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傍花随柳(陆小凤同人) 作者:苏绾   ☆、爆炸   第一章   爆炸   江南实在是一个温柔的地方,就连刮风下雨的时候,也好像比别处要来的柔和许多,更不用说是如今的暮春时节了——正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道旁有一座小楼,上面挂着一块匾额,既无落款也无印章,上书的“百花楼”三个字却是苍劲挺拔,隐隐还带着几分温柔——就像是这小楼的主人一样。   花满楼正在二楼浇花——每天早晨他都会来浇花的。他喜欢鲜花,也养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鲜花,每天小心而又仔细地照料着它们,虽然他是一个瞎子,可无论是早晨、午后还是傍晚,只要闻着花香、抚摸着花瓣,他都会觉得很快乐。   往来的行人似乎也被这样宁静的气氛所感染,走过小楼前的时候,竟都是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闻着从二楼传来的花香,只觉得一片心情舒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楼的后院却忽然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花满楼甚至能感觉到整座小楼都跟着那声巨响微微地晃动了起来!   这个早晨难得的静谧和安宁就这样在一瞬间被陡然划破,花满楼原本带着轻柔笑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赶紧放下手里用来浇水的水壶,飞身就往后院的方向赶。   后院有一大片的空地,花满楼原本也是打算用来种花的,但暂时还没来得及实行,只能将这片空地暂时闲置着,但如今……这个计划短时间内恐怕是也实行不了了——原本平坦的空地上,此刻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坑里还在不停地向外冒着白烟,到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而坑的旁边……却是蹲着一个娇小的墨色身影,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工具和零件火药,她的身侧有一个圆滚滚的机甲人,不紧不慢地舒展着“筋骨”,动作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看起来煞是有趣。   花满楼被先前那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此刻几乎连声音都有些变了:“……阿墨?”   “花满楼……”蹲在坑边上的少女抬起头来,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少女穿着一身墨袍,腰侧斜挂着一支判官笔,非金非铁,看不出材质。小姑娘明明是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但大概是因为先前那一场“爆炸”的缘故,一张小脸上都沾满了灰尘,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让原本娇小可爱的少女多出了几分滑稽来,她此刻却是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沮丧,看起来活脱脱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动物。   “花满楼,我又失败了……”   “未曾受伤便好。”见她并未伤到,花满楼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微有些犹豫,片刻后却到底还是伸出了手,覆上了少女的头顶——他看不见,但他却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萦绕在少女周身的失落,忍不住柔声安抚道:“阿墨已经很了不起了,下一次一定就会成功的。”   花满楼一直都是一个温柔而又体贴的人,但他说这句话,却并不只是为了安慰沮丧的小姑娘而已,至少……他心里无比清楚,眼前这个叫做柳墨归的少女,实实在在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她做出的那些机关和机甲,每一件都是巧夺天工,教他惊愕不已。   柳墨归是在一个月前的一个早上突然出现的——说是突然,实在是因为她的出现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那一日早晨他也是在百花楼上浇花,却忽然觉得头顶有一阵风呼啸而过,再然后……小姑娘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他是一个瞎子,自然是看不见的,可瞎子也有瞎子的长处——眼睛看不见了,其他的感觉就会比健康的人要敏锐得多,可那一天,直到她掉下来的那一阵风声响起,他才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在这之前竟是全然没有感觉到“有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过程。   他一向都信任着自己这种特殊的感觉,可这一次,却好像是莫名其妙地就失了灵。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问了这个忽然从天而降的小姑娘,结果……小姑娘甚至比他还要茫然得多,只说自己原本是正带着机甲人阿甘坐在木甲鸟的背上替它检修,忽然有一阵大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等到风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木甲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了,自己也就这么措手不及地摔了下来,幸好花满楼接住了她,否则非摔成重伤不可——小姑娘说自己师承万花谷,乃是青岩之中的一处幽谷,谷内自谷主以下有琴棋书画医工花七圣,她正是工圣门下,属天工一脉。   事情忽然之间就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了——听小姑娘的描述,万花谷实在是一个极其了不起的地方,可为何竟从未有人听说过?青岩距离江南路途遥远,她又怎么会在转瞬之间就到了这里?   这些问题,无论是花满楼还是柳墨归自己,全都说不清楚——除了这些之外,花满楼心里其实也清楚,柳墨归似乎还有一些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他一向并不喜欢刨根问题、强人所难,她既不说,他便也从不主动提起。   小姑娘今年十六岁,这个年纪,说小其实也已经不小了,毕竟过了十五及笄就已是成年,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孩子最青春可爱的时候。可她大约是因为自幼在幽谷长大的缘故,并不太通人情世故,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天真与懵懂,让他始终都觉得她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实在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赶路回去那么遥远的青岩,更何况……小姑娘从未出过谷,竟是也不知道万花谷具体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所以他便提议她先在百花楼暂住,待他过些日子查清了万花谷的所在后再送她回去,小姑娘立时就欣然应允。   万花谷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小姑娘在那里也一定被保护得极好,这才能养成了这样干净又纯粹的性子,只是……花满楼微微低头,感觉着小姑娘像是小动物一样侧着头在自己的掌心里蹭了蹭,心中顿时一片柔软,却还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太过懵懂恐怕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世上善良的人虽多,可到底是也有恶人的。   “阿墨,”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微有些担忧,“以后若是有其他陌生人,阿墨可是也会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若是遇到坏人……”   花满楼说到这里,稍有些犹豫,一方面怕她太过懵懂日后吃亏,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这么单纯的小姑娘被江湖险恶而影响,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蹲在地上的柳墨归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对花满楼的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像是恍然大悟,歪着头笑了起来:“可是花满楼不是坏人啊……”   花满楼愣了愣,有些好笑:“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   “唔……直觉?”小姑娘挠了挠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花满楼是一个温柔的人,就像是……对了,就像是裴师兄一样!”   “裴师兄?”花满楼微有些疑惑。   “嗯!”小姑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力地点了点头,“裴师兄是杏林一脉的首徒,不只是我,谷里的小孩子们几乎全都是裴师兄带大的,师兄可温柔了,就像是大家的哥哥和爹爹一样!”   原来竟是觉得自己像兄长和父亲——花满楼立时哑然,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他今年也不过是二十有三,若说是兄长倒还贴切,可父亲的话……   饶是花满楼素来温和,听了这话也实在是只能摇头苦笑。   “花满楼,对不起,”柳墨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一定很快就会把坑填上,保证看不出痕迹的!”   “无妨,”花满楼摇了摇头,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拉了起来,嗓音温和清朗,“你没有受伤便好,反正这后院本来也是闲置着,不用着急,留着我来处理也可以。”   “那怎么行啊!”小姑娘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继而抹了抹额上的汗,却又因为手上本就沾了烟尘而越擦越脏,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花脸。不过好在花满楼看不见,倒也并未因为她滑稽的模样而发笑,只是感觉到小姑娘似乎是用力地摇了摇头,又伸手挠了挠头发,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歉疚:   “我知道你本来是打算在这里种上花的,我还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不会耽误你种花的,结果谁知道又……总之是我没控制好所以坏事了啦,是我的错就该我来承担,哪有还要让你帮忙的道理?”   小姑娘说到这里,似乎是怕花满楼不同意,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你放心,我保证明天前一定会把这里恢复原样的!”   花满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但想起柳墨归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和机甲,到底还是并未拒绝,手下微微一顿,却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帕子,递给了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笑着道:“阿墨,是不是沾了许多灰尘?先擦一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上掉下了个柳妹妹【大雾】……圆滚滚的机甲人阿甘长这样:(旁边的是万花谷的代谷主、工圣僧一行)   请原谅我对裴师兄一颗森森的痴汉心!【喂!】七童像爹爹一样什么的好丧失23333333#爱他就黑他吧#阿墨妹纸就是天然呆(天然黑?),技术宅什么的,情商总是和战斗力一样凶残的,你们懂的!   剑神和君君的定制还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校稿,估计九点多左右能搞定,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带一本回家哟~   PS:因为这几天签了实体的那篇文正处在丧心病狂的改稿期,实在是吃不消,只能说一定保证隔日更,尽量向日更努力(具体更新时间还是晚上八点~)   ☆、机甲   第二章   机甲   柳墨归也没有客气,大大方方地把帕子接了过来,擦了擦脸,正要顺手再递回去,却一低头就看见那原本素白的帕子被自己擦过后立时就沾上了一片的灰尘,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伸到一半的手顿了顿,挠了挠头,仰头看着花满楼,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心虚和讨好:   “对不起,又把你的帕子弄脏了,我洗完了再还给你吧?”   花满楼心知定然是小姑娘觉得总是给自己添了麻烦于心有愧,倒也不说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果然一下子就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把帕子揣进了怀里,然后就“赶”着花满楼继续回去浇花。   花满楼失笑,见她这里确实是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这才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回了二楼。   穿着墨袍的小姑娘站在原地歪着头想了想,片刻后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一刻钟后,稍有些艰难地抱着满满一怀的零件、金属和木材回了后院,蹲下-身抱住脚边圆滚滚的阿甘,从它身体两侧的匣子中取出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来,后院里立时就开始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敲击声。   花满楼再次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早晨时的那个巨坑如今已经只剩下了浅浅的一个凹陷,一个木质的“庞然大物”正犹如一架推土机一般,来来回回地将先前因为爆炸而掀起的泥土推到坑里,柳墨归正抱着阿甘坐在不远处的地上,认认真真地看着“推土机”的工作,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素来活泼的小姑娘,这时候看起来竟是异常的安静。   花满楼看不见,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的气氛安静得有些不太寻常,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走到柳墨归身边,温声喊道:“阿墨?”   “花满楼?”小姑娘像是猛然间惊醒,声音里有些惊愕,“你什么时候来的?”   花满楼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但在他出声喊她前,柳墨归竟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小姑娘的武功相当不错,感觉和反应本也不该如此迟钝,很显然是先前想事情出了神,这才没有发现。但花满楼却并不说破,只是笑了笑,柔声道:“我也只是刚刚过来而已。”   “那就好,”柳墨归松了口气,转头去看先前被炸出的那个坑的方向,“哦对了,你看,已经就快要好啦!”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那架“推土机”,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原本还剩下的凹陷也已经全部被填满了,那架“推土机”却并未就此结束工作,而是不停地在被填满了的坑上来回,将原本还有些松动的泥土压实。   不过是片刻的工夫,那一块地方已经是平整得浑然一体,丝毫看不出半点被填补的痕迹来。柳墨归放下怀里的阿甘,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然后就一溜小跑着往“推土机”那里去了,被放下来的阿甘似乎也不甘寂寞,迈着两条小短腿,努力地跟在小姑娘的脚边——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了的原因,圆滚滚的身子竟有些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却偏是一边跑一边努力地维持着平,煞是滑稽。   柳墨归伸手,不知道是在那“推土机”上的哪个部位按了一下,它立时就停止了动作安静了下来,小姑娘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低着头来来回回地检查了一遍,时不时还跺几下脚,阿甘就跟在她的身侧,学着她的样子——柳墨归停,它也停;柳墨归走,它也走;甚至小姑娘跺了两下脚,它也非要有样学样,摇摇晃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跟着也跺两下才肯罢休。   于是等到柳墨归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没有问题而松了口气的时候,花满楼早就已经因为小姑娘和她脚边那只小小的机甲人如出一辙的动作而失笑不已。   “花满楼,地已经填好啦!”柳墨归回头喊他,却一下子就撞进了男人温柔又无奈的笑意里——那双素来略显无神的眼睛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此时此刻,却竟也像是在泛着笑意一般。小姑娘顿时就是一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问道:“花满楼,怎么了?”   “不,没什么,”花满楼笑,“我只是……忽然有些遗憾自己是个瞎子,不能亲眼看到这些神奇的机甲了。”   花满楼“闻声辨位”的功夫江湖皆知,但有些时候,眼睛的功能到底是没有办法完全用听觉来取代的,更何况机甲还和人不一样,没有表情、没有温度和情绪波动,他能听到、感觉到机甲大致在做什么,但再细节的东西,却就有些困难了。   这样巧夺天工的机甲,不能亲眼一看,他到底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的。   花满楼一向是一个乐观又豁达的人,从不因为自己是个瞎子而难过,难得这一次刚有些感慨,可话音刚落,怀里就忽然被塞进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随即就是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   “那……那我可以把阿甘借给你摸一摸……”   小姑娘似乎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阿甘,甚至还常常把它抱在怀里,看得出来对它很是宝贝和喜爱,说“可以借给你”的时候,语气里很明显就带着一股依依不舍和犹豫,却到底还是咬了咬牙、一把把圆滚滚的机甲人塞进了花满楼的怀里,然后……视线就再也没有从男人的怀里离开过。   花满楼失笑,却是心头微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伸手仔仔细细地摸着小巧精致的机甲人。   “这里的关节是可以活动的,这里有一个机括,”柳墨归见花满楼一边仔细地摸着机甲人,一边微微显出些疑惑的神色来,便索性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边去摸那些关键的部位和零件,一边向他解释着,“按一下可以打开,里面是空的,可以放工具……”   江湖人多半都不喜欢繁文缛节,花满楼也并不迂腐,但他毕竟是大家出身,向来守礼,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握住了手——尤其是,小姑娘的手指纤长而灵巧,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温软和娇嫩,花满楼立时就是一僵,一瞬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花满楼,你怎么了?”察觉到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手似乎是有些不自然,柳墨归的话音一顿,微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看他。   花满楼的呼吸微微一滞,却是本能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微微透着些异样:“不,没什么。”   小姑娘“哦”了一声,倒也没有怀疑,仍旧低下头,继续握着花满楼的手、向他解释着阿甘的构造。   花满楼微微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小姑娘自幼长在幽谷,又是小孩子心性,想必是脑海里根本就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她将他视若兄长,他本该是要提醒她的,可……小姑娘的声音自然无比,大大方方地就将整个机甲人的巧妙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了他,并不私藏。她这样坦荡又坦率,反倒衬得他此时的想法越发地小人了起来,花满楼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而后便定了心神,认认真真地听着小姑娘的解释,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勾勒着机甲人憨厚可爱的模样。   “果真是巧夺天工。”等到小姑娘毫不藏私地讲解完,花满楼的脸上已经满是由衷的赞叹和佩服,“阿墨真是了不起。”   “哎?”柳墨归从花满楼的怀里接过阿甘,伸手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老老实实地摇头,“阿甘不是我做的,是……我十岁的时候,师父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也是这两年才慢慢摸清楚了它的原理和构造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小姑娘声音已然是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垂着眼帘看着怀里的阿甘,神色有些低落。   花满楼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微微一怔,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温声道:“阿墨是不是想家了?”   柳墨归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在百花楼已经住了一个月了,一个月前她忽然消失不见,谷里的大家一定都很担心她吧?她真的很想家啊,可是……   “我已经请朋友去打听了,”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笑意里带着一种温柔的安抚,“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到时候我便送你回万花谷。”   小姑娘闻言,眨了眨眼睛,微微张了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抬眼,入目就是花满楼温柔的笑,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终归还是又吞了回去,只是点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其实,遇见花满楼的第一天,听到他说如今正是大明朝、大唐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她是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但却并不傻,很清楚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可……看着这样的花满楼,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和信任,忍不住就想要去相信、去期待着他说的话——她很快,就能够回家了。   一定是……可以再见到师父、见到师兄、见到师长和同门们,还有那个写满了她这十六年来所有记忆的幽谷的吧?小姑娘咬了咬唇,仰起头盯着笑意温和的花满楼,眨了眨眼睛,努力地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来:   “花满楼,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墨你吃花花豆腐- -天然系果然总是让人很难拒绝的么╮(╯_╰)╭   阿墨妹纸只是天然,但是绝对不傻,所以从来不急着说想要回谷……写到这章最后的时候突然有点心疼QAQ   阿甘简直是专注卖萌三十年!   PS:君君和庄主的定制已经开了~   ☆、朋友   第三章   朋友   花满楼知道柳墨归的武功很不错,而且是个很勤奋的姑娘——因为每天早上吃饭前他都能“看到”小姑娘在院子里练武,她用的兵器就是平日里系在腰间的那支判官笔——说是判官笔,但其实也只是花满楼因为一时间再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名字而暂时这么称呼的罢了。   这支笔和普通的判官笔并不相同,寻常的判官笔,多半笔头尖细,笔把粗圆,笔身中间有一圆环,环套在手指笔可以旋转,与其说是笔,倒不如说和峨眉刺更加接近一些。但相比之下,柳墨归的这只“判官笔”,不只没有套住手指的圆环,从外型上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平日里书写所用的毛笔——而且还是一支上好的毛笔,只是尺寸上稍稍放大了些而已。   而且……万花谷的武学很特别,身法飘逸,一招一式的动作都是潇洒随性,一手点穴截脉更是精准无比——至少花满楼至今还从未见过,江湖上以点穴打穴而闻名的高手中,在点穴截脉上有能胜过柳墨归的。   这样的武学,再配上那支特别的“判官笔”,让平素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在练武的时候,总是让花满楼意外地有一种“名士风流”的味道,也让花满楼对万花谷感到越来越好奇——能有如此特别的武学和弟子,万花谷究竟是一处怎么样美好的幽谷?   但……今天一早,花满楼洗漱完后出了房间,却只看见了一片空旷的院子——往常每天早上都用功练武的小姑娘却并不在。   花满楼愣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什么竟好像有些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像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有一天忽然就被打破了,让他做什么都觉得像是有些心神不宁。   原本他是想要去浇花的,但……花满楼的步子顿了顿,终于还是朝着和小楼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视觉吧,作为补偿,花满楼总是有一种特别的直觉,说不上是什么道理,只是每次总是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闪过心头,而一旦他跟着这种感觉去做了,最后多半都会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就像是现在——他毫无道理地跟着自己的直觉走到了井边,然后就“看见”了柳墨归。   井边正放着一个盛了水的小木盆,而小姑娘就蹲在那个小木盆边低着头努力地洗着帕子——就是前一日,花满楼借给她擦脸的那一条。   至于那只圆滚滚的阿甘……它还是一如既往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姑娘身边,绕着她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花满楼,你怎么来了?”似乎是没有想到花满楼会突然过来,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概是先前早上刚练过武的关系,一张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带着些许薄汗,因为刚才挠头的动作,发梢处沾上了几滴水珠。   不知道为什么,在感觉到小姑娘的气息、听到她脆生生的嗓音的时候,花满楼竟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也慢慢地舒展了开来,笑了笑,温声道:“先前没有看见你和平日一样在院子里练武,我有些不放心。”   “哎?”小姑娘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站的位置正逆着阳光,春日早晨的阳光和煦而温暖,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修长清俊,而……他唇边的笑意也显得越发温柔了起来。柳墨归莫名地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伸手挠了挠头,“我、我今天起早了一点,练完武之后就过来洗帕子了。”   小姑娘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又赶紧很是歉疚地补了一句:“对不起,我昨天晚上给阿甘检修,太晚了就忘了……所以今天早上起来洗,很快就会干了!一定会洗得干干净净还给你的!”   真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姑娘……花满楼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本想说“没有关系”,可感觉着小姑娘话里的歉疚和紧张,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却终于是咽了下去,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简简单单的另一个字:   “好。”   小姑娘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一般,松了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地洗着帕子。   花满楼朗声笑了起来,心念一转,忽然道:“阿墨,我今天要出门买些花种,你可要一起去?”   话音才刚落下,小姑娘的眼睛忽地就是一亮,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花满楼,满脸的都是期待和雀跃,活像是一只等着主人带自己出门去遛一遛的小动物:   “真的吗?好啊!”   兴奋的不只是柳墨归,就连她身边那个圆滚滚的机甲人,也像是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围着花满楼转了几圈,然后有些讨好地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蹭了蹭他的腿。   花满楼摇了摇扇子,摇头失笑。   ……   小姑娘自幼在万花谷长大,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自从到了街上就是满眼的好奇,似乎看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几乎看得目不暇接。但柳墨归却到底还是有分寸的,虽然好奇得不行,小姑娘却始终都乖乖巧巧地跟在花满楼的身边,像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和他走丢了,有些紧张地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却是克制不住地往四下里张望,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她身侧的阿甘似乎也和她一样有些紧张,再也不像平日里那样绕着她跑来跑去,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姑娘身边,半步都不敢乱跑。   花满楼心里有些好笑,有心想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心、在街上多待一会儿,但今日却还是有事要先去办好,心头微动,便是脚下微顿,微微侧过了头:“阿墨,我要先去一趟云间寺给一位朋友送些东西,然后再回来买花种、逛一逛可好?”   柳墨归没异议,点点头应了一声。   花满楼笑了笑,带着她往云间寺的地方走。   云间寺云间寺,自然就是一间寺庙,但住在庙里的却不只是寺僧,还有在庙里清修或者静养的人——花满楼的朋友就是后一种。   “花公子你来了?”柳墨归跟着花满楼刚刚踏进云间寺里一处幽静的庭院里,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就已经迎了上来,看向花满楼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惊喜和羞涩,但……视线在看见他身边墨袍的女子时微微一顿,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抹黯然,却还是弯了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来,“这位是……”   “这是柳墨归,是我的朋友。”花满楼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柳墨归,声音柔和,“阿墨,这是霞儿,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位朋友的女儿。”   “霞儿姑娘……”柳墨归点点头,很是礼貌地对她打招呼,身边的阿甘似乎是有些不甘心被忽略,忽然用力地蹭了蹭她的腰,关节间发出一阵“咔哒”的轻响,柳墨归抱住它,安抚性地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身子,认认真真地向对面的女孩子介绍道:   “这是阿甘,也是我的朋友。”   阿甘似乎是对小姑娘那句“我的朋友”感到很是满意,挣扎着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欢欢喜喜地绕着柳墨归和花满楼跑了两圈,然后继续轻轻地蹭着小姑娘的腰。   柳墨归被它蹭得一阵痒,却又怎么都阻止不了阿甘这样表达“爱意”的示好,终于是被它蹭得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霞儿似乎是对阿甘感到很好奇,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这才有些羞涩地看向花满楼:“花公子,进屋里坐吧?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不用了,”花满楼“看着”身边正玩得高兴的“两人”,有些无奈地摇头失笑,却是喊住了正准备进屋里去的女孩子,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多坐了。这是我炼制的百花散,用雨水煎服,希望能对令堂的病情有所帮助。”   “多谢花公子。”霞儿微微低下了头,努力地掩去自己的眼中的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   花满楼笑了笑,转过身伸手摸了摸柳墨归的发顶,笑意里染上了几分无可奈何:“阿墨,我的事已经办好了,你不是要去逛街吗?若是再闹下去,恐怕时间就晚了……”   小姑娘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正事”等着自己要做,有些懊悔地挠了挠头,一把抱住阿甘,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身体,睁大了眼睛板着脸“教训”道:“不准再闹了!再闹就把你丢在这里,不带你出去逛街了!”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兴高采烈蹭着她的机甲人一下子就止住了动作,像是有些紧张地晃了晃身子,柳墨归一放开它,它就赶紧老老实实地在小姑娘身边站定,一动都不敢乱动。小姑娘很是满意地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身体,这才仰起头来,有些讨好地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我已经教训过阿甘啦,它一定会乖乖的!我们快走吧!”   花满楼笑,合拢折扇轻轻地敲了敲小姑娘的头顶,满脸的无奈:“那便走吧。”   柳墨归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却是小跑了几步追上了花满楼,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既紧张又有些兴奋地跟在他的身侧。   站在屋前的清秀少女看着肩并着肩越走越远的两人,张了张嘴想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抿了抿唇,低着头沉默着进了屋里。   也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柳墨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就“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状地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刚才那个霞儿姑娘是不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阿墨妹纸呆萌=3=【捂心口   不要问我机甲人为什么这么智能……阿甘这还算是正常的,裴师兄身边的瓦力还会说话!每次都被萌得肝颤!   对了,说明一下,上一篇君君和庄主的文,完全走的是原著路线,这一篇花花的话,主要走原著,但是电影(CCTV6版)的剧情也会夹杂在里面,比如说……前传和铁鞋那两部,算是补充一下花花在原著里面出场次数略少的遗憾QAQ   ☆、观星   第四章   观星   花满楼闻言,脚下立时就是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阿墨,不要乱开玩笑。”   “我才没有开玩笑呢!”柳墨归鼓起了脸,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和不满,“她明明就是喜欢你!”   花满楼虽看不见,却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小姑娘鼓着脸瞪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哦,阿墨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素来温和的男人在说话的时候,竟是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调侃与玩笑——小姑娘的心思很单纯,看得出来一直都被人温柔体贴地保护着,又很少见到外人,花满楼总是不自觉地就将她当成是一个还未曾长大的孩子。   小姑娘虽然单纯,但感觉却敏锐得很,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男人话里的含义,一张脸立时就鼓成了包子,有些愤愤地用手指戳了戳走在她身侧的阿甘——阿甘似乎是有些委屈,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腰,小姑娘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了!好多来谷里求医的女孩子们就常常用刚才霞儿看你的眼神看裴师兄的!师姐们说,那种眼神就叫做喜欢……”   花满楼似乎是没想到小姑娘会这样回答自己的问题,怔了怔,随即就摇了摇扇子,“看着”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是我有错,我不该说阿墨不懂的。”   “哎?没、没有关系的……”原本还鼓着脸愤愤不已的小姑娘听到了他的道歉,反倒是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微微红着脸挠了挠头,测过脸偷偷看了仍旧一脸笑意的花满楼,略有些犹豫,却到底还是挡不过心底的好奇,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那……那你喜欢她吗?”   “霞儿的父亲是花家钱庄的掌柜,她的母亲患了麻风,她一直陪着她的母亲在云间寺静养,小时候我常去云间寺玩耍,霞儿不嫌弃我身有残疾,常常陪我说话,”花满楼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叹息,“我一直都将她当成妹妹一般,更何况,我也只是一个瞎子罢了……”   “才不是呢!”花满楼的话音刚落,柳墨归就立时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   花满楼笑:“哪里不是?我虽并不因为是个瞎子而难过,但我也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瞎子。”   “你是瞎子,可是你不是‘只是’一个瞎子!”小姑娘转头看向他,刻意地在“只是”两字上咬了重音,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你是瞎子,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花满楼微微一怔:“为什么了不起?”   “因为你很快乐啊!”小姑娘不自觉地揪紧了他宽大的衣袖,微微歪了头,“我师父虽然是谷里的工圣,可其实他是一个出家人,他常说,‘一切皆苦’,所以我想……如果一个人能一直很快乐,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小姑娘说到这里,顿了顿,脸色不知为什么竟有些许发红,却到底还是大大方方地将后半句话接了上去:   “就像你一样!”   花满楼这么多年来受过数不清的同情与夸奖,大家都同情他瞎了的眼睛,又夸他即便是这样却也依然端方谦和、武功不俗,“闻声辨位”的功夫让他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但只有这个小姑娘,她夸他、觉得他了不起,只是因为——他过得很快乐。   无关乎他是不是一个瞎子,无关乎他的武功好不好,无关乎他的出身好不好,只因为他是一个过得快乐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苦难,但却也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他又怎么会不快乐呢?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柔软得出乎自己的预料,合上折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朗声笑了起来。   小姑娘歪着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看着他比往日里似乎更加温和又爽朗的笑意,竟是微微有些失神。   ……   花满楼陪着兴奋的柳墨归在街上逛了一整天,吃过了晚饭才一起回了百花楼。花满楼一个人在小楼上将新买的花种都小心翼翼地在花盆里种下,又将花盆在二楼的窗台上依次摆好,这才回房间休息。   百花楼平日里只有花满楼一个人住,房间并不多,除了花满楼自己的房间之外,只有两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全都一左一右就在花满楼的隔壁,而柳墨归现在住着的,就是其中一间。   柳墨归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很显然小姑娘并没有睡着,但花满楼看不见灯光,他只是能感觉到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而小姑娘也并没有入睡。   花满楼在门口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敲了敲门。   “花满楼?”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直接进来就好啦!”   花满楼应了一声,推开门进了房间,柳墨归正抱着阿甘坐在榻上,趴在窗口仰着头看着天空。   大概是刚洗过澡的关系,小姑娘只是随意地披着外袍,一头半干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就像是融进了那身墨色的衣袍中一般,分不清是哪一种黑更加深邃。   花满楼似乎是对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脚下微微一顿,这才走到了窗边,温声道:“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这两天的天气很好,”小姑娘回过头来看了花满楼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位置来示意花满楼坐下,然后又指了指天空,“星星特别亮呢!”   窗边放置不过是一张矮榻,并不算宽,花满楼依言坐了过去,几乎就是和小姑娘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他素来是个守礼的君子,还从未有过和女孩子离得这么近的时候,微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看着小姑娘落落大方又毫无心机的模样,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以前每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只要不下雨,师父就会教我们看星象的。”小姑娘趴在窗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阿甘圆滚滚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的缘故,平日里活泼的小姑娘在这时候看起来,竟是有些异常地沉静。阿甘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情不太好,不止乖顺地任由她戳着自己,甚至还有些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脸,小姑娘笑了一声,把它抱得更紧了一些。   敏感地察觉到小姑娘的心情有些低落,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安抚的意味:“阿墨真是了不起,懂的真多。”   白天她夸他了不起,其实在他看来,小姑娘也实在已经足够当得上“了不起”这三个字了。   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夸奖,微微红了脸色,却是抿了抿唇,轻声道:“师父才是真的了不起,天文历法,机关数术,他什么都懂的……”   “阿墨不用妄自菲薄,”花满楼笑,摇了摇头,“师父很了不起,阿墨也一样是很了不起的。”   “可是……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学呢,”柳墨归低头,有些低落和懊悔,“早知道,我以前就不那么贪玩了。”   今晚的小姑娘很沉静,可就是这样的沉静才更显得她耷拉着脑袋沮丧懊悔的样子越加让人心疼,花满楼觉得的心口好像是没来由地揪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头顶半湿的头发,语气里有些歉疚:“抱歉,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万花谷的消息,但我有一个朋友也很了不起,我想他一定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话音刚落,小姑娘的背脊立时就是一僵,回过头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不确定地寻求着保证:   “花满楼,你……一定会送我回家的对不对?”   “是。”花满楼点头保证。   男人的眉眼温和,带着浅淡却又温暖的笑意,也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夜色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更加柔和,也更加温柔,柳墨归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慢慢地咬住了嘴唇,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问:   “花满楼,如果我回家了,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以后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即便你回家了,也还是可以来看我,或者我来看你啊,”花满楼失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舍不得,所以才想问会不会忘记她啊——万花谷里都是她的家人,而花满楼,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家,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回家,那么以后一定就再也见不到花满楼了吧?柳墨归咬了咬嘴唇,语气竟是出乎意料地执拗:   “那如果真的见不到了呢?”   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在这个问题上会是如此的固执,但花满楼却仍旧是温和地笑了笑,好脾气地答道:“那我也不会忘记阿墨的。”   得了保证的小姑娘稍稍舒展了眉头,心情似乎是微有些好转,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的眼睛因为失明而显得有些无神,但映着烛光,却好像是格外清澈。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怀里的阿甘,似乎是略有些犹豫,但盯着男人温和的笑意看了一会儿,却终于还是有了决定,开口道:   “花满楼,那……那你摸一摸我的脸吧,然后你就会连我长什么样子一起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墨也知道什么是喜欢?”←花花你确定你这不是在调戏阿墨姑凉?   历史上的僧一行除了是高大上【喂!】的科学家之外,还是佛教高僧(原属天台宗,后入密宗)   “一切皆苦,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是佛教四法印(后面三个也叫三法印)。   ☆、秘密   第五章   秘密   花满楼的感觉总是很敏锐,小姑娘虽然已经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表现得平静一些,但花满楼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不可闻的几分颤抖——毫无疑问地,她很不安,也很紧张。   大概是因为晚上看到了星星,就想家了吧?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事情又是那么匪夷所思……白天逛街的时候小姑娘还是满脸的兴奋和好奇,对比现在安静又紧张不安的模样,让她显得越发让人担心。   花满楼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依言覆上了小姑娘的脸——其实,他也是很想知道,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摩挲过小姑娘的脸,动作仔细而轻柔,不错过任何一分肌肤。随着掌下那种细腻而温软的触感一点一点自掌心和指尖传来,小姑娘的眉眼也同时一点一点地在花满楼的脑海中被勾勒了出来——   如同想象中的一样,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大大的一双杏眼,睫毛很长,微有些颤,刷过掌心的时候带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鼻子秀气而挺刮,唇……   花满楼的指腹一路摸索着向下,只觉得指下一片柔软温热,甚至还带着浅浅的濡湿,倏地心头一颤,下一刻就立时收回了手拢到袖中,笑了笑道:“我虽然看不见,但也始终觉得阿墨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男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双眼虽然无神,却依然给人一种清澈坦诚的感觉——很显然说的都是由衷之言。   有人夸自己漂亮,女孩子听了都总是会觉得欢喜的,小姑娘也不例外,身上的不安像是终于稍稍褪去了一些,好看的眉眼因为笑意而弯了起来,盯着花满楼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开口道:   “花满楼也长得很好看!”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认真,也许是生怕花满楼不相信,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男子和女子毕竟不一样,作为一个男人,被说是“长得好看”,虽是称赞之语,但也实在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夸奖,可……花满楼听着小姑娘语气里满满的认真和夸赞,想象着小姑娘一脸懵懂却又认真的模样,满心的无奈终于还是只能化作了一声哭笑不得的轻叹,摸着小姑娘仍旧还微有些湿意的发顶,笑着摇了摇头,明智地扯开了话题:   “我不懂星象,阿墨愿不愿意讲给我听一听今晚的星象如何?”   “好啊,”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仰起头看向了窗外的星空,伸手遥指天幕——眼前的星空和记忆里的一幕幕渐渐重合,让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清脆,带上了淡淡的愁思,“你看,西边是参宿,正横在西天即将沉落,而东北的北斗七星却正在一天天上升,‘参横斗转’,说明春天就快要过去、夏天就要到了。还有一侧的角宿……”   花满楼的感觉总是敏锐得让他和常人无异,但……这诸天星斗的运行,他却实在是无能为力、感觉不到半分了,既然看不见,他也就索性闭上了眼睛,跟着小姑娘认真尽职的描述和解释,努力地在脑海中一点一点重现着这繁星闪烁的星空。   顾及到花满楼并未曾学过星象,柳墨归的语速很慢,解释得也格外详细。花满楼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没有插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柳墨归却就是本能地知道——他在听,而且听得很认真。气氛平和而静谧,柳墨归渐渐地竟也沉浸在了这样的安静中,慢慢地抛开了脑中那些其他的思绪,专注地看着天幕,努力地将这灿烂的星空转化成语言,一点一点传达给坐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良久,趴在窗口的小姑娘终于止住了声音,只觉得心头忽然莫名地安定了下来,轻轻地舒了口气,回过头,就看见花满楼正安静地闭着眼睛,神色温和而宁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柳墨归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忽然有些移不开视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后就听见花满楼笑了一声,点着头温声道:“只可惜我不能亲眼一见,但即便是听着阿墨的描述,我也已经能感觉到繁星灿烂的夜空是有多么的美不胜收了。”   说罢,花满楼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伸手将柳墨归身上披着的外袍又拢得紧了些,笑着点头:“今晚多谢阿墨了。”   小姑娘没有说话,却是立时就用力地摇起了头,似乎是不愿接受他的道谢。花满楼失笑,摸了摸她已然干透的发顶以示安抚和谢意,而后却是慢慢地从榻上起了身,伸手关上了窗户:   “天色已晚,阿墨还是早些休息吧,夜里天寒,不要着凉了。”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也起了身往床上走,坐在床头看着那道修长清隽的背影关门离开,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眼里划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   花满楼发现柳墨归这几天似乎是有些反常——因为她这几天特别的忙。   小姑娘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门心思钻研机关机甲的时候,但每次至多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罢了。等一旦过了那两三天,小姑娘多半就会抱着新做好的机关机甲迫不及待地一路跑来找自己,然后得意洋洋地给自己一一解释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神奇玩意儿——那个时候的小姑娘,往往都神气得意得像是一只正在邀宠的小动物,可爱至极。   但这一次,却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天了。这七天以来,她除了一日三餐和每天早晨从不落下的练武以外,几乎是足不出户,整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他经过她的门口,就会听见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大概是又在做什么机关或者机甲吧。   花满楼无疑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实在是有些担心小姑娘,第五天的时候曾经敲门想要进去看看,却破天荒地被小姑娘拦在了门口,只说是自己正在研究新的机关,但怎么都不让他进去。小姑娘到底还是单纯了些,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闪烁,语焉不详,一听就是有些心虚,很显然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但就算知道小姑娘是有事不肯说,花满楼也自然是不可能硬闯的,到底也只能是叮嘱她小心身体、不要累着了,然后便依言离开。   每个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总会有些秘密,可……却没想到,一贯单纯懵懂的小姑娘居然也会开始有了不能告诉他的秘密——花满楼站在百花楼的二楼,摸着一株牡丹花的花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头不知为什么竟似是有些涩然。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自己家天真的小妹妹忽然之间就长大了一般吧?   想到这里,花满楼也忍不住对自己的心情有些好笑,收回了手,从袖中取出折扇,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见了那道熟悉的清脆嗓音:   “花满楼!”   “阿墨?”花满楼闻声回头,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惊喜的意味,“是不是机关完成了?”   “啊?还没有……”小姑娘一听,立时就是脚步一顿,声音也像是有些心虚地低了下去,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罢了,下一刻,就已经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活泼,小心地避开二楼的鲜花,一路小跑着到了花满楼的身边,仰着头问,“花满楼,附近有没有铜匠铺子?最近的一家在哪里?”   “铜匠铺?”花满楼微有些意外,却还是依言在记忆中搜寻着——附近的铜匠铺子并不多,他也并没有什么事是需要铜匠的,几乎都没怎么去过铜匠铺,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记忆中找出了一家,“出了百花楼后直走,穿过两条街后再左转,有一家铜匠铺子,似乎是老字号了。”   花满楼说完,顿了顿,微有些惊讶地问:“阿墨是想要去铜匠铺子?”   “嗯,我想用铜铸些东西。”小姑娘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下楼,却被花满楼喊住:   “阿墨,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了!你继续浇花吧,我自己去就可以啦!”小姑娘闻言,毫不犹豫地就摇了摇头,然后一边小跑着下了楼,一边小声地重复着花满楼先前所说的地址,“出了百花楼,穿过两条街后,再左转……”   花满楼放下洒水的水壶,正要开口再喊她,却感觉到小姑娘已经一溜小跑着出了百花楼没了人影,张了张嘴后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明明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向着门口的方向转过了头。   片刻后,花满楼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顿了一瞬后立时就快步下了小楼往门口走——小姑娘不仅没有要他跟着,就连一向寸步不离的阿甘竟然也没有带上!   小姑娘毕竟是只出过一次门,又很少和外人打交道,武功虽好却是天真懵懂得很,一个人可千万不要出事了才好——花满楼到底是不放心,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决定追上去陪她一起去,但……   “七童。”   刚跨出门口,一道熟悉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   花满楼不得不止住脚步,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六哥?”   “七童急着出门,可是和先前跑出门去的姑娘闹了别扭?”站在百花楼门口的男人一袭青衫,清俊儒雅,手中的扇子舒合轻摇,脸上的笑意透着显而易见的促狭和揶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对待心仪的女孩子,怎么能不好好哄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你摸到小姑娘嘴唇的时候有木有心如鹿撞啊23333333   闺女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和爹爹不亲了!【大雾】   非常抱歉,昨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木有更……从今天开始日更!更新时间还是每晚八点,大家以后可以每天晚上来刷新章掉落哟~   ☆、诱拐   第六章   诱拐   “六哥……”花满楼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无奈地摇起了头,“六哥误会了,事情并非六哥想的那样。”   “哦?”花家六公子花满亭摇了摇扇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那事情是什么样的?七童不如和六哥好好说一说?”   花满楼下意识地往柳墨归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小姑娘的身法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回过头来,一双无神的眼里难得地透出了几分担忧来:   “六哥若是不急,不如先在百花楼小坐一会儿,我正有事要出门一趟。”   花满亭闻言,似乎是略有些意外,但顺着花满楼先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顿时就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开口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我不急,只不过许久未见,倒是对七童颇为惦念,七童若是不介意,不如六哥跟你一道如何?”   兄长话里的调侃和戏谑,花满楼又如何会听不出来?但柳墨归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再加上小姑娘现在一个人出了门,也不知道有没有闹出事来,实在是不该再在这百花楼的门口继续浪费时间了……花满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点了点头。   花满亭眼角微挑,“唰啦”一声开了扇子,和花满楼并肩而行。   花满楼告诉柳墨归的那一家铜匠铺并不太远,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它所在的那一条街,虽然还没有看见小姑娘的身影,但花满楼却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的直觉告诉他,小姑娘确实就在这附近。   然而……花满楼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是放心得太早了些,还没等他完全舒完这口气,立时就听见了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小姑娘那清脆的声音,同时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略有些轻浮、不怀好意的声音——   柳墨归的方向感非常好,花满楼的指路也很详尽,她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顺利地找到了那家铜匠铺子——确实是老字号了,铺子里的铜器每一件都相当精致,小姑娘兴冲冲地从怀里取出了图纸,说是要照着图纸铸一件东西,然后老板说了一句话,她一下子就蔫儿了——   老板说的是:“可以,先付一半定金,其余的两天后交货时补全。”   柳墨归直到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钱!别说是银两,就算是一个铜钱也找不到!   万花谷虽然是个深山中的幽谷,但也并不是与世隔绝,买东西需要钱,小姑娘还是明白的。可以前在谷里,自然是不需要钱的,后来到了百花楼,花满楼那里什么都有,也没有什么需要她自己去买的东西,以至于她一直身无分文却仍旧是惬意地把日子过到了现在,直接就忘记了还有“钱”这回事……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坦白自己身上并没有带钱。老板倒也和善,并不为难她,只说自己到底是做生意的,总不能白干,让她什么时候带了钱再来。   小姑娘虽然失望,却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抿了抿唇,耷拉着脑袋出了铺子,一个人咬着唇站在门口,低着头沮丧地想办法——怎么才能尽快挣到钱呢?而且……她要铸的东西不小,先不算工艺,光是那么多铜也不便宜了……   “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独自难过?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就在小姑娘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柳墨归闻声抬头,就见是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柳墨归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老老实实地道:“我想用铜铸些东西,可是没有钱。”   那男子闻言,立时就轻轻笑了一声,盯着小姑娘精致俏丽的五官深深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天真懵懂、似乎是毫无防备的模样,眼神不由得又炙热了几分,微微低下头凑近了小姑娘的脸,柔声道:   “别难过,我可以帮你啊。”   小姑娘立时就是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可以帮你付钱,”男人笑得越发得意了起来,“只不过今天出来得匆忙,没有带钱,不如你跟我回家去取可好?”   花满楼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花满楼素来宽厚,几乎从不发脾气,可在听见男子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这哪里是想要帮忙?分明就是见小姑娘长得貌美,又是孤身一人、不谙世事,便见色起意想要诱拐她回家去……   倘若他今天没有跟来,那后果简直——   花满楼还没来得及想下去,出乎意料地,就听见了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谢谢你,可是裴师兄说过,不可以随随便便就要别人东西的!”   男子似乎是有些意外,盯着小姑娘仔仔细细地又看了几眼——她的神色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天真、没有防备,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努力又把自己的神情放得更温柔了一些:   “姑娘既不愿凭白受我的帮助,不如就与我做个交换吧?我看姑娘腰间的荷包很是精致,不如……”   那人一句“不如就送给我,然后跟我回家去取银子”还没有说完,小姑娘却已经拍着手“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有办法了!我虽然不是杏林门下,但毕竟是万花弟子,也还是跟孙师父学过一些医术的,不如这样,我替你看病,你给我诊金吧?”   小姑娘似乎是对自己想到的办法很是满意,还没等男子拒绝,就已经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双杏眼都已经笑得弯了起来,伸手就去握男人的手腕。   男子本能地想躲,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还来不及反应,小姑娘纤细白皙的手指就已经按上了他的手腕,怎么也躲不开,片刻后,就见小姑娘已经收回了手,仰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同情:   “你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气息短促,脉象沉迟,是肾虚之象。”   这分明就是在耍自己!男子的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刚才的温柔忽然间全都不见了,一张脸阴沉得要滴出墨来,眼神却是好像能喷出火来一般。小姑娘却似是毫无所觉,仍旧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我替你开张方子吧,哦对了,你之前是纵欲过度以致肾虚,一定要记得接下来两个月以内千万不要再有房事了!”   “你!”   “噗……”在一旁围观了许久的花满亭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啪”地一下合拢了扇子,朗声大笑了起来,顺便松开了一直按在花满楼肩膀上阻止他上前的手。花满楼这才终于又“重获自由”,快步上前走到柳墨归身前,挡住了对面那锦衣男子怒气冲冲的视线。   “花满楼?”柳墨归愣了愣,有些意外地挠了挠头,“你怎么来了?”   花满楼简直是哭笑不得,有心想要叮嘱她不要轻信陌生人,可……对面那锦衣男子诱拐不成反而几乎被气得吐血的例子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花满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最后也只能是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笑道:“你从未一个人出过门,我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   “我没事啦!”小姑娘立时就用力摇了摇头,然后兴冲冲地指着对面的男人道,“我还能自己挣钱了呢!”   “挣!钱?!”那男子闻言,简直是气得眦目欲裂,像是终于到了临界点,再也忍无可忍,一挥手,恨声道,“还不把这小丫头给我带回去?”   “是,少爷!”随从应声,其中有一个却又凑上来问,“少爷,那那个男的呢?”   “男的?”那“少爷”一看花满楼和柳墨归亲密的模样,只觉得心头的火刺啦一下烧得更旺,立时冷哼了一声,“还用我说?给我狠狠揍一顿,说我肾虚?我倒要让他尝尝什么叫肾虚!”   主人发了话,随从们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立时就全数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将小姑娘护在自己的身后,挥手间,宽大的衣袖轻扬,卷起一个人就地摔了出去……   柳墨归站在他的身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太明白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就突然动起手来了,但……不管怎么样,她却总是要帮花满楼的,系在腰间的判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手中,招式看似潇洒随意,却是招招直打对方周身大穴,角度刁钻却又精准无比。   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地上就已经倒了一地的人,一半是被花满楼的流云飞袖摔的,另一半却是僵硬着身子维持着各种各样诡异又不自然的姿势——那是被柳墨归点了穴的。   那“少爷”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根本没有想到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和一个斯文儒雅的书生居然是深藏不漏,愤愤地看了地上那一群不中用的随从,只觉得一口血梗在胸口几乎没有吐出来,气冲冲地看了柳墨归和花满楼一眼,满是怒意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却又偏巧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等一下!你还没给诊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天然黑你们懂的……肾虚2333333333   阿墨会比君君懂得多,因为她是在真正的万花谷长大的,有同门还有师长,不像君君那样只能一个人自学- -   ☆、实话   第七章   实话   转了身正要大步离开的锦衣男子立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摔倒,一张脸早已是涨得通红,也不知究竟是被气得还是觉得丢人,只觉得这女子实在是欺人太甚,犹不肯放过他,但碍于武力值的巨大差异,实在是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却只见小姑娘仍旧站在原地,一双杏眼清亮澄澈,看不出半点刻意刁难和寻衅的样子,甚至还微微歪了头,似乎是微微有些不解,男人心头的火立时烧得更旺。   只是……他的视线扫过仍旧歪七倒八躺在地上的随从,心里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发作——这些江湖人一向目无法纪,就算他素来纨绔,到了这个时候,也清楚毕竟是自己的小命重要,当下也只能一咬牙,取下系在腰间的荷包,又怕对方嫌自己给的钱少了再做刁难,索性就连看也不看,把整只荷包都丢了过去。   眼看着对面那个墨色衣袍的小姑娘已经稳稳地将荷包接到了手中,男人虽然肉疼,却也还是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只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小煞星,才刚转身欲走,却又听到了那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就算小姑娘的声音再好听,可这时候对他来说,简直就堪比晴天霹雳一般!但……饶是如此,他却还是不得不停下了步子回过头——身形已然是有些僵硬了……   “等一下,刚才忘记把方子给你啦!”   小姑娘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了纸和笔墨,将纸铺在墙上,提笔蘸了墨就是一挥而就。   花满楼看不见,离得稍远一些的花满亭却是视力极好,将小姑娘写的字看了个清楚,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越发觉得有些好奇了起来——小姑娘习的显然是颜体,而且颇有功底,这一手字既有颜体独特的刚正雄浑,却又兼具了女子的清秀温婉,甚至隐隐还透出几分潇洒随性来……这女孩子看着天真懵懂,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自有一股风范和气度,定然不简单,却不知究道竟是什么来路?   花满亭这头正若有所思,小姑娘却是浑然不觉,下笔连贯一气呵成,很快就写好了方子,搁下笔后拿着方子一路小跑着到了锦衣的男子身边,伸手递给他。   男人本能地想要避让,却不知道为什么毫无作用,小姑娘只是随随便便一塞,那张方子就已经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怀里,他正有些惊疑不定,就听见小姑娘已经絮絮叨叨地开了口:   “用法用量我都已经一起写在方子上了,都是普通药材,药铺里都可以买到,不贵的!啊对了,你一定要记得两个月内千万不要再有房事了,否则身子被掏空了可就真的难再调养好了!”   “你!你……”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被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这样当街说是肾虚、还叮嘱不能有房事……简直就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男子几乎是一瞬间就赤红了双目,可……看着小姑娘目光清澈、略带疑惑地仰头看着自己,又想到她先前动手时干脆果断的身手,只觉得一口血已经到了喉头却又不敢吐出,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怨愤,咬着牙怒气冲冲地一甩衣袖,转头就走。   这一次,小姑娘终于没有再拦住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微微歪了头,似乎是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发。   “阿墨,”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的花满楼此刻终于是有了动作,脸上的笑意比之平日里的温和显然是加深了不少,走到小姑娘身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阿墨以后还是……”   花满楼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开口,但感觉到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更加疑惑不解的样子,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把话接了下去:“以后还是不要和男子说关于……肾虚和房事的话了。”   “哎?”柳墨归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确实是实话,”花满楼叹气,笑得有些无奈,“只是……有些话,女孩子毕竟是不方便说的。”   “不方便啊……”小姑娘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裴师兄也说过,有时候说了实话,别人也会不高兴的。”   花满楼笑,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只觉得小姑娘口中常常提到的“裴师兄”定然也是一位温和体贴的君子:“你师兄说得很对。”   “嗯!”小姑娘见自家师兄的话受到赞同,显然很是高兴,用力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立时就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是觉得有些为难,“可是裴师兄也说了——‘我说了实话,他们不高兴,那又与我何干?’师兄说,只要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好了……”   花满楼的手立时就是一僵,对于这样出乎意料的发展,生平第一次居然开始觉得有些无措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明智地转移了话题:“阿墨不是要铸东西吗?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银子,我陪你进铺子里找老板可好?”   ——看来小姑娘的那位裴师兄,实在是一个不羁得有些出人意料的男人,他现在好像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姑娘会被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了……   “哎呀!差点忘了!”小姑娘伸手一拍自己的脑袋,终于回过了神来、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正要转身进门,却又忽然停了脚步,仰起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花满楼,似乎是有些挣扎,片刻后,却终于还是开了口。   “花满楼,”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轻,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我都已经和老板说好啦!你……在门口等我一下好不好?我保证马上就会出来的!”   小姑娘仍旧还在瞒着自己……花满楼只觉得心头忽地有些涩然,可他的性子到底还是温柔体贴的,一听小姑娘已经和老板说好了,自己也不便强求,笑着点了点头,在门口站定。   柳墨归咬着唇看了他一眼,眼底隐隐有些歉意,微微低下了头,却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转身小跑着进了铜匠铺。   在一旁看够了戏的花满亭挑了挑眉,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踱到了自家弟弟的身边,“啪”的一声合了扇子,一脸的似笑非笑:   “想不到原来七童也会有被女孩子拒绝的时候。”   “六哥……”花满楼无奈,“六哥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花满亭朗声大笑,好一会儿才算是闹够了,一手搭上了花满楼的肩膀,微微侧过头看向铜匠铺的方向,眼里的戏谑渐渐退去,换上了几分探究:“七童,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看起来虽然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言行气度还有武功均是不俗,恐怕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你……”   “六哥,阿墨确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绝无歹意,我将她当成妹妹一般,”花满楼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温和,却并没有向花满亭透露柳墨归出现的始末——他并非有意隐瞒家人,但柳墨归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免得给小姑娘带来麻烦,但有些事倒是可以问一问的,“六哥可曾听说过万花谷?”   “万花谷?”花满亭摸了摸下巴,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几个字,半晌后却还是失败了,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过,你是说,这姑娘……”   花满楼点头:“阿墨是万花弟子,但却迷了路一时间无法返回,我已托了陆小凤打听万花谷的消息,但至今却未有结果。”   出乎意料地,花满亭的重点却并不在“万花谷”上,反而是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了一遍:“陆小凤啊……”   “六哥?”   花满楼见花满亭的神色有异,正要问下去,却忽然衣袖一紧,随即就响起了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花满楼,我好啦!我们回去吧?咦?”   小姑娘揪着花满楼的衣袖,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对面那个眉宇间略有相似的男人:“你是谁?”   “阿墨,这是我的六哥花满亭。”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向她介绍,还没等柳墨归开口,花满亭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满楼放在小姑娘头顶的手,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凑了过去:   “你就和七童一样,叫我六哥吧,无须客气。”   “六哥,”小姑娘当真是半点都不客气,点了点头,便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然后认认真真地介绍自己,“我叫柳墨归,六哥也可以和花满楼一样叫我阿墨。”   小姑娘倒是出乎意料地坦然率真,花满亭眼里的笑意越发深邃,看向小姑娘的神色也多了几分亲近,点了点头:“既已办完了事,那便回百花楼吧?我恰好正有事找七童,就边走边说了。”   花满楼和柳墨归自然是没有异议,点了点头便顺着来时的方向返回,然后就听见花满亭忽然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花满楼:   “七童,你看这张银票可有什么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依然在因为闺女有了秘密而觉得桑心……[蜡烛]   裴师兄虽然没有出场,但是裴师兄无处不在!师兄,快让我舔一舔【痴汉快够!   壮哉我大腹黑谷!   PS:因为电影和原著有些地方的设定并不一样,所以文里涉及到电影的剧情我可能会根据原著稍作修改~   ☆、银票   第八章   银票   花满楼闻言略有些意外,接过银票仔仔细细地将正反两面都摸了一遍,然后又放到鼻子底下细细地闻了一遍,这才摇了摇头道:“并无异常。”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花满亭收了扇子,眉头微微皱起。   花满楼起初还略有些不明白,但只是略一沉吟,很快就理解了兄长的意思,微有些惊愕:“莫非这银票是……”   几人此刻还身处闹市之中,有些话实在是不便说得太明白,花满亭却是明白花满楼已经猜到,点了点头,然后又递过了一张银票。   花满楼接了过来,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和前一张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但就是因为完全一样,所以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花满楼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银票右侧几不可觉地微微凸起的墨迹,神色是少见的凝重:“人字九百八十二号?”   江南花家富甲一方,财富之多,据说骑着快马飞驰一天,也还在花家的产业之内。全国各地均有分号、信誉极佳的大通钱庄就是花家的产业,而花满亭拿出的银票,也都是出自大通钱庄的“大通宝钞”。为了便于管理和辨认,每一张银票都是按照“天地人”编了号的,并且墨迹颇浓,绝无重复,然而……眼前的这两张,却都是一模一样的人字九百八十二号。   若非重号,他绝对不可能发现这两张银票是假的。但即便他现在发现了银票是假的,却也不可能宣之于众——一旦百姓们知道有这样真假难分的银票出现,必然会造成挤兑,到时候,大通钱庄只怕是就要毁于一旦了。   “所以,”花满亭见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轻叹一口气,下了最后的结论,“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再过几天,钦差就会到了。”   ——大通钱庄不只是花家的产业,背后的另一大主人却是朝廷,朝廷利用大通钱庄遍布全国的分号,使各地官银流通平衡。若是钦差到后知晓了假银票的事,花家必然会因管理不当而获罪。   铜匠铺离百花楼本就不远,途径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楼太白居的时候,花满亭还顺道进去打包了一些酒菜,几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了百花楼,花满亭自觉地将手里拎着的酒菜一一摆上桌,回过头来却见花满楼侧过头,将手里的假银票交给了柳墨归,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真的一并递给她:   “阿墨,你能不能看出真假的两张银票有没有分别?”   花满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并没有阻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两个人,倒是也不担心柳墨归这个“外人”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花满楼的直觉,他一贯是毫不怀疑的,既然花满楼觉得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自然不会有异议,更何况……以这个女孩子的举止和气度,也实在不会是行径低劣的小人。   柳墨归接过银票,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认认真真的将每一处都仔细对比,良久后,终于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编号一致,这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花满楼若有所思的摇了摇扇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问道:“阿墨,若是你,能不能仿造出这样一模一样的印版?”   “唔……”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再一次拿起了两张银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即却是点了点头,“印版制作得很精巧,仿造起来也很麻烦,不过若是给我一个月,我也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   此话一出,花满楼并无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小姑娘的回答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花满亭却是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银票最怕的就是出现仿冒,然而却又必然是会遇到仿冒的,所以当初花家请来制作印版的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素有“妙手老板”之称的朱停——因为他做的印版,是绝对没有人能够仿造的,所以他先前一直怀疑就是朱停造的假。可眼前这个小姑娘……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又是一脸天真懵懂,这要让他怎么相信小姑娘居然能够和朱停相提并论?   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小姑娘立时就有些委屈地鼓起了脸,正要说些什么,却又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花满楼,略一犹豫,却到底还是没有发作,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花满亭,毫不退让:“可以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做一个,一个月后给你看。”   “这……”花满亭看着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下有些惊疑不定,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花满楼。   “六哥,”花满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以示安抚,“阿墨说能做,那就必然是能做的。”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忽然就有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了起来,花满亭有些意外百花楼居然还有别人在,顺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机甲,而小姑娘却早已是低呼了一声,一路小跑着扑了上去,和那机甲亲亲热热地抱做了一团。   “七童,这……”   “是阿墨的机甲人,”花满楼笑着给兄长解惑,“阿墨师承高人,六哥无需怀疑。”   “这是阿甘,”小姑娘抱着阿甘,一本正经地向花满亭介绍,“是我的好朋友。”   阿甘一向活泼不怕生,对人也很友好,但这一次,或许是听见了之前花满亭对小姑娘的质疑,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给“好脸色”,而是有些不满地扭过了身子,不愿理会。   小姑娘偷偷看了眼花满亭和花满楼,回过头来伸出手指戳了戳阿甘圆滚滚的身子:   “不可以对花满楼的哥哥这么没有礼貌!”   得,先前还是六哥,现在却直接退成了“花满楼的哥哥”,看来小姑娘心里实在是委屈得很,花满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向阿甘的神色里虽然仍旧有些好奇,却已经是将这超出自己认知的一幕消化了下来,起身走到小姑娘身边,微微俯下了身,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歉意:   “抱歉,是我的不是,是我小看阿墨了,希望阿墨不要生六哥的气。”   “没有关系啦……”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哈地挠了挠头,阿甘似乎是听懂了花满亭的话,回过身来,示好地蹭了蹭花满亭的腿。   花满亭觉得着实新鲜得很,好奇地伸手想要去摸它圆滚滚的身子,阿甘却是一下子害羞了起来,一溜烟躲到了小姑娘的身后不肯出来,却偏偏还是露出了小半个身子向外张望着……滑稽的样子看得花满亭哈哈大笑。   因为假银票带来的沉重气氛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褪去了不少——小姑娘和阿甘,好像总是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花满楼笑了笑,神色越发的温和,却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那边玩得正高兴的三个“人”:   “阿墨,六哥,边吃饭边说吧,再晚菜就要凉了。”   ……   花满楼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百花楼里,说起来和花满亭也有许久没见了,兄弟两人当下便都倒了酒,一边小酌着一边继续商量假银票之事。   “我虽相信朱停,但总觉得没有人能仿造印版,所以他只能是唯一的嫌疑人,但……”   花满亭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花满楼却立时会意地接了下去:“但如今既然阿墨可以仿造,自然也可能会有别的高人仿造。”   “不错。”花满亭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有没有这样的人,朱停或许会清楚。我来前报了官,却暂时并无消息,也不知朱停此刻在哪里。七童,你和陆小凤是老朋友了,陆小凤和朱停也是老朋友,所以我就来找你帮忙了。”   花满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这本就是花家的事,我责无旁贷,哪里算是帮忙呢?”   “说得对,是六哥太客套了!”花满亭朗声笑了起来,仰头喝下了一大口酒。花满楼也笑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身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回头,却忽然都是一愣——   花家兄弟俩喝酒,柳墨归自然是没有份的,坐在一旁乖乖地吃着菜,可……大概是两人聊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她,小姑娘又对酒颇为好奇——以前裴师兄就从来不让她喝酒的!这一回见两人都没有注意自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终于是没有忍住,偷偷地抱过了酒坛,给自己倒了一些……   于是花家两兄弟回头的时候,就只看见酒坛已经空了一半,小姑娘抱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脸色一片绯红,素来清亮澄澈的眼睛里已经是一派茫然。   当然,花满楼看不见她的眼神和脸色,他只能闻到小姑娘浑身上下浓浓的酒味,还有……感觉到她的体温几乎是有些烫人。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后乱X吧花满楼爹爹【喂!我看到满地都是我碎成了渣渣的节操……   ☆、醉酒   第九章   醉酒   花满楼的心头忽的一跳,有些试探性地喊了一句:“阿墨?”   “唔?”小姑娘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出声叫自己的人,“花满楼?”   还好,还认得人,总算是没有醉得太厉害……花满楼松了口气,起身走到小姑娘身边,见她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后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居然还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酒坛,赶紧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一边把酒坛推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喝了酒的小姑娘没了平日里的乖巧懂事,好像一下子就任性了起来,不停地扭着身子想要摆脱花满楼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甚至还不惜动起了手来——小姑娘的武功很好,花满楼的武功虽在她之上,但根本就没料到喝了酒的小姑娘居然会变得那么难缠,一时不察竟被她挣了开去。小姑娘拜托了桎梏,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探出了身子就要去拿酒坛。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小姑娘连站也有些站不稳,更别说还是探出身子这样重心不稳的姿势了,才刚伸了手,脚下就是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花满楼想也没想就伸了手,宽大的袖袍一卷,差点向前栽倒的小姑娘只觉得腰间传来一股轻柔却不容挣脱的力道,下一刻就已经向后倒去,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本还在不停挣扎着的小姑娘忽然间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就睁大了一双杏眼,可那双眼睛里的雾气却是越来越浓。   “阿墨?不可以再喝……”花满楼接住了脚步踉跄的小姑娘,正要阻止她继续喝酒、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可话还没说话,却忽然全部卡在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本还在闹腾的小姑娘忽然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了他的怀里,她抱着他腰的手臂用的力气之大,几乎连他都感觉到有些许疼痛,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感觉却是……根本就说不明白。   他一直觉得柳墨归天真懵懂,还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是……怀里的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让他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也让他忽然间意识到——柳墨归实在已经是不小了,她是一个大姑娘了,一个漂亮、活泼又乖巧懂事的大姑娘。   当花满楼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素来沉稳温和的男子竟是忽然间觉得有些无措了起来,只觉得怀里的女孩子温度高得快要将他烫伤,一下子就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下意识地挣了挣,抱在自己腰间的那两条手臂却立时就勒得更紧,让他一时之间居然挣脱不开。   “七童,我看阿墨是喝醉了,一会儿你送她回房间休息吧!你这儿应该还有一间客房空着吧?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围观了好一会儿的花满亭像是终于看够了,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顺手还不忘把桌上剩下的半坛酒一块儿带走,“剩下的酒还是我带走吧,免得这丫头还惦记着!”   “六哥……”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像是知道花满楼还有话要说似的,花满亭只听他说了两个字,就立时开口打断了自家弟弟的话,摆了摆手就拎着酒坛往客房的方向跑,一溜烟就没了人影,静谧的月色下,只剩下男人那一串清朗的笑声和一句“你和阿墨记得早点休息!”在缓缓飘散……   六哥真是……花满楼苦笑了一声,低低地叹了口气,稍稍放松了些僵硬的身体,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柳墨归的头顶,柔声道:   “阿墨?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怀里的小姑娘没有说话,手臂却是无意识地缠得更紧了。   花满楼难得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犹豫着是不是该干脆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可……怀里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让他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继续摸着她头顶,耐心地一遍一遍喊她:   “阿墨?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好不好?阿墨?阿……”   花满楼的声音戛然而止,覆在她头顶的手掌也在一瞬间顿住了动作——他的胸口,有温热的湿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浸透他的衣衫,一点一点沾上了他胸口的皮肤——心口,一瞬间变得滚烫。   ——小姑娘,哭了。   她做一个机关失败了五六次的时候没有哭,擦擦脸上的灰,钻回房间继续一个人钻研;她一个人忽然出现在百花楼、面对着全然陌生的环境的时候也没有哭,只是笑着,继续高高兴兴地过着日子……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花满楼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间揪了一下,有一种钝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那双素来无神的眼睛在月色的渲染下,也好像泛出了点点温柔和心疼来:   “阿墨怎么哭了?”   