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为妻》 作者:白衣素雪   文案:   典妻由来已久,顾名思义,典当自己成为他人之妻为其生儿子,生下儿子之后,当期结束。   有人问七夕,典妻与将军夫人之间隔着什么?   七夕说“隔着人命……”   “你只要我爱你,却不要为我生孩子!”   “是,因为为你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就是我死的那一天,所以,我只要你爱我,而不要孩子!” 第1章 鸳鸯交颈   “按下这指印,自今日算起,你便是这府上的典妾为期五年。”   鲜红的印泥描绘着七夕手上的指印,在这一刻,盖在了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卖身契上。   她把自己像一个货物一样典当了出去,活期五年,直到为主家生下儿子,方可得自由之身   是夜,新月姣姣,夜莺婉转,洗干净身子之后的七夕一丝不挂的躺在丝被之上,等待着男人的到来,与自己做生孩子该做的事…   就像是娼门里的女子一样,她所要做的,便是躺着身子迎接,而后闭上嘴……   屋内昏暗,带着忐忑不安的心,七夕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着注意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吱呀”一声,当内室之门被推开的那一刹,她的心不住的拧紧。   男人的脚步声沉稳有力,透过放下的轻纱帷幔,七夕能够看到来人身形修长,月光照在来人的身上,能够看到那人轮廓分明,显然面目俊美。   “怎么不点灯,今儿个巡防回来,与他们多喝了两杯,你可睡了?”   萧战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酒气染了三分醉意,血气翻涌之间平添了两分色气。   他含笑着来到床边,已然褪下了衣衫,在七夕伸出手时,直接上床习惯性的将自己所认为的“妻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浓浓的酒气自鼻尖呼出,打在了七夕的脸颊之上,初染情事的七夕在此刻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僵硬的身子远没有萧战压在她身上时软和,酒染色气,萧战闻着佳人身上馨香,习惯性的俯身吻住了那张记忆里娇艳的红唇。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轻轻的辗转厮磨,充满着爱意与怜惜,七夕从不曾与人有过那样亲昵的时候,她一直在调整着呼吸,不让自己的身子打颤。   粉黛弛落,发乱钗脱,随着萧战的动作越发放肆时,她承受着萧战压迫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努力的告诉自己,她拿了银子,原该办这样的事……   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自轻自贱,像及了暗窑里的花娘。   在萧战细细地描摹着她的唇瓣,诱哄着他认为的“妻子”情动的当下下,七夕在放松着身子。   刹那之间,那种被瞬间撕裂的感受令七夕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   “疼……”   撕裂的疼痛令七夕在此一刻呼痛出声,她实在忍不住唤了那么一声……   萧战在这一刻身子滚烫,眼瞧着将要得到舒缓时,身下竟然出现了阻碍,他醉眼惺忪,先时不曾将那声轻呼放在心上。   等察觉到那不该有的阻碍后,瞬间酒醒!   “你是谁?”   陌生的痛呼声让萧战惊觉的从七夕的身上直接坐起,警惕心让他在一瞬间将床榻上的七夕给擒拿甚至踹到了地下,肋下三分处,七夕被一脚踹的眼泪夺眶而出。   身无寸缕的七夕滚落至床下,疼痛让她在此刻不得不呼痛出声,而后双手抱于胸前,护住了胸前春色…… 第2章 洞房事败   “来人,掌灯!”   冰冷愤怒的声音代替了适才温柔的轻声细语,萧战高声叫唤让人将屋中的灯尽数点亮。   当屋内亮如白昼之后,萧战的酒彻底醒了,清隽俊逸的面容之上充满着怒意,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长剑的他,将剑尖抵在了七夕的肩头。   肩膀处的肌肤已然被剑尖划开了一道口子,殷虹的鲜血在此刻在肩头开出一朵别样的花。   光线之下,萧战看清了地上女子的容貌……   五官秀美,身形婀娜,尤其是那一双眼,泛着涟漪的一汪秋水,看着那样楚楚可怜。   “将她带出去关进柴房,明日叫了牙婆来发卖!”   可再怎么样楚楚动人的模样,在此一刻也让萧战觉得无比的厌恶,一个脱光了衣衫趁着主人醉酒爬床的丫头,心机太深,绝不可多留。   他的将军府容不下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   萧战一声令下,让人将此刻一丝不挂的七夕带走关押,七夕听着这话,哪怕此刻心上充斥着委屈,她还是跪在了男人的面前。   “请将军手下留情,七夕是夫人典下的妾,专为您……生子而来……”   不大的声音尚且带着颤抖,她一丝不挂的跪在萧战的面前,告知着萧战,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顾不得此刻没穿衣裳,七夕的的手急切的拉住了萧战披在身上的衣袍,她不能被送走,送走了,她的养母就没命了。   “七夕的母亲病重,大夫说了,需每日以人参入药,若将军现在将七夕送走,那母亲就……还请将军开恩。”   亮如白昼的屋内,七夕顾不得满屋子站着的护卫,顾不得那些投递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向萧战磕着头,因为着急,眼泪早已经溢出了眼眶,挂满脸颊,越发我见犹怜。   看着七夕身上身无寸缕,而这屋中又有男子……萧战没忍心,找来一块绸布裹在了七夕的身上,让人去把方清芷请来。   萧战的夫人方清芷一直都在侧院中关注着正院里的一举一动,灯灭灯亮,短短的时间让她清楚的明白事情压根儿没办成。   这里头定然是出了纰漏!   被请到正院中的方清芷清楚的看到丈夫脸上的愤怒以及七夕脸上的失措,她清了清嗓子让身边站着的人尽数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后,方清芷跪在了七夕的身边“清芷无福,嫁入萧家多年一无所出,七夕是个清白的姑娘……”   方清芷跪在地上向萧战直接认错,人是她找来的,招数也是她想的,她告诉萧战,七夕就是来给萧战给萧家生儿子来的。   生完了儿子她便会离开,寄养在自己的名下,就是自己所出,她嫁入萧家十年,太需要这个孩子了。   “你糊涂,就算是一无所出,我也从未对你说过半句重话,你这样又是何苦,明日将她送回去,她母亲病了,你对给两个银子给人家!”   萧战听完这话的当下,便呵斥着方清芷的糊涂,他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行典妻典妾一事,这样的事,事关风纪,简直贻笑大方。   “糊不糊涂我自己知道,夫君用不着瞒我,若我名下再无子嗣,昌平公主就会被嫁入将军府,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用这法子!夫君要把人送回去你自己送,我不管这事情!”   方清芷见萧战气急败坏的模样,干脆掀了底,不与萧战说任何多余的话,转身拂袖而去。   外头早有传言,安远将军的夫人是个不会下蛋的鸡,安远将军手握重兵,皇帝为了笼络将军,想把昌平公主下嫁将军府为平妻。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又怎么会要去急冲冲的找个典妾回来……   方清芷愤慨着疾步离开的当下,这屋子里就剩下了萧战与七夕…… 第3章 送还归家   七夕裹紧着身上那块布料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这会该怎么办,她身上连件好好的衣衫都没有……   “找个丫鬟给这姑娘拿一身衣衫安排了住处,明日把那姑娘送回去。”   唤来了院里的管事,萧战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叮嘱着管事把七夕从哪儿弄来的再送回哪儿去。   衣裳的事情都好说,可送回去……   “将军,这姑娘是夫人找来的,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况且……况且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上……不好送啊!”   管事的一脸无耐,这姑娘是方清芷弄来的,他们对她一概不知,这要怎么送。   况且她可是过了明路的典妾,这要送回去,那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管事的把这一骡子话尽数说完,萧战听完这话的当下,脸越发紧绷的难看,他让管事的将七夕看顾好了,自己则往侧院里去。   没多会,侧院里便传来清晰的争执之声……   “典妾典妻自来有之,高门大院里也不是独你一家,我不过是想要个儿子,你与她睡一晚生个孩子只当全了我的心愿不行吗!”   “你可别告诉我你刚才没碰她,黑灯瞎火,你眼睛闭一闭,那不都一样!”   方清芷高昂尖锐的话语在此一刻清晰的传入七夕的耳中,原本伺候七夕入浴的嬷嬷这会拿来了一套灿新的衣衫为七夕换上,而后向七夕叹息着说了一句,都是可怜人……   七夕为母敬孝卖身救母是为可怜,方清芷十年无子,眼瞧着地位不保,也是一样……   商讨无果,萧战气愤异常的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张契约书,上头盖着大将军印信更按了他的手印。   “你家住何方,明日我派人送你归去,卖身契拿不回来了,不过这个解妻契约书给你,上头有我的大将军印信,你只管拿着,没人敢与你为难。”   萧战去问方清芷七夕自何处而来,问方清芷要卖身契,可方清芷死活也不开这个口,没办法,萧战这会只能来问七夕。   七夕此刻换上了一身雪青色锻绣竹纹对襟齐胸襦裙,长发以一只乌木簪绾在脑后,显得清丽婉约,如清水芙蓉般动人。   听得萧战之言,忙拜福轻声道“七夕家住在靴城六十里外的杨家湾。”   靴城离京城遥远,她住的地方算得上是穷乡僻壤,若非真的被逼上了绝路,她也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卖了自己……   “那你早些歇息,明日清早,我……”   “将军……你真的要放我归去吗?那我可不可以现在就走,母亲身边没人照料,我早一日回去,少让她担心一日。”   七夕的手在萧战嘱咐完话语准备离开时,又一次拉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眼里闪着感激的泪光,此刻满是欣喜的再一次问向萧战,自己真的可以拿着这契约书,又拿了银子做自由之人?   萧战在七夕的眼中看到了真挚,那种能够从眼神之中看到的单纯,让他在此刻点了点头,可看着外头的天色,却还是让七夕在待一夜。   “将军今日回京述职原就无事,要不然您就亲自送吧,这府上的人夫人可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送的。”   从京城赶往靴城的路并不好走,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走夜路,萧战到底没同意,一旁的嬷嬷听得此话后,已然向萧战建议道。   需知道,方清芷为了让七夕留在这府中给萧战生子,早已经打点了所有人,若萧战要送七夕走,谁也不许送,谁送,便是与她这个做夫人的过不去。   有了嬷嬷这一句话,萧战这眉头越发紧蹙,当下叹了口气,在七夕满是为难的神色下,命人套车,趁着夜色,自己亲自去送。   七夕他是绝对不会留在府上的,不仅仅是因为这种并不正当的典字……   马车趁着漆黑的夜色远离将军府消失在这夜幕之中时,原把自己关在房内的方清芷此刻出现在了大门处。   “走了?”看着提灯回来的嬷嬷,方清芷出声淡淡道。   “一切都如您所料,夫人放心吧……”嬷嬷看向方清芷,福身之后,凑耳私语着。   因为嬷嬷这话,此刻二人相视一笑,那种早有准备的笑容,让旁人瞧着便知道,有人已然被算计其中! 第4章 已逝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上了官道,略略有些颠簸,比起来时颠簸难行的路,此刻这路宽敞且平坦,车夫架马的技术也十分娴熟。   夜色已深,好几日不曾好睡的七夕因为太过困倦靠在车壁上挺不住的阖上了双眼。   而彻底清醒的萧战透过照进车壁的月色打量着阖上双眼的七夕,看着她靠在车壁上因为颠簸不适而拧紧的眉,当下伸出手,让她将头靠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路而行,他从七夕的嘴里问出了话,七夕年方二十,记事起便是人贩子将她卖给了如今的养母充作童养媳。   前几年丈夫充军传回死讯,养母的身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开始变差,常年靠着汤药续命。   原本她们所住的方家沟因为一场瘟疫而被朝廷屠村,七夕那时带着养母出山看病时,躲过了一劫。   可家里原有的两亩薄田也因为屠村没了,没了生活来源,日子过的越发艰难,七夕四处打零工度日,可养母的病已然到了靠人参才可活命的地步,没了法子她才脆典当了自己。   萧战听完这些话后,把最开始对于七夕的厌恶尽数撇除,如今剩下的只有唏嘘与一丝丝心疼,尤其是看着七夕手上做工时留下的老茧。   这些与那双纤手并不匹配的老茧,告知着萧战七夕从前过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萧战只道她是个可怜且命苦却又至纯至孝的丫头……   没了颠簸磕碰的不适感,困极了的七夕在睡梦里滑下了身子,整个人靠在了萧战的肩头,选择了一个极其舒适的位置,就像是一只安逸的小猫。   萧战看她此刻舒展了眉心的神态,到底没舍得将其叫醒,心在那一瞬间软了,就这么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为其充作了暂时的依靠……   马车在日夜不停的状态下行走了五天四夜总算到了远在靴城的杨家湾,杨家湾荒僻,山路颠簸难行。   光秃秃的山上大大小小的石头一脚深一脚浅,这里人烟不多,村落紧挨在一处,四处群山起伏。   好容易到家时,七夕几乎是奔走着一路往那小茅舍中跑,嘴里不住的那儿唤着“娘……”   “七夕,你怎么……回来了……”   听得声音,隔壁家的周嫂子出了院子循着声望去,在看到七夕之后,不敢置信的扬声,而后脸上露出了难色。   “周嫂子,我娘可还好,主家心善,许了我银子不要我在那儿做工,只让我回来好生照顾娘,我娘呢,怎么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七夕见是周嫂满脸欣喜的向周嫂解释着自己为何回来,而后探着头看着那紧闭的篱笆门,这个时候,原不该是关着门的。   为何……   “七夕啊……你娘她……去了!”   周嫂子看着七夕欢喜的小脸,抿了抿唇,长叹了一口气后,握着七夕的手,告知着老太太早已经离世的消息。   就像是被当头敲了一记闷棍一般,七夕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没瘫软在地上,好在萧战在那当刻伸出手,一把接住了她。   “七夕……”   “娘……”   周嫂子想说一句让七夕挺住节哀顺变的话,七夕缓过了一口气直往那小草屋中奔去,她高声大喊,推开了那扇竹门,看到的四方桌上的香炉与牌位…… 第5章 跳崖   “那天你一走,你娘就没了……”   七夕跟着马车走后,方老太太自己拿着石块绑在了布条上,借着石头的力悬在炕上勒住了脖子,勒死了自己……   这话,周嫂子实在不忍心与七夕说,怕七夕听了受不住!   “村子里的人一起为你母亲办了丧事,没成想你那么快就回来了,若是知道……唉,节哀顺变吧。”   这村里的人都知道七夕让牙婆买了给大户人家做典妾,这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他们也都知道,七夕也是为了这个娘,没了法子。   方老太太一死,他们每个人都帮着给殓了尸身,掘了坟头将她简单的埋了。   七夕看着那牌位上的方氏二字,胡乱的在那儿摆手,不住的自言自语着“不会的,不会的,大夫说了,有了人参我娘能活十年,能活十年,不会的……”   像是失了魂魄,此刻的七夕涕泪横流,哭的不能自己,她觉得这眼前的一切都是骗自己的,她出去时,她娘还是好的,怎么可能。   “你周大哥将她埋在了后山的山坡上,你……”周嫂子还想劝一劝七夕,让她切莫哭伤了身子,也希望她能够认清现实。   七夕回来时身上穿的衣衫那都是缎子,那样好的衣料,一眼就知道她去的是个好人家,加上身边站着的萧战,面冠如玉,光是瞧着就知道不一般。   周嫂子觉得,老太太去了也好,至少七夕没了拖累,给人做典妾那也是一条出路。   在这山沟里,拖着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就是再嫁也没人敢娶,还不如给人做个典妾,那也是穿金戴银。   七夕听得周嫂子说着老太太的坟头,顾不得旁的,当下拔腿便往后山那一块冲,七夕步子蹒跚却拼着一口气不住跑,周嫂子在后头忙追着让她慢些跑。   原该离开的萧战看着眼前家徒四壁的景象,看着那块粗陋的木头牌位,到底还是追上了七夕的步子,一路追着七夕来到了那块插着木板的坟包前。   七夕趴在这坟包上拿手不住的抠着坟包上的土,大喊着“娘……”   她说她一定吃着人参活过十年,努力的多陪自己两年,可她骗了自己,自己不过刚走,她就死了。   “你骗人,你骗我,你走了为什么不带我一块走,天赐哥哥走了,你也走了,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纤长的十指扒着泥土细石此刻指尖早已经破了,到最后,七夕趴在了坟头上,任由着泪水冲刷脸颊,哭到声嘶力竭。   她活下去的意念便是让娘多活两年,多陪着自己,她甚至算着,若运气好,最多一年多,生下了孩子她就可以回来了,可……   七夕觉得自己的信念在那一刻崩塌,连半点活下去的想法都没了……   方嫂子劝不住,干脆也不再劝,她家还有自己的孩子要看顾,见萧战还在这儿干脆先回去把饭做了再来劝。   也不知哭了多久,早已经流干了眼泪的七夕抬起红肿的眉眼,看见萧战还陪在自己身边,胡乱的抹了抹脸,哑着嗓子向萧战磕了头。   “多谢将军送七夕回来,七夕没什么好谢将军的,就在这儿给将军磕个头,愿将军多福多寿。”   “你……节哀顺变……”   萧战看着七夕此刻红着眼眶整个人就像是蔫儿了的模样,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最终也是这四个字。   七夕点了点头,再一次的向着萧战磕头,萧战在那一刻轻轻叹了叹,留下了手中的一袋银子交给七夕后离开。   七夕捧着那银子微微一笑,只道“多谢将军……”   在望着萧战远去之后,她的步子往山崖处挪动着,那一袋银子放在了坟堆上,她用不到了……   站在这悬崖峭壁之上,看着底下黑漆漆的地方,她像是看见了她的母亲与天赐哥哥正朝着自己招收,那层层叠叠飘渺在这山间的云雾就像是温暖的床……   七夕在这一刻张开手,就像是一个将要投入母亲怀抱的孩子,向那山涧之下坠落…… 第6章 没了气息   没有丝毫的畏惧,张开手臂跳下去的七夕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下坠时,她能够清晰的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就在她等着自己坠入谷底摔成碎片之时,她的腰在这瞬间让人紧紧的抱住,整个人也在这时停在了半山腰处。   “你疯了,你才二十,大好年华的年华,以后的路还长,做什么寻死……”   睁开眼,萧战气急败坏模样与扬高的语气在这一刻出现在七夕的眼前与耳边,她被萧战抱在怀中,萧战手中的一把剑扎进了山腰间的石缝中,整个人因为吃重而青筋暴起。   萧战适才都已经走到了下山的那条小路上,可他不放心,总觉得不对劲,这步子又退了回来,也就是在退回来的那个当下,他看见七夕张开手臂往山崖下跳。   在那当口,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去拦着七夕,在发现拦不住后,干脆陪着一同跃了下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腰上抽出的软剑一路缓冲着他们下坠的速度,直至寻到缝隙,现如今停在了这当口。   “将军……”七夕睁开眼不敢相信萧战会在这当下陪着自己跳下来。   她看着萧战手中快要崩断的剑,深知这剑再怎么样也承受不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抱着必死之心的七夕让萧战放手,放开自己。   “将军放开七夕,七夕是个没有用的人,可你是个大将军,若把你带累了,我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够赎罪!”   七夕放开了萧战的手,不让萧战拽住自己,再一次下坠时,萧战依旧用着适才的法子,直至整个剑断裂在不能用,萧战在最后一刻抱住了七夕,在七夕准备着摔成肉泥时,二人一起跌入了水潭……   水潭深不见底,跌入水潭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让七夕昏了过去,没有任何的扑腾与挣扎,七夕一路往底下沉着……   萧战比七夕清醒,当感觉到下沉的力量不住的拖住自己的脚想要把自己吞之时,他瞬间让自己保持清醒,在拽住七夕的手后,带着七夕不断的往上游,直至将七夕拖出水面。   废了好大的力气,两人总算上了岸,彼时他们的身上皆是伤横累累,七夕已然没了气息……   七夕的求生意志太弱,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想法,加上落入水中的冲击以及肺中呛了水,萧战几乎在在瞬间,将七夕翻转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压着她的后背,让她把呛着的那口水吐出来。   拍了好一会,七夕也没见有个动静,萧战在这当下,顾不得许多,只能为她渡气,嘴对着嘴,一口接着一口,而后拖高着她,让她把肚子里的那口水吐出来……   “七夕……七夕……把水吐出来,听话……把水吐出来……”   深谷之中远比外头寒凉,加之二人全都浸过水,七夕的身子已然冷到了极致,而萧战在此刻着急,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开始泛红。   看着七夕躺在那儿整个人发软的身子,他高声的叫着,让她起来,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不忍心看着七夕去死,也不舍得……   不舍得这三个字在蹦入萧战脑中时,萧战手中的动作加快,他怕七夕就这样真的一去不回…… 第7章 高热不休   “咳……咳……”   就在萧战精疲力竭的当下,七夕缓过了一口气,腹中呛着的那些水尽数吐出,可人却依旧昏昏沉沉的不曾醒来。   萧战提着的那一口气因为她吐出的那一口气水而长舒了一口气,嘴角甚至带着笑意。   两个人的身上衣衫湿透,七夕在吐出水后开始不断打颤,没多会整个人开始忽冷忽热的发起了高烧,嘴里开始说起了胡话。   “天赐哥哥……你把七夕也带走吧……你们都走了,七夕怎么办……”   “娘……有人参了,你多活两年,七夕陪着你,你陪着七夕……”   最后一句让萧战听着,只觉得心上有一根弦像是被拨动了一样“将军……是个好人!”   湿透的衣衫穿在身上越发让七夕烧的厉害,萧战j捡来了枯枝升起火,烤干着湿透的衣衫。   看着七夕贴在身上的衣衫,萧战顾不得许多,干脆将她身上的衣衫尽数褪尽。   靠着崖壁的天然一角挡住了西南面吹来的冷风,七夕缩在火堆旁,整个人高烧不退,嘴里不住的说着胡话,时哭时闹,唯独不曾有过笑。   萧战看着她蜷缩着身子的模样,眼里有着心疼……   扯下了衣衫上的布料大师之后的萧战为她敷在了额头,而后拿着另一块为她擦拭着身子,试图为她降温。   此刻这情况,救人要紧,萧战顾不得男女大防,为她擦拭着手脚,七夕的手臂很细,双腿也很直,眼前挡不住的春色是造物主的恩赐。   萧战一直努力的不去瞧旁处,可这眼睛总会看到自己原不该看的……他长吸着一口气,平复着身上火烧火燎之处,仔细的照顾着七夕。   天色渐渐暗下,这偌大的一个山谷之中除了尚且在叫的夜莺外,在听到任何响动。   泛红的火光下,七夕的烧不会见,眼瞧着越来越烫手,整个人烧的浑身滚烫,可却依旧喊着冷……   萧战把能想的法子全都想了,可收效实在甚微,天人交战许久后,萧战躺在了七夕的身旁,干脆抱住了七夕。   原还在口中不住喊着冷的七夕在这当下自然的抱紧了萧战,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能够救命的浮木一般。   长发拂过拂过了萧战的面颊,发丝之上还带着幽幽暗香,萧战的脸颊发痒,转过头时,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不该落得方向。   赤裸的两具身子坦诚以对,两具身子在此刻出现了本能的反应……   七夕胸前的红缨绽放,而萧战的身子也开始发烫,昏睡中的七夕呢喃着热……   萧战的身子为着七夕的无意而滚烫时,只能快步的跑进适才的深潭中降温,一来一回,一晚上,他一直用着这法子为七夕降低着身上的温度……   七夕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抱住了一块冰,那块冰从最初的冰冷到最后的滚烫,让她无所适从。   不止是有块冰,她曾经历过,差点劈开了自己的身子,能疼得让自己呼痛出声…… 第8章 哄劝   此时此刻,七夕只想缓解身上的不适感,当那“冰块”再一次欺身在自己身上时,七夕顺从本能的抱住了他,将他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   口中呵出如兰的七夕,不住的在萧战耳畔低喃着“热……别走……”一声又一声……   在那之后,一个又一个无意识的轻吻顺着萧战的本就宽厚硬朗的身子上一路而下,一点一点,萧战的手在这一刻开始颤抖,眼前便是春光,只消自己信念一动……   手已然覆在了那令人向往的柔软之上,萧战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小人,两个人在自己的脑子里天人交战,最终,他放下了手……   当刺目的日光照在七夕的脸上,照的人不得不睁开眼时,七夕陌生的看着满是悬崖峭壁的潭底,脑子里回忆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   “醒了?”   有力的手臂在此刻将她扶起,她的身上盖着干透的衣衫,萧战帮着她把昨日里的衣衫穿好,又递了个野果给她。   “火上烤着我才抓回来的鱼,你先吃点果子润润喉,最多三日,就会有人下来救我们。”   七夕顾不得没穿衣服的尴尬,手脚无力的她配合着萧战穿上了衣衫,接过了果子咬了一口,将三个小小的野果子吃下了肚子。   嗓子稍稍纾缓后,她抿着唇与萧战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没想着会连累萧战,可看着萧战脸上的擦伤与囔了的鼻子,便知道自己差点害死了他,为此她格外愧疚。   “人只有一条命,战场上那些断了手断了脚的将士为了活下去,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都在咬紧牙关挺着,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见七夕吃下了果子,萧战递上了烤好的鱼肉,鱼肉用树叶包着已然细心的剔掉了鱼骨,七夕接过后,抿着唇回答不了萧战的话。   “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以后好好活着,若你不嫌弃,便跟我回京,我让夫人给你安排个好人家,想来你母亲也会愿意看见你幸福安康,而非沉尸潭底。”   见七夕不说话,萧战干脆继续与之说道,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七夕无依无靠,让她留在这儿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忍心。   若把她带走,他不愿让七夕成为自己的典妾,典妾这两个字,对七夕这样一个原该有着大好人生的女孩而言,是一种侮辱。   他想带七夕回京,让方清芷给找个正经的好人家嫁了,三媒六聘正经的嫁过去成婚生子,那才是最好的安排。   “傻子……你不知道在战场之上浴血奋战的人是多么渴望有一条命活下去,你怎么能够那么轻易的说跳就跳。”   见七夕不吭声,萧战伸手弹了七夕一下,疼痛让木讷的七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解的看萧战。   “在战场上为了活下去,我连腐肉都吃过,吃差没吃腐尸,你这丫头说跳崖就跳崖,真是把生命当作一场儿戏。”   “对不起……”   萧战很是轻松的向七夕描绘着他在战场上吃生肉喝生血时的模样,告知着她命的珍贵,七夕在这当下,只是低着头,说了那三个字。   说着那话时,眼泪也在不住的往下挂落,就像是断了线的珠串,最后,七夕哭倒在萧战的怀里,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好了,不哭了,把鱼吃下去补补力气,你昨夜里发了一夜的高烧,吃饱了才能把力气补回来。”   就像是哄着孩子似得,萧战轻声的哄着七夕,让七夕把鱼吃下去,见七夕哭的止不住,最后亲手将鱼肉一点点送进了七夕的口中。   七夕眼泪婆娑的看着细心备至的萧战,心上有那一阵暖意涌过,心尖像是开出了一朵花一样…… 第9章 劝告   三天,一路跟随前来的车夫带着靴城驻地的亲兵赶到了潭底救出了满身是伤的二人。   周嫂子一见七夕满脸满手的擦伤时,当下哭出了声,只道她傻到了家,怎么就好端端的要跳崖。   再怎么样,她家有口饭吃,也不会让她喝稀粥……   七夕连声与周嫂子说了对不住,害她担心了!   萧战与七夕两个人在周嫂家换了衣衫,周嫂子热情的煮了一桌农家的小菜,为感谢萧战的救命之恩。   那一天,她做好了饭再一次去到方老太太的坟前时,就瞧不到七夕与萧战的身影了,她原以为萧战带着七夕离开了。   没成想后头跟来的车夫询问着萧战的行踪,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二人一起到了方老太太的坟前,车夫查看了崖壁的方向,只道二人一定跌到了悬底。   周嫂子一听那话,腿都在打颤,这深不见底的地方,那掉下去岂不是粉身碎骨……   好在,福大命大!   七夕在清洗身子的时候,周嫂拿来了一套她做姑娘时候的衣裳让七夕换上,抱着七夕脏了的衣裳,周嫂满是心疼。   “多好的一身衣裳,嫂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七夕啊,外头那个……就是你的主家吧?”   周嫂为七夕在盆中添着热水,而后探着头向七夕询问着萧战的情况,她若猜的不错,那个看着来头不小的男人,定然是七夕的主家,也就是七夕要给生儿子的那个。   七夕点了点头,换上了周嫂子送来的衣衫,周嫂让她坐下,自己亲自为她盘发。   “那男人面相不错,性子也好,七夕你可要抓紧机会,早早的为他生下个儿子,抓住了他的心,将来母凭子贵,那以后是一辈子享不完的福。”   周嫂子见七夕点头,当下高兴的凑在七夕耳边,让她可别再犯傻去做那死不死的事情。   多好的男人啊,有权有势又有相貌,这样的男人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只要抓住了这样的男人,那这一辈子还愁什么。   “他有家室的,嫂子……”七夕听得周嫂子的话,脸红了一半,低着头与周嫂子这般说道。   可周嫂子不听这个“有家室怎么了,他家里那个要不是不会生,怎么会又找到你这儿,嫂子可跟你说句知心话,做妾不丢人,做妻怎么样,我也是个妻,可你也看见过的日子了。”   她在这穷山沟里过的上顿不知下顿,别的不说,就七夕身上穿回来的那料子是什么她都不知道,这算什么妻。   她要是像七夕似得,她也出去做典妾去,放着这样的好人家,她夜里笑着都能够醒过来……   “嫂子……”七夕听得周嫂那样说,当下唤了一声,周嫂知道她害臊,却还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劝一劝她。   “嫂子我看的出来,他喜欢你,你想想,那么高的悬崖,他说跟着你跳就跳了,那不是喜欢是什么,好好把握,主动一些,以后做那事情时,在腰下面垫个枕头,一准儿生儿子……”   周嫂说的这些原都是为了七夕好,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山鸡都飞不出去,七夕这一次算是交了大运。   七夕听着周嫂子的话,探着头从打开的窗户下看着院中穿着青布衣衫的萧战,脑子里的画面从那一夜的床榻之上,到之后谷底高烧时的那个梦……   她的脸上烧出了一阵红霞…… 第10章 动心   “母亲,七夕走了……希望你和天赐哥在地下能够再次团聚……”   临行前,七夕再一次前往方母坟前磕头,死里逃生,她没了那一日的肝肠寸断,这一次眼里汪着眼泪,却只说了这一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就像是水上的浮萍,如今只能随波逐流……   六天五夜,她从靴城跟随萧战又一次回到了京城,回到将军府,跪在了方清芷的面前。   他们回来时,方清芷正在用早膳,捧着手中的碗筷,方清芷一脸不解的看着萧战与七夕,只用眼神向萧战投递着疑问,问明何故。   “七夕的母亲没了……我将她接回家中安置,明日你寻个先生来教导着七夕念书习字,之后物色个好人家……”   “将军府又不是善堂,前头你不愿让她做你典妾私自将其送回,我不与你计较,如今她母亲没了,你还要张罗着给人出嫁……”   “她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儿,与其让她出嫁,不如先把这卖身契的事情解决了,做典妾该做的事情!”   萧战将七夕养母一事说明,可这话还没说完,方清芷便打断了萧战的话,碗碟“砰”的一声,语气显得格外生硬,不容置喙的态度让萧战在此一刻皱眉。   卖身契由方清芷从怀中取出而后狠狠的拍在了桌上,上挑着眉眼,她直勾勾的盯着萧战,只道嫁出去没可能,生儿子倒可行。   “清芷,别太过分了,我早说过我身为朝廷命官事关风纪,我绝不会行典妾这样的事,你若不安排,我自己安排。”   萧战从没见过一向穆如清风雅人深致的妻子也会有这样尖酸刻薄的一面,深吸一口气的他压下心中怒火直接拒绝。   见七夕还跪着,萧战干脆拉起了七夕的手,拽着七夕前往紫竹轩,命管家给七夕配了一名照顾的丫鬟,亦让管家给找个教书先生来教导着七夕。   一应的事情皆由萧战亲自安排,萧战一个人在回来之后连饭都不曾吃上一口,一路为七夕忙里往外,坐在正厅之中的方清芷只冷眼看着。   “将军一去半个月,一直都在奔波劳累,夫人何苦要与将军闹成这样,他既不喜欢那七夕,夫人再给换一个就是……”   看着萧战忙碌的进进出出,方清芷身边的丫鬟青花在这一刻凑在方清芷耳边劝着出声。   方清芷手捧杯盏,听得这话,不由扬起眉眼,端看着青花,而后意有所指“换?换谁?”   青花一听这话,眼里闪着一股火,一度想鼓起勇气脱口而出一句话,可最后让一同伺候的青莲给拉住了。   “夫人别与青花计较,青花懵懂,她没看懂将军的心意……”青莲以最快的速度将青花拉置身后,缓和着此刻的气氛。   “将军已然对那七夕上了心,前前后后这样跑着,如今只差那一把火,夫人所祈愿的一定事成。”   萧战手握三军,面上看着温和清隽,可对人对事一直冷心冷情,这府中的事情他何时插过手。   可看今日这模样,只怕是萧战自己还没察觉到,七夕……已然令他动心……   不管这心是怜悯还是喜欢,至少方清芷要的第一步已然完成!   接下来,就等水到渠成…… 第11章 请求   入夜,月光如水,倒映在紫竹轩内的一池清水中,水波晃动,月光越发显得皎洁朦胧。   安顿好七夕后,萧战便前往兵部处理公务,七夕睡不着,坐在廊下默默的出神,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以后又该怎么办……   就在七夕神游太虚时,紫竹轩外的小门“吱呀”一声让人打开,声音拉回了七夕的心绪。   一身素纱长裙的方清芷端着一碗安神汤来到紫竹轩,七夕没想到是她,当下向其请安。   “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一样……”方清芷放下了手中的安神汤,打破着沉默。   “你别怪我白日里那样对你……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能看的出来,将军已然对你上心,七夕,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我求你……”   七夕不知方清芷深夜来访所谓何故,负手站在方清芷身旁,她抿唇手足无措的听着,也就在这当下,方清芷跪在了七夕的面前……   “夫人!”七夕惊呼一声,急忙伸手去拉,可她拉不住方清芷,瞬间,她只能跟着方清芷一起跪着。   方清芷在跪下的那刻,眼中溢满着眼泪,无比可怜的说道“我嫁给将军十年,十年膝下空虚,我求你,你为我为将军生个后嗣出来吧……   “我答应你,只要你生下了孩子,我就让将军纳你为妾,有名有份的待在这府上,将军待你不薄,心也良善,你就是嫁出去为人正妻,也未必能找到这样好人品的人……”   方清芷苦苦哀求着七夕,希望七夕能看在自己当初一眼就挑中了她对她也算不薄的份上,帮她这一次,就算不是帮她,帮萧战也好。   她不相信,这一来一回的大半个月里,两个人朝夕相处,七夕会对萧战这样的男人不动心。   她甚至用贵妾做条件……   “夫人……将军他……不喜欢的!”七夕听着方清芷的话,在此一刻拧着衣衫,说出了这一句话。   七夕深知给萧战做妾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可在方清芷求上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萧战不会喜欢。   他曾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着,他不喜欢典妾存在于府中,若自己听从方清芷的话违背了萧战的意愿,那萧战一定会讨厌自己。   七夕在那一刻,并不想萧战讨厌自己……   不想讨厌,反过来便是希望喜欢,可七夕也知道,自己不配!   “那你喜欢将军吗?”方清芷见七夕在此刻踌躇不已的模样,干脆换了一种问法。   “七夕不配,还请夫人不要为难七夕,七夕会在府上好好听话,也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为夫人与将军祷告,祈求夫人与将军相伴到头,一生无病无灾……”   方清芷的话让七夕一怔,喜欢两个字让七夕低下了头,而后摇了摇头,只道自己不配。   萧战如高高在上的神,自己则是地上不起眼的一粒尘……   尘……何时可以去仰慕一个神!   “你心上既然有将军,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就看在我赠你人参救母的份上,虽然……你母亲已然不在了,可我方清芷敢在这里保证,我以后一定待你如亲妹,你信我,好不好?”   方清芷看懂了七夕眼中的落寞,二人对面跪着时,她牵起七夕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掌心,苦口婆心的劝着,屏息等待着七夕的回话。   七夕抬起头看着方清芷眼里的祈盼,在那一刻,贪恋二字爬上心头,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第12章 我愿意的   萧战带着满身疲累回到书房之中时,已然是月上中天。   他没回正院的卧房,为着方清芷今日的急进,他干脆让人在书房的小榻上铺了被褥。   七夕熬了一碗绿豆粥来到书房门外,轻轻叩了叩门,放下了绿豆粥后人就躲在了柱子后头。   刚洗漱过后的萧战原准备躺下,却在听得叩门声后好奇的看向门外,而后前去应门。   托盘上一盅晾凉的绿豆粥与一碟简单的小菜,萧战抬起眉眼四处打量,在木柱后看见了露在外头的衣裙。   端起托盘的萧战微微一笑,走向了木柱旁,在七夕小心翼翼的藏住自己时,站在了七夕的面前。   “将……将军……”七夕在感受到自己的身影被萧战罩住的那一瞬间,脸颊红了一片。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饿不饿?”端着手中的托盘,萧战很是温和的笑着,向七夕问道。   “我……睡不着,见将军尚未回来,便去灶上熬了一碗粥,绿豆清热下火,将军喝一些有好处。”   七夕的手艺仅限于此,除了熬一碗粥,再不会别的,她做不了那些精致的糕点,甚至都不认识那些糕点是什么……   “可是想家了?饿不饿,一起进来吃点吧。”   见七夕熬红的眼,萧战只让她进书房中坐下,舀了一碗绿豆粥放在了七夕面前,萧战自己捧着炖盅吃了两口。   捧着碗碟的七夕满腹心思,讷讷的吃了两口,嘴角沾上了米粒也不曾发觉。   萧战抬起头的当下,看着她傻愣愣站着米粒的模样,笑着伸手为她取下了嘴角的米粒,自然而然的动作让七夕呆愣着看着萧战,而萧战也在当下看着手中的米粒,尴尬的收回了手。   “你用不着在这里拘束,明日里先生来了,你便好生的与先生学识字,跟着嬷嬷学算账,这些日子,我也会让福伯为你挑选最好的人家……”   “将军想把七夕嫁到哪里去?七夕……能不能不嫁?”   萧战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只道她在这将军府中住不惯,此刻以最温和的声音与之说着,说到最后,七夕鼓起最大的勇气看着萧战,眼神真挚的询问着。   “将军为什么不愿意纳妾,哪怕是典妾?”七夕看着萧战,脸上在此一刻腾红一片,天知道,她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说出这一番话。   “我原是夫人买来的,如今无依无靠,连这一条命都是将军的,我……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为您生儿子……”   深吸着一口气,七夕扬起头像萧战叙述着从没有说过的话,说最后一句话时,七夕的脸红到恨不得能滴出血。   “七夕自知身份卑微,也配不上将军,可您和夫人都是好人,七夕……愿意的!”   除却养母与天赐哥哥外,萧战是七夕生命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对她那样好的人,悬崖之上奋不顾身的纵身一跃,就是让自己把命给了萧战她也愿意。   她愿意给萧战生孩子……   “傻丫头,你值得更好的,天色已晚,回去睡吧!”   若按萧战原来的脾气,这话无论是哪一个人说,他都不会容忍,可面对着面前的七夕,萧战只有这一句话。   在萧战看来,不是七夕配不上,而是自己配不上七夕……   这样一个至纯至孝的好姑娘,不该让自己糟蹋了…… 第13章 借腹生子   七夕鼓起勇气的一番剖白心意无果,她让萧战送回了紫竹轩二人一路全程无话。   就在七夕欲言又止的回到紫竹院萧战亲自为她将小院的门阖上后,在她们的身后有一道身影一直追随着她们。   “好像没成功……”青莲跟在方清芷的身后,看着一个那一处,一个门内,一个门外的情形,轻声嘟囔了一句。   青莲不懂,七夕生的那般我见犹怜,连她见着都会心生保护,她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为什么将军不喜欢?   若连这样的他都不喜欢,那将军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将军身为三军统帅,有着自己的自制力与立场,七夕表明心意是一回事,他要下定决定接受又是另外一桩,若随随便便就能为美色所惑,他如何能得今日的地位。”   三军统帅这么一个位置里头有多少的功与名就有多少的苦与泪。   方清芷知道,想要让七夕打动萧战,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她相信,她一定能够做到。   因为,她了解这个男人,了解这个男人所有的喜好,这其中包括女人……   是了,她设计了自己的男人去爱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自己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无论哪一点,都会是自己男人心中最爱的样子。   姣好的容貌,温良无害的性格,我见犹怜的气质,看着便能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保护欲,事实告诉自己,她的男人已然对她牵挂……   问她为何如此,答案只有两个字,无子!   若非无子,她又何至于如此!   萧战重情重义,自己十年无子也不曾与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可他不说,世人会说,她的婆母会说,皇帝会用自己无子,想着塞来一个公主。   若非被逼上了绝路,她何至于去找一个七夕,何至于一步一步算计着让萧战爱上七夕。   只有难舍难分的爱上,这样,他才会愿意去碰七夕,她才有机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至于七夕……   “呵!”   冷笑一声的方清芷在此刻摩挲着手边所能触及的树叶,目光远远的落在那个站在紫竹轩门外尚不曾的萧战。   七夕在自己跟前的作用,就是一个工具,一个生下儿子就可以抛弃的工具!   让丈夫爱上一个女人是一回事,可容不容得下又是另外一桩……   方清芷的目光极冷,从头至尾,这便是她计划好的一个局,七夕是棋子,她是操控棋子之人,到现在为止,每一步都走的极好,不曾有任何失算。   “走吧……”在看了一眼那一边的萧战之后,方清芷扶着青莲的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也就在她离开后的不久,有人从柱下探出了身,多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味。   “借腹生子,过河拆桥,想的倒是挺美!”   暗夜里,探出身影的那人笑看着眼下这一场局面,说出了方清芷的一片“苦心”。   “做梦!”   墨色的剪瞳,此刻锐利森冷,幽深如狼,勾唇一笑时,只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第14章 惊天之秘   自那夜剖白之后,萧战有意避开了七夕,每日早出晚归,甚至直接住在兵部处理公文的廊房中。   七夕知他在躲着自己,也不再苦苦等着,每日里练字算账,到了晚间练舞,学习着所能学的一切……   练舞是方清芷安排下的,那一日,她贪心,答应了方清芷的恳求,方清芷为她在背后把该学的全都安排好,可面上却从不与之多有往来。   今日,教算账的嬷嬷有事没来,七夕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她见外头日光正好,屋内换下的衣裳丫鬟尚未清洗,干脆端了盆想去井便打水将衣裳洗了。   为着不识得浣洗处的路,出紫竹轩时正巧碰见方清芷身旁的青花,七夕唤了一声“青花姐姐……”原是想问一下浣洗处的路。   可这话还没开口,青花已然冷笑了一声“姐姐?我可当不得你这姐姐妹妹的叫,您是什么人,咱们又是什么人,要折寿的!”   青花横眉冷眼的冲着七夕言语刻薄的说着,那副模样让七夕不明所以显得十分无措。   “少拿出你那副楚楚可怜的矫揉做作样,将军又不在跟前,你这模样对着我可没用,端着盆放着衣衫是想做给谁看……”   “青花,不得放肆!”   青花看不得七夕那副无所适从让人看着心生爱怜的模样,只道她那副妖里妖气的模样都是装的。   她心生妒意,见着四周无人,故意冲着七夕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只是最后让路过的青莲也拉住了。   青莲捂住了青花的嘴,拉着青花向七夕赔罪,只道青莲一早上因为做错了事遭了夫人的训斥,还请七夕不要见怪。   赔完了罪,青莲接过了七夕将要浣洗的衣衫,只道自己帮着清洗,强拉着青花离开,消失在七夕的面前。   七夕满头雾水,看着两道离去的背影,长吸了一口气释然的转身进了院子。   也就在她前脚进院子的当下,后背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自身后架着她强迫着她一路跟在了青莲与青花的后头,直至青莲与青花躲在一个角落中这才停下。   “你心上有气你也不该对着七夕发,你知道七夕对于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拉着青花停下的青莲冷着一张脸,对着青花便是一阵呵斥。   青花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自己能看得懂,聪明如方清芷,更懂……   “意味着什么,不过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她一个农家女能生,我和你也能,我们本来就是夫人的陪嫁……”   “你糊涂!”   眼见着四下里无人,青花在此一刻把心中藏着的郁气尽数发泄,她不懂,难道她还不如七夕这么一个外头来的丫头。   做什么方清芷愿意扶持一个乡下丫头,也不肯看看她们这些个陪嫁……   青花夹枪带棒的话让青莲打断“你到现在还不懂吗?你以为夫人为什么要扶持七夕,七夕是个孤女,将来有一天,她若生下孩子有个什么,根本没人会来查证……”   方清芷要的是万无一失!   “夫人根本不会允许这府里有任何一个妾侍的存在,你道为什么夫人会疏远你,你趁早把心从将军的身上收回来,若执迷下去,下场……你该知道的!”   青花把一切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若非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份上,青莲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她。   可她只是个奴婢,护得了青花一时,护不了青花一世!   “我先给你提个醒,那七夕的养母就是夫人亲手除掉的,你别再傻了……” 第15章 杀人诛心   当日方清芷寻遍各处寻找容貌身份与自己心中模样相匹配的女子时,发现了七夕。   在带走七夕之时,方清芷与那患有心悸只靠药物维持生命的方老太太说了,她们有缘,都是本家,说句贴心的话,她这病,到最后拖的就只有是七夕一个。   她陪不了七夕一辈子,到最后无外乎那么一个字,等到那时候,七夕怎么办?   若她肯,那就帮自己一件事情,在她们走后,她愿意自尽而亡,那么将来,自己一定会收七夕为妾。   因为方清芷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容许典妾一事,七夕一定还会再回来。   只有七夕无家可归,七夕才可以让自己的丈夫怜惜,只要老太太肯去死,她一定会给七夕一个名分……   方清芷与那方老太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最后……   “夫人这样步步为营,你以为她会容忍你爬上将军的床,你收收心吧,她要的只是一个孩子,你若执迷不悟,丢的就是自己的命!”   