天下?      “小画,来日方长。他不会那么快驾崩。你想得太多了。”柴骏依旧淡定从容。      但世事无常,且经过这么多事,燕帝又时时刻刻都处在焦虑与惶恐不安之中。沈画身为资深心理医生明白这对于一个人而言是种什么样的精神折磨。      想必自他亲手处死了她的祖父之后,他便没有一天真正的安宁,时常担惊受怕,以至于后来这皇帝越做越无情。就连曾经信任的严氏一族也因害怕和担忧背弃了他,可以想象他是如何疑心。皇子与公主们的疏离,为了皇位自相残杀,身边嫔妃们的尔虞我诈,世家大族的不能信任,甚至就连新科学子也极有可能崇敬她那位未曾见过一面的祖父。他身边还有他真正信任的人吗?燕帝那近五十岁的身子究竟还能撑多久?      “我倒是还有个法子逼他回京。”沈画不得不破釜沉舟,“开战吧!”      燕谨若真是执念太深,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画临行前与他说得非常清楚,她不信他真敢赌。如今之所以两军对峙,的确是朝中有人极力在压制。但除了这个办法,她也唯有选择另一条路。      “小画,你怎么还不明白?即使将来是不是由他继任大统,结果都会一样。皇上忌惮的不是整个柴氏,只不过是一个我。”      “你?”沈画的确不太明白。      柴骏好似无所谓地笑了一笑,养眼的笑容里竟然这时候还带着一丝不可一世的桀骜,“对!就是我。其实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个不祥之人。你就没听过外间的传闻?”      说起来沈画也是在二人初初订婚时听过他的一些传闻,什么一表人才,相貌出众,睿智过人,堪比……      “你是说……有人说你像我祖父?”沈画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何等的荒谬?莫非真有转世重生一说不成!那她岂不是嫁给了自己的祖父?伦常实在乱得令人匪夷所思。      但三人为虎,说的人多了,再荒谬的事也可能被成真的。      想到此,沈画忍不住噗一声笑,可笑着笑着却想起他母亲一事。莫非当年真正要杀他的不是严皇后……      正为此事走神,冷不丁额头上又挨了一磕。柴骏冷着脸,没好气地说:“不许瞎想!我是你夫君,此生都是,不是别的什么人。往后也不许在我面前说什么用你做筹码的胡话!我若连你都护不了,算什么男人?也绝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你永远都是我的。还是乖乖给我养好身子要紧!”      哎!还真是知她沈画者,唯柴骏矣!如今怎么说也是二人齐心,她的确有些杞人忧天。      沈画干脆放弃燕谨这条思路,重新将脑子里的盘算整理了一遍。其实真要欠他人情,她将来还不知如何偿还,也罢!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靠自己才是王道。      眼下中秋将近,前几天陪公婆早膳时便听说,燕帝在柴贵妃宫中筹备了夜宴要与柴家一家子人共渡佳节。      沈画深知,这根本就是场鸿门宴,明面上是嘉奖柴家在铲除严氏这件事情上功劳不小,实则指不定是欲看看她是否真的失忆,他交给她的任务是否还能继续。      她也忽然有些明白柴骏为何一开始就要她扮失忆,他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燕谨。      毕竟他二人曾是同窗,他对燕谨的了解不比她少。况且恋爱中的人多多少少会隐藏些什么,或许正是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他才不愿与之深交。      但这失忆扮得沈画异常艰辛,她即使有张良计,也发挥不了。几乎是被柴骏活活困在府里,甚至有些怀疑,这本就是他的打算。      这个男人啊!有点小看了她,小看了女人。真以为在朝里没有实权的女人们就无法兴风作浪?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      沈画随柴骏及家里的弟弟妹妹和二娘一同先进了宫。      因是燕帝借柴贵妃名义私底下的宴请,因此一行人先到了柴贵妃的宫中等候圣驾。      沈画仿佛看到了当年严氏在除去祖父后的光景,盛极必衰。眼下柴氏的风光只不过是表面的假象罢了。只要稍稍了解燕帝为人的人,无不知道柴家不过是另一个严氏。      当然,柴氏终究不是严氏。柴家两父子可没严氏之人那么好对付。      回京两月沈画借故已与三弟柴言搞好了关系,如今他俩一个不谙世事,一个“失忆”,正好凑到一起玩耍,什么出格的事到他俩跟前都理所当然。沈画也在柴言身上学到不少东西,装起傻来更得心应手了一些。      柴言与小五差不多心性,自然也挺喜欢会哄人的大嫂,因为她总能想出一些奇怪的法子哄他开心。大嫂不会像外面的一些人那样只会笑话他长不大,还教给他不少小本事。最近连平日里冷着脸的大哥和爹爹都称赞他进步很大。      柴骏或许以为她只不过是可怜三弟,加上沈画几乎都是趁他给小五授课时去见柴言,也没多问。但三弟的变化,他却都看在眼里。至少他比从前快乐多了。      沈画可不敢给他知道她是在学他三弟,也有一点儿利用的意思。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样做多多少少有点儿对三叔不敬。      但其实沈画并没有不敬,她有必须这样做的道理。从心里来说,她其实很喜欢单纯善良的柴言,比起有心机的人,他实在可爱多了。她还偷偷告诉他,他上辈子一定是天使,所以这辈子才不让他明白人世间的疾苦。她也私底下尝试过想法子引导他,虽然眼下成效不大,但柴言很聪明,做起事来也比从前更有调理,沈画对他将来自理生活,还是有一定的信心。即使他做不好,还有她和柴骏,哪怕是与柴骏一起养他一辈子也无所谓。      所以进宫后在柴贵妃那儿坐了没多一会儿,柴言便任性地拉了大嫂去园子里玩耍。      柴贵妃知道小侄儿心性,并未阻挠。只是不知真相的她看着沈画的背影有些惆怅,喃喃问了下方坐着的大侄儿一句:“你……真不打算纳妾?”      若沈画一辈子记不起他,就这样过下去?如今那孩子看起来还真有点儿配不上他了,整个一傻傻呆呆的样子。      柴贵妃对沈画的映像谈不上好,从前她觉得这个女孩儿太过任性,也很自私。眼下更是懵懂,怎能和睿智聪慧的侄儿相比?      柴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默默着端起身边宫娥们奉上来的茶盏,一声不吭,算是默认。      柴贵妃深知侄儿的性情,他决定的事从来是言出必行,即便是大哥也不会轻易替他拿主意,加上之前他那样对燕婷,柴贵妃知道侄儿的确是用情至深,也就不再多言。好在只是失忆而已,这事算起来也是柴家对不住人家,她无话可说。只望这丫头恢复记忆时能记得侄儿眼下对她的好。      这边沈画跟着柴言出来自然不知道殿里发生的事,只觉得贵妃娘娘的宫阙很大,十分华丽,一点没有柴府的书香之气。      柴言虽心智不熟,记性却出奇的好,来过几次便记得宫里有处地方可以看锦鲤争食。于是乎与大嫂一起趴在池塘边的石栏杆上喂鱼,身边仅带了小翠伺候。      二人没玩多一会儿便有人朝过来。来人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见到沈画与柴言嘻嘻哈哈的模样忍不住咬牙切齿。      燕婷怎么也没想到沈画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眼前,之前听到消息就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她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竟然是蒋文博的亲孙女!而柴家这么多年做的所有事居然都是为了她和她的父亲。      那日她收到消息说沈画留宿柴府,且第二天骏表哥便带了她去柴家在京郊的别院小住。她整个人都乱了。      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些年的人。虽然骏表哥从来不与她说话,总是一脸冰冷疏离,可她为了爱他,甚至连韩真都忍辱下嫁。当她知道他要做的事,她一无反顾地便选择了委屈自己,只为替他成就大业,只为有天他能念她的好。      可没想到,他竟然要娶一个根本比不上她的女子为妻,且还动了真情。最初她也同外间那些人一样以为骏表哥只是为了沈都督手里的兵权,所以不得不哄着沈画。可当她亲眼目睹猎场那日,骏表哥对韩真说话时的表情是那样认真,那样郑重其事,她便乱了。      她不甘心!叫她如何甘心?      那日打宫里问安出去,路上便遇到了垂头丧气的三皇兄燕皓。稍稍一打听,才知道他因风流之事败露,被父皇叫去狠狠痛骂了一顿,正在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燕婷明白,这些年他明面上与二皇兄关系尚好,实则暗地里野心勃勃。因此故意在他面前提起猎场的事,就是想让他知道,若真让沈家在严氏这事上立了大功,沈画一定会帮着二皇兄继位。她私底下买通东宫的人查过,他俩的确有一段过往。甚至沈画嫁给骏表哥的目的都有可能是为了二皇兄将来继位登基。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燕皓一听便急了。要知道贤妃手里虽掌握着一些权利,却独独没有像样的兵权,这些年被皇后压着,也不敢太过招摇,因此母妃身后的势力的确不能与严氏相比。父皇就像防柴氏一样,在防着别的外戚坐大,要想夺得太子之位便不能太过招摇。如果沈家真有支持二皇兄登基的心,他的美梦便全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四天。O(∩_∩)O ☆、086   所以燕婷与燕皓私下密谋由她出面激沈画下山,故意放消息给二皇兄,引他来救。再逼二皇兄与沈画苟且,这样骏表哥即使知道是她做的,也断然不会原谅沈画。既然她得不到,就拆散好了,她不愿骏表哥爱上这么一个算计他的女人,沈画甚至都没为骏表哥做过什么。她要让沈画身败名裂,成为整个大燕的笑柄。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沈画竟然身手了得,不仅徒手杀出重围,还被二皇兄及时赶到所救。他们的计划只能算成了一半。      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肯为了女人这般不惜一切代价,尤其是在大燕皇朝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中。二皇兄为了救她,甚至不惜牺牲整个严氏,甚至有可能铜矿被查的秘密都是他亲口泄露出去的。而那些人都是严皇后拼了一条命留给他的最后依靠。因为他和她一样,没有别的选择,心急如焚,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另一个人成亲。      燕皓为了追燕谨,嫌她碍事,丢下了她。她也必须回京假作不关她的事,无论成败她手里已有了把柄,三皇兄此举无疑正中她下怀。但虽未亲眼所见,可沈画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燕婷望着池塘边的那抹背影一瞬冷笑,可惜骏表哥在母妃的恳求下手软了,她虽再得不到他,却不会放过让她生不如死的人。就像从前觊觎骏表哥的那些女子一样。谁都想不到,骏表哥一表人才,时值眼下方才成婚,全是因为她在暗中解决了不少女子。但螳螂捕蝉,怎容黄雀坐收渔翁之利?      不是说她就是蒋文博的亲孙女么?还有燕皓的一条命,无论是她还是燕谨做的,都够她受的。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出卖骏表哥,这是她最后得到他的筹码。      以为将她禁足在公主府,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父皇又怎么会忘了她?      燕婷忍住想冲过去掐死那人的冲动,转身往回走。      可将将走了两步却听见有人唤道:“安宁公主。”      燕婷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是说她失忆了么?她怎么还记得她是谁?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一丝凉意由背脊升至头顶,整个头皮都在发麻。那声音阴测测的,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的失忆莫非是扮出来的?她是来复仇的!      沈画早料到一定会提前见到她,她本就是故意随柴言出来避人耳目的。因为没有比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既然知道她还好好活着,她必不会甘心,一定会亲眼见证一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看她。      燕婷不会善罢甘休,那日在她府里听墙角时,沈画便知道了。      踏着细碎的步子,微笑着走到她跟前,沈画问道:“可以聊聊么?有的事一旦从你这儿说出去,只怕柴氏也会整个毁了。”      她实在知道得太多了!除了死人,也唯有用她的法子让她闭嘴。      小翠立在一旁惊讶地瞪大了眼,这样的小姐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小姐终于记起什么了吗?可那笑容看上去却比往日更加骇人。脸上虽然在笑,可眼里早已冰凉一片。      燕婷恃住自己公主身份,外加有孕在身,终于平静下来,一声冷笑:“你……你是要本宫继续欺骗父皇?做梦!”      “别急着拒绝。你会答应的。”沈画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也带着一丝令人生寒的凉意。      --      约摸一盏茶,沈画带着柴言从池塘边回正殿,碰巧遇上柴骏出来寻找。见到二人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柴骏四下看了看方问:“去哪儿了?”      沈画只是抱歉地笑了一下,发现他真的很喜欢问她这个问题,就怕她跑了似的。可她这会儿不想解释,感觉有些累,因此没有回答。      回到正殿再次向柴贵妃施礼,见到韩真。看他一脸担忧,沈画有些愧疚,但为了柴氏,也为了沈家,她逼不得已。      没一会儿,燕婷失魂落魄地在侍婢的陪伴下走了进来,一脸的茫然之色,差点儿踢在门槛上摔了下去,直到燕帝在柴西词的伴随下驾临都没回过神。      众人参拜完,各自落座。      燕帝便朝沈画看了一眼,蹙眉张嘴问的却是燕婷:“安宁,听说你这大半年身子不妥,连进宫给你母妃请安都来不了。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韩家照顾不周?有什么委屈,父皇替你做主。”      听到这话,韩真立马起身跪在当下请罪。今日皇上下旨无论如何都要他带上燕婷,他也无计可施。眼下更是担心,这哪里是来共渡佳节,分明就是皇上想弄清之前所有的事。燕婷直至出门都未曾答应隐瞒一切,他深知,她之所以留着他们的骨血完全是在用这孩子做护身符,等的就是眼下这样面圣的时机。她其实很怕,很怕没了这孩子,柴骏会要她的命。      燕婷身子不便,只能坐着回话:“回父皇,驸马待安宁很好。只是有孕在身,初初不太适应。驸马怕儿臣太过操劳,所以请安一事他均替儿臣代劳了。”      殿里一众知道真相的人无不暗暗松了口气。      柴骏更是偷偷瞥了沈画一眼,这丫头的本事他怎会不知?