柳墨归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怀抱温柔而又可靠,像极了记忆里一直伴着自己长大的裴师兄的怀抱,虽然和裴师兄并不完全一样,但却都是那么温暖又让她心安,整整一个月多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在这个醉酒了的夜晚全数爆发——她的脸贴着他的心口,眼泪在他温柔的嗓音下越流越多,终于从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呜咽和抽泣:   “我想回家……”   “对不起,是我不好,等假银票的事结束了,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花满楼有些心疼地摸着小姑娘的头顶,柔声地安抚着,努力想让她安下心来,“阿墨很快就能回家了。”   谁知道小姑娘一听,眼泪却立时就流得更凶了:“回不去了,一定找不到的,我没有家了,再也没有家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花满楼,自己一定能回家的,可是……她从大唐到了几百年后的大明朝,这样的事发生了一次就已经是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了,又怎么还可能这么巧地发生第二次呢?   “不会的,一定可以回家的。”花满楼摸着她的头顶,语气和动作越发的温柔——小姑娘好像总是很活泼,没有烦恼,他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慌竟是这样的浓重,“阿墨不相信我吗?我说过会送阿墨回家,就一定会做到的。”   花满楼素来是一个温柔的人,可现在,他的话里除了温柔,却竟是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他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他答应了小姑娘送她回家,当然也不会例外。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花满楼少见地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打断了小姑娘的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阿墨,我……”   花满楼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间顿了顿,心底竟像忽然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犹豫来,让他有些说不下去——送她回家了,她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出谷了?他又是不是就像是小姑娘曾经担心过的那样,再也见不到她了?可……   花满楼感觉着胸口滚烫的泪水,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是坚定地把话说了下去:“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不要担心。”   怀里的小姑娘浑身一震,仰起一张被泪水染花了的脸看着他——他明明是个瞎子,那双眼睛却好像比谁都要清澈,温柔却又可靠……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伸手抓紧了他的衣服,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   “花满楼,你答应我的!不可以骗我!”   “嗯,我答应你的,”花满楼点头,“不会骗你。”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虽然眼里还是带着不安,却终于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   今晚的小姑娘似乎是格外的不安,花满楼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她,她虽然已经不哭了,可抱着花满楼的手臂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花满楼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小姑娘却立时就抓住了他的手,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开。   花满楼听着她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吐字,就知道小姑娘仍旧还醉着,根本没有清醒,甚至——说不定因为酒劲终于上头了的关系,思维还没有之前哭的时候来得清醒!花满楼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小姑娘回了她的房间,将她带到床沿坐好,刚想起身,抱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却是骤然间加重。   “阿墨,先松一松手,”花满楼耐心地安抚着醉酒的小姑娘,“我去找帕子给你擦一擦脸,马上就来。”   小姑娘睁大了一双迷蒙的眼睛,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松了松手——花满楼抽出手来,去门外的井里打了些水,将帕子浸湿又拧干,然后依言回到了房间里,才刚一坐回床沿,小姑娘就立时贴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抱着他的手臂,这样的姿势让他的手臂避无可避地就贴上了女孩子胸前最柔软的地方。   “小姑娘”确实是已经不小了——花满楼感觉着手臂上触到的温软,心头一跳,拿着帕子的手一下子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写着写着就心疼墨墨了QAQ   你和阿墨早点休息什么的……六哥明白人!   花花你现在答应一定会送墨墨回家,以后想起来自己这个承诺,不知道会不会想哭2333333333   先抱一下什么的,然后午夜场总是要到后半夜才开始的你们懂的!   ☆、子夜   第十章   子夜   花满楼僵住了,可柳墨归却没有,非但没有放开花满楼的手臂,反而还抱得越来越紧——可大概是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实在是让她不太舒服,小姑娘不安分地扭着身子直往他怀里钻,原本抱着他手臂的手也转移了阵地,慢慢下滑到了花满楼结实的腰间,然后……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力道之大,好像是生怕自己只要一松手,他也会马上就消失不见——就像是……她的家那样,从此再也找不到了。   花满楼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的,但伸出去的手按上了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却忽然就使不出力道来,小姑娘先前哭着说没有家了的场景再一次在脑中浮现,花满楼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推开她,摸索着托起了她的脸,动作轻柔地用帕子替她将脸上的眼泪一点一点擦干净。   帕子刚浸过冷水,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小姑娘终于稍稍安分了一些,趴在他的怀里,乖乖地仰着头让男人替自己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花满楼微微松了口气,温柔而耐心地替她擦完了脸,把帕子放到一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阿墨,我该走了,你自己早点休息好不好?”   “不要!”也许是“回去”两个字触动了小姑娘的神经,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小姑娘本能地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他抱得更紧,一低头就将整张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不要!不准走!”   “阿墨……”   “不要!不准走!”小姑娘好不容易勉强平静下来的声音里终于再一次带起了哭腔,“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个晚上过得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却偏偏怎么都不忍心让小姑娘一个人伤心难过,忍不住温柔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顺着她的话温声安抚着:“我没有不要你。”   “不准走!”小姑娘似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却仍旧是紧紧地抱着他,素来清脆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鼻音,从他的胸口含含糊糊地传来。   花满楼拍着她背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好,我不走。”   ——那就等把小姑娘哄睡了之后再走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他真的抽身出来回房了,只怕也要担心一整晚的。   得到了保证,小姑娘终于是安下了心来,心满意足地轻哼了一声,脸贴着他的心口蹭了蹭,整个人都窝进了男人温暖舒适的怀抱里。   花满楼的背脊僵了僵,却没有阻止,像是哄孩子一般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睡吧。”   小姑娘无意识地“唔”了一声,才刚安静了片刻,却又立时扭着身子挣扎了起来——小姑娘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半点都没有,再加上如今又是暮春时节、已近夏日,气温渐高,更何况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并不怕冷,身上穿的都是轻薄的春衫——这让她和他之间一下子就贴得更紧,小姑娘却又要不安分地挣扎……   饶是君子如花满楼,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如玉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绯色,隐隐还带着些许的无措,定了定神,伸手去按柳墨归的肩膀,被小姑娘一把抓住了手,下一刻贴上了自己的脸,隐隐约约间似乎听见她低声地呢喃了一句:   “好热……”   随即……花满楼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贴上了小姑娘光滑细腻的脸,她脸上的温度,高得几乎要将他烫伤——难怪她说好热。   酒劲上头,自然是会觉得热的,更何况现在还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柳墨归只觉得花满楼伸过来的手带着令人舒服的凉意,忍不住用脸贴着用力地蹭了蹭,而后却又觉得那一点点凉意根本就不足以缓解自己身上那令人烦躁和口渴的热度,一双好看的眉渐渐皱起,一边烦躁地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锲而不舍地顺着男人的手臂一路向上摸索……   暮春的衣衫本就轻薄,小姑娘只是随意地扯了几下,就露出了墨袍下雪白的中衣,小姑娘却犹觉得不够,一边扭着身子一边继续扯——另一边却也没有闲着,仰起头用脸蹭着男人的脖子汲取着为数不多的凉意。   ——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花满楼心头一跳,整张脸几乎是难以克制地烫了起来,急急地伸手去推,不想却触上了小姑娘圆润滑腻的肩头,呼吸一窒,像是触了电一般立时收了回来,半响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试探性地往小姑娘的手臂上探去——还好,衣服都还穿着,只是领口被她自己扯开了。   花满楼努力定了定神,有些艰难地将她的衣领向上拢了拢,试图遮住小姑娘裸-露的肩头,却立时就被小姑娘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了开去,一边扭着身子继续折腾,一边低声地喊着热……   “阿墨,不要胡闹,你……”   花满楼略带无奈和无措的话音还未全落,却忽然间浑身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姑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他的衣领探了进去,按上了他的胸口!   花满楼觉得,在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无措过,哪怕是幼时刚刚失明的那段时间,也远没有现在、此时此刻,来的无措和紧张。   花满楼试图挣开她的拥抱或者挡开她的手,又或者止住她的动作——总之任何一种能让他脱离现在这样窘境的方法都好,可喝醉了酒的人力气总是要比平时大得多,更何况小姑娘的武功本就很是出众,一时片刻间他竟是挣脱不得!   小姑娘的体温高得惊人,她的脸贴在他的颈侧、手按在他的胸口,动作间裸-露的脖子和肩头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胸口……她觉得他身上凉快,可花满楼却觉得凡是她碰过的地方,几乎是一瞬间就烧了起来。   花满楼确实是个君子,但他也是个男人,一个正当盛年的年轻男人——没有哪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完全无动于衷的,至少花满楼做不到。   男子那双素来无神的眼睛竟似乎是越来越幽深,喉头微动,一张清俊的脸上,红晕渐渐地晕染开来,嗓音不似平日里清朗,反倒是透出了几分一样的沙哑和低沉来:   “阿墨,不要闹了。”   小姑娘哼唧了两声,根本就没有理他,躲开他伸来的手,抓着他的衣襟有些不耐地扯了扯,露出了男人小半个结实而白皙的胸膛,小姑娘用脸贴上去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花满楼却是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阻止就被她得逞,整个人立时僵硬得像是被点了穴一般。   小姑娘的皮肤柔软而滑腻,毫无阻隔地贴着他的胸口,她的呼吸尽数喷在他的心口,烫得他忍不住颤了颤,浑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甚至连呼吸也都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得粗重……   但花满楼终究还是花满楼,君子之所以区别于乘人之危的小人,并不在于君子可以做到无动于衷,而是……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依旧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即便,这几乎已经用完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和理智。   “阿墨,”花满楼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阿墨,先放开我。”   小姑娘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力摇了摇头,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但这一次,却似乎是比之前要好不少——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困了,也或许是贴着他的胸口就觉得满足了,小姑娘折腾的幅度渐渐地小了下来,呼吸也一点一点开始趋向平稳,终于,在花满楼浑身僵硬着、几乎是有些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刻钟后,小姑娘终于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安安分分地趴在他的胸口,气息平稳而绵长——她睡着了。   花满楼僵硬着身子深深地吐息了几次,终于觉得心下稍定,伸手想要去拨开小姑娘抱着自己的手臂,可是才刚一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已然在睡梦中的小姑娘却还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她现在睡了不再折腾,他若是硬要挣脱,也并不是不行,可那样的话势必就会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姑娘吵醒,到时候……   到时候小姑娘又会不会再闹得更加离谱?他简直无法继续想象下去……更何况,他刚才,似乎是还听见小姑娘在睡梦中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说……不走的……”   花满楼睁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手都已经伸了出去,却到底还是不忍心,伸出去的手鬼使神差地改了个方向,掌心覆上了她的头顶,低低地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不是吊大家胃口啦,这个对花满楼来说真的已经很午夜场了,而且……酱酱酿酿总是要两情相悦才好嘛,所以先上个肉末,花花就会知道墨墨早就已经长大了- -而且……花花为什么一直没有推开墨墨呢?╮(╯_╰)╭   肉要慢慢炖,出锅才香嘛对吧!   ☆、翌日   第十一章   翌日   花满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怀中一片温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在掌心触到一片圆润滑腻的肩头时忽然猛地一激灵,整个人彻底地清醒了过来,浑身一片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了怀里人还仍旧熟睡着没有醒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小姑娘抱着自己的手,又替她仔细地盖好了被子,起身下了床,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打开门出了她的房间。   花满楼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小姑娘的房门,心下稍安,不由自主地轻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彻底舒完,心就一下子就被吊到了嗓子眼——   “七童,昨晚睡得可好啊?”   花满亭斜斜地倚在另一间客房门口,一脸的似笑非笑。   ——百花楼一共就只有三间卧房,并排而设,花满亭靠在自己的那间客房门口,自然是将花满楼从小姑娘房里出来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花满楼脚下一顿,脸上立时就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两声,并未回答,而是问道:“六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花满亭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巳时了。”   巳时?花满楼微微一愕,忽然有些无措,可花满亭却没有放过他,从房门口不紧不慢地走到花满楼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意味深长:“巳时才醒,看来是睡得相当不错?”   花满楼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能说下去——他平时的作息一向规律,每天卯时都会准时醒来,可今天却足足迟了将近两个时辰……他毕竟是不习惯说谎的人,没有办法否认,昨天晚上虽然过得有些坐立不安,可一旦睡着了,却又是一夜好梦,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睡得安稳……   但事情却并不是六哥想象中的那样——花满楼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去理会兄长的调侃,而是正了正神色,转头“看”向花满亭,认真地解释道:“六哥不要误会,阿墨她……还是个孩子。”   “她当然不是个孩子了,”花满亭几乎是毫无停顿地接下了花满楼的话,眼角微挑,意有所指,“二八年华的女孩子最是美丽可爱,你当然比我更清楚,嗯?”   “我……”花满楼语塞,脑海中不知为何又再一次浮现出了昨天夜里小姑娘一边喊着热一边往自己怀里蹭的场景,还有她圆润可爱的肩头……花满楼清俊的脸上一下子就染满了红晕,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花满楼自小就是个乖巧又老成的孩子,花满亭已经早就记不清楚自家弟弟上一次这么无措羞恼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时候实在是觉得新鲜得很,盯着上上下下瞧了好半天,这才总算是看够了,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靠到了走廊的柱子上,嘴角带笑,心情很是舒畅:   “七童,你说把小丫头当成小孩子、当成妹妹,那云间寺的霞儿和你也是青梅竹马,颇有兄妹情谊,可你别说是摸她的头了,连衣袖也不曾让她拉过吧?你素来脾气好,可什么时候会和一个女孩子这般亲昵了?还和她同屋而眠,嗯?”   “六哥,阿墨昨晚喝醉了,”花满楼皱了皱眉,难得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我被她拉住脱不开身,这才……”   花满楼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满亭就已经像是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连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七童,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她的武功再好,还能比你高吗?花满楼竟连一个喝醉了酒的小姑娘都摆脱不得?”   “六哥,我……”   “好了七童,”花满亭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摇着头低叹了口气,“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当然只有自己知道,不用跟六哥解释什么,现在还是赶快去换身衣服梳洗一下吧。”   花满楼被他一噎,只觉得对着六哥不解释也不是,解释了又显得欲盖弥彰,简直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是一拂袖,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花满亭看着自家弟弟几乎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失态,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   ……   柳墨归醒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小姑娘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疼的头,撑着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睡觉连外袍都没有脱,衣服却是被扯得凌乱,连肩膀都露了出来,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发——难怪师兄总是不让自己喝酒,昨天应该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小姑娘揉着脑袋努力地回想着,却发现自己昨晚的记忆只到自己偷偷地喝了酒,然后花满楼安慰着一定会送自己回家,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应该是他送自己回来之后就也回房了吧?要不然……也出不了什么别的事啊!小姑娘苦思冥想未果,干脆地就不再纠结,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正准备换衣服洗漱,却忽然间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咔哒”声,一低头就看见阿甘正蹭着自己的腿和腰。   小姑娘笑了笑,弯腰给了它一个拥抱:“阿甘,早上好!”   阿甘继续蹭了她两下作为回应,小姑娘被它蹭得一阵发痒,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阿甘别闹,很晚了我要起来洗漱呢!”   阿甘向来乖巧,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淘气了起来,非但不放开小姑娘,还更加用力地贴着小姑娘蹭了起来——柳墨归渐渐地好像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伸出手指戳了它一下,略有些迟疑地问:“阿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阿甘蹭了她一下——这算是认同?   小姑娘愣了愣,继续问:“那……是什么事?”   小姑娘的话音一落,阿甘好像就急了起来,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小姑娘,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可——小姑娘却是越看越茫然:“阿甘,你要说什么?我看不懂。”   阿甘不会说话,甚至连手都没有——它只有两条腿、一个圆滚滚的身子和身子两侧的工具匣,几乎什么意思也表达不清楚。   阿甘见小姑娘越看越茫然,当下就是更急了,绕着小姑娘跑了两圈,又往墙那边走了几步,努力了好一会儿,却见小姑娘仍旧还是一片茫然的模样,终于好像是放弃了,“垂头丧气”地停了下来,站在小姑娘身边再也不动了。   柳墨归抱着它安抚性地摸了摸,轻声地安慰着:“阿甘不要难过,以后,我一定会让你也能说话的,就像是师父送给裴师兄的瓦力一样!”   阿甘轻轻地蹭了她两下,像是终于彻底放弃了,不再闹她,乖巧地退到了一边,给小姑娘腾出空间来换衣服。   小姑娘动作迅速地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推开门出了房间,然后就看见花满亭正抱着一叠点心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身侧的椅子上正放着一壶茶和几个茶杯,便立时乖巧地向他打招呼:   “六哥早。”   “阿墨早,”花满亭向她挥了挥手,笑着问,“阿墨昨晚睡得好吗?”   “我睡得很好,”小姑娘笑了起来,想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略微歪了歪头道,“昨晚的枕头好像特别舒服……”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一旁就传来了一阵脚步踉跄声,柳墨归一愣,和花满亭齐齐转头,就看见花满楼正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脚下不知为什么忽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花满楼,你没事吧?”小姑娘立时跑了过去,有些紧张地想要伸手扶他,可手才刚挨到他的衣袖就被他本能地避了开来,小姑娘伸手抓了个空,怔了一下,咬了咬唇,收回手仰起头看他,正想要问他怎么了,却忽然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   “花满楼,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衣服穿多了太热?”   “咳……”花满楼略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一声,“或许吧。”   “那……”小姑娘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睛,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花满亭抢先一步打断了:   “七童他没事,大概啊……是昨天晚上被子盖得太厚热了吧。”   花满亭说着,挑了挑眼角,视线在花满楼和柳墨归身上打了个来回,看着小姑娘一辆恍然的神色,眼里闪过一份了然,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掩去眼里的好笑,低下头倒了杯水,伸手冲小姑娘招了招:   “阿墨,昨晚喝了酒现在渴不渴?过来喝杯茶吧。”   “好啊!”小姑娘闻言,立时就是眼睛一亮,小跑着到了花满亭的身边,端起杯子,仰头一口就把水喝了个干净,“谢谢六哥!”   花满亭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又给小姑娘倒了杯水,试探性地问道:“阿墨,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她当然不是个孩子了,你当然比我更清楚……啧,必须给六哥颁发【小明白】证书有没有!   昨天晚上的枕头特别舒服呢……啧╮(╯_╰)╭   下章就进假银票的案情!   大家中秋快乐!吃月饼了咩?   ☆、凤凰   第十二章   凤凰   “昨晚?我有点好奇,就喝了一点酒,然后……”柳墨归挠了挠头,看了眼花满亭,又回过头去看了眼花满楼,略有些心虚和紧张地接着道,“然后就不记得了,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花满亭挑眉:“昨天你喝醉了之后啊……”   “六哥!”花满楼忽然出声喊他,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和隐隐的……窘迫。   花满亭笑,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花满楼一眼,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没做什么,就是拉着七童让他送你回家,七童答应之后就送你回房休息了。”   ——唔,手感不错啊,跟摸着什么小动物似的,难怪七童总是喜欢摸她的脑袋。   花满亭的话音刚落,柳墨归和花满楼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区别只在于花满楼这口气松得不动声色,而小姑娘却是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舒了口气,眨了眨那一双清亮的杏眼,回过头去看花满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对不起花满楼,谢谢你送我回去。”   “无妨,”花满楼摇了摇头,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一贯温和的笑意,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摸一摸小姑娘的脑袋,手伸到了半空中却是忽然一顿,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微变,随即便好似不经意一般地收回了手,温声道,“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就午饭了吧。”   ——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昨夜抱着她的时候,那种温软馨香的触感,想起昨夜入睡后的一夜好梦,想起她在他怀里哭得满脸泪痕的模样……   先前六哥说的话……花满楼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沉默着往前厅走。   花满楼和花满亭兄弟俩吃过午饭就出门去查假银票的案子了,柳墨归没有跟去,而是一个人留在了百花楼试验阵法和几个新制作的机关——花满楼和花满亭在的时候她没敢随便试,怕一不小心就殃及无辜,虽说两人的武功都很好,但若是没有防备,恐怕也难免会有些麻烦,难得两人都要出门,她一个人自然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小姑娘摸了摸下巴,有些费力地从房里来来回回抱出了好几摞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木质的,也有金属的,还有一些非金非铁、根本就看不出材质,小姑娘却是一脸的成竹在胸,抹了抹额头的汗,蹲下身子将它们一一分门别类,有条不紊地安装、摆放好,阿甘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身子两侧的工具匣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供她随时取用。   ……   陆小凤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运气实在是背到家了,好不容易才有几天空闲,没怎么休息够呢就被人设计带去了牢里、恐吓说不帮忙破案就让他在牢里把牢底坐穿。坐牢他是不怕,折腾折腾总是能出来的,可他却不能放着朋友不管——这大通钱庄是花家的产业,花满楼这会儿恐怕也该是急了吧?还有啊,朱停那个混蛋,自己喜欢坐牢,非拉着他一起干什么?!   陆小凤头疼从牢里出来,地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哀悼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闲暇时间,转了个方向往花满楼的百花楼走,路上经过太白居,顺道就拎了一大坛酒,打算一会儿和花满楼一边喝一边谈案子。   太白居离百花楼并不远,但百花楼的大门却是开在和太白居方向相反的那一侧,陆小凤拎着酒站在百花楼的院外,仰头看了眼百花楼那并不高的围墙,又往百花楼大门的方向望了望,实在是懒得再绕到前头去,于是便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后院翻墙而入——反正花满楼很定也不介意的。   百花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美好,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才刚一落地,就本能地觉得今天的百花楼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咦?那边那棵树以前好像没见过啊?这边这块石头好像也有点眼生?   难道说是花满楼重新布置过了?应该是这样吧……陆小凤有些不确定地想着,抬脚就往花满楼房间的方向走,结果——   陆小凤刚一脚踩下就心头猛跳,本能地收回脚、整个人迅速后仰,下一刻就见三支飞箭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脸擦过,而后就是“咄咄咄”地三声,三支箭整齐地钉入了墙壁——力道之大,让他光是听着声音就有些头皮发麻。   幸好之前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了防备,要不然自己现在就是一只死凤凰了。陆小凤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认真锐利了起来——   花满楼之所以一个人住在百花楼,就是希望能证明他虽是个瞎子,一个人却也能够过得很好,不用成为别人的拖累,而百花楼的大门从来不关,也就是为了随时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所以花满楼是绝不可能在百花楼里设置机关的,那么……   花满楼出事了?   陆小凤的神色猛地一变,仔仔细细地将院子里的情景又看了一遍,再一次确认——确实是和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虽然还是宁静和谐,却给他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怕打草惊蛇,陆小凤不敢出声喊花满楼,再一次将周围打量了一遍之后,抬起脚,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没事。   陆小凤松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唇上那两条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试探性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还是没事?   陆小凤这回胆子大了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么,狠了狠心一口气往前走了好几步,却是时刻提防着再一次遇上突如其来的飞箭,但出乎意料地,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之外,却再也没有了别的机关。   可越是这样,陆小凤就越是不敢掉以轻心,几乎是调动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一言不发地往花满楼的住处走,但很快,他就又发现了不对劲——   后院才多大啊!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他站在这里都能看见花满楼的窗户了,可是他都走了半天了怎么还在后院转悠?这棵树刚刚在这儿吗?还有刚刚在这里的那块石头呢?   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有冷汗流了下来,想着往前走不行,不如干脆试试反其道而行——他的脚才刚退后了一步,忽然就又是一阵破空声响起,陆小凤打了个激灵,猛地纵身一跃,就见又是一排暗器从自己的脚下擦过——这一次更过分,那暗器长得奇奇怪怪的,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一轮齐射过去后,陆小凤提的那一口气也差不多用尽,正要落下,却是忽然眼皮一跳、心中警铃大作——陆小凤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当下就是想也不想,硬着头皮再次提气——也亏得他轻功高绝,原本已经开始下落的身形就这么一下子止住,甚至还硬生生地再次拔高了丈余,下一刻就听见了“嘭”的一声,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尘土飞扬、火药的味道一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他脚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爆炸了。   看来设下机关阵法的人并不想要他的命,火药的分量用得极小,地上也只是炸出了一个浅浅地小土坑而已,逃过一劫的陆小凤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咳咳,咳咳……”   陆小凤被从自己衣服上拍起来的尘土呛得直咳嗽,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才终于算是缓了过来,低头一看——满身的灰尘和泥土,顺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毫无意外地,也是一样的满是尘土!   他今天才刚换的新衣服!陆小凤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灰头土脸的形象,就只听见“咔嚓”的一声轻响,随即就是一阵“啪”和“哗啦”声夹杂的声音,陆小凤满是灰尘的脸僵了僵,有些机械性地低头去看自己原本提着酒坛的左手——   果然,他自己虽然是逃过了一劫,可酒坛却到底是没能幸免于难,受到了刚才那场小爆炸的波及——碎了!   三十年的花雕!太白居一天也只卖三坛的!要不是他和老板认识,根本就是千金难买好吗?!他今天连一口都还没喝过!   陆小凤一脸肉痛地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酒坛和那一片被酒浸湿了的泥地,闻着空气中那浓郁的酒香,挣扎过后终于觉得还是花满楼的安危比较重要,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移开了目光,抬起头,然后……   然后目光就撞上了一个身穿墨袍、五官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眼里透出了几分疑惑和不解来,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圆滚滚的机甲人,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小姑娘的身后,却好像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蹭着小姑娘的腰偷偷看着他。   ……   花满楼回来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后院里那一股还没有飘散干净的火药味,然后——就发现他相交多年的挚友正灰头土脸地站在院子里,和一脸疑惑的小姑娘大眼瞪着小眼。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进案情的,结果小凤凰一出来我就玩HIGH了……QAQ……给陆小凤点蜡烛【我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我对陆小凤森森的爱意啊!陆小鸡你感觉到了么!   冷月悠然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0 10:26:03   谢谢妹纸!MUA~!   ☆、藏娇   第十三章   藏娇   花满亭并没有和花满楼一起回来,他还有别的事,半路上就和花满楼道了别,花满楼便是一个人回了百花楼。   阿墨今天留在百花楼试验机关阵法的事是午饭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过了的,想必是陆小凤又没走正门,翻墙进来的时候恰好误闯了小姑娘的阵法……花满楼闻着空气中火药、尘泥还有花雕相交杂着的味道,忍不住在心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花满楼的出现,陆小凤和柳墨归自然是都看见了,陆小凤看着完好无损的花满楼,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小姑娘却是眨了眨眼睛,忽然抛下了陆小凤,一路小跑着到了花满楼的跟前,回头看了眼地上被自己炸出的小土坑,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又把后院弄糟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有人忽然闯进来,不会引动机关的!”   小姑娘说到这里,睁大了一双杏眼,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陆小凤一眼,伸手揪住了花满楼宽大的衣袖晃了晃,那模样,十足像是一只撒娇的小动物:   “花满楼,不如我多设些机关好不好?不伤人命的!要不然,万一下次又遭贼了可怎么办?”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站在她身边的阿甘就立时用力地跺了跺脚,然后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蹭了蹭花满楼,像是在附和一般。   小姑娘微微弯了腰,伸出手指戳了戳阿甘,仰起一张小脸看向花满楼:“你看,阿甘也这么觉得!”   陆小凤原本是站在原地,很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和花满楼亲昵的相处模式,可听到这里,立时就想起刚在险些要了自己命的飞箭和火药,顿时就是背脊一凉,赶紧张口道:“我不是……”   “啊对了!”陆小凤才刚说了三个字,小姑娘就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一击掌,仰起头来看花满楼,“抓到了贼,是不是应该送去衙门?”   “嗯,”花满楼点了点头,笑意温和,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抓到了贼,确实是该送官的。”   小姑娘一听,立时就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陆小凤,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之后,一边从腰间去了判官笔,一边兴致勃勃地道:“花满楼,我先点了他的穴,他就跑不了啦!然后你绑了他去官府好不好?”   花满楼失笑,点头:“好。”   “好什么好!花满楼你也太不够朋友了!”陆小凤看着越走越近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一层冷汗,纵身一跃,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忽然就已经出现在了花满楼的身边,愤愤地伸手一拍花满楼的肩膀,“亏我还特地带了太白居的花雕来想和你一起喝酒,你居然还想绑我去官府?简直是岂有此理!”   花满楼被他这么一埋怨,既不气也不恼,只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问道:“哦,那么花雕现在在哪呢?”   “花雕……呃……”陆小凤回头看了眼原先自己脚下那一处土坑和那一片被好酒浸湿了的泥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视线有些飘忽。   柳墨归停下了步子,将笔系回腰间,咬了咬唇,有些疑惑地看着好像很是要好的两人。   花满楼笑了笑,温声道:“阿墨,抓了贼自然是该送官的,不过他不是贼,是我的朋友,叫陆小凤。”   小姑娘闻言眨了眨眼睛,又将灰头土脸的陆小凤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咬着唇,眼里满是不解:“那他为什么要翻墙进来?师兄说,凡是翻墙进来的肯定都没安好心!”   花满楼打开扇子,随意地摇了摇,却是笑而不语。   小姑娘见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挠了挠头发,转头看向陆小凤。   小姑娘的目光清澈天真,却偏又带着一股认真,好像问的是什么格外严肃重要的问题一般,陆小凤一向自诩浪子,脸皮厚得很,但……在这样的目光下,却实在是觉得解释也不是,不解释更不对,索性就摸了摸胡子,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吃晚饭了吃晚饭了!我都快饿死了!”   ……   吃过晚饭柳墨归便回了房,陆小凤一个人溜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又拎了坛酒,熟门熟路地进了花满楼的房间——当然,这回他是老老实实走得正门,再也不敢随便翻墙了。   “虽不是三十年的花雕,但也是佳酿啊!”陆小凤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口喝下,而后便是眯着眼睛细细地回味了一番,神色很是满足。一杯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顿了顿后,忽然又取了一个杯子,正要倒酒,花满楼却是摇了摇头:   “你喝吧,我今天不喝酒。”   陆小凤闻言手下一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突然不喝酒了?”   花满楼虽不像他是个酒鬼,但酒量也是很不错的。   花满楼没有答话,脸色却是不自觉地微微有些泛红,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昨晚虽然醉的是小姑娘,他并没有半分醉意,但如今只要一“看见”酒,昨夜的情景几乎就是难以遏制地窜入脑海中……恐怕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喝酒了吧?酒能误事,果真如此!   陆小凤“啧”了一声,还以为是屋里光线的关系让花满楼看起来有些脸红,可略微往前凑了凑、仔细一看——哪里是光线问题,分明就是他自己红了脸,忍不住一挑眉,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花满楼,你不喝酒,是不是什么时候酒后乱性过,现在不敢再喝了?”   他虽没有“酒后乱性”,但事实上却也差不多了,花满楼的脸色立时更红了起来,低咳一声,难得地板起了脸,声音之中却是难掩窘迫:“陆小凤,不要乱开玩笑!”   陆小凤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更加兴致勃勃了起来:“是不是柳墨归?”   陆小凤说到这里,一下子就来劲了,一边喝着酒一边摇着头拍手:“花满楼啊花满楼,没想到原来你也会金屋藏娇!”   陆小凤一向就是这吊儿郎当的性子,花满楼和他相交甚久,也知道根本就阻止不了他的取笑,索性不理他,低头安安静静地喝着茶,一直到陆小凤笑够了,他这才觉得脸上的温度似是稍稍降了一些,正了正神色,问道:   “陆小凤,先前我托你查万花谷的事,有没有消息?”   “没呢!”“办事不利”的陆小凤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胡子,仰头喝了口酒,直摇头,“我问了不少人,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地方的,我看,只能等这假银票的案子结了,去找大智大通来问一问。”   还是没有消息……花满楼仿佛又“看”到了小姑娘咬着唇难过流泪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点头道:   “那便先说说大通钱庄的案子吧。”   “好啊!”陆小凤点头,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假银票,一边仍是笑嘻嘻地随口问道,“花满楼,我知道你是君子,肯定不会委屈了人家小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陆小凤!”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谈案子!谈!案!子!”   ……   第二天一早,百花楼的三人就一起出了门——毕竟,假银票事关重大,还是尽早解决了的好。至于阿甘……却是太过引人注目了一些,小姑娘虽有些不舍,却到底还是懂事地将它留在了家里。   陆小凤一路上难得地安分,安安静静地走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花满楼和柳墨归的相处——小姑娘确实如花满楼所说,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走到哪里都好奇得很,却是小心地抓着花满楼的衣袖,乖乖地跟在他的身侧。陆小凤自然是没有错过小姑娘伸手去拉花满楼的衣袖时,花满楼那一瞬间的迟疑和闪躲——花满楼并不像是不愿意,如果硬要说的话,倒更像是……在心虚、别扭些什么。   陆小凤和花满楼自小就是挚友,倒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是这样相处的,忍不住摸了摸胡子,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这可比看戏还精彩多了!   三人去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大牢——花满亭先前报了官,朱停已经被作为嫌犯关了进去,陆小凤昨天就是被两个捕头设计带进了牢里,原因是——朱停说陆小凤一定能够查明真相。   陆小凤昨天于是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压根就没心思细问,今天这才不得不又往牢里跑一趟。   “花公子。”大牢门口,两个捕头齐齐向花满楼作揖行礼——   “在下蒋龙。”“在下洛马。”   “原来是飞龙铁马二位捕头。”花满楼笑,礼貌地回礼。   柳墨归站在他的身侧,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侧过头看了眼花满楼,却终于是咬了咬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一直到陆小凤一个人进了牢房内——朱停说,有话要单独和陆小凤说,蒋龙洛马二人看守在牢房门口,花满楼这才带着柳墨归往稍远的地方走了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问道:   “阿墨是不是有话要说?”   “其实也没什么,”小姑娘挠了挠头,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位捕头的爹娘怎么会给起名他叫‘落马’呢?真的是亲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金鹏王朝,我一直就觉得花花其实也很腹黑……所以,绑了送官坐牢什么的,陆小凤你安心的去吧!   PS:每次听见“落马”这个名字,我都想说——是亲生的吗?多大仇啊!   ☆、刺青   第十四章   刺青   花满楼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姑娘先前欲言又止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句话,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无奈——蒋龙洛马这两个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绝顶高手,但身在公门,还是办过几件大案的,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但若今天不是小姑娘问出了这个问题,恐怕他是怎么也不会把洛马的名字往这方面想的。   这话若是换了陆小凤来说,那一定是调侃和揶揄无疑,但若是从柳墨归的嘴里说出来——花满楼听着她认真又困惑的语气,简直就能想象到小姑娘仰着头、用疑惑的神色看着自己的模样,脸上素来温和的笑意忍不住又加深了几分:   “阿墨,洛捕头的姓,是洛阳的洛。”   “这样啊……”小姑娘“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却还是鼓了股腮帮子,摇头道,“可是读起来是一样的,也不好。”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守在牢房门口的洛马,神色中隐隐带上了几分同情。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那双一向无神的眼里好像也带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来一般,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牢房处一阵开关门的声音响起,随即响起的就是陆小凤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一贯吊儿郎当慵懒语调:   “朱停说,他有一个师兄叫岳青,和他有一样的手艺。”   “岳青?”洛马愣了一下,“可是岳青十年前就已经得瘟疫死了啊!尸体火化之后骨灰就存放在云间寺里。”   陆小凤“哦”了一声,摸了摸胡子,挑眉道:“火化啊?那就是死不见尸了?死而复生——也未尝不可啊,嗯?”   “哦对了,朱停还说,岳青有个女儿,出生的时候胸前有颗痣,岳青就把它纹成了一个斧头刺青,那就是他们的师门鲁班神斧门的标记,哎呀,不过跟你们说这些也没有用啊,”陆小凤说到一半,忽然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而后伸手一拍花满楼的肩膀,“反正,像你们这样粗鲁的汉子,哪里有机会见到女儿家的胸口呢?这件事,还是得我和花公子出马……哦不行!”   陆小凤余光一瞥,恰好就对上了站在花满楼身侧的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想起昨天灰头土脸的经历,背脊一凉,忙不迭地赶紧改口:   “咳咳,像花公子这样的君子,肯定也是不会‘随便’看女儿家的胸口的,所以还是我来吧!”   陆小凤说着,刻意在“随便”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一边说着,视线一边不停地在花满楼和柳墨归身上来回打量——花满楼不会“随便”看,他看起来的时候肯定一点都不随便!要不昨天怎么一说酒就脸红?倒是这个小姑娘……   柳墨归和陆小凤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眼里一片认真:“花满楼肯定看不见刺青啊!而且……要看女孩子的胸口,我一定比你方便容易的!交给我就好了!”   小姑娘此话一出,陆小凤立时就是一噎,张了张嘴本能地就要反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花满楼双目失明,他就是想看也看不见刺青的,小丫头是女孩子,要看女儿家的胸口自然比他方便容易,可是……刚对着别人炫耀完这任务只有自己能完成,结果马上就被人一句话堵回去的感觉真的好痛苦啊!陆小凤脸上轻佻戏谑的笑终于是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偏偏看着小姑娘认真的神色,就是怎么都发作不起来——小姑娘多天真啊!提出要帮忙是多认真多热心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呢?!   陆小凤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既上不去也下不来,险些憋成内伤,好一会儿才觉得算是暂时缓过来一些了,一脸沉痛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我说你就不管管?”   花满楼笑,伸手一样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转过头去“看向”阿墨,温声道:“那么找岳姑娘的事就辛苦阿墨了。”   “不辛苦,”小姑娘立时就用力地摇起了头,“一点都不辛苦的!”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那我们也该走了,去大通钱庄看看吧。”花满楼失笑,一边说着,一边向蒋龙洛马道了别。   柳墨归用力地点点头应了一声,乖乖地跟在花满楼身侧往大通钱庄的方向走,才刚走了两步,背后就传来了陆小凤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说你们俩等等我啊!”   话音还未落全,随即就是一阵微风掠过,被忽略已久的陆小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了上来,一张脸上满是哀怨,简直比苦瓜还要苦:   “花满楼,花满楼!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明明说好了是找我帮忙的,居然还和小丫头一起拆我的台!”   花满楼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但笑不语。   ……   大通钱庄的掌柜钱老大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见到花满楼来,脸上的表情又是愧怍又像是终于看到了得救的希望,透着一股欣喜,花满楼才刚走进钱庄,他就带着一个心腹忙不迭地把三人一起引入了隐蔽的内室,随即扑通一声就对着花满楼跪了下来:   “少东家,出了这样的事,我真是没脸见你啊!”   花满楼摇了摇头,赶紧弯腰把他扶了起来,语气温和,没有半点责怪和焦急之意:“钱掌柜不必自责,这本也不是你的责任,最近收到的假银票是不是都在?”   “在的,都在的!”见花满楼并未责怪自己,钱老大简直就快要感激涕零,赶紧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木匣打开,递给三人,“这些都是最近收到的假银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号,每一张都是一千两,一共有将近有四十万两!”   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拿起了几张银票,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随手也拿了一沓。柳墨归眨了眨眼睛,看着匣子里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并没有伸手去拿——这几张,和前天花满亭手里的那一张是一模一样的,她已经看过了,再多看几遍也没有什么意义,小姑娘索性就移开了注意力,有些好奇地环视着四周,然后忽然间目光一顿,忍不住抬脚——那边的那堵墙……   “柳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柳墨归才走了两步,就立时被钱老大叫住,男人那臃肿的身躯不知道为什么竟好像格外灵活,几步就挡在了她的面前,脸上是一派殷勤的讨好之色,“柳姑娘可是渴了?我让人去沏壶茶来……”   柳墨归往墙上看了一眼,回过头又看了看正动作一致闻着银票的花满楼和陆小凤,略微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是……觉得无聊所以随便走走。”   钱老大笑了笑,正要接着说什么,却听见花满楼开了口:“大部分的银票上有酒渍,应该是在酒宴上使用过。”   “不错,不过除了酒渍,还有别的东西花满楼花公子就闻不出来了,比如说……”陆小凤点了点头,然后闭着眼睛又把银票闻了一边,语气很是陶醉,“不只是酒宴,而且还有很漂亮的陪酒姑娘。这种西域大月国的胭脂,一盒就要上百两,寻常的陪酒姑娘怎么用得起呢?哎呀花公子啊,不是我说你,有时候呢,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要懂一些,你看,这种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就算没有这个案子,以后讨心仪的女孩子欢心,也必然是会用到的嘛,阿墨,你说是不是?”   “陆小凤!”花满楼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和……隐隐约约的警告意味,正要将话题扯回来,忽然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响了起来:   “不是啊,师兄说,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多半都喜欢送女孩子胭脂水粉,一定不能轻信,有药的就下药,有机关的就放机关,不用客气!”   小姑娘睁大了一双杏眼,满脸认真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回过头和她对视,从她的眼里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你果然是个登徒子”的讯息,简直委屈得恨不得仰天长叹一声——花满楼到底是从哪里把这个小活宝给捡来的?   咬牙切齿了半天,陆小凤最终也是无可奈何,在花满楼温和中又透着些许无奈和戏谑的笑意里,干咳了一声,生硬粗暴地转移了话题:   “能舍得在酒宴上用这么大额,一定是富商巨贾,钱老大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能让这些人一掷千金的?比如说……”陆小凤一边说着,一边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满脸的向往,“大赌场?或者是青楼?总之一定是一个充满了金钱、诱惑和女人的销金窟。”   “这……”钱老大愣了愣,似乎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但先前被他一起带进内室的那名心腹却是突然开了口:“你说的,不就是极乐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子的胸口怎么能随便看呢,陆大侠你还是一边玩去吧,把妹子放着让墨墨来!   登徒子你好,登徒子再见!裴师兄又立功了2333333333   今天编辑敲我说最近总局风声紧,出版的小说故事内容要积极健康阳光向上……但是我写的是禁忌恋,然后就……虽然改稿的时候已经改得不那么禁忌了,但是大家最近都不敢往枪口上撞,只能延后上市……哭瞎了有木有有!前几个礼拜熬夜改稿改得简直丧心病狂啊有木有!!!哭着去码字了QAQ   ☆、极乐   第十五章   极乐   传说附近有一个叫做极乐楼的地方,在那里,金钱、女人、豪赌……凡是你能够想到的享受应有尽有,许多武林人士和巨商富贾都喜欢在那里豪赌,一掷千金,然而极乐楼究竟在哪里却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传说极乐楼是会飞的,每到夜晚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一旦天亮就会飞走、消失无踪……   钱老大的那名心腹并没有去过极乐楼,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传说”而已,再要继续问下去,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极乐楼本就是有钱人才享受得起的销金窟,他所知不多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见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三人便告了辞一起出了大通钱庄,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大概还是在想着极乐楼的事,柳墨归却是伸手,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   花满楼侧过头,温声问道:“阿墨,怎么了?”   “花满楼,”小姑娘仰起脸看他,“大通钱庄的屋子也是你们家修建的吗?”   “是,”花满楼点头,“各地的分号都是由花家请人统一修建的,布局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所有的分号里,内室墙上都有机关吗?”   机关?花满楼本能地摇了摇头,却是微微一怔,好像一下子意识到了些什么,陆小凤却是已经抢先一步问出了口:“阿墨,你是说刚才那间屋子里有机关?”   “嗯,”小姑娘点头,回忆着先前自己在墙上看见的细微痕迹,“离得有些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堵墙上确实有机关,应该是暗室或者密道,但墙上并没有暗门的痕迹,我猜入口应该是在柜子的后面,被挡住了所以看不见。”   自从那天差点在小姑娘的机关和阵法下变成一只死凤凰,陆小凤就彻底明白了小姑娘在这方面绝对是个大行家,自然是深信不疑,听完了小姑娘的话,脑中一下子就闪出了某种可能性,看着似乎略有些心事重重的花满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满楼,其实也不一定的……明晚我找个机会进去探一探就是了。”   “但愿如此。”花满楼点头,却是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钱老大在大通钱庄已有十多年了,他和钱老大的女儿霞儿更是自幼就相识了的,这一次若是他也牵涉其中,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柳墨归仰起头看着花满楼——他脸上的笑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不知为什么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难受,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却忽然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花满楼只觉得手上忽然就被一片温软握住,本能地就想要抽回手,却就听见小姑娘清清脆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花满楼,你不要难过,说不定……说不定是我看错了!”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关心,花满楼微微怔了一下——小姑娘一直都很乖巧,可他感觉得出来,在机关阵法、天文术数方面,她却一直都是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如今为了安慰他,竟是不惜说自己错了……   原本正想要抽回来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竟好像一下子就没了力气,花满楼鬼使神差地就这么任由小姑娘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温暖又柔软细腻的掌心里,暗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不难过,阿墨也一定不会看错的。”   ——他现在,又哪里还有心思难过?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被她握住的那只手,好烫好烫……   一个人走在前头的陆小凤回头,挑了挑眉,一脸的似笑非笑。   花满楼和柳墨归是先回的百花楼,陆小凤说另外还有事,便没有和他们一起,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又再次出现,顺便还带了一个男人一起回来。   “咦?我以为只有陆小鸡这混蛋才到处招惹女人呢,花满楼你怎么也和他学得一样了?糟了糟了!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混蛋,少了一个君子,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啊!”   ——这是男人看到柳墨归时的第一句话。   花满楼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已经是皱着鼻子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反驳:“花满楼才不是混蛋!”   花满楼失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给她顺了顺毛,一边向男人解释着:“司空摘星,我和阿墨并不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呢,这就和我有没关系了,”人称“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翻了个白眼甩给陆小凤,“我是来带你们去极乐楼的!陆小鸡居然连极乐楼在哪里都不知道,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干脆我和你们去吧,不带他玩!”   “喂猴精,你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陆小凤立时抗议。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一声,纵身一跃而起:“有本事你轻功赢了我我就带你去啊!”   “好啊,比就比!怕你不成!”陆小凤的话音还未全落,人也已然如同脱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比试轻功,到底是谁输谁赢,柳墨归并不清楚,反正到了天黑之后,司空摘星还是带着三人一起到了一处树林中,从地下翻出了两个棺材来,然后自己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其中一个,顺便还催着几人赶紧一起下来。   难怪要叫极乐楼,也难怪一直没有人知道极乐楼在哪里,原来每去一次极乐楼,就是要进一次棺材,也就是——去了一趟极乐世界……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跳进了司空摘星的那一支棺材,柳墨归和花满楼进了另一个,然后各自在棺材边插上了一支小烟花,盖上了棺材的盖子。   花满楼和柳墨归才刚躺进去不久,很快就听见了有钉棺材的敲打声从上方传来——看来是极乐楼的人来了。   很快,敲打声就停了下来,然后棺材里的两个人就同时感觉到自己躺着的棺材被抬了起来。   “放心睡一觉,等醒了以后,极乐楼就到了。”这是司空摘星盖上棺材盖子之前说的话,可——现在这种情况下,花满楼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棺材并不小,并排躺下两个人还是足够的,可也仅仅就只是足够而已——除了他们,已经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空间了,花满楼和柳墨归就这么肩挨着肩躺在一起,甚至……连手都快要靠在了一起。   花满楼的感觉本来就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更何况如今是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之内?小姑娘的体温好像根本就用不着通过触碰,光是凭着空气都能够毫无阻碍地传到他的身上,而和这温度一起传来的,还有小姑娘身上似有若无的馨香……   江湖人纵然不拘礼法,花满楼也一向有自己的原则,从来不曾和其他女子亲近到这样的地步,前日夜里小姑娘醉酒后的场景再一次无端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脸上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层红晕——也幸亏棺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这才勉强没有泄露了他满心的窘迫,但……花满楼很快就发现自己庆幸得太早了——本就有些发烫的手上忽然又是一暖,紧接着小姑娘就开口了:   “花满楼,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很热吗?”   小姑娘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心,一边说着,一边还摸索着按上了他的手腕:“咦?身体很好,没有生病啊……”   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伸了伸手就要继续摸索,花满楼心头一跳,赶紧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阿墨,我没事。”   小姑娘在黑暗之中抿了抿唇,依旧是不放心:“可是你身上真的好热啊……”   花满楼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低咳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一贯温和清朗的声音竟像是带上了几分干涩和沙哑:“或许是……衣服穿得有些多,空间又小,所以有些热吧。”   小姑娘“哦”了一声,语气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却到底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只是再一次强调着:“你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然后先回去休息,我们去就行了!没有关系的!”   ——因为棺材外正有人抬着,怕被听见他们说的话,小姑娘很是机灵地没有提起查案的事。   “好。”花满楼点点头应了一声,却是悄无声气地轻轻叹了口气,黑暗之中的两人又再一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极乐楼似乎离得有些远,两人一直等了好久,棺材都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侧忽然传来了小姑娘打呵欠的声音——在黑暗中躺得久了,当然是很容易就觉得困的。   “花满楼,我睡一会儿,”小姑娘摸索着扯了扯他的衣袖,“就一会儿,如果到极乐楼了你就叫醒我,你要是不舒服,也一定要叫我!”   小姑娘的声音因为困倦而不像平时那么清脆,带上了浓浓的睡意,听起来却是平添了几分慵懒和……妩媚——明明都已经那么困了,却还是担心着自己的身体,但他的异常却是因为……花满楼忽然觉得有些无措,只能低声应了一句“好”,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姑娘却是很快就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但花满楼的窘境却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的睡着而解除——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也许是过了一刻钟?花满楼只知道自己的神经才刚刚放松了下来,胸口和腰间却立时就是一紧——睡着了的小姑娘有些不舒服地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了他,随即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简直已经丧心病狂了,两个人在棺材里居然还能写暧昧233333333   这篇文里司空摘星的性格参照电影多一点吧,感觉电影里的司空摘星性格要比原著好玩一点~   话说不要在意礼法的问题啦,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找礼法你就输了!更何况万花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不守礼法,而且……墨墨表示睡着了之后她什么都布吉岛╮(╯_╰)╭   ☆、赌局   第十六章   赌局   小姑娘的身子温暖柔软,发丝蹭在他的颈侧,带出了些许的痒意,花满楼僵了僵,伸手正要去推,小姑娘却忽然在他怀里蹭了蹭,低声地呢喃着“师父,师兄”……花满楼心下不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收回了想要推拒的手。   “七童,你说把她当成小孩子,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花满亭那日的话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花满楼在一片黑暗中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竟是略略带上了几分迷惘——是骗自己,还是……连自己也未曾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花满楼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任由小姑娘抱着自己睡得香甜,再也没有了别的动作。   棺材一直平稳地行进着,也不知道是抬棺材的人小心谨慎、刻意绕了远路,还是极乐楼确实离得远,几人在棺材里躺了好半天,一直到连陆小凤也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这才终于感觉到棺材被放了下来、有人开始起出钉在棺材上的钉子,掀起了棺材盖子。   花满楼叫醒了柳墨归,小姑娘这会儿还有些睡意朦胧的,一边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得陆小凤一阵好笑——这姑娘倒还是真是放心,在棺材里、还有个男人就躺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居然也能睡得着,也不知道和她“同床共枕”的花满楼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   陆小凤似笑非笑地看了花满楼一眼,却见他正站在棺材边,弯了腰伸手去拉小姑娘出来,动作和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陆小凤笑着摇了摇头,接过极乐楼里递来的面具,随手抛了两个给花满楼——许多来极乐楼的人并不愿意暴露身份,而极乐楼本身也需要保持神秘,所以极乐楼里的所有人一概都是带着面具的。   “阿墨,极乐楼里人多,形势又复杂,你跟着我,不要乱跑。”花满楼一边将面具递给柳墨归,一边仔细地叮嘱着。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下,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干脆就伸出手,抓住了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脚下微顿,却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甚至……被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安心来。   柳墨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赌桌边围满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人声鼎沸、一掷千金,漂亮的姑娘们或是弹着琴唱着曲,或者侍立在客人们的身边、温柔小意地伺候着……小姑娘好奇得不行,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睁得老大,几乎是有些看不过来,要不是手里紧紧地抓着花满楼的衣袖,说不定真的就走丢了!   “阿墨,阿墨?”“眼见着”小姑娘又停在了原地不动,想必是又见到了什么好奇的人和东西,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连声喊她,小姑娘这才低低地“啊”了一声,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以前没见过,有些好奇……”   花满楼摇了摇头,无神的眼里竟是也微微染上了几分无奈,却随即就感觉到小姑娘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花满楼,花满楼!”   花满楼向她侧过了头去,温声道:“阿墨怎么了?”   “我……我怕我一不小心看得太好奇就走丢了,”小姑娘难得地有些害羞,伸手摸了摸鼻子,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粉色,“你拉着我好不好?我就一定不会走丢了!”   “你拉着我好不好?”——若是寻常女孩子这样说,难免会让人心猿意马,可若是柳墨归……她从小大概是和师兄亲近惯了,只是拉个手罢了,想必早就已是习以为常……花满楼听着一楼厅内嘈杂的人声,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折扇收回袖中,顿了顿,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的手修长温软,也许是因为常年练武和摆弄机关的缘故,指腹处有着一层薄茧,花满楼起初并没用力,只是虚虚地将小姑娘的手握在掌心,小姑娘却是立时就毫不避忌地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很是安心地笑了笑,转头就兴致勃勃地又看起了邻桌的赌局。   极乐楼的一楼多是巨商富贾,常去二楼的却都是武林人士,陆小凤在二楼大杀四方。赢得钵满瓢满之后,极乐楼的人却忽然迎了上来:   “恭喜几位,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到三楼去啊?那儿的赌局更刺激!”   “好啊,既然来了如果不赌个够,那可太遗憾了!”陆小凤兴然应允——他们来,就是为了查案的,能看得更多,自然是求之不得。   花满楼自然也没有意见,几人跟着极乐楼的下人上了三楼,司空摘星却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比起一楼和二楼的嘈杂热闹,三楼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格局布置也不像是赌坊,反而颇为精致素雅,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邸——柳墨归这会儿终于没什么可好奇的了,安安静静地站在花满楼的身侧,看着款款出现的那位无艳姑娘。   “二位公子,这位姑娘,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无艳的视线扫过花满楼和柳墨归仍旧还相握着的手,微微一顿,脸上却立时又挂上了温柔的笑意,“不知几位是否能把面具取下?”   “好啊!”陆小凤向来就是一见漂亮的女人就心软得不行,无艳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经爽爽快快地取下了面具,“我早就觉得戴着面具和人说话,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花满楼和他相交甚久,知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也不说话,却是一样取下了面具。至于柳墨归……那就更不在意了,小姑娘爽快地一伸手,已经把面具解了下来。   屋里灯光昏暗,小姑娘却是皮肤光洁莹润,神色好奇天真,却偏又是一派坦然,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和随性,又恰是二八年华、青春少艾……即便是陆小凤,乍然之间也忍不住呆上了一呆,然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正要开口打趣几句,却到底是生怕自己坏了事,硬是低咳一声把话统统都咽了下去,眼里却满满的都是揶揄的笑意——反正花满楼就算知道他在笑,也看不见他是因为什么而笑!   女子都是爱美的,乍然之间被小姑娘抢去了风头,无艳微有些不快地沉了沉脸色,下一刻却立时就恢复了过来,脸上恰到好处地带上了几分羞涩,笑意温柔:   “小女子还不是知道几位的姓名呢!”   陆小凤挑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轻佻:“我叫陆小凤。”   无艳微微羞红了脸,向他行了一礼,一旁的花满楼却是一派谦和温文:“在下花满楼。”   “我叫柳墨归。”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自觉地往花满楼的身侧又靠了靠。   “陆公子,花公子,柳姑娘,极乐楼三楼的赌法一向是由无艳来决定的,今天的赌局名叫天女散花”无艳屈身给三人行了一礼,拍了拍手叫来了一个小丫鬟,手里的托盘里放满了新鲜的花瓣,“赌法很简单,就是三位猜一下,这盘花瓣的数目究竟是单数还是双数。三位,可要看清楚了。”   无艳说着,接过了花瓣,姿态优美地一旋身、将手中盛放花瓣的盘子向上一扬——立时就是漫天花雨、飘飘洒洒,煞是好看。   小姑娘仰起头,看着满天纷纷扬扬的花瓣,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忽然间就黯了下来——好漂亮的花雨,却永远也及不上谷里晴昼海那一片芳菲连绵的花海……   陆小凤这时候却是一下子就苦了脸——花瓣太多,纷纷扬扬地哪里数得过来?余光一扫却忽然瞥见花满楼正是一脸认真,双眼无神,耳朵却是微动,很显然是在专心听着花瓣落地的声音。   花满楼的听觉一向比常人好过太多,看来是十拿九稳了,陆小凤忽然有了主意,一挑眉,伸出了手指暗自运功……   于是柳墨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陆小凤的指尖正发出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劲,裹着一片花瓣摇摇晃晃地飘向无艳的肩头——若这篇花瓣没有落地,花满楼自然是要漏数了。   眼见着陆小凤居然敢作弊,小姑娘一下子就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也伸出手,指尖弹出一道气劲——原本就要落到无艳肩头的花瓣忽然就改了个道,又晃晃悠悠地往地上飘去。   陆小凤一下子就急了,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边还忙不迭地转头去看小姑娘,连连给她递眼色——让花满楼赢了有什么好?一会儿花满楼这个“赢家”被无艳拉走“招待”了,你哭都来不及!   可惜了陆小凤的“一番好心”完全没用,小姑娘哪管得了这些,只是一门心思地觉得不能让他作弊赢了花满楼,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也暗中使劲。   两人于是就这么较起了劲来,谁也不肯相让——就只见那篇花瓣一会儿往地上落,一会儿又似被风吹起,直直地往无艳的肩头飘去,两人的内劲也不由得越加越大,起初还是悄无声息的暗中较劲,到了后来,花满楼甚至都已经能听到气劲的破空声了!   “阿墨,陆小凤,你们……”   花满楼劝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忽然“嘭”的一声——花瓣受不了拉扯终于被撕裂,两人的气劲一下子就正面撞到了一起,在无艳的身边轰然炸开。   无艳吓得一下子白了脸色,赶紧退开几步,却是一脚踩空,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拉着我我就不会走丢了什么的,墨墨你不要再调戏花花了,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被你逼黑化的233333333   ☆、喜欢   第十七章   喜欢   受到池鱼之殃的无艳白着一张俏脸惊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几乎是已经不敢再看,但……预想中的疼痛和狼狈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一下子撞进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无艳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就见陆小凤不知什么时候竟是伸手把自己揽进了怀里,不仅拉住了差一点摔倒的自己,甚至还为自己挡去了先前两股内劲相撞时的余波。   也亏得陆小凤和柳墨归两人多少都还知道收敛一些,虽是较着劲,却并没有出全力,否则以两人的功力,无艳恐怕就不只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了。   “无艳姑娘,”佳人在怀的陆小凤挑了挑眉,语带关切,“你没事吧?”   “多谢陆公子相救。”无艳的脸色越发羞涩了起来,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推开陆小凤,仰着头看他,一双眼睛里风情无限,“陆公子真是好身手,可惜这赌局却是……”   “赌局就算作是陆小凤赢了吧,”花满楼接口,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歉意,“阿墨少不更事,让姑娘受惊了。”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闻言,立时就张了张嘴,似是有些委屈地想辩解几句,可一看花满楼那温和的神色,却忽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咬着唇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花满楼却似是根本未曾察觉到半点异样一般,温和地笑了笑,将自己的筹码尽数给了陆小凤。   陆小凤放开怀里的无艳,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到底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花满楼,你可真是大方啊……”   花满楼笑了笑,不置可否,无艳却是又娇声开了口:   “既已分出胜负,接下来的时间就请几位好好享受吧,”无艳说着,娇羞地看了一眼陆小凤,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隔壁便是无艳的房间,陆公子既已胜了,不如去无艳房中小坐、让无艳招待一番可好?这间房就留给花公子与柳姑娘吧,我们可不要打扰了他们才好。”   “无艳姑娘真是知情识趣……”陆小凤挑眉笑了起来,也不管花满楼看不看得见,对着他笑得一派意味深长,随即伸手就把无艳揽进了怀里,搂着她推门出去,“花满楼,你可不要浪费了无艳姑娘的一番好意啊,嗯?”   花满楼竟是破天荒地没有解释,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任由陆小凤和无艳一起相拥着出了房间、顺便还将房门紧紧地关上了,然后才向着柳墨归的方向微微侧过了头,柔声唤道:   “阿墨。”   小姑娘没说话,却是又用力地咬了咬唇,扭开了头去——这是她第一次不理花满楼。   花满楼也不生气,脸上的笑意仍是一片温和:“阿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一句话,问得小姑娘立时就回了头,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陆小凤他耍诈!我只是不想你输给他……才不是不懂事!”   他说她“少不更事”的时候,她真的是被气到了,她明明就是为了他才出手的,他却觉得自己不懂事、在胡闹!还是说,他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   “花满楼,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无艳姑娘?”小姑娘睁大了一双杏眼,眼底的委屈更甚,“因为我差点伤到她了,所以你不高兴是不是?”   他喜欢无艳……这又是从何说起啊?花满楼微微一愕,随即便有些无奈地摇起了头,松开一直和小姑娘相握着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阿墨,并没有这样的事。”   柳墨归咬着唇不说话,眼里带着浓浓的怀疑,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满楼看。   “很抱歉,虽是谦辞,我也不该这样说阿墨的,”花满楼态度诚恳地向小姑娘道歉,语气柔和,“我并没有不高兴,但那无艳姑娘恐怕并不简单,我只是不想阿墨与她多做纠缠,免得再生事端,却是委屈阿墨了。更何况,无艳姑娘必然要招待胜者,我却是……”   花满楼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顿了顿,神色间竟是微有些窘迫,片刻后,直接跳过了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如此一来便可顺理成章地推给陆小凤,他定是游刃有余,而且也乐意之至。”   “真的吗?”小姑娘闻言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眼底的委屈渐渐褪去,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语带笑意:“陆小凤欺负我是个瞎子,却是要多谢阿墨为我出头了。”   “那、那我就不生气了,”误会终于解除,小姑娘一下子就红了脸,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发,几乎都有些不敢去看花满楼,“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才对……陆小凤他耍赖,真丢人!我才不会让他欺负你呢,花满楼比他好百倍!”   花满楼听着小姑娘的话,终于是松了口气,他现在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小姑娘仰着脸、一脸认真又愤愤地指责着陆小凤耍赖的模样,早已是忍俊不禁,却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衣袖被扯动了——   “花满楼,”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犹豫,却是一派认真,“花满楼,我不喜欢那个无艳姑娘,她一定不是好人!你……你千万别喜欢她!”   花满楼怔了一下,略有些意外:“阿墨怎么知道她不是好人?”   ——他确实觉得这位无艳姑娘不简单,但小姑娘天真懵懂,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知道,”柳墨归挠了挠头,“她很漂亮,可是她总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很假的样子……师兄说,我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不是因为嫉妒她长得漂亮才讨厌她的,我、我也长得不比她差啊……”   小姑娘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轻得已经几乎没有,可花满楼向来耳力过人,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楚,微微一愣后,立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花满楼!”小姑娘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不许笑!我又没有说错!”   “嗯,”花满楼含笑点头,素来无神的眼里竟好似是划过了一抹温柔,让他本就清俊的眉宇似是更添了一分缱绻,“阿墨确实没有说错,我虽看不见,但我知道,阿墨一定比无艳姑娘还要漂亮得多。”   ——他摸过她的脸,知道她长得的确很是漂亮,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其实长相倒并不是最重要的,小姑娘身上那种天真坦然、真诚随性才是最可爱的地方,这就早就已经足以胜过那位无艳姑娘了……   自信和自负是一回事,被别人夸奖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得了花满楼夸奖的小姑娘这时候却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红了脸,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灿烂,伸手拽了拽花满楼的衣袖,不依不饶地要得到他一句答应:   “所以啊,你千万不要喜欢她!”   “好,”花满楼笑着点头,“我不喜欢她。”   小姑娘得了他的保证,立时就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歪着脑袋望了眼门外的方向,语气里带着难得地狡黠和促狭:“嗯嗯!让给陆小凤正好!”   先前还说无艳不是好人,现在却又说让给陆小凤正好……看来小姑娘这一回是真的被陆小凤使诈的事给气着了——花满楼摇头失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小姑娘正摇头晃脑地掰着手指头琢磨着:   “所以啊,花满楼这么好,要找的话也一定要找一个一样好的女孩子才行!要不然就太委屈啦!”   花满楼闻言,摸着小姑娘发顶的手立时就是一僵,脸上温和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小姑娘却似是毫无所觉,仍旧在认认真真地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着:   “唔……要长得漂亮,而且要很聪明,不能像陆小凤一样欺负花满楼看不见……”   小姑娘自顾自地认真思索了好半天,却始终没有听见花满楼的回答,暂时停了自己的话头,有些奇怪地仰头看他:“花满楼,你怎么不说话?我说得不对么?花满楼?”   “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要求?”花满楼终于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别开了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不知为什么比起平时好似低了几分,“若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预料和控制的,也许和自己先前的想象、要求完全不同,但一旦遇到了,却终究还是会动心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迷惘:“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吧,”花满楼摸着她的发顶,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里竟好似是带上了些许怅然,却仍是一贯的温柔,“等哪一天阿墨若是也有了喜欢的人,想必就会明白了。”   ——阿墨,我已经明白了,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大家都想花花黑化……尼萌好坏2333333333其实上一章花花就隐隐约约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这一章的话就彻彻底底看明白啦!不要嫌慢热,不要嫌清水,君君和庄主一开始不是也很清水么?后来马上就神进展了有木有!   话说其实我一直觉得花花很腹黑的,贴原著给你们看:   《金鹏王朝》:   【猎户又怔了怔,道:“你就是花满楼?你今年已有五十多?”   花满楼道:“我保养得好,所以看来年纪轻。”   猎户以不住问道:“要怎么保养,我……我可不可以学   花满楼谈淡道:“那也容易,我只中过每天吃五十条蚯,蚓,二十条壁虎.外加三斤人肉。”   猎户看着他,连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了下来,突然转回,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众,落荒而逃了。】   还有绣花大盗的时候,陆小凤要偷偷潜进王府,花花明知道叶孤城在王府,也不告诉他,就等着看他们两个对上什么的……   ☆、牵手   第十八章   牵手   在极乐楼待了一夜,柳墨归早就已经是困得不行了,一回到百花楼,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蹭了蹭一整晚没有见到的阿甘,然后脱了衣服爬上床,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却并没有闲下来,三个人一起坐在百花楼二楼的窗口,交换着昨夜在极乐楼查到的讯息。   “那位无艳姑娘胸口有一块斧头的刺青。”陆小凤挑了挑眉,摸着胡子回忆着昨晚和无艳独处时看到的图案。   花满楼“哦”了一声,微微上扬的语调里竟是带上了几分笑意:“那看来无艳姑娘就是岳青的女儿了?”   “可不是!运气真好,这么快就找到人了,”陆小凤笑了起来,一边老实不客气地拿过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串佛珠放到桌上,“无艳给了我一串佛珠,说要是看到另一串一模一样的,就会明白了。”   司空摘星手快,陆小凤刚把佛珠放下,一眨眼的工夫佛珠就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之后,很是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特别的吗?很普通嘛……”   陆小凤挑了挑眉,冲着花满楼的方向努了努嘴,司空摘星又盯着手里的佛珠看了看,耸了耸肩,伸手递给了花满楼。   花满楼接过佛珠,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顿时心下了然:“串珠子的线和打结的手法,都和云间寺的佛珠是一样的。”   陆小凤似乎是对花满楼的话并没有半点意外,反倒是一派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这是我出来时,用昨晚赢的筹码在极乐楼里兑换的银票。”   司空摘星立时就“啧”了一声——全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号,而且,每一张都是新的!   花满楼拿了两张银票,仔细地摸了一遍,然后又放到鼻子底下细细地闻了闻——银票很新,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油墨味,很显然全都是刚刚印制、未曾使用过的。   极乐楼必然就是假银票的源头,但更让花满楼在意的事是,银票上除了油墨味,还带着另一种他熟悉的芬芳香味——   “花满楼,你的百花散还真是香啊!”陆小凤见他神色有异,立时就知道他是发现了,耸了耸肩,仰头喝了口酒——百花散炼制起来颇为繁琐,而且只能起到调和温养的作用,花满楼一般不太炼制,一共也就只送出过一瓶而已,就是送给了钱老大的妻子——这是在他们对钱老大起了疑心的时候,花满楼随口和他提起过的。   花满楼摸着银票沉默了一阵,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改去一趟云间寺了。”   ——钱老大到底还是没能抽身事外。   陆小凤点了点头,随手一拍司空摘星:“猴精,昨晚你查到什么没有?”   “极乐楼里到处都是机关,我差点连命都没了!”司空摘星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得不得了的模样,“摆明了就是鲁班神斧门的手笔!”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伸手也给他倒了杯酒,一边直拿眼角瞟花满楼:“这好办啊,你问问花满楼肯不肯把他们家阿墨借给你?”   “陆小凤!”花满楼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陆小凤却是根本就不知道消停,看着花满楼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冲着司空摘星一阵挤眉弄眼,一边还不忘了继续调侃着花满楼:   “花满楼,你是不高兴我说阿墨是你家的呢,还是不愿意把她借给别人?哦对了,都差点忘了问你了,”陆小凤说到这里,忽然间就摸着胡子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满脸都是戏谑——   “昨晚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享受?可别白费了无艳姑娘一番好意啊!”   ——昨天,无艳为了不打扰他和小丫头,可是特地把自己给带走了,就是想给他们俩腾出空间和机会来,啧……多么知情识趣啊!   “陆小凤你……”花满楼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偏偏……他昨天才刚意识到自己对小姑娘的心思根本就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正直,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释,一张俊脸顿时就染上了几抹薄红,半是窘迫半是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拂了袖子转开了头去。