青莲将当日方清芷在杨家湾所做的一切尽数告知着青花,只希望青花把放在萧战身上的心收回来。   十几年的姐妹情,她实在不能看着青花这样弥足深陷下去,方清芷的狠,她看的太透彻了……   “唔……”   “别想着这会冲出去找青莲对峙,又或者冲着萧战去告方清芷的状,这都是愚蠢的做法!”   听完所有真相的七夕在那当下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咬牙切齿,她着急的想要挣脱身后那人的控制,想冲出去,拉着青莲去对峙,甚至想杀了方清芷。   这个佛口蛇心灿若莲花的女人空有着一张贤良淑德的脸,这骨子里竟然那样黑了心。   她卖身原是为了救母,可到最后竟然……   听雪堂中,被放开的七夕想要往外冲,可已然端坐的陆菀悠在此刻冷冷一笑,甚至将她所打算的一切说了出来。   “没有用的,在众人眼中,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非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容下了你,哪里来你现在这样有瓦遮头有饭果腹的日子,你若胡乱掰扯,众人只会说你忘恩负义……”   “谁让你是个弱者!”   媚骨天成的女人靡颜腻理,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一副动人的仕女图,纤纤食指在此一刻敲击着手旁的小几,说出着让七夕难以辩驳的事实。   方清芷是这府中众人眼中赏罚分明持平工正的主母,他们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靠着她来发放,有无饭吃都要看方清芷的脸色。   而七夕算什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孤女的一番言论,谁也不会听信!   “诛人诛心,你若真的想要报复,我可以帮你!”   见七夕冷静了下来,陆菀悠只道她还算是个可造之才,陆菀悠指着手边的座位让七夕坐下,有什么话,都好说。   “方清芷最在乎自己的丈夫,她为什么找来你,无外乎就是她需要一个儿子,你完全可以听着她的话,抓牢着萧战的心,让她看着萧战对你欲罢不能,她却无可奈何……”   只要不生儿子,她就不会对七夕做什么。   这种比死都要难受的嫉妒,远比让她去死还要难受!   不只如此,方清芷那样在乎萧战,七夕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手段,让萧战对之失望,对之离心,到那个时候……   “怎么样?我这个法子管用不?”陆菀悠的十指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十指摩挲着桌边,朱唇轻启笑的灿然时,笑的如同妖姬。   媚眼轻佻,她看向七夕,询问着七夕,自己的这个法子她可要一试!   “你是谁?为什么……”七夕用尽着最大的努力平息着如今难以言说的情绪,出声询问着。   眼前这个美到极致的女人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谈吐举止都非普通人所比,她能够发现发现方清芷的阴谋,能够以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报复的方法,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办成。   “一个和方清芷有血海深仇的女人……”   因为七夕的一句话,陆菀悠妖丽的容颜在此一刻泛着森冷的怒意,眼眸中泛着幽幽冷光,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第16章 做媒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现在的恨与举目无亲……而我,可以帮你,因为我和你,有着同一个敌人!”   相信吗?不需要!   这天下的人以利为聚,从没有好坏之分,现如今的自己也像方清芷那般,需要一个棋子。   “你若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试一试咱们这位将军夫人的心,你可以再想想,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回我!”   七夕的胸腔之中燃烧着一股熊熊怒火,若非陆菀悠,她此刻一定会站在方清芷的面前,向方清芷对峙一二。   可现在,她没有动,看着面前的陆菀悠,她干脆等着,她想知道陆菀悠会向自己证明什么。   “回去后,好生的听方清芷的话,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萧战,只有她才能够让你更快的抓住萧战的心!”   “你可别在她的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要不然……别说报仇了,你也会成为冤死鬼!”   陆菀悠看着七夕探究的目光,在这当下泠泠警告着七夕稳住阵脚,可别让方清芷看出什么破绽来,若让方清芷察觉了什么……   她也爱莫能助!   出了听雪堂的七夕,一路浑浑噩噩心乱如麻,她回顾着自己签下卖身契,回顾着走时母亲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她舍弃了自己所有的脸面与自尊原是想要让她多活两年,若早知道会让她送命,她绝对不会如此……   哭了好一阵子,在等到心情平复过后,七夕才到园内的池塘中折了两支刚刚绽放的荷花回到了紫竹轩。   碰巧福伯正在紫竹轩等她,福伯让七夕午后换过了衣衫与自己出个门,他托红娘做的媒有着落了。   在那一刻,七夕握着花茎的手不由的一抖“福伯……我……”   “去吧,我听福伯说了,对方是个很好的人家,家住这京郊,其父也算是一方的乡绅,家中也有实力,出嫁前,我会让我母亲收你做义女,你便可以用安远将军之妹的名义出嫁……”   七夕本能的想要拒绝,只是这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多日不见踪影的萧战已经出现在了七夕的面前。   清隽俊逸,柔声细语,依旧是那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   若适才的事情不曾发生,七夕的情绪或许会有波澜,可现在……   “多谢将军,七夕遵命!”   七夕双手交叠福身行礼,冷静的向萧战福身,而后从容的入了紫竹院。   在那一刻,连萧战都有些诧异,他原担心七夕不肯去才回来想着劝说一二,可现在……   萧战的心上有那一刻显得格外落寞,而七夕在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已然不争气的掉了出来……   不多时,小菊奉上衣衫时,凑耳在七夕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青莲姐姐说了,请姑娘不用担心,夫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您只管去就成……”   小菊是萧战那一日命福伯给自己找的伺候丫鬟,七夕今日才知道小菊原也是方清芷身边的人。   想想也是,这将军府只归方清芷一个人管,又有谁不是方清芷的人……   如陆菀悠所言,她若真的想要凭一己之力报仇,还真的是痴心妄想…… 第17章 歹人   四合如意纹天华锦对襟齐胸襦裙衬得七夕腰肢轻怯柳弱袅袅。   长发分股,结鬟于顶,簪上两支银镀金珠翠赶蝶花簪,面颊之上施以脂粉,镜中人当真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裙身之上染了一层淡淡的梅香,行走动作之间,这梅香若隐若现,撩人心弦。   戴上帷帽的七夕听话的跟随在萧战与福伯的身后,由小菊搀扶着坐上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   一行人一路来到了天然居这个京城中最大的食肆之中,萧战进了隔壁的包厢,而七夕则由福伯带着入了雅字一号间。   里头的王媒婆已然带着那位韩姓的公子等候多时,一见七夕与福伯到此,忙笑着上前拉住了七夕的手,满嘴的夸耀。   “瞧瞧,瞧瞧,韩公子,我王婆可一点都不曾骗你吧,这安远将军的义妹一眼瞧着便似那天上之仙,你瞧瞧着身段……”   王婆凑在韩公子的耳边再一次的将七夕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而后满脸堆笑着给众人的杯中斟上了酒水,只道不要拘束,眼瞧着都是一家人了,一起喝一杯才是。   韩公子对于王媒婆在那儿的自吹自擂并不放在心上,见七夕一直带着帷帽的模样,当下淡淡的开了口。   “来都来了,那就把帷帽拿下来吧,又不是见不得人。”   韩公子的口气不善,不止七夕,连福伯与王媒婆也在那儿微微皱了眉,王媒婆为了缓和尴尬,当下打起了圆场。   “还请姑娘不要介意,韩公子这人啊心直口快,这……”   可没等王媒婆那儿把话说完,韩公子已经伸手越过桌面直接掀开了七夕的帷帽,七夕在那儿那一瞬间,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韩公子,当下只用长袖遮掩了半边的容貌。   “长得倒是水灵,你说说,你都有什么本事,能不能给我生个儿子,床上都会些什么功夫?”   惊鸿一瞥,不得不说,七夕确实是有一副好相貌,韩公子的眼里升起了戏谑的笑,这嘴里的话越发不尊重起来。   “还请公子自重!”   眼见着这些话越发入不得耳,七夕当下恼了,严词厉色道。   可七夕的恼怒在韩公子看来却十分的不屑,他喝着杯中美酒,只用着淫邪的目光对着七夕上下的打量,无比优越的与七夕开口。   “自重?我们韩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好歹也是一方乡绅,这个媒婆上我们家做亲时,我就打听过,安远将军府上根本没有什么义妹……”   “我看你也有两分姿色,这身段也当不错,不管你到底是谁,是个什么身份,这妻你是别想了,你若愿意跟我做妾,那你这会便让我香一口……”   光说还不算,这韩公子三杯水酒下肚,眼见着七夕身上暗香袅袅,撩的人心上发热……   干脆伸了手,也顾不得在场的王媒婆与福伯,他拽住了七夕的手就要往自己的怀里带……   不只如此,她更像是个地痞无赖一般的,对着七夕便上下其手,七夕的衣衫在此刻因为挣扎而凌乱不堪,连发上的簪子都掉落在了一旁…… 第18章 撞马   “混账!”   一声厉喝,韩公子已然让快速赶到的萧战一脚踢飞,整个人闷哼一声着倒在地上,在那儿嘶哑咧嘴的大喊大叫起来。   获得自由的七夕裹紧着身上凌乱的衣衫,在这一刻耳红面赤,脸颊之上挂满着眼泪,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食肆,一路任由着眼泪滚落出眼眶。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现在的她难以承受,她漫无目的的肆意奔跑,甚至冲入人群,引来一路围观。   “七夕,站住!”   一路追赶着七夕出来的萧战从不知道,七夕的脚步可以那样快,他跟在七夕的身后高声大喊着让七夕停下。   可她越是高喊,七夕的步子越快,眼瞧着七夕根本不看前路的将要往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之上撞时……   萧战飞身而起,在车夫勒住马绳整个马蹄飞扬起来时,将七夕一把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整个人将七夕抱了个满怀,而后一掌劈向了七夕的后脖子,将七夕打晕,让她冷静。   适才那马车差点撞上七夕的时候,萧战整个人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这样真实的抱住七夕,他才大喘了一口气。   这会双手都有些颤抖……   “不要命了,青天白日往马车上撞,疯了吧!”   马蹄扬起,马儿嘶叫了一声总算安静下来后,控制住马儿的车夫在那儿大骂着突然闯出来的七夕与萧战。   “对不住,对不住啊,我家姑娘一时闪了神,小哥对不住,这是赔您的银子,劳您受惊了。”   好在福伯及时赶到,在车夫骂骂咧咧时,早早的奉上了一袋碎银,车夫在那儿垫了垫那银子的重量,当下闭了嘴。   “做什么?”外头的吵闹停止,里头自有人带着一丝不悦出声。   “世子莫怪,是有个姑娘忽然冲出来惊着了马,如今没事了。”面对里头的声音,车夫忙恭敬的回了一声。   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在此一刻挑开了车帘,里头的人一身锦衣,一张冷峻的脸棱角分明,眼中似有寒光,显得格外阴鸷,让人不敢靠近。   墨色深瞳对着已然嵌入萧战怀抱的七夕上下打量了一眼……   在看到七夕身上那一套花纹繁复华美精美的长裙后,当下放了手中的车帘,示意车夫架马,离开此处。   萧战抱住了已然让自己打晕的七夕,向车夫颔首之后离开……   “这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有那功夫想着一个死人,不如早早的把王爷给你选的姑娘挑出一个来,早立家业,早承子嗣。”   车中人与萧战和七夕擦身而过,马车之后所坐着的另一个男人向着适才掀帘的那一位开了口。   说话的那人青衣劲装,却独缺了一只手臂,左臂空空,脸颊之上还有一条自眼睛贯穿到整个下巴的刀伤,看着格外可怖。   他若猜的不错,柳云霆适才忙着挑帘去看外头的情况无外乎是听到了那两个字……   这么多年了,他倒是对这两个字始终不得忘怀,都不知该说他是愚蠢,还是痴情。   “用不着你提醒!”柳云霆冷冷的扫了独臂男人一眼之后,让他给自己闭嘴。   二人在此一刻沉默,马车里安静的吓人……   柳云霆的手在此刻摩挲着腰带之上的玉佩,耳边适才的七夕二字久久不散,脸上越发阴郁…… 第19章 抬了通房   “滚……滚开……滚!”   薄暮冥冥,日落风生时,七夕从噩梦之中醒来,大喘着粗气的她此刻胡乱的在空中掐打,嘴里还在不断的说着胡话。   翻坐而起时,整个人被冷汗浸透,就像是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甚至在萧战伸出手递来帕子时,她本能的惊叫出声,差点没上手去打萧战。   “姑娘……姑娘别怕,是将军,是将军!”   福伯与萧战一起守在七夕的身边,在七夕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时,忙唤着七夕,让七夕不要害怕。   七夕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紫竹轩……   看着七夕这会受了惊慌失措的模样,福伯无比内疚,只道是自己的过失,也没好好把人打听清楚了,竟然遇到那么一个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的东西。   “别怕,已经没事了,我已经同大理寺少卿打过招呼,那个姓韩的畜生现如今收押入狱,再没人欺负你。”   萧战递上了福伯熬好的安神汤交给七夕,想劝七夕喝下一些,伸出手脸上满是柔色的当下,七夕没有接,只是双手抱膝,将脸瞒在了双膝之间。   “多谢将军费心,明日七夕就收拾了东西回杨家沟,七夕自知自己痴心妄想,可我也不是那街边让人拉了就走的女人,我……”   她宁愿孤独终老,守着养母与天赐哥的墓碑过一辈子,她也不想再遭受那样的欺辱。   七夕此刻委屈,她没忘了那个姓韩的是怎么拉着自己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的做那恶心的事情,没说两句话的她,眼泪在此刻如珠玉一般落下,看着那样可怜……   她就算是典卖了自己,可她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   “七夕啊,这事怪我,不怪将军,是福伯没给你把人选好,是福伯的错。”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福伯知道七夕这会有多么的委屈,他忙与七夕认错,只让七夕不要误会了将军,这件事情将军也是无辜的。   “让小菊来照顾她吧,咱们不要待在这儿了。”   萧战知道七夕心上有气,也十分委屈,伸手制止不断解释原委的福伯,放下了手中的汤药,换来小菊后离开了紫竹轩。   穿过长廊,萧战瞧见迎面走来的方清芷,方清芷带着青莲,在见到萧战后,略略欠身。   “我听说了七夕的事,让青莲熬了定惊汤……”方清芷面上淡淡,只让青莲先行一步。   “你又何苦,与其将七夕嫁到一个诸事不知的人家,不如收了她,她有了定居之所,你也能够有子嗣承欢膝下,现如今这样,便是你要的?”   七夕衣着凌乱的被萧战抱回府中的事情已然是满院皆知,方清芷也没和萧战藏着掖着,当下质问着萧战,为什么他就不愿意听了自己的话。   成全了七夕,也成全了自己。   十年夫妻,就不能听她一次么……   方清芷的问题,萧战沉默答,见萧战如此,方清芷没在说下去,只道她在灶上温了鸡汤,一会让青花送去书房一盅。   萧战沉着一张脸脚下步子沉重的回到了书房,青花已然将鸡汤盛好了恭敬的立在书案旁。   也就在萧战心不在焉的喝下那一盅鸡汤之后,青花这一夜再没出书房……   隔日一早,将军府中便传出了方清芷的陪嫁丫鬟被萧战幸了,让方清芷抬了通房的话…… 第20章 一场算计   “如无意外,一个月以后,这个通房青花若无身孕,她必然死于非命!”   青花被抬为通房的那个夜里,陆菀悠悄然而至,完美的避开了小菊对于她的看顾,直接将小菊用一点点香料放倒……   “用不着吃心,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你身上那件天华锦拿出去随便放在一个男人的鼻尖闻一闻,再配上一点酒,是个男人都会发狂……   “更不用说与你待了一个下午闻了一个下午香料的萧战!”   陆菀悠从前的身份特殊,她熟知一切香料的用途,既懂也会用,在那一日七夕出门时,闻见那隐隐约约飘来的暗香时,便已经知道这东西是个什么……   这个季节所开的迷情花配上一点点的酒水,就足矣让一个男人失了心智,对眼前的每一个女人都来者不拒。   食肆之中的韩公子如是,萧战也不例外,萧战闻到的份量比起那个韩公子更是重中之重。   她用一盏清酒炖成的鸡汤代替了方清芷的那盅,让萧战在喝下鸡汤之后乱性,也算是成全了青花。   青花做梦都在想着要爬上萧战的床,如今她也算是实现了愿望!   七夕听着陆菀悠的话,只觉得不敢相信,她所说的那些话都是自己所不知的,她更不敢相信,自己衣衫之上的香料竟然是那样的药……   怪道那天小菊在自己上马车时说夫人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她一直不明白方清芷到底安排了什么!   现如今听得陆菀悠的话后,她才懂了……   “一个月后,你就会瞧见咱们的将军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容貌,或许并不需要一个月,青花的月信是在每月十六,如今是初三,最多半个月……”   陆菀悠笑的如同鬼魅,那样的娟狂,在七夕沉默不语时,告知着七夕,这府上将有一场好戏……   其实,这好戏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方清芷这位将军夫人披着贤良淑德的外衣这么久,她也该把这张假面具撕下来让人好好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骨子。   “你……为什么那么恨方清芷?就算恨……为什么又要利用将军?”   七夕清楚的记得那一夜萧战发现自己不是方清芷时,是如何把自己从床榻上踢下去的,那种怒气让她至今不曾忘却。   七夕深知萧战最恨这些心怀不轨的丫头,也恨自己被算计,青花就算承宠,萧战也未必会真心待她,至于方清芷……   眼前的陆菀悠心机深沉足智多谋,她若恨方清芷,大可以自己想法子将方清芷置于死地,何必要这么迂回曲折的……   “我与你一样,我的至亲……也死于方清芷之手!”   可她不要方清芷死,对于她而言,看着方清芷死反而是对方清芷的一种解脱。   她要方清芷诛心,每日里生不如死,她要让方清芷看着一生所爱的男人心系旁人,自己怨不得哭不得,每日里笑脸相对……   她要看着方清芷做一个爱到深处却红了眼的赌徒,一味的加注然后迎接一盘只会是输的赌局。   她要看着方清芷引火自焚…… 第21章 青花的欺辱   “这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睡着,起来,把我这些脏了的衣裳洗了!”   这天,天刚初亮,外头尚且下着蒙蒙细雨,七夕自睡梦中让人用着一舀子冰凉的井水泼醒。   已然成了通房,身边还有一个丫鬟伺候着的青花趾高气昂的剔了床上被惊醒的七夕一眼,将满盆的脏衣服直接扔到了七夕的脸上。   这些夹杂着一股酸臭汗水味的衣裳,让七夕不由的皱了眉。   “整日里在这府上白吃白喝,做出一副小姐的款儿,你以为你是谁,去浣房把衣衫给洗了,洗不干净,不许你吃饭!”   “穷酸货!”   见七夕紧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青花恨恨的啐了七夕一口,言语里头充斥着鄙夷与傲慢。   今日的青花再不是那个一身青衣跟在方清芷身后唯唯诺诺的丫头。   一身柿红盘绦朵花宋锦对襟齐胸儒裙着身的她满身华贵,珠翠满头,浑身上下更是充斥着一种凌驾于旁人之上的傲气。   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气让现如今的她与之前的那个丫头判若两人。   “从今往后,有我给将军生儿子,你就成了个废人,你每日里就给我负责浆洗衣裳,替我端洗脚水,你从前在家时,干的不也是这样的活计,我看你闲的,也免的这将军府的米,白养了你。”   此刻的青花对着坐于床榻之上的七夕有着一种难以压抑的怒气,见七夕不动,她让身边的丫鬟把七夕拉到浣衣处去。   让七夕跪在那院子里好好的把手边一整盆的衣衫好好的清洗干净了。   这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自有人为青花打伞,可七夕只身着一身素色的中衣,就被推入了雨中,在雨势愈发收不拢时,整个人被雨淋湿淋透……   浣房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儿看着青花怎么欺负的七夕,却无一人敢上前帮七夕一把。   要问为何,那便是今日萧战一早出门后,就有消息说他将在三日之后才归。   青花明显是仗着这个时候故意欺负七夕,她新贵得宠,夫人将她抬为通房之后,又是料子又是首饰的赏着宠着,反观七夕这儿……   到底没人敢上前得罪了青花!   “你在这儿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放肆!”   可惜,有的时候人算抵不过有人算计,这所谓的三日才归,不过是说给有心之人听得。   就在这大雨如注之时,一身冷肃的萧战出现在浣房门前,冲着那边笑的正欢的青花一声厉喝,吓得青花整个人浑身一禀满脸惧色……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就这么干看着!”   呵斥完青花,萧战将目光放在了这些围观者的身上,一句话,这些原还在围观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为七夕披上干净的衣衫,为她撑着雨伞迎进了屋子。   “你很大的胆子,很喜欢洗衣服是吧,那今儿个你就把这浣房里的衣衫尽数的洗干净,洗不干净不许回去,就这么跪在这儿,好好的洗!”   萧战从朝上归来,刚不过进门,福伯与小菊便急匆匆来禀告七夕让青花带走在浣房欺负一事。   萧战听到那话的当下,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浣房,看着雨中跪着洗衣瑟瑟发抖的七夕,瞬间怒气冲霄。   那一夜迷情花的事他没和青花算,方清芷便急急忙忙的抬了她做通房。   到底自己夺了她的清白,萧战也没多说,可不曾想,她竟然还在这儿放肆!   简直混账! 第22章 兴师问罪   萧战亲自抱着七夕回了紫竹轩,漫天雨幕之中,陆菀悠就在雨幕之中看着那道身影。   唇泽微扬,只道方清芷一箭双雕,这本事用的极好!   不费吹灰之力让萧战惩治了不安于室的青花,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而后再一次让萧战看清自己对七夕不一样的心。   为了让萧战爱上七夕,心甘情愿的与七夕一起厮守生子,她也是费尽了心力。   这么大的一场雨淋下来,青花就是不死,也要半残!   方清芷的狠毒源于此,笑面虎一般,外人面前她是最宽下待人的一个,可骨子里的蛇蝎……   “为什么要让一个下人随意支配?”   “青花她不是下人!”   回到紫竹轩的萧战命小菊拿来了干净的手巾,亲自为七夕擦干尚在挂着水珠,气结的发问着。   这话问的快,七夕顶嘴也顶的快,一时噎的萧战倒没了声。   事实如此,青花是开了脸得了幸的通房,有名有份,而她不一样,她在这里什么也不是,她没有立场。   “我会叮嘱夫人,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去洗个热水澡,好生换上衣衫,别着了凉。”   两个人在这一刻沉默,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萧战长吸了一口气,留下了一声嘱咐,而后离开了紫竹轩。   出了紫竹轩后的萧战没了适才哄着七夕时候的好脾气与好模样,带着满身怒气,他一路来到了许久不曾踏进的正院。   刚到院内,就闻到了一股弥漫在院中的药味……   粗使丫鬟蹲在廊下扇着蒲扇熬着药,里头的青莲拧着手巾敷在了方清芷的头上,方清芷整个人烧到脸色发红,唇角都起了白。   “夫人这是怎么了?”萧战拧着眉,在走进房中之后对着青莲问道,原本的怒气消散……   “夜里不听劝非要为您做衣裳,一时着凉起了风寒,服了药后开始发烧鼻塞又说头疼,若非我按着,还要起来强撑着把庄子上的账看了……”   青莲只道方清芷近日精神短少,懒怠进食,可她不听劝,如今这病一来就跟山倒了一样。   “将军急匆匆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见萧战看着床榻上双眼迷蒙的方清芷拧着眉,青莲明知故问着萧战的来意。   萧战原是来兴师问罪的,可看着方清芷如今成了这个模样,也不再好多言多语。   他摇了摇头,只道无事,而后让青莲将那张庄子上的账本交给自己,自己来看,并且叮嘱着方清芷的身子未好之前,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了她养病。   青莲听后点了点头,在萧战离去时,向萧战略福了福身。   那头,萧战刚不过冒雨出了院子,床榻上原还“烧的”迷迷糊糊的方清芷已然从床榻上坐起,额头上那滚烫的手巾由她紧握,她微眯着眼,只笑的灿然。   她早料到萧战会在青花去找七夕放肆之后来这儿兴师问罪,这病,不过是一场障眼法而已。   天欲祸之,必先福之……   青花太贪,这人太贪,是要遭报应的!   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青花这个棋子在今天已经发挥了她最大的用处,往后她便没用了! 第23章 抢权   “青花死了,死于肺热,高烧不治,咳血而死,咱们的这位将军夫人手段还真的是高明!”   似一串珠帘般的雨在这一刻不住的洒下,就像那一日七夕在雨中被欺辱时的雨一下,今日的青花让人拿着一张凉席草草卷了送出了将军府……   一场大雨,青花跪在雨中整整淋到晕倒在地,谁也不敢拦,谁也不敢救,她在雨中晕了一整夜。   最后让福伯送回院中时,整个人发起了高烧,虽有大夫来看,可方清芷早有打点,这些人不过走个过场。   很快的,青花药石无灵,咳血而亡,死的狰狞痛苦……   借刀杀人,明明是方清芷设的一场局,却和她方清芷搭不上任何的关系,完美无缺。   听着陆菀悠说话的七夕原在纳茶,将茶叶倒在白纸之上分别粗细,她近日应方清芷的要求在学功夫茶,每一步,都要学习上无数遍。   如今这手一顿,在听闻青花已逝的消息后,心上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一条人命印证着方清芷的心机深沉,也印证着养母的死一定出于她之手……   “你想让我怎么做?”   七夕早没了那一日面对陆菀悠时的犹豫,镇定的抬起眉眼,看着陆菀悠,七夕向陆菀悠询问着她希望自己做什么。   “近日,这将军府上所有的账都是你在管着,府中诸事也由你一人经手?”   陆菀悠端着手边的茶盏,闻着里头的馥郁茶香,淡淡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的将这府上的事情打点整齐,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能拢多少人心就拢多少,这就够了!”   方清芷为着青花的事一直在装病,青花死了,尸体还是福伯给收殓的,那人到底是她的陪嫁又是她抬得通房,就这样死了,她要避忌。   正因为她的避忌,给了七夕一个机会!   那一日,萧战将这外头庄子上的账本交给了七夕,原是想考一考七夕与嬷嬷一共学了多少,也是想与七夕缓和一下关系。   不曾想七夕学得快,那些账本根本不再话下,萧战本就事忙,见方清芷“一病不起”干脆就把府上的事情交给七夕暂管。   方清芷知道后,也在“病中”命青莲捎话只道有劳七夕,如今七夕每日里多了许多的事,她这紫竹轩也忙了起来。   私下里也有人说她名不正言不顺,可她行事远比方清芷宽容,短短的小半个月,已经拢了不少的人心。   在陆菀悠看来,这就够了!   方清芷除掉了一个青花,为了避嫌,不敢那么快就“痊愈”,七夕有的是时间让众人都知道她的好,这人一有了比较,高下立见时,那就不同了。   她要让方清芷作茧自缚,不仅仅失去萧战的心,更要让她失去这府上的权利,成为孤家寡人。   她要夺去方清芷所重视的一切!   等有一天真实面目展现在众人之前时,人人都会指责着她是一个魔鬼,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七夕现在要做的就是占得先机,旁的……慢慢来!   有些事情,七夕不需要去做,方清芷也会为了早早有个儿子,为七夕搭桥铺路…… 第24章 你是谁   “我与你如今也算是盟友,你知我全部底细,可我却不知你的,你不该和我说些什么么?”   在陆菀悠呷着一口清茶裹在口中,品着茶中滋味时,七夕与陆菀悠要着她的底细。   在掌管府中中馈的那一天,她旁敲侧击着教导自己的嬷嬷,以听雪堂中住着何人为由打听过陆菀悠的身份。   嬷嬷倒也没藏着掖着,不过也就寥寥几句,只说里头住着的那位曾是将军的侍妾,除了这句再无她话。   七夕看过账册,陆菀悠说是侍妾,可她的吃穿用度皆比方清芷高,且她的银子只从萧战处支取,从不走关中的银子,这不合乎情理……   “你知道了些什么?”好奇心人人都有,陆菀悠不奇怪,她也没打算瞒着七夕。   “我原是倚红楼中艳冠京华的头牌,到现在为止,这京城中,上至一品下至七品的文武大臣都有我的裙下之臣……”   在七夕用着熟练的动作烧盅热罐,开水直冲杯心时,陆菀悠向七夕回忆起自己许久不曾提起的过往。   从前的她裙下之臣无数,有人为了见她一面,只为让自己向他展颜一笑,不惜砸下千金。   也有人花下重金想将自己赎身良家,那时候的她是京城达官贵人们手中,炙手可热的女人。   人人都在想着,这样一朵娇艳带刺的玫瑰花最终会落入谁家的花瓶,可她谁也没看上,只看上了一个小小的五品护羌校尉。   段言,萧战这个安远将军手下的虎将,跟随萧战出生入死多年,二人已然到了交托性命的地步。   一次意外,他和尚委身在倚红楼中的陆菀悠一见钟情,二人私定终身后不久,段言与萧战同赴战场,可最后……   萧战一人带着段言的尸首而归,而自己则带着段言的遗腹子由萧战亲自向皇帝请旨入将军府为妾。   原因无它,她是罪臣之后,父亲曾参与先帝为政时期的一桩贪墨案,她的妓籍尚在官府,若要从良,只有靠萧战这样为国尽忠的人求旨。   萧战以她腹中已有萧家骨血为由将自己抬进了将军府,那个时候的她心如死灰,终日里魂不守舍。   方清芷便是在那时候就如出现在七夕时那样,如同一个圣人般出现,衣食住行,无一不周,无一不细。   连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清风雨露都被她那伪善的外貌所蒙骗……   事情发生在那一年的夏夜,夏日雨多,本就电闪雷鸣,那一天深夜,连番的雷电打下来时,听雪堂被闪电击中,那雷不偏不倚就打在陆菀悠所睡的床榻上……   陆菀悠被雷击中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浑身发麻,根本动弹不得,在清风雨露手忙搅乱的拖着她下床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腹中的孩子已然成为了一团血水,不只如此,那屋檐带着那张玉花鸟纹的架子床在雷击之后开始燃烧。   若非陆菀悠命大,不止是孩子,连带她这条命都要交付在那场雷电中……   “你是说……是方清芷动的手?”七夕听着这骇人听闻的手法,根本不敢相信有人会穷尽脑筋这样害人性命。   陆菀悠能够理解七夕的表情,不止是她,一开始连自己也以为这一切都是个意外。   而在那之后,真正暴露的是两根铁丝……   听雪堂的屋顶被烧,匠人来维修时,只道在那屋顶上被铁丝绊了脚,那么高的屋顶,缘何会有铁丝。   乍然听闻那话的陆菀悠心上起疑,也正是因为起疑,在之后的一场暴雨闪电中,她不顾清风雨露两个丫头的劝阻爬上了屋顶,将铁丝放在了屋顶之上……   如她所想,雷电击中了屋顶,一切的真相都在这个时候展露!   有人在听雪堂的屋顶瓦片上动了手脚,以铁丝自屋顶连接床榻引雷,想要让自己死的悄无声息…… 第25章 洗不干净的嫌疑   “她既然那么想要儿子,她明明可以像算计我一样的,杀母夺子……为什么?”   方清芷那样有城府,杀人都可以用着这种极尽曲折的手段,她为什么那个时候不留下那个孩子。   “那个时候的方清芷不过嫁给萧战五年,那五年的时间,边关战火纷争不断,萧战常年在外与方清芷聚少离多,她根本不知自己生不了孩子。”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深陷在段言的离世之中无法自拔,萧战因为段言所托,对她的关怀已然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也正因为这种无微不至引来了方清芷的嫉妒与杀机。   加之她本就声名在外,多少人都在那儿拿眼睛看着方清芷这个将军夫人对于她这么一位侍妾的态度,她哪里敢做那杀母夺子的事。   况且,她看不上一个妓的儿子,妓这一个字在她的眼里就是脏,她嫌恶心。   也就是近几年,边关战事平定,萧战得以日日在京,夫妻二人努力良久总不见喜,方清芷才急起来。   萧战年轻有为战功赫赫又是难得的忠臣良将,人品模样现摆在那儿,多少人挤破头的在那儿想把女儿嫁进将军府为妻为妾。   也曾有底下的官员提过,却都让萧战一口给回绝了……   回绝的多了,关于方清芷无子悍妒的传言便开始在这京城之中流传,到最后,方清芷知道皇帝有意将昌平公主嫁入将军府为平妻后,她狗急跳墙!   “那……那场雷灾你可与将军说过?”   “口说无凭,就好像你,若非你亲口听到青莲叙述,你敢相信,你的母亲死于方清芷的那张灿若莲花的嘴?你告诉我,你也知道真相良久了,你想过要和将军怎么说吗?”   一根铁丝,谁都可以放上去,修葺听雪堂的匠人整日里在那儿人来人往,这事情就是说了也压根儿赖不到她方清芷的头上。   到最后,不过让方清芷那儿装着委屈与可怜的哭一哭,反倒成了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便可直接脱身……   好歹在倚红楼中待了这许多年,这些本事自己看的最清楚透彻,她不会有机会让方清芷在那儿哭诉自己的委屈与尽心尽力。   听雪堂遭雷击,她腹中孩子殒命,是方清芷最大的疏漏,自己的宽容就是她的背上的包袱,她这一辈子都卸不掉。   自己越是宽容,萧战越是懊悔,越是内疚,方清芷背上的包袱就会越重……   她的孩子死了,方清芷这一辈子都要背上一条洗脱不清的嫌疑,若辩解,那就是越描越黑,方清芷这辈子都洗不干净自己的屁股!   这就是为什么,她虽为“侍妾”可她的吃穿用度总高过方清芷,那是因为萧战欠着段言一条命,一个再难兑现的嘱咐,欠段言一个传承血脉的遗腹子。   她在方清芷的面前为所欲为,方清芷也不敢动自己分毫,她心虚!   “我虽拿你当棋子,可我从没想过害你性命,我看的出来,你也喜欢上了萧战,你为你母亲报仇的同时,也算是寻获了一段好姻缘,这段交易,并不亏!”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陆菀悠干脆与七夕交了底,一场交易,她的诚意远在方清芷之上!   “或许吧……”   七夕在听得这话的当下,略略勾唇,苦苦一笑,竟不知这所谓的交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到底,她们两个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求而不得,她求一个有情郎一个乖巧的孩子,而自己只求母亲平安,可惜到最后,都落空了!   “过了这两日雨季天将放晴,趁着月明之时,多给咱们的好夫人求求平安,有你的好!”   时辰不早,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后,陆菀悠在此一刻站起了身,趁着夜色离开了紫竹轩,离去前,意有所指的与七夕说了一句话。   七夕向陆菀悠欠了欠身,只道“走好……” 第26章 心上人   “夫人为人心善,菩萨心肠,还请满天神佛保佑,夫人身子早日康复……”   “七夕,这么晚了,你在这儿求什么?”   清冷柔和的月光洒在紫竹轩中时,七夕跪在面前摆着香案与供果的蒲团之上,嘴里不住诵念着祝祷的话。   尚未念完,一身湛蓝锦袍的萧战已然来到了七夕的身旁,不解的向七夕着开口。   七夕闻声转过头看向萧战,站起了身,她尚未说话时,小菊在这一刻只为七夕说话道“姑娘见夫人的病总不见好,这几日天天都在院中拜着月神娘娘,希望夫人身子早日康健。”   有人替七夕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七夕这会安静的站在一旁,她知道,萧战会忽然出现,怕是小菊告知着方清芷自己拜月神的缘故。   方清芷要让萧战看到,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好加深萧战对自己的好感。   为了让她的丈夫越发深陷这个温柔乡,方清芷也是煞费苦心,用尽了心机。   这就是陆菀悠说的好事……   七夕不需要多做,方清芷会为他铺平一切道路!   “人食五谷总有生病的时候,下次不需要在这么做了,夜来风凉,再把自己冻着了可怎么好。”   萧战听得小菊的话,当下眉心微动,心上确实有所触动,可在感受到这月洞门下吹进的穿堂风直打后背时,他还是把手臂上挂着的斗篷披在了七夕的身上。   二人一同进了屋,书案上有着一摞这府中上下账册事宜的簿子,而另一边的长榻小几上,则摆着几个香包,还有一个上头还有未剪断的线。   萧战好奇的往那桌边走去,看着里头的金银花艾叶丁香薄荷,好奇的询问着这是什么?   “山里人的驱蚊包,眼瞧着这会正是蚊虫出没的时候,我也没别的什么本事,做一些送给了福伯他们,这香包挂在帐中又或者带在身上,白天夜里蚊虫都不会靠近的。”   这几味药材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山上随随便便都能够寻到,自小到大,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给他们找来药草做上一个驱蚊包。   今年没人给做了,七夕多做了两个,全当想念母亲,余下的送了小菊一个,福伯一个,福伯带着觉得很有用,干脆又向七夕求了几个,只说给孙子带着玩儿。   福伯时常帮着七夕,七夕当下忙里偷闲的多做了那么几只,想着给福伯送去。   “怎的只送了福伯,我也怕蚊子的。”萧战取了小几上已经做好的一个香包第一次与七夕开着玩笑。   七夕接过了香包,很是自然的为他挂在了腰间的玉带之上,这个动作让原还挂着笑的萧战在此刻僵直了身子。   嵌玉的镶金丝腰带配着此刻这个针脚粗陋的香包,显得格外突兀,七夕看着这个腰带在此一刻抿了抿唇……   “将军的腰带原该配上美玉或是香囊,这个香包确实不合适,您是不是又给我找了新的人家,这次……又想来劝我?”   取下了萧战腰间的香包,七夕很是淡若的与萧战对视着,一句话,反倒是问的萧战在这当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刚从先生那儿学的,用在将军身上正好。”或许连七夕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她还能这么和萧战说话。   不出七夕所料,萧战确实给七夕找了一个人家,为着上一次韩公子的意外,萧战这一次干脆在自己的军中给七夕找了个可靠的人家。   “这香包果然配不上玉带,人也着实不能痴心妄想……”   萧战自把家中中馈交给七夕暂管后,人就没了踪影,如今再见,还是为了七夕嫁人的事,七夕在此一刻双眉紧锁,满是愁容。   “我心里有人了,我不想嫁人,这个男人是你,你说怎么办?”   踮起脚尖,七夕在此刻抓紧了萧战的领口,大着胆子,整个人颤抖的看着萧战用最大的声音向萧战剖白,告诉他,他就是自己心上的男人…… 第27章 出走   “我年长你十岁,且有家世,我给不了你名分,你不应该跟着我做妾,我只希望你能够嫁的好人家,夫妻和顺,将来有自己美好的一生。”   女为人妾,妾不娉也。   为妾者,妻坐妾站,妻站妾跪,萧战不能想象有一天,他要看着七夕跪在自己和方清芷的面前,为奴为婢。   他要在方清芷与七夕之间左右顾虑,而后同时伤害两个人。   他与方清芷有义,当年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战场之上全因方清芷父亲的维护,捡回了一条命。   他答应过方父,一定会照顾方清芷一辈子,若将来为了着七夕伤了方清芷,那便是不义,对不起泉下救自己性命的方父。   可若护着方清芷伤了七夕……   舍不得着三个字一直在其心尖萦绕!   萧战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七夕的手,让七夕放开了自己的衣领,无论如何,自己并非她的良配。   “夜深了,早些睡吧,我会尽快为你安排与人见面的事……”   “夜深了,孤男寡女多有不变,将军走吧。”   萧战推开七夕的当下,七夕的心好似下沉到了深潭之底,她推开了在那儿叮嘱着自己的萧战,直接将他推出了门外,关上门后,只负气的与萧战说了那一句话。   萧战站在门外,俨然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想与七夕解释,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心上就像是堵着什么似得萧战往紫竹轩外头一步三回首的离开回到了书房……   而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小菊就让七夕打晕了躺倒在地,七夕则换了小菊的衣衫,趁着夜色混出了将军府。   左右她与小菊的身形差不多,换了一样的衣衫带了面纱,随意扯了谎,门房上的小厮一个也不曾怀疑。   小菊是在后半夜醒来的,醒来的当下便拖着被打痛的后脖子直闯书苑……   没多会,萧战骑着马便往城门之处而去,半夜前往马厩牵马闹出了一片动静,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七夕跑了……   方清芷披着衣衫出来站在小楼之上看着萧战一路架马狂奔的模样,心微微作痛……   置之死地而后生,七夕用自己的出走再一次验证了萧战对她的与众不同,同时也验证了,她这个正妻真的成了一朵昨日黄花。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方清芷在此刻安慰着自己,只道七夕本就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她不在乎这一时,她看的是日后。   萧战对她越是动情,将来七夕生下孩子去了,他便越发会对孩子移情,所谓爱屋及乌,无论将来萧战是否再会有女人。   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谁都不能比拟。   她咽下了心上的那份酸,将那凄楚的眼神换成了冰冷与自信,因为如今的一切皆在她掌握之中,只差一把火而已!   彼时的城门口已然下钥,要想出城必须有巡防官的出城印信,若换做往常,萧战决不会因为一个女子闹得上下不宁,可今时不同往日……   萧战只以家事为由着急寻了巡防官要印信开了城门便急匆匆往城外冲……   回靴城的方向只有一个,萧战只道按着七夕的脚程跑不快,算着路程之后,他便沿路的在那儿唤着七夕的名字……   入眼之处,除了一些月光之外在不到旁的的萧战,在此刻无比担忧着七夕,他后悔了!   若知道七夕会负气出走,他适才一定会应下七夕所有的话!   就在萧战漫无目的的在路上一直寻找着七夕所能落脚的地方时,杂草丛生处的一点火光在这一刻让他欣喜的大喊着“七夕……” 第28章 言语杀人   一声七夕让此刻坐在火堆前的人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在看到萧战奔跑到自己的面前时,瞬间落下眼泪。   这一次的离家出走七夕不曾与方清芷亦或者陆菀悠有过任何商量,原是她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可当她真的跑出来时,她才发现那么大一个京城,她无处可去……   她如浮萍,只能依附水流,若离了水,大抵也就剩下随风而散!   落寞的自己,最终选择出了城门,在再也跑不动之后寻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待着。   她不知道萧战会不会来寻自己,她也曾后悔自己刚才怎么那样冲动,说走就走。   “你一个姑娘家家这样子跑到一个荒郊野地,若被不轨的人盯上,你知不知道你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萧战看着火光里完好无损的七夕,当下气结的冲着她呵斥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适才有多么的着急与担忧,生怕她再出了什么事。   “置气归置气,你能不能为你的安全考虑一下,夜黑风高……唔……”   就在萧战把心上对于七夕的急切全都幻化成呵斥尽数的说出时,七夕在此一刻泪眼婆娑着踮起脚尖,捧住了萧战的脸,亲在了萧战的唇上……   红唇覆盖之际,所有的声音在此一刻被淹没,萧战的身子甚至瞬间僵直,鼻尖除了二人交融的气息外,再无其他……   “你愿意看着有一天,另一个男人这样亲我,看着我去捧着那个人的脸这样亲他吗?”   好半响,在萧战不曾回神时,七夕先发制人,步步紧逼,她明白了萧战的心,可萧战却死鸭子嘴硬,始终不愿意承认有心二字!   “前头再走一炷香的时辰便是白马寺,我们先去那里安顿下来吧。”萧战因为这一句话在这当下哽住了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七夕。   他习惯用岔开话题来化解自己所不能回答的问题!   在灭了七夕升的那团火后,萧战牵着七夕上马,二人一路往白马寺而去……   这一路上,七夕再没开口,她坐在马上能够感受到身后的萧战坐立不安的情绪,嘴角扬着一丝笑。   马儿扬起前蹄带着他们一路行走,当经过一片芦苇荡,看着漫天飞过的无数流萤时,七夕欢喜的唤着“流萤……”   那时候方家沟还在时,也有那么一片芦苇荡,每到夏夜,天赐哥哥就会为她捉来一帐的流萤放在帐中,夜里看着萤火闪闪发亮,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简单的快乐。   萧战见她那样欢喜,当下勒马与她一同前往芦苇荡处,七夕笑着伸手去抓每一个从自己眼前飞过的流萤,笑的灿然纯美……   在她挥舞着双手时,忽闪飞舞的流萤飞过她的身旁,她提起裙角自然而然的旋转,流萤在裙角处舞动。   光随影动,在此一刻格外让人望之心醉,沉溺其中……   七夕忘我的与跟随着自己一起飞舞的流萤翩翩起舞,轻云慢移,旋风疾转,腰间的长裙是她开出的一朵别样之花,艳丽动人。   看着她如此娴熟的动作,萧战不禁脱口“何时学的舞?”   腰肢柔软,舞姿从容,萧战从未给七夕请过教授舞姿的师傅,七夕能够那样娴熟的舞动,那么教这个的,一定另有其人……   七夕原是忘了形,此刻听得萧战如此说,当下停了动作,一时连脸色都变了。   笑容消失在如花的脸颊之上,她上下打量了萧战此刻的神色,咬着唇瓣,考虑着该怎么回萧战的话……   看着七夕上下飘忽的眼神,萧战在此刻把心中所想之人直接说出“是不是夫人?她从未真的厌恶你?”   萧战的眼神最毒,在看着七夕脸上写明的一副你竟然都知道的模样,当下便为方清芷的算计而长叹了一声,那声叹息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失望……   “教授舞蹈的师傅是小菊帮着夫人送来的,面上夫人虽从不理会我,可私下一直都是小菊帮着夫人传话……也是她让小菊劝着我让我为你生儿育女,”   “夫人与我有恩,我是该报答她的恩情,可你该知道,我对你,并非恩情……我是真的想为你生儿育女,想与你白头偕老,虽然,那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七夕自知自己骗不了萧战,在萧战猜出自己这舞姿从何而来时,干脆顺水推舟,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方清芷在萧战面前装着一副不理后院诸事的模样,如今面目败露,扯得是她在萧战心中维持已久的形象。   萧战对方清芷失望了,方清芷便会恐慌……   七夕在此刻,忽然有些明白,陆菀悠所说的杀人诛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萧战拧起的眉,七夕忽然发现,原来言语之间要人性命,竟那样简单! 第29章 舍不得放开   “走吧,再耽搁下去,山门一关,我们就上不去了。”   城门下钥,为了出来寻七夕,萧战已经把巡防的官员兵士闹得人仰马翻,如今再回去……   萧战不想惹来非议,带着七夕一路来到白马寺,山上石阶难行,萧战背着七夕上山,正巧山门未关,二人求了一间厢房住下了。   为了不麻烦小师傅,萧战只道七夕是自己的妻子,二人夜里赶路迷了方向,这才来借助一宿。   小师傅端来一些清粥小菜,在安顿好她们之后,离开了厢房。   左右最多两个时辰,天也就大亮,等天亮后,萧战想着再雇一辆马车和七夕一起回去。   “洗洗早些歇下,天亮了我带你回府,以后不要再使小性子,像今天这样深更半夜的跑出来。”   给七夕打来热水后的萧战背对着七夕,再一次叮嘱出声,他在地上铺了薄被,和衣而卧,直接睡在了地上。   七夕从净房中出来时,萧战已然将双臂抱在了胸前呼吸平稳的睡了过去……   忙碌了一天,这半夜又背着七夕上山,他当真累了!   七夕看着他身上什么都没盖,只抱紧着双臂的模样,到底还是从床上把另一条薄被取了下来,为他盖在了身上。   看着他闭上眼睛时浓密微卷的睫毛,与睡去时依旧不曾舒展的眉头,七夕当下和衣躺在了他的背后,靠着他厚实的肩背,和衣与他睡在了一处。   身后传来别样的温度时,萧战警惕的醒来,在发觉是七夕后,本能的想要推拒她。   “亲也亲了,看也看了,你总想着推开我,你扪心自问,你愿意看着我像这样去抱别人吗?”   对着萧战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羞怯举足无措的七夕,化被动为主动,再一次问询着萧战,他可愿意看着自己像现在这样去其他人的身边拥着他,抱着他。   “睡吧,天色不早了!”   最终,萧战长叹了一声,翻过身将七夕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了七夕的发间,闻着她发间的茉莉香味,承认着自己的内心。   他舍不得,舍不得七夕让人拥着抱着,舍不得看她为她人言笑,舍不得许许多多……   他违背了原本想要把七夕嫁出去的意愿,今夜,七夕离家出走的举动,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喜欢上了七夕,尤其是现在,再舍不得把七夕推出去。   七夕被萧战拥入怀中的当下,嘴角不自主的上扬,而后轻轻的往他怀里又靠了一靠,两个人在这青石板铺就厢房地上安睡了一夜……   这一夜,萧战搂着怀中软玉一时难以入眠,心中思虑着该给七夕一个怎样的名分,他想回去与方清芷商量,娶七夕为平妻……   自来有一句话,妾乃贱流通买卖,看着怀中安睡的七夕,萧战并不愿让她以贱妾二字自称。   既然打定主意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萧战只希望能够许她自己所能给的一切。   决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一夜萧战睁着眼睛,抱着怀中的七夕,心上一直在琢磨着如何与方清芷说这一番话…… 第30章 长明灯   背靠山脉,身处于重岩叠翠之中的古刹肃穆的让人敬畏。   杏黄的院墙,青灰的殿脊,香炉之中烟火不断,烟气袅袅。   信徒们在寺中钟声敲响之后上山诚心礼佛。   他们的脸上写满着虔诚,一个个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跪在佛前蒲团之上,叩拜祈祷。   七夕在寺中的暮鼓晨钟之声中醒来,洗漱过后的她来到大殿之前,向萧战要了一些银两,跪在佛前,三跪九叩,向佛祖叩拜祈愿。   “姑娘可要请一盏长明灯,长明灯乃不熄之火,可为生者祈福,为死者祈愿……”   就在七夕插好香之后,昨日迎她与萧战入寺的小师傅来到七夕面前,指着那一处的长生位与长明灯与七夕说道。   生命永恒乃是长生,可惜她所希望长生的人,一个个全都离她而去……   七夕取了一锭银子交给了小师傅,最终求了两盏长明灯,求不到长生,只愿母亲与天赐哥哥在地下能够长明。   提笔之后,七夕在长明灯上写下了方天赐与方母之名,而后供在了佛前,再一次三跪九叩。   萧战立于七夕身后看着七夕虔诚的模样,心上微微犯疼,怜她命苦,为她从前所遭的罪而心疼,更后悔自己不曾能早遇见她。   “若想为你的母亲与天赐哥哥祈福,我们可以在这里在住一晚,白马寺夜里有放天灯与河灯的旧俗,天灯祈愿,河灯引路,你的母亲与天赐哥哥一定会在那里感受到你的心意,也会愿你平安。”   看着七夕脸上落寞的神色,萧战拉住了七夕的手,宽慰着她的心,与之说道。   七夕抬头看着萧战眼里的柔情,深吸了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萧战取了一袋银子交给了适才的小师傅,只让小师傅在晚间时,为他们备上天灯与莲花灯。   小师傅收了银子,当下只与萧战行礼,请萧战放心。   离开了大殿之后,萧战搂着怀中恹恹的七夕往门外走,一时不察,正巧与人撞了个满怀。   “瞎了,没长眼睛!”那人极其凶恶,七夕在看到那人脸上的刀疤之后,吓得躲进了萧战的怀中。   萧战看了一眼厉声呵斥的那人,道了一声“对不住!”只带着七夕往昨夜所住的厢房而去,他并不愿在寺中与人争执……   也就在他们离开香火鼎盛的大殿之时,一身锦衣的柳云霆走在了适才脸有刀疤的阿浩身后,满身戾气的来到这佛前,与七夕和萧战擦身而过!   “这李家姑娘是王爷亲自为你所选的人物,你一会与之好好见一见,别总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若你想要早日执掌成王府,袭成王的爵位,就把心里挂念的那人放一放!”   一身劲装的阿浩再一次叮嘱着前来与人相见的柳云霆,让柳云霆把握好了分寸。   眼瞧着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若在不娶妻生子,那这几年步步为营的算计,可就都白费了。   “你出去吧,我知道了。”被诓骗着来到白马寺的柳云霆脸色不好看,对于近侍阿浩所说的话置若罔闻,只让他出去候着。   阿浩见他听不见去,当下只得去了外头等候,而柳云霆则站在这佛前,不住的深呼吸着以平复被算计的怒火。   目光在这庄严宝相的大殿之前看顾,在小师傅的手添着一盏长明灯时,瞪大了眼睛。   母方江氏与一旁的夫方天赐这个几个字,让柳云霆的脸在此一刻变了神色…… 第31章 方天赐   “做什么?你往哪儿去?那李家姑娘可就要来了,你别在这儿再给我出任何幺蛾子!”   “七夕没死,你看殿里的长明灯,那是她为我和娘求得,她就在这寺中,我要去找她!”   阿浩等候在门口左右观望着李家小姐何时而至之时,柳云霆步伐如箭般直往外冲,若非阿浩眼疾手快,将其拦住,他这会早跑了。   阿浩看他急红了眼的模样,为防四处有不该看的人盯着,当下拉着他与自己往旁处去。   柳云霆在此一刻直指着大殿之中小师傅才添了灯油的长明灯,只与阿浩说着那上头所写的东西,可这话不过才说完,就遭了阿浩一记当腹的一击。   腹部用力的一击用尽了阿浩全部的力气,这么重的一击击打之后,让此刻的柳云霆安静了下来。   “你是成王府世子柳云霆,不是从前方家沟的穷小子方天赐,你给我清醒一点,咱们苦心经营到今天,你要是想要满盘皆输,白费这几年的辛苦,你就给我继续发疯!”   阿浩单手拽紧着柳云霆的衣领,强迫着柳云霆给自己冷静下来,六年来步步为营,为的就是拿下成王的爵位。   眼瞧着事情将成,管他死人还是活人,都给自己站一边去!   什么七夕不七夕,死也好活也罢,都没袭爵这一件事情来的重要!   “当初,我答应你认下成王这个父亲,原是希望拿着银子让七夕与我母亲过上好日子,可好日子没过上,只听到方家沟被屠村……”   “你闭嘴,若非当年我让你冒充成王爷的儿子,你这会早死了,我救你一条性命,让你有今日的锦衣荣华,你就该知道,当舍弃的一定要舍弃!”   阿浩见此刻的柳云霆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红了一圈眼眶,情绪极不稳定的模样,懒得与他多说,隔墙有耳,有些东西,只能烂在肚子里,更何况是回顾过往。   柳云霆这会脑子不清醒,可他清醒的很,直指这这座古刹,阿浩接下去的话,活生生的在鞭打着柳云霆才刚有了热血的心。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两盏长明灯要多少银子,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连拜佛没个三五两银子你都上不来,你那七夕若真的能够给你们求长明灯,她哪儿来的银子!你告诉我,她要是没死,她怎么活在这世间?”   他如今的这一番话直中柳云霆的要害,不管如何,这个白马寺可不是一般人想上来就能上来的。   先敬罗衣后敬人,这话不止市井小民有,连这庙里的和尚也一个都不例外!   “若她侥幸逃过一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是在那烟花之地倚门卖笑,便是早让哪个有权势的人给包了……你看看这灯,你在想想你从前的家境,你供得起吗?你简直就是个蠢货!”   见柳云霆还不清醒,阿浩干脆把话往明里说,在一个小小的方家沟都过不下去的一家三口,来这千里之外的京城,还能怎么活。   无外乎四个字,出卖自己!   “我再一次警告你,你现在的名字是柳云霆,是成王府世子,王爷要你与李家小姐相亲成婚,而后为王府绵延子嗣,你现在的任务不是感怀过去,而是为以后的路,踏下结实的每一步!”   这六年的机关算尽,每一次走来都是步步惊心,他若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一点的错,自己第一个不放过他!   若非他在战场之上成了残废,他也不要这么一个傀儡,代替自己! 第32章 过往交易   六年前,朝廷对抗突厥的那一场硬仗,自己和柳云霆一样应招成了大周出征的士兵。   身边一起出征的那些个兄弟们在烈烈阴风之中冲锋陷阵,浴血奋战,漫漫沙石中,多少人倒在他们的身边,战场之上,士兵们的尸体因无人收殓被盘旋的秃鹫所食……   到最后他和柳云霆成了那一批人中有幸活下的两个人……   那场战役,他们那一队人马被安排冲在最前,也死在最前!   虽侥幸活了下来,可惜,自己最终还是少了一只胳膊,甚至差点没了半张脸!   是方天赐照顾了他几个月,让他能够安然的活着,那一夜,他把自己挂在身上多年的玉佩送给了方天赐,左右自己无父无母,干脆拿着这玉佩,与方天赐结了异性兄弟。   也就在他将玉佩送给方天赐后不久,一样在军中为参军的成王爷因为方天赐脖子里的那块玉佩,认定方天赐一定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方天赐原想否认,想把自己才是成王儿子的事情告知成王,可在那一刻,他拉住了方天赐,让他就这么认了成王为父!   自己清楚的明白,若方天赐真的说了事实真相,那么成王爷一定会把他这么个残废给扔了!   王府侯门之地,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断胳膊毁了容貌的儿子来继承家业,最终,他以让家中老母与妻子过上衣食无忧的条件为由,哄的方天赐应下了李代桃僵的事。   毕竟,成王在寻得方天赐这么个“亲儿子”后,一出手便是金银无数,这些金银,对于拼死拼活在边关打仗,每日里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方天赐而言,太过诱惑。   拿命去拼也不过是那么一点点的军粮和一两银子的军饷,可那是成堆的金山银山。   方天赐在那一刻所想的便是拿着这些银子去方家沟,让母亲和七夕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其他的别无所求。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清醒了没有,若清醒了,那就好好戴上你成王府世子惯有的面具,好好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好,忘却适才所有的事情,你若还想别着脑袋冲锋陷阵,那你现在大可以去找你的七夕!”   许久,阿浩看着沉默不语的柳云霆,再一次问着柳云霆可曾缓过神,可曾记得自己到底该当做些什么。   “我答应你,一会与李小姐好好摆正姿态,你现在帮我去查七夕是否还在这寺中,不管好坏,我想见她一面!”   多年人心算计的浸淫,柳云霆一时失心总会有,可当真的冷静下来,平复了心绪之后,他摆上了那张已然习惯的脸谱。   冷静阴鸷的脸在此一刻看向阿浩,让阿浩照自己的吩咐做事,不容有任何置噱。   他所求七夕,阿浩所求的是成王府的爵位,互惠互利,他不能拒绝。   “可以!”   阿浩看他此刻算是恢复了正常,当下应承了下来!   对于这个七夕,阿浩的印象里闪过适才入大殿时,撞了自己一把的那个怯弱身影……   想要找到七夕不难……   他清楚的记得,有个男人将那个怯弱的身影紧紧的护在自己的怀里,那样小心翼翼的护着,万分珍视……   也好,找到了,也该让柳云霆好好死心。   他这儿痴情款款的忘不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却早已经琵琶别抱!   呵……女人! 第33章 月下相拥   坠满繁星的夜,月光朦胧的掩映天际,清风吹过,带着树影的沙沙之声。   七夕与萧战在天色暗下夜色正浓时来到后山之下的溪流边,一池子尚未放入水中的河灯与放满在地的天灯都是小师傅为七夕所准备的。   上头早已经按照萧战的吩咐,写下了方天赐与方母之名,只等七夕将其放于天际……   七夕提灯祈愿,只盼母亲与天赐哥哥无论是在天上亦或者是在地下都能够得到安息。   放飞的天灯化作繁星点点,自手中上升,随风飘荡,七夕双手合十,一遍一遍的诵念着希望他们能够早登极乐。   尤其是养母……   她是枉死,七夕不知她是否会能早登极乐……   一想到这儿,她这心上便揪紧一样的疼,怎么也忘不了她回到家中看到那块牌位之时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感觉。   荷花河灯载着七夕的心愿一盏一盏似如小船一般,往溪流下游处流去,天门之上带着七夕的祈愿,水路之下,又有着七夕的祈祷,七夕只盼有用。   眼泪在这一瞬间自七夕的眼眶中流下,萧战将手中的斗篷为七夕系在了身上,伸手将她整个轻轻揽入自己怀中,万分珍视。   七夕靠在萧战宽厚的怀抱之中,回忆过往……   “自天赐哥哥走后,每年上元放灯,我都求天赐哥哥能保佑母亲多陪我一时,这世上除了母亲我再无任何亲人……”   那时候的自己深知,母亲身子不好,早晚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延医问药花尽所能用的每一两银子都是希望她能够陪自己久一点。   为了这久一点,她不惜卖了自己……   可最后……   长叹一声,七夕眼中写满无尽哀愁。   萧战其如此,低头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轻声道“如今,你有我!”   “我回去会同夫人商量以平妻之礼迎你过门,让你成为与夫人平起平坐的将军夫人,虽然在清芷面前,你总要唤她一声姐姐,可在旁处,没人会看轻你!”   紧拥着七夕,萧战将自己思量许久的话告知七夕,他绝对不会让七夕为妾,终日伏低做小,那般委屈了自己。   既已成为心上之人,自然许他自己所能给的,且是最好的。   七夕在听得这话的当下,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战“若是如此,夫人她……会不会记恨我?”   “她当初寻我做典妾,原只是想要个儿子,并非希望你有儿女之情上的牵扯,若你这会回去与她说这话……怕……”   萧战的话比七夕预料之中的更让她震惊,她与陆菀悠商量的只不过是希望他爱上自己,让方清芷深陷被忽略的境地而每日深受折磨。现如今……   方清芷那样看重她正妻的地位,若真的让萧战以八抬大轿迎娶自己过门,岂不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七夕都能想到方清芷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可在这一刻,她却不得不补一句,故意在萧战面前点明方清芷非要纳一个典妾的行径。   若将来,方清芷阻挡自己入门,那便会让萧战越发怀疑她最初找来自己的目的,越是如此,她那张伪善的脸,越发会暴露于人前。   光是这样一想,七夕都觉得格外畅快,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此刻不断燃烧!   “不会,夫人端庄大度,性子温良,她若知我心悦于你,必然为你我高兴,就算是娶你为妻,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你是她看上的,她若真的吃醋,岂不显得小气。”七夕这话问的快,萧战答的也快,甚至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方清芷一而再再而三的求着自己幸了七夕,留七夕在府上,也告诉自己一定会善待七夕,如今不过是在平妻与妾的位份上偏差了一些,想来不会有什么!   七夕听得那话的当下,笑的越发灿然勾魂。   温良大度是方清芷多年来戴着的假面具,面具戴的长了,人人都被欺骗,七夕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方清芷听得萧战要将自己迎娶过门时,她该当如何。   “我也心悦于你……”踮起脚尖,七夕在这一刻,收搂住了萧战的脖颈,送上了自己的红唇,气息吞吐之间,只说了那样一句让人越陷越深的话。   萧战再不似从前会推拒七夕,这一刻,他拥着七夕,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吻深情浓,月影之下,一对璧人相拥相吻,而树影遮掩之下,看着这一幕的柳云霆袖下双拳紧握,眼中似有烈火…… 第34章 冲出去   “做什么!”   眼见着柳云霆将要冲出去将人拉开,阿浩在此一刻把人拦住了,压低着声音,一声厉喝。   “七夕是我妻子!”眼见着站在远处的七夕那样与人拥吻,柳云霆的心都在滴血,只恨不能上前掐死那个该死的男人。   红了眼的柳云霆双拳紧握,额上爆满青筋,只道七夕是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怎么可以在他人怀中,那般……   可这话,却让阿浩给直接反驳了回去“她不是,她的亡夫是方天赐,而你是柳云霆!”   “知道她身边站着的是谁吗?你要是这会走出去,不止是你,甚至连你口中的七夕都不能活。”   他早已经打听过,七夕身边站着的那人可是威名赫赫骁勇善战的大周名将萧战,十四岁出征从无败仗的安远将军,朝中上下无人不敬无人不佩的响当当之人。   就连成王爷与之一起出征也只能作为其副手参将,这样一个人,若知道柳云霆是个冒充他人的赝品,不说是他,就是七夕也未必能落个好下场。   阿浩用一只手紧紧的拽着柳云霆的衣衫,让他别像个傻子似得往外冲,好歹看看情况。   看着满天繁星似得天灯之上满是自己从前名字的柳云霆,此刻只红着眼咬牙切齿着。   “她心上是有我的!”   他从小到大就知道,七夕是自己的妻子,村里人都说他这个傻小子捡了个大便宜,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十里八村都再难找到这么个好的了。   可如今……   柳云霆这会只想站在七夕的面前,告诉七夕,自己没死,她的天赐哥哥还活着!   他就像是一个困兽,让阿浩给紧紧禁锢着,阿浩见他看到那样的画面还不死心,继续给他泼着凉水,试图让柳云霆清醒一些。   “这些灯是放给死人的,为什么放给死人,无外乎是求个安心,也让旁人知道她心地善良!”   死人收鬼灯,活人看心意看表相,这些东西他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这样做,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柳云霆就那样不清醒看不开,一个长得不错的女人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   “她若真的心上有你,又怎么会在他人怀中与人拥吻,她必然会在你死后,为你守节,可你看看现如今你认定心上有你的七夕……”   衣衫华丽,一身娇怯躲在他人怀中,满是羞涩与人相拥相吻,她这满身上下哪一点又有写着说有她那“死了丈夫”的样子。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此刻的柳云霆俨然像是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早已经蔫了的蹲坐在了地上。   恨么?   他不恨,长明灯与天灯之上皆有自己与母亲的名,他便知道连母亲都已经登了往生,七夕无依无靠,为自己寻一个依靠他不敢有怨言,他只怪自己一时动了贪念,最终无法自拔。   他就是不服气,若不知七夕活着也就罢了,明知她活着,就在咫尺,可……   若当初,他不贪那一点金银,早早返乡,或许他和七夕早已经有了一个大胖小子……   柳云霆甚至能够想象到,若自己当初回去,七夕与娘亲看到自己凯旋而归时欢喜极了的模样,无数次梦里,他都在懊悔没有早早回去,无数次梦里,他也在做梦七夕穿着嫁衣坐在红烛之下的样子!   “跟我回去,别在这儿跟个傻子一样的疯,与其像个傻子一样,不如早早承了成王爷的爵位那才是真。”   阿浩见他冷静了下来,当下拉着他和自己离开,可柳云霆这一次却拉住了阿浩的手,让他的身形在此刻一顿。   “你帮我打听清楚七夕与那萧战之间的关系,我要知道七夕过的好不好,你若帮我,我便听你的话,早早成亲,早早生子而后袭爵,你若不帮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第35章 杀心渐起   那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七夕,她是什么脾气是什么性子,自己最了解不过,绝不会是阿浩口中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女人。   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七夕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京城,又能够和萧战这样的人攀上关系。   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要知道的清楚里头的因果,尤其是七夕以什么身份待在萧战的身边,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妾,还是外室又或者更低……   这里头的事情他若不弄个清楚明白,他绝对不会死心。   若七夕过的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他便亲自上门与萧战要人,鱼死网破,也要把七夕要回来。   “你疯了,你刚才说什么?咱们在这条路上……”   眼见着柳云霆竟然在此刻这样威胁自己,阿浩只差没在他的腹部再打上一拳,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别再给自己发疯。   可柳云霆丝毫不在乎,在阿浩咬牙切齿的让他清醒一点时,他冷冷一笑,慢慢悠悠的开口。   “这条路原是你要走的,我一直在帮着你,胆战心惊,步步为营,一直以来全是为了你,如今,你也该帮我一次!”   一直以来,他念着昔日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情义,念着他在最后用身子护了自己,保了自己救自己一命的恩情,由他吩咐由他差遣,如今他只想知道七夕是否安好。   他不是是非不分的冲动之人,若适才会因为看到与萧战拥吻而火气上涌,这会也冷静下来了。   冒充王府子嗣并非等闲小事,祸及自己就罢,若祸及家人……   他不会冒那么大的险,把七夕再搭进去,他知道这两年阿浩在外布置了不少亲信为自己所用,他所求的也不多。   见阿浩此刻还在犹豫,柳云霆只道“你若不帮我也成,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   有了这一句话,阿浩当下也拿柳云霆没了办法,只道“好,好,只要你别在冲动,我一定帮你全部查清楚,”   有了阿浩这一句话,柳云霆深吸了一口气,与阿浩一并回了厢房。   自日中知道七夕所居的厢房之后,柳云霆干脆使了银子让那小师傅给他们也准备了一间厢房,就在七夕的隔壁。   一墙之隔,足矣瞧见七夕房中的动静,柳云霆已经七年不见七夕,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正大光明的站在七夕面前,听她在唤一声自己天赐哥哥……   又或是,她在见到自己时,泪眼婆娑,直接冲进自己的怀中,可惜……   回了厢房的柳云霆不曾进屋,他借着夜色树影的掩映一直猫在围墙之上,看着尚未亮灯的厢房,心上百味杂陈。   在围墙之上猫着身子许久的柳云霆在那之后看见了让萧战一路抱着回来的七夕。   越发长开明艳动人的七夕双手紧搂着萧战的脖颈,笑靥如花,让人看着那样我见犹怜的想要为之呵护。   柳云霆的双拳在此一刻又一次紧握,看着萧战将七夕抱进房间,点燃的油灯映照着二人的身影,柳云霆整个人在此一刻不住的换着气息,试图让自己冷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用谁说,柳云霆也知道里头会做什么,更何况他刚才亲眼目睹溪边二人拥吻那一幕……   他在那儿强忍着冲动看着厢房的灯从灭到明再到暗,整个人情绪不稳,而身后的阿浩,却在这个时候,杀心渐起……   在他看来,这个七夕留不得! 第36章 迎娶过门   秉烛待旦了整整两夜,看着日落至天明的方清芷等来了再一次带着七夕回来的萧战。   看着萧战紧牵着七夕的双手,笑的那般灿然却又刺眼的模样,她强忍着心上的嫉妒与酸涩,努力的做到一如往常,对着七夕依旧不冷不淡的模样。   连带着对着萧战也是如此,手持着杯盏,冷眼对着萧战,想问问萧战,接连这许多次,是否还是一如往常,要把七夕嫁出去。   她并不知道,萧战已然知道她私下里依旧联系着七夕,甚至一直不曾放弃让七夕做典妾生儿子的念头。   如今方清芷这般样子表现在脸上,只让萧战紧皱了眉头。   萧战并不能忘了,七夕告诉他,方清芷私下里待她极好,亲如姐妹,甚至一直让小菊做传声筒,更让七夕练舞讨好自己,告诉她,自己一定会找机会让她与萧战成事。   那样心思缜密的方清芷,与他素日里所知道的方清芷,截然不同!   现如今看着方清芷那一脸平静的样子,萧战竟然觉得极其陌生,萧战从没想过,做了自己十年妻子的方清芷,也会有表里不一的时候……   “老爷这一次打算如何安置七夕?还如往常……”   “我与七夕两情相悦,我想娶她入门,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委屈了她!”   就在方清芷一如往常般“平静”的端坐在一旁,泯着杯中清茶寻问着萧战如何安置七夕之时,萧战的一句娶她入门四字,让方清芷差点没泼了手中的水。   若非她素日里练就的好本事,这会怕是连茶盏都端不稳了……   萧战牵着七夕的手,脸上满是柔情到骨子里的笑,那种宠溺的笑,连方清芷这个做了他十年正经妻子的人都不曾见过。   “老爷的意思是要休了我?”方清芷此刻的心上像是让人插了一把刀,那样痛,那样憋闷却又说不出话。   才两夜一天而已,怎么跑了出去,回来便说要娶进门……   不止方清芷,连这屋子站着的丫鬟都是满脸的惊奇!   “是平妻,妾通贱者,七夕是个好姑娘,我不希望她将来因为这话委屈,虽说是平妻,可将来她依旧以你为尊,我也不会亏待委屈了你,还请你放心。”   方清芷端着杯盏的手在问出休妻那一句话时不住颤抖,七出之条中,光是一条无所出就够萧战休了自己,故而她胆颤!   萧战见她变了脸色,当下出声加以安抚,而七夕也在此刻跪在了方清芷的面前,惊惧的开口。   “夫人若是不肯,七夕愿意依旧如典妾伺候将军,七夕本就是来生孩子的,原不配的……”   “夫人千万不要生气,七夕受您施药之恩,又受将军救命之恩,不该痴心,将军只是一说,七夕愿意给夫人您生孩子,生下了孩子就走!”   此刻的七夕跪在方清芷面前,眼里写满着着急与愧疚,摆着手只道自己只做典妾,不会痴心妄想许多,那眼含泪水,如诉如泣的模样让萧战忙伸手去拉她,可七夕就是跪着不动……   方清芷的手握紧着手中的杯盏,后槽牙咬的早已经咯咯作响,她知道自己在此刻该开口笑嘻嘻的拉起七夕,说一句你这说什么话,可偏生,她说不出口。   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估计,萧战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说出了平妻二字。   平妻,她原就不配!   一个乡野丫头,怎么配与自己平起平坐,手中紧握的杯盏在这一刻恨不得让自己捏碎,她坐在一旁天人交战的越久,萧战的脸色也是难看的越紧……   底下低着头尚在不住啜泣掉泪的七夕,脸上闪过瞬间即逝的冷笑……   方清芷多犹豫一时,萧战便会多疑心她一时,更加会与之离心,这是方清芷最不愿意看到的,真好! 第37章 不下蛋的母鸡   “既然看中了,那便早点择个吉日成亲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早成亲早早有了孩子,这将来,娘去了那头,也好告慰祖宗。”   就在方清芷迟迟不肯吐口,僵持不下的当下,自廊下走入正厅之中手持鸩杖的老夫人笑着从地上牵起了七夕,当下应承了这件事。   一身赤褐色苏绣菊花纹交领右衽齐腰襦裙的萧老夫人,给人的感觉便是慈眉善目,满是和气,有着与寻常老太太脸上一样有的褶子,却比之平常人多了一份富贵。   此刻的她端详着七夕这一张脸,点了点头道“盘儿亮,条儿顺,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姑娘。”   而后冷眼看向方清芷,瞬间换了一副神色“既然这人当初是你自己选的,那这典妾或是平妻都是一样,左右你还是将军夫人,谁也不亏待你就是。”   老夫人对待七夕那是带着笑意的和颜悦色,可转过头与方清芷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却换成了不怒自威之色,光是那一句话,话语里便带足了冰冷。   到了这一刻,方清芷左右也没了旁的话,再不站出来有所表示,那便真的是她不能容人,毕竟,老夫人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只差没直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骂她一句不下蛋的鸡!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让她儿子娶妻纳妾生子!   这样的话,她背着自己的儿子对着她不知说了多少回……   “母亲说的极是,儿媳适才只是一时岔了神,还请母亲与老爷放心,七夕入门的事,儿媳定然办得妥妥帖帖。”   方清芷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咽下心中所有苦楚,嘴角在此一刻上扬,而后一如往常般和顺的与老夫人福身,只道自己一定办好这桩喜事,脸上没了半点刚才的愠怒之相。   老夫人看着她那副模样,这脸色才稍稍有所和缓,只带着笑颜牵住了七夕与萧战的手,满是憧憬着开口。   “前儿个我才去庵中求家宅,那是上上大吉之签,诸事皆顺,你们早早完婚,早早有了孩子,到那时候,我定然去庵中为菩萨重塑金身还愿。”   她三十的时候,萧战都已经能够出征打仗了,可萧战三十,连个孩子的影儿都不曾看到,光是想到这儿,她这目光就像是带刺一般的在此一刻直扎方清芷。   方清芷自知自己在子嗣一事上气短,当下只能强忍着老夫人对于自己的怨气,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老夫人在睦元堂吃斋念佛,从不轻易出来,出来一趟,必然有话要说。   如方清芷所猜测的那般,在送走了萧战与七夕之后,老夫人剔了方清芷一眼,方清芷授意,当下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那个七夕,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我却知道的紧,这么些年,我萧家也不算亏待了你,这一次,你还是好好收敛着自己,别再像那陆菀悠一般了……”   老夫人的手轻叩桌面,在此一刻给与着方清芷别样的警告,告知着方清芷,她也该为自己积点德。   “这么些年,你始终无子,须知不是自己作孽太过,让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才会如此,你自己心毒,连带着带累我萧家……”   “你好自为之吧!” 第38章 刚刚开始的报复   “呵……典妾变成了平妻,快活,当真快活啊!”   就在府上人人都在传颂着七夕山鸡变凤凰一夜飞上枝头将成将军夫人的当下,听雪堂中的陆菀悠已然敛起却月双眉笑的灿然。   她都后悔自己没去前厅看那样一出好戏,光是想想方清芷那气到不能纾缓的模样,便觉得一定是最精彩不过的一桩好事。   七夕在萧战心上的态度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与估计,却又不得不说,她押对了宝,现如今的方清芷还不定在哪儿憋足了劲儿生着闷气呢。   “清风,带话出去,让人把萧将军将要娶一个典妾的事情传的满城知晓,不仅要满城知晓,最好让人桶到皇帝的耳根子处……”   既然是娶妻,自然要娶得轰动,陆菀悠琢磨了片刻,只让清风按自己的话做,光是让方清芷气恼一时算什么。   按照方清芷的性子,她当下虽会不快,可不久想开之后,她依旧会按照原计划行事,只想着继续杀母夺子。   清风听得这话的当下,不禁皱眉“那这样,萧将军和七夕的婚事不就不作数了。”   陆菀悠与七夕二人想了那样许多的法子,为的就是让萧战倾心于七夕而离不开她,让方清芷百爪挠心,难道成亲不是最好的选择?   见清风疑惑,陆菀悠当下冷艳以对,却依旧为她解释着其中的缘故“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眼瞧着将要拥有的,却忽然让人插手没了,那才会怨恨!”   “你觉得,要是七夕只是个典妾却要被抬为平妻的身份传出去,将来这满府上下,谁最有嫌疑?   “您是说……”   陆菀悠的一番话,让此刻的清风恍然大悟,陆菀悠见她懂了,微微扬唇,是了,她就是要方清芷有嘴也说不清,她也该尝尝被人泼了脏水却辩解不得的滋味了!   自己憋了五年的仇与恨,到了这会总算能够让方清芷开始饱尝,光是这一些,都算便宜了她方清芷。   她会一点点让方清芷承受着,就像是在地狱里一样,熬着烈火烹杀,熬着钢刀刮骨的滋味。   “可那样,会不会委屈了七夕,奴婢看的出来,她当真喜欢将军……”两个两情相悦的人若这样让人无端端拆散,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是萧战真的娶了七夕,抬七夕为平妻,那方清芷也是看着他们恩爱日日如坠深渊受着折磨,为何偏要行这样刻薄的事。   “以凉薄之性待凉薄之人,七夕是对萧战起了心思,可她也要明白,只有自己一直处于弱势,萧战才会更偏帮与她,更偏爱与她,也会更加让方清芷成为众矢之的!”   若一味的只让七夕去接受萧战的宠与爱,两人两情缱绻,到那时候方清芷形单影只,便会成为一个可怜人。   她入将军府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若成了那个可怜人,萧战心上对她生出了愧疚,那么她与七夕从前所谋划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陆菀悠会告诉七夕自己今日做下这事的一番道理,也相信七夕会懂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   报复不光光是让别人嫉妒又或者伤心一时,她们对方清芷的报复,不过刚刚开始! 第39章 皇帝的责问   一夜之间,安远将军欲娶一个乡野田间来的典妾为平妻的消息,在京城百姓甚至是朝中同僚之中传播。   陆菀悠有的是对她念念不忘的裙下之臣,这些人最大的好处,便是会为她做许多她想做的事,并且守口如瓶。   她要清风带出去的话,自有人会帮着吹到皇帝的耳边,毕竟,皇帝可是有意将自己的胞妹下嫁给萧战,也曾明里暗里的与萧战提过。   现如今萧战放弃当今公主去娶一个乡野来卖身的典妾,皇帝哪里能够高兴。   堂堂公主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乡野丫头,加之坊间百姓们在那儿传的绘声绘色之言,皇帝越发所不喜,只命人在早朝之后留了萧战,与之有话要问。   短短三天,萧战刚不过定下了迎娶七夕的日子,那头皇帝便已经插手,让他将娶七夕的事情缓一缓。   “你一个统领三军的干将之才一个乡野来的丫头何须让你抬成平妻,你该知道,朕一直有意将昌平嫁给你!”   脸色不郁的皇帝将萧战叫进紫宸殿中后,开门见山的让萧战停了手中操持的婚礼,若真的要给那女子脸面,大可以直接给抬个贵妾就是。   一个从小给人做童养媳的丫头,无父无母来历不明,能给大将军做贵妾,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好不容易等到萧战想要抬平妻,皇帝只想将自己的妹妹昌平嫁入将军府。   皇帝此刻也算耐心,强忍着没把那句堂堂昌平公主难不成还不如一个乡野来的粗鄙之女的话给说出来!   皇帝要学会驾驭臣子,如何驾驭便要看人看事,萧战俨然极为喜欢那个乡野丫头,他就是再看不上那个丫头,也断不会在萧战的面前贬低了她,免得君臣之间再生了嫌隙。   娶昌平的这样的话他也曾与萧战提过,还提过数次,可萧战总有话语回绝,让他亦是十分无奈。   他是个将才这个毋庸置疑,且他一心只为自己,作为皇帝,能有这样一个将帅之才便以足够。   可昌平自幼性子娇纵,她到底自己的胞妹,自己总希望能为她设想最好的未来,想着萧战年长她一些,毕竟稳重,总会多包容她,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皇上,微臣与七夕两情相悦,您也知道,微臣并非那种贪色之人,既然是认定的,自然不会随意更改,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微臣!”   萧战深知,皇帝将自己留下,原为何故,如今听得皇帝这话,萧战抱拳跪下请皇帝收回成命。   清芷的父亲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答应过岳丈定然会保清芷一生无忧,他一定做到。   陆菀悠腹中原有着段言的遗腹子,他答应过段言,一定让她们母子平安,甚至他愿意将今后所有长子该有的全都给与那个孩子,可最终……   方清芷与陆菀悠都是自己不能逃脱的责任,唯独七夕,这么多年,他心中有了一个想好好珍视的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那种珍视。   “那你就算是为了朕再缓上一段日子,在朕重新为昌平许过人家,将昌平嫁出去后,你在娶那个丫头,这总不会为吧?”   萧战这一跪,让皇帝在此一刻显得格外为难,僵持了许久之后,皇帝最终拉起了萧战,让萧战缓一缓。   哪怕先让那女子有孕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子名正言顺的抬了平妻也好。   左不过原来的将军夫人十年无子,生了孩子,旁人也就没了说法,到那个时候,他也把昌平寻了好人家嫁了出去,那便是两全其美!   “臣遵旨……”各退一步,最终,萧战抱拳,向皇帝应了他的要求,只是这心上,对于七夕,却越发觉得有愧…… 第40章 作践   “夫人,七夕端着汤还跪在门口呢,今儿个时辰够晚了,让她回吧,免得回头将军回来,再耽误了。”   五黄六月,赤日炎炎,正是火伞高张暑气熏蒸之时。   萧战让皇帝叫住议事耽误了回来的时辰,而将军府中,七夕端着亲自所熬的清粥小菜跪在正院中向方清芷请罪。   连着三日,方清芷对七夕避而不见,七夕一直跪到萧战回来的前一刻才让青莲叫走,每一次都是如此刚巧不巧,那样的刻意。   那是方清芷故意与七夕过不去,也是对七夕的一种施压,怀柔过后便是威压,她不过是想要七夕明白,就算萧战真的抬她为平妻,这个府上,也只有自己才是正经的女主人。   “耽误了些时辰而已,略跪一跪难不成比她那时候给人浆洗衣裳做苦工还惨,将军若是回来,门上自会有人吩咐,慌什么!”   方清芷哪怕当着人前答应了娶妻一事,可这心上始终郁结难舒,更因为老夫人的那几句的话,越发钻了牛角尖。   作孽太过这四个字在这几日一直在她的心上不住徘徊,当初原也是那老婆子看不上一个妓子的儿子成为将军府的长子允了自己的行为!   现如今倒好,反过头来还怪自己作孽累了她们萧家的子嗣,简直可恶!   “夫人,不好了,七夕晕了……”   就在方清芷气结的坐在长榻之上看着手中账簿之时,外头看着七夕的丫头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屋子,不住的叫唤着。   外头跪着的七夕忽然脸色惨白的晕了过去,这手里端着的清粥小菜洒了满地一身……这……   “慌什么,抬回去给她把衣衫换了就是,左右旁人问起来,只说是她自己身子不济……”   “我竟不知夫人你还有这样瞒天过海的好本事!”   就在方清芷拍着手旁小几让那慌乱的丫头闭嘴时,门外早已怫然作色的萧战打横的抱着七夕站在了方清芷的面前,用着一种极为陌生且冰冷的态度看着方清芷。   他若非回来的晚,若非二门的小厮在见到他后着急奔跑报信,让自己抓了个正着。   他都不知道,这三日,七夕日日跪在正院每日里受着那样的气,他都不知道,在自己走后,方清芷竟然这样磋磨七夕。   多年来方清芷一向温良恭俭,谦恭仁厚,可现在,这样大热的天,看着七夕长跪不起晕倒不说,甚至连言语都那般刻薄……   萧战只觉得自己像是不认识方清芷了一样,觉得方清芷竟然那样陌生。   “老爷……”方清芷对于萧战忽然立在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放下了手中的账册,一时哑了嗓子。   没等方清芷开口,萧战已然呵斥出声“你怨七夕可以明着说,何必那样作践于她,看上她的是我,想要娶她入府的也是我,你若真的怨恨,大可以开口明说。”   可这话不过刚说完,方清芷那儿便已经笑的凄冷“明说?说什么?”   我一个不能生的,想着法子为你找来一个典妾,当初我求你让她给我生个儿子你不肯,如今转过头来,你要娶她为妻,她不过略跪一跪都不行,你们双宿双飞,我呢?”   “我形单影只,还要笑着为你们准备婚宴,我是与你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你现如今让我觉得成为了昨日黄花,当真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   “所以,这就是你将七夕是你买来的典妾一事传播出去的缘由,你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让人把话传到了皇上那儿,让皇上来逼我停止娶七夕!”   眼泪在此一刻挂落在方清芷的脸颊之上,方清芷以退为进,聪明的让自己站在了一个弱势的状态,哭诉衷肠。   十年夫妻,她太了解萧战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今儿个这件事情该怎么对付过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萧战听着她诉说的那些话,竟然把七夕典妾身份泄露的事与自己挂上了钩。   在那一刻,方清芷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战,急声叫着“我没有!”   她是有怨恨,怨恨萧战不过出去一趟回来竟然要给七夕那样大的名分,可恨归恨,她依旧保持着清醒。   她要的是个儿子,只要萧战肯与七夕在一起,总有一天,她还是可以杀母夺子……   可这会,看着萧战坚定不移甚至是认定了自己便是散播流言的始作俑者时,方清芷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因为她刚才亲眼让萧战看见了自己怨恨七夕的“铁证”!   “你好自为之吧……”   抱着七夕的萧战,看着她脸色越发苍白的模样,实在懒得再与方清芷多争口舌之辩,说下这最后一句话,萧战头也不回的带着七夕离开了正院。   那句好自为之,让此刻的方清芷就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第41章 对峙   外头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听雪堂中却是簟纹如水,清凉宜人。   湃了冰的大缸里放着新进的各色果子,听雪堂中各处角落都放着冰块,只消走进来,便能散去满身暑气。   此刻堂内水榭中的的小石桌上,放着一盏香气四溢汤色橙黄明亮的大红袍。   有着馥郁兰花香气,香高持久的大红袍最是能解热防暑的东西,此刻的茶盘之上,指如削葱的陆菀悠怡然自得的为自己斟茶品茗,当真悠闲。   而那一边,方清芷则带着青莲脸色愠怒的来到听雪堂中,兴师问罪!   气过恼过的方清芷在静下心来后命青莲将萧战今日所说的话尽数打探清楚,青莲出去了大半晌,回来后便告知其,现如今外头对于七夕乃典妾的身份早已经传遍了。   不止传遍了,甚至连买下七夕的细节都是诉说的绘声绘色,一个个宛如亲眼所见,且皇帝开了口,让萧战暂停娶妻。   外头出了这么多的闲言碎语,萧战恼火,实乃正常!   镇定如方清芷,在失神了许久过后,反应过来这府里有人在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事!   萧战说的那话,她方清芷从未做过,若真的有人做,那就只有一个人……   安分了这么久,到了这会,连她也开始按捺不住,借刀杀人,用的那么熟练,不愧是那地方出来的。   方清芷料定,这件事情必然与陆菀悠逃脱不了干系。   失了孩子的陆菀悠安静的快让方清芷忘记了她的存在,萧战给了她比自己还要高的礼遇,可除了这礼遇外,这几年,萧战从未在这听雪堂中过夜。   故而,在方清芷看来,陆菀悠一直都是一个不足为惧的人,谁能想到,就是自己忽视了的人,竟然在背后不声不响的咬了自己一口。   当真奸诈!   “许久不见夫人,夫人安好,刚泡的茶,夫人可要一起喝上一口,这茶最是清心去火消暑解渴。”   “你也知道我心上有火么,你这一招栽赃嫁祸用的很是时候!”   走进清凉怡人的水榭之中,陆菀悠早在清风雨露的提醒下知道了方清芷的到来,陆菀悠头也不曾回的从茶盘旁又取了一只紫砂杯,将大红袍倒进了杯中。   一句清心去火算是正中方清芷的下怀,方清芷在此刻冷冷一笑,若非还存着三分冷静,她早把杯盏甩到了陆菀悠的脸上。   就是她害自己在萧战面前丢了素来的温婉模样,也是她无端端让自己变得有理说不清。   “菀悠不懂夫人在说什么,好端端的,夫人这是从哪儿捎来的火?”   若是从哪儿惹来了无名之火,也不该对着我来发,我在这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亲儿子死了我都不曾为他大哭一场坏了这府上的风水,夫人还想要我怎么做,为何还要到我面前对我如此咄咄逼人。”   素色轻纱着身的陆菀悠听着方清芷的话,淡淡勾笑,眼神却是冷到极致,此刻的她眉眼未抬,手不自主的轻抚着再也不会挺起的小腹,空洞的话音中藏满着怨毒。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法子把七夕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到底是咱们的花魁娘子魅力无双,你的手腕不愧是女人堆里练出来,红绡帐中滚出来的,还真的是无人能及。”   见陆菀悠此刻旧事重提,方清芷勾着一抹如罂粟般的冷笑,话语刻薄的将她那千人骑万人压的旧事过往提了个遍。   “是啊,我好歹滚也给将军滚出了一个儿子,我这肚子也曾挺起来过,比不得夫人您,一张床上一个男人滚了十来年,不见一点动静……当真造孽!”   方清芷的嘴狠,陆菀悠的嘴更毒!   在此一刻,陆菀悠踩着方清芷最不愿让人提起的生育一事在那伤口上使劲撒盐,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此刻方清芷的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难看。   “你容不下人,在那儿做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又想要儿子,又不想要一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女人,干了坏事便想着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怎么着,这一次你没拿那铁丝放在梁上招雷,反倒学会泼脏水了么?”   深吸了一口手中茶香的陆菀悠笑的格外妩媚,可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方清芷一直想要掩盖的真相。   去母留子,又有了儿子,又没有任何威胁,至于说那个招雷铁丝,她不过是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萧战……   故意在方清芷自乱阵脚的时候,诈她一诈,一盆墨是泼,这两盆墨就更加不在乎了,更何况,这第二盆墨可不是她泼的,是方清芷自己造下的孽!   这笔帐,到了今时今日,她们也该算一算才是! 第42章 中了圈套   “陆菀悠,你别仗着因你失了儿子多敬你三分,你就觉得自己能够开染坊,什么话都能够胡乱言语。”   听得铁丝雷劈四字,方清芷的脸已然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从前她最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今日,因为陆菀悠的连番挑衅,当下再没了好脸。   不止是陆菀悠,连陪伴方清芷一同前来的青莲在听到那话的当下,也像是炸了毛的乌眼鸡,瞬间严词厉色的嚷了起来。   “你自己无德无福坏了品行损了阴德招雷劈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现如今竟然还敢怪到我们家夫人的头上,你简直不要脸。”   “哟,夫人什么时候连自己身边的狗都管不好了,如今都可以替你出来乱吠,当真是你无用了么?”   主仆二人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让陆菀悠当真觉得好笑,彼时雨露早已经用手势告知陆菀悠,萧战就在她们身后。   这是她们自来的传信方式,倚红楼密不外传的东西!   方清芷才在那儿说自己是红绡帐中滚出来的,这会她便让方清芷瞧瞧,什么才是红绡帐中滚出来的。   陆菀悠冷冷剔了方清芷与青莲一眼,用狗叫声来形容青莲此刻的狂吠。   青莲自知失言,在被陆菀悠意有所指的辱骂之后,当下惊惧的跪在方清芷的面前,为自己的失言而认错。   “当真是管得紧,在你们夫人身边伺候很累吧,不止要谨言慎行,甚至连看你们将军一眼都怕是会被挖了眼睛,青花呢?怎么才被抬了通房,就暴毙了?啧啧啧……”   光提铁丝引雷还不算,陆菀悠此刻更是不咸不淡的提起死了的青花。   毕竟,先有她容不下七夕在前,如今再把那早已经让人遗忘的青花提起来,也不过是将方清芷不能容忍的形象立的更加形象一些而已。   “早听说,青花高热你们连给她好好请个大夫都舍不得,借着那个新来的丫头打压一个自己身边爬了主子床的陪嫁,夫人这手段当真是越发的高明,我们这些个男人堆里打滚过来的,也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怕是能以一敌十了……”   萧战自进门就一直站在竹林旁,翠色的竹影掩映着他提拔的身姿,却也让他清晰的听着方清芷与陆菀悠的一番对峙。   这些话,让此刻的萧战眉头越发深拧……   方清芷在听到陆菀悠把青花的事情都提出来说,便清楚的知道,陆菀悠看似不声不响,却是把什么事情都了解的通通透透。   陆菀悠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一只蛔虫,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没离了她的眼睛。   此刻的方清芷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在了小几之上,手心发烫发红,更是隐隐作痛!   “你放肆!”   “我放肆?我能有你堂堂将军夫人放肆,你作恶多端,你敢说我梁上引雷的铁丝不是你放的!   “是你为我准备的屋舍,是你为我摆置的高床,我身边的每一件事情你从不假手于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为着你是将军的正妻,我一声不吭!”   方清芷的一声大叫引来陆菀悠的厉声回击,这些话她藏了五年了,整整憋了五年!   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她都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如今总算有机会说出来,她怎么能够不说的彻底干净。   她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让萧战对方清芷彻底失望,让方清芷每日活在萧战对她的冷眼相待之中,如置身地狱一般痛苦。   “你对我做下那样十恶不赦的事,现如今还要来向我泼尽脏水!”   “你自己容不下人你要赖我搅合事非,别的不说,你敢指天发誓说我腹中孩子一事于你无关,你敢发誓你手上从没害人性命,你若敢,我便把今日你赖在我身上的事情全都应下!”   敢么?   她方清芷不敢,她的孩子,七夕的养母,青花的命,这些都是她方清芷做下的孽,她若真的敢指天发誓,那她就不是方清芷。   为了逼方清芷穷凶极恶的现出自己真实的面目,陆菀悠在方清芷最不能痛踩的地方,又一次狠踩一记!   “你作孽良多故而十年无子,你就是活该!”   “你混账!”   方清芷因为这一句话,真的再也忍不下心中早已经被点燃,甚至是在熊熊燃烧的烈火,混账二字出口的当下,她的手也已经不经思考的举起。   手在空中划过,将要打在陆菀悠的脸上之时,让人稳稳接在了咫尺……   “将……将军!”方清芷瞋目切齿的转过头时,青莲已然惊惧出声!   到了这一刻,浑身血液早已降至冰点的方清芷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落入了陆菀悠的圈套…… 第43章 来日方长   “回去,今日暑气大,让青莲好好给你熬点清火汤,这几日不用再出来了。”   方清芷的手被萧战紧握,整个手腕处都已经发红,此刻,萧战冷着一张脸,脸上写满戾气的与之说了这一句话。   名为清火,实则禁足!   她中了陆菀悠的圈套,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此刻却辩解不得。   站在萧战身后的陆菀悠这会杏眸扬起,嘴角勾勒着一抹绝美的弧度,那是一种阴谋达成的笑意。   方清芷自知自己今天已经一错再错,向萧战福身过后,纵使自己再心有不甘,也是万般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正院。   陆菀悠那儿则神色从容,波澜不惊的向萧战略略福身,而后把适才斟给方清芷的茶替换了一杯。   “若将军来是要和夫人说一样的话,那将军喝完这没杯茶就可以走了。”递过杯盏陆菀悠有言在先。   萧战到底也是统帅三军的能人将才,有些东西他或许会因为一时的火气算到方清芷头上。   可火气之后,他还是会静下心来思考一番,在安顿好七夕之后,想到这儿来问一问。   “将军的情事菀悠毫无兴趣,我身处青楼过往非我之过,这几年,为了不给将军招惹任何闲话,我一直将自己关在这小小的听雪堂中……”   “若这样都要招来不该有的无妄之灾,您大可以在段言的墓碑旁为我结一座青庐,我愿意守在段言的墓前,看着他与孩子日出日落,直至终老。”   陆菀悠的脸色不好看,经过方清芷这一闹,她脸上还存满着尚未消散的戾气,一番话说完,她便在不言语。   那杯茶萧战不曾动,站起身后的萧战向陆菀悠负手作揖,沉默着离开了听雪堂,之后再无二话……   冷寂多时的听雪堂,早已经不让府上任何人注意,不曾想,今儿个却格外的热闹。   先是七夕晕厥,又是方清芷听雪堂大闹被禁足正院,这一向平静的将军府,似乎也开始变得暗潮汹涌起来。   众人都能够清楚的看出来,掌家整整十年从无任何错处的夫人开始受到了冷怠,似乎失宠在即,这后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这场已然转变的局势。   萧战一走,陆菀悠手中的紫砂壶杯盏早已经应声碎裂,是让陆菀悠硬生生砸在茶盘上砸碎的。   “将军对七夕的那份情明显要比对方清芷重,姑娘若觉得这把火不够,咱们大可以……”   “不可能了,方清芷已经起了疑心,这个时候在七夕身上动手脚,又或者七夕自己动手,咱们只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等着吧,左右她最近又出不来,先让她煎熬一阵子吧。”   清风见萧战对于过往之事并不曾追究,着急的她想利用七夕这一次的晕厥做出点事情,继续嫁祸方清芷。   萧战那样在乎七夕,真要闹出点事情出来,想来并不难!   陆菀悠摆了摆手,让她们稍安勿躁,这会不是激进的时候,折磨方清芷自然是要慢慢的折磨,若快了,那不是失去了应有的乐趣。   她们……来日方长! 第44章 我想见她   “将军府里乱成一锅粥,不过你的心上人很受萧战的喜欢,萧战为了她不仅要八抬大轿将其抬进门做平妻,如今为着她受一点委屈便禁足了与他过了十年的正牌夫人。”   这个七夕当真不一般,小小年纪手段一流……   明月皎皎,星河沉沉,阿浩将自己所查到的一切尽数告知着极度关心七夕的柳云霆。   自白马寺中回来的柳云霆整个人都变了,他若再拿不出点东西来,难保柳云霆会跑到七夕跟前,去跟七夕相认。   左右七夕这个典妾的身份如今在京城上下都已经传遍了,他想打听也不过稍稍花些银子的事。   可阿浩又不得不说,这个七夕,不过几个月便能够让萧战宁肯抬她进门也不要一个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可见她的手腕……   “七夕自幼单纯,并非你心中所想的女人,你说她受了委屈?她受了什么委屈?”   了解阿浩如柳云霆的他出声让阿浩止了在心中对七夕的诋毁,七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且阿浩也说了,七夕是为了救母亲才卖身进了将军府,光凭这一点,柳云霆都不许有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污蔑。   倒是委屈两个字,让他担心七夕的那一颗心又一次提起!   “她受什么委屈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觉得你能去关心吗?”   见柳云霆瞬间扬起的声音,那一副上纲上线的样子,阿浩在这当下剔了他一眼,再一次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现如今也该他柳云霆履行承诺,好好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给他把李小姐娶进门。   尽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娶妻生子,继承家业!   “阿浩,你告诉我,七夕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   “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靠着一个男人的宠走到至今,女人之间能有什么委屈,她低人一等,自然要受一点白眼冷待,这王府里的明争暗斗你是没瞧见过么?别一惊一乍的像个傻子!”   俨然,阿浩的冷言冷语早已经对柳云霆失去了效果,柳云霆在这一刻,只想知道七夕怎么了,七夕过的好不好。   阿浩看着他那表现在脸上的一副蠢样只想揍他一拳,将他脑子里存着的那些没用东西都给打出来,让他给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哪怕她是正妻找来的典妾,典妾典妾,既然是典来的,那就是不希望她在将来还在自己眼前碍眼。   现如今典妾将成正妻,想也知道,这方清芷心里那口气怎么除!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自己下手多了一份时机,至少有人能够来给自己背黑锅,省的将来那丫头死的不清不楚,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你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她过的比你好,有人疼有人爱,眼瞧着都将嫁为人妻,你也该收收心,早早的成家立业了。”   见柳云霆那一脸满是担忧的模样,阿浩这会嘴里的话便越发不大好听起来。   本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不过和一个男人就这么三三两两之间将要成了将军夫人,甚至闹得满城风雨,她还有什么过得不好。   柳云霆那一副为之忧心忡忡的模样,就是做出来她也看不到,她的笑靥如花不是给他柳云霆瞧得,趁早省省心吧。   “我……我想见她……”   阿浩的话让此刻的柳云霆心上格外的发酸,他始终不能忘记一件事情,那便是七夕自幼是他的妻子,哪怕他们从没行大婚之礼。   萧战能娶她,能八抬大轿的将她抬进门,自己也可以,甚至他可以不让七夕受任何一点的委屈。   可这话才说完,柳云霆的脖子就已经让阿浩单手给掐住了,那是下了死手的力气,掐的柳云霆青筋在这一刻尽数暴起。   “你疯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看看这偌大的一个王府,这金山银山一样堆着的家业,我们为之努力了这么久,你给我收起你那不要命的念头,要不然,我第一个先弄死了她!”   阿浩是真的怒了,他咬牙切齿的威胁着柳云霆,若不收起他心中那种不该有的念头,粉身碎骨的可不是他自己!   他会把那个不该出现的七夕挫骨扬灰! 第45章 挥刀自宫   “她原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就是因为你,我没了母亲没了七夕,不人不鬼的在这儿和你谋夺什么家业,还要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与她生儿育女,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   许是被这最后一句话激怒,红了眼的柳云霆在此刻发狂的挣脱了阿浩的紧锢,反手将阿浩打趴在地。   阿浩终究只有一只手,哪里能敌得过柳云霆的双拳,这一刻的柳云霆是在泄愤!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阿浩听着柳云霆的话,当下发了疯的嗔目切齿着。   “你不人不鬼,你哪里不人不鬼,身上穿的是林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人前人后出入都有人向你低眉顺眼,我呢!我呢!”   他才是真正的柳云霆,可这会没了一张好脸,没了一条胳膊,成天像个狗一样的跟在柳云霆的身后让人议论纷纷,他说什么了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是他自己当初起了贪念,自己怎么可能说的动他,都是自私惹的祸,这会倒是又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这天底下,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   打累了,两个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的两个男人这会各自无力的坐在地上,垂着手,谁也不曾说话。   柳云霆的眼圈红了,谁也不知道他这会这心上有多么的憋屈,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可他不能去与她相认,甚至往后,她真成了将军夫人,自己还要避开她。   “不论如何,我不许你动她,一根汗毛都不可以,她以后若出了任何事故,我都算在你的头上!”   冷静下来的柳云霆在此刻看向一旁的阿浩,警告着阿浩不许向七夕伸手,碰她一丝一毫。   为了能在成王府中站稳脚跟,这两年,他们的手上没少沾血,阿浩刚才在盛怒之下能说出的话,必然是他一直藏在心里想要做的事情。   柳云霆不允许他这么做!   “她从小到大跟着我和我娘吃了不少苦,到最后也是为了救我娘,又把自己卖了,如今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好归宿……”   柳云霆的喉间因为七夕而显得格外苦涩,心上更是发酸“你暗中帮我保护着他,只要你护她周全,明日我便去向王爷说提亲的事!”   阿浩想要什么,他知道,他要这成王府当家人的位置,他要做掌控人,自己则做他手上的傀儡,这些他都可以答应。   可他只要阿浩答应,答应自己照顾好七夕,在暗中保护好她。   高门大户里头妻妾之争不容易,他希望七夕安好,哪怕以后一辈子都避着七夕都行。   “呵……呵……”阿浩的嘴角因为柳云霆的拳头尚且挂着血丝,狼狈的擦拭着嘴角鲜血时,阿浩以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笑面对着柳云霆此刻的请求。   “人家早已经琵琶别抱,你这一片深情是在感动谁?感动你自己吗?你和我一样,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省省吧!”   阿浩强撑着被打到浑身都痛的身子来到柳云霆的面前,蹲下身,看着他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便觉得想笑。   “若七夕将来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便挥刀自宫!”见阿浩不应,柳云霆在此一刻,掐着阿浩的命脉,逼迫着阿浩,答应自己的要求。   打蛇打七寸,他太了解阿浩想要什么!   他如今是成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若这个继承人没了子息……   “好!很好!”阿浩的眼里像是能迸发出毒液,在这一刻,伸手直指着柳云霆,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第46章 举案齐眉   东方欲晓,旭日东升,霞光散射在蔚蓝的天际,七夕头重脚轻着嘤咛醒来,整个人满是不适。?   头昏脑胀的她强撑着坐起时,身边守了整整一夜的人早已经醒了,见她坐起,忙伸手将他带进了怀里。   “别乱动,大夫说你中了暑气,至少也要两三天恢复一下。”卧在七夕床边小榻之上的萧战动作极快,在揽住了七夕的当下,手早已经把温在床边小盅里的汤药拿了出来。   “把这药喝下去,味道虽不好闻,可良药苦口。”七夕的唇角尚且泛着白,此刻萧战也顾不上训她,见她那般失了力气的模样,这话音柔了三分。   药不好吃,可萧战亲自送到七夕嘴边的时候,她还是一勺子一勺子的喝了下去,喝到最后,七夕的脸颊之上满是泪水。   那是一种负罪感……   她享受着报复方清芷的快感,却怕萧战知道自己拿他做饵对付方清芷后,会觉得现下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   对自己的好也会让他恶心,觉得不值得……   “我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你哭成这样,是想让我连口都开不了么?”   感受着怀中七夕肩膀不住的抖动,萧战放下了药,用袖子一点一点帮她擦去了眼泪,看着她这会眼圈发红的样子,越发把话语放柔了。   “是我不好,我原本是想去和夫人解释,希望夫人消气的,现如今怕是已然损了她的名声,我当真该死又愚蠢……”   七夕低着头,手紧紧的揪着身上所盖的丝锦薄被,这会心上百转千肠。   她原没想到自己会晕过去,听了陆菀悠的话,跪一跪,让人把话传到萧战的耳中就罢,如今这一晕,反而把事情闹大了。   怕是方清芷已经恨上了自己!   脸色苍白的七夕这会连唇角都起了皮,木愣愣的神志涣散时,对于接下来的路,还不曾想好到底要怎么走。   “别乱想了,养好了身子以后,你只关起门来过你自己的日子,在这府里,你不需要兴那一套跪着站着的东西,我既许了一定八抬花轿抬你进门,自然不会让你受任何一点的委屈……”   看七夕魂不附体的模样,萧战以为是七夕害怕方清芷会将这件事情记恨在心,怕以后她与方清芷相见尴尬。   握着七夕的手,萧战向七夕保证,她在这府上,不需要看任何一个人的脸色,只做自己就好。   说完这话时,萧战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锦盒,锦盒华丽,递到七夕手中时,七夕原是一诧。   打开锦盒后,里头放置着一面绚丽多姿的喜鹊如意纹铜镜,与一只有着同样花纹的梳子。   伴你铜镜,举案齐眉,七夕看着那不过巴掌大点的铜镜,在这一刻眼泪越发流的抑制不住。   “原是为了哄你开心的,却不想换来你这样多的眼泪。”萧战见她手捧着铜镜哭到失了声的模样,当下慌了神,不住的哄着七夕。   那一日,他被皇帝强制着暂停娶妻事宜,一路回来心上便像是堵住了一块大石一般,经过聚宝斋时,便定了这镜子与梳子,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江山看不尽,最美镜中人,他希望自己所能给的七夕的,都是最好的……   他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只盼七夕能懂!   泪水犹如珠串一般不断挂落脸颊的七夕,在此一刻捧住了萧战的脸,红唇轻覆其上,在此一刻,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尽数奉上……   不为旁的,只为真心! 第47章 结发为夫妻   舌尖上带着适才祛暑药的苦涩味,伴随着七夕身上独有的幽幽香味,让此刻的萧战差点失了魂……   七夕捧着他的脸,想将自己全给了萧战,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只差这最后一步……   七夕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尽数给了他,得他那样珍视,自己早该这样做。   “七夕,你身子尚未好全,别这样……”萧战将自己已然沉沦的理智收回,分开了七夕后,为他拉紧着已然从肩头滑落的中衣,为她捋顺着两鬓间的发丝。   “你等我给你一个婚礼,到那个时候,我堂堂正正迎你过门,我们在行夫妻之礼,我不能委屈了你。”   萧战的手轻抚着七夕的脸,见她眼中满是委屈与不解,只告诉着她,再等一等,这事情并非是现在。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将七夕嵌进自己的身体,可这会不行,他希望与七夕能够天地之礼,叩夫妻之拜,到那个时候,再与她行夫妻之礼。   “皇上说了,希望让我把婚事暂缓,等昌平公主出嫁之后再让我举办与你的婚事,那毕竟是公主,我应下了,虽说我们的婚事会有延长,可我绝不会委屈了你,乖。”   皇家的公主,不论如何,这个事他必须应下,他是臣,皇帝是君,若在这件事情上忤逆皇帝,对自己,又或者对整个安远将军府都会带来无妄之灾。   君君臣臣,各安其道,各尽本分,萧战一直记着这个道理,警醒自身,安稳度日。   只是这样,会委屈七夕一时,让她无名无份的跟在自己的身边一阵子,皇家公主的婚事,非一朝一夕一事。   这会,萧战只用着似如阳春三月里那和煦拂面清风般的声音哄着七夕,那一声乖字,击溃了七夕的心……   七夕的眼泪在这一刻自脸颊挂落,抱着萧战的手紧紧扣在他的脖颈之上,靠在萧战的肩膀之上时,眼泪在这一刻不住的挂下。   心里有着一个声音告诉着她,她不配得到这样的珍视,她拿着萧战对自己的好做利刃在对付方清芷,她也成了一个可恶的人。   “好了,别哭了……”   萧战原想着在七夕醒来之后,好好训斥她一顿,没曾想,七夕自醒来后,一直在哭,自己除了哄着,竟然没了办法。   萧战扣着七夕的肩膀想让她从自己的怀中起来,不能再让她哭下去,把自己的身子哭伤了。   不曾想,七夕的发丝与自己披散于肩头的发丝扣在了一道,萧战怕扯疼了她,当下,只让小菊找把剪子来。   解下了二人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正欲将那发丝扔掉时,七夕握住了萧战的手,取了枕边香囊,将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放在了香囊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七夕将这香包递到了萧战的手中。   鸳鸯戏水的刺绣香囊是七夕亲自所绣,针黹技艺不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看到上头还有一些不曾把我好的针脚。   这香囊是上一次赠萧战驱蚊香包后回来所绣,绣好之后,一直藏在自己的枕下,不曾有机会送出……   “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收下这香囊,萧战将它贴身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细心守护,一吻印在七夕的额头…… 第48章 从长计议   “结发为夫妻……呵……”   失神的笑在静谧的黑夜之中,自方清芷口中传出,带着格外的辛酸。   小菊深夜来到方清芷的正院,将七夕这几日的近况告知方清芷,三天一次,每一次都会将萧战与七夕之间的相处对话,一字不差的诉说。   铜镜相赠,举案齐眉,结发为夫妻,方清芷听着小菊的话,此刻痴痴一笑,无比心酸。   十年苦守,从不曾换来这样的用心,自己给萧战制造了一个他定然会爱上的女子,而后看着他对她千般好万般宠。   方清芷这会觉得自己这会就是一个蠢货!   萧战对自己从未用情她一直都知道,可真的有了对比之后,他才发现,萧战用在自己身上的责任有多么让她难堪。   原来他并非不解风情,只是他的风情,从来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而已!   “将军没有碰七夕姑娘,哪怕七夕姑娘……”   躬身立在方清芷身后的小菊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方清芷已经阴冷下来的怒气,在此刻说话都轻了几分。   她将那一日的事情尽数告知方清芷,方清芷修剪整齐的纤长指甲在此一刻深陷在肉中,只差没抠出血来。   “等昌平公主出嫁,昌平公主今年已经十七了,皇上近两年私下里一直在促成她和将军的婚事,如今再要把人选重新选过,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到最后方清芷把重点放在了萧战非要给七夕一个正经的婚礼,才肯去碰七夕的这件事情上,眉头紧皱,心上的妒火没把方清芷彻底烧垮。   真要这么等下去,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七夕受萧战那般的用心几年,看着萧战对七夕的爱越发深重,越发深陷……   她等不了!一刻也多等不了!   尤其是当看着萧战对着七夕花下的所有的心思,那样的心思,连陆菀悠都不曾有过,偏七夕有了……   “要不还用迷情花,就像之前七夕身上的衣衫那样,左右……”青莲最懂方清芷的打算,看着方清芷脸上闪现出的那丝杀机,她便知道方清芷等不得。   凑在方清芷的耳边,青莲提出着自己的建议,那迷情花粉那样好用,一点点……青花便是让萧战折在了那上头。   左右萧战对七夕有意,促成了好事,将来有了好消息,计划照常可以进行,也算两全其美。   想起没了的青花,青莲这会神色不由的黯下了三分,想起她被拿了席子草草送往义庄时的模样,青莲这心就像是让人掐住了一把一样。   “吃一堑长一智,以将军的心智,迷情花粉的事情自清醒后,他怕是早有怀疑,现如今加上陆菀悠的煽风点火,这件事情将军认了实证便是我们的,我不能在让陆菀悠抓到任何的把柄。”   陆菀悠蜇伏这么多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咬人一口,更多的原因便是她也看出,萧战对七夕不一般,甚至想利用七夕来对付自己。   虽然陆菀悠当初没了孩子,萧战没有多说一个字,可她清楚的知道,萧战对那个孩子格外看重,单从给陆菀悠的弥补中就可以看出。   这次她不慎中计是她自己一时不察,若再让她利用自己,那自己怕是要一直待在着院里,把这里变成一个废院了……   挥退了小菊,方清芷轻揉着发紧的太阳穴,陷入了深思之中,而小菊趁着夜色悄悄出了正院时,正院外,萧战的目光一直放在正院虚掩着的大门上,眸色越发变浓,眉头紧皱…… 第49章 山雨欲来   “太后请了各家夫人与公子小姐们一起饮茶,连七夕也叫上了?”   方清芷遭禁足后的第七日,宫中来人颁下太后口谕,邀方清芷与七夕一同入宫赴宴……   方清芷收到这消息的时候,萧战在宫中议事尚未回府,坐在镜前梳妆的她,眉头微皱,对于太后的这道旨意,不住思量着其中意思。   “太后自皇上登基之后极少再有再外人面前露面的时候,宫中诸事也全权让皇后一人打理,今儿个这茶会,原是皇上的明目,说是茶会,其实就是给昌平公主相亲选看的宴习!”   萧战虽把方清芷禁足在正院之中,可这外头该有的消息,方清芷这儿照样一样不差的尽数落在耳中。   自皇帝叫停了萧战准备迎娶七夕的婚典之后,皇帝一直在各家物色合适的青年才俊,而后借着太后的意思,请了公子小姐们一同入宫。   明为茶宴实则不过是给昌平公主举办的一场相亲宴,皇帝顾念着与萧战的一番君臣之情,到底没愿意让萧战一直为了昌平公主等下去。   眼见着昌平公主的年岁也大了,左右找个门户相当,容貌尚佳,品性尚佳的便可。   至于召七夕入宫,怕不是太后的意思……   看着手中那张帖子,方清芷在那上头不住摩挲着,思量了片刻之后,料定这茶会怕是昌平公主的想法。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便给七夕送一套像样一点的衣衫,带上她一块去就成。”   昌平公主心上有气,叫上七夕无外乎是想寻个什么由头戏弄她一番,左右她这几日心上也不痛快,有人帮自己出手,那是好事。   “派人去宫门口处等着,等将军回来时,告知将军这件事情,他如今心尖上的人,别失了分寸。”   在鬓边插上一只银镀金累丝攒珠盆景面簪之后,方清芷长吐着一口气,略略一笑,而后起身前去挑选今日赴宴所要穿着的衣物。   青莲来紫竹轩传话时,七夕正坐在书案前清算着这个月府上的一些用度,萧战命方清芷禁足,这府上的中馈还让她掌管着。   她自暑热褪去之后,每日里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院内继续学习着萧战所要自己学的每一样东西。也就在傍晚日头落山后,会去正院门口向方清芷请安,请完了安连片刻也不敢多待,人就走了。   方清芷原本也曾疑心过七夕当日是否故意晕在她院中,引萧战与自己不睦,可小菊的话加之之后七夕对待她越发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她把那些疑心消去了不少。   对七夕她还是有所把握,倒是对那听雪堂中的陆菀悠,她如今是把十倍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伏久者,飞必高!   陆菀悠失子这么多年都窝在那听雪堂中一声不吭,一出来便拿着七夕做文章,接连将了她两军,差点没让她在萧战的面前丢了自己多年建立起来的所有形象。   七夕是个蠢人,而陆菀悠却不是!   “我无名无份……如何进宫……”看着手中帖子,七夕不解的看向传话的青莲,心中却已经了然。   好歹也来了这儿这许久,加之陆菀悠的细细教导,七夕已然清楚这帖子以及方清芷的用意!   方清芷这是要把自己拉出去成为众矢之的,再找个机会把自己贤良淑德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个昌平公主这样堂而皇之的把自己请进宫,自己今日定然要吃一顿排头!   低下头的时眼里还藏着一丝冷笑,等抬起头时,这眼里满是单纯且人畜无害之意的七夕放下手中的笔,谦卑恭敬的让青莲示下。   “还请青莲姐姐教导。”   青莲不似青花,忙客客气气的扶起了七夕,带着七夕去了净房梳洗更衣。   一身藕荷色锻绣海棠花蝴蝶纹对襟齐胸的七夕腰若无骨,裙戏蝶舞,长发拢结于顶,并使之一侧偏斜,再用发簪将其固定,似蔷薇花低垂欲拂之态。   此刻的七夕云堆翠髻,皓腕雪凝,当真绝世独立。   连青莲都不得不感叹,七夕长着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便是连身上我见犹怜的气质也是。   “走吧。”失神了片刻之后,青莲伸手扶住了七夕,让七夕与自己一起往大门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而去。   七夕这脚刚刚踏出这紫竹轩的门,陆菀悠悠闲的散步而至,看着七夕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有人想在人前做胸怀宽广的樊梨花,却忘了自己也没那排山倒海的本事。   萧战也不是需要三请樊梨花的薛丁山!   方清芷想差了,这一次,怕是又要吃苦头…… 第50章 失策   贝阙珠宫,龙楼凤阁是七夕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七夕原以为将军府已经是自己见过的极盛,不曾想见,有朝一日,还有机会踏足皇家之地。   穿过长廊绕过小径,最终她们停步在芳郊绿遍,树色阴阴的高台之上。   “臣妇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台水榭之中,早有一群人在此等候,方清芷从容熟练的跪在众人面前,进退有度,堪当典范的向身着赤色锻绣墩兰金团寿字纹宫裙的太后叩拜,三跪九叩行着大礼。   身后,七夕跟随着方清芷的动作,有样学样着……   说不胆怯是假的,七夕从未到过这般光是站着便觉得威严肃穆的地方,那乌压压的一群人仿佛能够把整个人看穿!   努力平复情绪的七夕学着方清芷的动作,三跪九叩诚心诚意的跪在太后面前,心却恨不能差点从心口跳出。   炉香轻烟袅袅,水榭之中站着多少的人,等的便是这位最近风头极盛的典妾。   每一个人都好奇,到底是一张怎么样的脸,能让萧战放着家中那位花魁榜首的娇妾不要,放弃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不要,偏要立她为平妻。   汉白玉铺就的地砖在此一刻格外沁凉,七夕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好半响才听到一声叫起之声。   方清芷由青莲扶起后,转头便来搀着七夕自地上力气,是那般的贤良识大体……   “这位便是安远将军新得的佳人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一个贤良的动作,让太后将目光以极快的速度放在了七夕的身上,虽说叫来七夕的目的本就是想瞧瞧七夕的模样。   可太后原没有想那么快去瞧七夕,倒是方清芷那般动作,让她来了好奇……   众人也想知道这位典妾到底是何模样,能从一个典字那么快的爬到了正这一字上,若非皇帝拦着,她不日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了。   七夕在太后叫抬起眉眼的时候,跪在地上,她不知道该回应太后,向太后再一次行礼之后,略略抬起头下垂着眉眼,不敢抬半分,更不敢去去探究这围观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太后一眼瞧过去,上下打量了许久,打量之时,眉头不由的微蹙了片刻,而后淡淡一笑。   “眉清目秀配得起你们将军,你们夫人也把规矩教的极好,往后便在将军身边好好伺候吧,早日为你们将军开枝散叶最是要紧!”   笑过之后,太后用着极为和善的态度让身边的如意赐下了一对和田玉镯,交给了七夕,七夕双手接过,再一次跪在地上向太后谢恩。   接二连三三跪九叩的大礼让七夕的额前隐隐发了红,也让在座的夫人们掩着唇偷着笑。   显然,方清芷压根儿没教过七夕一点规矩,七夕这一套的动作不过是学着方清芷适才见太后时的动作而成。   各家夫人脸上的笑,笑的是七夕到底是乡野之地来的丫头,虽然努力的想要做好一切,却十分笨拙,而另外的笑,便是在笑方清芷看起来大肚能容的正妻,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若真的是宽容大度,一路上这么多的时间,略略提点几句还不能了,她们都是女人,府上都有妻妾,这点个东西,她们都懂!   方清芷原是打着想让七夕出丑的主意,在这路上不曾好好教导她见礼的规矩,不曾想到这一番动作,反倒让自己失了脸面。   扶起地上的七夕之后,太后那儿笑着看向了方清芷,说了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往后常来常往,你也该教教小夫人规矩,来日方长的……”   小夫人三个字让方清芷的脸上一阵僵硬,方清芷笑着应承了太后的话,如意已然带着她们二人落座,方清芷的目光在坐下的那一刻,便放在了太后身旁一直端坐着的昌平公主身上。   今日的昌平公主一身湘红色锻绣牡丹蝶金如意纹对襟齐胸襦裙,与生俱来的贵气让她光是端坐着便觉得比旁人高人一等。   长眉入鬓,凤眼含情,一等一出挑的佳人这会就这么静静的端坐在太后的身旁,那般温柔,毫无平日里那般盛气凌人之态。   方清芷原以为,自己早早推出了七夕会让这位主气不过的揶揄一番,不曾想,今日的这位公主那般能忍……   反倒让自己在人前失了礼!   失策…… 第51章 姜还是老的辣   方清芷的目光不曾从昌平公主身上挪开,昌平的眼神也并未从七夕的身上移走。   其实方清芷原本所想的不错,若非今日有太后在场,她或许早就已经对七夕下手。   她存了许多揶揄的人话,刚才原想说却让身旁的太后一直压着手,死活也不让她开口!   各家的公子小姐们一起略坐着说了会话后,太后便让众人在这这御花园中随意便好。   方清芷适才失了策,让自己丢了面儿,这会只带着七夕离开了座位,往这御花园中逛逛,彰显自己的大肚能容……   除了这个之外,也是给昌平公主制造机会!   她就不信,那样性子的昌平公主会不来找七夕的麻烦……   “坐着,不许去!”   如方清芷所料,坐在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上的昌平公主眼见着七夕离开,早已经按捺不住,想着往七夕那儿处,找个机会让她吃一番苦头,以泄心头之恨。   她堂堂一国之嫡公主,竟然让这么个乡野丫头给毙了下去不说,如今竟然还要退一步在这儿相亲!   简直可恶!   步子不过刚抬起,身旁的太后已然伸手拉住了自己的步子,让她再一次被压在了身后的宝座之上。   “母后……”昌平拖长了音调,在这一刻不服不愿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满是委屈。   她不懂,自那丫头入了这水榭之后,自己的母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压着自己,不让自己开口,不让自己与那丫头为难。   她让那粗鄙丫头过来,原不是为了让着她的,她堂堂一国公主,凭什么给一个丫头脸!   “你这会去,正好给那方清芷做嫁衣,你是不是蠢!”太后接过如意手中刚湃了冰的甜酿放在了昌平的手中,让昌平稍安勿躁的同时,更为昌平分析利弊。   昌平也就是让她们一个个宠的太娇纵了,娇纵到任性的不去看事非与人心。   那方清芷摆明了今儿个拉着那丫头过来便是给昌平羞辱的,昌平若真的出面,岂非如了她的意,到时候传出去,萧战只会觉得皇家不给他萧战脸。   若方清芷再站出来与那七夕说两句好话,好人倒是让她一个人做了,方清芷,觉非省油的灯。   “生不出孩子的老货,我就知道她一门心思的算计着我,这么多年,压着款儿,不让萧战娶我,如今又弄出这么个东西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算,这会还来算计我!”   听得太后的话,昌平恨恨的一记拍在了手便的扶手上,手中的那冰碗差点没碎了,手心隐隐发痛发红,只道方清芷简直恶毒……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你当她坐镇将军府正妻十年之久光靠着脸上写满的纯良无害,不过……我瞧着那丫头长得很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见昌平那般生气,太后无耐的摇了摇头,只怪自己从前太过宠了她,导致如今凡有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一不小心就遭了人的算计也不自知!   想着七夕那张脸,太后此刻眉头微微轻皱,转而看向身旁的如意询问着“如意,你说那丫头是个童养媳?”   “是,说是被人贩子卖给从前的养母,之后养母的儿子上战场死了,便与养母相依为命,今年二十!”一侧伺候的如意上前躬身将七夕的来历再一次与太后诉说着。   太后听完这话,当下在那头掰着手指算着年岁,嘴里絮絮叨叨着“年岁倒是大差不差……你去,寻人知会顾棠一声,让顾棠早早赶回来……”   “母后,你是说那七夕……”听得太后一说顾棠二字,昌平公主的脸上写满着震惊,不会那么巧吧,她一个乡野荒蛮之地来的丫头,怎么可能!   “在顾棠赶回来前,一定不能让这丫头与萧战成事,是与不是,等顾棠回来便知晓!”   “若那丫头真的是……那么到时候不用说是将军府的平妻了,连正妻母后也帮你撬走,到那时候,你名正言顺的入主将军府,谁也委屈不到你!”   太后看着昌平眼里写满着的震惊,当下笑着勾起了唇,脸上写满着信心十足四个字。   她倒是盼着七夕那丫头争气,真要是这样,到时候把这将军府的水搅浑了,一下把将军夫人的位置空出来,她的昌平也用不着受委屈。   太后这心里,还是盼着昌平能够入主将军府,依旧属意将军夫人的位置!   “母后……”昌平这会眉眼中的力气尽数疏解,整个人靠在了太后的怀里,天天的撒着娇。   “启禀太后,萧将军从皇上那儿过来了……”在昌平撒着娇的同时,外头人凑在太后的耳边,轻声禀告着。   太后在听得这话之后,推了昌平一把,让昌平这会可以去了……   “好好说话,待人客气些!”让昌平离开之时,太后与昌平更指点了这么一句……   她方清芷明着算计她的女儿,那么也别怪她帮着自己的女儿利用方清芷来做嫁衣! 第52章 反杀   七夕跟在方清芷的身后一路欣赏着园中景致,能工巧匠精心修剪而出的景致每一处都是可圈可点的精彩之笔。   七夕贪看景色,方清芷与夫人们闲聊一时不知去了何处,落下了七夕一个人在这莲花池旁。   七夕看池中绽放的莲花喜人,忍不住伸手想将莲花将拉近了瞧一瞧,刚不过伸出手,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这池子里一年到头不知死多少人,死的便是那些贪看景色,总是想去伸手去够那本不该属于自己东西之人,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轻轻一推,你就死在那连花丛里,死相难看……”   七夕的手刚不过碰到面前的莲花时,身后便有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那么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七夕忙收回了手,转过身看着面前之人,跪在了地上。   眼前的昌平公主容颜昳丽,嘴角勾着一抹上扬绝美的笑,以一种睥睨于天下之态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七夕,蹲下身子亲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用不着动不动就向我跪来跪去的,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你一句罢了。”   扶起地上跪着的七夕,昌平公主上上下下的不住打量着她那张天生别有一种风情的脸,若非看上她的人是萧战,或许她自己也会赞一声,当真是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疼。   “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将军是个英雄,难怪会看上你这样的,我若是也像你那般,看一眼便让人心疼,说不准,他早就允了我皇兄的提议,娶了我了……”   湖边有石凳石桌,昌平与七夕一同坐在了石凳上,嘟起一张嘴,昌平满是不服气的看着七夕,在那儿不满的小声嘀咕着。   毕竟,满京城那么多女孩儿,偏生萧战似乎更爱受危困的女子,那个青楼花魁如是,如今这七夕也是。   “公主仙姿佚貌仪态万方乃万人羡艳,怎么能够与我这种出生微贱命如草芥一般的人相提并论,将军只是看我可怜,一时不忍心……”   “一时的不忍心都能够让你入主将军府,也能够让他为了你亲自逆了自己多年发妻要抬你为平妻,我当真羡慕,羡慕的恨不能一口咬死你,可你看着那样楚楚动人,又那般可怜,这会……我连一句重话都不愿说,哼!”   七夕深知皇帝这两年一直希望萧战迎娶昌平公主一事,此事听得昌平公主说起萧战,忙说道着自己的卑微。   若换做平常,七夕越是细数自己的卑微,昌平越发会觉得七夕这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她堂堂一国之公主,还要一个乡野丫头和自己细数卑微,简直可笑……   可出来时,太后细细教导,她连变脸色都不曾,因为她知道,方清芷就躲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对七夕下手,看她的笑话,她好跳出来彰显她的贤良,简直做梦!   就在身旁的锦绣暗中扯了一把昌平公主的衣袖提醒着萧战就在身后将要到来之时,手边宫女们才递来的茶盏让昌平公主“不小心”掸落,地上满是碗碟碎裂的瓷器……   原递着茶盏上来的宫人跪在了地上,而七夕则起身查看情况,这一个举动,再有心人看来,只会是昌平动怒,七夕倒了霉的模样!   果不其然,那一头昌平还未开口说话,方清芷几乎是和萧战一道来到昌平面前为七夕求情,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还请公主不要动怒,七夕初次入宫,如有不合规矩之处,还请公主原谅……”   萧战与方清芷说完这话的同时,抬起头来再看昌平与七夕二人的神色,七夕不曾跪在地上,她只是递了一块罗帕交给公主,让其擦拭身上的茶渍……   倒是跪在地上的小宫人脸上诚惶诚恐的,满嘴里还在言语着“请公主恕罪”的话。   “将军与将军夫人是否误会了什么?”昌平看着此刻场景,心上不由的想笑,这个方清芷,还真的是和她母后所想的一样,让自己冲恶人,她来出风头博好感。   “适才在水榭之中本宫便知道夫人不曾教过小夫人规矩,这会路上刚巧碰见,闲话两句,自然也不会与小夫人真计较什么,夫人既然关心,早早出面就是,何苦非等着现在?”   此刻昌平学着太后所教的话,一字不漏的在那儿与方清芷说着,说完,更意有所指道“这是……在我们后头瞧了多久?”   方清芷拿她当冤大头,那可就别怪自己在萧战的面前撕她的脸!   左右水榭之中的事,自有那些夫人们的嘴会说,再说了,七夕额头上那红印子到现在都未消散,他萧战自己也有眼睛看。   昌平公主这会这心上不知有多么畅快,这两年光听这老妇的好名声,今儿个总算看见她也有这么无措的时候了!   “夫人是觉得本宫会给小夫人脸色瞧,想拿着我来给自己搏名声?” 第53章 哑巴亏   “公主……”   “用不着与本宫在这儿解释,不过本宫还是想与夫人说一句,做人还是表里如一的好……”   昌平公主此刻算是把所有的话都放在了明面上,这些话让此刻的方清芷格外的被动,尤其是当着萧战的面。   方清芷开口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昌平在她刚刚开口的当下,一句话便把方清芷的解释彻底堵死,再没她开口说话的份儿。   “将军带着小夫人在这宫中好好逛逛吧,本宫也就不留在这儿多惹事非了……”   说完了方清芷,昌平公主在这一刻向萧战微微点头示意,笑着看向萧战,而后转身,将要离开时,不免又说了一句道。   “将军娶亲原是好事,不过……后院里人心一项上还是要平复好,免得厚此薄彼,惹了不该有的怨怼,对谁都不好!”   这话争对的是谁,说的又是谁,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话一出口,方清芷目光越发暗了下去。   七夕手中还握着那条适才擦拭了罗裙的素帕,此刻看着一旁脸色尴尬的方清芷,上前扶起了她满是谦和。   方清芷今日带自己走此一遭的目的她心知肚明,可当着方清芷的面,她依旧装作无知势弱的模样,扶起方清芷后,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随我去向太后请安,一会回府吧!”萧战的目光自昌平公主走后再没放在方清芷的身上。   一眼扫过七夕之后,萧战走在了前头,七夕与方清芷跟在身后,彼时昌平公主已然到了太后身边,萧战请过安,太后也没有多留。   倒是拔下了发间一支喜鹊登枝的金簪赠予了七夕,为七夕亲手插在了发的发间“萧将军好福气也是好眼光,哀家与这孩子又眼缘,若不介意的话,下一次再让她来陪陪哀家。”   喜鹊登枝祝福,灵羊及地呈祥,这小小的一支金簪算不得什么,可这寓意与太后所言,才是给了七夕一个天大的面子。   小小一个乡野之女,也能得太后如此赏识,当真了不得!   今儿个,这位将军府未来的夫人可算是占尽了风头,太后好生对待,原本众人以为昌平公主会因为不忿而对其揶揄,谁曾想,竟压根儿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   这让那些个原本等着看戏的夫人们这会也是略略失望……   只道今儿个到底也是各家公子小姐们一并来此的茶宴,或许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昌平公主才格外给那丫头脸面的缘故。   回去的路上,七夕将手中的那支簪子交给萧战,这是太后赏的太贵重,她思来想去,还是交给萧战比较好。   “既是太后赏的,你便留着戴在头上,若有一日太后再请你入宫,太后瞧了也会高兴,明日我会请个早年出宫养老的嬷嬷入府,你与嬷嬷好好学规矩,将来出入宫中,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接过七夕手中的发簪,萧战将发簪为七夕簪在了发间,而后提了嬷嬷与规矩这一句话,显然,今儿个七夕在水榭之中所遭遇的事,萧战的耳中已然刮过了风。   明明这马车里有三个人,可方清芷自回来之后一直沉默着,想找机会与萧战开口,这会越发像是让萧战掐住了喉咙。   她失算了……   算计了昌平公主,却忘了还有一个太后在帮着她出谋划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成了被算计的那一个!   方清芷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萧战心中的分量越发少了,若真有那一天,说不准就会到厌恶的地步,到最后,她只会落得一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地步。   马车安稳的停靠在了将军府门前,萧战第一个走下马车,方清芷自然而然的先于七夕站起,可萧战的手却没有向她伸出……   萧战伸手去牵了七夕,生怕七夕摔着磕着的样子,让方清芷在这一刻犹如置身烈火烹熬一般难受。   “将军……”   “今日累了,好生回去休息吧,你本就染了暑气身子不适,回去后,继续用药吧!”   方清芷看着七夕与萧战并肩而立,而自己反倒被抛在一边,当下唤住了萧战,想与萧战解释一番。   可惜……   萧战却不想听她的解释,简单的一番话语中,意思便是让她继续禁足,她硬生生吃了太后一记哑巴亏,自辩不得。 第54章 家人   “太后娘娘请我入宫饮茶?”   赤日炎炎,碧空如洗,外头蛙鼓蝉鸣,七夕正在屋内跟随萧战寻来的嬷嬷学习着宫中规矩礼仪时,如意带着太后的口谕到了紫竹轩。   七夕满脸的诧异,却还是不忘多问如意一句,是否请了方清芷,如意摇了摇头,只道太后只请了她一人。   七夕听后点了点头向如意略略福身,而后去到净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天水碧荷花百蝶纹刺绣交领齐腰襦裙,很是素净的长裙衬得七夕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怡人。   挽起的长发之上,簪了那一日太后所赠的喜鹊登枝金簪,再无任何装饰之后,七夕跟在如意的身后与如意一起前往太后宫中。   萧战在宫中议事尚未回府,太后请她入宫的事小菊会在最快的速度后告知方清芷,按照方清芷的性格,萧战一定会如同之前一般,很快便会前来寻找自己。   七夕倒不担心太后会对自己如何,奇怪的是她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寻上自己,自己也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跟随如意坐在马车之中的七夕想起那一夜与陆菀悠谈起太后的话,她旁的没有记住,唯一记住的便是,太后是宫中的胜利者。   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唯独她带着自己的孩子笑到了最后,成了最后的赢家,她的心思不可猜,城府更是无法估计,方清芷那一日便是自作聪明,这才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七夕实在想不到,太后这一次召唤自己前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可以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   她自问自己身无二两肉,真要图谋,也就这一条命吧……   深吸着一口气的七夕平复着狐疑的情绪跟随如意来到寿康宫,这一次,她并未前往水榭,而是被直接带往了暖阁。   暖阁不大,里头置了大缸,缸中放着冰,格外的沁凉,七夕按着规矩大大方方的跪在太后的面前,向太后叩拜问安,比起上一次学着方清芷的模样,这次的她动作熟练,整个人看着落落大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太后看着地上的七夕衣着简单整个人收拾的十分干净清爽,举止得宜,不卑不亢。   此刻微微一笑,只让如意将七夕扶起给搬来一个杌子坐下。   七夕坐在太后身旁的杌子上后,这才发现这临窗而设的长榻之上,竟然还有一个人,看他衣着打扮,七夕虽不识得,却也向那人略扶了扶身……   “这是湘王,你与他撞了个凑巧!”太后见七夕向顾棠行礼,在这当下与七夕解释了一下顾棠的身份。   一身青色苏绣暗纹长袍加身,玉带束腰的顾棠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与那画中的温润公子毫无任何差别,七夕在听得太后介绍之后,又一次站起向顾棠行了大礼。   抬起眉眼时,看着那张霞姿月韵,清风霁月般的脸略略出神……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这位湘王长着一张让人莫名觉得熟悉的脸,甚至觉得让人看了一眼便认定他定然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亲近的人。   