看来是她暗中动过手脚。      这六七个月虽有太医时常出入公主府,但无一不是自己人,皇上压根儿得不到最真实的消息。就连今日陪着燕婷入宫的侍婢也是特意安排过的。      有的事即使软硬兼施也未必有这丫头的手段高明,燕婷的命他无法替她取来,她要如何出这口气,他都不会怪她。虽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本领,但他已见识过多次。所以暗中吩咐韩真故意放了燕婷在院子里“散心”,就是为了给这丫头制造机会。      燕帝看了女儿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又略略瞥了沈画一眼,依旧问的是燕婷:“之前听说你去了趟京郊别院,当日宁阳君与你二位皇兄便不知所踪。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婷听闻此言,顿时花容失色,不顾自己身怀六甲,赶紧改为跪姿,“父皇!父皇饶命。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妒忌宁阳君,因此……因此将她骗出别院,暗中加害。至于二位皇兄,儿臣是真不知情。”      “啪”一声,燕帝拍案而起,顿时怒不可遏。龙颜震怒,殿里无人敢在此时出声。      对于自己女儿倾慕柴骏一事,燕帝早年便已知晓,更明白女人妒忌上来有多可怕。就如他这永远不安宁的后宫。      可沈画是他好不容易安放到柴骏身边的一颗棋,他尚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让柴骏这么冷漠骄傲的一个人对她死心塌地,还未见成效,居然就这样被女儿毁了。      且柴骏当众发过誓言,此生不会纳妾,他总不能再塞个女人给他。这样目的太过明显,也会惹来天下人的非议。      如今严氏内忧未除,还必须防着外患将至。何况他又上哪儿找个如沈家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安插进去?他能不发怒?      这一声堪比惊堂木的拍案也将神智不清的燕婷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在母妃宫中,父皇更是对她怒目而视。而她居然是跪着的!!!      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连自己都不知道?      她缓缓将目光转向骏表哥身边一脸微笑和善的女子,顿时毛骨悚然,一声惊叫,指着沈画便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你是来索命的?对!你一定是回来索命的。”      燕婷浑身发抖,顾不得礼节,顾不得身份,站起身便朝柴贵妃与燕帝身边跑去,“父皇,母妃,救我。她……她不是人!她会妖法!”      柴贵妃完全不知自己这任性的女儿发生何事,怎么会变得如此疯疯癫癫。她也有段日子没见她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暗道莫非逼她与驸马圆房,令她失了心智?      倒是一直随侍在旁的侍婢赶紧跪下请罪:“皇上,娘娘,自那事后殿下便时常噩梦连连,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驸马寄望着日子久了总会好的,没想今日却还是发了病。”      燕婷被沈画吓得不轻,压根儿没有替自己辩解的能力,这样奇怪的事她无法解释,更是害怕到了极点,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脑子想的都是沈画究竟是不是鬼。若不是鬼,她又是什么?是传说中的妖吗?      “皇上。”端坐下方的柴西词终于起身施礼,看似宽宏地提议:“殿下身怀六甲,长跪难免伤及腹中胎儿,即使有错,也请看在韩氏一门忠烈,不若命人送她回去歇息,身子要紧。”      燕帝看着女儿疯疯癫癫的模样心中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却不得不压下这股怒意,一挥手,下了道口谕:“来人!送安宁公主回她府邸。自今日起,没朕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看来今晚之后还得想法子让沈卿消气,给他一个交代,才能稳住忠臣的心。至于这个坏她好事的女儿,给韩氏一个面子,任她自生自灭好了。      因此坐下后,燕帝又看了看沈画,皱着眉头问柴骏:“丰城侯,宁阳君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柴骏起身态度恭敬,“回陛下,此事臣也束手无策,已尽力了,唯有指望她慢慢记起。小画甚至……连岳父大人都不记得。”      这事燕帝也曾听沈卿提及,单从沈卿惆怅担忧的模样就能看出,柴骏此时说的话句句属实。但这事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她是唯一一个能让柴骏真心对待且不设防的女子,“这样。明日朕命太医院正亲自过府看看宁阳君的病情,该调理便调理,该治赶紧治。朕得让沈卿安心。”      这是他最重要的一步棋,若连沈成业都背叛他,柴氏这个大患恐怕就再难除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五天。O(∩_∩)O ☆、087   柴骏谢恩后,燕帝看了一眼一直跪在下方的韩真,狠狠骂了他几句,方才命人开席。      其间柴贵妃趁着燕帝面色稍稍缓和,向他请了教女不严的罪。      燕帝念及眼下尚需柴氏辅佐,好似完全没当回事,还宽慰了贵妃几句。      用膳时,燕帝又暗中观察了沈画几眼,发现她竟然与柴家那心智不全的三儿子打得火热,索性的是她与柴骏之间似乎并没有间隙,一副恩爱和睦的样子。柴骏几次替她夹菜,她都高高兴兴地吃进了嘴里。      这些年,他不是没派人去接近过这两父子,柴西词当年可是那人最得意,也最器重的学生。怎会在那人出事之后泰然处之?他既要用他,也必须防他,好在这些年柴西词进退得当,从不明里暗里涉及兵权。      但当严氏铜矿一案摆在他书案上时,他便对眼前这位同窗首辅起了疑心。柴骏此后更是不避嫌地亲自向他手中最忠诚的左都督求亲。燕帝不得不怀疑柴家这么多年韬光养晦是在筹谋为那人复仇。即使不是,他也必须求得安心。而柴家,他最忌惮的人却并非柴西词,而是眼前这个从容淡定地太不像话的未来继承人。      因此这顿饭,燕帝不停地在观察柴家所有的人。偏偏一家子全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但越是这样,他越担心。      以至于酒席散后,不知不觉便到了淑妃宫里。      淑妃正带着她那许久不见的小儿子在宫中玩耍。屏退所有人,他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招到身前问:“图儿,这半年你在柴府住得可还习惯?”      燕图眨巴着纯然的小眼睛回说:“习惯。先生待儿臣很好。只是小画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先生每日除了陪儿臣习字念书,多数时候都与小画姐姐呆在一起。就巴望着小画姐姐早些记起他来。可惜小画姐姐连儿臣都给忘了。父皇,您能不能派个人去帮帮先生?他实在很可怜。”      稚子不会说谎,尤其燕帝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性,他虽生在宫中,却单纯善良。看来沈画是真的什么都记不起了。原本以为她是与自己那不成器的太子私情未了,因此二人相约逃离京城。      可这丫头回来了。太子又去了哪儿?三儿子又身在何方?      燕帝看着眼前最小的儿子,目光渐渐有些幽深。      --      出宫路上,沈画懒洋洋、像只猫似的趴在柴骏腿上,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紫檀馨香。      此时只剩下他俩独处,就连小翠也自觉地去陪车夫赶马车了。车厢里静悄悄的,十分舒适。      “对不起。”      柴骏几不可闻一声轻笑,“何出此言?”      睿智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今日她差点儿逼疯燕婷,还利用了三弟的纯真。原本以为他毫不知情,直到听见燕婷的侍婢那番话,她才明白他一早便知,不仅没有阻止,还再次纵容了她的任意妄为。      沉默良久,沈画又听见一声轻笑,那沉沉的声音在她耳旁犹如呢喃,“傻瓜。你永远都是对的,即使错了,我陪你错下去。”      其实他比她更想撕碎伤害她的人,唯有燕婷,他无法替她做到。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他才对。那是姑母唯一的女儿,姑母为柴家牺牲太多,太大。他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姑母失去唯一相依为命的女儿,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最爱的人。但她若不能原谅,他会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画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觉得好累,好想这一切能快些过去,甚至希望燕帝今晚便龙御归天,立即暴毙。      不过回想起之前与他夜宴时的样子,觉得这根本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经过这么多事,这个无情的帝王竟然满面红光,一点不似心有郁结。      听着马车车轮碾压着青石街面的声音,沈画有些惦记老爹。往年都是她张罗府里过节的事,她也是后来才听说为了防御严氏叛军,姜凯暂代老爹去了直隶,与东郡王一起加强驻防的事。      如今就他一个人在家,不知有多冷清,趁这会儿时辰尚早,沈画提议:“不若……你今晚陪我回去看看我爹?”      哪怕看上一眼也好,那老家伙最见不得府里冷冷清清。      “好。”柴骏应得淡淡的。随即吩咐车夫赶上前面父亲的马车,交代一声,便打算在分道处与众人别过。      尚未走出多远,忽听见外间传来嗖嗖声。车夫更是一声闷哼,小翠惊叫出声。      无数羽箭好似下雨一般钉在马车外壁。      沈画大惊,不顾柴骏死死拽着她的手,掀开帘子查看小翠。      还好这丫头早几年跟着沈画也学了些防身的本事,敏捷地躲了进来,但替柴骏赶车的车夫此时却已变作浑身羽箭的刺猬。      父亲的那辆马车已冲过箭雨向街道另一头奔去,索性景琳他们都在那辆车里。车夫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但他们这辆马车却因没了车夫,马匹受伤大惊,失控地奔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街道上。      直到外间嗖嗖声再没有那么密集,沈画挣脱柴骏的手,正欲出去控制住马。却被他一把拖了回去,“坐好!有我在,轮不到你逞强!”      说着柴骏已跨了出去,身姿矫健,没两下便将缰绳握进手中。      沈画见这时候去争为时已晚,反而碍事,赶紧招呼小翠抱头护住彼此。      柴骏紧握缰绳,死命勒住,几乎用尽所有力气。马车才在撞上前方民居院墙前生生停住,离那堵墙不过一尺而已。      沈画与小翠跌在一起,刚缓过神便爬起身去查看柴骏。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还好除了手上绳子勒出的伤痕,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沈画第一次看着那张俊美异常,却十分平静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忍不住伸手在他身上捶打,“混蛋!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是猪吗?你要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要我一辈子替你守寡?我们还没有……没有……没有儿子呢!”      柴骏哭笑不得,头一回见到沈画撒泼,竟手足无措,这丫头疯了吧?      “走。”他拖住她的手便朝一旁的巷子里狂奔。      危险尚未解除,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巡夜的城卫。      沈画不敢耽搁,招呼小翠一声便随柴骏离开。      夜色中,他拖着她,她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心里却说不出的安宁镇定。这世上唯有他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在他面前,她不用强悍,不用考虑如何保护自己,只要本分地做被他保护的女人就够了。      “什么?”随着这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沈成业书房里的书案随之发出咔嚓一声。      就连沈画都替他与那张书案疼了一下,赶紧丢下柴骏握起他的手查看。      从巷子里出来没多一会儿,他们便遇上闻讯赶来的五城兵马司城卫。朱林听说沈画出事,几乎调动了附近能用的兵马前来救援,并下令紧闭城门,全城搜索。      又派人将他们送至沈府。这下子一向冷清的左都督府可热闹了。      正在家里与夫人小妾们过节的京兆尹听到消息,立马便带了人过来连夜了解案情。柴西词一行人脱险后也匆匆赶了过来,加上府外的城卫和府里的府兵。沈画觉得老爹这中秋过得再不用她担心冷清。      可当着这么多人,她只能与小翠一起扮作惊魂未定。      倒是柴骏异常镇定地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从城卫取回的羽箭来看,压根儿看不出是何人所为。好在姜凯平日对拱卫京畿驻防的城卫训练有素,即使眼下他不在,朱林领着这帮人也没丢他指挥使大人的脸面,总算捉住几个活口。      但这些人干得了这事,也必定都是些亡命之徒,没等京兆尹查问,均咬破嘴里毒囊纷纷自杀了。就不能玩点儿新花样么?      不过有尸体总好过没有,经过京兆衙门与城卫的仔细辨认,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有那么几个来自贤妃家里的势力。      不用说,定是冲着沈画而来。即使他们不能断定燕皓是不是死在她手里,她也脱不了干系。燕谨不会平白无故动手杀掉自己的弟弟。      可让沈画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且还如此明目张胆。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关注这件事情本身的时候,沈画与柴骏互望一眼,使了使眼色,由柴骏扶着沈画佯作不适退出书房。      来到廊下一隅,沈画先问:“这事你怎么看?”      贤妃此举无异于孤作一掷,根本就是不要命的节奏,死都要拖上一个垫背的,为她儿子复仇。即使燕皓真不是她杀的,杀了她也能让另一个人痛不欲生。可这个人却不是自己的夫君,说起来很可笑,她甚至差点儿连累了“无辜”的柴骏。      贤妃在宫里呆了十几二十年,当然知道燕帝的薄情,不会再留下她。