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相视一笑,心情愉快地吹着口哨碰了碰酒杯,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   柳墨归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已经不在百花楼,花满楼说他们俩是先去和蒋龙洛马通个气,顺便也让官府做好准备,等查出了极乐楼具体在哪里就马上动手拿人,午饭以后在云间寺见面。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过了午饭,收拾好了东西后正准备出门,刚到门口,两人却忽然都听到了一阵“咔哒”声——这个声音,柳墨归是早就已经熟悉得不得了,而花满楼却是也已经不陌生了。   圆滚滚的阿甘正迈着大步子向门口跑来,也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了,圆滚滚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看得小姑娘都担心它会摔倒,生生捏了好大一把汗,这才看见它跑到了自己跟前,紧紧地挨着自己停了下来。   “阿甘,我们要出门了,”小姑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要不然就要迟到了,回来再给你上油好不好?”   阿甘好似是在摇头一般用力地晃了晃身子,往前垮了一步拦在小姑娘身前,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的腰就是不肯让开。   小姑娘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微微皱起,弯下腰来,伸出葱白修长的食指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身子:“阿甘,你是不是也想和我们一起去?”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阿甘顿时就前后晃了晃,好像是在忙不迭地点头一样。   小姑娘咬住嘴唇,一下子就为难了起来:“可是我们是去查案,你太引人注意了……”   小姑娘说着,一边偷偷地去看花满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可以带上阿甘吗?它会很乖的!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查案比较重要……”   阿甘似乎也知道了最后能做决定的人是花满楼,顿时也就不拦着小姑娘了,几步就凑到了花满楼的身边,满是讨好地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腿。   花满楼失笑,无论是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是阿甘这充满了讨好谄媚的动作,统统都让他拒绝不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阿甘圆滚滚的身子,感觉着他身上传来的金属的凉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关系,阿甘也一起去吧。去云间寺只是问些线索,并不碍事。”   小姑娘欢快地应了一声,和每一次出门时一样习惯性地伸手去抓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的脚步微微一顿,宽大的衣袖下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却是忽然一动,将小姑娘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温声道:   “阿墨,不要走丢了。”   小姑娘歪了歪头,看着花满楼很是“红润”的脸色,略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以前自己抓着他衣袖的时候,他都不会拉自己手的,是因为昨天晚上之后发现直接拉着她比较保险、不会惹事和走丢么?不过……花满楼的手好温暖,好像只要被他拉着,就格外安心呢!就像裴师兄一样,但是……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却忽然间想起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事,忙不迭地晃了晃自己被花满楼牵着的那只手,花满楼回过头来“看”她:   “阿墨,怎么了?”   “花满楼,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明知道花满楼看不见,小姑娘却还是习惯性地仰起了一张小脸,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大大方方地直视着男人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笑意里颇有些得意的意味,“晚上回百花楼之后给你好不好?”   “礼物?”花满楼微微一愣,温和的笑意里带上了几分惊喜,“阿墨要送我什么?”   小姑娘闻言,难得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头却是摇得好像波浪鼓一般:“现在不告诉你,要保密!晚上回去之后你就知道啦!”   “好,那我就等着阿墨给我的惊喜吧。”花满楼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无神的眼底竟也是划过了几分温柔和欣喜,“阿墨送的礼物,想必一定很神奇。”   小姑娘闻言,立时就扬起了一颗小脑袋,满脸的得意和信心满满,看样子准备的礼物确实是得意之作,却到底还是记得要保密才能给人一个惊喜,硬是克制着雀跃的心情,一个字都不透露,只是一个劲地抿着唇笑。   花满楼摸着她的头顶,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吗?花花对墨墨的相处方式已经开始慢慢改变了……   有奖竞猜,墨墨送给花花的礼物是什么呢?答对……好吧,答对的话就赠送作者君掉在地上的节操一斤!【喂!   ☆、礼物   第十九章   礼物   云间寺本来是花满楼很熟悉的地方,但这一次踏进云间寺、踏进霞儿和钱夫人静养的那座小院子里,花满楼的心情却实在是难以形容,花满楼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柳墨归似乎是察觉到了花满楼的心情并不太好,晃了晃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握着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花满楼笑了笑,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渐渐放松和温柔了下来。   花满楼和柳墨归到的时候,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是刚到,霞儿正在院子里晒书,陆小凤一见美女就管不住自己的老毛病立时就又犯了,挑着眉毛感叹着“想不到这么清秀的女孩子竟然也在这禅院里清修”,惹得霞儿顿时就红了一张俏脸,低着头接过陆小凤捡起的被风吹落的书、道了谢就要往屋里躲,一抬头却就看见了花满楼,脸色立时就更红了。   “花公子,你来了。”   话音刚落,花满楼和柳墨归紧紧牵着的双手一下子就闯入了她的视线中,清秀的少女脸色一白,原本还是含羞带怯的眼里一瞬间就黯然了下来。   花满楼却似乎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仍旧和平时一样温和地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霞儿”,柳墨归却是眨了眨眼睛,给了她一个礼貌又干净的笑容。   霞儿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却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努力地掩去了脸上的黯然,礼数周到地对着几人微微躬身,轻声道:“几位公子和……柳姑娘,请进屋坐坐吧,我去为你们沏茶。”   说罢,也不等几人回答,转身就小跑着进了屋,背影竟是隐隐有些仓皇和狼狈。   少女纤细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齐齐“啧”了一声——   “花满楼啊花满楼,真是看不出来啊……”两人摸着下巴摇着头,异口同声地感慨着,那一个“啊”字拖得老长老长,好像是有着无尽的深意。   花满楼实在是被他们俩闹得不行,只觉得解释也不是不解释好像更不对,一张俊脸覆上了几抹薄红,正要不理会他们的调侃、干脆直接拉着柳墨归进屋,小姑娘却是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陆小凤和司空摘星:   “为什么看不出来?花满楼这么好,女孩子当然会喜欢他啊!你们笑他,是不是嫉妒了?”   被小姑娘怀疑是“嫉妒”了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立时就是一噎,第一反应就是还以为小姑娘也是在调侃花满楼,可……小姑娘的神色和语气却又分明写着满满的认真。陆小凤反应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蹿到了小姑娘的身边,微微俯下了些身子,饶有兴致地逗她:   “花满楼这么好,那阿墨喜不喜欢他呢?”   “当然喜欢啊!”小姑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用力点了点头,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却是一派落落大方,没有半分害羞。   花满楼心头一跳,几乎是连呼吸都已经屏住了。   陆小凤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正打算再接再厉,却忽然看见一直乖乖巧巧站在柳墨归身侧的阿甘蹭了蹭小姑娘,然后又蹭了蹭花满楼,小姑娘立时就弯了腰,伸手戳了戳阿甘那圆滚滚的身子,笑眯眯地点头道:“看,阿甘说它也喜欢花满楼!”   花满楼浑身一僵,只觉得又是失望却偏偏又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道:“不要闹了,我们进屋吧。”   ——小姑娘根本就还没有开窍,他又怎么能指望她说的“喜欢”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喜欢”呢?   小姑娘乖巧地应了一声,任由花满楼牵着手进了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花满楼啊花满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拿一个小姑娘无可奈何!   ……   霞儿端着茶再次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和温柔,给四人依次倒了茶。花满楼道了谢,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和上次一样的小瓷瓶:   “霞儿,上一次的百花散想必是用完了,我又炼制了一些,希望能对令堂的病情有所帮助。”   ——突然来云间寺,总是该有些正当的理由的,否则岂非是要打草惊蛇?   “多谢花公子。”霞儿接过百花散,脸上终于是又有了几分笑意,连声道谢。   “无妨,”花满楼笑了笑,似乎是不经意间随口道,“说来我也已经有多年未曾见过令堂了,不知她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不知道能不能请她出来见一见,我也好放心一些。”   “这……”霞儿的背脊微微一僵,随即脸上泛起了几抹为难之色,“我娘正在午睡,花公子……”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无妨,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打扰她了。”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霞儿几乎立时就是松了一口气,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了一眼,摸着胡子挑了挑眉。   房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就见大腹便便的钱老大正推门进来,一见花满楼和陆小凤几人,就是连连抹汗:   “少东家,您又来送药了?我这么一个下人,劳您这么费心真是感激不尽。”   “无妨,”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银票的事已经有了线索。”   “是吗?那真是多亏了少东家和陆大侠!”钱老大一听,立时就是喜不自胜,搓着手看几人,“这里说话不方便,几位不如还是去钱庄说吧!”   几人点头,起身便和霞儿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柳墨归忽然间晃了晃花满楼的手,然后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有密道。”   小姑娘的手指修长纤细,指腹微微带着些薄茧,划过掌心的时候不止在他的掌心带出了痒意,甚至还好像挠在了他的心上一样,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但花满楼面上却是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在小姑娘写完之后,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柳墨归心知他是“看懂”了那三个字,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能帮上花满楼的忙,真好!   ……   陆小凤并没有隐瞒,坦坦荡荡地就把极乐楼是假银票来源的事原原本本地全都告诉了钱老大,钱老大自告奋勇,答应晚上和陆小凤一起去极乐楼,由他来吸引视线,好让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借机去查个清楚。   陆小凤原本是打算这天晚上去大通钱庄一探的,这样一来却是去不了了——回到百花楼后,陆小凤摸着胡子一个人苦恼着。   “我去吧!”小姑娘举了手毛遂自荐,“有机关也不怕的!”   陆小凤挑了挑眉,看向花满楼,立时就看见花满楼微微皱起了眉,一副担忧的模样,摊了摊手,顺手拉起坐在一旁的司空摘星就往外走:“哎呀,这案子是花满楼家的事,我看还是让花满楼来决定好了!”   花满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因为担心太过危险而打算拒绝,却忽然感觉到小姑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动作里满满的都是撒娇和恳求的意味。花满楼忽地心头一软,不知为什么就拒绝不了,终于也只能是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忘级强调着:“我和你一起去。”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头,却又忽然拍着自己的脑袋“哎呀”了一声,还没等花满楼问她怎么了,就已经一把抓住了花满楼的手,拽着他就要往房间的方向走:   “这样的话,晚上就看不成礼物了,还是现在就送吧!花满楼,快去我房间啦!”   花满楼被她急急忙忙地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心里的好奇心却是也被她高高地吊了起来,点了点头,然后就被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拉着进了屋。   花满楼看不见屋里的摆设,却直觉这房间里的空间似乎比以往小了许多,中央想必是摆放着一件不小的器物,挡住了不少从对面窗口吹进来的风,与此同时,他似乎还听见了屋子里有水流和水珠滴落的声音,那种声音,和铜壶滴漏有些相似——这就是小姑娘要送他的礼物?   “花满楼,”小姑娘拉着他的手往前伸,带着他摸上了眼前的器物,花满楼立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属于金属的凉意,“这是水运浑天仪”。   “水运浑天仪?是不是就汉时张衡创制的浑天仪?”花满楼微微一愣,手指一点一点仔细地摸索过眼前的器物——掌心和指腹的触感告诉他,正在摸着的应该是一个不小的铜球。   “嗯,这是师父根据张衡的浑天仪改良过的,我做得小了一些,这样放在屋里比较方便。”小姑娘点头,带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摸过铜球上的每一个地方,“你看,日月的升降,还有三垣二十八星宿……日月星辰所有的运行都会在上面演示出来。而且它连接着漏壶,也可以自动报时。”   “花满楼,你上次说,很遗憾看不见星空,所以……”小姑娘看着他,眼神一片清亮,“我把星空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墨墨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把星空送给你”什么的,通常不都是男人对妹子们说的甜言蜜语么?多浪漫啊!墨墨你拿错剧本了喂!   虽然没有人完完全全地猜对,但是……有好多妹纸们的答案已经很接近很接近了,于是……忍痛拎出一斤节操【扭头   还有啊,那些说我没有节操的……明明我浑身上下全部都是金灿灿的节操好吗!每天都要扫一扫地把掉下来的节操再贴回身上的好吗!节操可好吃了,鸡肉味,嘎嘣脆!【喂!   PS:水运浑天仪是一种演示日月星辰运行变化的天文仪器,由汉代的张衡创制,到了唐代的时候由僧一行带着人改良,不仅可以和天象的运行相一致,而且还可以自动报时【各种高大上有木有!】   ☆、星空   第二十集   星空   花满楼怔了一下,只觉得忽然有什么从胸口涌了上来,滚烫滚烫的,却哽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在七岁的时候失明,从此白昼与黑夜对他再无区别,他永远都生活在黑夜之中,却再也不曾见过闪烁璀璨的漫天繁星——一直到现在,居然有一个小姑娘对他说,我把星空送给你。   他的武功很好、他的感觉也异常的敏锐,这让他几乎能和一个健康的普通人无异——他看不见,但他可以听,可以闻,可以触摸,一样能够知道哪里有什么物件,一样能够知道别人的动作甚至是神情……但即便是这样,却永远也触摸不到天上的繁星。   他素来乐观豁达,并不为失明而怨怼愤恨,因为这个世界上仍然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人、事、物……可是虽然不怨,虽然快乐,却还是有遗憾的。   现在,身边的小姑娘却把漫天的繁星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去触碰曾经以为遥不可及、再也看不见的日月星辰,她说,花满楼,我把星空送给你……   对于一个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瞎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点亮夜空的星辰更加耀眼、更加美好的东西?   心底涌起的温暖和感动将整个胸口都涨得满满的,但也许是平时一向温和惯了,到了这个时候,花满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何一个字,都无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一言不发地任由小姑娘一边握着自己的手细细地摸过这水运浑天仪的每一分每一寸,一边用她那脆生生的嗓音向自己解释着每一处构造——   “你看,这是太阳,这是月亮,这是参宿……”   小姑娘耐心至极地一一向花满楼解释着,却许久都没有听见花满楼的回应,挠了挠头发停下了话头,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他,却见他那一双素来无神的眼睛里,此时此刻竟像是有着万丈光华在其中流转一般,甚至是比常人都要清澈有神,立时就忍不住呆了一呆,下意识地问道:   “花满楼,你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不,”小姑娘的声音将花满楼自失神之中猛然唤醒,花满楼略带些窘迫地低咳了一声,却是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镇定,摇着头由衷地赞叹着,“我很喜欢,谢谢你,阿墨。”   ——你送我这样一片灿烂的星空,我又岂会不喜欢?   花满楼的声音里满是陈恳与感动,尤其是那一声道谢,甚至还像是隐隐带着几分郑重,小姑娘因为他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而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却是已经笑得弯了起来,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自己之后,又是兴致勃勃地拉着花满楼的手向他讲解着这水运浑天仪的用法。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指尖摩挲着泛着金属凉意的铜球,专注地听着她详尽的讲解,脸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   ——阿墨,阿墨,你说你赠我一片星空,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比这片星空更加璀璨美好?让我即便身处黑暗,也觉得一片明媚……   ……   天色就在柳墨归和花满楼两人一个高高兴兴地讲解、一个温柔认真地“听讲”中慢慢地暗了下来,按照先前说好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带着钱老大去极乐楼,花满楼和柳墨归却是一起夜探大通钱庄——当然,阿甘再一次被一个“人”留在了百花楼里。   阿甘起初并不愿意,一下一下蹭着柳墨归也想要跟着她一起出门,小姑娘抱着阿甘哄了好一会儿,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回来、一回来就给它上油,阿甘这才不情不愿地晃了晃身子,一个人回了房间去。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俱已熄灭,除了偶尔有更夫敲着锣打更的声音响起之外,街上早已是万籁俱寂。   花满楼的轻功自然是极好的,柳墨归的万花身法也是潇洒飘逸,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大通钱庄,入了内室。   小姑娘没有多做耽搁,径直走向了前一日引起她注意力的墙壁,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漏看了什么横生枝节,还特地将整个屋子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直到终于确定了没有问题,这才伸手,似是随意地在墙上轻轻一按,那一小块墙壁竟是忽然间就陷进了墙里,随即就是吱呀一声轻响,靠着另一边墙壁摆放着的柜子慢慢地向前移动了起来,直到离墙大约有了可容两个人通过的距离之后才停了下来,露出了墙上的一个暗门。   小姑娘走到门前,将门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微微歪着头摸了摸下巴,伸手又在门上不同的地方轻轻按了三下——门立时就应声而开。   两人一起进了暗门,小姑娘又伸手在门上按了一下,关了上了门,将一切都恢复原状。   在暗门之后的,并不是密室,而是一条密道。密道之内并没有点灯,一片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柳墨归那张精致的小脸在黑暗中立时就鼓成了一个包子——她忘记带火折子了!   出门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这件事就交给自己、一定会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结果……才刚来就出岔子了,真是好丢人……   如果能像花满楼一样,不用看也能行动如常就好了!小姑娘鼓着一张脸,懊悔地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伸手摸索着想去拉花满楼的衣袖,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小姑娘伸出的手一下子摸了个空,正懊恼着呢,忽然就听见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一声,随即自己的手就被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掌心握住了,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花满楼的手也随即放了开来。   小姑娘摸了摸被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忽然间眼睛一亮——火折子!   柳墨归打开火折子,轻轻一吹,一小团火焰立时就“蹭”地一下在火折子的一头轻轻跳跃了起来,密道的黑暗里也因为这一小团火焰而渐渐被驱散开来。   火折子的光线很昏暗,只能堪堪照出两人的轮廓,却也照出了小姑娘因为懊悔而微微泛着粉色的脸颊。   “花满楼,你怎么会带火折子?”小姑娘歪着头,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好意思和惊讶——他……应该是用不到火折子的才对啊。   “我虽用不到,但阿墨却是需要的,”花满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我带上了,总是有备无患。”   明明是想要帮花满楼的忙的,结果却又麻烦了花满楼……小姑娘脸上的粉色微微加深了些许,有些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却是抿着唇由衷地笑了起来:“还好有花满楼在!”   “阿墨也帮了我很多忙。”花满楼笑,神色越发地温柔,拉着小姑娘的手慢慢地沿着暗道里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   小姑娘回过头,就只见花满楼的脸和轮廓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却让他本就已经足够清隽的眉眼被晕染得更加温柔和俊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就好像,这照亮密道里黑暗的光,并不是火折子的功劳,而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柳墨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急急地移开了目光:   “花满楼,你走慢一点,我先看看有没有机关!”   “好。”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依言放慢了脚步,握着小姑娘手的掌心却是不动声色地微微加重了力道。   密道有些长,可能是因为觉得密道足够隐蔽不易被发现吧,一路上的机关并不多,只是隔了一大段距离才有那么一两个,但却做得很是精巧,大概确实是鲁班神斧门的手艺,花满楼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因此柳墨归并没有触动和拆下那些机关,只是拉着花满楼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会触动机关的地砖和墙壁,一直到遇到了一条岔路口。   “花满楼,”小姑娘晃了晃和花满楼牵在一起的那只手,“前面有两条路。”   花满楼点头,低声问:“阿墨觉得我们应该走哪一条?”   小姑娘眨了眨眼,把左右两条路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之后,这才也压低着声音回答道:“我不知道。这两条路应该并不是机关和故布疑阵,而是确实通往两个地方,一南一北,但具体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花满楼点头,闭着眼睛沉吟了片刻,却是决定依然信任自己的直觉,拉着小姑娘走向了左边的那一条路:“阿墨,那就走着一条吧。”   “等一下啦!”小姑娘并未提出异议,却是用力地拉住了花满楼,一张小脸很是不满地鼓了起来,“你不要走这么快,万一触动了机关怎么办?”   小姑娘一边说这,一边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就跨到了花满楼的身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花满楼继续往前走:“你跟着我走,这样才对!”   花满楼简直能够想象到小姑娘鼓着脸睁大了一双眼睛、自信至极地仰着头说“你跟着我走”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跟着小姑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写到这一篇的时候,我已经彻底丧心病狂了,特别喜欢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写暧昧,比如说棺材,比如说密道…………   墨墨你把妹的技能是天生满点的吗?“我把星空送给你”就算了,“你跟着我走”又是怎么回事啊?那明明是花花的剧本好吗?你又拿错了啊喂!   木木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 13:55:23   小鱼一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 20:35:43   木木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8 12:59:02   谢谢妹纸们!么么哒~   ☆、夜探   第二十一章   夜探   花满楼和柳墨归沿着那条密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尽头——又是一道暗门出现在了面前。   柳墨归仔仔细细地把门检查了一遍,正要伸手去按,却忽然被花满楼握住了手:“阿墨,等一下。”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很是听话的住了手,然后就看见花满楼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什么。   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其实很不错,即便花满楼的听觉再灵敏,要想隔着这么厚的一扇门听清楚那一面的声音,其实也还是相当有难度的,但花满楼把耳朵贴上门之后,却是立时就听到了声音,足见门的那一头究竟有多么热闹。   门那头似曾相识的嘈杂声让花满楼微微皱起了眉,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确认了虽是人声鼎沸但却暂时还没有人过来之后,花满楼这才对着柳墨归点了点头。   小姑娘立时会意,伸手在门框上轻轻敲了几下,门立时就毫无悬念地打开了。   随着门的打开而一起传进来的,就是一阵嘈杂——乐曲声、吵闹着大声下注的人声,还有姑娘们轻言软语劝酒调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花满楼和柳墨归的脑海中一瞬间就浮现出了三个字——极乐楼。   大通钱庄的暗道竟是连接着假银票的来源极乐楼——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柳墨归侧过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花满楼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并不再像刚才那样愉悦舒心。小姑娘咬了咬唇,懂事地没有多话,却是伸手握紧了花满楼的手。   暖意自掌心的温软传来,花满楼心头一松,脸上再一次恢复了先前的柔和,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声道:“阿墨,我们往里去看看吧。”   小姑娘点头,关上了门恢复原状——这一次,却是轮到花满楼拉着她走了。   这里大概是极乐楼后头的内室,光线很是昏暗,柳墨归怕引人注意,一出密道就吹灭了火折子,这样一来,就只能看到些影影绰绰的轮廓了——这对花满楼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影响的,拉着小姑娘不紧不慢地往内室的深处查探。   前面是一个拐角,小姑娘摸着墙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便大大方方地准备拐过去,谁知才刚踏过乐拐角处,手腕上立时就是一紧,一股大力随即传来,小姑娘猝不及防之下向后一倒,直直地撞进了花满楼的怀里,然后就被他带着往后退了几步,完全隐入了拐角处的黑暗之中。   花满楼平日里看着清瘦,可谁知道胸膛却是结实得不得了,小姑娘被他这么一拉,额头直接就撞上了他的胸口,疼得立时就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可才说了一个“花”字,却立时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嘴,随即就听到拐角的那一头有脚步声渐渐传来,越来越近。   原来是有人来了,幸好花满楼拉住了自己,不然就要被发现了!小姑娘在黑暗中瞪大了一双眼睛,也顾不得额头上的疼了,生怕被发人现,伸手揪紧了花满楼腰侧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呼吸。   花满楼不是没有抱过柳墨归,但现在却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着的时候抱她——小姑娘长得很娇小,头顶才刚到他的下巴,他的手搭着她的腰,只觉得小姑娘的腰身纤细得好像不盈一握。刚才一时情急,拉她的时候用的力气有些大了,直接就撞进了自己的怀里,如今又有人来,怕被发现,半点都不敢动,整个人都紧紧地贴着他,让他只觉得一片温软,隐隐还有女儿家身上特有的馨香沁入鼻中。他的另一只手手捂着她的嘴,掌心就贴着她柔软温热的嘴唇,她已经刻意放缓了呼吸,小巧可爱的鼻子里却还是有些许温暖的气息呼出,也一并喷在了他的掌心……   花满楼微微有些僵硬,说不清究竟是怕被发现还是怕惊到了小姑娘,几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就这么抱着小姑娘静静地躲在拐角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小姑娘也很是懂事,知道这时候不能被人发现,便乖乖地靠在花满楼的怀里,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可是……   是错觉吗?花满楼的怀里,是不是有些热啊……柳墨归觉得自己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越来越烫,略有些不自在地想要伸手去揉一揉,犹豫了一会儿却又不敢动,只能强压着心里的别扭,安分地靠在花满楼的怀里——其实花满楼的怀里很舒服,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和他的人一样温暖,好像一靠上去就整个人都安下心来了一样,让她想起裴师兄的怀抱,却又觉得两人分明就有什么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   两人就这么各自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地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听见那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区别就在于,花满楼是不动声色地在心底舒了口气,小姑娘却是长长地呼了口气,一张精致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浅浅的红晕,难得有些手忙脚乱地推开花满楼、从他怀里退出来,忙不迭地伸手揉了揉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脸,然后就是苦着脸用力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里水汪汪的一片——撞得好疼!   “抱歉阿墨,”花满楼感觉到她的动作,神色间立时就染上了几分歉意和担忧,“是不是撞疼了?是我不好,太用力了。”   “我、我没事的!”小姑娘立时就用力的摇起了头来,“是我走太快了,差点就被人发现了!还好花满楼拉住了我……”   小姑娘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粉色却是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许。   花满楼自然是看不见她的脸色,只是见小姑娘没有事,微微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想替她揉一揉,却立时就是微微一顿——小姑娘的脸,有些烫。   是因为……刚才的事所以害羞了?花满楼心头一颤,随即就有些难以遏制地笑了起来——阿墨,你是不是开始长大了?   花满楼这一次的笑,不知为什么竟好像和平时的温柔宽和完全不同,似是显得格外畅快,小姑娘却被他笑得有些心烦意乱的,一张脸鼓成了包子,一把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往前走:   “不要笑了!再笑就要被人发现了!”   小姑娘一向落落大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恼羞成怒”的模样?花满楼只觉得耍起了脾气的小姑娘格外可爱,却还是好脾气地顺着她的话笑着应了一声,走到她的身侧,伸手继续去拉她的手。小姑娘似乎是还有些恼怒,见花满楼来拉自己的手,气呼呼地轻哼了一声,用力地想要甩开他,可她的武功却到底还是不如花满楼,根本就没有什么用,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把自己的手握进了掌心。小姑娘挣了两下没挣开,倒也不再折腾,乖乖地被他牵着手往前走,花满楼却仍是有些关切地低声问她:   “阿墨,额头还疼不疼?”   小姑娘本就没有生他的气,只是先前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笑得有些恼怒罢了,到了这会儿,这股气也就过去了,现在又听见花满楼关心自己,立时就恢复了平时的乖巧,摇了摇头,也是低声地答道:   “不疼的,我没事。”   花满楼点了点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一边摸着墙壁一边跟着花满楼慢慢地走着,经过一处时却忽然觉得指尖触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物件,心中微动,拉住了花满楼:   “花满楼,等一下。”   花满楼依言停下,小姑娘跟他再三确认了附近没有人,这才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轻吹一口气将它点亮,凑近墙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火折子地给花满楼拿着,从袖中又摸出了一个长条形、似是钥匙一样的金属片,对着墙上的两个机关一阵拨弄,很快,看似没有半点缝隙的墙上忽然有一道门向两边移开,露出了藏在墙后的一间密室。   小姑娘在门口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其他机关,这才拉着花满楼进了密室,关上了门恢复原状。   密室里点着蜡烛,光线虽称不上明亮,但也足够柳墨归将密室看了个清楚。中央摆放着一张极为宽大的桌子,柳墨归一眼就看见了上面那一沓一沓厚厚的银票。   “花满楼,这些银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号,而且都是新的。”小姑娘翻了翻银票,凑到花满楼耳边低声道。   花满楼点了点头,小姑娘却是放下银票,将注意力全部转到了放在银票旁的印版上:   “花满楼,印版也在这里,雕工非常精细,所有细节都和真的印版完全一样。”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们要带走它吗?这是证据吧?”   花满楼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忽然间神色一凛,拉着小姑娘躲到了柜子后面。两人才刚躲好,密室的门就开了,随即陆小凤那慵懒戏谑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哦,好厉害啊!”   “你是说我,还是说这机关?”随即响起的就是一把娇柔妩媚的嗓音——是无艳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墨墨的剧本终于拿对了……(松了口气   陆小凤真是用绳命在泡妞的男人……墨墨你快长大吧!   PS:这篇文周二(十月一日)入V,你们懂的,老规矩,入V当天三更(基本早上就会把三更都发出来了~),V后一直日更到完结。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么么哒!   ☆、邀约   第二十二章   邀约   陆小凤是被无艳带进密室的,自然也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银票和印版,对着雕工精美的印版和难辨真假的银票感慨了几句,然后就听无艳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果真是岳青的女儿,但岳青却不是极乐楼的楼主,反而是受人胁迫,这才不得不听命于人。   陆小凤“哦”了一声,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生怕待的时间久了被人发现,收起了印版就和无艳一起出了密室。   直到确定两人都已经走远了不会再回来,花满楼和柳墨归这才从柜子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也轻手轻脚地出了密室。   “花满楼,无艳真的是岳青的女儿吗?”柳墨归一边跟着花满楼一起寻找着极乐楼的出口、试图找出它确切的所在地,一边压低了声音,有些犹豫地问着。   “阿墨觉得呢?”花满楼笑了笑,不答反问。   小姑娘挠了挠头,眼里却是有了些许为难:“我觉得她不是好人,说话的时候表情好假,可是却也没有其它的证据。花满楼,你一定知道的吧?”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但笑不语。   小姑娘虽是有些天真懵懂,却是聪明之极,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其中必然是有蹊跷,也不知道他和陆小凤到底是有什么瞒着自己!小姑娘略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却也没有多做计较,和花满楼一起悄悄摸到了极乐楼的出入口处,仔仔细细地记住了地形,这才又小心地原路返回,再次进了来时的密道。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花满楼略一沉吟,却是并不急着回去,干脆就带着小姑娘又沿着密道里的另一条岔路走了下去——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正是云间寺里,霞儿和钱夫人静养清修所住的那个院子。   花满楼叹了口气,和小姑娘一起跃上了屋顶,悄悄地掀起了屋顶的瓦片,然后又回到了两人的房门口——霞儿和钱夫人都正在熟睡,霞儿那间屋子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然而钱夫人的屋子却是上了一把极其繁复的锁。   “阿墨,能打开吗?”花满楼摸了摸那把锁,侧过头低声问。   小姑娘好似对他怀疑自己的本事感到很是不满,闻言立时就睁大了一双杏眼,一拍胸口,小脑袋一扬:“包在我身上!”   花满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小姑娘自信满满、得意洋洋的娇俏模样,只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本就清隽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温柔。   小姑娘也不知是从袖子里摸出了什么工具来,对着那把锁好一阵捣鼓,很快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叫醒了正在熟睡的钱夫人。   怕引人注意,柳墨归并没有点灯,也没有用火折子,但这一夜的月色却是颇为明亮,钱夫人自梦中被人叫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两个人影,立时就是一惊,却并不开口说话,只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两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把钱夫人打量了一遍,转头看向花满楼,一脸认真地问:“花满楼,她和钱老大的长相,真的能生出霞儿这么漂亮的女儿吗?”   花满楼失笑,摸着小姑娘脑袋温声道:“阿墨,你再仔细看看,他和霞儿真的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吗?”   小姑娘歪了歪头,盯着钱夫人一阵猛瞧,眼睛却是慢慢地越睁越大——这钱夫人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很是有些恐怖,但若是仔细看看,五官轮廓却真的和霞儿有些相似……   小姑娘只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先前许多弄不清楚的疑问好像终于都串到了一起,迫不及待地拽了拽花满楼的衣袖就要问他,谁知道钱夫人这时候却忽然开了口——   声音低沉沙哑,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是谁?”   小姑娘的眼睛立时就是一亮,一副“果然如此”的得意表情,花满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温和:   “在下花满楼,阁下想必就是岳青吧?”   ……   听岳青说完整件事的始末的时候,天色已经是渐渐泛白了,花满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结束了这一晚上的行程,带着小姑娘回了百花楼。   小姑娘回到百花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附近一带的地形图,按着昨晚密道的大致方向和距离、还有周围的环境地形仔仔细细地比照一番,推测出了极乐楼的所在——小姑娘的方向感,一向都是极好的。   花满楼听着小姑娘推测出的位置,在脑海中勾勒了一番它的大致地形和距离,并无异议,神色却是有些遗憾——   “只可惜我是个瞎子,看不见周围的地形,只能辛苦阿墨了。”   “我不辛苦!”小姑娘睁大了一双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花满楼已经做了很多事了,我能帮上花满楼的忙,也很高兴!”   ——花满楼对她那么好、他们是朋友,她帮他的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小姑娘每次说的话都是一派坦诚,让人无比暖心,可偏偏又是毫无它意,让他又是好笑又是失望……花满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神色一片温柔。   陆小凤在午饭前回了百花楼,司空摘星却并没有和他一起,陆小凤说是他还有别的任务,花满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却并不多问。几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交换着昨夜查到的线索,午饭后便去了官府,找了蒋龙和洛马,还有……钱老大。   “这是我在极乐楼找到的,”陆小凤从怀里摸出了印版,递给蒋龙和洛马,“铁证如山,极乐楼就是制造假银票的幕后黑手!”   “这么说,现在只要带人抄了极乐楼就行了?”蒋龙接过印版看了看,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一连凝重地问陆小凤,“那么极乐楼究竟在哪里?”   “极乐楼?”陆小凤摸着胡子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柳墨归的肩膀,“我隐隐约约能猜到,不过柳姑娘却已经是胸有成竹了,是不是,阿墨?”   小姑娘笑了起来,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那当然!”   柳墨归素来乖巧,陆小凤倒是极少见到她这么张扬得意的模样,只觉得小姑娘得意起来越发地孩子气,有趣得不得了,忍不住摇头晃脑地附和着逗她玩:“哎呀,阿墨真是好厉害啊!”   小姑娘也不谦虚,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称赞,却是不自觉地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仰着脸看他,不住地眨着眼睛——活脱脱一副“我好厉害,快夸奖我吧!”的模样。   花满楼摇头失笑,却是极其配合地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连声道:“是,阿墨好厉害!”   陆小凤看看着两人的相处,忍不住挑了挑眉,靠着柱子站得歪歪斜斜的,却是毫无形象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几人正是一片笑闹,却忽然有捕快来报,有一个云间寺的小和尚来找花满楼,说是霞儿想让花满楼去一趟云间寺。   “那我就去一趟吧,我会在天黑前回来。”花满楼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却又转头看向柳墨归,“阿墨,你留下吧,和陆小凤一起。”   小姑娘咬了咬唇,似乎是有些不情愿。陆小凤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瞥了花满楼一眼:“阿墨,霞儿的事就让花满楼自己头疼去吧,不如下午我带你去喝喝酒、逛逛街,保管比跟着花满楼有趣多了,嗯?”   “陆小凤!”   陆小凤的话音刚落,花满楼一下子就皱起了眉,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却明显就不再像先前一样温和愉快,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逛街倒也罢了,怎么能再让小姑娘去喝酒?   陆小凤“啧”了一声,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去逗小姑娘:“阿墨,怎么样,啊?”   小姑娘鼓起了腮帮子,转过头盯着他看了看,很是嫌弃地伸手拍开了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声音清脆:   “裴师兄说了,假如有登徒子要单独约我出去,就应该什么都不说,直接把他往死里揍!”   陆小凤听得背脊一凉,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额头上简直就快要沁出了喊来,就怕小姑娘下一刻就又摸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机关来要了自己的命,结果小姑娘却只是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犹豫道:   “但是陆小凤也是朋友呢……”   原先还有些担心小姑娘真的被陆小凤拐去喝酒的花满楼终于忍不住,到底是也笑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再一次恢复了柔和,一边拉着小姑娘往外走,一边柔声安抚道:“今晚恐怕是又睡不了了,阿墨下午就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吧?”   “没错!”陆小凤也跟着往外走,忙不迭地点头,“阿墨,我不约你,我送你回百花楼就走,这总行了吧?”   陆小凤说完,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对话,却忽然一拍脑袋,一下子就懊悔得叫了起来:   “不对!花满楼,阿墨,你们给我站住!我什么时候变成登徒子了?!”   小丫头说的是登徒子,他心虚个什么劲啊?他是浪子,浪子好吗?比登徒子有格调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鸡,你节哀……[蜡烛]   明天上午三更哟~   ☆、维护   第二十三章   维护   陆小凤送柳墨归回了百花楼,小姑娘果然是安安分分地睡了一觉,傍晚时分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正撞上陆小凤。   陆小凤看着小姑娘满脸困倦的迷糊样实在是觉得好笑,忍不住也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墨,花满楼还没有回来?”   ——毛茸茸的,手感真好!难怪花满楼总是喜欢摸她的头。   小姑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一脸嫌弃地拍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暂时大概是回不来了,我们去衙门么?”   陆小凤挑眉:忍不住伸手去戳她鼓鼓的腮帮子:“哎呀,花满楼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还是舍不得霞儿姑娘不肯走了?”   小姑娘本是和他并着肩一起往门外走的,听完了陆小凤这句话,忽然间停下了脚步,一脸认真地盯着陆小凤看。   陆小凤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难得有耐心地等着小姑娘的回答。   谁知道小姑娘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而后却是撇了撇嘴,一脸严肃地开口道:“一会儿我们去了衙门,你要是表情还像现在这么假,一定会引起怀疑,坏了事的!”   陆小凤似乎是有些意外,立时就愣了愣,可看着小姑娘那双无比清亮的眼睛,却终于是耸了耸肩,摇着头笑了起来:   “是是是,多亏了阿墨的提醒,一会儿我一定装得像一点!”   ——小丫头真是聪明,他和花满楼想到的事,她居然也一点不落地全都猜到了!   ……   到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几乎全部暗了下来,捕快们已经整装待发,陆小凤却是靠在窗口,一脸的担忧和焦急,迟迟没有开口说出发,而柳墨归站在他的身边,也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陆大侠,柳姑娘,怎么了?”蒋龙看着有些异常的两人,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陆小凤皱着眉拍了一下窗框:“花满楼怎么还没有回来?云间寺往返一趟也早就该到了,更何况是说好了天黑前回来的。”   小姑娘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少东家毕竟双目失明,真的行动起来很不方便,”钱老大插话道,“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等他了吧!”   他才没有行动不便呢!小姑娘转了方向,用陆小凤挡住自己,低着头很是不满地撇了撇嘴——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比你们都厉害多了!   陆小凤低头看了眼为花满楼鸣不平的小姑娘,心里好笑得不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作为安抚,却是对钱老大的话不置可否。   ——花满楼啊花满楼,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小姑娘护你护得跟什么宝贝似的,一句不好听的都说不得你!   满屋子的人都等着陆小凤的决定,陆小凤却是一言不发地迟迟不肯出发,众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是有人急了——洛马一脸不耐地催促着:“天都黑了,再不去就晚了!说句不好听的,花公子双目失明,本来就不方便,不该掺和进来,否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向花老爷交代!”   洛马的话音刚落,陆小凤还没有反应呢,洛马就是忽的背脊一凉,一抬头,就对上小姑娘一双清亮的凤眼——明明是清澈至极的一双眼睛,却不知为什么竟让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柳墨归很显然是因为他说花满楼的那番话而生气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素来乖巧的小姑娘竟是破天荒地发了脾气,哼了一声之后抬脚就往外走:“那就走啊!”   陆小凤挑眉,不着痕迹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洛马一眼,跟着小姑娘也出了门。   小姑娘果真是对极乐楼的所在胸有成竹,带着捕快们穿过树林进了山,找到一处山壁后,随手在上面轻轻按了几下,山壁上立时就出现了一条通道,沿着这条通道放眼望去,已经能看见极乐楼里明亮的灯光了。   “你们先进去,我留在最后关门。”   小姑娘似乎是还在生气,说话的时候难得板着一张脸。陆小凤点了点头,带着捕快们鱼贯而入。等所有人都已经进了极乐楼,小姑娘便关上了门,悄无声息地找到了前一天晚上的密道,从极乐楼一路去了云间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鲁班神斧门的手艺实在是太过信任了,小姑娘按照前一天晚上岳青说的位置摸到地牢的时候,门口居然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小姑娘歪了歪头,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门上的锁,然后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就进了地牢。   “阿墨,你来了。”花满楼看向门口,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即便如今正是身上带着锁的阶下囚,却也没有半分狼狈,仍旧是一派从容温柔。   “嗯,花满楼,我来了!”小姑娘笑着点了点头,小跑着到了花满楼的身边,一边替他解开身上的锁,一边有些紧张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花满楼,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便拿霞儿来威胁我,我就顺水推舟,如了他们的愿。我既然自愿被缚,他们也就没有伤我的必要了。”   “拿霞儿威胁,你就不打了啊……”小姑娘低着头,颇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花满楼是故意被抓,但总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花满楼的听力极好,自然是将小姑娘抱怨的嘀咕声听得一清二楚,唇边的笑意立时就加深了不少,神色也越发地温柔愉悦。同样被锁着的司空摘星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两个人一副“好像这牢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的模样,满脸的哀怨——能不能先替他解了锁再卿卿我我?他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了!   柳墨归替花满楼和司空摘星都解开了锁,两人却并没有离开,仍旧做出一副被锁住的模样留在了地牢里,花满楼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温声交代着:   “阿墨,你出去后记得先把岳青救出来,若是云间寺里还有什么机关和埋伏,他会帮上你的忙。”   “嗯,”小姑娘点头,顿了顿之后,却是又慢吞吞地问了一句,“那……霞儿不用救吗?”   小姑娘素来大方坦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难得地有些扭捏和犹豫——花满楼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温柔:“时间紧急,只救岳青便可,霞儿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小姑娘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欢欢快快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耽搁地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忽然顿了顿,回过头来:   “花满楼,你一定要小心!”   “好,”花满楼笑着点头,“阿墨也要小心。”   “嗯!”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花满楼一眼,关上门锁好,转身离开。   司空摘星望着门口的方向意味深长地“啧”了两声,花满楼倒是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笑而不语。   ……   待在地牢里有些算不准时间,花满楼和司空摘星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人来了——来人却就是常常跟在钱老大身边的那名心腹“阿四”。   阿四开了门,二话不说,拉了两人就往外走,司空摘星很是气愤地抱怨了一路自己连饭都还没有吃,花满楼却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外走,一直到了庭院里才停了下来。   钱老大已经被陆小凤揭穿,一路从极乐楼逃到了云间寺,这会儿正被陆小凤追着揍,无艳引着蒋龙洛马和一群捕快走密道也追到了云间寺,眼看着就要加入战局,阿四一把把花满楼和司空摘星推了出来,冷冷地道:   “姓陆的,他们的命就在你一句话!”   “就在我一句话啊?”陆小凤果真是缓了缓手上的动作,一边和钱老大的手下漫不经心地打着,一边盯着花满楼和司空摘星看了看,摸着胡子耸了耸肩,“哎呀,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快动手吧!”   阿四一惊:“陆小凤你!”   “哎呀,你们看看,”陆小凤挑了挑眉,伸手指花满楼,“花满楼花公子,家里富甲天下,人长得又比我英俊,脾气也比我温柔,和他走在一起,女孩子们都喜欢上他、抛弃我了!我简直恨他恨得牙痒痒啊!还有这个,”   陆小凤又指司空摘星:“偷王之王!没事儿就偷我东西,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快点动手,大恩不言谢啊!”   “你!好,动手就动手!”都说陆小凤最讲义气,花满楼和司空摘星都是他的老朋友,结果费尽心思绑来的人质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钱老大简直是快要气疯了,一双眼睛在夜色下几乎已经泛了红,“阿四,杀了他们!”   阿四应声,举了刀就要砍,花满楼和司空摘星却是同时有了动作,轻而易举地挣脱了锁链,转身就是一掌推开阿四,同时加入了战局,司空摘星一边打一边挪到陆小凤的身边,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   “陆小鸡你这个混蛋!居然还催他们动手,简直丧心病狂!”   陆小凤自知理亏,苦着脸受了他那看似用力、实则轻飘飘的一章,干咳了两声,扭开头专心对敌。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吃醋了23333陆小凤丧心病狂!   上一章好像大家都觉得花花太温柔,不会拒绝,其实花花只是温柔,并不是圣父,很有分寸和自己的原则的啦……   ☆、真相   第二十四章   真相   陆小凤、花满楼和司空摘星三人联手,自然是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所有人,钱老大却是趁机没了踪影,几人一起追进屋里,就见霞儿已经晕倒在了地上,钱夫人正一脸担忧地抱着她。   蒋龙沉声问:“这儿出了什么事?”   “钱夫人”一开口,就是一把低沉的男人嗓音:“霞儿是个好姑娘,刚才钱老大想带着霞儿逃亡时,霞儿不肯,钱老大要杀我灭口,霞儿为我挡了一掌便昏死过去了!钱老大就自己跳窗逃了!”   花满楼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蹲□去为霞儿把脉,蒋龙却追问道:“你就是岳青?”   ——先前在极乐楼,无艳便已经说了云间寺的“钱夫人”就是她的父亲。   “钱夫人”点了点头,无艳却已经是红着眼睛哽咽了起来:“爹!你还认得我吗爹?我是您多年不见的女儿啊!”   岳青一怔,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无艳几眼,却是点了点头,也红了眼睛。父母二人顿时就是抱头痛哭。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却是出手如电,飞快地点了两人穴道,两人立时就僵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司空摘星哼了一声,把抱头痛哭的父母二人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就见两人手上竟是各自拿了一把匕首,一个抵着对方的咽喉,一个顶着对方的腰!   “哎呀!”陆小凤拍手,揭掉了“岳青”脸上的面具,看着面具后钱老大那一副几乎要吃人的表情,摇着头无限感慨,“真是好感人的父女重逢啊!”   “陆大侠真是厉害!”洛马冲身后的捕快点头,示意他们上前拿人,“假银票的案子终于彻底解决了!”   “不不不,还没有,”陆小凤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还有一个人没有落网呢!”   “谁?”   “就是你啊,”陆小凤那根竖起的手指指向了洛马,“因为你才是这一切的主谋,幕后黑手!”   “什么?我?”洛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立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陆小凤,你脑子糊涂了吧?”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洛马,别装了,岳青早就已经全部都告诉我……”   “咳咳!”陆小凤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两声绝略带不满的咳嗽声,陆小凤看着门口的那个娇小身影,赶紧把话接了下去——   “和花满楼还有阿墨了。”   刚刚进门的小姑娘闻言,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走到花满楼身边蹲了下来,按上了她的手腕:“花满楼,她没事。”   花满楼点头,和小姑娘一起扶着霞儿靠到椅子上,然后便起了身。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却是伸手拉住了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笑了笑,将小姑娘的手握进了掌心里。   小姑娘抿着嘴笑了起来,用力地回握住了花满楼的手。   两人这边温情脉脉,陆小凤和洛马那头的气氛却是近乎凝固,一触即发。   “十年前你就借着职务之便,制造了岳青瘟疫死亡的假象,之后就一直利用岳青为你制造假银票。不过呢,现在事情越闹越大,你怕自己兜不住,就想干脆捅出去全毁了,反正这些年你赚的钱也早就数不清了,于是就利用无艳来诱导我破这个案子,是不是啊洛捕头?”   陆小凤说到最后一句,眼神陡然间犀利了起来,直直地刺向洛马。洛马却是愤怒地冷笑了起来:   “一派胡言!”   “不是啊陆小凤,”司空摘星也摇起了头,“无艳是岳青的女儿,为什么会帮仇人呢?”   陆小凤“啧”了一声:“无艳不是岳青的女儿。”   满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可是她胸口有斧头刺青……”   “谁说我女儿胸口有斧头刺青了?”有一道男声忽然自门口响了起来,众人转头看去,却正是先前钱老大易容成的模样——想必就是岳青无疑了。   众人一下子更加疑惑:“不是朱停和陆小凤说……”   话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回过味来了,这分明就是朱停和陆小凤打从一开始就设下的圈套!   “所以,霞儿才是岳青的女儿,怎么样啊?”陆小凤似乎很是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洛马,你还有什么话说?”   “算你们狠,我无话可说!不过,就算你们知道了也没用!”洛马赤红着一双眼睛,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伸手转动了桌上的一个果盘,“这个禅房里早就装满了江南霹雳堂的火药,除了我,你们谁也别想出去……怎么回事?”   洛马说到最后,脸色忽然就从得意转成了难以置信——他已经启动了机关,暗门怎么没有半点动静?陆小凤的眼里又为什么好像带着……怜悯?   “你是在找墙后面的暗门吗?”就在这僵持不下的当口,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却是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那就不用等了,我先前经过的时候看见那个机关太丑了,就顺手拆掉了。”   “你……”   “啊对了!”小姑娘不等洛马说话,就很是懊悔地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拆完之后我又顺手装了一个!”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往墙上一按——一个精铁的牢笼立时从天而降,将洛马整个人都困在了其中。   “这个笼子是院子里本来就有的,不过里面没关东西,我就拿来用了,比较节省时间,”小姑娘拍了拍手,有些困倦地掩着口打了个呵欠,晃了晃花满楼的手,“花满楼,案子是不是都结束了?我能不能回去睡觉了?”   “是,都结束了,阿墨很能干!”花满楼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拉着她往门外走,“这些天辛苦阿墨了,案子已了,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嗯!”小姑娘点头,跟着他出了禅房,“好困……”   花满楼柔声安抚着:“很快就到家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还留在禅房里,看着两人在月色下相携离去的背影,听着风里传来的小姑娘清脆里带上了些迷糊的嗓音——“你看,我就说落马这个名字不好……”简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   两天后的下午,花满楼和陆小凤正一起坐在百花楼的二楼喝酒。   柳墨归并不在百花楼,她这会儿正忙着和岳青、朱停两人一起制作着新的银票印版——假银票的案子虽然破了,洛马和钱老大等所有人也都已经伏法,可原来的印版却是不能再用了,为了保险起见,必然就要换版。这原本是朱停和岳青的任务,但岳青却对小姑娘很是好奇,非要拉了她一起,小姑娘对他的邀请欣然答应,花满楼自然是不会阻止。   “现在终于肯喝酒了?”陆小凤对着花满楼手里的酒杯努了努嘴,“前几天怎么了?”   花满楼闻言,立时就有些不自在地僵了僵,就露出却随即就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却又隐隐带着温柔和甜蜜的笑来:“只是有件事,以前想不明白,现在却是想清楚了。”   陆小凤挑眉,隐隐有了些猜测,倒也不戳破,只是有些好奇地问:“假银票的案子破了,你和阿墨有什么打算?”   花满楼喝了口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我打算送她回家。”   陆小凤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惊讶得险些跳起来:   “你舍得?”   花满楼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她想家了,离家那么久,她其实很害怕。更何况,送她回家了,我也还是能去看她的。”   他不舍得,但却也忘不了小姑娘酒后颤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哭声,也忘不了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抱着他喊师兄的时候,声音里浓浓的依恋……   陆小凤敲着杯子大笑:“花满楼啊花满楼,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花满楼也笑,既是无奈又是温柔——爱情岂非从来都是这样?有苦也有甜,谁能想到呢?   陆小凤笑够了,这才终于稍稍收敛了些,伸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其实送她回家也不错,你正好可以见一见她的家人,啊,不如再顺便提个亲把小丫头娶回家了怎么样?”   “陆小凤,”花满楼很是无奈地制止他继续出馊主意,清隽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覆上了一层薄红,“她还是小孩子心性……”   陆小凤却是“啧啧”摇头:“花满楼,花公子,你这可不行啊,连一个孩子居然都下得去手!”   “陆小凤你!”花满楼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低头喝了口酒,拂了袖无可奈何地“唉”了一声,别过头去再不接话,一张清隽的脸上粉色越来越深。   陆小凤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对落马这个名字到底是有多在意233333333   墨墨这章帅爆了有木有!机关太丑就顺手拆了,然后又顺手装了一个   ☆、惊雷   第二十五章   惊雷   柳墨归一直忙了十来天,新的印版才终于大功告成,这十来天里花满楼和陆小凤也没有闲着,到处打听着万花谷的消息,却没有半点消息,终于决定去找大智大通。   大智大通是两个江湖奇人,这世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但却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在哪里——那就是龟孙大老爷。   龟孙大老爷这日里又流连青楼,没有钱付账,被绑在妓院里。陆小凤进去赎他,花满楼却带着柳墨归等在远处——怎么能让小姑娘去青楼呢?   柳墨归这天却似乎是异常的沉默,阿甘撒娇似的蹭着她的腰,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阿甘。   “阿墨?”花满楼察觉不对,微有些担心,“阿墨怎么了?不高兴还是有心事?”   “我……”小姑娘咬了咬唇,轻声道,“我只是有些紧张。”   ——紧张着,究竟还能不能回家。   花满楼笑了笑,掌心温暖地覆上了她的头顶:“不要紧张,我答应过送你回家,一定会办到的。”   柳墨归仰头,花满楼清隽的眉眼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越发温柔。小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龟孙大老爷很快就被陆小凤赎了出来,带着三人直往荒郊野外走,最后停在了一个山洞前:“大智大通就在这里,老规矩,一个问题五十两。”说完就弯腰也钻进了山洞里。   陆小凤正要掏银子,花满楼却是已经把一个五十两的银锭丢尽了山洞里——得,感情是心上人的事,非要亲历亲为啊!   陆小凤挑了挑眉,也不跟他客气,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反正花满楼是有钱人,不差这么几百两的。   “你们知不知道万花谷?”花满楼开始问第一个问题。   大智大通的声音随即就从山洞中传了出来:“大唐开元二十三年,东方宇轩在秦岭青岩的山间见一幽谷,惊为仙境,便建为万花谷。谷种有琴棋书画医工花七圣,弟子百人,隐居的奇人、名士两百人,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   大智大通知道万花谷,那就好办了,花满楼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又扔了五十两进去,接着问:“万花谷现在在哪里?”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起兵造反,安史之乱中,中原武林为保家卫国,精锐尽出,死伤无数,安史之乱平定后仍是经年难复,便各自休养生息,鲜有消息。万花谷本就隐于山中,自此更是再无消息,至今是否还有传人也很难说。”   花满楼和陆小凤闻言同时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柳墨归,花满楼看不见,陆小凤却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小姑娘一下子白了脸色、红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早就已经是握成了拳,连手指也已经捏得发白,嘴唇竟是快要被她自己咬出了血来!   柳墨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精锐尽出,死伤无数”八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谷里的同门和师长们平日里都不爱繁华和名利,只愿隐居于谷中,可若是国家有难,却绝没有人还能坐得住、愿意袖手旁观的,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   她已不敢再想下去,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凉透。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敏感地察觉气氛不对,伸了手想去握小姑娘的手,谁知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花满楼心头一跳,竟是破天荒地也跟着有些慌乱了起来:   “阿墨,阿墨你怎么了?”   花满楼的声音将柳墨归从那梦魇一般的八个字中猛然惊醒,看着花满楼那满是担忧的脸色,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因为他们说没有万花谷的消息,所以有些失望。”   “阿墨……”花满楼不信,只是失望,她又怎么可能浑身冰凉成这样?   柳墨归没有应声,只是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不让花满楼担心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说到后来,竟是已经带上了哭腔,声音沙哑得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清脆。   花满楼不敢再问,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心疼得不行,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把小姑娘抱进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不停地柔声安抚着:   “我知道阿墨没事,我知道,都知道的……”   伏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咬了咬唇,抬起头来:“花满楼,我们明天就去青岩好不好?他们不知道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找到的,一定能的!”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却立时就又轻轻地继续排着她的背:   “好。”   ……   柳墨归和花满楼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小姑娘好像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脸色却还是一片苍白,也不太说话,一下子变得安静沉默了起来。   花满楼的眉宇间尽是忧色,却顾及着小姑娘的情绪,并不多问,只是带着她一路策马,直往青岩的方向而去。   “阿墨,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城中住一夜吧!”花满楼在城门口勒住了马,侧过头“看向”也骑在马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花满楼,我……我还不累。”   “就算你不累,马却是已经跑了一天,若再不休息恐怕是吃不消了,”花满楼叹气,“你也该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小姑娘怔了怔,看着花满楼满眼的担忧,咬了咬唇,却还是点了头。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吃过饭、洗了澡之后就各自早早地回房休息。   柳墨归赶了一天的路都不觉得累,现在收拾过躺了下来却才觉得疲惫不堪,偏偏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中还是时不时地闪过那血淋淋的八个大字:   “精锐尽出,死伤无数。”   她想回去,想马上就回去,保卫家国也有她的一份,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能和家人们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小姑娘越想越是睡不着觉,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披着外袍推门出去,坐在廊上静静地发着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花满楼温柔却满是担忧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阿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坐在这里会着凉的。”   男人的话音刚落,随即就是一件带着暖意的外袍罩了下来。   外袍很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住了,上面还带着花满楼的体温,满是他清爽好闻的气息……   一个人在廊上吹了半天风,小姑娘这回终于是冷静清醒了不少,伸手拢了拢外袍将自己裹得更紧,轻声道歉:   “对不起花满楼,让你担心了。”   花满楼摇了摇口,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挡去了夜里吹来的凉风。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气氛前所未有的寂静。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声道:“花满楼,你会送我回家的,对不对?”   “对,”花满楼点头,“我答应你的。”   小姑娘顿了顿,又问:“我若是回家了,你会常来看我的,是不是?”   “是,我会常来的。”   花满楼神色柔和,在他看不见的小姑娘的脸上,却也是一片平静和温柔:   “你说过不会忘记我的。”   “嗯,不会的。”   “你摸过我的脸,一定会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吧?”   “是,我记得,阿墨很漂亮,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柳墨归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花满楼的声音一点一点安定了下来,明明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却还是固执地想听花满楼说,“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送你回去。”明知道假如真的能回到家,那么一定再也见不到花满楼了,却还是一遍一遍地问着他“你一定会来看我的吧?”“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听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答应着说好,说不会忘记,就好像一点一点放松安定了下来一样……   小姑娘渐渐安了心放松了下来,眼皮却是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重,花满楼只觉得肩头一沉,随即就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侧,带起了一阵阵的痒意——小姑娘竟然已经是睡着了!   花满楼伸手,摩挲着她微带湿意的眼角,心口一揪,低低地叹了口气,打横把她抱进了房里放到床上,又拉过被子替她仔仔细细地盖好,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在床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即便是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此刻也早已满是疼惜——   阿墨,你究竟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分担,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想家了TAT   三更达成!明天的在早上九点哟!   ☆、坦白   第二十六章   坦白   柳墨归原本一直都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但是这几日以来,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默——白天一个劲地闷头赶路,晚上若是在城镇住客栈,那就是早早地一个人关进了房里休息,若是露宿野外,就是安安静静地抱着阿甘看着天空发呆,而后沉默着睡去。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总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蜷起了身子,整个人都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花满楼越发心疼,几次话到了嘴边,想要问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素来温和体贴惯了,从不追问别人不愿意回答的秘密,每每犹豫过后,却终究是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体贴地陪在她身边,等着她自己开口。   因为小姑娘一路上急着赶路,除了晚上,几乎就鲜有停歇,两人到秦岭青岩的时候竟是比预计还要早上了两三天。在城中买了足够的水和干粮后,两人便一起进了山。   山里的路不好走,骑着马根本就是寸步难行,两人便毫不犹豫地弃了马,徒步而行,一步一步地踏过山间的每一寸土地,仔仔细细地寻找着。   一个月后,带来的干粮已经是所剩无几,这山中也几乎已经被踏遍了,却还是没有半点万花谷的痕迹。   柳墨归没有出过谷,但谷外有哪些机关,师父却是教过她的,她自信若是万花谷真的在这山中,她就一定能够找到。然而这一个月来,除了睡觉就是毫无停歇的寻找,却仍然还是没有半点痕迹,就好像这一片连绵的山脉,就也只是山而已,再无其它。   果然还是……回不去了吧?谷主、师父和师兄们……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小姑娘咬着唇,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却没有注意到脚下陡峭的山路,一脚踩空,整个人就向前栽倒。花满楼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快,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伸手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用力往回拉,被拉回来的小姑娘却是刹不住车,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胸口。   若是以往,小姑娘一定早就可怜巴巴地揉着额头叫起来了,可现在,她却只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花满楼紧张得几乎连额头都要沁出汗来,拉着小姑娘连声问:“阿墨,你怎么样?疼不疼?”   “我没事,”小姑娘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疼的。”   “阿墨是不是累了?”花满楼伸手,力道恰到好处地替她揉着额头,“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小姑娘摇头:“不用休息,我不累。”   若是不累,又怎么会踩空?花满楼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是知道她急着回家,没有再劝,略一犹豫,忽然摸着她的头顶道:“那么阿墨,我背你吧?”   “不、不用的!”小姑娘忙不迭地摇头,“我不累,真的不累的!我可以自己走,你……”   “阿墨,”花满楼打断她的话,温柔的嗓音里竟是偷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阿墨,不要让我担心。”   柳墨归一怔,仰起头去看他——在外奔波了这么久,他还是那样清隽温和,静静地站在那里,温柔得几乎要让她落泪。   花满楼转过身去,半蹲下了身子:   “阿墨,来。”   柳墨归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走了过去,趴到了花满楼的背上。花满楼背起小姑娘,步履稳健地继续往前走。   花满楼的背好宽也好温暖,伏在他的背上,好像就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让她有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挡在她身前保护她的错觉。   假如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万花谷后遇到的不是花满楼,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简直就不敢想象!他对她这么好,她却一直都在骗他,还让他这么辛苦……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大颗一大颗地掉了下来。   “花满楼,够了,停下来吧,不要再找了,找不到的,再也找不到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没有家了,再也没有了。”   小姑娘正趴在他的背上,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进他的衣领里,温度烫得几乎要将他的脖子灼伤,花满楼脚下一顿,有些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突然哭了,心几乎也随着她带着颤抖和哭腔的声音揪成了一团,却还是好脾气地柔声安抚着:   “不会的,很快就会找到的,阿墨很快就会到家了。”   “找不到的……”小姑娘哽咽着摇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没有用的,再也找不到了……”   “怎么会找不到呢?阿墨忘了吗?我答应过,一定会送你回家的。”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小姑娘却是一下子就哭得更凶了,原先小声的抽噎渐渐地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花满楼停下了脚步,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眼前的小姑娘。   许久,小姑娘或许是中午哭够了,渐渐地吸着鼻子止住了哭声,用衣袖抹了摸满脸的眼泪,轻声道:“花满楼,放我下来。”   小姑娘的声音因为先前的一场大哭而显得有些沙哑,花满楼的心头颤了颤,略一犹豫,却还是依言将她放了下来,从袖中取出了帕子,动作轻柔而仔细地替她擦着脸。   小姑娘仰起头,盯着他温柔的眉眼定定地看了许久,忽然再次开了口:   “花满楼,你知道吗?我的生辰是大唐开元二十四年,在见到你的前一刻,是天宝十一年。”   花满楼的手立时就是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的家,就是唐时的万花谷——所以现在找再久也没有用,找不到的。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小姑娘轻轻推开他的手,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抱着膝盖,又把头埋进了膝头,整个人都紧紧蜷缩成了一团:“花满楼,对不起,我骗你了,害你没能完成承诺。不过我骗了你,这一承诺件就不算数的!你回去吧,虽然……虽然我骗了你,可是你答应我的其他事能不能不要作废?不要忘记我好不好?你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我……”   小姑娘说到后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无法克制地往下掉,说的话也已经语无伦次了起来……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找不到家让她终于死了心,骗了花满楼又让她几乎要被愧疚和慌张淹没,慌张无措间却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难么温柔,那么令人心安。   “阿墨,”花满楼也蹲下了身子,将小姑娘紧紧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原来……那么艰难。”   难怪她一听大智大通说起安史之乱就神色大变,难怪醉酒后她一遍一遍地哭喊着没有家了,难怪她总是连声追问自己是不是一定会送她回家……一个十六岁、从未离开过家、一直都被家人小心保护着的少女,忽然之间一个人到了几百年后的陌生朝代,该有多害怕、多不安、多惊恐?小姑娘却始终都那么坚强地一个人独自承受着一切……   “阿墨,阿墨,”花满楼难得地不顾仪态,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下来,小心地把小姑娘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却不由拒绝地抬起了小姑娘的头,“阿墨,你看着我。”   小姑娘吸着鼻子抬起了头,泪水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可视线里花满楼那双眼睛却是格外清晰,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不知为什么让她有一种“他正在和她对视”的错觉。   花满楼替她抹了抹眼泪,柔声道:“阿墨,对不起,是我没能完成承诺。”   “不是的!”小姑娘猛摇头,“是我先骗了你,我……”   “阿墨,听我说,”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神色越发温柔,“我答应送你回家却没有做到,我欠你一个家。你不会没有家的,你若是愿意,百花楼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怀里的小姑娘浑身一震,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花满楼……”   花满楼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阿墨,不怕了,以后都不用再害怕了,我也是你的家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交给我,好不好?”   小姑娘仰着头看他,似是有些犹豫又有些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又犹豫了片刻,终于也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颤抖着应了一声:“好。”   随即就是一阵放声大哭,好像要把这么多日子以来,心中所有的惊恐、不安和无措全部都发泄出来。花满楼抱着她,像是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满脸的心疼,周身的气息却是一片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心疼死墨墨了,这是最后一章虐了!接下来就全都是甜甜蜜蜜温温馨馨凶凶残残(哪里不对!   明天开始,还是固定在每天晚上八点!   ☆、游湖   第二十七章   游湖   柳墨归哭了很久,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哭了,这才终于渐渐止住了眼泪。花满楼拉住她想要去揉眼睛的手,拿了帕子一点一点替她擦干净了眼泪,然后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体贴地什么都不多说。   万花谷虽已不在了,柳墨归却到底还是不舍得,花满楼便陪着她又在山里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小姑娘睡醒之后就在原地跪了下来,向着连绵的山脉伏下-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拉着花满楼轻声道:“花满楼,我们走吧。”   ——再见了,谷主、师父、师兄、还有所有的同门们,我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无论如何,万花谷永远都是我的家,你们也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不要为我担心,万花弟子可厉害了,不会吃亏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我会过得很好很好!   再见,万花谷。再见,我的……家。   ……   小姑娘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哭不闹,好像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乖巧,只是性子却是似乎沉静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活泼。   花满楼知道她是还在难过——遇到这样的事,换了是谁都没有办法释怀的,小姑娘已经是足够坚强豁达了。于是回程的路上,他有意放慢了行程,想带着极少出门的小姑娘四处看看,散一散心。   两人这么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终于也还是回了江南,花满楼倒是不急着回百花楼,途径杭州的时候特地歇了一天,租一条画舫,带着小姑娘泛舟西子湖上。   春夏之交的西湖格外美好,阳光明媚却又尚不至于毒辣,照得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湖中的荷花还未盛开,荷叶却已经是亭亭而立,宽大的叶面上偶尔滚过几颗圆溜溜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柳墨归趴在船头,一边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看着荷叶,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花满楼的衣袖——自从从青岩回来,小姑娘好像就变得格外黏他,除了睡觉之外,就是拉着他的衣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好像生怕只要一松手或者一眨眼,他就会不见了一样,这让花满楼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喜的是她依赖自己、亲近自己,心疼的却是她仍然还是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不安和惊恐——但这却不是一两天的工夫就能改变的,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他总是会陪着她的,她也一定会好起来的。花满楼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轻地叹了口气。   “花满楼,”小姑娘在船头趴了一会儿,忽然间转过头来,小声地喊他,“你……给我讲讲安史之乱好不好?”   花满楼微微一愣,心头随即就是一揪:“阿墨……”   ——那段历史太过惨烈,更何况她的家和家人都卷入了其中,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她知道。   小姑娘咬了咬唇,略带了些黯然地垂下了眼帘,眼里却是一片坚定:“花满楼,告诉我,我不会哭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消息。”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轻,却是难得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花满楼叹了口气,掰开小姑娘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握进了掌心,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地开了口:“大唐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自范阳起兵,仅三十五天,就攻占了东都洛阳……”   ……   “广德元年,安史之乱终于平定,历时七年零两个月。”   ——七年的战乱,花满楼花了很久才终于将自己关于这段历史所知道的所有讯息全都告诉了小姑娘。也许是因为时间已经隔了太久,许多事都已经被遗忘,流传于世的历史中除了天策府,再没有任何江湖人的身影,但这段历史却仍旧是触目惊心。小姑娘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睁大了一双眼睛认认真真地听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眼睛却是早就已经通红,但即便是这样,却也还是遵守着先前的保证——没有哭。   花满楼止住了话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小姑娘转过头去看着湖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我很难过,我不想大家死,可是我又觉得很自豪。”   万花谷本就是隐世的桃源,谷中又是机关遍布,绝对不可能被叛军攻破,若是留在谷中,自然也可以和以前一样悠闲避世,可是……国难当头,万花弟子又岂可独避风雨?   “如果我还在谷里的话,我也是……愿意的,”小姑娘的声音不大,却是透着一股别样的坚定和骄傲,“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怕的。”   “我知道的,”花满楼笑了起来,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动作温柔地摸着她的头顶,“阿墨真是了不起!”   小姑娘闻言,立时就也笑了开来,虽然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但脸上的神色却是一下子就活泼生动了起来,因为花满楼话里的夸奖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歪着头像小动物一下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她不能再难过下去了,她要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快快乐乐地生活着,这样才不会让师父师兄们担心,也不会让花满楼担心。   也许直觉这种东西真的就是天生的,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是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身上的气息似乎是在一瞬间变得轻快了起来,忍不住就暗暗松了口气,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和轻松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得四周响起了一阵嘈杂——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花满楼和柳墨归顿时就是一惊,柳墨归下意识地往船边的湖面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竟是掉进了湖里,大该是不会游泳,这会儿正是满脸惊恐的奋力扑腾着求救,离他们的船近在迟尺。   柳墨归和花满楼想也没想,赶紧去了船舷,伸手就去拉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可能是受了惊吓,连神智都已经有些不太清醒,并不配合,仍旧还是挣扎着,两人索性运了功,在手上多加了几分力道,这才将那女子拉出了水面,却是忽然间觉得手上一轻,小姑娘抬起头,就看见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男人,正伸手提着那女子的衣领帮着他们一起往上拉,难怪她一下子就觉得手上轻了不少,却还是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急急地拍开他的手:   “快放手!她本来就呛了不少水呼吸困难,你再拉她的衣领,她就要溺死了!”   “抱歉!”