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大人谋上心》 作者:孤骨   文案:   她曾是大燕最尊贵的长公主,沾染了一身的杀戮,只为将阿弟送上皇位,却为了一个人葬送了整个大燕。   后来,惊才绝艳的大燕长公主抱着燕帝的尸身自焚于太和殿。   可十年,百年,千年,她用噬心之痛和体寒之症换来不老不灭,带着忠心而寡言的侍卫游走世间,找她想找的那个人。   直到某一天,她被侍卫大人禁锢在怀……   “主子,我忍不住了……”他凑在她的耳边,神情疯狂而偏执。   一夜惊乱。   她当初给他赋上自己的姓氏,赐名长情,也没想过,某一天他所有的感情都会给了自己。 第1章 大燕亡,盛世起 “阿姐,快走吧。”昔日的帝皇就这么惨白了脸色躺在她的膝上,身下的鲜血透过衣裳,烫着她的皮肤。 她贵为长公主,当初为了扶持阿弟登上皇位,自战场里走出来,身上、手上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却从没有哪一刻让她像现在这样,仿似整颗心都被人掏了去。 这是她自小疼到大的阿弟呀。 “阿姐,别哭。”带着热度的眼泪砸在脸上,落在唇边,舌尖尝到的咸涩,让帝皇想要伸手去帮自己的阿姐擦去脸上的湿润。 当年的阿姐,浑身浴血,将他牵到皇位上坐下,百官相逼时,他也没见阿姐哭过,可如今真的见到了,他却宁愿这是假的。 抬到半空的手终于颓然落下,在怀里的人呼吸消失的那一刻,燕长煕呜咽一声,抱着怀里的人哭的像只孤兽。 “起火了!太和殿起火了!”不远处的惊呼让盛衍心头一跳,压制的心悸隐隐有发作的意向,他大步跑向太和殿的方向,全然不顾身后属下的呼喊。 还未靠近,就见大火。 “可惜了,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竟落得这样的下场。”副将轻轻摇头。 “你说什么?”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副将心里一惊,也没有注意到新帝声音里的惊惶。 “王。”副将生怕自己方才的话在新帝心里留下隔阂,连忙解释道:“属下带人赶过来的时候,燕长煕已经在太和殿点了大火。” “你说谁?”盛衍死死盯着身前垂首的人,面色一瞬间的发白,艰难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副将只以为新帝是没有听清,又重说了一次:“前朝长公主燕长煕抱着燕帝的尸体自焚于太和殿。” 这一次,说得清楚明白。 盛衍踉跄着后退几步,他瞪大了眼看着被大火吞噬的太和殿,心口的疼痛汹涌而来。 “情蛊是用我的心头血喂养的,只要你对我不动心,它就永远不会发作。”记忆里还是她笑得漫不经心的模样,用助他回国夺权换他心甘情愿由情蛊入心。 他自信自己不会对她动心,如今站在被大火吞噬的太和殿前,心口翻搅的疼痛却让他险些蜷缩着呜咽出声。 眼角酸涩,似乎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 大燕灭,盛世起,新帝大赦天下的时候,近臣却都还念着那天攻进皇宫时的一幕。 被大火吞噬的太和殿前,他们的新帝红着眼,一夕之间白了头。 谁也没有料到,这不过是个开端,短短不过十年,盛衍便病逝,之后便又是一场改朝换代。 皇山之下一片混乱,所有人忙着逃走,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了皇山之上。 “主子,找到了。”略微嘶哑的嗓音响起,青衣男子手捧着一个白玉坛走过来,另外几个人只在不远处站着,并不靠近。 裹着黑色斗篷的人背手站着,面对着山下皇宫的方向,也不知听没听见青衣男子的话,并没有反应。 青衣男子便一直捧着白玉坛子,微垂着头站着,沉默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第2章 长情永远是主子的人 已经是深秋的时候,山上风大,吹动着人的斗篷都落了下来,也露出了这人的脸。 像是浓墨泼洒而成的眉眼,唇间一点朱砂,若是有见过十年前大燕皇室的人在此,只一眼便能认出来,这赫然是大燕长公主燕长煕的脸。 可天下人都知道,十年前,大燕亡国之日,那位长公主就自焚于太和殿中。 然而她确实就是燕长煕,十年过去,她的模样丝毫未变。 许久之后,山下升起浓烟,燕长煕才收回视线,转身,看着被捧到面前的白玉坛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转瞬即逝。 “东西既然拿到了,那便回吧。”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落下,青衣男子已经将手里的坛子交给了快步过来的下属,走到燕长煕身边,伸手替她将落下的斗篷重新拉好,才退后了半步跟着燕长煕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看着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可片刻便消失在了山林间。 日夜赶路之后,总算是在半月后回到了宁安山的庄子里,青衣男子跟着燕长煕走进后院,除去捧着白玉坛子的人,其他人自行隐在了暗处。 “不用拿进来了,放去地下室吧。”燕长煕淡声吩咐着,没有半刻的停留,仿似特意赶了半个月的路,来回奔波,去到皇山上拿的东西并不重要。 下属脚步微顿,应了一声,便抱着白玉坛子转了个方向。 “长情,你跟我进来。”燕长煕踏进书房,长情紧随其后,待书房门口的侍卫将门掩上后,燕长煕转过身面对着自下便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私自服用了长生蛊?”一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几分冷意。 燕长情微敛了眸子想着,心底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涌着,像是淡淡的满足。 “是。”他沉声承认了。 “为什么?” 这大概是燕长煕第一次用这句话来问燕长情,因为以前的燕长情从来只会做她满意的事情,从来不会私自作出让她询问缘由的事情。 燕长情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看着燕长煕仍旧裹着黑色的斗篷,微微拧了眉,而后走上前,站在燕长煕的面前,微微垂头替她解开斗篷,又拿过了御寒的披风给她系上。 从始至终做下来,无比自然,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燕长煕只是冷淡的看着。 直到他做好这一切,后退了一步说道:“长情永远都是主子的人,永远会跟在主子身边。” 说完顿了顿,他又加上了一句:“所以,长情不可能任由主子孤身一人。” 燕长煕表情微怔,看着他,像是第一次仔细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男人。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燕长煕很早以前就知道燕长情这张脸长得好,她十二岁那年,就在一堆暗卫里一眼瞧见了他,那时候她说,“做我的人如何?”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似乎有些怔愣,怔愣过后就点头应了。 一晃二十年,燕长煕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会背叛自己,会做自己没让他做的事情,可如今,他就做了。 第3章 情蛊入心 若非在皇山上,他捧着白玉坛子走近时,她一瞬间察觉到了心口长生蛊的悸动,恐怕也不会知道。 “自行去领罚吧!若有下次,我不介意亲自来动手。”回过神来,燕长煕背对着燕长情冷声说道,掩去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也没能看见燕长情扬起后又飞快落下的唇角。 违抗主子的命令私自行事,就是真的处死了,也是应当的,可主子只让他去领罚,这已经足够燕长情抱着愉悦的心情了。 燕长情很快退了下去,燕长煕却在原地站了许久。 “情蛊是用我的心头血喂养的,只要你对我不动心,它就永远不会发作。”十几年前,她用手下的倾国兵权换了盛衍心甘情愿被情蛊入心。 可直到盛衍死了,她也没让那个男人知道,情蛊分子母,母蛊又名“长生蛊”,她将长生蛊养在了自己的心头,自此以后容貌不变,不老不死,可体质寒凉,面色终年惨白,月圆夜更是要承受长生蛊吞食心头血带来的噬心之痛。 但那又如何呢? 燕长煕从来就是个偏执又对自己狠的人,情蛊会跟随盛衍生生世世,她疼,便也要那个男人生生世世不得安生。 只是,最大的意外大概就是燕长情了,素来寡言的人,竟然胆敢背着她服下长生蛊。 当初大燕国师将长生蛊交给她,本就是冒着违逆天道的后果,国师曾说过,他这一生也最多养出这一对情蛊了,可既然如此,就不知燕长情的长生蛊又是从何而来了。 燕长煕本可以直接问燕长情,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她大概也有些私心的。 抚阳城临海,来来往往的商旅很多,能见到的生面孔也很多,原本的抚阳城虽然热闹,却说不上富庶,哪怕常有商人来往此地。 直到几年前,抚阳城才真正的富庶起来。 出了城就是港口,每日里船只来往,有本地的,也有外地行商的。 本地的船只都是用来打渔,每日里不知多少鱼虾从这里被捕捉起,除了鱼虾,自然也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主子,海边风大,早些回吧。”燕长情微拧了眉,尽量站在有风的一侧。 燕长煕轻应了一声,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是悠悠缓缓的走着,看着两边摊贩摆着的东西。 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她倒是习惯了这里咸腥的味道。 她现在在的地方离海边不远,基本是捕捞的东西一分类,那些商人看不上的,或者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会被人拿到这里来,能卖出去就卖出去,卖不出去就再另行处理。 燕长煕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从有一次在这里买到一只长得透明奇怪的东西之后,她就喜欢来这里逛,能找到没见过的东西就是惊喜。 而她,喜欢这样小小的惊喜。 燕长情正想着要怎么劝动主子回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惊呼的声音。 隐约听着是有人在喊着……捞上来一个……人? 骚乱的地方就在海边,那里停着一艘才靠岸的船只,许多人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第4章 盛衍,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过去看看。”燕长煕自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是心口忽然传来的悸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燕长情眸光沉沉了,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两人才一走近,围观的人就发现了他们,纷纷让开了一些,最里面的人一抬头,神色一震,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城主大人。”船主走过来,看着燕长煕的眼神分明带着敬畏,恭敬地喊了一声后,就让开了身子,露出背后的人。 “城主大人,我们在海里打捞上了一个人,还有气,您看……”船主知道城主大人喜欢来海边逛,但也没想到自己就能碰上,心里有些惊喜之余,也将事情交给了燕长煕,摆明了由她处理。 是了,抚阳城的城主是个女人,还是个看起来身体并不好的女人,可自从几年前这个女城主前来上任之后,抚阳城的变化让城里所有人都对这个城主心服口服,哪怕是过往的商旅,都知道抚阳城的城主很是受当地人的爱戴。 船主说完话后就后退了半步,微垂着头,静静地等着燕长煕说话。 被意外打捞上来的是个面若桃花的青年,薄唇紧闭,躺在地上呼吸轻微,这不是第一次捞上一个人了,却是第一次捞上一个这么俊俏的人。 燕长煕微垂了眸子看着,从青年身下流淌的水蔓延到她的脚边,眼看着要渗透进鞋底,而她恍若未觉,唇角缓缓扬起。 盛衍,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念头还未落下,燕长煕腰间忽而一紧,整个人都被抱着转了个身,落在了燕长情的另一侧。 燕长煕抬头看了他一眼,撞进那双深若幽潭的眸子里,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抬步离开,“将人先带回城主府吧,找人给他看看,毕竟是一条人命。” 燕长情看了地上的青年一眼,落后半步跟着,身后自有人将人送过来。 等回了城主府,大夫看过之后,才知道,青年不只是溺水,身上更是有许多青青紫紫的伤痕,且手腕上还有被绳子勒过留下的青紫痕迹。 等送走了大夫,燕长煕也没有进屋子,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却是留了人好生照顾着青年。 哪怕她并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燕长情也知道,她心情很好,从见到那个青年之后。 情蛊会跟随盛衍生生世世,不管盛衍变成什么模样,两人一旦相遇,长生蛊必定会有反应,从燕长煕知道青年就是盛衍转世的那一刻,燕长情就也知道了。 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拔剑杀了那个青年。 青年当天晚上就醒了,只是醒来的时候免不了很是虚弱,也下不了床,燕长煕没有去看他,但也知道,估摸着第二天那人就能下床了,毕竟一身青紫伤痕看着严重,实际上除了轻微的内伤,其他的倒还好,今晚刚醒不过是脱了力,到明天,除了浑身痛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用完晚膳的时候,燕长情拿着打湿的巾帕替燕长煕擦着手,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那人醒了,主子不去看看吗?” 第5章 一手包揽 “今日乏了,明日再去。”燕长煕漫不经心的说着,声音里有些慵懒,倒像是真的乏了。 燕长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替她擦尽了手,便后退了半步,等燕长煕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他便也跟了上去,两人一离开,身后便有人进去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燕侍卫不喜人靠近城主大人,这是城主府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主子,今晚可要沐浴?”走进住的主院的时候,燕长情才出声问了一句。 燕长煕顿了顿,本想说不必了,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点了头,又下意识地说道:“白天出去沾了些咸腥。” 倒像是在解释。 可她不知道身后的燕长情在听到她出口的解释时,眼底一瞬间沉下的阴鸷。 主子何时要这样解释过的,而此刻的异常,他不得不往偏院里住着的那个人身上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燕长煕的一切就都被燕长情一手包揽了,亲力亲为,从不让其他人沾手,她一开始没有察觉,等真正察觉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平常了。 包括沐浴更衣这件事。 好像是从第一次十年长生蛊发作的时候,她疼的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燕长情就守在她的身边,已经替她擦净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裳。 不等她出口询问,他已经率先解释道:“主子如今本就体弱,若是长情不做这些,主子怕是要着凉的。” 之后,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那时候烟茗山上已经换了一批伺候的人了,昔日的下属几乎都被她遣散,她身边唯一说是亲近的人,也只剩下燕长情了。 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未来十年、百年、甚至可能几千年,她每次长生蛊发作,长情恐怕都要帮她做这些的。 让人准备好了热水,燕长煕站在浴桶边,微微抬了手,眸子微垂,“朝廷那边消息下来了吗?” “下午消息就到了,最迟一个月,新城主就会来抚阳城上任。”燕长情走到她的身边,伸手绕过她的腰身,替她除了腰封,而后一件件的脱去衣裙,不紧不慢,始终是站在她的身后,微垂了头看着她圆润的肩头。 若是有人从后面看,第一眼大概就是以为两人依偎着,男子是从身后抱着女子的。 除尽衣裙,燕长煕便放下了手,往浴桶走去,燕长情也收回了手,眸子里一如既往划过一抹可惜,等走到她身边时,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寡言而服从。 “主子,小心些。”他伸手扶着她,触手的凉意让他动作一僵,勉力克制着才没将人抱进怀里,他清楚的知道,身边这人不只是手臂透着凉意,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是冰凉的。 曾经在战场上都肆意笑着的长公主,他的主子,如今却被一只蛊,折腾出体寒之症,一年四季,整个人都是冷的,面目苍白,哪还有那时候张扬肆意的模样? 长生蛊带来的后果这些年一一都在燕长煕身上得到验证,而燕长情,反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后果。 第6章 我叫燕长煕 燕长煕曾问起,才知道与他的长生蛊伴生的情蛊,至今还在沉眠,并没有被人唤醒,既然没有被唤醒,长生蛊大多时候也是处于沉眠状态,极少醒来,也都是月圆之夜要吞食宿主的心头血。 等换了舒适的中衣,燕长煕已经困得有些迷糊了,躺在床上,任由燕长情替她掖好被角,就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燕长情站在她的床边看了许久,身侧的手微动,到底是抑制住了心底的意动,往外间走去。 燕长情,别急,以后的时间还长,你可以陪她很久很久,他在心里这样说着。 第二天一早,燕长煕还在用早膳的时候,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昨日带回来的那位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燕长煕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粥碗,示意一边的燕长情拿巾帕给自己。 燕长情微拧了眉头,看着还剩一半的药粥,放低了声音道:“主子,再多吃些吧。” 话里喊着主子,可语气又隐约像是在轻哄着她,只是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味道太淡了。”燕长煕轻瞥了他一眼。 “加些糖粉?”燕长情轻声问道。 燕长煕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 “去让人做些肉馅的包子。”她赶在他再问之前说道。 “好。”燕长情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下人的时候,眼里隐约带着笑意,嘴上对着传话的下人多说了一句:“让厨娘在肉馅里加些马蹄,剁成小丁。” 那下人显然是习惯了这一幕,没有丝毫意外的带着命令去了厨房。 而盛衍,在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最上方的女子与身边侍卫模样的男人说着话,他没有冒然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男人转身吩咐了下人,才上前了几步,微垂着头说道:“昨日幸得城主大人相救,救命之恩日后定当相报。”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说的话却透着显然的诚意。 “你叫什么名字?”燕长煕却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诚意有几分,只是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青年微愣,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想想又觉得理应如此,“回城主大人,小民名盛衍。” “盛衍?”燕长煕忽而笑了起来,原本就耀眼的五官,这一笑更是让人惊艳,“好名字。” “我叫燕长煕。”她接着说道,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盛衍觉得这个城主与自己之前想的各种样子都不同,听见燕长煕的名字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察觉到一道视线骤然投到了自己身上,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心里一紧。 他下意识的就抬头往那边看去,却只见到那位侍卫正微微低着头,凑在了城主大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引得城主大人微微扬唇笑了笑,而后点了点头。 “主子,今早有人送来刚补上的虾,中午可以让人做些虾饺或者虾羹。” 燕长煕从来到这里,对于其他的海鲜并不怎么热衷,除了虾和蟹,她倒是喜欢的紧。 只是因为这两者都偏凉,再贪嘴,也有个燕长情在一边盯着,不让她多吃,现下燕长情主动提起了,燕长煕自然笑着点头应了。 第7章 纵容谁 末了还不忘加了一句:“下次想吃香辣蟹。” 燕长情顿了顿,微微抬眼,就瞧见自家主子微眯的眸子里,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已经将他的心思看透,心里一动,燕长情就扬着嘴角点头应了。 有时候可以纵容一下也无妨,左右他纵容着她的贪嘴,而她,又何尝不是在纵容着他的小动作。 心里这么一想,燕长情退回自己的位置时,看了那边的盛衍一眼,正对上盛衍的眼睛,燕长情收敛了笑意,眼里又恢复了冰冷。 这个男人,他迟早要将他彻底驱除,包括从主子的心上。 燕长煕从燕长情那里收回视线,就又看向那边的盛衍,启唇说道:“你是来告辞的?” 一句话指出盛衍前来的目的。 盛衍先一步被指出来目的,也没觉得如何,点了点头,拱手说道:“草民还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如今伤也不是大碍,所以前来辞行。” “嗯,你走吧。”燕长煕点头说道。 一句话倒是让盛衍愣住了。 “怎么?莫非你说要走其实是假的?”燕长煕看着他怔愣的表情,扬了扬唇,浅声说道。 盛衍换岗垂了头,耳尖隐约竟有些发烫,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连表面的挽留都不做罢了,不过……这样的性子,也确实有趣,盛衍垂着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兴味。 燕长煕说让他走,自然就是真的放他走了,走前还让人给他准备了一些行李。 盛衍抿了抿唇,倒是没有推脱的收下了,他如今什么都没有,确实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燕长煕没有来送他,送他的是那个叫燕长情的侍卫。 “燕侍卫,你和城主大人……”走出几步之后,盛衍却突然回过了神,有些犹豫的出声问道。 燕长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着他将这句话问完。 可盛衍,这句话问出了一半,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照着燕长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盛衍走远的背影,燕长情却突然嗤笑了一声,眼里一片冰冷。 他知道盛衍想问的是什么,他和燕长煕名字只差一个字,却为何是主仆的身份…… 燕长情送完盛衍回来的时候,燕长煕已经在吃着厨房送上来的包子了,一口一个的小包子,剁碎的肉馅,又燕长情特意嘱咐的马蹄肉,爽口不腻,口感十分的好。 “我还是喜欢吃生的马蹄。”吃下最后一个小包子之后,燕长煕喝下他递到嘴边的茶,淡声说道。 “嗯。”燕长情应了一声,声音里隐约有些纵容的笑意:“待会儿消完食了再吃。” 燕长煕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他话语里有些放肆的纵容,轻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确实起了身往外面走。 “听说今日会有赌珠,咱们也去瞧瞧。”走到门口的时候,才传来她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燕长情应了一声是,拿着披风跟了上去。 临海的抚阳城,不只盛产海鲜,还有就是珍珠,而抚阳城就有一个珠市,有刚取出来的珍珠,也有用珍珠制成的饰品,但最让人有兴趣的,还是抚阳城有名的赌珠。 第8章 赌珠 从海里捞上来的蚌,会由经验老道的师傅先一步看了,挑选出成色好的,极大可能有大珍珠的那一部分,送到各大珍宝阁里,开蚌取珠,最后做成各种成品,而被挑剩下的那些,则会送到各大赌珠会场,供人挑选。 在没有开蚌取珠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的珍珠是好是坏,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珍珠,这些全凭一个人的眼力和运气。 不过赌珠成本不大,比不上赌石,所以倾家荡产的倒是不多,大多数的人也只是当成些乐子,偶尔玩上一玩。 燕长煕并不喜欢这样的小刺激,她只喜欢看着别人因为开蚌取珠时的情绪落差,像是看一出又一出精彩的戏,不厌其烦。 赌珠的场子只有每天上午才开,燕长煕到的时候,这里人已经很多了,好在大家都认得燕长煕和燕长情这张脸,并无人敢上前冲撞,可即便如此,燕长情仍旧小心的护着她。 “现在有人开蚌取珠了吗?”燕长煕没有去看那些蚌,而是微微眯了眸子问着其中一名管事。 管事微微垂着头,不管直视,回答她的话时,语气和神色里与抚阳城的百姓们看起来没什么差别,直视那份尊敬隐约又多了些下属对于主子的服从。 “回城主大人,刚开门就有人来选好了,现在正在那边开蚌取珠。” “嗯,我去看看,你去忙你的吧。”燕长煕淡声说着,已经转了方向往专门开蚌取珠的地方走去了。 那里已经围满了人,隐约还有惊喜或者可惜的叹声传出。想来情况很是精彩的。 燕长煕过去的时候,有人瞧见了她,虽然没有惊讶,但都纷纷向两边空出了一条路,供她进去,一些刚来到抚阳城的人一看就猜出这位大概就是那位城主大人了,于是有些惊异的打量起来。 然而没来得及多看,身上就是一冷,对上一双带着冷意的眸子,这些人心里一惊,俱都急忙收回了目光。 “这是开出什么了?”燕长煕看着那边已经开出了好几个蚌,只是她来得晚,也不知道之前开出了什么。 一旁的人一听她问起,连忙介绍起来:“有好有坏,不过今天这沈老三手气不错,大多数是好的,开出了好几颗个头不小又足够圆润的珠子了。” “哦?”燕长煕闻言微微挑眉,并不再多问,而是看着场中,被唤作沈老三的男人又开始取了一个蚌,交给了师傅要打开了。 周围的人都仔细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取出来的珠子,要够圆润,其次才是大小,倘若珠子有大拇指头那么大一颗,却不够圆润,价值便远远比不上半个小拇指指尖大小的一颗圆润的珠子。 除此之外,变色色泽,白珍珠最为常见,可除了白珍珠,还有黑珍珠,粉珍珠,和血珍珠……这些珍珠算是极为罕见的,一般出来一颗,若是圆润度也够的话,几乎可以说价值连城了。 但抚阳城开蚌取珠这一业这么多年,出现这些罕有珍珠的仅仅几例,倒是南海或者东海那边,倒是产珠率要高一些,不过这两处地方,每次出来的好珠子,第一去处自然是送进宫里的。 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 第9章 还是这么好看的 沈老三今日的手气确实不错,接连几次取出了好的珠子,可就是这样,看了一会儿,燕长煕反而没有了兴趣,无聊的正要走开的时候,会场入口处却又起了骚乱。 而心口的悸动也让燕长煕停下了步子,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 从会场门口走进来的有大概六个人,一名青年走在前面,后面的几个大汉拎着一个人直接摔了进来。 嘭! 那大汉手上还用了力气的,旁边的人看着都觉得疼,可被摔的人却只是咬着牙发出了一声闷哼,再没有痛呼,若不是这人脸色确实惨白了起来,恐怕都要让人以为他其实并不痛。 好巧不巧的,这人就摔在了燕长煕的脚边。 “你不是要离开抚阳城了么?怎么还在这里?”早上才听过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也让盛衍一时之间竟不敢抬头去看她。 燕长煕表情淡淡,微垂了眼看着脚边的的人。 周围的也有几个人认出了地上的青年是昨天被捞上来的那人,且因为燕长煕的缘故,这些人就都在一边观望了起来。 盛衍没有出声,也趴在地上迟迟没有动作。 而燕长煕,像是一瞬间看出了他心里所想,轻笑一声:“早上还说要报答我,这一天还没有,再见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盛衍听着她的话,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抿了抿唇,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她的面前站定,沉声说道:“只是草民如今这副模样,怕污了城主大人的眼。” “啧!”燕长煕却轻啧了一声。 下一刻,盛衍下巴上就是一凉,他微微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再也摸不清她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燕长煕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左右动了动,像是方便她打量一般。 “明明还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污了我的眼了?”她只以“我”与他相称。 盛衍莫名的就红了脸,脸上渐渐地染上了一抹绯红,显得原本就精致好看的脸,如今就愈加的好看了。 “城主大人……”他喊了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正是这时候,身上又是一愣,早上察觉到的某道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带着让人僵硬的杀意。 这一次,他看过去时,看见的依旧是那个叫燕长情的侍卫,而燕长情,也没有躲避,眸光冰凉的注视着他。 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怎么了?”燕长煕发向他的目光看向了身边,于是出声问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看见的只是燕长情微微垂着眸子的脸,与往日并无太大的差别。 她松开了挑着盛衍下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扫向了那边将盛衍扔进来的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看起来和盛衍差不多大的年纪,且那张脸,都与盛衍有七八分的相似。 燕长煕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淡淡的出声问道:“你们方才是做什么?” 这是要责问的意思了。 周围围观着的抚阳城百姓几乎都从燕长煕这一句话里看出了这个信息,纷纷看着那个青年,随时准备帮他们尊敬的城主大人抓人。 第10章 你算什么东西 青年似乎并不知道燕长煕的身份,之前只是有些犹疑的看着燕长煕和盛衍说话,似乎惊疑不定盛衍为何在这抚阳城里也有认识的人。 这会儿燕长煕出声问起了。 青年就像是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目的,微微挺起了胸膛,看着燕长煕,反问道:“他是我的兄长,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又是他什么人?” “兄长?”燕长煕微微挑眉,而后一脸恍然的看着盛衍,说道:“难怪我见着你两长得这般相像,原来是兄弟,只是你这弟弟显然脾气不太好,你这哥哥怎么连你弟弟都不如?” 她一脸的不解,又像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可盛衍和青年都变了脸色。 “我家的事你多什么嘴?你算什么东西?”青年脸气得发青,瞪着燕长煕,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个下一刻,一把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失了声。 燕长情冷冷的看着他,手中的剑泛着寒光,似乎下一刻就会割断青年的脖子。 光是青年这张脸,就足够燕长情对他起了杀意,更何况青年敢出声冒犯燕长煕,对于燕长情来说,青年犯下的罪过让他死不足惜。 燕长煕淡淡的笑着,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阻止。 对于她来说,燕长情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且比之以前要克制得多,若她还是大燕长公主,若是大燕还没有亡国,青年那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燕长情的剑就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城主大人,阿玘冒犯,是草民教导无方,还请城主大人见谅,原谅他这一次。”盛衍在演唱系说了那番话的时候,脸上就有些愧疚,此刻见着盛玘被燕长情的剑架着。 抿了抿唇,他就微微低了头,拱手和燕长煕说道,姿态看起来放得很低,可燕长煕依旧看出这人骨子里的不屈傲气。 “哼!”燕长煕还没有说话,那盛玘就已经重重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看着盛衍,他又微抬了下巴,脸上带着被宠惯了的傲气,和燕长煕说道:“不过是抚阳城的一个城主,当真以为天高皇帝远,你就是这里的王法不成?你可知我是谁?” 盛玘这么一说,他带来的那些大汉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忙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盯着燕长情,可一对上燕长情的眼睛,就都畏惧的缩了缩,但还是撑着脖子,和燕长煕说道:“你们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吗?小小抚阳城城主,胆敢这样对我们公子,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对!就是!” “还不快放开我们公子?再好好地向我们公子跪下磕头道歉!” 一群蠢货模样,燕长煕只是看好戏似的看着。 只是一旁围观的百姓已经率先忍不住了,就算他们抚阳城还是归皇帝管又如何?这抚阳城里,他们就敬重城主大人,可现在,他们敬重的城主大人却当着他们的面被人这样看低。 顿时,大家就都义愤填膺的往前,怒视着大汉和青年,说道:“我们城主大人昨日还救了你家大公子,你们倒好,恩将仇报……” “我们抚阳城是不大,可再小也是我们城主大人做主,管你们是哪里来的,跑到我们抚阳城来撒野是吧?” “……” 第11章 黑珍珠 大汉和青年再大的底气,面对着这么多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都变了脸色,他们本就人少,于是愈加没了底气。 倒是盛衍,一直微微垂着头,对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反应。 只在大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和燕长煕说道:“还望城主大人原谅阿玘。” 青年显然并不理会盛衍的好意,哼了一声,依旧不屑的看着他。 燕长煕盯着盛衍,微微眯了眸子,许久,她才朝着盛玘抬了抬下巴,“我既然是抚阳城的城主,你缘何这样对待你的兄长?你可知昨日他被救上来时是什么模样?不管你们是不是抚阳城的人,出了命案,我都是要管的。” “这不是没死么?哪来的命案?”盛玘冷笑,伸手指着盛衍,“他这样的东西,怎么配活着?”周围的人听着都已经拧了眉,燕长煕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是朝着燕长情说道:“暂且放了他,倘若站在抚阳城闹出了什么事,再拿人不迟。” 燕长情没有顿了顿,才放下了剑,站在燕长煕的身边,冷冷的看着这两兄弟。 “既然你是这抚阳城的城主,那巧了,我就有事情要你来做主。”盛玘依旧是一脸的盛气凌人,看着燕长煕,白皙的脖子上一道血痕显得尤为显眼。 燕长煕也不恼,点了点头,“说吧。” 是真的要听一听的意思了,只是做不做主还要另说。 盛玘一听她应了,顿时抬高了声音说道:“前段时间,我表妹及笄,这盛衍送了一对黑珍珠,那黑珍珠确实长得圆润好看,我表妹便做了头面带着,可不过几日,她便重病在床,请了太医看过之后,便发现那对黑珍珠里不知道被什么药泡过,就是那药险些害了我表妹的性命,盛衍狡辩,说他不知情,那黑珍珠就是托人在这里买的,我便寻过来了,誓要找到那害我表妹之人!” 说起事情的时候,盛玘看着盛衍的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带着恨意的,可往深里看,又能发现,他这满满的恨意里,似乎还藏着难过和痛苦。 恰好,盛玘本来掩藏的不错的这些情绪就都落在了燕长煕的眼里,她饶有兴味的看着,听盛玘说完,就问道:“那黑珍珠既然是托人买的,那所托之人呢?可来了?” “那人在事发后就派人去找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盛玘脸色难看的说着。 燕长煕微微挑眉,看了沉默的盛衍一眼,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像是沉吟一般,想了想,才和盛玘说道:“抚阳城也就是这么大点地儿,倘若真出了黑珍珠,是瞒不住的,可至少在我上任的的这几年里,抚阳城里并没有出黑珍珠。” “不可能!”盛玘打断燕长煕的话,“那黑珍珠送到我表妹手上的时候,就是才从海里出来没多久,你说你抚阳城这几年都没有出过黑珍珠,那我表妹手上的黑珍珠又是从哪来的?” “这我们怎么知道?你说是抚阳城的,就一定是抚阳城的吗?”旁边有人忍不住反驳道。 第12章 邀请去城主府 燕长煕也没有阻止,看着盛玘,显然心里也是这么个意思。 盛玘涨红了脸,脸色又有些难看,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可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盛衍,这时候却突然说道:“那黑珍珠是直接在海上取出来的,船上交易,而后直接送到了我的手上。” 他的声音很淡,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自觉的就信了几分。 “你之前怎么不说?”盛衍一开口,盛玘就不自觉地将方才自己受到的难堪发泄向他。 盛衍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燕长煕,显然在等着燕长煕来说话。 “这个倒是有可能的。”燕长煕回视着盛衍,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盛衍的话。 很多年前,海上就有海盗盛行,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随时会有海盗登岸,直接对抚阳城的百姓进行掠夺。 直到后来,朝廷派了人来剿灭,这才好了许多,而燕长煕来了之后,更是让那些海盗不敢再轻易上岸,甚至都不太敢靠近抚阳城这边,可这并不代表着就没有海盗了。 有些难求的东西,倒是可以去海上,找到那些海盗,付出各种代价找到自己的东西,即便这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对于这一点,燕长煕倒是不怎么管的,在她看来,既然是自愿将自己送到那些恶徒的眼前,那么……她又何必去坏了人的好事?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不如先去城主府里住着,好好地说了,我也让人帮忙去找。”沉默了一会儿,燕长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垂的眸子里眸光轻闪,再抬眼时,她眼里带着略算和善的笑意,像是一个公正的城主大人。 她只是为了破案。 周围的人心里想着,而盛衍两兄弟,在看到燕长煕这个笑容时,心里也冒出了这个念头。 事情牵扯到了海上,那就显得有些复杂了,盛玘以前虽然没有来过海边,但也听说过那些海盗的事情,所以只是略微一想,就点头同意了燕长煕的话。 而盛衍,自然也沉默的点了头。 燕长情一直没有说话,在燕长煕说出邀请的话时,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身侧的手紧了紧,眸光微微一寒,快得像是错觉。 离开赌珠会场,燕长煕直接将人带回了城主府,也没有去她的书房,在走到前厅的时候,她就停了下来,回身看着盛衍说了一句话:“那人没有死吧?” “或许说……盛玘说死了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替你买来黑珍珠的人。”她笑着加了一句,好像自己说的只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而一边的盛玘,在明白了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眼睛微微睁大了,看看燕长煕又看看盛衍,满是震惊,最后还是停留在盛衍的身上。 “你又骗我?”一句话里包含着难过和不可置信,甚至还带着些冷意。 盛玘这句话显然是对着盛衍说的,而盛衍,抬头看着他,动了动唇,压力有一瞬间闪过挣扎,可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13章 她自己下的毒 “人没死。”盛衍看着燕长煕,眼也不眨,声音和表情都很平淡。 似乎并不惊讶她会知道。 燕长煕在上座坐下,燕长情很快的就替她倒了热茶,递到了她的手边。 “暖手。”燕长情微垂了眸子,视线落在燕长煕苍白的手上,燕长煕顿了顿,还是端起了热茶,捧在了手心里。 “现在天气还不冷吧,你就要暖手?”盛玘看着忍不住出声说道。 燕长情瞥了他一眼,让他心里一愣,微微嘟囔了句什么,不敢再多问。 燕长煕也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仍旧看着盛衍,问道:“既然人没有死,为什么要骗他?” 被骗的人自然指的是盛玘了。 一提起这个事情,盛玘就表情愤愤的看着盛衍,大有盛衍说出来的理由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扑上去揍盛衍一顿的意思。 盛衍看着他这不懂得掩饰情绪的模样,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些事情我就是说了,阿玘大概也不会相信,倒不如等日后直接让阿玘自己看清事实的好。” “你不说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相信?”盛玘忍不住低吼道。 事情现在是盛衍两兄弟的,燕长煕也不打断,就这么捧着热茶,看着两兄弟的对峙。 燕长情也冷眼看着,丝毫没有要替谁说话的意思。 “那如果我说表妹的毒是她自己下的呢?你信吗,阿玘?”盛衍大概也是有些承受不住来自盛玘的之意,眼里渐渐布上了血丝,他看着盛玘,微微喘着气。 盛玘早就因为盛衍的话而惊住了,回过神来之后,就立刻出声反驳:“不可能!” 盛衍在这一刻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整个人有些萎靡下来,他微微垂着眸子,不再去看盛玘,也不再说话。 盛玘看着他这个模样却开始心慌起来。 他几次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一脸难看的沉默了下来。 等两兄弟都沉默了下来,燕长煕才微微挑着眉开口,却是看着盛衍说道:“这事情看来是另有隐情,不若你从头到尾的和我说说?” 说完看着盛衍暂且没有反应,她也不恼,只是依旧看着他,轻声笑了笑:“你阿弟不相信,但不代表我不相信,若无意外的话,今日你不说,恐怕过段时间还得告诉我。” “最迟半个月,我家主子就要启程上京了。”燕长情冷冷的开口,一句话让盛衍和盛玘都愣了愣。 照着燕长情的意思,到时候燕长煕上了京城,恐怕还是会插手他们的这件案子,只是让两兄弟都惊愕的就是,燕长煕怎么知道他们是京城人的? 燕长情却没有要跟他们再多说的意思,冷冷的站着。 燕长煕也看着盛衍,等着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盛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就开始说了起来。 “既如此,我便从头和你说吧。”这话是对着燕长煕说的。 燕长煕挂着笑点头,只是在盛衍说话之前转头又跟身边的燕长情说了一句:“我想吃虾饺了。” 燕长情表情一顿,似乎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很快招手叫来人去厨房做了。 等知道不久就会有虾饺吃之后,燕长煕才满意的点头,看着盛衍说了一句:“你继续说。” 第14章 挑拨离间 京城只有一个盛家,大齐自立国以来,仅有的一位异姓王就是姓盛,后来王位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如今,提起盛家人,京城里那些人都不自觉的要噤声的。 哪怕曾经有人用“盛”为当初盛朝的国姓一事来说,也没能撼动盛家在帝王眼里的地位,久而久之,盛家便成了京城第一大家,而每一位嫡子都会继承王爷的位置,亦是盛家的家主。 盛家这么大,却没有什么外家旁系之说,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帝王稍微放心。 毕竟就那么一家子人,都在京城,要掌控还是好掌控拿捏的。 而盛衍便是盛家的嫡子,只是他母妃体弱,在生下他不久就病逝了,而不久之后盛玘的生母生下了盛玘,于是被抬为正妃。 尽管两人同父异母,但自小,盛玘就十分依赖盛衍,可以说盛玘许多的东西都是盛衍教他的,长兄若父,比起常年忙于公务的父亲,盛玘显然更喜欢敬重盛衍。 而盛玘的生母,也就是现在的盛王妃,也是个性子十分柔和的,待盛衍与盛玘一样好。 盛王妃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大齐长公主,身份本尊贵,只是因为心悦于盛衍的父亲,于是甘愿嫁给盛王爷,做一个继室。 长公主还有一个亲弟弟,也是有了王位的,自小被皇兄和长公主护着的,对于朝堂政事倒是不那么热心。 也就是盛衍和盛玘的舅舅,盛衍舅舅取的只是一个小侯爷的女儿,成亲后一直只有一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宠着。 也就是盛衍的表妹。 这表妹自然和两兄弟一起长大的,只是和盛玘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一些,两家隐约也有结亲的意思,而就在前不久这个表妹生辰的时候,盛衍送了黑珍珠,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表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毒?”在盛衍说完之后,盛玘似乎平静了许多,出声问道。 盛衍说的不过是两人的身份,和那个表妹之间的关系,关于真正与下毒事件有关的事情,却几乎没有提。 等到盛玘问了这个问题之后,他似乎才开始真正说了起来。 “她要做的,无非是离间我们兄弟,一旦我们关系不和,她便能从中撺掇,使得你去争那个盛王爷的位置,而我因为对她下毒,必然也会引得母妃和父王不喜,到时候对于你的威胁自然就更少了。”盛衍说完,定定的看着盛玘,不想错过他的反应。 盛玘瞳孔狠狠一缩,哪怕依旧是难以置信,但是自小对于兄长的信任依赖,仍旧让他心里已经有了恐慌。 他对于这个真相是害怕的,可哪怕再害怕,也不得不去面对。 “你知道这是你舅妈的意思,还是你那个舅舅的意思?”一直撑着下巴听着故事的燕长煕出声问道。 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盛衍看了她一眼,掩去了眸子里的复杂,“是舅妈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弱冠那年离开过京城吗?原本说定是半年就回,结果拖到了一年之后才回去,那时候因为这事,一回去,你还跟我冷战了……”盛衍转向盛玘,说到后面,眼里隐约有些怀念之色。 不过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又拧了眉,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若非林家心思太多,动到了阿玘的头上,他和阿玘又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第15章 怎么做 “我记得。”盛玘点头,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回来之后他就发现兄长对于表妹那边态度就奇怪了很多,虽然一开始就表现的不怎么亲近。 一想到如果那次盛衍的晚归和舅妈或者表妹有关,盛玘就不自觉地捏了捏手心,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就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次我就是来了抚阳城,中途却被人意外骗到了海上,落海,差点就葬身海中,后来得人相救,才能回去见你,也因此,迟了半年。”盛衍说着,又想起了那时候的感觉,以及后面知道真相之后的惊怒。 哪怕他与表妹一家看起来并不怎么亲近,但还是在心里认可了这些人的存在的,可到头来…… “当时在抚阳城养伤的时候,借助着救下我那人的势力,我查到了舅妈的头上,你应该还记得,那时候我来这里的原因可也和舅妈脱不了干系,现在想来,那时候她大概就是抱着让我死在这里的目的。”再说起那些残忍的真相,盛衍的情绪反倒没有太大的起伏。 可越是这样才更让盛玘心里惊惶,他根本就不清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兄长到底承受了多少来自亲人的陷害,而他,甚至和那些人一起来对付他自小亲近的兄长。 “我……哥……”盛玘呐呐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脸色发白,最后只能叫了盛衍一声,无措的看着盛衍。 这是自从表妹出事以来,盛玘第一次叫他“哥”。 盛衍眼神柔和了一瞬,又沉静下来:“你信我吗?” “我信。”这一次,盛玘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了盛衍,比起表妹中毒这一件事情,在兄长的叙说下,便显得单薄了许多。 实际上,哪怕表妹他们将所有的证据摆到了他的面前,只要盛衍解释,盛玘都会选择相信他,否则,他也不会特意跑来抚阳城。 这一次轮到盛衍沉默了,他移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去看盛玘,可这一眼正对上了一边一直做着听众的燕长煕。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长煕要的虾饺已经上来了,燕长情就端着虾饺站在她的身边,替她吹凉了,小心的喂着她,有时候会用唇碰一碰瓷勺,确认温度,一旁还放着一晚清汤,不知道什么煮的,看起来就很诱人。 这已经不太像是主仆的关系了,实在亲密的有些让人怀疑。 盛衍微微拧了眉,心里有些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太过轻微,轻微的让他有些捕捉不到。 “你们说完了吗?”燕长煕咽下口里的东西,抬眼看向那边忽然没有了动静的两人,却发现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燕长煕微微眯了眸子,挥手示意暂时不吃了,燕长情顿了顿就放下了碗,拿起巾帕替她擦干净嘴角。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盛衍忽然问了一句,问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但很快的还是看着燕长煕,等着她的回答。 燕长煕也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边的盛玘,似乎真的仔细想了想,而后缓缓一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句话让盛衍眼里也有了笑意,却让盛玘愈加的怔愣。 第16章 卫擎 这么多年,那些人对盛衍不只下了一次杀手,她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意思是什么……即便没有多说,但就是盛玘都明白了过来,在看见兄长眼里的笑意时,他才恍然,恐怕兄长心里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恍然之后,就有些茫然。 可盛玘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如果舅妈一家真的有这么大的野心,一旦被当今圣上知道了,死不足惜都不为过,毕竟……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舅妈一家这野心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养起来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暗地里已经做了多少的准备,等见过了你那位救命恩人,回到京城,这事可要好好合计合计。”燕长煕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着手下的桌面。 盛衍赞同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盛玘倒是不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还要去见了哥哥的救命恩人之后,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早点回去和父亲他们商议吗?” 虽然他也很想去见一见兄长的救命恩人,毕竟这样的事情确实值得他当面的好好感谢,可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不见了那个救命恩人,我怎么确认盛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以为我想你一样?”燕长煕嗤笑一声,微眯了眸子瞥了盛玘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得好骗? 盛玘一瞬间就读懂了燕长煕的意思,脸色红了又白,最终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至少来抚阳城不久,因为抚阳城百姓对燕长煕的敬重,他已经知道了不少燕长煕为了抚阳城做下的那些事情,这些事情看来,他和燕长煕确实没得比。 一想到这里,盛玘就不免有些挫败,如果他也有能力,是不是兄长就不必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盛衍看出了盛玘莫名的挫败感,抿了抿唇,还是伸出了手。 于是突然被兄长摸了头的青年,一瞬间就自我治愈了。 燕长煕看着那边友爱的兄弟,眯眼笑了起来,掩去了眼底的幽暗。 盛衍和盛玘在城主府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行人才来到了海边,临出发的时候,看着燕长情细致的替燕长煕准备一切,替她拢好斗篷,甚至恨不得抱着她走到那里的样子。 盛玘看得目瞪口呆,盛衍倒是抿了抿唇,眸底有些暗色。 等一行人到了海边的时候,就有人走到了几人面前,将几人带到了一艘不大的船上,船在海面绕着行驶了一会儿,渐渐地就靠近了几艘大船。 燕长煕始终微眯了眸子看着,没有表现出惊异,显然是知道这些船只代表的什么的。 上了其中一艘大船,就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迎了上来,一看见盛衍,就大步走过来,抱住了盛衍:“阿衍!” “卫擎。”盛衍喊了一声,也回抱了一下青年。 这个名字一出口,燕长煕眼里就划过了了然,看了身边的燕长情一眼,似笑非笑。 燕长情微微垂了眸子,什么都没有说。 卫擎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了燕长煕,松开盛衍之后,朝着燕长煕一拱手:“抚阳城城主,久仰大名。” “天海第一岛主卫擎,久仰大名。”燕长煕敛去了表情,神色淡淡的朝着卫擎微微点了下巴。 看起来高傲的态度,却没让卫擎感觉不悦,反倒生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来。 第17章 回京 卫擎看也没有看一边的燕长情一眼,像是只当他是燕长煕的侍卫。 “就是你替我哥买的黑珍珠?”盛玘算是最不客气的那个了,看着卫擎就毫不客气地出声问道。 “你是阿衍的弟弟?”卫擎看着盛玘,并不恼火他的不客气,显然是看在盛衍的面上容忍着他。 “我是。”盛玘微微抬了下巴,表情莫名的有些小骄傲。 卫擎上下打量了他之后摇了摇头,“那黑珍珠可不是我买的,是我船上捕捞上来的。” 卫擎一边说着,一边将燕长煕等人引到了船舱里面,里面早就备好了酒菜,显然就等着燕长煕一行人的到来。 那黑珍珠就是卫擎船上的人偶然捞上来的,恰好盛衍表妹生日,他就干脆的送了上去,那时候即便已经知道了舅妈一家的野心,他还是将黑珍珠送了上去。 有一些算是这么多年的关系就这么了了的意思。 哪曾想到舅妈一家已经急切到了这样的地步,不过也是的,毕竟盛玘的年纪…… “黑珍珠从你这里出来的,是你亲手交给盛衍的,也就是说……除了你们两个人,问题就只有可能出在你表妹那边了。”燕长煕有些懒懒的说着话,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懒散,靠在背后的椅子上,身上依旧裹着厚重的斗篷。 卫擎也不觉得奇怪,显然是早就知道燕长煕身体不好的事情。 盛衍往燕长煕看了好几次,每看一次,眉心的折痕都要加深一些。 “主子。”燕长情微微倾身,再一次替她扯了斗篷之后,探手替她轻轻揉着额头两侧。 燕长煕眼睛已经完全的闭上了,迷糊的应了一声,整个人干脆的往燕长情那边靠过去。 燕长情眸色一暗,直接弯身将她抱起,“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事情就等上了岸再说吧。” 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卫擎那边,卫擎已经站起了身,对燕长情说道:“我已经备好了房间,燕侍卫跟我来。” 说完率先往外面走去。 留下盛衍和盛玘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燕长煕其实是有一点轻微的晕船,再加上身体本来就有些不好,这会儿实在有些撑不住了,睡意就汹涌而来。 燕长情将她放在床上,替她解了斗篷,脱了鞋,又用热水替她擦了脸和手,这才坐在床边,垂着眸子,眼里的痴色夹杂着炙热的感情。 燕长煕这一睡直接睡到了船靠岸,她这一觉睡得,之前上船去见卫擎似乎并没有什么的意义。 等到了下了船,还是燕长情将她抱回城主府。 一直等到新上任的城主带着文书到达抚阳城,燕长煕要启程回京的消息很快的就在抚阳城散开了。 只是等到这些百姓来到城主府的时候,他们敬重的城主大人已经离开了抚阳城。 回去的路上,燕长煕一辆马车,其他人都是骑的马。 路程不短,走到一半的时候,燕长煕却提出要骑马的要求,盛衍几人都愣了愣,大概没有想到她会骑马。 “主子……”燕长情喊了她一声,微微拧着眉,似乎有些不赞同。 燕长煕却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 最后燕长情还是点了头,将自己的马给了她,前提是只能骑一会儿,燕长煕再想骑,他就得在她的身后守着。 第18章 那是阿弟鲜血沾染的地方 “怎么我觉得你才像是主子?”看着燕长熙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盛玘惊讶过后就凑到了燕长情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怪异。 燕长情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催动着马车跟上了前面的燕长熙。 被无视的盛玘脸色气的有些发红,有些委屈的看了一旁的盛衍一眼,想要兄长替自己做主。 可惜,在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跟着燕长情,一起落在燕长熙的身后,看样子,也像是在守着燕长熙,以防她突然出事。 被丢在最后面的盛玘心里堵了一口气,却没办法发泄出来,只能脸色难看的夹紧了马腹跟了上去,以防自己被落在了后面。 即便还没有发生,盛玘也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被落在了后面,前面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注意到。 盛玘一脸郁闷的在后面跟着。 而燕长熙,在许久没有骑马之后,突然骑马,心里一瞬间有些恍惚,曾经在战场上,在大燕的皇都,在太和殿前,她都骑过马。 那时候的她,从一开始时不时的受伤,到后来,足以面对朝堂百官,握着她的长刀,穿着她的甲胄,将她的阿弟送上皇位。 “今日,阻我者,死。”她神色平静的放下这一句话,一手牵着她的阿弟,一手握着长刀,身后是属于她的将领。 那一日,无人敢阻拦她,而她,燕长熙,自此之后成为大燕第一人。 直到大燕灭亡。 握着缰绳的手剧烈颤抖了两下,燕长熙死死握着手,才阻止了颤抖的动作。 那天阿弟的鲜血染了她的手,染了她一身,日后每一次想起,她都觉得当初沾染了阿弟鲜血的地方,烫的发疼。 心口的疼,比每次月圆之夜,长生蛊的噬心之痛还要厉害。 燕长熙狠狠地闭了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原本剧烈翻滚的情绪都被压制了下来,她又恢复到了之前慵懒的模样,可那双眼睛里,只带着漠然。 拒人于千里之外。 “主子。”燕长情倒是没有立刻让燕长熙停下来,一直到了下一座城池的时候,燕长情将马车拉走,回来之后才上了燕长熙那匹马,坐在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都包揽在了怀里。 “主子,累了你就睡会儿。”燕长情微微垂头说着,夹着马腹,让身下的马走的很稳。 骑了一会儿马,燕长熙精神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听见燕长情的话,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就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燕长情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眼里一闪而过的满足。 可再抬眼,看着侧后方一点的盛衍时,那双眼里就只剩下了漠然。 盛衍的视线一直放在燕长熙的身上,自然看见了她对燕长情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信任,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闷和堵。 于是,在对上燕长情看过来的那一眼时,他并没有躲开,而是迎了上去。 率先移开视线的人反倒是燕长情。 原本燕长熙并不是只带了燕长情一个人,还有着一队侍卫,连带着卫擎其实也带了人。 只是在经过一座城池之后,燕长熙带的侍卫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后只剩下卫擎带着的人了。 第19章 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有你的人不就够了?”在卫擎好奇的问起时,燕长熙是这么回答他的。 而卫擎,对上燕长熙似乎带着笑的眼睛,肚子里的话到了嘴边也问不出来了,心里却彻底的沉了下来。 哪怕他被称为天海第一岛主,面对燕长熙的眼神时,仍旧会不由自主的低头,他知道,这就是一个人的气场,而他,明显的低了燕长熙。 似乎之前骑马的那一段路耗去了燕长熙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她在接下来的路途里,精神都不是很好,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在燕长情怀里昏昏欲睡。 说她睡着,似乎睡眠真的很浅,很容易就会突然醒过来,怔神一会儿之后,就又会继续睡过去。 在到了京城外不远的村子时,天色就黑了,一行人没法进城,只能在村子里找了人家,暂时休息一晚。 临睡的时候,房间问题上却有争执。 卫擎带的那些人自行散去了,而几个主子用银钱换了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三间卧房,燕长情自然是要守着燕长熙的,而盛衍和盛玘睡一起,卫擎一个人一间。 燕长情要时刻注意着燕长熙的动静,所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然而……盛玘和卫擎都没有说话,盛衍却开始反对起来。 “让开。”燕长情面无表情的看着拦在前面的盛衍,出口的话却夹着寒冰。 大有盛衍不让开,他就要动手的意思。 燕长熙并没有睡着,也抬眼看着盛衍,神色淡淡。 “让开。”燕长熙的声音很轻,嘴唇有些失了血色。 今晚是月圆。 心口的疼痛在渐渐加剧,很快,她就会疼得失去神志。 村子里的人家都很普通,屋子里点的烛火都很暗,盛衍和卫擎,却都看出了她此刻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盛衍紧紧拧着眉,伸手就要去碰她。 却被燕长情伸手挡住了。 燕长熙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之前虚弱的靠在燕长情身上。 “她怎么了?”盛衍也顾不得燕长情的阻拦,看着燕长情问道,声音里隐约有些焦急。 燕长情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眼里也浮现了担忧,“主子病发了,让开!” 后面的一句话,已经带上了情绪。 盛玘和卫擎站在一边,都是一愣,看着燕长情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分探究。 盛衍到底还是让开了。 燕长情直接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大步进了房间,盛衍想要进去,门却在面前关上了。 他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却知道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在外面站着。 一旁的盛玘有些纠结的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因为心里焦急,盛衍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盛玘,看着这样的兄长,忍不住缩了缩,还是弱弱的问道:“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她?”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盛玘就悄悄吐了一口气,问出来了,他就不是那么纠结了,只是,还是有些紧张自己兄长给的答案。 而盛衍,却因为他这句问话整个人都怔住了,脸色变化许久,却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在深深看了那扇房门之后,提步走了。 留下盛玘不解的看向卫擎。 第20章 长熙,咬我 燕长情将燕长熙小心的放到床上,眉眼间全是担忧和心疼,可他又知道,长生蛊带来的噬心之痛谁也帮不了的,只能靠着她自己熬过去。 燕长熙很快就疼的失去了神志,除了疼还是疼,或许还有冷,只是和疼痛比起来,体寒之症带来的冷就并不明显了。 察觉到燕长熙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如果任由她的体温这么下降下去,她最后就算没有疼死,也会被冷死的。 可她确实又不会死,因为长生蛊不会让她死的。 根本不用多想的,燕长情就开始替她解了所有的衣裳,飞快的除去自己身上的障碍之后,他翻身上床,将她紧紧的抱着,又用被子裹了起来,周身内力运转,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长熙,咬我。”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哄着,怕她咬伤了自己。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叫出那个日夜想着念着的名字。 曾许多次在他的唇齿间转转悠悠都没有吐出口的,是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格外温柔的声音哄住了,燕长熙张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头,嘴里很快弥漫的血腥味也没有让她松口。 燕长情闷哼了一声,将她抱的更紧。 外面的圆月极美,屋子里的人却疼的没了意识,熬了一夜,燕长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上很舒服,并没有什么不适,衣裳也都换了。 “主子。”一声轻唤在耳边响起,燕长熙眨了眨眼睛,顿了顿才侧头看过去,一眼就瞧到了如往常一般守在她身边的人。 她的眼神莫名的有些恍惚,突然想到,如果没有燕长情这个人这么久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后面无数个月圆之夜,她都可能会撑不下去? 不会的。 燕长熙又在心里自己否定了自己,她无论如何都会撑下去的,反正不会死,她……还怕什么呢? “主子,起身吗?”燕长情等她心绪渐渐清明了,才再一次出声问道,他的声音很低,似乎连带着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制住了。 燕长熙点了点头,被他扶着坐起身,等梳洗好了,走出屋子,就看到盛衍等人已经在外面坐着了。 桌子上放着早膳,显然都在等着她出来。 在看到燕长熙走出来的时候,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神色还更加的好了,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有些松了口气。 只是三个人心里的原因都不相同。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燕长情扬了扬唇角,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卫擎和盛玘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埋头开始吃早膳,而盛衍回了她一个笑容,“看你气色似乎好了一些……” “嗯。”燕长熙点了点头,却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盛衍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一边坐在燕长熙身边的燕长情,也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主子。”燕长情将温热的粥放到她的面前,就开始看着她,直到看着她吃的差不多了,才用锦帕替她擦了擦嘴角,又拿了斗篷替她穿好。 全程的细致,让其他人都插不进来。 盛衍看着,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暗。 第21章 城门百官 向屋子的主人道了谢,一行人就再次上路,这时候离京城不远,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望见京城的城门了。 