横竖是死,不若拖上沈画而已。所以那时候他们放过了身为朝廷大员的柴西词,目标明确地袭击了沈画他们的马车。但刺杀燕帝钦封的君侯也必定牵连到自家,这罪名在大燕也不小。      除非他们在刺杀他俩的同时,也对燕帝不利……      贤妃要作死,沈画并不同情,她担心的是小五随了他们一起入宫去陪淑妃过中秋,今夜留宿在宫中。这明显是个赔本的买卖,贤妃不会连那小祖宗也捎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六天。O(∩_∩)O ☆、088   沈画有点儿着急。      柴骏沉思片刻,一瞬冷笑,“她搭上本家性命,自然要的也是整个沈家替她陪葬,不然岂不是亏了?今晚这动静可不小,你我一出事,就连整个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都惊动了。只怕明天一早便有人会将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岳父大人这次可真就有麻烦了。”      沈画深知这话背后的厉害,即使老爹再怎么忠心耿耿,也敌不过几句有心的谗言。燕帝即使不怀疑老爹有异心,也会忌惮他如今在军里的影响力。何况这里是燕京,皇城所在,城卫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沈府,而非皇城……      “不若将这事再闹大些!”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沈画看着柴骏一笑,他也随之点了点头,“那就让御林军也参合进来好了。”      五城兵马司拱卫的是京畿驻防,眼下尚算说得过去,而御林军要扞卫的则是皇城安危。若这事连御林军都惊动了,那可就不是维护她沈画一个人了。那是谋逆!      趁着老爹将京兆尹一行人打发走了,柴骏便将这主意告诉了岳父大人。      柴氏在燕京经营了数十年才有今时今日的影响力。沈成业在军中自然也不是白呆的,明的暗的,即使是沈画也盘点不请。别看御林军统领大人好似刚正不阿,但能坐上这个位置,也不是个蠢人,如今朝里的风向如何,他不会不知道。顺道帮个无伤大雅的小忙,闹出点儿动静,又不会影响他的仕途,指不定还能记上一功。      沈画觉得这样做利大于弊,即使燕帝仍旧会怀疑或者忌惮老爹,这算给他提了个醒。就连他的御林军都牵扯进来,他就更不敢动柴沈两家分毫了。      其实如今朝里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燕帝剩下的只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文不能失了柴家,武暂时动不得沈家。      至于那个看似唯一忠于天家的东郡王连峰,其实很多年前便已站到了蒋家的阵营。否则连岳死皮赖脸要与柴骏做朋友,他爹恐怕早就阻止了。又怎么会让他留在燕京?      燕帝之所以培植老爹上位,也正好证明了这点,东郡王他是信不过的。      这晚之后的动静闹得不小,不仅惊动了将将睡下的燕帝,也惊动了背后策划这件事情的主谋,因此大家都没睡好觉。      第二日早朝,京兆尹与五城兵马司便将尸首的事报了上去。燕帝当即发下口谕拘禁了贤妃与她有关的一干人。      正是不怕敌不动,只怕她动得不够力。      值得一说的是,审讯中,有人情急之下口口声声声称他们没有刺杀燕帝的意思,一句话便将真正的罪状招认了。      小五从宫里回柴府时,太医院正也来了柴府。      替沈画把过脉,并未开口多说一句,既不叮嘱她如何调理,也不开方子。反而拎着药箱直接走了出去,遇见在院子里悠闲剪着花草的柴骏深深一揖,“小侯爷,下官听闻您藏有一本医书古籍,不知可否借在下一阅?”      柴骏声色不动地放下手中花剪,负手漠漠然看了他一瞬,虚手一引,“抱歉!这本古籍本侯素来不外借。宁大人若有兴趣可以去本侯书房坐会儿,我让人斟茶给您,坐下慢慢看。”      沈画在房里饮着水,似有似无地听见二人对话,噗一声喷了。这太医院正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替她看病没看出什么,反倒跑来找柴骏借医书?这又是什么鬼?将他这里当图书馆了不成。      沈画在燕京呆的时间并不长,仅仅三年左右的样子。因此人脉方面自然比不过柴骏,就如如果进了军方大门,他也未必比得过她一样的道理。估计他认识的武官,还没有她一半多。      太医院正在柴骏的书房很是呆了一个时辰才念念不舍地走了。      沈画目送他出去后,捉住正欲拿起书本消磨时间的某人问:“他也是你柴家的人?”      难怪昨晚夜宴时,燕帝说要安排人过来替她看病,他们一家子都是淡定自若的样子。难怪燕帝都忌惮柴家在朝中的势力。手伸得这么长?      柴骏捏着那本书,负起手傲然仰头,“若是本侯都治不好的顽疾,估计燕京城里也没人能治好了。他只不过走个过场,交差而已。”      臭屁!可沈画就喜欢看他臭屁得很是养眼的样子。      太医院正刚走没多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向柴骏回禀了一件事。      说是昨晚燕婷回去之后惊吓过度,以至于今晨早产了。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孩子没什么大问题,但大人因为过程漫长,出血有些严重,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了,神智似乎也很有问题,一直在胡言乱语。索性的是燕帝昨晚的口谕很管用,并没有多少人听见她说了什么。      听完这话柴骏没有丝毫反应,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悠闲得很不像话。      倒是沈画心里沉甸甸的,等来报的人走了,她才走到柴骏身边捉起他锦缎直裰的精美袖口扯了扯,“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原本以为听见这样的消息她应该高兴才对,至少应该觉得很痛快,很解恨,但其实不然。她这辈子也做不了恶人,至少不能做到伤天害理。      柴骏放下书淡淡看她一眼,反手握住她白皙的手,将人带进怀里坐下,良久呼出一鼻子长气,无奈问:“我做了那么多事。你会不会觉得过分?”      沈画一愣,很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些年他为了成就老爹与父亲的筹谋,恐怕也做了不少违背他自己意愿的事情。有的事难免会利用或者伤害到一些无辜的人,所以他才这样冷静从容,令人看上去冰冷而又无情。      他溺爱地摸了摸她的俏脸,“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小五还需要我们,有时候,你的心肠不能太软。还有,往后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别动脑子。”      沈画微微觉得他这话有哪里不妥,但又说不上来。看了他许久也没看出端倪。      但接下来几日,太医院正几乎天天都会过府来查看她的病情。却没一次嘱咐过她什么,反倒是在柴骏书房呆的时间比给她看病还长。      沈画不由得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日总算等到朝里休沐,找了个借口回了趟家。将老家伙堵在书房里,便问:“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成业看着女儿一副清醒的样子,立马便悟出什么来,“你……没失忆?”      随即又呵呵两声,“好哇!你俩这是合起伙来骗我是么?骏儿居然为了护着你,也与我说起谎来了?”      这算不算为了媳妇儿报复他之前隐瞒真相,以至于差点儿令女儿丢了小命?      毕竟这事从一开始骏儿就有所保留,      沈画哪有闲情逸致与他胡搅蛮缠?      “你说是不说?你们不也许多事瞒着我么?我祖父的事,还有眼下你们在做的事!你们是不是对皇上做什么了?”      不是说不会谋朝篡位么?难怪要将姜凯支到直隶去!根本就是让他去避难的。      “你就会从我这里打听消息!”这些年,沈成业自知亏欠女儿实在太多,长长叹了口气,“不是我们做的。简郡王与贤妃年前便密谋对皇上不利,还有太子也有可能。他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如今太医院也束手无策,恐怕拖不了多久了。之前我们也不确定是谁做的,若不是那晚你与骏儿遇刺,牵出贤妃,我们也还在查。”      “又是□□?”可明明那天夜宴沈画一点儿没看出燕帝哪里不对劲啊!      燕帝当时还红光满面,她差点儿以为他补品吃得太多。      “嗯!骏儿一直在想方设法保他呢!但这几日症状已有些显现出来。毒性已进骨髓,骏儿也回天乏术。恐怕他已有所察觉。”      难怪太医院正这段日子与柴骏走得这么近。治不好燕帝的病,那可是搞不好会掉脑袋的事。      “若不是今日发现你失忆这事是假的,为父也被他蒙在鼓里。骏儿这傻孩子,一心一意为了你啊!”      从沈府出来,沈画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老爹的这句话。以至于车夫询问多次,都充耳不闻。      直到小翠摇晃了好几下胳膊,才堪堪回过神,犹豫一瞬吩咐车夫去了趟城西。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沈画一连找了几间医馆,得到的答案都是她身子好得很,根本看不出之前内伤的迹象。      她怎么就这么笨?居然信了他的鬼话!只怕燕谨压根儿没收到她的信,因为柴骏比谁都明白,若他不在了,她也不会再选择燕谨,所以她欠谁也不能欠燕谨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去过她想要的自在日子,远离朝廷,远离是非。      可他偏偏不懂,这辈子她若没有了他,还能爱上别人吗?这世上还有谁能像他这般为她?      沈画终于明白喜欢和爱的区别,她的确喜欢过燕谨,但她能那么决绝地放下,说明她的确只是喜欢而已。但对柴骏,已不仅仅是喜欢,她爱他,所以再也放不下。      柴骏真的很残忍。怎么可以爱她爱到不顾她的感受?对他自己那么残忍?      从街上回到两人的小院。      沈画站在院子门边看着里面那个一身深色锦缎直裰的修长背影,他手里拿着花剪,一下一下地修剪着他心爱的盆景。这是他的爱好,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高贵精致的风雅。      自她回来之后,他的唇边总是噙着一抹浅淡到几不可见的微笑。或许他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七天。O(∩_∩)O 新文将在10月23号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89   许是被她的目光注视得太久,他好似感应到了她的存在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边的微笑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又渐渐凝滞在嘴角,皱起了如画的剑眉,深邃迷人的丹凤眼里满满疑惑,“怎么了?”      沈画再也忍不住地跑过去紧紧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说不许她怀疑他想将她推给别人,还说不许再提那亏本的买卖。她知道,他听了会难过,哪怕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所以她只想他想些开心的事。      强忍住心痛和哽咽,沈画在他胸前蹭了一蹭,任性地说:“我要买东西。你陪我!”      这绝不是商量,是命令。      柴骏拿着花剪哭笑不得,“你不是才从外面回来么?”      “忘带钱!不够。”沈画觉得这个理由理直气壮,“今后我要花光你的银子。”      这样才够解恨。      “好!可你总得让我去洗手吧?”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居然黏糊糊的!还真是每天都有新发现,从来没让他失望。      柴骏刚争取到“自由”,洗过手,手上的水还没擦干,便被沈画拖着出了门。      二人几乎天黑才回到府里,某人第一次见识到身为女人的购买力。若不是他财力雄厚,估计就一下午便可以一贫如洗。      沈画买了不少东西,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甚至还有她平日里甚少用到的胭脂水粉。半路上甚至“教育”他说,身为一个合格的夫君必须懂得陪夫人逛街。      所以柴骏很“合格”地陪了她一下午,甚至连男子甚少进入的胭脂水粉店都淡定自若地进去了,很是替她长了回脸。就连人家店里的姑娘和老板都目瞪口呆。想来整个大燕也找不出比他更称职的夫君大人了。      原以为这丫头折腾了一下午,应该累了,谁知她竟连夜抱着买回来的东西去找景琳。拖着他妹妹忙活了大半夜才回来,还不许他问,更不许跟着。      等她梳洗完,柴骏才拉住她问:“你今儿受什么刺激了?”      莫不是有人又在他背后说他夫人配不上他?      沈画可没打算这么早告诉他。还好她女红不好,只能麻烦二娘和景琳妹妹替她做几样秘密武器,“保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沈画起了个大早,又去找了下二弟,劳烦他替她办几件事。      她就不信治不了某人!      沈画将外间所有的纷扰均屏蔽掉,专心筹备了半月,方算大功告成。      这日趁着柴骏有事被二弟叫着出了趟门,小翠与更阑在她的指挥下将他俩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番。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夜幕降临,为了没人打扰,甚至院子里都没留人伺候。小翠与更阑很自觉地早早回前院睡下了。      听见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画整颗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从未试过这般紧张。      那轻缓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了下来,静默许久才吱呀一声推开门。      柴骏一进院子便感觉到里面气氛不对,静得令人不安。但这种不安与危险将至前的征兆不同,从前从未有过这么奇怪的感觉。      直到推开那间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屋子的门扉时,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      屋里红烛昏昏黄黄、暖暖地映照着每处角落,每处烛火外更是罩上了红绸做成的灯罩。墙上的大红囍字重新换过,夺目而耀眼。      茶桌顶上悬着一个浅紫色与绛紫色绸缎扎成的大花球,屋里的杯盏全都换了描金的官窑骨瓷,就连这么细节的地方也扎了不少好看的花样。      四周更是轻纱幔帐,仿若仙境,似乎只需一阵微风刮过,便能见到一名画中仙子飘然而至。      但可以确定的是,屋里的确有着这么一位。