男人愣了一下,立时就收了手,神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显然对于自己刚才险些好心办了坏事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却是没有管他,和花满楼一起将那女子放到了穿上平躺,探了探她的脉象,然后将她的衣领稍稍松开了一些,伸手按了按她的腹部。   在小姑娘的按压下,女子一点一点地将水吐了出来,片刻后,终于是幽幽转醒。   “姑娘,你没事吧?”花满楼“见”她醒来,略带些关切地温声问道。   女子刚刚自昏迷中醒来,有些迷茫地睁了眼,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蹲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清隽儒雅、面带关切,因为落水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竟是忽然泛出了一抹胭红来:   “多谢公子相救。”   “无妨,”见她没事,花满楼松了口气,神色温和地摇了摇头,“姑娘并非我一人所救,还有阿墨和……”   “公子太谦虚了,”女子不等花满楼说完,就柔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蜷起了身子避免因为衣衫湿透而漏了春光,一边看着花满楼的目光里满是羞涩,“小女子祁嫣,先前正和丫鬟在船上嬉闹,谁知竟是不慎落了水,若非公子相救,恐怕是……”   祁嫣说到这里,竟是捂着脸差点哭了出来。   柳墨归这会儿正翻着自己的行李,本是想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那个女孩子披上,免得她着凉,听到这娇娇怯怯的一番话,回过头去一看,就见祁嫣正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花满楼,时不时有些害羞地眨着眼睛,眼神却像是快要钉到他身上了一样,莫名地就不舒服了起来,当下也不找衣服了,把包袱又仔仔细细地系好,气呼呼地轻哼了一声——   干什么这么看着花满楼?又不是他一个人救的,她也有份啊!虽然说施恩不图报,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当她不存在吧?再说了,老是盯着花满楼看看看的有什么用?看再久花满楼也是她的家人! 是她的!   小姑娘正一个人生着闷气呢,却忽然听到有一声轻笑从头顶响起,下意识地闻声抬头,就看见先前那个差一点“帮了倒忙”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已经到了自己的身侧,这会儿正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在下雷勉,敢问姑娘芳名?”   作者有话要说: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这才是真正的万花!   墨墨现在只有花花了,于是开始有独占欲了,花花阔爱看情敌来了!   ☆、霹雳   第二十八章   霹雳   先前急着救人还没有注意,柳墨归一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是一种和花满楼的儒雅清俊不一样的好看。   虽然说这人刚才险些帮了倒忙,但毕竟是出于一片好心,柳墨归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眨了眨眼睛,很是礼貌地答道:“我叫柳墨归。”   花满楼那边虽是正在应对着“因为落水而受了惊吓”的祁嫣,但却始终都分出神来注意着柳墨归这边的动静,将那男子的自报家门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顿时就划过了一抹了然:   “原来是江南霹雳堂的少主,在下花满楼。”   “原来是花七公子,”雷勉微有些惊讶,深深看了花满楼一眼,这才终于意识到那人那双眼睛似乎果然是有些无神,顿时也是一派了然,“幸会。”   花满楼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有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在船外响起: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想必是我的丫鬟来寻我了。”祁嫣脸色微红,止了哭腔,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花满楼,花满楼却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走出了船舱,去将祁府的丫鬟和下人接进船来。   祁嫣看着花满楼的背影,有些羞涩地咬了咬唇。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祁嫣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见自家小姐还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赶紧用披风将她裹住,扶着她站起身来,脸上一派焦急,眼眶红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没事,多亏了花公子相救……”   祁嫣说着,眼波流转,看向花满楼的视线里满满的都是感激和害羞,一边却是伸手在小丫鬟的腰间轻轻捏了一下,小丫鬟立时会意,满脸的焦急间却是又多了几分为难:   “小姐,这位公子救了你当然是好,可……可您落了水,身子都被人见了,这可怎么办?虽说是为了救命不得已,别人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可我们祁家是书香世家,最重名声礼法,这、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祁嫣闻言,眼眶立时就红了,捂着脸轻声哭泣,却是时不时地透过指缝偷偷去看花满楼的反应。   花满楼微微皱起了眉头,素来温和的脸色难得地有些不太好——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对主仆的言下之意?暗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拒绝,一道清脆的声音却是抢先一步插了进来——   柳墨归早就已经忍不住了,花满楼看不见,可她又不瞎!祁嫣和小丫鬟的表情动作通通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分明就是要借着“名声”和“礼法”的名头赖上花满楼,一想到花满楼要被抢走,小姑娘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头蹭蹭蹭地直往上冒,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看了身子,当然就只好负责了,可是却不该是花满楼负责呢!他又什么都没看见!”   “你……你什么意思?”祁嫣一下子就急了,“花公子他明明就……”   小姑娘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你只是落了水,你就是全脱光了也没用!花满楼他看不见!”   ——别白费心思了!花满楼是她的!   祁嫣和小丫鬟一下子就僵住了,片刻后,才总算是将小姑娘话里意思消化了大半,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什、什么叫……”   花满楼笑了起来,伸手将小姑娘拉到自己的身边,摸着她的脑袋给她顺毛,一边对着对面的主仆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阿墨说的对,我是个瞎子。”   这话一出,那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祁嫣看像花满楼的眼神里也一下子就多了几分疏离和——嫌弃,看得小姑娘心头的那把火一下子就烧得更旺了——花满楼这么好,这些人凭什么嫌弃他?   “一共有三个人看了你的身子,花满楼看不见,我是女孩子,那就只好让他负责了。”小姑娘气呼呼地鼓着一张脸,伸手指向仍旧还站在原地的雷勉。   雷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了小姑娘一眼——祁嫣喜欢花满楼,小丫头要吃醋,现在不喜欢了吧,小姑娘又要因为花满楼被嫌弃而抱不平,一发火还要殃及他这条无辜的池鱼……哎,小丫头看着可爱,杀伤力倒实在是不小!   雷勉心里感慨万千,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反倒是对着祁嫣笑了起来,竟是爽快地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风姿绰约,我实在是心悦不已,只是上个月才纳了第八房妾室,姑娘既然不嫌弃,只好委屈姑……”   “我们走!”雷勉的话还没有说完,祁嫣就已经是铁青着一张脸,带着丫鬟拂袖而去。   雷勉大笑,转过头对着小姑娘挑了挑眼角,小姑娘微微歪了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即就侧过头看着那主仆二人的背影,睁大了一双杏眼,气呼呼地又重重哼了一声,花满楼失笑,摸着她的头顶耐心地安抚着,小姑娘却是难得地闹起了脾气,瞪了他一眼,蹭蹭蹭地跑到雷勉身边,仰起头看他:   “你是江南霹雳堂的少主?”   “嗯,”雷勉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很明显正在和花满楼闹别扭的小姑娘,“我是。”   小姑娘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他:“听说你们家的霹雳弹很厉害?”——陆小凤似乎是曾经提过。   雷勉倒是没想到她一开口,提起的居然会是霹雳弹,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是也大方得很,伸手就从怀里取了一颗给她:“这是火云霹雳弹。”   小姑娘接过那颗火云霹雳弹,很是仔细地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又凑到鼻子下认认真真地闻着,随即却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那一连串生动的表情看得雷勉好笑不已,居然也难得耐耐心心地在一旁等着——他倒是想知道这么一个小姑娘能看出些什么来。   片刻后,小姑娘终于眉头舒展,再一次抬起了头:“你们家的霹雳弹,硝石和硫磺的配比是不是和别人家不一样?而且……还加了别的东西?是……”   雷勉一惊,原本有些戏谑的神色一下子敛去,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截住她的话头:“你怎么知道?”   “味道和重量都很特别啊。”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语气一派自然。   雷勉的眼神越发凌厉了起来。   花满楼低咳一声,打破了略有些尴尬起来了的气氛,温声解释道:“雷兄勿怪,阿墨师承高人,对机关火药很有研究。”   “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很厉害!这样一来,威力就比寻常的霹雳弹大了一倍还不止,我能发现其中的巧妙,但自己凭空想大概是想不出来的……”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面带钦佩之色,由衷地感叹着。   小姑娘神色坦荡,眼神清澈,实在是不像居心叵测之辈,再加上又有了花满楼的解释——花满楼的人品,江湖上自然是交口称赞的,雷勉的神色渐渐放松和缓了下来,忽然间灵光一闪,饶有兴致地低了头问她:   “你对机关也很有研究?和老板朱停比起来如何?”   “朱停很厉害,如果是做一些新奇有趣的物件,或者是雕刻制版,我不如他,”小姑娘倒并不自大,老老实实地答了,却也并不妄自菲薄,顿了顿之后,便又接着道,“但如果是阵法、机甲和天文历法一类,就是他不如我,唔……至于暗器机括,我也不会输给他的!”   雷勉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看花满楼,就见他并无反驳的意思,只是温和地笑着——显然小姑娘说的都是实话。   雷勉的双眼立时就是一亮,语气里有了几分试探的意味:“如果,将我雷家的火药与暗器机括相结合,威力如何?”   小姑娘闻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也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很显然是对这个想法极其感兴趣。   雷勉微微挑眉,笑了起来:“霹雳堂就在这杭州城内,阿墨若不嫌弃,愿不愿意去做客?调配火药的那位高人正是我的叔父,几十年来一直醉心于此,想必定是会对阿墨欢迎之至。”   ——对小姑娘的称呼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亲切至极的“阿墨”。   小姑娘却并没有在意称呼的事,闻言眼睛一瞬间就更亮了,正要忙不迭地点头应下,花满楼却是忽然就伸手按住了小姑娘的肩头,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笑着道:   “雷兄客气了,好意我们心领,只是事涉雷家机密,我们恐怕是不便打扰。”   ——小姑娘不在意,他却是没有漏过雷勉对她的称呼,再想起两人刚才一唱一和很是默契地气走了那位祈姑娘,不知为什么心头就有些烦闷了起来,更何况……雷家以火药和霹雳弹闻名江湖,其中配方必是家族机密,他们也确实应该避嫌。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小姑娘脸上的期待一瞬间就黯了下来。   雷勉看了两人一眼,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实不相瞒,我最近一直在找朱停,想与他合作,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他的消息,如今遇到了阿墨,自然是再好不过。若阿墨愿意相助,酬劳方面,我定不会让她吃亏,若不愿也无妨,只当是到我家中游玩一番。更何况……”   雷勉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沮丧的小姑娘和眉头微皱的花满楼,笑了起来:“花兄谨慎,自是为阿墨着想,但我想……或许该让阿墨自己来做决定?她并不是个孩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   花满楼按在小姑娘肩头的手立时就是微微一顿。   小姑娘这会儿也顾不上闹别扭了,抬起头偷偷看了花满楼一眼,咬了咬唇,伸手抓住花满楼的衣袖晃了晃,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恳求:“花满楼……”   先撇去合作和生意的问题不谈,光是能见一见那个制造火云霹雳弹的高人,就已经足够让她期待了。   花满楼叹气,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终于是点了点头:   “那就叨扰雷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八房妾室什么的好凶残- -花花你家墨墨快被拐走了2333333   话说,昨天有妹纸说男情敌女情敌什么的都很糟心,怎么说呢……那个姑娘就是打个酱油啦,至于这位凶残的雷家少主,促进感情发展什么的只是其次,他对墨墨到底是什么心思呢也还不一定,我之所以写这段剧情,是觉得,阿墨该有自己的交友圈、自己的经济来源等等,而不是一直依靠着花满楼,否则虽然花满楼很好很好,但两人相处的时候,潜意识中的地位毕竟还是不平等的,这不是个好现象,就像昨天大家说的,要让墨墨有娘家,这样才不会被欺负。(PS:虽然师兄师姐不会出现,但是娘家会有的。)   然后……一写到霹雳堂雷家,我就想起温瑞安巨巨,巨巨你的坑填完了吗?!!!!   ☆、逼婚   第二十九章   逼婚   “嘭!”   “轰!”   江南霹雳堂雷家的后院再一次发出了好几声爆炸的巨响,动静之大,几乎连整座雷府都已经跟着晃动了起来,雷家的下人们确实一脸镇定淡然地视若无睹,仍旧安安分分地干着自己的活——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当然也是惊慌失措、惶恐不已的,但是,当后院的爆炸声一天之内至少要发生四五次、这样的日子又接连持续了十来天之后,最开始就算是再惊恐,到了现在也实在是不能不淡定了。   后院浓浓的火药味一时还消散不了,尘土和烟尘却是已经渐渐散去,两个身影一点一点显露了出来——一个是身穿黑袍的娇小少女,另一个却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须发花白、穿着邋遢的男人,大概是因为先前那一场爆炸的关系,两人的身上都落了不少泥土和灰尘,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眼神里却是如出一辙的兴奋。   “你看,我就说这样能行吧!”   少女似乎眨了眨一双乌溜溜的凤眼,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指着先前被炸出的巨坑,眼角微挑,很是得意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男人“啧”了一声,提了气飞身上前,摸着下巴蹲在坑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回过头对着小姑娘竖起了大拇指:“丫头,了不起!”   得了夸奖的小姑娘微微红了脸,却还是微微扬起了脸,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夸奖,给了男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也很厉害!”   ——他们之间只能说是各有所长,难论胜负,两相配合之下,才有能这样喜人的成果。   男人闻言,立时就大笑了起来,纵身一跃就到了小姑娘的身边,一边搓着手一边很是期待地笑着凑了上来:“丫头,你看我们合作得这么愉快,不如你干脆就留下来吧?我收你为徒怎么样?”   男人说到一半,却忽然间顿住,然后猛地摇起了头:“不行不行,火药上我比你在行,但论机关阵法我就不如你了,要是有了你么个徒弟,我可消受不起!要不这样吧,我们结拜怎么样?”   结拜?小姑娘愣了一愣,回过头上上下下地把男人打量了一遍,随即就有些嫌弃地皱起了鼻子:“不好!”   “呃……”男人一噎,似乎是对小姑娘的表情感到很是受伤,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时眼前一亮,“我年纪是大了点,结拜不合适,那要不你干脆嫁到雷家来吧?我没儿子,不过阿勉也就跟我儿子没什么区别了,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下来,我们一起继续研究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姑娘的整张脸都快要皱成了包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提起“嫁给雷勉”,她整个人就烦躁了起来,难得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转头就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我要回房洗澡了!”   “这就翻脸了?丫头你别拒绝得这么快嘛,再考虑一下?”男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出的是个好主意,简直恨不得今天下聘明天就成亲一样,锲而不舍地跟了上去,喋喋不休,“丫头,我家阿勉真的不错,人长得俊,家世也好,这几天对你也周到体贴,而且……”   身后跟着的男人一路絮絮叨叨地夸着自己的侄子,好像自己不答应嫁给他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弥天大罪一样,小姑娘心里烦躁得不行,一边加快了脚步、简直恨不得用上了轻功,一边气呼呼地转过头:“不用而且了,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固执呢?阿勉哪里不好了,你说,我马上就让他改!”   “你……啊!”小姑娘光顾着回头和男人生闷气,没有分神注意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下意识地低呼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道歉,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忽然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花满楼,你怎么来了?”   “后院爆炸声后就没了动静,我想你们今天大概是忙完了,就过来看看。”花满楼温和地笑着,伸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让她稳住身形,正想和往常一样伸手去摸摸她的头,指尖擦过她脸的时候却是顿了顿,随即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从袖中取了帕子,就着这个姿势仔仔细细地替她擦脸,“怎么又沾了一脸的灰不擦?”   “一时兴奋,就忘记了。”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眼里却满是笑意——刚才的烦躁,好像从见到花满楼开始就慢慢地没有了?   花满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意却是越发温柔。   两人这边正是温情脉脉,但搅局的人却总是锲而不舍——脸还没有擦完呢,追在后头的人就已经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   “丫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居然连轻功都用上了!你倒是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家阿勉?他哪里不好了?”   花满楼的背脊立时就是微微一僵:“雷前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勉向阿墨提亲了?   “哦花满楼啊!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衣着邋遢的男人邀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忙不迭地向小姑娘的“娘家人”解释着,“小丫头要是嫁给阿勉,就是我雷家的人了,以后就能一直留在雷家和我一起研制各种各样的火药和机括,还能看到我们雷家的各种秘方秘法,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四五十岁的男人须发都已经花白,此刻却是得意洋洋地抬着头,脸上和话里话外全都是“快来夸奖我”的神情和语调,简直就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花满楼看不见,也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去附和着夸奖他,却是不自觉地加大了揽在小姑娘腰间的手臂上的力道,将小姑娘紧紧地压进了自己的怀里,正要开口,却忽然就有一道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   “二叔,您又在胡闹些什么了?”   ——雷勉正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语气虽是有些不客气,但看向自家二叔的目光却只有满满的无奈,显然是并未生气。   男人一见自家侄子来了,立时就是精神大振,赶紧凑到他身边,嘀嘀咕咕地把自己先前想到的“好主意”一股脑地全都倒了出来,雷勉好脾气地听完,脸上的无奈更甚,转头看向眉头微皱、把小姑娘紧紧揽在怀里的花满楼和皱着一张小脸的柳墨归,唇边却是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阿勉,你快表个态啊!”男人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丫头,让阿勉跟你说,你有什么对他不满意的,只管说,我一定押着他改!”   雷勉被自家叔叔的不着调闹得摇头失笑,却是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到了小姑娘的身上:“二叔说的是,阿墨,我可以改的。”   “雷勉!”小姑娘气急,“你怎么也跟着他乱来?”   “这怎么能是乱来呢?”雷勉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正忙不迭点头“支持”自己的叔父,慢吞吞地开口,“阿墨这么可爱,我又怎么会不喜欢?”   花满楼的眉头皱得更紧,素来温和的脸上难得地有些不虞:“雷兄慎言,此事开不得玩笑。”   雷勉挑眉,却是并不接话,反而继续温柔地看向了小姑娘:“阿墨,你只管说,我什么都愿……”   “改也没用!”小姑娘终于是被那叔侄俩闹得炸毛了,还没等雷勉说完就一口打断,一双杏眼瞪得浑圆,气呼呼地瞪了那叔侄俩一人一眼,伸手就抱住了花满楼,整张脸都埋进了花满楼的怀里,“我就是要嫁也嫁给花满楼!你才改不成他呢!”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一时间,万籁俱寂。   ……   柳墨归这晚早就已经洗完了澡爬上床,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半天,终于是有些受不了这样失眠的折磨,挠了挠头发,掀开被子爬下了床,坐到桌边,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水是傍晚的时候倒的,现在早就已经是凉透了,凉水随着喉咙滑进胃里,似乎是将心头的烦躁稍稍压下去了一些,可下一刻,那种莫名的烦躁就又是越来越厉害。   小姑娘咬了咬唇,趴在桌子上直愣愣地盯着茶壶发呆——今天,也没什么事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下午的时候她说完“要嫁也嫁给花满楼”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一下子没了声音,她莫名地就觉得心虚了起来,推开花满楼就一个人跑回了房里,然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花满楼了。   花满楼会不会生气了?他一向不喜欢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可是……小姑娘咬了咬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委屈——她也没有开玩笑啊,花满楼确实是……很好很好……   小姑娘伸手揉了揉眼睛,沮丧地耷拉下了脑袋,却忽然听见有敲门声响起,愣了愣,赶紧披了外袍去开门。随即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脸一下子就莫名地有些烫了起来:   “花、花满楼,你怎么来了?”   “阿墨,”花满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随即却是顺势将手向下滑去,握住了小姑娘垂在身侧的小巧温软的手,“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技术宅都自带天然属性么?=口=所以其实是墨墨先表白先求婚的么?╮(╯_╰)╭   ☆、表白   第三十章   表白   花满楼不是第一次握她的手,可是柳墨归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被他握住的手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用力往回收了手却没能抽回手,反而是被他握得更紧。小姑娘咬了咬唇,神色有些无措。   花满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关上了门,拉着她在桌边坐下:“阿墨,你今天下午说的话……”   花满楼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姑娘一下子就急了,也顾不得尴尬无措,伸手就抓住了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你、你别生气,我是因为被他们闹烦了所以才那么说的,我、我……”   “无妨,我并没有生气,”花满楼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以示安抚,“至于雷兄和雷前辈的话……其实雷兄说得对,阿墨并不是小孩子,已经是个大人了。”   小姑娘怔了怔,那双乌溜溜的杏眼里忽然蒙上了一层雾气,却是用力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花满楼:“花满楼,你也觉得……我应该嫁人了吗?”   ——你也不要我了、想要把我嫁出去了吗?不是……才说过,你欠我一个家,以后百花楼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家人了吗?   花满楼看不见小姑娘的神色,却直觉地感到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便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温声解释着:“阿墨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男子倾慕,也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垂下了眼帘,抓着花满楼衣袖的手却是越揪越紧,可半晌后竟是一点一点将手松了开来,轻声道:   “我不会嫁给雷勉,如果……如果你不要我了,也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花满楼却是听得心头一揪,隐隐约约像是明白她究竟误解了些什么——他以为她足够坚强、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不再难过,原来在她心里,还是那样不安和惊惶着。然而花满楼犹豫了片刻,却终究是硬着心肠没有说破,转而问道:   “那么……阿墨为什么不愿意嫁给雷勉呢?”   小姑娘怔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呢?雷勉真的很好,对她也好,她也很喜欢雷家那些火药,而且若是嫁给他,就可以接触到雷家的那些秘法……可是,只要一想到嫁给他、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她就觉得烦躁,打从心底里感到不愿意,几乎是本能地就排斥着。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笑了起来,用力地睁大了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语气格外的轻快:“没有为什么,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花满楼,如果你想要我嫁人,也可以啊,我下午都说了,要嫁就嫁给你!”   ——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他就突然不要自己了,或许就是因为她下午那句“要嫁也嫁给花满楼”?但就算真的是这样的话,也不要叫她嫁人,她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好啊。”   “所以啊,我就一个人……”小姑娘转过头,看见窗户正开着,一边笑着接话一边想要起身去关窗,却是忽然间僵在了原地,有些机械性地回过头,一双杏眼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花满楼站起身来,只是几步就已经走到了小姑娘的身侧,低下了头,一双无神的眼睛竟好似也在和她对视着,清俊的五官因为烛光的映照而显得格外柔和,“阿墨,我们成亲吧。”   小姑娘睁大了一双眼睛,竟好似是一瞬间失去了言语一般,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伸手,用微微带着些粗粝的指腹擦过自己的眼角,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摇摇欲坠的泪珠。   “抱歉,阿墨,我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想等你慢慢长大,但我现在很后悔,我应该早一些说的,你早就已经长大了,”花满楼笑得有些无奈,神色间却满满的都是心疼,“阿墨,我喜欢你,我们成亲吧。我答应送你回家却没有办到,现在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花满楼……”小姑娘怔怔地仰着头看他——他的神色很温柔很温柔,却透着一股认真郑重和……不容拒绝的强势,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忽然间伸出手抱住他,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花满楼揽住她,安抚性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许久,才听到怀里传来一声极轻却又极其郑重坚定的——   “好。”   ……   小姑娘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花满楼替她擦干了眼泪,揽着她走到床边:“时间不早了,阿墨早些休息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乖巧地爬上了床,花满楼点了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袖。   “阿墨?”花满楼回过头,略带些疑惑地喊她。   小姑娘咬了咬唇,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却是不自觉地又加大了些许。   花满楼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了下来,小姑娘立时就凑了上来,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花满楼顺势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阿墨?”   “我以为,我下午的话让你生气了,所以你不要我了。”小姑娘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语气有些闷闷的。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歉意:“对不起阿墨,是我不好。”   埋首在他怀里的小姑娘立时就用力地点了点头,气呼呼地道:“就是!都是你不好!”   花满楼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悄悄抬了头,看着他清俊温暖的眉眼微微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花满楼低下头来,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地问道:   “花满楼,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为什么啊?”   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他也说不清楚,小姑娘单纯天真、不谙世事,但他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人,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纵容着、甚至是期盼着她那些亲昵又不和礼数的举动……花满楼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去。   小姑娘在他怀里悄悄地探出了脑袋,看着男人清隽的脸上不自觉染上的红晕,很是好心情地眨了眨眼睛,笑得连眉眼都弯了起来,伸出修长葱白的手指,用力地戳了戳他结实的胸口:   “花满楼,成亲之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对不对?”   哪有女孩子这么大大方方地就说“成亲之后”的事了的?偏偏小姑娘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没有半点扭捏,花满楼心头好笑,却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是。”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却是立时就睁大了一双眼睛,“张牙舞爪”地抓着他的衣服,气呼呼地道:   “那你以后不准对别的那些女孩子那么好!要不然……要不然她们就总是想要抢走你!我其实很不高兴的!”   花满楼愣了一下,随即就想起了那日在画舫上,小姑娘怒气冲冲地气走祁嫣的模样,心头的歉意顿时更甚,揉了揉小姑娘那一头因为睡觉而披散了开来的柔顺长发,点了点头:   “好。”   小姑娘闻言,顿时就笑了起来,趴在他怀里,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脸看。   花满楼等了一会儿,除了小姑娘清脆的笑声却是迟迟没有等到她的下文,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怀里的小姑娘探出了身子,下一刻,就有什么温软的触感擦过了自己的脸——花满楼整个背脊都僵了起来,声音不似以往的清朗,反而是带上了些微的低沉沙哑:   “阿墨?”   小姑娘脸色微红,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清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又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花满楼刚才被自己亲过的脸颊,感觉到他脸上的温度似乎是比自己还要烫得多,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这样是不是就算盖了印了?谁都不能和我抢了?”   小姑娘问得直白坦然,却是硬生生把花满楼问得哑口无言,想要点头却又怎么都觉得有哪里不对,掩饰性地低咳了两声,声音里却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狼狈:“这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哎?不对吗?”小姑娘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方师姐喜欢上了秦师兄,就是这样做的啊,师姐说……这样盖了印,师兄就是她一个人的了,谁都别想抢。”   究竟是因为大唐民风开放还是……万花谷格外大胆不羁?花满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从表白心意到现在的亲吻,这些本来都是他这个男人该做的事,结果却全部都被小姑娘抢在了前头,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狼狈无奈,偏偏小姑娘却还是在他怀里仰着头,一声一声地追问着:“花满楼,这样不对吗?”   花满楼无奈,只得摸着她的头发摇头:“不,没有不对。”   小姑娘闻言,立时就心满意足地抿着唇笑了,而后却是从花满楼的脸上收回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眨着眼睛看他:   “那你也给我盖个印吧,以后我就也是你一个人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不要再调戏花花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你的剧本!你又把花花的剧本给拿错了啊!!阔爱还给花花让他压倒调戏你啊喂!   ☆、夜谈   第三十一章   夜谈   花满楼的背脊僵了一僵。   小姑娘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有些疑惑地喊他:“花满楼?”   花满楼叹气,伸手托住了小姑娘的脑后,低下了头。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弯起了眉眼,片刻后却是一下子烧红了脸——他的唇,落点并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嘴唇。   小姑娘被这出乎意料地发展闹得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托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却是岿然不动,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的唇压上了自己的唇,然后温柔却不失强势地顶开了自己的牙关——男人温暖好闻的气息一瞬间就沁满了鼻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小姑娘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浑浑噩噩了起来,整个人都软在了花满楼的怀里,只是本能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闭上了眼睛。   良久,柳墨归才终于觉得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迷迷糊糊间却似乎是听见有一声温柔的笑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传来的却是比起平日里的清朗温和要显得低沉许多的嗓音,带着满满的温柔和无奈:   “阿墨,这样……才是真正的盖印。”   小姑娘的脸莫名地就烧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那人的温度和气息好像还没有散去,小姑娘抿了抿唇,烧红了一张脸,明明知道花满楼看不见,却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花满楼低咳一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带出来,努力忽略她离开自己怀抱时心头划过的不舍,拉过床上的被子将她裹了进去,柔声道:   “阿墨,早些休息。”   花满楼说完后顿了顿,声音温柔地又加了一句:“别怕,我不会不要你的,我一直都在。”   小姑娘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眨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忽然间仰起头凑过来,在他的嘴角飞快地亲了一下,还没等花满楼有反应,自己就“咻”地一下缩了回去,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躺到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花满楼,晚安。”   花满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摇头失笑:   “晚安,阿墨。”   ……   柳墨归这一晚睡得很好,就连梦里也好像有着那个人身上的温度和气息一样,让她无比安心。   第二天要试验的机关有些多,柳墨归和雷勉的叔父雷迅一直忙活到了大半夜才收工。期间雷迅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却每每都在小姑娘一个威胁性的瞪视下闭口不言,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看,想必是对前一天的“提议”仍旧还没有死心。小姑娘没有理他,收拾完了自己的工具后,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转头就走了。   他们做试验的那个院子是雷迅的住处,离柳墨归和花满楼住的客房略有些远,当中恰好隔着雷勉的院子。小姑娘困意蒙蒙地路过雷勉的院子,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衣、五官英挺的男人正站在院门口,脸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柳墨归鼓了股腮帮子,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转头就走,男人却是一脸似笑非笑地迎了上来:   “躲了我一天了,还生气呢?”   柳墨归仰头看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止不拦着他叔叔胡闹,自己还要插一脚,唯恐天下不乱什么的最讨厌了!   小姑娘气呼呼的样子看得雷勉一阵好笑,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却被小姑娘一巴掌狠狠地拍了开去,怒目而视。   雷勉看着小姑娘双眼瞪得浑圆的气愤模样,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不顾小姑娘的阻拦,伸手就去摸她的头:“我错了,是我不好,所以我特地带了宵夜来给你赔罪的!”   宵夜?小姑娘闻言,摸了摸已经空空如也的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在哪里?”   雷勉没说话,伸手往斜上方指了指,随即就是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小姑娘仰着头看了看他的位置,掩着口打了个呵欠,也纵身跃上了屋顶。   屋顶上已经摆了丰盛的“一桌”菜,有荤有素还有点心,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这人的爱好怎么这么奇特,喜欢在屋顶上吃宵夜”,小姑娘却是毫不客气的拿了筷子,第一时间就夹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后,心满意足地弯起了眉眼。   雷勉斜倚在屋顶上,拎着酒壶倒了杯酒,侧过头看着小姑娘吃得高高兴兴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后,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一个酒杯,倒了酒递过去:“尝尝?”   小姑娘下意识地伸了手想要接过,却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却还是直直地盯着酒杯看,显然是很依依不舍的样子。   雷勉挑眉:“我特地让人准备的果酒,不醉人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接了过来,低头浅浅地喝了一口,抿着唇笑了起来:“很好喝!”   雷勉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姑娘这次却是没有拒绝,雷勉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凑了过去:   “就这么喜欢花满楼?真的不考虑我一下?”   小姑娘忙了一晚上早就饿了,这会儿正忙着吃东西呢,听了雷勉的话立时就回过头来看他,只可惜嘴里正塞满了东西腾不出空来说话,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只能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雷勉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小姑娘没理他,细嚼慢咽地吃完了嘴里的东西,这才开了口:“花满楼当然比你好了!”   雷勉叹气,很是受伤地低了头,喝了口酒,然后却是又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   “那不和花满楼比,事实求是地说,我对你好不好?”   “挺好啊。”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住在雷家的这些天,所有事都安排得很周到,偶尔有缺什么东西,她只是随便一提,他却马上就会叫人送来了。   雷勉点了点头,拎着酒壶往小姑娘空了的酒杯里倒满了酒,饶有兴致地问:“据说,我二叔昨天一开始提的是想要和你结拜,然后你拒绝了?”   小姑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雷勉伸手摸了摸鼻子,忽然道:“和二叔结拜确实不太合适,那不如……你和我结拜?”   小姑娘闻言愣了愣,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神色里满是狐疑:“为什么?”   雷勉伸了个懒腰,很是随意地支肘斜倚在屋顶上,英气的五官在月色下看起来竟是比平时温柔了不少:   “巩固合作?拉拢人才?反正……关系紧密一些,总是有利无弊的事。到时候你收报酬也能给我打个折、让我省点钱,顺便,我也可以放心一点,妹妹总是该为哥哥保守家里的秘密的,干起活来也更加尽心尽力一点,不是吗?更何况……以后你要是嫁给了花满楼,哥哥还可以给你准备嫁妆,你也有娘家人撑腰,和花家结了姻亲,对雷家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你我结拜,对你对我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小小地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雷勉对小姑娘的无动于衷似乎也不以为忤,笑了笑,仰起头看了看月亮,声音竟是有些飘忽:“二叔很喜欢你。”   “我是家中独子,自小就被作为少主和雷家的继承人培养着,我爹是雷家的家主,事务繁忙,偶尔抽出空来也只是全都用来检查的我的各种功课。二叔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人却很好,有时候反倒是更像我的父亲。”雷勉喝了口酒,语气慢慢地淡了下来,脸上戏谑的笑意也慢慢敛去,“他很喜欢你,嫁给我也好或者别的什么方法也好,只不过是想要你留下来,不过你显然是不愿意的,如果想要认你做女儿,你……”   雷勉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这才又接了下去:“你大概也未必愿意,既然做不成女儿,和我结拜做个侄女也不错,你若是叫他二叔,他一定会很高兴。”   雷勉说话的时候,小姑娘一直都是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专心低头吃着东西,到了现在,也终于算是垫好了肚子不觉得饿了,放下筷子,盯着雷勉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开口道:   “其实……你为什么要说得好像要不就是为了利益、要不就是为了你叔叔一样?直接说喜欢我,我也不会笑你啊……”   雷勉立时就是浑身一僵,片刻后,却是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可你却不喜欢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女孩子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想来多半都是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了吧?雷勉是这样觉得的,只可惜小姑娘的脸虽然的确泛着粉色,却是因为喝了酒,神色间全然不见半点羞涩,反倒是一脸坦然地摇了摇头:“不,我很喜欢你啊。”   小姑娘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赶紧又补上了一句:“当然不是喜欢花满楼那种喜欢,但是你对我也不是花满楼对我的那种喜欢啊!”   雷勉低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耳根竟是微微地泛起了红色,语气有些僵硬:“这都是谁教你的?”   小姑娘歪了歪头,笑意里一片坦然:“花满楼说,我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很讨人喜欢的。”   雷勉愣了一下,回过头就看见小姑娘的脸在月色下显得越发清丽,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清亮澄澈,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小姑娘晃了晃脑袋,锲而不舍地追问着:“所以,你干什么不肯承认喜欢我?”   除了这个小姑娘,还有谁是能把“喜欢”这两个字大大方方挂在嘴上的?雷勉被她的追问硬生生地闹得没了一贯的风度,咬着牙就要拂袖走人,却忽然听见从身侧传来了一声清脆而略带软糯的称呼——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已经丧心病狂地把雷家少主也调戏了一遍23333333333所以怎么都不肯说实话什么的,阿勉哥哥你就是又闷骚又傲娇╮(╯_╰)╭   ☆、宽衣   第三十二章   宽衣   雷家的家业,若跟江南花家比起来,当然还是有差距的,但在江湖上提起江南霹雳堂,却也没有人敢小觑——雷勉作为家主的独子、未来的家主,从小就生活在紧张又严苛的压力和环境之下,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一直到如今他成年、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之后,日子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他一向老成懂事,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但有时候看见同龄的孩子无忧无虑地玩耍嬉笑着,他也会觉得羡慕,看见别人家兄弟姐妹闹作一团,他也会觉得向往。但他毕竟是雷家的少主,骨子里一直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对寻常的同龄人根本就看不上眼,一直到遇到了柳墨归……   大概是真的合了眼缘,第一眼见到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她有趣至极,后来相处得久了,就越发觉得她实在是讨人喜欢,简直就和他心底里偷偷刻画出的妹妹的形象不谋而合——聪明、能干,却又天真坦率、乖巧可爱,偶尔还有一些小脾气,让她看起来更加真实和亲近……   雷勉叹了口气,听着小姑娘那声脆生生的“哥哥”,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哪里还记得生气,忙不迭地转过头来想要应声,临开口却又恍然惊醒,觉得自己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实在是没面子,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一边喝酒一边镇定自若地淡淡应了一声:“嗯。”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往雷勉的身边凑了凑,试探性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雷勉侧过头看她,就见小姑娘莹白的肌肤在月光下莹润得好似是羊脂白玉一般,两颊绯红,一双杏眼虽然还是瞪得老大,却是已经慢慢变得迷蒙了起来——这丫头的酒量就这么差劲?这果酒说是酒,事实上却几乎就和果汁一样,可她才喝了多少就醉了?雷勉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神色渐渐温柔了下来,伸手想去扶住她,小姑娘却忽然收回了手,倾过身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脸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很是心满意足地弯了嘴角。   雷勉僵了僵,却并没有拒绝,静静地坐着,任由她靠着自己,片刻后,就听见靠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口齿不清地低低呢喃了一句:“我……也有哥哥了,我一个人的,真好!”   认识了这么些天,雷勉对小姑娘的身世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虽是从小受尽了呵护长大的,其实却是个孤儿,即便有如父如兄的师兄照顾着她、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却毕竟是没有血缘至亲,更何况,师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师兄……雷勉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顿了顿后,手却是滑到了她的背后,像是哄着小孩子入睡一样,轻轻地拍着。   雷少主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动作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笨拙和僵硬,却是出乎意料地耐心和温柔。小姑娘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舒缓了下来,雷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微微带开一些,然后轻手轻脚地打横抱起了小姑娘,跃下了屋顶,往小姑娘的住处走去。   才刚到小姑娘的门口,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雷勉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   “小丫头喝醉了,我送她回来。”   雷勉的话说得很随意,语气里却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   花满楼脚下的步子略略一顿,随即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雷勉身边,伸手想要将小姑娘接过来:“有劳雷兄了。”   雷勉挑眉,却是抱着小姑娘微微向旁边一让,躲开了花满楼伸来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摇头:“无妨无妨,我不为她‘劳’……又要为谁‘劳’呢?”   这话说得……怎么听,都怎么带着一股暧昧的味道。花满楼微微皱眉,轻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原本在乖乖待在雷勉怀里的人却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忽然间翻了个身,有些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间就看见花满楼站在自己的眼前,下意识地伸出手,也不管还在人的怀里,直接就往他跟前凑:   “唔……花满楼……”   小姑娘忽然间的闹腾让雷勉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一个没抱稳险些就让她摔倒了地上,幸好花满楼反应得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伸了手,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将小姑娘稳稳当当地抱进了怀里。小姑娘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红这一张小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花满楼唇边的笑意一下子就变得温柔了起来,雷勉却是气得硬生生黑了一张俊脸,伸手就去戳小姑娘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小丫头还有良心没有?”   他又是给她送宵夜又是抱她回房,结果他家的小妹妹一看见花满楼就忙不迭地扑了过去,眼里还有他这个哥哥没有?有了情郎就不要哥哥了?出息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姑娘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稍稍睁开了些眼睛,半眯着看他,一张脸委委屈屈地皱成了包子:“哥哥,痛……”   雷勉气得不行,偏偏看见小姑娘这副软软糯糯、委委屈屈地样子,就硬是狠不下心来骂她,只能闷在肚子里自己和自己生闷气,冷哼了一声,一拂袖就别过头去,干脆连看也不看她。   花满楼失笑,从小姑娘和雷勉的对话、反应中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些什么,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歪着头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却是略略挣扎了一下。花满楼将她放下来,小姑娘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伸手扯了扯雷勉的衣袖。   雷勉还在气头上,仍旧黑着脸没理她,小姑娘却是锲而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袖一下一下晃着。   雷勉被她闹得不行,没好气地回过头来,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杏眼——她大概是真的困了,不停地打着呵欠,却是秀气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小心地掩着口,一双眼睛看得出来已经是尽力想要睁大了,却还是雾蒙蒙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打着架想要合起来,小姑娘却是执着地仰着头看他,见他终于回过头来了,一下子就歪着头甜甜地笑了起来:   “谢谢哥哥,哥哥晚安。”   雷勉叹气,终于发现和她生气根本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屈指探了探她的额头,在小姑娘皱着鼻子捂住额头的时候,却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算你还有点良心,快去睡吧。”   小姑娘一下子就笑了开来,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往花满楼的怀里一钻,蹭了蹭后——不动了!   花满楼笑着摇头,却是好脾气地把她抱了起来,推开门进了屋,将人小心地放到了床上躺好,又抖开了被子替她盖上,小心地掖好了被角,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发现衣袖正被人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阿墨,”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地哄着虽然没有发酒疯、却还是明显不太清醒的小姑娘,“很晚了,早些休息好不好?”   小姑娘“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皱着眉扭了扭身子,显然是很不舒服的模样。扭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是发现了问题所在,一把掀开了被子,皱着眉头往花满楼身边凑:“不舒服,脱衣服……”   花满楼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动作。   小姑娘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一下子就急了,拉着花满楼的手就往自己的腰带上按,一边还不停地扭着,呢喃地喊着“不舒服”。   花满楼叹了口气,弯腰将小姑娘从被子里捞了出来靠在自己的怀里,按住她拉着自己的手到处乱摸的那只小手,柔声安抚着:“阿墨,别闹,我替你脱衣服。”   小姑娘闻言,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乖乖巧巧地窝在花满楼的怀里。   花满楼的指尖顿了顿,在她腰间小心地摸索着找到了一个绳结,抽了开来——小姑娘的外袍立时就松散了开来。花满楼的背脊微微一僵,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摸索着将手往外袍里探去,试图找到她的衣带解开。   花满楼现在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自己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毕竟是个正当年的青年男子,怀里抱着的又是心仪的女孩子,他实在是不敢说自己心里真的一点绮念都没有,失明了,固然看不见小姑娘娇俏美好的模样,但至少现在,看不见就不会显得那么煎熬。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虽然在平时的行动中几乎都和常人无异,但小姑娘的衣带究竟在哪里,他看不见就根本无法知晓,只能用手一点一点在她的腰侧摸索着。小姑娘的腰肢纤细温软,即便是隔着一层中衣,这样的触碰也还是让他的指尖忍不住轻颤着、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变得有些艰难了起来。   感受着自己此时此刻显然早就已经紊乱了的心跳,花满楼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指尖继续在小姑娘的腰间摩挲着,片刻后终于摸到了一个凸起的绳结,顿时就松了口气,轻轻将绳结抽了开来,然后却又是神色一僵,继续如临大敌地摸索着去找另一侧的绳结……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傲娇!花花,脱衣服这个福利你高兴么- -   花满楼:阿墨,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等等!花花你也拿错剧本了好吗?!!   ☆、温柔   第三十三章   温柔   柳墨归身上穿着的是万花谷的弟子服饰,因为天气的关系并不算太厚,但却是颇为繁复,花满楼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她的外袍解开,额头上早就已经是覆了一层薄汗,这会儿却终于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将小姑娘身上的外袍脱去——幸好小姑娘的中衣穿得很整齐,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这让花满楼的心中略略安定了几分。   外袍终于被全部脱去,花满楼扶住小姑娘的肩膀,感觉着小姑娘透过薄薄的中衣传到自己指尖的体温,呼吸微乱,却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她稍稍推开了些许,掀起被子正要扶着她躺下,小姑娘却是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   “阿墨,”花满楼低声喊她,声音里带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低沉,“衣服脱完了,早些睡吧。”   “花满楼,”小姑娘显然是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本能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含含糊糊地呢喃着,“你身上好烫……”   花满楼动作一顿,随即就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小姑娘又开了口:   “花满楼,我愿意的。”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睁了眼睛,虽然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打着架,显然是很困倦的样子,但却也同样表明了一件事——她仍旧还醒着。花满楼看不见这些,他只觉得小姑娘的声音里虽然依旧含糊软糯,带着浓浓的困意,却也在同时带着一种异样的认真和坚定——   那种认真和坚定,让他在听见她的话的时候,心一瞬间就漏跳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阿墨。”   “我学过医,我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和清醒一点,一张莹白精致的小脸上却早就已经是烧得通红,伸手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我愿意的,你不要让自己难受。”   小姑娘的声音微有些颤,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却坚定得没有半分停顿。花满楼的背脊微僵,片刻后却是在心底无声地喟叹了一声,原本已然变得炽热深邃的神色再一次变回了平日里的温柔——不,甚至比起平时,还要温柔得太多太多。   “阿墨,”花满楼的嗓音低沉沙哑得让柳墨归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但声音中那种熟悉的温柔却仍是一如既往,“阿墨,我不想委屈你。”   她这么坚强,这么勇敢,这么……温柔,他又怎么能为了这一时片刻的难受,让她受这样大的委屈?   “花满楼……”   小姑娘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少见地被花满楼打断了——他伸手将小姑娘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里,呼吸着小姑娘身上清爽又温暖的气息,感觉着自己体内的躁动正一点一点慢慢地平复下来,低声叹了口气,摸索着伸手抽去了小姑娘的发簪,让她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而后靠坐在床头,像是哄孩子入睡一般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   “阿墨,我不难受,这样已经很好了。下个月是我爹的寿辰,我带你回家见我的家人,然后就来雷家下聘,好不好?”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片刻后却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有些犹豫地问:“你家里人……会喜欢我吗?”   “会的,”花满楼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着,“阿墨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小姑娘难得有些害羞地咬着唇笑了笑,蹭了蹭他的胸口。花满楼继续拍着她的背,带着一种温柔得近乎诱哄的语气慢慢地道:“等爹的寿辰过后,我们就成亲吧。”   “好。”小姑娘抓紧了他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   怀里的小姑娘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花满楼停下拍着她背的动作,扶着她的肩膀小心地让她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却是忽然顿了顿,再次倾下-身,在小姑娘的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这才起身离开。   花满楼推开自己房门的一瞬间就发现了有人在,镇定自若地笑了笑,顺手关上了门,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然后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笑着点头打招呼:   “雷兄。”   “花兄,”雷勉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像花满楼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阿墨又胡闹了?劳花兄哄了这么久。”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在房里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无妨。”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听到雷勉的言外之意一样,泰然自若地接着道,“阿墨既然已和雷兄结为兄妹,下个月我便到雷家来提亲吧。”   ——在这件事上,花满楼其实是很很感谢雷勉的。他和花家虽然都不会在意小姑娘的身份,可是到了成亲那日,新娘是有娘家人宠爱的千金小姐,还是一个一无所依的孤女,区别实在是不小。他和小姑娘都不不是在意形式的人,但成亲这样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他不希望她有半点委屈。   雷勉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茶,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并不说话,神色间有些晦暗不明。   花满楼也并不催他,只是温和地笑着,安静地等着他。   半晌后,雷勉挑了挑眉,慢吞吞地开了口:“提不提亲——是你的事,答不答应就是我的事。我只是小丫头的义兄罢了,你也知道……”   雷勉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这才接了下去:“我很喜欢阿墨,义兄妹的名分并不妨碍什么。”   花满楼忽然间笑了起来,神色间颇有些无奈,却并没有半分担心和吃醋的模样,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信任:   “雷兄若是真的对阿墨真的有情,她不会答应结拜的。”   雷勉挑眉,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花满楼笑了笑,神色如常,眉宇间却是满满的温柔:“阿墨她很聪明,而且……直觉总是出乎意料地准。”   雷勉叹了口气,终于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伸手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茶,语气淡淡,目光却是在陡然间变得凌厉了起来:“成亲前,不准动她。”   花满楼失笑,神色却是也慢慢变得郑重了起来,慢慢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雷勉点了点头,终于是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脚下却又忽然顿了顿,似乎是不经意间随口道:   “好好对她。”   花满楼立时点头:“我会的。”——语气很认真。   雷勉点头,终于彻底结束了这一次的对话,转身离开。   花满楼送他到了门口,这时候却并没有进屋,只是仍旧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一直到他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这才不慌不忙地关上了门,即便是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往隔壁的方向“望”了一眼,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   阿墨,你有一个好哥哥。   ……   柳墨归第二天见到雷迅时,乖乖巧巧地和雷勉一样喊他做“二叔”,雷迅乐得几乎要跳起来,拉着小姑娘进了自己的房间,半点也不避忌,当着小姑娘的面就打开了墙上的暗格——暗格藏得很是隐蔽,而其中的机关,即便是以柳墨归的眼光来看,也做得极其精致巧妙,很显然里头藏得都是他心爱的珍藏。   但雷迅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半点心疼,兴致勃勃地从里头挑了各种各样的暗器、霹雳弹还有一些其他的精巧物件,一把一把地往小姑娘的怀里塞。柳墨归原本想要拒绝,可是看着他须发花白、衣着邋遢,脸上却是一派兴奋的模样,抿着唇笑了笑,终于是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全部都收了下来,一声接一声清脆的“二叔”听得雷迅眉开眼笑。等到晚上回了房间,小姑娘房间的灯光却是一直亮到了深夜才终于暗去。   几天后,雷迅的房里又多出了一大盒制作更加精巧的机关暗器和小型的机甲——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桌前,笑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研究琢磨着,眼里的好奇和跃跃欲试,十足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和雷家的合作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花满楼问过柳墨归的意思后,便向雷勉提出了告辞。雷勉黑着脸想要留小姑娘一直住到出嫁,却在小姑娘那一声声带着恳求和撒娇意味的“哥哥”中偃旗息鼓,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伸手递给了她厚厚的一沓银票——并没有像他那晚说的一样打了折扣,反倒是比起最开始定好的酬劳还要多了那么一些。   “阿墨,花满楼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雷勉摸着小姑娘的头认真的告诫着。   小姑娘却是一下子就很是不满地皱起了鼻子:“他不会欺负我的!”   雷勉的脸色顿时就又黑了。   小姑娘偷偷抬眼看了看他,敏感地察觉到他又生气了,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伸手拉着他的衣袖就往自己房间里拽,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大盒的机关暗器,伸手就塞进了雷勉的怀里,想了想,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只木甲鸟,一并塞给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笑盈盈地仰头看他:   “哥哥,这些你带着防身。木甲鸟可以给我送信。花满楼不会欺负我的,唔……”小姑娘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样把手握成了拳,仰着一张小脸接着道,“假如,假如花满楼真的对我不好,我就炸了他的百花楼,然后回来找哥哥好不好?”   雷勉叹气,脸上终于是又有了笑意,低下头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认认真真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好。”   小姑娘笑得弯了眼睛,踮起脚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眼神清亮得有些耀眼:   “要是有人欺负哥哥,哥哥也可以跟我说,我也会替哥哥报仇的!”   雷勉的手微微一顿,再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伸了手,也用力地将小姑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仁家才不是小妖精呢口亨!花花是君子,在成亲前不会吃掉墨墨的啦,其实写这种桥段真的不是为了吊大家的胃口什么的,只是想说,花花真的是很温柔,墨墨其实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而且很勇敢。这种“我不舍得你有半点难受”“我却也不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的感觉一直让我觉得很温暖=3=   哥哥你进入身份的效率太高!才刚上任就开始对半夜待在妹妹房间里的“野男人”咬牙切齿了……点赞!   接下来就是金鹏王朝了!   ☆、飞燕   第三十四章   飞燕   时隔一个多月,再一次回到百花楼,百花楼中明明没有任何变化,柳墨归在踏进门口的那一刻,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一次,真的是该用“回到”这个词了——万花谷再也回不去,百花楼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小姑娘侧过头,深深地看着站在自己身侧温和浅笑的花满楼,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抿着唇也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还好,还有花满楼,让她不是一个人孤单地待在这个世界之中。   ——师父,师兄,还有谷里的大家,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也可以放心了吧?   百花楼里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悠闲,小姑娘却并没有偷懒,每天都早早地起床,认认真真地在院子里练武,有时候花满楼浇完了花,也会陪着她一起切磋几招。等吃过早饭后,小姑娘就开始在百花楼的后院里叮叮咚咚地捣鼓起各种机关和阵法来,甚至还陆陆续续做了几个机甲人——虽然不及阿甘聪明灵活,却也已经是神乎其技了。   花满楼起初还曾经委婉地劝阻过,毕竟他之所以选择离开家一个人住在百花楼,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想要帮助别人——百花楼的大门从来不关,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向他寻求帮助。若是有了机关阵法,岂不是就再无人可踏足了?   “只是些困人的阵法和机关而已,不会伤人的!”小姑娘当时就睁大了一双眼睛,振振有词地反驳着,“万一我们都出门了,有坏人来怎么办?就算没有坏人,假如有人被追杀,逃到了这里,家里没人,他岂不是一样要死?更何况……”   小姑娘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了顿,微微垂下了眼帘:“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家了,我喜欢这些机关和阵法……”   ——这样的家,会让她觉得熟悉和安心,让她觉得……她和万花谷,终究还是存在着牢不可破的联系和羁绊的。   花满楼听着她越来越轻声的解释,心头一揪,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阿墨,你说的是对的。而且……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怎么布置都好。”   小姑娘蹭了蹭他的胸口,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轻轻地点头应了一声,从此每天都沉浸于对新家的“布置”之中。   花满楼不懂那些机关,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或者侍弄鲜花,又或者只是静静坐着、感受着和煦的阳光和清风,即便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地沉默着,也让他觉得格外温馨美好。   这一日柳墨归忙了一上午,吃完饭后难得地没有继续忙活,而是和花满楼一起坐在百花楼二楼的窗口,懒懒散散地趴在他的怀里,一边揉着吃得有些撑的肚子,一边眯着眼睛给他讲大唐时她亲眼所见的那些名人轶事——   “孙思邈师父已经一百多岁了,可是他的身体还是很好,他是谷里脾气最和蔼的人了,对所有人都很好,大家都喜欢他。”   “谷里所有弟子的字都是颜师父教的,颜师父讲课的时候可严肃了,我以前偷懒,还被他打过手心,后来就再也不敢了!”小姑娘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过颜师父不讲课的时候脾气也很好,我小时候他还给我买过糖吃!”   “啊对了,棋圣师父叫王积薪,是很有名的大国手呢!不过王师父好像很神秘的样子,除了星弈一脉的师兄师姐们,大家都很少见到他,我也只见过几次……”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讲着那些至今仍在历史画卷上留下墨迹的名士高人,清脆而欢快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怀念和怅然,花满楼抱着她,认认真真地听着她的话,一边时不时地柔声应答着,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知道是上午累着了,还是饭后本就容易困倦,又或者抱着她的怀抱太温暖太让人安心,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地低了下去,一直到最后,终于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连着呼吸也渐渐变得舒缓平稳。   花满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划过几抹心疼,轻叹了一口气,将小姑娘打横抱了起来,送回了她的房间,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又盖好了被子,俯□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而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这才起身离开。回到原处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挂在窗沿上的那个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这个铃铛是小姑娘前些天才挂上去的,虽是做成了风铃的模样,但即便是在起风时也并不会响,而一旦它响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人来了,而且,触动了百花楼里的阵法。   小姑娘的阵法设置得很巧妙,今日他们都在家中,阵法便设置得有些松散,来人若是规规矩矩坦坦荡荡地从大门中走进来,那便不会有半点异常,可若是鬼鬼祟祟、另有心思,又或者想要在百花楼中做什么手脚……   花满楼“看着”院子里地上那两个并未受伤却已经昏迷了的人,忍不住摇着头叹了口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找来了小姑娘前几日刚做的两个和真人一般大小的机甲人,让它们抱起昏迷的两人,将那个男人放到厅中的榻上,至于那个女孩子……便安置到了剩下的最后一间客房中。   柳墨归只睡了小半个多时辰就醒了,回到二楼的厅里时就看见花满楼正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另一边的榻上却躺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手边正放着一把大刀。   小姑娘怔了怔,蹭蹭蹭地跑到花满楼身边,也没有半点避忌,随手拿起花满楼才刚喝过的茶杯,仰着头就把杯子里还剩下的小半杯茶给灌了下去,这才觉得没有刚睡醒时那么口渴了,放下杯子,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个昏迷中的大汉脆生生地问道:“花满楼,他是谁?刚才闯进来的吗?”   “是,”花满楼点头,接过小姑娘放下的杯子,体贴地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一起闯进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子,我让机甲人将她送到客房里了。他们是谁,大概要等醒过来之后才能知道。”   “女孩子?”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长得漂亮吗?”   “不知道,”花满楼摇头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阿墨,我看不见啊。”   小姑娘愣了一下,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却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睁大了一双眼睛颇有气势地看着他:“不管漂亮不漂亮,触动了阵法的就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我知道,”花满楼含笑点头,“我会小心的。”   小姑娘这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歪着头犹豫了一下,忽然间倾过身去在花满楼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还没等花满楼有反应呢,就微红着脸轻轻笑了一声,接着转身就跑下了楼,一溜烟地回到了后院继续折腾着未完成的工作。花满楼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端起小姑娘没有喝完水的杯子,继续不紧不慢、安安静静地喝着水。   一个时辰后,有一阵轻快却又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从客房的方向传来。花满楼仍旧是神色温和地喝着水,心头却是微微一动——没想到,先清醒过来的并不是那个大汉,而是这个女孩子。阿墨说得对,这个女孩子想必并不简单,只是不知道闯进百花楼来究竟有什么用意……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少女清脆而略带些疑惑的嗓音随着脚步声的接近而响起,花满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那少女忽然间有些惊恐地“啊”了一声,一下子就躲到了他的身后,指着软榻的手和声音一起微微有些颤抖,“他怎么也在这里?”   花满楼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神色间仍是一派温和:“这里是百花楼,你和他都晕倒在院子里,我便将你们都带了进来。你好像很怕他?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要杀我!”少女的声音很是惊恐,大约是想起了先前被追杀的景象,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我走投无路,才逃到你这里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怎么走都在原地一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躺在榻上的大汉却是也渐渐转醒了,起初神色还有些茫然,可一抬眼看见了那少女,目光一瞬间就变得凶狠了起来,一手提了刀,从榻上一跃而起:“这下子我看你还能往哪逃!”   大汉厉声喝着,挥着刀就要砍来。那少女惊叫了一声,躲在花满楼的身后,害怕得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袖,花满楼一抬手,似乎是不经意间躲过了她伸来的手,伸出两伸手指,稳稳地夹住了大汉砍来的刀,态度还是和原来一般的温和:   “她既已到了这里,就不必再跑了。阁下出手便要取人性命,未免太过狠毒。这柄刀你若是肯留在这里,我一定替你好好保管,你随时可以来拿。”   大汉脸上凶狠的表情忽然一下子就变了,因为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刀却还是纹丝不动,就像是在这个儒雅斯文的男人手指间生了根一样。只不过是片刻的工夫,他的额头已经全都是汗,忽然间跺了跺脚,恶狠狠地看了少女一眼,放开手里的刀,转头就冲下了楼。   原本躲在花满楼身后的少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真厉害!有很多人都打不过我,我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少女的笑声很好听,清脆得好似是银铃一般,花满楼却忽然间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后院忙碌着的小姑娘——明明才只有一个时辰没见,他却好像又想她了,小姑娘每每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清脆好听,却比面前这个少女更多了一分坦率和自然随性。   花满楼唇边的笑意忍不住越发温柔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那个少女,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淡淡地问道:“你?”   “我叫上官飞燕!”少女仍旧还在笑着,“江南的上官飞燕!”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花花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燕子不是好人了=3=   墨墨可霸气了,占有欲和危机意识统统应该点赞啊有木有!   嘤之前一直木有注意,好几个妹子都投了雷   幽悠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9-28 23:14:32   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29 23:03:30   C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1 11:52:54   白小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3 01:11:34   Er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7 23:28:54   幽悠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9 22:32:26   大家破费了,谢谢大家,么么哒~~~   ☆、借住   第三十五章   借住   花满楼温和地笑了笑,并不接她的话头,似乎是对她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将手里的刀放到了桌上,转而问道:“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上官飞燕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略有些迟疑,却还是清脆地笑了起来,从背后绕到了花满楼的身前:“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不过他也不是好人,是个强盗,我从来不偷好人的!你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   花满楼并没有说话,仍旧只是温和地笑着,却是不由自主地向着窗外的方向微微转了头,片刻后才慢慢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我不会看不起任何人。”   上官飞燕闻言,似乎是愣了一下,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咬了咬唇,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快道:“我能不能在这里躲几天?我怕如果我出了这里他马上就会再来找我,到时候我就糟糕了!”   花满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窗前,闻着风中传来的花香,听着楼下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对于先前少女的问题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楼梯口,转过头来对着上官飞燕温声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先下楼吃晚饭吧。”   “好啊!”上官飞燕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步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仰着头看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感激和俏皮,“你真好!”   花满楼温和地笑着,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柳墨归忙了一下午,花满楼和上官飞燕下楼的时候,小姑娘怀里正抱着满满一怀的零件工具和稀奇古怪的材料,有些费力地想要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阿甘晃着圆滚滚的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侧,正要上楼,一抬头就看见了花满楼和他身边那个陌生的少女——那个少女长得并不算太过漂亮,至少并不让人惊艳,却很是天真可爱的模样,一双大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   小姑娘下午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满身满脸都是尘泥,硬是将一张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弄得脏兮兮的,灰头土脸得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模样,只有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亮得惊人,这会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官飞燕看。   上官飞燕在看见小姑娘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讶,可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却又几乎是立时就恢复了正常,仍旧俏皮地眨着一双大眼睛,转头笑盈盈地问花满楼:“这……是你的丫鬟吗?”   小姑娘闻言,一双杏眼一下子就微微眯了起来,转头看向了花满楼。她身边的阿甘突然间往前跨了两步挡到了小姑娘的身前,歪了歪身子直直地盯着花满楼看,圆滚滚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可爱,反倒是一下子就变得气势汹汹了起来。   小姑娘的视线很平静,甚至还没有阿甘的来得灼热,花满楼脸上的笑意却是一下子就淡了不少,对着上官飞燕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少见的不容置疑:   “不,她是我的未婚妻。”   上官飞燕一瞬间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脸上脏兮兮、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姑娘看,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急急地眨了几下,有些受伤地咬住了嘴唇。花满楼却是没有再对她多说些什么,而是几步走到小姑娘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后,一边接过她怀里的东西,一边取了帕子去替她擦脸,略带“斥责”的声音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怎么又弄得一脸灰?”   “忘记擦了!一会儿我洗个脸换身衣服就好了!”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接过帕子随手胡乱地抹了抹脸,有些好奇地看着上官飞燕道,“花满楼,她是谁?”   “她叫上官飞燕,就是先前在院子里晕倒的女孩子,”花满楼将先前的事大致地解释了一遍,而后柔声道,“阿墨,上官姑娘怕那大汉再来找她,想在百花楼暂住几天。阿墨觉得呢?”   小姑娘似乎是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你……在问我?”   “自然是,”花满楼失笑,“你是百花楼的女主人,答不答应自然是该由你来决定。”   若是以前,有人提出借住,不管是什么居心,花满楼大概一定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但如今有了小姑娘,自然就不能这么轻易地一个人做决定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少女,他总该避些嫌才好。   “我决定啊……”小姑娘略微歪了歪头,很是爽快地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放心在这里住吧,那个追杀你的人一定进不来的!”   小姑娘脸上的灰尘还没有擦干净,这会儿脸上正是灰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格外地滑稽,可她却好像浑然不觉一般,根本没有半点不自在,说话间更是一派女主人的口吻。   上官飞燕眨了眨眼睛,很快也轻快地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你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满楼却觉得她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些极力掩藏的僵硬,不由得又往柳墨归的身边走了半步,回过头来对着上官飞燕点点头,温声道:   “劳烦姑娘稍等片刻,我和阿墨将东西放回房中后就来。”   上官飞燕笑着点了点头。   柳墨归拉着花满楼的衣袖才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像是少了什么,回头一看,就见阿甘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花满楼看,小姑娘笑得弯了眼睛,往回走了两步,弯下腰来伸手戳了戳阿甘圆滚滚的身子:   “阿甘,不要生气啦!花满楼是好人,随便谁来他都会帮忙的,不是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红杏出墙啦!”   “阿墨……”花满楼听着小姑娘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红杏出墙”是这么用的吗?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回过头来俏皮地对着花满楼吐了吐舌头:“哎?我说的不对吗?”   “不,你说得对。”花满楼摇着头叹气,语气无奈,脸上的笑意却是一片温柔。   阿甘闻言,好像一下子就放下了心来,蹭了蹭小姑娘的手指,忽然间晃着身子快步走到了花满楼的身边,有些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腿,像是在为自己先前的误解在道歉一般。花满楼抱着小姑娘的零件和工具腾不出手来,只能笑着对它点了点头。小姑娘站在原地,背着手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着那“两人”有趣的相处,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快步走到花满楼的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起往房间里走。   上官飞燕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单纯天真的笑意,眼底满是阴霾和怒意,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   柳墨归和花满楼的动作很快,上官飞燕并没有等多久,两人就已经从房里出来了,花满楼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笑意温和地走在柳墨归的身侧,而先前那个灰头土脸、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她已经洗干净了脸,也换了一身衣服,上官飞燕这才发现小姑娘的容貌竟是极其精致漂亮,肤色莹润白皙,在灯下更显出一种柔和和温婉来,身上穿着的虽是似乎并不适合少女的墨色衣袍,但衣料却很是精美,穿在她身上不仅没有半分违和,更是衬出一种大气和随性来——竟是硬生生地把她比了下去!   上官飞燕的眼里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抹阴霾,却又是立时就垂眸敛了下去,下一刻就抬起了头,恢复了先前轻快单纯的笑容,眨着眼睛看着那两人:“你们好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花满楼和柳墨归一起点头,肩并着肩一起往楼下走。   楼梯很宽,并肩走三个人绰绰有余,上官飞燕看了看,步履轻快地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到柳墨归的身边和她并排走,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咔哒”的金属声响——小姑娘的那个机甲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横插一脚,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小姑娘的身侧。   楼梯虽然宽敞,却也不可能并排走下“四个人”,上官飞燕眼神微闪,咬了咬唇,跟在两人身后一起下了楼。   晚饭是机甲人做的——花满楼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小姑娘也一样不会,前阵子却是忽然拉着邻居家的大婶一个劲地问各种菜的做法,一边问还一边认认真真地拿笔把步骤全部都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花满楼本以为她是想要学做菜,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小姑娘就新做了两个机甲人,从此两个都不会做饭的人就再也不用担心伙食的问题了。   “上官姑娘,你就放心在这里住吧!