也就是在马上往城门那边看了一眼,却让一行人除了燕长熙和燕长情,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惊讶。 “怎么这么多的人?而且……”盛玘一边不解的说着,顿了顿,才继续嘟囔了一句:“好几个眼熟的啊!” 可不是么? 随着一行人离城门越来越近,城门站着的一群人也就越来越清晰了,这么一看之下,就会发现,聚集在这里的竟然都是朝中那些官员,就连两个元老也在。 这些人都恭敬的站着,仿佛此刻不是站在城门口,而是站在金銮殿上上着朝。 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盛玘就勒马凑近了自家兄长,一脸古怪的问道:“难道又是圣上想了什么罚人的法子?这些个老古董又惹圣上心烦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想起了宫里的皇帝,越想越觉得这是皇帝会做出的事情。 只是盛衍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让身下的马停了下来。 就连卫擎也扬手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前面的百官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就算不是在等人,照着这样的情况,他们我不可能就这么骑马走过去,指不定下一刻传到皇帝的耳里,他们犯的可就是谋逆不敬的罪了。 一行人都能想到这一点,就连盛玘都停了下来,可当盛衍和卫擎去看燕长熙两人,打算商议接下来是在这里等等,还是怎么办的时候,就看到燕长情的马并没有停下来的缘故,两人共骑着一匹马,以之前那样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往城门口走去。 而燕长熙,从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就十分的好,其他人都看了出来,坐在马上这一个多时辰,她不但没有丝毫的疲惫,也没有靠在燕长情的怀里昏昏欲睡。 “诶?你们先停下啊……”盛玘阻止两人的话还没有落音,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惊的失了声。 原本一脸恭谨不敢懈怠的人,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位高权重的,一直看着这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是突然就精神了许多,急急的往前走了一几步,身后的人一看前面的上司动了,也跟着往前挪。 可才挪了没几步,后面就响起了一道爽朗的声音:“可是朕的老师已经到了?”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青年,在侍卫的护卫下,从百官后面走了出来。 青年一看见燕长熙这边,眸子也是一亮,竟然一脸欢喜的大步迎了上来。 而就是这么一会儿时间里,燕长熙和燕长情两人的马已经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这穿着明黄色龙袍的青年,自然就是大齐年轻的帝王,他看见燕长熙的反应,以及他所说的话,都让盛衍等人心里一震,一个让人几乎难以相信的念头从心底里升起,并且越来越清晰。 大齐每一任帝王的老师都不是太傅,而是有专门的一个帝师教导,帝师身份神秘,很少有外人见到他们,几乎除了每一任的帝王,就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帝师的身份了。 第22章 再等等 “老师。”青年走到燕长熙的马边,站定,一脸恭敬的看着她。 这世上能让帝王在登基后,这么仰着头看着的人,大概也就燕长熙了。 燕长煕顿了顿,才应了一声,这一声让所有人心里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当今圣上的老师是个女子,素来神秘的帝师,这一次却露了面。 反应过来之后,在场的百官,无一不面露敬意,竟都是微微垂了头,并不因为心里的震惊而多看。 燕长煕应了声之后就要下马,皇帝伸手就要去扶,可伸出去的手却碰都没能碰到燕长煕。 燕长情早就扣着燕长煕的腰身,抱着她直接跃下了马,而后稳稳当当的将燕长煕放下,淡淡的瞥了一眼双手落空的皇帝。 皇帝眨了眨眼睛,看了燕长情一眼,微微眯了眸子,可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看向燕长煕的时候,眼里再一次带上了笑意和恭敬。 “老师,我们现在就进宫吧,马车已经备好了。”莫名的,素来威仪的皇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竟有些殷勤。 燕长煕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多说,转身就朝着人群后方的马车走去,走了几步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几句:“这些人是和我一起上京的,暂且随他们自己打算吧。” 说完就走了。 后面的盛衍几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又看着皇帝和百官也都散去,这才面面相觑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盛衍先一步出声说话,开始说起几人的去向。 马车里,只有燕长煕和燕长情在,就连皇帝,都是另外坐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面布置的十分的精致,燕长煕微微闭着眼,靠坐着,身边的燕长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出声问道:“主子要回烟茗山看看吗?” 烟茗山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燕长煕几乎是每隔一个百年才会回去一次,住上半年多,又会出来。 而这一次出来,不过是几十年,可燕长情却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他只想和她回到烟茗山,哪里只有他陪在她的身边,没有盛衍这个人的存在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燕长煕也没有看他,而是很轻易的就给了他答案。 “再等等。”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眉眼间有些焦灼。 燕长情一抬眼就看到了,心里一震,知道她坚持再等等的原因。 燕长煕要找的人从来就不只是盛衍,还有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重要到燕长情曾经看着她为了那个人一点一点沾染上鲜血,最后变成俾睨天下的长公主,以至于心里都生不起嫉妒来。 只有心疼,密密麻麻的心疼。 她最重要的人最后是死在了她的怀里,她亲眼看着他没有了呼吸,却什么都做不了。 燕长情脑海里闪过那个年轻帝王的脸,之所以记得清楚,不过是因为那个和她相似的眉眼,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的替她整理好头发和身上的披风。 第23章 想要老师和朕并肩站在一处 马车没有停留的,直接进了宫,百官却直接被皇帝遣散,似乎召集他们也不过是迎接一下他的老师罢了,至于接下来的……暂时没有这些人什么事了。 于是在城门口一大早就站着,直到现在的百官没有任何怨言的各自回了家,至于回家之后,对于这个露面的帝师如何想,大概就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皇帝下了马车,挥退身后跟着的宫人,独自走进了御书房,一眼就看见了依旧裹着斗篷,脸色带着病弱苍白的女子,他的眸光闪了闪,而后大步走过去,面上带着恭敬地微微垂了头,喊道:“老师。” 喊完,他也不等燕长煕反应,就已经一脸不赞同的看着燕长煕,说道:“老师身体不好,怎么也不坐着?” 这御书房里可就只有一个能坐的位置,哪里自然是帝王处理公务和批阅奏折坐的,其他人谁敢坐? 燕长煕只是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淡淡,她兀自站在桌边,看着眼前的帝王,语气无波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或许其他人根本就不能理解她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可皇帝却一瞬间就听懂了,燕长煕问的是百官在城门迎接的事情。 实际上,成为暗地里的帝师,这件事情是燕长煕自己的决定,也是她说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这个身份的,所以,城门口的那些人绝对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至少,在皇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是不知道的,至于后面知不知道,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皇帝面色不变的看着燕长煕,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说道:“你是朕的老师,本就是整个大齐和朕一样尊贵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的身份?朕就是要整个大齐,不,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老师是可以和朕并肩站立的人。” 皇帝说着这些话,眼里的神采意外的灼热,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一个场景或是某一件事情。 而他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气,面色一变,朝着某处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一双极冷的眼睛。 燕长煕看人的时候,眼里是漠然,是极致的漠不关心,让人察觉不到多余的情感,而燕长情的眼里,大多数时候却是冷,尤其是在想要杀人的时候,眼里的杀意就宛若实质,让人冷的骨头都发疼。 此刻,皇帝就是这样的感受,只是这种冷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燕长情收回了视线,继续将目光停留在燕长煕身上。 而皇帝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从他进来,他其实就没有发现燕长情的存在,可这个人,分明是一直站在这里的。 想想很久以前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跟在老实的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皇帝的心里就变得十分复杂,可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些复杂就都化为了狠戾。 阻拦在他和老师之间的人,可留不得。 燕长煕像是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异样,而是微微低敛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指,听完皇帝的话,眼里划过一抹诡谲,并没有让皇帝看见。 第24章 改朝换代 “你觉得,能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燕长熙微微眯了眸子,一手摩挲着手边的杯子。 杯子很小,白瓷杯,里面装着温茶,燕长熙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看样子要走到她的身边去,可还没走过去,燕长情就往这边移了一下,正好挡住了他的方向。 “女人最是重情,让她死心塌地,自然以情缚之。”皇帝扬唇说着,目光却始终落在燕长情的脸上。 燕长情微微眯着眸子看着他,放在腰间的手,轻轻颤了颤,他放下手,虚着握了一下。 可只是这一下之后,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燕长熙往燕长情的身上靠了靠,伸手挡住他虚握的手,“个人见解。” 对于皇帝的回答,也不过是四个字,也不知道到底认同不认同他的话。 她像是无意间捏了一下燕长情的手,才松开他,看着皇帝,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城门口的事情我暂时不与皇上计较,只是盛王府的事情,只怕我是要插手的。” 燕长情在她收回手的时候也没有动作,尤其是之前被她覆住的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手如今像是被火灼烧着。 滚烫的,让他心里都平静不下来。 那样,已经不是一个主子会对侍卫做的事了,她如果不想燕长情对皇帝动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以老师的身份,自然是可以的。”皇帝轻笑着,回答道,眼里划过一抹诡光,本来听着也没什么的一句话,偏偏在他口中,透出无尽的深意来。 燕长熙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越过他就离开了御书房。 而皇帝转身看着她离开,什么都没有说。 燕长熙身为帝师,在这宫里自然是有着自己居住的宫殿的。 她出了御书房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记不起自己原本住的宫殿是哪个方向的。 “长情?”见身后的燕长情这时候都没有反应,燕长熙索性出声喊了他。 原本微微垂眸看不清神色的燕长情,身体一震,快速抬起头来,将之前所有的情绪都掩饰的很好。 “主子?”他上前半步,微微垂头凑近了燕长熙询问。 燕长熙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眉心微微拧起,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转开了视线,抿了抿浅色的唇瓣,说道:“在想些什么?” “属下……在想皇上的事情。”燕长情只是笼统的给了一个答案,并没有细说。 而燕长熙如他所愿的,想到了另一个方面。 “嗯,他的事情回去再说。”她点了点头淡声说道。 没有看到燕长情那一瞬间眼里闪过的笑意。 等一回到宫殿,燕长熙在榻上靠着,燕长情替她倒了热茶,诺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个多余的宫人。 “都安排好了?”她合上眸子,淡声问了一句。 燕长情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替她按揉起了肩颈,闻言应了一声:“只要一声令下,这大齐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他的语气同样很平静,似乎出口的不过是极平常的一句话,也丝毫不担心被其他人听了去。 第25章 开堂 她曾经有能力用几年时间将阿弟送上皇位,即便大燕灭亡,她同样有能力,再让这江山改姓燕! 只是,阿弟已经不在了,大燕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燕长熙闭着眼,唇角缓缓勾起细微的弧度。 不过短短时日,帝师的消息就在京城散了开来,见过燕长熙的人,自然已经有了决算,而没有见过的,大多数是好奇着,只是一些稍微能深想的,已经在揣测皇帝的意思了。 今日一大早,盛王府就迎来了一道圣旨。 等人一走,接旨的人一站起来,就都围着盛王爷。 “王爷,这帝师怎么会要查那件事?如今阿玘和阿衍都已经回来了,我们也都说好了,如梦中毒的事情就此揭过不提……现在可怎么办?”说话的是如今的盛王妃,也是盛玘的生母。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凝重,是真的在担心着。 如果帝师插手此事,就是将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来,一旦被知晓盛衍下毒毒害表妹的事情,那盛衍的名声……就真的要毁了。 盛王爷倒是没有王妃的这些担忧,他垂眸看着手里的圣旨,似乎在细想着什么。 想罢抬头看向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的妻子,到底还是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信你真的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就这么一句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了,留下面色有些发白的盛王妃。 而和盛王府不同情况的,是四王府和候府,在四王府接到圣旨后不久,四王妃就带着如梦郡主回了候府,进了侯爷的书房。 不久后,一脸满意的走了出来,母女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兴奋。 燕长熙的动作很快,或者说底下办事的人速度都很快。 满京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就是圣旨下来的第二天,此事就开堂审了。 燕长熙坐在首位,身侧还有个位置,原本皇帝要来的,被她拦了。 堂下跪着的是盛衍和盛玘,还有个面色略微苍白,似乎大病初愈的女子。 而盛王爷等人就分别坐在两侧,视线落在堂下的三人身上。 “去把人证物证都带上来。”燕长熙压根就没有玩重新听一遍案情的意思。 她话一落音,惹得许多视线都看了过来。 像是明白这些人在想的什么,她微微垂了眸子看着底下的盛衍,清声说道:“盛王府的两位公子可以起身了。” 她只叫了盛玘和盛衍两个起身,如梦郡主却还跪着,见燕长熙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顿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大人……” “回京之前,我正是抚阳城的城主,恰好见了盛王府两位公子前去调查,这事既然与我抚阳城有关,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回京之前便已经托了人查此事,巧的是……在今日调查之前,我便已经有了眉目,今日不过是问些话,再确定一些事情,顺便……还盛王府大公子一个公道。”燕长熙不紧不慢的说着,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在旁观的人里引起了怎样的骚动。 第26章 一次性说清楚 燕长熙的一番话引得堂下一片哗然。 尤其是她所说的,要还盛衍一个公道,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盛衍之前是被陷害的。 四王妃和堂下的如梦郡主显然也没有想到燕长熙一上来说的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面色一变,对视一眼之后,如梦郡主就朝着燕长熙笑了笑,“帝师能还盛衍表哥一个公道,自然是好事的。” “嗯。”燕长熙轻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对你们来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她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在场的自然有久经官场的,也有心思稍微深一点的,想一想,看向四王爷一家的目光就变了。 反倒是四王爷,这会儿坐着,看也没看身边的四王妃一眼,对于堂下的女儿也是不闻不问的样子。 引得盛王爷看了他好几眼,眼神意味深长。 如梦脸色变了一变,下意识地就去看那边的死亡费,对上自家母亲的眼神,心里勉强镇定下来,扯唇笑了笑,微微抬头看着燕长煕,苦笑道:“说起来,这件事情本来是我们的家事,之前也已经说揭过不提了,却没想惊动了帝师大人,都是如梦的不是……” 她说的有些委屈,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有些燕长煕多管闲事的意思了,她们分明已经深明大义不再追究盛衍了,偏偏燕长煕又要重提此事。 “表妹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们说揭过不提,我和兄长可一直没有同意,此时可大可小,我此行前去抚阳城也确实查出了一些东西,是一定要还我兄长一个公道的,帝师大人肯出面,是我与兄长求之不得的。”端坐着的盛玘突然出声说道。 说话时,眼神死死地盯着如梦,说不上什么友好。 到底是被保护的太好,这时候仍旧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不过,这时候掩不掩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如梦倒像是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有些回不过神,怔怔然的看着他。 而一边的四王妃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变了一变,自以为隐蔽的朝着门外的一个侍从丢了一个眼色,看着那侍从点头离开,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目睹了这一切的燕长煕挑唇笑了笑,也没有叫人去拦着那个侍从。 她想,现如今,四王妃的娘家恐怕也不怎么平静的,毕竟,她叫人特意送去皇帝手里的证据足够给那个侯爷一家一个谋逆的罪名了。 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自然是有人觊觎他坐着的那个位置了。 所以燕长煕一点都不担心四王妃让人回去通风报信什么的,当然,除了侯府的这份大礼,她送给小皇帝的,还有一份大礼。 “好了,我插手此事也是因为它确实与我有些关系,之前就说了,这事牵扯到的是抚阳城,而我,之前确实是抚阳城城主……”燕长煕懒懒的招了招手,“去叫证人来。” 说完她顿了顿,想了想,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好,索性朝着燕长情说道:“都带上来,一次性说清楚好了。” 第27章 对簿公堂 燕长情了解她的性子,招手就让外面等着人的都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大摇大摆模样的赫然就是和燕长煕当时一起回来的卫擎。 他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似乎所去的地方是他在海上的地盘。 可是一看到堂上的燕长煕时,他神色一凛,眉眼间的戾气和不羁就收敛了一些,而后恭恭敬敬的行礼,像是被人训服了的野兽。 对于卫擎,京中的这些人自然都是不认识的,看着他走出来,尚且一脸的疑惑,可等到卫擎身后的几个人推推搡搡的走进来时。 在场的一些人面色就已经变了。 卫擎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三个仆人打扮的,还有一个……几乎在场的人都认得的一个。 敬重御药堂的徐大夫。 徐大夫原本是宫中的御医,后来出了宫,开了一家药堂,圣上念他在公众多年,赐名“御药堂”。 能去的起御药堂里看病抓药的,莫不是京城中那些达官贵族,可即便如此,外面围观的平民百姓也都是认得这人的。 徐大夫是被他的徒弟搀扶着进来了,已经将近七十的老人,精神算是很好的,等他进来,燕长煕倒是也不客气的让人给他看了座。 “过去跪下!”一坐下,徐大夫就挥手打开了身边徒弟,呵斥道。 那徒弟面色一变,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话没有说出口,徐大夫的拐杖已经敲了上来。 “孽障!若不是因为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早在大人派人找上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亲手将你打死了!” 徐大夫的徒弟呐呐的看着他,面色有些灰败,最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堂前跪下了。 除了御药堂的两个,其他三个仆人,在场的大部分人虽然都不认识,但是四王府的人却都是认识的,无他,这三人无一例外都是四王妃和郡主养在身边的人,今早还跟在两位主子面前极尽讨好,这会儿就已经是对簿公堂。 跪着的如梦郡主已经面色惨白,身体开始轻颤起来,而她能依靠的母亲这会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燕长煕叫到了公堂上来的人,都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的人,而且,这几个人知道的可不只是关于那颗珍珠的事情。 “谁先说?”等人都到齐了,燕长煕懒懒的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的扫过底下的一众人,瞧着那些人各异的神色,眼里一闪而过的无趣。 “大人,让草民先说吧。”一直低垂着头,神色灰败的人忽而抬起头,飞快的看了那边的徐大夫一眼,朝着燕长煕说道。 徐大夫面色抽动一瞬,眼里神色有些变化,可到底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多说,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己一时之间犯得糊涂,理应由他自己来承担。 燕长煕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 于是最先说起来的就是徐大夫的徒弟。 哪怕在场的很多人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真相,可这时候还是认真的听着,不想错过任何的细节。 看起来最不在意的反而是堂上的燕长煕了,她微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看着身前的哪一处,神色懒懒的,似乎没什么精神,可就是这样,仍旧让大多数人匆匆的看上一眼,就赶紧的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多看。 第28章 梦里梦外 也确实只有这样的人才担当得起帝师的之位。 徐大夫的徒弟是徐大夫收养在身边的,原来是他故去的友人之子,姓张,自从徐大夫老了之后很少再接诊,所以御药堂出诊的几乎就都是这位徐大夫的徒弟了,因此时间一长,京中许多人也知道了御药堂这位张大夫。 “事情其实已经有些久了……”张大夫低头回忆状,似乎打算好好地说一说,对于他来说发生在很久以前的这件事。 可这句话才一出口,就对上了其他人的眼睛,顿时一顿,改口继续说道:“也就是四王府如梦郡主生辰前半个月,有人夜里来到了御药堂拿着四王府的腰牌,说替主子来办事,草民不敢慢待,特意前去见了,熟料这人却是来替主子买药粉的,张口就是毒药……自小师傅教导,御药堂不轻易将害人之物易人,可……那时都怪草民糊涂,被这人利诱相逼,昧着师傅将毒药卖了出去。” “找你卖药的人是谁?”盛王爷看着燕长煕没有说话,等了等,才出声问道。 很显然的,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这么一问不过是为了让后面的人接着说下去罢了。 张大夫看向了身旁同样跪着的一个人,那人在张大夫看过去的时候,身体狠狠一颤,开始疯了一样磕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奴婢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只是个奴婢,都是在听令行事……” 自称是如梦郡主贴身奴婢的侍女语速极快的将事情都抖落出来。 有了人开口,后面的人慢慢的也被揪了出来,倒是没有一点隐瞒的说着,似乎害怕自己少说了什么就会遭遇到什么。 耳边的的真相与自己所想几乎是符合的,可盛衍此时并不见得有多高兴,哪怕今日这一切都是在替他沉冤昭雪。 从进来这里,他的视线就忍不住往堂上看去,看了许久,也不明白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只是一会儿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次在京城外村庄过夜时。 盛玘说的那句话。 “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喜欢吗?不太像是喜欢…… 心口隐隐的悸痛让她喉中干涩,似乎有些事真的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了,其实他谁都没有告诉,早在那晚被盛玘那样问过之后,他就时常梦到一些事情。 堂下的人说着话,堂外不时的响起吸气惊呼的声音,无一例外的是在震惊这一场四王妃和如梦郡主导演的好戏。 可燕长煕心思似乎已经是在这件事情之外。 只是在盛衍看着她出神的时候,她许久才像是察觉到一半,抬眼往盛衍看过去,瞧见是他,微微挑眉,扯唇加大了嘴角的笑容,可眼里的神色却让盛衍原本因为她回视而跳跃的心口,缓缓地沉了下来。 她的眸子很冷,幽暗一片,在眸色的深处像是沉溺着什么,迟早会出来,将他吞噬。 没有疼痛,却让他窒息的感觉。 燕长情瞥了一眼盛衍忽而变得难看的脸色,眸光闪了闪,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第29章 侯府的野心 而在场的其他人瞧见了,也只当他是被塘厦人口中所述说的真相给打击到了,毕竟那如梦郡主可是两兄弟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妹。 指不定若日后是要嫁进他盛王府的。 等到卫擎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有些没回过神来,正是这时候,堂下又是扑通一声,那四王妃竟是跑了过去,脸色发白的跪下了。 这一下可真的不轻,听着都觉得疼。 “大人明察,我们四王府与盛王府是什么关系,京中谁不知道?如梦又是阿衍和阿玘一起长大的表妹,怎么可能会去陷害阿衍,请大人明察!”四王府跪在地上,声音悲愤,不知真情的人,恐怕就真的要以为她是受了多大的冤屈了。 这时候一直愣着的如梦郡主也已经回过了神,连忙抬头看着燕长煕,哭诉道:“请大人明察,我与两位表格一同长大的情分,若说真的要陷害大表哥,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表哥,莫非你们也信了这些刁奴吗?”如梦忽而转向一边的盛衍和盛玘,一脸的不可置信,演技比起她的母亲,也不遑多让。 盛衍只是一眼看过去,没有说话,却已经足够她失了声,只得将目光投向了盛玘,隐约带着哀求之意。 可惜,盛玘的态度并没有比盛衍好到哪里去。 就在四王妃转向盛王爷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眸子,没什么表情的四王爷,突然就出声说道:“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吗?如今这不过是其中一件被拿到了人前,就让你们这样百般辩解?震荡在场的人和本王一样瞎?”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放在他手边的茶杯就被一通扫落,砸碎在地上,那随便正巧四处溅落,惊吓得四王妃和如梦郡主都瑟缩了一下。 可回过神来之后,就是更加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四王爷,大概是没有想到,四王爷也知道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吧。 “王爷……”四王妃张嘴还要解释。 这时候倒是顾不上其他人了,一心想着最少不能让四王爷也相信这些事情,可心里不好的预感已经无法抑制的,越来越大。 “这些话你都留着和我皇兄说去吧!你们侯府野心确实是不少啊!瞒的可真好!如果没有阿衍的这件事情,是不是……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天下就要改姓了?”四王爷像是突然压制不住情绪,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蔓延了血丝,他狠狠瞪着四王妃母女,有怒意,可更多的是悲哀。 他大概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枕边人竟然谋划了这么多年,要的是他大齐的江山,而他自小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竟然也同她的母亲一样。 四王妃早已瘫坐在地。 “呵……你们……”四王妃从地上站起身,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神情冷静,偏偏微微抬着下巴,似乎想俯瞰在场的人,只是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 她嘴角微微扬起,看了脚边的女儿一眼,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停留在燕长煕的身上,“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场的没有人回答她。 第30章 逃出京城 她并不在意,等身边的如梦郡主恍惚站起身来的时候,才伸手拉起如梦郡主,竟是直接转身往外面走去,转身之际,看向在场人的目光尽是不屑。 燕长煕什么人没见过,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下方摆了摆手,顷刻间就有人出来,将四王妃母女围住。 “想拦住我们?”四王妃一点也不担心,反而不屑的看着燕长煕,下一刻,她一招手,从外面人群中便闪身出来更多的人,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围住了。 “本来想着,有你这个帝师大人的手,能让盛衍的名声彻底的臭了,只是可惜失算了……”四王妃摇了摇头,一脸的可惜,“但是那又如何?” 她话音一转,神色有些疯狂的笑了起来:“就算没有了这个,如今你们做这些也已经晚了!” “我会留你们一命,让你们看看这大齐的江山是怎么易主的那一刻。”她得意的笑着。 燕长煕站着,微微倚靠在身边燕长情的身上,闻言微微拧了拧眉,“说完了?” 她轻咳了一声,掩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问完也不等四王妃怎样,下一刻眼前的一幕就让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原本属于四王妃的那些人中,突然有一半人拔刀刺向身边的同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四王妃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她的人已经没有了一个活口,而活下来的那些人,眉眼肃穆,一脸漠然的立身站在燕长煕的身后。 “血腥味太大了。”燕长煕低喃了一句,嘴里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连嫌恶都没有。 其他人这时候也都回过了神,惊愕的看向她,显然也明白了过来,四王妃手下中反目的那些人一定是燕长煕事先就布置好的。 “好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家事了。”燕长煕突然笑着看向盛衍,一脸认真的说道。 她的意思就是将四王妃母女交给了盛衍解决了。 盛衍微愣,而后点了点头,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燕长煕已经有些懒懒的往外面走去了,燕长情依旧走在她的身边,看似平常的姿态,盛衍却知道,他可以替燕长煕挡去来自各个方向的危险,完整的护着她。 于是,盛衍张了嘴,看见这一幕,就什么都没有说了,只是下意识的按了一下心口,怎么也缓解不了那里细细麻麻的疼痛。 “侯爷已经逃出了京城。”上了马车,燕长情忽然说道。 然而这件事情其实才发生不久,可燕长情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比之宫中那位,恐怕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 燕长煕眯着眸子靠着,似乎在闭目养神,听见他的话也只是轻应了一声,没有什么表态,一直到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宫门口时,她才睁开了眼睛,说道:“今晚去盛王府。” 燕长情替她整理斗篷的手动作一顿,眸光微闪,应了一声:“属下马上去安排。” 可这晚,燕长煕到底是没有去成盛王府,几乎是她才回到宫中的住的宫殿,就看到了在那里等着的皇帝,而后再没有出过这间宫殿。 第31章 摊牌 “老师案子审的如何了?”皇帝只身一人坐着,没有一个宫人伺候着。 燕长煕走过去,在长榻上靠坐着,听见他的问话,闭着眼养神,也不回答。 即便她不说,皇帝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事情的结果如何? 皇帝也不恼,只是又拿着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看着燕长煕的脸,眼里浮现一抹痴迷,转瞬即逝,“老师宫里的茶,朕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了。” 燕长煕的宫里并没有什么宫人,她的事情素来有燕长情事无巨细的亲力亲为。 她平日里并不喜欢喝茶,有身体的原因,但是她确实也是真的不喜欢喝茶。 比起茶,酒的味道更好一些。 “这杯子里的是昨夜老太傅没喝完的茶。”燕长情面无表情一眼看过去。 一句话让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很是难看,只是还是压着情绪,强笑着将手里的冷茶放回了桌子上,握着杯子的手怎么看都在轻颤着。 强忍着没有吐真是好强的忍耐力。 “朕早就说过要给老师宫里安排多一些的宫人,否则也不至于昨夜的冷茶放到今日,也没有人来收拾,仔细追究起来,这也是燕侍卫的失职吧?”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燕长情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可惜燕长情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主子,要吃点什么吗?”在外面待了快一上午了,燕长情微微俯身凑近燕长煕问道。 燕长煕呼吸一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你决定就好。” 燕长情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朝外面走去,显然是去吩咐下面的人做吃的了。 这明面上似乎没有其他伺候的宫人,可总还有暗处的人在候着的。 皇帝面上有些恼怒,看着燕长情走了出去,眸光闪了闪,又看向燕长煕,“老师,侯府的事情如果没有你,朕恐怕都要被一直隐瞒下去,不过……老师这几年虽然不在京中,却知道侯府的动作,这样看来,朕做的那些事情,老师,应该知道的也不少吧?” “嗯。”燕长煕抬眼看着他,这一次倒是理会了他。 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会儿时间,出去的燕长情就又走了回来,视线扫过一边的皇帝,不带任何的感情,他又走到燕长煕的身边,表情柔和下来:“主子要不要先睡会儿?” 好像对他来说,皇帝的存在几乎没有。 燕长煕却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皇帝,继续说道:“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怎么?计划有变,还是……等不及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并不觉得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有什么的。 按照她原本掌握的消息,皇帝要对她动手也还要一会儿,可现在看来,今日四王妃和侯府的事情,让皇帝心里又生出了什么,特意跑过来说这些话,显然是要摊牌的意思了。 燕长煕可不怕。 皇帝眼神瞬间幽深了许多,他依旧坐着没有动,只是脸上的笑意突然加深,看着燕长煕的眼神不再遮掩,有些疯狂也有些偏执,“老师分明是看着朕长大的,朕曾经以为,老师是可以陪着朕一辈子的,可是……老师为什么要离开呢?而且……不管朕做了多少,坐的位置有多高,可怎么都进不去老师的世界,朕不甘心。” 第32章 弑君之罪 皇帝的情绪一开始还很激动,可越是到后面,他说着话的时候,却越来越平静,只是看着燕长煕时,眼里的势在必得怎么都掩饰不住。 “到底是不甘心还是贪心,你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燕长煕比皇帝更加的平静,看着他,笑得讽刺。 她看着皇帝长大,可皇帝又何尝不是看着她二十几年容貌都没有改变。 不老不死,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更何况帝王。 “朕想和老师永远在一起难道有错吗?”皇帝也低低笑了起来,看着燕长煕,视线上上下下的扫过。 让人莫名的恶心。 燕长煕微微一拧眉,身边的燕长情已经甩手扔出了一柄小刀,刺向皇帝的眼睛,眼里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皇帝也没有想到燕长情竟然会突然动手,只是虽然措手不及,但好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安排,暗处有人出来替他打开那柄小刀,本以为不过是一柄小刀,就算夹杂着内力又如何? 可出来的暗卫却没能真的将小刀给挡住,不过是减了小刀飞向皇帝的势罢了,这时候皇帝也不得已站起身往旁边躲了一下。 匆忙之间,形态怎么说都是有些狼狈的。 等小刀叮入不远处的墙面,牢牢扎着的时候,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向燕长情的时候,眼里满是阴鸷了,可也隐约的有些忌惮。 一直知道燕长情这人的身手深不可测,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的实力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过是随手甩出的一柄暗器,就让他精心培养的暗卫都挡不住。 若是燕长情方才真的想要他的命,那他现在还能这么完好的站在这里吗? 皇帝不愿意再往下想去,可即便不想,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师,燕侍卫方才可是弑君,弑君之罪,谁也保不住他的!”皇帝阴狠的笑了笑,话音落下的时候,暗处就已经落下了十几个暗卫,齐齐向燕长情攻去,招招杀机。 显然是要让燕长情今日就死在这里的意思了。 燕长情微微眯着眼,面对攻上来的人依旧面不改色,只是脚下步子一动,将燕长煕牢牢地护在了身后,手往腰间一摸一柄长剑落在手中,手腕翻转着,应付着眼前的十几个人看起来似乎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只是很快的,就将站圈拉到了另一边,远离了燕长煕。 看起来燕长情似乎暂时被那边的人缠住了,而燕长煕的身边自然就没有了人护着。 皇弟虽然愤怒十几个人也不能伤到燕长情什么,可看到坐在那里的燕长煕时,到底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朕已经替老师准备了另外的居所,老师现在和朕一同过去吧。”他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往燕长煕身边走去。 走得近了已经伸出手,要去拉她。 就是这时候,燕长煕轻飘飘的抬起了眼,扯唇:“若是我不走呢?” “那可就怪不得朕让人来请了。”皇帝笑意更深,丝毫不意外燕长煕这么问。 显然心里早就有成算,迟早是要强行带走燕长煕的。 第33章 会武 至于燕长情,他也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再厉害又如何?终究是一个人在这宫里,如何敌得过他的人? 他到底是这皇宫真正的主子。 燕长煕也懒懒的笑着,看着皇帝伸过来的手,并不躲,反倒语气平静的忽然说道:“说起来,你的武功却是不是我教的。” 皇帝一愣,没有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以至于动作也顿了一下,可也就是这么一下,他就无所谓的笑了笑,“老实的身体向来不要,恐怕就是想教朕也是教不了的。” “是吗?”燕长情轻笑一声,看起来慢悠悠的抬手,可下一刻,皇帝已经伸到了她面前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而燕长煕,两根素白纤细的手指就这么一上一下,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搭在他的手腕上,却让他的手无法往前移动分毫。 “老师会武?”皇帝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也实在是燕长煕这么一副病弱的模样实在是太能骗人了。 燕长煕嘴角的笑一惊收敛了起来,有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仍旧用那两根手指扣着他的手。 震惊过后,皇帝就收敛的心神,勉力压下突如其来的心慌,镇定的看着燕长煕,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许久,忽而大笑起来。 “朕早该想到的,像老师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会些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老师这样瞒着朕,倒是让朕很不开心呢!”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气和神色都是一狠,手腕一用力,内力就像燕长煕震去。 而燕长煕也没有和他硬碰硬的意思,顺势就松了手,人依旧坐在长榻上,目光无波的看着眼前的帝王。 这个大齐的帝王,让所有人要仰视的男人,在她面前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无聊时的一颗棋子罢了。 当初盛朝灭去,国姓改为齐,这其中若没有她的动作,也真的说不过去。 大齐……不过是她选出来的天下之主,仅此而已。 活在她手心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的? “长情。”燕长煕移开了看着皇帝的目光,扫过那边的男人,两个字从口中吐出,那边的燕长情就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飞快的退回到了她的身边,手中的长剑一挥,硬生生的将皇帝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而原本与他纠缠的那十几个人,纷纷护在皇帝的身边,忌惮的看着他,没有再轻易上前。 燕长情就像是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没有放在眼中一般,自顾自的收起了剑,自怀中摸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执起燕长煕之前碰过皇帝的那只手,仔细的擦拭起来。 他沉默神情却格外的专注。 而燕长煕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做着这一切,这隐约的纵容让燕长情微微垂着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愉悦。 这边两人气氛良好,对面的皇帝,看着这一幕,脸色可好不到哪里去。 “你想要长生,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总得拿东西来换才是。”燕长煕拢了拢之间,自燕长情的手中抽回手,抬眼看着皇帝,不紧不慢的说道。 第34章 江山和长生 燕长情收起锦帕,敛去眼里的食髓知味,抬眼看着皇帝,目光幽冷。 皇帝微微眯起眼,看着燕长煕,沉思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你要什么?” 这会儿倒是连老师都不叫了,像是彻底的撕破了脸。 燕长煕本来就不在意他口中的这两个字,这时候也只是扯唇笑了笑,看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大齐。” 用江山来换长生。 “我要这整个大齐。”她看着皇帝,又说了一句,这一句,说的更加清晰,也简单,似乎要这大齐天下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江山和长生,要怎么取舍? 皇帝要长生,是因为他想长长久久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受百姓仰望,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死,可如果……长生要用这大齐的江山来换…… “江山是朕的,长生……也迟早会是的。”皇帝几乎没有多犹豫的就给了燕长煕答案,他是笑着的,笑得极为的自信。 似乎笃定了燕长煕迟早会把长生的法子交到他的手上。 燕长煕也跟着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再说。 皇帝倒是带着人走了,没有再对燕长情动手,只是将两人软禁在了这宫殿里,宫殿的外面是层层士兵把守。 看得牢实,周围不让任何人靠近。 有好几天,皇帝都没有再出现在这里,而燕长煕也丝毫没有被软禁的自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并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的。 燕长情依旧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事事亲力亲为。 没几天过去了,皇帝再来到这宫殿里,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的了。 “侯府的野心,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哪些是朕不知道的?”不过短短几天,从京城逃出去的侯爷,就已经集齐了大队人马,驻扎在京城之外,似乎随时都会带人攻进来。 所以这几天皇帝过得并不是那么的好。 哪怕燕长情这边一直安静的没有动作,可城外侯府的动作反而让他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再也忍不住于是又跑来了这里。 燕长煕越是不慌不忙,越是让他觉得不远处有什么在等着他。 “知道的太久,忘了。”燕长煕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笔,却没有多看一眼自己写的字。 在她起身离开之际,燕长情就已经走了过来,将那张纸收了起来,似乎随便的一卷,而后拿了出去,不多时他再进来,就端着一小碟的粥。 还没有走近,就招来燕长煕不喜的一眼,“不喝。” 简洁明了的表示了对这一碗粥的不喜。 她不太爱喝粥,口味倒是有些重的,喜欢吃些辛辣的东西,只是这样的习惯渐渐地就改变了,好像粥这样的东西出现的越来越多。 时间一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偶尔还会放纵一下,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燕长情在她说了不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停顿的就端着粥走了出去,而后又空手回来,丝毫没有劝说,在他看来,她偶尔这样的任性,其实是可以纵容着的,而他也乐意这样。 走到燕长煕的身边,他就开始拿了拧的半干的巾帕替她净手,总是眉眼低垂。 燕长煕无意间看过去时,瞧见他的低垂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竟显得格外的专注,真是让人心动,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第35章 他姓燕 “时间记不得了没关系,可侯府到底还有哪些布置,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耳边再一次响起皇帝的声音,燕长煕眨了眨眼睛看过去,才惊觉,自己方才就竟然看着燕长情的脸出了神,压下心口莫名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连笑都懒得笑了,头一次露出不耐烦的情绪,收回自己的手,朝着皇帝挥了挥,“他这是打算殊死一搏了,成败不过就是城外那些,你又担心什么?还怕他一个佞臣?” 皇帝被她突然地态度一噎,可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只是信与不信也全在他自己,看出来燕长煕这是不耐烦自己了,他倒是也不多待,真的就走的干脆,只是走的时候,几次回头看着燕长煕的目光都有几分怪异。 这样的情绪,皇帝时真的没有在她的皇叔呢上看见过。 而一直沉默着的燕长情,在燕长煕抽回手的时候,眼里依旧闪过一抹食髓知味,只是有隐约有些得逞的笑意。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张脸是真的长得好。 若是普通的女子,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恐怕就已经争先恐后的扑上来了。 只是,那又如何? 他姓燕,他只会是她的。 碍眼的皇帝走了,燕长煕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就有些待不住,索性往外面走去。 燕长情自然在后面跟着,不忘替她穿好御寒的斗篷。 斗篷还好,不厚,只是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天气还要裹着斗篷,偏偏她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看着就知道,她的身子不好。 而抬步走进来的盛衍也瞧见了这一幕。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子不好,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盛衍?”燕长煕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而她身后的燕长情,看着盛衍的眼神,依旧是不友好的。 盛衍看了燕长情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燕长煕泛白的嘴唇上,微微拧了眉:“……要出去走走吗?” 他本来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只是话到了嘴边,看着她的眼睛,最后却还是吞了回去。 想问她身体怎么回事…… 燕长煕略微一沉吟,倒是点了头。 不知道盛衍是不是和皇帝说了什么,或者说两人之间有什么交易,总之,燕长煕确实是顺顺利利的和盛衍除了这重兵把守的宫殿,也顺利的出了宫。 等走到街上,周围过往的行人擦肩而过。 燕长煕也没有问盛衍和皇帝的事情如何。 两人都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只在走到一个捏糖人的小摊面前时,燕长煕驻足,看了看摊贩手边的小糖人,忽而一眯眼,说道:“给我捏一个吧。” “好嘞,小姐想要捏谁的样子?”摊贩见有人要捏糖人,自然是热络的应着,一边问着一边已经扫过了燕长煕和燕长情,也扫过了盛衍,显然是以为燕长煕要捏的糖人就是眼前这三个中的一个。 可燕长煕却伸出手指点了点,说道:“我来画一个,你照着我画的捏。” 摊贩的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他这里可没有现成的纸和笔。 正这会儿,身后的燕长情却已经拿着纸笔上前放好,又仔细的替她拉好袖子。 第36章 身着甲胄 在燕长情拿出纸笔的时候,盛衍就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眼里一片幽沉。 而燕长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替燕长煕拉好袖子之后,就退到了她的身后。 燕长煕是很清楚自己要画的是什么的,所以提起笔根本没有犹豫的就落了笔,她微微低垂着眸子,目光落在纸上有些专注,她握笔很稳,落笔也很稳。 盛衍和燕长情分两边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笔一笔的落在纸上。 盛衍一开始以为她要捏的是一个男子,因为最先出现在纸上的是穿着一身甲胄的人,燕长煕还没有画眉眼,大概是要等到最后再开始画的。 这人的轮廓一出现,盛衍脑海里就已经开始一个一个的过滤记忆里那些人的脸了。 大齐的武将,他作为盛王府的大公子,排的上名号的自然都见过,而那些排不上名号的,盛衍也不觉得会被燕长煕看得上。 只是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却将每个人的可能都排除了,只是随着她笔下的人渐渐成型,盛衍心里的熟悉感反而越来越强烈。 而燕长情,在燕长煕手里的笔落下时,他就已经开始猜到她要画的人是谁。 燕长煕的动作很快,似乎这个人的身姿模样早已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不过信手就能画下来的事情,自然,为了能更好的捏出来,她也确实省去了不少的东西。 一等到她点下五官的那一刻,盛衍瞳孔狠狠一缩,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她,眼里是震惊。 燕长煕画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只是纸上的人穿着甲胄,微眯了眸子就那么站着,可眉眼间的姿态已经能让人想象出她出现在千军万马之前的气度。 不属于任何一个男子分毫。 燕长煕收了笔,将纸递给了小贩,小贩欢喜的接过,赞叹了几声,就开始捏了起来。 燕长情十分有耐心的站在一边看着,没站一会儿身边的燕长情就端了一条小凳过来,就放在摊贩的旁边,垫了一个小垫子,让她坐着不至于太硬。 坐久了也不会太累。 燕长煕似乎对摊贩捏糖人这件事情有着十足的兴趣和耐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盛衍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还在那个画上,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复杂,最后深深拧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难以想通的问题。 那张画上真的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穿着甲胄的燕长煕,随意的站着,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盛衍却知道,画上是少了什么的……只是到底少了什么,他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主子,可要吃点什么?”燕长情忽而弯身,凑在燕长煕的耳边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怕惊到了燕长煕。 燕长煕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摊贩的手中,看着那个小小的糖人渐渐成型,这摊贩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吃些米糕吧。”不远处就是一家糕点铺子,燕长煕不爱红枣红豆之类的东西,反而唯独这米糕常吃不腻,因此,燕长情只是扫了一眼就已经决定了下来。 燕长煕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已经看得入迷了。 第37章 不知好歹 而盛衍,已经从之前的思绪里脱了身,恰好听见了燕长情的询问,于是也朝着燕长煕看了看,最后察觉的身边的视线,一偏头就对上了燕长情的眼睛。 黝黑一片,其实和燕长煕是有些想象的,盛衍神色不动的回视着,没有示弱。 似乎对视了许久,实际上也不过是短短几息罢了。 燕长煕丝毫没有关注身后发生了什么,反正在燕长情捏着米糕递到嘴边的时候,她没有犹豫的低头咬了一口,吃完一块米糕,又就着燕长情的手喝了一口水。 完全是习惯了他做的这一切。 而这一幕落在一边盛衍的眼里,让他神色又沉了几分。 摊贩的速度很快,做的也确实算得上精致,燕长煕其实也没有等多久,很快就将捏好的糖人拿在了手中,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身后自然有人付了钱,而燕长煕只管起身往前面走着,她似乎极其喜爱这个小糖人,拿在手里时不时地就要端详几眼。 连眼里素来的淡漠都去了几分了。 燕长情还是走在燕长煕的身后,护着她,以免周围有什么意外冲撞了她。 而盛衍,这一次倒是落后了几步,在捏糖人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才抬步跟了上去,跟上去之时,手里拿着一卷纸小心的收进了怀里。 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好像,这一次回到京城的时候,他就有些犯了心疾,请大夫看过,却也没有什么结论。 说是出来走走,当真就是出来走走,沿着街道走着,除了捏小糖人,燕长煕就没有再在其他的地方停留过了。 走到街道最繁华的地段时,人自然而然的也增多了,燕长情和盛衍一左一右的护着她,怕的就是有人挤了过来,两人防护的自然是很好的。 可真的有人在混乱中撞过来的时候,燕长情伸手护着燕长煕,给了盛衍一个眼神,盛衍微微一挑眉,还是上前一步,只是看着两人合作的十分好。 偏偏这时候,燕长煕却骤然抬头看向了前方的混乱,瞳孔狠狠一缩,下一刻人就已经从燕长情的怀里挣脱了出去,她的动作突然,谁都没有料到,盛衍也只看见燕长煕从身边一闪而过,一惊之下伸出手,却没能抓住她。 前面就是酒楼,在这敬重最繁华的地方,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能进去吃饭的自然都是些达官贵人,富商之类的。 原本燕长煕等人也是要进去解决午膳的,只是还没有走近,就看见前面出现的混乱,似乎是几个人拿着棍棒将一个人打了出来。 看样子像是到这里吃霸王餐的,或者是乞讨的人。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没有人上前帮忙,甚至大部分的人特意避开了走,和同伴嘀咕着什么,指指点点,像是认得被打出来的那人。 也正是因为此,燕长煕等人一抬眼就能清楚的瞧见被拳脚相加的人。 而燕长情,在看见那人之时,情绪的变动并没有比燕长煕好到哪里去。 “少爷给你吃的是看得起你,你这狗崽子,竟然还不知好歹!” 第38章 生不如死 “不过是老爷看你可怜,留在府中,你以为你是什么?岂能和我们少爷相比的?”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嘴里骂骂咧咧的,脚下的动作并没有以为地上的人瘦弱而收敛什么力道。 你一言我一语的,酒楼里很快就有人急急走了出来,似乎是要上前劝说什么,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燕长煕的靠近。 她的速度说不上快,不过是呼吸之间就从燕长情的怀里出现在了被打的人身边,而后伸手,苍白的指尖捏着一人的脖子,狠狠地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人,连惊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砸在一边地上,引得一片慌乱,躲开的人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大睁着眼睛,没了气息,表情极度狰狞,似乎死前遭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可脖子之上也不过是多了两点青紫罢了。 青紫之中慢慢悠悠的渗出了几缕血丝。 这人的同伴自然是一惊,这一惊回神之后,便看向了燕长煕。 而彼时的燕长煕已经将地上蜷缩着人拉到了怀里,丝毫不在意他脏了自己的衣裳,用斗篷小心的包裹着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还站着的两个人。 眼神里透着阴鸷。 这样的燕长煕,盛衍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想也知道,她是真的动怒了,不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姿态。 被她看着的两人原本还气焰嚣张的要骂的,可是一对上燕长煕的眼睛,就已经惊吓的颤了颤,面色发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围围观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摄于燕长煕此时的气势,俱都噤若寒蝉,无为一人敢出声。 “主子,让属下来吧,别脏了你的手。”在燕长煕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时,燕长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说道。 燕长煕眸光动了动,看了那两人一眼。 两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却是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眼前的人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 “生不如死。”燕长煕收回视线,淡声丢下四个字,拥着怀里的人就要离开。 此时的她,似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眼里的阴鸷统统不见。 “孩子需要收拾,大人如果不嫌弃就跟老朽进来吧。”原本出来想要劝说的人这时候才出声说道,显然是认出了燕长煕的身份。 他本就是这酒楼明面上的掌柜,一听说楼上那位又要惹事,就赶紧跑了来。 前不久开堂的帝师大人,如今京中又有几个人不知的? 惊吓过后,这会儿也都认了出来,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视线扫过那两个明显是小厮的人呢,眼里有幸灾乐祸也有看好戏的。 燕长煕要的生不如死,可不只是这两个小厮。 对于老掌柜的话,燕长煕脚步还是一顿,最后跟着那老掌柜进去了。 燕长情没有立刻跟上去,招了招手,很快的就有人出现在眼前,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地上瘫软着的两个人,眼里的寒意彻骨。 那人颔首,很快的就离开了,不多久,就会有人来将两个小厮带走。 而燕长情,看了盛衍一眼,进了酒楼。 第39章 相似的眉眼 盛衍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他不知道燕长煕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变化这么大,但很显然的,燕长情知道。 燕长煕揽着怀里的人跟在老掌柜的身后,直接进入酒楼的后堂,一避开外面的人,前面带路的老掌柜就转了个方向,将燕长煕带到了后院最大的那间屋子里。 屋子里已经放好了热水和衣物,显然是得了吩咐准备好了的。 “主子……”等燕长煕一进去,老掌柜就弯了腰身,恭敬的喊了一声。 燕长煕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下去吧。”后面跟着的燕长情看了老掌柜一眼说道。 老掌柜立刻点了头,转身离开了,而燕长情径直走进了屋子,不忘关好门。 燕长煕没有管跟进来的燕长情如何,将怀里的人拉了出来,脱了身上的斗篷,苍白的手指夹住少年的下巴,让他微微仰起脸,微眯了眸子打量着。 被三人拳打脚踢的,不过是个瘦削的少年,一身脏乱,身上的衣物连那三个小厮都不如,被打的时候,也只是双手抱着头,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 也好在是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如今燕长煕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新伤。 只是眼角和脸上的旧伤也不少。 更别提少年身上的伤了。 燕长煕只是抿着唇仔细的看着,目光不放过分毫的从他的眉眼间扫过,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可夹着少年下巴的手指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力气,至少忽然松开手的时候,少年的下巴上并没有添上新伤。 不过是燕长煕苍白干净的指尖染上了灰尘。 可她丝毫不在意,偏头看向了燕长情,尚且没有开口,燕长情已经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属下来给少爷清洗。” “嗯。”燕长煕应了一声,走到一边的椅子边坐下,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一只手搭在身边的小桌桌面上,似乎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想着事情。 而被她救下来的少年,从始至终没有吭声,只是视线一直追逐在燕长煕的身上,眸子很黑也很亮,细看之下就会惊觉。 少年的眼睛和燕长煕的眼睛实在是太像。 燕长情拉过了屏风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不多时,屏风那头就有水声响起。 而燕长煕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风之上,原本思考的神态,渐渐地就有些迷离起来,许久之后,她抿了抿唇,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在心口,看着屏风的眼神有些怔怔。 哪怕想过许多种可能,包括今日这一幕,可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 那些人都该死。 燕长煕眸色一狠,敲打桌面的手指忽然就停住不动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屏风再次被拉开,燕长煕看着眼前收拾干净的少年。 “上药了吗?”她一边问了一句,一边起身走了过去。 少年的脸很是白净,只是愈加白净,也就衬托着他脸上的伤痕越严重,可即便是如此,也掩盖不住,少年和燕长煕愈加相似的眉眼。 只是相比燕长煕如浓墨泼就的眉眼,少年显然要淡一些,看起来,也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若是笑起来,那双眼里映着笑意,该是一个惹得多少女子面红的清隽少年。 第40章 燕翎 清洗的时候,燕长情显然是已经替少年上过药了的。 “上过药了。”燕长情应着,走到了门边,结果门外老掌柜亲自拿来的食盒,又转身走了进来,到桌边,将食盒里的吃食都拿了出来。 食盒里的吃食准备的很充分,有清淡的粥和小菜,也有酒楼的招牌菜,显然是考虑到了受伤的少年,也没有忘记燕长煕和燕长情要吃饭。 燕长煕只问了一句,就没有再开口,走到少年的身边,伸手拉着他到桌边坐下。 不言不语的吃完饭,等燕长情将东西收到食盒里递了出去,燕长煕才再次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没有。”少年摇了摇头,视线一直落在燕长煕的身上,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对视着,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倒带着一些疑惑和好奇。 “燕翎,你的名字。”燕长煕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一个名字。 说完的时候她一直紧盯着少年的眼睛,很在意少年的反应。 “那你叫什么?”少年没有对自己的名字做出反应,而是问着燕长煕。 燕长煕眨了眨眼睛,粉白的唇动了动,吐出自己的名字:“燕长煕。” “好。”在她吐出自己的名字时,少年脸上就展开了笑意,点头应了一句好,这是应下了燕长煕给他的名字。 燕翎一笑,燕长煕也跟着笑了出来,笑容很淡,可眸子里也确实染上了笑意,原本淡漠的人瞬间有了温度。 这个浅笑让人惊艳。 落在一边燕长情的眼里,让他眸色又柔了几分,对于少年的出现,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如盛衍所想,少年的身份他是清楚的。 那张和燕长煕眉眼相似的脸,还有那个名字,燕翎,曾经大燕的帝王,让燕长煕双手彻底染上鲜血的人。 燕长煕将燕翎带回了宫,皇帝倒是没有过来,估计这会儿正和心腹大臣商议着城外叛军的事情,倒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她的宫里。 入了夜,燕长煕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的是燕翎的所有资料。 父亲是城外山上的猎人,十岁时意外去世,留下他一个人生活在山上,后来偶然间救下张侍郎,被张侍郎带回了府中。 名义上陪在张侍郎儿子的身边,作为伴读一样的存在,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让小少爷开心的玩具,开心时的戏弄,不开心时的毒打…… 甚至在燕翎自己逃离侍郎府的时候,又叫人将他抓回来,原本张侍郎心中还念着燕翎的救命之恩,偶尔会训斥儿子几句,嘱咐府中下人对燕翎好好地。 然而在一次燕翎被少爷陷害之后,就渐渐地也将燕翎当成奴才看待,对于自家儿子的所作所为完全纵容不管。 今日燕翎就是被那少爷带到了酒楼里,先是戏弄一番,将吃食扔在地上,脚碾之后叫燕翎趴在地上吃了,燕翎不服从,就被那三个小厮拖到了外面毒打。 “人已经控制起来了。”等燕长煕将东西全部看完,燕长情就凑近了说道。 燕长煕眸光微闪,拿着手里的一叠纸凑近烛火,纸张燃烧的火光映在她漠然的眸子里,显得几分诡谲。 第41章 一国之母 “先留着。”敢动燕翎的人,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势必要那些人生不如死的,如今不过是让他们暂且活着,等大齐的事情结束。 只是说着留着,言外之意就是先让他们留住那条命,至于其他的,燕长情手里的那些人会让他们“愉快”的度过这些日子的。 下午的时候,张侍郎府里就已经空了,没有惊动府外任何人的,侍郎府中一百多人全部消失不见,等到几天后终于有人察觉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而皇帝再来到燕长煕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城外的叛军竟是一直没有动作,而皇帝也没有动作,暂时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平。 “有把握解决城外的人了?”这一次,倒是燕长煕率先开口问起,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应该说,自从找到燕翎,她的心情就一直不错,笑的时候眼里总是真的染上了笑意。 “毕竟朕是你教出来的。”皇帝微微眯着眼,视线落在燕长煕的脸上,“很喜欢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嗯。”燕长煕坐着,燕长情就坐在她的身前,垂着头替她修剪着指甲。 皇帝进来的时候,视线就在燕长情那边扫过,见到他坐着,眸光闪了闪,有些意味深长,“你对他似乎越来越纵容了。” 这个他说的自然就是燕长情。 皇帝自然清楚这么多年一直是燕长情贴身伺候着燕长煕,恨得她看重,甚至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也从来没见过燕长情在燕长煕面前这样坐下过。 看起来不像是主仆的关系,两人之间的感觉反而像…… 总之让皇帝心里很是不悦就是。 “我的人,自然有我纵容着。”燕长煕微微眯着眼睛,脸上透着慵懒。 而原本只是专注垂头的燕长情,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的顿了顿,眼底翻涌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情绪。 皇帝被燕长煕这一句回答堵得接不上话,一噎之后,笑了笑,自顾自的扯开了话题:“你应该知道朕来这里的目的。” “嗯。”燕长煕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你想好了?” 用江山来换长生。 “不可以两者兼得吗?”皇帝笑了一下,而后笑意一收,认真的看着燕长煕说道:“比如你我一起长生,一起拥有这大齐江山?” 甚至是在日后一统天下。 只要他长生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怎么说?”燕长煕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哪里有什么睡意,只是这话虽然是问着皇帝的,可分明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意思。 而这会儿,燕长情也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起锦帕替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仔细的擦干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说了什么。 只是燕长煕在垂眸的时候,恰好能看到他抿成了平线的嘴角。 “我为一国之君,你为一国之母。” “啧!”燕长煕却轻啧了一声,没有给皇帝答案,而是忽然问着眼前的看起来依旧沉默的男人,“长情觉得如何?” “主子想做一国之母?”燕长情反问。 第42章 你到底是谁 “唔……没什么意思。” “那就不做。”燕长情替她拢了袖子。 指尖的温度离开,燕长煕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面上却是不显。 而皇帝听见她的话,意外的没有再多说,倒是没有坐多久,就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说道:“朕可以等你回转心意的时候,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朕会一直替你留着的。” 等人一走,燕翎就从偏殿走了进来,在燕长煕的身边坐下,拿着桌上的书继续安静的看了起来。 他虽然生于猎户家,后来做了侍郎府少爷的伴读,也是识字的,因此只需要燕长煕如今简单的教他一些,他就能自己看书。 不过,她偶尔兴起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上课。 教的,自然是很久以前教过的东西。 燕长煕其实很少和燕翎说话,只是很多时候会看着他出神而已,而燕翎奇怪的很是平静,什么也不多问,除了初见那天问起过燕长煕的名字。 “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燕长煕一直看着他,突然出声问道。 大齐的事情差不多要结束了,只要城外的叛军一动,京城中的一切势必是要被洗过的。 宫里也没有平静多久,一切在燕长煕回京一个月后的凌晨,彻底爆发。 皇帝提剑闯进燕长煕宫殿的时候,公众已经一片混乱,谁能料到,在皇帝安排了人手开始先下手为强处理城外的叛军时,一直忠心耿耿的盛王爷却带着兵马进宫,俨然是要趁机逼宫的。 剿灭城外叛军,盛王爷是出了主力的,带兵的甚至是盛衍,但是,盛王爷带着进宫的兵马却也不少,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还有人参与了进来。 亦或是说,盛王府也像是筹谋了多年,早就有了准备的了。 “盛王府的叛变是不是和你有关?”皇帝此时显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提剑进来的时候,看着燕长煕,眼里布满了血丝。 情绪波动已经是很大的了。 皇帝进来的时候,燕长煕没有在书房,而是在主殿里坐着,燕翎不在,燕长情也不在。 “算是吧。”燕长煕站着,一点也不惧。 “你到底是谁?” 盛王府手里掌握的兵力远远不止明面上的那些,大齐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兵力落在了他的手里,剩下的,有一半的叛军,就连他自小培养在身边的暗卫,关键时候竟然都反了。 这让他第一念头就是他的老师。 只有他的老师才有这个能力,连他的暗卫都掌控住了。 到这时候,皇帝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到底是有多么的天真。 “我?”燕长煕轻笑起来,眼里一片漠然,“我看着你长大,可你到如今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从来不告诉朕,朕幼时问过你多少次,你却从来不说!” 宫殿外面传来骚动,显然,叛乱的人已经在靠近这里,可燕长煕没有往那边看一眼,只是受了嘴角的笑,视线落在皇帝的身上,声音很轻的说道:“确实是我的错。” 话这样说着,可她仍旧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而是抬眼看了看外面,“不早了,我该走了。” 第43章 阿姐 说完就越过皇帝往外面走去,皇帝手里拿着剑,眸光赤红,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一直到燕长煕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 “当啷”一声,皇帝手里的剑忽然落了地,很快的,盛王爷就带着人走了进来,看着站在殿中的皇帝,一点也不意外。 有人上前,在皇都身上轻点了几下,皇帝身体才一软,骤然倒在了地上。 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点住了穴道。 “她是谁?”被人带下去的时候,皇帝看着盛王爷,哑声问道。 “她是燕长煕。” 燕长煕,皇帝神色一怔,而后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持续了许久,后来越来越低,直到他沉默下来,整个人都颓唐着,再也不复之前的模样。 不过是突然之间,这世上就没有了大齐,而侯府一众叛军被斩首的那一日,侯爷抬头看着已经登基为帝的盛衍,疯癫的笑了许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登基的是盛衍,盛王爷带着盛王妃不知所踪,而盛衍,那一日解决了城外的叛军,进宫找燕长煕的时候,那座宫殿里就已经空了。 他怔愣了一会儿,就忍着心口的悸痛,疯狂的往外面跑去,只是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再见到燕长煕。 京中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燕长煕已经在回烟茗山的路上了。 那天,她问燕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燕翎给她的答案是她去哪,他就去哪。 想了想,燕长煕最后还是决定回烟茗山,毕竟,在这之前,她可是和燕长情说过,找到要找的人,就回去的。 在离开京城之前,她其实还去做了一件事情,处理张侍郎一家。 燕长煕见到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早就已经没有了人该有的样子,蜷缩在地牢的角落里,日日夜夜受人殴打、羞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将原本燕翎承受过的一切都加倍的付诸在这些人的身上。 到最后,燕长煕也没有让人杀了他们,而是将人发配,看管着,让他们受尽苦难,却不能让他们死去。 活着,远比死去要痛苦。 在回到烟茗山的时候,燕翎终于又问起了燕长煕一个问题。 “我该叫你什么?”只是这一个问题就让燕长煕和燕长情都停下了步子,看着他。 “你想叫我什么?” “其实我在梦里见过你。” “是吗?”燕长煕笑着应道,袖中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握了握,掌心有些潮湿。 燕翎也朝着她笑了起来,面容清隽,声音带着处于变声期特有的嘶哑。 “梦里我叫你阿姐。”他说。 字字清晰,落在燕长煕的耳中。 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在远去,她的眼前只有燕翎,耳边的那句话也在慢慢的远去,不知道是不是山上今日的风有点寒意,吹得她的眼角有些酸涩。 眼前的少年,长大后脸上褪去青涩,后来穿上龙袍,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可没有那些朝臣在的时候,仍旧会抱着她,撒娇般的叫她“皇姐”。 她的阿翎,从未变过。 很久很久以后,她脸上绽放出极大的笑容,伸手将少年拉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那就叫我阿姐,我……是你的阿姐。” 第44章 疼痛 京城皇宫,御书房。 盛衍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的是一叠信件,信件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幅画像。 画像之上是一个身穿甲胄的女子,微微眯着眸子,腰间有一柄长刀,身侧站着一匹白马。 盛衍看了许久,才有了动作,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赫然就是那日燕长煕在街上为了捏糖人时画的画像,两张画像一对比,画中的人确实就是同一个人。 而盛衍拿在手里的这一叠资料,也全部属于一个人的。 曾经的大燕长公主燕长煕。 同样的名字和相貌,只是一个人已经死了几百年,而另一个人曾救了他。 手里的信件一张一张翻阅,心口的悸痛也越来越重,到后面,他拿着纸张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面色苍白,似乎随时都要失去意识。 可几百年如此,盛衍也没有要停下这近乎自虐的举动。 看的越多,曾经出现在梦里的场景也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再也支撑不住,手里的纸张落地,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喘着气。 “呼!” 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心腹走上前担忧的看着他。 “皇上,要宣太医来看看吗?”心腹自然是知道他突然有了心疾的事情。 此时,也以为他是心疾又发作了。 “不用。”盛衍重新坐起身,目光落在地上的纸张上,许久,才说道:“把这些都拿去烧了吧。” “是。” 于是,除了燕长煕在街头画的那一张,其他的都成了灰烬。 而他,要知道的,也都已经清晰。 伺候在盛衍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自从登基之后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女子,可是直到他驾崩的那一刻,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盛衍死后,盛朝由盛玘的长子继位。 而无人直到,皇山之上的皇陵里在某一天又迎来了一批人,这些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从看守皇陵的人手里接过一个白玉瓷坛,而后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的交谈。 “满门忠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爷不长眼啊!”年过半百的老人颤抖着手,看着眼前隔着人群走过的囚车,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 老人的身旁站着几个年轻的小辈,一听这话,连忙一脸惊吓的拉着老人往后退,低声劝说着:“父亲,这话可千万别被有心人听见了,否则……唉!” 说话的男子劝说着,可自己的眼眶也泛着红,看着已经走远的囚车。 身旁的人无不是死死的咬着牙,压抑着激烈的情绪。 百里一家几代衷心于盛朝,当今圣上年幼时,先帝病逝,将年幼的圣上交付于百里丞相,百里丞相一心辅佐幼帝,待到幼帝成年之际,将朝政全数交还,然而…… 当今圣上登基不过短短半年,就听信佞臣之言,给百里丞相扣上了一顶谋逆的帽子,百里一家满门忠烈,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深受百姓敬重。 好在圣上自登基之后,虽然性格变得暴戾无常,噬杀,但仍旧纪念着百里一家往日的情谊,家仆遣散,百里满族流放。 而今日,就是流放出城的日子,万人空巷,街道两边都是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 第45章 百里 眼看着几辆囚车出了城门,往流放之地蛮城的方向而去,街道两旁的百姓还是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散去,他们只在心里祈祷着,老天爷保佑,让百里丞相一家这一路少受些苦,顺顺利利就好。 殊不知囚车在出了京城之后,却拐弯走进了官道边的山林里。 这边蔓延而去皆是山,除了偶尔有猎户,很少会有人来,就算是猎户,也绝不会深入。 毕竟山林太深,容易走失。 “为什么不走官道?”最前面囚车上的人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百里丞相厉声问道。 如今虽然已经是阶下囚,可往日身为在位者的气势一点也不少。 可押送的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都是闷头赶路,谁都没有回答。 越是这样,就越是古怪。 百里丞相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想起自从圣上登基之后变得暴虐的性子,心口就生出窒息感来。 “是不是皇上还有其他的吩咐?”眼看着越来越深入山林,已经看不到身后的官道,百里丞相勉力压抑住心慌,抖着嗓子问道。 “果然是辅佐圣上登基的,百里丞相还是很熟悉圣上心思的。”走在最前面的人终于回身,笑着说道。 一番话说的很是嘲讽。 而百里丞相脸色瞬间没了血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仿佛瞬间失了生气。 他辅佐多年,尽心尽力的孩子,如今却要他满族的性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为何不直接说……”百里丞相脸色灰败,低声说着,一瞬间整个人都苍老了下来。 倘若圣上当初直接下旨满门抄斩,他尚且不会失望成这样。 明面上发配蛮城,暗地里却让刽子手处理了他们,想来还是忌惮百里一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只是这样做,到底让百里一家寒了心。 “若我族子弟来世为人,切莫再入官场,莫近权政……”囚车晃晃悠悠的终于停下,百里丞相站起身来,视线在族人脸上一晃而过,最后停留在身边一个青年的脸上。 旁边囚车之中也有几人看着青年,神色难掩复杂。 “好了,今日你们都要死,也没人能活着听百里丞相留话了,临死前,是想继续待在囚车之中呢,还是出来?”为首的人站在一边,笑得嘲讽。 一行人似乎都没有发觉,周围过于寂静,山林之中却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只是偶尔响起一两声树叶簌簌之声。 “出去吧。”百里丞相理了理衣裳,率先抬步走出囚车,其他囚车里的族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 等人全部出啦,为首的人狞笑一声,骤然拔刀,刺进最近的一个人,那人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瞪大了眼睛没了气息。 其他人都是一惊,很快回神就有人扑向地上的尸体,只是没有靠近,周围的官兵就纷纷拔了刀。 山林之中很快蔓延了一股血腥味。 “嘿!我就说跟着来一定会有好处,这不就是好处。”一道尖细的声音骤然响起,让幸存的人和手染鲜血的官兵都是一惊。 为首的人想起出发时主子的吩咐,神色一狠,“有胆子窥视,没胆子现身?” 第46章 美人最值钱 “嘿嘿嘿……不过是朝廷的几条走狗,也敢这么和小爷说话,反正皮糙肉厚的,口感不好,留你不得!”古怪的笑声一落,两道身影就从树上掠下。 寒光闪过,就是几个人倒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倒的都是那些握刀的官兵。 半刻钟不到,此地已经是倒了一片的尸体,站着的也就只剩下三个人。 两个穿着黑布麻衣的男子,身形猥琐,各自握着一柄弯刀,弯刀之上沾染着血迹,除了两人,站着的还有一个身穿囚衣的青年。 青年的身边倒着的正是百里丞相,百里丞相是死在这两个男人的手中,死时仍旧看着青年,眼里隐约有些悔意,又夹杂着其他复杂的东西,看不分明。 哪怕族人都死在眼前,青年的神色未动,一脸的漠然,站着看着眼前的男子。 “不愧是百里家养出来的人,果然细皮嫩肉的,光是看着,我就已经想着其中滋味了,嘿嘿嘿……” 蛮城在盛朝最北边的地方,过了蛮城就是外族,那里终日黄沙扑面,鲜少有雨,是盛朝百姓生活最疾苦的地方,朝中有重犯被发配时,都是去了这个地方。 而要到达蛮城,还要经过一片蛮荒之地,准确点说,蛮城位于蛮荒之地的中心。 很少有人会进蛮荒之地,进去的人大多数是穷凶极恶被人追杀的,在外面待不住了,于是不得不躲到蛮荒之地去。 而进去蛮荒之地,要到蛮城,中途要找到一个地方,那里有水和食物,可以用各种东西换,只要那里的主子看得上你给的东西。 水比黄金。 这是所有进去蛮荒之地的人都明白的一件事。 而蛮食窟就是那个可以得到水和食物的地方。 “主子,前面就是蛮食窟。”燕长情收回看着前面石林的视线,转身撩开车帘。 燕长煕靠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听见他的话抬眼看过去,能看到他身后的景象。 一片石林,被石林包围在最中间的是大大小小的好几间屋子,屋子奇形怪状分布不一,像是随便建立的。 下了马车的时候,燕长情替她拉好黑色的斗篷,确定外人看不见她的容貌时,才转身,看着站在屋子外面的人。 “看好马车。”沉声说着简短的话,燕长情拿着一锭黄金抛给那人。 那人立马笑脸接住,“公子且放心就是。” 这蛮食窟若不请人看着马车,只怕一转身,那马匹就成了一堆骨头了。 黑色的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燕长煕眯眼看了看眼前的屋子,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两人一走进去,屋子里三三两两坐着的人就都看了过来,交谈的声音停止,十几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视着,没有人动作,燕长情带着燕长煕走到里面柜台边。 “住宿。” “白的还是红的。”柜台后的人没有抬头,拨弄着眼前的算盘,声音嘶哑。 “白的。” “一天三顿,一顿一壶水,吃食不算你的钱,一壶水十两黄金,一天三十两,其他的另算。”说到这里,这人忽而抬起头,露出一张秀美脸,视线扫向燕长情身边的燕长煕,咧嘴笑了起来:“钱不够可以用其他东西抵,年轻人比老人值钱,女人比男人值钱,孩子比大人值钱,美人最值钱。” 第47章 不如从前的 女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裙衫,五官虽然提不上惊艳,却是耐看的秀美,只是嗓子实在嘶哑,听得多了有些刮耳。 她说后面的话时,目光一直落在燕长煕的身上,燕长煕漠然的看着她。 嘭! 女子身后的酒坛被短剑打碎,流了一地的酒,散发着腻人的酒香。 而女子已经从原来站的地方到了另一头,左耳之上一道淡淡的血痕。 “管好你的眼睛。”燕长情冷冷的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 女子收回看着身后的视线,没有再看燕长煕,看向燕长情,喉咙里发出几声古怪的声音,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上好的美人酒一坛,黄金千两,是现付还是先记着。” “美人酒?”略微清冽的声音响起,一直没有出声的燕长煕这会儿突然出了声,一双眼睛扫过女子破碎的酒,似乎很是感兴趣,即便隔着黑色的斗篷,她仍旧能闻到这酒格外甜腻的香味。 而原本观望着的人里,有些人瞧着地上的酒液,眼里的恶光遮掩不住,满是垂涎。 “美人酿的酒,可遇不可求,我蛮食窟可就这么几小坛了,姑娘要尝尝吗?”女子脸上带着笑意,看不出什么恶意。 可站在燕长煕身边的燕长情,在她说出后面一句话的时候,神色一厉,身侧的手一动,大概是又要动手的,哪怕深知蛮食窟的掌柜金胭脂说话素来如此。 倘若是说的是其他的人,他尚且不会这么冲动,可燕长煕是他的逆鳞,谁也动不得。 然而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展开,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就拦住了他。 燕长煕伸手握住他身侧的手,唯一露出在斗篷之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静静地看着金胭脂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我对美人酒没有兴趣,倒是对你这幅皮相有些兴趣。” 意外的,金胭脂脸上的笑意一僵,虽然很快就敛去了这一丝异样,却还是被燕长煕和燕长情看在眼里。 看见这一丝异样,燕长煕接下来说的话就显得更加的意味深长了:“不过,到底不如从前的。”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也用了些手段,实际上能听见的也只有她们三个人。 金胭脂没有说话,意外的沉默之后,脸上才又覆上了之前的那副笑面,手里的算盘拨弄得很快,瞧着燕长情说道:“蛮食窟的规矩是一天收一天的钱。” 说完就看着燕长情,等着他掏钱。 燕长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时候屋子里又走进了两个人,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走到柜台前往地上一放,沉默的打开箱子。 顿时一整箱的黄金就暴露在人前。 周围愈加的寂静,而金胭脂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招手叫来一个人,吩咐道:“带客人去房间,好生招待着。” 一直到燕长情和燕长煕从另一头出了屋子,金胭脂都没有再看燕长煕一眼,等燕长煕一行人离开,外堂的人寂静了一下,又开始热闹起来,和他们之前进来时一般无二。 仿佛方才那一下的寂静不过是他们中途的歇息。 抬着箱子进来的两个人也跟在燕长煕两人的身后,看样子接下来是要在明面上做事了。 燕长煕一点也不意外,知道这两人是燕长情手下的人。 从另一头出去,后面就是高矮不一的一整排屋子,住的地方不是这些在地面上的屋子,屋子的下面才是别有洞天的。 这里原本是一整片的石林,整个蛮荒之地,除了蛮城,大概也就是这一块地方地面地底都是大片的石头了。 而整个蛮食窟,占据着这一片,在地面建立简陋的屋棚,在地底之下却将那些大块的石头凿空,分隔出上百间的石室,当作客栈之用。 石室阴凉,该有的东西都有,住在里面,短时间里确实是足够舒适的,只是不能常住,不过,这样的地方,也没人会想要常住此地的。 每一间石室的布局是一样的,包括其中的摆设,所以,也没有挑不挑的。 一间外室,一间内室,内室有一张多余的长榻,夜晚燕长情就会在长榻上休息,守着她,而另外的两个人就会守在外室。 “待会儿就会有人送来水喝吃食,客官留个口子就是,有事摇铃,自会有人前来听后吩咐的。”带路的人留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石室的门也是石门,有机括运作,倒是不会显得笨重,石门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石窗,外面要递东西进来的时候,将东西放在外面的石台之上,就可以推动石台,直接将东西送进来,免了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接触。 而用蛮食窟的话来说,这么做都是为了保障客人的生命安全,毕竟做生意的,也不想钱还没有拿到,客人就没了命。 带路的人一走,燕长煕和燕长情都站着没有动,那两个人分别开始在石室中检查起来,四处角落,包括每一寸墙壁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 检查完之后又拿出一盒子东西,看起来十分粘稠透明的东西,开始在石室的墙壁上涂抹着。 这些石墙之上都有着许多肉眼难以察觉的小洞,小洞通的另一头是石室与石室之间的暗道,涂抹的东西可以堵住这些小洞,防的就是有人通过这些小洞往石室里喷吐毒烟或者毒针。 等涂抹完之后,那两人又拿出几个小盒子,走到通气口的位置,将盒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顿时几条银针大的东西快速扭动着,消失在洞口处,两人又快速的在洞口洒上药水。 通气口的地方势必是要留着的,毕竟这是石室,总要通气的,而放的那几条毒虫会替主子守在通气口的地方,一旦那头有人想要靠近做些什么,就会发动攻击。 银针虫,剧毒无比,速度极快,往往靠近的人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被毒虫钻进了皮肤里,而被银针虫入体的人,无药可救,必死无疑,不过,这条银针虫也活不了的,有点类似于毒蜂,一旦失去尾针,也会死亡。 而后来洒的药水就是让这些银针虫不会越界的东西,以免银针虫回头伤到石室里的人。 第48章 不及主子好看 在两人做下各方部署的时候,又有两人从外面进来,抬着几个箱子,都是燕长煕和燕长情此次来蛮荒之地带的东西。 搬东西进来的人,将东西放下之后就没了身影,又回到暗处。 等到内室外室都弄好了,燕长情才转身看着燕长煕说道:“主子先沐浴吧。” “嗯。”燕长煕轻应一声,往内室走去。 等进了内室,身边的燕长情都没有动作,燕长煕原本一直在走神想着事情,等回神时就奇怪的看向他,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主子,你还抓着我的。”燕长情忽而凑近了她的头边,低声说着,眼里眸光柔和。 原来之前在柜台处时,燕长煕阻止他对金胭脂动手的时候,就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她不放手,燕长情怎么可能会自己抽出来,这会儿要伺候她,才不得不出声提醒。 燕长煕一愣,才反应过来,却也没有立刻甩开他的手,反而很清楚的察觉到,手心里不同的温度。 因为长生蛊的缘故,她的体温常年都很低,手脚冰凉,于是对一些温度也更加的敏感,燕长情的手比她大上许多。 燕长煕握着他的手抬到眼前看了看,眨了眨眼睛,忽而笑道:“这样一看,我的手倒是显得娇小了。” 与平常的女子比起来,她的手要大上一些,不过手指纤细,又白,其实也很好看,如今和燕长情的手一对比,就显得更加的好看了。 燕长情目光也落在两人叠在一处的手上,眸光沉了沉,喉结一滚,声音就有几分低沉,“主子的手,很小。” “是吗?”燕长煕没有察觉到他的一样,笑着应道,又看了看才松开了手,像是无意的说道:“你倒是第一个说我手小的。” 覆在手背的触感突然消失,燕长情敛眸,很好的掩去了眼底的失落,又看着燕长煕,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轻声说道:“主子先坐一会儿,属下去让人准备热水。”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并没有注意到燕长煕在他转身之际,眼里的失神。 可能是和燕长情的手接触了太久,等放开他的时候,燕长煕心里也有一闪而过的情绪,手心好像残余着属于燕长情的温度,又好像是也染上了属于他的温度。 “可能是冷了太久吧。”所以才会对不一样的温度生出一种浅浅微微的留恋。 燕长煕自语一声就暂时抛在了难后,走到那张长榻边,靠坐着,闭目养神。 而燕长情从内室出来之后,对着那两人吩咐了一些事情,正巧屋子里的铜铃声响起,门上的石台被人推了进来,上面放着食盒。 一人走过去将食盒取下来,打开检查之后才递给燕长情。 送来的是一壶水还有一碟馒头和几碟小菜,菜多是素菜,唯一的一碟肉菜也少的可怜,燕长情只是看了那碟肉菜一眼,就拿了出来,端出去扔了。 在这蛮食窟,吃食方面,最忌讳的就是肉食。 之前那金胭脂问燕长情要白的还是红的,只要来过蛮食窟的人都知道,这白的和红的,区分的是吃食。 白的是普通人吃的东西,而红的,则是有着特殊癖好的人才吃的东西。 红的大多数是肉食,吃的是肉包子,肉菜,只是这肉…… 因为清楚蛮食窟的肉具体是些什么肉,所以,即便是点了白的,燕长情也没有要燕长煕吃这里的肉的意思。 原本燕长煕只是在闭目养神,想着事情,到后面倒是真的睡了一下,睡得很浅,所以在有人搬东西进来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搬进来的是一大桶热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黄金,不过,这样的事情从来不是燕长煕要担心的。 等人退下去,屏风拉上,燕长煕起身走过去,燕长情先用拧了半干的帕子,走过来,替她净了脸,才替她脱下斗篷,又走到她的身后,开始替她出去衣物。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贴身伺候着,可这一次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当燕长情从身后环过来,替她解开腰封时,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就将她包围起来,身后是侵袭而来的温度,带着不一样的暖意,暖着她素来带着凉意的身体。 可能是之前残留的错觉吧,搅了人的心境。 燕长煕低垂着眸子心里这么想着。 外面虽然裹着斗篷,实际上,她里面穿的单薄,除去衣物,燕长情走到浴桶边,朝她伸出手掌,微微垂着脸,只是他本来就比她要高,这么一垂脸,实际上,角度正好对着燕长煕。 而燕长煕,原本下意识的想要看看他,微微抬了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就将他眼里的情绪一览无余。 燕长情的眸色很深,和燕长煕一样的黑沉,看人的时候,哪怕是无意的一眼瞥过去,都比别人多了一种专注的感觉,此时的燕长情就是这样,神情专注,眸底似乎有什么蛰伏着,偶尔掀起一些波动。 燕长煕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是什么,却知道,他的眸底只映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这样出色的一个人却只看着她,哪怕燕长煕已经看了这张脸几百年,仍旧忍不住失了神。 有些怔然。 “主子?”燕长煕一直没有动作,燕长情终于出声喊了她。 眸光闪了闪,他不是没有瞧见她的失神。 燕长煕终于回过神,视线落在放在自己面前的手上,顿了顿,才抬起手搭上他的手掌,借着力跨进了浴桶里。 “你这张脸倒是看不腻。”坐进水中,在燕长情绕到她的身后时,她突然出声说了一句,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而燕长情,拿着巾帕的手一顿,眼里漫上沉沉的笑意,“不及主子好看。” 他说着,声音轻和,眼里是肆无忌惮的温柔。 燕长煕微微一愣,而后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追究他身为下属却对主子说这样的话。 蛮荒之地终日黄沙覆面,哪怕燕长煕一路上都是坐在马车中,也抵不过一身难受,如今洗过了,又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精神都好了一些。 等燕长情喊人把水抬出去的时候,一直坐在一边撑着头看着的燕长煕突然出声问道:“你要怎么洗?” 第49章 谁家的好下属 原来的时候,住的地方总有足够多的屋子,燕长煕也从来没有关心过燕长情怎么解决洗澡换衣之类的事情,这会儿只有一间内室和外室,她突然就出声关心了起来。 且问着这句话的时候,她是看着燕长情问的,问完视线也一直落在他的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燕长情原本在拿着食盒里的东西,听见她的问话,动作一顿,眸光闪了闪,回答道:“恐怕要委屈主子一下了。” “哦?”燕长煕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个委屈法?” 燕长情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依旧低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届时属下会等主子睡下之后解决的,有屏风挡着,属下尽量不会惊扰到主子。” “哼!”燕长煕闻言轻哼一声,微微眯着眸子,在走过去吃东西的时候,状似无意的说道:“要洗就早点洗,你既然怕惊扰到我,等我睡着了再洗,万一吵醒我了怎么办?” “主子说的是。”燕长情低声应着,眼里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眸底深处闪过燕长煕没有察觉的暗光。 稍微填了一下肚子,燕长煕并没有吃的太饱,吃完就靠在长榻上,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她这次和燕长情来蛮荒之地是为了拦一个人,华阳钱庄是最大的钱庄,背后自然是燕长情的处理的,也就是说最大的主子是她燕长煕。 而华阳钱庄在庐阳城的管事,前段时间却卷了钱跑了,那人不只是胆子大,还有些手段,否则不会等人真的跑了,燕长情才收到信。 本来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燕长煕出面,燕长情手下有的是人跑这一趟,只是刚好她在烟茗山待了太久,也想出来走走,所以才和燕长情一起来了。 而那个管事要去的就是蛮城。 这满天下都是燕长情布下的人,且有些势力根本不知道双方听命的是同一个主子,但稍微接触点中心的管事,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所以那人确实聪明,知道就算逃得了一会儿,也迟早要被抓住的,竟然想着带钱逃去蛮城。 蛮城那是真正没有主子的地方,谁有能耐谁说了算,谁就是王法,都是被流放或者自己逃到那里的,穷凶极恶的人,人性也可怕。 如果不是无处可去,一般人也不会想要去那样的地方。 燕长煕此次来,也是对这样的地方有些兴趣的。 类似于这样的地方,她以前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修身养性这么些日子,倒是有些怀念那样的时候,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说话的权力。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些曾经的事情片段也偶尔在脑海里闪过,到后面,她确实是睡了过去,等一点点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屋子里的水声。 水? 燕长煕恍恍惚惚的想起现在应该是在蛮荒之地,于是睁开眼睛,一眼看见的是挡在眼前的屏风,天色似乎已经黑了下来,又是在底下的石室,石室里没有点灯火,用的是镶嵌在墙壁里的夜明珠。 足够她看得清楚,自然就看到了屏风后的人影。 “主子醒了?”大概是察觉到了她醒来,燕长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出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澡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也沾染上了水汽。 莫名的,燕长煕觉得有些口渴。 口渴就要喝水,之前燕长情就准备了水,不过是放在那边的桌上,燕长煕往那边看了看,还是起了身往那边走去。 “主子想做什么?属下马上就好了,等属下来吧。”燕长情在屏风那边应该也是可以看见她的身影的,自然也能看见她的动作,于是出声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确实加快了动作,那边的水声也大了一些。 燕长煕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恰好瞧见他投在屏风上的半个身影,宽肩窄腰,手臂隐约能看见肌肉的痕迹,果然是习武多年的人,身材不错。 燕长煕这么想着,嘴上却略微带着嫌弃的说了一句:“急什么,洗干净点。” 燕长情擦身的动作一顿,而后响起他的声音:“是。” 听着隐约是带着笑意的。 只是燕长煕不知道他为何会笑,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自己倒了水连喝了三杯,好像那种口渴的感觉才淡了下去,喝完水她也没有再走回到长榻,而是站在石桌边发起了呆。 她在想方才透过屏风看见的身影,以前为了燕翎在军队里的时候,和那些汉子可以一起喝酒吃肉,可以切磋比武,但绝不会一起洗澡睡觉。 对于男人的身体,她不是没有看到过,成为长公主,把阿弟送上皇位之后,多少人为了巴结讨好她,将那些容貌艳丽或者英气的,各种各样的男人往她面前送,就指望着能入了她的眼。 也有男子为了诱惑她,自己爬上她的床的。 有一年晋城大水,她带着粮食和银两前去赈灾,白天过后,晚上住在那城主的府里,一进屋子就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仅仅穿着黑色的薄纱,眉眼透着一股冷峻,那张脸长得确实好,气质也让人心动,可还是被她叫人扔了出去。 如今想来,当时那个男人的身材什么的,如今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的,好像就连盛衍,那时候上心是上心,但也和现在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燕长煕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并不是刻意的,脑海里就会闪过燕长情的身影,这还是没有真的脱了站在她的面前。 就已经引得她忍不住继续往那边看了。 心里不受控制的情绪让燕长煕有些无奈,扶了扶额,暂时压下这些事情,正要坐回去的时候,就发现身后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燕长煕下意识的一转身,视线想要往屏风那边看去,只是一转过来,入目的就是一片光裸的肌肤,肌肉紧实,分布均匀,入目的蜜色让她眨了眨眼睛,心里刚刚压下去一点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 心跳的有些快。 “主子在想什么?”燕长情看着她略微怔愣的表情,眸色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仿佛他还是那个一心担忧主子的好属下。 只是,谁家的好属下在洗完澡之后,会光着上半身走到主子面前的? 第50章 抢都要抢过来 燕长情站的很近,以至于燕长煕自己都开始怀疑,她的呼吸是不是都喷洒在他的胸口。 “很不错。”燕长煕回过神,不动声色的夸了一句,甚至伸手在他腹部捏了捏,她的手指带着凉意,而他的身上,带着温度,甚至有些水汽。 手感如想象中的一样好。 燕长煕收回手,走到他的身后,手垂在身侧,袖子垂下,挡住了她手上的小动作,方才捏过的指尖捻了捻,像是细细感受着那一下的触感。 实际上,她是在确定一些事情。 燕长煕不是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她也很清楚一些事情,如果心底的猜测是真的,她不介意在主子和下属的这个身份上作出改变。 燕长情不知道她心里已经在想这些了,听见她的夸赞,微微眯了眯眼,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她就已经从身旁走了过去。 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在燕长煕看不到的地方,燕长情微微蜷缩着手,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笑意味深长。 原来他还有耐心等,可时间越长,他的耐心好像就越来越少了,以至于……他现在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做出某些事情了,只希望,等哪一天他真的控制不住做出什么的时候,她不要太过惊讶就是。 燕长煕并不知道这些,她还在想着意外情绪的事情。 一直等到燕长情替她收拾好,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的时候,心里忽而想到了一点,不知道燕长情对她的感觉和她是不是一样的。 如果他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那她……可做不出什么圣母的事情来,不是她的,如果她想要,那就是抢都要抢过来。 燕长煕并没有去深想,燕长情这么多年守在她的身边,替她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很多时候,一些细节其实已经泄露了真相。 一直等到燕长煕的呼吸平稳,燕长情才动了动身形,俯身,在她的额上轻轻的碰了一下,视线下移,落在她粉白的唇上,眸光瞬间幽暗。 过了许久,他才伸出手,在她的唇角细细的摩挲了一会儿,这里,迟早会是他的。 看了许久,他到底是没有顺从心意吻上去,最后站起身,垂眸看着燕长煕时,眼里的势在必得和偏执实在让人心惊。 比起燕长煕对他的了解,燕长情对她的了解实在细致,之前她的情绪变化他早就察觉,于是一点一点的猜测,一点一点的用小动作试探,到最后大概确定她在想什么,他如今就是在等,等到那个适合的时机,成全她,也成全自己。 只是第二天燕长煕醒来的时候,似乎完全将昨晚的事情和自己的情绪变化抛在了脑后,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如今依旧是什么样子。 任由燕长情事无巨细的伺候着,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早膳是在石室里吃的,吃完早膳,燕长煕就要出去,燕长情也没有阻止,只是在出去之前,再一次的拿出黑色的斗篷替她裹好,包括脸,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燕长煕体寒,几乎常年裹着斗篷或者狐裘之类的,所以也已经习惯了,如今不过是捂得更严实了一点,更何况,她也清楚这蛮食窟是什么地方,而她这张脸又有多么的招惹是非。 只有燕长煕和燕长情出来,其他的两人留在石室里。 于是在两人再回到昨天的大堂时,那里已经坐着不少的人,听见动静,往两人的方向看了几眼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两人的出现。 这和昨天的突然寂静相比实在是反差过大。 这里的桌子也都是石桌,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就立刻有人上来问要吃些什么,燕长煕已经吃过了,自然是什么都不需要。 “这壶水是掌柜送的。”小二笑着说了这句话就退下了。 燕长煕微微眯着眼,手指在桌面一点一点的,“水比黄金贵,这金掌柜倒是舍得。” “蛮食窟来了好东西的时候,便会如此。”燕长情倒了水,放到她的面前。 “好东西?”燕长煕眸光微闪,已经明白他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也就是这么几句话的时候,一股肉香突然蔓延在整个大堂,燕长煕端着水已经递到了嘴边,却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肉香而顿住,拧了拧眉,放下了杯子,不愿意再去碰。 而与她反应不同的时,最靠近里面一桌的人眼睛一亮,已经站了起来了,这一伙人个个面目奇怪,五官本就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或者兴奋,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显得扭曲。 就连周围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显然都明白这股肉香代表的是什么。 “主子?”燕长情看见了燕长煕那一瞬间的动作,看着她,眼神带着询问。 显然是在问她要不要先离开这里,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们都知道。 “走吧。”燕长煕点头,哪怕她曾经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走上太和殿,但并不代表,她就能看着这些人吃人肉,而她在一边闻着肉香,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没有参与,她也是做不下去的。 就算残忍或者冷然,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来过蛮食窟的人都知道,蛮食窟里水比黄金贵,可有那么几样东西是比水还要贵的,昨天金胭脂说黄金不够可以用其他的抵,年轻人比老人值钱,女人比男人值钱,小孩比大人值钱,而美人是最值钱的。 这里说的可都是人肉。 小孩的肉最鲜嫩,所以值钱,而美人肉,不只是鲜嫩,更传闻带着美人香,味道最是不同,而真正的美人并不是只长得好看的就是,这其中区分的一套只有这些专门吃人肉的人懂,真正的美人最难得,所以是最值钱的。 说完她就站起了身,燕长情自然也跟着一起,走到她的身边,侧身将她与那些人隔开,两人正要往外走,一道粗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诶?这肉就要上来了,怎么还往外走呢?今日这锅红的人人有份!可别说我东岩不够意思。” 第51章 杀鸡儆猴 往外走的就只有燕长煕和燕长情,这声音说的人也就只能是他们两个了。 燕长煕就算没有回头,也清楚说话的人正是之前站起来的那一桌人里的,她没有回身,脚下连停顿都没有,而燕长情也是一样。 知道自己被无视了,自称东岩的大汉脸上虬结的横肉狠狠一抖,整个人顿时变得凶恶无比,说话自然是不客气了起来,“以为有几箱黄金就可以在这蛮食窟横着走了?小子,在这蛮食窟做人,还是不要这么狂妄的好,知道今日这锅红的是什么吗?上好的美人肉,无缘难遇的好东西,我东岩拿出来分享,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话语中,显然是昨日也在这里坐着的人,知道那箱黄金的事情。 他们自然都看到了昨天燕长情的出手,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说这蛮食窟究竟隐藏了多少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在蛮食窟落脚的人,也没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燕长情和燕长煕就这么一走,那就是不给他东岩的面子。 燕长情和燕长煕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像是没有听到身后东岩的说话,一个在前,一个护在身后,往外面走去。 “老夫看这小子确实是狂妄,老夫在这蛮荒之地走了十几年,狂妄的人见过不少,可惜活到现在的……一个也没有!”嘶哑的声音一狠。 一道破空声响起,两人终于停下步子,燕长煕抬手,手腕一转,一把细长的小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眼看着被说话老头甩过来的筷子往他的眼睛扎去,他的手里的小刀也飞了出去。 小刀和筷子在空中相遇,细微的声音响起之后,筷子落地,被劈成均匀的两半躺在地上,而那把小刀夹杂着更厉的破空声往老头飞去。 老头是坐在燕长煕之前坐的位置旁边那一桌,在筷子被劈成两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妙,眼看着小刀向自己飞来,忙闪身要往旁边躲去。 “躲?”燕长情冷笑一声,手掌一翻,一道内力就这么朝着老头打去,内力比小刀的速度要快,而老头此时要躲着小刀,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掌风,眼看着那道掌风拍在了他的腰上,刚好将他推得迎上那把小刀。 老头神色一变,终于再也顾不得其他,尖声叫道:“救我!” 他本是一个人坐的一桌,此时求救,周围的人也确实有人出手相帮,邻桌的一个老妪重哼一声手掌在桌上一拍,两根筷子自筷子筒里弹出,被她用满是皱纹的手握住,而后像是夹菜一般,向眼看着就要扎进老头眼睛的小刀扎去。 老妪的速度极快,且出手也狠,确实夹住了那把小刀,此时刀尖离老头的眼睛不过一截指节的距离,但好歹停下了。 刀确实是拦了下来。 “啊!老夫的眼睛!”老头一手捂着眼睛惨嚎着,鲜血从他的指尖逸出,很快染红了他的手。 小刀也是带了内力的,即便是没有扎进他的眼里,可夹带着那股劲风却已经先一步伤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到底是没有保住。 可如果没有拦下小刀,含着内力的小刀恐怕就不是扎瞎老头眼睛了,而是直接刺穿此人的头,当场要他的命。 燕长情,也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落在围观的人眼里,才知道方才三人的的交锋有多激烈,也不应该说是交锋,完全是燕长情一个人在攻,而老头和老妪两人抵挡,最后还是赔进去了一只眼睛。 这两人在蛮食窟里并不是生面孔,在场的大多数都认得两人,也知道这两人有多恶,没想到今日就这么轻易地败在了一个新人身上。 虽然老妪用筷子挡住了小刀,可混在这里的人,哪个眼睛不是毒辣的,自然都没有错过,老妪放下小刀收回手时,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颤着。 显然截下那把小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燕长情就是在做杀鸡儆猴的事情,今日这一件事情之后,在这蛮食窟里,再有人想打他们的主意,那就要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小子,身手不错,确实有狂妄的资本,老身服了!”老妪倒是个看得开的,当即朝着燕长情一拱手,转身坐下了,似乎再也不会插手。 燕长情冷冷的扫了一眼所有人,一些人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垂头躲开,不敢与他对视,也有人与他点头示意,而后自顾自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那东岩对上燕长情的眼睛,脸上的横肉又是一抖,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脸朝着屋子那边叫道:“我的美人肉什么时候上来!快点行不行!馋死老子了!” 一提起美人肉,原本安静的有些过分的大堂瞬间又热闹起来,纷纷叫嚷着让厨房的动作快点,这都闻到肉香了,肉怎么还不上。 燕长情收回视线,转身凑在燕长煕耳边说道:“主子,走吧。” 燕长煕点了点头,继续往外面走去,两人都没有看见身后已经止了血的老头,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他们,满是恶毒。 或许燕长情是察觉到了,只是并不在意。 走到外面燕长煕也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等闻不到那股子恶心的肉香之后才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徘徊在蛮食窟侧面的沙狼,眯了眯眼,“这狼也闻到了肉香,舍不得走了。” “蛮荒之地,比狼还可怕的就是人。”燕长情侧身挡住风沙吹来的方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燕长煕扯唇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燕长情就听见她辨不清情绪的声音问道:“你的情蛊呢?” 长生蛊的子蛊就是情蛊,燕长情身上也有长生蛊,可他的子蛊去了哪里,他从来没有说过,燕长煕也没有问起过,这次是她第一次问起。 燕长情眸光动了动,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沉了声音,“死了。” “死了?”燕长煕有些意外,抬头看他,正好瞧进他含着沉沉情绪的眸子里,微愣,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怎么会死?” 第52章 后来一念偏执 得到长生蛊的时候,燕长煕就知道不管是长生蛊还是情蛊,都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否则盛衍当初也不会没有办法除去体内的情蛊了,可现在,燕长情告诉她,属于他的情蛊已经死了。 这怎么可能?饶是燕长煕,也想不到答案会是这个,也更加想不通情蛊怎么会死,只是可惜,当初给她长生蛊的国师已经死了,她也没有办法带着这样的疑问去问别人。 然而,真正让燕长煕想不到甚至意外到震惊的,却是燕长情接下来的话。 “能杀死情蛊的,只有长生蛊。”燕长情神情忽而变得十分温柔,眸底翻涌的情愫像是再也掩饰不住,暴露无遗,尽皆纳入燕长煕的眼底。 而他的话,也砸进她的心口,将她的情绪和心境也翻搅的不平静。 燕长煕是谁?曾经大燕惊才绝艳的长公主,饶是敌国提起眼里都难掩欣赏和赞叹的人,燕长情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能杀死情蛊的,只有长生蛊,燕长煕也是现在才知道,还是从燕长情的口中得知的,而拥有长生蛊的,世上只有她和燕长情两人,母蛊不可能会吞吃自己的子蛊,那么……吃掉燕长情的情蛊的,就只有她心口的那只长生蛊。 她的长生蛊,吃了燕长情的情蛊。 “什么时候的事?”心口明明剧烈的跳动着,她的心境已经完全被搅乱,可偏偏她还是能一脸平静的问出这句话,看不出是喜是怒,除了燕长情刚说出来的时候,她眼里有一瞬间难掩的震惊。 燕长情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突然更近了一步,俯身凑在她的肩窝处,微微闭着眼,像是在听着什么。 燕长煕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正要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头,眸光灼灼的看着她,“主子,你的心跳很快。” 他眉眼间的愉悦根本就掩饰不住,也全然没有想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燕长煕耳垂莫名一热,微微眯了眼看着他,不说话,甚至是抿了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燕长情怎么会不了解她,知道她此刻并没有生气,顶多算是被抓包之后的恼羞成怒了。 “很早很早以前,主子第一次把盛衍的骨灰带回烟茗山的时候……”那时候,他真的嫉妒的要发狂,明明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可主子还要去把他的骨灰带回烟茗山,也就是心口的嫉妒作怪,让他有了那样的念头。 他本来想等到什么时候主子也对他有些动心的时候才做的,可那时候真的嫉妒的发狂,于是不等了,在燕长煕一次噬心之痛发作的时候,趁她昏迷之际,将情蛊喂给了她体内的长生蛊。 长生蛊可以吃了情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下地狱入黄泉,他都能找到她,两人已经完全的绑在了一起,只要他不放手,她就永远别想甩开他。 听着燕长情说完始末,燕长煕嗤笑一声,睨着他:“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说着这样的话,也没有作出实际惩罚来,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并没有和燕长情一样的心思,或许……她就是毫不犹豫的处罚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知道,燕长煕的心里有些复杂,想生气,可偏偏又忍不住心软。 心软,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新鲜的一个词。 燕长情从来没有哪一刻向现在这样所有情绪表露无遗,他站的依旧很近,与燕长煕的身体几乎要贴到一起,以至于燕长煕呼吸间沙尘味都要被他的气息掩盖,还有体温。 明明现在是在蛮荒之地,天上的太阳挂着,温度不低,可她却觉得,燕长情凑过来的温度才让她最清晰的感受着。 燕长煕有些怔然,她久久没有再出声,而身边的燕长情也没有出声,他的心思如今都告诉了她,现在等的,是她的判决。 好像这样的情愫突然而来,可燕长煕知道,这其实是燕长情这几百年无时无刻在她身边,一点一点侵蚀的后果。 她很肯定自己不是因为活了几百年所以孤独,因为身边的人换了又换,风景变了又变,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守在她的身边,一直未变。 “我给你取名长情,希望你做个有情人,啧,倒是没有想到……”燕长煕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有些释然,又夹杂着其他情绪的复杂。 当年初见时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她在一堆暗卫里一眼就看到了他,后来选他做贴身暗卫,赋予他她的姓氏,赐名长情,大概,缘分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燕长情,你爱慕本宫多久了?”她后退了半步,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突然连名带姓的喊他,也拿出了许久未用的自称。 燕长情一怔,微微垂下视线,看着她的眉眼,即便她是抬头的那个人,可属于她的气势从没有弱过,她是大燕长公主,她本就该有着俯视所有人的资格。 好像一晃眼又回到了那时候,大燕未亡,她穿着朱红的朝服,站在太和殿前,护着她身后的人,俾睨所有与她作对的人。 为了一人与天下为敌,她也不曾惧过。 可又有些不同,那时的燕长煕,眼里是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傲然,而此刻的燕长煕,眼里映着他的影子,带着浅浅的笑意。 燕长情心里想着,而燕长煕正等着他的回答,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直到他向后半步,倏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像是曾经很多次的,等着她的吩咐和命令,或者是,向她禀报事情。 他说,“大概是初见起,长情就生了异心,后来一念偏执,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燕长情的眼里带着笑意,微微仰头看着她,神情专注,可声音的嘶哑到底是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他也想过许多次将所有心思暴露在她的面前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直到这一刻真的来临,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顺心而为。 燕长煕看着他,直到他一番话说完,眼里原来浅淡的笑意像是突然被人什么撞了一下,四散开来,溢满她整个眼眸。 第53章 青年 燕长煕站在他的身前,朝他伸手,苍白的手掌在他的眼前向上摊开,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清润的说道:“叫我长煕。” 从此以后,她和他,不再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 燕长情的眸子很亮,里面的感情像是要将人灼烧,他没有犹豫的就将手放在了她的手里,而后反手握住她,站起身,动作没有停顿的将她拉到了怀里,紧紧的抱着,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 “长煕。”他俯身,凑近在她的耳边,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嗓音颤抖嘶哑,压抑不住他此刻激动地心情。 “嗯。”燕长煕大概很久很久没有露出这么温柔的一面了,她伸手回抱住他,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同样不平静的心跳。 这么一对比,她反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只有眼里未散的笑意彰显着她此刻的心情。 “长煕。” “嗯。” “长煕。” …… 燕长情像是上瘾一般,开始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而燕长煕,此刻也有着足够的耐心,他每喊一声,她都会应着。 到后来燕长情不喊了,她也就不再应声,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就这么抱着,闻着彼此身上的气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亲密举动。 “大老远的就看见有人,走近了原来是两个人啊?”说话的人只是从两人的不远处走过,并没有走到近前来。 是一行三个人,看方向是从外面进来的蛮荒之地。 抱着的两人退了开来,燕长情依旧替她当挡着风沙,只是两人的视线在落到那三人中的一人身上时,眼眸几乎是同时眯了眯,满是深意。 而燕长情在眯眼之后,身体忽而一僵,立刻看向身前的燕长煕,于是也看到了她的动作。 “主子……” 燕长煕察觉到他的视线,就也抬眼看了过去,一瞧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更好听见他喊了一声主子,顿时眸子冷了几分,就这么看着他。 “你叫我什么?” 燕长情为她突然冷下的眸子一怔,可下一刻就扬唇下了起来,俯身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喊道:“长煕。” 燕长煕微眯了一下眸子,最后睇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看样子是打算回蛮食窟里了。 而燕长情,也没有在原地站着的意思,他直起身,往那已经走到蛮食窟门口的三人看了一眼,眸色暗沉,却很快收敛起了情绪,快走几步就跟上了前面的燕长煕。 走到蛮食窟的三人,中间的青年忽然步子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往身后出去,有些苍白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疑惑,只是看见的也只是身后并肩走过来的两人,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 “看看什么呢?赶紧走吧!”身边的一人古怪的笑了笑,伸手推搡了一把。 “一路上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现在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想看就多看一眼吧,进去了……可就再也看不到了。”另一个人的笑声也古怪。 一边说着,一边用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在青年的身上看着,像是……在看着一种美味的食物,真真切切要吃人的眼神。 青年已经收回了视线,像是完全没有理会两人话里的意思似的,率先抬步往蛮食窟里面走,还不忘出声叫上两人,“进去吧。” 两人对青年的态度一点也不奇怪,尽管刚救下青年的时候,曾经一度怀疑青年是个傻子。 不过就算真的是傻也没有关系,肉好吃就行。 燕长煕和燕长情走进去的时候,之前的那一段“盛宴”似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了一点,而在两人之前进来的三人就得到了剩下的这点。 “这可是上好的美人肉,尝尝?”个子矮小的男人将肉推到了青年的面前,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 而燕长煕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恰好就是这一幕,视线在那边扫过,对于地上的骨头也没有停留太多,只是在看到自己之前坐着的桌子时,到底还是微微拧了眉,那桌面上放着一根腿骨。 空气里还是那股让人恶心的肉香,原本还算热闹的人,在看到燕长煕和燕长情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收敛了一下。 尤其是在燕长煕拧眉的时候,东岩心里暗暗叫了一声糟糕,下一刻就立刻站起身朝着里面喊了一声:“金掌柜!你们这蛮食窟的桌子用了多少年了啊?该换新的了吧?” 这里的哪一张桌子上没有放过人骨之类的,可偏偏这个时候,东岩心里有些慌,慌的时候脑海里在快速的回忆,之前是哪个不长眼的,吃完的把骨头扔到那边桌上去的。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又是突然一愣,他东岩不说在这蛮食窟横行无忌,但也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做过人,怎么现在就……吓成这样了。 东岩愣住的时候,更加让他不可思议的是,真的有人搬着新的石桌走了进来,另外空出了一块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让燕长煕和燕长情去坐着。 只不过,抬桌子进来的不是蛮食窟的人,有些人是认出来了,就是昨天抬黄金进来的人,那也是燕长煕的人。 燕长煕走到新的桌子边坐下,大堂里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就又恢复了热闹,大家都在努力忽视那一角的不一样,燕长煕坐着的地方干干净净的,而除了这一角的其他地方,可以说一片狼藉。 新进来的三人,哪怕再怎么迟钝,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什么,矮个子的男人没有哟啊多管的意思,只是看着青年没有动那盆肉,嘿嘿笑了一笑,自己拿了过来,和另外一个同伙大口吃了起来。 至于青年,此时看着燕长煕那边,眼里仍旧是疑惑不解,哪怕脸色苍白,身穿囚服,坐在这里,也与周围格格不入。 青年一直很专注的看着燕长煕那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坐着的人,视线在他的身上上下扫视着,就像是……带他来得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一样。 是赤裸裸的食欲。 第54章 傻子百里言 “走吧。”两人吃饱喝足,就伸手拉扯着青年。 青年抬头有些懵懂的看了他们一眼,顺从的站了起来。 矮个子的男人看他这么听话,眼里流露出满意的情绪,“看在一路上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待会儿我会让金掌柜下手痛快些的。这样,你就也少受些痛苦。” “嘿!银狗,你怎么知道金掌柜会下手!老子带来的美人都没能请动金掌柜。”东岩一听矮个子的话,顿时有些不满的嘲讽道。 谁不知道,这蛮食窟的金掌柜,最厉害的不是那一手夺命算盘,而是一手煮肉的手艺,可能请得动金掌柜的人着实不多,金掌柜有自己的规矩,如果她愿意猪肉,就算带人来的没有请到她面前来,她也会主动帮忙的。 东岩今天一大早带来了一个美人,本来就提到了金掌柜的面前,只是被拒绝了。 这会儿听见银狗的话,自然是心气不顺的嘲讽了起来。 那银狗被嘲讽了也不生气,嘿嘿嘿的笑了笑,朝着的东岩说道:“金掌柜会不会动手,你就看着吧。” 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似乎笃定了金掌柜会亲自动手。 东岩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和他多争,就等着他被拒绝的时候再好好地嘲笑一番。 被叫银狗的人也是常来蛮食窟的熟面孔,有个哥哥叫金钩,本来兄弟两一个叫金钩一个叫银狗,只是因为两兄弟的行事作风和相貌,渐渐地就变成了金狗银狗。 不过两人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别人如何叫他们。 “诶?你去哪?走这边!”不过是和东岩说了几句,银狗就发现一向听话的青年忽然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燕长煕正喝着水的时候,面前就站了一个人,她抬头去看,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扯了扯唇角,“有什么事?”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被银狗兄弟带到蛮食窟的青年。 青年走到她的桌前,似乎就是为了仔细看她的脸,可燕长煕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能看出来什么,瞧了许久,不但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反而……越看越疑惑。 “我觉得……你很眼熟。”青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长煕眸子微微一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跟过来的银狗就已经嗤笑了一声:“老实了这么一路,现在忍不住了?嘿嘿嘿,眼熟?这借口老子多少年没用过了?” 大概是认定了青年会死,也不想破坏肉质口感,所以银狗虽然语气不太好,却没有对青年动手。 青年像是没有听见银狗说的话,只是有些固执的看着燕长煕,甚至在燕长煕没有出声的时候,突然伸出手,目标就是她的斗篷。 银狗没有想到老实了一路的青年会在这个时候闹事,于是也没有来得及阻止青年。 想碰到燕长煕,怎么会是那么的轻易? 在青年才伸手,还没有碰到燕长煕的斗篷,一边坐着的燕长情就已经伸出手,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扣住了青年的手腕,可实际上,青年用尽了力气,都无法向前或者向后动一下。 而青年在无法收回自己的手时,看向燕长情,可一眼对上他的眼睛,就被他眼里的冷意吓得颤了颤,微微瑟缩着,果断看向燕长煕:“我……我真的见过你。” 他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眼睛看着燕长煕,一双眸子看起来竟是格外的干净,此刻蒙着一层水雾,就像是受惊的小兽,在寻求着庇护。 而燕长煕就是他寻求的庇护。 “你在哪里见过我?”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燕长煕理会了他,并且反问了一句。 大概是终于得到了回应,青年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欢喜,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见过的,在百里叔叔的书房里,他说那是先皇留下来的,是一副画像。”青年顿时欢喜的说着,连自己被禁锢的手也已经顾不上了。 燕长煕听着他的话,眸色动了动,似乎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百里叔叔?你说的是百里丞相?” “嗯嗯,就是百里叔叔!”青年的语言有些幼稚,听见燕长煕说起百里丞相的时候,像是一个得到了认同的孩子,眉眼间的欢喜怎么都掩饰不住。 “不过……百里叔叔现在睡着了,不知道醒来了没有。”可欢喜突然中断,青年微微拧着眉,带着水润的唇微微撅起,一脸的苦恼,“我走的那天,喊了百里叔叔,可是不管怎么喊,百里叔叔都没有起来,他一定是太累了。” 像是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青年虽然眉眼间有想念,可还是努力说服了自己。 倒是站在一边的银狗,一脸的惊呆了。 “你……真是个傻子?”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 “你才是傻子!百里叔叔说了,我是最聪明的孩子!”一听有人说自己傻,青年顿时鼓着腮帮子,一脸生气的怼了回去。 银狗想要生气,可看着青年的模样,又生生的憋了回去,算了,和一个傻子生什么气啊,他又不是傻子。 一直站在原地旁观着没有过来的金狗,这会儿也忍不住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青年一会儿,眼里精光划过,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看着这一幕的燕长煕先一步出口打断了他,“你们打算吃了他?” 她看着银狗两兄弟语气平静的问道。 “当然。”银狗顿时有些警惕的看着燕长煕,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哥哥,似乎从哥哥那里得到了一些底气,又看回燕长煕说道:“我们兄弟两将他从刀子底下救下,一路上好生养着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口馋。” 可说完之后,他突然想起刚进来的时候,东岩那些人对眼前这一男一女的态度,不免就有些迟疑起来。 兄弟两的心思活络,也因此避过了不少的祸事,此时瞧着燕长煕对青年似乎有些意思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金狗又接着说道:“我们兄弟两也不过是好这一口罢了,不过解馋是一回事,平日里么……最爱的还是金子。” 第55章 我家……长煕 金狗这话其实是在试探,如果燕长煕两人真的有救下青年的意思,又没有到硬抢的地步,那大可以借着他这句话,用黄金买下青年。 届时,他们兄弟两,也不过是少吃一口肉罢了,得到些黄金,真的也不算太亏。 兄弟两足够谨慎,说完之后也不急着拉走青年了,就这么在旁边等着,似乎等着燕长煕这边开口买下青年。 而燕长煕,并没有先开口留下青年,而是又转首看向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百里言。”青年大概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了1一个认识的人,因此对燕长煕努力的散发着好感,燕长煕一问,他就立刻回答了。 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百里言?百里丞相是你的亲叔叔?”燕长煕听见这个名字,先是顿了一顿,最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看着青年的目光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百里言摇了摇头,“不是亲叔叔。” “嗯。”燕长煕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再多问,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张嘴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忽而一顿,偏头看向身边的燕长情。 燕长情一直扣着百里言的手腕,到现在也没有放开。 甚至在燕长煕和百里言等人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的坐在一边,看着,哪怕在燕长煕和百里言说话的时候,他的眸色冰冷,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燕长煕看向他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与燕长煕对视着,神色有些怔愣。 燕长情第一念头就是放开百里言的手,他下意识的以为,燕长煕看向自己是为了叫自己放开百里言,只是手上的力气才一松,他却因为燕长煕眸中的神色而愣住了。 这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燕长煕的了,哪怕是燕长煕自己,所以,即便是燕长煕什么都没有说,可就是这么一眼,燕长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要让他放开百里言,而是在询问他,询问他要不要留下百里言。 在蛮食窟外面,第一眼见到百里言的时候,燕长情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盛衍,他那时候的变化也是因为盛衍的出现,可一句“主子”,差点惹得燕长煕生气,而现在…… 燕长煕是在询问他,要不要留下百里言,她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样的发现,让燕长情原本因为百里言的出现而变得有些忐忑甚至紧张的心突然就放松下来,甚至觉得愉悦、欢喜。 他可以说不,可以直接表明不留下这个男人,而燕长煕绝对不会多说的,就尊重他的意见。 可燕长情选择了另外的一个答案。 “多少黄金换他?”他松开了百里言的手,看着面前的银狗两兄弟,漠然的问道。 燕长情不知道百里言留下的用处是什么,可他相信燕长煕,所以决定了留下这个男人,即便……他可能心情会不怎么的愉悦。 表面上一本正经开始和两兄弟谈事的燕长情,在收回手的时候,像是不经意般往旁边挪了一下,动作大了那么一点,于是,他的手没有落在自己的腿上,而是落在了身边燕长煕放在桌下的手背上。 落下之后,他也没有看燕长煕,依旧看着银狗两兄弟,似乎在很认真的和他们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下并不是石凳,也不是自己腿。 燕长煕微微眯着眸子偏头看他,正巧瞧见他耳垂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粉色,于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可她的手太小,没有办法完全将他的手掌包裹住,顿时有些不满的捏了捏他的食指指尖。 下一刻,燕长煕的手就又被他反手抓住,整个包裹在手心,像是要用属于他的体温替她焐热终日寒凉的手。 这下,两人都满意了,就这么握着手,一个继续和人谈着一笔人肉买卖,一个用另外的一只手撑着头,像是有些无聊似的,可眼睛落在身旁男子的脸上,满是笑意。 在燕长情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对面的银狗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两人并不清楚燕长煕和燕长情的底细,于是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两人也是有默契的。 即便是没有开口交流,可几个眼神下来,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说话的是金狗,“公子能给多少?”他没有明确要多少,而是有些犹豫的问燕长情。 这算是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法。 燕长情神情不动,也沉吟了一下,视线扫了旁边的百里言一眼,看见他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眸光闪了闪,下一刻就已经有了决定,看着金狗沉声给了一个数字:“昨日我砸了金掌柜一坛美人酒,赔了千两黄金,他虽然认识我家……”他突然顿了一下,抿了抿唇之后,又神色自然地继续说道:“他虽然认识我家长煕,但我们可不认识他,更何况……他如今也是个死囚,我们就算救下他,恐怕也是一个麻烦……” “我们明白了,公子,三百两,如何?”金狗很明白燕长情的意思,尽管心里在吐槽着,既然是个麻烦,你们大可以不救啊!留着给他们吃了岂不是更好? 可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就这么给了一个自认为最适合的价格。 燕长煕眉心微微拧了拧,再一次看了一边的百里言一眼,眼里透着一股子嫌弃。 金狗看见他的动作,心里一咯噔,想着自己是不是报的价格太高了,刚要改口换一个,眼前的燕长情却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刻,金狗和银狗两兄弟的面前就多了三百两的黄金。 等到两人抱着黄金回到座位上,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费尽心思带来的肉就这么变成了三百两黄金,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了。 而燕长情和燕长煕这边,在燕长情将未说完的“我家主子”改成“我家长煕”的时候,燕长煕眼里得笑就愈加的明显,燕长情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只有他和燕长煕知道,他有多紧张,紧张到手脚僵硬,包裹燕长煕手的掌心已经开始湿润。 第56章 等月圆就让他走 可是等到银狗兄弟抱着黄金离开,燕长情还是神色平静的侧身,看着燕长煕,语气平静的问道:“长煕,要回房吗?” “再坐会儿。”燕长煕摇了摇头,未免某人招架不住,所以还是移开了视线,看向站在桌边的百里言。 “先坐着吧。”燕长煕挑了挑唇,朝着对面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好。 百里言倒是很乖巧的在燕长煕示意的位置坐好了,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两个人去了哪里。 燕长煕让人拿了些馒头,看着百里言吃的差不多了,才启唇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这是没打算直接将百里言留在身边的意思了。 百里言擦嘴的动作一顿,而后一脸天真且理所当然的看着她,回答道:“当然是跟着你们了。” 说完之后,看着燕长煕没有说话,他表情立马变得有些委屈,“我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可我只认识你……” 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燕长煕原本定定的看着他,听见他这番话,也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跟着我们?” “是跟着你。”百里言抿了抿唇,飞快的看了一眼,声音也压低了一点嘟囔道:“我不认识他。” 他只认识燕长煕一个人。 “你说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吗?”燕长煕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似笑非笑的问道。 百里言被她这句话问的表情一僵,眉心微微拧起,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可很快的他眼睛一亮,微抬了下巴,带着小得意的说道:“我知道你叫长煕。” 燕长煕可不认为他真的知道自己名字,方才分明是燕长情叫了她的。 百里言的视线不断地往燕长煕那边飘,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燕长煕抿了抿嘴,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记住,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 “嗯嗯。”百里言只在乎她同意自己留下了,忙点头,一脸的乖巧。 燕长煕看着他,微微眯了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所有神色。 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着那些人吃午饭,也不想闻那些恶心的肉香,于是在吃午饭之前选择了回到石室里。 原本石室的外室住着两个人,如今多了一个百里言倒是还好,他们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大概等明天,准备齐接下来行程的物资之后,就要离开这里往蛮城去的。 回到石室,燕长煕和燕长情进了内室,百里言留在外室,和另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没什么话说。 “只要盛衍和我在一起,他的体内就会再次生出情蛊,等他死后成了骨灰,情蛊留下的东西也在他的骨灰里,只要……”没等燕长情出声,燕长情在石桌边坐下,已经开口说了起来。 她语气顿了顿,眸子忽而变得很亮,像是隐藏的兽蠢蠢欲动,她低低的笑了起来,骤然看着燕长情,眸光灼灼,眼里的偏执于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只要有了足够的情蛊留下的东西,再找到古家的传人,燕翎就可以和我们一样,永远的活着,再也不会离开我。” 所以……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找回她的阿弟,永远的留在身边,谁也无法再夺走他。 燕长情从来不知道,这才是她的想法,他以为……她要找的人只有燕翎,就算是碰上了盛衍的转世,也只在接触一段时间后就会走的毫不留恋,可等盛衍一死,又会让人去将盛衍的骨灰带回烟茗山,却又从来没有去看过。 “要多久?”燕长情走近她的身边,顿了顿,忽而俯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 燕长煕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她将这一切都压在心底,突然这么说出来,自己心境都有些搅动,一时之间无法平静,可就是这时候,带着冷意的身体就被燕长情抱住。 呼吸之间,全是燕长情的气息,好像,他的体温将她也温暖了。 “什么?”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她没听清燕长情刚刚问的是什么,于是出声问道。 燕长情在她的身前坐下,想了想,双手就落在她的腰间,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抱到了腿上坐着。 “要多久,才会有情蛊?”他凑在她的耳边又问了一句。 燕长煕没有从他的腿上下去,只是动了动,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微眯了眸子,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她不算矮,可这么被燕长情抱在怀里,就显得整个人都娇小了许多。 “度过一次月圆就好。”她干脆侧过身,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燕长情也看着她,眸色一沉,“月圆之后就叫他走。” 莫名的,听出了几分的委屈,眸子里只映着她的脸,燕长煕眨了眨眼睛,忽而笑了起来,点头:“好。” 说完顿了顿,又看着他像是立下保证似的:“月圆后就叫他走。” 燕长情这才满意的低头,在她的侧脸蹭了蹭,蹭完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的亲密,于是在身子一僵之后,偷偷地往燕长煕脸上看,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隐隐透着几分纵容的意味。 像是得到了允许,燕长情又恢复了平常,心安理得抱着人,不说话了。 本来在蛮食窟停留,就是要在这里补充齐水和食物,只是蛮食窟如今还不是补货的日子,没有多余的水喝食物卖给他们,所以只能等,好在蛮食窟每七天来一次货,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离补货的日子也就是两天。 燕长煕等人也就是在这里住两天,两天一过,买卖一成就会离开。 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可还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燕长煕住的石室外头传出一些动静,很快的侍卫就从石台那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张。 彼时,燕长煕还没有睡,坐在长榻上,燕长情端了热水,给她泡着脚。 就算他们有黄金,蛮食窟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水卖给他们了,于是今晚只能退而求其次,免去了沐浴,泡一下脚再擦擦身体就睡觉。 第57章 有点小害羞 纸张是叠好的,随意的叠了几下,上面的字也很潦草,看起来像是急急写的。 侍卫把纸拿进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检查过了,而燕长情拿到手里,又再次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递给燕长煕。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金掌柜与百里家有恩怨。”燕长煕微微眯着眸子,漫不经心的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金掌柜和百里家有恩怨,所以……这是叫咱们防着金掌柜?”燕长情垂着头,轻笑一声,伸手将她的脚握在手中,拇指擦过她的脚背。 燕长煕侧身,将手里的纸张靠近桌上的烛火点燃,等纸张烧完,她也顺手熄灭了烛火,熄灭的烛火旁边有两小簇纸灰,显然在烧掉纸张之前,这里就已经烧过一次纸了。 “嗯,让人去打探打探金掌柜和百里家的恩怨是什么。”燕长煕拿起桌上的筷子,将两簇纸灰推到一起,搅和着。 “小心弄脏了手。”燕长情应了一声,抬头就看到她在搅弄纸灰,轻斥了一声,伸手就从她手里将筷子拿出来,扔到了一边。 燕长煕瞪着眼看他,过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玩玩而已。” 她一点都没有介意燕长情的说话的语气。 “这蛮食窟掌柜的和百里家有恩怨,难怪白天的时候,那银狗有那么大的自信,金掌柜会亲手煮肉。看来是知道金掌柜和百里家有恩怨了。”燕长煕没有了筷子,也没有再去拿,索性拢了手,垂眸看着他。 她的脚很白,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的白,脚背上可以看见浅浅的青色血管,脚趾圆润,燕长情时常替她修剪着指甲,一双脚如今落在燕长情的手掌之上,衬得愈加小巧可爱。 燕长煕垂眸的时候,看见的是燕长情低垂的头,看不见他的神色,以至于也没有看见他愈加深沉的眸色。 “怎么不说话了?”燕长情许久没有声音,燕长煕下意识的就踢了踢他,嫩白的脚掌往上抬着,险些踢到他的脸上,只是她注意着力度,只是扬起了动作提醒他而已,并不会真的碰上他的脸。 然而,令燕长煕动作一僵之后,惊慌的想要缩回脚的是,她的脚背确实碰触到了什么,温热又有些软的东西…… 只是,下一刻想要缩回的脚就被燕长情抓住了,任她怎么抽都抽不回来。 “我不是故意的!”脚抽不回来,耳垂隐隐发热,燕长煕抿了抿唇,为了掩饰跳得有些不稳的心脏,索性瞪大了眼睛看着燕长情。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模样和语气,故意做出理直气壮地模样,可瞪大了的眸子,怎么看怎么显出几分不一样的女儿姿态出来。 她素来强势,如今这样倒是意外,也格外的……让人惊艳。 燕长情微微仰着头看着她,自然将她的模样都看在了眼里,眼里霎时像点满了星光,只是这星光,也照不亮他眸底深处的暗沉,像是要将眼前的女子吞吃入腹。 燕长煕被他这么看着,脚还落在他的手里,逃也没法逃,最重要的是,此刻他手掌的温度竟然灼得她的脚有些发颤。 “燕长情!”燕长煕心口剧烈跳动着,不得不出声喊他,她怕,怕再这么沉默下去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了。 “嗯。”燕长情应着,声音有些奇怪。 燕长煕忽然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嘴里轻斥道:“放手。” 燕长情看着她,眼里有些贪婪,像是怎么都看不够她此刻的模样。 燕长煕看着他,本来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就妥协的,谁料下一刻他就点头应了一声:“好。” “咦?”燕长煕意外的看着他,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眼前的男人突然起身,一手还握着她的脚,燕长煕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一刻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 惊慌之下,燕长煕只得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拧着眉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她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在他脖子后面的手已经不自觉的蜷缩着,掌心有些濡湿。 燕长情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紧张,挑唇忽而一笑,“你猜。” 声音低沉,让燕长煕耳垂的粉色愈加加深,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被放在了长榻上,脚上还没有擦干,她也没有注意,就这么踩在长榻上,留下一片水迹。 “我帮你擦擦身子,早些睡吧。”燕长情俯身凑在她的肩窝,深吸了几口气,才直起身子,出声说道,声音有些暗哑。 燕长煕反倒有些怔愣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直到他换了一盆水进来,走到长榻边,替她解衣。 “长榻弄湿了。”外衣脱下,燕长煕垂眸看着脚边的濡湿,忽然出声说道。 燕长情动作一顿,也垂眸看到了她的脚边,蛮食窟夜里气温会很凉,长踏上也铺着上好的毛毯,是他夜里休息的地方。 而如今,被燕长煕踩在脚下的毛毯,已经濡湿了一块。 “没事。”燕长煕只是看了毛毯一眼,视线就有些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脚背上,之前燕长煕的脚蹭过他的脸,如今蹭在脸上的水迹已经干了,可触感还是清晰地停留在那块肌肤上。 “哦。”燕长煕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趾,又偷偷垂头看了一眼毛毯,却没有再提,她当然是知道这点弄湿的痕迹对于燕长情来说不算什么了,他有内力,晚上睡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毛毯。 这么一提,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已,难道要她说……她现在有一点点害羞吗? 燕长情贴身伺候她都已经几百年了,是真正的贴身伺候,包括她沐浴更衣的时候,她也早就习惯了他做这些,以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此刻……竟然生出了小小的害羞。 对于燕长煕来说,这样的感觉也是十分久违的,活了几百年,还真的已经忘了害羞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所以……此刻的她,怀揣着一点点的害羞,脸上却一脸的平静,时不时的和燕长情说一句话只有仿佛充血的耳垂暴露了她小小的心事。 第58章 金胭脂跑了 燕长情替她擦脸的时候,眼里带着点点的笑意,收回手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燕长煕身体一颤,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走开,放下巾帕,回身替她穿好干净的裘衣,又将她抱到床上去。 这一晚,燕长煕依旧睡得不错,只是半夜半睡半醒的时候,似乎听见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声音,但很快的,就感觉到燕长情走到了她的床边,额头被什么碰了一下,有些温热的感觉。 “睡吧。”很轻的声音,很好听,最重要的是很熟悉。 燕长煕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吃了早膳,从内室一出来,百里言就眼睛亮晶晶的迎了上来,“我们今天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燕长煕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打量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昨晚睡得很好?” “嗯!”百里言点头,“一觉睡到天亮,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去蛮城。”燕长情走到燕长煕的身边,替她披好斗篷,看了百里言一眼,眸光沉沉。 百里言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又有些委屈的看向燕长煕。 可惜,此刻的燕长煕没有看他,侧着头看着身边的燕长情,眼里有着清清浅浅的笑意。 “蛮城,我们原来也要去蛮城的。”百里言小声的嘀咕了一声,看着已经走出了石室的燕长煕等人,纯净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暗光。 今日,蛮食窟的补给送到,一大早的,燕长情已经让人去买好了东西,所以,吃完早膳一行人就要离开,在石室里吃完了早饭,就不用再在大堂停留了,燕长煕甚至都没有要再从大堂那里走的意思。 一行五个人直接在走出石室之后,往旁边走,走了一会,绕过大堂的那栋屋子,就是马棚,也是他们马车放着的地方。 马车停在那里,周围站着两个人,看见燕长煕等人过来,就离开了,原地只剩下燕长煕和燕长情,还有一个百里言。 “会骑马吗?”燕长煕站在马车边,侧身问着后面的百里言。 百里言之前似乎在四处张望着,听见燕长煕忽然问她,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的就意识到了燕长煕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回答的一脸老实:“不会。” 马车只有一辆,来的时候是燕长煕坐的,驾车的是燕长情,如今又多了一个不会骑马的百里言…… “时一,你带着他骑马。”燕长煕还没有说话,站在身边的燕长情已经喊了人过来。 燕长煕听见了,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看样子是默认了燕长情的安排,表面上他们确实只有一辆马车,可暗地里跟着的马可不少。 在燕长情话音落下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出现,出现在百里言的身边,什么都没有说,伸手就抓着百里言的衣领将人给拎走了,连给百里言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 等人被拎走了,燕长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了马车,上车之际,像是无意间的,往蛮食窟大堂的地方看了一眼。 今天的蛮食窟,实在是安静。 可直到马车走远,往后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石林,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离开蛮食窟,再往北走上两天,就是蛮城,燕长煕靠在马车里,任由马车慢悠悠的走着,马车虽然不大,但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的精致,该有的东西一点不少,而且样样精致,确保燕长煕在路上尽量的少受些哭。 实际上,她这一路上,也确实没有受什么苦。 很快的,后面的石林也再也看不见了,继续往北走,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方突然传来马鸣声,马车晃晃悠悠的就停了下来。 燕长煕靠在马车中,手里拿着一卷书,听见马蹄的声音停在了马车的周围。 彼时,这辆马车已经被十几匹马给围在了中间,每匹马上坐着的人,都裹着黑色的斗篷,看不见脸,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身上时风沙也没能掩盖去的血腥味。 “主子,事情都解决了,只是……”其中一人骑着马,走到马车前,声音有些并不难听的嘶哑,他微微垂着头,话是对着马车里的燕长煕说的。 燕长情在看到几匹马上多出来的人时,就转身撩开了车帘,燕长煕放下手里的书卷,往外挪了挪,视线扫过骑在其中一匹马上的百里言,看见他明显惨白了一些的脸,眸光闪了闪,却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回事?”燕长煕目光落在浑身是血的一个人身上,微微有些诧异。 这人正是昨天还拦着燕长情和燕长煕要请他们吃美人肉的东岩,如今就一身的血,看起来已经生死不知了,不过,既然被时卫带了回来,那就是还有救的。 “主子,就是他给我们递的消息,只是没多久就被金胭脂的人发现了,我们去抓金胭脂等人时,他正要被剥皮下锅。”时一哑声解释着。 燕长煕露出一抹恍然,忽而轻笑一声:“我猜,这金胭脂昨晚没杀他,偏偏要留到今天,是打算等抓到我之后,一起煮的吧。” 说起金胭脂的打算时,她没有怒气,也没有太多的意外,昨晚叫人去查了金胭脂和百里家的恩怨纠葛,谁知道查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再者说,从第一天来蛮食窟,燕长煕就已经和那个金胭脂结下了梁子。 燕长煕平静的住了两晚,等的是金胭脂布置好一切自投罗网,而金胭脂,趁着这两天,就在布置一切,等着把她下锅煮了。 显然的,就目前看来,燕长煕赢了。 早上的时候分开了走,时卫去金胭脂埋伏的地方抓人,所以,燕长煕才允许了百里言被帶过去,总要让人看看她的实力,才能逼出这人的下一步计划不是? 被时卫带回来的只有一个东岩,看在他给自己递了消息的份上,燕长煕允许了时卫带他上路,并且让人给他医治了。 而金胭脂,却是跑了。 “不急,总会再见的。”得知金胭脂跑了的时候,燕长煕一点也不惊讶,笑了笑,就坐回了马车里。 不一会儿,马车继续行进,而燕长情坐了进来。 “百里言在驾车。”燕长煕看过去的时候,燕长情出声说道。 第59章 我和长情睡一间 “嗯。”听见是百里言在外面驾车,燕长煕应了一声,也什么都没有说,收回视线继续看起了手里的书。 而燕长情,特意坐进来也没有打扰她,安静的待在一边,偶尔替她倒水,时间到了就提醒她休息。 金胭脂跑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回蛮食窟的,而蛮食窟不可能就这么倒了,因为,蛮食窟背后真正的主子还没有倒,就是不知道这蛮食窟真正的主子会愿意为了金胭脂做到什么地步。 “时七那边已经有了眉目,要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蛮食窟真正的主子是谁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燕长情坐在一边说道。 燕长煕睁开眼,也没有完全起身,挪了挪,靠到他的身上,听见他说的话,回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如果要为了金胭脂要我的命,就让他来,到时候……我们请他看一场好戏,说不得,日后他还要感谢我们。” 她眼里含着笑意,一点都不担心。 就算燕长情布置下的势力一直在南方,北方这边,虽然也有,但到了蛮荒之地这里,却停下了发展,不是不可以在这边也布下势力。 只是燕长煕觉得,如果满天下都是她的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而燕长情,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金胭脂和蛮食窟背后的主子关系不浅,恐怕不只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这一点,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很少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 而如今,燕长煕已经动了那个金胭脂,就算是和蛮食窟的主子站到了对立面,这蛮荒之地,恐怕都是那人的势力范围,可即便如此,燕长煕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到达了蛮城,时卫都在明面上现身,丝毫没有再隐匿于暗处的意思。 蛮城与蛮食窟的石林差不多,整座城镇都是石头,城墙是,房屋也是……不过蛮城不需要像蛮食窟定期补给,几百年这里也是多沙尘,但在不远处的地方却有一天河的支流。 传言这条支流最后也是入海的,支流的两岸又种植农作物,虽然收获的不多,却足够蛮城的人日常使用了,其他多余的需求则从离蛮城大概是步行半天路程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绿洲,绿洲里有些危险,但是也生存着一些无害的动物。 偶尔会有为了谋求生计的人进去。 当然,蛮城之中也不是完全不对外经商,哪怕这里没有多余的可以用来卖出去的东西,可是,在这蛮城中落脚,并且最后存活下来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 因此,在蛮荒之地之外的地方,也有人盯紧了这一块地方,恰好又有一点实力的,就会有专门的商队,带着外面的东西来蛮城卖。 这些人不只是盛朝人,还有北边的外族人,渐渐地,这里甚至发展成了,外族与盛朝等地方交易的场所。 不过,真的能在这里赚钱,并且敢来这里赚钱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之类的。 “先找个地方住着。”燕长煕靠在燕长情的身上,马车摇摇晃晃的,而她才刚刚睡醒。 寻找住的地方,这些安排不需要燕长情露面,时一等人自会安排好的,蛮城之中虽然来的人少,但燕长煕这一行人进城,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蛮城仅有的一家客栈位于中心靠北的位置,整个蛮城只有一条街道,从这边城门通到另一边的城门。 靠近城门的地方,是一些人随意摆放在地上的东西,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以随意的交易,沿着街道往里走,渐渐地就是林立在街道两旁的石屋。 在客栈停顿下来,燕长煕挪了挪,也没有起身,刚睡醒的时候就有些惫懒,什么都不愿意做,也不愿意动。 “长煕?”燕长情眸光动了动,搂着她的腰身,低声喊她,带着询问的意思。 燕长煕侧头,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懒懒的说了一句:“不想动。” “嗯。”燕长情应了一声,而后什么也没有多说,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下了马车,等候在马车周围的时卫俱都默契的低头,或是看着其他地方。 主子们的私事不是他们能够窥探的。 燕长煕被他忽然抱起,除了一开始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顺势搂住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如既往地安心。 而这份安心又多了些其他的东西,让她的心情愉悦。 时一已经订好了房子,他们一行家还是那个百里言和东岩,一共是十七个人,原本要了九间屋子,两人一间,而燕长煕一个人一间。 只是在燕长情抱着燕长煕从时一的旁边过的时候,她突然探头,瞧着时一吩咐道:“只要八间屋子就够了。” “嗯?”时一一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马上的还是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主子说的照做就是。 燕长煕看出他的怔愣,挑唇笑了笑,“我和长情住一间。” “是。” 等燕长情抱着她上了楼,她才凑在他的脸边,眸光灼灼的看着他,“不要长榻。” “好。”燕长情原本因为她和时一说的话眼里就已经含了笑意,此时听见她凑在耳边说了一句,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先应下了。 下一刻他的脚步一顿,偏头,眸色暗沉的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不要长榻啊。”燕长煕弯唇,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说完又凑过去,鼻尖与他鼻尖相抵,两人呼吸交缠在了一起。 燕长情眸色愈加暗沉,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燕长煕眨了眨眼睛,心里因为他的声音就狠狠跳了一下,莫名的耳垂又开始发烫,可她面上不露,嘴角的笑也收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难道你不愿意?” 她面无表情的问道,搂在他的脖子后面的手,已经悄悄的揪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燕长情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动作,也没有挑明,任由她揪着,面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忽而近身在她鼻尖咬了一口,哑声说道:“长煕,你已经失去后悔的机会了。” 第60章 令人垂涎 回应燕长情的,是燕长煕唇角挑起的笑。 燕长煕住的屋子被其他的几间屋子包围在中间,她的对面旁边住的都是时卫,百里言和时一住一间,而东阿云和时三住一间,时三会医,东岩的伤还没有好,索性就和时三住在一间了。 “先洗澡,再吃饭,然后出去逛逛。”燕长煕下午已经在马车上睡过了,现在天色近暗,她不需要睡觉休息,只要清洗一下,然后就可以出去走走。 毕竟是第一次来着蛮城,她还是有些兴味的。 燕长情替她脱掉斗篷,应了一声。 很快的,就有人抬了浴桶和热水进来,在那人要离开的时候,燕长煕忽然出声喊住了他,“蛮城最好的酒楼是哪一家?我要吃肉。” 她在后面加了一句,唇角挑起一个弧度,看着那人。 那人是这客栈的小二,听见她的问话,眸光闪了闪,又听见她后面那句吃肉,立刻咧嘴一笑,“蛮城最好的酒楼就是金又来酒楼,您沿着街道走就能看见的。” “金又来?”燕长煕微微眯着眸子,看向燕长情,朝着那小二抬了抬下巴,“给些打赏。” 燕长情此刻尽心尽力扮演着侍卫的职责,闻言就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锭,扔到了那小二的怀里。 小二接住金锭,眼睛一亮,立刻就知道眼前的是大主顾,临走的时候又讨好的朝燕长煕笑了笑,说道:“小姐如果要吃肉,去这金又来是没错的,不过……去了金又来也不一定能吃到最好的肉,您可以找那金又来的招牌金筷子,这金筷子一手煮肉的手艺,是谁也比不了的,再差的肉到了他的手里,那也是人间美味,或者……去黑市看看也可以,明晚就是黑市拍卖的时间,或许您能碰上几个好货色。” 拿了钱,小二就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这才捧着金锭欢喜的离开了。 他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燕长煕在他的身后,笑得意味深长。 “这小二倒是有趣。”随着燕长情将门关上,燕长煕收回视线,抬头看着他走近,轻笑着说道。 “你觉得有趣,那就多留他一会儿。”燕长情在她的身亲蹲下,替她除去鞋袜,等她嫩白的脚落在手心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地捏了捏,在她下意识抬脚之前就松开了手。 燕长煕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脚趾,眨了眨眼睛看着燕长煕的头顶。 他素来是将所有的头发都用玉冠竖着,这玉冠还是她做长公主的时候送他的,来历如何,燕长煕已经想不起来了,在他起身的时候,燕长煕得以凑近了看,一眼就看见了玉冠上与曾经不同的地方。 “我记得……这玉冠上面没有纹金线啊。”她伸手攀着他的肩膀,伸出手指沿着玉冠纹了金线的痕迹摩挲着,眼里有些疑惑。 燕长情替她解了衣裳,拿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将她拦腰抱起,往浴桶走去,“有一次意外碎了,我找人用金线补的。” 所以才留下了那些痕迹。 像是想起了当时不太好的事情,燕长情的眸子冷了一瞬,却在低头看她的时候又恢复了柔和。 身体渐渐的泡进了温水里,很舒服,燕长情转身要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擦背,却被她伸手揪住了衣摆。 “怎么了?”他垂眸看着她。 燕长煕微微仰着头,水盖到她的肩膀,却随着她微微探身的动作,又露出了更大一片白嫩的肌肤,“进来。” 她只轻声说了两个字,却让燕长情的呼吸瞬间乱了节奏,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眼也不眨的看着她,额角沁出了薄汗,“长煕,你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像样子了。 燕长煕看着他,忽而轻笑一声:“不过是进来帮我擦背,你就紧张成这样,那日后如果我们做更亲密的事情了呢?”她很直白的问了出来。 可话一问出口,自己先是一僵,脸上的笑意就收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他的反应又何故这么大?燕长情什么都没有说,可燕长煕自己就已经想明白了,所以她忽然就收起了笑意,心口有些炙热的感觉。 让她来不及深想就已经做了一些事情。 燕长煕忽然自水中站了起来,带起了一片水花,在燕长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伸出手,一手抓向他垂在他身侧的手,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拉。 “长煕……唔。”燕长情出声喊她,可话音未落,就猝不及防失了声,嘴唇上紧贴着的柔软,带着特别的凉意,让他整个人身体一僵。 可下一刻,在撞进她眼里深深地笑意里时,他眸色一沉,挣脱被她抓住的手,扣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脑后,一瞬间反客为主。 将他口中的温度也染到她的唇上。 来回间,他的衣裳已经湿透,最后整个人坐进了水里,而她面色绯红,轻轻喘着气窝在他的怀里。 “把衣服脱了。”等燕长煕平复下呼吸,才察觉身后的人还穿着衣裳,他的双手落在她的腰身,轻轻地摩挲着,好在她不怕痒,否则这会儿就要笑得瘫软了。 “你帮我。”燕长情扣住她的腰身,稍微一用力,就让她转了个方向,与自己面对面的。 燕长煕抬眼看他,这一眼却有些愣住了,此刻的燕长煕,眸子湿润,嘴唇因为前一刻的厮磨而泛着红,整个人都褪去了平日里的寡言和冷厉,显出了几分意外的柔软。 这样的燕长情格外的让人心动又心软。 因为,只有她能看见这样的燕长情,燕长煕忽而就染上了欢喜,伸手就扯起了他的腰带,如他所愿的帮他。 等衣物除去,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燕长煕微微眯着眸子,又透出几分懒散,只是一只手落在他的腹上,沿着他的肌肉纹路移动着,眼里透着几分诡谲。 “喜欢吗?”燕长情俯身,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声音依旧暗哑。 燕长煕轻笑一声,伸手戳了戳,给了他答案:“让人垂涎。” 第61章 男装 燕长情的美色确实是个让人垂涎的东西,在好不容易从腻歪中收拾好,在房间里用了客栈提供的晚膳,才相偕着离开了客栈。 不管是在那座城池,夜晚的时候往往才是最热闹的,街道两旁挂着灯笼,还有摊贩,一些白天没有开张的店铺,在夜晚纷纷开了门,挂上了营业的灯笼。 街道上走着的人也很多,不只是燕长情护在她的身边,两人的周围也围着时卫,以防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从进入蛮城的这一刻开始,他们要面对的就是隐藏在暗处的人。 所以,要时刻谨慎小心。 “去买些东西。”燕长煕走出客栈,就找准了方向,拉着伸手拉着身边的燕长情往客栈斜对面不远的一家店铺走去,走近了才知道,这是一家成衣铺。 燕长煕原本是要踏进去的,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往燕长情的头上看了看,收回视线,脚步一转去了旁边的店子。 燕长煕走进的这间店铺是一家卖饰品的,燕长煕没有看摆在门口的各种头饰,而是直奔放在靠里面的一个盘子,里面放的是男子用来束发的玉冠。 燕长情看见她走过去,停下来,并且垂眸挑选的时候,心口已经是狠狠地一跳,抿了抿唇,站在她的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只用一种十分炙热的目光看着她的侧脸。 心里的欢喜满胀的要炸开。 盘子里摆放的不多,燕长煕很快的扫过去,没有再其中任意一个上面停留,抿了抿唇,直接问面前的掌柜:“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玉冠拿出来。”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不管是以前做长公主的时候,还是后来失去长公主的身份,她用的东西,从来都是燕长情准备好了送到她的面前,或者直接将裁缝之类的带到她的面前。 什么时候回需要她亲自来这样的地方。 大概也是因为第一次来,燕长煕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小小的兴味,很享受这种感觉。 掌柜的见过太多的人,哪怕此刻燕长煕裹着斗篷,没有露出脸来,可这样的装扮在蛮城之中实在是常见,掌柜的倒是能看出燕长煕绝对能够为她看上的东西付账。 所以,在燕长煕说完之后,他没有犹豫的就捧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道:“姑娘来的倒是时候,前不久我们就收到了两块的上好的玉石,我们店里的师傅刚巧做了两个玉冠。” 随着掌柜的说完,木箱被打开,放在里面的两个玉冠就落在了燕长煕的眼里。 两个用黑玉雕琢的玉冠,玉冠上有用金线纹了一些云雾的痕迹,只是一眼,燕长煕就挑唇笑了,“就这两个了。” 掌柜的见她这么爽快,自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立刻叫人替她装好,递到了她身边的燕长情的手里,身后的时卫走上来付了银钱。 捧着买好的玉冠,燕长煕什么也没有说,出了这家店铺,脚步一转就进了之前的那家成衣店。 成衣店的老板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成衣店里墙上挂着做好的成衣,只是这样的地方,倒是不用做的多么的精致或者好看,生活在这里,衣裳要么用来防风沙的,要么就是耐脏的或者耐磨的。 所以一开始进来的时候,燕长煕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是给自己看的,图的也就是一时的好玩方便。 之前在客栈的时候,她还想着试试燕长情的衣物,只是可惜,她穿起来实在松垮。 “给我把这件取下来,环视一圈,燕长煕选了一套玄色的衣裳,等掌柜的拿下来,她就拿着进了试衣间,燕长情亦步亦趋的跟着,不顾掌柜的一样的目光,径直跟着走了进去。” 倒是那些跟随的时卫,一脸的平静,见怪不怪的,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而百里言没有跟出来,说是赶路太累,留在了客栈里。 取下斗篷,燕长情替她换好玄色的男装,一头鸦青的头发披在身后,她站着,眉眼清冷,就这么侧身看过来,唇角忽然扬起了一个弧度,刹那惊艳。 他不是没有见过燕长煕穿男装的样子,只是那些景象都是存留在记忆里的,那时的她,何止是男装,身披甲胄,手握长刀的时候,一身气度胜过多少的男儿。 可自从大燕亡,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如今再见,不只是怀念,更多的还是惊艳和心动。 燕长情喉结滚动了一瞬,视线移到她的头发上,嘶哑着声音说道:“长煕,我替你绾发吧。” “好。”她扬唇,点头应下。 她的头发素来是他打理的,可是,此刻的这一句绾发,似乎让意义变得完全不同,对于燕长煕来说。 两人走出试衣间的时候,燕长煕自然是让掌柜的好一番夸赞,有些人,哪怕是穿着最不起眼的衣裳,可仅仅是那一身的气度,就能将一些身穿华服的人给生生比下去的。 找掌柜的借了镜子和梳子,燕长情就这么替她将头发全部束了起来,用的就是之前买的黑玉冠。 “好了。”燕长情稍稍后退一步,看着她,眼里是一片柔软。 燕长煕站起来,她原本的身高就不矮,在女子中时算高的,此时换了男装,又束了发,整个就是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 “过来坐着。”燕长煕站起身走开,让出位置,朝着燕长情说道。 燕长情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乖乖的走过去坐下,不一会儿,燕长煕就帮他换了一个玉冠,将他原来的那个收在了盒子里。 “不错。”燕长煕微眯了眸子打量一会儿后,点头。 燕长情视线在她束发的玉冠上扫过,最后落在她的脸上,点头,应和道:“是不错。” 两人结了账,离开的时候,燕长情拿着斗篷过来,要给燕长煕披上,被燕长煕拒绝了,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燕长情妥协。 只不过条件是燕长煕这一晚上不能离开他半步。 燕长煕自然笑着点头应允,下一刻就伸手握住他的手,就这么走了出去。 第62章 就换你的小情人 两人挨得很近,又有衣袖垂下,外人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是不会发现两人底下的小动作的。 除了空气的味道不同,好像,夜晚的蛮城也很正常,只是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总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蛮城,没有任何法制的蛮城。 钱庄掌柜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到了这蛮城,这蛮城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要找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蛮城有太多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渐渐地走着,路两旁的店铺就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个随意摆在地上的地摊,然而,人反而更多了,之前两人并排走着,只要不是有人故意,基本上不会和人挤在一起,可到了这边……基本就是要在人堆里面走了,你碰一下我我碰一下你,谁都计较不了什么。 走了没一会儿,燕长情就停了下来,垂眸看着被护在怀里的人,眉心起了折痕。 “怎么了?”燕长煕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眼里映着烛火,泛着浅浅的笑意,好像整个人身上都有了温度。 被她这么看着的燕长情,心里也涌过一阵暖流。 而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在看见她的眸子时,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想说回去吧,这里人这么多,他不喜欢怎么有从旁边经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不好。 可最后,他只是扣着她的腰身又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不顾外人会不会觉得两人举止太亲密,俯身在她鼻尖蹭了蹭,轻声说道:“怕你丢了。” 燕长煕一愣,也没有想到他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下一刻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会丢的。”笑声停下的时候,她看着他,很认真的告诉他,并且像是证明似的,袖中的手愈加用力的握住了他。 “我会一直抓着你的,不会丢。”她眼里含着笑意,粉白的唇扬着弧度,眉眼间有着女子独有的娇俏。 燕长情抿了抿唇,强忍着心口蔓延的柔软,好让自己不至于在这街上对她作出什么逾越礼法的事情,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克制的移开视线,哑声说道:“走吧。” 燕长煕与他贴在一起,怎么会察觉不到他身体的变化,见他如此也只是忍着,什么都没有做,心里一软,唇角上扬的弧度又忍不住大了几分,轻轻应了一声:“嗯。” 好在这一段拥挤的路并不长,走了一段距离街道忽而变宽,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也变大,终于不至于碰到一起去了,燕长情眉心的折痕才浅淡了一些。 燕长煕对路边的地摊有些兴趣,不时会驻足看看,偶尔有碰上感兴趣的,身后跟着的时卫不用吩咐,就会上前交易,虽然这些人摆放出来的东西,大多数是为了换其他自己有用的东西。 但黄金这样的东西,在哪里都用的出手,而他们一行人最不缺的就是黄金了,所以看上的东西基本都能买到手。 燕长煕看着这些东西,而燕长情的注意力则都放在她的身上,几乎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走到一处背离了路边灯笼的地方时,燕长煕又停下了步子,垂眸扫了一眼面前摆放在一块兽皮上的东西,目光在触碰到其中一块石头时,停留了下来。 “这个怎么卖?”她蹲下身,伸手将那块有小孩脑袋大小的石头拿了起来,在眼前打量着。 摊主身子完全隐藏在暗处,穿着燕长煕熟悉的黑色斗篷,听见她的问声,动了动,似乎在抬头看她,“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摊主的声音有些怪异,似男似女,燕长煕并不觉得惊讶,她知道眼前的人时故意捏着嗓音的,或者吃了什么暂时改变声音的药罢了。 在蛮城这样的地方,这些掩盖身份的手段再常见不过了。 “听说外族有一种罕见的石头,似玉非玉,就因为罕见,所以价值连城。”燕长煕挑唇,看着隐在暗处的摊主,声音很平静,像是说着一件普通的见闻。 这样的石头,她其实是见过的,只是兴趣不大,不过是看起来比玉又要干净剔透一些,握在手里冬暖夏凉,还有着防蚊虫蛇蚁的作用罢了,被那些皇室高门贵族当作宝贝收着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是她不喜欢于是随意丢弃的东西罢了。 摊主听见她的话,嘿嘿笑了笑,也不说她猜的对不对,隐在拿出的身影又动了动,朝着燕长煕身边的燕长情动了动,“我既然摆出来了,那就是要做买卖的,不过……我可不要黄金。” 不要黄金,那就是要用其他的东西来换了。 燕长煕在她朝着燕长情的方向动作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就又大了几分,可眼底的漠然深深,她出声问道:“你要换什么东西?” “嘿嘿嘿……”摊主又发出那种古怪的笑声,下一刻就伸手指向了燕长情,说道:“换他!” “这美人嘛,蛮城也不缺,你把他换给我,我告诉你一个好去处,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美人,是蛮城的温柔乡,绝对有比他长得还好看的,如何?”摊主见燕长煕没有说话,开始用另外的理由来诱惑她。 温柔乡这样的地方,不管在哪里都会有,蛮城这样的地方,有一个温柔乡,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燕长煕看着她,唇角的弧度缓缓地落了下去,可她的脸上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那摊主见她没有说话,又继续用其他的理由劝说她:“我瞧着你的脸色,是个有体寒之症的吧,这石头可还有个作用,对于体寒之症的人用来养身体是最好不过的东西,你身份定然不低,只要有钱,要什么样的小情人没有?但这石头可就可遇而不可求的,错过了我这一家,你再想要,那也买不到的了。” 她说到后面,越说越自信,似乎是笃定了燕长煕会被自己说动,毕竟,那些越是有权势和钱财的人,其实就越是看重自己的命。 什么都比不过他们的命。 燕长煕看着眼前隐在暗处的人,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下一刻她就出声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的小情人?非他不可?” 第63章 真是让人生气 “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我瞧着你身边的这些人,也只有他是我能看得上的,又是我能碰的。”摊主也压低了嗓音笑着,只是她的笑声,落在人的耳中,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燕长煕缓缓站起了身,手里的石头没有放下,她站了起来,歪了歪头,看着隐在暗处的人,嘴角的弧度倏然落下。 嘭! 石头就这么脱手落了下去,她漠然的声音响起,“可惜了,我不但是非他不可,而他……更不是你能碰的。” 燕长煕说的很慢,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往后退去,等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后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看着暗处的身影,粉白的唇微动,吐出的话让人心里一寒:“既然黄金不能换,那我就只好让人抢了。”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之前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卫,突然都有了动作,只是不是向着这边,而是分散开来,隐进了身后的人群里。 下一刻,人群里就有了血腥味和打斗声传来。 这样的厮杀在蛮城实在常见,早在燕长煕的时卫动手的时候,人群很快就散去了,谁都不愿意横插一脚徒惹麻烦上身。 这样一来,原本还有着人的街道瞬间空了起来,只剩下与时卫缠斗在一起的一群黑袍人,而退开的那些人,也没有真的就这么离开,纷纷站在一边围观着,脸上带着看戏的神色。 不就是杀人么?见的多了,偶尔无聊的时候还能凑凑热闹当戏看看。 “你说……如果金胭脂的主子知道你这张脸时偷来的,他会怎么做?”没有管身后的厮杀,燕长煕站着,看着暗处依旧坐着的人,轻笑着。 眼里却透着几分戾气。 盘坐在地上的人被她看得心里一惊,额上顷刻间就冒出了一层虚汗,尤其是在听见她的话之后,身体更是一僵,大概是觉得自己坐着的原因,所以被燕长煕气势压住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强忍住有些乱的心跳,镇静的站起来,看向燕长煕,只是这一看,她才惊觉,不管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的,依旧别眼前的人压制着。 上位者的气势,她做了蛮食窟多年的掌柜,在燕长煕的面前,却被碾压的想要低头。 “等你有命见到他再说吧!”金胭脂咬牙说着,看见不远处的打斗,她布置下的人不但一个不少的被燕长煕的时卫给揪了出来,如今更是没有什么优势。 几乎已经要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她深知自己在继续留着,恐怕自己都要完蛋,于是狠狠地看了燕长煕一眼,转身就要逃。 燕长煕一直没有动作,看见她要逃,身边的燕长情身侧的手动了动,可最后也没有动作,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燕长煕的身上。 金胭脂余光一直注意着两人,发现两人都没有立刻动作,即便心里疑惑不解,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先逃开再说。 然而下一刻左肩忽而一疼,金胭脂惨叫一声,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她的左手就这么掉落在地上,离她不远的地方。 “我的手!”金胭脂捂着左肩的伤口,脸色惨白,想要止血,却发现伤口的血根本就止不住,她抬头,面目凶狠的看着燕长煕,可眸底深处到底是有了惧意。 她看见了,是燕长煕动的手,哪怕燕长煕此刻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挪动分毫,可她刚才甩出来的暗器也是事实,金胭脂瞧见了她指间夹着的寒光,却避无可避,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左手被削落。 “觊觎谁不好,觊觎我的人,好玩吗?”燕长煕微微垂着眸子,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她的声音很轻,可对于此刻疼的好像要死去的金胭脂来说,却像是来自地狱,让她心底生出的寒意遍及了全身。 “真是让人生气。”她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一手仍旧被燕长情握着在身侧,另一只手抬起,指间一抹寒光。 明明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杀意,出去抬眼时,眼底的一抹戾气昭示着她不太美妙的心情。 金胭脂心里一寒,立刻就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心慌之下无法躲开,也无法做什么,只能张嘴喊道:“你不能杀我!” “哧。”燕长煕嗤笑一声,看着她,手腕一转,手里的那抹寒光就要脱手的时候,她的动作一顿,而后收回了手,抬眼看着金胭脂身后的黑暗处,神色淡淡:“你也想玩玩这个交换游戏吗?” 几百年如此,金胭脂也没有看清她指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在燕长煕收手之后说的那番话时,金胭脂神色一阵,眼睛一亮,转头我那个身后看,狼狈的挪着身体,在看见自暗处缓步走出来的人时,顿时哽咽的喊道:“阿秋,救我!” 走出来的人,看身形是个男子,脸上带着一个青铜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面具是一张大张着的嘴,嘴里长着獠牙,似乎随时会咬断你的脖子,看着就觉得心惧。 他看着地上的金胭脂,脚步没有停顿的走过去,弯腰将人抱起,没有回应金胭脂的话,而是看着燕长煕,一双桃花眼微眯,“姑娘一手暗器扔得不错。” “还好。”燕长煕面色不动,“无聊的时候就扔着玩玩。” 男子似乎被她的话一噎,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人我怕今日先带走了,没算完的账先等下次吧。” “好。”燕长煕点头,眼看着男子的身后又走出了人捡起了地上金胭脂的断手,男子抱着金胭脂转身要走的时候,燕长煕才一脸平静的说了一句:“下次可是还要算利息的。” 男子的脚步一顿,头也没回的点了点头,“都是做过生意的人,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懂。这是自然的。” 男子带着金胭脂离开了,然而被金胭脂带来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脱身,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提都没有提一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燕长煕转身的时候,时卫已经都收了手,地上的尸体躺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十分浓郁。 第64章 一夜惊乱 “走吧。”燕长煕淡声说着,率先离开了这里,不远处围观的人都还没有离开,看见她走过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们一行人离开。 等燕长煕一走,这一群人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刚才那女子使用的暗器,你们谁看清了吗?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人好奇的问道。 如果是用的长剑或者大刀之类的力气,只要有些力气或者内力,都可以轻易砍掉一个人的手,可方才燕长煕明明只是用了暗器,就轻易地削断了金胭脂的左手。 速度快,也干脆利落,他们围观的人伸手都是不弱的,可惜……谁都没有看清,方才燕长煕到底用的是什么暗器。 周围的一群人摇头,也有人直接走到金胭脂和燕长煕他们站的地方,在那里查看了起来。 “只要找到刚才的暗器,不就知道了?” 有一人说完,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去查看起来,然而将这一块地方,甚至周围的地方都查看了,除了血迹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他们要看得暗器。 无法,这些人心里再好奇,此刻也不得不放弃转身离开。 而在金胭脂断手之前掉落的地方,那里有着一滩血迹,在夜风下渐渐地干涸,无人看见干涸的血迹里有一瞬间轻微的颤动,有什么东西似乎动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此处又恢复了平静。 离开了摆着地摊的那一段路,燕长煕没有再逛的意思,直接回了客栈。 她和燕长情一间屋子,才进入屋子,立刻就有人抬着浴桶和热水走了进来,方才那一会儿,她身上还是沾染了一股血腥味。 燕长情倒是从头至尾都没有动手的人。 “一起?”等屋子里其他的人退出去,燕长煕眨了眨眼睛,看着燕长情问道。 眼里的戾气消失全无,哪里还有之前一眼不眨削断了金胭脂手臂的模样。 从回来的一路上,燕长情眸色就一片暗沉,可深处似乎有火光跃动着,眸光灼灼的看着燕长煕,一刻也不愿意移开,听见燕长煕的问话,他眼睫一颤,一开口声音就嘶哑无比:“好。” 坐在水里的时候,燕长煕趴在浴桶的边沿,燕长情坐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巾帕在她的背上移动着。 “不要洗太久了。”燕长煕微眯着眸子,一脸的慵懒。 出门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了,现在不过是为了洗掉身上的血腥味。 燕长情听见了她的话,虽然应了一声,可在她身上动作的手并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在燕长煕的身后,他的眸子里已经染上了灼人的温度,似乎连呼吸都热了许多。 背上突然被喷洒了一股热气,刺激的燕长煕身体一颤,她微微睁开眼,眉眼间的慵懒散去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即便没有回头,没有看见身后人的模样,燕长煕也已经能够想象出来,他此刻的眸子里,情感会是怎样的炽烈,背后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她的问话而收敛动作,反而……愈加的亲近过来。 呼吸渐近,背上传来一点一点的痒意,让她忍不住忽然动了一下,蝴蝶骨轻轻一拢,带出诱人的弧度。 燕长情的呼吸渐渐加重,他整个身体已经贴了上来,带着热度的胸口贴在她的后背,让她带着凉意的身体渐渐也暖了起来。 很舒服,因为体寒之症,她对于温度变得更加的敏感。 “去床上。”燕长煕回头,伸手捧住他凑过来的脸,眸色幽幽,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燕长情没有说话,只是骤然起身,抱着她从浴桶里跨了出去,径直往床所在的方向走去,短短的路程,两人身上的湿意已经被内力烘干。 走到床边,燕长情直接抱着她往床上一倒,在她的后背接触到床上的被子时,燕长情就伸手撑在了她的头边,让自己与她拉开一点距离,没有直接压住她的身上。 “回去就成亲吧。”燕长情喉结滚了滚,出声说道,声音嘶哑,像是干涸了许久的人。 燕长煕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可看见他眼底的期待、紧张和专注认真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好。” 燕长情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是紧张的,可问出口了也不曾后悔,很久以前,他想着,只要陪在她身边就好了,十年、百年,只要他还活着,可后来,他就想着,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然而真的坦白了心意,到现在,他又想要和她成亲,和她做一切亲密的事情。 