他竟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便见到她藏身何处。      “小画。”他不敢迈开步子,偏偏脚已不知何时不是自己的了。      刚跨进去没走两步,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随即咯噔一下被人上了门栓。      身后一把柔柔带着诱惑的声音响起:“今夜你是我的。”      心从来没跳动得这么欢快,快得他愣愣地不敢转身看她此时的模样。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但偏偏那只被自己握惯、摸惯,柔荑般的雪白小手不规矩地搭上了他肩头。与第一次与她“亲密”接触时不同,绝不是她说的兄弟般的礼节,似乎就连这动作都在诱惑着他。温柔得仿佛不属于他认识的那个人。      柴骏很是安定了一下心神才倏地一下转过身去,“你身子……”      “还没好”三个字生生卡在了喉头,再也吐不出来。      这丫头穿的什么鬼东西?能再单薄点儿么?      成婚九个月,她失踪半年,回来二人以礼相待。没想自己的理智竟然在她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因为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巴望着与她在一起。      此时,她的香肩在似有似无、精美绝伦的轻纱下若隐若现。绣花锦缎包裹的身躯玲珑秀雅,及肩的短袖、仅到大腿的裙摆,将她修美的四肢修饰得恰到好处。最最令人受不了的是,这么短的裙摆,她居然还开了叉!几乎能一眼见到……      即使见不到,也赤果果地透露着诱惑。      柴骏即便再如何淡定,如何定力十足也忍不住咽了一啖,顿时口干舌燥。      沈画很少浓妆艳抹,可今晚她的妆容分明带着挑引的诱惑,即使称之为妖姬也不为过。      他急急地越过她身子往外走,“今晚,我去书房。”      他从未如此害怕,尤其害怕的居然是个女人,即使那晚两人“坦诚相对”,他也没像眼下这般失控,失控到恨不得将她抱进怀里,狠狠地要了她。但眼下不是当时!      “站住!你还不懂么?我只要你。就像你只要我一样。”      柴骏凝住步子,抬起的手生生凝在门扉之上,动弹不得。      沈画不管不顾地从背后搂着他,不许他再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柴骏,我爱你。无论将来如何,无论你还在不在我身边。我这辈子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你还要委屈自己,委屈我吗?这与三从四德无关,也与狗屁贞烈无关。我只是在遵从自己的心。”      “你不后悔?”他沉沉着问。      沈画释然一笑,“如果我们从未真正拥有过彼此,我才会后悔。后悔没有将自己的全部给你,后悔没有不顾一切地去爱过你。”      过去没做到的,她现在想做,且只做他的!他一个人的!      一瞬深深的呼吸,柴骏闭上眼沉默良久,终是控制不住地转过身,将人紧紧拥进自己怀里,“小画,此生我已心满意足。”      微凉的薄唇印上她白皙的额头,如画的眉眼,他捧起了她娇俏可人的小脸,吻上她的唇,由浅至深。      沈画享受地闭上双眼,任他释放,任他在她身上撒野。即便是略显疯狂的撕咬此时也变得异常甜蜜。      身子一轻,她已到他怀里,穿过屋里的层层细纱,他将她轻轻放在二人同寝过无数个日夜、却以礼相待的床榻之上。      他没有像之前那晚一样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而是异常温柔地一颗颗解开她胸前的盘花纽扣,缓慢而又轻柔地亲吻她白皙修美的脖子。      在他心里这已不再仅仅是一心想据为己有的欲念作祟,更确切地说,或许这是一场神圣而圣洁的仪式。心与心,灵与魂的交融。      他的呼吸灼热地温暖了她的凉意,“告诉我。你今夜穿的是什么衣衫?”      尽管他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衣裳。古怪到勾起了他压抑许久的欲望,但穿在她玲珑婀娜的身躯上着实很美。      他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娶了这么个小妖精,妖艳到令他无法控制自己。      沈画微微一笑,得意地说:“这叫旗袍。”      短款!      柴骏强忍着想立即霸占她的欲望,望着那双精灵般的眸子一瞬低笑,“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本该活在我身边的人。”      那么多的鬼主意。      “那是什么?”十六年来,沈画头一回感觉自己好似遇上了知音。确实,从来也只有他完完全全明白她的心意,无需太多言语。      柴骏深深脉脉地看着眼前的人,实在不愿再费思量,“或许……是妖孽!”      他已急不可耐,而这一切都是她挑起的。失控也好,沉沦也罢!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画,这是你自找的。”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僧人。这点经过大半夜翻云覆雨,沈画体会颇深,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双双错过了柴府的例行早膳聚会。清醒后也没即刻起身。      直到辰时过去都没人进来打扰。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往后不许你再一个人担着了。如今你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不许你再不顾我的感受。”      一大早,沈画起床便撩了句话给柴骏。太不像话了!也太不负责了。      她之所以这么主动,就是要他担起这份人夫之责,不能老想着凡事他一个人扛。      这才将将一夜温存,便被人在床上数落一通。柴骏着实有些哭笑不得,反了不成?      没等这丫头得意忘形,又狠狠收拾了她一顿,“你想多了!我承认,眼下连番变故确实有措手不及。之所以忍得这般辛苦,只是不想多条软肋,必要时可以放手一搏,没有顾及。如今既然抗拒不了,我会尽最大可能顾虑到的。”      沈画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问:“所以你此前是将我给他的信扣下来了?”      柴骏一声不出,就这样看着,凤眸中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八天。O(∩_∩)O ------------------------------------------- 新文将在10月23号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90   沈画觉着二人眼下这般模样提起第二个男人确实有些不妥,赶紧闭上嘴殷殷地将他看着。      柴骏得逞地一声轻笑,终是摇了摇头,“非也!信我的确是送了给他,不过是两封。是我建议他暂不回京。让他自己抉择,而他选了我的。”      “为何?”沈画很是意外。燕谨居然会听他的?      柴骏默默看她许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说过,他回不回来,其实意义不大。皇上终归是忌惮我。他不回来,还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既然这法子是你想的,不妨做得更彻底些。我说了,不到万不得已,怎舍得下你?”      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真的不愿要这皇位了?”沈画不明白燕谨如今在想什么。她写给他的信,无疑已说明了她的选择。莫非他还要执迷不悟地等她不成?      柴骏看着怀里这傻丫头,闭上眼叹了口气,“你既已那么明确地选择了我,他还回来干嘛?要么等他五弟登基,觅一方净土,避得远远的。要么干脆与朝廷兵马开战,让皇上知道他的决心。只有他不顾及你,才能让皇上更乐意将皇位传给他。”      当然,燕谨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比这还要伤感许多。他很坦诚地告诉柴骏,如今他在京城已无实际依靠,柴氏自然不会让严氏东山再起,这皇帝做不做都一样,只不过是傀儡罢了。反而五弟与柴骏有师徒之谊,会更真心地辅佐于他。将来他偏安一方,或许能过得比眼下自在,也不用面对一些事情,暗自神伤。      左右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她,担心皇权在手一时忍不住,再伤了她。      柴骏有暗示过他,并不介意将来由他继任皇位。这就要看他如何抉择了。但这仗迟早是要打的。      “其实,他做不到。以他为人不会恩将仇报。”只不过是替自己找了个借口罢了。      沈画听着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恍然大悟。可那句恩将仇报的话,她隐隐觉得说的不是当下,莫非他二人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      起身后,柴骏去陪小五念书的档口,沈画抽空去了趟景琳的院子欲向她道谢。      不巧,正好遇见坑货过来私会情人。尚未等二人眉来眼去,便将人给拖走了。      连岳一脸的不高兴,一路抱怨:“小画妹妹,你这也太没人性了。好歹让我与景琳先打声招呼吧!你这样拖着我,万一景琳误会了怎么办?”      沈画懒得听他控诉,经过昨夜,景琳怎会误会?将人拖至无人处问:“柴骏救过燕谨?”      连岳微愣,好一阵子回过神:“你记起来了?”      “想起一些!赶紧说。再磨蹭,我让景琳与你绝交。”沈画觉得记起欺负他的习惯没什么不好。      坑货有痛脚在她手中不得不投降,“算不算救,就要看燕谨如何想了。皇上是不会让皇后有子嗣的,燕谨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除了严氏维护,还因贵妃娘娘当年在皇上耳边吹过枕头风。这事我也是听我娘说的。”      沈画只需一想便明白了,“捧杀?”      连岳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      可这并不是一句好话,燕谨真的会因此而心存感激?即使柴骏不说,沈画也明白他所谓的助他一臂之力,是要燕谨做什么。但若不弄清楚,这无疑是一步前途堪舆的险棋,她甚至有些害怕柴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情敌。会不会太草率,太自信了?      许是看出什么,连岳安慰道:“没把握的事,他何时做过?这事自然没这么简单。当年皇上是想舍弃燕谨,屡次与严氏暗中交手,均未成功。一筹莫展之际,贵妃娘娘得首辅提点,私底下说笑话似的将这主意暗示给了皇上。燕谨因此保住一条命,但终归还是一颗可悲的棋子罢了。我告诉过你,柴骏并不是个无情的人。你以为太学时,燕谨为何会违背母意,屡次想与柴骏结交?”      “为何?”沈画不解。的确,按说两家势成水火,有点儿不合常理,她从前竟没发现这处蹊跷。      连岳一声长叹,“他俩从来都是亦敌亦友。你家夫君大人的脾气,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一句好听。有次太师授课后,我在花园里听见他私下骂燕谨,原话已记不得了,大概是说燕谨自暴自弃,任人宰割,身为太子却无储君威仪,不修其身,便是作茧自缚,他日若被人取代也是理所当然。”      这胆子也忒肥了点儿吧?沈画听得膛目结舌,“完了?”      “自然没完。”连岳笑了笑,“临走他留下一句,若想活命,让燕谨乖乖听皇上的话。事实证明,燕谨按他的话做对了。”      “所以这么多年你都是故意在找他骂?”坑货果然犯贱!沈画睥睨地看了他一眼。      连岳没好气问:“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这事我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毕竟若让首辅大人知道坏他好事的是自己的儿子,估计得气到吐血。柴骏何时明里违背过父亲?      这世上又岂是他一人故意招柴骏骂?有的人盼都盼不到呢!      沈画弄明白心中疑惑,正打算转身就走,没想却听见坑货阴阳怪气地问:“你知道柴骏是从何时起不再骂他的吗?”      沈画一愣,又听他道:“据我所知,应该是被柴骏发现,他居然与你有私情。教乖了他,他却敢抢他的女人。真是不懂知恩图报。”      “嘿!”这坑货居然开起染坊来了?“什么叫抢?那时候谁知道他的存在啊?我……我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      “哦?”身后一声沉沉的疑惑。      沈画顿时头皮发麻,眼睛咕噜一转,立马乖乖过去抱住来人的膀子控诉:“他……他欺负我。你管不管呀?”      柴骏冷着一张风华绝代的天人脸,看看她,再看看连岳,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管!”      连岳见势不对赶紧闪进景琳的院子求救。      沈画转脸对着某人谄媚一笑,“没出息。一点儿没长进呢!”      “夫人所言极是。”柴骏漠漠然点了点头,“这种人不用理会。不可教。”      说完不等沈画回应,一把将她抱起,径直往回走。      “那个,我是过来给你妹妹道谢的。昨晚的衣衫可是她替我做的。”那样诱惑的服饰,她可不敢拿到外面去做,小姑子出力不少。      柴骏完全不理会她的提醒,“答谢她的最好方法就是赶紧替她生个侄儿。”      “喂!你这样真的好吗?大白天的不干正事。小五的功课你教完了么?你二弟那儿真不需要再去帮下忙吗?”她腰还疼呢!虽然出生将门,也算得上是虎女一只,但也不是铁打的好么?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画的小日子过得相当和谐,和谐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知死活才敢去招惹某人。他好似很热衷生儿子这件人生大事,以至于沈画身心疲惫,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快过年的时候,府里很忙,某人终于消停了些。可沈画却依旧没有精神。      直到某日小翠无意中提醒了她,她居然一个多月没来过葵水了。      不会这么容易就中招了吧?      这晚柴骏回来便见到某女坐在床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觉有些担忧。      谁知刚走过去,她便站了起来,在他身上好一阵捶打,跟谋杀亲夫没什么区别。柴骏顿时哭笑不得,“我今儿惹到你了?”      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是头一回生出这样的念想。不过难养也得养,谁让他如今是食髓知味呢?      沈画趁他不在时已让府里的大夫初初查看过了,还真是!所以发脾气似的对他说:“你做的好事!罚你一年不许碰我。”      柴骏微愣,很快回过神来,捉住她的手腕便开始切脉。