就在七夕莫名的多看了两眼顾棠的当下,顾棠也将目光放在了七夕的身上……   太后命人快马急召自己赶回京城也不曾说到底是什么事,回来了之后他便来到寿康宫,刚不过坐下,这位被招唤而来名唤七夕的女子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顾棠自七夕从水晶帘下走入之时,便将目光一直放在七夕的身上,身影重叠,他只差一点点便要唤出玥婷之名,可他到底忍住了。   “听闻姑娘自幼便是让人贩子拐卖去了方家沟,顾棠在这儿冒昧的想问一句,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幼年时的情景,是否有什么印象?”   顾棠在七夕的身上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不只是似曾相识,七夕的侧脸与卫伯母的实在太过相像……   “如果姑娘不介意,我想请姑娘随我去一个地方,或许我能帮姑娘找到家人!”   顾棠不曾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一番话让七夕在此刻皱眉,家人二字让七夕心上一动,以一种无以言说的心态看向顾棠……   有狐疑,却又忍不住的想跟着他去…… 第55章 国公小姐   “去看看吧,若是真的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是也就是废了会时间与力气的功夫!”   七夕此刻说不出的激动,整个人连手都在颤抖,她不是石猴,生来无父无母,自然也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长着什么模样,她又为何会流落他乡。   她犹疑的看着面前的顾棠,又看向一旁的太后,陆菀悠的话在自己的心上烙上了深刻的烙印。   太后是一个胜利者,心思城府不可测,这忽然而至的湘王自己连底都摸不清楚……   七夕怕这会是一场算计!   去与不去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握着披帛的手在此刻拧的披帛早已经出了褶皱,最终,七夕放下了手中的披帛,向眼前的顾棠盈盈一跪。   “还请王爷指路!”   抵不过对于“家人”二字的盼望,七夕到底还是偏向了答案那一边。   顾棠见七夕应下这话,嘴角扬起一抹飞扬到极致的笑,那种打心眼里的高兴骗不了人。   此时此刻满是欢喜的顾棠亲自为七夕指路,不知为何,他在见到七夕第一眼的当下。便认定七夕定然是自己找了十几年的玥婷,那种感觉一点都不会错。   太后身边的如意亲自陪着七夕上了顾棠的马车,一行人出宫之后经过内城之中最热闹的长街,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深宅大户门前。   匾额之上,卫国公府四个大字遒劲有力,七夕抬着头看着如此琼楼金阙之地,步子不由的往后缩了缩。   “王爷是否带我来错了地方?”不是七夕胆怯,她好歹跟在萧战身边这么久,对于国公这一词早有了解。   国公位同郡王,是极尊贵的身份,这位湘王带着自己来到这儿,总不能说自己是国公府中走失的小姐……   堂堂一个深宅大院之中有着奶妈婆子那么多人簇拥照顾的小姐,怎么会走失,这也太可笑了。   “别害怕,随我来。”顾棠见七夕往后倒退的步子,只将宽大的袖子扯了一截放在了七夕的面前,那是他对着幼时的玥婷一个十分习惯的动作,自玥婷走时之后,他再也不曾做过。   如今见七夕连连后退,莫名的就做了,七夕此刻这心神原不在那上头,在顾棠伸来袖子时,无意识的以食指在那上头打了卷……   正是因为这个动作,顾棠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在此刻认定了七夕便是玥婷,也就在七夕回神过来发现不妥时,顾棠已经带着她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了里头的正厅处。   “才听说太后娘娘一道懿旨把你急召回京,你这是去往了太后那儿,才来……雅舒……”   就在七夕面对着陈设愈雅的正厅略略张望之时,里头早有人声而至。   一身墨蓝色深衣听着略略凸起的大肚走出的男人老成持重,相貌堂堂,就在七夕转过身,二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那人唤了七夕一个陌生的名字。   唤过之后察觉到了不对,而后瞪大着眼睛当真是欢喜疯了的直勾勾的不住望着“玥婷吗?顾棠,你真把玥婷给我找回来了!”   卫国公在此刻近乎疯狂的激动着,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顾棠,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冲着一个那样肖像的孩子认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是,一定是,他和雅舒长得一模一样,她是玥婷,她是我丢了十五年的孩子!”   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卫国公这会激动的连手都在不住的颤抖,不住望着七夕早已经泪流满面的卫国公,此刻认定了七夕就是自己的孩子…… 第56章 一局死棋   “你胡说八道什么,七夕好端端的怎么成了卫国公的女儿,你莫不是疯了!”   卫国公走丢了十五年的女儿一朝寻回回府的事情,在有心人的卢永厦,以极短的时间传遍了整座京城,青莲收到消息之后,附耳在方清芷身边,告知着方清芷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方清芷原在书案旁练字,在听得那个消息的当下,她的手整个为之一颤,整张宣纸被墨汁染透,不敢相信的厉声呵斥着面前的青莲。   好好的出去一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怎么还能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小姐。   “奴婢的话句句是真,是卫国公亲自认下的,拉着七夕的手认定那就是他被抱走了多年的孩子……如今,将军都已经去了国公府!”   卫国公府中的大小姐在五岁那一年被抱走的事情人尽皆知,卫国公历经两朝,年轻时行为率性放荡不羁,先帝赐他国公名号时,他非闹着只拿自己的姓做为封号,谁劝也不行。   成为国公之后,府中娇妾无数,正因为妻妾之争,导致他唯一的五岁女儿让一个失了宠的妾侍拐走,再无音信……   怎么……就那么巧!   “太后那一日那么给七夕脸面,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看着方清芷默不作声的样子,青莲不禁想到那一日七夕入宫时那样得太后偏爱的场景。   或许太后在见到七夕的那一刻便已经有所察觉,只不过一直没有说,偏要等着湘王回京之后,再来这一出。   她在方清芷的耳边为其分析利弊,方清芷在听完这些话后,只紧咬着牙根,一时并不在这上头做任何置评。   顾不得染了墨汁的手如何脏污,方清芷的脑子此刻哪怕乱成一片也在强行让自己镇定,不管这事情是不是真,她先要把后路找好了。   七夕如今还没认祖归宗,若一旦认祖归宗,那么湘王顾棠可是与卫国公府的大小姐从小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的。   到那个时候,七夕和萧战的事情做不做数还是另一回说,可她这几个月来的努力都会变成白费是一定的事……   萧战对自己已然离了心,婚约在前,萧战在后,到那个时候,太后必然会站出来横插一脚,以礼教道理等等一说让萧战放弃对七夕的纠缠……   没了七夕这个萧战想娶平妻,那么昌平公主就会被皇权强硬着嫁入将军府……   怪道了!   方清芷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太后的用意,此时此刻,七夕是否真的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方清芷已经被逼得左右为难。   眼瞧着大事可成,自己只需要在委屈上一时便可,可若七夕真的成了国公府的小姐,先不提顾棠,若七夕与萧战在一起,在怀有身孕生下孩子时没了性命,怕是国公都不会善罢甘休。   好不容找回来的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的疼着爱着……   这和自己当初所想的一切都偏离的太远,最后的结果,就是吃不到鱼,还惹了一身的腥!   这会太后给了她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她将自己逼近了一个死胡同,逼近了一个死局…… 第57章 更多证据   “虽然……我说这话可能会让你们觉得过于冷静,可我不希望你们认错了,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情!”   人有相似,她是自幼被人贩卖,可她不记得从前的任何事情也是事实,况且她身上连任何一个能够用来认亲的物件都没有,七夕实在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就是他们所要找的人。   “你们是否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人?”   比起方清芷在将军府中的坐立不安,七夕很是冷静的看着过于激动的卫国公,国公府家的小姐,七夕从没想过的一个身份。   七夕不想经历大喜大悲接着再去品尝得到又失去的失落,在最初时,把该说的话说好,最好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别让此刻的惊喜到最后变成失望。   七夕内心里是很渴望能够有自己的家人,可……这个家人来的太过莫名,她心里存了疑惑,故而这会更想要看到的是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真的是卫国公的女儿,而非是有些人一时的消遣。   “七夕……”就在七夕冷静的当着如意的面向定国公与顾棠索要证据的当下,自门上让管事一路请进来的萧战来到七夕的面前,低声唤了七夕一句。   比起面前的顾棠与卫国公,七夕自然更信萧战,见着萧战的当下,整个人往萧战身边靠拢着,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柔和的表情,适才她面对顾棠与卫国公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还请小姐与我去往内室之中,老奴是从前伺候小姐的,是与不是,小姐与我看一下手肘便知道了。”   在七夕自然而然的靠向萧战的当下,一位礼仪很是周全的嬷嬷来到七夕面前,向七夕屈身行礼,只请七夕随自己前往内室之中,叫自己看一眼手肘。   被抱走的国公之女卫玥婷手肘处有一块樱红色的胎记,这个胎记除了幼时伺候过她的人并无任何人知晓,且胎记的大小形状像极了花儿的模样,若是有人仿,也未必能仿的真实。   “去吧!”嬷嬷手中做着请字之时,七夕看向萧战眼中带着犹疑,萧战在那一刻只让她安心去,自己在这里等着她。   萧战自进来后,不过就开口说了四个字,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清楚的看到七夕对于萧战的信任。   来前,顾棠也了解了关于七夕的身世,甚至是与萧战的过往,如今他这心上只觉得十分矛盾,他盼着七夕真的是玥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了寻找玥婷东奔西跑,总是不愿意放弃一点机会……   可看着七夕那样信赖萧战,早已经忘了幼时记忆的样子,顾棠觉得自己找回了玥婷之后,他反而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   “老爷,王爷,是了,是了,这个一定错不了,右手的手肘之处一朵花似的胎记,老奴看的真真切切的。”   就在顾棠看着面前目光一直放在内室门上的萧战之时,里头的嬷嬷先于七夕一步走到了顾棠与国公爷的面前,跪在他们的面前欢喜极了的与之说道,这一次一定不会错。   “老天保佑,天可见怜,我……我又把我的女儿寻回来了……”   听得嬷嬷之言后,卫国公在那一刻激动的老泪纵横,只见其快步上前,握紧了七夕的手,便是带着颤音的在那儿说是老天有眼。   而一旁带着七夕前来寻亲的如意则早已经跪在地上,恭贺卫国公找回失散多年的骨肉,有如意跪地祝贺在前,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婢女小厮们也在当下一起跪了下来。   她们满口的唤着七夕为小姐,不住的祝贺,让七夕在那一瞬间从卫国公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整个人反而躲进了萧战的怀中。   “能不能请你们滴血验亲,我只希望图个安心……”   七夕在此刻没有那种寻获家人的欢喜与感动,她只觉得莫名的慌乱,尤其是当这一群人全都跪在自己的面前,恭贺自己的当下。   躲在萧战的怀中,七夕总算找回来了一些理智,在卫国公欢喜的要打赏下人们的当下,扬声提议着。   到底……七夕对于这一桩忽然而至的认亲,所存的疑惑,远比她所能接受的要少,她需要更多的证据,让自己去相信这是真的! 第58章 只给最好的   “那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去备水吧……”   “既然是认祖归宗,那便正式一些吧,请国公将家中长辈与国公夫人一起到场,若七夕真的是国公的亲女,那么小婿不日将聘礼送上,请皇上亲自指婚,与七夕完成婚礼!”   卫国公已然认定了七夕是自己的女儿,当下便想将七夕直接认下,可七夕的话让他先是一愣,而后只道现如今就去准备。   话未说完,一旁的萧战伸手很是有理的向卫国公负手作揖道,毕竟也是认祖归宗的大事,好歹也让族中的长辈出面正正式式的接回国公府中。   到那个时候,才叫名正言顺,毕竟只靠国公一人说话,也确实欠了妥当。   至于这后面那一句,是萧战特意补的,七夕或许不知道顾棠到底是谁,可萧战清楚的知道,国公府家被抱走的小姐自幼有一门婚事,那便是湘王顾棠的娃娃亲。   正因为如此,多年来顾棠从不与任何一个世家女子来往,一门心思只找国公府家抱走的小姐……   那一句小婿是萧战说给顾棠听得,就算七夕真的是国公府家的走失的小姐,那么他萧战也不会让七夕成为湘王妃,他既然认定了七夕,那么七夕只可以是自己的妻子。   顾棠不是傻子,萧战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的那一刻,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可他并未戳穿萧战的小心思。   很是有礼的顾棠在萧战说完那话的当下,向萧战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一句。   “等国公定好了日子知会我们一声,现下我先带七夕回将军府,告辞!”说完了这话,萧战拉着七夕的手再一次向国公抱拳,在那之后很是有礼的告辞。   卫国公原是想留下七夕的,可最终还是在顾棠的阻拦下不曾将七夕留下,在尚未认祖归宗之前,七夕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她能够留在卫国公府。   顾棠很理智,卫国公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让下人们分别去各家长辈里,通知着将七夕认祖归宗一事。   卫国公根本不需要去滴血认亲,他确定肯定七夕就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可七夕坚持,他愿意满足七夕,也是需要时间将早已远走入寺修行的妻子寻回来,告知他们的女儿已然找到。   当年,七夕被失了宠的妾侍抱走送往府外之后,他的妻子便入了寺中,与自己再无往来,这么多年,他因为后悔散尽府中美妾,膝下无一儿半女,全是为了赎罪……   这一次,他只盼着妻子能够看到他多年忏悔的份上,与自己与女儿一家团圆!   “七夕……”马车上,七夕靠在萧战的怀中一直沉默不语,萧战揽着怀中似被抽干了力气的七夕,轻声唤了一句。   “你不需要担心这是不是太后对于你的一场算计,虽说太后老谋深算,可湘王顾棠为人不同流俗,正大光明,这么多年确实一直在为国公寻找亲女……”   萧战知道七夕此刻有心事,这会的他低声与七夕说话,只把七夕心中所想一事说了出来,连七夕都有些震惊,他竟然知道自己心上在想些什么。   七夕靠在萧战的怀中不曾说话,萧战则给了她一颗很是定心的安神丸吃,免得她总是胡思乱想。   “太后可以与任何人作假,唯独湘王不会同太后同流合污,若湘王与国公都认定了,他们说是,你便一定是,不过……还是有个正式一点的仪式好一些!”   他的七夕,原该配的上这世界上最好的礼遇,认祖归宗也是一样!   七夕认祖归宗的那一天,便是自己聘礼上门的那一天,他一样都不会缺了七夕! 第59章 风波   大抵等了九日的时间,卫国公府内派出的家丁前往卫国公夫人故里一来一回的路程,带回来卫国公夫人的消息。   而那一日,卫国公请来的长辈也已经到场,卫国公则亲自上将军府的门接来了七夕,想当着一众人的面滴血认亲。   难得清凉的夏日清早,空气中尚且带着一丝丝隐隐约约的花香,卫国公到时,七夕刚好换了一身简单的浅紫色轻纱花枝刺绣对襟齐胸襦裙,清丽婉约,天然去雕饰的模样。   这九日的时间,她不曾有过好睡的时候,夜里翻来覆去,总在想着自己的身世是否是真,想去认真却又不敢去认真。   虽然有萧战的保证,可她总是害怕,害怕期望太高,失望太大……   今日卫国公亲自上门,她手心不自主的冒起了汗,好在今日萧战休沐,在卫国公上门之时,萧战已经来到了七夕的身边,牵着七夕的手与七夕一并跟着卫国公上了他的马车。   七夕的手心在马车前往卫国公府的路上而不住的拽紧,拽的生疼生疼……   萧战将七夕紧紧的揽在怀中,只以这种方式宽慰着她,让她用不着担心!   好容易,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国公府内已然有一群人早已经围在门口,显得格外的热闹……   卫国公先行下了马车,脚不过刚踏下木台阶,唤着管事怎么不把各家长辈请进门时,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已然在这一刻响起,那个声音唤着卫国公的称谓不是旁的,是一声“父亲……”   高升的日头下,一身麻布衣衫显得十分瘦弱的一个姑娘站在卫国公的面前,姑娘眉目清秀,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些旧日伤痕,看起来格外憔悴可怜。   姑娘的手里托着一颗小小的红玛瑙珠子,看似普通的一粒玛瑙珠子,可这里头却雕刻了玥婷两字,这两个字是他当初亲自雕的,一共就这一粒,一直挂在玥婷的脖子里……   “父亲,我是玥婷啊……我是玥婷……”   自称玥婷的姑娘跪在卫国公的面前,哭的声泪俱下,只道她不久前才从扬州赶到京城,她被人卖到了烟花巷中,一直被当作瘦马在教导,上个月好容易跑了出来……   或许是怕卫国公不信,玥婷顾不得大庭广众,撩起自己麻布衣衫的袖子,将手肘之上的那个红色花形胎记展示在卫国公的面前。   “父亲,我是玥婷……我真的是玥婷……”   玥婷哭的越发声嘶力竭,卫国公从最初的莫名,到之后的狐疑,再到最后的震惊,手捧着那颗写有玥婷名字的玛瑙,再到看着那个花朵性的印记,在七夕和玥婷之间不住犹疑……   “这……不是说是萧将军府上的那位将要成为将军夫人的典妾才是真的么,还要来滴血验亲的,怎么……”   “地上那个才是吧,信物都拿出来了……”   被请来的长辈们到了这会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场突如其卡的变故,一时之间很是莫名的不知他们到底该怎么做。   不说是这些长辈,连同人群里站着的顾棠也在这一刻紧皱起了眉头,那个自称玥婷的女子与七夕若站在一处,七夕的容貌明显比那顾棠肖想雅舒伯母五分,可那信物……   “要不,我们回去吧,或许只是弄错了吧,那姑娘有信物,可我什么都没有!”   “父亲,你忘了么,我小时候极其嗜甜,母亲不让我吃,你总会在上朝回来之后,在袖中偷偷藏两颗糖悄悄的给了我……”   “我有一回嘴里包着糖睡着了,叫母亲罚了,连您也挨了母亲的训……”   七夕看着此刻这一场认亲所出现的变故,在这一刻,转到了萧战的怀中,极不自信的想要回去了。   虽说心中存了期盼,可好在,期盼只有那么一点点,心上是有那么一点闷着不舒服,还好,她还能承受。   彼时,跪在卫国公身旁的玥婷已然细数着幼时过往,一遍又一遍说着的尽数都是卫国公与她之间幼时的事,有些事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就好比偷偷吃糖的事!   “玥婷……”到了当下,卫国公迟疑的心尽数的偏向了玥婷身上,拉起了她的手,如同那一日见到七夕那般……   “走吧……”深吸了一口气的七夕,脸色微微发白,却在这一刻向萧战微微一笑,眼底里充满着无限的温柔可看着却又那样让人心疼。   “七夕姑娘……”比起卫国公府无以言说的激动,顾棠却唤住了七夕,尚未验亲,他想将七夕叫住,验亲之后再走……   “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进去了吧,有人比我更加适合去到那里头!”   七夕的手在这一刻是冰冷的,旁人不知道,可紧牵着七夕双手的萧战却清楚的感受到那种可以用无力来形容的失落。   七夕很是冷静的向顾棠微微拜服了一下之后,连卫国公府的马车都未在坐上去,一路穿过探究的人群,离开了卫国公府的门前……   走了两步,萧战一个打横便已经将她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中,七夕双手环住了萧战的脖颈,在这一刻,泪水抑制不住的留了下来…… 第60章 人生起落   萧战一路抱着七夕自卫国公府的门前走向长街,直至福伯带人来接,萧战抱了七夕多久,七夕便哭了多久,直到在萧战怀中抽抽喋喋的昏睡过去……   马车一路畅顺的回到将军府上时,卫国公府内致歉的各色物件已经送到了将军府,这些东西是对认错七夕的一番歉意。   萧战让人把东西收下,只收的远远的,别让七夕看到,再徒惹七夕伤心。   彼时的七夕已然让萧战放在了床榻上,身上盖上了一层薄被的她闭着眼睛安睡着,看着她眼角尚存的泪痕,萧战伸手为她将脸上落下的碎发拨到了耳后。   “今日之事,这府上谁也不许提,谁若胡乱开口,让他们给我打出去!”   放下了床榻之上的帷幔,萧战在这一刻知会着福伯,外头关于真假小姐认亲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福伯耳中,福伯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七夕哭到最后整个人哭晕了过去,萧战很是不舍,他想帮着七夕寻亲,可这个时候,只会惹了她伤心……   命伺候的小菊端来温水之后,他便让小菊去灶上备饭,七夕哭了这许久,也累了……   萧战轻着脚步来到书案前,翻动着七夕所批注的账册本,为她将之后尚未看完的每一笔都写在了上头。   一笔一笔写的格外认真,写了许久之后,抬首时,一盏菊花茶已经放在了萧战的手边,素手皓腕雪凝,不用萧战抬头,萧战都知道这是谁。   牵住七夕的手,萧战在这一刻牵着七夕将其带入了自己的怀中,七夕靠在萧战的胸口,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只觉得格外安心。   “人生起落,安之若素,不失真心!”亲吻着七夕的发鬓,萧战与七夕说了这十二个字。   他知道,七夕一定会懂得,自己在说什么!   “有你足矣……”七夕只将一双手臂紧紧的圈住了萧战的脖颈,微微的点着头,回了四个字。   就在七夕与萧战二人紧紧相拥的时候,外头小菊已然将灶上备好的膳食端了进来。   七夕想从萧战的身上站起,她没忘了,小菊是方清芷身边的人,每日里都会向方清芷通风报信。   可萧战没让她从自己的身上下来,只是抱着她来到了圆木桌旁,只道“先吃饭……”   萧战亲自给七夕夹着饭菜,今日灶上送来了一道蟹黄豆腐,怕蟹黄蟹肉寒凉伤胃,故而多送了一盅黄酒暖胃。   七夕吃多了两口蟹黄,小菊自然而然的为七夕斟了一盏酒与她,七夕接过之后,将其喝下了腹,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   菜才吃掉一半,许是多喝了两杯酒,七夕的一张脸已经显得红扑扑的,似如苹果般红起的脸颊像极了一朵染了颜色的红梅……   七夕此刻揉着酒气上头且发痛的额头,只不住的摇头……   跌跌撞撞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当下,整个人直接跌进了萧战的怀中,萧战接住了她的身子,七夕的手在这一刻捧住了他的脸颊。   二人的气息拂在各自的脸颊之上时,七夕的鼻尖蹭在了萧战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七夕此刻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看着萧战此刻微张的唇瓣,七夕迷蒙的双眸微闭,主动送上红唇,覆盖在了萧战的唇瓣之上……   带着酒气的气息在这一刻相容,萧战不曾将她推开,只抱紧了怀中的七夕回应着她的吻……   她的甜美,让此刻的萧战放弃了思考,根本无法抵抗,贪婪的不住品尝着甜美,萧战想要的越发多了起来…… 第61章 兴师问罪   内室的门在这一刻已然阖上,萧战将七夕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七夕的红唇微微肿起,躺在床榻之上的七夕扬着脸颊极其无辜的看着面前的萧战。   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热,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早已熟透任人摘取的苹果,那样的诱人可口。   萧战的眼神在这一刻与七夕一样迷离,他的拇指沿那红到娇艳的唇形移动,渐渐来到扣紧的衣带之间。   长指拂过,衣带松散,衣裙散落,七夕的身子跌入了柔软的床榻,肌肤触及丝绸般的被子时,帷幔放下,床榻之间,只剩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粉黛弛落,发乱钗脱,鸳鸯交颈,翡翠合欢,七夕在这一刻从一个女子蜕变成了一个女人……   痛觉席遍全身的那一刹那,七夕从迷蒙之中清醒,清醒的不止有她,更有汗光点点的萧战,两个人在这一刻神志清明,看着此刻的状况,都带着诧异……   尤其是萧战!   七夕的反应远比萧战要来的快,在察觉到萧战想要说抱歉的那一刻,她紧搂住了萧战的脖子,将唇压在了萧战的脖颈之上,一吻封缄……   在七夕的一吻之下,红绡帐中红绫被翻波滚浪,写尽了旖旎之色,燕语喃喃,莺声呖呖,教人听着脸上染了一层羞红……   “成了?”月落星沉,夜色朦胧,星罗棋布的棋盘旁,方清芷手捧着一盏刚沏的手抄茶,轻泯了一口,茶水苦涩,滑过喉咙,在这一刻,越发觉得心尖凄苦。   “成了!”她亲眼见着二人一起上了床榻,里头那样的声音传来……   “呵……不是说要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给她最好的再要了她,今儿个怎么疯了魔!”方清芷此刻的心上格外的纠结,整个心就像是让人拧紧了一般。   她一直在等着萧战与七夕成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上又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许是七夕姑娘今日太伤心了吧……”小菊摇着头,看方清芷脸上的那份伤心,只多了一句嘴。   方清芷听完那一句话后,不禁提唇冷冷一笑,挥退小菊去紫竹轩伺候时,正门却已经让人在门外给直接围住了。   小菊的步子尚未跨出门外,庆云的一把长剑将慌张无措的小菊逼入了屋中,庆云是萧战身边的随扈,从不轻易出入内院,除非萧战亲自下令……   “还请夫人稍安勿躁!”庆云满身冷厉之色的看着想要开口问询的方清芷,只让方清芷稍等片刻。   方清芷看着面前的庆云,再看这已然被围拢起来的正院,已经被庆云逼进屋中的小菊,方清芷的眉头在此一刻越发紧锁。   “庆云……”   “有什么话还请夫人自己与将军说吧,庆云只奉将军之命做该做的事情,不问因果!”   方清芷张口,想问庆云这是什么意思时,庆云却只抱拳向方清芷说了那样一句话,说完之后,便转过身为方清芷关上了门,不再过问其他。   这个举动便是把方清芷与小菊给堵了个实打实,方清芷在那一刻,没来由的眼皮一跳,心上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一种又被算计的念头。   七夕与萧战之间的忘情本就让她生出了许多疑虑,如今小菊被整个堵在这正院,怕这一场的忘情是有心人为之……   “夫人……这可怎么办?”小菊在这一刻有些畏惧的看着方清芷,不知该当如何。   方清芷一个眼刀而过,只让她给自己闭嘴,好好的坐着就好,慌什么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她们显然中了计,又一次成了替罪羔羊!   那人清楚的知道,一旦萧战与七夕成事,小菊一定会第一个来告知自己,这边坐实了,小菊是她派在七夕身边监视的内线。   若小菊的身上又或者是旁处再搜出点什么……   “陆菀悠……你果真是好样的,从前当真是小瞧了你!”摩挲着手中的黑白棋子,方清芷在这一刻,恨不能把手中的棋子想象成陆菀悠的模样,将它整个捏碎。   这府中,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人除却陆菀悠之外,再没了任何一个人,陆菀悠当真好算计!   眼中像是结了一层冰,方清芷在这一刻,挺直着背脊,坐的极为端正的等待着萧战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甚至连他见到自己时要说的第一句都已经想好了。   直至旭日渐升,方清芷端坐在墙角一侧的棋盘旁,等待着萧战的到来,看着外头曙光升起,天色大亮,心则在这一刻不住的下沉。   七夕自萧战的怀中睁开着惺忪的眼,看着外头天光大亮,在感受到身旁多出一个人后,微愣了片刻,瞬间回忆起昨日到昨夜这一整个夜晚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透着一张脸的七夕小心翼翼的从床榻之上坐起,想去寻找早已消失的小衣穿在身上。   萧战在那一刻已然醒来,坐起时,将手中的小衣递给七夕,亲自为她系上了系带,因为这一个动作,七夕在此一刻脸颊绯红……   自身后将七夕整个揽入怀中的萧战亲吻着七夕的肩膀,柔声道“抱歉……”   “我自己愿意的,不要说这话,你只需要知道,我心悦你就够了……”萧战口中抱歉的话不过刚吐了口,唇便已经让七夕给捂住了。   七夕摇着头,她心甘情愿,一直以来都是!   彼时,在萧战叫起的当下,福伯已然带着一个新采买的丫头玲珑入了内,一应拿进来的,还有灶上早已备好的温水。   萧战打横着将七夕抱去净房梳洗,放入热度适中的温水中时,萧战只道泡个热水澡,身子会舒服些。   这话,听得七夕脸颊泛了红,蜕变成女人的那份娇艳,越发让人想去爱怜!   玲珑入内认过七夕后,便为七夕擦拭着身子,七夕看着面前的玲珑,转而看向萧战,只问了一句“小菊呢?”   自告诉萧战小菊一直在私下里为方清芷传递消息后,萧战对于她一直都很宽容,从未见他真有动气的时候,今儿个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换了人……   “夫人有事唤了小菊前去,我便让小菊去照顾夫人了,玲珑是福伯亲自教导的,不比小菊照顾的差,你只管放心就是!”   已然洗漱换过新衣之后的萧战来到七夕的身旁,在其脸颊之上落下一个轻吻之后,向七夕这般说着。   话语里带着两种意思,一种便是让七夕放心,玲珑不同于小菊,她底子干净,第二,便是告知七夕,小菊再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动小菊原是他还未把照顾的人准备好,如今准备好了,小菊便可以去她真正的主子那儿了。   “那我一会洗漱完了便去向夫人请个安吧……”   “不用了,夫人的身子不适,免得染了病气,她手上的事你先管着,她的身子如今添了小菊,自有人照料。”   七夕知道萧战拿着方清芷开了刀,在此一刻心上自然有了报复的畅快感,萧战不给方清芷脸面,疼得是方清芷的心。   当七夕全心全意的将整颗心放在萧战一个人的身上之后,她明白了陆菀悠那一句杀人诛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有来日……自己利用萧战对付方清芷的事情被大白于萧战面前时,她一定会觉得生不如死无地自容……   长吸了一口气,七夕面上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可萧战让她只管待着好好将府上的事情管好。   他有事要出去一趟,一则是入宫去催皇上为昌平公主选婿一事,二则……这话他不想与七夕说,有些事情,他自己解决就好。   目光落在了昨日里七夕与自己一起喝入的那盏黄酒之上,那酒……让人动了手脚。   动手脚的人知道灶上端上蟹黄时,必然要配上一盅黄酒暖胃,这一盅黄酒里加了暖情之物,控的七夕与自己一起失了魂……   “乖乖的待着,若是还觉得累便躺着歇一歇,若是想吃什么,只管与玲珑说,在这府上,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深吸了一口气的萧战蹲下身子,鼻尖蹭在了七夕带着湿意的鼻尖之上,蹭着鼻子的萧战眼里满是宠溺的与七夕说着。   七夕扬起唇角,眼中满是柔色的点着头,答应着萧战的当下,手捧住了萧战的脸颊,只道“我等你回来一起用膳!”   气息贴近,萧战在那一刻勾笑着点头,在红唇之上印上一吻后,吩咐玲珑好生照顾七夕。   走出内室的那一瞬间,脸上原本似如阳春三月般和煦的笑早已消失,却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   “人呢?”   “都在正院呢,庆云一直都在守着,我也去查过那丫头的屋子了,她那屋子里那些个东西不少,都是些入不得眼的,那酒中放的便是那个……”   萧战冷着一张脸看向福伯,淡淡的语气里问出的两个字自然是指方清芷与小菊。   福伯将袖中搜到的那包洒了一半的药粉递给了萧战,只道这些都是从那小菊的床板下找到的,东西藏的极好……   此刻的萧战目光如炬,捏紧着手上的东西,踏出了紫竹轩的门口却并不曾去正院。   福伯原以为萧战会往方清芷处兴师问罪,唤了萧战一声,萧战只道“让她等着!”   他不去,他知道,方清芷这会一定在等着自己,既然她愿意等,那便等着就是!   、 第62章 避子药   “母后,那丫头和萧战成了事,萧战一早入宫便向皇兄求着要准备婚礼……”   日暖风和,百鸟争鸣,最是宜人的一个清早,寿康宫里发出了一声愤慨之音,顾不得底下的宫女劝阻,昌平公主东方婳在这一刻向着自己的母后发泄着心上的不满。   卫国公府的一场认亲乌龙在这京中传了一个遍,她一直在关注着,今儿个一早上盯着将军府的人回来就报说萧战留宿在了紫竹轩,不止如此,甚至直接进宫便要给那丫头名分。   说好了要等自己出嫁之后才行婚礼的,萧战竟然忘得干净,他拒婚在前,如今都不顾她这个公主的脸面,简直胆大妄为!   不甘心的,东方婳努着嘴,气恼的揪着手下素帕,只差没把手下素帕揪破了,连眼睛都红了一圈。   不是说那丫头一定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杀出一个拿着信物的丫头……   “忍一忍吧,萧战赫赫战功摆在那儿,莫说就是求一个典妾抬为正妻,便是再求个旁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皇兄惜才,更何况是萧战这样即能提笔又能杀敌的。”   东方婳进来时,太后刚诵完今日的佛经,洗净双手之后,太后给东方婳递了一盏莲子茶,特意让人在那茶中放了些莲心。   “不吃,莲心苦死了,不要!”一听莲心二字,东方婳在这一刻只差没把那杯盏砸碎在地上,当真格外恼火。   “莲子养心安神,莲心清心火,平肝火,你看看你这会这模样,可不正适合你,睡个丫头罢了,先不说他萧战有女人,就是没女人,睡个把个的怎么了?”   外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之事,不说旁的,这后宫里还是一堆的妃妾,她堂堂一个公主还未成为萧战之妻,便在这儿心火攻心,那将来真要入了将军府,该怎么办?   真要吃味,这会也轮不到她,那方清芷该当是第一个心上发呕的!   “母后……”   “昨日里卫国公府上门的丫头母后已经派人去查了,那丫头来的蹊跷,那卫国公思女成疾老糊涂了,可有的是精明的人,你暂且忍耐一下,就算不是萧战,母后也会帮你把顾棠拿下!”   东方婳此刻就是心上呕的慌,偏咽不下这一口气,太后叹了一声,只让她多多忍耐,自己这个做亲娘的,一定会帮她找到最何时的人选。   萧战不行,顾棠可是袭爵的外姓湘王,气宇轩昂,眉目如画,也是一位品貌非凡惊才风逸之人,这么好的一个人选,可不能让一个自幼训练着成为瘦马的污烂丫头给糟蹋了。   那么一个瘦马,还不如一个七夕那样的乡野丫头,说出来她都嫌脏了自己的嘴,亏得那丫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让人从小拐去做了那身份的事。   这么一个蠢丫头,是真的不怕自己的身份让人诟病……   “女儿听母后的。”有太后那么一句话,东方婳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吃了那一口苦到倒胃的莲子茶后,嘴角总算有了一丝丝的笑意。   她着急原就是为了这个,本来太后相定了顾棠替换萧战来娶自己,没曾想,七夕又不是那走失多时的卫玥婷,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丫头,如今两头捞不着好,这京城里再找不到好的公子了。   这好的都让这乡野丫头又或者是突然从脏地方冒出来的扬州瘦马给抢去了,她堂堂一个公主,还真要熬成一个黄脸婆不成。   有了太后这一句话,东方婳欢欢喜喜的回了自己的宫室,太后那儿则唤了如意前来,让她好好的差人去把昨日里认亲的那个丫头所有的底细查个干净。   要是查到些什么不对的蜘丝马迹,只将消息告诉顾棠便是,顾棠远比那老糊涂的卫国公有用……   直至日中,外头骄阳似火,火伞高张,好容易缓过昨夜不适的七夕将消暑所用的酸梅汤与绿豆粥煮好。   换了一身半臂长裙的她更是去了灶上亲自煮了一顿午膳,简简单单的几样家常菜。   做完之后,她便换了一身雪青色对襟齐胸草花纹长裙,挽起长发,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看着尚未看完的账册。   玲珑话少,一早上伺候着七夕沐浴做菜更衣,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哪怕到了这会也是坐在一旁寻些针黹的活计做着,不开口多问一句。   萧战带着满身热气回来时,七夕刚巧算完手边这一本田地里送来的账册,出入不大,上头的每一笔也没有任何错漏。   抬头看着走进的萧战脸上带起的和煦笑容,七夕放下手中的笔,快着步子上前,一下便扑进了萧战的怀中。   “我身上热……”   “我想你了……”   七夕扑进萧战怀里的那一瞬间,萧战原本阴郁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搂着怀中的七夕,他只道自己身上太热了,太靠着自己怕热到了七夕。   七夕不听,只以柔柔的声音回了那么一句差点能把一个人的心尽数柔化的话语,让此刻的萧战心上像是荡起了一阵涟漪一般。   抱了好一会,萧战身上的热气散尽,玲珑已然把洗漱所用的水准备好了,接过手巾,七夕帮着萧战擦拭着脸颊,脸上带着娇怯的笑,叫人看着便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子。   “这是夫人一早起来便为将军做的祛暑酸梅汤,还有这一桌的菜与绿豆粥,将军快坐下尝尝夫人的手艺。”   玲珑平日的时候并不说话,可到了她该说话的时候,所说的定然是最有用的。   指着手边餐桌之上所摆放的饭菜,玲珑这话在这一刻可算是实在实的说在了点子上……   萧战出去了一早上,这会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自然食指大动,七夕带着他坐下,将早已晾好的绿豆粥添了一碗。   “去去暑气,一会再吃菜!”七夕勾唇笑的格外甜美,萧战接过碗,舀了一勺先喂到了七夕的嘴里,七夕自然而然的咽下时,萧战一吻亲在了她的唇瓣上。   绿豆的清香之气伴着七夕唇瓣之上的口脂甜味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味道,叫人流连不已,舍不得罢休……   贝齿轻启,此刻萧战手上的绿豆粥早已放下,他只专注在眼前所能触及到的甜美之上,尝够了,气息微微轻喘着放开了七夕,只在耳边轻声问道“还疼吗?”   七夕的脸在这一刻整个染上了一层羞色,泛着一层水汽的眼看着面前的萧战,最后略略的摇了摇头。   萧战见她那样羞怯,只将她紧紧的抱进了怀里,七夕的手自然而然的紧紧抱住了萧战的腰……   “将军,外头清风送了些东西来,说是陆姨娘送来贺将军新婚之喜得获佳人的。”就在二人相拥着的当下,紫竹轩外顾看的福伯前来禀告,陆菀悠送了东西来。   陆姨娘三个字让二人松开了手,福伯递上了陆菀悠送来的两只锦盒,里面是两套头面,包含发梳,金钗,步摇,还有额饰,一套为点翠,一套为珍珠,皆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收起来吧,正巧今日皇上送了金累丝嵌玉石玻璃盆的茶花盆景,一会你当作谢礼与菀悠送去,她眼界高,这东西想来也能入她的眼。”   七夕原想推辞之时,萧战却已经让玲珑将那两套首饰收下,而后让七夕带着盆景与清风一并去听雪堂认认门。   陆菀悠都能说出新婚之喜这四个字,想来他与七夕的事府中人已然知晓的清楚,既然知晓便也没什么可瞒的。   萧战让七夕去听雪堂里略坐坐,一会自己再陪着她往睦元堂中与老夫人请安,原是他一早起来入宫疏忽了,这会想起来,也该去向自己的母亲磕个头。   七夕带着玲珑与萧战所准备的玉石山茶花盆景与清风一起来到了听雪堂,隔绝了暑气的听雪堂中沁凉如水,七夕到来时,茶盘之上摆放着新沏的庐山云雾。   新出的茶,茶色翠绿,香如幽兰,味浓醇鲜,七夕放下了萧战的谢礼,只让玲珑去外头伺候。   端起手边的茶,陆菀悠笑着举杯祝贺七夕更进一步,又一次将方清芷压了一截!   “你来了听雪堂,将军则去了正院,一整夜的煎熬加上这半日的苦等,方清芷这会怕是快熬不住了……”   深吸了一口手边新茶的沁香,陆菀悠在这一刻笑的娟狂邪魅,就像是一个盛世的妖姬……   “为什么选在昨夜动手,在饭菜之中下药?”七夕自清醒之后便察觉到了昨日里出了纰漏,萧战最是自持,从前自己就躺在他的怀中他都保持着君子之态……   能让他失了控的,只有用药,以药催情!   “方清芷警惕了那么久,昨儿个你那样伤心,她放松了警惕,最合适,小菊待在你身边那么久了,也该让她做出点贡献,这药,原也出自方清芷之手,我不过帮了她一把!”   七夕问了,陆菀悠这会自然而然的答了,其实也不为了什么,只不过昨儿个正合适而已。   “这个给你,一夜贪欢,小心这肚子里有了不该有的,回头再丢了性命死在方清芷前头,你可不值……”   答完七夕的话,陆菀悠手上递给了七夕一个极小的铀瓶,瓶子里是一粒粒搓成细小丸子的药物。   避孕…… 第63章 扔出去   “一次一粒,是楼中的姑娘们良方,这药是秘药,你放心吧,对身子不会有什么损害,将来若还想有孩子,还是会有的……”   七夕的手在那药瓶之上不住摩挲犹豫之时,陆菀悠补了那一句,毕竟她也曾有过两情相悦的时候……   当一个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后,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和那个男人一起,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七夕握住了那个铀瓶,打开瓶子之后,捻了里头的一粒药丸,将其吞入了腹中!   药无味,滑过喉咙的时候,感觉不出什么,可这心尖却是格外的苦,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眶都已经湿润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还不到时候,方清芷还没付出代价,母亲的仇还没报……   她在心中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告诉自己的同时,却又觉得自己格外的可耻下作,毕竟她将萧战的真心拿来当作一把利剑……   “以凉薄之性待凉薄之人,对方清芷,你只有如此,至于将军那里,你此刻只能熬着……去给夫人请个安吧,你初次承恩,原该去给她磕个头。”   陆菀悠看着七夕眉眼之间满是愁容的样子,知道她心上苦,可这大千世界,谁不苦!   比较起来,她已经算好的,若她什么也不知道,早早的落了方清芷的圈套,到了黄泉路上见到枉死的养母,知道自己一路都在为他人做嫁衣,那才算是真的苦……   死了可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可不像现在这样,还能看着方清芷受尽折磨,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走了……”七夕知道陆菀悠话中的意思,在将铀瓶收拢之后,她向陆菀悠微微颔首,而后带着玲珑,撑着油纸伞遮阳一路往正院之中而去!   七夕离开时,茶盘之上摆在手边的茶已经凉透,雨露将那两个杯盏中的茶水倒掉,又为陆菀悠新泡了一杯递上。   递上杯盏的那一瞬间,雨露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七夕姑娘明显在对将军的感情之中不住的挣扎困惑,您为什么不把认亲的事情告诉她……再给她添一把火!”   这话说的极轻,只有雨露与陆菀悠两个人能听到,七夕或许是卫国公府走失的小姐一事传来时,陆菀悠便派人盯上了方清芷,毕竟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可不在方清芷的预算之中。   不止不在方清芷的预算,也不在自己的预算,她倒是很想知道,方清芷在那一刻会怎么做!   但凡方清芷屋里出去的每一个人递出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她手上的人盯得牢牢地,这一场乌龙的认亲,甚至是这里头的这件事情有方清芷的一份功劳在其中……   “急什么,一步步来就是,一口气还能够吃成个胖子,现如今告诉了她又能怎么样,总有机会的。”   轻泯了一口茶水,陆菀悠在这一刻阖上了杯盏,还不是时候,左右她和萧战已经木已成舟,现如今还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说了也没有意义。   再等等,等到了一定的时间,事情败露之时,她方清芷多的可不就只是七夕这么一个仇人,顾棠一个,卫国公算一个,再加一个爱女如命的太后……   到那个时候,她倒是要看看,她方清芷是不是能够生出三头六臂对抗这么多的人!   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的陆菀悠,梨涡深陷,却在这一刻格外的像是一朵染了毒的罂粟花……   这个府上能算计的不是只有方清芷一人,忍了这么多年,她要让方清芷尝尝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不止是方清芷……   她心上那一口恶气,不是一个方清芷就能够让自己轻易发泄的!   外头烈日灼灼,陆菀悠的手在这一刻拧的紧紧的,冰凉冰凉,再热的天也暖不透她早已经冷透的心!   “老爷昨夜得幸佳人,今日冷着这样一张脸,是在怪我没给老爷准备贺礼吗?”   与陆菀悠的听雪堂一样冷寂的正院中,方清芷挺直着背脊整整坐了一夜,到了如今依旧是那个姿势,坐在那边,萧战进来时,她连抬个眼都不曾。   明知萧战是来做什么的,她没那好脸给萧战看,哪怕萧战的眼睛一直放在地上早已吓得三魂丢了气魄的小菊身上。   小菊担惊受怕了整整一个晚上,在萧战走进屋中的时候,整个人抖似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身边的人很会办事!”一包药一盅尚未喝完的黄酒呈放在方清芷的面前时,萧战没有接方清芷的故意挖苦,指着方清芷手边的东西,直截了当的说着。   证据确凿,方清芷不得不认,这东西出自小菊之手,小菊又这么及时的前来报信,他不懂,方清芷到底在急什么,非要用这样下作的东西。   她可是自己明媒正娶抬进来的正妻,为什么要将置于那样的境地,为什么要生生把自己给毁了……   她从前的温良娴淑都去了哪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你也受益了不是么,左右我人老珠黄,在你眼里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是错,两相生厌,你又何苦顶着这么大的日头在这和我废话!”   用了一半的药余下的一般在那酒壶之中,药确实是她给小菊的,小菊又在萧战与七夕事发之后来这儿通了气,也算是人赃并获,她辩无可辩这会冷眼斜看着萧战,冷冷一笑。   多少年来,她从不在萧战的面前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他的心疼,她体谅萧战,想着若他劳累一天还再要顾念自己的情绪,是否会太累了。   这样的表情她第一次在萧战的面前暴露,眼里带着冷然与死心,那种泛着死寂的笑,让萧战盯着她的目光显得那般陌生……   “庆云,将这丫头杖责五十扔出将军府!”萧战看着此刻在故意惹自己生气的方清芷,后槽牙咬紧之后,最后留下了这一句话,踏出了正院。   小菊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夜,在听到五十杖责那一句话的当下,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正院的大门前,府中上下除却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护院都被聚集于此,围观着小菊受这一场杖责。   五十记杖责不是一个姑娘家能够承受的,打完这五十下就算还能活命,这整个人也已经废了……   三寸厚的板子击打在小菊后臀之上的那一刻,本来被吓晕的小菊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醒来,扬起的惊叫声响彻在正院门前,胆小的丫头转过了头,没在敢继续看下去。   不过十下,小菊的长裤上就已经见了血,整个人脸色苍白,那样可怖吓人,众人站在这大日头之下,每一个冷汗直冒,完完全全不是被晒出来的,而是因为那板子与那尖叫声被吓出来的。   七夕到时,小菊已经奄奄一息,那个时候刚打满了二十下,她已经喊不动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板子打散了一样,有胆小的看着那血腥的场面,吓得甚至吐了……   谁都知道萧战带兵打仗从来只认理不认人,杀伐决断,毫不含糊,治下如此,对任何人也是一样,府中还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酷刑。   “姑娘……救命啊……”神情恍惚的小菊看见七夕裙角的那一刻,伸出手,在那儿拼劲所有力气嚷了一句,只盼七夕能够救一救自己。   