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燕长煕看出他的心思,抱着他的脖子,抬起身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想要退回来的时候,后脑却被一只手扣住了。 下一刻,她承受的是燕长情汹涌而来的情绪,他的动作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带着几分狠意,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直到感受到痛意和尝到血腥味,两人的动作才渐渐温和起来,互相厮磨着,轻轻的磨蹭。 燕长情移开唇,眸色沉沉的看着身下的人,燕长煕也看着他,眼尾挑着一抹绯红,两人都没有说话,下一刻燕长情就俯身,一口咬在她的耳垂,轻轻的用牙齿摩挲着,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在她的耳蜗。 引得她身体忍不住几下轻颤。 “长煕……”他俯身凑在她的耳边,满足的叹息。 一夜惊乱。 第二天燕长煕睁眼的时候,上午都已经过了快一半了,她也没有错过早膳。 某人的精力显然是比她要好的,所以昨晚不但在事后替她清洗了,还帮她换了干净的裘衣,今天一大早起来,在她起不来的情况下,仍旧替她擦了脸,甚至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哄着她喝了一些粥。 所以,醒来的时候,燕长煕也没有觉得饿,甚至觉得休息的挺好的,原本带着酸意的腰在身后人不停用内力缓缓按揉之下,也好受了许多。 “起来吗?”燕长情就靠在她的身后,知道她醒了过来,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出声问道,声音竟然也透着一股慵懒,似乎很是享受此刻的状况。 第65章 两不相欠 燕长煕就靠在他的怀里,听见他的话动了动,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好在不管是昨晚还是今天一早,燕长情都有给她喂水润喉,她的声音只有轻微的嘶哑,反倒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感觉。 “还没到中午。” “那再躺一会儿。”大概是此时的气氛太好,亦或是她也难得有了几分像赖床的意思,总之并不是那么想起身,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 不过说是躺着,还真的只是躺着,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燕长煕抬头在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又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这样窝在他的怀里很舒服。 背后是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呼吸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让人安心。 “晚上去金又来,然后再去黑市。”沿燕长煕闭着眸子,轻声说道,语速很慢,带着几分悠闲。 她还记着那个小二说的话,今晚黑市有拍卖,就算不是为了那什么所谓的“好肉”,也值得去看看的,毕竟黑市里拍卖的东西都是很不错的。 “好。”燕长情在她身后应着,他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卷着她的头发,卷着又松,松了又卷,乐此不疲。 得到燕长情的应答声,燕长煕迷迷糊糊的发出一声鼻音,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都很安静,依偎着享受着此刻的安然,过了一会儿,燕长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松开了她的头发,双手抱着她纤细的腰身。 “时一今早递了消息,蛮食窟背后的主子有眉目了。”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朵上。 满意的看着她精致雪白的耳垂渐渐染上了粉色。 “昨晚带走金胭脂的那个男人?”燕长煕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个男人脸上的面具,还有那双含着风情的桃花眼。 “他叫唐秋,蛮食窟背后的主子,金胭脂原本是跟在他身边,从小伺候他的丫头,后来他有了蛮食窟,金胭脂便做了蛮食窟明面上的掌柜,两人在蛮食窟之前的身份暂时查不出,应该是被唐秋自己全部抹杀了。”燕长情淡声说着,眼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金胭脂自小跟在唐秋的身边伺候着,对于唐秋有了男女之情,而似乎在其他的人眼里,唐秋也很看重金胭脂,只是,这看重的原因可就不好说了。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燕长情眸光闪了闪,抱着燕长煕的手又紧了紧。 “唐秋对金胭脂可没有那样的情感。”燕长煕听着身后的人说完,几乎没有多犹豫的就说道,说完她轻笑了一声,问燕长情:“如果昨晚被断了手的人是我,你会如何?” 只这一个问题就让燕长情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死不休。”燕长情凑在她的耳边给了她回答。 燕长情给的答案是不死不休,可昨晚的唐秋,从出现到离开,丝毫没有和燕长煕追究的意思,他要真的在乎金胭脂,昨晚的时候,凭着这蛮城是他的地盘,他大可以让人反杀燕长煕等人,最少也能让燕长煕等人付出点代价。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但凡他对金胭脂有一点感情,即便不是什么男女之爱,就是多年的主仆情谊,恐怕昨晚我们都不会走的那么轻松,我都已经做好了如果唐秋动手,就说出金胭脂秘密的打算了,可惜……没用得上。” “你要留着她的秘密打算什么时候说?”燕长情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里含着笑意,有些纵容。 “快了。”燕长煕睁开眼,看着虚空之中,眼里神色漠然,却有着对接下来事情发展的掌控。 昨晚金胭脂被带走,还有她的断手,蛮荒之地,有着各种本事的人不少,唐秋一定会找人替金胭脂接好那只断手的。 而燕长煕,等的就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道,到时候让唐秋亲自断手会不会比她昨晚动手要痛。 恐怕,这断手之痛也比不上心上人亲自动手带来的绝望。 燕长煕挑唇,笑得有些冷。 两人真的就在床上躺到了中午,中午的时候,燕长情才起身替她穿好衣裳,两人走出房间到楼下吃午饭。 去的时候,时卫和百里言等人已经在那里坐着了,还有伤势已经稳定的东岩。 “姑娘,我……当日救命之恩,我东岩铭记于心,日后有用得到我东岩的地方,大可以开口。”一看到燕长煕走过来,东岩就站起了身,朝着她双手抱拳说道。 燕长煕落座,抬眼看着他,轻笑,“如果不是因为给我们递消息,那金胭脂也不会对你出手,你的祸事本就是因我们而起,又何谈什么救命之恩?我们顶多是两不相欠罢了。” 其实,如果真的计较起来,或许,她还是欠了这个大汉一个人情。 东岩听着燕长煕这么一说,顿了顿,他是个粗糙的大汉子,实在不会说什么话,被燕长煕这么一说,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可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 于是面上不显,朝着燕长煕一抱拳,坐下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心里怎么想的,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燕长煕知道他心里有自己的计较,而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于是也不再多说。 整个客栈的大堂,此时是吃饭的时间,几乎都坐满了,唯有燕长煕这边坐着的几桌显得格外的安静,谁都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吃着饭,好像对于这件事情格外的专注。 就是百里言,全程都是目不斜视的吃着饭,一直到燕长煕放下了筷子,他也跟着赶紧放下了筷子,看着燕长煕,眼里有些羞赧:“长煕,我们下午出去逛逛吧。” 一听见他的话,燕长情首先拧了一下眉头,一眼看过去,眼神有些冷。 “你看我做什么?”百里言被燕长情看得一惊,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就瞪着他,鼓着腮帮子说道。 燕长情不冷不淡的收回视线,并不理会他,只是默默地握紧了燕长煕的手。 燕长煕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就是因为百里言喊了她的名字么?小气的男人反而显得十分的可爱,燕长煕微微眯了一下眸子,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66章 我就杀了你 被握住的手动了动,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百里言,淡淡说道:“昨晚我已经出去逛过了。” 意思就是今天下午不想出去逛了。 百里言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去了,他眼巴巴的看着燕长煕,“你晚上去的,现在是白天,说不定白天的蛮城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呢?难道你就打算在客栈里坐一个下午吗?” “坐一个下午也没什么不好的。”燕长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百里言撇嘴,本来还想继续劝说她,可看着她的神色,就说不出话来了,只得作罢。 “让时一陪你去吧。”燕长煕站起身,回房的时候说道。 百里言一怔,而后眼里也有了一些喜意。 他不愿意一个人出去,怕的无非是如果出事了,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的,如今有了时一,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他见过时卫的身手,所以已经很满足了。 “你没必要对他这么好。”进屋子的时候,走在后面的燕长情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燕长煕在桌边坐下,看着他:“你觉得我对他很好?” 燕长情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在走到她的面前坐下时,才出声说道:“初次见面你就救下了他,因为他说见过你的画像,如今因为他几句话就要让时一跟着他……长煕,他现在是百里言,不是盛衍。” “我知道……”燕长煕垂眸,伸出手握住桌上的茶杯,指尖沿着茶杯的杯沿摩挲着,她语气很轻,脸上也看不出多余的神色,“他是百里言,而我……要的是他死后的骨灰……” 他如今是百里言,已经不是盛衍了,当真是盛衍,她哪里会这么和颜面对,就因为他是百里言,他们之间本来已经没有了关系,可月圆之后,百里言体内就会有她要的情蛊,只是为了这个情蛊,她才这么对百里言,算是补偿吗?她并不否认。 燕长情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沉声说道:“是我还记着他是盛衍。” 所以,他不想燕长煕对这个人有太多的关注,他甚至想让她和百里言离得远远地,谁也不要再见谁就是最好的,真正说起来,是他,一直在潜意识里觉得百里言就是盛衍。 燕长煕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手撑着头,侧脸看着他,没有恼怒之类的,反而挑了挑唇,眼里是揶揄的笑意:“所以……我可以认为你是因为这个人在吃醋?” “嗯。”燕长情毫不犹豫的点了头承认了。 他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眉眼添了几分独属于她的柔和:“不只是他,我只想你看着我,想着我,你的一切都要是我的,长煕,我很贪心,也很自私。” “我也很自私。”燕长煕定定的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就这么落了下去,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晰。 “我明知道你不喜欢百里言,可我还要和他接触,甚至在以后几百年或者上千年,我都可能要和他有接触,而同样的……”她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我也想要你的一切,你的一切必须属于我,可我的一切……不会完全属于你。” 她还有燕翎。 燕长情抿着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燕长情站起了身,背对着他继续说道:“如果……你的一切不属于,你若胆敢背叛我有了异心。”她的声音很缓慢,慢慢回身看着他,眼里又浮现了昨晚出现过的戾气,甚至还要更重,她看着他,粉白的唇微动,吐出带着彻骨寒意的一句话:“我就杀了你。” “将你的骨灰放在烟茗山,让你永生永世只能待在烟茗山,再也见不到其他人,永远的属于我。”她的神情带着几分疯狂。 而燕长情,在她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就愣住了,看着她,眸色渐渐暗沉,而燕长煕,亦是毫不躲避的回视着他,直到他忽而低低的笑了起来。 “不会有这一天的。”燕长情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抱住,神色认真。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因为他会永远的属于她,而总有那么一天,燕长煕的一切也只会属于他燕长情。 燕长煕趴在他的怀里,没有看见他眼里的偏执和疯狂。 说是要在客栈里待一个下午,燕长煕就真的在客栈了待了一个下午,拿着一卷书,躺在燕长情的身上,看累了就闭眼睡一会儿。 一直待到天色渐暗,燕长煕才放下手里的书,任由燕长情在身后身后替她按揉了一会儿,精神清醒了许多之后,两人才站起身,一起下楼。 下楼的时候,除了东岩有伤,老实的待在房间里,时卫里只有时一在之外,就连下午出去逛了一圈的百里言也坐在那里,看见燕长煕下来,眸子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长煕,我给你带了一个东西。”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扬着下巴,一脸的小得意。 燕长煕从他身边走过,余光看见他立刻转身跟在自己的身后,眸光动了动,似笑非笑的问道:“什么东西?” “你买东西还不是花的我的钱?”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燕长煕嗤笑道。 百里言的表情一僵,下一刻眼里的得意就收敛住了,他撇了撇嘴,有些意兴阑珊的,快走了几步,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了燕长煕的面前。 “喏。”他微微撇开头,可眼睛又不停地往燕长煕的脸上看,期待着她的反应。 而燕长煕,在看见眼前的是什么东西时,脚下的步子就停了下来,就连燕长情也停了下来,看着百里言拿在手里的那个小糖人,眉心狠狠一皱。 百里言拿在手里的小糖人实在是眼熟,分明就是她许久以前和盛衍,还有燕长情一起在京城的街头,她特意画在纸上,让那个摊贩做的小糖人。 “你是不是认得?”百里言瞧着燕长煕的表情有些不对,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忐忑和小心,“这是你,我在百里叔叔的书房看见的,看见了好几次,我就记住了,然后刚刚让别人捏的,你喜不喜欢?” 第67章 金筷子 他还是没有忍住问她喜不喜欢,眼里带着小心翼翼,似乎只要燕长煕说不喜欢,下一刻他就会将手里的小糖人扔掉。 燕长煕将视线从小糖人上面移开,看着百里言,瞧见他眼里的小心翼翼的时候,眸光闪了闪,挑唇,“没想到这蛮城竟然还会有捏糖人的。” 她却没有多说到底喜不喜欢他带的东西。 百里言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她喜不喜欢,可看见她身边的燕长情的时候,就又将那些话咽了回去,他直接将糖人我那个燕长煕的手里塞,咧嘴笑道:“反正是给你带的。” “嗯。”燕长煕拿着糖人,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去哪里?”百里言走在她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燕长煕没有看他,“去金又来,吃完饭去黑市。” “哦。” “你精力倒是不错。”燕长煕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什么。 百里言权当是在夸自己,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笑有些得意:“其实我白天也没有走多远,当然不累了,而且……我可是男人。” “哦。”燕长煕颔首,“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小孩。” 他平时的一些行为可不就是小孩子的模样么? 百里言听她这么一说,眉心就狠狠地皱了起来,一脸的不开心,显然是不喜欢被人说是小孩子的。 燕长煕没有哄他的意思。 一行人出了客栈就往金又来走,时卫已经去金又来订了位置,一行人到了之后就进了包厢,这里的屋子都只有一楼,但是很宽,一直我那个后面延伸,屋子后面是屋子,中间就是过道,燕长煕几人的包间还好,并没有离门口太远。 “你们说,这金又来的厨房在哪里?”百里言好奇的打量一圈后问道,全然已经将之前的不开心抛在了脑后。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有小二进来,站在一边笑着问燕长煕等人要点什么,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显然都在等着燕长煕开口。 燕长煕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石桌的桌面上,指尖在桌面时不时的轻点着,“我要见金筷子。” 小二原本是在等着她点菜,却听见她说要见金筷子,却一点也不意外,显然燕长煕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点名要见金筷子的人了。 “姑娘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吗?”小二脸上的笑容不变,看着燕长煕问道。 燕长煕懒懒的抬眼,“说说。” 她其实是知道的,时卫早就将消息都打听清楚了。 “要见金筷子,只要您带来的货色比较好,能让金筷子心动,他自然是会来见您的。” “喏,你觉得他够吗?”燕长煕坐正,下巴朝着百里言的方向抬了抬。 百里言有些懵,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二的目光落在百里言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朝着燕长煕点头:“稍等。” 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一走,百里言似乎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凑近了一点问道:“他不怕你是骗他的吗?” “你不怕我是认真的吗?”燕长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百里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来,“不怕。”他回答的一脸的认真。 燕长煕弯了弯唇,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让他们多等,之前离开的小二就回到了屋子里,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面具似曾相识,昨晚燕长煕才见过,和唐秋的面具一模一样,只是,眼前的人显然并不是唐秋,男人的身形有些瘦削,也不是很高,穿着简单的灰布衣衫,衣袖撸在手腕上,身上带着血腥味。 男人走进来没有去看燕长煕,第一眼看的是百里言,目光有些渗人。 “不用看了,我是骗你们的,就是想见见传闻中的金筷子是什么模样,顺便向你打听点事情而已。”燕长煕出声打断他。 金筷子收回视线,没有再看百里言,可也没有去看燕长煕,他很干脆的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燕长煕也不急,就在他要走出石室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断了金胭脂一只手。” 往外走的金筷子脚步一顿,骤然转身,看着燕长煕,目光狠戾。 “你说什么?”声音嘶哑,像是嗓子已经被烫坏了似的,又夹杂着一股子阴沉的感觉。 燕长煕依旧坐着,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昨晚断了金胭脂的一只手,可惜了,本来是要她命的,却被唐秋带走了。” 她缓缓摇了一下头,似乎对于没有杀了金胭脂这件事情,感到格外的可惜。 金筷子看着她的眼神阴沉,身侧的手动了动,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落在了他的手中,他的目光开始在燕长煕的脖子上游移。 燕长煕伸手按住燕长情蠢蠢欲动的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挑着唇,只是眸色有些冷,“你说,如果唐秋知道……当初就是你换了金胭脂的脸,最后亲手煮了金胭脂,他会怎么做?”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金筷子身侧的手一动,小刀又消失不见,他看着燕长煕,发出几声笑声。 燕长煕没有说话,看着他。 “你想问什么?” “我有个不听话的下属,前段时间贪玩跑来了这里,听说这蛮城之中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所以特意来问问。” 金筷子一听她说完,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古怪,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黑市。” 说完他没有再多停留的就转身走了出去。 燕长煕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地吃了一顿素斋,四个人才离开金又来,去了蛮城著名的黑市。 这里到底是蛮城,要找人难找,如今知道了人会去黑市,自然就简单的多了。 黑市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有人,只是这拍卖只有晚上才有,燕长煕一行四人到的时候,黑市里已经有不少的人了,与其他的会场差不多,且没有什么特殊的包间之类的,每个人都根据来的早晚,选择坐的位置,且每个人都必须裹着黑袍,谁也看不见谁的脸。 第68章 交易 前面的几排座位都空着,中间的几乎都已经坐了人,燕长煕没有停留的就去了中间偏吼后,她坐在中间,一边是燕长情,一边是百里言,时一转身去了其他的地方。 “都裹着黑袍子,你怎么知道谁是你要找的人?”百里言侧过了身体,看着燕长煕悄声问道,经过金又来的事情之后,他也知道了,燕长煕是要来这里找人的。 燕长煕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百里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坐着,等人那个人自己送上门来吗?” 燕长煕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找那个人,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啊。” 她说完这一句,就偏向了另一边的燕长情,不再和他说话。 百里言看着她的后脑勺,瞪着眼许久,才收回了视线,目光在前面的人群里扫过,眸底升起点点暗光,可很快的他就低头,掩去了眸子里的神色。 燕长煕靠向燕长情,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懒懒的微眯着眼,看着前方的人,离拍卖还要点时间,他们来的还算是早了点的。 就在燕长煕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拍卖就开始了,彼时他们后面也已经坐了人,原本看起来不小的会场,如今都坐满了,恐怕还有人等在外面,只是这黑市一旦满了。 就不会再进人。 向之前的那个小二所说的,这黑市里拍卖的不只是物品,还有人,一些被劫下来的犯人,或者是……直接被掳来的人。 有青年,女子,还有孩童,燕长煕微眯了眸子,听着周围的人一脸兴奋的将之买下,买下后大部分人都会匆匆离开,于是,等到人这一环节拍卖完之后,整个会场里就已经少了三分之一有余。 有很大一部分人急着离开,不过是想去分一杯羹罢了,吃人肉这样的事情,蛮城里的规矩就是大家一起分享,做东的人占人情,吃你一口肉,便是欠着你一个人情了。 “接下来拍卖的应该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了,不过……也会有一些珍贵的药材或者兵器之类的。” 其实这两者,在蛮城还不如那些被拍卖的人受欢迎,不过,蛮城的人看不上,外面有的是人为了那么一把好的兵器或者少见的药材,特意跑来这蛮城。 比如说……卷着钱跑了的那个钱庄掌柜。 只要人有在意的东西或者是人,那他就是有弱点的。 “给你交代一件事情。”燕长煕突然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看着身边的百里言说道。 百里言一愣,收回看着场上的视线,有些好奇的看着她:“什么事情?” “待会儿这场上拍卖的每一样药材,有哪些人叫了价,你都要记住他们的方位。”燕长煕挑唇。 百里言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燕长煕就加了一句:“一个都不能少,到时候我会和你对数的。” “你也记吗?” “我不记,长情会记。”燕长煕又靠回燕长情的身上,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最后索性握住把玩起来。 燕长情垂眸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她把玩着。 拍卖的药材不多,只有两样,确实是少见的,只是对于燕长煕来说,倒没什么特别的,比这些还要少见的药材,她也不是没有,毕竟活了几百年了。 等药材拍卖完毕,燕长煕就直接站起了身,和那些人一起离开会场,往外面走的时候她问起百里言,“你记住是哪几个了吗?” “记住了。”百里言乖巧的点头,“一共是十一个人,九个男人,两个女人。” “嗯。”燕长煕点头,也没有说他说的到底对不对。 百里言就接了一下下,还是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他总算是想明白了,恐怕燕长煕就是知道,那个人来黑市就是为了买药材,所以她才让他记住有那些人喊了价竞拍。 “男的。”燕长煕说完。 百里言张嘴想要说,如果是男的,那让人跟着那九个男人就好了的。 然而,在走出会场的时候,看这等了不知道多久的时一,燕长煕说的却是,“跟着那两个女人就好,让其他人回来。” 那两个女人都是最后买到了药材的人。 “你不是说是个男的吗?怎么让时一去找那两个女的?”百里言在一边忍不住奇怪的问道。 燕长煕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而是上了时一赶来的马车,“明天启程离开这里。” 车帘落下的时候,她看着百里言说道,神色淡淡。 而百里言在对上她的眼睛时一愣,等到马车离开了他依旧站在原地,神色莫测。 燕长煕靠在马车里,燕长情坐在她的对面,定定的看着她:“你打算帮他?” “嗯。”燕长煕看着他,一会儿又移开了目光,可动作一僵,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交易。” 像是解释一般,她忍不住说出口。 燕长情瞧着她明明闭着眼睛,可眼睫忍不住轻颤的模样,眼里漫上了笑意,可语气还是很平静的应道:“嗯,我知道。”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没过多久,燕长煕就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他,正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她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她决定和百里言一起回京城,因为想帮百里言,如她所说,不过是交易罢了。 她现在帮百里言完成他要做的事情,而代价就是百里言死后的骨灰。 所以,她说是交易,本来她说过,自己是自私的,哪怕明知道燕长情不喜欢她和百里言有接触,可为了燕翎,她还是要去做的,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怕他不开心。 所以又睁开眼睛看他,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一时间愣住,回过神之后,抿了抿唇说道:“帮他夺回皇位我们就离开。” “好。”燕长情应着,顿了顿,凑过去伸手将她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第69章 比马车舒服 燕长煕仰头看他的时候,头就被一只手掌按了按:“靠着吧,我比马车更舒服。” “马车是软的,你是硬的。”燕长煕眨了眨眼睛,伸手戳了戳他很有手感的腹部,小声的嘟囔道。 马车壁好歹还弄了一层软软的垫子,专门给她用的,当然比燕长情一身结实的肌肉要软了,不过嘟囔归断奶个,她还是满意的靠在了他的身上,微微眯着眸子,有些昏昏欲睡。 燕长情全当没有听见她那句嘟囔,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最后与她十指相扣,也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眸子。 马车晃晃悠悠的没有走多久就停了下来,只是燕长煕有些精神不济,总觉得走了许久,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看起来还是挺温馨的,只是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院子里有一棵大树,高出墙头太多,枝叶已经伸出了墙头。 燕长煕站在马车上看了一会儿,就被燕长情抱着下了地,站在院子门口,时一就在那里等着。 “主子,人在里面。” 燕长煕颔首,跨步走了进去,院子里点着灯,有点灯火通明的意味, 而一个女人就坐在院子里,一件黑色的斗篷放在她的手边,她的旁边坐着另一个男人,男人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虚汗,不时地轻咳一声。 男人见到燕长煕进来,先是一愣,下一刻就冷了脸,“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让人跟着我夫人从黑市到家,如今又堂而皇之进我家门,是想做什么?” 他倒是有些眼力,一眼就看出了燕长煕才是主子。 “我来取些东西。”燕长煕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径直走过去,直接在他的对面坐下。 男人又是几声轻咳,看见燕长煕丝毫不见外的动作,眉心轻轻拧在一起,伸手挡开身边女子的动作,“我家没有你的东西,请回吧。” “怎么会没有我的东西呢?”燕长煕挑唇,一眼瞥过去,冷意浅浅,却比男人冷着一张脸还让人心寒,“你这药……还是用我的黄金买的啊。” 她说完就静静地看着男人,男人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的白了,捂着嘴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有些止不住,可他仍旧在强自镇定着。 只是,他身边的女人定力比他还要差上许多,在燕长煕话音还没有落的时候,她的脸色倏然一白,原本拿着帕子要给身边男人擦虚汗的手狠狠一抖,手里的帕子险些没有拿稳掉下去。 “你是谁?”过了许久,男人才出声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的原因。 燕长煕奇怪的看着他,“就算我说了我的名字又如何?你又不知道自己的东家到底是谁。” 说到后面她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今晚在黑市坐了一会儿,那里拍卖的最贵的人也就是六千两黄金,你觉得……你值这个价么?” 男人的脸色隐约有些青白,颤抖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下一刻就被身边的人呢握住了,他侧头看着女人,微怔。 素来没什么胆子的女人,平常说话的时候都是细声细气的,可这会儿却一脸的坚毅,看着他,无声的告诉他她的跟随。 从盛朝到蛮荒之地,最后在这蛮城住下来,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曾说过,要让她过着好日子,可自从他做下了那个决定开始,她大概……就没有一日是安生的吧。 男人敛眸,似乎已经有了决断,而燕长煕此刻又开始出声说道:“你带走了我钱庄数万两黄金,不计其他夜明珠和玉石之类的,光是黄金的数目,买你两人的命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吧。” 她的话说的一直都很轻,可话里的意思让男人神色一变,骤然转头看着她,下一刻,男人就起身往地上一跪,“主子,背叛你的事情是属下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是生是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还请主子明察,莫要牵连了无关的人。” 男人因为病了许久的缘故,身形有些消瘦,可即便如此,跪在燕长煕面前的时候,他的脊背依旧是挺直的,就连头颅都没有弯下分毫,只是微微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地面。 说这些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似乎只是单纯的劝说燕长煕不要牵连了无关的人,至于他自己的下场,已然有了最坏的打算。 “那可不行。”燕长煕却摇了摇头,挑唇说出了对于男人来说最残忍的话,“据我所知,如果不是因为她,你根本就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哪怕查出重病,或许已经活不长久,可就是因为他,我失去了一个忠心的下属,她怎么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甚至在说完的时候,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苦恼,“再说了,你这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背叛我,我作为一个好主子,当然是要成全你们的。” 男人抬眼,死死盯着她,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似乎在竭力的隐忍着什么。 而燕长煕就是挑唇看着他,眼里一片漠然,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突然攻击自己,哪怕……她明知道男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心里恨极了自己。 一边的女人在男人跪下的时候,只是瞪大了眼睛,又有些疑惑,直到此刻,似乎才明白过来男人对燕长煕所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想一个人承担下来,想保住她。 终于明白过来的女人眼眶一红,瞬间落下泪来,她扑到男人的身边同他一起跪着,又看着燕长煕,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你是钱庄背后的主子,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我,阿岚才会背叛你的,所以……要杀你就杀了我吧,杀了我,阿岚还会是你的好下属。” 男人听着身边的女子说完,一怔,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多说,他只是伸手握住身边女人的手,握的很紧。 燕长煕的目光就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眸光顿了顿,忽而侧头看向身边的燕长情。 第70章 马车是燕家的,你不是 下一刻,燕长情就伸出了一只手,燕长煕眼里漫上一层真切的笑意,伸手握住他,与他相视一眼,这才偏头继续看着眼前跪着的一对苦命鸳鸯。 微微眯了眯眸子,燕长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最后又将视线落在男人的身上,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院子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因为时一没有拦着来人。 “长煕,你看他们也是逼不得已,又是一对有情人,如今这么可怜的跪在你的面前,你又何必非要他们的命呢?你也不缺他们这两条命不是吗?”百里言大步走了进来,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眸子清泠,只是一眼就让人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百里言了。 一身气势贵气,哪里还有之前单纯懵懂的模样? 百里言从一开始就在装傻,燕长煕知道,也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更清楚他的野心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是怎么增长的。 跪着的男人只是抬眼看了百里言一眼,就又垂下了眼,抿着唇没有说话,对于替他说话的百里言也没有什么兴趣。 燕长煕没有回头,直到百里言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懒懒的抬眼看过去,嗤笑一声:“怎么?自己的事情解决不了还有闲心替别人说话?” 她的语气有些讽刺,百里言面色却丝毫未变,似乎一点也没有听出她的讽刺。 他缓缓地摇头,视线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笑道:“不过是看上了这人的能力罢了,你既然决定帮我,不如就将他给我算了。” 百里言这一番话说的很是自信,也很直白。 燕长煕没有否认,她确实决定了帮他,但她也没有立刻点头答应将人给他,而是转回视线看着男人,打量了一会儿,忽然出声说道:“百里岚,你愿意向我下跪,却不愿意向我低头,这算是什么?你残存的傲气吗?” 在燕长煕喊出男人的名字时,百里言的神色轻微的变了变,但很快的就恢复了正常,依旧挂着一抹浅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百里岚眼睫颤了颤,唇角死死地抿着,他身侧的手紧了紧,可很快又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燕长煕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握着燕长情的手时不时的捏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眼前的百里岚有了动作,他先是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向燕长煕低头。 动作很慢,额头上的虚汗已经沿着额角滑了下来。 “阿岚。”他身旁的女子喊了他一声,眼泪落得更凶了。 “好了。”燕长煕忽然出声,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根树枝,看起来就像是院子里那颗树上的,之前落在石桌上,后来被她拿在了手里。 此刻,她拿着那根树枝,而树枝的另一头就抵在百里岚的下巴上,阻止了他继续往下的动作。 百里岚垂着眼,没有出声,也没有再动作。 “当初你被百里家赶出来,救你的是长情,留你在钱庄做事,也是长情的意思,既然你已经坐下了背叛燕家的事情,那燕家自然不可能再留你了,日后……你与燕家再无干系。”她微眯了眸子说完,顺手将树枝扔在石桌之上,而后起身,拉着燕长情的手就往外走了。 走的很干脆,似乎之前说要两人命的人并不是她。 不只是跪在地上的女人因为她突然地转变愣住了,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就连百里岚,都抬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里的惊愕来不及掩饰。 百里言微眯了眸子看着燕长煕离开,眼里的暗光一闪即逝。 走出院子,燕长煕骤然停下步子,转身看着燕长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心微微的拧了一下,在燕长情正要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就舒展了眉心,脸上带着几分困倦的说道:“我想睡觉了。” 燕长情微微一怔,下一刻就点头,伸手将她拦腰抱起上了马车,“还是回客栈吧,明天再走也不迟。” 将人抱在怀里,燕长情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燕长煕摇了摇头,“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这座城市,空气里无时无刻不飘散一股血腥味,她不喜欢。 “好。”燕长情应声,没有再多说,他一手搂着她的腰身,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不至于乱晃,另一只手探向那边的小桌,点了熏香。 熏香的味道不重,很快弥漫在马车里,有着安神的作用,也足够遮掩那股血腥味了。 女人扶着百里岚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院子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时一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看了百里岚一眼,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多说。 “我们坐另外一辆。”百里言站在两人的身后,笑着指向另外一辆马车。 百里岚顿了顿,示意身边的女人扶自己过去,等这边的百里岚三人上了马车,燕长煕那边才开始走,没有再回客栈的意思,直接往城门外走。 马车里,百里岚靠着马车壁坐着,女人有些担忧的坐在他的旁边,眼眶还是红的,百里岚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柔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 女子似乎这时候心里才落下了一口气。 “公子,谢谢你……方才的相帮还有……马车。”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感激的看向对面靠坐着的百里言。 百里言原本是闭着眼的,听见她的话睁开眼,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百里岚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他紧了紧抱着女子的手,声音很平缓,“马车不是他的。” “啊?”女子有些不解的仰头看着他。 那边的百里言闻言也是一怔,下一刻就轻笑道:“你怎么知道这马车不是我让人安排的?” 百里岚往后仰着,完全放松的靠在身后的马车壁上,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我在燕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燕家的东西我绝不会认错的,这辆马车是燕家的,可你……不是。” 百里言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眸色深了一点,他看着百里岚,沉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第71章 她的逆鳞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百里岚轻笑一声,没有睁开眼,也丝毫不担心百里言会不会做些什么。 女子有些担忧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脸平静之后,也闭上了眼睛,缩在他的怀里。 百里言深深地看了百里岚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再说。 百里岚原本是百里家的一个庶子,虽然比不得那几个嫡子受重视,但过得也还算可以,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犯了族规被逐出了百里家。 那时他还受了刑,一身的伤无处可去,被燕长情叫人捡了回去,养好伤之后就在钱庄里做事,他原本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否则不会做到钱庄的管事,后面更不可能卷着钱跑到了蛮城。 燕长煕既然已经说了那些话,就是同意了他日后跟着百里言,替百里言谋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城,眼看着已经将蛮城抛在身后的时候,在最前面骑着马的人停了下来,马车一停,燕长煕就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前一刻还睡觉的模样? 她仰头看了燕长情一眼,发现他和自己差不多。 燕长情是多年的习惯,他几乎是要时刻保持着清醒,而燕长煕,原本也是如此,后来就是因为体寒之症,几乎已经很少有深眠的时候了。 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燕长煕看着前方的人马,一点都不意外。 “我还以为蛮城城主会直接动手呢。”燕长煕站定,看着就站在前方不过十步远的唐秋,挑了挑唇,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一点也不担心此刻自己的处境。 唐秋仍旧带着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具,一双桃花眼落在燕长煕的脸上,眸光动了动,似乎就荡漾着一抹情谊,眸光含情。 若是女子被他用这双眼看着,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恐怕都要面颊羞红,心生情意了,可惜,显然燕长煕并不在其中。 蛮城明面上是没有什么法制,没有人管的地方,可实际上,这么存在了,背后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这个人的存在不是真的管辖蛮城的一切,只是借用着他的名义和威信来解决一些,来自于外界的纠纷。 而唐秋就是这个人。 “我们蛮城对于特殊的客人还是要有些讲究的。”唐秋说着,声音似乎含着笑意。 一个让人心动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对你生出杀意的时候,会有多么的残忍。 燕长煕视线在他的身后一扫,轻笑道:“你的小情人倒是没来。” 她没有说金胭脂,说的是唐秋的小情人,心里其实还是记着昨晚上金胭脂触碰她逆鳞的事情,是的,如今的燕长情对于她来说,也是她的逆鳞。 唐秋在听见燕长煕的话之后,眸光似乎滞了一下,但很快的,他就缓和了下来,看着燕长煕,“她不是我的小情人。” “说起来,我现在来的目的,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唐秋没有继续说小情人的事情,转而说起正事,似乎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其他的事情上,直奔正题。 “目的?”燕长煕垂眸,似乎在认真的想着,过了一会儿她就懒懒的抬眼看着他,“为你的小情人报仇?” 他不想提这件事情,她偏要扯着,就当是报复他扰了她睡觉的时间吧。 燕长情看出她的心思,眼里闪过一丝宠溺,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捏了捏, 唐秋的眼角似乎抽了抽,他看着燕长煕,视线又落在她身边的燕长情身上,只是对上燕长情的眼睛,就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燕长煕却打断了他的话,唇角依旧挑着弧度,只是眸色有几分冷意:“我想和唐城主做了交易,如何?” “阿秋!”唐秋还没有回答,一道声音就突兀的出现,让许多人往她那边看去。 正是被燕长煕说成是唐秋小情人的金胭脂,金胭脂的手已经接上了,只是脸色仍旧有些发白,大概是之前失血过多的原因在。 而金胭脂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燕长煕在金又来见过的金筷子,他也依旧带着那个面具,陪在金胭脂的身边,看见燕长煕的时候,眸光闪了闪。 燕长煕一看见两个人,就低声笑了一下,迎着唐秋看过来的目光说道:“这下可省事了,我要找的两个人都自己送上门来了。” 唐秋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走到了身边脸色似乎有些着急的金胭脂,眉心微微拧了拧,“你来做什么?” 金胭脂面色一僵,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似乎怕他生气,可是余光一看到一边的燕长煕,她就立刻说道:“我不放心,阿秋,这个女人满嘴谎言,荒诞无稽,我怕你被他骗了!” 唐秋听见她的话,眉心动了动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那边的燕长煕一眼,正对上燕长煕有些看好戏的神色。 而金胭脂误以为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心里一喜,又急忙接着说道:”阿秋,她断了我一只手,我也不让她死的太痛苦了,就给她一个痛快吧。“ 她话音说完,眼前的唐秋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让她面色又白了几分,惊惧的往燕长煕那边看去。 却对上燕长情冰冷的眸子,金胭脂心里一寒,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多看,转而带着哀求的看向唐秋,眉眼间有几分让人怜惜的脆弱。 而唐秋在眸光一顿之后,也确实露出了几分怜惜,他伸手将金胭脂耳边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动作温柔,然而嘴上说的话却让金胭脂刚撑起的笑容一僵。 “可是,胭脂,我不能就这么让她痛快的死了。” 话音落下,他一转身,没有理会燕长情凌厉的目光,而是看着燕长煕问道:“姑娘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突然又不想做了。”燕长煕悠悠的看着金胭脂一愣,而后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戏弄的心思一起,就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就当我心情不错,白送给唐城主吧。” 第72章 血债血偿 金胭脂倏然睁大眼看着她,对上燕长煕漠然的眸子,就知道她方才是故意的,如今看着就觉得燕长煕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嘲讽。 眼看着燕长煕张嘴要继续说的时候,金胭脂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脑海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杀了她。 金胭脂的动作似乎有些突然,她从身边一人腰间抽出长剑就向燕长煕刺去,眼里有些红血丝,神色疯狂,满是杀意。 可燕长煕站在原地,丝毫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金胭脂若是被逼的急了就会如此。 唐秋也没有想到金胭脂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对燕长煕动手,他脚下动了一下,可看着燕长煕毫无意外的脸时,就停下了后面的动作,站在原地看着,眸色深沉。 他知道,燕长煕从一开始就知道金胭脂会过来,而她,就是在逼着金胭脂对她动手。 嘭! 毫无意外的,金胭脂在离燕长煕还有好几步之远的时候,她整个人就被人从侧面撞飞了出去,动手的不是燕长情,是时一。 此时时卫都已经下了马,站在周围,将燕长煕和燕长情包围在中间,只有百里言三人的那辆马车一直没有动静,似乎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燕长煕也不在意他们出不出面,反正接下来的事情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的。 时一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这一脚直接将金胭脂踹飞,而金胭脂摔在一边,当场口吐鲜血,原本才接好的断手耸拉着,面色青白,看起来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了。 唐秋站在原地看着,没有上前,也没有让人前去扶起金胭脂,哪怕金胭脂躺在地上看着他,还在往外冒着血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其实唐秋如果想要救她,刚才完全可以让人拦下时一,或者是他亲自动手也可以,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直到此时,也只是冷眼看着。 燕长煕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对上他察觉后看过来的目光,一怔,而后了然。 或许,他们都以为唐秋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可能是他早就清楚的事情了。 就在场面极为安静的时候,终于有人有了动作,陪着金胭脂一起来的金筷子,慢慢的想金胭脂走去,他走过唐秋的身边时,停了一下,可又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继续像金胭脂走去。 等他走到金胭脂的身边时,他蹲下身,伸手将金胭脂的上半身扶起,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后做了一件在场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 他伸手摸到了金胭脂的耳后,在金胭脂骤然睁大眼睛,一脸慌乱又带着哀求看着他的时候,他摸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而后面无表情的用力。 原本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的金胭脂,在这一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怪诞的叫声,似乎想要尖叫,可是又混合着鲜血的喷吐,让人有些悚然。 而更加让人悚然的是,金筷子将她那张清秀的脸皮直接从她脸上生生撕扯了下来。 “好了,明明你原来的样子才更好看。”随手将手里的人皮扔了出去,金筷子发出一声轻笑,伸手抚摸着金胭脂满是鲜血的脸,眼里是怀念,也是痴迷。 其实,在金胭脂被撕扯下那张面皮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着一张皮,一张原本属于她自己的脸皮,只是脸皮已经布满了鲜血,且有着许许多多细小的伤口。 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此金胭脂非彼金胭脂,真正的金胭脂早就在好几年前就死了,被这个后来也跟在唐秋身边的女人生生剥了脸皮,而金筷子则帮她在脸上用针刺了许许多多的小孔,趁着金胭脂的面皮还带着温度的时候,覆在了这个女人的脸上,只等着那些细细小小的伤口和金胭脂的脸长到一起。 堪称换脸之术,谁也发现不了什么,原来的金胭脂死了,但世上还有一个盯着金胭脂的脸和名字活着的女人,两人本就体型差不多,如今的金胭脂又特意服用了一些改变声音的药,于是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是假的。 只是很可惜的,当初燕长煕要来蛮荒之地之前,燕长情就派人来打听这边的状况,恰好查到了那个将药卖给金筷子两人的老大夫,那老大夫在这蛮城也待了许多年,心里倒是很清楚金筷子买的那些药有什么作用,只不过他不想惹事上身,所以假装不知情罢了,可燕长情派来的人顺藤摸瓜,倒是查出了不少的事情。 再到燕长煕初到蛮食窟的那一天,如果金胭脂没有用那样令人生厌的目光看她的话,她也不会差点和金胭脂撕破脸。 “我倒是对你这副皮相有些兴趣。”那时候燕长煕对金胭脂说的这句话就让金胭脂对她有了杀心了,不管燕长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都不能留下燕长煕。 可惜,她的布置全都被燕长煕打破,最后还断了一只手。 至于金筷子和金胭脂之间又是什么纠葛,燕长煕倒是没什么兴趣,无非是些我爱你你却爱着别人的戏码罢了。 金胭脂死了,死在金筷子的怀里,后来尸身也被金筷子带走了,唐秋站着没有动,甚至对于金胭脂那张脸被撕下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看来唐城主知道的还是不少的。”燕长煕微眯了眸子看着唐秋,率先出声说道。 唐秋将视线收回,看向燕长煕,对上她的目光,眸光沉了沉,“先不论昨晚的事情,我只和姑娘算算蛮食窟的账,蛮食窟除了金胭脂,其他的人可是都死在了姑娘的人手中。” 他提起这件事情,桃花眼里似乎漫着笑意,只不过笑意有些冷。 燕长煕轻笑,“你要如何算?” “自然是……血债血偿。”唐秋一双桃花眼一瞬间染上了血色,他目光在燕长煕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真是没得谈了。”燕长煕也收起了嘴角的弧度,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身边的时卫一瞬间像是得到了某个命令,纷纷兵器在握。 第73章 最亲密的事 明明前一刻还在面对面说着话,下一刻两边人马就已经纠缠到了一起,招招夹杂着杀意,在场的,也只有燕长煕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燕长情在唐秋拿着一把金扇攻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剑迎了上去。 这一次,燕长煕没有动手,可在场的状况都落在她的眼中。 唐秋用的是金扇,他没有留手,而燕长情,也没有。 看起来似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场打斗,最后却在互相带伤,却没有一个人死亡的结果下结束。 唐秋毫无意外的败在燕长情的手下,当燕长情的剑直指他的眉心时,他就扬手让自己的人停下了攻击,而燕长煕这边自然也停了下来。 全程百里言三人都没有出现过,一行人再一次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天边的初阳升起,唐秋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 他的心腹站在一边,脸上多了几道血痕,有些犹疑的喊了一声:“主子?” 唐秋收回视线,转身我那个回去的路上走,一双桃花眼里再一次漫上了多情的笑意:”走吧,还有再见的时候的。” 回去的路上经过蛮食窟,蛮食窟依旧如他们来时一样,有着一群人坐在里面喝酒吃肉,只是已经没有了金胭脂,不只是金胭脂整个蛮食窟里的人都已经换了。 至于原本的人,已经埋没在了离蛮食窟不远的某一处,被风沙掩盖,化作具具白骨。 时一带着人进去补充了食物和水,掌柜的似乎得了命令,替他们留着的一份食物和水,所以,燕长煕一行人也就省去了在这里留宿等补给的时间了。 燕长煕没有下马车,只在燕长情拿着东西进马车的时候,透过马车被撩开的缝隙,她看见了一个老头,老头只有一只眼睛,他也在看着这一边,对上燕长煕的眸子,一惊,而后面色一变就转身离开了原地。 “怎么了?”燕长情将水递给她,出声出声问道。 燕长煕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马车继续行进,几天之后,马车离开了蛮荒之地,出现在离蛮荒之地最近的城池。 “在城中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燕长煕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淡声说完,和燕长情走进了眼前的客栈。 百里言三人只当她是在蛮荒之地赶路这么久,想要修整一天,于是也没有多问,直到晚上的时候,燕长煕和燕长情都没有下楼吃饭。 “不用给他们送些吃的上去吗?”女人靠在百里岚身边坐着,有些小声的说道。 坐着的都是些男人,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其实是觉得不自在的,出声问道也是觉得如果燕长煕在,好歹有两个女人,她会自在一些。 其他的人继续埋头吃饭没有理会她,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她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吃饭,身边的百里岚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轻声说道:“待会儿会有人送上去的,你不用担心。” 女人朝他笑了笑,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没吃几口,对面的百里言就忽然放下了筷子。 “我有些不舒服,先上去了。”百里言说完,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起身离开了一楼,往二楼他住的房间去,他不舒服倒是真的,明明下午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可是越接近晚上,他的心口就有些不舒服,有点心悸,又有些轻微的疼痛,甚至有时候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移动着。 百里言很确定自己没有心疾。 他的房间就在燕长煕房间隔壁的隔壁,一个人一间,走过燕长煕的房间时,他停了一下,恍惚的想起,今晚好像是月圆。 不过,月圆又如何?百里言晃了晃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决定泡个澡好好地睡一晚,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而在燕长煕的房间里,此刻的燕长煕刚刚被燕长情抱着从浴桶里出来,可是即便泡过了热水也暖不了她的身体。 月圆之夜,不但噬心之痛发作,就连体寒之症也会更加的严重,从骨子里散发的寒意让她蜷缩着,紧紧的贴着燕长情的身体,靠着他的内力勉强感知到一些暖意,可是……还不够。 于是,她微微闭着眼,不停地往他的怀里缩,想要更多的温暖。 在燕长情抱着她走到床边时,弯身将她我那个床上放,可背一靠到床褥,燕长煕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脖子里,不愿意推开分毫。 “长情,好冷。”燕长煕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她只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燕长情,而燕长情身上是暖的。 燕长情顿了顿,索性将她抱在怀里,而他往床上一躺,一扯被子,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的内力仍旧在源源不断的一点点暖着怀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似乎就是体寒之症犯得厉害了一些,而噬心之痛似乎没有以往的严重,以往这个时候,燕长煕早就疼得没有了意识,可此刻,心口的轻微疼痛反倒带着一种异样的痒,而疼痛的感觉则几乎被寒冷给覆盖住了。 所以,燕长煕只是往燕长情的怀里缩着,轻声呢喃着冷。 燕长情只能用内力帮她暖着,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眉心紧紧地拧着,看着怀里的人唇色发白,眼里是心疼,和压抑的情绪。 燕长煕缩在他的怀里,原本有些不清晰的思绪愈加的迷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一点的在他的怀里蹭动着,似乎想要找更热更暖的地方。 燕长情呼吸渐渐加重,怀里的是他心爱的人,且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了,如今她这么蹭着,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起了反应。 然而让他几乎闷哼出声的却是燕长煕突然伸手握住了他。 “长情。”燕长煕已经趴在了他的身上,微微仰着头,轻轻啮咬着他的下巴,声音很轻,对于此刻的燕长情来说,却像是带着蛊惑一般。 诱得他的眼睛漫上了浅浅的血丝,呼吸粗重,在燕长煕凑在他的耳边,含着他的耳垂叹息般吐出一句话时,他所有的自控力瞬间崩塌。 “要我。”她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说道。 第74章 心疾 下一刻燕长煕身体被燕长情扣着腰身一个翻转,两人瞬间颠倒了位置,燕长情俯身,含住她的唇,亲吻的凶狠而激烈。 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有穿衣,如今更是贴在一起,纠缠着,体温接触在一起,一个寒凉,一个带着灼人的热意,渐渐地,燕长煕冰冷的身体被他的体温感染,也渐渐的热了起来,心底的寒意退去。 没了那股子寒意,燕长煕神智也一点点的清醒起来,她睁开眼,看见身上的燕长情,脑海里闪过模糊的景象,下一刻又被汹涌的情潮拉入一片海里,包裹着,纠缠着,她轻喘着,眼光迷离。 “长情……”燕长煕伸手抱着他埋在自己胸前的头,轻声喊着。 …… 第二天百里岚等人在一楼吃早饭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燕长煕等人,女子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有再问了,她伸手盛过一碗清粥递到了百里岚的手里,百里岚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这几天赶路的时候,燕长煕还是让人给他看了的。 似乎一点也不像那晚在院子里要杀了两人的模样。 也是如此,才让女子心生感激。 百里言是过了一会儿才下来的,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带着几分憔悴,看起来倒是和百里岚没有差到哪里去了,显然昨晚并没有休息好。 在他坐过来的时候,百里岚抬眼看着他,眼里有些讶异,难得的出声问道:“没休息好?” “嗯。”百里言点头,眼下一片明显的青黑,他点完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旁边桌的时三,带着几分讨好的凑了过去,“时三,听说你的医术极好的,许多人重金求你看病都求不到是不是?” 时三原本在吃着包子,听见他的话,一眼瞥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点头。 他几乎是要时刻跟着燕长煕的,哪里是别人能请得到的,除非是燕长煕让他医治的人,不如说东岩和百里岚,即便如此,他的名气在江湖之中也丝毫不低,只是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不过是燕长煕的一个侍卫罢了。 百里言早就习惯了这些人对于除燕长情和燕长煕之外的人面无表情,所以并不介意,他索性把凳子一搬,坐到了时三的旁边,继续问道:“你觉得在你主子眼里,我算什么?” 时三放下包子,喝了一口水,想起某日两个主子说的话,“交易。” “什么?”百里言一愣,怎么都没有想到时三会给出这两个字,他眼底幽光一闪,笑道:“你是不是搞错了,顶多是你们主子单方面的帮我,交易应该是谈不上的,毕竟……我可没有什么能给你们家主子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意味深长,隐约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如今他是一无所有的,而他要做的一切,至少是回到京城这件事情,他就需要燕长煕的帮助,所以……如果时三说这是一场交易,那么……燕长煕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才会这么帮着他。 可惜,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时三没有再说话,只当是没有看见他的试探,他吃下最后一口包子,喝了一口水,伸手就抓住了百里言的手,给他把脉。 百里言一愣,竟然没有躲过他的动作,等到手上的脉门被握住了,他才放松下来,又想起昨晚心口的悸痛,于是紧紧的盯着时三,等着他的回答,一边等着的时候一边将昨晚的情况说了一遍。 时三很快就放开了他的手,淡淡的说道:“心疾,平时控制着点情绪就好了。” 说完,时三就站起了身,离开了桌子,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时一端着两份早饭送到了燕长情的屋子,而百里言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走的时候伸手捂住心口,表情竟然有一些茫然,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多说,昨晚心口的悸痛竟然让他有一种熟悉感。 可是,他明明很确定,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过心疾,怎么会对心口悸痛感到熟悉呢?而且……这心疾出现的也太过突然了。 燕长煕和燕长情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才到一楼。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女子看了燕长煕一眼,没有忍住的出声说道。 在燕长煕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她立刻脸红着低下了头,不敢多看,又怕对方觉得自己多事,只是等了一会儿,她却听见对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嗯,休息了一下精神就好了很多。”燕长煕点头说道,没有往女子那边看去。 自然也没有看见女子有些惊喜的表情,她没有想到燕长煕会和自己说话,最起码的,这让她觉得坐在这些人之间不再显得那么的尴尬了。 一行人吃完中饭就离开了客栈,继续往京城去,燕长煕偶尔会出来骑马,不过大部分时候是待在马车里,虽然每次一过月圆,她的精神就会好上几天,但过了这几天,她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体寒,面色苍白,哪怕是在如今这样初夏的季节,她都要裹着斗篷,才能保证基本的温度。 在蛮城的那一晚,金胭脂的那块石头燕长煕根本就没有拿,如果对她的体寒之症有用,燕长情早就想尽办法帮她找来了,而她不需要,就是因为石头没用,她的体寒之症是因为长生蛊,所以病根是在长生蛊上面。 