摸着这脉象,嘴角不觉扬起一抹微笑。虽笑得浅淡,心中却激动地难以自已。头一回情不自禁地抱起沈画转了一圈儿,“这么说,我很快就要当爹了?”      “我不管。我只管生,不管带,也不管养!无论是男是女,你都得自己负责。”除了用自己,沈画也很懂得适时用儿子绑住他。      “好!不过……有奶妈。我这就去与父亲合计一下,早点儿筹备终归是好事。”说完柴骏转身就走。      沈画一下子急了,忍不住跺脚,“你……你给我回来!”      哪有他这样的?都没和她欢喜够,就想着报喜去了。      柴骏赶紧停下服软,“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许这么粗鲁!这可是头一胎,别让我担心你的身子。”      “那你得听我的!”      所以柴骏这晚头一回领教了什么叫折腾。沈画一会儿要吃葡萄,一会儿又要他捏捏这儿捏捏那儿。且还不许小翠和更阑帮忙。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柴骏自己却停不下了。让更阑取来笔墨,便开始在屋里写写画画地替一个月的胚胎取名字。      沈画在旁看着哭笑不得,但依旧郑重地交代了一句:“只许取男孩儿名字!”      这与重男轻女无关,因为女儿都是老爸上辈子的情人,她才不要给自己生个情敌!      好在柴骏与她想法一致,也对生儿子有颗执着的心。两人才没因生男生女意见不和而大吵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八天。O(∩_∩)O ------------------------------------------- 新文将在10月23号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91   因沈画之前拜托替自己把脉的大夫不要多嘴,因此柴府第二日早膳时所有人才得知喜讯。      柴西词当即便免了二人早上请安的惯例。二娘也立马吩咐膳房多备些沈画爱吃的东西。      一时之间,柴府每一个人都几乎是在围着沈画转。就连小五每天上完先生的课也会过院子来呆一会儿,好在柴骏没有当着她的面解释孩子将来是怎样生出来的。      沈画怀孕之后每天几乎过得都很开心。未免她来来回回折腾,沈成业更是不避嫌地每过几天便过府来看看女儿。      原本想将罗妈妈留在柴府照顾女儿,但沈画担心老爹吃不好,没有同意。      念及柴府不缺照顾女儿的人,沈成业才没有一意孤行。      年尾姜凯回京述职,沈成业与他一道来看沈画时才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密--姜凯果然是她亲生的哥哥。面对这个消息沈画很是淡定,横竖沈家的秘密已多得习以为常,多一个不多。只是觉得一家人两个姓,有点儿怪异。但燕帝尚在,姜凯是不可能认祖归宗的。      姜凯与温多娜的婚期定在三月,因此这次回来,他恐怕再无法返回直隶,必须留在燕京筹备自己的婚礼。      沈画担心的是谁去填补这个空缺,老爹如今位极人臣,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亲自领兵。      朝廷兵马与严氏已对峙了一年,燕帝如今的身子估计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虽然柴骏不说,她也能猜到。所以开春之后,很有可能双方便会开战。      鉴于燕帝本就不大信任东郡王,沈氏兵马不可能再交到他的手上,指不定还会就此扣下连岳作为人质。      而严氏那方虽有燕谨暂时稳住大局,但他们一旦知道他并没有夺嫡之心,能乖乖听话归顺的又有几人?      沈画忽然明白柴骏之所以这么做的道理,燕谨不回来还可以适当地稳住当下的局势。实在有点儿看不太透他们眼下的布局。也暗自庆幸他是她的夫君,而不是仇人,否则与他为敌,胜算不大。      除夕,燕帝取消了宴请文武百官的惯例,这对沈画来说并不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说明他的精神连陪朝臣吃顿饭都欠奉。      但这时候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太过焦虑,柴骏一有空便坐下来为她抚琴,安抚她不安的情绪。知道她喜欢看游记之类的书籍,未免她过于用眼,更是一改往日不爱说话的习惯,亲自念给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听。      元宵一过,朝里复朝。燕帝下旨废黜燕谨太子之位,改立五皇子燕图为太子,执掌东宫。因此再未将小五送到柴府居住,而是另立三师教导小五。      这消息无疑是开战的前兆,严氏那边估计耐不住了。      正月末,燕帝好似终于想起了柴骏,派人来宣他进宫。      柴骏出门时,沈画很是担心。还好明白燕帝不蠢,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除去这心头之患。加上宫里除了柴贵妃,还有内应,才稍稍安心。      柴骏回来时,已是黄昏,先去了趟父亲房里,才缓缓迈进自己的院子。      沈画已有三月身孕,加上头胎,反应很大,又整整担心了一天,一进门便听见更阑来报,她今日没吃什么东西。      柴骏立在院门边沉思片刻,并未直接回屋,而是命了更阑去膳房取了些新鲜的食材,一个人在外进的小膳房里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才让更阑端着随他进屋。      沈画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便已来到门前相迎。见到更阑手里捧着的托盘,并未觉得又多开心,头一回在美食面前失了兴致。      “皇上今日传你进宫所为何事?”      柴骏淡定地微微一笑,先示意她坐下,他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执起她白皙的小手,平静地说:“皇上已决定命你爹的旧部骠骑将军陈辉接替你哥在直隶的部署。待你哥成婚之后,方重新执掌麾下兵马。而我……”      他顿了一顿,含笑续道:“只不过替他监军而已。”      “你去监军?”沈画瞪大眼,“你从未接触过军务,何以命你监军?”      尽管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没当一回事,但沈画也明白这里面肯定藏有猫腻,战场上刀剑无眼,沈画不是没亲眼目睹。即使他只不过身负的是巡查、监督的职责,但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燕帝果然是想以意外除掉心头大患,可不去就是抗旨,他更有理由置他于死地。      “小画,相信我。这早已在我意料之中,你不必担心。当下你要做的便是在家好好养好身子,等我凯旋而归。”      尽管眼前这张好看的容颜淡淡笑着,似乎胸有成竹。但沈画依旧不那么放心,燕帝会用什么法子?      “其实你一早就安排好了对么?知道我若执意,定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所以这个孩子是你拴住我的筹码。你终究还是决定一个人扛下,对么?”沈画觉得自己再一次后知后觉,有些后悔。      他医术精湛,连她什么时候葵水都一清二楚,也很有可能知道什么时候受孕是最佳时机。      沈画有些恨他,也有些恨自己。怎么就没一早发现他的决定并不是受她诱惑,只不过是不放心她罢了。      “你怎么到现在还对我没有信心?我看过那么多书,自然也不会落下兵书不看。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有自保的能力。好了,听说你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这样对孩子不好。听话。别让我担心你,好么?”      事到如今,沈画还有什么好说的。正如他所言,她能做的就是不让他担心,“好!我答应你。柴骏,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但你也必须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这孩子可是你自己承诺要带的。否则……”      “否则?”柴骏不觉好笑,有些好奇这丫头能怎样?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对待小五尚且那般温柔耐心,莫非还会虐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成?      沈画恨他恨得牙痒痒,哼了一声,拿起筷子便将自己喂饱。可吃着吃着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我不管。你必须回来!否则等孩子长大些,我……我就去找你。”      “胡说八道!你爹呢?你哥呢?还有小五,接下来他可能会很需要你。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相信我,相信你爹的旧部,还有……他。”      柴骏随军离京的日子定在二月中旬,前前后后仅十几天而已。因此白天他要忙正事,晚上回来更是很晚,这是他头一回在朝里有了实职。大部分时候沈画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睡下了。但只要听见动静,待他上床,都会与他聊会儿。整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有时候,沈画一个人会有些后悔当初那么折腾,以至于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日并没多长。      十几天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柴骏离京的日子,院子里的树都长出了新芽。柴氏族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去送别,唯有沈画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因此头一晚便狠心地对他说,她不会去送他。      柴骏微笑着说了声:“很好。我也怕见到你哭的样子。”      他会很心疼的。      柴骏走后一个月,这日沈画正在屋里午睡,却听小翠急匆匆进来禀告说小五从宫里命人带来了消息,来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只能说给她一个听。      沈画很是奇怪小五这时候找她,自打这小家伙回了宫里,不知是因为燕帝将他看得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只能从老爹那儿得到他的些许消息。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沈画心里一紧,赶紧让小翠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亲信,这人一见到沈画便跪了下来,“宁阳君。请务必救救我家娘娘,殿下说这事只能说给您一个人听。”      沈画听着这不着边的话,有些疑惑,但看这人的神情可以断定,他不是在说谎,“淑妃娘娘?她怎么了?”      她何德何能?如何去救皇上的妃子?      此人看了一眼仍在屋里的小翠,沈画也不想连累小翠,于是吩咐她去院子里守着。      待屋里没有了别人,这人才说:“今早殿下修完晨课去向陛下请安。刚走到陛下的寝宫外面就听见陛下在与什么人说话。陛下下旨……下旨暗中处死淑妃娘娘和……和柴贵妃。”      “什么?”沈画听完大惊。据她所知,淑妃娘娘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是燕帝一众后宫当中最为年轻的妃子。家中并无什么大权,即使在宫里也立足未稳。否则就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燕帝连她都不想放过么?      几月来,燕帝病情日渐加重,没想人都成这样了,还不忘害人?      许是见她不答,这人有些着急,“宁阳君。太子殿下说丰城侯在他离京之前交给他两个锦囊,嘱咐殿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且要记住先后顺序。只有在他或是他身边的人遇到危险时方能拆阅。如今娘娘有难,殿下情急,拆开第一个才知道,第二个是要交给您的。而丰城侯在给殿下的锦囊里说,只有您能帮他。”      说着,这人从怀里摸出一个未拆阅的锦囊,双手承至沈画跟前。      沈画不明白柴骏在搞什么鬼,但却知道他一向料事如神。他说只有她,便也许真的只有她能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四十九天。O(∩_∩)O ------------------------------------------- 新文将在10月23号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92   从这人手里接过那个胀鼓鼓的锦囊,沈画丝毫没有耽搁,三两下打开一看。里面塞了厚厚一叠宣纸。      展开这些宣纸,上面全是熟悉的字迹。没有一句温言惜语,满当当地写着不少名字与官职,还有一纸药方。      沈画顿时明白这些名字和那纸药方的含义。别的什么人或许不知情,她却不能不知。这都是这些年他安插的暗部!朝里上上下下,无一处没有他的人,恐怕就连父亲也没他这般清楚。      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沈画方收拾好将几页宣纸放回锦囊里,妥善收好。遂对这人点头,“你先回去。这事我会处理。”      这人虽不太信她真有这样的能耐,但眼下却也没了别的法子,唯有恭敬告退。      待这人走后,沈画叫来更阑,命他去找小白。又让小翠去府里找人请太医院正过府一叙。      这日忙到快晚膳,沈画才将事情处理妥帖。正如柴骏所言,有的事不用她亲自出面,只需要懂得如何用人。      但沈画很想弄明白,燕帝那番话究竟是对谁说的,也好提早防范。所以第二天便命人去沈府传了个消息。      沈成业听说女儿“身体不适”,上完早朝便来了柴府关心女儿。      沈画将老爹安置在书房方问:“你可知皇上要杀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      沈成业闻言一愣,半宿没好气地一笑,“这小子人在直隶,没想到连这都预料到了。没错!皇上正是与我说的。”      “什么?”沈画瞪大眼。原来受命的是老爹?      正想松这一口气,却又立马紧张上来,“他在试你?”      沈成业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话:“前两日皇上召我进宫,当面拟下诏书托孤于我。”      托孤?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燕帝已将无情二字演绎到了极致。担心留下外戚这一后患,竟然连家中并无多少权势的淑妃都不放过!      好在他尚信任老爹。      可无疑这又是一个困局!      老爹若不按他圣意处置,恐怕下一个便轮到沈家。尤其是如何处置柴贵妃。