不求旁的,只求救命!   “不是让你在听雪堂等着我回来么,好好的顶着这日头来这儿做什么?”   萧战冷肃着一张脸,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看着鲜血淋漓的小菊时,见到七夕向自己走来,只来到七夕身旁,换了一副神色,更是取了袖中的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生出的薄汗。   这样的柔情与适才的冷肃简直判若两人!   七夕对于小菊此刻的遭遇心上有数,却还是多问了一句,问完之后,为小菊求了情……   各为其主,小菊也没做错什么,她也只不过是个让人操控摆布的木偶罢了,打了她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小菊也会有旁人的,况且这会小菊也不过是帮这许多的人背了锅。   “小菊犯了什么错?人都成这样了,可否不要再继续了?”   牵着萧战的手,七夕没忍心去看小菊此刻的模样,只靠在萧战的身旁说了那么一句。   萧战牵着七夕的手,摸着她手心的冰凉,最后命庆云住了手,庆云这才收了手中的板子,再没板子打在身上时,小菊在那儿感恩戴德的与七夕说了一声谢谢。   “你们记住,在这将军府中若不安分守己规行矩步,下场就和她一样!”抱住身旁的七夕,萧战一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以小菊为例,警告众人。   “扔出去!”说完,冲着庆云只吐了这三个字!   庆云领命,自有人将小菊架着一路拖行着往将军府外走,一路拖拽,小菊身上尚且有血珠滴下,看着那样可怖。   萧战今日以小菊做例,在这正院的门口扫了方清芷的脸面,这将军府自今日起,算是彻底变了天。   尤其是在萧战抱住七夕一路离开正院的那一刻,众人知道,往后这将军府里,能说了算的人绝不是方清芷…… 第64章 催生   “怎么了?脸那么白,可是吓到了?”   抱着七夕一路回到紫竹轩时,萧战看着七夕脸色发白的模样,将七夕圈入自己怀中在其额头之上印了轻轻一吻。   七夕摇了摇头,她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害怕而已,看着小菊此刻的模样,她怕了而已……   整个人紧紧圈着萧战的七夕只靠在萧战的怀中,不愿说话,倒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翡翠亲自带着一尊送子观音来到紫竹轩,这才分开了两人。   七夕原想向翡翠行礼,翡翠忙牵住了七夕的手“可当不得,这可是要折寿的,小夫人如今是将军的心头宝,哪里还能给奴婢行礼,这是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也是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翡翠笑着命人呈上送子观音,寓意为何,想来萧战与七夕心上也十分清楚,萧战三十了,旁人家说不定孩子都可以跟着萧战一起骑马练剑,唯独他,别说一子连半女都没有……   “老夫人说了,外头天热,可别巴巴的跑来跑去再伤了身子,你们有这一份孝心就好,她不在乎这些形式,只盼着你们早日了了她抱孙子的心愿。”   翡翠来这儿的目的明确,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催生来的,七夕听着翡翠的话,头埋得极低,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想起适才自己吞下的药……   要孩子……不可能的!   她的这个举动出自下意识,而在翡翠与萧战看来,还以为她是害羞,一时不好意思。   “奴婢不在这儿打扰将军与小夫人了,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午睡呢,奴婢退下了。”翡翠见七夕低着头在那一刻都不愿抬头,当下笑着与萧战告辞,萧战命玲珑送翡翠。   “用不着有压力,顺其自然……”命人将老夫人送来的一尊玉观音收好后,萧战抱着七夕坐在一旁的长榻之上,只柔声的与之说着。   和衣与七夕一起躺在长榻上,萧战自身后圈住了七夕纤弱的腰身,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轻声的哄着她。   七夕的手在这一刻与之十指紧握,日头渐高,她昨夜里承受的不轻,这会真的困了,没多会,躺在萧战的怀里,她便睡的昏昏沉沉起来。   萧战看她睡的熟,为她盖上了手边的薄毯,而后抽出了手,让玲珑好生照看着。   吩咐完玲珑,他走出了紫竹轩在这毒辣的日头下,一路往睦元堂而去,今日他发落了小菊,原该与母亲去说一声,也该有一个说法……   睦元堂内,老夫人刚放下手中的木鱼佛珠,洗净了双手正准备坐下吃一顿素斋,平日里的早课在辰时之时已经做完,今日里府上见了血光,这一番经书是为了那一番血光而念。   她的儿子为人冷肃,可最厌恶一个丫头也不过是将人捆绑了找来人牙子发卖,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母亲!”萧战进来时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手边放着两个碗,很是自然又给萧战舀了一碗粟米粥,递给了萧战。   “这粥是你自幼喝惯的,尝尝味道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老夫人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很是从容的与萧战说着。   萧战喝了一口之后,点了点头“还是原来的味道,母亲的手艺一点都没有变。”   “你喜欢就说明你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饮食如此,人也当如此……”在萧战喝下那一碗粟米粥之后,说了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   刚宠新人,就将十年发妻软禁院中,更在发妻院前那样发落一个丫鬟,传出去只会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堂堂一个将军叫人说成了喜新厌旧负心薄幸的无情之人,不值得。   她是作为一个母亲站在一个为了孩子考虑的立场说的这一番话,只希望萧战能懂,名声两个字对于一个官员在官场之上立足亦是极为重要的事。   他原说要先娶七夕,给了七夕名分再成事,现如今这事成了,那之后的话可以慢慢的说,府上人给面子,唤七夕一声小夫人。   可七夕到底是没过门,没名没分的,萧战今日之举,过了……   “从前有许多事儿子不愿意去深究,可……”   “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深究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这当下的事情便是你要记得,便是将来真的抬了七夕为平妻,也要有个先来后到,你也不能太过了……”   他这么多年在官场之上军功卓著,多少人等着揪住他的鞭子好找些事情与之为难,若真的叫人怎么着了,那这往后还不定如何。   今日的事情只此一时,连他自己说了,从前不愿深究,既然不愿深究,现如今反过头来深究又做什么。   正妻与平妻还是有两样的,要不是方清芷实在生不出孩子,她也不兴方清芷去搞什么典妾借腹生子一事……   “听懂了母亲的话,那往后便好生行事,别在叫人抓住了不该有的把柄。”老夫人也就是对萧战说这一番提点,旁的她也不多说。   她盼的是个孙子,盼的是这萧家能够后继有人,将来下地府时也好给萧家上上下下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回吧!”经过她这一番话,她知道萧战也吃不下去东西了,淡淡的两个字打发了萧战,萧战站起身向她叩了头。   “难得将军喜欢上一个姑娘,那七夕的身家也清白,老夫人又何必说那些话败了将军……”   “色字头岁一把刀,我是不喜欢方清芷那个生不出孩子的孬货,七夕是不错,可该提点的我还是会提点的,没得乱了分寸。”   萧战走出这睦元堂的大门时,脸上明显比来时冷肃了很多,翡翠在这一刻不懂的向老夫人开口说着。   这么多年,一个方清芷一个陆菀悠,加上前不久死了的丫鬟青花这些个明显都不是萧战心中所要的,唯独这个七夕倒是真的放了心。   既放了心也用了心,那便让他们好好的过吧,左右早早的生了孩子就好了,方清芷这么多年是一定生不出孩子了,七夕也不错。   翡翠说的是心里话,老夫人说的也是,她是萧战的母亲,自然事事都要以萧战为先,除了萧战的生活之外,还有旁处,这旁处自然是指事业。   萧战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他浴血奋战得来的,卖的是性命,若因为儿女情长而毁了……   不值得!   这天底下女人多,能生孩子的女人更多,七夕再好,也没自己儿子的前途好,没儿子的自身性命要紧,她不是只为儿子一人计。   翡翠听完老夫人的话,当下点了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没老夫人看的全面……   七夕从长榻之上醒来时,已近日落,彼时夕阳如火,霞影绚烂,绚丽动人,收拾了衣衫从长榻之上坐起的七夕揉着惺忪的眼,在这屋中环顾了一圈,不曾找到萧战。   倒是听得院外的蔷薇花滕下有人声传来,好奇的踏出屋子时,就见蔷薇花架下的小石上摆放着饭菜,一旁的大缸里湃了冰。   一身月白色锦衣的萧战挽了袖子忙紧忙出,脸上还挂着汗珠,嘴角之上却是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忙什么呢?”七夕不曾去看那石桌上摆着什么,只倚着门框甜甜的笑着问了一句,醒来时还能看到萧战在自己的眼前,她最是高兴不过的。   “将军怕小夫人你醒来时会饿,将你做的饭菜热了热,等你醒来吃呢,您看他脸上的汗,赶紧的给人擦擦吧。”   没等萧战回答七夕的话,玲珑那儿早已经帮着萧战开了口,只道萧战辛苦,七夕看着他脸上挂下的汗珠,取了帕子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擦着汗。   “身上一股火燎的味道,再熏着你,你先坐着我让玲珑为你沏一杯茶,睡了这么久,又怕你夜里倒了觉,却又怕扰了你好眠,都不知该不该叫醒你。”   萧战握着七夕的手四目相对着说着这世上最朴实的情话,这些话就像是一阵一阵的暖流一般,涌进七夕的心田。   再怎么样的海誓山盟也没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来的好听,七夕的手让萧战握着贴在脸上,在这一刻,踮起脚尖,捧住了萧战的脸亲在了他的唇上。   “夜里睡不着,你若有公文我便坐在你身旁帮你磨墨,为你红袖添香……”羞红着一张脸,七夕在亲完萧战之后,埋首在萧战的肩膀之上,只笑着与萧战说道。   “软玉温香在怀,红袖添香在侧,我还怎么处理公文!”萧战紧抱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七夕,戏谑了那么一句,头抵在七夕的发间,逗趣着七夕,看着七夕的脸颊越发红润时,只觉得格外欢喜。   七夕的红唇离萧战唇咫尺的距离,她的唇角挂着笑,在这一刻,眉目如画般的笑着,口中念着叫人恨不能消融了整个心的话。   “我往后日日也学老夫人一般在佛前祈祷,不求别的,只愿郎君千岁,妾身常健,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冯延巳的《长命女》七夕前些日子才读到,这会学以致用,凑在萧战的唇边,那一番话,就像是一颗泛着香甜之气的果子……   余下的话,淹没在了唇齿交融的气息之中,萧战在七夕说完这话的当下,已然将七夕打横着抱起,一路只往房中而去。   早忘了那蔷薇花架下的饭菜,现如今他的眼前有着一道玲珑可口到极致的妙人…… 第65章 哄你开心   微凉的气息拂着肌肤之上时,七夕倒在了铺满了丝被的床榻上,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   手圈在萧战的脖颈之上,七夕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似如渠中新开的芙蕖一般,美丽动人……   此刻,丝被之上的七夕粉黛弛落,发乱钗脱,红了脸羞窘的模样,让萧战的唇角不住上扬。   红绡帐在这一刻放下,在此一刻软玉温香在怀,明纸窗棂上,鸳鸯交颈……   灯光映照着身影相叠之时,藏于墙头的身影在这一刻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眼已经红了一圈……   与墙边树影形成一体的柳云霆心上苦涩,牙关紧咬甚至都能尝到腥甜之气!   “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怎么……看着你那七夕向别的男人邀宠献媚,你心上高兴不成,踮着脚尖捧着旁的男人亲的那般高兴,那般深情款款,都这样了,你还不死心吗?”   在柳云霆从墙头树上下来之后,阿浩冷着一张脸只在柳云霆的伤口之上不住的撒着盐,这都多久了,还念念不忘。   两个人都这样了,若快的,年底人家或许都能抱上孩子了,还哪里轮得到他在这儿恋恋不舍,舍也没有她的份。   “为了一个七夕,这位安远将军也算费尽了心思,先是入宫求赐婚,现如今正妻都已经被禁足,他能给七夕所有一切你不能给的,尊荣财富,无忧的生活,死心吧。”   阿浩见柳云霆不与自己说话,在那之后,又是一句,七夕如今所享的时许多人不能享的富贵,那是人前的泼天富贵,萧战能正大光明的给了他,可柳云霆不行,柳云霆只能躲着避着。   柳云霆买下了将军府后街的院子,只因为这里离七夕的紫竹院只有一墙之隔,在阿浩看来柳云霆就是个蠢货,时不时的便像个贼一般的在这儿趴在这墙头,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最后不过感动自己。   在阿浩看来,这些不过是无用功,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有那功夫,不如早早将成王府拿到自己的手上,那才是正事!   七夕这个丫头的手段高明,哄的萧战对她那样死心塌地,她的脑子或许比柳云霆都管用,也只有柳云霆这么一个蠢蛋,在那儿傻成眼前这个模样。   女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手段,尤其又是将军府这样一个地方,生人进来恨不能吐了骨头才能让你出去,七夕能够完好无损,甚至带着让方清芷这个正妻禁足,该是怎么样的手段。   阿浩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个七夕不简单,一个典妾爬到现如今这个位置,旁人不行偏她可以,还不知怎么放浪。   “回去吧,你最近反常,常氏已经盯上你了,李家小姐的事情你也该定下来了。”   忍下心上对柳云霆所有的怨气,阿浩让柳云霆跟随自己回去,这么久的日子都已经熬过来了,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切,太不值。   “你说了,只要她过的好,你万事万物都听我的,如今你也瞧见了,她过的比你好,那么你也该听我的了!”   成王爷多年无子,身为成王妃的常氏在柳云霆并未回王府前,一直想着将自己的亲侄子过继成王府,成为成王继子,好继承成王府中未来王爷的位置。   直到柳云霆回归成王府,她的想法都没有放弃,明里暗里与柳云霆过不去,若在这个时候再旁生枝节,倒是让常氏钻了空子。   唾手可得的一切就毁了!   现如今要做的便是让柳云霆早早娶妻生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早早袭爵,一切才可成为定局!   柳云霆冷肃着一张脸,对于阿浩所说的话一句都不曾听下去,他隐在墙头许久,看着七夕笑靥如花的为萧战擦着汗,看着她与萧战拥吻,心就像是被挖去了一块。   到了此刻,他连哼一句声都哼不出口!   而阿浩在带走柳云霆的那一刻,目光似如蛇蝎一般的盯在了那道与将军府只有一墙之隔的围墙之上。   若是可以,他的眼恨不能穿透了那道墙,在他看来,等了这许久,想来这时机也差不多了。   妻妾生怨,暗下杀手这样的事最是合理,最是自然不过的……   也该感谢萧战那样宠爱七夕,生生软禁了自己的正妻,给他寻了这么好一个理由。   一番云雨初歇之后,外头已然是月上中天之时,院中偶尔有清风拂过,翠竹在这一刻沙沙作响。   灶上送来了洗漱所用的温水,温水之中更是添上了纾缓身子的药包,七夕让萧战抱入浴桶之中时,脸颊之上晕红了一片。   毕竟是闺房之事,这么一个药包弄得倒像是整个府上都知道了,那明日里她还怎么对着府上的管事交代事情。   光是这么一想,她的脸越发的红了,红的恨不能滴出血来……   “紫竹院里也有小厨房,不行从灶上拨一个烧火丫头来这儿,往后要添水只在这里烧吧,大灶上往后别麻烦了……”   七夕揪着萧战的衣袖,在这一刻羞红着脸只以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与萧战说着话,只不过这话声音越来越小,虽然没说完,可萧战已然能够理解七夕话中的意思。   看着她那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萧战在这一刻笑出了声,只道了一声“好!”   不过是一个烧火丫头,这有什么的,便是她想要更多的,他都愿意给,原是委屈了她,连个正经的名分尚未给她,便与她有了关系。   名分这件事,他这一段日子一定会加紧的与皇上提,希望皇上能够早早将昌平公主的婚事敲定,这样子,也算全了君臣之礼。   吻着七夕的额头,萧战笑着为她裹上了绸布,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月白色中衣,两个人一同从净房之中走出时,玲珑早把床榻收拾干净,更是贴心的将早准备好的晚膳端进了屋中。   二人天尚未黑透便腻在了一块,这会定然是饥肠辘辘,送上了晚膳,玲珑便知趣的退出去屋子。   那热了又热的晚膳玲珑没在端上来,夜里端上的都是些清爽开胃精致的小菜糕点,吃了好克化也不会囤在胃中难受。   糖蒸酥酪养人吃下齿颊留香,栗子糕香甜适口,四喜饺子,鱼饼汤,桃花酒看着更是色香味俱全!   七夕夹了一个四喜饺子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一半自然而然的递到了萧战的嘴边,那般稚子之心的模样,让萧战扬起唇角咬了一口……   转过头将七夕揽在了怀中,余下的又用嘴喂进了她的口中,嘴对嘴的放进七夕口中时,七夕的脸恨不能烧起来。   一口桃花酒萧战喝了一半余下的又让他渡进了七夕的口中,对于这样喂七夕吃东西,他乐此不疲,七夕此刻的脸堪比桃花般粉红……   她都在庆幸,好在玲珑没在这儿待着,若在这儿继续待着,她或许都要无地自容了……   一顿饭,萧战吃的少,喂的多,吃到最后是七夕撒着娇在那儿喊着真的是吃不下了,这才让萧战败了休。   没了困意,萧战坐在了摆置着公文的书案前,磨墨准备将尚未处理完的公文尽数写了。   七夕笑着坐在一旁取出了今日嬷嬷正教着的香篆套件,在萧战坐下将全部的心思皆放在公文之上后,开始平心静气的整理香灰,以香铲将香灰混合均匀,用灰押将香灰尽数押平。   七夕刚刚学会打香篆,她很享受这个过程,只觉得凝神在这其中,所有的一切都扫除在了脑后。   放上双耳篆后,七夕将檀香粉填入其中,檀香性温理气,点燃香篆之后,青烟袅袅自香炉之中席卷在这书案之间,闻着沁人心脾。   “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香篆,最近在家学的东西似乎不少……”七夕在打香篆时,萧战提笔一直在看着,见她那样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比他做的也要好。   老夫人礼佛,时不时会在睦元堂中打一个香篆,他偶尔去请安时也会动手,可每次都不如老夫人打的好,零零碎碎的。   老夫人总说他气不定,心不精!   “嬷嬷教什么,我便学什么,也不是刻意,只是觉得打香篆时人放空了,还挺有意思的,这个可比跳舞简单多了。”   七夕见萧战手下的公文一字未动,便知道他看了自己许久,笑着回答萧战时,她也时随口一句。   比起那时候方清芷私下里请师傅来教自己跳舞时,最苦的应该就是跳舞了,她没底子,下腰压腿差点没让她觉得自己废了……   “你若不喜欢,往后不要再学了……”   “我学了跳给你看!”   七夕随口的一句话,让萧战在这当下只与她说了一句,跳舞而已,大可以不学,她只管学好掌家的事情就好。   每日里练字念书算账管家已经抽去了不少的时间,跳舞一事,可有可无……   七夕摇了摇头,只道她要学,学好了将来跳给萧战看,哄他开心!   就这一句话,都已经让此刻的萧战开心透了,哪里还需要别的,伸出手,萧战将七夕带入自己的怀中,放下了手中了笔,压在那唇瓣之上,便是一次深吻…… 第66章 存了心思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像不像是现在的我?”   夏夜里流萤飞舞,虽非寒秋时节,可方清芷此刻的心可比隆冬时候都要来的冷……   手捧着一盏清茶,端坐在门口台阶之上的方清芷,抬头看着头顶上方那一轮清月,在此一刻凄凉的一笑。   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已经落入了手中端着的杯盏内,茶水在此一刻荡出一阵涟漪。   “夫人,台阶上凉的很,伤身!”伺候在一旁的青莲看着眼前的方清芷,忍不住心疼开口说了一句。   “伤身也比伤心好……心都让人扎成一个窟窿了,还怕身子么。”冷冷一笑过后的方清芷对于青莲的话并不上心。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像个弃妇一样蹲坐在地上顾影自怜,爱到拱手相让,爱到亲自给心爱之人挑选一个他定然会喜欢的人,爱到忘了自己……   自嫁给萧战,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现如今她记起来了,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谁也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或许有一天若问萧战,你的心上是否有我,她都能够知道,萧战会回自己一句,你从来不在我的心上。   她亲手塞了一个人进了萧战的心里,这会……   “青莲……你说,紫竹轩里现在在做什么?是你侬我侬,还是……”仰头望天时,方清芷开口与青莲说着话,猜测着萧战与七夕在做什么。   灯下相拥,还是……   可这话让青莲接了过去,青莲只让她不要乱想“夫人,忍一忍,只要七夕生下了孩子一切就都好了,我听外头说,今儿个老夫人还叫了老爷去,提点了老爷几句,说到底……”   “说到底什么呀,说到底那个老太婆心上只有儿子,你当她叫了将军去是做什么,无外乎是怕他对七夕太好,惹人非议而已,她心上可没我这个生不出孙子的儿媳妇。”   萧家的这位老夫人早年孤寡,到最后,这一辈子凡是对儿子好的,那都好,对儿子不好的,那都不行。   为了儿子,为了萧家后继有人,不知废了多少心思,每每在外说话都是语带双关的刺着人,若不是她苦苦相逼,何来今日七夕的存在,自己又何苦会被软禁在这里受罪。   她嫁给萧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与他红过眼,可现在,她却被禁了足,甚至青天白日里就让人撕破了脸。   “等吧……等七夕有了孩子,生下了儿子就好了。”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方清芷擦去了眼角滑落的泪珠,在这一刻,对月说道。   到了今时今日,也只有等这一个词了!   只盼着七夕能够早早有孕,一胎便是儿子,凭着今时今日萧战对七夕的态度,那么她也算是彻底熬出了头……   晨光熹微,晨雾迷蒙之时,树上黄鹂扯着嗓子唤醒了一夜贪欢的璧人。   绚烂多彩的朝霞映照在天际之上,光线穿透明纸照进长榻小几之上的香炉之中,七夕从萧战的怀中起身,尚未寻到手边的衣衫,人又让萧战拉进了怀中。   “今日休沐,你陪着我多睡一会,一会带你去外头逛逛,自你来了京城,多数时间便是在这将军府上,今日我陪你。”   萧战带着困倦的慵懒之声出现在七夕的耳畔,暖暖的气息让这会的气息红了耳朵,在那一刻笑着点了点头,陪着萧战又躺了一会……   等外头玲珑轻咳了一声,叫起之后,两个人这才坐起,换上了玲珑早已准备好的衣衫。   七夕的衣衫多是近日新制的,今日这一套霜色缎绣海棠花对襟齐胸襦裙,很是淡雅素净,配上发髻之上的两支素银的簪子,格外清丽动人,端看着便像是给夏日里平添了一丝清爽。   梳妆台上的妆奁盒中也有许多旁的簪子,珊瑚珍珠红宝石的都有,可七夕从不戴在头上,那些尊贵的东西,现如今总觉得戴了会让人说了僭越,偶尔戴一次也前往宫中叩拜太后的时候。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换上一身碧色长锦衣的萧战在这一刻拉着七夕的手笑着与之说道。   七夕红了脸,眼中满是丝丝情意的看着萧战,从来不知道,他会说那么多哄人的话。   七夕可没忘了,初见萧战时候那样威严的样子,肋骨之上那么下力气的一脚,她记忆犹新……   “走吧!”在七夕在那一刻还在出神之时,萧战已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拉回了她的心神,拉着她与自己出了府。   内城的长街之上此刻是静谧的,偶尔有水车来来往往的走着,内九外七皇城四,这话还是七夕从福伯口中听来的。   最最热闹的地方,便时外城处最靠近内城的地方,那里是最繁华的地带,毕竟内城中多处都是官员的内宅。   而外城处不一样,此刻日头刚刚升起,大街之上早已经有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在此刻传来,空气之中甚至有蒸笼中传来的各种香味。   七夕第一次坐在马车中打量着这个繁华的街道,自来以后,从未那般正经的瞧过。   此刻的日光尚未灼热,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喧闹的气息扑面而来,七夕那会每个月总有几日会去到集市上为母亲买药,可她从没有像今日这会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人来人往。   那会的她是很忙碌的,连买药那一点时间也都是挤出来,她要为人浆洗衣裳,要在家中接了糊纸的活来做,要维持生计又要照顾母亲,哪里能让她有喘息的时候。   “下去吃点东西吧,这李记的铺子里,新磨的豆浆自己包的馄饨都很好吃。”在七夕靠在马车窗檐之上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而发呆时,萧战出声已然带着七夕走下了马车。   萧战让人将马车牵往僻静处,自己带着七夕在这街市上走走。   下了马车,萧战在早点铺子的摊位上寻了个坐处,擦干长凳之后,让七夕坐下,点了一碗豆浆,一碗馄饨,还有两个刚出炉的烧饼,很是简单的一顿早膳。   坐在这早点摊棚下的人脸上有人急色匆匆,也有不疾不徐的,七夕吃了一口刚出路的馄饨,确实味道鲜美,简单的东西有着它最真的味道。   “冬日里的时候,路边长满了荠荠菜的时候,我也会去找了荠荠菜包个纯素的给母亲吃,那时候吃上一顿馄饨,都要到过年的时候了。”   吃着碗中的馄饨,七夕笑着回想从前与母亲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很是简单也很容易满足。   舀了一个馄饨自然而然的递给萧战时,萧战接过一口吃了下去,自然而亲密的举动,让不急于离开的人投过了目光,很是羡慕。   “等今年冬日的时候,我带你去郊外找荠荠菜,你包荠荠菜的馄饨给我吃。”萧战的眼睛明亮,眼中带笑着与七夕说道。   七夕笑着点头,将碗里的馄饨又送了一个进了萧战的口中,二人正相视笑着的当下,一道声音在此一刻插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这位便是当日差点让父亲认错了的人吧……”   简单的四方桌上原本空缺着的另外一面坐下了一个衣着华丽,与这摊位极为不符的倩丽身影。   一身打眼的玫瑰茜红苏绣海棠花金双喜字纹交领齐腰襦裙,华贵异常,分股拧盘朝云近香髻上满头珠翠,伶仃作响,满身华贵的卫玥婷,看着真的叫人像是花了眼。   七夕与萧战原先并未认出眼前的卫玥婷是当日一身麻衣满身伤害的女子,可在听她说起认错二字之后,当下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萧战怕七夕会伤心,府上众人早言语过不许人再提那日认亲一事,不曾想今日那么巧,还会与这卫玥婷撞在了一起。   “好巧!”七夕向着卫玥婷微微一笑,一旁的萧战点头示意了一句。   他们与卫玥婷不过一面之缘,原是卫玥婷来打扰了自己与七夕在这儿用餐,那般没规没矩,他瞧不上。   再看她那一身金黄打眼的装饰与这行走之间的模样腔调,他觉得眼花,同样的海棠花长裙,到了这卫玥婷的身上,是那样的俗不可耐。   卫玥婷那装扮就像是一个首饰盒子跑了出来一样,生怕旁人知道她没银子一般,活像是个暴发户。   “卫小姐若有事可以先行,若想吃什么可以坐下,一起用一些。”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毕竟萧战与七夕都不是对于陌生人自来熟的人,为了打破这份尴尬,萧战开口很是客套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玥婷看着桌上那寡淡的豆浆馄饨,撇了撇嘴“不用了,我在天然居中订了位置,这样的东西我吃不惯。”   取了手边的帕子轻轻掖了掖鼻尖之后,卫玥婷很是瞧不上眼的撇了撇唇,而后带着手边的丫鬟在一众人的注目礼下离开了摊位。   “这便是卫国公认下的亲女,那模样长得和窑子里的花魁没两样,搔首弄姿的,哪里像是个大家小姐,活像是走街的……”   “人家十几年养在窑子里,可不就是个窑姐样,你可不知道,这位小姐自从认了爹,那排场……可惜了那湘王,苦苦找了十五年的未婚妻,是这个样子,名声那么难听……”   七夕与萧战目送着那位卫玥婷离开时,早有身边有眼力见的在那儿说道了起来,对于那位卫玥婷指指点点的奚落着,话语之中,这位认下的大小姐显然风评极差!   萧战望着那已然远去的身影,再看身旁波澜不惊的七夕,心上原没了的疑惑,这会忽然又冒了起来,只不过没言语,存了那心思待有一日碰上了顾棠,再问一问…… 第67章 求姻缘   “夫人吩咐过,没事别同将军府里有任何来往,您刚才做什么还要去将军跟前点眼!”   “点眼就点眼,怎么了,我乐意,不过就是说两句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和我废话!”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晃动着满头珠翠,听着耳边伶仃作响的卫玥婷狠狠的剔了身边丫鬟一眼,只道她多嘴。   自己如今是卫国公府的小姐,何时轮得到一个丫鬟来自己跟前说教!、   “您……”   “怎么了?连卫国公都认定了我是他的亲女儿,谁还能反口不成,别跟我叨叨,你嘴里的那个夫人这会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有那叨叨的时候,你不如安分的跟着我……”   “将来我成了湘王妃后必然带着你一起富贵,抬你为陪嫁一路带着你为庶妃为侧妃,跟着我远比跟着你那没用的夫人强。”   长街之上,卫玥婷冲着菊香在此一刻开口,让此刻的菊香抿了抿唇,她瞧不上卫玥婷那一番招摇的做派,活脱脱像极了一个穷酸破落户忽然有了银子的样子。   若非她在关键的时候出现,方清芷有不得不找她的理由,她现如今也就是个妓子,现如今她还真的把自己充当成了卫国公府里的小姐,一副了不得的款儿,恶心谁。   菊香自始自终便厌恶极了卫玥婷,对于她所画的那个大饼更是瞧不上,现下只懒怠理她。   这个所谓的卫玥婷z真名唤红霞,自幼是卫国公府里买来的丫鬟,实际的年纪比卫国公家的小姐大了三岁。   她作为一个丫鬟自幼陪伴在卫玥婷身旁,卫玥婷的许多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到底年纪摆在那里。   且这个丫头自幼心思奇多,心性齐高不堪为下贱之奴,五岁的卫玥婷单纯,可八岁的红霞不是,她极其羡慕卫玥婷大小姐的身份,奈何身而下贱……   私下里的红霞不知偷拿了多少卫玥婷的东西。拿出去交给自己的亲娘偷偷变卖换银子,那颗珠子便是她偷拿之后叫那时候的卫国公夫人发现,生生因为偷珠子被打了出去。   被打出去时,卫玥婷不懂何为偷,私下里又将那珠子送给了红霞,只道红霞喜欢便留给她做个念想,卫玥婷笑,人心思又极为单纯,只想着红霞喜欢便给了。   不曾想,十几年之后,倒是让这红霞拿着这么个破烂珠子认了亲,鸠占鹊巢!   事实上,被打出府后的红霞又叫她老娘给卖了,为着被卫国公府打出来名声不好听,手脚不干净这旁的府上在无人敢再要她,她亲娘养不活她就将她卖去了扬州,做了瘦马。   前些时候她亲娘死了回来奔丧,不知怎么的听说卫国公认到了流落外头已久的亲女儿,听说七夕不记事,一下子起了心思,想拿着那珠子去试一试。   恰巧那时候方清芷正愁找不到破了那僵局的一个出路,红霞的出现让方清芷找到了破解之法,在那之后,她只让红霞带着珠子前去认亲就是。   菊香私下里还是挺为七夕可惜的,若七夕真的是卫国公家的小姐,好好的一个身份让这么一个糟烂人占了,当真是白瞎了。   带着对于红霞的无比怨念,菊香跟在红霞的身后一路往天然居而去,自红霞成了卫国公之女后,天然居倒成了她常去的场所,不为旁的,只为在那儿等候回府的顾棠。   红霞自然知道顾棠是谁,自见到顾棠第一眼后,红霞便总用着各种各样的法子接近顾棠。   卫国公之女已经满足不了红霞了,顾棠这样惊才风逸霞姿月韵的才是她所想要的人选。   卫国公之女终有出嫁一日,旁的人她如今看不上,只觉得顾棠顶顶不错,若来日她能成为湘王妃,当真做梦都能够笑醒。   本来湘王就与卫玥婷有婚约,如今她这个“卫玥婷”已然归位,顾棠也该向卫国公府下聘,早早迎娶自己过门才是。   撑着双手坐在二楼包厢之中的红霞低着头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每日都会从这而过的顾棠,等待了许久之后,总算瞧见一身碧色长锦衣坐于马上而归的顾棠。   红霞以最快的速度提裙快着步子从二楼包厢中跑下,而后很是刻意的出现在顾棠的面前……   这已经成了这几天来顾棠觉得很是厌烦的事情,尤其是在看到红霞满头珠翠像个移动的首饰匣子时……   “顾棠哥哥……”红霞一脸羞涩的站在顾棠面前,甜甜的在那儿唤出了声,却让顾棠浑身一凛。   不止是顾棠,连顾棠身边的小厮也在这一刻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小厮只觉得这个“卫玥婷”毫无任何矜持,活生生就像是十来年没见到男人的女人,满身风骚,像是站街拉客的妓子一样。   “卫小姐可是有事?”顾棠自卫国公认下“卫玥婷”那一天起,他心上一直存着疑虑,哪怕“卫玥婷”总是用着儿时的名声称呼着自己,可他却已经改了口,只唤其为卫小姐。   且每一次见面都尽量保持着距离,顾棠始终不觉得眼前的“卫玥婷”便是他被抱走的小玥儿,他的小玥儿从不爱这些珠翠,可眼前的这个……   “顾棠哥哥可不可以与我一起去月老祠求签,今日许多人都上月老庙中上香去了!”   月老祠,又名“月老宫”,供奉主管世间婚姻的月下老人,红霞在顾棠面前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她觉得顾棠应该也懂自己的意思了。   外头人都说顾棠为了找卫玥婷这么多年早过了成亲的年岁,不止如此,连卫国公一度都已经放弃了,偏偏他没有。   人人都道他顾棠情深意重,可为什么明明“卫玥婷”已经回来了,偏顾棠反而和自己生疏到了极致,一副不想同自己往来的样子。   “月老祠中多的是未婚前去求姻缘的男女,卫小姐若要去,大可以找你身边的丫鬟带上两个家丁……”   “顾棠哥哥,玥婷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不懂吗?你是不是嫌弃我曾在勾栏院中待过,嫌弃我脏……”   顾棠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月老祠那种地方不是一个单纯的能够去的地方,他当下便婉拒了红霞,可这话没说完,红霞便已经嚷了起来。   她就不是一个会在乎这些所谓名声东西的人,当初为了让卫国公认下自己,她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更不用说这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话。   最后这话顾棠没再让红霞说下去,顾棠对于红霞总爱挂在嘴边的话觉得格外厌恶,京城世家女子,最在乎的便是身份清白,她却……   “阿继,你去命人顾一顶小轿,请了卫小姐去吧!”顾棠不愿看着“卫玥婷”像个泼妇似得在那儿吵吵囔囔,丢了卫国公府的脸面,丢了此刻这人,只依了她。   红霞笑的格外欢喜,只道自己的预谋达到,在这一刻,欢欢喜喜的坐上了小轿,她一个勾栏院里爬出来的人,在乎什么身份,左右这个身份就是一层皮。   在红霞看来,顾棠不得不要了自己,她偏要步步紧逼,让顾棠就范,一定要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迎娶自己。   顾棠的脸在红霞坐进轿中之后,脸色开始越发的阴沉难看,在轿子一路往月老祠的路上前去之后,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顾棠额间暴起的青筋。   月老祠内供有白发银须老人坐像,慈颜善目,笑容可掬,一手执婚姻簿,一手牵红绳,祠门有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身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这个月老祠香火最是鼎盛,且十分灵验,每天前来月老祠中求姻缘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红霞欢欢喜喜的从轿中走下,前往主持处求红丝带时,主持却告知今日的红丝带早已经让人求完了。   月老祠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日只让求九十九根红丝带,九九归一,第一百根都不会准备。   今日最后的一根不巧正是让早先一步逛到此处的七夕与萧战拿了,正准备写了心愿往月老树上挂。   主持指了七夕与萧战所在的地方,在此一刻向红霞说道,红霞在见到七夕的第一眼时便转变了目色。   “将军与这姑娘不是早已经是一对,何苦还要来抢我们这些单身姑娘的红绸,岂非脱了裤子放屁!”   红霞自幼在勾栏院中学的是伺候男人的床上之术,并非那些个青楼雅妓一般,识文断字,书画双绝,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向粗鄙。   这会这话一说出口,连七夕都皱了眉,七夕虽长在乡野,可也知道进了这京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这卫国公家的小姐竟然毫无顾忌!   七夕的眉头在此一刻紧锁,不知为何,她只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顾棠身上,在将目光放过的那一刻,顾棠的眉头也是紧锁着,脸上带着十分的嫌弃。   “姻缘靠这一根红丝带是求不来的,姑娘要是觉得用些刻薄的话便能夺了这丝带,倒不如回去好好让卫国公教导教导自己的言行举止,并非人人都喜欢带着一个珠宝匣子出门!”   也就在双方沉默的当下,萧战以最快的速度在红丝带上写下了心有灵犀这四个字,签了自己与七夕的名,丝毫没打算给那所谓的“卫玥婷”好脸。   那一番显然冲着“卫玥婷”而去的话,叫此刻的红霞忿忿的在那一处跺脚,甚至是咬牙切齿着!   萧战却丝毫不理会“卫玥婷”气急了的脸,在此刻手牵着七夕与七夕一起带着将那丝带挂在了月老树上……   那个珠宝匣子形容的便是此刻的红霞,只道红霞格外肤浅,若适才红霞能够好好说话,萧战或许可以将这丝带给了她,偏她不好好说话,这个东西,他就不要给!   这个恶人,顾棠不做,他萧战来做! 第68章 露了马脚   “你!”   “若我是卫小姐,在好容易回到卫国公府后自当恪守本分与规矩,绝不像你如今这般生怕旁人不知自己是站街的一样,搔首弄姿的像是多缺了男人。”   红霞气到整个人脸完全成了绛紫色,那种恨到极致的脸色让此刻的红霞冲着萧战便是横眉冷目,银牙紧咬。   萧战却毫不在意,冷冷一笑,一番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还不算,最后还不忘补一句让红霞气到只差没与萧战破口大骂的话。   “姻缘不是求来的,你若真要姻缘,不如多去读两本书,要不然,你便是拿下整个月老祠的红丝带也不够你来求姻缘!”   习惯了萧战对自己那样柔情的七夕,忘了他一贯对于外人的冷漠,此时此刻看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萧战,再看一旁已然气的恨不能七窍生烟的“卫玥婷”,七夕只摇了摇萧战的手,让他带自己走吧。   何必和一个没有见识的人说教,倒不如做好自己就好,为着这样的人,不值得,反而废了自己的一番力气。   “顾棠哥哥,你就这么看着吗?”萧战冷眼看着此刻的红霞,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那抹冷笑是羞辱,对此刻的红霞的而言,是天大的耻辱。   她可以毫不顾忌的当着顾棠的面用自己曾在勾栏院中的身份诋毁自己,达成自己某种想要达到的目的,可别人不可以说,别人说了那就是嘲笑。   她看向一旁一直从未出声的顾棠,质问顾棠就要睁着眼睛干看着,丝毫不搭理自己不成!   顾棠却在这一刻反而向后退了两步“你要来月老祠,我也算把你送到了,余下的路你自己走吧,至于说旁的,我并不觉得萧将军的话有什么错。”   “萧将军位极人臣,多受皇上重视,他说的话算是对你的一种劝诫,你确实也该多读两本书,将来让卫伯父给你好好寻个人家……”   “寻人家?寻什么人家,你与我自幼便是指腹为婚的,你找了我这么多年,好容易将我找回来了,你难道不应该娶我吗?”   顾棠往身后略退了一退之后,用着很是疏离的话语冲着此刻张牙舞爪的红霞开口,顾棠甚至想要感谢萧战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脱口而出的机会。   他的话说的也算够直白,而红霞也不是个傻子,在听到寻人家的时候,她便将后头的话给截了过来,一脸尖锐的冲着顾棠开口。   指腹为婚的婚约,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卫玥婷,如今自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卫玥婷”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凭什么说寻人家,这寻人家,寻得又是哪个的人家!   她在这一刻把对萧战的怨愤收回,转而看向了一旁的顾棠,活生生将自己扮演成了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冲着顾棠满口的质问。   “指腹为婚只是两家大人随口说笑,我祖父早已入土,有些话也就做不得数,况且你自幼长在勾栏,堂堂湘王府是不会允许一个名声已然……”   顾棠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很隐晦了,也盼“卫玥婷”能懂,好顾全自己的脸面,眼前的这个“卫玥婷”并非自己心上所想的那一个。   若真的是自己心上所想之人,哪怕她已然成了青楼中的花魁,他顾棠也一定拼尽全力,扫平前面的千难万阻也要和她在一起,可惜,她不是!   她不是那个让自己能够付出那份心的人,既然不是,自当及时止损,早早断了她的念想,毕竟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出自勾栏,名声已坏,他湘王府想要退亲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自幼长在勾栏是我被奸人所害,我迫不得已,旁人说我就罢了,怎么你也……”   红霞一听那话,在这当下恨不能跳了起来,眼里戏剧性的沁出了一番眼泪,那番伤心欲绝的模样,让此刻的顾棠看不下去。   “哪是我们家少爷说,难道不是卫小姐你自己整天的瘦马瘦马挂在嘴上不离口,生怕旁人不知你自己是瘦马出身,我们湘王府好歹也是世袭的王爵,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人进来!”   顾棠在这当下不曾开口,倒是顾棠身边的阿继实在看不过眼顶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刚一出口,红霞整个人彻底就像是成了疯子一样,在这当口大叫大嚷了起来,口里又是一番污言秽语“死奴才,你说谁是这样的人,我是卫国公府的小姐,怎么样的人了……”   “行了吧,看看你此刻的泼妇模样,你还是卫国公府家的小姐,卫国公如今是欢喜成魔,还不曾扯去了眼前那块遮掩布,可一旦欢喜沉淀了下来,呵……好自为之吧!”   就在红霞伸出手直指着阿继的当下,萧战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软剑,软剑的背面直接击打在红霞的手背之上,迫使着红霞在此一刻收回手。   而后冷冷的一句话就像是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在此一刻让她满身打了个激灵,浑身冷汗淋淋的看着萧战。   强咽了一口口水,她忽然觉得,萧战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尤其是当萧战那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整个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输人不输阵,哪怕菊香在此刻不断的拉着红霞的衣袖,让红霞不要在继续下去,可看着在场连阿继这样的奴才都敢用轻蔑的眼神对着自己的红霞,还是没忍住自己心上翻涌的怒气。   “你横个什么,你怀里搂着的也就是个童养媳,她自幼衣食住行都在她那死鬼男人的身边,该看的不该看的,该摸的不该摸的都叫人玩儿透了,你还当自己捡个宝,呸!”   “就算真的看透了摸透了我也就只有一个男人,不似卫小姐,长在烟花巷柳,朱唇万人尝,玉臂万人枕,自幼学着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我若和卫小姐一般,必定早早的在家中,以诗词礼仪洗掉红尘之中带来的风尘,就算不能给人博个好听的名声,好歹也不会让卫国公府蒙羞!”   萧战听得红霞此时此刻的污言秽语,在此一刻只差没把手中的软剑调转向剑刃的那个方向,将这剑刃割在那红霞的臭嘴之上。   不止是萧战,或许是连顾棠都不敢相信,自幼玉雪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如今这一张嘴竟然能够毒辣成这个模样,倒是一旁的七夕让此刻的两个男人一起为其震惊。   他们眼中的七夕一向柔柔弱弱,看着便是让人生出保护欲的人,甚至在红霞出声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想在最快的时间帮着七夕说话,可七夕不卑不亢的那一番话说完,他们二人瞬间震惊了许久。   七夕的手紧牵着萧战,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看向萧战,仰头微微笑着,眼里似有星光。   “我出身贫苦,知道此刻的衣食无忧出自于谁,自然要为其考虑,规行矩步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因为错一步,便是让给自己衣食无忧之人脸上蒙羞!”   自己自幼成了天赐哥哥的童养媳自然不假,家里贫苦,不过三间土房,可方氏从小都是带着自己入睡,长大之后更不可能与天赐哥哥同房同床。   就算她们生在乡野,可她们也知道什么叫男女八岁不同席,不比眼前的这个红霞,嘴里当真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   红霞满身的富贵来自卫国公府,她不知感恩,竟然还像个泼妇一般,日日将自己出身勾栏的事挂在嘴上,用以要挟他人,那是她不自爱。   现如今还来编排自己的不是那是她所不能容忍的,说她的当下骂的确是萧战,更加不能容忍!   “女子的贞洁与名声最是重要这句话连我这种乡野女子都清清楚楚的东西,可你这位自幼带着卫国公府小姐记忆的金枝玉叶却不知?   “不知是勾栏院里的教导太强让你忘了这一点,还是你只记得了那颗珠子能带你认回生父!”   此时此刻,手紧牵着萧战的七夕笑看着面前脸上青红一阵又一阵的红霞,说出了一番让人只觉得格外意味深长的话。   在听得这话的当下,红霞整个人的眼睛恨不能瞪出眼眶,不止是红霞,一旁的菊香心都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整个人看着在场三足鼎立一般站着的两男一女,总觉得他们或许早已经看出了什么,甚至早已经认定这个“卫玥婷”是假的。   尤其是七夕的那一番话……   堂堂卫国公府家自幼教养长大到五岁的姑娘,记得清楚与父亲之间所有的悄悄话与各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了礼义廉耻这四个字。   七夕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连顾棠的目光都变了,顾棠对于“卫玥婷”本就存疑,如今这话却是让顾棠下了肯定,这个“卫玥婷”必然是假的。   他的小玥儿从来不是那般嘴如利刃心眼格外刻薄之人!   “卫小姐,卫伯母常在并州娘家之地茹素念佛,你归来这好久了,若不然便与卫伯父一并前往并州将卫伯母接回,想来卫伯母见到你,一定会极其高兴!”   顾棠在这一刻有心一试这个“卫玥婷”故意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知女莫若母,卫国公看不出来的,卫国公府夫人却未必! 第69章 不被需要   “你连着外人一起欺负我,你还是那个怜我的顾棠哥哥么,我回去找父亲为我做主!”   一听卫国公夫人这几个字的红霞,瞬间想起了自己被打出去时的情景,藤条抽在身上,抽出了那么多血印子……   她的身上不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总觉得若真找来卫国公夫人,自己这般模样,定然逃不过卫国公夫人的那双眼睛。   为了不让自己过于失态,此刻的她眼睛一转之后,只以最快的速度哭诉着顾棠的无情,而后掩面哭泣着离开了月老祠,疾步离开时的样子,几乎是用逃跑。   越是这般的红霞,越发让顾棠心上生疑,她恨不能这会就去并州,将卫伯母请回来,而后来个当场对峙,生母总是要比卫国公这个生父要来的仔细些。   或许这场认亲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月老祠中如今就剩下了七夕与萧战加上一个顾棠三个人各自互看着,萧战见“卫玥婷”也已经离开,在这当下,向顾棠作揖之后原打算带着七夕离开。   “卫玥婷”是真是假始终是顾棠的事,若非她拿着七夕说话,萧战连多看她一眼都没那兴趣!   倒是顾棠伸手唤住了七夕与萧战,只让他们等一等“卫伯父思女心切,在认亲一事上总是过于草率,我之后会去找卫夫人回来,七夕姑娘……”   “不用了,我如今生活顺遂,对于我而言,是否有父母不重要,重要的人已经在我身边,湘王的好意七夕在这儿心领了。”   顾棠一脸凝重满腹心事的看着面前的七夕,希望七夕能够相信自己,自己定然会寻到卫夫人请卫夫人出来好不好将那“卫玥婷”认一认,到底她是否是在真的卫国公府小姐。   由始至终在顾棠的心中他只认七夕一个,坚定的相信着七夕才是真真正正的卫国公府小姐,不论是从哪一点上看,七夕也比那“卫玥婷”像了千倍万倍。   可七夕却往萧战怀中靠了一靠,更像是躲进了萧战的保护圈一般,拒绝了顾棠再一次关于认亲的提议。   在七夕看来,她并不需要认回卫国公那样门楣的父母,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她从卫国公府门前回到将军府上一路上所遭受的那种失望让心太过难受……   况且认回卫国公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现摆着的顾棠可是卫国公府大小姐指腹为婚的夫婿,将来这所谓的婚事也是一桩麻烦,她何苦自寻烦恼。   在七夕看来,一个连亲女到底是谁都能认错的父亲,未必就是一个真正的好父亲,能够让自己的小妾带走亲女,害亲女流落在外受苦受难这许久的……   这样的父亲要了又有何意义……   七夕在这一刻拒绝了顾棠的好意,向顾棠略略欠身之后,很是有礼的微笑看向萧战,只让萧战带自己离开,顾棠看着离开的七夕,长叹了一声,站在这许愿树下站了许久许久!   他此刻没有任何资格叫住七夕不走,站在原地等一等,也没那本事让七夕取代已经被认回的“卫玥婷”关于认亲这件事情,当初还是不够慎重!   七夕没了儿时的任何记忆,可她的手臂上确确实实有着那个印记,至于“卫玥婷”为何有,他说不清楚,也正因为说不清楚,加上“卫玥婷”又有信物与记忆,这才让这个结打的越来越深。   回去的路上,七夕靠在萧战的怀中没了来时的好兴致,只牵住了萧战的手一动未动,并不愿意说话。   “那个卫玥婷未必是真,我总觉得里头或许有些什么,你的一句话,让卫玥婷彻底变了脸色,她毫无任何演技,是否需要我……”   “不需要!”   萧战紧紧搂着怀中的七夕,与七夕开口分析着那个“卫玥婷”的真假,在他心上,他一直为那个“卫玥婷”打着疑问,如今再看那卫玥婷的表现,这个疑问就越发的深了……   他倒是希望七夕能够找到自己的家人,好歹也是血脉之亲,至于那个父母是谁,自己并不在乎。   当初七夕没了养母,一度动了轻生的念头,萧战一直都记得七夕那么毅然决然跳崖时候的情景,光是想想他便觉得后怕。   萧战总想着,若七夕能够找到家人,这世上便会多一个人疼爱七夕,总能让七夕多一份温暖的归属。   可七夕却很是态度坚决的拒绝了这个要求,她不需要,若真的沾上卫国公府这四个字,在七夕看来,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我若真的是卫玥婷那之后我的身份该如何自处?自典为妾的童养媳寡妇已经让你背上了许多闲言碎语……”   “连一个刚回京城的卫家小姐都能够说出适才羞辱你的话,我不愿意再让自己成为让任何人有龃龉你的把柄,我不愿让自己成为你的负累。”   适才“卫玥婷”那般冲着萧战的鼻子叫骂,原是因为她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她给萧战的身子再清白,可旁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童养媳,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在旁人眼中童养媳自幼养在丈夫身边,伺候丈夫衣食住行那是理所应当的,那时候坊天赐走时也已经十四,十四在乡下早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这很多事情里便包括行房。   七夕无法向所有人告知自己的清白,将军府中上上下下的小夫人是交给自己听得,外头人却不这么认为,若一旦她的身份再加一个与湘王有婚约的卫家小姐,将来要怎么办?   “湘王与卫国公府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桩婚事既然自成,想要退婚未必有那么简单,必然会引来一场风波加之无数的指指点点,我不忍总让自己污了你!”   靠在萧战的怀中,七夕在此一刻长叹着一声,这里头的关系弯弯绕绕太麻烦,她如今只想简单一点,常伴萧战身旁,余下的……大抵就是让方清芷过的生不如死。   除了这两个愿望,她不再索求其他,在没有旁的任何愿望!   “你难不成愿意让我认了卫国公做父亲,而后送我上花轿嫁给湘王么?”说到最后,七夕从萧战的怀中坐起身,看向他的眼睛,带着一丝俏皮的与之说道。   “傻话,你是我的,不用在乎外头的人这么看,我这么多年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的打拼,拼的不就是家人喜乐安康,我的家人中包含着你,自然不会让你受任何意思委屈,我会去求……”   “别再去求了,皇上既然已经说了会让昌平公主早日出嫁,那便罢了,你多年拼死拼活挣下的战绩不能总用在儿女情长上,先生教导过四个字,功高震主,我不能让你留下把柄。”   她跟在福伯嬷嬷们乃至于陆菀悠的身边学了太多,再不是那个单纯到刚才山里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村姑了,她已经了解了那些牵绊与不允许。   自己不在乎名分,就算是有一天没有名分,她也愿意为奴为婢的跟在萧战身边,她能自典为妾,便已经算是把名分抛在了身外。   在这京城里,有许多和自己身份一样的女人,她们的日子未必有自己好过,她已经知足,除了方清芷尚未遭到她该有的报应之外,自己别无所求。   倒是萧战身为安远将军,战功赫赫,本就是许多人眼中的眼中钉,若因为要与自己成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皇帝退让,那便是以功劳做要挟,将来一定会遭人非议。   萧战当年为求陆菀悠,便已经用过自己的赫赫战功,引来多少人非议,若这一次还要继续这样下去,还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原是我……”   “别说那样的话,若非有你,我早已经死在悬崖之下粉身碎骨!”   萧战搂着七夕长叹了一声,听着她那一番真切的话,心上总是心疼,自来单纯的七夕,在这样短的时间如今也被这些条条框框为了自己而束手束脚。   七夕知道他想对着自己说什么,可她并不需要萧战对于自己的愧疚,若论愧疚,若将来萧战自己利用他此刻对自己的爱来对付方清芷,她都害怕萧战会觉得自己格外的可耻。   “我只求你记得,我真心爱慕你,真心把你当作自己的夫婿,没有一丝一毫旁的参杂其中,若真的有参杂,。也与我对你的这份真心无关,将来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也盼着你记得。”   靠在萧战怀中的七夕此刻说出了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她怕,她怕现在的美好将来会被破坏,花无百日红,谁又能知道明日到底会发生什么。   只愿萧战能够记得,自己这一点点仅能够拿出的真心,她将自己对萧战的所有真心捧在了萧战面前,希望他能够收好。   对方清芷的恨是真的,可对萧战的爱也是真的,她从前从不知道爱慕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从不曾经历过所谓的小鹿乱撞,唯独萧战,让自己体会了什么叫想要一辈子白头相守……   “傻瓜!”萧战搂住了七夕,在七夕的额头印上一吻,只道她成天说些傻话!   七夕听得那傻瓜之言,强咽下了心中的酸楚,此刻,也只有她能清楚的体会着这种沉浸在酸楚之中的微甜,也怕这微甜,转瞬即逝,最后化为苦…… 第70章 发卖   直至日落时分,萧战领着七夕踏入将军府门之时,二门处的大夫刚巧背着一个药箱也从影壁之后走了出来,看那样子像是从正院里出来的模样。   “老爷,小夫人……”福伯引着大夫出了门,向萧战与七夕唤了一声,而后禀告着,正院里方清芷昨夜发起了高热,一整夜热度不退,整个人已经烧的迷糊了。   “那现在呢?”七夕一听这话,在萧战开口之前,忙是问道。   七夕这话原是脱口而出,她比任何人都关心方清芷的死活,那种关心出自憎恨,在她看来她尚未让方清芷付出该有的代价,方清芷现下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的那么简单。   福伯只道稳下来了,青莲一早便来禀告了方清芷的状况,他早请了大夫来照看着方清芷,喂了药下去,如今热度退了下去。   “我去瞧一眼吧!”七夕听完福伯的话,当下提裙便往正院处去,总要去瞧一眼她才安心。   这院中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自己,方清芷算是她的旧主,她若不关心,不止是这院中的多双眼睛,怕是连方清芷都要对自己起了疑心。   七夕提裙前往正院中,推开院门而入时,正巧里头伺候的青莲端着一盆方清芷吐出的秽物出来,差点没撞到七夕,这些秽物没倒在七夕的身上……   “慌什么,连个路都不会看了!”萧战担心七夕,在这当下斥了青莲一句,倒是叫本欲开口说对不住的青莲收住了声。   这么多年,青莲跟在方清芷的身边一向衷心,对方清芷更是放在第一位的要紧,方清芷在那夜坐在台阶之上染了风寒,加上心有郁结,病势一下难以控制,引发的高热。   这病归根究底便要算在萧战的喜新厌旧身上,可七夕是方清芷找来的,计策也是方清芷想的,怪不得萧战,现如今这情形,却让青莲恨上了萧战,甚至恨上了七夕……   看着那样护着七夕的萧战,青莲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在这一刻忍不住夹枪带棒的开口“冲撞了,贵人踏贱地,当真是让小夫人受了委屈……哦……咱们夫人好像也没喝到您的敬茶,唤您一声小夫人……”   青莲多年跟在方清芷身旁,见多识广,也是这府上首屈一指的大丫鬟,这嘴皮子不用说的利索,非常人可比。   只她从前从不愿意说那些话,旁人看着她一直以来都是顶和善的模样,谁能想到,她也有讥讽人的时候,且讥讽起来,专戳人的心窝子。   站在理这一字之上的青莲骂起七夕来可谓厉害,还叫人挑不出任何的错,一旁围观着的丫鬟小厮们看着眼下这模样,脚是挪不动步了,总想瞧瞧,这下子会闹成什么样子。   “青莲姐姐……你误会了……”   “当不得贵人您一声姐姐叫,您如今新贵得宠,正是爷心头上的人,便是轻轻一碰都不得了,却不想当初是谁怒骂着夫人不该做那些主,当人是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七夕进将军府也有许久的时间,对青莲也算了解,当初青花一味的想爬青花的床,她也不过是对她警告了一番,青花死后,这位多年的姐妹,连面也没出,可见她与方清芷一样,皆是冷心冷情之人。   能让青莲动怒,显然是她为方清芷鸣不平许久了,甚至是憎恨自己又或者是萧战许久了,她都能看懂,想来萧战一样也能懂。   七夕这会倒是要多谢谢了青莲对于自己这一番冷嘲热讽,在她不住挖苦着自己的当下,七夕只管低下头认错,本就我见犹怜的模样,到了这会面对青莲的一番指责,越发叫人心疼。   青莲的泼辣与七夕的步步退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七夕一直记得陆菀悠教自己的话,只有让自己处于劣势,才是叫人心疼。   先哭者便是委屈,七夕这会算是彻彻底底的委屈透了……   旁人看着七夕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当真是无辜,本来这病也非是七夕带给方清芷的,可在青莲看来便是最大的矫情,那一番矫揉做作的模样,就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尤其是当萧战满是心疼愧疚的看着七夕时,青莲便越发瞧不上那样子,在她眼里,萧战已然成了负心汉,说下的话越发刻薄起来。   敬茶这话原就是讽刺七夕这一声小夫人名不正言不顺,没个正经过门的礼,说到底就是一个典妾,典妾前面那个典字,便是连正儿八经的通房都不如,来这儿就是生儿子的。   一个等同娼妓的东西,得了方清芷的眼,反而充起了正房来了,方清芷被关这许久,她可来过一回,就是个忘本的东西。   一个忘本的东西缘何要得她的好言好语!   至于这后面的话,说的便是萧战,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便是说萧战负心薄幸,当初不要七夕与方清芷斗气的是他,如今带着七夕同进同出,甚至不惜折损方清芷颜面的还是他。   在青莲看来,外头人说萧战是什么正人君子,义薄云天,可到了女人面前,全都是虚伪做作!   这会护主的青莲早忘了当初她也曾怜过七夕将来生下孩子总会没命,怜惜过她命苦,事过境迁……   可见人就是这样,当一个人比自己劣势时,自己总能生出一分怜悯,觉得她是那样可怜且又无辜,可反过头来自己身处劣势之时,剩下的只有憎恨……   人从来都是自私的,哪有那么多所谓的无私奉献!   青莲这一番的怒骂在旁人看来便是以下犯上,可再七夕那儿却只盼她骂的更凶,青莲是方清芷身边的人,青莲对自己的咒骂,便是方清芷对自己的咒骂。   青莲对自己的不满,也就是对方清芷对自己的不满!   毕竟主仆连心……   方清芷这一次病症来的那么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为着青莲今日这一番长枪短剑似得话,那些个怜惜与愧疚到了这门口也就止了……   若青莲没有对自己说下这一番话,只消稍稍跪在那儿哭上一番方清芷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或许萧战便会对方清芷生出内疚,甚至会留下来照顾方清芷,可惜了……   是青莲亲自帮着方清芷止住了萧战对方清芷这个嫡妻的愧疚,这笔帐可真算不到自己的头上!   为了给青莲多添一把火,七夕在青莲厉声斥责着他们的当下,直接跪在了青莲的面前,跪下去的当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可七夕的嘴角却在这时候不经意的扬了那么一会。   “姐姐要怎么骂我都可,请千万不要诋毁了将军,辱了将军的名声……”   “我是典妾,贱卖自己便是连猪狗都不如,我的身份您自然瞧不上,更不用别人了……可将军不是,将军是堂堂正正的安远将军,他满身功劳是用命拼回来的,怎么能够毁在我的身上,还请您口下留情。”   这毅然决然的一跪与接下来的三叩头让众人觉得七夕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反观青莲,吃着将军府用着将军府的,身为将军府的人,竟然还在诋毁将军……   将军是否是个正人君子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评判,她也不过是个丫鬟,好听了唤她一声青莲姐姐,那是给方清芷面子,若不好听,她算个什么东西!   本来七夕也是方清芷找来的典妾,原是方清芷自己十年生不出儿子自己没用才行的下下之策,如今看着七夕好了,连下人都能够恶语相向,可见主子还不定如何。   众人心中只道方清芷也不过就是嘴上看着贤良大度,私底下也不过是个善妒之人,这会没人再记得里头的方清芷还生着病,高烧刚退……   “青莲姑娘从前也当得大方体面四个字,怎么如今说话竟然那样没轻没重,将军位极人臣,早已经同皇上请了旨要与小夫人成婚,早早晚晚的事情而已,你这样子,倒不像是在帮着夫人吃味,倒像是你自己吃味!”   “小夫人待人一向和善可亲,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下人,今儿个一听夫人不好,撇下了将军便来了这院里瞧夫人,夫人这会倒是没说什么,你倒是一通邪火,你这是觉得自己是夫人了不成?”   “青莲姑娘也惯蹬鼻子上脸的,就算小夫人与将军没行礼,没拜堂,可小夫人如今也是将军的女人,也是这府上正经的主子,你是奴籍,可小夫人不是,你也太放肆了些……”   七夕这一跪三叩让平素里得了七夕许多帮助的丫头看不惯,当下便撕了青莲的不是,丫鬟之间素来刻薄人的话可不好听,这会一说完,青莲只银牙紧咬。   “这将军府既然这么不受你青莲姑娘的待见,我这个将军既然那样受你鄙视,那你便自寻了好的去处,来人,请了这尊佛出去,这将军府留不住她!”   萧战全程冷着一张脸,不曾反驳青莲一句,眼见着七夕跪在青莲的面前,伏低做小唤青莲姐姐,萧战在这一刻怒火中烧,在几个丫鬟撕着青莲的当下,一句话,便要把青莲发卖…… 第71章 愚蠢的行为   萧战自来说到做到,就像当初处置小菊那般,一番话落下,早有人上前要把青莲带走。   在这当下,连青莲自己都慌了,目光里带着一丝恐惧的看着面前目光如炬般的萧战,心中是真的怕萧战将自己直接丢出去,可为了争这一口气,却强硬着不肯说一声求饶。   “青莲姐姐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一直照顾着夫人的饮食起居,夫人如今正病着,原是我的不是,不曾来这院里伺候一天,你别为了我再做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   就在院里的护卫上前拉住青莲,要将青莲扭送出去的当下,七夕的手一把抓住了萧战,让萧战手下留情,别把青莲送走。   若真送走了青莲,岂非坐实了青莲所言,喜新厌旧,薄情寡义,她怎么能让萧战引人非议,绝对不可以。   七夕的手紧紧的抓住萧战的衣袍,在这一刻让萧战住手,收回适才说的话,脸上挂落的眼泪让此刻的萧战格外的心疼。   他没有给到七夕自己所承诺的一切,甚至要让她因为一个丫鬟的话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的心上无比自责。   一把抱起地上的七夕,冷眼扫过让人扭送着的青莲,此刻的萧战牙关紧咬,语气森森着从青莲身边走过“希望你好好记得,你今日没被丢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句话,护卫们松开了扭着青莲的手,青莲瞬间跌倒在地,仰头望着面前紧紧抱着七夕的萧战。   萧战俯视着他,目色冰冷“你大可以骂我萧战无情无义,你也可以将适才你所说过的话,所发生过的事告诉你给你的主子听,若我遭天打雷劈,那是我的报应!”   说完这一句话后,萧战抱着七夕离开了正院,吩咐了福伯多派两个人来照顾方清芷,又取了自己的令牌交给庆云,让庆云去宫中请个太医来为方清芷再看一下脉。   吩咐完了这些,萧战头也不回的往紫竹院而去,彼时的正院门外,围观了不知多少府里的仆婢小厮,这些围观之人里,包括陆菀悠。   “可惜了方清芷聪明一世却没能教导出一个沉得住气如她一般的丫头,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一次真生病,反倒熬出了一段祸……”   带着一抹绝美笑意的陆菀悠,目光一直放在人群开始尽数散开的正院,涂满鲜红蔻丹的指尖摩挲在手边的廊柱之上,讽刺的开口说话道。   若青莲今日少开口,怕萧战这会已经守在方清芷身边侍奉汤药,如今这个青莲却是让萧战走的心安理得。   也不知回头醒过来的方清芷该当如何气的捶胸顿足,或者又会怎么干脆把青莲打一顿泄气。   “愚蠢的东西!”丢下这几个字,陆菀悠只冷哼着一笑,干脆往廊柱旁的长凳之上坐下歇歇脚。   心中难得畅快的她将目光放在正院里进进出出的仆婢身上,只道七夕当真是会学以致用,一招以退为进可算是把青莲打的难以招架。   青莲太耿直,错在太护主,正因为护主,她与方清芷便成了一体,七夕也是在明白了这点之后,利用青莲让萧战对方清芷的大度,越发打上了疑问!   勾唇笑的灿若星辰一般的陆菀悠打着手中的刻画檀木罗扇,坐在这廊下细细的品味着方清芷醒来之后的捶胸顿足甚至是懊恼不堪的模样,这会整个人因为这笑,越发添了三分明艳。   而抱着七夕回到紫竹院的萧战脸色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缓和,冷若冰霜满身就像一块玄冰一般的萧战将七夕抱进了屋子,而后放在了厅中的四方桌上。   “我那样宠着你护着你,你做什么要和一个丫鬟下跪,她嘴里说什么那是她的事,你随的她说就罢,做什么要哀求她反而和自己过不去?”   冷着一张脸的萧战厉声与七夕开口着,越说这话,七夕的眼泪越是自眼眶之中簇簇而下。   “我……我哪里是向青莲姐姐……”   “她当不得你一声姐姐,好歹也是跟在正经夫人身边十来年的大丫鬟,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的分寸,谁给她的胆子,又是谁给她那一刻瞧不起的人心!”   一个丫鬟算的上什么姐姐,七夕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她青莲不配听七夕的一生唤!   七夕这会是真的委屈,她哪里是要和青莲求情,只不过是青莲话语里对着萧战叱责,原是情之所至,后头才有了算计。   只是这话没说完,一声青莲姐姐就已经让萧战给彻底叫住了声。   青莲不配这姐姐二字,奴才忠心护主可以理解,可有一句话不论是七夕还是这府上旁的丫鬟都没说错。   她青莲吃的是将军府的饭喝的是将军府的人,若连将军府的人都在诋毁他们真真正正的主子,那出去岂非叫人笑掉大牙。   “我不在乎的,我是什么身份我一直都能在心上摆的正,能得你真心相待已经是我这辈子天大的福分,我不在乎任何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萧战那般呵斥着自己别唤青莲姐姐,七夕在这当下嘟着嘴捧住了萧战的脸,将头抵在了萧战的额间“只要你记得我对你的爱慕是出自我的真心,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算计青莲与方清芷已经成了她生命之中的必须,那是出自本能,而护住萧战不被任何人诋毁也是一样,七夕长叹了一声,只愿萧战能够永远记牢自己的这一刻真心。   “傻丫头,你不在乎那些难听的话,可我在乎你,我和你的在乎都是一样,你不忍旁人说我,难道我能够允许旁人说你?”   被七夕捧住了脸的萧战在这一刻脸色瞬间缓和,哪里还有适才冷如冰块一般的模样,此时此刻的他只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柔声的与七夕开口。   并非是自己要与七夕生气,而是他见不得任何人轻贱了七夕,七夕知道,知道萧战对自己的好,在这当下搂住了萧战的脖子,靠在萧战的身上。   将头埋在萧战脖颈之间的七夕只道原是自己招惹的他,是自己非要留在萧战身边,是她非要跟着萧战。   “你给我找了那么多好家世的男儿,可以让我去做正经夫人,是我自己自轻自贱……”   “不许你这么说!”   后面的话萧战没让七夕继续说下去,这些话,萧战不愿意听,也不要听,更不许七夕自己在那儿轻贱了自己。   “去看看夫人吧,她也是在乎你才会得了心病,夫人是个要强的人,如今躺在那儿,你若连看一眼都不去,那就真的成了青莲口中的绝情,我不愿的……”   抱了萧战许久的七夕脸上的泪痕已干,长吸了一口气之后的她催促着萧战去看一眼方清芷,今儿个正院里那么一场大闹,怕是要生出不少的流言蜚语出来。   萧战训斥过了青莲,那是青莲自己出言不逊,不干方清芷的事,毕竟方清芷现下还在那床榻上躺着,萧战本该去看看。   “你呀……”萧战也是长叹了一声,无耐的说了两个字,余下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七夕心思细腻顾虑太多,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认亲也罢,方清芷的事情也罢,她原不需要背上那么重的包袱,左右都要权衡,萧战希望七夕能够过的随心所欲,可她如今这模样……   萧战只觉得七夕这般太累了!   “我给你换一身衣裳,去吧,或者你去净房我让人烧水你沐浴过后再去,正好我亲自炖上一盅鸡汤给夫人,好不好?”   见萧战眼里带着犹豫,七夕的眼里恨不能出现哀求,只让他去一次,就当是为了她也好。   萧战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七夕只让玲珑去灶上把火升起来,自己快着步子往小厨房里奔,萧战便是连拦也拦不住。   小厨房里的灶台上一般都不会断了火星,七夕到时不过一会便将那鸡焯烫了一遍,而后放进了炖锅之中。   她习惯了怎么一个人烧火一个人在灶台上忙活,压根儿不需要玲珑的帮忙,手脚麻利的样子倒是叫玲珑气结。   “小夫人做什么去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贴了也未必有人领情,你看看刚才那个青莲的样子。”   “不许胡说!”   玲珑替七夕委屈,不过就是那青莲眼红,见不得七夕得萧战的喜欢,可这女人之间本不就是如此,花无百日红,七夕才得了几日的宠,就这么见不得了。   只是这话从玲珑的口中才说出来,便让七夕给厉声的喝住了,玲珑好歹也跟了七夕一段日子,七夕说话自来如和风细雨一般,哪里有过这样厉声的时候。   “这声小夫人原是大家的抬举,你也说了是小,那自然有大,谁是大,明媒正娶便是大,青莲说了我便说了,我若还嘴,那就是没有礼数,这些天嬷嬷教的那些话,你全忘了?”   七夕皱着眉看着面前一脸不服气的玲珑,只把嬷嬷教导的尊卑二字搬了出来,一番话说的让玲珑没了回嘴的机会,却依旧不服气。   “人善被人欺,您也该硬气一些,好歹也是将军心尖上的人,凭什么要受她一个丫鬟的欺辱,反正我不服!”玲珑不愿,七夕说的话是不假,可不假归不假,那青莲以下犯上难道不该罚么。   “一个丫鬟都这样,那她身边的主子该是什么样,您若一直这么软弱,往后被欺负的只有您自己,将军说不定就有个不在身边的时候,到那时候,岂不等着大的来发卖!”   见七夕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从不多言的玲珑今儿个也多嘴了两句,每一句话说到了点上,也让门外听着的萧战眉头在此刻一紧……   尤其是那一句发卖! 第72章 宠妾灭妻   “这些话你自己说说就罢了,可别当着将军的面儿说,让将军听见了只会心上不好过!”   玲珑的话何尝没说到点上,一句发卖都是好的,毕竟方清芷可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七夕在此一刻叹了一句,而后吩咐着玲珑让玲珑出去了不要瞎说,叫人听见又要惹人非议,她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罢。   何必再给萧战心上添堵,左右方清芷不快活,她便觉得畅快了……   “说了就说了,有什么稀奇,正好也让将军心上有个数,我看咱们这位将军夫人,也不过就是个善妒的人,什么贤良淑德,大肚能容,全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还不知存着什么坏儿!”   玲珑蹲在灶台旁给七夕的火塘里添着柴,看着七夕反而来劝自己少多嘴的那样,心中越发的不服气。   适才受了那一股子窝囊气,叫一个丫鬟指着鼻子骂她本就来火,现如今七夕还在步步退让,她就没见过像七夕这样软性子的人。   每一次都是这样,青莲那丫鬟都恨不能爬到她头上来做窝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在这一刻,满腹怨气的玲珑只道方清芷未必真的就大肚能容,那些个所谓的表象,不过是做给人看的罢了,要不然,他身边的青莲会那样跋扈,丝毫不把楚凝瑛放在眼里。   她进府的时间晚,听几个混的要好的姐妹说了,那青莲在大夫人身边可是一把手的得宠,从前对七夕也十分恭敬,可如今那模样……   “我说这些原也是为了你好,你若自己不担心,苦在后头呢!”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了许久之后,玲珑这口恨不能都说干了,可七夕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最终玲珑只能够放弃了。   舀了一碗水缸里的水,润了润喉咙的玲珑最终说了那么一句话,只道她不听自己的,将来走着瞧就是。   她也不是要七夕去争什么,只不过同样都是将军府的女人,不说大夫人吧,那听雪堂里的那位可享受着高出大夫人还要高的待遇,要什么有什么,谁也不敢小觑。   更不说那青莲了,何曾见过有人去那里指着鼻子叫骂恶语相向的,可见听雪堂里的那位一定不简单,七夕原该向她好好学学。   玲珑这些话本就出自关心,七夕心中清楚,自然只笑着不言语,她又怎么告诉玲珑,自己不是不争,而是早已经暗地里争过了,不仅争过了,还赢得很漂亮,很不着痕迹。   七夕的沉默在玲珑看来便让她无比的着急,她越沉默,自己则越上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来这儿又不是为了与人一争长短的,我的身世想来福伯早告诉了你……”   为了不让玲珑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七夕这会只能哭笑不得的洗净了双手,反而哄起了玲珑,只道自己出身微贱,说起来大夫人是她的“恩人”,若非有她,何来今日的自己。   加之青莲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说两句就说两句吧,若连着两句话都听不进去,那岂不是真要叫人说自己忘恩负义,不配为人。   自己站在弱势,青莲与方清芷便站在了强势,自己若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被众人谩骂的只有她们两个,这样的谩骂,可比指着鼻子与方清芷叫骂更让方清芷难受。   “你原不是多话的人,福伯能让你来照顾我看重的怕就是这个,你今日为了我说了这许多,说明你真心待我,我知道的,我答应你,咱们从今以后看见了青莲只管绕路走,好不好?”   取了手中的丝帕七夕为玲珑擦拭着脸上蹭到了的炉灰,七夕这会就像是哄孩子似得不断哄着玲珑,最后一句话,真的是要把玲珑给气的一口气恨不能厥过去。   绕着走……   凭什么要绕着走!   “好了,不说了,这汤也煮的差不多了,想来将军也该换好衣衫了,不说了,好不好?”玲珑气不过,在这当下还要开口,却让七夕一把捂住了嘴,恨不能是恳求的语气了……   最终玲珑败在了七夕恨不能汪着水的眼神里,只负气的找来了食盒,将汤放进了汤盅之中,为七夕拎着往屋里头送给萧战去。   由始至终,萧战一直就这么站在门外听着,听到最后转身踱着步子回到了屋内,在七夕回来时,当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在接过七夕递来的食盒之后,走出了紫竹轩。   在走出紫竹轩的那一刻,原在七夕面前还是一张如沐春风一般脸色的萧战换成了冰冷一片,适才在小厨房外听到的那一番话,让他心里有了另一番的思量。   这么久了,他都快忘了,七夕还有一张典当契约在方清芷的手上,也该是时候找方清芷要回,撕毁了它才是正经。   原本去正院的萧战只是为了应付一下走个过场,这会真有了目的,脚下的步子倒是急了……   夜色柔美,月明风清,一路上夜莺在枝头传来一阵阵动听的鸣唱,萧战拎着食盒穿过长廊与小径来到正院时,青莲正差使着院里的丫鬟们掌灯。   院门口的两盏纱灯在此刻微微晃动,挂灯的两个丫鬟瞧见萧战忙是微微福身,倒是青莲呆愣了片刻,在反应过来之后略略的欠了欠,再无任何大动作。   方清芷尚未醒来,她心上依旧对萧战有怨,脸上脸色自然不好看,她不愿对萧战有好脸色,萧战也懒怠理会她。   踩着步子进了屋,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下,便坐在了架子床旁的杌子上,一眼看过这早已熟悉到骨子里的屋子,不曾开口。   “太医来看过,说了夫人外感病邪停留于表,加上心思郁结,阳气不足,虚阳外浮,故而出现了热症,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放松心情,打开心结就好了……”   青莲不说话不开口,跟在一旁的福伯打破了沉默,将太医留下的方子说过的话逐一说给了萧战听。   原也不是什么大病症,只要是心情的问题,心情愉悦了,回头发散发散也就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若平日里说着没个什么,可今日青莲这样闹了一场,这会在萧战听来,便是方清芷因为七夕的事情而心有怨念。   若心有怨念,那么当初非逼着自己与七夕圆房便只是要一个孩子好让她能够有个儿子,只要儿子不要儿子的生母,这件事情便成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一场阴谋让此刻的萧战越往深里想越发觉得方清芷心思重,十分不简单,也更加觉得七夕放出的卖身契必须要回来!   要不然,七夕一天不与自己拜堂成亲,这卖身契就会成为一个麻烦……   就在萧战紧皱着眉头审视着屋中所有摆设的当下,床榻之上昏睡了一整日的方清芷在此一刻睁开了眼睛,适应着此刻的头重脚轻,在看到萧战时,很是明显的愣了神。   在见到方清芷醒来后,一旁的青莲原比萧战来的欢喜和激动,忙扶起了床榻上的方清芷,为她垫上了软枕送上了一杯晾在一旁的温水,让她润着喉。   “夫人可算醒了,您今儿个可把奴婢吓坏了,灶上温着煮好的燕窝粥,我这就叫人端来,您喝过之后再吃些太医开的药。”   青莲在此刻为着面前的方清芷忙前忙后,整个人脸上没了适才对着萧战的那份戾气,面色极为和缓,瞬间就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   萧战坐在一旁一直不曾开口,在方清芷伸手示意青莲退让一边后,这才让庆云将自己带来的鸡汤倒一碗出来。   “七夕听到你身子不适便熬了一碗鸡汤,她亲自下厨身上的衣衫弄脏了,我让她在紫竹轩内换过了衣衫再来瞧你。”   庆云有心,递过鸡汤时,将上头飘着的浮油都撇了干净,萧战亲手端到方清芷的面前,语气温和,只不过后一刻就让一旁的青莲接过了手。   “夫人才刚醒来,鸡汤油腻,不如先放一放,一会再给夫人喝吧!”青莲端过鸡汤放在了一旁的高几上,将那鸡汤视作毒蛇猛兽一样,用的话搪塞起来也是十分的叫人可笑。   “那你喝了吧,你劳苦功高,也该好好滋补,正巧,这汤中我叫七夕放了砒霜鹤顶红这些世上最毒的毒药,毒死了你,你也算是为你的主子好好尽忠了!”   青莲的嘴角挂着一抹很是牵强的笑容,一番话说完,本不欲再为难青莲的萧战在这一刻说出了一番让方清芷瞬间都听出了问题的一番话。   尤其是那其中的砒霜鹤顶红一说……   “喝,你若不喝,我便让庆云掰开你的嘴,亲自灌下去!”   青莲端着鸡汤的手在此一刻顿在了原处,为着萧战着一番话,手中这一碗鸡汤端也不是,喝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老爷……”   “夫人教养出来的好奴才当真忠心护主,她怕我宠妾灭妻拿着鸡汤下药毒死你,呵……”   方清芷皱起了眉头,在此一刻不解的看着萧战,萧战从来没有这般怒气冲天态度强硬的时候,今儿个这话不止是冲着青莲去的,更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不懂!   而后着一句宠妾灭妻,让方清芷的心思转过,目光在此一刻一紧,瞬间猜透,怕是青莲在自己昏睡的这一段时间里,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如今,这是直接给自己扣上了一顶度量狭小,拈酸吃醋的帽子,不止是扣,怕是样子是已经给自己坐实了! 第73章 强灌热汤   “奴婢做错了什么是奴婢自己的事,将军就算是要怪罪也请你怪罪我一个人,和夫人无关,夫人刚醒,还请您怜惜夫人这一份盼夫而至的心,别再伤她!”   屋内的气氛在此一刻直接降到了冰点,青莲原不说话还好,如今一说话,萧战的脸色可谓更加的难看。   “那我先出去,给你们主仆腾个地儿,等你们将话尽数说顺了之后我在进来,记着,桌上的这一碗汤,你必须给我喝尽了,也不枉你这一份护主之心!”   青莲这一番忠心护主的话说完,萧战的面色冰冷,余下的话并不在说,只把这地儿留给了她们主仆二人,任她们主仆二人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好生说个遍。   光是说遍还不算,这一盅的鸡汤他必然要青莲尽数喝下去,青莲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那么他也没必要再给青莲任何的好脸面。   “你给我说清楚,老爷今儿个这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萧战一走出内室房门的那一刻,方清芷哑着嗓子顾不得头脑发晕,只向青莲一人发难。   萧战从来都是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儿个却发这样的火,显然是青莲触了他的逆鳞。   青莲在这当口跪在了方清芷的面前,只道自己不过为她说了两句实话,原是萧战自己心虚,听不进人言,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青莲不肯细说,方清芷将目光看向了房内伺候的两个二等丫鬟,只让她们来说。   两个丫鬟这会各自互看了一眼,而后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尽数说完,说完的那一瞬间,方清芷的脸色在这瞬间变了,若非这会高烧刚退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她就是甩青莲一巴掌的心都有。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竟然连这点事情都会犯错,甚至还和萧战起了这样的冲突为了一个将来一定会死的七夕!   愚蠢!   愚蠢至极,无可救药!   “去把将军请进来,你跪在这儿自省!”方清芷此刻长吸了不知多少气不断的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冷静之后,命余下的丫鬟去将萧战请进来,只让青莲好生跪着。   忠诚这两个字也要看地方用,用在了错的地方那就是愚忠,蠢到极致的没用甚至还在给她拖后腿。   萧战再一次归来时,青莲的身子跪的笔直,目光平视在前方眼中毫无任何悔意的受罚,萧战看着她那模样,一个眼神示意着庆云,让庆云将那一盅的鸡汤放在青莲的面前,让青莲给自己灌下去!   “该说的你想必也与你主子说完了,你主子让你跪着没让你站着,说明连她也觉得你错了,既然错了,自当受罚,喝吧!”   一盅的鸡汤倒出来也有一个海碗那么大,一海碗鸡汤一口气喝下去,对于青莲这样的女流之辈来说,怕是十分的勉强。   更何况这汤尚未冷透,这么喝下去……   “青莲护主用错了方式是青莲的不是,可她也是念我有病在身,一时糊涂犯了大错,老爷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青莲一马?”   鸡汤冒着热气就在青莲的眼前,青莲不接萧战的脸色越发难看,在这当下,靠在身后靠枕之上的方清芷在这一刻为青莲求情,惩罚的方式有很多,又何必要用这一种……   这一碗汤真要灌下去,伤的是青莲的面子与自尊,损的也是她这个正经夫人的颜面,主仆一体,这样下去,这将军府里哪儿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方清芷揪住萧战的衣袖话语里带着一丝恳求,恳求他为青莲留一丝颜面,也为自己留一点颜面。   先是禁足,后是小菊被杖责,她这正院冷了多久,如今连青莲都要受罚,她和等同被休还有什么区别。   “庆云,灌下去!”方清芷的请求没有引来萧战的怜惜,冷冷的一眼扫过床榻之上的方清芷,萧战只让庆云动手。   以青莲作例,看谁下去还敢在这府上胡来,无视尊卑,以下犯上!   “萧战!”   庆云一个人足矣控制一个青莲,一手将青莲的双手控制在身后,一鞭子捆紧了她,连动都不动的青莲就这样咬着牙硬着。   庆云端着那一碗依旧烫手的汤便要强灌时,方清芷哑着嗓子的声音这会已经嚷到了极致!   直呼其名的一声萧战诉说着她此刻的愤恨与失望,十年夫妻,萧战到最后竟然连这点脸面都不给自己。   萧战没有动,目光定在庆云的手上,庆云只听萧战一人的话,掰开青莲咬紧牙关的嘴,迫使着青莲开口,青莲的下颚差点没让庆云被掰到脱臼。   烫手的一碗鸡汤在此一刻从青莲的口中直接灌下,泼向口中的汤让青莲呛咳不止,可庆云灌东西并非囫囵的一下子解决,那种灌入的方式十分的折磨人,一口都不会有剩余到外头,一口一口烫痛着青莲的喉咙,直烫到胃底……   发自心底而出的哀嚎声让在场的两个二等丫头吓得整个人都在双脚打颤,脸色大变。   青莲在庆云的手上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根本无处可躲连挣扎都显得格外的多余。   庆云随萧战出神入死在战场之上经历多少杀伐,这点的手段不过是最简单的东西而已,在庆云的眼中,压根儿不值一提。   可庆云眼中不值一提的东西,用在一个吃穿用度恨不能等同一个富家小姐的大丫鬟身上那便是如同炼狱。   一盅汤一滴不少的尽数喂完时,一场酷刑结束,青莲的脸色变成了死白的僵硬之色,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的倒在地上,捧着胸口不住的干呕之于,喉咙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看完了全程的丫鬟在这一刻互相依靠着,若非如此,下一刻怕就会腿发软的跌倒在地。   萧战为了一个七夕与青莲不太平,那这七夕的地位如今在众人眼中根本毋庸置疑!   长吸了一口气的方清芷目光平和的看向了转过头的萧战,冷笑着提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威风完了就走吧,你今日是怕我不得早死,一早拿了青莲做笺子来为我送终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正正经经的断定语气,方清芷第一次,用着那一种冰冷且绝望的眼神看着萧战,控诉着萧战的冷酷无情。   这事情从头到尾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口舌之快罢了,往小了说,也不过就是说了七夕一句而已,萧战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青莲,萧战难道就是真的君子。   宠妾灭妻这会就不是了?   七夕还未过门,她的手上还拽着七夕的卖身契,七夕现如今论起来连个妾都不是,是个比妾还要微末的典妾!   “与其将七夕嫁到一个诸事不知的人家,不如收了她,她有了定居之所,你也能够有子嗣承欢膝下!”   就在方清芷厉声说完自己对于萧战的斥责之声后,萧战目光直视在方清芷的身上,将当日她对于七夕的一番安排说下!   “清芷,我一直想问你,当日你所说的居有定所,是指七夕在生下孩子之前居有定所,还是在生下孩子后一直居有定所,而那孩子是承欢在我的膝下,还是在你的膝下!”   一字不差的一句话说完,方清芷咬住了因为高烧而干燥起皮的下唇,就这么看着萧战,不知萧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战没有去看方清芷的神色,只把自己心上的一番疑问问出,这话,就像是一个尖锐的匕首直戳着方清芷的心房。   方清芷的目光收紧,在这一刻脸色不可谓不大变,连地上的青莲也在此刻莫名的浑身一颤。   “青莲,你身边跟着来到府上十年的陪嫁都那样看不上七夕,辱骂七夕甚至在辱骂我为你出头,心中充满着怨愤,你没有吗?连青莲都有恨,你呢?”   青莲不是青花,青花存有什么心萧战很早就清楚,故而之后青花被冷待,萧战也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做声。   今日这样问,原是有缘故的……   青莲这样一个对自己无意,只衷于方清芷的贴身丫鬟都会去恨自己对七夕的好,为何方清芷没有?   后院里女人争斗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而方清芷从始至终都在促成自己和七夕的结合,除此之外,便是在极力的反对自己与七夕成婚。   这两件事情之间若真的要联系在一起……   “你怀疑我?萧战,我嫁来你萧家十年,侍奉婆母勤谨,对上对下我也问心无愧,除了没有给你生下一儿半女之外,我没有任何过错,是你说,哪怕我没有一个子嗣,你也绝对不会休了我,现如今……”   “怎么,找不到休我的理由,现下是打算用青莲一个丫鬟的言语来现编了么!”   萧战能想到的,方清芷自然能想到,哪怕此刻的她手脚无力,浑身因为愤怒与高烧在颤怵,可方清芷还是先发制人,用自己多年的苦劳让自己站住了边,不给萧战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你想娶七夕为妻我成全你,我现下便换了衣衫,亲自去宫中求皇上求太后放你自由,立马给你和七夕腾了位置,正好公主想嫁你多年,我这位置腾出来,你这怀中又可以左拥右抱的疼爱新人,当真是恭喜了!” 第74章 训斥   “伺候夫人更衣!”   方清芷这一句话原是用的激将法,故意刺激萧战所为,却不曾想萧战竟然真的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那一句话,差点没让方清芷呕出一口血。   站着的丫鬟一个不敢动,青莲元气大伤,这会更加不可能来帮方清芷,方清芷要强,掀开了身上的被褥,虚弱无力的自己站了起来,只去寻了衣裳套在了身上,一路脚底打晃着往外走。   发丝散乱脸色苍白的方清芷一路走出院门也没见有任何人在此刻来拦她,她心上没有数,眼泪却在此一刻从眼眶之中落下。   她所认识的萧战变了,再也不是对自己彬彬有礼的那个人,从前她觉得萧战彬彬有礼与自己相敬如宾是夫妻之间一种极大的羞辱,现如今,她明白了何谓更大的羞辱。   “夫人……你怎么?”   “啪!”   就在方清芷一路落着眼泪往正门走去之时,七夕换过了衣衫,一路来到了正院,在门口纱灯晃动的光亮里瞧见方清芷的身影,只是话尚未说完,一个巴掌已经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七夕措手不及,脸上只火辣辣的疼,却也是反应迅速,已最快的速度跪在了地上。   巴掌声又脆又响,萧战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七夕跪在方清芷的面前,哪怕此刻的光线不佳,他也看见了七夕脸上的那个指痕。   “既受了这度量狭小的污名,我自然不能白受,既想去求休妻,自然也要把七出之条里的每一条尽数做尽,你若心疼,那便心疼就是。”   长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笔挺身姿的方清芷,没给萧战开口质问自己的机会,漠视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七夕与萧战,只这般开口与萧战说话着。   若是平常,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一巴掌打在七夕的脸上,自控如她,何曾有过这样拦不住自己的时候,偏生今儿个,她忍不住。   看着七夕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便只想把这一巴掌甩上去!   方清芷这会的心凉透了,凉到了极致还能有什么好话与萧战说,她从前便是什么都为萧战想在了前头,在萧战面前没了一点自我与自尊,才有了今日的苦果。   七夕不过轻轻皱一皱眉头,萧战恨不能把心都捧出来,她呢,她得到了什么!   说到底是她自作孽,她认!   萧战看着现下疯魔了的方清芷,没去理会她,上前伸出手要把七夕从地上拉起,七夕却摇了摇头,只让萧战别再护她。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可同为女人,看方清芷眼里那种决绝的痛苦,七夕知道,方清芷这会比死还要难受!   跪便跪了,她不在乎,若是跪得久一些,能让方清芷此刻更加难受,她愿意的很!她母亲的一条命,和方清芷心上的疼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大半夜在这里吵吵嚷嚷着不睡觉闹腾,好看是不是!”   就在萧战拉着七夕七夕死也不肯动,方清芷因为萧战的一颗心全在七夕身上的当下越发恼恨时,鸩杖落地的轻掷之声在此一刻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萧老夫人不怒而威的声音。   正院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那里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一路围观着事态发展的老夫人在方清芷走出正院的时候不差一刻的到来,让方清芷在心上只轻嗤了一声。   也就只有到了会毁了将军府名声的这一刻,她才会出现,她就知道,关乎儿子声音的好与坏,定然会逼出她!   方清芷所谓的出走,也不过就是为了把躲在睦元堂的老夫人逼出来帮自己而已。   “给夫人将斗篷披在身上,才起的高热把脑子烧糊涂了,我不怪你,进去吧,别叫下人们看了笑话。”   站定之后的老夫人冷眼扫过形单影只的方清芷,只让翡翠去照顾着方清芷,让方清芷进屋子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愚蠢不愚蠢,将军府的夫人何时变成了一个泼妇。   老夫人给了台阶,方清芷自然要跟着下去,跟着翡翠走进了踏出的门槛,方清芷满脸的倔强,老夫人一眼扫过萧战,以眼神询问着萧战想怎么做。   萧战伸手扶着七夕,要将七夕从地上扶起来拉进去,七夕却不曾起来,七夕心上知道,今日之事的缘由从她而起,老夫人来了,自己一定会受罚。   若乖觉的跪着,或许罚的会轻一些,老夫人还会念在自己懂事的份上不予自己过多的计较,若起来了……   她的仇人是方清芷一个,自己并不想让老夫人再对自己怨恨,没有任何意义,她在意萧战,老夫人也一样的在意,既然在意只盼他越来越好,余下的再无任何其他。   “跪上这一会跪不坏她,请来的礼仪嬷嬷教导了这么久,才宠了这几天就忘乎所以,是该好好跪一跪,你进去,我有话要说!”   老夫人见七夕不曾从地上站起,只推搡着萧战自去里头不用理会她,心上觉得七夕是个明白人,没有忘了规矩,可样子还是要坐在脸上。   方清芷今日既闹起来了,自然要给她三分薄面,没得坏了规矩,七夕毕竟还未进门,闹出这许多的事情,始终不妥。   老夫人这句话说完,七夕很是郑重的向老夫人磕头,而后让萧战进去吧,用不着为了自己总与任何人过不去,她能忍!   忍这一时之气,换来的是萧战对方清芷越发的疏远,方清芷心上无边无尽的折磨与心痛,她为什么不可以忍。   七夕态度坚决,萧战此刻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搀住了老夫人,在这一刻同老夫人一道进了方清芷的正院!   院内,方清芷端坐在屋内正厅的圈椅之中,坐等着老夫人与萧战的到来,本就脸色不好的她,紧绷着一张脸看起来那样骇人。   “人是你当初自说自话找来的,十年时间,你不曾为我萧家诞下一儿半女,我这个做婆母的对你也从未有任何苛责的时候!”   “如今阿战好容易有那么个可心的人,你从中作梗再三阻挠,现下还要把自己这拈酸吃醋的样子扬到外头去,这么多年,你在将军府中学的教养都叫狗吃去了!”   