这里可安全了,绝对没有危险,不用担心的,啊对了!”小姑娘端起碗,却还是不忘记安慰上官飞燕,话说了一半,像是是忽然想了起了什么似的,捧着碗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上官飞燕,“就是记得千万不要去后院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人呢……你越是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是要干什么,比如说……一个人偷偷跑去后院?   墨墨你真是……秀恩爱J!但是红杏出墙什么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拿对剧本啊喂!   话说正在纠结下一篇文,但是起名无能星人表示又不知道该给女主起什么名字了QAQ藏剑萝莉,正阳门下,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作死   第三十六章   作死   夜已经很深了,万家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静谧的夜里沉沉地睡去,百花楼内的一间客房里,清秀的少女却是忽然间睁开了那双有神的眼睛,穿上衣服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正要下楼却又不放心,又凑到另两间已然灭了灯的房间门口,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地听了半晌,确定了那两人确实已经熟睡,这才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下了楼,进了后院。   ——千万不要去后院?后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江南花家富甲天下,花满楼是花家的七公子,莫非是在那里藏了些什么?那个叫做柳墨归的小丫头看起来就是傻乎乎的,天真得什么都不懂,分明就是欲盖弥彰!除了长得漂亮之外还有什么?你不让我去后院,我还偏偏就要去!   少女的身姿轻盈,神色却很是恼怒,甚至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一双原本有神的眼睛在月色中亮得甚至有些渗人。   百花楼的后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中心有一大块的空地,而周围花草显然都是经过花满楼精心照料的,长得很是茂盛妍丽,还有一些假山奇石,颇有古意,看起来就和文人雅士家中的后院一般,并无二致。   少女将脚步放到最轻,仔仔细细地在院中搜寻着,不愿放过任何一寸,然而……一刻钟后却还是一无所获,更重要的是——自从下了楼梯、彻底走进了后院之后,她发现她好像一直都在原地,半步都没有能迈出去!   后院一共就只有那么大一块地方,站在先前下来的楼梯处,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墙壁,可她明明都已经走了那么久,却好像永远都在原地打转一样,怎么都走不到对面!   下午闯进来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里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少女原本还连带怒意和不甘的脸一瞬间就白了,眼底甚至还染上了几分惊慌。少女抬起头往先前来时的楼梯望了望,又看了看对面似乎就在不远处的墙壁,执着地又往前走了几步,再一抬头——依然是原先的距离,半分都没有改变!   少女这会儿终于是彻底急了,咬着唇四下张望,急得几乎是红了眼眶,脚下却是又一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子,心头顿时犹如烧起了一把旺火,更加烦躁,抬脚就用力地把那颗小石子狠狠地往外踢——可在出脚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几乎是拼了命地施展了轻功往前跑,只是这时候,却到底还是已经慢了半拍——   “嘭”的一声巨响,已然在百花楼的后院中轰然炸开!   “哎?这是怎么了?”百花楼的二楼,另两间房间的门几乎是同时打开,小姑娘只披了一件外袍,揉着眼睛一脸困意地仰头问从隔壁房间里出来的男人,“花满楼,是有人闯进来了还是……”   “大概是上官飞燕吧,”花满楼叹气,伸手将小姑娘身上的外袍又拢得紧了些,拉起了她的手,“我们去看看。”   小姑娘顺势靠住了花满楼的手臂,有些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一边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他往下走:“花满楼,别担心,和二叔讨论之后,我有调过火药的用量,就算是没躲开伤到了,也不会出人命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柔软顺滑,几乎是让他的心一瞬间就柔软安定了下来。   这一晚的月色很好,即便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月色也能将院中的情景大致看个清楚——花草树木和假山奇石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和损伤,而中间的那块空地上却早已是尘土飞扬,满是火药的味道,中间甚至是炸出了一个大坑来,坑边正趴着一个今天才刚熟悉起来的身影——恰是正在不停咳嗽着的上官飞燕。   “你还好吗?”小姑娘蹲下-身去,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探她的手腕。   不知是受了伤还是被烟尘呛到,上官飞燕这会儿正是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着,一张清秀的脸早已满是灰尘和泥土:“咳咳,我……”   “受了些内伤,不过不是很重,其他都是皮外伤,”上官飞燕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已经迅速地替她检查完了伤势,皱着眉道,“不是才说了千万不要来后院的吗?”   话音刚落,上官飞燕立时就咳嗽得更厉害了,那撕心裂肺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要将肺都咳了出来一样:“咳咳,我……咳,我半夜口渴,想打些水喝。”   口渴打水喝?她房间里的水壶明明就是晚上才倒满的水……柳墨归看了眼已经是泪眼朦胧的上官飞燕,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花满楼。   花满楼像是知道小姑娘就在看自己一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阿墨,先扶上官姑娘起来,回房之后将伤口处理一下吧。”   小姑娘点头应了一声,伸了手将上官飞燕拉起来。上官飞燕才刚站起来,却忽然就是脚下一软,伴随着一声娇呼,眼看着就要往旁边栽倒、撞到花满楼的身上,花满楼向后退了半步,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扶着上官飞燕的小姑娘也在同时手上用力,这才终于让她稳住了身形。   “咳,我……对不起,我好像崴到脚,不能走路了。”   上官飞燕忙不迭地道歉,看像花满楼的一双眼里已是雾气弥漫,泛着盈盈的水光,让人一看便是心生怜意。   “无妨,伤了脚确实行动不便,不宜再走动。”花满楼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温和地笑着点头,脸上没有半分不耐——上官飞燕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沾满灰尘的脸上好像也慢慢地染上了红晕。扶着她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直直地盯着花满楼看,   花满楼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手——随着短促的击掌声落下,院子里不知从哪里就出现了一个和成年男子一般高大的机甲人,在上官飞燕面前稳稳地站定,然后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花满楼点头:“让机甲人抱姑娘回房吧,以免再加重伤势。”   “我……”上官飞燕张了张口像是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花满楼那虽然温和却隐隐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是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而后任由机甲人将自己抱起,然后迈着稳健的步子往房间的方向走。   机甲人毕竟不是真人,即便做得再精巧,也总有些地方是无法改变的,就比如说……浑身冰凉和坚硬的金属质感。   上官飞燕在先前那一场爆炸中受的伤确实并不算重,但伤口却不少,衣服上早已被飞起的石子划破了许多口子,连带着女孩子娇嫩的皮肤也一起被划破。再加上气流的冲击,她现在简直就是浑身都疼,被坚硬的机甲人抱在怀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硌得难受,可……她大半夜一个人出现在后院,本来就已经足够让花满楼怀疑了,若是这时候再抱怨机甲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岂不是更差?   上官飞燕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咬着唇,眼底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柳墨归站在原地,眨着眼睛看着被机甲人抱上楼去的上官飞燕,伸手挠了挠头发,侧过头看像花满楼,虽然没有说话,弯起来的眉眼和嘴角却是无一不透露出她此时此刻的愉悦——崴了脚不能走路,那你老是看花满楼干什么?楚楚可怜又怎么样?你就是再可怜,花满楼也看不见啊!真好!   “阿墨。”   “嗯?”听见花满楼的声音,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欢快地应了一声。   花满楼自然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牵住了小姑娘的手:“阿墨,我们再等等看,看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好啊!我才不怕她呢!”小姑娘轻快地跳了两步,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抱住了花满楼的胳膊,用脸贴着他的肩膀蹭了蹭。   花满楼失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头微动,原本牵着小姑娘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将小姑娘的掌心摊开,一点一点和她十指相扣。   小姑娘歪了歪头,看着身侧男人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温柔清隽的侧脸,忍不住抿着唇轻轻笑了起来:“花满楼,我什么都不怕的!”   “我知道,”花满楼也笑,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小姑娘小巧纤细的手握得更紧,在跨上楼梯的台阶前,微微一顿,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来对着小姑娘,微微弯了腰,“阿墨很厉害!多亏了阿墨,这一次我们才能早作准备。”   随着他温柔的话语一起落下的,是在小姑娘嘴角一擦而过的一个轻吻。   小姑娘难得的微微红了脸,抿着唇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燕子,你知道啥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么╮(╯_╰)╭   ☆、请求   第三十七章   请求   柳墨归的医术算不上有多好,但到底是在万花谷耳濡目染着长大的,处理上官飞燕的伤势已是绰绰有余。既然花满楼说不要说破、再等等看,柳墨归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心里虽是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替上官飞燕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她的手腕、手臂上都有划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乍一眼看去,却也让人有些心惊肉跳。包扎完后,小姑娘又开了调理内伤的方子,这才和花满楼一起各自回了房里继续先前被打断的睡眠,只留下上官飞燕一个人在黑暗之中睁大了一双眼睛,气得咬牙切齿——   这件事,她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有了完备的计划,甚至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把花满楼的各项信息查得清清楚楚,有足够的自信能让花满楼喜欢上自己,然后步入自己设下的局中,可千算万算,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就是这短短几个月的工夫里,花满楼竟会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未婚妻来!   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   上官飞燕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却到底还是抵不过死里逃生后涌上来的那一股倦意,渐渐地睡了过去。   夜里的那一番折腾耗费了上官飞燕不少的心力,第二天一大早房门被敲响时正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烦躁得立时就想发脾气,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陡然清醒,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究竟是身在何处,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甜美的笑意,脆生生地向着门口道:   “请进吧,我伤了脚,不便下床开门。”   话音刚落,门立时就被推了开来,随即传来的就是柳墨归轻快的脚步声和她清脆的嗓音:   “我煎好了药,你快喝吧!这个药要在饭前喝的!”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递到了上官飞燕的跟前,一股酸中带着苦和涩的味道立时就呛得上官飞燕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柳姑娘,这药……”   “唔……味道是难闻了一点,”小姑娘将碗递给她,眨了眨那双乌溜溜的杏眼,却又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作保证,“不过效果很好,良药苦口嘛!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医术,花满楼可以作证的!”   “不用,我当然是相信的。”上官飞燕的背脊微微一僵,赶紧摇头否认,而后低头盯着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闭了眼捏了鼻子,把药一口灌了下去——又酸又苦的味道顿时就弥漫了整个口腔,少女清秀的脸几乎是皱在了一起,险些呕吐出来!等到她好不容易一鼓作气把药全都喝了下去之后,几乎是立时就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小姑娘体贴地递过一碗茶,上官飞燕几乎是毫无形象地接过、一口喝干,这才觉得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只是口中的苦意却仍是久久不散。但这时候,她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因为眼前穿着墨袍的小姑娘收回了碗后,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套粗布衣服递了过来。   上官飞燕心头一跳,有些试探性地问道:“这衣服是……”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满脸的陈恳:“你的外衣还有中衣昨天都破了,但是你也没带别的衣服,所以我今天早上就问隔壁王大婶家的二丫姐姐借了一身给你。”   原来是向邻居借的,难怪是粗布衣裳,上面甚至还带着补丁!她上官飞燕什么时候穿过这么破烂的衣服?   “但……”   “我本来是想拿我的衣服给你穿的,”小姑娘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歉意地挠了挠头,满脸认真地看着她,“但是我长得矮,我的衣服你穿不下,倒是二丫姐姐和你的身材差不多。二丫姐姐可贤惠了,衣服虽然有些旧,不过都是洗得很干净的,你不会嫌弃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嫌弃?上官飞燕摇了摇头,笑着伸手将衣服接了过来:“怎么会?多谢柳姑娘了。”   “那你好好养伤吧,我不打扰你了!一会儿机甲人会送早饭过来的。”小姑娘见事情都做完了,很是干脆地就告了辞。   屋里终于再一次只留下了上官飞燕一个人,少女低头看着手里那触感粗粝的布衣,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身上那精美的衣料,咬着牙将手里的衣服揉成了一团——   她究竟是真的那么天真,还是装出来的?!   上官飞燕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柳墨归却是根本就不管她,处理完了她的事之后整个人都心情舒畅了起来,步履轻快地下了楼,却是没有来得及注意眼前,和正要上楼的花满楼在楼梯口撞了个正着。   花满楼伸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让她稳住身形,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墨很高兴?”   “唔……”小姑娘回忆起先前喝药时上官飞燕那几乎全部都皱到了一起的五官,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算是吧!”   花满楼笑,却并不问她为什么而觉得高兴,反而是忽然扯开了话题,转而温声问道:“阿墨,药房里的黄连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花满楼也是粗通医术,一些常用的药材多少都会在百花楼中放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是用来治伤了啊……你生气了?”小姑娘歪着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上虽然问着是不是生气了,眼底却分明就没有半分担心。   果然花满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和宠溺:“省着点用,别太浪费了。”   “我知道!”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蹭着他的掌心,“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但笑不语。   ……   上官飞燕就这么在百花楼住了下来,大概是因为第一天晚上就吃了苦头的缘故,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都很安分——如果不算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机会和花满楼独处的话。   不过花满楼一向都有分寸得很,并不与她亲近,连话说得都少,多半都只是对着她温和地笑一笑,然后就去陪小姑娘了——他和柳墨归就当做是根本不知道上官飞燕别有用心一般,依然如同以往一般安定而又温馨地过着日子,一直到七天之后,上官飞燕终于是忍不住了。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药虽然苦得令人作呕,但效果却是显著的,上官飞燕的内伤基本已经痊愈,剩下的皮外伤也已经结痂了,至于崴到的脚——当然也是在被机甲人抱过后,很快就恢复了。   这日傍晚上官飞燕到二楼的时候,花满楼和柳墨归正在浇花——小姑娘拿着浇花的水壶,花满楼从身后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侍弄那些娇贵却又芬芳的鲜花。暖橙色的夕阳洒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竟是说不出的温暖美好——上官飞燕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裙,沉着脸色咬了咬牙,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如同平时一般天真而甜美的笑容——再拖下去,事情就来不及了。   “花满楼,柳姑娘,”上官飞燕盈盈走到两人身前,忽然间屈身一拜——她本就长得颇为清秀,穿了一身粗布衣裙倒并不显得粗鄙,反而是显出了几分天真来,倒也很是赏心悦目,“这几天麻烦你们了,我……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一个忙?”   柳墨归闻言,拿着水壶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花满楼。花满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笑着点了点头:“姑娘请讲。”   “其实,我是金鹏王朝的皇族,”上官飞燕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盯着花满楼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半晌后却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一咬牙,坦白道,“我们的王朝虽然地处偏远,却很富足,于是就引起了邻国的垂涎。”   ——原本的计划是让花满楼喜欢上自己,然后跟着自己回去帮忙,但眼下……怕是办不到了。和聪明人打交道,与其继续说谎伪装,倒还不如把自己的目的“照实全说了”——花满楼当然是个聪明人。   上官飞燕的解释仍然还在继续着:“先皇注重文治,自然不是那些铁骑的对手,为了保存实力以图中兴,便把国库的财宝分成了四份,交给了四个心腹大臣,并且让他们带着小王子一起逃来中原。其中有一位是小王子的舅父上官谨,就是我的爷爷。”   “然而除了我爷爷始终追随着小王子、用他的那份财宝供养着小王子的一家人之外,其他三位大臣自离开金鹏王朝后就改名换姓,再也没有了踪影!”   上官飞燕说到这里,一下子就变得激愤了起来,微红的眼眶泫然欲泣:“这样的逆臣,怎么对得起先皇的信任?花满楼,你……你能不能帮我们讨回公道?我们只是想要公道而已!”   花满楼闻言,沉默了片刻,叹气道:“若果真如此,确实是不公道。”   上官飞燕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那你……”   “好啊!”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安静听着的小姑娘忽然间就打断了她的话,干脆爽快地点了头,伸手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仰起头看他,“花满楼,那我们就帮忙讨个‘公道’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姑娘竟似是在“公道”那两字上用力地加了重音。   花满楼略一沉吟,却是很快也点了头,温和的笑意在夕阳下竟是显出些意味深长来:“好,那便讨个‘公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黄连是故意的,但是衣服事件绝对是天然黑- -至于公道什么的,燕子你以为你说公道在你们这边,它就真的在你们这边了咩?   陆小鸡,下一章到你上场了,快把剧本背好!   ☆、开场   第三十八章   开场   陆小凤从上官丹凤的马车里下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问她:“花满楼在哪里?”   说实话,他是真的并不想牵扯进这件麻烦事中,但无奈的是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这位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找上门来,说花满楼在他们那里——他总是不可能弃朋友于不顾的。   于是当陆小凤在丹凤公主的带领下来到一间房门前,伸手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几乎是立时就傻了——   他那个素来温和的老朋友这会儿正坐在窗边,腿上坐着一个身着墨袍的娇小身影。小姑娘整个人都窝进了花满楼的怀里,这会儿正仰着头笑盈盈地和他说这些什么,花满楼听完,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便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一张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忽然间凑过去在花满楼的脸上亲了一口……   花满楼不仅没有半点损伤,甚至还活得比谁都舒坦滋润,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陆小凤瞪大了一双眼睛,震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花满楼确实是喜欢小丫头不错,可这个发展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他和这两人才多久没见……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就算是两个月吧!两个月前他才说小姑娘是个孩子,怎么转眼连亲都亲上了?说好的要送小姑娘回家呢?   “花满楼!”陆小凤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眼前的情景勉强消化,几步就跨到了窗边,绕着两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踩着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指向花满楼的手指不停地晃着,满脸的痛心疾首,“花满楼啊花满楼,我发现你现在也学坏了!”   “哦?”花满楼似乎是对于陆小凤的突然出现没有半分意外,笑着侧过了头来问陆小凤,“我怎么了?”   “怎么了?”陆小凤有些夸张地拔高了声音,上上下下地又盯着花满楼看了一遍,“啧啧”有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孤男寡女抱在一起……啧,花公子,你以前可是君子得很啊!还说不是学坏了?”   花满楼失笑,既不否认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着摇了摇头,他怀里的小姑娘却是眨了眨眼睛,皱着眉伸手拍掉了陆小凤指向自己和花满楼的手指,脆生生地道:“我喜欢花满楼,花满楼也喜欢我,我们大白天的‘孤’男‘寡’女抱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像你那样……唔,晚上的时候和许多女孩子抱在一起,既不是光天化日,也不是孤男寡女,可那样才不好吧!再说了,你干嘛进来都不敲门的?真没礼貌!”   小姑娘一边说,一双好看的眉毛一边慢慢地皱了起来,显然是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说完之后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似的,眼里忽然就划过了一抹庆幸,长长地舒了口气,补充道:“还好花满楼没有跟着你学坏!”   小丫头到底是有多嫌弃他?“没礼貌”又早就已经“学坏了”的陆小凤满肚子的调侃和揶揄统统被小姑娘这几句话给堵在了喉咙口,瞬间就苦了一张脸,趴在窗台上苦笑着问花满楼:   “你教她的?”   ——上次见面,小姑娘明明就是乖巧又天真,怎么才两个月没见,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花满楼却是摇了摇头,倒了杯茶递给陆小凤,神色间满满的都是无奈和好笑——他自然不是会说人是非的人,更何况……还是“晚上和女孩子们抱在一起”这种话题。   小姑娘歪着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才不是花满楼呢!是上一次做新印版的时候朱停告诉我的!朱停说……陆小凤有好多红颜知己,晚上总是抱着不同的女孩子……他还说,让我一定要看好花满楼,千万不要让他跟着陆小凤学坏了!”   小姑娘说着,忽然间仰起了头笑吟吟地盯着花满楼看:“不过我才不担心呢!花满楼这么好,才不会学坏呢对吧?”   ——柳墨归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洋洋得意的自豪模样活像是一只正等待着夸奖的小动物。   花满楼看不见她的模样,他却还是觉得在小姑娘那一句“花满楼这么好”出口时,自己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忍不住将环着小姑娘腰肢的手臂又收得更紧了些,几乎是要把小姑娘嵌进自己的怀里一般,继而柔声道:   “是,不会的。”   小姑娘得了保证,歪了歪头,抿着唇甜甜地笑了起来。   陆小凤趴在窗台上,愁眉苦脸地看着那两人,渐渐地却又摸着胡子由衷地笑了起来——花满楼素来温和,可他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也极少看到他的神色温柔成这样的,眉梢眼睑间全然都是甜蜜和亲昵。阳光从窗口招进来,洒在那两人的身上,只觉得格外明媚,就连他看着,居然也觉得温馨和安心。   朋友终于找到了归宿,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只不过……陆小凤脸上的笑意慢慢地又变成了咬牙切齿——朱停这个混蛋,居然又到处败坏他的形象!   ……   晚上的时候,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宴请了陆小凤、花满楼和柳墨归三人,再一次郑重地请求三人帮忙替他们讨回公道,而那三位据说是带着国库的财宝改名换姓、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心腹大臣,如今都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正是——珠光宝气阁的老板阎铁珊、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富可敌国的大富豪霍休。   而据大金鹏王所说,独孤一鹤不只是当年的乱臣贼子,也正是青衣楼的主人——青衣一百零八楼,是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成的,即便是青衣楼作恶不少,却也少有人敢得罪他们。   这三人中,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想要他们承认自己是当年背信弃义的乱臣贼子,无疑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要三个人全都这样承认?   陆小凤苦着一张脸不停地喝着酒,却到底是拒绝不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和花满楼还有柳墨归一起坐着花家的马车离开了大金鹏王的住处——想要对付那三个人,光靠他和花满楼是肯定不行的,他必须得去找一个朋友。   “话说回来,”陆小凤倚着马车的车厢壁,挑眉看着花满楼和正窝在他怀里补眠的小姑娘,“你们是怎么会扯进这件事里来的?”   “丹凤公主的表妹上官飞燕前几日闯进了百花楼,请我们帮忙讨个公道。”花满楼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哄她睡觉,一边压低了声音慢慢解释着。   陆小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着:“表妹?昨天怎么没有见到?”   花满楼替怀里的小姑娘拢了拢衣领,淡淡地答道:“自从我和阿墨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见过上官飞燕了。或许……是有事出门了吧。”   花满楼的神色仍旧还是很温和,声音里却是少见地流露出一种隐隐的疏离来,陆小凤心中一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也不再多问,撩起马车的窗帘往外看了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去过小姑娘的家里了?怎么样?”   陆小凤本来是无意之间的随意一问,可没想到问出口后,花满楼却是一下子没有了回应。陆小凤怔了怔,回过头来看他,就见一向温和淡定的老朋友这会儿却竟是垂下了眼帘,神色间是少见的黯然和无力。   陆小凤的心头立时就是“咯噔”一下——小姑娘的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怎么都觉得不合适,花满楼更是默然无语,两人之间竟是破天荒地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花满楼怀里的人却是忽然动了动,一边揉着眼睛翻了个身,一边口齿含含糊糊地答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所以,花满楼说,他会给我一个家的。”   小姑娘显然是还在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连咬字都不甚清晰,声音里满是难过和沮丧,却偏又是一脸的坦然——花满楼拍着她背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却是轻声叹了口气,毫不避忌就坐在对边的陆小凤,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眼角,柔声道:   “是,阿墨,我在。”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却是下意识地在花满楼胸口蹭了蹭,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用力之大,几乎连手指都已经捏得发白。花满楼覆上她的手,温柔而小心地将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而后轻柔地包裹进了自己的掌心里,然后将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一些,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小姑娘的眉头终于在花满楼温柔的安抚之下渐渐地舒展了开来,连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花满楼松了口气,却仍是好耐心地一下一下拍着她哄她入睡。   陆小凤看着那相拥的两个人,笑了笑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再也没有多问——他们现在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孤男寡女VS每天晚上抱着不同的女孩子……墨墨真是犀利!陆小凤你一路走好╮(╯_╰)╭   话说剧情什么的都是浮云,会被墨墨一点一点蝴蝶掉的,不过这篇文的重点其实是在于“秀恩爱的墨墨和花花”啦!   对了,假如叽萝起名叫叶丹歌,文名叫《鹤归孤山》,你们觉得怎么样?(丹歌是鹤的别称)   ☆、眉毛   第三十九章   眉毛   马车行驶了几天,终于是进了塞北的地界,陆小凤这会儿正在给柳墨归讲着他们如今要去见的那个人的“丰功伟绩”——剑神西门吹雪一年只出四次门,每一次出门都是为了杀人。他明明冷得几乎像是冰一样,却偏偏又能够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千里追杀那些背信弃义之徒……   西门吹雪一年虽然只出门四次,但他在江湖上毕竟是成名已久,他的事迹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说完的,一直到几人下了马车、到了万梅山庄外的山坡上,陆小凤才刚刚止住了话头,只觉得说了那么多话,口渴得连嗓子都快要冒烟了,赶紧仰头灌了好几口水,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正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仰头往山上山庄的方向看,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陆小凤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在闻着满坡花香的花满楼,不怀好意地凑过去问小姑娘:“阿墨,你觉得西门吹雪怎么样?”   “我觉得?”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他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吧!”   “有趣?”陆小凤一怔,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像西门吹雪这样冷冰冰的人居然能用有趣来形容,“你不怕他?”   “为什么要怕他?你不是说他只杀背信弃义的人吗?”小姑娘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不解,“有本事的人多半性格都很奇怪,就像你说他明明人很冷,却愿意为了陌生人千里追杀什么的……但也就是这样才可爱啊!”   万花谷里有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性格和癖好都有,但其实,也就是因为他们那些毫不遮掩作假的怪癖和脾气,这才显得格外真实和亲近——真性情的人,当然都是极可爱的。   小姑娘说着,一双眼睛越发清亮,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好奇:“花满楼,花满楼,我们快进去吧?”   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他其实并不是太想进万梅山庄,诚然西门吹雪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但他着实是不喜欢他身上的杀气,若是可以,他倒宁愿留在这里感受鲜花的芬芳,只是小姑娘却似乎是好奇得不得了……   “花满楼?”迟迟没有得到花满楼的回应,小姑娘怔了怔,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眉头微蹙,似乎是有些犹豫的模样。小姑娘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舍地又看了看山上的庄子,终于还是咬了咬唇道,“你不想去吗?那、那我陪你,陆小凤进去就好了……”   小姑娘总是这么乖巧……花满楼叹气,伸手牵住了小姑娘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往山上走,柔声解释着:“没有这回事,只是这里鲜花很是芬芳,我一时有些入迷罢了。阿墨,我们上去吧。”   陆小凤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人的相处,以往他总觉得是花满楼一直在宠着小姑娘,不过现在看来倒也未必是他一人如此……陆小凤摇头失笑,摸了摸胡子,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经过花满楼身边的时候,忽然间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不经意间随口道:   “阿墨好像对西门吹雪特别有好感?话又说回来,如果不介意他那身臭脾气的话,西门吹雪长得其实还真是挺俊的,嗯,小女孩大概都会特别喜欢那种长相……”   陆小凤说完,也不等花满楼应声,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同一时间就提气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就蹿到了两人前头,一边跑一边想起了刚才花满楼闻言后那忽然间顿住的脚步和一瞬间凝住的神色,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花满楼啊花满楼,你也有今天!   ……   陆小凤对万梅山庄熟得简直就像是自己家一样,一进门就带着花满楼和柳墨归进了前厅,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倚,挥手就让庄子里的下人们拿酒来。于是等到西门吹雪终于出来的时候,他连一壶酒都已经喝完了,正准备伸手去拿第二壶,抬眼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陆小凤挑了挑眉,也不跟西门吹雪打招呼,而是转头看向正坐在花满楼身边乖乖巧巧喝着茶的柳墨归,似笑非笑道:   “阿墨,这就是你觉得‘有趣’和‘可爱’的西门吹雪。”   ——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地在“有趣”和“可爱”这两个词上咬了重音,看着花满楼略带不满地皱起了的眉头,立时就笑得更欢了——分明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陆小凤的话音刚落,柳墨归就觉得这屋子里的温度好像刷的一下就就降了一大截,冻得人快要结冰了一样,抬眼就看见对面那个握着乌鞘长剑的白衣男人正侧过头看了过来,明明是极其俊美的相貌,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表情,手中的剑虽未出鞘,可这人就好像本身是一柄利剑一般,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和锐意。   小姑娘愣了愣,却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眨着眼睛歪了歪头,下意识地抿着唇对他笑了笑——其实,不就是脾气冷了点、杀气重了点吗?谷里比他还难相处的前辈又不是没有!   这个笑似乎是让西门吹雪也愣了一下,视线在那个墨袍的小姑娘身上顿住。   花满楼却忽然站起了身来,微微侧过身,不动声色地将小姑娘挡在身后,向着西门吹雪的方向微微颔首,淡淡道:“在下的未婚妻还是孩子心性,冒犯之处请庄主见谅。”   啧,难得看见花满楼这么冷淡的时候啊……陆小凤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花满楼——干什么非要强调小丫头是你的未婚妻?   西门吹雪的视线终于从小姑娘身上移开,转向了花满楼:“花满楼。”   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面,西门吹雪的语气却不带半分疑问。   花满楼笑了笑,点头:“只恨在□有残疾,不能一睹当代剑客的风采。”   西门吹雪的视线扫过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微微一顿,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想必江湖上都知道,”花满楼笑得很温和,没有半分被人提起自己残疾的恼怒,“花满楼虽有眼睛,却是瞎如蝙蝠。”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衣袖忽然被人扯住,小姑娘清脆又认真的嗓音立时就响了起来:“可是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也比很多看得见的人都看得清楚多了!”   小姑娘的声音并不大,却是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无比,花满楼唇边原本温和的笑意一瞬间就变得温和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西门吹雪却是定定地盯着花满楼看了一会儿,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声音清冷:“是。”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陆小凤,小姑娘却是咬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西门吹雪……这不是挺可爱的么?   感觉着西门吹雪投射在自己身上那道凉凉的视线,终于看够了戏的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略有些掩饰性地低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稍稍正了正脸色,挑重点把金鹏王朝的事大致解释了一遍,而后问道:“西门吹雪,假如我求你帮忙,你肯不肯?”   西门吹雪的声音依然很冷,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不肯。”   陆小凤一下子就苦了脸,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苦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西门吹雪的视线在他脸上微微一顿,却竟是忽然间微笑了起来,淡淡道:   “不过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若是变成了两条眉毛,随便你要干什么,我都陪你去。”   陆小凤背脊一凉,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自己唇上的两撇胡子,满脸戒备地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不理他,恢复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陆小凤干咳了一声,可怜兮兮地试图讨价还价:“西门吹雪,你干嘛非和我的胡子过不去?换一个条件不行么?只要不刮胡子,怎么都行!”   “不愿意刮胡子的话,那就刮眉毛吧!”清脆的嗓音忽然间插了进来,“剩下不也还是两条眉毛么?”   西门吹雪的动作微微一顿,视线随着这句话同时停留在了陆小凤那两条眉毛上,微微颔首:“可以。”   陆小凤几乎是浑身上下全都僵住了,好不容易有些机械性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小姑娘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陆小凤苦着一张脸移开视线,转向了花满楼:   “这谁家的孩子?花满楼,快带回去管管!”   “陆小凤,”花满楼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竟好似是也带着几分戏谑和揶揄,“我现在忽然有些遗憾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两条眉毛的陆小凤是什么样子的了。”   “喂!”陆小凤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声音拔得老高,“你们这都是群什么朋友!”   花满楼但笑不语,西门吹雪仍旧是面无表情,唯一对这句话有了回应的人也就只有柳墨归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盯着陆小凤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而后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满脸诚恳和认真地“安慰”着:   “眉毛刮掉了,不久就会长出来了啊!你要是觉得没有眉毛不好看的话,我替你把眉毛画上去就好了!虽然我不画眉,不过以前师姐有教过我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眉毛就画什么样的眉毛,说不定比现在这样还好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吃醋的花花点赞!   天然系各种凶残……有趣又可爱的庄主大人,您也一路走好,和好基友陆小鸡一起做个伴吧233333   ☆、请帖   第四十章   请帖   什么?给他画眉?小丫头你一定是故意的是吧?陆小凤瞪大了一双眼睛,刷的一下转头去看柳墨归,就见小姑娘这会儿正眨巴着她那一双乌溜溜的杏眼,脸上的神色怎么看都满是诚恳和认真,认真诚恳到让他觉得……如果他生气了,那简直就是他不识好歹、在无理取闹一样!   陆小凤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一脸紧张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眉毛,片刻之后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一咬牙,一边捂着自己的眉毛,一边哭丧着脸看西门吹雪:“刮胡子就刮胡子吧!”   ——他虽然一直对自己的胡子很是宝贝,但一个没有胡子的人总比没有眉毛的人看起来正常多了不是?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竟是划过了一抹微不可觉的笑意,他特有的清冷嗓音毫无起伏地慢慢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剃了眉毛,我就跟你去。”   “喂!西门吹雪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陆小凤再一次跳了起来,那架势,就差指着西门吹雪破口大骂了,“你信不信我烧了你的房子?”   “我信。”西门吹雪眼皮微抬,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你最好从库房开始烧,那里有松香和柴油,在晚上烧起来的时候,火焰一定很美。”   “你……”陆小凤现在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来,连指着西门吹雪的手指都是发抖的,西门吹雪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更是看得他肝都疼了——西门吹雪你和小丫头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吧?这种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说出一句话结果把别人堵得胸口疼的本事是家传的吗啊?!   误交损友,误交损友啊!   陆小凤这会儿简直就想要仰天长啸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才交上了这一群朋友——花满楼这会儿依然是笑得一脸温和,柳墨归眨着眼睛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看,西门吹雪这会儿居然还是面瘫着一张脸……这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然而内心早就已经咆哮了几百遍的陆小凤终于还是没能咆哮出来,因为他一抬眼就对上了西门吹雪那张冷得好像没有半分情绪的脸,顿时就蔫儿了——谁让他这次来万梅山庄,就是有求于人的呢?好不容易西门吹雪居然松了口……   陆小凤叹了口气,一张脸皱得都快赶上苦瓜了,却终于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动手吧!”   ——那悲壮的模样的语气,知道的是他在剃眉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他的命呢!   陆小凤的话音刚落,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拉着侍立在一旁的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丫鬟,很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问她借一把平时用来修眉毛的小刀——陆小凤看着她满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一脸诚恳地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还是你来吧!”   西门吹雪顺着陆小凤先前的目光,侧头看了眼明显很是兴奋的小姑娘,回过头来又看了看一脸可怜巴巴的陆小凤,一个字也没有说,手上的剑却是“铮”地一声出了鞘,一瞬间的剑芒闪过之后——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很是光荣地变成了两条眉毛,而且是和别人全都不一样的两条眉毛。   陆小凤只觉得眼睛上方凉飕飕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只觉得一片光溜溜的,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总行了吧?”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忙,我都肯帮。”   陆小凤终于是松了口气——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原本正在向丫鬟借工具的小姑娘嗖的一下忽然就蹿到了他的跟前,仰头盯着他已经被剃干净了眉毛的脸看了看,脸上的跃跃欲试一下子就黯了下去,鼓着腮帮子侧过头,有些不满地看了眼“抢她活干”的西门吹雪,见西门吹雪没有半点反应,她倒也不以为意,回过头来继续盯着陆小凤看,原本有些黯下去的神色很快就又变得好奇和跃跃欲试了起来:   “剃完了眉毛,那我给你画吧?要不然没有眉毛,看起来很奇怪的!”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陆小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该画个什么样的眉毛呢?一字眉?八字眉?还是……”   小姑娘很是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数,一边还不停地用一种打量的眼神抬起头来盯着陆小凤看,陆小凤被她看得背脊发凉,终于是忍不住喊道:“花满楼!”   花满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却到底也还是站起身来,把正盯着陆小凤看、琢磨着给他画眉毛的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边——陆小凤这一次吃的瘪已经够大了,开玩笑也总该要适可而止才好。小姑娘大概真的是好心,只是……陆小凤恐怕是已经够呛了。   “阿墨,”花满楼把小姑娘拉离陆小凤的面前,听着陆小凤长长地舒了口气,忍不住摇头失笑,递了杯茶给小姑娘,“阿墨,喝些水吧,至于陆小凤的眉毛……他自己总会有办法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陆小凤光秃秃的眉毛,终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万梅山庄里的这一阵兵荒马乱,终于在一盏茶后,陆小凤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两片易容用的假眉毛给自己贴上而暂时告一段落。   几人都消停了下来,终于又有了心思考虑正事,将金鹏王朝的事和疑点一一拎出来讨论。   “那个来找我们的上官飞燕不是好人!”小姑娘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一边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很显然是想起了上官飞燕的那些破事,心情很是不快,“有几次我转头看她的时候她没防备,我就看见她看我的眼神很可怕,就好像……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不过那种眼神都是一晃就消失了。”   花满楼安抚性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点头道:“她一来便触动了百花楼里的阵法,又在半夜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潜进后院,而且……我也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并不完全像金鹏王朝说的那样。”   花满楼的直觉自然是没有人会怀疑,不过……陆小凤一脸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新贴上去的假眉毛——潜进百花楼的后院?没死还真是不容易啊……既然上官飞燕居心叵测,和她目的一致的上官丹凤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陆小凤想起一路上对自己很是温柔的那个美丽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那么阎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恐怕就是无辜的了?”   “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说的事未必都是假的,恐怕是真假参半,真相如何尚未可知,”花满楼喝了口茶,眉头微蹙,“但他们想要对付这三人,却是一定的,只怕除了来找我们‘帮忙’,还会另有安排。”   “到时候人死了,说他们是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反正也是死无对证。最好人还是死在我们手上的,要报仇的也只会来找我们,和他大金鹏王没有关系,他只用在家里数那些金银财宝就够了。”陆小凤挑了挑眉,“啧”了一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花满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实在是不喜欢这样阴暗的揣测,但那么多证据和线索都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不做这样的准备。   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却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暖意从掌心处传来,好像就从掌心处一点一点暖到了心头,花满楼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陆小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顿了顿之后终于又忍不住去摸了摸那两片假眉毛,忽然间挑眉道:“我有一个主意。”   ……   当天傍晚,四人一起出了万梅山庄,陆小凤、花满楼和柳墨归仍旧上了来时的马车,西门吹雪却是和他们分道扬镳,说是到了山西再会合。西门吹雪一向清冷孤僻,几人也不以为意,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就各自上了马车——上马车前,柳墨归倒是还不忘记笑着向西门吹雪挥了挥手告别,西门吹雪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独自离开了。不过好在小姑娘对他的冷漠也完全不以为意,见他走了,歪着头笑了笑,转身也钻进了马车。   马车在几天后就到了山西,三人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歇脚,柳墨归这会儿正在兴致勃勃地向花满楼描述着陆小凤没有眉毛时的样子——因为花满楼先前恰好有些遗憾地随口感叹了一句:“我现在倒真有些遗憾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没有眉毛的陆小凤了。”   花满楼只是随口一说,小姑娘却是心疼得不得了,马上就拍着胸口道:“你看不见没关系,我能看见,我就是你的眼睛!”   小姑娘说着,便拉了花满楼的手,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陆小凤剃了眉毛以后,眼睛上面光秃秃的,是一种——唔,很滑稽很好笑的样子……”   花满楼只觉得那一句“我就是你的眼睛”让他的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微微侧过头,认真而专注地听着小姑娘的话,坐在一旁的陆小凤却是背脊一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两片贴着的假眉毛,倒抽了一口凉气,霍的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我先潜进珠光宝气阁找阎铁珊。”   花满楼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示意她先停一停,然后对着陆小凤的方向点了点头:“多加小心。”   ——陆小凤的轻功自然是无可挑剔,若是三个人一起去了,人太多反倒容易被发现。   陆小凤点了点头,伸手推了门就要往外走,却差点和门口的人撞在一起。门口小厮模样的人定了定神,却是递了三份请帖过来:   “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署名是霍天青——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   陆小凤看着手上的请帖,苦笑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阎铁珊啊阎铁珊,你就不能等我偷偷来过之后再设宴吗?动作太快了,说不定连命都有危险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看原著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庄主真心也有恶趣味……   然后……消息太灵通什么的,阎铁珊真心是也要作死了啊!   ☆、酒筵   第四十一章   酒筵   珠光宝气阁的酒筵设在水阁中,四面都是荷塘,一碧如洗,煞是令人赏心悦目。   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人,气度温和稳重,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席上还有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苏少卿,另一位,则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这一场酒筵的人虽不多,却恰是因此而显得亲近和自在,几人一边随意地闲聊,一边等着阎铁珊的到来,向来活泼的小姑娘这时候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四周的荷塘,渐渐地垂下了眼帘来,睫毛微颤。   万花谷的仙迹岩也有这样一大片的荷塘,可是却比这里的更漂亮,带着一种珠光宝气阁所没有的自然和随意,却恰是“天然去雕饰”,显得更加蓬勃和美好。书圣颜真卿师父每天都会在仙迹岩讲课,或是指点大家练字,或是教大家背各种诗文。颜师父讲课的时候总是很严肃,她小时候不懂事,常常顽皮偷懒完不成功课,颜师父生气了,就会用戒尺打她的手心——她到现在还记得戒尺打在手上的感觉,颜师父肃着一张脸,看起来好像是气得不得了、用了好大的劲,其实打到手上的时候,绝大部分的力道就全都卸去了,戒尺敲在手心,根本就一点也不疼。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点都不用力,每次打过手心,下了学之后颜师父却还是总会拉着自己的手看有没有打疼,摸着自己的头、叹着气“教训”自己的顽皮,脸上满是无奈,眼底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那么淘气,乖一点,不惹师父们生气就好了……   小姑娘咬着嘴唇,一瞬间红了眼眶,却是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能难过,她要过得好好的,每天都笑得快快乐乐的,这样大家才不会为她担心,可是——怎么能不难过呢?她想大家啊,每一个人都那么想念……   小姑娘的唇咬得几乎发了白,却还是倔强地强睁睁大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荷塘看,却忽然觉得手腕一暖,有一股温柔的力道将自己紧握的双拳一点一点分开,然后小心地握紧了掌心里。感觉的从握住自己的掌心传来的熟悉的体温,小姑娘怔了怔,回过头就见花满楼正看着自己,神色间满是温柔和担忧——他虽然看不见,但大概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吧?   小姑娘用力地回握住他,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揉了揉眼睛,回过头抿着唇笑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听大家闲聊——她不能再难过,谷里的大家还有花满楼……都会担心的。   柳墨归定了心神,这才发现苏少卿正在讲南唐后主李煜的轶事——唐以后的历史,小姑娘虽然听花满楼大致讲过,但像这些奇闻趣事,她却自然是不知道的,乍一听之下颇觉新鲜有趣,便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苏少卿,专注地听着。   小姑娘的眼神很是清亮,因为先前一番低落,眼底雾蒙蒙的,隐隐还带着些许水光,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专注而动人——苏少卿本就是一个意气风发、长得又很英俊的年轻人,被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专注地看着,只觉得口才都比平时要好了不少,将一桩桩奇闻异事讲得越发精彩。小姑娘眼底的水光渐渐退去,那双眼睛显得越发清亮,连周身的气息也好像是轻快了不少。   花满楼感觉着小姑娘已然消散的低落情绪,终于松了口气,可听着苏少卿越发飞扬的语调,却又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沉吟了片刻,却是给席间的诸人都各自倒了杯茶,趁着大家因为喝茶而停顿下来的间隙,温和地笑着道:   “再过几月便是我与阿墨的婚期,届时还请几位赏光才是。”   原本侃侃而谈的苏少卿立时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陆小凤喝着茶,似笑非笑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啊花满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连这样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   苏少卿看了眼对着花满楼笑得正甜的少女,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却到底还是笑了起来,对着两人道了一声“恭喜”——不过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虽是有些好感,但既然他们的婚期已定,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阎铁珊就是在这时候来的——他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说话间时时刻刻都带着些山西腔。他似乎对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到来感到很是兴奋,拍着两人的肩不住地给两人夹菜。花满楼、陆小凤和柳墨归三人各自笑着应声,专心致志地喝酒吃菜,绝口不提金鹏王朝的事,好像是这一次来山西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一样。   但……他们不提,却总归是有人要提起的——饭吃到一半,霍天青给几人倒了杯酒,又体贴地给小姑娘倒了杯茶,这才笑了笑,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对了,你们这次怎么忽然到山西来了?陆小凤也就算了,花满楼婚期在即,怎么也带着新娘子到处跑?”   “阿墨自幼总是待在家里很少出门,”花满楼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解释”着,“最近恰好无事,便带着她出来到处走走、看看。”   霍天青点头“哦”了一声,其余几人都是一脸恍然的模样,看起来大约是把小姑娘当成了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花满楼和柳墨归也不解释,任由他们去自行猜测,陆小凤喝了口酒,摸了摸胡子后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眉毛,不动声色地对着霍天青多看了几眼。   ——是故意提起,还是确实只是随口一问?   陆小凤这边正一个人琢磨着呢,却是忽然间异变陡生——一道破空声忽地响起,所有人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蒙面黑衣人正持剑向阎铁珊刺来!   好在阎铁珊本身的武功也很不错,当下就是一跃而起、向后一仰躲过了疾刺而来的利剑,刚落地便听得那人大喝了一声:   “金鹏王朝的逆臣阎立本,还不速速受死?陆小凤,花满楼,你们等什么?还不动手?”   即便是一早就猜到大金鹏王会另有安排,却也没想到事情就会发展成这样——陆小凤、花满楼和柳墨归都忍不住愣了一愣,席上的其他人却都已是一瞬间变了脸色。   最先动的人是马行空,只一眨眼的工夫,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已经笔直地刺向了柳墨归的咽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自然是最容易对付的。   柳墨归虽是有些愣神,却还是下意识地一侧身,堪堪躲过了这一招,握了判官笔在手,正要反击,花满楼却是衣袖一卷,只听扑通一声水响,已是将那马行空丢进了荷塘里。柳墨归眨着眼睛笑了笑,忽然间神色微动,反手就是向后一探、笔尖毫不停顿地轻点数次——正欲一跃而起的苏少卿忽然间就僵在了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半个字也吐不出口。   “冲不开的,若论点穴截脉,没有人能胜过我万花谷的,”小姑娘回过头去,对着满脸难以置信之色的苏少卿笑了笑,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你讲的故事很好听,我不想和你打架,我们没有恶意的,你先坐一会儿吧!”   “阎铁珊,你听我说,”陆小凤眼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糕,赶紧解释,“我们不是……”   “陆小凤!你忘了你们答应公主的事吗?”蒙面人一边攻向阎铁珊,招式狠毒、招招夺命,一边冲着陆小凤大喊,“还不动手!”   阎铁珊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再也没有心思听陆小凤的解释,当下就是大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五人飞身而入,一人挡住了蒙面人,另四人却是直接攻向了陆小凤和花满楼、柳墨归三人。   “阿墨,”花满楼一边抵挡,一边压低了声音叮嘱着,“他们想要阎铁珊的命,只怕还有后招,我看不见,你多加注意。”   小姑娘点头应了一声,见花满楼应付两个人并不吃力,便放下心来,渐渐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阎铁珊的身上。   蒙面人已经被阎铁珊的人挡下,那蒙面人的武功虽是不低,但一时半会儿却也胜不了,两人胶着之下,阎铁珊终于能够抽出了身来,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战局,转头就要跑——小姑娘微微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免得他落单后被人杀了,阎铁珊却是忽然间自己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白衣的男人,腰畔一柄乌鞘长剑虽未出鞘,却是不减半分剑意和杀气。   “他们要解释,你最好还是听他们解释,”男人的声音冷得几乎就像是冰一样,“如果不想死,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你讲的故事很好听,我不想和你打架……”墨墨你阔爱看,你家花花吃醋了!不要再调戏人家苏少侠了喂!   嘤我昨天是写崩了么?为什么评论一下子比平时少了好多?不要抛弃我啊QAQ   ☆、败露   第四十二章   败露   阎铁珊的脸色一下子就从青色变成了苍白,失声道:“西门吹雪?”   除了剑神西门吹雪和白云城主叶孤城,还有谁会是这样一身白衣、冷得像冰一样、剑意和杀气却凛冽得几乎要刺透人的皮肤?而江湖皆知,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这一眼,却已然是默认了的意思了。   原本想要一个人逃跑的阎铁珊一瞬僵住了身形,脚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半步也挪不开,只能这样僵硬地站在原地。   西门吹雪见他没了动作,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向着陆小凤三人的方向走来。他明明走得并不快,步子也跨得不大,可他每踏出一步,就好像是踏在人心上一般,让三人的对手们觉得心头越来越沉重压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武功原本就高出这些人许多,西门吹雪一来,更是一下子就变得全无压力,柳墨归笑着看了来得格外及时的西门吹雪一眼,下一刻就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阎铁珊的身上。   阎铁珊这会儿正侧对着几人,满头都是大汗,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不像样子——小姑娘抿了抿唇,只觉得对那丹凤公主越发厌恶了起来。   有了西门吹雪的加入,战局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明朗了起来,只是片刻的工夫,阎铁珊召来的那五人连同蒙面人就都已经全部躺倒在了地上——这倒并不是西门吹雪的武功比陆小凤和花满楼更高,而是陆小凤和花满楼出手只是“对敌”,他却一出手就是杀人。不过好在这一次有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阻拦,再加上西门吹雪也清楚和阎铁珊之间多半是纯属误会,手中的乌鞘长剑却是并未出鞘,自然也没有伤人性命。   阎铁珊在看到手下人全部落败的一瞬间,终于是面如死灰,一直盯着他的小姑娘心有不忍,正想过去和他说些什么,却忽然是目光一凛,一道似是带着墨意的气劲从判官笔尖疾射而出,带起了一阵破空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女子的娇呼声和金属落地的“哐当”声也在这水阁中乍然响起。   花满楼、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齐齐转头,就见阎铁珊的背后正站着一个穿着水靠、浑身湿透的美丽少女,此刻正白着一张俏脸、呼吸急促地靠在廊边,捂着自己手腕的指间隐隐有血色漫出,脚边却是正落着一柄长剑——正是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   在场的几人都不是傻子,先前发生了什么已是不言而喻——上官丹凤躲在荷塘之中,从背后偷袭了阎铁珊,但却被一直注意着阎铁珊的小姑娘发现了。   气氛一时间僵住,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西门吹雪慢慢地走到上官丹凤的身边,用自己的剑尖挑起了地上的那柄剑,微一用力,已将那剑震成了好几段,转头看向上官丹凤,语气冷得几乎要结冰:“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上官丹凤的脸色一下子更白了,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服气:“为什么?”   “剑不是用来背后偷袭的,你不配用剑。”西门吹雪泛着寒意的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了渐渐弥漫的雾气之中,再也没有了踪迹。   上官丹凤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随即便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看向阎铁珊:“我就是大金鹏王笔下的丹凤公主,逆臣严立本,你欠的债该还了!”   上官丹凤说完,这才终于转过头来看向陆小凤,脸上的仇恨又已变作了委屈:“陆小凤,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不是答应我了的吗?”   “我当然会帮你讨回‘公道’”,陆小凤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上官丹凤的身边,很是亲热地伸手去揽她的肩膀,“所以当然要把当年的事情问清楚是不是?你又何必心急呢……哎呀,手腕受伤了?严不严重?我看看啊……”   陆小凤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上官丹凤的手,就见她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正不断地沁着血,虽然没有伤到经脉和骨头,却也不能算是太轻了,忍不住回头往柳墨归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姑娘下手还挺狠的啊!   柳墨归却没有管陆小凤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视线在上官丹凤的手腕上顿住,目光微闪,好一会儿才终于移开,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正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了一声冷笑——   阎铁珊这回终于是回过神来了,看着丹凤公主的神色里满是嘲讽:“我是逆臣?当年我得了国库财宝的四分之一,便兢兢业业地经营着,一直等待着小王子的联络,以便东山再起,复兴王朝。但结果呢?我再也没有得到过小王子的消息……现在你们再来找我,是没有钱了?这些钱都是为了复国才存在的,如果你们过惯了舒服日子不想复国,除非我死了,否则一文钱都别想用!”   “原来是这样啊……”陆小凤啧了一声,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丹凤公主,上官丹凤一瞬间就委屈地睁大了眼睛,几乎要哭出来,“陆小凤,这不过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宁愿相信他也不信我吗?若不是他们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我们本可以有复国的机会,不用等到现在,我父王都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上官丹凤本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如今双眼含泪的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教人只一眼便心软了下来——陆小凤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安抚着:“我不是不信你,不过既然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你倒不如多等两天,见过了另外两个人、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让他们心服口服,这才名正言顺是不是?来,先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流了这么多血,别伤了身体……”   丹凤公主愣了愣,回过头再次狠狠地瞪了阎铁珊一眼,这才咬着唇,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   也已经很深了,客栈里的西门吹雪和柳墨归、花满楼却并没有休息——小姑娘明显已经困了,靠在花满楼的怀里不停地掩着嘴打呵欠,花满楼拍着她的背,示意她先睡一会儿,小姑娘却是摇了摇头,依然努力睁大了眼睛不肯入睡。西门吹雪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神色专注的擦着自己的剑。   上官丹凤说还有别的事,在半路上就已经和他们分开了,至于陆小凤……   原本虚掩着的窗被打开,一个人影从窗外飘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就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花满楼笑了笑,问道:“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陆小凤点头,目光却是转向了柳墨归,似笑非笑地道,“阿墨有什么发现,现在可以说了吧?”   “上官丹凤的手腕上有一道旧的疤痕,”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之前你拉她手的时候我看见了,看痕迹,应该是十多天前受的伤。”   十多天前,手腕受伤……花满楼闻言,立时神色微变:“阿墨,你是不是见过那道疤?”   小姑娘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十多天前,上官飞燕偷偷潜进百花楼的后院,被机关炸伤,是我给她处理的伤口。手腕上的伤,一模一样……”   陆小凤愣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胡子和眉毛,苦笑了一声,忽然间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哎呀累了一天了,我去洗个澡,你们也早点睡吧……”   小姑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花满楼,他怎么了?”   “被人骗了,总是会不高兴的。”花满楼摸着小姑娘的头顶,温和地笑了笑,却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话一气说完——更何况,骗了他的,还是一个和他关系亲密的美丽少女,就算一早就知道上官丹凤居心叵测,但却也没想到骗局居然如此之大。   ——对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心软,这向来都是陆小凤的一个大毛病。   小姑娘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呵欠。花满楼揉了揉她的头发,交代她早些休息,和西门吹雪一起出了房间。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前脚刚走,小姑娘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见窗台上有什么动静响起,转头就看见一只熟悉的机关木甲鸟正在窗台上扑棱着翅膀往自己这里飞。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赶紧跑过去将木甲鸟捧进了手心里,打开机括,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挺拔而凌厉,却偏偏好似还带着一股温柔,小姑娘飞快地看完了信,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抱着木甲鸟就往门外跑:“花满楼,花满楼,哥哥给我写信了,他说……哎?”   小姑娘刚出门,就看见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居然都站在院子里没有走,有些疑惑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就见有四个佩着剑、长得很是漂亮的女孩子正从陆小凤的房间里走出来,忍不住也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   “陆小凤……不是正在洗澡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墨,你阔爱回来,苏少侠的穴道还没解啊喂!   ☆、比试   第四十三章   比试   “是,他在洗澡。”花满楼点了点头,神色间竟是少见地略带上了几分不赞同——这四个女孩子当然不会是陆小凤主动找来的。   小姑娘愣了愣,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别人洗澡也闯进去,好没礼貌!”   先不说陆小凤是个男人,洗澡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情,就算在屋里洗澡的也是女孩子,像她们这样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闯进去,岂止是没有礼貌?简直就是对人不尊重到了极点,若说句不好听的,已是极其没有教养的了。万花谷素来最是不在乎礼数礼法,但却也一向是行止有度、待人尊重——师父教导过,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要求,何时见过这样的人?   小姑娘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四人一下子就转头看了过来,其中长得最是温柔文静的那一个更是立时就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你说什么?”   柳墨归一向乖巧懂事,很少和人争执,但……万花谷的人大概都有一个通病,向来都是极其护短。陆小凤虽然不着调惯了,小姑娘心里却是真心将他当做好朋友的,见有人对他这样不尊重,小姑娘这会儿却也是难得地发了脾气,连眼睛都没有眨,直直地看着她,吐字格外清晰:   “我说,你们好没礼貌,没有教养。”   那少女的眼睛立时就瞪得更大了,忽然从袖中抽出了一对短剑,一剑垂在身侧,一剑却是直直地指向了小姑娘:“你才没有教养!”   小姑娘的手握紧了腰侧的判官笔,少见地沉下了脸色:“至少我没有在别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去。”   那少女的脸色一变,厉喝一声,已是拔剑刺来。小姑娘抿了抿唇,判官笔横于胸前,笔尖处竟似是有墨意流转,正要出手,却忽然听身侧熟悉的嗓音轻喝了一声,在自己出手阻挡前,有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对面少女那两柄剑的剑锋忽然就被那只手的两根手指牢牢捏住,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这个人,当然就是花满楼。   “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姑娘未免太过狠毒。”花满楼素来温和的脸上,此刻竟是破天荒地没有了任何笑意——他的未婚妻被人用剑指着,他又怎么可能还笑得起来?   少女仍在用力地想要收回双剑,两柄剑却都是纹丝不动,让她一下子就急红了眼睛。   始终都一言不发站在小姑娘身侧的西门吹雪视线却是停留在了那一对双剑之上,忽然开口道:“峨眉四秀。”   他的声音很冷,对面的少女只是一听,就觉得好像有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却还是挺起了胸,微扬着头,傲然道:“不错,我就是峨眉四秀的石秀雪。”   西门吹雪没有看她,视线仍然还停留在剑上,片刻后转向了柳墨归,淡淡道:“这对短剑,是唐时公孙大娘所传。”   小姑娘仰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本就清亮的一双眼睛在这夜里竟是亮得有些惊人,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别说是公孙大娘剑器的神了,她连形都没有,真是辱没了这一双名剑!”   柳墨归是亲眼见过公孙大娘舞剑器的——万花谷、长歌门和公孙大娘所建的七秀坊并称“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万花谷的琴圣苏雨鸾更是七秀坊的七秀之一,两派素来交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曾有幸见过一次公孙大娘,那种震撼,让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至于刚才石秀雪的那一剑……也好意思自称是剑器?更何况……公孙大娘的剑法高超,却是一个很漂亮也很温柔的女子,哪里是像石秀雪这样盛气凌人的?   小姑娘是真的在将石秀雪的那一招与记忆中的公孙大娘相比较,可听在石秀雪的耳中,却无疑就是对她的挑衅和侮辱——毕竟,这世上有谁见过唐时的公孙大娘、见过她的剑器?形神是否相似,又有谁能知道?可她却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分明就是故意找茬!石秀雪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和轻看?一双眼睛立时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说什么?接我一剑都要找帮手,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花满楼的脸色立时就更沉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扯住了。   “花满楼,你放开她吧,”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清脆,“既然她这么说,那我就和她比一比吧!公孙大娘的剑器,绝不是这样的!”   这还是自从认识以来,小姑娘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强硬……花满楼叹了口气,却终于是没有说话,松开手里的剑,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退到了一边。西门吹雪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停顿了片刻,握着剑走到了花满楼的身侧。   柳墨归回过头去对着两人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判官笔转过头来,声音竟是少见地带着冷意:“出剑吧。”   “出剑就出剑,怕你不成?”石秀雪厉喝一声,手中双剑已是齐齐刺来,“刀剑无眼,若受了伤,可别怪我!”   小姑娘轻笑了一声,判官笔灵巧地在手中上下翻飞,配合着飘逸的万花身法,让她手中的笔出手更加刁钻和出人意料,直打对方的周身大穴——她见过真正的公孙大娘,也见过七秀弟子舞剑,石秀雪这所谓的“剑器”,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四师妹!”三道娇呼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峨眉四秀中原本站在石秀雪身后的另三人一下子扑了上来,接住了姿势僵硬着跌倒在地上的石秀雪,“师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石秀雪的眼里满是骇然和难以置信,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师妹是被点了穴道!”峨眉四秀之中的大师姐马秀珍最先发现了异常,立时运功去点她的穴道,可试了好几次,石秀雪却还是依旧动弹不了分毫——三个女孩子一下子就急得红了眼睛。   “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孙秀青转过头来,红着眼睛瞪向柳墨归,“快给她解开穴道!”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笔系回腰畔,又看了眼僵着身子跌在地上的石秀雪,转头就走:“两个时辰之□道自会解开。”   “你站住!”马秀珍厉声喝道,“是你点了我师妹的穴道,还不给她解开?”   “我点的穴就要我解?是你师妹先对我拔的剑,也是她自己说刀剑无眼,若现在是我被她伤了,你们是让她为我疗伤,还是在她身上也划一剑?我看多半是转头就走……”小姑娘脚步一顿,转过头去看着愤愤不已的师姐妹几人,见她们一瞬间哑口无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拉着花满楼就往自己房间里走,最后两个字在安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不解。”   ——万花弟子,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岂是你想用剑指着就能指着的?   有轻声的叹息从门口传来,小姑娘抬眼,就见陆小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澡出来,正倚在她的房门口,笑着看她。   小姑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越过他就要往里走,陆小凤却是忽然间伸了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墨,谢谢你。”   ——小姑娘最开始是为了他才生的气,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小姑娘歪了歪头,终于是抿着唇笑了起来,眨着眼睛看他:“陆小凤,晚安!”   顿了顿,忽然间又回过头去,对着西门吹雪挥了挥手:“晚安,西门吹雪!”   陆小凤失笑,点了点头,看她拉着花满楼一起进了房间,这才好笑地转过头去,正想问西门吹雪对小姑娘的“晚安”有什么感想,就听西门吹雪却是在他之前先冷冷地开口了:   “独孤一鹤在哪里?”   “应该……是在珠光宝气阁吧?如果不是见过了阎铁珊,不会让峨眉四秀来找我。”陆小凤下意识地答道——独孤一鹤一定没想到,他的徒弟们居然会用这种法子来请自己。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陆小凤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庭院中依然没有了那道白色的身影。陆小凤叹了口气,看着仍旧动弹不得的石秀雪和围着她红了眼睛的三人,忍不住摸着胡子苦笑了起来。   ……   “花满楼,”柳墨归拉着花满楼进了房间,有些心虚地偷偷去看他的脸色,“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花满楼一向温和,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伸手将小姑娘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揉了揉她的头顶:“阿墨,我没有生气。峨眉四秀确实有些过分了,让她们得个教训也好。”   花满楼说着,顿了顿,由衷地夸赞道:“阿墨很厉害!”   小姑娘一下子就笑得弯了眉眼,歪着头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公孙大娘是一个很温柔的前辈,我很喜欢她。”   花满楼怔了怔,随即立时恍然,破有些好奇地想问她公孙大娘的事,小姑娘却忽然“啊”了一声,终于想起了见到峨眉四秀之前想要跟花满楼说的事——   “我收到了哥哥的信,哥哥说,花家前几日来了人,说是要和他商议我们的婚事。”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意外和不解,“不是说等你爹爹寿辰的时候才带我回家吗?怎、怎么你家里已经知道了?”   “是我前些日子写信回去告诉爹娘的,成亲的过程很是繁琐,需要早些开始准备,”花满楼笑,清隽如玉的脸上竟是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阿墨,我想早些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阿墨很护短,很在乎家人和朋友,而且万花的脾气一向就……咳咳,所以这一次的态度才会格外强硬- -   石秀雪是用双剑的,原著说【她用的是一对短剑,也还是公孙大娘传下来的的“剑器”】,看上下文“剑器”应该是指短剑,但是……剑器和剑完全是不同范畴啊- -所以就设定剑是公孙大娘的,用的武功也是公孙大娘的剑器。   话说,不是我黑石秀雪,原著里说,石秀雪“看起来最温柔文静,其实火气比谁都大、脾气比谁都坏”,第一个拔剑架在陆小凤脖子上的是她,第一个对西门吹雪出手的人也是她,对西门吹雪说“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的还是她……从陆小凤洗澡她们闯进去开始,我就对峨眉四秀一个都不喜欢,就算是一个女孩子在洗澡,忽然间闯进去也是没教养,而且闯进去的原因居然还是为了“请”陆小凤,不知道古龙到底是什么心态- -忍不住给独孤一鹤点根蜡烛   ☆、保护   第四十四章   保护   小姑娘愣了愣,随即就微微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眨着眼睛看花满楼:“我也想早点和花满楼成亲。”   ——她希望,花满楼早一点变成她的。   花满楼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抬手再次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而后便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只觉得手腕上微微一凉,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套上了一个玉镯——上好的玉料泛着润泽的青绿色,通透莹润,初时还带着点点的凉意,慢慢地却又在自己和花满楼体温的沾染下同样带上了些许的暖意。   小姑娘白皙莹润的手腕衬着这样温润的玉镯一定是极美的——花满楼现在忽然有些遗憾起自己是个瞎子,不能亲眼看见她戴上自己送的玉镯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似乎是看出了花满楼在想些什么,抿了抿唇,拉着花满楼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一点一点摩挲着摸过自己的手腕和玉镯,仰起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微红着脸小声道:   “好漂亮,花满楼,谢谢你!”   花满楼笑了起来,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阿墨,早些休息吧。不用担心婚事,你只需安心做个高兴的新娘子。”   小姑娘应了一声,乖巧地点了头,一溜烟地爬上了床,看着花满楼推开门正要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忽然间喊了他一声:   “花满楼!”   花满楼脚下微顿,回过头去。   小姑娘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笑得眯了起来:“和花满楼一起,我很高兴!”   ——所以,她也会是最高兴的新娘子。   花满楼微微一怔,随即便朗声笑了起来:“阿墨,我也很高兴。”   ……   柳墨归这一晚上睡得极好,就连梦里好像也带着花满楼身上那种温柔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尤其是左手手腕上,那种温润的暖意,就好像是花满楼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安下了心来。小姑娘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明明还是不停地打着呵欠,精神却是好得不得了,干脆就下床梳洗,而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衣袖里的玉镯,笑盈盈地出了房间,再然后……一下子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花满楼、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已经起来了,花满楼和西门吹雪正安静地吃着早饭,至于陆小凤……“上官丹凤”正坐在他的身边,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阎铁珊现在已经不见了,一定是畏罪潜逃了!独孤一鹤虽然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了,可是谁都不知道他手上的那份财宝在哪里。”   上官丹凤明显对西门吹雪还是心有余悸,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却立时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收回了目光,看向陆小凤的神色更加楚楚可怜:“陆小凤,你一定要帮我!”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起头冲着小姑娘招手:“阿墨起床了?来来来,吃早饭!”   小姑娘应了一声,看也不看坐在他身边的上官丹凤,挥手跟陆小凤还有西门吹雪打招呼,一如既往地无视了西门吹雪的毫无反应,笑盈盈地坐到了花满楼的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歪着头冲他甜甜地笑了起来:“花满楼,早上好!”   “阿墨早。”花满楼笑,伸手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她,柔声道,“吃早饭吧。”   小姑娘点头,一边喝着粥一边看了眼上官丹凤,神色间满是厌恶:“花满楼,她怎么又来了?”   小姑娘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没有刻意压低,清脆的声音恰好足够在座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西门吹雪好像特别讨厌她啊,她老是在眼前晃,西门吹雪会不会不耐烦了,干脆就杀了她?”   话音刚落,上官丹凤的背脊立时就是一僵,几人齐齐转头去看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粥,放下筷子,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一手按上了放在手边的乌鞘长剑,冷冷道:“可以。”   可以什么?当然是接着小姑娘的话头,说“干脆就杀了她”这个提议是可以的……上官丹凤只觉得自己整个背后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却偏偏实在是不敢在西门吹雪的眼皮子底下再说些什么,只能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坐立不安了片刻,立时就推说有事先走了。   小姑娘这时刚好喝完了一小碗粥,一抬头就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里面满满的怨毒几乎要看得人心惊肉跳,却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消失无踪,换上了她一贯的温柔和动人。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拉过花满楼的衣袖蹭了蹭,一双眼睛竟是清亮得有些惊人。   目送着上官丹凤的身影彻底出了客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和眉毛,转过头去看西门吹雪:“在你之前有人去了?是霍天青?”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花满楼和陆小凤同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后,陆小凤终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就让事情都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最后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先去找霍休!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是上官丹凤冒充了上官飞燕,还是上官飞燕冒充了上官丹凤,又或者……既不是上官丹凤,也不是上官飞燕?”   “想知道其实很简单啊!”小姑娘和花满楼一起站起身来,一边被花满楼牵着手和陆小凤一起往客栈外走,一边侧过头眨着眼睛看他,“你不是说,阎铁珊那天晚上说金鹏王朝皇室的直系都有六根脚趾吗?你和上官丹凤那么好,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和上官丹凤那么好”吗?陆小凤摸着胡子苦笑,却偏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实行的方法,只不过他现在对“上官丹凤”实在是膈应得不得了……陆小凤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下次吧……”   说完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提出建议的模样,忍不住又伸手去戳了戳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满脸的哀怨:“阿墨,以后说话别这么直接,我的心很脆弱的……”   ——试图勾引他兄弟花满楼失败后又换了个身份来接近自己、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女人,他实在是消受不起,也“好”不起来啊……   小姑娘侧过头,看了眼陆小凤,见他苦着脸似乎确实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咬着唇略一犹豫,却是忽然间踮起脚,伸了手,像是花满楼平日里常常对她做的那样,轻轻地摸了摸陆小凤的头顶,一双眼睛里满是认真,清脆的声音里竟似是带着郑而重之的意味:   “不要紧,我们是朋友,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她害你的!”   