如此一来柴沈两家必然会结下梁子,即使他死,柴家与沈家也会为这事撕破脸,闹个鱼死网破也不定。      当然,燕帝的如意算盘是--柴家没有兵权。只要老爹坚定地站在他与小五这边,柴氏覆灭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      沈画很是担心老爹如今的处境,“他就那么放心将小五交给你了?”      沈成业拍拍女儿的肩,长叹一声:“放心。这些事早在骏儿的意料之中,他离开前已做了妥善安排,你不必太过担心。”      只是他走后燕帝的病情日益沉重,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不知这算不算自作孽?原本有柴骏看着,他兴许能多活几月,亲眼见到大燕重归一统。      沈画的确不太明白老爹话里的意思,但很显然,他们只会宽慰她放心,却不会详细告知内情。好在柴骏将最关键的一步棋留给了她,应该很快便能见到成效。      正所谓防不胜防是大夫!沈画从来没这么盼着一个人死!      原来果然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这是燕帝逼的!不作死就不会死。作孽太多,会招报应的。      沈画从前的确不知道柴骏的医术有多高,毕竟她不是治疗普通病症的大夫。但当她将那纸药方交给太医院正前,查询上面的药性时才知道。一个好的大夫可以治人,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药方上的药并没有丝毫毒性,且可以说都是补身子用的。即使燕帝不信任,要用他的秉笔太监试药也试不出什么。因为一般人吃了不会有事。      但燕帝身中剧毒,这些药便成了催命符。因为药草有禁忌,正好与他所中之毒相冲。这点,沈画也是自己翻看医书时领悟到的。      因此太医院正并没有丝毫怀疑。加上燕帝的病一日不如一日,他也在担心自己人头不保,拿到柴骏“最新”开出的药方,便如获至宝。      沈画也是才知道,自打太医院正发现燕帝身中奇毒,便一直在求教柴骏。以往柴骏开出的药方的确都能缓解燕帝的症状,因此这次太医院正便丝毫没有怀疑地拿了去。反正也是死马当作活马治。      而最绝的是,这纸药方中的其中几味药材大燕医术界并不常用。而是取自南湘国。所以就连太医院正都不太清楚实际的疗效。      而这药方是她亲手交给太医院正,他的疑虑便更少了。横竖都到了听天由命的节骨眼上。      只有燕帝死了,柴骏才能平安归来,柴贵妃与淑妃的命才能保住。老爹才不用左右为难。      而小五……      才能欠下他俩的情。将来不会如燕帝那样视他们为眼中钉。      半月后,燕帝弥留之际,突然发下一道罪己诏,承认当年误判蒋氏一族之过。沈画明白,只怕无论是宫里,还是京城都早已在父亲和老爹的掌控之中。那到诏书……      好在四月初,燕帝龙御归天。      沈画总算松了口气,看来一切已落下帷幕,她再不用担心柴骏的安危。只需等到小五服丧一月便可以登基称帝,到时只不过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事。      此时沈画已六个月身孕,渡过了最难受的前四个月,精神也好了许多。整日与小翠和景琳一起在院子里给小家伙做各种各样可爱至极的小衣服。      只不过都是小翠和景琳动手,她与新嫂子温多娜在旁边干瞪眼。      温多娜的燕国话说得并不好,但好在没影响交流。和她们呆得久了,反而有了些进步。      这日一众女眷又聚在一起为沈画的宝宝做鞋子,小翠直称赞姑小姐的手艺真好。      沈画很是汗颜,差点儿没亲自挖条地缝钻进去。      景琳笑着安慰:“大嫂,这事大哥都不介意,您就不必介怀了。您看,这些小东西多可爱?等大哥回来,您也差不多该生宝宝了。到时候他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到这些?”      景琳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沈画,柴骏随军之后,每过一段日子便会命人捎封家书回来,除了府里,还会单独给她带上一封。      不过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自打那封罪己诏之后,她便再没收到柴骏的音讯。一开始还以为是军中事忙,他抽不出空,可他做事从来没这样没有交代过。      遂捉住景琳的手问:“府里最近可收到过你大哥的来信?”      景琳摇了摇头,噗呲一笑,“大嫂,大哥若是来信怎会少了您的?即使不给我们写,他也不会不给您写呀!”      可说完,就连这丫头也觉出些不对劲来,“不过这几日府里倒是挺忙。二哥老不见人。听说一应事务都是各房自己在想办法处理呢!”      有什么事能大到见不到柴玮?这小子自从与他大哥冰释前嫌后便对族里的事很是上心,绝不会无端端丢下不管。      沈画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遂转头问温多娜:“爹与我哥这段日子在忙什么?怎的不来看我?”      温多娜想了想,“他们似乎很忙。三天两头见不到人。”      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沈画当晚直接去了父亲书房,开口便问柴骏什么时候回京。      柴西词面不改色地说:“快了。”      可这句快了,沈画足足等了两月,依旧没有他的来信,柴玮也依旧很忙,沈家也忙,沈画甚至留意到,就连连岳也不见了。      沈画不蠢。      所有人都在骗她,都在隐瞒着一个真相--柴骏失踪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还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忙。忙着找他。      所以她仍有一丝希望,若哪天他们都不忙了,她才会感到绝望。      自那之后,沈画不再问父亲这个问题。若连柴氏加上沈家,甚至还有东郡王与小五都找不到他,她一人之力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也不希望回来时见到她丢下一切去加入其中。毕竟他们的孩子还需要她!      从来都是他冷静从容,眼下该轮到她了。      五月末,沈画在小五派来的太医和医女的精心照料下产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因燕国的风俗,要等到周岁才能起名,沈画唯有私下给他起了个小名--小戎。取自诗经。      小戎百天时,司墨传来消息,严氏叛军已被完全镇压,战事告捷。被他们挟持的前太子燕谨即将回朝。      燕谨回来的那一天,七岁大的新帝燕图下旨册封二皇兄为贤亲王留在京城协理朝政。      没过几天燕图便召了沈画进宫。这是自他当上太子后,第一次相见。沈画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当着宫人的面,行过大礼。      燕图便似模似样地挥退了所有人,御书房中剩下二人,小五哇一声哭了出来,“小画姐姐,先生丢了,他们找了快半年了,是小五对不起你。我……我要是早点狠下心就好了。先生就不会丢。您替我保住了母妃的命,小五却对不起您。”      之前的事沈画明面上没有过问,但她眼下只想见一个人,“皇上,您已经是一国之君,莫再叫臣女姐姐。这不和礼法。先生从前是怎么教您的?您需谨记在心。臣女只有一个请求,可否让臣女见见贤亲王?”      之前她便听说柴骏是去与燕谨汇合的路上没了音讯,或许只有他才知道其中细节。甚至……      燕图抹了抹眼泪,固执道:“今日传您进宫,正是他想见您。但小画姐姐,您永远都是小五心中的姐姐,一辈子都是。无论先生在与不在,我都不会变。”      沈画虽十分欣慰,却不再多话,或许终有一天他会自己明白君臣之别。他不愿忘情,她不敢勉强,但她会认清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免落人口实,给柴氏或者沈家招惹是非。毕竟这么多年,两家牺牲得太多了。      小五为了让小画姐姐开心很快召了二皇兄来。      沈画听见脚步声走进大殿,缓缓转身,见到昔日自己最熟悉的翩翩少年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歉意,她的心却异常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五十天。O(∩_∩)O ------------------------------------------- 新文将在10月23号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93   燕谨向五弟施过礼,方转身看向沈画,沉默良久,方道:“抱歉。那日是我迟了。他原本想好与我做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顺道替我参详严氏内部的事情,奈何我俩约定好的那天苇河附近连降暴雨,车马均难以行进。我赶到时没见到人,等了足足一整天……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确有前来赴约。”      “你不是故意?”沈画明眸半阖,就这样直直地逼视着他。      燕谨深深吸了口气,别开脸道:“收到你的信,我的确很伤心,也有些不甘。但,小画,我更不愿见到你伤心。说起来有些事或许你不知情。十几年来,他曾背着他父亲不计两家恩怨,暗中帮过我无数次,为达成眼下的局势也好,或真为保我性命也罢。我都不会恩将仇报。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      或许她不知道,之前柴骏在劝说他的信里用了怎样的措辞。那是多年的知己才会有的腔调。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柴骏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直到他深陷困境,前途未卜,才体会到柴骏这些年对他的助益。      那些看似冰冷的言辞,可以说句句替他着想。他也是因此才放下两人间因沈画生出的嫌隙。      他爱的人此生与他无缘,追根究底不是柴骏的错。不过是命运使然罢了。若再拒绝一位知己的相助,此生他还剩下什么值得留恋?      或许柴骏不是对他最好的人,却的确是帮他渡过难关,救过他性命之人。此生无以为报。      “好!我信你。但无论他在与不在,会不会回来,此生我都不会负他的情。不过,我觉得他是真心想救你。”那个人从来都是嘴上不说,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鉴于柴氏与严氏水火不容的关系,他自然不会明着帮他,那是在违逆父亲,他又是那么孝顺的一个人。连岳说得对,他并非无情,学医之人,仁心自见,他至少用自己的方式保住了想保的那几个人。      燕谨心里明白,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沈画都不会再原谅他。反而有些释然,无法再爱,恨也行,至少不会对他毫无感觉。      的的确确是他失信于柴骏,无论那日他有什么借口,晚了就是晚了,除非柴骏安然无恙回来,他与她之间的结或许才有解开的一日。自己虽是无心之失,但的确有愧于人。柴骏出于信任方将性命相托,是他辜负了他。      “皇上,臣先告辞。”燕谨黯然放下后便要离开。      “等等。”沈画叫住他问:“你们约在哪儿?”      “苇河边。”说完,燕谨转身离去。      得不到,惟愿她好。如果他在眼前,她好不了,他便离开。到她永远看不到,不碍她眼的地方好了。      待二皇兄没了踪影,燕图方开口说话:“小画姐姐,您是怀疑皇兄吗?可……可我觉得皇兄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护我这么多年了。不过沈都督与首辅大人也让我将他留在京城,他本来是要走的。去封地。我不太明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画呼出长长一鼻子气,有些发愁,小五的确太小,唯有告诉他:“无论你皇兄性情如何,留他在京是对你好,也是为他好。他不会不懂,既然疼你更不会怪你。你放他去封地,反而会害了他。”      燕谨怎么说也是前太子,又是严氏所出。即便他放弃本应该属于他的皇位,却也难免被人说三道四。留他在燕京,看似是种软禁,实则却可以保他无虞。      毕竟曾经喜欢,沈画狠不下心肠。既然他说这事与他无关,她便信他。除非有证据证明是他所为,她还是宁愿相信,燕谨从未变过。      这样也好!小五多个人照料,于柴沈两家,或是燕谨都好。      小五点点头,“如果你都说好。想来必不会是假的,那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皇上。这话不能乱说,会让沈都督与首辅大人被人指责,您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什么人的话能听,什么人的话不能听,您要学会分辨。”若这个时候柴骏在就好了,他应该会比她更懂得如何解释这些道理。      沈画既不想将话说得太过明白,也不能太含糊,怕小五听不懂,“还有,将来贤亲王殿下若在朝堂之上有何建议,您得听一些,不听一些,这样别人才不会对他不好。”      “可我该听哪些不该听哪些呢?”燕图不大明白。      沈画想了想,“您正式亲政尚有八年,八年内首辅大人与沈都督都会陪在您身边给您建议,凡事不用急着早朝决定,下来多与他二人商量商量。他二人均是先帝指派的辅政大臣,不会害你。”      沈画想起燕帝托孤一事,看着小五犹豫了一下,“他俩意见不一时,你再找几个人问问。弄明白后,再作决定。”      虽然这样的几率或许很小,但沈画不能拿老爹和父亲做赌注,让小五一定听谁的话,以免将来被人弹劾专权。      能为小五做的也就这些了,看着他小小年纪便要面对这些,她也于心不忍。实在看不下去,也唯有告辞了事。      可没想到的是,回府之后,却并不消停。小五一没了主意,便命人偷偷往府里送信,还打出柴骏的名号,说是先生在锦囊里说过一定要沈画替他斟酌。弄得沈画哭笑不得,如今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圣谕,她哪敢不从。      无关痛痒的小事,她替他出了主意,但遇到大事,她也只能想法子对他阐明利弊得失,给他一个思路让他自己取舍。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太长,燕谨似乎也有意无意地帮忙,终于在小五十岁这年渐渐少了。再送信来多半是问她过得好不好之类的话。      沈画从未放弃寻找柴骏,可三年过去,依旧没有丝毫音讯。      小戎不知不觉已三岁了,周岁时柴西词亲自告诉沈画,柴骏临走给儿子取名不凡。沈画听了噗呲一笑,原以为他至少会取个雅致一点的名字,没想居然如此通俗,如此随便。      但既是他说的,她便照办了。      可不凡三岁生辰刚过,柴西词便将沈画叫去与她商量,说什么柴骏走时留过一句话,若他回不来,不想耽搁沈画。      说完便沉沉叹了口气,“画儿,骏儿已失踪三年有余,怕是……若他还在,怎会杳无音信?这事,你不妨考虑一下。”      沈画听完很是气恼,却强压着怒气问他:“父亲,您这是放弃了吗?他可是您最疼爱的儿子。除非有人告诉我,他真的不在了,但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改嫁。