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什么波折,到了京城的时候,马车直接去了华阳钱庄,修整了一天,缓解了赶路的疲劳,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京城这边钱庄的掌事就过来了。 一起带来的还有京城如今格局的消息。 百里丞相一家被流放出京的第二天,就有猎户发现了山林里的尸体,连带着押送的士兵,全都死了,且已经被野兽咬的肢体破碎,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具尸体在。 朝廷给的答复是遇到了匪徒,一行人全部死了,剩下的那些分不清谁是谁的尸骨倒是被老百姓一起拿去火化葬了。 第75章 情报网 而当今圣上,在终于没有了百里丞相的管束之后,愈加的残暴不仁,亲近奸佞,疏远忠臣,在百里丞相一家满族被流放之后,老太傅在太和殿前当场撞柱身亡,也没有让皇上有丝毫的清醒,反而找来了皇上一句“晦气”,以至于老太傅在朝任职的儿子和女婿都被贬了官职。 “边境的那边对于京城的事情依旧一无所知?”燕长煕听着掌事的说完,看了一遍面色阴沉的百里言一眼,问道。 一听她提起边境,百里言神色一动,看向她,眸光沉沉。 掌事的摇了摇头:“皇上听信新任的丞相之言,将京中的事情下了死令,不许传到边境去,看样子,还打算让李成贤等人直接老死在边境,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再被召回京城了。” 李成贤是百里丞相的门生,后来做了将军,亦是被先皇器重的,只是自己请令前往边境驻守,没有皇上的指令就终生不得回京,曾经李成贤作出这样的决定,也不过是为了让先皇对自己的老师放心罢了,而如今……他的老师全族遇难,可他在边境却一无所知。 恐怕还一心想着替皇上效忠罢了。 燕长煕沉吟了一会儿,看向了百里言,问道:“李成贤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 “他知道的。”百里言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了头,他如今只能选择相信燕长煕,就算燕长煕真的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除了选择相信她,他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 李成贤如今远在边境,而从边境到京城,就算连夜行军都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更不用说……他是否能够一个人安稳的走到边境并且见到李成贤了。 燕长煕没有在意百里言如今是怎么想的,她转首看向燕长情,想了想说道:“我们大概有哪些人?” 她问的是在这场可以说谋朝篡位的计划里,有哪些人是可以用得到的,这些事情素来都是燕长情在打理,只有极少数的决定燕长情会直接问她,否则,其他的东西基本就是每半月做成册子送到她的面前,仅此而已。 而那些册子,燕长煕到底看了多少,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起来,背后的主子是她,可实际上,真正做出做多决定的人,还是燕长情,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被他养着,好像什么都不用操心,就会有人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备上一份,送到她的面前。 燕长情看了百里言一眼,才开口回答了燕长煕,“花色有足够的情报网可以利用。” 他只说了这一句,至于其他的,并没有多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着百里言,燕长煕也没有再问,倒是一边的百里言,笑了笑,有些为难的说道:“如果只是一个收取情报的花色,没有其他可以做出具体行动的势力,恐怕……还是不够的。” 他说的有些诚恳,似乎只是单纯的提出自己的顾虑。 而燕长煕,抬眼看着他,神色莫测,百里言并不躲闪,就这么直视着她,似乎没有一点私心和其他的念头,坦坦荡荡,任由燕长煕的打量。 燕长煕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看着燕长情继续说道:“花色的情报网可以好好利用,如今皇上喜欢亲近奸佞,那些奸佞也喜欢出入花色这些地方,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把柄的,拿捏住这些把柄,很多事情坐起来就会方便的多了。” 她微微眯着眼,素来在思考的时候喜欢有节奏敲打着某处的手,如今被燕长情握在手中,没了敲打的地方,她就只能一点一点着燕长情的手心。 燕长煕点着他手心的动作很轻,指甲又有燕长情时常修剪,很圆润,所以点着也不疼,反倒带来一种异样的痒意,这种痒意似乎搔到了他的心头,让他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股痒意。 可是…… 燕长情默默地看了一眼周围坐着的人,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想法,而他也不可能真的做些什么,于是只能默默地握紧了燕长煕的手,不让她再继续点动着。 手忽然被握住,燕长煕下意识的往燕长情那边看去,对上他有些幽深的眸子,一愣,而手指又被他握住捏了捏,忽而想到这两次月圆之夜两人的抵死缠绵,燕长煕的耳垂渐渐漫上一层热意,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掌事。 只是她一转头,染了羞色的耳垂正巧就落在了燕长情的眼里,惹得燕长情眼里漫上层层笑意。 燕长煕自然不知道这些,可两人之间似乎并不大的动作都落在了周围旁观者的眼里,除了百里言,其他的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一概不多嘴,坐好自己的本分,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该管的。 而百里言,眸光闪了闪,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眼里一闪而过的幽光也落在了旁边百里岚的眼中,百里岚微微垂了眸子,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花色提供情报,另外,我会让人去边境通知李成贤,这需要你写一封信件带着你的信物过去,至于京城这边其他的,就需要你自己去做了。”燕长煕看着百里言,淡声说道。 百里言一怔,下一刻就微微拧了眉,有些为难又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没有人……” 百里家已经倒了,他去哪里找人做事,就算有情报又如何?就算捏着那些奸佞的把柄又如何?他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燕长煕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百里丞相生前那么多门生,就算如今朝廷奸佞当道,可那些人也还是在的吧,更何况……百里丞相受先皇的嘱托隐瞒你的身份,将你放在身边教养着,真的就没有替你准备一点后路吗?” 她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直白了,以至于落在百里言的耳中,已经是带着讽刺的味道了,她不管百里言隐瞒自己的实力是要做什么,她就算为了他的骨灰这样帮他,也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而她直接帮他把皇位拿到手里,甚至送到他的面前,燕长煕可没有这么圣母。 第76章 可以试试 对上燕长煕漠然的眸子,百里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的,他就有恢复了那副对谁都笑得温和的模样,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开玩笑么……一直说着这些事情气氛太压抑了。” 燕长煕没有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周围的其他人也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 百里言丝毫都不在意,看着燕长煕一脸的认真,似乎等着她的其他安排。 燕长煕低垂着眸子,有些懒散的我那个身后的椅背考去,然而却落在一片温热上,她微微仰头,朝着身后的燕长情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我只帮你到李成贤回来,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至于成与不成,那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百里言闻言一愣,下一刻就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能帮我应该也是看在百里丞相的面子上,我不会奢求太多的……” “百里丞相确实将你教的很好。”燕长煕出声打断他的感慨,站起身拉着燕长情往外面走,走过他的身边时,轻笑了一声,“你确实比现在那位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一句话因为她那一声轻笑,已经让人分不清她是真心夸赞,还是在讽刺了。 百里言没有再说话,站在原地,看着她和燕长情并肩走远,没多久,屋子里其他的人都离开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坐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歇下的时候,他一脸漠然的看着暗处,冷声说道:“去吧,让他们也开始行动吧。” “是。”暗处响起一声嘶哑的应声。 “尽量仔细些。”百里言看向门口,眼神幽暗,这一次,暗处再也没有声音回答他了。 花色位于花街最里面的地方,可即便外面同行不知道多少,许多人也会宁愿多走几步路就为了去花色,花色不只做女人的生意,同样的还做着男人的生意。 哪怕燕长煕和燕长情作为花色背后真正的主子,他们也没有真的进过这里,今天晚上倒算是头一遭。 不过,并不代表这是燕长煕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从她还是大燕长公主的时候,手下就有,只是那时候并不叫花色,后来渐渐地换了名字,换了样貌,可背后的主子从来都没有换过,哪怕改朝换代。 “你不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看着燕长煕一路的坦然,百里言终于忍不住在进了房间之后出声问道。 实际上,燕长情一开始是不同于让她来这里的,这里到处是胭脂味和酒味,处处散发着一股颓靡的味道,只是她自己要来,那就谁也拦不住。 花楼啊,她都多久没来了,明明活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对于一些曾经熟悉的东西,她反而变得比那些明明只活了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的人还要来得陌生,而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与这个世界并不相容。 “主子。”素来笑面迎客的老鸨此刻不但一脸的肃色,甚至洗去了胭脂,穿的极为正经,且燕长煕进来的这个屋子里,也收拾的十分干净,没有胭脂味也没有酒味,只点着淡淡的熏香,瞧着实在是不想花楼该有的模样。 屋里屋外,明明就是两个世界。 燕长煕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如今一看到收拾的像是已经从良的老鸨,实在忍不住看向了身边的燕长情,燕长情也垂眸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上她询问的眼神时,眸光闪了闪,抿唇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燕长煕觉得这样的燕长情显得有几分可爱,甚至有些……无辜? 她实在忍不住,眼里闪过笑意,深知这些都是他的安排,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当花楼本该如此,无视了身边百里言古怪的眼神,朝着老鸨淡淡的点头,“日后一段时间他来这里,你也这么接待他即刻,打听的那些消息也可以不必向他隐瞒。” 燕长煕朝着百里言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是。”老鸨点头,又朝着百里言微微颔首,一如时一等人的面无表情。 说的是那些消息都可以不必像百里言隐瞒,至于是那些消息,燕长煕没有明说,可老鸨也是明白的,她今日过来,为的不过就是让百里有来认脸而已,哪怕这本来是时一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 “好了,你退下吧,别让人来打扰了。”燕长煕挥了挥手,等到老鸨离开之后,她睇了一眼另一边的百里言,嗤笑道:“不出去玩玩?”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嘲讽,百里言微笑,站起身的时候,视线在她和一边的燕长情身上特意停留了一下,而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好心留了一句:“听说花楼这样的地方,房间里都会有让客人十分惊喜的东西,你们完全可以试试。” 等百里言一走,房间里就安静下来,尤其是百里言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让气氛更是寂静。 燕长情视线一直留在燕长煕的身上,眸色有几分暗沉,而燕长煕,在触碰到他的眼神时,一顿,耳垂又有些发热,她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站起身,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燕长情,在看到她站起身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显然因为百里言的话,燕长情确实在期待着什么。 燕长煕没有注意到燕长情这些情绪,或许也注意到了,只是假装没有注意,她站起身后就在屋子里走动着,状似有些兴趣的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 老鸨只照着燕长情的吩咐,将屋子里的气味散了,又点了熏香,可是一些该有的东西它还是有的,并没有撤去,比如那些百里言所说的会让来到这里的客户惊喜亦或是兴奋地东西。 两人坐着的算是外间,外间与内室之间只有一道珠帘,从中间过的时候,撩起珠帘会带动着珠子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燕长煕走过珠帘的时候,顺手撩着把玩了一会儿,主要是这些珠子有些冰凉,握在手里很是舒适。 恰巧缓解了一点自百里言走后,她心里莫名升起的燥热。 第77章 很舒服 也不算是莫名升起的,只是一开始她的手心有一点汗,燕长煕并没有在意,只当是百里言走的时候留下的话,以及现在的氛围让她有点控制不住的小紧张而已,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而已。 屋子里的摆件似乎很简单,但是样样都是精品,显然是花色最好的房间。 而穿过珠帘,里面就是一张大床,隐约可以看见床上铺着上好的被褥,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幔,燕长煕并不能具体看清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但是,她并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即便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可是,对于一些地方,她还是记得的,比如花楼的床。 往往为了增加客人的兴趣,床上最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当然是那些能够引起客人情动的图画了,所以,在撩开纱幔,看到床里,墙壁之上贴满的一幅幅图画,燕长煕一点都不意外。 不愧是花色最好的房间,就是这些图画都画的很精致,绘声绘色的,确保让人一看就会生出冲动的,燕长煕觉得可能是花色请的画师画技太高超了,以至于现在的她看着,心底竟然也升起了一点骚动,觉得有一点点的发热,而且,越看……这股热意就越是明显。 手心的汗有出来了,明明以前她看着这样的图画时,仍旧可以保持淡定,并不会被影响才对。 心里忽然一动,燕长煕微微拧起眉心,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从手心出汗开始,到现在心跳的加快,心底升起的热意,以及口干的感觉,她分明是中了花楼里特有的药了。 只是,燕长情就算没有吩咐,老鸨也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在房间里点这样的药香才对。 燕长煕放下手里的纱幔,强自压制住心底越来越汹涌的情潮,一转身要去处理掉点着的熏香,顺便离开这里最好,可是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怀里。 燕长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且听着他加重的呼吸声和脸贴着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烈的心跳,燕长煕就知道,他也中了药,并且,恐怕这药对男子的作用更明显。 她在一撞进他怀里的时候,就被他伸手扣住了腰身。 “长情?唔”燕长煕下意识的喊了他一声,微微仰着头看他,可是才一仰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唇上一热,燕长情的脸已经是近在咫尺了,他初时只是贴着,眼神暗沉,像是隐藏着一只凶兽,即将挣脱出来将她吞吃入腹。 燕长情即便是中了对男子更有作用的药,也不会如此动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燕长煕,在他面前的是他放在心里的人,所以他动情,若是换了其他的女子,恐怕……他仍旧能够面无表情的伸手掐上那个女人的脖子,毫不犹豫的送她下地狱。 直到唇上紧贴着的热意开始动作,唇齿被柔软抵开,燕长煕才回过神,她眨了眨眼睛,与燕长情对视着,瞧见他眼里炙热的情感,忽而弯眸一笑,就算是中了药又如何?这里只有她和燕长情,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么一想,燕长煕就已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身后就是有着朦胧纱幔的大床,燕长情抱着她一倒,两人就陷进了床里,周围是画着的图,而床头还放着一个不小的锦盒,两人纠缠在一处的时候,燕长煕无意间碰到那个锦盒。 将锦盒撞翻在床上,顿时……一盒子的东西滚落,暴露在两人的眼前,燕长煕看着滚落在眼前的一根玉色物什,这物什除了颜色不对,形状实在是太像,尤其是在一边还滚落着十几根这样的东西,粗细和长短应有尽有,燕长煕莫名的脸上一热,偏头不敢再看。 可一偏头就对上了燕长情的眼睛,他眸光灼灼,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因为情动而嘶哑:“长煕……” 燕长煕心里一个咯噔,立刻反应过来想起了百里言走的时候说的话,“这屋子里有可以让客人更惊喜的东西,你们完全可以试试。” 百里言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而此刻燕长情的眼神似乎要吞人,旁边散落的是一整盒的东西,除了那玉色的物什还有其他,燕长煕立刻反应过来,张嘴就要拒绝。 可是所有的话语被燕长情俯身堵住,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到后来也渐渐被身上的人拉进欲望深渊里。 …… 燕长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花色,身后的温热提醒着她,燕长情就在旁边抱着她,至于之前在花色发生的事情,燕长煕拧了拧眉,发现自己有许多只记得模糊的景象,具体的也记不太清了。 只是两人纠缠的有多激烈,她还是知道的,抿了抿唇,她又闭上了眸子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头还有些不清醒,应该是那药香的缘故。 燕长煕醒过来的时候燕长情就知道了,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反应,甚至连回身看他一眼都没有,想起昨天的激烈,燕长情心里一动,顿时觉得有些不好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昨天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放浪了,甚至到后面将她折腾的哭了也没有罢手。 燕长情怕的就是燕长煕醒来后会生气,莫名的心虚。 抿了抿唇,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作,燕长情实在忍不住了,动了动格外艰涩的喉咙,出声轻喊道:“长煕?” 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燕长煕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出声,她在等着那股迷糊退去,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是她的沉默落在燕长情的眼里就是……她在生气,生气到不愿意理会他了,燕长情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惶恐害怕的情绪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可声音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长煕……昨天是我不对,我太过孟浪了……你别生气……”他小心翼翼的认着错,期待着她回身,哪怕她依旧生气,只是不要不理他就好了,然而,他认错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燕长煕略带着嘶哑的声音给打断了。 “很舒服。”燕长煕转过身,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 第78章 情绪失控,我喜欢你 “什么?”燕长情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反应过来了,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他以为燕长煕一开始是在和自己生气的。 燕长煕看着他难得的呆怔模样,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是呆怔的表情,也十分的好看,甚至让她心里一软。 燕长煕伸手捧过他的脸,微微仰头凑在他的唇边咬了一口,认真的说道:“昨天你让我觉得很舒服,我不生气,我喜欢这样的你,很不错,很……” 她突然拉长了声音,看着他紧张的滚了滚喉结,眼眸一弯,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很勇猛……” “长煕!”下一刻,燕长情就低喊出声,眸色有些发红,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即便两人都穿着裘衣,可是……燕长煕还是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燕长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和他说道:“虽然我很喜欢你的勇猛,但是……现在我可已经吃不消了,所以……憋着吧。” 她再一次的说出了那个词,又有些恶劣的笑着,被子下的腿更是曲着故意蹭了蹭他的小小情。 成功的引起燕长情一声轻喘。 燕长煕弯眸笑着,有些无辜,又有些顽劣,这两种神色出现在她的脸上,都是让燕长情呼吸一滞,心口的喜爱就要满满的溢了出来,他死死地盯着燕长煕,许久,突然趴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地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到底是没有真的再做什么。 只是身体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平复下去的。 “长煕。”燕长情突然出声。 燕长煕等着他平复,一直没有动作,听见他的喊声,又感受到抵在大腿上的炙热,应了一声:“嗯。” 其实看着他这么难受,她已经有些心软了,可是还没有说什么,燕长情又接着说道:“再说一次。” “说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燕长情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有些艰涩,含着紧张。 燕长煕微微一怔,而后反应过来,眸光一软,伸手抱住他,一只手主动往下钻去,“长情……” 她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喊他。 “嗯。”他顿了顿应道,似乎已经想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身体渐渐地有些僵硬。 “我喜欢你。”她蹭了蹭他的头顶,温声说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她却说得十分的清晰,清晰到在燕长情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不断响起,撞击着他的心脏带着轻轻微微的疼痛,可又是满满胀胀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没有回复她,说他爱她,他甚至只是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一动也没有动,身体的冲动也在渐渐地平复。 燕长煕怔然,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表现得这么平静,直到某一刻……透过轻薄的裘衣,她清晰地感觉到肩头的湿热,燕长煕骤然睁大了眼睛,她身体一僵,下一刻很快的伸手,捧起燕长情的脸,一眼就瞧见了他的红着的眼。 他的情绪不是平静,分明是比一句“我爱你”还要来得汹涌激烈,让燕长煕措手不及。 “为什么?”燕长煕用拇指细细的摩挲着他的眼角,不解的问着,可心口的疼痛又是那么的真切,她其实是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大的,只是……还是想听见答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燕长情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忽而笑了起来,“因为高兴。” 他说完,就挣开了她的手,翻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一手顺着她的脊背上下安抚着,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眼眶的红色都在渐渐地消去,除了他扣在燕长煕腰间的手扣得很紧,很紧,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激烈又克制。 燕长煕没有想过,不过是自己的一句喜欢,就让这个曾经最是寡言沉默的男人情绪变化这么大,她在燕长情说了那句“高兴”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时不时的抬头看他,看一会儿又忍不住在他的下巴咬一口。 只咬一口,别的她么都不做。 她其实……也很喜欢他的,这么喜欢她的燕长情,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花色情报总会在第一时间送到燕长煕这里,至于百里言那边,燕长煕没有太在意,如果她想知道他的动静,随时都可以,而前往边境的人也已经带着百里言的信物出发了。 如今百里言一边要抓住把柄一点一点的控制住朝堂,一边又和之前百里丞相的门生联系着,他很忙,忙着夺回盛朝,也忙到已经很少出现在燕长煕的面前。 这个结果是燕长煕和燕长情都喜闻乐见的,两人都不是很想见到如今的百里言。 住在皇宫里的皇上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宠臣一个个的已经在背叛自己,他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本该姓盛,却因为先皇的私心而姓了百里的人存在,以至于当有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是震惊,而后暴怒。 “给朕杀了他!”年轻的皇帝摔了手边的东西,朝着暗处的暗卫下了命令。 他不管对方是他的兄长还是弟弟,这盛朝的天下只能是他的,所以,对方必须死。 自从商议了事情之后,其实百里言就已经搬了出去,住在一个小院子里,离钱庄的距离有些远,燕长煕在知道他被刺杀的消息时,并不觉得意外。 “无妨,他命大,没这么容易死的。”燕长煕依旧懒懒的躺在燕长情的怀里,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叫其他的人去帮忙的意思,百里言手里的人可不少,她一点也不担心他的人应付不了皇上派来的侍卫。 至于会不会受伤之类的,只要没死不就可以了? 燕长煕没有动作,燕长情当然更加不可能让人去帮忙了。 于是两人安然的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在前堂看见负伤的百里言时,燕长煕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点头,“看来你的人身手都不错。” 百里言看见她和燕长情进来,并没有问昨晚为什么燕长煕没有叫人去帮他的事情,反而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苍白,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还好,比不得你的时卫。” 第79章 帮你是情分 他说的倒是没有错,燕长煕的时卫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甚至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他们不会结婚生子,终生忠于燕长煕,到了一定时候就会挑选了个孤儿养在身边,将自己的一生所学都教导给孤儿,而等孤儿长大之后,会继承上一代的编号,继续守在燕长煕的身边。 老去的时卫,要么选择离开,要么就选择留在烟茗山上度过余生。 燕长煕笑了笑,还是朝着时三吩咐道:“给他看看。” 她看出来了,百里言伤口只是稍微包扎了一下,止了一下血而已。 百里言笑了笑,坐着任由时三帮他重新上药爆包扎,这才看着燕长煕,微微拧了一下眉,“现在皇上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昨晚他没能杀了我,接下来整个京城都不会太平了。” 照着皇上那残暴的性子,恐怕整个京城都要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到时候……真正的民不聊生。 “你先去花色待着,手下的动作都要加快了,动作也要更加的谨慎,李成贤那边……应该还有几天就会到京城了,恐怕……这接下来几天的路都会不好走,既然有人把你揭发了上去,那李成贤那边也瞒不住了……“燕长煕说完,喝了一口燕长情递过来的温水,入口的甜蜜让她有些惊讶。 “放了蜂蜜?” “嗯。”燕长情点头,顿了顿,拿着她的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还好。” “嗯?”燕长煕视线从他碰过的杯沿移到他的脸上,眼里带着点笑意,没有看错的话,他刚刚直接就着她喝的地方喝的。 “不算太甜。”燕长情一本正经的说着,说完又将杯子递给她,叮嘱着:“多喝些。” 燕长煕拿着杯子,直接一口饮尽,才把杯子递给他,看向那边的百里言,“我说的,你觉得如何?” 硬生生被秀了一脸的百里言很淡定,他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听她问起就点了头,“我让人去接应李成贤,京城这边,我先去花色躲几天,揭发我的人如今已经知道是谁了,我这一身的伤总要找他讨些什么回来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百里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真正让他生气的不只是他身上的伤,还有对方的欺骗,一边假装被他拿捏住了把柄,受控于他,可转身就进了宫去皇上面前揭发了他,这样……的耍弄实在是让他生气。 燕长煕挑了挑唇,没有说什么,这些事情都是百里言要做的,和她可没有太大的关系。 百里言很快就离开了,去了花色,而燕长煕和燕长情窝在钱庄里,倒是过了好一段温馨的小日子,直到京中某位大臣惨死在家中的消息传出来。 据说全府一百多人口一个没留,全部惨死,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那位大臣的尸首被挂在府门口,而一边贴着一张血书,将这位大臣生前所做下的那些事情一件不漏的写着。 消息一出,城中百姓大多数是喜闻乐见的,毕竟都知道这人是当今圣上看重的近臣,而当初百里丞相一家的事情也有这人的参与,哪怕皇上震怒,叫人大肆搜查找凶手,京城中的百姓都不以为意,反而盼着那人不要被抓到。 京城里一时之间风声很紧,没过几天,百里言就又来了钱庄,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大汉,大汉一进来,一双眼睛就锁定在了燕长情的身上,与他对视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坐在了百里言的身边。 “李将军?”燕长情淡淡的出声。 大汉点头,没有出声。 燕长情微微颔首,看了一下身旁微微眯着眼有些精神不济的燕长煕,眉心微微一拧,对于两人的前来又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 心里不待见,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并不友好的。 李成贤浓眉一拧,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身边的百里言,他不明白怎么这男人突然态度就不好了,只是百里言也没能给他答案。 “如今兵马已经潜伏在城外的山林里,随时可以攻进城,只是……”百里言话音一转,看向燕长情旁边的燕长煕,眸光闪了闪,心知燕长情是因为燕长煕而不耐烦,他也没有犹豫多久,就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们想请时卫帮忙,只要潜入宫中控制了皇帝,就可以免去一战。” “你们自己没有人?”燕长情没有看百里言,看着一旁的燕长煕,在想着要不要直接抱着她回房,离下次月圆夜还有几天。 “人手不足,自从我的身份被暴露之后,宫中就加派了人手,我的人那次刺杀中已经损失了不少……” “不借。”略微嘶哑的声音轻轻缓缓地响起,打断了百里言未说完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燕长煕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百里言,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你是不是忘了我一开始说过的了?” 百里言一怔,脸色有些难看,他当然记得她说过的话。 一旦李成贤回京城,她就不会再插手此事,是成是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们不过是想向姑娘借几个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我们的人能够成功,自然就不需要你的人动手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李成贤紧紧拧着浓眉,看着燕长煕,粗声说道。 燕长煕瞥了他一眼,嗤笑:“我凭什么要借人给你们?” 她一句话堵得李成贤涨红了脸,行兵打仗他会,但说话这样的事情他可不会,而百里言脸色也有些发青,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燕长煕站起身,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百里言的脸上,冷声说道:“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又如何?我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还要得寸进尺的人。” 她冷声说完,和燕长情就离开了这里,留下百里言和李成贤脸色都不好看的坐着。 “两位,请吧。”没一会儿,钱庄的掌事就走了过来,直接送客。 李成贤脸色一青,骤然站起来就要说些什么,被百里言伸手阻止了。 “殿下!”李成贤低喊了一声,面露忿忿。 第80章 过河拆桥 百里言站起身,朝着钱庄的掌事点了点头,率先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她说的没错,帮我们是情分,不帮我们又如何?从蛮食窟到拿捏住那些奸佞的把柄,这一路她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她,我就已经死在了蛮食窟了,所以……是我们贪心了。” “这……是。”李成贤还想那个说什么,见百里言一脸的坚决,于是叹了口气,也应了是,他收回视线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百里言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燕长煕走出了前堂就倚在了燕长情的身上,眼眸半闭,懒懒的说道:“走不动了。” “我抱你回去。”燕长情眉心微拧,眼底浮现一丝担忧,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他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住的院子里走去。 等躺在床上的时候,燕长煕已经沉沉的睡着了,她近来开始变得十分嗜睡,且睡着了也睡得很沉,有时候燕长情在一边喊上许久,她都醒不来,常常一整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以前就算是临近月圆的时候,她身体开始虚弱,精神不济,但是也不会这么严重。 燕长情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她,许久才脱了鞋躺在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燕长煕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眨了眨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才让自己清醒了一点,一抬眼就对上燕长情垂眸看过来的目光,也看到了他眼里来不及收起的担忧。 燕长煕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是这段日子的嗜睡让他担忧,而她一直也没有跟他解释什么。 “我没事。”燕长煕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神色温柔。 “百里言体内的情蛊已经成型,这几天我体内的长生蛊有些躁动,可能会提前醒过来,所以才疲惫了一点,等月圆夜一过就好了。”燕长煕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眉心,轻声说道。 燕长情闻言,眉心好歹松了一点,俯身在她眉心碰了碰,沉声说道:“没事就好。” “嗯。”燕长煕会抱住他,在他的肩头蹭了蹭。 “百里言太贪心了。”过了许久,燕长煕突然出声说道,“李成贤这次回来,身边肯定带着人手的,百里言想要潜进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他是打算过河拆桥?” 说到后面,她冷笑一声,眼里一片冷然。 百里言让她借时卫,到时候恐怕去的时卫一个都回不来,损失的全是她的人,等他登基之后,稳定朝堂,百里言恐怕就要开始收拾燕长煕的势力了,毕竟……有哪一个帝王,会愿意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存在着另一支强大的无法掌控的势力。 “过河拆桥这样的事情,也要他有这个能力才行。”燕长情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说话时语气透着几分寒意。 燕长煕合着眸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的挑着唇角,显得几分嘲讽。 就像她之前说的,现在的百里言急功近利、自作聪明,自以为自己的一切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一切都落在燕长煕等人的眼里,像个自己跳脚的小丑,吃相也太难看。 似乎百里言那天来找燕长煕借人就是一个预兆,之后的几天,京城很平静,越是平静越是让接近权势中心的那些人心里惴惴不安,他们已经预感到,京城,要变天了。 深夜时分,皇宫里,执勤的人来来回回走动着,,注意着每一处的动静,暗处的暗卫也在盯着,不敢放松,就在寂静的时候,天边一声尖锐的响声,烟花爆炸,一些人一愣,而另一些人眼神一凝。 下一刻,手里的兵器一出,那些微微一愣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一凉,看见这世上的最后一眼,是同伴冷漠的眼睛。 这一切进行的很安静,等有人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果然是你。”年轻的皇帝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青年,原本就不满戾气的眼中更是满布暴虐。 百里言慢悠悠的走过去,挑唇笑了笑,“你就从来不怀疑?为什么我不像是百里家的人,反倒和你有几分相像?” “哼!要不是那老头花言巧语掩盖,朕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不然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 “要不是你暴虐滥杀无辜,亲近奸佞,其实就算是被流放,百里丞相都没有想过要揭露我的身份把你拉下皇位,今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百里言的脸映着桌上的烛火,显得几分诡谲。 百里言原本不姓百里,他本该是姓盛的,只是……先皇看好的继承人不是他,于是他被送到了百里丞相的府中,顶着百里的姓氏长大,先皇曾经留下过另一道圣旨,一旦他选择的继承人没有能力坐那个位置,那么,百里丞相就可以扶持百里言上位。 可惜,两个人都是百里丞相自小看着长大的,在他犹豫的时候,百里满族流放,大概那时候,他对百里言确实是歉疚的,如果他果断一点,百里家不会灭族,百里言也不会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了。 从小,百里言学的就是帝王之术,因此,在登基之后,他很快就稳定了朝纲,并且在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来了一次大清洗,原本被亲近的那些佞臣全部被捉拿问罪,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放过。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朝堂就变了模样,只是这种变化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好的,也是他们乐意见到的,因为百里丞相的缘故,百里言登基之后,倒是很受百姓的拥戴。 半月后的一天深夜,一对官兵分别涌入花街有名的花色,以及京城最大的钱庄华阳钱庄,不只是京城,盛朝其他城池的花色和华阳钱庄在这一晚都遭遇了大队官兵的涌入。 然而……无一例外的,明明前一刻还如往常的深夜一样都是客人的花色,在官兵涌入之后成了空楼,没有一个人,包括华阳钱庄,所有的只剩下一座空楼。 而当晚在花色消费的男客也好,女客也好,第二天都在自己的家中醒来,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记忆模糊,越想越想不起来。 第81章 十几年你们倒是没有变过 当晚,各地的消息传进御书房之后不久,一顿砸碎东西的声音响起,可一会儿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自此之后,盛朝再无花色和华阳钱庄,只是不知不觉之中,一些原本正常盈利的钱庄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悄悄换了主子,更有一些花楼在换了主子之后,生意愈加的火爆。 可这一切,都在不为人知的进行着。 十几年后的冬天,烟茗山上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你这山上竟然像是另一个世界,不会是四季如春吧?”唐秋依旧取下了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具,如今整个人露出来,穿着一声黑色的锦服,手中的金扇不时晃一晃,到是几分风流又不是贵气。 那双桃花眼一如既往地含着情,他随意的靠在椅背上,丝毫不客气。 燕长煕捧着一杯蜂蜜水,喝了一口,感受着舌尖一如既往地淡淡甜蜜,轻扫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的?” 她也没有问他怎么找到烟茗山的,直接问他的目的,就是清楚,唐秋找到烟茗山恐怕是花费了不少的代价。 “你这山叫什么名字?”唐秋挑唇笑着,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燕长煕放下手里的杯子,定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靠向身后的椅背,不冷不淡的说道:“烟茗山,怎么?难道你也想在这里住下来?” “我看你这山上男女老少都有,多我一个也没关系吧?大不了……我交银子?”唐秋没有在意她的讽刺,反倒来了兴趣,“啪”的一声收了手里的金扇,微微探身,看着她说道。 “哧~”燕长煕看着他嗤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你在哪蛮荒之地过得更自在才对。” 唐秋眨眼,退回身,“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当然更自在一些,说起来,我都要感谢当今圣上了,当年让官兵进花色和华阳钱庄的时候,放过了蛮荒之地。” 他轻声笑着,一番话说的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叹。 燕长煕睇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懒得和他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门外走进两个人,唐秋一眼看过去,见到来人之后,有些讶异,“你不是已经把他赶出燕家了?” 他手里的金扇指向走在后面的人。 燕长煕没有理会他,站起身迎向燕长情,抓着他的手臂,探身看着他后面端着一碗云吞的人,笑问道:“阿叶做的?” 端着云吞的正是本该跟着百里言的百里岚,当初百里言一登基,他就带着袁叶离开了京城,后来也上了烟茗山,不知道他和燕长情说了什么,燕长情倒是劝说着燕长煕留下了他。 “嗯,她听见你早上说想吃云吞,恰好会做一点,就做了一些想让你尝尝。”百里岚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将云吞放在燕长煕之前坐着的位子旁。 “替我谢谢她。”燕长煕知道,袁叶对自己一直抱着一种感激的心情,而那也确实是个好姑娘,平时她虽然很少和袁叶说话,但还是对这个姑娘有着好感的。 百里岚没有在这里多待,拿着盘子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也没有看那边坐着的唐秋一眼。 唐秋有些自讨没趣,看着那边又腻歪到了一起的人,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在燕长煕和燕长情看过来的时候,笑道:“十几年没见了,你们倒是没变什么。” “你不是也没变?”燕长情淡声的回道。 他抱着燕长煕坐过去,端起云吞用勺子舀起一颗,吹了吹,喂到了燕长煕的嘴边。 燕长煕俯身吃下,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自己的吃吧。” 燕长情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抿了抿唇,将手里的勺子递了过去,燕长煕伸手接过勺子,顺手在他的手心挠了挠,看着他眸色瞬间暗沉下来就立刻收回了手。 唐秋看着这一幕,眸色变了变,他脸上惯有的笑意忽然就收了收,“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就不会觉得腻吗?”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腻?”燕长煕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样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回答的必要。 燕长情也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冷意,却什么都没有多说。 唐秋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不受欢迎,又摇着他的扇子,看着燕长煕将一碗云吞吃完了,才开始说起自己来的目的:“听说有一个姓古的家族,他们掌握着让人长生的法子,你们知道么?” 燕长煕和燕长情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姓氏时,两人若有似无的对视了一眼,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你见过姓古的?”燕长煕抬眼懒懒的看过去,任由燕长情替自己擦干净了嘴角和手,燕长情拿着空了的碗出去了一会儿,才回来在主位坐定,漠然的看着唐秋,似乎对于他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 唐秋晃了晃扇子,挑唇笑得几分神秘:“姓古的人确实见过不少,但真正的属于古家的人,目前……” 目前如何,他却没有再继续说,而是别有深意的看着燕长煕,更像是在等待她的主动询问,可惜,燕长煕也只是反应平淡的应了一声,之后什么都没有问。 顿时,唐秋的表情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过了一会儿,燕长煕才淡淡的出声问了一句。 唐秋挑唇:“就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他笑得几分意味深长。 尤其是后面的几个字,更是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燕长煕。 燕长煕哼笑了一声:“过得好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来?” 唐秋没有再说话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奇怪的在燕长煕和燕长情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没有一会儿收回了视线,眯眼笑了笑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好了,我走了。” 该看的都看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唐秋就这么走了,一直到走也没有明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烟茗山,亦或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来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吧。”唐秋走了的时候,说的这么最后一句话。 而燕长煕和燕长情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燕长情才出声说了一句:“要让人去查吗?” 第82章 要冰镇的 “不用了。”燕长煕敛着眸子,摇头,就算如今真的派人去查了,也什么都查不到的,他们可以派人去查,那唐秋又怎么可能会不防着? “长生蛊是违逆天道的东西,古家的人不会轻易做的,唐秋就算找到了古家人,也不一定能够从他们手中得到想要的。”燕长情在一边说着,眉眼间倒是没有什么担心。 燕长煕闻言点头,“古家人都讲究一个缘字。” 这之后,唐秋就再也没有来过烟茗山,而燕长煕在再次拿到百里言的骨灰之后,又离开了烟茗山。 东海,某个码头处,一艘大船靠了岸,等甲板放下来之后,原本等在岸边的一群人立刻拎着东西登船,走在前面的人手里拎着的是大把大把的渔网,而走在中间的纷纷是两人一前一后的抬着木箱。 木箱几乎都有一人长,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是看着就不轻的模样,等几十个人都上了船之后,大船又朝着来的方向行驶而去。 等这处码头再一次热闹起来的时候,大船已经驶入了远处,看不见影子。 “先生,我们现在已经是第五批了,真的能抓住那种东西吗?”光着膀子的大汉一手抓着一壶酒,仰脖喝了一大口之后,问着身边面色有些苍白的人。 “应该不会再出错了。”看起来大概是三十多岁的男子摇了摇头,看着海面的眼神有些狠戾和势在必得,本来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脸,此时看着有些吓人的青白。 大汉看着他的神色,想起了前几次失败时这人阴鸷的表情,心里忽而有些发寒,想了想还是有些试探着问道:“如果……如果我们这次又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男子骤然转头看向大汉,声音阴寒,眼神像是沾了毒,“这一次除非全部死在这里,否则不许失败。” 大汉被男人话里的狠意惊在了原地,等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恍惚间,好像呼吸中的海风多了几分血腥味。 船舱的底部,堆积着大量的渔网和木箱,木箱有着缝隙,偶尔里面会传出一些响动,在这黑暗的底部显得就有些恐怖了,到了午饭的时候,上面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有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有人走了过去将那些木箱一个个打开,每打开一个,提着食盒的人就端着一碗汤走过去。 “起来,上好的人参汤,续命的好东西。你这辈子也就喝这一次吧。”提着食盒的人说着,伸手揪住木箱里的东西就提了起来。 顿时一个女子就被他提溜着从木箱里坐了起来,即便女子被蒙着眼睛,依旧能够看出姣好的面容,她听见眼前的人说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装着人参汤的碗就已经堵到了她的嘴边。 灌了几口之后,女子又被推搡着躺了下去,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声音有气无力的,不凑过去听根本听不见。 提着食盒的人哼了一声,一挥手,后面立刻就有人走了过来,将木箱重新盖好,木箱是透气的,倒是不用担心里面的人会被闷死。 “这个木箱怎么试空的?” “这个也是!” 接连两道声音响起,顿时引得其他的人神色一紧,提着食盒的人急步走过来,其他的人皆是警惕的看着黑暗处。 “不可能跑出来,都喂了药的,他们连说话都困难,那还有力气推开木箱逃跑?”提着食盒的男人沉声说着。 打开木箱的其中一人顿时有些犹疑的问道:“难道是刘三那边出了问题?” “哼!”提着食盒的男人轻哼一声,声音几分阴冷:“先生要的都是年轻貌美的,这已经是第五批了,恐怕刘三那边找不到人,就送了下空箱子来滥竽充数的!好了,我会告诉先生的的,等回去了有他好果子吃的!” 他打断了周围人欲言又止的神色,挥了挥手,于是空着的两个木箱就被搬开了,等将其他木箱里的人都喂了参汤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这木箱里的人,一天喂三餐,三餐都是参汤,只需要续着他们的命就好,保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死,就行。 等人都离开了,这里又变得安静起来,就连那些人的呼吸,因为服了药的缘故,变得弱不可闻,可是过了一会儿,从船舱的角落里,慢慢的走出了两个人,那里堆放着的是那些渔网,不过……之前那些人误以为是负责的刘三偷工减料,根本就没有想到去找,于是里面的两人就安然的躲过了。 “长煕,没事吧。”燕长情穿着玄色的锦服,衣袖和衣摆处的暗纹彰显着身份的尊贵,他眉心微微的拧着,原本精致的五官显出几分凌厉,可眸底又是显而易见的柔软。 燕长煕站在他身边的,面色有着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穿着和燕长情式样差不多的衣裙,只是颜色要更加的素一些,听见燕长情的问话,顿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还好,只是晕船有些厉害。” 哪怕几百年过去了,她这晕船的毛病也没见得好,之前因为药效的缘故,所以躺在木箱里的时候感受尚且还没有这么剧烈,如今药效已经过去,晕船反而让她更加的难受。 燕长情当然知道她是晕船的,当下眉心拧的愈加的厉害了,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在那些木箱上扫过,眸色见冷,可看向燕长煕的时候,又立刻柔和了神色:“我们先出去,我去厨房给你拿药。” “不要药,想喝酸梅汤。”燕长煕摇头,眉心微微拧了拧,她实在不喜欢喝药,还是酸梅汤让她晕船的症状好受一些,末了又加了一句:“要冰镇的。” “好。”燕长情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点头应允了。 两人完全是把自己当成船上的主子了,似乎已经都忽略了自己是被人掳到船上来的了。 这事情说起来还是燕长煕自己的疏忽,往日里她的吃食都会经过检查的,也会经过燕长情之手,确认没有被下药或者说适合她吃的,才会吃到她的口中,毕竟她还有着体寒之症。 第83章 伪装 所以,在那碗汤端上来的时候,明明知道被下了药,她还是喝了,因为知道只是些让人虚弱的药而已,说起来,她就是日子过得太闲了,突然碰上有人想对自己下手,于是就来了兴趣,想见见这背后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 她倒是不担心对方想下杀手,一来药只是让人虚弱的药,并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二来,即便她和燕长情两人都倒下了,暗处的人也绝对可以护着两人完好。 可谁也没有想到,两人被装进了木箱里,最后甚至被抬上了船。 在没有人之后,两人吃了事先准备好的解药,解了药效没多久,就有人下来了,好在那些人并没有要多找,否则……两人想要顺利脱身还有些困难。 才走出了那个船舱,在门口就有个相貌平淡的人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两人走了出来就立刻迎了上来,低低的喊了一声:“主子。” “带路。”燕长情淡声说道。 两人跟着这人进了另一边住人的船舱,显然这人混进来的身份还不低,有着自己独立的房间,不过从此刻起就已经是燕长煕和燕长情的了。 “去端一碗酸梅汤来。”等进了房间,燕长情就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根本就不管船上的厨房里到底有没有酸梅汤。 那人立刻领了命退了出去。 不过是短短的走了这么一段路,燕长煕的面色就更差了几分。 “不想去床上躺着。”燕长煕摇头拒绝了去床上躺着,虽然往往睡着之后就没有这么难受了,但是……她此刻反应已经很剧烈了,就怕一躺下恐怕就要吐出来,还是等喝了酸梅汤,好受了一点再躺着。 “好。”燕长情应着,扶着她在一边的长榻上靠坐着,神色间的担忧更甚。 此时隐约也有点后悔的意思,如果早知道是来船上,说什么他都不会纵容燕长煕将这个游戏玩下去。 好在这一次跟着一起上船的除了两人,还有三个时卫,真到了暴露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脱身的,哪怕这是在海上。 去拿酸梅汤的是时三,等燕长情站在燕长煕的身后,替她按压着穴道好让她更加的舒服一点的时候,时三才端着酸梅汤进来的,显然船上的厨房里并没有现成的酸梅汤,大概是他用了什么法子另外做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加了少量的冰。 “喝了就睡一会儿。”燕长情先试了一口,发现虽然加了少量的冰,但是并没有特别的凉之后,才递到燕长煕的嘴边。 燕长煕应了一声,低头喝了起来,酸梅汤带着酸,可酸过之后又有一点甜,倒是很合她的口味,等她喝完之后,时三就拿着碗走了出去。 “睡一会儿。”燕长情发现她神色好了一点之后,眉心的折痕才稍微的放松了一点,俯身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等燕长煕躺倒床上的时候,就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子,脸上带着一些困意,轻声说道:“陪我一起睡。” 燕长情微微一顿,就翻身上了床,将她揽到怀里,一手垫在她的脖子下,一手顺着她的脊柱上下轻轻地滑动着。 “睡吧,我守着你。”燕长情垂首在她的额头轻轻地碰了一下,柔声说道。 燕长煕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即便睡了过去之后没有醒着的时候那么难受了,可是燕长煕这一觉依旧在中间醒来了好几次,可每一次半梦半醒的时候,燕长情就会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着,又轻声哄着她睡了过去。 等到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点上了烛火。 燕长情伺候着她清洗了一下,燕长煕的精神才清醒了不少,彼时时三还是端了一碗药进来,尽管不喜欢这药的味道,燕长煕还是喝了下去,总比一直难受的好。 喝完药之后,等药效渐渐地发挥作用了,她也就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这才坐到桌子边上,开始吃起了晚膳。 “味道有些辛辣,小心点吃。”燕长情微微拧了眉,叮嘱了一句。 燕长煕嘴上应着,可眼里分明带着几分欢喜,她平时其实口味就有些重,只不过有燕长情看着,只是偶尔能够放肆吃上一回,现在在船上,可能是看着她因为晕船,所以精神并不好的缘故,时三准备的菜大部分都是口味比较重的。 甚至有几道菜味道是又咸又辣。 燕长煕吃的很开心,一边的燕长情越瞧,眉心就皱的越紧,等燕长煕吃完之后,他就立刻端着一碗汤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又是什么?”燕长煕精致的鼻头皱了皱,表情明显的带着不情愿,明明吃饭前她已经喝过晕船的药了。 燕长情面色不动,丝毫不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心软而退让:“对你肠胃好的。” 方才她吃了太多的辛辣,他还是担心她等一下肠胃会不舒服。 燕长煕原本想说不喝的,可是一抬眼,对上了燕长情的眸子,看见他眼底的柔和之后,心里一软,还是接了过来,将那碗汤药喝完了。 等喝完了汤药,时三进来收拾了桌子,不一会儿就又拿着一个不大的锦盒进来了,放在燕长煕和燕长情的面前,低声说道:“委屈主子了。” “无妨。”燕长情沉声说着,看向一边的燕长煕,燕长煕倒是没有觉得如何。 他们接下来不知道会在船上待多久,带上这些时三制作的人皮面具是最好的不过的,于是短短的时间,在时三那双手之下,两人很快就变了模样,时一动手的时候,选的都是那些面目很平淡,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两人动手的。 所以,此时两人出色的面貌完全的被掩盖住了,不过两人坐在那里,即便五官淡淡,可看起来骨子里的气度还是掩饰不住的,所以看起来就十分的怪异。 时三还没有开口说出来,燕长煕和燕长情相视一笑,两人下一刻气势一收,整个人看起来不只五官不出色,难以让人记住,就是存在感都变得特别的低,完全是那种就算站在你的面前,可能你都不太会注意到了。 第84章 不开心 “把衣服换了就更加的完美了。”时三眸子一亮,显然对于自己的手艺十分的满意的。 燕长煕和燕长情互相看了一眼,不久后就换上了时三准备的衣裳了,顿时就显得更加的难以分辨了。 两人都改头换面的,倒是更加能够骗得过船上的人了。 “这两人本就是跟着属下的,所以平常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主子们要去哪里,叫上属下就好了。”时一微微垂着头沉声说着。 燕长煕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船上倒是格外的安静,大多数的人已经睡觉了,她下午睡了那么久,现如今又吃饱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是睡不着,索性拉着燕长情往甲板上走。 “放心吧,已经不难受了。”对上燕长情担忧的目光,燕长煕浅浅的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虽然她晕船得厉害,可往往吃饱了之后,尤其是之前又喝了药,反而不会那么难受了,不过也就是维持一下,可这一下,也足够她拉着燕长情去甲板上待一会儿了。 说起来,即便曾经她做过抚阳城的城主,可那时候也很少去海上,更别提坐着船去深海的地方了,现在这艘船已经行驶了一整天的时间,可是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燕长煕暂时没有问船的主人到底要去做什么。 不过看船舱里那些躺在木箱里的男子和女子,各个样貌都算得上是个美人,再联想到曾经听过的一些关于深海的传说,即便还没有问,燕长煕也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站在船的甲板上,似乎看不到什么人,燕长煕和燕长情随意的走了过去,一人手里拎着一壶酒,燕长情还搬了两把椅子,两人就在甲板上坐着,中途有人路过,看见了还嘿嘿笑了几声,说两人挺会享受的。 “这腥咸的海风吹着,有什么好享受的,不过是在船舱里待得无聊了。”时三说着话,也从后面走了上来,时一也走在他的身边。 那人大概是认得时三那张脸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就离开了,于是船上就只剩下了主仆四个人。 “除了这腥咸的海风,好像其他的都还不错。”燕长煕眯眼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拿着酒壶小小的喝了一口,酒暖身。 燕长情就坐在她的身边,看见她喝了一口,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皱,伸手拿过酒壶,将自己手中的递给了她:“你晕船,要是喝醉了恐怕更加的难受。” 燕长煕眨了眨眼睛,拿着他换过来的酒壶闻了闻,闻见酒壶里的甜香时,眸子亮了亮,“这里面是什么?” “时三特意给你配的,治晕船,但是又没有你不喜欢的药味。”燕长情看见她的表情,眼里也带着几分舒缓的情意,轻声说道。 燕长煕顿时看向旁边的时三,挑唇:“你倒是有心了。” 现在的时三才跟了她不到两年,自小在烟茗山上长大的,跟着上两任的时三学了不少的东西,倒是对她的习性也更加的了解,有些事情也做的更加的细致。 时三微微垂了眸子,面上闪过一瞬间轻轻浅浅的笑,低声答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中途时一离开了一会儿,带着一小碟的鱼干走了回来,时三眼睛一亮,走了过去,两人端着一小碟的鱼干,倒是难得的有些兴致,安静的坐在一边吃了起来,另外跟过来的时五这会儿倒是不在。 船上有三名船长,三人轮流开工,大船从离开港口就没有停下来过,似乎对于要去的地方已经十分的熟悉,并且很赶时间。 如今四人都是在甲板上,所以时三和时一都没有开口提船的主人的目的,一直到半夜的时候。 “海上风大,我们回去吧。”燕长情出声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燕长煕应了一声,精神也确实不怎么好,已经又开始犯困了,她也没有起身,就这么朝着燕长情伸出了手,等着他抱着自己起身,可就在燕长情弯身要抱起她的时候,她又收回了手,压低了嗓音说道:“我自己走。” 明明前一刻应声的时候,还是她自己的声音,这会儿说话就变了一道男声。 燕长情抿了抿唇,眸色暗沉了一瞬,却还是站起了身,沉默的走在她的身边,替她挡着一些风。 时三和时一这会儿也已经站起了身,率先往船舱里走,走到里面的时候,两人纷纷面色一变,停下了步子,沉声喊道:“先生。” 原来船舱的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面色尚且算是平和,视线掠过时三两人,反而看向了还站在甲板上,似乎因为他的出现而愣住了的两个人。 眸光闪了闪,男人忽而笑道:“我姓林。” 时三和时一皆是一愣,似乎很不理解他忽然提起自己的姓氏做什么,可两人犹疑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林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海上风大,您注意身体。” 两人倒是将一个好下属演绎的不错。 林先生又笑了笑,收回了看向甲板的视线,垂眸扫过面前的时三和时一两人,点了点头,面色又恢复了平静,转身离开了此处。 等人走了之后,时三和时一表情一收,哪里还有面对那个林先生时的模样? “走吧。”燕长煕这会儿凑近了燕长情,伸手握住他开始往船舱里走。 燕长情要抱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个林先生的到来,因此才收了手,而燕长情,又何尝没有注意到,只是他要抱燕长煕,又哪里管的上那些呢? 好在一行人在回房的路上没有再碰上其他人。 时三去了时一的屋子,而燕长煕和燕长情住的就是时三的屋子,时三拿来了热水给两人净身,放下酒离开了,他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需要插手的。 等时三离开了,燕长情才走过去,将帕子打湿之后,微微的拧干,而后走到燕长煕的面前,要替她净脸。 “不开心?”燕长煕微微仰着脸,看着站在面前的燕长情,眨着眼问道。 第85章 老妖怪下船再接着玩 她当然看出来了,从察觉到那个林先生出现之后,她突然收回手没让他抱自己回来,燕长情的情绪就有些低沉,那双眸子里浮着不深却实在存在的暗沉。 燕长情看着她,抿了抿唇,忽而俯身一口咬在他她的唇上,厮磨的时候含糊着应了一声:“不开心。” 他很老实的承认了自己因为那个林先生出现而被打扰的心情,眸光微微的闪动着。 燕长煕眸子忽而弯了一下,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拉着他就往身后的床上倒去,燕长情被她这么一拉,一手将巾帕往身后一甩,帕子稳稳地落在他身后的盆子里,没有溅出多余的水花。 他一手垫在她的脑后,让她不至于忽然磕在床上,哪怕床上有被子垫着,一手就撑在她的头边,不让自己的身体完全的压住她。 “为什么不开心?”燕长煕仰着头看着他,轻声的问着。 燕长情眸光定定的落在她的眼里,神色莫名显得几分委屈来,没有直接的回答她为什么不开心,而是说道;“我还是更喜欢在烟茗山的时候。” 至少,在烟茗山的时候,哪里会有什么林先生唐先生之类的突然出现,他想亲近她都还要有所顾忌,真是让人不开心。 