陆小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就搞懵了,立时就僵在了原地——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摸脑袋,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会保护他——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子。   小姑娘总是这样闹出些笑话来,却偏偏又总是让人心里满是暖意,她是真的在用心对每一个朋友和在乎的人啊……花满楼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将小姑娘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感觉着陆小凤难得的呆愣,素来温和的笑意里也带上了几分戏谑——事实上不只是他,就连西门吹雪的眼里竟是也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划过,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满脸认真的小姑娘,哭笑不得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是是是,谢谢阿墨!”   ——这个小活宝,花满楼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他现在也去捡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   霍休就住在珠光宝气阁后的山上,几人往珠光宝气阁的方向而去,穿过一片桑树林,恰巧就见有一间简陋的木屋,为往来的路人卖着简单的酒菜。   陆小凤的酒瘾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摸着胡子径直就往木屋里钻,几人无奈,也只能跟着他进门,等他带些酒路上喝,结果刚撩开门帘,就听到有两道清脆的女声正侃侃而谈:   “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几人立时刷的一下齐齐转头去看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踏进屋内,声音冷得几乎能将人冻伤:   “我杀了独孤一鹤。”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现在已经丧心病狂到连陆小凤都调戏了吗?!   ☆、峨眉   第四十五章   峨眉   西门吹雪的话音刚落,木屋中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静默了下来,屋内的气氛好似是凝固了一般。   孙秀青似乎是一时之间还难以消化西门吹雪话里的意思,睁大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西门吹雪,而后眼眶一点一点变红,连声音都好像是在颤抖:   “你、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连眼皮都没有抬,依然毫无情绪起伏地冷冷道:“我杀了独孤一鹤。”   孙秀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双雾气迷蒙、泛着水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西门吹雪,其中似是有万般情意与幽怨,都要说与她眼中的那人听。   柳墨归这时候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刚才进门的时候,如果不是错觉的话……   小姑娘正努力地做着回忆和确认,牵着她的那只大手却是忽然微微收紧,随即便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掌心摊开——宽大的衣袖掩去了两人亲密的小动作,柳墨归只觉得花满楼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划过自己的掌心,带起了微微的痒意,静下心来顺着那些“笔画”,一点一点辨认出了他在自己掌心写下的两个字——有人。   小姑娘抿了抿唇,用手指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即便被花满楼再次紧紧地握进了掌心。小姑娘对着花满楼无声地笑了笑,再一抬眼,立时就撞上了孙秀青看向西门吹雪的眼神——   那种眼神,有委屈、有震惊、有哀伤、有挣扎……有千言万语,但却绝不是仇恨——她还是喜欢西门吹雪,她震惊、她哀伤,都是因为西门吹雪杀了她师父,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而不是因为师父不在了,也不是因为有人杀了自己的师父。   柳墨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花满楼:“花满楼,独孤一鹤……对她不好吗?”   “据闻峨眉三英四秀皆是孤儿,自幼便由掌门独孤一鹤抚养长大,”花满楼叹了口气,轻声解释着,“虽名为师徒,实则与父子、父女无异。”   花满楼的话音刚落,小姑娘一瞬间就沉下了脸色,素来清脆的声音竟是也泛起了凉意:“独孤一鹤真可怜。”   “你什么意思?”石秀雪啪的一下拍案而起,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小姑娘,新仇旧恨登时一起涌上心头,当下就拔剑出鞘,怒而指向了柳墨归,“谁准你对我们师父说三道四的?”   小姑娘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竟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又用剑指着我,你是还想再尝尝万花谷点穴截脉的滋味吗?”   “你!”   “独孤一鹤对你们那么好,现在西门吹雪杀了他,你们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为他报仇,”小姑娘没有理会勃然大怒的石秀雪,依然冷着一张俏脸不紧不慢地说着,清脆的声音在这静默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怎么会不可怜?”   独孤一鹤之于峨眉四秀,难道不是就和万花谷里的大家之于她一样重要吗?她已经回不去了,万花谷里的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战乱里,她做梦都想回到大唐、回到万花谷,拼却这条命多杀些叛军为大家报仇也好,和大家一起并肩守护家国、战死沙场也好,无论结局多么惨烈她都愿意,可终究也只能是在梦里想一想,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西门吹雪对于孙秀青来说,不过是才见过一次的男人,就算再喜欢,能比像父亲一样的师父更重要吗?   师门、家人……这些她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东西,为什么孙秀青、甚至是峨眉四秀,全都可以那么不在乎?   小姑娘的话说到后来,已经是也带上了颤抖。花满楼心知她必然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师门,满是心疼地轻叹了一口气,将小姑娘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孙秀青原本就已经惨白的脸色却是立时就变得更白,终于是一咬牙,拔剑出鞘,向着西门吹雪刺去:   “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连剑都没有拔,只是随手一拂袖,孙秀青左手的剑已经“叮”地一声敲在了她右手的剑上,整个人都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西门吹雪这次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冷冷道:“你们全上也没有用,若要报仇,不如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楼的人全出来!”   孙秀青一惊,失声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会和青衣楼有关系?师父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是因为他得到了消息,说青衣第一楼就在……”   话音未落,一道乌光伴着“铮”的一声轻响忽然间从窗外一闪而入,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花满楼衣袖一扬,卷着跌倒在地的孙秀青一下子退了开来,西门吹雪同时拔剑——一根细如牛毛的飞针就这样打在了他手中剑的剑身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后便掉到了地上。陆小凤脸色一凝,刷的一下从另一扇窗中掠了出去。   柳墨归揉了揉因为先前情绪激动而微有些发红的眼眶,走到西门吹雪身前,蹲下-身来,看着地上那根在光线下泛着幽幽冷光的飞针,片刻后仰起了头:   “有毒。”   西门吹雪点头,转头看向几乎已经完全呆滞了的孙秀青,依然是声音清冷:“青衣第一楼在哪里?”   “啊?在、在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上。”孙秀青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茫然无措,几乎是下意识地如实答道,却很快就回过了神来,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终于也只是傻傻地问了一句,“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西门吹雪却是根本就没有看她,在得到了答案的同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转了身,撩开木屋的门帘大步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冷得犹如寒潭积雪一般的声音在一点一点缓缓消散——   “不义不孝之人,不配让我拔剑。”   ……   陆小凤一行人本来是要去找霍休的,但现在他们却又再一次回到了来时所住的客栈里——青衣第一楼是不是真的就是霍休的那座小楼?在去之前,总要先做好足够的准备才行。   “霍休究竟和阎铁珊、独孤一鹤一样是无辜的,还是确实是青衣楼的主人?”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后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他没有再贴假眉毛,他的眉毛长得很快,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出异常来了。   “幕后之人似乎并不愿意我们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在孙秀青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打了毒针进来,”花满楼微微皱起了眉头,“当然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引我们去怀疑霍休。”   陆小凤耸了耸肩,拎起酒壶倒了一口酒——他已经馋了一个上午了,直到现在才终于喝到酒,忍不住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摊手道:“我追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人。”   花满楼的眉头蹙得更紧。   西门吹雪坐在一边默不作声,专注地擦着剑,似乎他们的对话与他丝毫没有关系。   柳墨归这一次却是难得地也没有参与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讨论,而是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片刻后终于是起了身,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坐在窗边的那个男人面前,咬了咬唇,轻声道:   “独孤掌门,你……喝杯茶吧,不要太难过。”   “多谢柳姑娘。”坐在窗边的男人抬起头,接过茶杯,向着小姑娘点头致谢——赫然就是原本应该已经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一直都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身为高手和一派掌门,身上从来都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威严,可这时候他的神色却竟似是带着些许的颓然,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几岁一样——对弟子们悉心教导近二十年,他“死后”却竟是没有一个人立时想到为他报仇,哪怕他其实并不希望弟子执着于仇恨、只希望他们好好的生活下去,此时此刻却也难免有些心灰意懒,更何况又知道了他素来引以为豪的弟子们在外竟是这样嚣张跋扈、毫无教养……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心里对峨眉四秀越发厌恶了起来,却到底是不忍心看着一个长辈这样难过,忍不住轻声道:“独孤掌门,你……”   “无妨,”独孤一鹤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安慰自己,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很是温和,“是我教导无方,请你们见谅,也多谢你们救她。等此事了结,我就带着他们回关外峨眉,好好教导,毕竟……他们都是我的弟子。”   独孤一鹤的脸上还是严肃得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是出乎意料的慈爱,柳墨归觉得恍恍惚惚间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师长们在对着自己温和地笑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倾过身,伸手似模似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眨着眼睛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小时候可调皮了,师父们看见我就头疼呢,现在不是也讨人喜欢得很?你这个师父这么好,教一教,一定就会好起来的!”   独孤一鹤愣了愣,终于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神色越发温和:“你说得对,教一教,总会懂事的。一个月不行,就教一年,再不行,就教十年,他们是我的弟子,我总该教好他们。”   小姑娘笑盈盈地点头,干脆就捧来了自己的茶杯坐到他的身边,给他讲起几件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迹,独孤一鹤脸上的郁色终于一点一点散去,素来严肃的脸上竟也渐渐地开始有了些许微不可觉的笑意。花满楼侧过头听着小姑娘清脆活泼的声音,无声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庄主不会喜欢孙秀青的,大家放心……   话说晋江出了个新功能,存稿可以提前曝光,于是我就迫不及待地用了——下一篇文的封面和文案我已经搞定了,大家可以先戳进来收藏,免得到时候找不到。等到墨墨这篇文完结之后,马上就开始更新城主的文!戳:   《[剑三+陆小凤]鹤归孤山》   文案:   西门吹雪: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叶丹歌:(举重剑)此剑乃天外陨铁借熔岩之火淬炼而成,重……六十三斤七两。   西门吹雪:……   叶孤城:……   &&&&&&&   叶丹歌:(掂了掂,一脸惊恐)城主你怎么这么瘦,只有两把剑那么重?!快好好补一补!   叶孤城:……(面无表情看插在地上的重剑)你先放我下来。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藏剑萝莉忽然间穿越到了陆小凤世界里的故事。   逍遥此身君子意,一壶温酒向长空。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小楼   第四十六章   小楼   见屋内的气氛终于渐渐缓和了下来,小姑娘便极有分寸地住了口不再多说——毕竟,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霍休在这件事里到底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小姑娘退到花满楼的身边坐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起一张小脸眨着眼睛看他,脸上满满的都是求表扬求夸奖的意味——花满楼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将她的手握进了掌心里,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在他的掌心蹭了蹭,趴在他的肩头转头去看陆小凤。   陆小凤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真厉害”的眼神,见小姑娘笑得眯起了眼睛,立时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这才摸着胡子去问独孤一鹤:   “独孤掌门,你觉得呢?这消息是真是假?”   “我与阎铁珊时有来往,他家中的西席苏少卿正是我的弟子苏少英,”独孤一鹤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但我们与霍休原本就不相熟,自入中原后更是再无联系。日前得了消息说霍休的小楼便是青衣第一楼,半信半疑之下,才带了弟子入关。”   半信半疑——那就又是说了等于没说,谁也不能肯定真假。   几人一时间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小姑娘却是忽然间举起了手示意有话要说:   “你们说霍休那座小楼里有一百零八道机关埋伏,除非是受他邀请,否则任是谁进去了都难活着出来,可是青衣第一楼据说也是机关林立,有去无回,说不定就是同一个地方呢?” 小姑娘似乎是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毫无根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就是有一点点直觉……不如我们先去霍休那里看看吧?大不了大家小心一些,不要像原本计划的那样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看看他怎么说。反正,机关什么的,我都不怕的!”   小姑娘聪明归聪明,却到底是心思单纯,倒是不像他们一样瞻前顾后……陆小凤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一边喝着酒一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阿墨,我们的身家性命可全都靠你了啊?”   小姑娘仰起头,信誓旦旦地一拍胸口,脆生生地点头应下:“包在我身上!”   ……   珠光宝气阁后的山坡上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便是霍休的小楼了。陆小凤、花满楼和柳墨归三人正不紧不慢地走在林间,往小楼的方向而去——对付机关,自然是全靠柳墨归,西门吹雪对此兴致缺缺,便留在了客栈里。   三人行走间并未做丝毫遮掩,不只是不怕被人发现,甚至还反而像是生怕小楼里的人发现不了自己——他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来找霍休的,并不需要躲藏。   “听说霍休的武功很不错?”花满楼一边牵着小姑娘的手往前走,一边似是随口问着。   陆小凤点头:“他练的是童子功,我敢保证,他的轻功、内功和点穴术,绝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   走在花满楼身侧的小姑娘在听见“点穴术”三个字的时候眼睛一亮,脸上立时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花满楼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示意她安分一些,笑着道:“若是能有恒心练童子功,那么随便练什么别的功法也一样会有大成就的。”   “才不是呢!”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满脸的都是不赞同,“师兄说啦,阴阳和合本就是天理,若是不喜欢女人,不娶妻就是了,何必非要练童子功?倒像是被硬逼着不能去接近女人,时间久了,心里就会憋出毛病来了!所以练童子功的人多半都阴阴沉沉的不讨人喜欢!”   陆小凤闻言,立时挑眉“啧”了一声,活脱脱一副遇到了知己的模样,大有同感:“你师兄真是有见地啊!”   “那当然了!”小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似被夸奖的就是自己一样,满脸的自豪,“师兄最好也最厉害了!”   师兄最好啊……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有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直直地看像花满楼——师兄师妹啊,花满楼你有没有一点危机感?   花满楼却是但笑不语,只是不自觉地将小姑娘的手又握得紧了些。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用力地回握住他——花满楼,我不难过,我要过得快快乐乐的,师兄才不会担心。   ……   穿过树林,便是霍休的小楼——小楼的门是红色的,正是紧紧地关着,门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推”字。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了一眼,都是安静地等着小姑娘的决断。   柳墨归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扇门一遍,半点也不犹豫,直接就推了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陆小凤和花满楼跟在她的身后也进了门,几人走了一段,就见到了一个拐角,拐角处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转”字。   小姑娘愣了一下,摸索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机甲人来,蹲下-身将它放到了地上。小机甲人一落地,便越过拐角、直直地往前跑了出去,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半晌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回过头看陆小凤和花满楼:   “前面直走有阵法,我们转弯。”   如此反复几次,小姑娘也就渐渐地摸出了些规律来,若是按着墙上写的指示去做,多半都是会平安无事的——但这毕竟也只是猜想,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楼里机关重重,踏错一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小姑娘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懈怠,自始至终都绷紧了全部的神经,神色严肃,难得地没有了平日里那样的活泼。   几人顺着指示一路往前走,转过几个弯后,便看见了一个石台,石台对面便是一个大大地“停”字。小姑娘不敢怠慢,示意大家都停下来,正要再从袖中取一个小机甲人出来探路,手刚摸进衣袖却立时就是神色一凝,伸手就拉住了花满楼和陆小凤:“快上石台!”   几乎是在三人踏上石台的同一瞬间,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道接一道的破空声,一支支飞箭从四面八方射来,整个屋子里再也没有半分可供人安然立足之地,唯独石台上这一小块区域却好似是一个真空地带,乱箭攒射之下,竟是没一支飞箭向这里射来。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随即便感觉自己所站的石台正在缓缓下沉,片刻后就已经到了一件六角形的屋中,屋里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三碗酒,桌上也有字——是一个“喝”字。   “啧,这可是上好的泸州大曲,”陆小凤摸着胡子直直地盯着酒碗看,“霍休这里果然有的是好酒!”   “只是这酒太烈,阿墨只怕是……”花满楼皱着眉刚说到一半,小姑娘就已经捂着鼻子蹭进了他的怀里,扯了扯他的衣袖,急急道:“花满楼,你们快把酒喝了,这屋里有迷魂香!”   柳墨归的医术自然是比不得杏林一脉的同门,但却也毕竟是受过药王孙思邈教导和耳濡目染的,要分辨迷魂香却也并不是难事。   陆小凤和花满楼神色一变,果真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些晕眩,赶紧各自去了桌上的酒仰头喝下,这才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正常,花满楼却是依然皱着眉头,取了剩下的那碗酒递到小姑娘嘴边,柔声道:“阿墨,喝一点。”   泸州大曲本是烈酒,别说是喝了,光只是闻着就已经让柳墨归觉得呛鼻了,小姑娘捂着鼻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花满楼手里的酒碗,却是觉得越来越晕眩,脸色也是越发苍白,终于是一咬牙,就着花满楼的手低头喝了一大口酒,喝酒前还不忘认真叮嘱着:   “花满楼,我要是醉了,你们自己一定要小心!”   酒实在是太烈了一些,小姑娘的酒量又着实是差劲得很,只是刚一入口,小姑娘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点着一般烧得厉害,忍不住就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却立时就呛进了更多的酒,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咳得越发厉害。   花满楼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温和的笑意,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心疼,揽着小姑娘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碗放回桌上后,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花满楼,”陆小凤看着小姑娘仍旧还是泛着异样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也有些心疼地皱了眉,却是不得不提醒道,“阿墨的脸色还是不好,恐怕要把酒全喝完了才行。”   花满楼神色一凛,听着小姑娘仍旧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感觉着她脸上已然烫得有些不寻常的温度,眉头皱得更紧,扶着她在自己怀里靠好,端了碗递到她嘴边,声音轻柔得近乎诱哄,却还是透着几分掩饰不去的焦急:“阿墨,忍一忍,把酒喝完好不好?”   酒劲上来得很快,再加上迷魂香的效果,小姑娘这会儿已然是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呛鼻的东西凑了过来,立时就皱着一张小脸别开头去,用力地推拒着,无论花满楼怎么哄都不肯再喝一口。花满楼的眉心早已是皱成了川字,感觉着小姑娘似乎是越来越微弱的气息,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避开还在场的陆小凤,低头自己喝了一口酒,随即便托起了小姑娘的脑袋,将唇印上了小姑娘的,将自己口中的烈酒小心地一点一点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霍休真作死……为啥一定要用酒呢?墨墨表示真是伤不起QAQ   ☆、背叛   第四十七章   背叛   这大概是柳墨归和花满楼之间的第二个吻——柳墨归虽然平时胆子大得很,什么都敢做,但毕竟也不过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第一次有了心上人的懵懂少女罢了,平日里的亲昵至多至多,也就是轻轻地亲一下花满楼的脸颊而已。自从那天晚上“盖过印章”之后,两人之间竟是再也没有这般亲密过,一直到现在……   小姑娘的唇还是和上次一样柔软温暖,竟是比两人口中的烈酒还要来得醉人,但花满楼这时候却实在是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他已经尽量地放慢了渡酒的速度,但柳墨归还是咳得厉害,听得他整颗心都几乎是揪了起来,却还是不得不硬下了心肠,托着她的后脑,以一种少见的强势姿态,一滴不漏地将碗里的酒全部都渡了过去。   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简直是要闪瞎了他的眼睛……陆小凤“啧”了一声,像是再也受不了这两个人的肉麻一样,捂着眼睛转过头去,却到底还是慢慢地勾起了嘴角——花满楼啊花满楼,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不君子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酒碗的碗底……   桌上的酒碗并不算太大,但即便是这样,花满楼也花了好半天才终于喂完了一整碗酒,微微松了口气后,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只觉得触手一片滚烫,忍不住再次皱起了眉头。   “花满楼。”陆小凤转过头来,见柳墨归虽然因为喝了酒而已经醉得彻底睡了过去,但原先苍白的脸色却到底还是恢复了正常,因为喝了酒而泛着一种异样的红晕,反倒让她看起来带上了一种和平时都不相同的美感,终于是也松了口气,扬了扬自己手里那个已经空了的酒碗。   花满楼微有些疑惑地侧过了头转向他,不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陆小凤这才意识到花满楼是看不见酒碗的模样的,低咳了一声,解释道:“碗底写了个‘摔’字。”   花满楼点头,和陆小凤同时扬手,“当”的两声过后,两只碗已经同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石室的墙壁也随之开始慢慢移动了起来,露出了一段向下的石阶。   如果柳墨归还清醒着,这时候自然是听她的决断,只是……陆小凤看了眼明显已经在花满楼怀里沉沉睡去的少女,叹了口气,略一犹豫,却还是抬脚踏上了石阶。   花满楼动作轻柔地横抱起怀里的小姑娘,跟了上去。   石阶下就是山腹,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又看到了一道门,两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了霍休——明明是富甲天下的富豪,他的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是一件洗得已经发白了的旧衣服,赤脚穿着一双破草鞋,正用一个破锡壶温着酒。   衣服和酒壶虽然是破得不能再破了,但这酒却是极好的,隔着老远就已经能闻到四溢的酒香——陆小凤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满楼却是微微皱眉,将小姑娘又往怀里拢了拢,用衣襟稍稍挡住了她的鼻子。   “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找我,”霍休抬眼,语气里有些感慨,“陆小凤,你总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陆小凤苦笑了起来:“我不找麻烦,麻烦却还是要自己找上门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霍休笑了笑,站起身来,领着两人往石室的另一边走,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机括:“我给你们看些东西,你们就会明白了。”   墙上的机括按下后,石壁上立时就出现了一个小窗,花满楼看不见,陆小凤却立时就被那一片珠光宝气给闪瞎了眼睛——这一回,是真的要闪瞎眼睛了。   除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石室里还有四个老人,都是奢华至极的帝王打扮,四个内监打扮的俊俏少年正捧着食盒跪在他们面前,恭敬道:“陛下请用膳。”   陆小凤愣了一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些什么,却是有些头疼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年一直有人冒充当年的小王子,想要来讨要那笔财宝,”霍休冷冷道,“可惜我一眼就知道他们都是假的,既然那么喜欢财宝,那就一辈子和财宝待在一起、再也不要出去好了!”   陆小凤立时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假的?你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见过小王子了。”   霍休笑了起来:“这个秘密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任何人的……”   ……   花满楼和陆小凤从霍休那座小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雾气也正在一点一点弥漫开来,花满楼和陆小凤心头的迷雾却是越来越浓。   “霍休的说法倒是和阎铁珊、独孤一鹤相同,”陆小凤若有所思地摸着胡子,“他应该也是无辜的吧?”   “或许他只不过是知道阎铁珊还未死,不能断定他告诉了你多少,生怕穿帮,所以才对你说了大部分真话,”花满楼淡淡道,“也许还有更多是是他隐瞒了没有说的。”   陆小凤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神色淡淡地花满楼,片刻后视线在他怀里的人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就一脸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花满楼,你这是迁怒啊!”   花满楼一向不爱怀疑别人,但这一次却反常得厉害,对霍休百般怀疑,还敢说不是因为他的烈酒让小姑娘吃了苦头?   花满楼笑了笑,既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只是微微侧过头转向了另一边。陆小凤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见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林间慢慢地走了出来。   “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秀珠愣了一下,轻声道:“我们本想为师父下葬,却连他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只能先为他在这里立一座衣冠冢。”   她的眼眶微红,声音里还微微带着颤抖。   陆小凤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叶秀珠却是咬了咬唇,轻声问道:“你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陆小凤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坦白道:“我们要去看看大金鹏王是不是真的有六根脚趾。”   叶秀珠似乎是吃了一惊,抬起头看了花满楼和陆小凤一眼,见他们都是神色淡淡、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怔了怔,掩饰性地捂住了嘴,低头轻声告了辞,很快便离开了。   陆小凤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纵身提气,一转眼也消失了不见了。   花满楼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了下来,扶着她趴到自己的背上,然后小心地将她背了起来,步履稳健地一步一步往来时的路走着——这件事的真相,也许比他们猜测得还要更加不堪,阿墨,你睡着了也好,至少……可以暂时不用那么难过了。   ……   陆小凤的轻功比叶秀珠实在是高出太多,毫不费力地就跟着她一路进了珠光宝气阁,然后——就看见了霍天青。   叶秀珠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羞涩,将大金鹏王是六根脚趾的事告诉了霍天青,霍天青温言软语地哄走了叶秀珠,随即便提笔写了信,飞鸽传书。   陆小凤暗叹一口气,等叶秀珠出了珠光宝气阁后忽然现身,二话不说九点了她的睡穴,把人带去了客栈,随即便径直去了大金鹏王的住所——徒弟学坏了,还是让师父亲自来教吧。   陆小凤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大金鹏王已经再也没了气息——陆小凤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即便早就已经知道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是一个人,但现在却还是陆小凤第一次见到上官飞燕——凭心而论,她确实比“上官丹凤”更美,声音也更动听,只是她如今脸上的神色却是狰狞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想见花满楼,那就先杀了西门吹雪和柳墨归!”   ……   柳墨归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姑娘揉着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就看见屋子里已经点了灯,西门吹雪正坐在床边擦着剑,独孤一鹤坐在桌前,他的对面是——三英四秀的叶秀珠?   柳墨归对峨眉四秀一个都不喜欢,不过相比之下,对叶秀珠的印象大概算是其中最好的一个了——因为她是四个人里最老实、话最少的一个,只不过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姑娘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叶秀珠却是忽然扑通一下对着独孤一鹤跪在了地上,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着,眼泪模糊了一张原本秀美的脸。   独孤一鹤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让柳墨归觉得他好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十岁,眉间的皱纹越发明显了起来,看着叶秀珠的神色复杂得让人分不清是痛心、失望还是愤怒。   小姑娘略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唇,转头就看见西门吹雪恰好已经擦完了剑还剑入鞘,立时就是眼睛一亮,轻手轻脚地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西门吹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正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虽是带着小心,却没有半点惧意,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   “她伙同霍天青,出卖师门。”   柳墨归愣了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早已哭成了泪人的叶秀珠,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咬了咬唇跑到独孤一鹤身边,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独孤一鹤却是破天荒地苦笑了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淡淡道:   “那你就跪着吧。等此事了结,你就跟我回峨眉,去后山思过,十年之内不许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先解决一下为了爱情背叛师门的叶姑娘……背叛师门什么的是真不能忍!话说接下来这个案子基本就没啥爆点了,我准备快进一下,迅速到下一个铁鞋大盗的案子,让墨墨跟着花花回去见家长,顺便尽快成个亲什么的>3<   ☆、终局   第四十八章   终局   叶秀珠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立时就更白了,眼泪也流得更凶,终于是开了口,声音却哑得再也不像平时那样清脆,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道:“师父,可是我、天青他……”   “你怎么还不明白?”独孤一鹤长叹一声,脸上的皱纹好像在一瞬间就变得更深了,语气里早已不见了怒意,满满的都是颓然和无奈,“到现在你还念着霍天青,可霍天青的心却全在上官飞燕身上,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叶秀珠闻言,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终于是没有出声,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她心里,其实多多少少是有预感的吧?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宁愿沉湎在霍天青的甜言蜜语之中……柳墨归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窗台处似乎是有什么动静,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就见一只木甲鸟正从窗口飞了进来,扑棱着翅膀就往自己的怀里撞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住了那只木甲鸟,在它的尾巴处看见了一个镌刻清晰的“花”字——是她送给花满楼的那一只。   想必是花满楼传了消息来吧……柳墨归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机括,果然从木甲鸟中取出了一张字条,一边看一边把花满楼传来的信息告诉屋内的其他人——   “霍天青和上官飞燕都死了……”   “你说什么?”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的叶秀珠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原本沙哑的嗓音竟是尖锐得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柳墨归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两鬓斑白的独孤一鹤,实在是对她生不起半分同情来,随手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是上官飞燕杀了霍天青,因为霍天青发现……上官飞燕真正的情人其实是霍休,争吵之下却没做防备,就被上官飞燕杀了。上官飞燕……”   柳墨归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了顿,脸色稍有些古怪,片刻后才接着道:“被霍休的人杀了。”   叶秀珠一瞬间跌坐在地,再也没有办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刺激,竟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柳墨归看了她一眼,却是将视线移到了西门吹雪的身上,扬了扬手里的字条,脆生生地问道:“花满楼和陆小凤去找霍休了,我们也过去吧?霍休的小楼有很多机关,很危险的!”   “你们去吧,”独孤一鹤叹息了一声,弯腰把叶秀珠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我看着她,省得她又做傻事。”   小姑娘抿了抿唇,探过身去似模似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独孤一鹤苦笑一声,却是和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西门吹雪握着剑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就往门外走。   ……   西门吹雪的轻功自然是极好的,柳墨归的身法却也不差,两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霍休的小楼——门上那个大大的“推”字还很清晰,柳墨归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白天来的时候还是机关遍布,但现在这些却好像全都没有了,推门进去,就只剩一条路,直直地通往山腹中。   西门吹雪不爱说话,柳墨归虽然生性活泼,但一来极有分寸,二来……如今这桩陈年旧债实在是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沉重,她早就也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嬉闹玩笑了,两人就这么一路相对无言,默默地走在小楼的通道之内,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这才终于看见了一间石室,门虚掩着,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大金鹏王和独孤一鹤、阎铁珊都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来问你追讨这笔财宝了。”——声音慵懒而稍带些轻佻,很显然说话的人就是陆小凤。   “他们本来就该死!这笔钱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辛辛苦苦保护着它、让它越来越多,谁也别想分享!”——这是白天才听过的霍休的声音,嘶哑低沉,几乎已经有了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柳墨归皱了皱眉,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霍休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正想推门进去,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即便是一道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其实这些钱几十个人都花不完,你又何必呢?”   花满楼的气息很平稳,应该是平安无事、并未受伤吧……柳墨归松了口气,余光一晃却是怔了一下,立时就打消了推门进去的念头,伸手拉了拉西门吹雪的衣袖,指了指另一侧的山壁,而后也没等西门吹雪有回应,已是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   西门吹雪走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安静站着。   柳墨归伸了手,在山壁上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阵,忽地伸手一按,那一小块岩石竟是一下子弹了开来,露出了里面那个复杂而又精密的机括。   小姑娘皱着眉认认真真地将机括打量了一遍,伸了手小心地拨弄了几下,而后又起身跑到那间石室的门口,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里头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蹲回了山壁前,深吸一口气,从衣袖中取了一件形状奇怪的工具,动作小心地探到那机括上,轻手轻脚地开始工作了起来。   石室里,霍休和陆小凤的对话还在不停地传来,半晌后,却是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响起的便是陆小凤的声音:   “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这笼子是百炼精钢铸成的,有一千九百八十斤,谁也举不起、削不断,”霍休的声音里充满的得意,说到这里,已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啪”地一声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椅子,“这里所有机关的总枢就在我的椅子下面,只要我一出去,所有的出口都会被巨石封死,你们只能在这里活活饿死,等你们都死了以……”   霍休的话还未说完,小声却是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在同一时间僵住,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丝毫未动的机关,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柳墨归拍了拍手,霍地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开着正被关在笼子里的霍休,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清脆的嗓音却是一派气势汹汹:   “原来是你指使上官飞燕来勾-引花满楼的!混蛋!你才是一个人等着在这里活活饿死吧!”   ……   天已经大亮了,所有人都已经回了客栈,陆小凤一晚上没睡,一到客栈就打着呵欠回房休息了,花满楼本是毫无睡意,却也硬是被小姑娘拉着推进了他的房间里,一声一声催着他休息。   花满楼几乎是被柳墨归押到床上的,有些哭笑不得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阿墨,不要担心,我没有事的。”   小姑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是固执地盯着他,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怎么也不肯挪开。   花满楼叹了口气,安安分分地躺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腕柔声道:“阿墨心情不好?”   “花满楼,”柳墨归坐在床沿,看着神色温和的男人,咬了咬唇,忽然间也脱了鞋子爬上床,趴到了他的身边,声音闷闷的,“我不懂。”   小姑娘就趴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并没有碰到自己,气息和温度却还是一点一点地传来,花满楼微微僵了背脊,片刻后,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顺势就窝进了花满楼的怀里,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口:“花满楼,霍休明明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害死这么多人呢?上官飞燕为什么会连她的表姐和叔叔都杀了?他们……不是家人吗?叶秀珠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情人,连养大她的师父都可以出卖,独孤掌门那么疼她们,现在却那么难过……花满楼,我不懂。”   上官飞燕认识了霍休,爱上了他的珠宝,霍休不想别人来分享他的财富,于是指示上官飞燕杀了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后找人假扮,又让她勾引霍天青,霍天青却又为了上官飞燕而利用了叶秀珠,在所有人都被除去后,霍休便要杀了上官飞燕……   柳墨归很聪明,却实在是被保护得太好,万花谷虽不是与世隔绝,却也好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满是温情与自在,她不懂,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何必那么吝啬,也不懂,为什么连感情都可以拿来利用——这不是……很可怕吗?   花满楼叹了口气,收紧了手臂,一下一下拍着小姑娘的背脊,声音平静而温和:“阿墨,这世上有美好,必然也会有丑陋的地方,你不必去想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因为这世上终究还是美好的事物来得更多,好人也总比坏人多——鲜花、清风、朋友、家人……这些都很美好,只可惜有些人却不明白。”   小姑娘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花满楼笑了笑,摸着她的柔软而又顺滑的头发,声音越发温柔了起来:“阿墨,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会一直都在吗?”小姑娘揪着他的衣襟追问。   “会的,”花满楼拍着她的背,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一直都在。”   小姑娘点了点头,紧了紧手臂将花满楼抱得更紧。花满楼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就如同哄着小孩子一样,片刻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下微顿,清隽的脸上笑意更加温柔:   “阿墨,明日便跟我回家吧,”花满楼顿了顿,一字一顿地慢慢补充道,“回花家。”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恭喜你终于又拿对剧本了!为了奖励你作为人生导师【大雾】开导伤心难过的墨墨,同床共枕这个福利你喜欢么?   墨墨破门而入的喊话好帅有木有【墨墨你找错重点了吧?你是有多在意上官飞燕勾引花满楼的事……   下一章见家长!   ☆、同归   第四十九章   同归   柳墨归一向都是个很勤奋的女孩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会一大早就起来练功,可是花满楼这天早上起来后等了好半天,却是迟迟没有看见小姑娘起床出来,忍不住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在陆小凤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起身去了小姑娘的房间。   花满楼抬了手正想敲门,却发现柳墨归的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上,猜想她大约是已经起来了,便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推门进了屋:   “阿墨,起来了吗?”   “花满楼?”屋里的小姑娘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大概是跑得太急没有来得及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了个正着,直直地就往花满楼怀里摔了过来——花满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揽住她的腰替她稳住身形,语气里满是无奈:   “阿墨,怎么了?”   柳墨归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却是忽然间拉住了花满楼的手急急地把他往床边拽,一边眨着眼睛满脸期待地问:   “花满楼,花满楼,我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还是穿别的好?”   ——小姑娘的床上,正一叠一叠地摊着好几套不同的衣服。   花满楼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阿墨,我看不见啊。”   柳墨归一怔,立时微微红了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难得地有些尴尬,乌溜溜的眼珠却是忽然间转了转,拉着花满楼的手去摸自己的衣袖:“那、那要不你摸摸?”   摸摸?这又不像是先前只是摸摸脸而已,要想知道她穿了什么样的衣服,那就得从头到脚摸一遍——这要是真的摸了,那还得了?花满楼忽然就觉得有些头疼了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柳墨归的手腕,柔声道:“阿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这话显然是让小姑娘觉得受用极了,一下子就笑得弯起了眉眼,却还是犹犹豫豫地看着铺了满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少见地有些扭捏:   “你昨天说要带我回家,我、我想打扮得漂亮一点,让你的家人都喜欢我。”   明明知道花满楼看不见,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红着脸低了头,但很快就又偷偷地抬眼看他的表情。   柳墨归平日里,几乎是从来不打扮的。她本来就生得好,每天清清爽爽地不上妆,看起来也很是漂亮,她向来也就不怎么在意外貌的事——这还是花满楼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在意自己漂不漂亮、穿什么衣服好看,只觉得整颗心又是柔软又是温暖,连声音都忍不住更加温柔了几分——她喜欢他,所以才会这么在意他家里人的看法,不是吗?   “阿墨,没有关系的阿墨,”花满楼微微倾过身,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感觉着她略有些焦虑不安的心跳,轻轻地揉着小姑娘还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动作间满是安抚的意味,“阿墨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随便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柳墨归伸手抱住了花满楼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忽然间又仰起头,眨了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那、那我们明天再走好不好?”   花满楼愣了愣,以为她还是紧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阿墨,没关系的,爹娘和哥哥嫂嫂们都是很和蔼的人。”   小姑娘却是立时就在他怀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义正言辞地澄清:“我不是紧张才要明天走的!”   花满楼失笑,揉了揉她的头顶:“那是为什么?”   “我、我突然想起来,忘记给大家买礼物了!之前严师兄喜欢上了七秀坊的叶姐姐,去提亲的时候除了聘礼,还给秀坊所有人都带了一副养颜的方子和其他的礼物,师兄说,上门见家长,一定要记得带好礼物,讨好了家里人,才能把人娶回家的!”柳墨归说着,收回原本抱着花满楼的手,低头掰着手指仔仔细细地数了起来,“你爹,你娘,还有你六的哥哥和六个嫂子,要买好多份礼物呢!”   “阿墨,”什么“讨好了家里人,才能把人娶回家”,花满楼简直是哭笑不得,一手揽着小姑娘,一手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到底还是忍不住强调一遍,“你是女孩子,该是我娶你。”   “我知道啊!”柳墨归皱了皱鼻子,似乎对花满楼特意将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提出来说很是不解,仰着头眨了眨眼睛,疑惑道,“虽然是你娶我,可是……现在,不是我上门见家长吗?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花满楼被她那句“不是我上门见家长吗”堵得一噎,忽然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居然有了一种“假如给小姑娘准备好聘礼,她马上就能上门提亲”的错觉,忍不住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苦笑着叹了口气,只觉得又是无可奈何,心底却又偏偏满是温柔和甜蜜。   花满楼到底还是将归期延后了一天——小姑娘既然执意要给他的家人准备礼物,他又岂有拒绝的道理?虽是对她“讨好了家人才能把人娶回家”的说辞有些无奈,却也实实在在因为她在意自己的家人而高兴着。   两人吃过早饭,牵着手正准备一起出门去街上逛逛买些礼物,路过独孤一鹤房间的时候却见门正开着,独孤一鹤和峨眉四秀都在,叶秀珠惨白着一张脸跪在独孤一鹤面前,其余三人的脸色虽不及她那么苍白,却也好不了多少。   柳墨归和花满楼并无意窥探别人的私事,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外走,却听见独孤一鹤忽然问道:   “你说要出家,是因为觉得无颜面对我和峨眉,还是因为霍天青死了?”   屋子里一片沉默,并没有听到叶秀珠的回答,独孤一鹤也不追问,片刻后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倦意:   “罢了,你既已决定,那就随你吧。起来吧,金鹏王朝的事已经了结,我们今天就回去。”   四秀齐齐低声应了一声“是”,跟着独孤一鹤出了屋子,和花满楼二人撞了个正着。   柳墨归看着独孤一鹤两鬓斑白、眉宇间尽是倦意的模样,只觉心口闷闷的,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花满楼握紧了她的手,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让她觉得稍稍好受一些,小姑娘抬起头,却是一下子就看见了正迎面走来的西门吹雪。   孙秀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原本还有些白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泛起了些许红晕,在所有人开口前就第一个出声喊他:“西门吹雪……”   ——他没有杀她师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仇恨和阻碍,她和他还有机会……   西门吹雪却是看也没有看她,视线在独孤一鹤身上停顿了片刻之后,转向了花满楼和柳墨归,淡淡道:“我回庄。”   花满楼淡笑着点了点头,柳墨归眨了眨眼睛,挥手跟他告别。西门吹雪少见地对此给予了些微的反应——对着小姑娘微微颔首,随即便转了身,握着剑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客栈。   柳墨归回头,看着痴痴望向门外的孙秀青,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拉着花满楼扭头就走。   ……   金鹏王朝的事终于彻彻底底地结束了,西门吹雪和峨眉的人都已经离开,第二天一早,花满楼、陆小凤和柳墨归就启程回了江南——当然,小姑娘怀里,正宝贝似地抱着满满一包裹各式各样的礼物。花满楼本是要替她拿的,小姑娘却是紧紧地把包裹护在怀里,怎么都不肯给。   “啧,看这小心的,我还以为阿墨这是抱着聘礼要上花家提亲呢!”陆小凤摸着胡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花满楼一眼。   花满楼无奈,摇着头苦笑,神色却是异常的温柔。   花家的家业很大,到处都有产业,这一次是花老爷花如令的六十大寿,办得格外隆重,几乎所有有名望的武林名宿和富商、还有一些朝廷的官员都受到了邀请,寿宴的地点则是定在了桃花堡内。三人才刚一进了江南地界,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下了车,恭恭敬敬地对着花满楼行了一礼,喊了一声:“七少爷。”   随即又对着陆小凤和柳墨归躬了躬身:   “陆少爷,柳姑娘。”   柳墨归对他笑了笑,却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花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爷和夫人吩咐过,少爷先前写信说会带着未来少夫人一起回来,切不可怠慢了。”   柳墨归难得有些羞涩地红了脸,捏了捏花满楼的手。   花满楼笑着将她的手握住,转头向花平问道:“花平,你怎么来了?”   “老爷让我来接您,”花平恭敬道,“老爷说寿宴改在了毓秀山庄,请您现在就过去。”   花满楼点头,三人一起上了马车,花平挥着鞭子喝了一声,马车就这么平稳地动了起来,片刻后,花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回过头冲车厢内到:   “少爷,老爷吩咐有东西要交给您,就在您身后的盒子里。”   花满楼点头应了一声,小姑娘手快,已是摸到了那个盒子,正要递给花满楼,却是忽然间神色一凛:   “等一下!盒子有机关!”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又调戏花花,给摸有什么用,摸了又不能吃,你是想憋死花花么╮(╯_╰)╭   我好像又低估了自己的话痨程度,下一章一定见家长,墨墨提亲妥妥的!【哪里不对?   ☆、铁鞋   第五十章   铁鞋   柳墨归是个中的行家,她说的话,陆小凤和花满楼自然是不会有半点怀疑,神色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倒不像是有暗器的样子,应该是迷烟之类的机关吧?”小姑娘仔细地将盒子端详了一阵,侧过头看像花满楼和陆小凤,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屏住呼吸,我打开看看?”   陆小凤点头,花满楼却是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些少见的紧张:“阿墨,小心。”   “放心!”柳墨归握住他的手,抿着唇笑了笑,而后抽出手将盒子拿得稍远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打开,立时就有一股烟雾在车厢内弥漫了开来——果然是迷烟!   车里三人都是高手,有了准备屏住呼吸后,区区迷烟自然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等盒中烟雾散尽,素来温和的花满楼却是神色凛然,一把撩开了车帘,还没等驾车的花平反应过来,就已是一手拉住缰绳停了马车,另一手扭过花平的手反剪到身后、将人死死地压制在车辕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强硬,细听之下,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怒气:   “说,为什么暗算我!我爹呢?”   “少爷!少爷饶命!”花平只觉得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好像要断了一般,忍不住哀嚎了一声,“这都是老爷吩咐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少爷!”   “花伯父?”陆小凤撩开门帘也探出头来,懒懒散散地往门边一倚,挑眉道,“那照你这么说,花伯父又为什么要迷晕自己的儿子?”   “小、小的不知,老、老爷只吩咐我在少爷昏迷后带少爷去毓秀山庄,”花平此时早已是满头大汗,说话都已被吓得有些不利索,“老爷的打算,小的一个下人怎么敢去打听?”   花满楼怔了一下,略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眉头却是皱得更紧:“那我爹呢?”   花平稍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答道:“老爷还在桃花堡。”   “那就去桃花堡。”花满楼放开他,沉声道,“现在就去!”   ……   虽然花平说这是花老爷的吩咐、而花老爷也正平安无事地在桃花堡准备寿宴,但花满楼又怎么可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这么轻易地就放下心来?只觉得心中的担忧和不安越来越重,几乎是恨不得一眨眼就已到了桃花堡,找父亲问个清楚。柳墨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焦虑不安的花满楼,心疼得厉害,却知道再怎么安慰都是徒然的,只能用力地握住花满楼的手,试图让他稍稍放松一些。   花平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七少爷,吓得不轻,将马车赶得飞快,一整天的路程硬生生地就缩短成了半天——当花满楼三人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桃花堡正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花满楼心下稍安,也不顾的其他,拉着柳墨归就一起进了门,直奔父亲的院落——花老爷和花夫人、还有花家六位公子和他们的夫人竟是全都在场,一大家子围坐在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大约是因为寿辰将至的原因,花如令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中气十足,带着一片喜气,显然是平安无损。   花满楼终于是彻底松了口气,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开口喊道:“爹,娘,哥哥嫂嫂。”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清清脆脆却又大大方方地跟着他喊:“伯父伯母、哥哥嫂嫂们好!”   “七童回来了?”花夫人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长身玉立的小儿子,还有他身侧那个娇小可人的小姑娘,忍不住喜笑颜开,“这是柳姑娘吧?快来快来,到伯母这里来!”   来之前紧张得不得了,这会儿真的见到家长了,看着花夫人和蔼慈祥的模样,柳墨归倒是一下子就不怕了,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大大方方地到了花夫人跟前。   花满楼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这个年纪换成了别人,多半是连孩子都会喊人了,但花满楼却迟迟没有成家的打算,早就是让花夫人操碎了心,前些日子忽然收到他的来信,说是有了心仪的女孩子、请父母去霹雳堂雷家提亲,直把花夫人高兴得眉开眼笑,连带着对那个未曾见过的女孩子也有了好感,如今又看到小姑娘生得漂亮可人、目光清澈,举止大方得体,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拉着小姑娘的手连声夸赞着:   “真是个好姑娘!伯母一看就喜欢!”   得了花满楼家人的肯定,向来大方的柳墨归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却眨了眨眼睛,还是脆生生地道:“伯母不用客气,叫我阿墨就好了。”   “好!”花夫人的笑意立时更加温和,“阿墨说得对,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可客气的。”   小姑娘没有矫情地否认,抿着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花满楼一直专注地侧耳听着母亲与小姑娘的对话,见她们相处融洽,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却还是没有忘记先前的事,见她们此刻已经告一段落,便正了正神色,沉声问道:“爹,花平他……”   “是我安排的。”花如令打断他的话,点了点头。   花满楼不解:“爹,可是为什么?”   此话一出,原本还是一片温馨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了下来一样——片刻后,花如令长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花满楼:“前几天,我接到一封信。”   花满楼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将纸展平——柳墨归依稀看到,之上似乎是一个大大的血脚印。   花满楼伸手,仔仔细细地将纸摸了一遍,随即却是脸色大变:“铁鞋大盗!”   “铁鞋大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陆小凤闻言,立时就愣了一下,“不是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被伯父你除掉了吗?”   “不错,当年我确实杀了他,可谁也没有见过铁鞋大盗的真面目,也就没有人知道死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花如令长叹一声,“现在看来,七童,你这些年的猜测是对的。我怕你……唉!”   “爹,所以你要迷晕了我之后送我去毓秀山庄?”花满也叹了口气,“爹,大敌当前,我又怎么可能临阵退缩呢?”   “七童,你不用管,爹有办法对付他!”   “爹!”花满楼皱眉,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让他来吧,正好将这段恩怨一并了结!”   “七童……”   “伯父!”柳墨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花夫人身边跑了过来,站在花满楼的身边,仰起头满脸认真地看着花如令,清脆的声音里满是坚定,“伯父你不要担心,花满楼已经是大人啦,他很厉害的!再说了,我、我也很厉害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花满楼的!”   “阿墨……”花满楼哭笑不得,原本凝重的气氛被小姑娘这么一打岔,却是意外地变得轻松了不少。   小姑娘看了看花满楼那副无奈忍笑的模样,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生怕大家都不相信,眨了眨那双乌溜溜的杏眼,再一次重申:   “我是说真的!虽然我不知道那个铁鞋大盗究竟有多厉害,不过……伯父担心花满楼,花满楼也是一样会担心伯父的啊!就算再危险,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想办法,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小姑娘说到这里,顿了顿,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神却是一片清亮:“伯父你放心,我的武功虽然没有花满楼好,不过机关阵法却也是很厉害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花满楼的!可是……伯父也不要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让家人担心呢!”   柳墨归的个子很娇小,只是堪堪到花满楼的下巴而已,只是在她仰着头说“我一定会保护好花满楼”的时候,认真而又坚定,清脆活泼的语调和声音,听起来却犹如是在许下一个极其郑重的承诺和誓言一般,任是谁也无法小瞧她……   揽着新婚不久的妻子坐在一旁的花满亭忽然间轻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咱家这不像是要娶媳妇儿,反倒像是嫁闺女啊,七童?”   ——小姑娘的话,简直就像是女婿在向着未来岳父表忠心一般!   花满亭说着,忍不住轻轻地“啧”了一声——全家人立时都是忍不住,一下子哄堂大笑。   花满楼清隽的脸上少见地染上了几分红晕,对着这个喜欢调侃自己的兄长实在是无可奈何,忍不住苦笑着叹了口气,柳墨归却是忽然间拉住了他的手,眨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看着花满亭:   “才不是呢六哥!花满楼当然也会保护我、也会对我很好啊!唔……假如是花满楼到我家里,应该就也会这么说吧?只不过现在是我来了,所以就轮到我说啦!”   花满亭一噎,看着小姑娘眨着眼睛满脸认真地模样,又看看脸上满是温柔的弟弟,笑着摇了摇头,握紧了身侧妻子的手。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柳墨归的脑袋,转头看向花如令:“爹……”   花如令叹气,却终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阿墨说得对,一家人一起想办法,总会解决的。倒是这一次,连累了阿墨和陆小凤……”   “才没有呢!”小姑娘忙不迭地摇头,“这是伯父疼爱花满楼啊!”   花如令捋着胡须笑,神色越发和蔼:“那么阿墨,花满楼就交给你了。”   “嗯!”小姑娘用力地点头,眼神清亮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全家人一齐摇头失笑,花满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神色却是一派温柔,好似连大敌当前的紧张感都渐渐地散去了许多——阿墨说得对,只要一家人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总有一种【正确的剧本就应该是这样】的错觉,我一定是一个人……我已经放弃治疗了QAQ   ☆、旧事   第五十一章   旧事   气氛终于又渐渐变得温馨了起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笑声不断——柳墨归乖巧又大方,虽然有时候总是傻傻的闹笑话,却每每都让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一片温暖,花家上下很快就都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花夫人更是当场就取下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镯子套到了柳墨归的手上,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笑着嘱咐她照顾好花满楼。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了,拍着胸口再三保证“一定会保护他,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在一片笑闹声中,被花夫人“赶”出了院子,说是让花满楼带着她在桃花堡到处逛一逛熟悉一下。   “花满楼,你家里人都很喜欢我呢!”柳墨归出了院子,拉着花满楼的手晃了晃,仰起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这样,我就可以娶……不是,你就可以娶我了吧?”   近来好像总是被调侃阿墨才是娶妻的那一个……花满楼听着小姑娘也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口误”,想起先前花满亭的调侃,忍不住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却似乎也被小姑娘欢快的声音所感染,少见地有些“不温柔”地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了起来:   “是,阿墨。爹娘已和雷兄商量过,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五。”   柳墨归居然难得地因为这么一句话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微微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花满楼,竟是看得略有些失了神——花满楼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好像看多久都不会腻呢!   小姑娘这样想着,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踮着脚尖仰起头,就想在他的脸上“盖个印章”,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她的,结果才刚凑过去还没亲到呢,身后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花满楼愣了一下,拍了拍柳墨归的脑袋,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小姑娘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满脸不情愿地回过头去,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眼睛却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放开花满楼,一路小跑着就扑了过去:   “哥哥!”   ——两人对面,一道藏青色的人影长身玉立,却是眉头紧皱,很是不满地看着两人,赫然就是多日不见的雷家少主雷勉。   “站好,”雷勉伸手接住往自己怀里扑过来的小姑娘,眉头因为小姑娘看见自己时的亲昵和惊喜而渐渐舒展开来,嘴角明明是已经勾起了愉悦的弧度,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带着刻意的嫌弃,“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哥哥真别扭!”柳墨归拉着他的衣袖站定,一张脸都快皱成了包子,“明明就很高兴啊!”   雷勉一噎,简直恨不得把小丫头拉起来打一顿屁股,可一低头,看见小姑娘明显透着依赖和欣喜的神色,却到底还是一下子就软了整颗心,伸手屈指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在小姑娘气呼呼地伸手捂住额头瞪自己时,终于是朗声笑了起来,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花满楼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兄妹两人的相处,脸上的笑容格外温柔,等两人都消停下来了,这才笑着上前几步,点着头打招呼:“雷兄既然来了,不如就与我和阿墨一起到处走走,看一看桃花堡?”   雷勉点头,礼貌地道了谢,却在花满楼想和往常一样去牵柳墨归的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劳花兄带路。”   雷勉对小姑娘的维护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花满楼失笑,心知他是不痛快妹妹还未成亲就和自己这样亲昵,也是不想让小姑娘被自己“占了便宜”,并不生气,点了点头就带着两人往前走。柳墨归却是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想要上前去拉花满楼的手,才刚走出一步,就被雷勉拉了回来。   “哥哥?”小姑娘不解。   雷勉摸了摸她的头,却是并不回答,反倒笑了笑,看向了走在另一边带路的花满楼,语气平静道:“等过了花伯父的寿宴,阿墨就跟我回雷家去吧。”   “哎?”雷勉的话音刚落,花满楼还没有什么表示,小姑娘却是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用力地挣脱了雷勉的手,一溜烟就跑到了花满楼的身侧,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头摇得都快赶上了拨浪鼓,“我不要和花满楼分开!花满楼是我的!”   雷勉忽然有种错觉,好像他现在就是要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有情人的千古罪人——头一瞬间就疼了起来,破天荒地没了风度,一拂袖就转过身去,没好气地道:   “花满楼,你自己跟她说!”   花满楼摇头失笑,反手握住了柳墨归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脾气地向她解释:“阿墨,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会从雷家出嫁,所以要跟着兄长回去先准备一番。”   花满楼倒是倒是把流程摸得清楚,只不过……雷勉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还没成亲呢,谁是你兄长?乱叫什么!   柳墨归却是没有注意自家哥哥的冷哼,听到了花满楼的解释,心下稍安,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仰起头看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一定要走吗?”   “阿墨,”花满楼叹气,揉着她的头发温声道,“只是半个月而已。”   ——他想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让她做最漂亮的新娘子,所以她不能就这么简单地从花家出嫁,一定要他去雷家迎娶——这是他对她的珍视。   柳墨归咬了咬唇,神色有些挣扎,不自觉地又抓紧了花满楼的手。   小姑娘对自己,始终抱着一种类似于“救命稻草”一样的紧张,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他、生怕他有一天忽然就不见了——这一点,花满楼是清楚的,柳墨归再坚强,却到底也没有办法全然不在意这个陌生的时空,所以现在,哪怕只是分开半个月,也让她这样挣扎和不安。花满楼叹了口气,伸手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也顾不得雷勉还在场,竟是低头温柔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阿墨,不要害怕。我……”花满楼说到一半,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神色却是异常的温柔和坚定,“就像你刚才说的,我是你的,不会消失的。”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犹豫了片刻,仰起脸也在他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咬着唇点了点头。   花满楼笑着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就立时又听见了一阵重重的咳嗽声传来——   “咳咳。”   柳墨归回头,就见雷勉仍然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对着对面的那一树榴花看得出了神。   小姑娘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从花满楼的怀里退出来,跑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软软糯糯地喊他:“哥哥——”   “还叫我干什么?”雷勉黑着一张俊脸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只要花满楼吗?”   柳墨归怔了一下,赶紧撒娇似的晃了晃他的衣袖:“哥哥我错啦!我也喜欢哥哥,哥哥不要吃醋!”   雷勉的脸色原本已经在小姑娘的撒娇下渐渐放了晴,可听到后半句“哥哥不要吃醋”时,却是再一次忍不住黑了脸色,拉开了小姑娘的手就一个人往前走,明明黑着脸却偏偏还是淡淡地道:“我没吃醋。”   柳墨归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也不管雷勉的冷脸,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锲而不舍地晃了起来,一叠声地嚷着“我喜欢哥哥!”“哥哥真好!”……雷勉沉着一张脸不应声,却到底还是绷不住,眼底里渐渐地染上了几分笑意,终于是开了口,语气淡淡地叮嘱着:   “快成亲了,你乖一点,别让他占便宜。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   原本想要带路的花满楼却反而是落在了他们身后,听着兄妹俩的对话,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   寿宴在三天后才开始,但宾客们却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到了,桃花堡内正是一片热闹,柳墨归几人笑闹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却是齐齐聚在了花满楼的屋子里,神色凝重地商议起铁鞋大盗的事来。   柳墨归本想向平日里一样,坐到花满楼身边去的,可刚一走到他的身边,雷勉立时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脚下一顿,想起哥哥几次三番交代的“不要让他占便宜”,终于还是换了个方向,乖乖巧巧地坐到了雷勉的身边。   雷勉挑了挑眉,心情是少见的舒畅,抬手亲自给小姑娘倒了一杯水,看着低头小口喝水的妹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七岁那年,爹和一众武林前辈设计诛杀铁鞋大盗,”花满楼的声音竟是难得地有些低沉,“铁鞋不敌,便挟持了我作为人质,我抓伤了他的脸,他便刺瞎了我的眼睛。”   花满楼一直是一个温柔又乐观的人,即使双目失明,却也一直活得很快乐,但这大概是第一次——无论是陆小凤、雷勉还是柳墨归,这都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原来花满楼心里,也是有悲伤的。   “十五年前,我爹杀了铁鞋,可我却一直觉得他并没有死,而且……一直都在附近。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花满楼还在继续讲着铁鞋的事,语气依然是他惯有的温和。柳墨归却是终于忍不住,也顾不得雷勉会不会生气,霍地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张了张嘴后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却是搬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倾过身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道:   “花满楼,我也在的。”   ——花满楼,你不要难过,以前都是你说会一直陪着我,现在轮到我告诉你了,我也一直都在、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我们这一次一定可以除掉铁鞋,给你报仇也为民除害,然后……我当你的眼睛好不好?我看见的,全都可以讲给你听!”   花满楼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笑着,将小姑娘拥得更紧了一些。   雷勉和陆小凤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推开门默默地退了出去,在花满楼的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回房,陆小凤却在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时一下子就愣住了——等在门口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花满楼的父亲花如令。   “陆小凤,伯父想请你帮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激萌!   墨墨真的……把妹技能天生满点,墨墨你娶我吧!【喂!   话说,这一段的电影里有一个重要剧情是晚上在花花的房间里,花花把母亲的遗物、花花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送给了陆小鸡让陆小鸡戴上,然后给他讲铁鞋的事……简直基情得难以直视啊有木有!   ☆、手指   第五十二章   手指   柳墨归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花满楼住的院子里仔仔细细地布置好了机关阵法——大敌当前,他们虽不惧,却也绝对不能轻敌,总是要早作准备才好。   花满楼的院子里一向是没有什么下人服侍的——这倒是让柳墨归因为不用担心误伤而觉得大为方便,全部布置妥当之后,便带着花满楼、陆小凤和雷勉一起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遍,然后……然后就被花家的几位嫂子给拉走了。   “老是和你们这群大男人在一起多无趣,阿墨还是陪着嫂嫂们聊聊女儿家的体己话吧!”——素来活泼的花家三嫂和六嫂是这么说的,然后还没等花满楼应声呢,就笑盈盈地一边一个拉着柳墨归,一路小跑着去了大嫂的院子里。   花满楼如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再也不见了昨晚那种因为陈年旧事浮上心头而生出的悲伤,仿佛昨夜几人见到的花满楼都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陆小凤神色微闪,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只见他对着柳墨归身影消失的方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无神的眼底却好像也渐渐地染上了几分笑意。   小姑娘从嫂子们那里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花满楼坐在屋里,回想着先前刚一吃过晚饭就早早离开、说是要回房休息的柳墨归,微微皱起了眉头。   嫂嫂们虽然个性不一,但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欺负柳墨归,更何况小姑娘厉害得很,也不可能任人欺负——可即便明知道这些,花满楼却还是有些坐立不安,一个人在屋里耐着性子枯坐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便出了门。   柳墨归的房里还亮着灯,可花满楼看不见,只是觉得屋里一片安静,没有半分动静,刚想要敲门的手却是一下子顿住,犹豫了起来——   阿墨是不是真的睡了?他若是敲了门,就要吵醒她了……   “哎呀!”   花满楼正犹豫不决,屋里却忽然响起了柳墨归的一阵低声惊呼,花满楼这几日本就因为铁鞋的事而紧张不已,这会儿更是吓了一大跳,连敲门都顾不上,直接就伸手推了门进去:   “阿墨!”   “花、花满楼?”柳墨归有些惊诧地看着忽然间推门而入的男人,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都藏到背后。   花满楼却根本顾不上这许多,竟是少见地有些慌乱,大步跨到柳墨归的身前,急急问:   “阿墨,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啊……”小姑娘愣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小心地把东西藏得更隐蔽一些,“花满楼,你怎么了?”   小姑娘的声音还是和平日里一样清脆动听,花满楼见她平安无事,终于是松了口气,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失态,略带些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解释道:   “我在门外听见你的声音,怕你出事。”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想起他刚才着急的模样,就知道他大概是又想到铁鞋的事了,赶紧摇头:“我没事的!花满楼,你不要担心。”   花满楼点头,神色终于全然放松了下来,既然知道她还没睡,他也就不急着走,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阿墨先前……是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小姑娘猛摇头,眼神却明显有些闪烁,却在看见桌上的茶杯时猛地一亮,“就是刚才倒茶,一不小心烫到了!”   烫到了啊……花满楼伸手,摸了摸茶壶和茶杯——温的!   素来温和的男人一瞬间皱起了眉头,却并不拆穿她,顿了顿后,却是叹了口气,柔声道:“阿墨烫到了?给我看看吧,别起了泡。”   柳墨归这下可是犯了难——除了关于自己的来历,她还从来都没有骗过花满楼呢!可是……柳墨归想起白日里嫂子们跟她说的话,微微红了脸,背在身后的手又缩了缩——   “嘶——”小姑娘忍不住又轻抽了口气。   花满楼的眉头立时皱得更紧,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也不等小姑娘再解释,伸手便绕到她的背后握住了她的手腕,却也是忽然间指尖一疼——   “哎呀!你怎么也被针扎到了?”   柳墨归吓了一跳,终于也顾不得再藏了,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桌上,而后就急急忙忙地拉着花满楼的手看——他果然是被针刺到了,修长好看的食指上已经血珠来——并不多,只是两三滴而已,小姑娘却是心疼得不行,握着他的手低了头,想也不想地就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小姑娘的口中温热濡湿,灵巧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自己指尖被刺伤的地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都喷在了他的手上——花满楼只觉得自己的整只手好像都已经烧了起来,几乎要把自己都烫伤了,又想收回手结束这样的窘境,却又偏偏好像根本就使不出力道来收手,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清隽如玉的脸上却是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几分红晕。   其实一共也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花满楼却觉得好像过了整整几年,小姑娘才终于舔了舔他手指上沾到的口水将他放开,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握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直到终于确定了他的手指不再出血,这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样,伤口应该就不要紧了吧?   柳墨归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花满楼却觉得她的温度好像仍然还留在自己的指尖,烫得灼人,硬逼着自己不去想刚才那种惑人的触感,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   “阿墨先前也是被针扎到了?”   话一出口,花满楼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出乎意料地沙哑干涩。   不过小姑娘倒是没注意这些,只是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转头看了眼桌上的针线和荷包,知道是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坦白:   “今天大嫂说前阵子她给大哥做了个荷包,大哥可高兴了,她还说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我就想假如我也做一个……”   花满楼愣了一下,拉过小姑娘的手,仔仔细细地摸索着——柳墨归的掌心因为常年练武和坐机关的缘故,并不像寻常女孩子一样细腻,指腹和虎口处都带着一层薄茧,但却并不显得粗糙,只是让她多了一份江湖儿女特有的英气。花满楼握着她的手细细地摸索了一遍,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她的手指上分明就已经被扎出了几个针眼,有两个大概就是刚刚才刺到的,还沁着血,摸起来带着些许濡湿。   花满楼单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拿桌上那个荷包——荷包只缝了一半,针脚有些粗糙,花满楼抹了许久也没有认出来上面绣的究竟是什么花样——很显然,这个荷包绣得相当糟糕,小姑娘之前也恐怕是从未学过针线。   虽说女红是所有女子都必须学的,可大唐素来民风开放,万花谷又是出了名的不拘礼法,哪里会有人教她这些?就算有人教,以她的性子,只怕也是从来都不想学的。可现在却……   花满楼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荷包,将柳墨归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阿墨,你不用……”   “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小姑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低着头满脸沮丧,“我以前从来都不会,还是今天缠着大嫂教我才学了一点点,可是做得好丑……”   “不丑,”花满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嗓音温柔,“一点都不丑,阿墨很厉害!”   柳墨归愣了愣,却是猛地摇起了头:“花满楼,你不用安慰我,我能分辨好坏的,它就是很丑啊!我没有难过,每个人都有长处的,做荷包我比不上嫂嫂们,可是我的武功、机关、阵法……全都比她们好!我不难过,就是、就是有一点一点不高兴……”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着“一点点”的动作,“你上次送了我一个镯子,我很喜欢,我也想送你一件礼物的!”   “阿墨……”花满楼只觉得心头涨得满满的,又是温暖甜蜜又是酸涩心疼,忍不住微微倾过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她大概是已经洗过澡了,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带着微微的湿意,柔软而顺滑,“阿墨忘了吗?你已经给我送过礼物了,不用再辛苦了。”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茫然。花满楼猜她大概是忘记了,笑了笑,好脾气地提醒道:“阿墨忘了水运浑天仪吗?”   ——那片星空,是他所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想起至今还摆在花满楼在百花楼中房间里的浑天仪,小姑娘的脸上立时闪过一阵恍然,却马上就又皱了皱眉:“可是它不能一直戴在身上啊!”   “你送了我玉镯,我可以时时刻刻都带着,就好像你随便什么时候都陪着我一样,”小姑娘摸着手腕上泛着温润暖意的玉镯,抿着唇笑了起来,“我也想送你一件礼物,不管吃饭睡觉还是出门,可以时时刻刻都带着,就好像我也一直都陪着你一样!但是,我只会做机关机甲,那些都不好随身带的,所以才去问了大嫂……虽然很丑,可是你不许嫌弃的!”   这样的礼物……他何尝不想要?只是……花满楼心中微动,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她的指尖——新扎的那几个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血迹却还是明显得让他一摸就能发现。   “我当然不嫌弃,我很喜欢。但是阿墨,”花满楼叹气,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摇了摇头拒绝这个极其诱人的提议,“没有也没关系的,手上扎了这么多伤口,还是算……”   “没有关系的,都是小伤口而已!我也是江湖人呢,一点都不怕的!”小姑娘猛摇头,却在看见满脸担忧和心疼的花满楼时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吟吟地将手指伸到了花满楼面前,歪着头脆生生地道,“要、要不然,我被扎伤了,你也给我舔舔?这样伤口就不会变坏了,那就没有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铁鞋是什么,能吃么?随便就虐一把炮灰掉了,墨墨和花花秀恩爱才是这篇文正确的打开方式啊有木有!   墨墨这都是你第几次调戏花花了?我琢磨着再不快点成亲,花花是不是就要憋得半夜来站我床头恐吓我了?嘤嘤嘤都是墨墨乱拿剧本,我是无辜的QAQ   【不是伪更,鉴于大家说太扎手不科学,于是小修一下……谢谢大家指出,么么哒!(其实我有时候缝个扣子都要扎到手什么的我会随便说吗?不过还好也就是一两下而已QAQ】   话说……咳咳,假如我厚着脸皮卖萌打滚求长评,会有人理我吗?写文一年多了只收到过一条长评,还是年少无知的时候去长评铺求的,好羡慕人家的野生长评QAQ【妄想症快够!PS:编辑说V后第二个月开始可以给长评送分,积分可以买这篇文的V章~可以攒了积分看花花洞房花烛哟!不来一发吗骚年们?!   ☆、长短   第五十三章   长短   花满楼浑身一僵,竟是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歪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见他既不点头也不拒绝、迟迟没有反应,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又把手指往他跟前凑了凑,轻声喊:   “花满楼?”   浑身僵硬的花满楼似乎是被她的声音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向后一让,和小姑娘的手拉开了距离。   