他说这话时考虑过我,考虑过不凡的感受吗?我走了,不凡怎么办?既然如此,请您允许我亲自出门寻找可好?”      凭什么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她定要找到他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柴西词无奈,或许也希望这样断了沈画的念想,终于点头同意此事。      柴不凡长得很像柴骏,沈画亲自教会他牙牙学语,直立行走。终于等到他可以跟着自己一起出去野了,便迫不及待地带了他出门去寻找父亲。她要向他要个明白。      再过几年,不凡就该有正常的教习了,她得在这之前找到柴骏。虽然府里不乏知书识礼的人,但孩子不能没了亲爹。      之前燕谨告诉她,他们相约在苇河之滨,而老爹的旧部又说当日为了护他一路安好,派有一队百来人的护军。尽管无论是柴氏还是沈家的密探都已在苇河附近打听过了,但沈画觉得还是要从附近着手。      于是带着不凡和小翠与更阑一道出门后,雇了一艘大船,一路从苇河上游开始查访。      经过两月,几乎将苇河边上的渔村乃至小镇均找遍了也没一点消息。      可沈画并未感到绝望。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信柴骏会失信于她,也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没了。      某日在一处小镇停下休息,沈画找了间客栈歇脚。刚安顿下来,店里的小二便来送茶水,小翠将人放进来后,此人盯着沈画看了许久,忽然问她:“夫人,您可认识京城那位柴氏的小侯爷?”      沈画一愣,回过神激动地赶紧问他:“你有我夫君消息?”      小二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原来您就是小侯爷的夫人?草民只是觉得您有些面善,才忍不住相问。或许……或许草民见过您的兄长或是弟弟?”      沈画哪来的弟弟?兄长倒有一个,不过姜凯长得像娘,而她却各取一半,不认真看,真看不出他们是亲兄妹。      但这小二的话有些蹊跷,沈画问他:“你何时见过?”      小二望着房梁看了许久,又掰着手指数了数,方道:“应该有四五年了吧!那晚小侯爷带着您兄弟入住草民从前的东家开的客栈。您兄弟用完晚膳便上楼了。没一会儿小侯爷便下楼来让东家与草民离开,还给了东家很大一笔银子。我俩走后没多久听说客栈起火,被烧了个精光。后来东家便给了草民一些银两度日。”      许是沾柴骏的光,这人竟还记得她的模样。沈画不觉想起那晚的事,微微一笑,“所以那日之后你就到这里来谋生了?”      说起来这里虽是苇河北岸,位置却是偏东,只需渡河之后往南几日便能回到之前那个镇子,小二回家想来也很方便。      这段日子为了寻找柴骏,沈画几乎将大燕的地图都快画得出来了。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可这小二却摇了摇头,“早两年谁会来这里谋生啊!当时兵荒马乱,附近的人都纷纷逃命去了,加上几场暴雨,山洪暴发,官府碍于战时无法顾及河堤修筑,淹了不少良田,鲜有人留下来。许多人背井离乡,这一两年才返回原籍,草民来此也是这一年左右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五十天。O(∩_∩)O ------------------------------------------- 另外:本文预计21号完结。22号休息一天。新文将在10月23号(星期一)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94   “山洪?流民?”      沈画不知小二说的话算不算是线索,这是之前没听说的事,她也没想到。但不试怎会知道?      可再问他,他却说他也不知详情,倒是向她推荐了一个人--他如今的东家。      据说此人在此营生已有十几二十年了,就连战乱时也没离开,这样的地头蛇消息最是灵通。      于是沈画麻烦他领她去见东家,好在人家住得不远,两刻钟的功夫便已到了。      向东家一打听,才知道那年附近的确下了几场暴雨,有处地方的确发生过山洪。沈画向他问来地址,回到客栈便让更阑去取地图。      小翠替她掌着油灯,沈画在那副由老爹提供的军事地图上仔细寻了许久,才将那处地方找到。      据之前带回消息的人说,柴骏当日收到燕帝欲动手的消息,佯作出巡,领了一队人马,正是从附近取道北岸与燕谨碰头。想来会选条避开追兵的路顺理成章,而这处暴发山洪的地方正好就在他或许会经过的路线上。      如此说来燕谨极有可能没有骗她,他是真没等到柴骏,因为柴骏半路遭遇山洪,或许……      沈画不敢想,也不愿放弃。      夜里抱着不凡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天尚未完全明亮,她便抱了儿子启程去那里寻找消息。      山路难行,他们半路上便留下了马车,不凡由小翠和更阑轮流抱着。到达最近的村庄也已是午时。      不凡闹着肚子饿,沈画不得不在一处人家买来些干粮充饥。可他吃惯了府里的美食,见到这么粗糙的食物有些闹情绪。      沈画唯有哄着他说:“这些东西你从未吃过,只不过是样子不好看而已,其实真吃起来挺香的。”      还好不凡听话懂事,却有些小情绪,“娘亲心里只有爹爹。为了寻他,您好些日子都没休息好了。他若再让您找不到,我们……我们便不要他了。”      “可你爹爹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你不想见到他么?”沈画摸了摸不凡圆不溜丢的小脑袋。      不凡撅起小嘴说:“万一……万一他找了二娘呢!府里的人都说我长得像爹爹,想来爹爹生得也很是可爱,他这么久不肯回家。会不会真像萍儿的爹爹那样,与外面的女人私奔了?”      这个萍儿是早几个月二娘买进府的奴婢,年纪很小,只有六岁。原本沈画不打算让女娃娃过来伺候不凡,但柴玮今年刚成婚,府里没有谁与不凡一般大小,想想就当是个玩伴,才勉强留了下来。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和儿子聊起了自己的身世。      沈画顿时哭笑不得,可回头一想,这都三年多了,万一……      总之这会儿是恨不得扒了萍儿的皮,也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的儿子,“他敢!你爹要真敢纳妾,我……我就带你离开柴家。”      “那我们去哪儿?”柴不凡觉得自己闯祸了,难道要住回外公家?想想就一下哆嗦。      每回回去外公就一直折腾他,还用满嘴的胡渣子扎他,“不要!不要!爹爹不会娶二娘的。”      还是祖父好。祖父虽然严肃,但很疼他,且有不少人称赞。他将来长大要做祖父那样的人,才不要像外祖父那样领兵打仗。      想着咬了一口手里的馍馍,突然觉得娘亲没有骗他,的确挺香,没一会儿便将手里的馍馍吃得一干二净。      沈画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像谁。模样倒是挺像他爹,也很爱干净,注重仪表,但每回吃完东西没多久,立马就变了她。一路打瞌睡不说,还把口水都流到更阑肩膀上了。      沈画沿路打听了许久,终于遇上一个知道当年事情的人。      这人告诉她,那年山洪暴发时,的确有一队百来人的兵马打这附近经过。当时洪水来势汹汹,他们还曾停下来救过人。更有人领着他们躲到了高处躲避洪水,不过后来场面实在混乱,很多人也就此走散了。那队人最后有没有离开,又去了哪儿,他就不清楚了。      沈画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似乎断了,正一筹莫展,有人过来寻这人回去。她赶紧拉住这人问:“当时你们可是逃难了?如今这些人都回来了么?”      这人想了想说:“能活下来的估计都回来了。除了一些原籍本就不在这里的佃农。”      沈画望了望四周,感觉这里荒山野岭,不太确定,“这里还有佃农?这些人与你们还有联系么?”      “夫人,您别看这里地方小,且山路难行,真还住着不少有钱人家呢!这些人有地哪会自己种?”来寻这人的那名男子说道,“不过这些佃农遭了灾,加上兵荒马乱,连雇主都避难去了,谁来管他们死活?他们有的回了原籍,有的又在别的地方租到了田地耕种,回来的能有几人?”      说完二人便离开了。      但沈画很快想到的却不是失望,这反而令她想起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民工。这些人进城找工作,很多时候凭的就是相互之间的联系,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地渡过难关。这些人反而更加团结。      沈画随即让更阑与小翠分别去附近打听消息,自己也没闲着,正好见到有人在地里劳作,抱着不凡过去打听。      这人并非在此租地的佃农,但平日里也与这些人有些来往。一听沈画问起的三年多前的事。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似想起什么,“夫人这么一问,倒好似真有这么个没回来过的人。半年前听与他一同逃难的人回来说,如今他家里已不再靠租地种田为生。好似他女儿救了个什么人,又得此人相助,在涠洲城里开了间医馆度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沈画听见这话整个人呆住,差点儿没将怀里的不凡掉地上去。      医馆?      会是他么?      涠洲离这里的确很远,之前过来寻找的人很有可能忽略掉这条线索,莫非……      等小翠与更阑回来,沈画已按耐不住,即刻带着他们下山,找到马车,连夜直奔涠洲地界。      此时已是隆冬,沈画进城这日正好赶上初雪。不凡在路上便感染了些许风寒,有些咳嗽。      沈画暗自责怪自己为了柴骏忽略了儿子,刚安顿下来,便向客栈老板打听附近的医馆。即便要找柴骏,也不能再让不凡跟着受罪,得先治好儿子的病,以免咳出肺炎。      客栈老板倒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听说小孩儿病了,又见这一行人穿着不俗,随即告诉她说,临街便有处医馆,但若要找城里医术高明之人得去城东的寒水堂。那里坐馆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若遇上不爱喝苦药的孩童,还会懂得如何调整药方。      沈画原本很是着急,压根儿没在意老板的话,等坐上马车,才突然好似挨了道霹雳似的醒过神,立马吩咐车夫去城东看看。      不凡因为咳嗽有些发热,沈画下车便抱了他进那间寒水堂。见到坐馆的大夫,沈画整颗心都黯然下来,自己这是在折腾什么?儿子病成这样,她还想着他爹。      这坐馆大夫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但绝对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沈画赶紧让人替儿子看病。      大夫替不凡切完脉,开了副药方,沈画让小翠去抓药,带回客栈再煎。      未免儿子再受凉,加重病情,遂将他交给更阑带回马车。      与小翠一起出门时,医馆门外正好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走在前面,女子则跟在他身后,很是体贴地接过他手里的棉布斗篷,“您都忙了大半天了,还是先回屋休息下吧。剩下的字,我让人替您去贴。”      “嗯。”      沈画与二人擦身而过,听见这沉沉的回应顿时好似被人定身似的迈不开步子。      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独自记起,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人好听的低沉声音,哪怕只是一声嗯。      “小姐。”身旁传来小翠的低声呼唤。      尚未转过身,一人已径直走到她面前,那双深邃的凤眸好似移不开似的将她凝住,薄薄的唇瓣缓缓张开,“我……认得你!”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时常梦见这张娇俏的小脸。      “小……小侯爷?”小翠忍不住捂住嘴无声地哭了出来,“我们……不,小姐,小姐找了您好久啊!”      沈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容貌依旧,声音不改,她却不知该不该认。就好似做梦一般。      “夫人。你是我夫人,对吗?我时常梦见你。”      这是什么鬼话?她不是他夫人还能是谁?      “小姐!您怎么了?”      沈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前花得很,也昏得很,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沈画躺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里,外间传来小翠与更阑说话的声音。好似在争先恐后地向什么人说着这些年的事。      没一会儿,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沈画担心自己又激动过头,晕过去,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竟赖在床上没有及时起身。      进来的是名女子,正是与柴骏一起走进医馆的那名女子。生得几分娇俏,应该比她小上几岁。或许仅仅十六七的模样。      沈画别开脸不想面对,不知她会对她说什么,或者请求什么,但无论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她这会儿都不愿意听。她想听另一个人亲口给她一个交代。      正想让她出去,却听这女子柔柔地叫了一声:“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我没有妹妹。”明知她或许是柴骏的救命恩人,但沈画接受不了。      那天不凡问她,若爹爹娶了别人怎么办?      那时候她只当是句玩笑话,全没当真。但此时此刻她却心如刀绞,自己等了足足快四年的人,难道就这样放手么?      他与她之间是不是也和她当初一般?已经有了割舍不掉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五十一天。O(∩_∩)O ------------------------------------------- 另外:本文预计21号完结。22号休息一天。新文将在10月23号(星期一)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甜到腻人。真心甜 ☆、095   但要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沈画自问做不到如此大方。      “小画,”许是听到屋里动静,外间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柴骏几乎瞬间冲进屋子,坐到床边,“我……抱歉。”      自己近四年的等待仅仅就换来一句抱歉?沈画知道不该怪他,但却忍不住有些怪他。