燕长煕听见他的回答,先是一愣,而后就低低的笑了起来,像是浓墨泼洒的眸子忽而就漾开了水光,让人沉迷,“难道你真的要一直待在烟茗山上,活成老妖怪不成?” 这世上总是在不断的变化着的,烟茗山再好,她也会出来,虽然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楚翎,可同样的,如果真的长时间不和这个世界接触,她其实也怕,怕自己和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远,与这个世界完全的隔开了。 而她所想的这些,燕长情又何尝不清楚,他不过也是一时之间突然出了口。 实在是有些郁闷。 “老妖怪就老妖怪吧,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燕长情俯身,实在忍不住,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用牙齿轻轻地磨着,眼神变得有几分凶狠,似乎要将她吞吃入腹。 燕长煕用另一只手抚在他的脑后,像是安慰着他,眼里沉着笑意,揪着他衣襟的手却慢慢的往他衣服里钻。 “别……”可就是这么一会儿,原本咬着她脖子的燕长情却抬起了头,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声音嘶哑,一只手握住了她作乱的那只手。 燕长煕眼神无辜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晕船,好好休息。”燕长情将她的手握刀嘴边,轻轻地咬了咬。 如果不是顾忌着她晕船,本就难受,哪怕因为喝了时三配置的药,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可唇色依旧没有太多的血色,燕长煕看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怀疑,如果此时不是在船上,这个男人会直接张嘴吃了她。 生吞入腹。 “好吧。”燕长煕伸手抵着他的额头,推他起身,眨了眨眼睛,忽而又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们下了船再玩。” 她后面的一句话是凑近了燕长情的耳边说的,到更像是和他说着悄悄话,偏偏她的眼神无辜,很快的就松开了他,并且成功的从他的身下钻了出去,站在床边,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哪怕燕长情这一刻眼睛都红了,眼里像是有一只吃人的野兽即将出来,可他还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勉力压制着胸口翻涌的情绪,站起身走到水盆边,重新拿起那块帕子,轻轻地拧干了,走过去替她擦了脸,又擦了手。 一直到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燕长煕仍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体异样的温度,以及某处的不平静。 “听说这种事情憋着不太好。”房间里已经灭了烛火,黑暗中她靠在他的胸口,忽而出声说道。 而燕长煕的话音才一落下,耳边某人的呼吸就瞬间粗重了几分。 燕长煕睁着眼,正对上他格外亮的眸子,里面的光真的是要吞人的,可她丝毫不惧,只是心跳的有些快,甚至……有些格外的欢喜,她喜欢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变得毫不平静的种种表现。 可燕长情在眸光灼灼的看了她许久之后,忽而伸手将她更加紧的抱在怀里,声音嘶哑的几乎已经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睡觉。”过了好一会儿回过身的燕长煕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怔愣了一下之后,张嘴要说什么,可是一对上燕长情凶狠的目光,就彻底的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燕长煕尚且还算是睡得安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晕船的难受,这让她的心情好歹又好了不少。 可是,一早睁开眼睛,就发现往常总是在自己身边的燕长情并不在。 “起来吃早膳吧。”床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燕长煕抬眼看去,就发现燕长情不是不在,而是已经起了身,就站在床边看着她,且身上还带着几分冷气和水意,只是稍微一想,燕长煕就知道他是去洗了冷水澡,又怕再回到床上会将冷气过给自己,索性就没有再上床了。 “昨晚没睡好?”燕长煕坐起来,看着垂眸替自己穿衣裳的男人,明知故问道。 燕长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明明是很平静的目光,可偏偏燕长煕像是被吓住了一般,再也不敢提昨晚的事情了,她怕这个男人憋得太狠,等下了船,受折腾的可是自己。 可燕长煕不知道,这会儿发现的这一点并没有改变下船之后她的命运。 燕长煕没有再多提昨晚的事情,而是在燕长情替她绾发的时候,忽而一脸兴味的问道:“你说,这船还要行驶几天?” “最少还有五天。”燕长情几乎是想也没有想的就给了她答案,显然在出去冲冷水的同时,他还知道了不少的事情,“这还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如果碰上海上雾,恐怕还要更久一点。” 燕长煕闻言,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听说这船已经去过四次了,这是第五次,应该随路线很熟悉的了。” 第86章 甘梅 “嗯。”燕长情应了一声,替她将头发绾好之后,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来两人没有再出去,而是在屋子里用了早膳,用完早膳的时候,时三和时一才走了进来,确实带回了不少的消息。 “和我们一批上船的人并不清楚此行的目的地,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只有之前就在船上的那些人才知道。”时三坐在一边,微微垂着眸子说道,对于对面几乎腻歪在一起的两个主子选择了视而不见。 早就习惯了才对。 “他们很害怕。”话少的时一这时候出声说道,抬眼往燕长煕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就匆匆的收回了视线,而后继续说了一句:“但又不能离开这里。” 他所说的,是那些原本就在船上的,亦或者是第四批的幸存者,那些人知道船要去往的目的地是哪里,也知道要做的是什么,他们已经经历过了,甚至在时三暗中打听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中还有人甚至是第三批和第二批登船的人。 对于这些人来说,即将面对的事情他们的感觉反倒是很复杂的,似乎畏惧、又迷醉着。 而害怕的那些人则是第四批登船的人,他们只是经历过一次,却对于那些东西十分的恐惧。 “船的主人要抓的是海妖?”燕长煕伸手推开燕长情凑再脖子边的脸,看向时三说道。 时三没有意外的点了头,“他们叫那些东西为海妖,但是在那个林先生口中,又叫那些东西是鲛人。”说起这个,时三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想起自己无意中听见的一个消息,眼神里有些犹疑不定,可又隐约的带着些奇怪的兴奋。 “他要抓鲛人做什么?”燕长煕也不觉得称作鲛人有什么奇怪的,虽然她是在那些话本上或者一些奇闻中听说过鲛人的存在,但是在抚阳城做城主的时候,她其实也听那里的渔民提起过。 不过抚阳城那边的海上似乎并没有鲛人这样的存在,只是传言最厉害的还是东海这边。 时三抿了抿唇,实在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连眼里都透出几分兴奋,他舔了舔唇,看着燕长煕说道:“听说是要用来救人,似乎那鲛人身上有什么东西,那东西药效堪比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燕长煕挑眉,眼里露出了兴味,她只是听说鲛人泣泪成珠,歌声蛊惑人心,有什么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她倒是没有听说过。 时三点头,且脸上的兴味比她还明显,显然学医多年忽然听说有这么个东西,实在是让他很有兴趣。 “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尚且还不知道,据说知道的只有那个林先生,而他对下面的吩咐就是捉到一只鲛人,其他的就没有再多跟手下泄露了。”时三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果那个林先生愿意和手下都说几句,或许他们知道的也就是更多的了。 燕长煕微微眯了眸子,想了想,正要和时三说静观时变的时候,嘴边就递过来了一个小鱼干,她顿了顿,还是先凑过去把小鱼干吃了,对上燕长情的眸子,眼里漫上笑意,“我们也等着看看这鲛人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子的。” 她倒是不怀疑有没有那什么鲛人存在了,因为这船上的人,包括那个林先生的反应就已经是很明显的在告诉她了,这东海是真的有传说中的鲛人存在的。 燕长煕躺在长椅上,燕长情就侧躺着,抱着她,两人本来就挤在一张长椅上,很是腻歪,在燕长煕和时三两人说话的时候,燕长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时不时的喂她一条小鱼干。 这会儿听见她说这个,眼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应了一声:“嗯。” 他对那个什么鲛人兴趣倒是不大,只是她想看,他自然会陪着她的。 燕长煕伸手拿起碟子上的最后一条小鱼干递给了燕长情,燕长情张嘴吃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她的指尖也含在了嘴里,不过咬到了小鱼干他就松了口,退了开来,看着她,轻声说道:“想吃甘梅吗?” 如今待在船上,连平时想吃的那些小零嘴都吃不到,最常见的小零嘴就是这些裹了一些辣椒或者小盐粒的小鱼干了,即便味道确实很不错,可是吃的多了,难免是会腻的。 一听见甘梅,还没有见到,燕长煕眸子一亮,口中已经自动的开始分泌某种东西了,“想。” 她点头,看着燕长情,又反应过来出声问道:“这船上有甘梅?” “确实是有。”燕长情点头,想起早上经过某处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的那几盒甘梅,“想吃我就去给你拿。” 他的眼里含着笑意,并不因为那几盒甘梅已经有了主人而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既然燕长煕想吃甘梅,他就用东西和那人换就是了,至于对方愿不愿意换,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属下去吧。”一边的时三出声说道,语气略微的有些无奈。 燕长情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于是,时三和时一两人就离开了屋子。 “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燕长煕想了想,还是觉得在房间里待的太久了,也有些闷,燕长情看出她的意思,顿了一下就率先站起身,而后伸手将她从长椅上拉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时三的屋子,走出屋子,外面是一条长廊,长廊的两侧都是住着人的屋子,两人往甲板上走的时候,两边偶尔也会有人进出,只是都没有和两人交谈的意思,最多的也就是朝着两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眼看着要走到甲板上的时候,一边的房门被人打开,时三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倒是时一没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换到了?”燕长煕挑眉,看着他。 时三含着笑点头,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燕长煕,燕长煕摆了摆手,“先放回去吧,现在不想吃。” 她也没有多问这甘梅是向谁换的,等时三拿着盒子离开了,她和燕长情两人又走上了甲板。 第87章 疼 白天的甲板明显的比晚上要热闹得许多,至少不是看起来没有人的样子,不少的人就这么躺在甲板上,手边放着一壶酒,或者是一碟船上最常见的小鱼干,偶尔大声的笑说着什么。 丝毫不担心目的地等待着自己的是些什么。 而这些人,就是第五批登船的人,前面的人心里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事什么,所以大多数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到甲板上来。 甲板上随意坐着的人倒是对于燕长情和燕长煕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太过在意,一些人看见两人也只是收回视线,也有人朝着两人扬了扬手,带着善意。 燕长煕和燕长情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选择在一边站着,看着海面。 “在里面闷吧?喝酒吗?”一道有些粗哑的嗓音响起,燕长煕侧头就看见身边站了个大汉,大汉光着膀子,一手拎着一个酒壶,看见燕长煕看过来,就把手里的酒壶递向了她。 燕长煕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胳膊就被人从后面一拉,下一刻原本站在她另一侧的燕长情已经挡在了她和大汉之间。 “哈哈!她不喝我喝!”燕长情大笑了两声,视线落在大汉手里的酒壶上,带着明晃晃的垂涎之意。 拎着酒壶的人视线在燕长情那张顶着人皮面具的脸上晃了晃,而后继续看向他身后的燕长煕,手里的酒壶并没有收回来,也没有理会眼前的燕长情,似乎并不想要理会他。 燕长情脸上的笑渐渐地落了下去,看着大汉,有些僵硬。 大汉对他视而不见。 燕长煕这时候从燕长情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大汉手里的酒,面上有些犹疑,似乎想喝,但是又孤寂着什么。 大汉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燕长情微微垂眸,掩去了眸底汹涌的暗色。 “我晕船。”过了一会儿,燕长煕才有些纠结的吐出这么三个字来,且还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被周围的人听见了会嘲笑她似的。 大汉微微一怔,视线在她的脸上扫过,他自然是看不见燕长煕真正的脸色的,瞧见的不过也是那张人皮面具罢了,不过原本这张脸就是黝黑又常年垂着海风的,根本也看不出她的脸色到底好不好。 于是大汉也就收回了视线,算是暂且信了她的话。 也收回了拎着酒壶的手,似乎也不觉得拎着举了这么久有什么好尴尬的。 燕长煕见他没有再多问,于是嘿嘿笑了几声,就转身要走,然而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一句话来:“我怎么不记得李全这小子是晕船的?” 燕长煕心里一顿,和燕长情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大汉口中所说的李全就是燕长煕顶着的这张面具的名字。 即便心里沉了一下,不知道大汉是哪里看出了端倪,可她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和慌张的,就这么很自然的转身看向大汉,还是嘿嘿的笑了笑,粗着声音说道:“您记错了吧,我一直都有点轻微的晕船的。” 大汉看着她,眸色含着一些狠戾,定定的看着燕长煕的眼睛。 而燕长煕,被他这么一看,就像是惧怕似的,不敢与他对视,有些慌张的移开了视线,倒是将一个普通的下属表现的很是像。 看着她移开了目光,抿着唇好像很紧张的模样,大汉终于移开了目光,举起酒壶仰脖大饮了一口之后,伸手在燕长煕的肩头看似随意的拍了一下,大笑道:“喝了点酒就有些不清醒了,记错了,记错了,哈哈!” 周围的人几乎时不时的会响起一声大笑,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过多关注。 而大汉,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已经拎着酒壶转身走去了另一边,很快的就和不远处的一群人喝到一处去了,倒是没有再给燕长煕多说话的机会。 燕长煕面上始终带着有些憨厚不明所以的笑意,等大汉走了之后,她才转身,一转身就对上燕长情担忧的目光,眼里暖意一闪而过,她却什么都没有多说,率先离开了甲板,面上露出一点不舒服的模样,往船舱里走去,似乎已经因为晕船难受的不行了。 燕长情早甲板上多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燕长煕回到房间里之后,眉心就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只是在燕长情走进来的时候,她就坐在桌边,眼前是打开的盒子,盒子里是时三换回来的甘梅。 “疼吗?”燕长情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伸手向她被大汉看似随意拍了一下的肩头摸去,眼里带着几分寒意,可又掩不住对她的担忧。 大汉那一下看起来是随意的,可实际上是用了暗劲的,燕长情习武,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疼。”燕长煕看着他,软声说着。 为了不被怀疑,大汉那一下她自然是生生的受住了,并没有完全用内力抵抗,别说疼不疼,实在是她这只手都有点要废掉的感觉了。 一听见她说疼,燕长情的表情就变了,伸手直接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而后起身往屏风那边走去,有了屏风的遮挡,燕长情抱着她在长榻上坐下,一开始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解开她的衣襟,露出她已经完全青黑了一片的肩头,他的瞳孔狠狠的一缩,握着她手臂的手也微微的紧了一下,“疼就咬我。” 燕长情说完,就伸着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 燕长煕眨了眨眼睛,下一刻肩头疼到麻木的地方先是一片清凉,随着他带着内力的轻柔,药效完全散开的时候,就是一点一点密密麻麻火辣辣的疼。 “嗯哼……”整个肩头那一块像是陷进了火中一样,又烫又疼,但是因为燕长情轻轻地揉着,又夹杂着一些内力,于是感觉就更加的奇怪,燕长煕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察觉到燕长情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干脆将整张脸埋进他的肩头,不想再发出那样子的声音。 燕长情一眼就看见她耳垂升上的粉色,抿了抿唇,眸色暗了暗,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专心的替她揉弄着那一处,一直等到药膏完全化开了,他才收回手,替她拉好了衣裳。 第88章 没有人暖被窝 “这几天这只手就不要动了,实在不行就让时三给你绑上药膏固定住。”说到后面一句,燕长情顿了一下,表情有些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而燕长煕,为了避免他真的决定后面那一种将她的肩头绑起来,连忙抬起头看着他,出声说道:“不要,我不动就是了。” 燕长情垂眸对上她的眼睛,一眼就瞧见了她带着一层水汽的眸子,眼眶微微的泛着红,显然之前他替她揉开药膏的时候,让她有了这些变化,莫名的让燕长情喉咙一紧,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燕长煕一对上他要吃人的眼神,立刻出声说道:“我现在还有伤!” 肩头太疼,她也生不起其他的旖旎心思,而燕长情又何尝不是,听见她说完之后,眸光就顿了顿,抿了抿唇,很快的眸底的暗光就渐渐地被他压制了下去。 即便是时三的药膏效果很好,可燕长煕这一养伤也养了好几天,这几天为了再出意外,燕长情几乎已经限制了她出房间。 燕长煕虽然面上无奈,可心里还是甜蜜的。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燕长情替她收拾好之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也去床上抱着她,而是俯身在她的额头碰了碰,沉声说道:“睡吧。” 说完就这么看着她,大有就这么守着她,直到她睡着了为止。 “你要出去?”燕长煕眨了眨眼睛,就这么躺着看着他,出声问道。 燕长情抿了抿唇,而后摇头,出声解释着,“你肩上有伤,我睡长榻。” 听他这么一说了,燕长煕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拧了拧眉头,张嘴要说他睡觉也不会乱动,而她也不会,应该是不会压住的,只是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燕长情就已经俯身,以唇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而他也没有过多的纠缠,只是轻轻的含吮了一下就退开了,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我怕压着你。” 给她揉抹药膏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在控制着力道了,生怕弄疼了她,却又怕力道不够,尽管都知道自己睡姿还算好,可他还是不敢,她疼一下,他只会更加的心疼而已。 而那个让她伤了的人,他迟早是要叫那人付出代价的,想到什么,燕长情眸底的寒意愈深。 燕长煕在听到他说出“怕”这个字的时候,就没有再坚持劝他了,她眨了眨眼睛,朝着他浅浅的笑了笑,带着几分调侃的说道:“这样看来,岂不是有好几天都没人替我暖被窝了?”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其实就是想让燕长情不要这么担心,不过是肩膀的伤,好歹还没有见血不是么?好好静养几天就好了,虽然有些疼,可也比她曾经经历的那些要轻得多。 不过,可能真的是这么几百年里,被燕长情给娇养着了,她似乎也确实比之前要“娇弱”一点了…… 燕长煕怎么会不知道,她不过是觉得有了个倚靠,所以也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放在了燕长情的面前,而很显然的,这样被人心疼呵护着的感觉让她舍不得失去。 “等你好了补回来。”燕长情对于燕长煕的调侃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眼。 他就这么守在燕长煕的床边,等她睡着了,才慢慢的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忍不住又俯身在她的额头碰了碰,才起身走到长榻边,就这么和衣躺下了。 长榻已经被他搬了位置,就在床的对面,燕长煕一睁眼就能看到他,而他也是面对着燕长煕的方向闭着眼,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她。 不只是这一晚,接下来,在燕长煕肩头那块青黑完全散去之前,燕长情都是睡在这长榻上的,而平日里她想做些什么,都有燕长情替她做了,真的就是让她时刻躺着不动才好,吃饭也有她喂。 而且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根本不用开口,往往是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动作,燕长情就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好在有时三的药膏,还有每天定时的,燕长情会用内力替她将那一处青黑揉开,燕长煕好的还算快,几乎是在大船停下来的时候,她肩上的青黑也已经是散的差不多的了。 在时三的房间里,他们可以通过窗户看见外面,虽然看不见船头是什么,可是也能观望一点的。 燕长煕在一眼看见外面的大雾时还愣了一下,可看见大雾里隐约露出的一团黑色时,她的表情微微一怔。 “那边是一座岛?”没等燕长煕出声问出来,她身边的燕长情就已经微微拧了眉问出来了。 时三就在两人的身后,听见这句问话就应了一声:“那座岛似乎并不小,站在甲板上才可以看见大概的全貌。” “岛上就有鲛人?”燕长煕想起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带着兴味出声问道。 “不知道。”时三却摇了摇头,“他们似乎并不打算登岛,就在这里开始布置起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了布置,船舱里那些被关在底部的木箱,如今也已经被人纷纷抬上了甲板,还有那大把大把的渔网由惊艳丰富的渔民洒在了船的周围。 “我们出去看看吧。”燕长煕微微眯了眸子,说着已经率先往外面走去,燕长情自然就跟在她的身边,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去了甲板上,所以时三等人也不用掩饰什么,就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才一走上甲板就看见了所有的人都挤在一处,远远的观望着,不时低低的议论着,直到这时候,他们大部分的人还是不知道在这船上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他们只知道待会儿听指挥就行,上头的人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哪怕木箱被打开的时候,露出里面无异不时面貌俊美的男女时,这些人也没有太过的讶异,他们在抬这些木箱上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里面装的是人,至于这些人是用来干什么的,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了。 “他们用这些男人和女人要做什么?”一边时三倒是没有要可怜这些人的意思,他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恐怕是比时一等人还要冷心冷情的,此时也不过是咋舌,感慨性的问一句罢了。 第89章 鲛人 燕长煕的视线在那些木箱里一扫而过,神色也是淡淡,“用来引诱那些鲛人露面。” “引诱鲛人露面?”时三顿时带上了几分兴味,显然他平常看多了医书,对于那些记载着奇闻怪谈的书看的就不是那么多的了。 燕长煕点了点头,视线忽然停驻在了某一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而她没有回答时三的问题,还是一边的燕长情接着说道:“传闻鲛人大多喜欢貌美的男子和女子,会用歌声引诱他们看上的美人,最后将人掳到海里去。” 至于掳走是做什么,这一点谁也说不准了,毕竟被鲛人掳走的人,可没听说有人还活着回来过。 不过,传说中也是有着很多的猜测的。 那些俊美的男子和女子是用来引诱鲛人,另外的渔网就是用来捕捉那些鲛人用的。 几人交谈了几句,就有人走了过来,靠近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正是一直在打探消息的时五。 没一会儿就看着那边都布置完了,那些貌美的男子和女子都被人抬了出来,只是并没有立刻就去做什么,而是等到夜幕落下之后,甲板上的人都被命令暂时进了船舱,却可以看到甲板上的动静。 那些貌美的人则被固定在甲板上,周围点着一些香炉,燕长煕闻了闻,倒是没有闻出来那香炉里点的是什么香,不过那香味确实挺甜腻的,又夹杂着海上腥咸的海风,顿时就让人闻着头疼。 “嗅着这个会好一些。”一边的燕长情看着她微微拧了眉头,就递了一个小小的白玉的炉子给她,里面不知道填了什么香料,燕长煕一接过来,鼻间闻到的难闻的味道就淡了许多,顿时就不时那么头疼了。 燕长情倒是知道她很有兴趣,所以也没有劝她回船舱。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船上陷入了寂静,大家都在等着,一旦海面上有了动静,他们就要听从指令开始收网了。 海面上很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燕长煕站了一会儿就有些站不住了,而燕长情就站在她的身后,见她站不住了,就伸手向前,揽住她的腰身,让她往后面靠,正靠在他的身上。 船舱里虽然点了灯,但是人几乎都挤在这里,周围并不算是很亮,且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外面,倒是没有人来注意这边了,于是也没有人发现两人的动作。 燕长煕靠着身后的燕长情,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顿时就舒服了很多。 周围都是呼吸声,没有人说话,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可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渐渐地就有些人站不住了,只是碍于主子还在,因此站不住这些人也只能站着等着了。 “诶?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寂静的船舱里忽而响起一道声音。 说话的人似乎也怕被人听见,所以特意的压低了声音,只是因为周围实在是太过寂静了,于是就算是压低了声音,可船舱里的人都还是听见了。 而在听见这人说话的时候,船舱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微微的拧了眉,视线紧紧地盯着海面某一处。 燕长煕微微眯着眸子看着模糊的海面。 确实是有声音,说话的那人并没有听错,只是这声音离船尚且还有一段距离,若非习武的人耳力过人,恐怕也是听不见的。 又凝神过了一会儿,寂静中又有人有些犹疑的说了一句:“好像……有人在唱歌。” 这人的话音才一落下的时候,声音就渐渐的清晰了起来,确实是有人在唱歌,而且……这歌声就围绕着甲板周围,声音一出的时候某处就响起了一道低斥声。 “把耳朵堵住。”周围的人顿时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纷纷的堵住了耳朵。 这道声音倒是让燕长煕觉得耳熟,正是那天在甲板上一手拍伤她的那个大汉。 而看着这一幕的时候,燕长煕几人却是一愣,他们并没有什么可以堵住耳朵的东西,甚至听都没有听说,可周围这些人整齐干脆的动作,无一不表明着,他们是早就得到了吩咐的。 一行人立刻知道了不对劲,恐怕他们的身份包括时三几人都已经暴露了,否则,怎么偏偏就是他们几个不知道。 燕长情率先伸手去替她捂住耳朵,可明显的已经晚了一步,而且,那歌声还是透过燕长情的手掌传入了燕长煕的耳中,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燕长煕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这鲛人的歌声是需要特殊的东西才能阻挡住的。 “阿姐……”年轻的帝王还穿着龙袍,站在太和殿前,看着她,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可下一刻,他身体就往地上滑落,脚边染着鲜血。 燕长煕心里一痛,一脸的慌乱,快速的跑了过去,将燕翎的身体接住,从燕翎身体里流出的血染了她一身,她瘫坐在地,垂头看着怀里面色开始苍白的燕翎。 她想起来了,盛衍的军队攻进京城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太和殿跑,这一天她没有上朝,因为一个心腹用其他的事情拖住了她,可等她跑到太和殿的时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手中的若浮刀扔出去,穿透那判臣的身体时,燕翎也被那判臣的剑刺中。 剑身抹着毒。 “阿姐,你一定比我还疼。”倒在她怀里的燕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那时候她为皇位征战的时候,总是负伤染血,燕翎看见了,问她疼不疼,她从未告诉过他,而如今,他自己体会到了这样的疼痛,剑身刺进血肉的时候,真的好疼,可他知道,当年的阿姐,一定比他现在还要疼。 一把火烧掉太和殿的时候,她的若浮刀也自此失踪,到如今也没能找到。 燕长煕一手掐着眉心,自床上缓缓地坐起,她还记得,在船上的时候听见鲛人的歌声,而她失去意识之后又把燕翎死时的一幕经历了一遍,恍若梦中。 “你醒了?”无比悦耳的声音响起,燕长煕眉心一动,侧头看过去,掐着眉心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缩进了袖子里。 第90章 要找的人可能就不在了 趴在她床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唇红齿白的,只是眼尾带着一抹海蓝色,很是惹人注意,但更加让燕长煕注意的,是姑娘下半身并非人腿,而是一条海蓝色的鱼尾。 鲛人,燕长煕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词。 而这时候,她终于发现了更加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周围都是水,可她……似乎并没有呼吸困难,或者说,完全和在陆地上时一样。 “和我一起的那些人呢?”燕长煕抿了抿唇,看着床边的鲛人,淡声问道。 她既然在这里,那燕长情和时三他们,恐怕也逃不过,应该也被鲛人的歌声蛊惑了,一想到燕长情如今不知道在哪里,燕长煕心里就生出一股子暴躁,看着鲛人的视线就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冷意。 “你说谁?”那鲛人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燕长煕眨了眨眼睛,露出几分天真的姿态。 燕长煕抿了抿唇,微微拧了眉心,问道:“你们抓了多少人?” “诶?”鲛人歪了歪头,听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之后,伸出手,开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数。 燕长煕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这才发现,眼前的鲛人,她的手看起来和人差不多,只是格外的苍白,但如果仔细的去看,就会发现她的手指间有一层透明的膜。 像是蹼。 就在燕长煕看着她的手时,她就甩了手,一脸的苦恼,看着燕长煕嘟了嘟嘴,“哎呀!我数不清的!我带你去看看就好了吧?” “带我去看?”燕长煕将视线从她的手移到她的脸上,挑眉问道。 “嗯。”鲛人点头,率先站了起来,“不过他们在的地方离我们很远,可能要游很久哟。” “无妨。”燕长煕眸光闪了闪,摇头。 说着,她也从床上起身,明明如今是在水里,可对于她来说,竟是和在陆地上时没有什么两样的,她的呼吸很顺畅,甚至可以直接在水底走动着,于是鲛人在前面游着,燕长煕则慢慢的走着。 显然鲛人并没有什么好的耐心,她游得速度比燕长煕走路的速度要快得多,于是燕长煕只能保持着速度走着,而那个鲛人则很是欢快的在周围游来游去,有时候游出去很远,但是又很快的就游回了燕长煕的身边。 走着的时候,燕长煕顺便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番,发现这水下的屋子建的倒是和皇宫里的建筑差不多,很是辉煌,除此之外还非常的亮,是的,亮堂。 只是短短这一路走出来,燕长煕看见的那些珠宝就已经已经是堪比国库里的那些东西了。 更别提还有其他的房屋,燕长煕还没有去看。 不过,这些她顶多是感叹一下,让她更加有兴趣的还是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鲛人。 走出房间的时候,还有个外殿,经过外殿时,燕长煕又看见了两个鲛人,她发现,这些鲛人似乎每个的容貌都长得十分的好,而且来拿尾巴和眼尾的那抹弧度颜色都有不一样的。 “我是不会真的让你走过去的啦,我们做鱼车去。”蓝尾的鲛人停在燕长煕的面前说道。 她们此刻已经走到了宫殿的外面,一辆与马车类似的东西就停在她的身后,只是马变成了两条很大的鱼而已。 大鱼后面拉着一扇很大的贝壳,蓝尾鲛人率先坐了上面,对着还站在原地的燕长煕招手,“快些上来吧,去晚了,可能你要找的人就不在那里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鲛人的眼睛依旧很是澄澈,看不出有什么杂质。 而燕长煕却因为她后面的那句话心口沉了沉,但她没有再出声多问,坐了上去。 两条大鱼拖着她们的速度仍旧很快,在路上的时候,燕长煕知道了这个鲛人的名字,很简单的蓝音。 “为什么我在水里也能自由的呼吸?”燕长煕问道。 蓝音偏头看着她,笑得弯眸,“因为我们族长给你们吃了东西的呀。” 她只说是吃了东西,却没有说吃了什么,燕长煕眸色沉了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只要知道其他的人应该也吃了的,所以……应该也是可以和她一样待在水里而无恙的吧? 可真的到达蓝音说的地方时,燕长煕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蓝音带着她去的是一个在水底的山洞,然而等燕长煕跟着走进山洞,又往里走了一会儿之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这山洞越走就越是往上了,也就是说迟早要走到水面上的。 蓝音说的其他的人,被关着的地方并不是在水里,而是陆地上。 果不其然,走了一段之后,燕长煕就看到前方的蓝音忽然停了下来,她从蓝音身边的空隙看过去,就看到了蓝音身后已经很浅的水,再走一点就是陆地了。 “鱼尾化成人腿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就不陪你上去啦,你只要沿着山洞一直走,就能看到关着的那些人了。”蓝音侧身,笑眯眯的看着她。 燕长煕看了她一眼,朝着她点了点头,而后抬脚往那边走去,并没有问蓝音怎么不担心她会跑了,或者带着那些人一起跑了。 蓝音既然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上去,自然是笃定了她跑不掉的,不止如此,恐怕燕长煕就真的只能是看看那些被关押的人了,可能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 哪怕从醒过来到现在,看见的蓝音似乎都是很纯粹天真的模样,可燕长煕并不会真的就认为蓝音是个简单的人了。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燕长煕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段阶梯,走过阶梯她就彻底的走出了水,原本以为上了岸衣物好歹会是湿的,可真的走上来了,燕长煕发现,自己不但没有一点不适,就连身上的衣物都还是干爽的,没有沾湿一点。 燕长煕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大步我那个里面继续走去,她此刻最想见到的,还是长情。 前方有一个拐角,当燕长煕走过那个拐角之后,就看到了蓝音说的,关人的地方。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蓝音会这么放心了。 第91章 少了一个 出现在燕长煕面前的,至少有十几个人,那十几个人无一不是生的貌美无双的,有几个还有些眼熟,正是之前待在木箱里,后来又被放在甲板作为诱饵的那些人。 不过并不是全部抓过来了,燕长煕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就知道,恐怕这些鲛人只抓了自己认为好看的那些人过来,而这些人里,燕长煕看到了已经恢复了自己样貌的时三、时一和时五,唯独没有看到燕长情。 “时一。”燕长煕眉心狠狠地一拧,大步走了过去,出声喊着侧对着自己的时一,她的声音带着些嘶哑,但在还算是安静的山洞里,就显得很是清晰。 可时一并没有什么反应,包括围在一起的时三和时五。 他们似乎听不见这边燕长煕的声音,也没有发现燕长煕的到来,可她与这些人之间,明明只是隔着一道像是水幕一样的东西才对! 在发现水幕那边的人听不见自己说话之后,燕长煕就没有再出声,而是走近了,微微拧着眉看着眼前的水幕,走近了看其实就能发现,这水幕似乎还是隐约流动着的。 燕长煕没有就这么伸手去碰,而是看了一会儿,视线扫过里面安静坐着的时一三人,眸光闪了闪,弯身从脚边捡起了一小块的石头,拿着石头去戳了戳那道水幕。 石头被挡住了,并没有如愿穿过水幕,不过也就是被挡住了而已,倒是再没有发生其他的什么意外。 燕长煕抿了抿唇,收回手的时候顺手将石头扔了出去,最后看了里面的时一三人一眼,转身我那个来的方向走去,走到阶梯的时候,她没有入水,而蓝音就坐在阶梯上,鱼尾落在水里。 “找到了吗?”察觉到她回来,蓝音侧着头看着她,脸上露出几分无聊,似乎一个人坐在这里等着让她觉得很无趣。 燕长煕没有下水,而是站在旁边,看着她摇了摇头:“少了一个。” “是吗?”蓝音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如果不在这里,那就是被带走了,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认真的看着燕长煕问道:“少了的那个人长得好看吗?” “嗯。”燕长煕当然知道鲛人的特性,喜欢美人,而且刚刚看到水幕那边的那些人,哪一个的外貌不是出色的呢?“他比我好看。” 燕长煕很认真的说道,燕长情那张脸,即便是她看了这几百年,也会有惊艳到失神的时候。 蓝音一听她这么一说,眸子一亮,又歪头想了想,才说道:“那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燕长煕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蓝音这时候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神色奇怪的说道:“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你和少了的那个人。”没有等燕长煕回答,蓝音自己就解释了一句。 燕长煕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她,淡声说道:“我夫君。” 回答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蓝音恍然,可恍然之后看着燕长煕的眼神就有些怜悯,但怜悯着有夹杂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就算我带你去找到了他,你要带回他也很难的。” “你只管带我去就是了。”燕长煕在看到她表情变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变故,心里虽然沉了一下,但也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只是整个人气势冷了几分。 蓝音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歪了歪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收回了视线,身体滑入了水里,“我先带你去把那几个人带出来吧。” “嗯。”燕长煕点头,走下水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说着话的时候,她眼里的冷意并没有消去多少。 蓝音回身看着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过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过来她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 燕长煕走下水的时候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只是眉心动了动,看了一眼蓝音,发现她没有反应之后,才继续往下走,越走,袖子里的手就握得越紧,她上去之前虽然身处于水中,但是并没有觉得与陆地有什么区别,甚至上岸之后,衣服也没有湿。 可此刻,水已经淹过脚面,脚背漫上的寒意让燕长煕眉心拧了起来,她到底是没有再继续往下面走,而是看着蓝音,抿了抿唇出声说道:“我不会水。” “嗯?”蓝音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眼尾的那一抹蓝色显出几分雾色,顿了顿才忽而睁大了眼睛,靠近了燕长煕,嘴里一边说着:“是我忘了,族长的药出了水,效果就会渐渐消失的,给你新的。” 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直接将整个瓷瓶递给了燕长煕。 燕长煕眸光动了动,才伸手结果那个小巧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小粒乳白的丹药,问着有一股清香,燕长煕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吞了下去。 入口即化,且有点淡淡的甜意,味道好像还不错。 燕长煕并不担心这是毒药,就算是毒药,她也不惧,不过是暂时的假死之后,等体内的长生蛊将毒素吞掉,她又会活过来。 所以,对于毒,她其实并不惧,当然,平时能避免的时候还是会避免,毕竟毒死的那一刻感受并不好尤其是醒过来之后会有一段特别虚弱的时间。 燕长煕吞下丹药之后,就下了水,之前的那股属于水的寒意果然消退,她将瓷瓶递还给了蓝音,里面倒是还有不少。 “你都拿着吧,这药对我来说可没什么用。”蓝音却摆了摆手,说完就转身,率先游走了。 燕长煕顿了顿,看着那一尾的海蓝色,将瓷瓶收了起来,抬步跟了上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鱼车了,因为并不远,几乎是除了水洞之后,蓝音带着燕长煕拐了个弯,就看到又一个在水底的洞口,而且,那洞口有两个鲛人在守着的。 蓝音没有再带着燕长煕走进洞口,而是站在洞口,蓝音对着那守着的鲛人说道:“我来带几个人走。” 第92章 献祭 其中一个鲛人就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问,转身不知道在石壁上碰了什么东西,之前还是黑沉看不到底的洞口突然就明亮起来,于是燕长煕就看到了之前在另一个洞口,隔着水幕看见的那一幕了。 时三三个人还是坐在一处,垂着眼沉默着,周围的人也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脸上多是露出迷茫或者惊慌的神色。 可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往燕长煕这边看的,就像是根本注意不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你的人是哪几个?”蓝音歪头看着燕长煕问道。 燕长煕视线落在时一他们那里,淡声说道:“那边三个。” 蓝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了顿,朝着那两个鲛人说道:“把那三个放出来,我要带走。” 那看守的鲛人什么都没有问,点了点头之后就回身,竟是直接穿过了水幕。 燕长煕想起自己之前用石头试探过的结果,再看到鲛人直接穿透过去,心里隐约猜到这水幕对于鲛人来说应该是例外的,那进去的鲛人直接走向时三他们。 原本还坐着的人,在鲛人进去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小小的惊乱,时三三个人野战了起来,看似随意,实际警惕的看着明显朝着三人走近的鲛人。 水幕里的声音,外面的燕长煕是听不到的,只能看见那鲛人似乎说了什么,时一三人就将视线我那个燕长煕她们的方向看来,而后点了点头,跟着鲛人我那个这边走。 其他的人看到这一幕,俱都是惊疑不定的模样。 不过有些人却是想到了什么,他们方才是听到了鲛人对时一三人说的话,于是一咬牙就跑到了时一三人的面前,带着乞求的说着什么。 之前因为鲛人是背对着燕长煕的,所以燕长煕并不知道他对时一三个人说了什么,但也能想得到,无非是说她来找他们的,但是跑到时一三人说话的人,却是正对着燕长煕的,所以,她看着那人说话的口型就认了出来。 那人叫时一三人带着他一起走。 只是,丝毫不出燕长煕意料的是,时一三人直接越过了那人,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完全没有理会。 她的时卫,对于除了烟茗山之外的人,从来没有多余的耐心和同情心,也没有什么多于的情感。 而燕长煕,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她的人,只要忠于她就够了。 那几个人见着时一三人直接越过他们走了,大多数都一脸的失望,沉默着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其中有两个人眼底却闪现一丝愤恨,大步走到时一三个人的面前,伸手拦住了他们,神色激动地说着什么。 这一次那两个人是背对着燕长煕的,所以燕长煕也看不到那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只是在时一冷冷的看了那两人一眼之后,那两人就没了声音,直到时一三个人越过他们走了,他们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站着,燕长煕对那两人遭受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没一会儿就看到那鲛人将三人带着穿过了水幕,走到了燕长煕的面前,似乎有鲛人带着,他们就可以自由的穿过水幕。 “主子。”时三一看到燕长煕就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她,见她似乎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其他的两人亦是。 燕长煕朝着三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也没有问他们燕长情去了哪里,而是侧身看向一边的蓝音,显然是在等着她说话。 蓝音见她看过来,眨了眨眼睛,视线扫过时一三个人,这才俏声说道:“你跟我来吧,不过……能不能带回你的夫君,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她转身上了一边不知道什时候出现的鱼车,另外还有一辆鱼车在等着。 燕长煕朝着时三等人说了句:“跟上。” 他们就坐上了另外的一辆。 依旧是蓝音带路,燕长煕稳稳的坐着,微微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鱼车的速度很快,燕长煕出神了一会儿就看着身边的蓝音问道:“除了被抓到水里的人,船上其他的人都如何了?” 蓝音听见她的问话,转首看着她,眸光闪了闪,表情突然变得很是生气,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道:“还在岛的那边停留着呢,那些人想要抓我们,我们族长好心放过他们,结果他们还不愿意走,真是过分!” “或许他们不走是因为你抓了的那些人呢?”燕长煕眸光闪了闪,淡声问道。 蓝音却忽而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的,嘴上很肯定的否定了她的说法,“不可能的,你们是他们献祭给我们鲛人一族的,那你们就是我们的了,他们不可能再让我们还回去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蓝音龇了龇牙。 燕长煕清楚的看到她那一口不同于人类的牙齿,整齐而锋利,轻易能够将人的脖子咬开,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甚至不得不怀疑,蓝音是故意要吓她的。 不过,燕长煕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她想的却是蓝音所说的那个词,“献祭”。 “你怎么知道我们都是他们献祭给你们的?” “因为你们身上的味道。”蓝音大概已经笃定了她们在这水里是离不开的了,因此一点也不隐瞒的告诉她,“凡是被用来献祭的人,身上都会被下一种药,那种药的味道只有我们鲛人一族闻得到,献祭的人把你们献祭过来,我们就会答应他们一些条件。” “所以你们用族人换了我们?”燕长煕几乎是立刻就出声问道,这一次轮到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蓝音了。 她很清楚,那个林先生要的是鲛人,如果鲛人接受了他们这些献祭,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要把自己的族人送过去。 蓝音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的就偏回了头,不去看燕长煕,说道:“这是我们的事情,和你无关。” 燕长煕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她自然相信不久之后就会知道的。 第93章 只记得长煕 眼看着鱼车到了燕长煕醒来的那座水下宫殿,蓝音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快速行进的鱼车速度就渐渐地慢了下来,游进了宫殿里,确实有在里面绕了好几圈,燕长煕反倒是没有看见之前醒来的时候那间屋子了。 这里面确实是足够的大,堪比皇宫,不过,燕长煕敛眸想了想,觉得这里地形要比皇宫复杂的多,至少如果不是特意去留下一些标志之类的,恐怕没有鲛人的带领,他们是走不出去的。 时三几人似乎对这里感到很大的新奇,一路上满是兴趣的观望着周围,因为鱼车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他们倒是有足够的时间,来欣赏这不同于陆地之上的景色了。 蓝音瞧见他们的欣赏,眼里满满的是得意。 不过瞧见身边燕长煕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有些不开心的嘟着嘴哼了一声。 燕长煕没有理会她的情绪,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等过了一会儿,鱼车在一座更加明亮辉煌的宫殿停下来的时候,燕长煕才收起思绪,然而一眼看见眼前亮堂堂的宫殿时。 饶是经历丰富的她,也忍不住想要抽抽嘴角了。 好像建立这座宫殿的人,将所有的财宝都摆了出来,尤其是那些几乎要闪瞎眼的珠子。 可还没等她习惯这满眼的珠子和华丽,从宫殿里走出的人就让她瞳孔狠狠地一缩,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有些发冷。 “喏,你要找的人。”蓝音也看到了走出来的人,眯着眸子笑着,凑到燕长煕的身边说道:“你的夫君。”她轻声说着,神色诡谲。 燕长煕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寒意让蓝音身体一僵,脸上的笑意也都僵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燕长煕在确认了她闭嘴之后,就没有再理会她,往前走了几步,停住看着迎面走来的一行人,神色坚定,“长情。” 她弯唇,喊了一声,等着那个男人一如曾经一般,在这只属于她的柔和走过来,她会告诉他,她想他了,想他身上的味道和体温。 走过来的一行人里除了面色冷淡的燕长情,还有两个俊秀的青年,两个青年虽然五官也长得俊朗,站在燕长情的身边,却已然成了陪衬。 然而让燕长煕初见到时气势一冷的,却是另外的一个鲛人。 那鲛人与蓝音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尾巴和眼尾的那一抹都是桃粉色,容貌比之蓝音则要艳丽的多,她与燕长情并肩走在一处,那两个相貌俊朗的青年,则是跟在两人身后的。 燕长煕停在原地看着燕长情。 而燕长情,从走出来时,目光就落在燕长煕的身上,原本冷淡的神色怔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他眸子一亮,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大步就往燕长煕这边走来。 “长煕!”燕长情伸手将燕长煕一把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俯身将脸凑近她的肩窝,像只大型的宠物一样磨蹭着,浑身散发着一种欢喜和想念的情绪。 燕长煕下意识的垂眸一看,莫名的想要看看他的身后会不会有一根尾巴突然伸出来摇摆着,可这一眼看了之后,自己就是一怔,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她伸手拉开燕长情。 在对上燕长情眼里的委屈和不解的时候,心里狠狠地一沉,“长情……你怎么了?”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身侧的手已然蜷缩着,有些不自觉的轻颤着。 宣示着她此刻的心情。 燕长情被她突然拉开,本来是有些委屈和不开心的,可以看到她眼底的神色时,微微一怔,下一刻就轻轻地将她拢在怀里,微微拧着眉说道:“长煕,我是不是太用力弄疼你了?我……我只是太高兴了,其他的我也不记得了,就记得长煕,可是醒过来又一直没有看到你……”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就变得有些委屈。 而燕长煕,在心里有些发冷之后,还是很快的稳住了情绪,没有去管其他的人,而是拉着燕长情,仔细的问着:“你是醒过来就不记得其他的事情了吗?” “嗯,就记得长煕你了。”燕长情点头,点的很是认真,似乎怕燕长煕不相信似的。 燕长煕心里沉勒一下,看着他干净的眸子,没有再和他说什么,而是将他拉到身边,拉着他的手安抚的捏了捏,看着之前和燕长情并肩走过来的鲛人,眸子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那鲛人原本看着燕长情对燕长煕的态度,面上很是不愉,可如今一对上燕长煕的眼睛,心里的寒意就蔓延开来,以至于她全身僵硬,竟隐隐的有一种被压制的要低头的感觉。 她身为鲛人一族族长的长女,除了对父亲和母亲低过头,谁能让她低头? “姐姐,我就知道是你带走了她的夫君。”蓝音这时候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些气氛似的,笑眯眯的走上前来,看了看燕长情,又看了看她的姐姐,最后还是落在了燕长煕的身上,“她是我的姐姐,蓝琦,我们的父亲就是我们的族长,你如果想带走你的夫君,这事儿只能是我姐姐点头同意了才行。” “我要带走谁还需要你们同意?”燕长煕敛眸,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能清晰地听见她声音里带着的对她们的藐视和属于自己的自信。 即便是鲛人一族,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多了几分新奇罢了,她要真想对付这些鲛人,即便是在海里,这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燕长煕抬眼,视线在燕长情的脸上落下,对上他眸子的那一刻变得十分柔和,可下一刻,看向蓝琦和蓝音时,她眼里已经是带上了几分戾气,“他如今失忆,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燕长情一醒过来就忘了前尘往事,唯独只记得她,那就只能说明,他是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那时候在船上,听见鲛人的歌声,船上其他的人恐怕也注意不到他们,所以,能动手脚的,也就只有鲛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燕长煕心里就止不住的翻涌起了杀意,真当她修身养性几百年就忘了杀戮不成? 第94章 鲛人族族规 “原来你的名字是长情啊,果然是个好名字。”蓝琦却看着燕长情出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笑,她看着燕长情,似乎一点也没有将一边的燕长煕放在心上。 燕长情却没有理会她,看都没有看一眼,视线一直落在燕长煕的脸上,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蓝琦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很快的就笑得更加的娇艳,站在一边看向蓝音说道:“不好好的在你的宫殿里待着,你把你的人带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帮她找夫君么,姐姐,你可别忘了我们的族规。”蓝音笑眯眯的说着,眸子里依旧是一片的天真,似乎一点也不含着杂质。 蓝琦微微眯着眸子回视着她,没有说话。 一边的燕长情可没有站在这里看着她们说话的意思,他拉着燕长煕的手,就拧着眉,“长煕,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那边的蓝琦立刻微眯了眸子,神情有些危险的看着燕长情,“你想走去哪?” 燕长情只看着燕长煕,对于旁人根本就丝毫的不理会。 再一次的被忽视,蓝琦的脸色也撑不住难看起来,她恨恨的看向燕长煕,可一对上燕长煕那双眸子,就忍不住别开视线,眸光闪了闪,嘴上的话却没有停下半分:“他是我带回来的,你休想把他带走。” “是吗?”燕长煕冷眼看着她,唇角挑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你们除非是接受了船上人的献祭,同意将族人交出去,否则,你们可留不住我们,还是说,你已经决定犯着族规也要留下人?” 燕长煕提出族规的时候,蓝琦和蓝音两人面色还没有什么变化,只以为她是方才听着蓝音提了一句族规,于是虚张声势,直到燕长煕轻笑了一声,不急不缓继续说出的话,才让她们脸色彻底大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鲛人族的族规里,背叛族人者与违背祭祀者同罪吧,剥麟、抽筋、断尾,永久逐出不灭岛,放逐无际海,你……做好准备承受这些了么?”燕长煕的声音很轻,可落在蓝音和蓝琦两人的耳里,却宛若惊雷。 蓝琦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蓝音,眼神夹杂着几分狠戾。 蓝音一对上她的眼睛,就急忙说道:“我没有和她说这些,就是献祭的事情我也没有和她多说!” 蓝琦听着她的解释,紧紧地盯着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并不想表面上的那么单纯天真,但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她有没有说谎的。 而燕长煕也并不期待她们因为这个就会互相咬起来,她拉着燕长情就往外走,走过蓝音身边的时候,轻笑着说了一句:“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清楚这些,去问问你们父亲就知道了。” 她并不介意替这些人指条路。 蓝琦和蓝音两人站在原地,看着燕长煕一行人离开,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燕长煕知道拉着燕长情走了出去,时三等人跟在她的身后,来的时候路线复杂,难以辩清正确的路途,可走出去的时候,燕长煕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就往外走去。 也确实走了出来。 进去的一路上,时三等人一脸新奇的看着,其实已经将路线记住了,以确保他们自己不会再走错。 出了宫殿,燕长煕才停了下来,她侧头看向燕长情,正对上燕长情全然信赖的目光,她心里一震,而后止不住的心里软成了一片,眼里漫上柔和的笑意,“我们先去见一见一个故人吧。” “好。”燕长情点头,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似乎生怕她不见了。 燕长煕弯唇一笑,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伸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现在的燕长情只是忘了前尘往事,以至于性格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只记得她,于是就一心一意的看着她,其他的都被无视了。 这样的燕长情,专心的让燕长煕心软,却又忍不住觉得他像个听话的孩子,于是忍不住伸了手,可惜才揉了一下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长煕不许摸我的头。”燕长情一只手将她的手抓住,拉到眼前,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显然他是感受到了被燕长煕当成是孩子对待了,这样让他感觉一点都不好。 燕长煕神色微微一怔,而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也明白了过来,他只是忘记了前尘往事,并不是连心智都下降了。 “好。”她也很认真的点头。 燕长情顿时就高兴起来,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低头就在燕长煕的手上轻轻咬了一口,偷偷抬眼看着燕长煕,眼里隐约藏着得意。 燕长煕眨了眨眼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试了几次也没有抽回来,对上燕长情眼里愈甚的得意,心里其实也觉得欢喜,毕竟这样的燕长情她以前可是没有见过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闹着,身后的时三等人都默契的查看四周,坚决不多看主子们一眼。 最后还是燕长情率先收回了手,他伸手将燕长煕拢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磨蹭着,“不是说去见一个故人吗?长煕,我们走吧。” “好。”燕长煕点头,握着他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这一走,就真的走了许久,中途燕长情怕她累,硬是将她背着走了很长的一段。 燕长煕去的地方是之前去过的山洞那里,之前蓝音带她去的时候,尚且坐着鱼车,速度自然是快的,如今走过去,当然就走得不快的。 不过燕长煕并不是去看那些被关押的人,她直接走过了那里,继续往前。 这里应该就是在船上时看见的那座岛,只是鲛人大多生活在水里,守着这座不灭岛,而关押时三等人的山洞就是这座不灭岛的一部分。 这不灭岛靠近水的地方倒是有不少的这样的山洞,这些山洞有一些比较简单,并不深,但大部分的水洞四通八达的,很是复杂,一些深的甚至延伸到了岛的中部,可以直接从这些水洞走到岛上去。 离开鲛人看守的那一处,前面就有一个拐弯处,燕长煕拉着燕长情在那里拐过之后就看到了另外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水洞。 第95章 去见个故人 这些水洞从外面看都没有什么光亮的,也没有那些奇怪的水幕存在,更加不知道走进去之后遇到的会是什么,有可能是堵死的石壁,也有可能是栖居在里面的大鱼。 “如今岸上情况不知如何,以防我们的人等不到消息心焦,待会儿你们上了岛就先行离开。”燕长煕停在其中一处水洞入口,淡声说道。 “是。”后面的时三等人立刻应是。 他们也不知道燕长煕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但是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该多问的,所以就算不知道也不会多问,他们只需要听从主子的命令就好了,主子说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视线吩咐好了之后,燕长煕就拉着燕长情往水洞里走,还没有进去的时候,时一忽而大步向前,垂首说道:“主子,让属下先行吧。” 燕长煕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也好,你往前走就是。” 于是时一在前面走,燕长煕和燕长情走在中间,后面有时三和时五看着,一走进水洞,时一就从怀里拿出了几颗珠子,珠子发着光,顿时前面的路就看得清了。 燕长煕也没有问时一这珠子是哪里来的,伸手接过来一颗,又递了一颗给后面的时五。 “长煕,拉着我。”燕长情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往她的身边靠着,侧身护着她往前走。 燕长煕应了一声,看他一眼笑得柔和,实际上这水洞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这一点燕长煕很清楚,而燕长情本来也应该知道的,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忘却了前尘往事,所以也不记得这些了。 关于鲛人,燕长煕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可关于他们的传闻,她知道的却是不少,尤其是曾经认识的一个故人,可算是这天下间最了解鲛人的了,恰好她从那人口中听到了不少。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因为晕船,再加上认识那人的时候,还是大燕未亡,燕翎还没有登基的时候,事情过去得太久,她只隐约有些印象,倒是没有想起太多来。 可从蓝音那儿醒过来之后,她就想了不少。 而对于鲛人一族的族规,她其实也就只知道那么几条,因为当初那人与她说鲛人那些事情的时候,恰好与这几条族规都有不少的牵扯,所以听得多了,也就大概的记住了。 这一段水洞并不算长,往里面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前面堵死的路,燕长煕淡声说道:“继续。” 尽管前面分明是已经没有路了,再往前面走就要撞墙了,可燕长煕说了继续,时一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径直往前面走去,眼看着就要撞到墙上了,时一一个大步走过去,半个身体却陷进了墙里面。 时一神色也微微的一怔,不过他还是继续往前面走着,很快的就穿过了那堵墙,眼前依旧是水洞,只是恍惚能看见前面多了好几条岔路口。 后面的燕长煕也拉着燕长情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一点都没有奇怪,跟时一说道:“往左走,一直往左走。” “是。”时一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哪怕前面再多的岔路口,一行人都是往左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又只是走了会儿,只是水洞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于是时间好像也变得格外的漫长起来了。 “长煕,累不累?”又走了一会儿,燕长情俯身凑在燕长煕的身边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燕长煕甚至是以为之前的燕长煕又回来了,偏偏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他格外干净的眸子,于是燕长煕就知道了他还是没有记起之前的事情。 “还好。”燕长煕摇了摇头。 可能是在水里的缘故,又有鲛人族长的药,所以即便走了这么久,她倒是没有那么疲累,不过身体确实有些虚弱,但来的路上她倒是一直被燕长情背着。 所以疲累也减轻了不少。 这水洞其实也宽敞,燕长情几次侧头偷偷地看她,燕长煕不问也知道他是想做什么,语气无奈可是眼里含着笑意的说道:“我还能走,不用背,等走不动了我就要你背我的。” “好。”燕长情得了她的话,立刻就是一脸的欢喜。 两人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光景,前面的时一却是停了下来,侧身对着燕长煕说道:“主子,前面上岸了。” 就在一行人前面不远处,能够看见一段不长的阶梯,上了阶梯就是离开了水了。 燕长煕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时一也就没有问,转回身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出了水,走到这会儿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前面有些亮光了。 这时候燕长煕却停了下来,敛眸想了想,这才示意时一继续走。 