柳墨归愣了一下,看着忽然间避开了自己的花满楼,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低下头沮丧地“哦”了一声,也不再勉强,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   “那就算了,反正都是小伤,没关……”   话音未落,手腕已经被那人宽厚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小姑娘抬眼看他,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里已是升起了雾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花满楼轻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神色认真专注,微微倾身,低头含住了柳墨归的手指。   小姑娘的手指很修长,明明平日里做了那么多精巧的机关,该是极其灵巧的一双手,做起针线来却又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花满楼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柔软得快要融化了,握着小姑娘的手,仔仔细细地舔过她的指尖。   有极淡的甜腥味在口中一点一点弥漫开来,花满楼眉头微皱,将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却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口渴了起来。   原本神色大方的小姑娘却在他含住自己手指的一瞬间莫名地红了脸,下意识地就想要抽回手,谁知道花满楼握着她的力道虽不重,却也不是一下就能抽开的。紧接着,他的舌头就温柔地舔过了自己的手指——小姑娘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本能地加大了向后缩的力道。   这一次,终于是抽回来了——柳墨归把手背在伸手,看着花满楼略有些疑惑的神色,红着脸咬了咬唇。   “阿墨,”花满楼抬起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花满楼本就长得清隽,这会儿在温黄灯光的渲染下,更是显得越发温柔了起来,柳墨归的脸越烧越烫,忙不迭地摇着头,背在身后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摸了摸刚才被他舔过的食指,“我、我已经好了,伤口都没事了!”   花满楼似乎是有些疑惑地怔了怔,却很快就听出了小姑娘话里的言不由衷,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什么,却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难得有些强硬地伸手,将小姑娘背在身后藏起来的手又拉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而后柔声道:   “阿墨,以后不可以和别人这样。”   ——他的声音似乎是比先前更低沉了。   柳墨归“哎?”了一声,一下子忘了害羞,睁大了眼睛给自己辩解道:“我才没有和别人这样!花满楼又不是别人,我心疼了,所以才这样的!”   明明就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却是大大方方地说“我心疼了”,虽是急切的辩解,声音里却明显透着一股认真和郑重……花满楼心头更暖,脸上的红晕又略略加深了些许,他却是忽然伸了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将小姑娘从椅子上抱起来、坐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只这样抱过她一次,那还是在大金鹏王那里的时候,那一次也还是小姑娘主动坐过来的——那时候他好像浑身都僵住了不敢动,任由小姑娘蹭进自己怀里亲自己,但心底里却其实是一片甜蜜,然而现在……   花满楼的动作依然有些僵硬,清隽如玉的脸上,那一大片的红晕似乎是要烧了起来,但他却还是低下了头,坚定而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小姑娘的,而后慢慢地顶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   ——所有人都说花满楼是守礼的君子,然而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男子罢了,他放在心上的姑娘这样坦率可爱,再过半个月她就会是他的妻子,他现在便是不守礼一次,也该是没什么的吧……   “阿墨,”结束了这个温柔的吻,花满楼摸着埋在怀里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低低地喟叹一声,几乎是有些无意识地呢喃道,“半个月……其实也不短。”   ——他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是就是!”柳墨归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着头,“不如我们等伯父寿辰后马上就成亲吧?半个月太久啦!我不想和花满楼分开……”   “莫要胡闹,若是雷兄知道,又该生气了。阿墨,半个月很快就过完了的……”   “你骗人!刚才明明还说半个月也不短呢!明明就是也想早点成亲的!”柳墨归抓住他话里的矛盾,立时就睁大了眼睛不满地瞪他。   花满楼一噎,低咳一声,手上用力,再次把小姑娘抬起的脑袋压进了自己怀里,好不容易稍稍恢复了些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通红。   ……   花老爷的寿宴很快就到了,大宴三天,受邀的宾客足有近百桌,生辰的那一天晚上又恰逢孟河灯会开始,更是显得热闹非常——花老爷心情大好,不止拉着老朋友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更是叫了花满楼和柳墨归一起来招呼客人,眉开眼笑地宣布了两人的婚期、请大家下个月一同来喝杯喜酒。   花家和瀚海国皇室素来交好,瀚海国国王亲派了使臣前来祝寿,不止送了金银珠宝、数坛西域美酒,更是有妖娆的舞姬当堂献舞。   那舞姬虽是轻纱覆面看不清容貌,却是身形窈窕,裸-露在外的腰肢纤细柔软,陆小凤喝着酒看着美人,简直是惬意的不得了。柳墨归略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皱了皱鼻子,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小凤愣了一下,侧过头看她。   “陆小凤,你老是盯着那个舞姬看,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柳墨归歪着头看他。   陆小凤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却是并不否认:“她跳起舞来很美不是吗?”   才不是呢!七秀坊的姐姐们跳起舞来,比这大方好看多啦!柳墨归皱了皱鼻子,却知道七秀坊的事并不能说出来,咬着唇住了口,撑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看陆小凤:   “可是……上上次的无艳很漂亮,结果她是坏人;上一次上官丹凤也挺漂亮,后来证明也是坏人啊!”小姑娘说着,似乎是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看向陆小凤的神色里却满是诚恳和担忧,“陆小凤,你的眼光真的没有问题吗?”   陆小凤接二连三地和居心叵测的女人搅在一起,柳墨归倒是真的担心他,更何况这舞姬虽然看不见脸,眼神却是直直地往陆小凤这里瞟,让她莫名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拉花满楼的衣袖,正想问他看见没有,刚一张口却又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过头来继续盯着陆小凤看。   陆小凤向来自诩浪子,红颜知己几乎可以说是满江湖,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怀疑自己的眼光,但偏偏小姑娘说的却都是事实,他压根就反驳不了,立时就是一噎,讪笑着试图为自己的眼光正名:   “阿墨啊,不是我的眼光不好,要知道,漂亮的女孩子呢,会骗人的也总是比一般女孩子多些,有时候难免就……”   小姑娘还没等他说完,就伸手指着自己,歪着头脆生生地问:“我漂亮吗?”   “……咳咳,喝酒喝酒啊!”陆小凤伸手拎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又要去给花满楼倒酒,却被花满楼挡住,立时就“啧”了一声,“花满楼,你别这么紧张,现在大家都在,铁鞋是绝对不敢来的!今天你父亲的寿辰,你不喝酒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来,干了这杯!”   “不了,”花满楼挡着自己的杯子摇了摇头,“这酒有股刺鼻的西域香料味道,我还是不喝了。”   花满楼一边说着,一边又伸了手,握住了身侧小姑娘偷偷伸向桌上另一壶酒的“小爪子”。柳墨归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却并不挣扎。   陆小凤低头闻了闻杯子里的酒,却是半点没有闻出花满楼口中的“刺鼻的西域香料味道”,挑着眉耸了耸肩,却也是不再勉强,只是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喝着酒,却是忽然间对那个妖娆的舞姬失了全部的兴趣,再也没有多看一眼。   ……   花满楼有心事,没有喝酒,吃过晚饭后便回了房间,柳墨归坐在他的身边,低头认认真真地绣着那个针脚粗糙的荷包——其实现在绣出来的图案还是一团糟,动作也磕磕绊绊的,但却至少是基本不会再扎到手了,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没了前厅的喧闹,身边又坐着正为自己绣荷包的未婚妻,花满楼的紧张倒是缓解了不少,只觉得格外宁静温馨。   然而这样的温馨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屋顶上忽然想起了一阵脚步声,花满楼和柳墨归的脸色同时一变,齐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一个握紧了腰侧的判官笔,一个抽出了桌上的长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掠了出去。花满楼一边飞身上了屋顶一边高声喊了一声陆小凤,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应当是……还在喝酒没有过来?   柳墨归和花满楼一起跃上屋顶,立时就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袍、带着面具的人影——正是铁鞋大盗无疑!花满楼已持剑迎了上去,柳墨归稍稍落后他几步,一道道似是带着墨意的气劲不断从笔尖疾射而出。   花满楼和柳墨归本就都是高手,铁鞋大盗以一敌二,虽未落败,却已隐隐处在了下风,抓着两人露出的一个空档,当即就从屋顶一跃而下到了院中,飞身就往对面的屋子里闯。   花满楼提着剑紧追在后,察觉他因为踹门而略作停顿,立时就再次纵身提气,生生将两人间的距离一瞬间缩短了数尺,举剑要刺,却忽然听见院中想起了小姑娘清脆的一声大喝:   “陆小凤!你是陆小凤!”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试图反攻,但最后还是失败了[蜡烛]   顺便给陆小凤也点根蜡烛……你们猜墨墨是怎么认出来的?   昨天收到了两条长评,还有妹纸说有空给码,真的觉得很开心……其实说真的,大家能订阅我的文,我就觉得很高兴了,然后留下评论的、写长评的姑娘对我来说就更是意外之喜,高兴得不得了,阔爱让我亲一个!大家看完文之后能觉得欢快和温馨甜蜜,我就觉得炒鸡满足!谢谢大家!>3<   ☆、迷雾   第五十四章   迷雾   花满楼和“铁鞋大盗”同时浑身一震,所有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了起来——花满楼慢慢地抬起剑,指向了面前的人,剑尖离他的背心不过还剩下寸许的距离,却再也没有前进半分。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持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满楼才终于开了口,哑着嗓子低声喊了一句:   “阿墨。”   柳墨归应了一声,也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站到花满楼身边,一双杏眼在夜色里亮得有些惊人。   “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机关阵法,花满楼的院子里一向没有其他人,我只带着花满楼、陆小凤还有哥哥走过,在屋顶上的时候就算啦,进到了院子里还能走得这么快却不触动阵法的,只有你们三个人!”小姑娘的声音很清脆,却听得黑袍的人影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背脊,“哥哥的武功比我好,可是却也没有这么好的!”——好到,居然能在她和花满楼联手下支持这么久,虽处下风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穿着黑袍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花满楼脸色一变,上前两步,伸手摸索了两下,一把掀掉了那人脸上带着的面具,连同手里的剑一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陆小凤,你开什么玩笑!”   剑本是极其锋锐的宝剑,摔在地上立时就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伴着花满楼蕴满怒气的斥责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大概,是花满楼生平第一次动怒。   陆小凤是他的挚友,明知铁鞋大盗的事是自己十多年来都解不开的心结,为什么还要假扮铁鞋大盗,让花家一家都人心惶惶?刚才若不是柳墨归及时制止,他现在,恐怕是早已将剑刺进了“铁鞋大盗”的心窝。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果这是玩笑的话,未免也开得太大了。”穿着黑袍的人终于开了口——果然是陆小凤特有的那种带着慵懒和漫不经心的声音,但这时候却已经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花满楼愣了一下,似乎对陆小凤的话还有些不解,陆小凤却是猛地甩开了披在身上的黑袍,露出了穿在身上的宝甲雪丝缠,手上微一用力,雪丝缠立时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陆小凤伸手指了指在自己心口处被扯开的那个口子,转过头去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到了院门口的众人,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后怕和震惊:   “如果不是阿墨认出我,恐怕我现在早就已经被一剑穿心,是只死鸟了!”   众人同时一惊,面面相觑,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墨归皱着眉看仍旧眉头紧锁的花满楼,咬了咬唇,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却下一刻就被那人反手用力,握得死紧。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满楼先前的怒气还未全部消散,“都是你们安排的?”   “七童,”花老爷叹气,“爹不想看你心里永远都藏着这个心结,这才托了陆小凤帮忙,铁鞋他……确实是十五年前就死了啊!只是没想到这软甲……”   “计划到了实行的时候总是难免就变了样。”陆小凤耸了耸肩,声音里有些感慨——这倒不只是说软甲被掉了包的事,也是在感叹自己的疏忽。这两天总是在花满楼的院子里进进出出的,那些阵法的路线都快成了本能,竟是一点都没想起来会露馅!   “爹!”花满楼的眉头一瞬间皱得更紧,刚想说些什么,衣袖却忽然被人扯了扯——柳墨归仰起头,毫无惧色地看着一众武林前辈,满眼都是认真和信任:   “可是花伯父,我觉得花满楼的直觉不会错的!有时候,很多感觉就是很准却又很没有道理的!”   花满楼背脊微僵,神色却是渐渐柔和了下来。   花老爷和身旁老友宋神医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无言以对——以前只有花满楼一个人坚持铁鞋还未死,没想到如今小姑娘竟会这样信任他。可……直觉一说,终归是没有任何证据可言,当年却是那么多武林同道亲眼看着铁鞋死的……   “老爷,老爷,不好了!”   就在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的时候,一道结结巴巴的呼喊声就这样打破了略有些僵持的气氛,众人转头看去,就见是一个花家的小厮正踉踉跄跄地往这里跑:   “老爷,老爷,乌大侠死了!”   众人大惊,再也顾不得计较先前的事,急急地赶向乌大侠房间,推门而入后只看见屋内满室狼藉,地上到处都是摔碎了的花瓶摆设和倒在一起的桌椅橱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大掌门人之一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   明明……晚饭的时候还曾一起说笑呢!柳墨归咬了咬唇,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宋神医——或许他还能剩下一口半口的气?听说宋神医医术高明,说不定还能有救?小姑娘面带期盼地盯着宋神医看了片刻,却见他迟迟没有要去检查伤势的意思,心下一沉,却是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挣脱了花满楼的手,急急地跑到乌大侠的身边,蹲下-身去探他的脉息和心跳。   然而几乎是在伸手的同一时间,整颗心都凉了下来——没有任何气息,地上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小姑娘咬唇不语,伸手覆上了他睁得浑圆的眼睛,微微用力向下拂了拂,轻轻地叹了口气,却发现尸体的胸口上还放着一张纸。   柳墨归将信纸展平,就见上面赫然是一个血红的脚印。   ……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黄,花满楼那张清隽温润的眉眼本该被衬得更加温柔,可柳墨归侧头看去,却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寂寥——柳墨归伸手摸了摸自己莫名有些发闷的胸口,倾过身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花满楼侧过头来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阿墨,时间不早了,去睡吧。乌大侠的事,我们会查清楚的。”   六扇门的总捕金九龄已经封锁了现场,大家正各自查探——他双目失明多有不便,便在这里等着陆小凤他们回来再一起分析案情。   柳墨归却是用力摇了摇头,一低头,整张脸都埋进了花满楼的怀里。   花满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却满是安抚的意味。   柳墨归从他的怀里仰起头,不知为什么盯着花满楼的脸默不作声地看了许久,而后忽然语出惊人地问道:   “花满楼,你喜不喜欢我亲你?”   喜欢吗?当然是喜欢的!但是……这个问题,怎么好这么正大光明地回答?花满楼拍着小姑娘背的手一瞬间僵住,略有些无措地低低咳嗽了一声。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看着花满楼因为微微泛起红晕而显得红润生动起来的脸,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脆生生地道:“你喜欢的对不对?那、那我多亲亲你,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花满楼一愣,心头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涌起了一股暖意,涨得他整颗心都满满的,甚至带出了几分酸涩。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却仍然还在耳边继续着:   “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谁都开心不起来的,可是……可是你这么不开心,我心里好像也闷闷的好难过。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你开心起来,所以、所以……我多亲亲你,你就算还是不开心,也不要变得更难过了好不好?”   小姑娘说完,像是生怕花满楼拒绝一样,抬起头就凑到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赶在花满楼开口说话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急急道:“你刚才没拒绝,就是答应了!我亲过了,你也要说话算数的!”   柳墨归这一串动作简直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停顿,花满楼明明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可一到了她口中居然就变成了“已经答应了,说话要算话”——花满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可心中原本的担忧和郁结却竟又像是真的随着刚才那一个急切的吻渐渐消散了不少,只觉得心头一片暖意和安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伸手拉开了小姑娘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低头在小姑娘的额头留下了一个轻柔而温热的吻:   “那么……阿墨也是一样的。”   ——我也亲你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变得更难过了。   柳墨归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还残留着花满楼温度的额头,抿着唇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敛去了大半的笑意,伸手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襟:“花满楼,你和宋神医……认识很久了吗?”   “宋神医和我爹是很多年的老朋友,”花满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他的医术和心肠都很好。”   柳墨归闻言,似乎是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脸,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声音里略带上了几分疑惑:“阿墨,宋神医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柳墨归摇头,“你知道的,万花杏林一脉都是医者,假如是他们看见有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哪怕是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可自己毕竟是没有亲自确定过,一定是什么都不顾、第一时间上前去查看伤势,看看还能不能救的!孙师父说过,人命关天,比什么都重要,任何一个大夫,都该是这样做的。你说宋神医心肠也好,可是先前,他根本就看也没看躺在地上的乌大侠……”   柳墨归口中的孙师父,自然就是万花谷的医圣、流芳百世的药王孙思邈。   花满楼忍不住呆了一呆,却是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阿墨,这……”   “少爷,少爷,不好了!”急切的敲门声和呼喊声猛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老爷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咦似乎木有人猜对呢!墨墨认出陆小凤,是因为院子里的机关阵法啦!   剧情的过渡章,可能稍微有点无趣,大家见谅!不过我会尽量快一点虐完铁鞋结束这个案子,让花花和墨墨快点成亲的!   ☆、真凶   第五十五章   真凶   花家与瀚海国皇室素来交好,瀚海国王将新王登基时所必需的瀚海玉佛交由花如令保管,可花如令半夜查看,竟发现玉佛已然失窃,当下就是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花满楼赶到的时候,花老爷已经醒来,眉宇间却满是焦急,当下也顾不得再隐瞒,带着大家一起去了收藏玉佛的密室,存放玉佛的暗格果然已经是空无一物,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深深陷入石壁中的脚印,与先前在乌大侠身上所见到的血脚印一模一样,在脚印的旁边,则是八哥血淋淋的大字:   “明日午时,必来索命。”   若先前还不确定铁鞋是不是真的还活着,那么现在,几乎就已经是确认无疑了——众人的心头立时皆是一沉。   ……   柳墨归这晚本来是不打算睡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从密室出来后,依旧陪着花满楼等陆小凤的消息,只是她心疼花满楼,花满楼对她却也是心疼不已,刻意放缓了动作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又柔声细语地哄着她入睡,柳墨归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连着几日都因为铁鞋的事时刻紧绷着神经,在花满楼这样有心的诱哄下,终于还是抵不过倦意,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柳墨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却是忽然想起昨夜看到的八个血字,立时就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随便绞了毛巾抹了抹脸就推门跑了出去——关泰关大侠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   “谁是铁鞋?”陆小凤沉声问。   关泰愣了愣,似是有些犹豫,片刻后却又像是终于有了决定:“他……”   话音未落,忽听得“铮”的一声轻响,一根飞针已然扎在了他的眉心,针上泛着凛凛的寒光,显然是带着剧毒。   柳墨归想也未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掠出了门去,就见那瀚海国的舞姬和使臣早已虎视眈眈地围在了门外。   “我乃瀚海国孔雀王子的王妃,”那舞姬早已没了先前的娇媚之态,先前在寿宴上一同当堂表演的孩子们便立时应声而出,手中各自拿着一把弩箭,直指众人,“花如令,还不速速交出瀚海玉佛!”   弩箭虽是拿在小孩子手里,可柳墨归素来是机关器械的行家,一眼望去便知这种弩箭均是精钢所铸,穿透力和杀伤力远胜普通弩箭,万万不可小觑,只不过……柳墨归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盯着一样追出来的陆小凤看了好几眼,神色里微微带上了几分嫌弃,又似有几分怜悯:   “陆小凤,我就说吧?你的眼光真的……”   “咳咳!”陆小凤一看小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要鄙视自己的眼光,赶紧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孔雀王妃笑了起来,“王妃,你这是陪小孩子玩呢?”   孔雀王妃冷笑一声,再次击掌,她身边的那个“使臣”忽然吹起了笛子——柳墨归只觉得一阵烦闷忽然从心头涌起,不自觉地就运起内力相抗,立时心中一凛,回过头去就见所有人竟是都已经捂着脑袋涨红了脸、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也就是在所有人都痛苦难当的时候,一阵阵破空声陡然响起——那些弩箭发射了!   在场的众人本来都是高手,弩箭威力虽大,却也并不惧,然而此刻剧痛难当,平日里十分的功力能使出一成都已是勉强,武当的木道人甚至是已经中了一箭!众人不得已,唯有一起退入厅中,堵上门口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竟在厅中发现了火药!   弩箭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支火箭,若是引燃了厅中的火药,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只有躲进密室里去了!”   “但密室只有入口没有出口,死路一条啊……”花如令犹豫,却立时就被人打断——“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躲过了这阵再说!”   花如令叹气,到底还是带着众人一起退进了密道,直往密室深处疾奔而去——一道道石闸在众人背后轰然落下,阻断了孔雀王妃的追兵,却也阻断了大家的退路。   走在前面的神医宋问草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包裹忽然脱手飞出掉到了地上,柳墨归一愣,下意识地弯腰要去替他捡起来:“宋神医,你的包掉了,我替你……”   “不用,我自己来!”宋问草打断她的话,几乎是拼了命一般大步跨来,抢在她前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又继续大步地向前跑去。   柳墨归神色微闪,抿了抿唇,一起向前跑去。   ……   随着最后一道石闸的放下,众人终于到达了密道的最深处,几乎是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却又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这里却也是死路一条,没有出口啊!”花如令的神色有些颓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花满楼忽然间伸手,按住了柳墨归的肩头。柳墨归眨了眨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即便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疑惑,站在花满楼的身侧沉默不语——这密室看起来应该是朱停的手笔,花满楼、陆小凤还有哥哥都明知自己应当是能够找到出口的,现在却是只字不提、反而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面带愁容,一定是有蹊跷!她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这点配合她却还是有的。   见小姑娘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花满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捏了捏小姑娘柔软的手,将它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柳墨归只觉得掌心一痒,花满楼的手指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地写下了几个字——“机关”,还有……一个“宋”字。   是叫她注意密室中的机关?宋问草果然有问题吗?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忽然间抱住了花满楼的手臂,似乎是极为紧张害怕地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了他的胸口——柳墨归不过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情况,害怕乃是人之常情,几位江湖前辈很是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和蔼地安慰了几句。花满楼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宽大的衣袖轻而易举地掩住了小姑娘的神色和目光。   雷勉站在花满楼的身侧,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姑娘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对“占妹妹便宜”的花满楼表达不满。   众人皆是面色凝重地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墨归忽然在花满楼的胸口轻轻蹭了蹭,下一刻,密室中忽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空气燃尽,蜡烛熄灭了!   金九龄忽然间开了口:“也不一定是死路一条,至少……铁鞋大盗就一定知道出口。而铁鞋——现在就在我们之中!”   “不错!这密室是朱停的手笔,我来之前,曾经收到了朱停叫人送来的一壶酒,说老板娘被铁鞋绑走了,威胁他说出密室的机关。”陆小凤立时接口,“其实要找出铁鞋很容易!花满楼小时候见过铁鞋的脸,甚至还抓伤了他的脸,所以……”   陆小凤在黑暗之中挑了挑眉,声音越发慵懒了起来:“只要我们所有人都让花满楼摸一摸,马上就可以找到铁鞋了!”   众人对此自然是都没有什么意见,密室中的黑暗对花满楼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他点了点头,便开始一个一个摸起了众人的脸。   柳墨归本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嫌疑,应该是根本就不用摸的,可是片刻之后,花满楼的手指却还是摸上了她的脸颊——他的手指很修长,带着令人熨帖的暖意,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慢慢地摸索着抚过自己的脸,指腹的薄茧带起了些微的痒意。   明明是正经又紧张的时刻,这也不是花满楼第一次摸她的脸,可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柳墨归的脸上居然莫名地有些发烫——花满楼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仍旧还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微微一顿,忽然间屈起了手指,用指节处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随即立时就撤了开去,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他走向下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姑娘的脸刷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捂着脸愤愤地往脚步声离去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却随即又揉了揉先前被蹭过的地方,咬着唇偷偷地笑了起来——花满楼……好像比以前活泼了呢!   密室里的人并不多,花满楼很快就摸完了所有人的脸,而后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摸到铁鞋的脸。”   众人惊愕:“这又是怎么说?怎么会找不出铁鞋来?”   “不!”陆小凤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原本已经熄灭了的蜡烛,“铁鞋其实已经找到了!”   随着蜡烛的点亮,原本黑暗的密室一瞬间又再一次亮堂了起来,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都是立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又是齐齐将视线投到了神医宋问草的身上:   “宋神医,你刚才怎么没让花满楼摸啊?”   宋问草一愣:“别胡说!他刚才明明已经摸过……”   “还想骗人?”柳墨归杏眼圆睁,一边拉着花满楼的衣袖去擦自己脸上的沾着灰的手指印,一边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不觉得你和大家都不一样吗?”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指印,唯有宋问草一个人,脸上干干净净——难怪刚才也一定要摸她,原来是这样!   “哎呀你一定想说我含血喷人吧?”陆小凤挑眉,“要想证明你的清白也很容易,把你手上那个装着铁鞋的包打开给大家看看就行了,嗯?”   宋问草的脸色终于勃然大变,再也装不下去,大笑了一声,忽地掷出一颗烟雾弹来,趁着大家都被烟雾迷了眼,飞身就窜了出去,飞快地往墙壁上一按,一道精钢的铁栏就这么轰然落下,将所有人都彻底锁在了密室之中!   “不错!我就是铁鞋大盗!十五年前死在花如令手里的,是我的孪生哥哥!”宋问草忽地从角落中拖出一个箱子,一打开,立时就露出了一尊玉佛,“真正的瀚海玉佛我也已经拿到了,你们就都去死吧!”   说罢,从话里掏出了一颗火云霹雳弹,运足了内力,狠狠地往众人扔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却是雷勉的一声冷笑——只见他不知也从怀里摸出了什么,直直地向那个霹雳弹掷去,两者狠狠相撞,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威力巨大的霹雳弹竟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在我面前用霹雳弹,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雷勉拍了拍手,掸了掸衣摆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挑了挑眉,“真是蠢到家了,是不是,阿墨?”   “那当然!”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毫无停顿地接着雷勉响起,“师兄说啦,傻瓜总是觉得别人都和他一样傻呢!”   先前还因为害怕而紧紧偎在花满楼怀里的小姑娘此时居然已是没有半分惧色,眨着一双清亮的杏眼歪了歪头,笑盈盈地走到了一堵墙边,伸手按上了墙壁,轻轻一旋——又一道精钢铁栏几乎是贴着宋问草轰然落下,将他牢牢地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小姑娘学着先前雷勉的动作,一样拍了拍手,脆生生地道:“朱停一定没告诉过你吧,这里还有一个机关呢!”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终于调戏了阿墨一次!继续加油!   定制封面已经搞定了,先放出来给大家看一下!   ☆、灯会   第五十六章   灯会   形势几乎就在是这一瞬间逆转!   宋问草,不,现在应该称之为铁鞋了——铁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铁栏,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柳墨归看了他一看,冷哼了一声,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花满楼忽然走了过来——小姑娘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慢慢敛了下去,看像花满楼的眼里带上了些许担忧。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越过她,慢慢地走到了铁鞋面前,在还剩下几步距离的时候站定,然后——拔剑指向了他的咽喉。   “刺瞎我这么多年以来,你感觉如何?”   “很不错!”也许是知道在劫难逃,铁鞋忽然间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几乎是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怎么样?一辈子活在黑暗里的滋味也很不错吧?来啊,杀了我啊!”   花满楼接着剑柄的手一瞬间收紧,用力之猛,连手指都已经捏得发白,却是迟迟没有刺出这一剑。   “怎么?不敢了?”铁鞋那歇斯底里的大笑还在继续着,“懦弱!没种!哈哈哈……”   笑声忽然间卡住——花满楼剑尖一挑,贴着铁鞋的脸斜斜削过,一张人皮面具应声而落,露出的那一张陌生的脸上果然有几道抓痕。   铁鞋愣了愣,摸着脸上的伤痕再一次笑了起来:“怎么?还是下不了手?真是懦夫,连杀人也不……”   “师兄说的对,傻瓜都以为别人和他一样傻呢!”柳墨归清脆的声音忽然间打断了铁鞋的狂笑,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带上了几分内力,在这安静地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花满楼虽然瞎了,可是他比谁都看得清楚,他的世界比谁都明亮,你才是永远活在黑暗里的人!他不杀你,因为他比你勇敢得多!”   “阿墨……”花满楼微微一愣,收了剑转头“看”她。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柳墨归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看向铁鞋的视线竟是出乎意料的清澈平静:“你的医术那么好,为什么不治病救人,反而杀了这么多人?”   “哼!你怎么会知道随意掌控别人生死的滋味有多美……呃!”   铁鞋的话还没有说话,却是忽然间惨叫了一声,再也没有机会说完了——柳墨归毫无预兆地伸手,转动了墙上的旋钮,忽然间一阵飞箭攒射,数支箭就这么齐齐地j□j了铁鞋的胸口!   所有人都知道铁鞋该死,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出手的竟然会是柳墨归——每一个人都觉得,她只是一个单纯又可爱的小姑娘。但现在,这个小姑娘却忽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发动机关杀了一个人。   所有人、就连陆小凤和雷勉都好似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阿墨?”花满楼微微皱眉,轻声喊她。   柳墨归收回手,垂下眼帘,盯着铁鞋的尸体看了许久,而后终于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有些出神地看着腰间的判官笔,轻声道:“花满楼,我杀了他。”   “铁鞋罪大恶极,的确该杀,”花满楼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摸她的头,“阿墨并没有错。”   “可是我知道,花满楼肯定是不愿意我杀他的。”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柳墨归第一次避开他的手——   “我是天工一脉,但是,每一个万花弟子,都是要学医的。正式入谷拜师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跟着孙师父背诵一遍《大医精诚》——见彼苦恼,若己有之,身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行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柳墨归顿了顿,忽然间仰起头,一双清亮的杏眼里满是坚持,“所以,就算你不高兴,我也一定要杀他!”   她所见到的杏林同门们,每一个都为了济世救人耗尽心力,有多少师兄师姐为了病患甚至毫不犹豫地就豁出了自己的性命?这才是医者的职责,而像铁鞋这样的人——空有一身医术却为非作歹、穷凶极恶,怎么能不杀?若不杀他,将来又会害了多少人?   小姑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却没了平日里的半分娇憨——这是花满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柳墨归,好像和平时截然不同,却又隐隐让他觉得……她骨子里,其实就该是这样的,执着,果断,勇敢。   花满楼轻叹了口气,神色越发柔和了下来:“阿墨,我没有生气,你是对的,铁鞋该杀,但……如果可以,我确实并不愿意你杀人。”   柳墨归仰起头看他,眼神越发清亮:“花满楼,你这么温柔的人,也是杀过人的不是吗?我也是江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师兄很早就教过我——当杀则杀,有何不可?”   花满楼一怔,随即却是慢慢地笑了起来,伸出手——这一次,柳墨归没有躲,花满楼也是出乎意料地强势,以一种不容拒绝和退缩的姿态,将小姑娘的手紧紧地握进了掌心里:   “你说得对,当杀则杀。”   柳墨归反握住他的手,一下子就笑得弯起了眉眼,也不管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居然踮起了脚尖,毫无预兆地在花满楼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咳!咳!”   柳墨归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被人拎着衣服的后领拉了开来,随即视线就被一道藏青色的人影全部挡住了——柳墨归皱了皱鼻子,很是不满地扯了扯这人的衣袖:   “哥哥!”   “安分点!”雷勉的声音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却又怕让小姑娘丢了面子,努力地压低了声音,“还没成亲呢!”   柳墨归从雷勉的身后探出脑袋,悄悄看了眼花满楼,见他神色温和,脸上微微泛红,却终究是不再难过低落,心满意足地抿着唇笑了笑,讨好似地扯着雷勉的衣袖晃了晃。雷勉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往人群里走。   陆小凤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酒壶,耸了耸肩:“朱停给我送了一壶酒,我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醋,差点就吐了,不过我知道老朋友捎了壶酒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所以我就捏着鼻子把醋全都喝完了,然后就在酒壶底发现了一行字——出路在佛手里。”   “原来如此!”众人立时恍然,躲在雷勉身后的小姑娘却是忽然间高高地举起了手,另一只手揪着雷勉的衣袖,歪了歪脑袋,神色满是不解,脆生生地问:   “那……你把醋倒掉不是就也能看见字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全喝掉?”   “咳咳!”陆小凤忽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们还是快点找真正的瀚海玉佛吧!”   ……   花老爷寿辰的当天便是孟河灯会的第一天,灯会会持续整整七天,这一日晚上的孟河,正是人山人海,无比热闹。花满楼和柳墨归牵着手走在河边,只觉得心头一片轻松——铁鞋的事终于彻底告一段落,纠缠了他十多年的心病一朝痊愈,掌心里牵着的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孩子——他又怎么能不觉得轻松愉快?   “花满楼,花满楼!好多荷灯,好漂亮!”柳墨归扯了扯他的衣袖,看着一盏盏被放入河中的荷灯,兴奋得不得了——她常年待在万花谷,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盛会的。   “传说把心愿写在荷灯上,然后从上游将河灯放下,若能一路顺遂地漂至下游,那么愿望就会实现。”花满楼生怕小姑娘走丢,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笑意温柔,“只可惜我却看不见这样的场景了。”   ——花满楼依然很遗憾,但这话如今说来,却又更多了几分坦然和洒脱。   柳墨归仰头看他——男人清隽的眉眼在这漫天繁星和盏盏河灯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温柔俊美,让她几乎都移不开视线。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忽然间清脆地笑了起来,拉着花满楼就跑:   “花满楼,我们也去放河灯吧!看不见没关系,我看得见,我说过啦,我就是你的眼睛!”   柳墨归跑得很快,就连花满楼也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他素来是个谦和守礼的君子,像这样被一个女孩子拉着跑,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没形象和风度的一次了吧?花满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神色却是越加温柔了起来,跟着小姑娘跑到河对岸的一个摊位前,听着小姑娘用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向老板买了两盏河灯,随即就将其中一盏塞进了自己的手里,同时塞过来的,还有一支毛笔。   花满楼笑了笑,好脾气地依着小姑娘的意思提起了笔。   “我有很多很多愿望呢!”柳墨归咬着笔杆,似乎是有些苦恼地歪着脑袋皱眉,“我希望谷里的大家还有花满楼、哥哥、陆小凤……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还想告诉师父和师兄,我就要嫁人啦,花满楼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快活!还希望……希望大家都不要死、大唐也不要亡……”   柳墨归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花满楼,我是不是特别贪心?这么多愿望,写都写不下啦!会不会,就不让我实现了呢?那、那我只选一个吧,我……”   “阿墨,”花满楼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让小姑娘几乎有一种沉溺的错觉,“阿墨有多少愿望,就都写上去吧,若是写不下了,就写在我的灯上。”   “阿墨,我的愿望全都给你,好不好?这样就全都能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帅爆了有木有!   在成亲的前夕,花花终于再一次拿对了剧本,真是可喜可贺!   下章成亲!   ☆、婚礼   第五十七章   婚礼   花满楼的眼睛因为看不见,一直都显得很无神,可是此时此刻,也许是他实在太过温柔,也或许是灯会上的灯火太过绚烂,柳墨归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漏跳了半拍,一眼望进了那人平静的眼底,居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一双眼睛,再也挣脱不开……小姑娘微微张着嘴,也不知道傻傻地盯着花满楼的脸看了多久,终于一下子惊醒过来,微微红了脸。   “那、那这次就算是你借给我的吧!”柳墨归重重地咬了一下笔杆,像是在说什么极其重要的决定一般,语气格外郑重,“下一次我的愿望也全都给你用!”   花满楼似乎是没想到小姑娘会把“账”算得这么清楚,不知为什么心头竟是有些气闷,却到底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加大力道握紧了柳墨归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阿墨,不是我借你的。我们就要成亲了,我的东西,本就也是你的。”   ——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算得清的账?   柳墨归微微歪头,脸上原本的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时就轻轻一击掌,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轻快和愉悦:“你说得对,我们就要成亲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所以我的东西也一样是你的!这一次不是我向花满楼借了愿望,是我用了‘咱们的’愿望,下一次若是花满楼愿望多,‘咱们的’愿望也可以全都给花满楼用的!”   小姑娘说的时候神态一片坦然自在,像是生怕花满楼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刻意在“咱们的”三个字上面咬了重音——这三个字,听在花满楼耳中,无疑是格外令人心情舒畅,让他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来,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阿墨说得对,若是谁有需要了,‘咱们’的愿望就给谁用。”   “嗯!”柳墨归重重地点了点头,提起笔蘸了墨,认认真真地开始往荷灯上写字,一边写,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得把自己写下的愿望念给花满楼听——这是“咱们”的愿望,自然是一定要告诉花满楼的——   “我希望——所有的朋友和家人都能平安健康,希望……安史之乱能少死一些人……哎呀写不下了!”   眼看着整盏河灯上的空白处都已经被自己的字迹占满,柳墨归搁下笔,伸手挠了挠头发,倾过身去看花满楼:“花满楼,我写不下啦!我还没有告诉大家我要成亲的事呢!”   花满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摸索着估计了一下空白区域的大小,提起笔,一丝不苟地代替小姑娘写着她的愿望。   柳墨归好奇得不行,扒着他的左手臂探过头去,眨着眼睛看他写的字——   “晚辈花满楼,与阿墨将不日成婚,定当珍之重之,不敢有负,望万花谷诸前辈安心勿念。”   花满楼的字迹一向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挺拔而温柔,但这一次,却是写得格外用力,力透纸背,字迹里更多了几分严肃与郑重——柳墨归一字一顿地小声将句子念完,早已是烧红了整张脸,扭头将笔还给摊主,拉着花满楼起身就跑:   “花满楼,我们快去放河灯吧!咱们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的对不对?”   “是,”花满楼含笑点头,“都会实现的。”   ……   看完灯会的第二天,雷勉就带着柳墨归离开了桃花堡,回到了霹雳堂雷家,真真正正开始做一个待嫁的新娘。   说是待嫁,但其实柳墨归倒反而是最悠闲的人——寻常女子这时候该是在绣嫁衣吧?只是小姑娘女红糟糕,时间也来不及,雷勉早已为她准备好了现成的,又请了家里和蔼的女性长辈,去教她一些“他不太方便说的、成亲后私密的事情”,结果当天他路过小姑娘的房间,就听见她清清脆脆、毫不害羞的声音传来:   “夫妻要做的事吗?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哎呀这个画册画得好精致!我一定会仔细看的!”   雷勉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立时就进去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交代着:“矜持一点!”   小姑娘揉着自己的脑袋,委委屈屈地皱着鼻子看了他一眼,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最闲的人柳墨归,最忙的人却大概就是雷勉了。雷勉最近有些苦恼——柳墨归虽是从雷家出嫁,但她毕竟只是雷勉的义妹而不是雷家的人,雷勉替她准备嫁妆,也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钱而不能动用雷家的钱,现在的嫁妆虽说已是不错,但和花家的聘礼比起来,却到底还是相差得太远了,柳墨归不在乎,花家不在乎,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并不想委屈妹妹,更何况,当初是他自己的亲口承诺会为小姑娘准备嫁妆的……   只是就算再怎么苦恼,一时半会儿却也变不出钱来,雷勉皱着眉过了好几天,一直到六月初一——有客人来访。   “我家庄主好静,不常出门,喜酒便不吃了,还请见谅。这是庄主准备的贺礼,”前来拜访的万梅山管家是这么说的,“庄主交代送来雷家,便算作是他为柳姑娘添的嫁妆吧。”   ——西门吹雪的原话自然不可能是这么婉转客气,但意思却是一样的。   万梅山庄的富贵并不输与江南花家,送来的贺礼自然也都价值不菲,雷勉大喜,道了谢笑着送走了管家,略一沉吟,却是派了人将西门吹雪为柳墨归添妆的事不动声色地传到了江湖上——若说和花家结亲,雷家少主义妹这个身份还略显单薄的话,能让剑神为她添妆,却是绝没有再敢小觑新娘的。   一切终于准备就绪,婚礼的日子很快如期而至。   六月初五,宜嫁娶。   柳墨归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不知怎么地居然又回到了万花谷,容貌俊美的墨袍青年披散着一头长发站在落星湖边,正满脸温柔地笑着看自己——如同她还在谷里时的每一天一样。   柳墨归一路小跑着过去,一下子就扑进了青年的怀里,拉着他的衣袖使劲地蹭了蹭,而后窝在他怀里仰起了头。   “裴师兄,我要成亲了!”——她听见自己是这么说的。   裴元似乎并不觉得意外,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湖边坐了下来,像她小时候一样将她抱在膝头——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抱小孩子的姿势抱过她了。   “阿墨已经是个大人了,”裴元捏了捏她的脸,“他若对你好,你就也对他好,他若对你不好,你便无须再理会他,揍他一顿后就干脆地休了他,明白吗?”   小姑娘立时抗议:“花满楼对我可好了!”   “哼!”原本还笑意温和的裴元一瞬间沉了脸色,冷哼一声,“这样最好!但若万一……”   “万一万一他欺负我,我一定不手软的!”小姑娘扯着裴元的衣袖晃了晃,语气里满是撒娇,“师兄师兄,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裴元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小姑娘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一时间竟有些困倦,蹭了蹭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想要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听见那道清朗而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地响起:   “阿墨,回去吧,谷里一切安好,好好照顾自己,师兄没法再在你身边护着你了,要乖一点,不要再一个人胡闹闯祸,保护好自己……”   裴元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终于再也听不见了,柳墨归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望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下床绞了毛巾,擦干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花了的脸。   丫鬟们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替她换上嫁衣,仔仔细细地上了妆——这是柳墨归第一次穿大红色的衣服,比之平日生生多出了几分成熟和妩媚。   雷勉背着她出门上轿,柳墨归趴在他的背上,偷偷去看坐在马上的花满楼——她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和欣喜,那样热烈的颜色,衬得他越发温柔,让人一下子就安下了心来。   婚礼的流程很复杂,柳墨归穿着繁复的嫁衣、头上顶着一对簪钗发饰,实在是累得不行,已然是有些思考不能,有些机械性地跟着花满楼依样画葫芦地完成一个个步骤,好不容易终于喝完了合卺酒、花满楼被拉去前厅宴客、屋里只剩下了她和几个小丫鬟,这才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少夫人,七少爷让人准备了点心,您要是饿了就吃一点,”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轻声道,“少爷还说,您要是累了可以先沐浴更衣,不用累着自己。”   柳墨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几乎是在小丫鬟话刚说完的同一时间就伸手去拆自己头上的簪钗,一边还连声催促着丫鬟叫人送热水进来,满脸的解脱和迫不及待,看得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等花满楼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新房的时候,他的新娘子已经换了中衣、披散着一头长发,裹着被子趴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少爷,要不要……”小丫鬟低声询问,话还没说话,花满楼却就已经笑着摇了摇头,像是生怕惊醒已经在睡梦之中的喜娘,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更显得无比温柔:“她今日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你们打一桶热水进来,然后就都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呢?你让花花情何以堪!!!   拉裴师兄出来打个酱油,师兄犀利,威武霸气!师兄嫁窝!!!!   ☆、嫁衣   第五十八章   嫁衣   花满楼洗去一身酒气,灭了灯,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了床,略一犹豫,到底还是忍不住伸了手,将一个人睡得正香甜的新娘子抱进了怀里。大概是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身旁的暖意,柳墨归很是顺从地被花满楼圈进了怀里,甚至还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继续蹭了蹭,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   花满楼抱着怀里温软馨香的身子,满足地低低喟叹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柳墨归是被渴醒的——今天累了一整天,根本没有喝水的机会,等晚上好不容易结束了所有的仪式、一个人坐在房里了,又实在是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顾得上好好洗个澡,然后倒头就睡,于是到了半夜,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渴醒了。   小姑娘有些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想要起来,却被手下那一阵温热结实的触感惊得懵了一下,接着月光眯着眼睛傻傻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恍然惊醒——她和花满楼已经成亲了,他就睡在她的身边。   柳墨归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翻身下床,踩着鞋子摸着黑想去倒水,却因为光线实在是暗得近乎没有,一个不小心,就被桌边的凳子绊得踉跄了一步——   “阿墨?”花满楼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困倦。   “我没事,就是想喝点水,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柳墨归握着杯子转过头,看着床上在黑暗中显得模模糊糊的人影,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我吵醒你了?对不起!”   花满楼笑了笑,并没有否认——这种时候,说“不是你吵醒的,是我自己恰好也醒了”,未免也太假了些,索性就略过不提,温声道:“阿墨,我也有些渴,能不能也给我倒杯水?”   “好!”柳墨归应了一声,仰头把杯子里的水三两口喝完,就着手里的杯子又道了满满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着到了床边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一杯够不够?”小姑娘站在床边,脸上满满的都是心疼和担忧,“你今天是不是喝了好多酒?喝了酒半夜都会觉得渴的,你多喝一点!”   “那就辛苦阿墨再替我倒一杯吧。”花满楼笑了起来,很是愉快地接受了小妻子的心疼和好意。   柳墨归用力地点头应了一声,蹭蹭蹭地跑去又倒了一杯水,然后在花满楼再三保证“真的已经不渴了”之后,这才打消了再去倒一杯水的念头,把杯子放回桌上,脱掉鞋子爬上了床,熟门熟路地就往花满楼怀里钻。   花满楼失笑,配合地抱住她,摸着她披散在肩头的一头长发,深深地吸了口气。   “花满楼,我们终于成亲了呢!”小姑娘在他胸口用力地蹭了蹭,语气是说不出的兴奋和轻快,“真好!”   “是,我们成亲了,”花满楼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顿了顿后,原本满是愉悦的语气里却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遗憾,“阿墨今日一定很漂亮,只可惜我却是看不到了。”   ——若是……能够看到他的妻子为他披上嫁衣的模样,那该有多好?今日的她,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吧?   花满楼只是遗憾罢了,并不愤恨也不自卑,但即便是这样,被他抱在怀里的柳墨归还是一下子就顿住了所有的动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他有些模模糊糊的脸,心口闷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小姑娘却是忽然间推开了他的手臂,动作迅速地翻身下了床,踢踏踢踏地踩着鞋子跑到桌前点了灯。   “阿墨?”花满楼喊她,闹不明白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点了灯,屋里便一下子亮了起来,柳墨归站在桌前,看着花满楼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向着这边侧过头来,一双无神的眼里,却将烛火倒映得格外清晰。小姑娘咬了咬唇,低声道:   “花满楼,你等我一下!”   花满楼愣了愣,却并不问她为什么,只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花满楼刚应下,小姑娘那里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花满楼微微一怔,脸上慢慢地带上了几分疑惑和惊讶——这个声音是……小姑娘在穿衣服?   这一阵声响一直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停下,花满楼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竟是克制不住地开始期盼起来。过了许久,才终于又听到了小姑娘的脚步声向着床边越来越近,直到终于停了下来的时候,小姑娘也已经站到了床边,她慢慢地在床沿坐下,随即自己的手就被她柔软温暖的小手拉了过去,摸上了她精致的脸。   “花满楼,我现在又把嫁衣穿上啦!你快摸摸看,这样就能知道我今天是什么样子的了!”柳墨归眨了眨那双乌溜溜的杏眼,认真的语气中忽然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虽、虽然我不会盘白天那种头发,也不会上妆,但、但是你将就一下吧,我这样也很漂亮的!”   哪有人这样大声说自己漂亮的?真是不知道害羞……花满楼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被小姑娘握着摸她脸的手却是微微一顿——上一次,她似乎也说过,摸一摸,就能知道她穿什么衣服、好不好看了,但那一次,他拒绝了,而现在……   花满楼苦笑着叹了口气,却破天荒地并没有拒绝,反而低低地应了一声,手指摸索着一点一点摸过小姑娘的脸——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了,这样,该是可以的吧?更何况……这样一生只有一次的场景,他不想错过,不想留下遗憾。   柳墨归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洗去了所有的妆容,现在只剩下一张和平时一样干干净净的脸,花满楼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摸过,而后手渐渐地向下移,顺着脖子摸过衣领,一路摸索着向下,却在摸完了肩膀后一下子顿住——再往下的话,就是……   “花满楼?花满楼?”见花满楼突然间停下了动作,柳墨归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张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却又突然想起他看不见,索性就抓着他的手继续往下摸,“花满楼你摸,这里绣了凤凰呢!可漂亮了!”   花满楼只觉得脑子里轰的响一声,一下子就变得一片空白,什么凤凰什么好不好看的全都已经感觉不到,唯一的感觉就只有——掌心下的柔软,即便是隔着繁复厚重的嫁衣,他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异乎寻常的柔软,几乎让他一瞬间就绷紧了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明明想要抽回手,却偏偏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手上一动都动不了。   柳墨归连着叫了花满楼好几遍他都没有反应,有些疑惑地皱了皱鼻子,盯着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似乎只是有些走神,有些不满地鼓了股腮帮子,干脆就拉着他的手继续摸自己的衣服。   花满楼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拉着她的手摸到了腰间——腰带很宽,将她原本就纤细的腰勒得更加不盈一握。摸过腰侧,小姑娘带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绕去背后,因为对坐着的姿势并不方便,小姑娘左左右右地折腾了一阵子却发现怎么都别扭,歪着头苦恼了一会儿,却是忽然眼睛一亮,向前一倾,直接就偎进了花满楼的怀里。   花满楼好不容易稍稍放松下来一些的身子再一次绷得死紧,忍不住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却鬼使神差地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摸过腰,再往下就是裙子。柳墨归曲起腿,蹭着往花满楼的怀里有挪了挪,曲着膝盖将腿也一起放到了床上,拉着花满楼的手去摸自己的裙摆,再然后,就是鞋子……   花满楼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将这一套华丽而反复的嫁衣全部“看”完,他只知道小姑娘最后放开他手的时候,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好像是缺了什么一样,心底竟是隐隐涌上了一股失落。   “花满楼,花满楼!”   “大功告成”的柳墨归拍了拍手,窝在花满楼怀里拉了拉他的衣襟,“花满楼,好不好看?”   衣服好不好看吗?说实话,如果现在要问他小姑娘的嫁衣是什么模样的,估计他也就只能是一片茫然,先前那么久,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咳咳,小姑娘“自己”的身上,但……在他看来,她自然什么时候都是漂亮的,更何况她本就生得好、又穿着兄长精心准备的嫁衣……花满楼低咳一声,却还是点了点头:   “很漂亮。”   ——话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什么地步,忍不住再次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小姑娘立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蹬掉了鞋子整个人爬到了床上来,蹭了蹭他的胸口——六月已经入夏了,他身上穿着的中衣极为透气轻薄,她立时就感觉到他胸口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了自己的脸上,忍不住愣了愣:   “花满楼,你怎么了?很热吗?”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你真是够了!不要再欺负花花了他快欲!火!焚!身!了好吗!   ☆、洞房   第五十九章   洞房   热吗?当然是热的,而且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只是……花满楼听着新鲜出炉的小妻子那至今仍旧带着疑惑和天真的声音,实在是有些答不上来,掩饰性地低低咳嗽了一声,勉强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没事。”   ——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沙哑得就好像是另一个人,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和清朗。   柳墨归歪了歪头,借着尚算明亮的灯光,盯着花满楼已然是沁出了些许薄汗的额头看了许久,这才有些半信半疑道:“真的没关系吗?”   花满楼这回连话都有些说不出了,只是咬着牙再次摇了摇头,在听见小姑娘 “哦”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追问之后,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可就连这一口气出得也不顺畅,到了一半,就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头——因为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很快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花满楼,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做?”   花满楼背脊一僵,只觉得身上更烫了——若说还有什么是没有做的话,自然就是……   “我们还没有洞房呢!”小姑娘一边脆生生地说着,一边撑着他的胸口半抬起了身子,仰着头就凑了过来,“前几天,哥哥找了一个婆婆来教我,婆婆说,成亲的晚上,一定要做这件事的!之前睡着忘记了,真对不起,还好今晚还没过去,现在补上吧!”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攀着他的肩膀就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唇贴上了花满楼的。   唇上忽然就贴上了一片温软,花满楼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声音里的沙哑听的人的心好像也忍不住跟着颤了颤:“阿墨,你……”   ——洞房花烛,他自然也是想的,只是有些心疼小姑娘今日累坏了,所以才一再克制,却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这么主动大胆,这种事,本来就该是由男人来主导的,然而……   “花满楼,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婆婆给的小册子我都有仔细看过的!”柳墨归见花满楼似乎是想要挣扎,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不会,赶紧就有些着急地解释保证着,“你今天喝了好多酒,一定很辛苦的,交给我就好了!”   话音刚落,小巧的舌头就已经探进了花满楼的口中,灵巧地缠住了他的不放,将花满楼原本想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全部吞了下去。   小姑娘的动作很显然仍旧带着青涩和笨拙,但却异常地认真和郑重,简直就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一般,缠着他的舌头,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舔过口腔内的每一寸地方——花满楼有些含糊地苦笑了一声,却终于是舍不得推开她,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了她的腰,一点一点收紧。   他们已是夫妻了,这样的事,由谁来主导又有什么关系?既然她想要自己来,那就让她来吧,更何况,她这样还是因为心疼他今日辛苦了……   柳墨归只觉得随着这个吻的加深,自己撑在花满楼胸口的手臂也好像是渐渐没了力道,整个人都不自觉地一点点软了下来——小姑娘结束了这个快要让她自己都窒息了的吻,有些难以克制地轻喘了两声,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用自己因为刚才那一个吻而有些轻颤发软的手费力地抽掉了自己的腰带,又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歪歪扭扭地解开了衣裙,却是再也没有力气下床挂到衣架上,只能随手往衣架的方向一抛,而后身上只穿着最贴身的亵衣亵裤,再次趴回了花满楼的胸口。   花满楼仍旧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却只觉触手一片滑腻温软,几乎是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小姑娘的吻就再一次落了下来——这一次的落点,是脖子。   花满楼的中衣衣领有些高,柳墨归才亲了两下就觉得实在是碍手碍脚,微微皱了皱眉,抬手就将他的衣领扯开了些许,而后心满意足地低下了头,终于毫无阻隔地吻上了他的脖子。   花满楼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脖子,难以克制地喉头上下滚动,柳墨归愣了愣,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喉结——花满楼忍不住低低地喘息了一声,扣在小姑娘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地又加重了力道。   柳墨归似乎对他的喉结格外感兴趣,时不时地亲一亲舔一舔,锲而不舍地折腾着它,花满楼终于有些受不了,哑着声音喊她,几乎是已经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阿墨……”   “啊你很难受吗?”柳墨归愣了愣,仰起头看着花满楼几乎已经是通红的脸,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我不闹了!那、那个接下来应该是什么来着?”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歪着头努力地回想着先前在小册子上看到的图案——说起来,因为学过医的缘故,她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了,只不过关于具体的步骤,却也还是在前几天那个婆婆来教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了的。   柳墨归的记性很好,很快就想起了所有的步骤,抬手摸到花满楼的腰侧解开了衣带脱了衣服,低头看着花满楼虽然并不壮硕却肌理分明、肌肉匀称的上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下子就红了脸,刚喝过水的喉咙也好像又变得渴了——她好像……有一点点害羞了。   不过害羞归害羞,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假如现在停下来说不干了,花满楼一定会很难受的吧?小姑娘揉了揉自己已经烧得发烫的脸,一咬牙,终于还是又覆了上去,手在摸到他赤-裸的胸膛的一瞬间就吓了一跳——他身上好烫,简直就要把她的手也烧伤了!   小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在看到花满楼额头的汗水时愣了愣,硬是忍着害羞,强迫自己适应那种温度——事实上这并不难,很快她就习惯了,因为她的手好像也被那种温度感染了一般烫了起来,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手还是他的胸口更烫,而这种烫,好像正从自己的手臂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都要跟着烧起来了!   柳墨归咳嗽了一声,勉强定了定神,俯下-身去趴到花满楼的胸口,低头轻轻地咬了咬他的锁骨,顺着他绷得死紧的肌肉,一点一点地吻到了胸口,看着眼前小小的突起愣了愣,有些好奇地伸手按了按——花满楼立时就是倒抽一口冷气,刚要开口,却在下一刻就闷哼了一声——那种温热濡湿又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小姑娘居然咬他!   “哎?花满楼,你怎么了?”柳墨归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松开嘴急急地仰头去看花满楼的表情,见他已是满头大汗、似乎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你不舒服吗?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可是图上就是这么画的啊,要、要不然你告诉我,怎么样能让你觉得舒服……啊!”   小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立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柳墨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紧攀住了花满楼的肩膀,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然是换了个位置,她被花满楼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花满楼……”小姑娘有些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可怜兮兮地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看着身上的人——她是不是真的哪里做错了让他觉得不舒服了,所以他现在不让她做了?   “阿墨……”花满楼的声音即便是已经沙哑隐忍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语气里却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面对她时特有的无奈和温柔,一边说着,一边也和小姑娘先前一样,低头吻了上去,“阿墨,还是我来吧。”   柳墨归试图挣扎:“可是……”   “我不累,阿墨,我不累。”几乎是略带着些叹息地说完这句话,花满楼再也没有给她说话反驳的机会,用唇舌将小姑娘所有可能要说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这个吻,好像和先前一样,却又好像有什么截然不同的东西,柳墨归只觉得浑身都软得提不起立起来,只能无意识地攀着他的背,跟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好不容易等到终于被放开,胸口却是忽然间一凉——柳墨归有些费力地挣扎着低头去看,就见自己原本穿在身上的亵衣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已经被花满楼解开了,忽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下一刻,却又立时一片滚烫——他的手,覆了上来。   掌心下的触感柔软得简直不可思议,花满楼的手微有些僵硬,却是几乎再也放不开手,像是生怕力道太大揉碎了它一般,有些笨拙地轻轻揉-捏-爱-抚着——在这种事上,男人总是更容易无师自通一些,更何况花满楼今年也已经二十多了,身边又有陆小凤这么一个风流的浪子做挚友,在这件事上自然是比小姑娘要来得更懂。   小姑娘在他的掌下轻轻颤着身子,努力地咬住了嘴唇却到底还是克制不住地逸出了两句呻-吟,一张精致的小脸也已涨得通红、满头大汗——她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刚才花满楼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她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也不回答——现在,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难受还是舒服。   男人滚烫的手温柔地拂过自己的胸前,然后是腰间,所过之处,几乎要将自己的皮肤也一并烧伤,再往下,就是她身上仅剩的那一条亵裤——柳墨归已然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了,朦朦胧胧间感觉着他似乎是抬起了自己的腰,将自己的裤子轻轻地扯下褪去,再然后,就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贴了上来。   柳墨归被糖得一个激灵,却是意外地恢复了些许神智,看着身上那人依然清隽却已满头大汗、再也看不见平日里温和风度的脸,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花满楼,听说第一次很痛的。我、我虽然不怕痛,可是你也要轻一点哦……”   嘴上说着不怕痛,可分明就连声音都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花满楼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已经满是汗水的额头,一边低头去吻她,一边慢慢地沉下了腰。   “阿墨,阿墨……”他几乎是有些难以自持地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柳墨归白了一张小脸,却是用力地抱紧了他,有些费劲地摇着头:“花满楼,我不疼……嘶——不、不是,只是有一点一点疼,只、只有一点点!花满楼,其、其实你的步骤也和我差不多啊,我刚才明明就……也做得很好的!”   “是,阿墨很好。”花满楼叹气,低头再次吻住了小姑娘的唇将她后头的话全都吞了下去、不让她有机会再开口破坏气氛,试探性地慢慢动作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吃掉了!虽然当中再一次拿错了剧本,但是好在花花最后还是把剧本抢回来了!可喜可贺!   这篇文大概还有十来章完结吧,后面还有婚后的甜甜蜜蜜,有小包子,然后让城主打个酱油、喜闻乐见地被墨墨调戏一下,大概就差不多完结了。番外可能会有一章“花花跟着墨墨穿回万花,裴师兄霸气侧漏”的故事,如果还有其他想看的番外,可以抓紧时间提,我努力满足。   对了,说一下积分的事情,我家编辑说,长评才能送(千字以上属于长评,会显示在评论区右边的长评栏里),所以长评栏里的两篇都已经送分了,但是之前还有姑娘的评论也写得很长很长,只是字数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没有被系统默认成长评,我就想着不要再麻烦编辑了,姑娘们把客户号留给我,我就按照积分的算法,转一些晋江币过去吧。点数可能不是很多,但是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不要嫌弃,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晋江的制度是这样的——评论送的积分是从作者收益里扣除的,而编辑的收入则是和作者的收益相关,也就是说作者假如送分了,编辑的收益也会相应减少,所以还是我直接转吧,编辑可软萌了,就不影响她的工资了>3<   ☆、清晨   第六十章   清晨   柳墨归一直是一个勤奋又用功的女孩子,每天一大早就会早早地起床练功,但今天,却是不知不觉地睡过头了——本就是折腾到快天亮了才睡,哪里还早起得了呢?   小姑娘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已经大亮了的天色,估算了一下时辰,却是破天荒地一点都不想起床,低头看了眼紧紧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抿着唇笑了笑,仰起头去看花满楼。   花满楼还没有醒,似乎仍旧还睡得正沉,眉宇间是和往日里一样的平和,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愉快的事,嘴角好像还微微弯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餍足——昨夜那个纠结隐忍得俊脸通红、满头大汗的花满楼,简直就像是她的错觉一样啊……柳墨归眨了眨眼睛,伸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嘴角,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撑着身子往前走,偷偷地吻了吻他嘴角——花满楼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柳墨归只是觉得花满楼梦中带笑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温柔,忍不住就想要离他更近一些,并不想要吵醒他,结束了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就要退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却是忽然被收紧。   “嘶——”小姑娘立时就倒抽一口凉气,原本还迷迷糊糊神智在一瞬间变得清醒,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腰,眼里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水光。   花满楼吓了一跳,新婚第二日早上刚醒来时的满足和放松一下子就全跑了个没影,伸手贴着小姑娘的腰连声问着:“阿墨,我弄疼你了?阿墨?”   “其、其实也不是很疼。”柳墨归愣了愣,看着满脸紧张和担心的花满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花满楼原来……也有这么慌慌张张的时候啊?而且还是因为这种事……小姑娘想着,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看着花满楼因为她的笑而略显疑惑的神色,往旁边一滚趴在了床上,拉着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后腰:   “花满楼,你给我揉揉就不疼了!”   昨夜实在是有些失控,再加上白天的婚礼本就已经让两人都累得不行,夜里结束之后,用最后剩下的一点力气草草地清理了一下、又勉强穿了衣服,然后一闭上眼睛就都相拥着睡了过去。于是这会儿,小姑娘身上的亵衣穿得歪歪扭扭的,花满楼被她拉着手贴过去,立时就毫无阻隔地摸到了掌心下那一片光滑细腻又带着温软的肌肤,昨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了脑海,让他霎时就是一僵。   “花满楼?花满楼?”见花满楼迟迟不动,柳墨归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看他,就见他不知为什么正在失神,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红晕,忍不住晃了晃他的手,连声喊他,“花满楼你怎么了?”   “我没事。”花满楼终于被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喊得回了神,掩饰性地低低咳嗽了一下,稍稍运了些内力,轻柔地替小姑娘揉着腰,低低地喊她,“阿墨……”   花满楼的掌心因为运了内力的关系而带着暖意,贴着后腰只觉得无比熨帖舒适,小姑娘心满意足地长长舒了口气,半眯着眼睛应了一声:“嗯?”   ——尾音上挑,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不出的惬意和慵懒,听得花满楼喉头微动,却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又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张了口却又很快闭上,神色间满是犹豫。   迟迟没有听见花满楼的下文,柳墨归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哎?”了一声,花满楼叹气,像是终于还是战胜了先前的犹豫,开了口:   “阿墨,抱歉,我昨晚……弄疼你了。”   话刚出口,花满楼那一张清隽如玉的脸几乎就已是通红——小姑娘愣了愣,一下子就也想起了昨晚的事,脸上轰的一下也烧了起来——她不止能感觉得到,而且当时屋里还点着灯,她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实在是……   花满楼看不见,自然不知道一向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这会儿居然也害羞了起来,听得她久久没有回答,以为她实在是疼得厉害生气了,心里越发歉疚了起来,微微皱着眉头,揉着小姑娘咬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温声道着歉:“阿墨,对不起。”   “没、没事的!”柳墨归被他脸上的歉疚吓了一跳,干脆也不趴着了,忍着身上的酸痛从床上爬起来,一把就抱住了花满楼的手臂蹭进了他的怀里,猛摇头,“花满楼已经很温柔啦,我只是有一点点痛,一点点而已!”   昨晚她也是说只有一点点痛的,但分明就连声音也已经打了颤……花满楼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正要继续道歉安抚,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却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耳朵响了起来:   “不是说第一次都会疼,等过几次就好了吗?那我们赶紧多做几次,以后就不会疼啦!”   赶紧多做几次……花满楼只觉得呼吸一窒,浑身都绷紧了起来,几乎连说话都已经有些艰难:“阿墨,不要胡闹……”   “哎我说的不对吗?”小姑娘愣了愣,摸着下巴歪了头,满脸的疑惑,“可是……婆婆说,开始几次都会疼,等以后就好了啊,那不就是假如我们多……”   “阿墨!”花满楼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打断了她的话,生硬地扯开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水进来,洗了澡后就起来吧,爹娘还在等我们。”   ——若是其他女子说这样的话,那他必然觉得是有意诱惑,但若是小姑娘……大概真的就只是单纯地字面意义吧?花满楼苦笑了一下——再让她说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克制得住,原来……他真的不是君子。   花满楼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墨归不解,还想再问,一抬眼却就是花满楼叹气的模样——小姑娘怔了怔,却到底是没有再追问,挠了挠头发,点头应了。   花满楼的院子里原本是没什么丫鬟小厮的,只是现在他新婚,难免就有需要差人去做的事,柳墨归昨天也已经拆掉了院子里的机关阵法,花满楼披着外衣下了床,开门向丫鬟交代了一声,浴桶、热水还有毛巾很快就都被送了进来,安放好之后,下人们就又识趣地全部退了下去,屋里就又只剩下了新婚的夫妇两人。   柳墨归下了床,踩着鞋子想要去洗澡,刚跨了一步却立时就是脚下一软,忍不住低呼一声,扶着床沿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先前在床上趴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走路,才发现整条腿都是软的,走着路简直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花满楼被她的地呼声吓了一跳,几步就走到小姑娘身边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柳墨归顺势伸手抱住他,撒娇似的蹭了蹭:“花满楼,我没力气了,走不动!”   花满楼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浴桶边坐好:“阿墨,你先洗吧。”   说完,就转身想要走得稍远一些——他虽然看不见,但听力却是极好,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比看得见更加麻烦……可才刚跨出了半步,手腕立时就是一紧、被人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花满楼,我没力气,洗不动澡了!”小姑娘皱着鼻子,抓着他不放。   花满楼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事实上小姑娘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顿了顿后,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花满楼,反正你也要洗澡,我们一起洗吧!我洗不动了,你给我搓搓背么,昨天出了好多汗,要好好洗一洗的!啊对了,你昨天也很累吧?你先帮我洗,等一会儿我有力气了,也给你揉一揉搓搓背什么的,好不好?”   一起洗?花满楼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疼了,但却鬼使神差地迈不开脚步继续离开,僵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阿墨,不要闹,已经很晚了,爹娘和哥哥嫂嫂们都在等我们……”   “我没闹!”柳墨归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把花满楼的手腕抓得更紧,“就是因为赶时间所以一起洗不是更好吗?我洗完你再洗,就又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啦!”   “阿墨……”   “花满楼,我真的洗不动啦!”小姑娘晃着他的手,满脸的娇憨,花满楼即便是看不见,也能听见她语气里满满的撒娇和亲昵,“不是说,成亲之后夫妻就是最亲近的人了吗?那为什么不能一起洗澡?明明就又省时间又省力气!花满楼,好不好?好不好?”   是不是真的省时省力,花满楼不知道,他只是在小姑娘那句“夫妻就是最亲近的人”一出口时,心就立时跟着颤了一下,心头满是暖意和温馨,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墨墨是谁告诉你的一起洗就能节省一半的时间?比两个人分开洗多花一倍时间还差不多啊有木有!快醒醒吧花花都快被你玩坏了!   小剧场:   墨墨:花满楼,为什么这和小册子上画的不一样?小册子上明明还有蜡烛皮鞭什么的,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姿势,和你不一样!   花花:……雷兄到底给你看了什么东西……   ☆、沐浴   第六十一章   沐浴   浴桶里的水很烫,柳墨归被花满楼扶着跨进了浴桶,坐下后又往下沉了沉,把脖子以下全部都浸没在了热水里,立时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酸软好像也在一瞬间有了明显的缓解,忍不住心满意足地长长喟叹了一声,抱着毛巾靠坐在浴桶里,仰头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叹了口气,直觉小妻子此时此刻大约是正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手下微微一顿,却到底还是动作僵硬地开始脱衣服——他现在觉得,看不见有时候真的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他就不用去和小姑娘对视了,否则……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才能洗完这个澡。   浴桶很大,要容纳两个人实在是绰绰有余,柳墨归占据了浴桶的一边,花满楼几乎是有些刻意地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摸索着在她对面贴着浴桶壁小心地坐了下来——过程很顺利,他并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花满楼坐了下来,忍不住无声地舒了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   他才刚一坐下,小姑娘立时就凑了过来,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浴桶里的水很烫,但……花满楼却觉得这点温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小姑娘抱着他的手臂,胸前的柔软就毫无阻碍地压上了他的手臂,触感滑腻而娇嫩,更重要的是……他手臂上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就比热水还要高上了好几倍,烫得他几乎连说话都有些艰难:   “阿墨……”   “花满楼!”柳墨归把毛巾往他手里一塞,背过身去扶着浴桶壁趴好,清清脆脆的声音不停地催促着,“花满楼,快给我擦擦背,我自己洗不到!”   小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大方,完全听不出半点羞涩和迟疑——纠结着克制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花满楼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手里的毛巾,向前倾了倾身子,摸索着去给新婚的小妻子擦背。   小姑娘的背细腻光洁,触手简直就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莹润滑腻,花满楼呼吸一窒,强忍着压下心头的绮思,捏着毛巾认认真真地擦着她的背。   花满楼的动作温柔却又不失力道,趴在浴桶壁上背对着他的柳墨归忍不住半眯起了眼睛,满脸享受地低低叹息了一声——花满楼的手下微微一顿,额头上忍不住又沁出了些许薄汗。   一边泡着热水,一边享受着花满楼的“服务”,柳墨归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适,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也在不知不觉中全都闭了起来,趴在浴桶壁上昏昏欲睡。   背后的手划从肩头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下,在腰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温柔地按摩着,然后在柳墨归终于忍不住就要睡着的前一秒,背后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而那只温暖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抽离。柳墨归愣了愣,有些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花满楼?”   “阿墨,”花满楼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少见的沙哑,“背擦完了。”   “唔?”柳墨归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思维却因为昏昏欲睡而慢了许多,扶着浴桶壁慢慢地转过身来,往前倾了倾,直接就蹭进了花满楼的怀里,拉着花满楼的手和毛巾按上了自己的胸口,“好了,那擦前面吧……”   两人都没有穿衣服,就这样毫无阻隔地相贴在一起——花满楼浑身一震,僵硬得一动不动。   柳墨归等了许久都不见花满楼有动作,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顺势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感觉着他胸口传来的滚烫的温度,忍不住微微睁了些眼睛,仰头看他,含糊的咬字证明了她已经不太清醒的神智:   “花满楼?”   “阿墨,”花满楼深吸一口气,略有些艰难地开口,试图将自己从这样窘迫的境地中拯救出去,“前面可以自己洗……”   “可是好困,也没力气洗……”柳墨归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又往花满楼的怀里蹭了蹭,因为困倦而越发绵软的声音听起来满是撒娇的意味。   花满楼僵着身子不敢动,仍旧试图再开口,柳墨归却是已经有些不耐地蹭着他胸口,连声地催促着:“花满楼,快一点啦,已经好晚了!”   花满楼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再乱动,终于是彻底放弃了拒绝的念头,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这才让自己的手勉强按着自己理智的命令,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给怀里的小妻子洗着澡。   