为什么不等她找来?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要带她回家?”当初他许下的诺言都到哪里去了?沈画一笑,忽的痛了。鼻子很酸,眼睛很涨,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是啊!他或许全都忘了。这次他或许是真的忘了。      没等柴骏回答,床边的女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姐姐,您误会了。小侯爷……他虽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自己已有妻室。自打伤势好些,便一心一意寻您。您若不信,可以去城里城外看看,四处都是他张贴的告示,虽仅仅只有两个字,他说您看见定会找来的。他怕您看不见,没了,他便又出去贴。我们……我们不知他身份,所以……”      “所以他是你们救的?”沈画淡淡看她一眼。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在她面前耍心眼?就算真是柴骏的救命恩人,他当她是妹妹,也该叫她一声嫂子吧?姐姐,姐姐的叫,沈画听得极不顺耳。这些话是说她不体恤他么?      难怪整整四年都找不到一丝一毫踪迹,离开原来的地方那么远,只要不告诉柴骏他们是在哪里救的他,他能想到自己是京城人士?家里有些什么人?      这根本就是变向的绑架!虽然他们对他有恩,但就凭这点,沈画也无法对此感恩。      不过……      她好似又冤枉了某人。      嗯哼一声,爬起身子,不等人回答理直气壮地问:“我儿子呢?”      不会还在马车里吧?不凡可还病着。      “小兰,你先出去。”柴骏如今忘了自己是谁,却没忘记对人冷冰冰的疏离,还有他原本的精明。      这三年多来,正如小兰所言。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自己的妻子,他记得自己很爱很爱这个人。每回在梦里见到,他都忍不住心痛,恨不得立马见到。      直到方才。      听了自称他小厮的更阑和沈画贴身侍婢小翠的话,才让他依稀记起一些东西。也明白这三年,身边人的欺骗。      他可以不计较他们骗他,意图明显。但却介意他们千方百计阻止他寻找自己的妻子。      何况,看得出他的夫人也很不喜欢眼前的女子。所以……      从此他可以不见。      那叫小兰的女子,看了两人一眼,默默转身走了出去,隐隐传来几声抽泣。      屋里仅余两人,柴骏将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暗暗压下重逢的喜悦,方微怒着问:“说清楚,谁的儿子?”      嘿!这人问得好生奇怪!莫非想不认账不成?      “说这话前,你没照过镜子?”父子俩压根儿跟一个人似的,虽说不凡眉眼尚未张开,稚气十足,但府里没一个人不说像他。他当她什么了?      “算了。”某人好似极其无奈地一声叹息。      沈画顿时哭笑不得,火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你当我眼瞎?明明是我们的儿子,为何非要说是你一人的?”      她又不是单体繁殖动物,一个人能生出如此惊为天人的儿子?沈画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不等沈画争辩,柴骏一把将她拖进自己怀里,死死搂着,整个身子都在微颤,“小画,你终于找到我了。醒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你。可我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你在哪里,忘记了你的名字。他们告诉我因战乱,或许与你走散。所以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找你,也盼着你来找我。我记得自己答应过你,此生绝不会爱上别的女子。是真的不会。”      “我相信你。”眼眶一热,沈画紧紧捏着他的衣襟泪流满面,“我会治好你的。你会想起来的。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她……不是我什么人。只是她父亲救过我。为了报恩,我教她大哥念书识字,行医为生,恩情已报,明儿我就与你回家。”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回京之后自会命人送些银两来作为酬谢。      并非他寡义,只是两者之间,他看重的唯他的小画而已。此生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虽不记得过去,但却隐隐记得,他这辈子只为她而活。即使在自己身负重伤之时!      将将关上的房门嘭一声被人推开,不凡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放……放开我娘。”      原本好端端的夫妻重逢、郎情妾意,被这小子跑来打断。看来真不如从前了。沈画伸手捂住额头,未免他被他爹暴揍一顿,赶紧吐出两个字:“叫爹!”      柴不凡一醒来就在找娘,听说她在这间房里歇息,不等小翠姨娘说话,便跑了过来,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有把男人的声音在屋里说话。二叔和姑姑都说要他保护好娘亲,舅舅又说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不可任由女子被人欺负。可这才刚进来就见到屋里的男人在欺负娘亲,怎么一下子又变爹了呢?      柴不凡眨巴着一双聪慧过人的小眼睛,将这男子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立马跑过去抱住柴骏的大腿,甜甜叫了声:“爹。”      柴骏原本的确有些不爽这冒失小子,可被他这般脆生生一叫,顿时消了一半火气,“你怎看出我是你爹?”      这小子果真不错是他儿子,聪明得跟人精似的。      柴不凡看看同样不解的娘亲,站直身子,负起小手似模似样地道:“我只是觉得你配当我爹啊!将来我若长成您的样子,娘亲定然喜欢。”      沈画很想一巴掌抽死这臭小子,胡说什么?莫非天底下长得惊才绝艳的男人都可以随意认做是爹?父子俩真是一个德性,若说不是他亲儿子都没人信。      可柴骏一点儿不生气,几不可见一笑,反而说道:“好眼力!不愧是我儿子。”      这两父子还要不要脸?      不过很快又听某人沉沉问道:“你可还叫过其他人做爹爹?”      问完,某人声色不动地将沈画看上一眼。      沈画差点儿没跳起来。这是习惯不成?竟将儿子也做了卧底?难怪当年那么努力!他走的每一步棋,又有那步是草率过的?      真是深谋远虑,一举多得。英明得她牙痒痒的。      说起这事,柴不凡有些生气,瘪了瘪小嘴道:“娘心里就只有爹。”      可是连他都吃醋的。更别说别的什么人。      之前长得好看的贤亲王叔叔来看娘亲,那热乎劲都没将娘亲的心骗走。这世上还能找到几个他这样的人?      可柴不凡很快又有些怀疑,“爹,您真是我爹么?怎么与娘说的不像?”      “哪里不像?”柴骏心满意足后有些疑惑。      柴不凡盯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爹爹看了许久,“娘亲说您喜欢冷冰冰的,说话老得罪人。还很……傲娇,嗯!是傲娇。”      柴骏看着沈画,冷冰冰问:“是这样么?”      柴不凡此刻方觉得他真的是亲爹。      “不过,对谁冷,也不能对你娘冷。她怕冷。”      可沈画怎么记得怕冷的人是他呀?      一家三口就这样在屋里唠嗑,早将不想干的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柴不凡有个小秘密没说给爹爹听。他之所以这么干脆得认了这个爹,全因他实在不愿看着娘亲继续折腾着要去找爹。他心疼娘亲,也怕她孤独。      虽然他尚不明白孤独是个什么滋味,但却听皇上叔叔和贤亲王叔叔说过。这滋味不好受!      而娘亲却为眼前这人孤独了三年。还好苍天有眼,总算是找到了。从此以后,他再不许爹爹离开娘亲半步!      临行前,沈画特意去看了柴骏贴的那些字,的确是他才会有的手笔。一张张白净的宣纸上,就两个简洁又潇洒的字--想你!      他即使忘了所有人,甚至忘了自己,也没忘记她。      沈画看着这两个字,眼眶有些热,心口有些闷。正如他当初所言--爱她,是他唯一在做的事。      柴骏淡淡看着自己写的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字,轻轻握起身边人的手,儿子的小手也攥在手里。依旧好似没有什么感情似的说:“我们,从此只有死别,不会再有生离。”      他再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画没有问小兰一家是怎么救下柴骏的,只知道他想回家,回那个只有她的家。从来没有放弃,即便是在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大燕文帝四年十二月,丰城侯柴骏携妻儿回京,燕文帝摆驾十里亲自出燕京城相迎。随后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下旨尊丰城侯为帝师,偶尔辅理朝政。      回来的路上沈画与柴骏就这事仔细商议过了。如今柴家在朝里的势力过大,他实在不宜再出任官职。所以柴骏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小五的好意。依旧只做他赋闲在家的闲散侯爷。      只不过眼下天下已定,小五又对二人十分感恩,实在没有多余的事要操心。或许是实在闲得发慌,柴骏除了每日陪妻儿玩耍,在夫人的提议下竟征得小五的同意办起了私塾。      一来可以将一身所学传授于人,二来也算是打发时间,替朝廷培育栋梁之才。这些事并不阻碍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原本以为柴骏设教学于宫墙之外定然十分清闲。可这消息一传出去,没多久不仅京里托人上门来求学的世家子弟多不胜举,就连千里之外的平民百姓也慕名而来。      柴骏与沈画挑人,极看重人品,不是所有人都能留下念书。这让沈画不觉想起前世许多孩子为求一席之地,挤破脑袋的场面。      能留下来的,不一定是精英,但却都是品格不错的孩子,贫富不计。有钱的自然要付学费,穷人家的孩子则由柴骏出资。一时间燕国上下无不为自家孩子能进这间私塾感到自豪。      柴骏的失忆之症在沈画半年的精心“调理”之下很快有所好转。      但沈画却没放过这难得的机会,窥探某人的秘密。      “说!在我之前,你真的没喜欢过任何人?”      “小画。”柴骏难得闭着眼让她催眠,完全是任人摆布的状态,“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还有谁比你来得更早?”      “那你的意思是,若不是我那么早将你预定。你便会喜欢别人?”沈画对这答案很不满意。      柴骏闭着眼微微皱了皱眉,却极无奈地说:“你不可以这样问我。”      柴不凡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娘亲实在无理取闹了一点,不是他要帮着爹爹,原来真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的很刁蛮!      也只有他和亲爹才会这样忍她!也不知这女人哪辈子修来的服气。遇上亲爹这么好的男人,还生出他这样可爱聪慧的儿子,居然还不满意!      免不了替亲爹打抱不平,“娘,你真是够了好么?莫非想听爹说他会喜欢别人?”      沈画很幽怨,这答案完全不能满足她的虚荣心,谁让他今天出去接待学生家长时被几位夫人死盯着看,那些女人差点儿没流出口水来。叫他招摇!      “那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只爱过我一个人?”      “爹,您口干么?”柴不凡实在看不下去,很孝顺地替爹斟了盏茶。娘亲吃起醋来还真是不一般!      柴骏压根儿不理会儿子,极认真地嗯了一声,“在你之前没有,在你之后更不会有。不过,小画,就这一个儿子,他实在有些孤单。将来我若带你去完成你的心愿,他怎么办?”      柴不凡实在没眼看。这都什么爹和娘亲?当着他的面就要不管他了?他怎么不知道他俩的约定?娘要出去野,爹竟然纵容她。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不是给他找麻烦么?      “不行!我不要弟弟妹妹!”死也要赖在爹和娘亲身边。想甩掉他?没门!      不过这事沈画的确很为难,“所以你是不想要娘亲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他敢!”      沈画听着这冷冰冰的话捂住额头,他究竟有没有认真被她催眠?她明明是替他治病,怎么最后成了一家三口在聊天,且聊的还是她要不要将肚子里已经成形的二胎生下来。      头一次,柴骏错过了夫人临盆。因此这次格外珍惜,不仅事事亲力亲为,还终于逼得儿子答应将来与他一起照顾他的弟弟妹妹。      柴不凡很委屈。但在亲爹面前却不敢做反。因为爹什么都知道,精明得不像普通人。就如娘亲说的大神一般。      他对他只有崇拜,还巴望着自己将来也能如他那般受万人景仰。      他也要做娘亲喜欢得放不下的大神!不能让爹独自霸占。      但柴骏时常看着儿子人小鬼大的模样,觉得自己当初很失算。这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败笔!      难怪小画当初死都不愿意生女儿,他如今居然要和儿子争宠。且那没良心的女人在过去他不在的三年里竟然与儿子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他再不是她生命中的唯一,而他却仍将她视作唯一。实在有些不公平,所以他指望这胎怎么也要是个女儿,也让这丫头尝尝羡慕嫉妒恨的滋味。      这件事,很无奈。哪怕这个小小男子汉是他亲生儿子。可偏偏还骂不得!!!      语气稍重点儿,或是冷了点,小画竟然会为此与他生气……      努力了十几年,他竟然比不上个四岁大的孩子。      情何以堪?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3000。第五十二天。O(∩_∩)O 十分抱歉的是,这本书越写越沉重。 香香下一本只是单纯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有这么多的不如意。 希望大家星期一开始支持。 ------------------------------------------- 另外:本文预计21号完结。22号休息一天。新文将在10月23号(星期一)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以下是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本书由 yangting337335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