其实,那一刻她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了,不确定她认识的那个故人是否还活着了。 毕竟过了这么久了,她和燕长情能活这么久是因为身上有长生蛊,而那人虽然身份同样的特殊,可遇见之前就已经或者很久了,指不定没有见面的这些时间里,对方是不是恰好就到了寿命终结的时候了。 等到前面再一次没有路的时候,燕长煕一行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前面确实没有路了,可上面却有一个十分大的洞口,有光线直接从洞口倾泻下来,只要从洞口出去,就是到了岛上。 “我们上去。”燕长煕微微仰头,才说问,时一率先跃了上去。 洞底离洞口的距离还恨远,可时一有轻功,也就是轻跃了几下就上去了。 燕长煕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是侧头看向燕长情,还没等她出声说什么,燕长情眸子一亮,眼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下一刻他就伸手抱住燕长煕的腰身,脚尖轻点,很快的就抱着她跃出了洞口。 好在几人一直有珠子照明,所以骤然走到了光亮下,虽然有些刺眼,但还是很快的就适应了过来。 燕长情从抱着她上来的时候就用一只手轻轻的捂着她的眼睛,这会儿看她已经适应了光亮,才拿开了手,俯身凑近,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碰了碰。 第96章 夜琳琅 他声音里毫不掩饰欢喜的说道:“长煕,我们上来了。” 燕长煕看着他,笑着点头:“就这么高兴?” “嗯。”燕长情应着,神色又突然变了变,看着燕长煕说道:“水里不好,我不喜欢那些鲛人。” “为什么?”燕长煕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其实也没有想到会从他的口中听到直言不喜欢某些人的话语,可意外之后,她眸光一转,又轻笑一声继续问道:“我倒是觉得那些鲛人个个长得十分美貌,你就不动心?” “我只觉得长煕好看。”燕长情却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眼神认真的看着她,眉心微微的蹙着,像是说着一件对于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 说完他又低头,额头与她相抵着,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可燕长煕只注意到他眸子里炽烈的感情,耳边响起的是他字字清晰的话语。 “我只喜欢长煕,这里……”燕长情拉过她的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心口,“是你的。” 燕长煕神色怔怔的看着他,接受者来自于他的最诚挚而真实的感情,许久多说不出话来,而燕长情也没有再做其她,就这么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与她抵着额,一只手抓着她覆在自己的心口,定定的看着她,像是有些固执的等着她给予什么答案。 手下是一下一下坚定跳动的心脏,燕长煕看着他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笑了开来,一边笑着,一边挣脱了被他抓着的手,伸手抱住他,仰头,吻在他的唇角,笑道:“本来就是我的。” 这个叫燕长情的男人,本来就是她的,他的一切一切,就连他的名字,他的姓氏,也都是她燕长煕的。 燕长情一手扣在她的后脑,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向自己,动作激烈的加深了这个吻。 而时三等人从出了洞口就各自散开站在一边,看似随意的站着,背对着燕长煕和燕长情,实际上在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终于身后主子们再做什么,即便他们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可就是这会儿,几乎是三个人同时的发现了不对劲。 三人都是背对着的,而燕长煕和燕长情则被他们护在中间,这会儿已经分开,微微拧了眉看着某一处,燕长情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已经摸向了腰间,一柄长剑落在手里,他一手拉着燕长煕将她护着,眼神带着冷意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丛矮树。 他们出了洞口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岛中了,周围都是树木,根本没办法透过这些树看到画面,不过隐约的还是能听到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而在这些声音中间,有一道悉悉率率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听着就知道,那弄出声音的东西是在向着燕长煕他们靠近的。 时三等人手里也已经握上了自己的兵器,凝神看着那一处矮树,听着声音就停在矮树的那一边时,时一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慢慢的往那边靠近,而就在三人即将走到那矮树面前的时候。 矮树里却响起了一道粗哑的声音,“燕长煕?” 带着疑惑的喊出了燕长煕的名字。 燕长煕只是微微一怔,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的挑起,朝着时一等人挥了挥手,轻笑道:“无妨,是故人。” 这矮树之后就是她要找的故人了。 “长煕?”燕长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得来燕长煕安抚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你之前也认识的,不过现在你想不起来了。”燕长煕轻声和他说着,说完又解释了一句:“他应该能帮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所以,这也是燕长煕带着他们来找这个故人的原因之一。 听完燕长煕所说的话,燕长情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可眉心丝毫没有放松,仍旧神色警惕的看着那一处,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而时一等人在燕长煕说完之后,就收了手,站在原地停下了动作,可是依旧和燕长情一样,眼里的警惕可是一分都没有少。 燕长煕上前才走了半步就被身边的燕长情一把拉住了,瞧见他眼里的担忧时,燕长煕无奈的笑了笑,但也没有再往前面走了,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处矮树,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轻笑道:“怎么,这么久没见,你是变得害羞了不成?” 矮树丛里的人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么?”确实反问了燕长煕一句。 燕长煕微微一怔,下一刻就明白了他是在不确定,毕竟当初两人相熟的时候,她还只是大燕的公主,对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一个手段强势了一点的人罢了。 能活的这么久,确实让人意外或者怀疑。 所以,燕长煕也没有生气他的试探,而是看着那一处没有犹豫的说道:“你是夜琳琅,不灭岛上唯一一个夜叉。” 夜叉,同样属于传说中毒的生物,对于夜叉这种生物传说很多,有好有坏,就是燕长煕认识的这一只夜叉,她都不能真的用好坏来简单定他,毕竟好坏全凭他自己判断的。 他若是觉得好,那就是好的,他若是觉得坏,那你是个圣人,对于他来说也是坏的,他高兴时,便与你多说几句,不高兴时,可能你的呼吸都能招来他毫不手软的杀意。 可偏偏是这样性子的夜琳琅,当初在第一眼见到燕长煕的时候,就直言喜欢她。 嗯,喜欢。 到了这时候,确认夜琳琅还活着,同样又活了几百年之后,往日里的一幕幕就都浮现了出来。 在燕长煕说完之后,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矮树那边响起的一道粗喘声,燕长煕熟悉的知道,夜琳琅是兴奋了。 “你真的是燕长煕,你竟然可以活这么久!”说完他的语气忽然一顿,下一刻就带着些怒意的问道:“你明明可以活这么久,当初还骗我,说你的寿命不长,还说我们不合适,就用这个拒绝我,燕长煕,你骗我?” 越说他就越生气,那一处矮树都抖动起来,光是听着他声音里的怒意,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从矮树里跑出来杀了燕长煕好泄愤。 第97章 燕长煕,你肤浅! 时一等人神色一紧,提防着矮树丛,而燕长情暂且压下对于夜琳琅所说的那些的疑惑,压制着心里的不舒服,将燕长煕好好的护着。 至于其他的,等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他再好好地问问燕长煕。 而不同于这些人的紧张,燕长煕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夜琳琅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她轻咳了一声,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说道:“我那时候可没有骗你,如今还活着却是古家人回报给我的。” 那时候她与夜琳琅相识,还是因为古家人,就是偶然救下了一个古家人,那人自愿留在她身边不说,最后为了报答她的恩情,竟是不顾天道将长生蛊这样的东西炼出来给了她。 而夜琳琅,与那人也是相识的,正是去大燕找那人的时候瞧见了燕长煕,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虽然燕长煕这么解释了之后,矮树丛那边的动静小了一点了,但夜琳琅仍旧是有些生气,不过这会儿生气的原因却不是燕长煕了。 “我当初就问了那小子有没有办法延长你的寿命,可当时他竟然说没有,他竟然敢骗我!该死!那家伙真该死!哼!”夜琳琅的声音很是气愤,似乎想立刻跑到那人的面前杀了他才解气。 燕长煕清楚他的脾气,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就算你想杀了他,如今也杀不了了,他早就不在世了。”说到后面的一句时,她的语气迟缓了一些,可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眼里眸色暗沉。 真的见到了几百年前的故人,她才真的觉着时间的可怕,夜琳琅确实还在,可其他的人已然化作了一坯黄土了,所有人都离开了,仅剩下她和燕长情,一起走过这么多年。 她才不至于真的被时间的变化折磨。 夜琳琅听她说着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但显然的也没有之前那么的生气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燕长煕见着他还没有露面的意思,这才出声说道:“怎么,几百年不见,你就这么躲着我不成?” 之前生气起来很是有气势的夜琳琅,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竟是又沉默了一下,才有些犹疑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相貌,我如果贸然出来,吓到了你的人怎么办?” 原来在矮树里藏了这么久,只是怕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其他的人。 燕长煕微微一怔,可很快的又觉得理所当然,夜琳琅这人的性格虽然奇怪,有点亦正亦邪的样子,可一旦被他认可的人,比如说燕长煕,那跟着燕长煕的人,在他的眼里便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存在感。 他不出来吓人,其实还是顾及着燕长煕。 传说中的鲛人容貌无一不是俊美无双的,可传说中的夜叉,相貌却很是丑陋,夜琳琅有一个听起来极美的名字,可他的容貌,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丑陋到真的能够吓到人的那种。 但是夜琳琅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每次让人见到自己的容貌,多半是要将人吓走了,那些人吓得尖叫甚至晕厥的样子实在是让夜琳琅厌烦。 听着夜琳琅这么一说,燕长煕当然想起了他那张印象深刻的脸,有些奇怪的问道:“当初那人不是帮你想了些法子,让你的容貌变了一些吗?莫非如今没用了?” 夜琳琅自己说过,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着不灭岛上,但他耐不住寂寞,于是就去了有人的地方,喜欢到处游走,可他那张脸实在是最大的阻碍,以至于最后他想要去哪里走走都不得舒心。 可要他带着一个面具,他又不乐意,于是找上了古家的人,想法子,看能不能让他的容貌变得不是那么吓人了。 而据燕长煕所知,最后那人应该是成功了的。 “……我忘了。”夜琳琅沉默了一下才出声说道。 说完矮树里有响起了悉悉率率的声音,很快的就有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从矮树之后钻了出来。 那人一露面,时一等人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他自己说会吓到人的话了。 明明是看起来很正常的五官,可拼凑在这人的脸上,就变得十分的丑陋,让人看了一眼就生不起再看一眼的念头。 不过时一等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重容貌的人,所以倒是没有因此失态,而燕长情,在夜琳琅走出来之后,一挑眉,很是放下心来了。 这个男人长得这么丑,他不用担心长煕会被抢走了。 夜琳琅如今的相貌还是改变过一些的,实际上真正的夜叉相貌不只是丑陋,更加的凶恶。 “确实比原来的相貌好许多了。”燕长煕微微眯着眸子打量了一会儿,点头说道。 夜琳琅闻言轻哼了一声,视线却是落在了她身边的燕长情身上,眸色沉了沉,粗哑着声音说道:“这不是你那个侍卫吗?他跟你一样也活着了?我倒是不知道那家伙本事这么大?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你们两个活这么久,怎么自己死了?” “我是因为那人的原因,他不是,而且……”燕长煕语气一转,笑道:“他现在可不是我的侍卫,他是我心悦之人。” “什么?”听着前面一句话的时候,夜琳琅尚且没有什么反应。 可燕长煕才说完后面的话,夜琳琅脸色就变得,莫名的透出一股凶恶来,他先是瞪着眼看着燕长煕,之后又恶狠狠的看向她身边的燕长情。 将燕长情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一脸的不屑,“几百年了,你这侍卫也没有多少的长进,他能和我比吗?要是早知道那家伙有办法让你长生,我当初就不会离开,你就不用选择他了。” 被夜琳琅打量着的时候,燕长情也是丝毫的不惧,微微拧着眉看着他,眼里几分冷意几分提防。 “他比你好看。”燕长煕挑唇,一句话就让夜琳琅跳脚。 “肤浅!燕长煕,你这是肤浅!”夜琳琅就差跳到燕长煕的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了。 燕长煕看着他跳脚,笑得越是开心,“肤浅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夜琳琅,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想得最是通透的。” 第98章 虚弱 说到后面的一句话时,她的语气忽然就开始正经起来,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些意味不明。 可夜琳琅,就因为她这一番话情绪莫名的平复了下来,视线在她和燕长情拉着的手上不停的扫过,最后看着一直护着燕长煕的燕长情一眼,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当然想得通透了,活了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岁月了,尤其是感情和缘分这样的事情,他看得清楚,这么多年一个人顶着一张吓人的脸看着身边的一些好友渐渐走到生命的尽头,他还是可以活的好,可以一个人继续走过接下来孤单的岁月,因为他看得透彻。 看得透,也就想得通了。 “不请我们去你家中坐坐?”看着夜琳琅没有说话,燕长煕也并不觉得意外,挑唇笑道。 夜琳琅闻言,脸色虽然还是有些不好看,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跟着我。” 于是率先转身,往他来的方向走去了。 “别担心。”燕长煕侧头看向身边的燕长情,被他握着的手做着小动作,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燕长情心里也跟着被她的小动作挠的有些痒,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燕长煕,眸子格外的亮,摇头,“我不担心。” 说完之后看着燕长煕,神色一顿,又接着说了一句:“他没有我好看,长煕不会喜欢他。”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原本就精致好看的脸,如今多出几分干净的感觉,愈加让人难以割舍,愈加沉迷。 燕长煕简直要被这样的燕长情勾得忘了一切,愣愣的看着他的脸,没有瞧见燕长情眼里一闪而过得逞的笑意。 “燕长煕!”一直没有听到身后动静的夜琳琅这会儿回身,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顿时大吼道,总是连名带姓的吼着燕长煕,而燕长煕也不介意,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美色误人!燕长煕,你就这么被迷的走不动路了?”夜琳琅瞪着眼看着燕长煕走进,隐约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燕长煕无奈的看着他,取笑道:“夜琳琅,你今年多大了?怎么真的越活越像个老头了?” “你嫌我烦?”夜琳琅顿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瞧见她眼里的无辜时,哼了一声,冷笑:“你嫌我烦,我还不想看着你们呢,外面那么多人陪我打发时间,没有你来我不知道过得多惬意,你一来就给我找事。” “我给你找事?”燕长煕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身边的燕长情拉了拉她的手,同样冷着脸看着夜琳琅的背影,沉声说道:“叙旧已经叙完了,我们走吧,让他去和外面的那些人玩。” 燕长情的话才一说完,前方夜琳琅的身形就是一僵,可他也没有回头,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探着耳朵注意着身后燕长煕的回答。 燕长煕轻笑了一声,看向身边的燕长情,朝着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可燕长情就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 如今燕长情忘记了前尘往事,而夜琳琅和鲛人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燕长煕不会去找蓝音和蓝琦,她选择来找夜琳琅,好歹是曾经的故人。 跟着夜琳琅走过那片矮树丛,就看见一片空旷的地方,前方不远是一个水湖,看起来水很清。 “这里面是淡水。”夜琳琅走过去的时候头也没有回的说道。 还没等燕长煕做什么反应,她身边的燕长情就走了过去,拿过时一身上的水壶,装了干净的水走回来递给燕长煕。 他早就看出了她的唇色发白,显然是干涸了太久,在海底的时候,蓝音也没有拿东西和水给她吃,能撑到这里已经是不容易了。 燕长煕扯了扯唇,接过水壶抿了抿,润湿了唇,又递给他,看着他喝了几口就笑了笑。 夜琳琅继续往前面走着,走过这片淡水就忽然一跃身,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燕长煕等人的面前,那边时一已经赶过去查看了,神色古怪的回头看着燕长煕,说道:“主子,这里有个很大的洞口。” “嗯。”燕长煕直接拉着燕长情在水边坐下,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夜琳琅跳下去的那个洞口应该也是通往海底的,只是更加的错综复杂,而夜琳琅的老窝就是在里面才对。 燕长煕没有让时一等人跟着跳下去,而是就这么和燕长情坐着,突然这么停了下来,之前忍着的疲倦就都冒了出来,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抵挡不住,眼前发黑。 “长煕?”燕长情伸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惨白,心里一惊,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开始缓缓地将内力渡到她的体内。 那边的时三也注意到了燕长煕的不对,赶紧走了过来,蹲在燕长煕的身前,开始替她把脉,过了一会儿,之前凝重的神色就放松了几分,看着燕长情说道:“主子无碍,只是太过疲累又加上许久未曾进食而已,待会儿吃些东西好好地休息一下就好。” 听见时三的话,燕长情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他挥了挥手示意时三可以退下了。 不用他吩咐,时五和时一两人就已经离开了此处,去寻找吃食和柴火了,这里仍旧有些风,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对于燕长煕来说,却让她有些受不住。 还没有等到时一和时五回来,之前跳下洞口的夜琳琅就端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回来了,他径直走到燕长煕的面前,也瞧见了她很是不好的脸色,拧了拧眉,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的食物都露了出来。 “燕长煕,你怎么这么没用了?”夜琳琅一边嫌弃的说着,一边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吃食递给了燕长情。 他倒是很清楚的,现在的燕长煕估计已经疲惫的动不了了,只能由燕长情来喂给她。 燕长情顿了一下,接过了他手里的食物,沉声说道:“谢谢。” 等夜琳琅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垂下了眸子,将吃食喂到了燕长煕的嘴边,轻声哄着她张嘴吃些东西。 第99章 放弃 燕长煕这时候确实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不只是虚弱,还有身体开始一阵一阵的发冷,让她不停地往燕长情的怀里靠去,寻求着更多的温暖。 听见燕长情的声音,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就张开了嘴,一点一点的吃着嘴边的东西。 燕长情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发冷,可这会儿离月圆似乎还有几天的时间,好在这时候时一和时五都回来了,两人一个去处理猎物,一个开始点火,很快的火堆生起。 火堆带来的暖意让燕长煕渐渐的好受了很多,她的神智也一点一点的清明起来,只是仍旧闭着眼睛,在吃了一些东西之后,觉得不是那么热了,于是就索性不吃了,就这么靠在燕长情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燕长情看她睡了过去,抿了抿唇,将手里剩下的东西几口吃完,又喝了水,一手揽着燕长煕靠在树上,也闭眼开始睡觉。 而时一等人这时候吃完了东西都开始休息起来。 很快的就只留下夜琳琅一个人坐在原地,睁着眼看了一圈周围,瞪着眼一会儿,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说什么,就这么坐在原地,开始替燕长煕等人守着。 燕长煕是被饿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天色也才将近黑了下来,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前面的火堆依旧在烧着,她倒是没有觉得冷,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一抬眼就对上了燕长情的眸子。 黝黑一片,好像含着极多极浓烈的感情,纯粹到让人心惊。 “饿了?”燕长情出声问她,声音嘶哑,显然也是刚刚才醒过来而已。 燕长煕点头,没有出声,看了一眼四周,倒是没有看见夜琳琅在,而时一等人也没有看见,可她知道这时候时一等人应该是隐在暗处的。 只留下时五坐在一边,关注着火堆的动静。 燕长情拿过水让她喝了几口,看她的嘴唇重新的恢复了红润,这才拿过一边加热着的食物递到了燕长煕的嘴边,燕长煕也懒得伸手了,就这么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吃着。 好像到了夜里的时候,周围的海风声音愈加的清晰了,燕长煕侧耳听了一会儿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天上的月倒是看得很清楚,看起来已经快要到月圆的时候了,周围很静,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可燕长煕却觉得这样的安静正好,让她觉得很舒服。 “十年。”她突然出声说道,声音淡淡。 燕长情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不解,显然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燕长煕抬眼看着他,神色认真的说道:“给我十年的时间,长情,如果十年之后我还是没有找到古家人,没有就回燕翎,我就放弃。”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可却愈加的清晰,都传入了燕长情的耳中,敲击着他的心口都有些发疼。 许久之后,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结滚动了几下,眸光灼灼的看着她,声音艰涩:“长煕……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她要放弃,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只有他了,她燕长煕的一切也会都属于他燕长情,就像他对她那样,毫无保留,再也没有其他人的介入了。 “嗯。”燕长煕看着他,忽而伸手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仔细看得话,又会发现其中的释然,“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像是突然就开始想着放下了,放下之前的偏执,大概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即便忘了自己所有的前尘往事,可眼里心里还是有她的时候,她就开始心软了,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其实,也真的应该放下那些了,放下盛衍,也放下燕翎。 大燕亡了,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燕长公主,如今再提起,又还有多少人知道她? 也只剩下她,一直纠缠着那些过往不愿意放手罢了。 “长煕,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燕长情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沉声问道。 燕长煕轻笑,“意味着我如果在十年之内还是没有找到古家人,那么……我就只剩下你了。” 意味着日后不管岁月多长,她都只有这个男人可以倚靠了。 燕长情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忽而倾身,狠狠地覆上她的唇,辗转厮磨着,眸光炽烈。 燕长煕亦是热情的回应着他。 直到洞口的方向传来响动,燕长情才松开了她。 “你们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跟我来。”夜琳琅的声音响起,他没有靠近,就这么站在洞口的边上出声喊道。 燕长情垂眸看着怀里的燕长煕,燕长煕平复下呼吸,说道:“我们过去吧。” “嗯。”燕长情应着,已经站起来,伸手拉她。 两人并肩走到夜琳琅的身边,燕长朝着夜琳琅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似乎之前得情绪已经完全的平复下来,可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口此刻仍旧跳得很快。 燕长煕一行人跟着夜琳琅一起跳进了那个洞口,等真的落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洞里面其实很干燥,还有周围镶嵌的照明的珠子。 夜琳琅在前面带路,让燕长煕等人跟在他的身后,朝着一边的一个岔路口走去。 洞口之前看着不大,可真的到了底部了就会发现下面的空间很是宽阔的,即便是里面的岔路口亦是,燕长煕和燕长情并肩走在夜琳琅的身后,看着越走越宽敞的道路。 好在夜琳琅带着他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一行人穿过一个拐弯处,燕长煕就看到了拐弯那边的另一番景象。 他们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等着的鲛人都看了过来。 这边是水域,而那些鲛人大部分都潜在水里,只有一少部分是坐在石头上的,大多是奇怪或者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燕长煕等人,除了蓝音和蓝琦两人。 此时两人看着燕长煕的目光完全不一样了,很是复杂,想要多看一眼,却又像是怕冒犯了她似的。 “大人。”坐在蓝音和蓝琦前面的一个中年鲛人看见夜琳琅,忙一脸恭敬的喊道。 第100章 不忠不孝不义 夜琳琅看着走过来的老鲛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侧身让出了身后的燕长熙一行人。 那老鲛人一看到燕长熙,先是笑着朝着燕长熙点了点头,等转头看向身后的蓝音和蓝琦的时候,神色立刻就是一变。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道歉?”他厉声呵斥着两人,隐约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燕长熙只是挑着唇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果对上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眼里的寒意。 可是此刻那些鲛人都不敢直视她,再多的好奇都压下了,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容貌丝毫不比他们鲛人一族差的女子,是他们大人的朋友。 他们本就招惹不起,如今还动了她的夫君,这下真的是惨了。 即便这些鲛人都知道大人如果生气了,惹大人生气的下场会很惨,可是这些鲛人没有一个以怪罪的眼神看向蓝音和蓝琦姐妹,反而很是担忧的看着她们。 “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姑娘,希望你能原谅我,蓝音并没有做什么,反倒是她救了你,又把你带着去找人,倘若你真要怪罪,那也只是我一个人犯了错才对。”蓝音本来想说话的,却被蓝琦一把拉到了身后,她抿了抿唇,垂眸说道。 这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了。 可是只要稍微一想,就会发现她说的确实不错。 事实也确实如蓝琦所说的那般,带走燕长情的是她蓝琦,让燕长情失忆的也是她。 可燕长熙并没有如她所愿将蓝音撇了出去,她看着蓝音,挑眉问道:“你救了我又是怎么说?难道事实不应该是你把我当做祭品才带回来的吗?不只是我,还有那个水洞里的所有人,应该都是被你们当成祭品才带回来的吧。” 蓝琦说的算事实,可燕长熙指出来的也不是空口无凭。 而蓝琦在拧了眉之后张嘴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被蓝音又伸手拉住了。 她从蓝琦的身后探出头来,看了燕长熙一眼,抿了抿唇却是问了燕长熙一句:“并不是所有的祭品都被我们带回来了,你也知道我们鲛人一族最看重的是容貌,那些容貌差一些的我们就没有再带回来,你知道那些人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 “那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为了得到我们的族人,不择手段,现在已经在往岛上靠近了,要不是大人从中阻挠,他们早就上岛了,而要靠近岛却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蓝音难得的表情露出几分凝重。 小岛的周围那一片海域有一种怪鱼,要想穿过那片海域靠近小岛,除非有足够的食物将那些怪鱼引诱开,而没有被鲛人带回来的那些木箱子里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部成了那些怪鱼的食物。 “我们也没有想到你们人类竟然这么残忍,用自己的同伴做诱饵,你知道吗?那一天下午,怪鱼生活的那一片海域都是红的,都是你们同伴的鲜血。”一边的蓝琦这会儿冷笑了一声,好看的眸子里也是一片冷意。 周围听见这一番话的鲛人也都是神色复杂,显然他们也都看到了那一幕。 而燕长熙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看着蓝琦淡声说道:“要在你们第一次从人类的手里带回身为祭品的人时,不就应该知道人类的残忍了么?” 她的唇角依旧带着弧度,可不管是眼里还是声音里都不含一点的笑意,反倒落在蓝音这些鲛人的耳里,透着明显的嘲讽。 既然你们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作为人类的祭品,这会儿嘲讽人类对于同类的残忍又算什么? 这不是你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几乎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燕长熙话里的意思。 蓝琦气得脸有些发红,她看着燕长熙,也不怕会再惹得谁生气了,硬着嗓音说道:“那些作为祭品的人类谁不是好好的在海底活着?不过是换了个生活的地方而已,我们鲛人一族从来不亏待他们,而与我们一族世代交易的人也都是清楚的,他们既然知道被作为祭品送过来的人本就不会死,怎么又算得上残忍?” 燕长煕看着蓝琦,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对于蓝琦的话,其实和她又有什么关心呢?人性到底如何,她早就看得清楚,和蓝琦争执这些的起因不过是要取回她们让燕长情失去记忆的代价罢了。 心里想着,燕长煕的眸色冰冷,看着蓝琦,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另一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水声。 哗! 出水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燕长煕瞧着从水底上岸的男子,眸光闪了闪,没有再说话。 那男人一步步走到了蓝琦的身边,定定的看着她,一出声,嗓音极为的嘶哑,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你说那些和你们交易的人明知送过来的祭品不会死,所以算不得残忍,可这世上,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可知道,我们被送过来的时候,是否自愿,你可知道,我家中还有父母等我赡养,你可知道,我的妻儿没了我之后要怎么过日子?孤儿寡母,受尽外人的指点,倘若有人欺辱,谁能替她们出头?你们觉得这海底的生活无忧,但你可知道,对于我们来说,背负着不忠不义不孝……你要我们如何安心在这里快活日子?”男子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平静。 而原本因着蓝琦那番话而表现的很是认同的鲛人们,此刻看着男人,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蓝琦和蓝音亦是。 换来的人类从来没有和她们说过这些,他们不是没有要求过离开,只是对于她们鲛人来说,这海底的日子无忧,没有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所以很是不能理解他们为何要回去。 直到这一刻,她们忽而意识到,被换到这里来的人们,其实家中也有亲人爱人在等着他们,可这么多年,多少的人被作为祭品送过来,再也未曾回去…… 鲛人看重自己的族人,而这些人类又何尝不是? 第101章 换情 蓝琦看着男人神色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怔愣,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过要从蓝琦和她的族人口中听到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表情,眼里到底露出几分释然,他们说出这些,不过就是想让这些鲛人们意识到。 他们待在这里确实活得无忧无虑的,这样的生活确实让人向往,可对于有着诸多牵绊的他们,这样的生活不过是日复一日叠加在他们心上的枷锁。 “其实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子轻笑一声,声音苦涩又悲哀。 他们在这海底已经不知道待了多少年了,他们早就已经回不去了,以前没有勇气说这些,现在鼓起勇气说这些,不过是看到燕长煕的存在。 他们也听说了燕长煕这一行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鲛人现在对燕长煕的忌惮,还是因为燕长情对于燕长煕的感情执着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突然站出来说了这些话。 “我们要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和那些人做交易,将我们换到这里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人和我们一样,被带到了这里,从此再也回不去家乡。”说到后面两个字的时候。 这一群人的眼眶都红了,最后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几近哽咽。 燕长煕看着这一幕,一手拉着燕长情,抿了抿唇,没有出声说话,这是这些人和鲛人之间该解决的事情。 而燕长情,和燕长煕站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人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在意,也不想让其他的事情分走了自己的心神。 “那你们……现在要走吗?”一道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顿时将在场不少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那个鲛人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脸红了一下,又嗫嚅着问道:“你们想走吗?” 这似乎是一条极为害羞的鲛人。 男人神色一怔,苦笑:“现在回去我们又能去哪里,记忆里的家乡恐怕早就不在了,我们的家人也都已经不在了吧,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话让身后的人神情都是一暗。 可问话的鲛人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只是他,其他的那些鲛人也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而这些都被燕长煕看在眼里,她的眸光闪了闪,看了夜琳琅一眼,当年她从夜琳琅的口中知道祭品这件事情,但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也不清楚鲛人换来这些人类是为了什么。 夜琳琅见她看过来,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明显是逃避的姿态,不愿意和燕长煕说清楚其中的缘由。 燕长煕收回视线,看着蓝琦说道:“这是你们族里的事情,我不管,现在你得让他恢复记忆。” “这个简单。”蓝琦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担心燕长煕要插手这件事情,嘴上一边应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那边的夜琳琅一眼,见大人没有生气,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海螺。 “不过可能会有一点的难受,但是不会伤到他的,你不用担心。”蓝琦看着燕长煕说道。 怕待会儿燕长情出现什么不舒服的反应时引起燕长煕的误会。 燕长煕一听她这句话,眉心就微微的拧了起来,冷声问道:“有多难受?” “嗯……应该就是轻微的喘不过气来,但很快就好的。”蓝琦说着,手指在海螺上轻轻地摩挲着。 燕长煕的眉心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就放松,还是一边的燕长情伸手拉了她一下,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笑道:“不过是一下就好了,不用担心,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你也不会放过她们的不是吗?” 他含笑说着这些话,没有在意那边蓝琦和族长等人因为他这句话而脸色大变。 燕长煕沉默了一下,最后在他俯身亲过来的时候点头同意了。 等燕长煕一点头同意,那边的蓝琦就松了一口气,至于燕长情的话虽然让她心里惊了一下,但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有足够的把握不会出现意外。 蓝琦将海螺放到放到了嘴边,顿时一道细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而燕长煕的视线就放在燕长情的脸上,一刻也不敢移开,只是燕长情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对的神色。 那边的蓝琦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吹着,发出奇怪又细碎的声音。 “唔……”原本还没有什么异样的燕长情喉结一动,忽而发出一声闷哼,脸色也迅速染上了一股青白之色,眉心紧紧的拧在一起。 一直注意着他的燕长煕,在他一出现不对劲的时候,瞳孔狠狠地一缩,眼带厉色看向蓝琦,冷声怒问:“这就是你说的一点难受?” 能让燕长情都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显然这份难受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那边的蓝琦这时候也停了手,惊疑不定的看着燕长情,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而面对燕长煕的怒问,她神色一变,忙摆手解释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燕长煕一手扶着燕长情,看着蓝琦的目光狠戾。 蓝琦此刻也有些慌乱,身边的蓝音拉了她一下,才勉强的稳定了心神,看着燕长煕说道:“是海底一种特殊的虫子,我们叫它换情,只要把这只虫子放到人的体内,那个人就会忘了以前的事情,然后将之前的所有感情放到醒来后接触到的新事物上。”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 “以前有人被你们用过这种虫子吗?”燕长煕知道蓝琦不敢说谎。 “用过的,都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就是把虫子取出来的人也有不少,就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蓝琦连忙说道,生怕自己说慢了,就会让燕长煕做出点什么来。 燕长煕看着她,收回视线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燕长情,发现他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之前的那股青白之色也已经退去了,似乎只要蓝琦停下了吹那个海螺,他就不会难受。 “那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个……我也不知道。”蓝琦脸色已经发白,咬着唇说道。 她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燕长煕的眼睛。 那边的夜琳琅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燕长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蓝音已经略带着犹豫的问了一句:“他体内是不是有其他的虫子?” “蛊虫算吗?”这时候的燕长情也已经缓了过来,抬眼看了她一眼。 燕长煕心里一震,看着蓝音,在看到她点头的时候,出声问道:“如果有其他的虫子会怎么样?” 蓝音没有说话,而一边的蓝琦显然也想到了蓝音想到的事情,此时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难看的脸色,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们……真的完了。 “说话!”燕长煕看着她们难看的脸色,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一想到长生蛊的作用,她又勉力安慰着自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的,只要长生蛊不死,燕长情就不会有事。 不老不死,不灭不伤,这就是长生蛊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燕长情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又俯身轻轻吻着她的眉眼,轻声说道:“虽然看见你为我担心,我很高兴,但是……我更想让你无忧无虑的活着。” “长情,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燕长煕仰起脸,看着他。 那边的蓝琦和蓝音在慌乱之中终于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一边的夜琳琅。 夜琳琅脸色一黑,骂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你们自己犯下的错,难道要我来替你们还?” 蓝琦和蓝音被他这么一骂,脸色更加的白了,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体内还有其他的蛊虫会怎么样?”燕长煕伸手将燕长情拉到身边,冷冷的看着蓝琦和蓝音两个人,出声问道。 蓝琦和蓝音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蓝琦出声说道:“换情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别说其他的虫类,就是两条换情放在一起,也会挣个你死我活,两条只能活下一条,我也不知道他体内还有其他的蛊虫,如果知道,我也不会给他用换情。” 她颤着声音说完。 而燕长煕心里一颤,下意识的握紧了身边的人,强自抑制着心慌问道:“如果另一条蛊虫比换情更强势,那死了的就是换情是吗?” “是的。”蓝琦点头,很快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但是我刚刚想唤出换情的时候,他的反应表明换情还没有死。” 如果换情这时候还没有死,就说明另一条蛊虫和换情旗鼓相当,但时间一长,总是要分出个胜负的,到时候活下来的是换情,还是长生蛊。 这一点,谁也不能保证。 燕长煕听出了她的意思,身侧的手微微的蜷缩了一下,“如果换情赢了会怎样?” “如果赢的是换情,那另一条蛊虫必死无疑,只是不知道另一条蛊虫原本是什么作用了?”蓝琦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也开始抱着一点点侥幸,如果之前那条蛊虫的存在无足轻重,那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太大关系的。 第102章 忘记或者死 燕长煕没有告诉蓝琦长生蛊的作用是什么,因为她已经想到了结果。 没有长生蛊的燕长情,会死。 燕长煕抬头看着燕长情,神色怔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她知道,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什么已经像是要空了一大块似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燕长情,自己应该怎么办。 曾经她觉得就算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的,甚至在得知燕长情也服用了长生蛊之后,她也只是觉得有一个忠心的属下,日后就没有必要不停地换心腹了,可以省下很多的事情。 可后来,燕长情说他心悦她,而她,亦是愿意和他换一种相处方式,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边再也没有燕长情这个人。 周围的人大多是小心翼翼的看着燕长煕,不敢出声,实在是此刻的燕长煕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就是让人心惧。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过了不知道多久,燕长煕终于再次看向蓝琦问道。 蓝琦抿了抿出,有些不敢接着说下去,看了燕长煕一眼就匆忙的移开了视线。 可这一次燕长煕也没有出声催促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蓝琦没有说话,还是一边的夜琳琅出声说道:“除非不去取出他体内的换情,其实换情在他的体内也待不了多久,等到换情彻底融合在他的体内,那时候就没有事情了,刚才看他的反应,换情和另外一只蛊虫差不多是势均力敌的样子,短时间内,是分不出一个胜负的。” “换情融合之后呢?”燕长煕敛眸。 “换情一旦在他体内融合,那就无解了,他会彻底的忘记种下换情之前的事情,并且渐渐地失去七情六欲。” “失去七情六欲……”燕长煕低声喃喃。 夜琳琅有些摸不准她此刻的心思,顿了一下,莫名的也有一些忌惮了,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见过被换情融合的人,失去了七情六欲,与其说是人,可连感情都没有了,活着不只是折磨了自己,也是在折磨着身边的人,那个人后来死了,自杀的。” 因为感受不到七情六欲,对于这个世界也失去了一切留恋。 夜琳琅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但在场的人几乎都能想象得到。 燕长煕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燕长情却在这时候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抬头看着夜琳琅说道:“就算被种下了换情,我也没有忘记长煕,换情融合又如何?我也不会忘了她的。” 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中了换情的人并不是自己,也更像是十分的笃定,自己绝对不会忘记了燕长煕。 那些鲛人看着他,神色惊愕,而燕长煕,依旧敛着眸子,像是没有听见燕长情所说的话。 夜琳琅微微拧眉,神色复杂了一瞬,最后还是看着燕长煕说道:“燕长煕,你要相信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就算他现在还记得你,等换情融合之后,他还是会失去七情六欲的,绝没有侥幸。” 燕长情的神色笃定,可夜琳琅说的亦是笃定。 “要么忘记我,要么就是死是吗?”一直沉默着的燕长煕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夜琳琅,轻笑着问道。 她确实是轻声笑着的,可眼里也确实没有什么笑意。 夜琳琅微微一怔,摸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你愿意去赌吗?赌他会不会忘记你,如果他真的抵过了换情,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他没有抵得过呢?” 夜琳琅将话说得很是明白。 他说的是事实。 燕长煕唇角依旧挂着那抹弧度,可仔细看她的眸子,就会发现她此刻其实是怔怔的。 她不是没有赌过,当初孤注一掷入了军营,赌的就是自己,要么死,要么就成为可以护着阿弟,并扶持他坐上皇位的人,还有盛衍,她给他吃下情蛊,自己服下长生蛊,其实就是在赌。 赌盛衍会对自己动情,只是她没有想到盛衍是动情了,可她付出的代价那样的大,失去了整个大燕,也失去了她最疼爱的阿弟。 这一次,又要赌,赌燕长情到底会不会忘记自己。 其实,她可以换个赌注的,燕长煕忽而收起了唇角的弧度。 “你不能忘记我。”燕长煕转过身,看着燕长情,伸手捧着他的脸,瞳孔略微显现出一抹赤色,隐约有着将要入魔的神态。 而周围的人都被她的话语惊得怔住,不可置信的瞧着她,燕长情对燕长煕如何,他们都已经看了出来,就是换情也没能让他忘记燕长煕,可现在,燕长煕却不许燕长情忘了她,她的语气坚决,显然说的不是在换情融合之后,燕长情不能忘了她。 可倘若不忘,换情就不能融合,那燕长情很大的可能就只有死。 燕长煕这是要燕长情死吗? 蓝琦和蓝音看着她,已经带着几分愤恨之色了,她们为燕长情感到不值,唯有站在燕长煕身后的时三几个,还有夜琳琅,看着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很快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又夹杂着恍然。 而燕长情,从始至终都只是神色温柔的看着燕长煕,在她说出不许忘了她的时候,眼里的笑意加深,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应道:“好。” 就算燕长煕不说,他也不会容许自己忘了她,哪怕是死。 燕长煕对燕长情的感情虽不及他对她的,但也绝不会眼看着他去死,她从来不会这么轻易地屈服,否则也不可能这么执着的找了燕翎几百年,就只为了那几近渺茫的希望。 “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燕长煕根本不会去管周围的人怎么看自己,她只是依偎进了燕长情的怀里,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就算我最后救不了你,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死好了。” 周围的人听见她这番话,隐约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不会让他忘了自己,如果最后燕长情死了,那她……也不会独活。 要么记着她,要么就一起去死好了。 这一次的赌注是她自己。 燕长情抱着她,没有说话。 夜琳琅却紧紧地拧着眉,看着两人许久,最后还是出声问道:“你知道怎么救他吗?” “你知道不是吗?”燕长煕没有从燕长情的怀里起身,只是声音带着冷意的反问了一句。 夜琳琅被她的话一噎,“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是一定会告诉你的。” “是吗?”燕长煕拉长了语气,“那正好我们来算算这笔账吧,听说鲛人有一样东西可以起死回生,包治百病……” 她还记得外面那船上的人的目的,不就是想从鲛人的身上得到某样东西不是么? 燕长煕的话让蓝琦等鲛人的面色一变,带着畏惧的看着她,甚至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就怕她突然做些什么。 夜琳琅哼笑一声,直接说道:“那东西也解不了换情。” “能不能解我不会信你的一面之词,既然换情是你们鲛人种下的,那我就只好用你们鲛人的东西试试了。结果怎么样,总要试了才知道。”燕长煕抬头,冷眼扫过那些鲛人,唇角扬起漠然的弧度。 恍若在此刻,这些鲛人落在她的眼里,不过只是能够救燕长情的东西罢了。 夜琳琅的脸色彻底的黑了下来,看着那些鲛人惊惧的表情,顿时更加的恼火,可又不好发作,只能朝着族长挥了挥手,让他们先离开。 看着鲛人离开,燕长煕也没有出声阻止,她知道夜琳琅是打算告诉她能救燕长情的方法了。 “我救不了他,但是无际海的深处有人能救他。”夜琳琅气哼哼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偏头赌气似的不去看燕长煕。 而燕长煕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眉心一拧,“说清楚点。” 完全没有要去哄他的意思。 燕长情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着她的情绪,唇角上扬着愉悦的弧度。 “鲛人一族通过祭祀换来人类也是因为无际海深处的那位,可以说整片海域的存在都是因为她,如果你想要救他,只能去无际海试试……”夜琳琅抿了一下唇,说起无际海的那位时,神色复杂,隐约有些惧怕,但更多的确实一种骨子里的尊崇。 此处鲛人一族都已经不在,夜琳琅才说起了深海的事情。 在东海的深处还有一片海域,那里是真正的无际海,没有生灵,也很少有人能到达那里,就算是夜琳琅,也只是大概的知道那片海域的入口,却从来都没有真正进去过。 其实夜琳琅小时候因为好奇,偷偷地想要进去看一眼的,可没有得逞就被长辈拉了回来,后来夜叉一族只剩下他,再没有人拦住他的时候,他又不敢去看了。 几乎所有海中有智慧的生物都知道那片海域里有着一个神奇而强大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东海才没有被无际海吞噬,因为无际海不适合生物生存,所以一旦东海被无际海吞噬,那他们也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地方。 所以,对于能让东海不被无际海吞噬的那个人,他们都保持着一种敬仰又畏惧的心态,并将之传递给下一代。 第103章 无际海中的故人 夜琳琅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燕长煕,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才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当然是越早越好。”燕长煕轻笑一声,说完就没有再理会夜琳琅,她转身看着时三等人,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去把外面的人都处理了吧,这么喜欢来这里抓鱼,那就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她的声音很轻,可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怒意,时三点头应下,直接和时一他们一起往外面走去,这会儿燕长煕的人应该都已经到了,杀了林先生那一船的人轻而易举。 等时三带人离开,燕长煕才侧头看向身边的燕长情,眼神温柔:“我们走吧。” 这一去,要么她和燕长情一起回来,要么……就都回不来。 “嗯。”燕长情应了一声,顿了一下,不顾在场的其他人,低头覆住她的唇,辗转缠绵。 夜琳琅将她和燕长情带到进入无际海的入口处,替她打开了那个入口,在燕长煕进去之前笑着问了一句:“需要我陪你们一起进去吗?” “不用了。”燕长煕视线扫过不远处偷偷看着这边的人鱼们,眉心微微拧了一下,而后轻笑:“如果你跟着我们进去了,这些人鱼怎么办?” “那……如果你们回不来,燕翎怎么办?”夜琳琅突然出声问道。 燕长煕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夜琳琅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时候看你对燕翎的紧张就知道,你长生之后,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他了吧,不过……燕长情算是一个意外。” “他是我的执念。”沉默了许久,燕长煕才说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她似乎还有话要说,可到底还是摇头笑了笑,握紧了身边燕长情的手,看着夜琳琅:“希望我们还会再见。” 说完,她和燕长情两人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无际海的入口。 等燕长煕和燕长情的身影消失,夜琳琅在入口处站了好一会儿,突然神色一变,他忘记告诉燕长煕十几年前还有一个人进了无际海,且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如果那个人还没有死,说不定燕长煕还能再碰到那个人,只希望她不要认错了人才好。 无际海中一片漆黑,燕长煕一踏进去就失去了视觉,目光所及之处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浓郁到极致的黑色,如果不是燕长情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没事,可能她就以为自己瞎了。 “你们是何人?来无际海做什么?”一道声音忽而响起,燕长煕握着燕长情的手微微一紧,正要开口说话。 燕长情就捏了捏她的手心,率先开口说道:“我们是来见你的。” “见我?”黑暗中的那道声音有些讶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燕长情没有丝毫的掩饰。 “既然不知道,那你们为什么来?见了我又想做什么?”这次响起的声音又近了一点,似乎说话的人正在向他们靠近。 燕长煕和燕长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却都没有动作,因为两人都清楚,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用。 感受到身边燕长情的气息依旧,燕长煕才稍稍心安而已,这一次她没有再让燕长情开口,而是自己出声说道:“你知道换情吗?” 可她出声之后,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顿时,除了身边燕长情的呼吸声,燕长煕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好像之前和他们说话的那个声音不过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过来不知道多久,燕长情忽而一动,直接将燕长煕抱进了怀里侧身对着某处,神色警惕。 燕长煕听着耳边属于燕长情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前方的那一处黑色似乎涌动了一下,很快的,她就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里是真的站了一个人,那个和他们说话的人。 “你是燕长煕?”过了一会儿,拿到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声音就近在咫尺,似乎几步远的距离。 听着这道明显带着犹疑的声音,燕长煕微微一愣,也察觉到燕长情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明知看不到对方,她还是下意识的偏头看向燕长情的方向。 “你是?”燕长煕突然意识到,夜琳琅很可能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自己,比如……这里还有着其他的人。 那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像是感叹的说了一句:“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们,燕长煕,你忘了吗?我曾经去烟茗山找你问过巫人的事情。或者说,你还记得蛮食窟吗?” 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带着几分感叹和怀念。 而在他说完这些之后不久,燕长煕心里一动,想起了眼前的这人是谁:“你是唐秋?” 唐秋,蛮食窟真正的主子,当初金胭脂和金筷子还有蛮食窟的事情,燕长煕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想起了大概,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按照人的生老病死,就算是正常的寿终正寝,唐秋也应该老死了才对,可现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听着声音还很年轻。 “你没死?巫人帮了你?”燕长煕抿了一下唇,淡声问道。 唐秋轻笑了一声:“我没有死是真的,当年我也确实找到了巫人,不过……他们不愿意再帮我做一个长生蛊出来,哪怕我用他们全族人的性命相要挟,没办法……我不可能真的杀了那些巫人,他们的诅咒也很可怕的,所以我只能退了一步,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另一个长生的法子。” 说起那些事情,唐秋的语气很轻松,甚至有点谈笑的意味在里面,他似乎并没有把那些事情再放在心上。 “所以你就出现在了这里?”燕长煕顿了一下才问道。 唐秋应了一声,没有否认,“你身边的那个是燕长情吧?说实在的,他的声音我虽然听着熟悉,但是一开始没有听出来,还是你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淡淡。 话音才一落下的时候,燕长情的气势就是一变,散发着冷意,显然很是不喜欢唐秋说这些话的语气。 燕长煕没有说话,安抚似的反握住燕长情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脸上碰了碰。 第104章 大结局 “你来这里多久了?”燕长煕看向唐秋的方向。 唐秋似乎在回想,想了好一会儿才颇有些苦恼的说道:“记不得了,这里原本就只有我和深深在,我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深深?”燕长煕挑眉,“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别人?”唐秋轻笑一声:“这里本来就属于深深,深深怎么算是别人呢?倒是你们,才是闯进深深领地的外人。” 唐秋的话让燕长煕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指尖微微一颤,“你说这是她的领地?” “对啊。”唐秋声音含着笑意:“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她吗?换情……只有我家深深可以解。” 在唐秋话音落下的时候,燕长煕和燕长情两人眼前黑色涌动,渐渐地从前方有光亮透了出来,燕长煕微微眯了眼,适应光亮,等能看见周围的一切时,她面上也露出几分讶异。 唐秋就站在她和燕长情几步远的地方,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笑意,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衣裙的女子,女子头上长着一对龙角,微眯了眼眸看着她,面无表情。 四人就这么对望着,过了不知道多久,被唐秋唤作深深的女子开口说了一句:“想要我救他,你们也得付出点什么。” “你说。”燕长煕没有任何的犹豫。 深深似乎很喜欢她的干脆利落,“阿秋跟我说过你们的事情,我救他,你们就得永远的留在这里,陪着我和阿秋。” 燕长煕没有回答她,而是侧头看着身边的燕长情,燕长情也侧头看她,两人对视许久,最后眼里染上笑意。 “好。” 就算以后只能待在这无际海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可只要身边的人是你,又何妨? …… 这年冬天,白柳村下了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村子里最有名气的稳婆被一辆马车接上了烟茗山,在烟茗山上待到第二年下雪的时候才被送下山来,自此后一生荣华富贵,引来村子里诸多艳羡,可每当有人向她问起那烟茗山上的一切时,稳婆却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有人妄想往山上去,可总会无缘无故的昏迷,醒来后就已经躺在了村子口。 久而久之,烟茗山上对于白柳村的人来说愈加的神秘。 ……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自小听着烟茗山故事长大的青年,在夜归时,偶然遇见一辆马车从烟茗山上下来,和故事里接走稳婆的马车十分相似,青年趴窝在路边的草中,盯着马车从眼前驶过,夜风吹起的时候,瞧见坐在里面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女,还有一对小孩儿正滚在一处,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等马车走出了很远很远,青年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跑回家,将所见说给阿婆听了。 而走远的马车里,燕长煕裹着披风,面若桃花,哪里还有以前病弱的模样,身边的燕长情伸手抽过她手里的书本,将她揽到怀里。 “该睡了,仔细看坏了眼睛。”他说着,在她眼皮上吻了吻,眼含温柔。 燕长煕回以一吻,应了一声,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一旁两个小孩儿还在争执着,燕长情眉心微微一拢,轻声斥道:“娘亲要睡觉了,你们出去吵。” 两个小孩儿一顿,一对上自家阿爹的眼神,就立刻跑了出去,一左一右坐在驾车的时三身旁。 “又被赶出来了?”时三笑了笑,拿出披风替两个小孩儿裹好,免得吹着夜风着了凉。 左边的男孩儿拧了眉,没有说话。 右边的女孩儿轻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时三叔叔,我和阿弟真的是娘亲亲生的吗?我也想和娘亲睡觉觉。” “你和少爷乖一些。” “我们很乖啦,可是每次醒过来的时候,娘亲都被爹爹抱着,我和阿弟就被挤到一边去了,哼!”女孩儿哼了一声,很是不满。 时三笑了笑,轻声哄着她,等哄的两个小孩都睡着了,才掀起帘子一角轻声说道:“主子,少爷和小姐睡着了。” 里面过了一会儿才传出燕长情低沉的应声。 不多时,燕长情伸手将两个小孩儿抱进了马车里,替她们盖好了被子,视线在小孩儿和燕长煕几分相似的脸上停顿一瞬,到底还是俯身在他们脸上各自落下一吻。 而后又躺回了原来的地方,将睡着的燕长煕抱进怀里,一垂眸,眼里是温柔溺人的爱意。 …… 当初答应深深留在无际海的时候,燕长煕和燕长情是真的做好了永远留在那里的打算,可是……最后燕长情不但被治好了换情,就连燕长煕体内长生蛊带来的体寒之症和噬心之痛都好了。 离开无际海的时候,是唐秋送他们出来的。 “我可不希望有其他人在这里打扰我和深深。”唐秋的桃花眼里含着笑意。 而燕长情眸色沉沉的看着他,许久,认真的道了一声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