这个澡究竟洗了多久,花满楼已经算不清楚了,只觉得每一次抬手对自己来说都是既甜蜜又煎熬,等到好不容易终于彻底洗完,他早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花满楼深吸一口气,放下毛巾,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想让她靠到另一边去,柳墨归却是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抱着花满楼腰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整个人都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却忽然感觉到小腹处有什么坚硬有滚烫的东西正顶着自己——   柳墨归愣了愣,揉着眼睛慢慢转醒,下意识地低头想要去看,却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顿住了所有的动作,精致白皙的小脸一下子烧得通红,所有的睡意都在这一瞬间驱散:   “花满楼,你怎么、怎么……”   花满楼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掩饰性地低低咳嗽了一声,伸手将小姑娘推开了一些,脸色微红——他的妻子这样不-着-寸-缕地靠在他怀里,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罢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刚刚成亲的男人。   “阿墨,你洗完了就先起来吧。”花满楼又咳嗽了一声,抓着毛巾开始给自己洗澡,“我很快就好。”   “可、可是你……”小姑娘难得地因为害羞而有些结巴,视线却是时不时地向下,扫过水下的某个地方,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更红。   花满楼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哑,却还是尽量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呢?柳墨归眨着眼睛,看着花满楼早就已经满是汗水的额头,心头满是自责——难怪之前自己说要一起洗的时候花满楼这么不情愿,原来是因为……早知道就不这么任性了!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再做一次,虽然昨晚很痛,但其实她是很喜欢那种和花满楼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的感觉的,而且花满楼看起来好像也很舒服的样子,只是现在的时间却实在是不允许了,但花满楼这样……该有多难受?   小姑娘偷偷抬眼又看了看花满楼满头大汗、脸色泛红的模样,回想着先前在雷家时看过的那本小册子,一咬牙,毅然决然地伸出了手——   花满楼立时闷哼一声,几乎是有些失控地按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喘息声:“阿墨,你……”   “花满楼,对不起!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以后再也不闹你了!”小姑娘感觉着掌心下滚烫而坚硬的东西,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它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更烫,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看着花满楼的神色里却满是愧疚和心疼,“我、我愿意的,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所、所以这样会不会快一点省一点时间?我看见那个、那个小册子上就是这么画的……”   “阿墨,我不要紧,”花满楼咬着牙,仍旧是满脸的隐忍,“阿墨很好,不用道歉,我没事,你起……”   “才不是呢!”柳墨归忽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浅浅的牙印,声音里居然像是带上了隐隐的哭腔,“你明明就这么难受,怎么会不要紧呢?男人这样都难受得不得了,我知道的!要不是我刚才撒娇非要一起洗,你才不会、不会这样……”   明明只不过是新婚夫妻间的情难自禁,怎么从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什么弥天大罪一样呢?花满楼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将小姑娘揽进怀里、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口,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一僵,却到底是慢慢地收了回来环在她的腰间,喘着粗气低声道:“阿墨,对不起,委屈你了。”   柳墨归咬了咬唇,努力回忆着画册上图案,手上慢慢地动作了起来——她的动作其实很笨拙,总是掌握不好力道又毫无技巧可言,但花满楼的呼吸还是忍不住随着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粗重,仰着头低低地闷哼几声,却又听见伏在自己胸口的小姑娘那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进了自己的耳中:   “花满楼,你以后不要再忍了好不好?你这么难受,我也会心疼的!我喜欢花满楼,也喜欢和花满楼做这样的事,因为我是花满楼的妻子,只有我才能和花满楼这么亲近呢!花满楼,好不好?好不好?”   花满楼叹息一声,感觉的胸口那涨得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的温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将小姑娘箍得更紧,低声应道:   “好。”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同样是洗澡,庄主那边是骗老婆给自己拿衣服然后趁机把人拉进浴桶鸳鸯浴吃干抹尽,花花这边就……啧啧……#论剑神和花神的区别# #论老婆是腹黑还是天然黑的区别#   ☆、姿势   第六十二章   姿势   柳墨归和花满楼在花家住大半个月后,就一起又搬回了百花楼,花家人虽然有些不舍,但想到一来花满楼素来都是一个人在外居住,二来两人新婚,也总要多给他们些单独相处的时间,便也就带着了然的笑意应了。临走前花夫人拉着柳墨归的手,一脸慈爱地交代着两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当然,还有另一句话自然也是绝少不了的——   “阿墨啊,现在七童也成亲了,娘也放心了,唯一盼着的就是你们什么时候能让娘抱上孙子?”   娘的孙子,那就是……她和花满楼的孩子?柳墨归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花满楼,就见他俊脸微红,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不“看”这里,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看着花夫人用力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拍着胸口保证道:   “娘你放心,我和花满楼一定会努力的!”   “咳……”明明早就已经转过头去、一副心思全然不在两人对话上的模样的花满楼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清隽的脸上红晕更深。   花夫人却是根本就不管他,得了柳墨归的保证,立时就是喜上眉梢,神色越发慈爱温和了起来,干脆就丢下了小儿子,拉着小儿媳进了屋,仔仔细细地说起了“私房话”来。   于是等到回到了百花楼,花满楼刚帮着小妻子把她的东西从客房搬到自己的房间一一安放好,就发现小姑娘立时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来,一个人喃喃有声道:   “红枣……这个家里有,熟地也有,葡萄……唔这个没有,等会儿去买……”   “阿墨,你在做什么?”花满楼拉着柳墨归在床沿坐下,神色间微有些疑惑。   “这是娘之前跟我说的,我怕忘记,全都写在纸上记下来啦!”柳墨归也不遮掩,伸手就“大方”地把手里的纸塞进了花满楼的手里,凑过去趴到他的肩膀上低头继续看纸上记的内容,“娘说,这些东西乖乖吃了,很快就能怀孕的!”   花满楼的手顿了顿,只觉得脸上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烫,一时间像是忽然失了声一样说不出话来。   柳墨归却没有管他,仍旧趴在他的肩头,伸手戳了戳那张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补充着道:“啊对了!你也要多吃些鱼啊肉啊的补补身子,娘说了,你总是吃这么清淡也不好的!咦?”   柳墨归说着抬起头,却是忽然间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道:“花满楼,你的脸怎么红了?今天是阴天,不热啊!”   “阿墨……”花满楼扶额,伸手把趴在自己肩头的小妻子压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那毫无遮掩得近乎“灼热”的目光继续钉在自己的脸上,声音里满是无奈,“娘之前叫你进屋里,就是和你说了这些?”   “是啊!”柳墨归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略略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好,蹭了蹭他的胸口。   花满楼叹气,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阿墨,娘的话,你不用太过介意。”   柳墨归原本是安安心心地躺在他怀里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顺毛”,闻言却是立时一愣,先前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浑圆,撑着身子从他怀里霍地坐直了起来:   “你不愿意跟我生孩子吗?为什么?师兄说……男人愿意让女子为他生孩子,不一定是真的喜欢她,可是假如连孩子都不愿意生,那就一定是不喜欢她的!所以、所以好多大户人家才会给总是给侍妾丫鬟喝避子的汤药……可是你明明就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愿意呢?或者是师兄说的另一种——女子若是觉得没有安全感,有时候也不愿意生孩子的!可是花满楼是男人啊,也会这样吗?哎呀不管了!”   小姑娘说到这里,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咬着唇急急地保证道:“花满楼,我也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放心,不要觉得不安……不是,是不准觉得不安啦!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   “阿墨,我知道,我知道……”花满楼哭笑不得,心头却是一片柔软,再次伸手揽住小姑娘的肩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阿墨,我很好,有阿墨在,我一直觉得很高兴,我也不是不愿意和你……咳,生孩子。”   “那你为什么说不要介意娘的话?”柳墨归眨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还有,说生孩子的时候为什么要停顿?”   为什么要停顿?花满楼有些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明智地决定跳过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柔声道:“阿墨,我只是担心,怀孕生孩子很辛苦,你还小……”   “我不小啦!”柳墨归不等他说完,就气鼓鼓地打断了他的话,“再有两个月过了生辰,我就十七啦!好多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当娘亲了,我知道的!”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皱着鼻子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别想骗我!”的模样。   花满楼失笑,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用手指梳理着她那一头长发,好脾气地点头应着:“是,阿墨早已是大人了。”   “就是就是!我不是小孩子啦,不准欺负我!成亲前师兄教过我啦,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揍你一顿然后休了你!”小姑娘仰头看他,冲他“恶狠狠”地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末了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许久后才有些迟疑地小声道,“不、不过如果是花满楼的话,揍完之后可以再给一次机会的,若是、若是再对我不好,那就一定休了你,再没有机会了!嗯,就这么办!”   万花谷的教育方式实在是……开放强势得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却偏又无处不在体现着温馨和爱护……花满楼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也不生气,握住了柳墨归的手,好脾气地点了点头,笑意温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好,就按阿墨说的办吧,若是我真的对你不好,我绝不会还手。对了……”   话说到这里,花满楼忽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眉心——刚才,阿墨说是“成亲前师兄教的”,那么……   “阿墨,成亲前又见过师兄了?”   柳墨归愣了愣,忽然间敛了笑意,垂下眼帘,低头抓着花满楼的衣袖玩:“成亲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师兄了,我告诉师兄我要成亲了,师兄就告诉我这些……”   花满楼默然,却是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小姑娘的手握得更紧。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把脸贴在了花满楼的手背上,咬了咬嘴唇:“虽然是梦,可是说不定、说不定师兄就也做了同一个梦所以我们就在梦里看见了呢?要不然……要不然他怎么会教我这些?花满楼,师兄一定也看见我了对不对?他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就不会担心了对不对?”   “对,”花满楼点头,慢慢地打开小姑娘几乎要捏成拳头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声音平静,却是温柔得几乎能让人沉溺,“阿墨,裴师兄一定是也见到你了的,你要过得快乐,这样大家才不会担心。”   “嗯!我过得很好很好,有了哥哥,有了叔叔,有了丈夫,还有新朋友和很好很好的家人们……”小姑娘咬着唇吸了吸鼻子,掰着手指一边数着,一边红着眼眶笑了起来,“所以花满楼,我们快点生个孩子吧,师兄和师父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小姑娘到了这时候居然还不忘记这件事,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花满楼简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   柳墨归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揉了揉眼睛兴致勃勃地拿起那张写满了“笔记”的纸到花满楼跟前晃了晃:“那你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好。”花满楼好脾气地笑着点头。   柳墨归“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脸上忽然显出了恍然的神色来,低下头又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了一本小册子来,一边打开一边喃喃道:“差点忘了,这也是娘给的,娘说……能不能怀孕,姿势也很重要的!”   “咳咳……”   “咦花满楼你怎么了?着凉了吗?”柳墨归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伸手去探他的脉。   花满楼摇头:“我没……”   “嗯,脉象很正常,没事就好!”小姑娘点了点头,放下心来,继续低头去翻那本小册子,一边还拉着花满楼的手去摸,“咦?这和雷家那个婆婆给我看的不一样呢!花满楼,你摸得出来吗?我们今晚就试吗?”   “咳咳……”   “花满楼?”   “……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不想再提剧本的事了#这就是正确的剧本#   但问题是……墨墨你好意思说叫花花不要欺负你吗?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他,他都快被你玩坏了啊摔!   ☆、日常   第六十三章   日常   对于花满楼和柳墨归来说,婚后的生活除了两人如今住在一个房间里之外,其实和从前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柳墨归仍旧是每天兴致勃勃地折腾各种机关机甲,偶尔蹭在花满楼的怀里撒个娇,花满楼也仍旧每日悉心照顾着院里的花草,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日子过得平静而又温馨。   这一日早上花满楼醒的时候,柳墨归还枕着他的手臂、窝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花满楼睁了眼,正想要扶着小姑娘的肩膀将她稍稍移开一些,好让自己起床,刚伸了手,却立即就触上了一片细腻温软的肩头——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无神的眼睛里竟好像也闪过了一抹笑意,带着几分满足和安然。   小姑娘总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矜持,直白大胆地让他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那娇憨坦率的模样却总是让人满心都是温暖。她大概是真的很想要要一个孩子,到了晚上总是格外地热情——偶尔他也会觉得,小姑娘这样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彪悍”的举动,反倒显得他这个男人有些弱气了,颇有些“夫纲不振”的意味,但……其实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小妻子,就是这样天真又坦率才会显得格外可爱,他又何必非要去“纠正”她闹的那些笑话、让她变得规矩起来呢?   谁来主导、谁来主动本就是毫无意义、绝无必要去计较的事情,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她每天高高兴兴、没有烦恼的模样,就已经很足够了……花满楼半是无奈半是满足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索着撩开怀里人覆在额前的碎发,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而后便小心翼翼慢慢抽回自己被她枕着的那条手臂,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角,这才摸索着准备下床穿衣服,可刚刚才侧过身坐直了身子,腰上却忽然间环上了两条纤细的手臂。   “阿墨?”花满楼愣了愣,回过身来,伸手摸了摸柳墨归的脸,手指在她仍旧还闭着的眼睛上微微一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困就再睡一会儿吧,不用和我一起起来。”   “不要!”柳墨归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蹭了蹭他的背,终于有些依依不舍地睁开了眼睛,“我替你穿衣服吧!”   花满楼顿了顿,伸手摸索着将小姑娘的衣领拢了拢,遮住她先前裸-露在外的肩头,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披散在肩头的一头长发:“怎么了?”   ——他一向不用什么下人丫鬟,素来都是自己穿衣洗漱,小姑娘之前也从未提起过,今天怎么忽然间起了这样的心思?   “没怎么啊!不是说……就是想给你穿衣服嘛!”柳墨归揉着眼睛摇头,也不管花满楼到底有没有答应,直接就越过他爬下了床,踢踏踢踏地踩着鞋子去衣架上取了花满楼的衣服,抱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回来,然后伸手就去扒花满楼的衣服:   “衣带都系错了啦!上面的都系到下面一根上去了!花满楼,你看你看,果然还是要我来给你穿吧!”   “阿墨……”花满楼笑,声音里满是无奈,“昨晚……也是你替我系的吧?”   “哎?”柳墨归一愣,昨夜的记忆恍恍惚惚地在眼前掠过——好像……真的是自己非要给他系衣带的?小姑娘一下子就红了脸,有些心虚地缩回手摸了摸鼻子,低咳了两声,“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呢!一定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嗯,一定是这样!”   花满楼失笑,也不点破,就这么配合着她抬起手,任由新婚的小妻子替自己穿上衣服。   夏天的衣衫很轻薄,中衣之外也就是一件外袍而已,柳墨归很是麻利地就替他穿好了衣服,踩着鞋子后退了几步,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把站在对面的花满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皱,上前两步走到他身前,踮起脚尖按上了他的肩头。   花满楼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小姑娘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仔仔细细地将衣服肩膀处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他甚至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她这会儿一定是踮着脚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肩膀,精致姣好的眉眼间必定是一片专注——即便是看不见,可光只是这样想象着,就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唇边的笑意越发温柔了起来。   “好了!”“大功告成”了的柳墨归退开两步,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终于是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点头笑了起来,“花满楼真好看!”   花满楼笑了起来:“阿墨也很好看。”   柳墨归微微红了脸,歪了歪头也抿着唇笑,却是转身就跑:“你等等,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   花满楼觉得今天的柳墨归有些反常,从早上非要给自己穿衣服、打水洗漱开始,好像就显得特别的……殷勤,花满楼隐约好像能猜到些什么,却又并不是太过确定,索性就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思绪,专心地给花浇水。   这一天都过得很平静,唯一有些出乎花满楼意料的,大概就是柳墨归今天并没有待在后院,反而是一直都窝在了厨房里——小姑娘说是问隔壁的大婶新请教了几道菜的做法,正在努力加到平日里负责做饭的那几个机甲人的身上去……至于具体的细节,花满楼自然是不清楚的,但他也不多问,笑着点了点头后就回了二楼修剪花枝,不再打扰柳墨归。   果然,到了这天的晚上,晚饭格外地丰盛,多了几个以前从来不曾做过的菜式——大概这就是小姑娘今天的成果了。花满楼一一尝了一口,味道都是极好,笑着点头夸了柳墨归一句,小姑娘却是忽然又推了一个碗到他面前:   “花满楼,你再尝尝这个!”   柳墨归一边说着,一边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花满楼和他面前的碗看,不知为什么竟好像是有些紧张的意味——她推过去的是一碗面,上面飘着一些清脆的葱花,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简单得就如同街边卖的最便宜的那种阳春面一样。   花满楼低头吃了一口,却是微微一愣,心下立时就是一片了然。   “怎么样?花满楼,好不好吃?”   柳墨归见他不说话,凑过来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追问着。   花满楼像是在思考什么极其严肃的问题一样,微拧着眉头不说话,半晌才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面有些糊了,汤也有些淡,是不是没有放盐?”   “是吗?”柳墨归一愣,就着他的手和筷子,低头自己也尝了一口——其实并不算难吃,但就像是花满楼说的,面糊了,汤也淡得完全没有味道。   小姑娘一下子就耷拉下了脑袋,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伸手要去挪开那个碗:“真的是不好吃,那就不要吃了,我们吃饭吧!”   花满楼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将盛着面的碗又往自己跟前挪了挪,显然是不想让小姑娘把它拿走。柳墨归怔了怔,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却见花满楼笑了笑,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声音异常地温柔:   “阿墨,面很好吃,谢谢你。”   “你不用安慰我啦!我都尝过了,真的不好吃!哎不是……”小姑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花满楼笑,却并不回答,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指尖划过额头的时候确实微微一顿,忽然曲起了手指在她的额角蹭了蹭,收回手后摸了摸,有些好笑地从衣袖里取了帕子去给她擦脸,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怎么连脸都没有擦干净?”   “因为……因为之前失败了好多次,差点就来不及赶上晚饭了,我看这碗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就没来得及先尝一尝,擦了擦脸就赶着端过来了,”柳墨归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借着灯光偷偷抬眼去看花满楼,“我是师兄捡回来的,不知道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师兄就把他捡到我的那一天算作是我的生辰,每年生辰的时候师姐们都会亲自煮寿面给我吃,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我就想也做给你吃,谁知道……对不起啊花满楼,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高兴的,结果被我自己搞砸了……你不用骗我安慰我,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我不会生气的!”   “阿墨,我不是骗你,也不是安慰你,”花满楼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将帕子收回衣袖,伸手将小姑娘揽进了怀里,动作轻柔地伸手梳理着小姑娘微有些凌乱却又来不及整理的头发,声音平静却又似乎隐隐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刚才也吃过了,这碗面并不难吃的。”   “可是也不好吃啊!”小姑娘立时反驳。   “但是我觉得很好吃,”花满楼笑了起来,笑声是格外的清朗,“每个人都会有长处和短处的,做饭是阿墨的短处,但是阿墨还有很多其他的长处是别人都比不了的。阿墨肯这么用心地给我过生辰,我觉得很高兴。”   柳墨归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双眼睛在夕阳下却是格外的清亮。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墨墨不调戏花花,花花就能拿对剧本……嗯,所以还是有救的……吧?   我想说……两个人之间,因为性格的原因,看起来可能总是觉得花花有些弱,但其实在这段关系中,他才是更强大更强势的那一方,是他一直包容着、宠爱着墨墨,在墨墨迷茫困惑的时候给她指明方向、告诉她道理,也是他,在每次墨墨脆弱的时候给她支持,让她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也是因为他的包容,甚至是纵容,所以墨墨离开了万花谷那么久,却仍然还可以保留着这样天真懵懂又直率的性格,假如最开始墨墨遇到的不是花满楼,那么现在的柳墨归也不可能还是这样的了。   快完结了,终于开始有点卡文了,好痛苦!总觉得怎么完结都有点不对劲……这章写了删删了写,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这是最好的一个版本了,还看了好几遍还是总觉得不满意,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改……艾玛好暴躁QAQ   PS:起名废柴的作者表示又来求助了,给叶丹歌姑娘家的一对轻剑重剑、还有城主的剑征名!小伙伴们阔爱来拯救起名无能的作者君吧QAQ   ☆、生辰   第四十四章   生辰   柳墨归觉得,她好像有些明白花满楼的意思了——这碗面论味道,虽然不难吃,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所以先前她问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面糊了,盐也没放”,可是因为这碗面是她为了他亲手做的,所以他很喜欢、觉得很好吃。   小姑娘的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阳映红了的,带着暖意的红晕一点一点晕染开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眨了眨,随即很快就笑得弯了起来:   “花满楼高兴,那我也很高兴的!”   花满楼笑,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蹭了蹭,忍不住微微一愣,伸出手去摸了摸——金属特有的光华和凉意就这么从掌心一点一点传来,花满楼脸上的笑意更浓:   “阿甘也是来为我过生辰的吗?谢谢你。”   原本蹭着花满楼腿的阿甘闻言,好像一下子就害羞了起来,用力地蹭了蹭花满楼的腰,而后一下子就蹭蹭蹭地跑到了柳墨归的身后,整张“脸”都贴在了柳墨归的背上,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从小姑娘身后探出小半个身子来,偷偷地去看花满楼。   柳墨归被阿甘蹭得痒痒,索性把阿甘从自己背后拉出来一把抱在怀里,伸手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身子,瞪大了一双杏眼:“阿甘,你害羞什么?花满楼是我的,不准跟我抢,听到没有!”   阿甘似乎是愣了一愣,终于没心思再去看花满楼了,赶紧用圆滚滚的身子一下一下蹭着柳墨归,满满的都是讨好……小姑娘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用脸贴着阿甘泛着金属凉意的身子蹭了蹭,歪过头来看笑意温柔的花满楼:   “阿甘也是我的,就、就算是花满楼,也不准跟我抢!”   花满楼哑然失笑,却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嗯,都是阿墨的。”   小姑娘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更红了,有些犹豫地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阿甘,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笑意温柔、眉眼清隽的花满楼,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好一会儿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怀里的阿甘,略略松了手,拉着花满楼的手按到阿甘圆滚滚的身子上:   “不过,如果是花满楼的话,可以把阿甘分一半给你……”   小姑娘说着,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舍得,咬着唇赶紧补充道:“只有一半哦!就算是这样,阿甘最喜欢的人肯定还是只有我一个!”   小姑娘这样明明不舍得,却还是愿意把最心爱的东西分自己一半的模样,让花满楼整颗心都软得几乎要化了,倾过身将小姑娘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声音温柔,却好像是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是,阿甘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小姑娘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仰起脸在花满楼脸上“啾”地一声留下了一个响亮的吻,一双眼睛笑得几乎完成了月牙:“花满楼真好!那我也是花满楼的呢!”   花满楼摇着头,笑得半是无奈半是甜蜜。   ……   那碗长寿面最后是花满楼和柳墨归一人一口一起吃完了的,虽然花满楼觉得“很好吃”,不过很显然小姑娘对自己的水平也清楚得不得了,不舍得“委屈”了花满楼,干脆就凑了过去,就着他的手和筷子替他分担了一半——反正,她的心意花满楼明白了,那就够了!   两人吃过饭后手牵着手到街上逛了一圈算作是散步消化,而后踏着月色一起不紧不慢地回了百花楼,各自洗澡——柳墨归现在学乖了,知道花满楼因为心疼自己常常忍得难受,再也不嚷着非要和他一起洗澡了,总是乖乖巧巧地一个人躲到屏风后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去喊花满楼洗澡。   花满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窗口给自己擦头发。她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时,乌黑的头发总是衬得她的肤色更白——花满楼看不见她的模样,却总是很喜欢揉她的头发,手感格外的好,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他甚至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小姑娘的长发那种柔软却又带着韧性的感觉,就像是她自己本身的性子一样。   花满楼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发梢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柳墨归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珠一转,小跑着过来拉了花满楼到床边,伸手就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然后花满楼就只觉得有一条干毛巾当头罩了下来。   “花满楼,花满楼,我给你擦头发吧好不好!”   嘴上还问着好不好,小姑娘手上却已经是毫不含糊地用毛巾裹着花满楼的头发擦了起来——花满楼笑了笑,心知她是因为自己过生辰而努力“讨好”自己呢,也不拒绝,笑着任由她在自己头上折腾。   柳墨归觉得,其实花满楼的头发摸起来也很舒服,比自己的稍稍要硬一些,但又不扎手,很长很韧……摸起来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温柔,就像是他自己一样。小姑娘以前从来没有替别人擦过头发,起初还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好在从一开始就有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始终都专注而轻柔,倒也没有扯到头发。   柳墨归一直都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这一回却是难得的耐心,一点一点地将花满楼的头发擦干,擦到最后,甚至手上还带了些微暖的内力,将头发一点一点小心地“烘干”。好半天,才终于是彻底结束,长长地出了口气,把毛巾放到一边,大功告成一般拍了拍手:“好了!”   “谢谢阿墨。”花满楼笑,手里却是忽然又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用手指一点一点仔细地摸了起来——这是……   “唔……就是之前说好了你生辰的时候要送给你的,我、我已经尽量了,但还是很难看,不过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的,所以不准嫌弃的!”   小姑娘瞪大了一双杏眼,鼓着腮帮子很是紧张地盯着花满楼的手,眼睛一眨都不肯眨。   花满楼的手指一点一点摸过手里的荷包,就如小姑娘自己所说,绣得并不好看,针脚很粗糙,上面绣的图案也像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花满楼摸着手里的荷包,迟迟没有说话,柳墨归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硬要仰着头做出满脸强势的模样:   “我很讲道理的,我做得很难看,所以不会硬逼着你平时用的,你只要收起来就好了,不准嫌弃,听到没有!”   “确实……做得不好看,平日里不能用的。”花满楼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手腕上却立时就是一痛,随即掌心一空——小姑娘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行,低头就抓着他的手腕愤愤地咬了一口,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荷包,揣进自己怀里,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转过身去。   花满楼摸着手腕上那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的印子,心头一阵好笑,倾过身去拉住气得想要直接走人的小姑娘,手上微微用力,就将她拉得向后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阿墨……”   “你喊谁?”小姑娘气鼓鼓地挣扎着,“我没听到!”   “阿墨……”花满楼哭笑不得,手上又加大了些力道,将小姑娘固定在自己的怀里,握住她的手腕,又将荷包拿了回来,柔声道,“平日里不能用,不是因为不好看,是因为阿墨这么辛苦为我做的,我不舍得用,也不舍得给别人看见。”   “哎?”柳墨归一愣,一下子忘了生气和挣扎。   花满楼顺势又拉了她一把,让小姑娘坐在了自己腿上,柳墨归习惯性地蹭了蹭,在花满楼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然后就听见男人温柔的嗓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   “阿墨,我不嫌弃,阿墨绣得不好看,但是我很喜欢。”   小姑娘的腮帮子终于不鼓了,抿着唇偷偷地笑:“那、那你会一直带着它吗?”——她做这个,本来不就是为了想送一个可以让花满楼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的礼物吗?就像他上次送她手镯一样。   花满楼笑着点头:“会的。”   小姑娘的气一下子全消了,伸手抱着花满楼的腰,小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仰起脸来看他:“花满楼,花满楼,那我今天是不是很乖?你的生辰过得高不高兴?”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和求表扬求夸奖的娇憨,让花满楼哑然失笑,难得有些“不温柔”地伸手揉乱了小姑娘的一头长发,笑声清朗:   “嗯,阿墨很乖,我很高兴,谢谢阿墨。”   小姑娘一下子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伸手晃了晃他的衣袖:“其实还有最后一个礼物的!花满楼,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染上了几分无奈,却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然后立时就听见小姑娘清清脆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   “你最喜欢我,那我把自己送给你吧!我今天会很乖很乖,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   ——怎么会不好呢?花满楼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柔软得要化了,摸索着捧起了小姑娘的脸,低头就吻了上去,手上微微用力,一下子就翻过身将小姑娘压到了床上。   “唔……那、那个姿势……”柳墨归挣扎着要去拿枕头下的小册子,却被花满楼按住了手腕,男人素来温柔的嗓音如今却是带着夜晚特有的低沉沙哑:   “阿墨,你刚才说了,今晚都听我的……要说话算话。”   “那、那好吧,”小姑娘已然有些不太清醒了,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我很乖的!说话一定算数!”   花满楼笑,一点一点继续加深着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反攻?【哪里不对?   最近JJ的手机版也高大上了,手机版的JJ戳一下作者名也可以进作者专栏了,用手机的小伙伴们阔爱来包养我啦!还有网页版的小伙伴们,文案上有传送门哟~打滚求包养!   ☆、剑仙   第六十五章   剑仙   悠闲的时光好像总是过得特别快,就在花满楼和柳墨归正甜甜蜜蜜地度过了婚后的第一个月时,江湖上却是风云再起——有一个绣花大盗忽然间在江湖上凭空出现,光凭着他一个人,一个月之内就已经接连做下了六七十件大案,刺瞎了几十人的眼睛后,盗走了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镇远镖局的八十万两镖银、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   新婚燕尔的花满楼这一个多月来很少关心江湖上的事,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却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这件案子交由了六扇门的总捕金九龄来查办,而金九龄却是将此事托付给了陆小凤。   以陆小凤的性子,到了京城,大概一定会亲自去闯一闯王府,看看自己有没有办法潜入,只是……王府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守卫森严不说,机关陷阱更是防不胜防,陆小凤这一次,恐怕是不那么容易……花满楼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   “花满楼,花满楼,陆小凤这次是不是很危险?”   很显然有这种担心的并不是花满楼一个人,柳墨归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晃着他的衣袖,满脸的昏昏欲睡,好看的眉毛却是几乎拧成了一团:“我们也去京城吧?”——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这几天好像总是很困倦的样子。   花满楼叹气,神色间带上了几分歉意,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他和小姑娘才刚成亲不久,本是想好好陪着她到处游玩的,只是此事实在凶险,他却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柳墨归眨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盯着花满楼看了又看,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掩着口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凑过去趴在他的肩头抿着唇甜甜地笑了起来:“陆小凤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也想帮他的忙呢!而且……我都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听说京城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等这件案子结束了,花满楼陪我逛一逛吧?啊一定要记得带够钱呢!不准小气,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的!”   花满楼终于笑了起来,揉着小姑娘的头顶,柔声应了一句“好”。   ……   两人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月的下旬,进了城就直接去了王府,已然是王府新任总管的金九龄亲自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两人就在王府里见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他的相貌很俊美,白面微须,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势,腰侧一柄长剑并未出鞘,周身却好似有一股凛然的剑意交错环绕。   这会儿正是刚过午饭时分,正是白天最容易困倦的时候,柳墨归被花满楼牵着手往里走,有些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在看见这人的时候却是一下子就莫名地清醒了些,盯着他仔仔细细地又多看了两眼——   明明没有见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起来,却好像有些眼熟呢……柳墨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花满楼拉着她的手里挣脱开来,轻轻地一击掌,满脸的恍然大悟,歪着头脆生生地问:   “你是西门吹雪的亲戚么?和他好像呢!”   难怪她觉得眼熟,原来是这人身上的那种清冷又锋锐的气质让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西门吹雪!   男人闻言转过头来,视线在小姑娘的身上略微一顿,并没有说话,却见小姑娘不知为什么忽然间用力地摇起了头来:“不对不对,虽然很像,不过也很不一样的,西门吹雪虽然不爱说话又没有表情,但其实很温柔很可爱呢,你却好像比他还要冷……”   西门吹雪……温柔可爱?男人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好像是忽然间怔了一怔,停留在小姑娘身上的视线好像一下子就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一时间默然无语。小姑娘却是犹自不觉,看着他又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清清脆脆地追问着:“你是谁?”   话一说完,却是忽然间顿了顿,看着依然一言不发的男人,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似的,挠着头发摇了摇头:“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啦,我不问就是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叶孤城。”男人忽然间打断了她的话,清冷的声音让这七月里的酷暑也好像一瞬间带上了几分凉意。   柳墨归愣了愣,一下子恍然——白云城主叶孤城,她自然是听说过的,据说是和西门吹雪不相上下的绝世剑客,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自己居然还问他是不是西门吹雪的亲戚、还拿他和西门吹雪比较……   “内子自幼长在幽谷,不谙世事,冒犯之处,还请叶城主见谅。”花满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小姑娘护到自己的身后,抬手向叶孤城作了一揖以示道歉。   柳墨归揪着花满楼的衣袖,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眼叶孤城,见他仍旧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也看不出究竟是有没有生气,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发,却到底还是“勇于承认错误”,诚诚恳恳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就是叶孤城。那个……虽然你和西门吹雪不一样,不过我觉得,你也是很好的人呢!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孤城平静的脸色在小姑娘说出“你也是很好的人”这几个字时好像忽然间就有了波动,深深地看了柳墨归一眼,柳墨归仰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不明白他那种神色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倒也没有半点害怕,从花满楼身后出来,大大方方地和叶孤城对视,一双杏眼里早已没了先前的睡意,清亮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的直觉,一向都是很准的,叶孤城,虽然冷,虽然和西门吹雪不一样,但也不是坏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   叶孤城和她对视了片刻,终于是有了别的反应——他摇了摇头,向着花满楼和柳墨归两人淡淡道了一句“无妨”,而后话题一转,忽然道:“西门吹雪是你们的朋友?”   剑神西门吹雪为花满楼的新婚妻子准备了嫁妆的事,早已在雷勉的授意下传遍了整个江湖,叶孤城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花满楼心知叶孤城是起了战意,并不希望看见他和西门吹雪性命相搏,略一犹豫却是并不回答。柳墨归摸着下巴歪了歪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啊。”   反正……她是很喜欢西门吹雪啦,西门吹雪虽然没有说过,但也应该是把他们当成朋友的吧?   叶孤城冷漠的脸上竟然好像在一瞬间染上了几分兴奋的意味,将视线转到了花满楼的身上:“你有没有和他交过手?他的剑法如何?”   花满楼叹了口气:“我没有和他交过手,但是他的剑法极好。”   “嗯嗯!”柳墨归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西门吹雪可厉害了!”   叶孤城没有说话,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是越来越浓,一个人转身离开。   花满楼似有所感,长长地叹了口气,柳墨归愣了愣,有些不解地仰头看花满楼。花满楼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多说,转而问起了金九龄关于绣花大盗的事。   ……   花满楼估摸着陆小凤若是要来,应该就在这几天,便和柳墨归一起暂且在王府住了下来。柳墨归这几日似乎是越来越容易困倦,天才刚黑了不久,就已经掩着口开始打呵欠,迷迷糊糊地靠在花满楼怀里睡了——花满楼起初还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病了,但来京城前就就给她把过了脉,脉象很是正常,除了容易困倦之外也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只当她是最近累着了,需要好好休息。   柳墨归虽然困了,但花满楼却是清醒得很,一边轻轻地拍着小妻子的背哄她入睡,一边却是分神注意着王府里的动静——也许是因为才刚失窃的关系,王府的夜里平静得甚至有些沉重,除了虫鸣声和侍卫们整齐稳健的脚步声,竟是再没有了其他的声响。花满楼却并不觉得厌烦,仍旧安静而耐心地等着,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屋顶上忽然有声音响起——   花满楼的听力一向都比常人要敏锐得多,立时就分辨出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这样轻得几乎已经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暴露了来人的身份——江湖上能有这样绝顶轻功的人,本来就也没有几个。   花满楼笑了笑,抱起柳墨归放到床上,正要转身出门,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袖——柳墨归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因为倦意而显得格外软糯:“是陆小凤来了么?那我们快去吧!”   花满楼揉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拉着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小姑娘去了门口,然后……就看见叶孤城已经和一个穿着卫兵衣服的人战在了一起,剑芒快得几乎让人有些看不清。   柳墨归的睡意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花满楼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人都不在你还要调戏他,调戏完他又调戏城主……墨墨你这是要开后宫的节奏么?   ☆、怀孕   第六十六章   怀孕   明明知道叶孤城并没有杀意,明明知道那穿着卫兵衣服的人就是陆小凤、一定不会有事,但柳墨归还是觉得,在叶孤城那一剑刺出的时候,自己的整颗心都已经提了起来,一瞬间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已经要忘记了。   那一剑,就是天外飞仙——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她却能够毫不犹豫地肯定。   接下来的一招一式,就好像是一个一个放慢了几十、几百倍的慢镜头一样,她看见陆小凤的背已经贴上了石壁,看见叶孤城的剑尖已经刺到了他的胸口,然后陆小凤的胸膛却像是忽然间变薄了一样一下子凹陷了下去,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陆小凤忽然伸出了手指,以一种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的速度,一下子夹住了剑锋!   ——陆小凤毕竟还是陆小凤,灵犀一指也毕竟还是灵犀一指。   叶孤城果然是并不想杀陆小凤的,剑被夹住后并没有再用力向前刺,也没有变招,只是收回剑站定,冷冷地看着陆小凤。   柳墨归看着完好无损站在原地的陆小凤,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一般,恢复了呼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先前长时间的紧张和屏息一下子有些转换不及而岔了气,猛地咳嗽了起来。花满楼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和陆小凤打招呼,揽住小姑娘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死里逃生”的陆小凤原本还因为花满楼和金九龄“暗搓搓地”躲在门后任由叶孤城差点杀了自己而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儿却也是一下子就全都散了,一边摸了摸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的后背,一边满脸紧张地跑过去看小姑娘:   “阿墨?”   “咳咳,我没事,”柳墨归好不容易将咳嗽止住了一些,捂着胸口摇头,“就、就是刚才太紧张了……”   “没事就好!”陆小凤松了口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劲头立时就又上来了,眉毛一挑,伸手就要去戳柳墨归因为咳嗽而鼓起来的腮帮子,“哎呀,我就知道还是阿墨最有良心、知道担心我了,哪像花满楼和金九龄?居然躲在旁边看热闹!”   “才不是呢!”柳墨归立时瞪大了一双眼睛,气呼呼地反驳着,“花满楼可担心你了,刚才手心都出汗……”   话说到一半,小姑娘忽然间眉头一皱,声音戛然而止,一下子推开揽着自己的花满楼,捂着嘴背过身去,低头干呕了起来。   “阿墨?阿墨你怎么了?”花满楼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素来温和的脸上再也没有丝毫的笑意,满满的都是紧张和着急,伸手揽住柳墨归的肩膀让她稳住身形,一向无神的眼里竟好像也泛出了几分惊慌来,“阿墨?”   柳墨归还在干呕,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尽量腾出一只手来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让花满楼不要太过紧张,只是听着妻子干呕得连话也说不了,花满楼又怎么可能会不紧张?揽着柳墨归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了起来。   陆小凤也是满脸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正想过去看看,却忽然间被人按住了肩膀,回过头来就见金九龄对着自己摇了摇头——陆小凤愣了愣,随即就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   柳墨归这一阵干呕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下来,小姑娘捂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伸手揪住花满楼的衣袖擦了擦自己因为干呕而沁出的几滴眼泪,靠进了花满楼的怀里:“花满楼,我没事的,就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了一下子没缓过来才这样的,你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还拉着花满楼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花满楼略略松了口气,指尖却在触到小姑娘眼角的湿润时微微一顿,刚刚舒展了几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声音温柔,却似乎隐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   “不用的!不用的!”柳墨归赶紧摇头,抱住花满楼因为紧张而绷紧了的身子,“我真的没事,花满楼你不要担心!”   “阿墨……”花满楼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想再说些什么,陆小凤那道慵懒又戏谑的声音却是突然间插了进来:   “我说……阿墨你还是找个大夫吧。”   柳墨归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转过头看他,就见陆小凤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眼角微挑,满满的都是意味深长:“干呕这个症状……你们难道就一点联想都没有?”   “哎?”小姑娘挠了挠头发,神色间还是有些不解,花满楼却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紧张稍稍褪去了一些,渐渐温柔了下来——他家里有那么多个嫂子,这个症状……他至少还是见过的。   金九龄适时地笑了一声,冲他拱了拱手:“王府内有宫中太医常住,我去请他过来一看。”   “多谢,有劳了。”花满楼由衷地向他道了谢,拉住还仍旧有些迷迷糊糊摸不着头脑的小姑娘,低叹了口气,弯下腰、手上微一用力,竟是在大庭广众下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柳墨归有些不明白花满楼怎么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来,一下子就有些害羞地红了脸,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花满楼却难得强硬地又紧了紧怀抱、止住了她的动作。柳墨归挣扎未果,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怀里,红彤彤的脸贴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和脚步声,渐渐安下了心来——反正,花满楼总是不会害她的,有花满楼在,她什么都不怕的!   金九龄去请大夫了,陆小凤跟着花满楼和柳墨归一起去了房间——王府宝库的门口只剩下了叶孤城一个人。白衣的男人握着剑,神色冷峻,望着先前几人离去的方向,不知究竟是想起了些什么,眼底竟好像是有些怔忪。   “叶孤城……”一个黄衣的娇小身影忽然从拐角处慢慢地走了出来,身后横背着的一柄重剑却好像比她的人还要高,剑鞘在月色下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一望而知必是玄铁所铸,剑鞘尚且如此,整把剑有多沉已是可想而知,但少女却仍旧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步履轻盈,一边揉着眼睛满脸的困意,脸上却又是止不住的好奇和兴奋,“是不是陆小凤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害我睡过头都没看见……你们交过手了?”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淡淡地看着她。   少女愣了愣,似乎是莫名地看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竖起了一根手指:“好吧我知道问题太多了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我就问一个!”   叶孤城看她,仍旧不说话。   少女歪了歪头,摸了摸腰畔的那一柄轻剑,声音里满是好奇:“那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剩下的所有问题我直接去问他就……哎你拉我干什么?”   “天色已晚,”叶孤城拉着少女的衣袖转头就走,脸上冷冷地没有丝毫表情,语气自然得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他睡了。”   “怎么这样啊!”少女一下子就沮丧了起来,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而后一本正经地接着道,“据闻陆小凤红颜众多,想必容貌定是十分俊美?未能一见,实在是颇有遗憾……对了,话说四条眉毛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啊?听说他的灵犀一指什么都能夹住,他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一定是也接住了你的天外飞仙吧?那你说假如我用重剑的话,他能夹住么?要不然我等他夹住了之后就松手,让重剑砸他的脚给你报仇?”   少女起初还是用词文雅、嗓音温柔娴静,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可说着说着却就一下子没了谱,叶孤城脚下微微一顿,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脸上的神色在月光下看起来,竟像是莫名地带着几分温柔。   ……   柳墨归被花满楼抱着回了房,才刚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椅子上坐定,金九龄就已经带着太医进了屋——太医须发皆是花白,看起来年纪已是不小了,神色却很是和善,身上带着医者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柳墨归乖巧地伸了手。   “恭喜花公子,花夫人,”太医收回手,脸上的笑意越发和蔼,“花夫人这是喜脉。”   “啊?”柳墨归一愣,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喜脉”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发,精致的小脸此时看起来竟是有些傻乎乎的,“可是半个月前我才给自己把过脉,并没有、没有……”   “花夫人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身孕,半月前想是日子尚浅,脉象还未显,”太医倒也好脾气,半点都不生气,乐呵呵地捋着胡子解释着,“老夫行医数十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绝不会诊错。”   一向大大方方的柳墨归睁大了一双眼睛,却是少见地刷的一下红了脸,有些不好意地摸了摸鼻子,侧过头直接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花满楼的怀里。花满楼伸手抱住她,脸上的笑意比往日里的任何一天都要温柔和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要蒸包子了>3<   丹歌姑娘打个酱油,解释一下,花花和墨墨、城主和丹歌姑娘的故事是一个时空的,君君和庄主是另一个时空……   ☆、私奔   第六十七章   私奔   柳墨归怀孕了,陆小凤相当讲义气地把绣花大盗的事统统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死活不肯让花满楼插手,只说让他好好照顾柳墨归。花满楼起初还是担心得很,但后来发现陆小凤居然还拉了叶孤城去做帮手,终于也就彻底放下了心来,专心地照顾自己刚刚怀了身孕的小妻子。   怀孕初期的前三个月正是最危险最不稳定的时候,花满楼担心现在若是回江南,路上车马颠簸恐怕很是伤身,便接受了金九龄的邀请,继续在王府暂住了下来。只是……在已经算不清楚究竟是第多少次被忙着和新交的好朋友聊天的小妻子彻底忽略之后,花满楼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人起身出了房间,关上门去了街上——一来是给最近口味越来越奇怪刁钻的柳墨归买些蜜饯糕点,二来也是给两个小姑娘留一些空间说说“悄悄话”。   说起柳墨归新交的好朋友,花满楼倒是也觉得颇为惊讶——陆小凤到王府的第二天,他们才发现原来叶孤城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黄衣、身背重剑的少女。   花满楼看不见,但感觉一向敏锐,几乎是在几人碰面的第一时刻,就发现了在那个名叫叶丹歌的少女和自家的小妻子之间,似乎有什么极为不同寻常的气氛一点一点弥漫了开来。   那天白天他出门了一趟,傍晚回房的时候,就发现两个小姑娘已经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了。而自从那日之后,两人几乎是每天都要见上一见,简直就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柳墨归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也是一个极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但却绝不会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就要好到这样的程度,花满楼隐隐能猜到一些原因,曾问过她一次——   “丹歌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的!”小姑娘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咬着唇皱着鼻子,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为难,顿了顿之后,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声音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不过花满楼这么聪明,自己猜到了的话,和我没关系的!”   花满楼摇头失笑,自此再也不去多问叶丹歌的来历,有意无意之间,却是尽量给两人腾出空间来说话聊天。   等到花满楼拎着大包小包的蜜饯糕点回到王府的时候,叶孤城却是也恰好从外面回来,花满楼笑着向他打了招呼,听到他冷冷淡淡的一声答应后却也并不以为忤,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正要自己一个人回房,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来转向叶孤城:   “叶城主,叶姑娘此刻想必仍是正在在下房中和内子说话,城主可要一同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满楼说话的时候,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在“在下房中”和“内子”两个词上咬了重音……叶孤城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沉了沉,却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   叶孤城一向话少,花满楼脾气虽好,却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一路无话地去了花满楼住的院子,刚走到房门口,却是齐齐地停下了脚步——两个小姑娘的交谈声正从屋内清晰地传来:   “墨墨,墨墨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好舍不得怎么办?干脆我们私奔吧好不好?我打铁你做机关暗器,多好多和谐!”   ——不同于柳墨归的清脆,这一把嗓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很明显就是属于叶丹歌的。   花满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自己从前是不是忽视了些什么可能性,原本无神的一双眼睛也好像一下子黯了黯,刚想说话,却听见原本站在自己身侧的叶孤城一下子就向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就推开了门,声音毫无起伏,却冷得几乎快要让人结冰:   “想好私奔去哪里了吗?”   “当然是跟我回杭州啊!”叶丹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忽然就被周围快要结冰的冷空气冻得一个激灵,有些傻愣愣地抬起头往门口看去,就见叶孤城正面无表情地站着,冷冷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摸着自己的手臂抖了抖,结结巴巴地喊,“叶、叶孤城,你回来了啊?”   ……   叶丹歌很快就被沉着脸满身冷意的叶孤城给拎走了,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了花满楼和柳墨归夫妻两人,柳墨归却还是忍不住频频透过窗户往叶孤城和叶丹歌离开的方向张望,却只觉得忽然间一阵失重——花满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柳墨归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里有些疑惑:“花满楼?”   “阿墨,”花满楼笑了笑,抱着她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先前出门买了些蜜饯糕点,你尝尝看?”   花满楼先前买回来的大包小包早就被他细心地一一解开,正满满地摊了一桌——柳墨归眨了眨眼睛,伸手拿了一块绿豆糕,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满足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花满楼伸手摸索着替她理了理头发,指尖划过小姑娘的嘴角,微微蹭了蹭,将她嘴角的一些碎屑擦去。柳墨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咽下最后一口绿豆糕,然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条帕子,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擦了起来,一边擦,一边就听见花满楼温柔的嗓音自头顶响了起来:   “阿墨,你……以后不要总是去打扰叶姑娘。”   “哎?”柳墨归愣了愣,一下子就有些委屈地皱起了鼻子,“可是我喜欢丹歌,丹歌也很喜欢我啊!才不是打扰呢!”   花满楼手下一顿,脸色微微沉了沉,声音却是越发温柔了起来:“阿墨也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有个好归宿吧?叶姑娘总是与你在一起,叶城主想必……是会吃醋的。”   柳墨归想起先前叶孤城那冷得能冻死人的声音和视线,忍不住也摸着手臂抖了抖,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迟疑着道:“那、那好吧,看在叶孤城人也挺不错的份上,我就把丹歌让给他好了……”   花满楼苦笑,只觉得自己心头的无奈越来越浓,怀里的小姑娘却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抓着他的手急急问道:   “你刚才说……叶孤城会吃醋,那、那我总是和丹歌一起,花满楼你是不是也吃醋了?”   花满楼一噎,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少见地没有回答她的话。   柳墨归却是一下子就急了,也没心思吃东西了,伸手抱住花满楼,脸埋在他的颈侧蹭了蹭,满满的都是撒娇讨好的意味:   “花满楼,花满楼你不要吃醋,我喜欢丹歌,可是我最喜欢花满楼啦!私奔什么的我才没有听见呢!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小姑娘的头发柔软又顺滑,蹭在颈侧带起了一阵阵的痒意,花满楼被她蹭得一阵好笑,听着她满是娇憨和讨好的撒娇,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手上微微加大了力道阻止了她不安分的乱蹭,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柳墨归见他不说话,却立时就更急了,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就差没有指天罚誓了:“花满楼,花满楼!我最喜欢花满楼了!我想时时刻刻都和花满楼在一起!不、不过……”   小姑娘说道一半忽然间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了看花满楼,见他仍是笑意温和、看不出生气的模样,微微一犹豫,却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征求着意见和同意”:   “我有时候也会想丹歌的,可不可以多见见她?不会整天缠着她的,就是偶尔说说话……我保证就是偶尔,不会超过和花满楼在一起的时间的!花满楼这么大方这么好,一定不会生气的吧!好不好?好不好?”   被小姑娘这样一叠声地问着好不好,除了点头应“好”,他还能说什么呢?花满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好奇起叶孤城和叶丹歌那头会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却立时就再次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低下头温柔地笑了起来:   “阿墨能交到好朋友,我自然是高兴的,不会阻拦。”   “嗯嗯嗯!我就知道花满楼最好啦!”柳墨归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所以我最喜欢花满楼了!”   花满楼笑,微微俯了身,两人的脸近得连呼吸几乎都已经缠绕在了一起:“所以阿墨要记得刚才自己的保证啊……”   话的尾音还没有完全消失、柳墨归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他话里的意思,花满楼温软的唇就已经贴了上来,叩开自己的牙关纠缠住了自己的舌头——这一个吻像是带着花满楼身上少见的强势和占有欲,让小姑娘很快就迷失在了其中,只能揪着他的衣襟傻乎乎地跟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   好半天后,终于被放开了的柳墨归软着身子靠在花满楼的怀里,晕晕乎乎地忽然想明白了他之前的话——她说的保证,是指“我想时时刻刻都和花满楼在一起,就是偶尔见见丹歌说说话”?所以……他果然还是吃醋了吧?   “真是好别扭!直说就好啦,我又不会笑你!”柳墨归小声地嘀咕着,却是忍不住笑得弯起来嘴角,“我最喜欢花满楼了!我还要给你生宝宝呢!”   花满楼终于朗声笑了起来,揉乱了小姑娘的一头长发,而后伸手覆上了她仍旧还平坦着的小腹,轻轻地摩挲着,神色一派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城主你和丹歌姑娘还好吗?默默为你们点跟蜡烛。   糟糕丹歌姑娘好抢戏,花花表示鸭梨好大23333333333   ☆、感激   第六十八章   感激   绣花大盗的案子很快就在陆小凤和叶孤城的手中告破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绣花大盗竟赫然就是身为六扇门总捕、现任王府总管的金九龄。花满楼对此长叹一声,却很快就察觉到京城的气氛似乎有些异常的紧张,略略犹豫了两天,摸着即便是在怀孕期间也仍然能吃能睡、精神比谁都好的小妻子的脑袋,到底还是决定收拾东西启程回江南。   离开京城的那天,叶丹歌拉着叶孤城一起来送行,柳墨归拉着叶丹、歌往她的怀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机关暗器和用来传信的机关木甲鸟,和她身量相近的叶丹歌抬起手,有些费力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明明也就是个小姑娘,却偏要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大姐姐模样,可眼底不知为什么竟有了些雾气。   两人依依不舍的模样让花满楼和叶孤城皆是默然无语,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硬生生地要将她们拆散一般。花满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揽住终于和叶丹歌告完了别扑进他怀里的小妻子,笑着向叶孤城和叶丹歌告了别,抱着柳墨归上了马车。   顾及着柳墨归的身子经受不起颠簸赶路,马车行驶得并不快,但凡遇到城镇,花满楼便让车夫便停下来,带着柳墨归找客栈入住休息,偶尔还带着小姑娘到处逛逛街、游游湖散心,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回到江南的时候,已经十月了。   小姑娘怀着将近四个月的身孕,终于一点一点地开始显怀,原本平坦的小腹一天天地隆了起来,让花满楼欣慰之余,却又越发地紧张了起来,不管柳墨归走到哪里,他几乎是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就怕小姑娘万一磕着碰着受了伤。   花满楼和柳墨归这一回并没有住在百花楼,一回到江南就径直回了花家——这是花满楼一路上早就考虑好了的,毕竟他和柳墨归在照顾孕妇这件事上都没有任何经验,回家有母亲和嫂子们照看着,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柳墨归实在是很乖巧,只要是对孩子好的,让吃什么就吃什么,就是味道再不喜欢,最终也都会捏着鼻子皱着眉,仰头把汤药一口喝完,干干净净的一滴都不剩。花满楼每到这时候总是心疼得不得了,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一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哄着她,一边伸手取了蜜饯给她吃。偶尔小姑娘实在是难受反胃了,吃了蜜饯后低下头,张口就咬花满楼的手指。   别说是小姑娘一直都有分寸,下口的力道从来不重,就算是真的被咬疼了,花满楼也始终半点气都没有,温柔地拍着小姑娘的背哄着她,一直到小姑娘困意袭来,靠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睡去,这才摩挲着手指上那两排浅而整齐的牙印,无声地笑了起来,神色分外柔和。   腊月里的时候,江南下了第一场雪。柳墨归裹着厚厚的狐裘,趴在窗口,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花满楼自背后抱住她,指尖滑过她泛着凉意的手时微微一顿,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将小姑娘的双手全都握在了掌心里,微微运了些内力,体贴地将它们捂暖。   柳墨归在他怀里蹭了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却仍旧是盯着窗外不肯回头,用力将已经被捂暖了的手从花满楼的手里挣出来,揪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一脸兴奋地嚷着:“花满楼,花满楼,下雪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下雪呢!好漂亮!”   花满楼笑了笑,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柳墨归眨了眨眼睛,虽然还是笑意盈盈,脸上的欢喜之色却是慢慢地淡了下来,眼里渐渐地染上了几分怀念:“万花谷里有谷主和师父布下的阵法,四季如春,从来都不下雪呢……师姐们以前告诉我,下雪天也是很好看的,我那时候总是好奇得不得了,就缠着丹青的师兄们画各地的雪景图给我看,那时候我总是想,如果什么时候我也能出去亲眼看一看下雪究竟是什么样子就好了。现在我终于看到啦!可是我还是觉得,从来不下雪的万花谷比较好看呢,万花谷……最好看了!”   花满楼的脸上划过几抹心疼,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怀抱,下巴搁在小姑娘的头顶蹭了蹭,低声喊她:“阿墨……”   小姑娘却是飞快地伸手揉了揉眼睛,而后拉着他的手覆上了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感觉着熨帖的暖意透过男人的掌心一点一点地传到自己身上,摇了摇头,声音一下子又变得清脆而轻快了起来:“花满楼,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安慰我,虽然我很想万花谷和谷里的大家,可是我现在也很高兴的!你看,我现在有好多新朋友,大家都对我很好。我还有哥哥,有花满楼……”   小姑娘说着,认认真真地低头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我现在还有爹娘了呢!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样子的。对了,我很快就会有花满楼的宝宝了呢,我也要当娘亲了,是个大人了呢!我一定会对宝宝很好很好,我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娘亲……”   “好,”花满楼用掌心轻轻覆着她的肚子,嗓音低沉微哑,却让这寒冬里都好像是带上了几分春日里的暖意,“阿墨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娘亲。”   ……   因为又要添丁进口的关系,花家这一年的新年过得格外喜气洋洋,到了第二年的夏初,花家上下几乎是万众期待的小包子终于落了地。   柳墨归自幼习武,身体比普通的孕妇实在是要好得太多,整个生孩子的过程都很顺利,在僵着身子等在门外的花满楼紧张得差一点捏碎第二个杯子的时候,终于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花满楼终于再也忍不住,拂开了所有人的阻拦,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推开门闯了进去,屋里明显的血腥味让他的心一瞬间就揪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将小姑娘的手握在掌中,听着她用虽然略显虚弱却气息平稳的声音安慰着自己:   “花满楼,你别怕,我很好,只是有一点点疼,只有一点点的!可是我很开心,一点都不怕疼,我给你生了宝宝了呢!我刚才看过他啦,和你一样好看呢!我是不是很厉害?”,花满楼这才觉得自己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又落回了平地,撩了衣摆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妻子抱在了怀里,声音哑得几乎像是另一个人,可那种他特有的温柔却是一如既往:   “嗯,阿墨很厉害。”   柳墨归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蹭了蹭花满楼的胸口,满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安安心心地沉沉睡去。   柳墨归生了一个男孩儿,小家伙就如同柳墨归说的那样,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格外漂亮,很显然是继承了父母的各项优点,尤其是那双乌溜溜的杏眼,简直就和柳墨归如出一辙,每每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让对方整颗心都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柳墨归很喜欢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总是时不时地就逗着他玩,母子俩各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地对望的场景时不时就会上演一次,每每都看得大家哭笑不得。小团子很乖巧,少有哭闹,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喜欢黏着花满楼。在自家儿子第不知道多少次奋力地从自己怀里挣脱着爬到花满楼怀里之后,柳墨归终于炸毛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就往床上一趴,抓着被子蒙住自己,往里侧一滚——一下子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摆明了就是不想再理这对父子。   花满楼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抱着怀里的儿子一边轻轻地晃着,一边拍着他的背,好不容易哄着他入了睡,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一旁的摇篮里,这才回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抱快要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的柳墨归。   柳墨归别扭地挣扎了一下,却很快就被花满楼制住,轻而易举地被他扯开了被子捞了出来。柳墨归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花满楼失笑,俯下-身将她整个人都覆住,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阿墨……”   “为什么他明明是我生的却比较喜欢你?”小姑娘气鼓鼓地瞪他,“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把他拐走了?”   “阿墨……”花满楼简直哭笑不得,略略想了想,终于是笑着向她解释着,“他是怕你辛苦,不想累着你。”   “哎?”柳墨归愣了愣,有些半信半疑地眨着眼睛看他,“真的?”   “嗯,真的。”花满楼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趁着小姑娘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要相信的时候,明智地低头用吻夺去了她所有的思绪,一点一点慢慢地解开她的衣服,让她再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   花满楼第二天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妻子清脆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宝宝,宝宝,娘亲很喜欢很喜欢你,你要乖乖的,不可以总是缠着爹爹!”   “你爹爹是我的,不可以跟娘抢爹爹的知道吗?你要是不乖乖的,娘亲就打你屁股!”   “哎呀你爹爹快回来了,刚才的话都不准告诉你爹爹,是娘亲跟你的秘密知不知道!”   花满楼哭笑不得地进了屋,从身后将母子两人一起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柳墨归吓了一跳,立时就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偷偷看了眼花满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诱拐他的儿子而生气,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瞪大了那双圆溜溜的杏眼,气鼓鼓地扭过了头去。   花满楼叹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温柔的声音满满的都是笑意:“嗯,你是娘亲的,爹爹也是娘亲的,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哎?”柳墨归一下子就再也生不起气来,微微红着脸侧过头去看花满楼,咬了咬嘴唇,终于是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花满楼,你真好!”   花满楼笑,紧了紧怀抱,将妻子和儿子一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低头吻了吻柳墨归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柔:   “阿墨也很好啊……”花满楼说到一半,忽然间顿了顿,低低地喊了她一声,“阿墨。”   “嗯?”柳墨归歪过头,眨着眼睛看他。   花满楼笑了起来,低头吻上了妻子的眼睛:“阿墨,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谢谢你,阿墨。”   谢谢你穿过了那么遥远的时空来到我身边,谢谢你那么坚强那么可爱,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阿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文到这里终于就完结了,明天有一章番外是“花花跟着墨墨回到万花谷”,和正文情节不具有时间上的承接性,属于无责任的#脑洞开太大系列#,主要是让霸气侧漏又无处不在的裴师兄彰显一下真?总攻的气场。然后后天(也就是周六)晚上八点,新坑《鹤归孤山》准时动土!   《鹤归孤山》传送门戳这里:   话说,我思考了很久,发现陆小凤做男主的文对我来说鸭梨有点大,暂时还驾驭不了,决定先放一放,以后再写,写完城主的文之后就先转战场不写陆小凤系列了。当然之后的文里,女主仍然都会是剑三土著,新战场备选有——   1、《四大名捕》(里面有我男神中的男神、本命里的本命,女票起来鸭梨好大?)   2、《说英雄,谁是英雄》   3、《楚留香》   4、《古剑奇谭一》   5、《古剑奇谭二》   6、其他(喂!   (PS:对了,金庸的同人都不会写,因为金庸的小说我全都没有看过原著QAQ)   大家可以先看看想看哪个,告诉我一下,我一边写着城主的文,一边就可以开始慢慢构思着了……(不管写哪个,反正剧情什么的都是浮云,傻白甜必须是一直坚持贯彻的路线!握拳!)】   ☆、番外·万花谷·万世风流,桃源非梦   番外·万花谷·万世风流,桃源非梦   花满楼这日一早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竟不在百花楼的房中,而是正站在露天的道旁。昨夜入睡前分明还是正下着大雪的寒冬腊月,可如今一睁眼,竟只觉得周身一片暖意融融,风中甚至还有芬芳的花香传来,和身前不远处池塘里时不时传来的轻微水声交相辉映,一片春意盎然。   花满楼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地怔了片刻,随即就略有些紧张地伸手去摸身侧,终于在掌心触到熟悉的温热感时,一下子就安下了心来,低声喊着身侧的人:   “阿墨?”   “花满楼……”柳墨归就着他的手用脸蹭了蹭,满是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时狠狠一怔,所有的话一下子都哽在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柳墨归用力地再次揉了揉眼睛,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几乎都揉得通红,慢慢地转过头,视线越过眼前清澈的湖水,然后就看见了对岸屋前站着的那个青年——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目温柔,风姿萧疏,正含笑看着自己。   柳墨归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瞬间就模糊了,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只是咬着唇叫了一声“花满楼”,而后就立时拉着他用最快的速度通过石桥跑到对岸,松开他的手一下子就扑进了对面那人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青年接住飞扑而来的小姑娘,任由她将眼泪全部都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满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目光始终都专注地停留在怀里的女孩子身上,全然没有理会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满楼。   花满楼起初还是一阵茫然,却在发现柳墨归扑在对面男人怀里放声大哭时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些什么,脸上慢慢地显出了些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来,一双无神的眼睛虽是没有焦点,却还是准确无误地定格在了柳墨归的身上,微微皱起的眉头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却是并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良久,柳墨归才像是终于哭够了,嚎啕大哭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然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拉着青年宽大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一双眼睛肿得像是核桃,却是格外执拗地盯着青年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了不是自己在做梦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仰头看着他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师兄师兄,我回来了!”   “嗯。”裴元揉了揉她的脑袋,并不问她去了哪里,只是点着头应了一声,笑着道,“回来就好。”   柳墨归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咬着唇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裴元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拉住了花满楼的手,仰着头看裴元:   “师兄,这是花满楼,是我的丈夫呢!”小姑娘说着,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这是裴师兄!”   “见过裴师兄。”花满楼笑,礼数周到地向他作了一揖,“在下花满楼。”   丈夫?裴元挑了挑眉,视线越过正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活脱脱像是一只等着主人夸奖肯定的小动物的小师妹,在花满楼的身上微微一顿——气息绵长沉稳、步履轻盈,武功和轻功看来应该都是高手,眉目俊逸、气质安然,皮相倒是也还过得去,不过……裴元的视线在看见花满楼那双无神的眼睛时沉了沉,低笑了一声,淡淡道:   “阁下是个瞎子?”   “是,”花满楼点头,神色平静,没有半分不悦,“在下自七岁起便双目失明了。”   裴元“哦”了一声,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衣袖却忽然间就被扯住了,青年低头,一下子就对上了一双红肿却异常清亮的杏眼:   “师兄师兄,不准欺负花满楼!花满楼对我可好了,我最喜欢花满楼了!”   最喜欢花满楼?裴元的眼角微微挑了挑,神色微沉,弯了腰俯下-身来,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阿墨莫非是出了一趟门便不喜欢师兄了、觉得师兄是坏人了?”   “怎、怎么会?”柳墨归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摇头,“才没有这回事呢!”   “是吗?”裴元垂眸,长发披散下来,隐隐约约地挡住了他小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声音却似是带着隐隐的受伤,慢慢地道,“可阿墨却觉得我会欺负花满楼,可见定是觉得师兄不如花满楼好……”   柳墨归一下子就急了,头摇得更加用力,满脸紧张地抱住裴元:“才不是呢!我最喜欢师兄了!谁也不能比的!师兄最好了!”   裴元闻言,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伸手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抬起了头,微微挑眉看着站在对面的花满楼——师妹说,她最喜欢师兄,这是谁也不能比的,听到了吗?   花满楼看不见,却似乎是隐隐能察觉到裴元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微微的不善——他压下心底的疑惑,毅然温和地笑着,并不打断师兄妹两人。   裴元看着他依然镇定温和的神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声音温柔:“好不容易回来了,快去看看一行师父吧。”   柳墨归点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转头就往三星望月的方向跑,刚跑出两步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停了下来,回过头:“花满楼,我带你去见我师……”   “阿墨,”柳墨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元柔声打断,“你先过去吧,我看看他的眼睛,一会儿带他过来。”   柳墨归愣了一下,眼里却是一下子就溢满了惊喜,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花满楼,我在师父那里等你!师兄最好了,你要乖乖听他的话哦!”   花满楼哭笑不得地点了头,保证会“乖乖听话”,小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目送着小姑娘娇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裴元笑了笑,直起身子来,先前的温柔宠溺却是好像一下子就荡然无存,视线直直地盯着花满楼的眼睛,声音含笑,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阿墨自幼被我和师父同门们宠坏了,想必给花公子添了不少麻烦。”   花满楼笑,摇了摇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并无此事,阿墨天真坦率,极是可爱,更帮了我不少忙。”   “哦?”裴元也笑,“即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多谢花公子一路悉心照料,阿墨如今已安然回谷,公子可安心返家了。”   花满楼一愣,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师兄此话……”   裴元嗤笑了一声,声音略略低沉了几分,一种无形的威势在这落星湖畔渐渐蔓延开来:“阿墨不谙世事,自是不知成亲究竟是何意义,被别有用心的人一哄,便是轻易相信了。”   裴元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花满楼一眼:“花公子自是正人君子,看衣着举止,也是大家之子,只是阿墨尚且懵懂,怕是难以胜任妻子一职。更何况,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道,阿墨虽无父母,然而却有师父、师兄,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长兄如父’,未得父母应允便擅自应下婚事,是阿墨轻忽了,自然做不得准,却也不是花公子之过,还请花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安心返家便是。”   裴元字字诚恳有礼,谦逊至极,花满楼听着听着,却偏偏是听出了些其他的含义来——说是说阿墨天真不懂事,都是她的过失,可这人字里行间却偏偏摆明了都在暗示着“我家师妹天真可爱不谙世事,你这道貌岸然的轻浮小人却哄骗着她成了亲,你家中富庶,想必规矩和糟心事也是不少,我师妹从小娇生惯养,这些都是做不来的。但既然如今她安全回来了,我也不和你再多计较,还不赶紧离开!”的意思……花满楼苦笑了一声,定了定神,恭恭谨谨地施了一礼,温和地答着:   “阿墨虽是天真懵懂,却是极其聪明,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家父家母和兄长嫂嫂们也都很喜欢她。家中虽是经商,却也算是一半身在江湖,家人很是和睦,并无规矩和阴私。阿墨很好,我娶她,并不是想要她为我做什么,只是心悦于她,想要与她在一起,只希望她能一直都过得快乐无忧,其他的都不需要她去费心。至于师兄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规矩’……”   花满楼说到这里,忽然间就笑了起来:“阿墨告诉我,万花谷最是不在意规矩礼法。”   裴元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你说的不错,礼法不礼法的,全都是废话。你瞎不瞎的,我也懒得管。我只是想知道,你看不见,会不会哪天连她都认不出来?口口声声说要保她一世快乐无忧,又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我的眼睛虽瞎了,但自认心却是不瞎的。”花满楼笑,“用心看,有时候比用眼睛看得更清楚,师兄自是明白的。”   “我明不明白不重要,你清楚自己明不明白才是最重要,”裴元嗤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判官笔,笑着转过身来,执着笔抬起手,墨意立时就在笔尖流转开来,“闲话少说,就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   一刻钟后,裴元忽然间收了招,一眨眼的功夫就退开了七八步的距离,将笔系回腰间,负着手转身就走:“勉勉强强罢,就先在谷里住下,以观后效。若是做不到你刚才的承诺——”   裴元说着,脚下微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我即刻便替阿墨写下休书,你自离去!”   花满楼微微一愣,忽然间想起柳墨归说成亲前一天晚上做过的梦——“师兄说,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揍你一顿然后休了你!”,忍不住苦笑一声,却忽然就听见裴元又满是不耐地喊了自己一声: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跟我去见一行师父?你的眼睛坏死已久,须长期治疗方可有效,明日起我替你施针。”   “是,”花满楼终于回过神来,也不计较他话里的不客气,好脾气地笑着跟了上去,“有劳师兄。”   裴元一拂袖,重重地“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裴师兄威武霸气,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哪里不对?!   昨天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啦,都记着呢,大家可以继续陆陆续续地跟我说想看什么……我仍然还在纠结当中QAQ决定了的话会告诉大家的!   明晚八点新坑见啦!>3<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