在外头,老夫人给了方清芷面子,损了七夕让七夕跪着没二话,可到了这里头,看着方清芷这一脸死气没个儿女送终的模样,老夫人便是起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声怒骂,让方清芷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老夫人掐住了十年未育这个让方清芷根本无法反驳的刺,让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先坐下吧!”萧战看着老夫人那般气结的模样,只服了她往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十月不育这四个字是方清芷的死穴,也是最令她伤心与介怀的地方,萧战从不在方清芷面前提,他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此刻自然也想借机岔开这话题。   可萧战想岔开,老夫人却没这意思,今日她这位严于律己,素来心肠大度的儿媳妇撕破了这脸,那她这个老婆子便把话往敞亮了说。   “今日的事,你可以说是七夕与阿战的不是,可你仔细想想,你找七夕回来是为了什么,你被禁足在这里的缘由又是什么,你若心上不清楚,需不需要我给你掰开了揉碎了往深里说……”   老夫人这会这眼里是顶容不下沙子,方清芷既闹起来了,她便好好的与方清芷掰扯掰扯,看看到底是方清芷行的端坐的正,还是她比方清芷更能压人!   七夕眼瞧着才宠了几日,她便这样坐不住,连身边的丫鬟都敢在这儿指着主子的鼻子骂,这将军府以后难不成还要看他们主仆二人的脸色行事不成!   简直可笑!   老夫人的一番话让此刻的方清芷气短,深吸了一口气的方清芷在此刻放下了身段,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她在老夫人手里的把柄太多,萧战看不到看不透的,这个老妇全都知道,为了以后,她不得不服软……   “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既做了将军夫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态度,还有你这身边的丫鬟……好好教教她知道知道,这将军府的天是谁!”   见方清芷低下了她那一直高昂着的头颅,老夫人这会的眼神暗了下来,算是满意了她服软的态度。   “记住了,你之所以能成为将军夫人是我儿子出生入死奋不顾身的拼着这一条命得来的功与名,你承的是我儿的血汗换来的好日子,我不求你别的,哪怕生不了孩子,但是,你一定不能丢了我儿的面子!”   在方清芷低下头的那一刻,老夫人冷眼扫过方清芷,抬起下颚,只让方清芷与青莲记住自己的本分。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方清芷的爹当初用命换了她今日的尊荣,将军府的门,她方清芷根本踏不进来,更容不得她作威作福。   十年生不出一个孩子,如今连忍一时之气都做不到,可笑!   肚子不争气,那就只能忍着,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私,这么多年,她对方清芷,已经算是够优容的了! 第75章 动了杀机   “外头如今跪着一个,你们两个也好生跪着吧,一个在佛前自己好好想想,自己今日之举是否是一个将军夫人能做出来的事,另一个去祠堂里跪着,自己思过去!”   说完这所有的话,老夫人手中所拄着的鸩杖敲击着地面,顾不得方清芷不过高热刚醒,只让她在佛前好生思过。   至于萧战,则去家中祠堂,在祖宗面前好生想想,今日这一番举动,是否招惹了不该有的闲言碎语……   不偏爱,懂节制,这六字谏言,他该好好悟一悟!   三人犯错,三人皆跪,老夫人今日此举也不算有任何的偏颇,只不过是七夕跪在了正院的门外,比起他们两个跪在屋内的,多承受了风寒露重罢了。   老夫人在这一点心还是偏了,由始至终,她想要的是一个后,属于萧家的后嗣,除却这个之外,她并不在乎其它!   毕竟她也不希望萧战太过重了女色,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再落了个不好听的名声,毁了来日。   萧战满身的功名尽数是用血汗拼回来的,无论是为了谁毁了都不值得,在老夫人的眼中,儿子自来最重要,除却儿子之外,其他人都是等闲之人!   有老夫人亲自跟在身后,萧战被迫去了祠堂,七夕看着萧战出来甚至受着老夫人揶揄的当下,越发将头低着,连余光都没有放在萧战的身上,就跪在这夜风里……   这一跪,整整跪到了夜里丑时时分,连着两个时辰的长跪,又是实打实的跪在地上的石子路上,七夕早已经头晕眼花。   彼时,夏夜里的天际之上,疾风涌动的黑云罩住了原本挂于天际的明月,玲珑看着那天,心上焦急,只道怕是要落雨了……   这话才不过说完片刻,电闪雷鸣便在这一刻响彻天际,划破天际的闪电恨不能照亮这墨黑一片的天,吓得玲珑整个人浑身一个激灵。   而后不多时,便是疾风骤雨忽然而至,让人毫无任何准备的承受着倾盆而下的雨水……   豆大的雨珠伴随着外头的雷电打下时,七夕在此一刻依旧跪在正院门口不敢挪动分毫,雨势太大,雨点打在脸上甚至觉得格外的生疼,玲珑陪伴在侧,只让七夕赶紧躲一躲。   夜里急雨,一时半会不得停,跪在这地上若在引了雷电岂非要被雷电打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尤其外头这雷电又那么的大。   眼瞧着将军都让老夫人罚去了祠堂之中思过,正院里的那位想是记恨着,如今一定不会出来帮她,玲珑只道她若在这儿跪着,跪出个好歹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七夕没动,她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一动整个人撕心裂肺的疼……   整整两个时辰,她的双膝早已肿胀且疼痛不堪,她是实打实的跪在这门口的石子路上,整个后脊梁骨都已经麻木,浑身上下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疼到她的眼前早已经花白一片。   嗓子干哑到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她摇了摇头,让玲珑别管自己,用着虚弱的声音让她去叫人来,好歹把自己拖走也成,她站不起来……   倾盆而下的雨水形成一道遮盖天地的雨幕,在此一刻打的人连眼都睁不开,七夕与玲珑整个头湿透了跪在这雨幕中。   最终玲珑受不住,想拽着七夕起来去避雨,拉拽着七夕时,七夕的双腿根本难以自己站起,在玲珑拉不住的当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不说,甚至绊倒了玲珑……   两个人狼狈不堪,而倒下的七夕在这一刻不知为何,眼前一黑,一口气没提的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回来便脚不点地的忙着给方清芷炖汤,又是跪又是劝,连口水都没喝的下去,两个时辰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倒下去的七夕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听到的只有玲珑慌了神的呼救声,余下的便再没了,一切陷入一片黑暗……   也就在玲珑扯着嗓子的呼救声里,将军府在这漫天雨幕之下,反而变得热闹且忙碌起来,就像是煮开的那一锅粥!   “将军府里还真的是唱了一出大戏,倒是真的没想到,素来看着不近女色的安远将军,也有色令智昏的时候,这个七夕当真不简单!”   外头大雨倾盆似泼天而下,将军府里这会彻底乱成了一锅粥,而将军府旁院内的正厅里,脸带长疤,笑的无比狰狞的阿浩以银簪拨弄着方几之上灯烛的长芯,阴冷森森的开口着。   将军府中的一举一动自有人尽数告知,他来这儿原不过是躲开柳云霆整天整夜对于七夕的询问。   他厌烦的很!   自发现七夕还在世,柳云霆对其恋恋不舍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终日里无心任何事,只管一门心思的扑在那七夕的身上。   日日都要询问七夕是否安好,一天三遍的问,活像是丢了魂,他是在那将军府上安插了人手,可安插的忍受,不是为了去看那个七夕到底过得好不好的。   而是为了伺机而动,彻底除掉那个不该存在的七夕的!   就好比今日,正是好时候!   等了这么久,等着看将军府的后院因为妻妾之争将矛盾趋于越发白热的状态,如今他也算是等到了。   “人晕了?”   在烛火之中转动银簪的阿浩目色阴冷,似如蛇蝎,看着银簪被烛火熏黑,阿浩的目光微眯,像是蛇毒看见猎物之时吐出的信子一般。   看着一旁站着等候问话的人,阿浩开口冷冷的三个字问出之后,自有手下人像阿浩禀告出声……   “她每日里以药汤入浴,毒早已经入骨,只不过表象里一直看不出来,现如今大雨一催,再加上两味药,一定没命!”   萧战与七夕欢好之后,每日里必备沐浴的沐浴汤药,浴汤中的药包是用来纾缓身子不适的,阿浩命人在这里头动了手脚,换了里头的两味药。   看似没什么大问题,可毒会随着肌肤倾入五脏六肺,先时之处会让人停经,像极了有孕之症,可过不久便会像是小产之症,流血不止,最终血崩而亡。   在阿浩看来,七夕跟了萧战这许久,他们之间必然早已经成事,用这样的法子丝毫不会漏任何的马脚不说,他日除了妻妾争风吃醋外,也查不到任何旁人的上头,不会露了马脚。   今儿个听说将军府里闹了起来,他只觉得这会也够了,到底也让这七夕活了这么久,蹦达了这么久,是时候送她归西,送她去她该去之处才是!   七夕一天不死,柳云霆的那颗心便一天放在七夕的身上,坐卧难安,让他好生娶个妻子都不愿意,每天在府中拖着这个拖着那个。   李大人家的千金是老王爷千挑万选选出来,最适合王妃人选之人,李家小姐自见过柳云霆后便十分中意,可他总是不冷不热的。   老王爷早有了不满,府上的王妃更是故意在这里头挑拨离间了多少次,照着这样子下去,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眼瞧着将要白费,这让他如何能够受的了。   若非是被逼急了,或许他还会留着七夕一段时间,毕竟留着七夕便是掐着柳云霆的命脉,可现在……   留不得了!   柳云霆为了一个七夕三番五次的顶撞自己不说,甚至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难控制,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处之而后快。   “下去照做,一定让她给我死透了,从今以后,别再让听到这个人的名!”扔掉了手中的银簪,阿浩在这一刻下了狠手,只让手下人下去照办。   那人听从阿浩的话,忙是点头,只让阿浩放心,该做的他一定尽数办好,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虽不知道这个七夕对阿浩有什么障碍,可拿银子办事,他只管办成了就好,旁的他不会管。   阿浩听后,扔下一袋银子,让那人下去,在那人掩着门,欢欢喜喜的走出门外的当下,阿浩的唇在这一刻扬起,越发显得脸上的疤痕那样的狰狞可怖。   雨幕之中,撑着油纸伞的那人提着衣摆走在夜幕里隐匿了身影,只是雨中与屋内阿浩都不曾在意到的,是这屋外,柳云霆一直在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全程!   今日,柳云霆原是听说了七夕在将军府中似乎遭了揶揄,他便巴巴的赶来,想翻着墙来瞧瞧七夕过的是否安好,不曾想……   所有的话柳云霆都听进了耳中,从最初听到阿浩要害七夕时候的愤怒,甚至是想冲进去的那份冲动,到最后,柳云霆强忍着那份怒气,扭住了衣摆,没有进去而布满血丝的眼……   整个过程,他都在忍……   柳云霆在那一刻明白,他现下就是冲进去也没有用,阿浩全都布置好了,他冲进去无非是让阿浩的手动的更快一点。   阿浩要杀七夕容不下七夕,他心中有数,他原以为用自己相逼,能逼阿浩就范,却不曾想,阿浩背着自己早已经做了那么多动作。   此时此刻,柳云霆的心上浮动着六个字,你不仁,我不义!   目光落在屋内时,柳云霆动了杀机…… 第76章 毒入肌理   “脉按之细小如线,起落明显,是虚证,小夫人的身子年轻,可这底子怎么会那般虚……老夫开两记补血的药,补补血先看着吧……”   已近天明,屋檐之上依旧挂落着尚未落尽的雨水,外头四处泛着阵阵潮意,长须花白的大夫坐在架子旁前为床榻之上昏睡不醒的七夕把着脉,而后与一旁的萧战开口。   只道小夫人的身子虚透了,他如今看不出原因,只先吃上两剂药看看情况再说,毕竟这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说的清楚的。   底子虚或许是平日里保养不足,老大夫常年为将军府中人照看身子,关于七夕的来历,他也清楚,故而只道或许是七夕从前日子太过凄苦,伤了身,不过这都是猜测,还需用药以后再看。   同一张方子用在两个身上的效用都会出现偏差,故而这会要慢慢的试,一点点来。   萧战收了方子,让福伯好生送大夫出去,又让福伯多加了银子,而后自己则坐在了七夕的身旁,为七夕换了头上的手巾。   一场跪,一场雨,导致七夕昏睡到天明都不曾醒,哪怕回来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衫,身上还是起了高热。   祛瘀止痛的膏药敷在了七夕的膝盖上,看着七夕的膝盖处此刻高高肿起布满着淤青的模样,萧战满心满眼的心疼……   “将军,陆姨娘来了!”在萧战握着七夕的手,陪伴在七夕身边的当下,陆菀悠在清风的搀扶下走进了内室。   一身翠色长裙的陆菀悠站在萧战的身旁看了床榻上依旧昏睡的七夕一眼,而后让雨露将锦盒中带来的药材奉上。   “一早起来听说昨夜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赠的,这一支人参还是当初将军给的,今日便借花献佛,另外这个膏药祛瘀止痛极好,膝盖眼瞧着成了这个样子,该好好保养!”   一只由锦盒装好的人参是当初她没了孩子时,萧战拿来给自己调养身子的,可那个时候的她心如死灰,还需要调养什么身子。   这支人参一直留到今天,一早起来听说后半夜折腾的事情之后,她便叫清风雨露将这人参拿出来,好好叫萧战看看,也给萧战提个醒。   不出陆菀悠的所料,萧战看到那人参的时候,思绪一下转到了当初陆菀悠没了孩子时候的场景,也如此刻一般,一夜大雨……   外头的雨水加上那孩子的血水二者恨不能浑成一体,多少人来来回回在那雨幕之中奔忙救人,第二天天明时,外头也是如此,屋檐上的雨水尚未滴落干净!   “将军身边的女人不好做,尤其是得了您青睐的,总会有个三灾六难,想来也是挺好笑的,都是可怜的女人,同病相怜,若她醒了,也不用让她来与我道谢,这东西原本也不是我的。”   见萧启宸陷入沉思,陆菀悠此刻目光淡漠,看过床榻上脸颊烧红的七夕,语带双关的说了这一句话,算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在了点子上,更加在剜萧战的心。   这话极有深意,萧战听出来了,尤其是看到那一支人参的时候,算是全听进去了……   “药既送过了,我也要出门了,今儿个正是我儿离世的第六年,我要去庙里给他祭拜,真巧……”   见萧战的脸色在这一刻僵白,陆菀悠冷若冰霜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快意,而后不给萧战说第二句话的机会,说完,福了福身。   确实是凑巧了,今日是那孩子离开自己腹中之日的日子,老天爷撞着这个时机要让自己做点什么,自己怎么能够不做呢。   “把这人参用了吧,好歹也是救人的东西,只要不是给方清芷,就当是为我那没了的孩子积了阴德,能让他早日托生到个好人家,千万别再和之前似得,再托生到个ji女的肚子里,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那种冷到骨子里的话从陆菀悠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萧战的心上为之一紧,愧疚感在此一刻充斥在整个心头,那是无法挽回的愧疚与无力……   就在萧战转过头想要与陆菀悠开口说两句话,陆菀悠已经走了,快着步子的消失在尚且带着湿意的紫竹轩内,只让萧战对着手中的人参怔怔的出神。   陆菀悠离开之后,萧战紧握着七夕的手发愣了许久,脑子里所出现的是许多的画面,有陆菀悠,有方清芷,更有七夕。   雨幕中他从祠堂不管不顾的冲出抱住倒在地上,将玲珑压在身下的七夕失去了所有的知觉,玲珑束手无策的大哭大叫,那样的没有主心骨……   将军府的女人,又或者是他萧战的女人,命真的苦吗?   陆菀悠的一句话,让萧战在这一刻不尽的沉思!   “将军,大夫开的药熬好了。”   直到玲珑端着熬好的汤药入内,这才叫回了他的心思。   端过熬好晾凉的药,萧战扶起七夕,将那药一点一点喂进七夕的口中,而后将七夕再一次放平。   直至日中,七夕才从昏睡之中醒来,整个人恹恹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双腿痛到让她略想活动活动,变成猛抽一口冷气。   “膝盖上涂了药,最少也要三天才能消肿,你有些发烧,大夫开过药一日三次的吃,除了头晕之外,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战一直守在七夕的身边,在七夕醒来的那一日便将她扶起,而后小心的为她找来靠枕,又为她揉着膝盖两边,帮她活动活动患处。   七夕生生跪在外头的石子路上,与他们跪在蒲团之上不同,这一次又是因为自己而带累了七夕。   “以后我会注意,晨昏定省着去夫人处请安,不让任何人再因为我而说你一句不是。”没等萧战开口说一句不是,七夕干哑着嗓子倒是先把话说完了。   整个人顶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说出那样一番话着实让萧战气也不是,高兴也不是,他不要七夕事事以自己为先,他希望七夕能够活出自己的样子来。   “躺下休息一会吧,刚醒就那么多话,大夫说了你身子虚,气血两亏,原要好生调养,等你调养好了身子再说余下的话。”   看着七夕惨白的脸色,萧战到底没愿意对七夕说任何狠话,扶着七夕躺下之后,萧战也和衣躺在了屋内的小榻上,休息了一会。   一连三日,萧战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七夕的身子,虽说七夕受了老夫人一顿训斥与责罚,可到底萧战的心是实打实落在了七夕一个人的身上。   一样也是高烧损了身子,正院里进出的是大夫,可紫竹轩里进出的是萧战,两者这样一比,那就是天差地别。   三日的时间,方清芷的身子倒是好的七七八八,唯独七夕却像是被什么克着了一样,脸色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差,大夫前来把脉都不敢相信,她这身子怎么会越来越虚。   “小夫人这身子不对劲,平日里除了这些汤药外,还可曾服用旁的药物?”老大夫为七夕把着脉,整个脸在这一刻恨不能全都拧到一起,看起来十分的严肃。   “我们小夫人从来不滥用药物,日常若是身子不适,自然要到您这儿来经过您的手,怎么可能用旁的药。”   七夕摇着头,除了那一位避子药是陆菀悠给的,她从来不胡乱用药,可那避子药也只有在萧战与自己同房时才服用,那么一点点,不该看得出什么?   “那不该啊……”大夫再三把脉,看着七夕眼圈之下发青的状况,甚至是扎下合谷穴中所探到的那抹发青之色,这俨然就是毒入肌理之症。   “可否容老夫在这住处四处看一看?”事关人命,老大夫这会寻求七夕与连翘的意见,只道要在这屋中四处看一看。   这高门大院里的事情无外乎那四个字,妻妾之争,后院里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人心手段也就多了。   老大夫在这京中看过多少的人家,对于这种事情深谙其道,若非收了萧战高昂的诊金,应承了萧战一定会将七夕治好,找到病根,他绝不趟这趟浑水。   七夕也觉得自己自淋过那一场雨后整个人越发没了力气,就像是被彻底掏干了底子的那种模样,这会老大夫要找病根,她自然允诺。   从床榻上披衣站起之后,她便将这内室留给了老大夫与之一同跟随前来的学徒,她则靠坐在一旁等待着结果。   老大夫吩咐学徒好生检查各处,仔细查看,二人分工,一左一右,大抵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药童走进了净房,而后惊呼道“浴盆之中有马钱子的气味!”   马钱子性苦,有大毒,原药去杂质及毛茸研末入药,毒性特大……   一点点的马钱子足够毒死一个婴儿,这浴盆之中的马钱子味道极重,先来这浴盆已经让那药浸泡了许久,甚至如今不用再加马钱子,只消放上清水泡一泡,那毒就能够浸入肌底……   杀人于无形!   “小夫人每日里都用这个浴盆沐浴,这浴盆本就是用来泡药浴的,那是纾缓身子骨的药浴……”   玲珑看着那浴盆,不敢置信的望向面前的老大夫与那学徒,在那一瞬间,如实禀告的同时,最后停了下来。   药包,沐浴所用的药包!   有人在那药包上头动了手脚,在那药包里放了马钱子,毒入肌理,杀人于无形!   好利落又奇巧的法子,简直阴毒! 第77章 指证   “这药包可有剩余,又是在哪儿所配?”   “我现在就去拿了来!”   玲珑反应过来的当下,老大夫只让玲珑去将药包找给自己,好让自己查看里头的草药,再对症下药,寻求解毒之法。   玲珑听后,忙店头着便要去灶上寻那药包,她这会为着听说下毒暗害一事,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脚下步子打滑的要出去时,却让七夕拽住了。   七夕让她别忙着去找药包,青天白日无缘无故要个舒缓身子的药包,也不要水,岂不凭白惹了人的怀疑,她只让玲珑先去把将军找来!   这事情她们做不了主,也没那能力光是找个药包来就能够轻易摆平。   现如今巴巴的去灶上只会打草惊蛇,回头人抓不到,白受了这一场苦,往后岂不还要遭人暗害,倒不如先把萧战找来,让萧战来解决这件事情。   有人暗害七夕可以理解,可令她想不通的是,这府上谁会给她下这种阴毒的东西?   这东西明显是有了一阵子,那一阵子方清芷还需要自己给她生儿子,一定不会用那东西来害自己,若那时候害自己,岂非让她功亏一篑。   若不是方清芷,那便是陆菀悠……   可若说是陆菀悠,七夕也觉得说不过去!   她与陆菀悠连成一气报复方清芷,就是陆菀悠真要自己性命,也该是在报复陆菀悠自己再无任何用武之地后,再者,陆菀悠也没有要杀自己的理由。   七夕此刻这心上百转千肠,实在不懂,她是得罪了谁,要让人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来杀害自己。   正因为不懂,这才要让玲珑将萧战找来为自己答疑解惑,不管这个幕后凶手是谁,至少萧战应该知道这件事,了解这件事。   玲珑让七夕这一拉,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原是她急昏了头,现下因为七夕的一句话,她才醒悟,只让大夫在此略坐一坐,而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紫竹轩,上了二门去找福伯。   只话还没说完,萧战便已经从朝中回来……   玲珑也来不及多与萧战说什么,拽住了萧战的手一路便往紫竹轩跑,快着步子的奔跑令她满头大汗,气整个恨不能接不上来。   直到进了紫竹轩,玲珑才得停下来,不住的喘气,挥舞着手让大夫赶紧把话说了。   萧战一路莫名的让玲珑带进了紫竹轩,尚且未开口询问,一旁的老大夫见玲珑那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赶紧将这前因后果尽数说了一遍。   只道七夕叫人暗害,下了马钱子,如今毒入肌理……   玲珑的反常让萧战深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竟然是有人给七夕下毒,还是用那样阴毒的手段。   “庆云……”   “请将军放心,属下现下就去查探!”   萧战本就为七夕无端被牵连受罚,缠绵于病榻之上而无比愧疚,如今七夕受了这样的暗害,越发自责恼恨。   低沉的唤了一声庆云,不用他把接下去的话说完,庆云便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道自己一定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片刻,庆云不动声色的取来了药包,大夫查验其中每一种草药,确实,这药包里叫人动了手脚,多加了一味马钱子不说,甚至还有一味番木鳖,全是剧毒之物。   这两样东西经过肌肤进入肌理,先时药性缓慢,可之后却是神仙难救,就是发现了,也根本来不及,若是不发现,那便死的并不易叫人察觉,可谓悄无声息……   用药之人算准着药量,若非这一次七夕不巧在高热时用了另一味与之相冲之物,气血双亏不会来得快,这是福大命大的捡回了一条性命。   既找到了所有草药,老大夫只以最快的速度开下了药方让萧战去抓药内服,喝上十来日的功夫,再加上药膳精心调养上一段日子定然会无碍。   萧战谢过大夫之后,赠了大夫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只让大夫务必保守住今日的秘密,切莫将今日里所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老大夫拿了银子,忙是点头,他在这京中开着医馆多年,出入无数达官贵人家中为各种各样的人诊脉,肚子里烂掉的东西不在少数,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折腾了这一早晨,七夕这会早已经没了精神,靠在身下的长枕之上没有力气开口,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她想不通……   “紫竹轩内伺候的人就那么几个,庆云办事一向牢靠,一定会仔细检查清楚,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事情的发生,原是我……又带累了你。”   见七夕那样精疲力竭,萧战心上满是愧疚,伸手握着七夕的手,他此刻冷着一张脸,亦是长长一叹……   陆菀悠赠参那一日所说的话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七夕接二连三的遭受算计,越发让他心上存了疑影。   直至日落,庆云疾步从外头回来,带回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张田契,另一样则是一张钱庄里的存票。   这两样东西都出自一个人的手,便是小灶上专门负责烧火的烧火丫头兰草!   兰草入府三年多,一直负责灶上帮忙的活计,一个月在将军府的月例只有五十贯铜板。   可这两个月来,她却在家中置了地不说,甚至连她的亲弟弟都拿了银子出来取了一房媳妇还盖了新屋。   除却这些,她甚至在钱庄里一下子存了一百两的银子,这和她这么久以来所获取的银子根本不对等。   除了说她捡了一大笔银子之外,就是三年她一分不用,她也存不够三十两,更不用说一下子一百两,甚至还有银子置地甚至为亲弟弟娶一房媳妇。   “那丫头人呢?”   证据摆在面前,这药包里叫人动了手脚的事定然是与这兰草有着扯不开的关系,至于到底是谁叫兰草如此做,那就只能让兰草自己来说。   萧战的脸在这一刻紧绷到了一起,那样的铁青之色,连身旁的玲珑看着都怕,她从来没见过待在七夕身边的萧战会有那样脸色的时候。   在七夕身边的萧战自来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萧战阴冷森森的开口,庆云已然将吓得抖若筛糠的兰草拽了进来,一把扔到了萧战的面前。   一脸菜色的兰草嘴里塞着布条,且捆得死死地,原就是让她不要在萧战的面前大喊大叫,惹人清静。   那些个用来求饶的话他们这会压根儿也不想听,想听的也就是一些实话,这实话便是她那一笔银子到底从何而来,是谁指使她在药包之中动手脚。   “若你如实说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可若是你不能好好说话,支支吾吾的在那儿搪塞我,又或者一开口便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让庆云拉了你去沉塘!”   萧战此时此刻的怒气汹涌到随时随地都能够将兰草拉出去做花肥的地步,可为了找出这幕后黑手,他忍了,沉声冲着地上的兰草开口,在扯去兰草的嘴上的封布前,萧战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他只要听自己想听的,余下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想听,若兰草胡乱言语,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兰草吓得两眼汪泪,这会不停的点头,恨不能告诉萧战,她一定乖乖听话,不会乱说话。   “是夫人给我的银子,药也是夫人给的,那一次,夫人将我叫到她的房中,给了我一笔银子,说那药是助孕的药……”   “除了第一次之外,余下每一次都是放在花园里的假山石头下面,我夜里悄悄去拿来加在那药包里,我一点都没有骗人!”   兰草在松绑的那一刻,跪在萧战与七夕的面前,不停的磕头,磕了不知道多少遍,再三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害人,也不晓得那东西是害人的。   她在这府上帮工三年,从来都是勤勤恳恳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今年十七,原是到了年岁,父母看着自己在这府上也只是个帮工,银子拿的又不多,虽说全都孝敬了父母,可父母偏心,一心只有自己那个不成材的弟弟。   父母为了让弟弟能够娶到媳妇将她卖给了一个麻子,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夫人找到了她,那时候她走投无路,实在是没办法,这才收了夫人给的银子,答应给夫人在七夕的药包之中下药。   这前后一共收了一百三十两,她拿了二十两出来给了父母,让他们替自己解了婚约,余下的十两自己在京郊买了一块地。   她不要嫁人,原只打算过了这一阵便走了,这辈子就守着那块地过活,再也不回来了……   谁能想到……   “还请将军开恩,我不知道那药是毒药,我不识字,我只是不想嫁给一个麻子,您可以去查,我一点都没有说假话,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不会做坏事的!”   她来这府上三年多,从来都是最勤快的那一个,因为是帮工,将军府给的银子又多,她生怕自己做不好会被赶走,便是连灶上的一口水都不敢乱喝,生怕做错了一点连铜板都拿不到。   她真的是一时没了办法……   “随我去正院,将你适才说的话,冲着夫人再说一遍,庆云,你去找老夫人来!”   兰草跪在地上恨不能把自己的头都给磕破了,这会哭求着萧战一定要相信自己。   而萧战则冷着一张脸,似拎小鸡一般的拎着兰草出了这紫竹轩的门,带着她前往正院,找方清芷对峙! 第78章 搜屋查抄   吓得三魂去了六魄的兰草,扔在地上的银票与一包加了马钱子的药包,尽数出现在方清芷的面前,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阴沉着一张脸的萧战。   方清芷扬起眉眼看着面前的萧战,看着此刻这架势,将手中端着的汤药放下!   端着的汤药是青莲刚递来的,汤药尚未入口,可看萧战此刻的模样,她了然,这汤药怕是喝不下去了。   “是你命人在七夕的药包之中动手脚的!”   冷肃着一张脸的萧战在此一刻站在方清芷的面前,指着桌上的药包质问着面前的方清芷,用的不是问答,而是认定的语气。   莫名其妙的这一番话让方清芷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思考的是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   “现如今这府里但凡与七夕沾了关系的事情就都与我有关了?旁人说什么就都是什么了?你若当真看不惯我,大可以一纸休书休了我,用不着在这儿三天两头的与我找茬!”   最终,方清芷强吸了一口气,在面对萧战的质问后上扬着唇角,笑容里布满着讽刺的看着萧战,目光都不曾落在那药包亦或者是地上的兰草身上。   那一夜佛前反省的一跪,不是只有七夕倒在雨中昏迷不醒,她也一样!   她倒在佛前的蒲团之上,因为气急攻心她在床榻上也折腾了好几日,也就今日刚好些,坐起来在这桌子上撑着坐了一会。   便是刚坐下这一会也不见有消停的日子,萧战此刻已经过来质问声声了,她实在没那力气应付,也懒得应付。   冷着一张脸的方清芷只让萧战赶紧休了自己,休了自己,他也就清静了,少了那许多的麻烦!   方清芷看透了,再不似以往一般,事事据以萧战为先,样样想在他的前头,这会,方清芷只想忤逆他。   二人对峙着的模样令这屋中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与冷肃,庆云眼见着这样子下去又将是一番争吵,干脆出面抱拳,只向方清芷说明着来意   “还请夫人息怒,老爷并非是来与夫人为难的,是……原是小夫人的汤药包中叫人下了马钱子,如今毒入肌理,属下一路追查到这丫头身上,这丫头说的清楚,只说是您……   “哐……”   只可惜,话尚未说完,巨大的一声声响让此刻的庆云闭了嘴,不再开口。   方清芷手边,那一碗尚且泛着热气的汤药在那一瞬间扔向了地上跪着的兰草,伴随着兰草发痛的惊叫声而来的是青莲的咒骂声。   “死蹄子,长着嘴你便胡乱的攀咬,夫人何曾见过你,又何曾让你去害小夫人,你自己胡乱收了人的脏银子,这会被查出来了,你逮着一个人就乱来,你也不怕舌头长疮!”   方清芷断然不会开口骂这样的话,原是那兰草不配,除却这个之外,便是萧启宸让此刻的她寒透了心,她懒得骂。   一个打杂的杂工说是自己要害的七夕,便是自己了,萧战连仔细查证都不曾,就开口说是自己,甚至带着人上门就来质问,这算什么,就真的拿自己当凶手来处置了不成。   十年夫妻,他当真是越发不把自己这么个人放在眼里了,可笑,当真可笑!   “我没做过,我每个月的银子都有自己的定数,您一不是权臣,二不是贪官,没多少银子让我一下子拿出这许多来与人下这样的药,左右如今这账册都在七夕处,您只管去查就是!”   青莲骂够了不再开口后,方清芷依旧端坐在这身后的圈椅上不曾动,她近日来真的心力交瘁,可这会她还是强迫着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气短。   马钱子,下毒,她吃饱了撑的这会动手!   “我当初既找她回来是了为你生儿育女的,我没那么蠢要杀了她,你别忘了,她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货!”   一个货还没有用呢,功效都没出来,现在就杀了,她人傻钱多不成!   冷着一张脸,此刻的方清芷眼神怨毒,冲着萧战轻蔑的笑着,嘴里说出的那一番话何其刻薄,一个货字,算是将七夕贬到了极致……   他让萧战自己去查账册,账册上的进出账目一笔一笔写的极为清楚,下药毒死一个人还要花那么多的银子,七夕这条命值得了这么多银子,她配吗?   不配!   “奴婢没有撒谎,当初确实是夫人您给我的银子,也是您叫我每日里去后花园的假山石头下药下到小夫人的药包之中,奴婢敢用自己的性命发誓……”   “你的性命,你的性命算什么东西,随随便便叫人拿银子就能收买的东西,一条烂命值得上什么?”   眼见着方清芷在这一口矢口否认,兰草当下急了,顾不得被烫痛的身子,她摇着头只道自己一点都没有撒谎,确实是方清芷给自己的银子,她没有骗任何一个人。   方清芷听着她一口一声的指认在此只觉得好笑,不咸不淡的开口,一句话把一条人命贬低的一文不值不说,顺带着拉上了七夕。   这一番话里,连带着七夕一块骂,七夕不就是叫人收买的东西,收买了这个人卖给了自己,来给自己的丈夫生儿子,可现在……本末倒置!   萧战不是傻子,一早听出了话里头的指桑骂槐,在此一刻拧着眉,萧战淡漠的看着方清芷,在方清芷觉得心下无比畅快的当下,命庆云搜屋!   “萧战,你疯了,你把我这将军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我是你抓住的一个犯人吗?”   搜屋两个字出来时,哪怕方清芷脚下力气不足,却还是腾然的站起,双手整个拍打在手下的黄梨花木嵌大理石桌面上,那样重的一记,方清芷手上的玉镯应声碎裂。   那玉镯是最早她嫁入安远将军府中之时萧战所赠,虽说不值个什么,可她一直戴着,异常珍视,可如今……   镯子碎了,情也丢了,还有什么药珍视,连老天爷都在告诉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她把七夕弄进府,让她进了萧战的心,让萧战无可救药的上心便是一个错,一个极大的错!   搜屋,她堂堂安远大将军之妻,什么时候要像个犯人似得叫人把屋子都药搜罗个遍,还是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夫人”,若是传出去,她这个将军夫人之名到底还要不要了!   往后这京中的众多妇人岂不是直接指着自己的脸面来笑。   “今儿个除非你一把把我丢出去,要不然,你别想着要来搜这个屋子,萧战,你是要把我整个人,整张脸尽数丢尽吗,你这样欺负我,午夜梦回,我父亲可曾入你的梦?”   整个胸腔之中怒气翻涌的方清芷已然尝到了涌到嗓子口的腥甜,她这病,忌思虑深重,忌情绪大起大落,今日她算是把两样都占尽了……   萧战是看自己不死,特意要来逼死自己!   撑在手下的圆桌之上,方清芷因为怒气而胸口起伏,只让萧战给自己住手,想要搜屋可以,从自己的身上踏过去,只要踏过去了,她就让萧战搜屋子。   “你若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当让我搜屋,若什么都没有,我向你道歉!”   萧战冷着一张脸,对方清芷此刻恨到咬牙切齿的模样只作不见,他很是冷静的看着面前的方清芷,就这般很是淡淡的开口。   若是往常,方清芷搬出自己的父亲萧战必然会住手,可今时今日,没有用了,方清芷越是抗拒,在萧战的眼里便越发觉得其有鬼。   萧战倒是要看一看,药材一事是否与方清芷有关,若无关,他愿意恭恭敬敬的与方清芷说一句对不住。   “萧战!我是你结发十年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女人,你不信我?”方清芷深吸着一口气,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萧战,十年夫妻,到头来成了什么!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站在这儿与你说这么久的话。”   方清芷紧咬着牙根质问着萧战的同时,萧战摇着头,并不是他不信,他只是要一个证明,许多事情,他都要一个证明,证明方清芷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好……好……你搜,你要搜就搜,我让你搜!”最终,方清芷撑不住,跌坐在了身后的圈椅上,彻底死了心的让萧战动手。   她的心在此一刻真真正正的千疮百孔,再难好了……   庆云得了令,自当派人下去将这整个正院,连小灶上头尽数的搜查清楚,上了锁的匣子打开,一盒子锁了上千两银票的匣子出现在萧战的面前,除却这些,还有那不计其数的金银玉器自不用说。   便是这些东西都足够用来打方清芷适才的嘴脸,她说自己没有多余的银钱去买通一个下人,可这多余的银钱就在眼前。   方清芷端坐着对于这些银钱懒得开口,萧战没有多问,而后,就在青莲的卧铺底下搜出了两包粉末状的药物。   药包所用的油纸与兰草所交出的那个一模一样,里头的粉末那么恰巧,就是马钱子粉末,且一包的剂量正好是七夕药中的剂量,不多不少,那么巧…… 第79章 证据确凿   “这不是我的东西,与我无关!”   在马钱子粉末出现的那一瞬间,青莲以最快的速度矢口否认这东西是自己的,她从未有过这些东西,这些个东西纯属栽赃陷害,她不认。   “青莲在此指天发誓,若这些东西与我有关,我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我的父母兄弟也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跪在地上的青莲在这一刻指天诅咒自己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面对这两包药,青莲不止连眉头不皱,那脸上更是毫无任何波澜,跪在萧战的面前,青莲以自己的家人做赌咒,绝不有一丝一毫的说谎。   “既然你连这正院都搜了,这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可不只有这一个正院,听雪堂紫竹轩,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谁知道这东西是哪个不长眼的塞到青莲的房内!”   双方僵持,此刻这正院里气氛变得越发冷肃起来,方清芷看着那两包药勾唇一笑,只道一个下人的屋子,谁都可以进去,成日里谁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虽不知七夕现如今到底成了一个什么模样,是否已经出现了异心,可这种东西单凭她七夕一己之力,自然到不了青莲的房中,   倒是有一个人……   她首先信不过的一个人便是听雪堂里的陆菀悠!   她可没忘了是谁害自己一步步至此,便是那陆菀悠,若非那陆菀悠的一招栽赃嫁祸,自己依旧是萧战眼中温婉贤良的正妻,依旧是这将军府中运筹帷幄的将军夫人。   何来今日七夕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夫人之名,何来这接二连三的羞辱,甚至是被迫一次又一次的禁足!   马钱子这种东西决计不是出自自己之手,能够悄无声息弄来这些东西的,也只有深谙此道的陆菀悠,毕竟那花楼里,要什么没有,又有什么手段是使不出来。   陆菀悠沉寂了这么久,靠着七夕想打一个翻身仗已然是事实,那么这马钱子便一定是其所为,她就不信,陆菀悠那听雪堂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搜不出来!   “今日你既然与我彻底撕破了脸,拆了我这将军夫人的正院,那便把你那捧在心尖上的那些个全都搜了,若不如此,我便是拼着死,也要与你闹个鱼死网破,咱们什么脸面都别要了!”   不就是搜屋查抄么,抄一个也是抄,抄两个也是抄,这口气她咽不下去,这两包药,她方清芷更加不会认!   萧战不顾她父亲当初救他的那一条性命,忘了这十年夫妻的情义,那就别怪自己,干脆把什么都抛弃,既是要闹,那就往大了闹。   若再忍气吞声,往后再有来日,她岂非要把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摘下以证清白不成。   “庆云!”   方清芷的话说的胸有成足掷地有声,一个眼刀扫过萧战的眉眼,势必要看验证自己此刻的清白。   萧战唤了庆云一声,庆云听后抱拳下去,带着人与萧战所给与的玉佩当作手信前往听雪堂,与陆菀悠说明缘由而后搜屋。   正院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听雪堂,萧战虽封锁了消息,可七夕那儿她自有法子知道所有事情。   那药来的蹊跷,这会陆菀悠倒是愿意相信方清芷的明白,因为方清芷没那必要!   她和七夕都知道,方清芷对七夕自有一番算计,那便是等待着七夕他朝有孕一朝产子之后取而代之,现如今给七夕下药……   方清芷可不是个傻子!   一个棋子尚未发挥棋子的效用就丢弃,那可不是她所能做出的事情。   小半柱香的时辰,原坐在听雪堂中听着正院传来吵闹动静的陆菀悠,踩着莲步气定神闲的来到萧战面前。   萧战以贴身玉佩做信让庆云来搜屋,更是一早让庆云告知陆菀悠,不止听雪堂,连正院里也已经搜过。   陆菀悠可不似方清芷那般在乎搜屋,要不要这脸面,她在庆云来后便将那屋子让了出来,只让庆云好好的搜,自己则来这正院里躲个清闲。   踏进这正院面对的便是方清芷怨毒到恨不能下一刻便杀了自己的眼神,陆菀悠这心上可别提有多么的快活。   有苦说不出便是此刻方清芷最好的形容,连陆菀悠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方清芷这样一张脸。   从前自视清高,总高人一等的方清芷不想也会有今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时候!   现如今的她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有污点在身,怎么也不能自证清白,原是她活该,也是她自作自受!   陆菀悠此刻的心上别提有多么的高兴与欢喜,若非现下不能庆祝,没准她早在听雪堂中倒上一杯女儿红,先敬了自己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好好看看,那个害他性命的人,此刻开始遭报应了!   “不想夫人的体己倒也不少,怪道了,轻轻松松买个典妾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甚至唤动个把个丫鬟也不过是勾勾手指,这些多的银子,药让多少人折腰,又要叫多人赔上清白性命……”   通晓事情全部经过的陆菀悠,手持着一柄罗面画书画扇,款摆柳腰满身风情的来到这正院之中,声音似如黄鹂一般的开口,可这话语却是直击方清芷,先给方清芷把这罪名坐死了。   暗藏杀机之言从她口中说出,何其简单,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身鲜亮的长裙的陆菀悠此刻用着那张惑人心神的容貌,银铃般的笑声与现下端坐着屏着一口气强撑的方清芷暗中较量着。   此刻的二人比较起来,还真的是一个天上仙如同九天凡尘踏下这天地之间,这另一个……   方清芷自病以后,容颜失去了光彩,此刻这模样,像极了一个掌家多年却早已不得男人垂怜的老婆娘,尤其是现下几次三番叫萧战气伤了心肺的模样,越发像极了昨日黄花。   哪里还能和陆菀悠做比,那精气神若是老夫人在,怕她是连老夫人都比不上……   陆菀悠的笑与走进这屋内指着桌上金银说出的一番话语便是一种奚落到极致的讽刺,语带双关的叫骂着眼前的方清芷。   在陆菀悠看来,既是她方清芷被抓了个人赃俱获,现如今嚷着还想要搜查各屋各院不过就是想把这脏水再泼在旁人的身上。   这些年,她方清芷做下那些害人害己的事情还少么,现如今不巧就是让人搜出了两包药,是不是与她做的都无妨,能打击她就好。   就算不是,这会也一定是,这个帽子左右是扣死在她的头上了,谁也别想给她摘下来!   她不在乎叫人搜院,就是想搜,这些人也搜不出什么,她就剩下这一身皮囊挣扎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她死去的孩儿,除了这些,她这一辈子别无它念!   “红口白舌不是让你口出狂言的,你别总仗着自己死了一个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孩子,谁还……”   “夫人这话可想好了说,毕竟……有的人十年了,连个影儿都看不见,更不说是死孩子了,说大话,那可是要掉牙的!”   陆菀悠早已经在萧战的面前和方清芷撕破了脸,也不在乎自己说的这些话是否会让自己遭来非议又或者说是否会让人刺痛了心。   毕竟她当初被刺痛的时候,见到的是方清芷那欢喜极了的脸!   方清芷拿捏着陆菀悠不过总借死孩子一言来做死做活,偏让陆菀悠不过用一句话给堵了回去,那一句话,是方清芷的死穴,至今都无法回嘴的死穴。   十年无子,这肚子里就没有过任何东西,更不用提一个死孩子,她是无能,让陆菀悠指着鼻子骂连回嘴都回不过。   指尖在此一刻因为负气而泛白,方清芷的眼中充血,整个眼睛之中布满了愤恨的血丝,偏发作不得。   彼时,已然搜过院子回来的庆云抱拳立在萧战的面前,向萧战禀告道“将军,听雪堂中干干净净!”   “呵……做贼的喊捉贼,果然苍天有眼,天道好轮回!”庆云这一番话落下声之后的瞬间,陆菀悠哼笑出声,那一声冷笑里布满了畅快之意。   “眼瞧着七夕得宠,自己则如昨日黄花一般被忘却在这正院,夫人便着急了?这才什么时候啊,你也太心急了,就不能等一等么……”   没给方清芷自辩的机会,陆菀悠抓住时机,凑身在方清芷的面前,将方清芷藏在内心之处那些个最龌蹉的想法自自己的嘴中说出。   “我一个从花楼里出来的人脏了,哪怕有了你萧家的骨肉你也不准我生就罢了,那七夕姑娘不是你自己找来非塞到将军怀里的么?怎么她你也瞧不上了呢?”   “再怎么样,你也等人家给你生下了孩子,你这膝下有所依靠将来有子送终之后,你在动手啊,就好比当年,你在我那房梁之上放上……”   “住嘴,陆菀悠,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今日便敲掉你的牙,我方清芷一天不死,我一天就是将军夫人,有诰命的朝廷命妇,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胡乱攀咬,不止是你,任何人都不可以!” 第80章 扫地出门   “攀咬?若非是你做贼心虚,你何苦在这会急的跳出来,谁用自己的性命来攀咬你这么一个人,你是有多大的脸!”   听着方清芷此刻其身不正之言,陆菀悠冷冷一笑,在这当下将其反驳的毫无招架之力。   诰命夫人又能如何,若非是她不愿,她区区一个方清芷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在自己面前充这份声势,她瞧不上!   看看她那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一说起当年之事她便急成了那副模样,若非心中有愧,心上发虚,何必如此。   “当年的你容不下我,现在的你又容不下七夕,你谁也容不下,又何苦非要把七夕找来,就为了让她给你生个儿子,生儿子讲的是心甘情愿,现下……你无法抽身了吧!”   萧战对七夕有心,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七夕一个人身上,她的愿望难以达成,陆菀悠今日便要帮着方清芷咬死这件事,那便是她对七夕心生妒恨,定然要七夕死于非命的事。   管那马钱子到底是谁的,今时今日,那就是方清芷的!   “贱妇,你在那烟花巷柳之中滚的多了,学的那些遭滥手段,现如今来污蔑我,我敢以我的性命,以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起誓……”   “起誓,起誓什么?起誓你的手上不曾沾染任何鲜血,不曾害过任何一个人,不曾算计过七夕,不曾妒恨七夕,那你起啊,你就用你那亲爹的名义起誓,若你今日有一句假话,那你的父亲便永坠十八层地狱,世世代代不得超生!”   眼瞧着陆菀悠将那些个无需有的罪名一个两个的尽数冠在自己的身上,方清芷这会越发尝到了口中喷涌而出的腥甜,强忍着这一口气,方清芷恨恨的举手势要发誓。   可这话没说完,陆菀悠抢过了话音,把她原要说的话掩去了不说,更故意添了许多有的没得,害的她这会头皮发麻,气短半截。   她可以用任何人来说下陆菀悠嘴里的那一番话,唯独自己的父亲不能,她不能用自己的父亲去发下那一段誓言。   十八层地狱,永坠其中不得超生……   陆菀悠当真毒辣,她怕是早把那些个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了解的透彻,故而这会说起话来那样胸有成竹。   恶毒!   “怎么?不敢了么?是啊,拼了自己一条老命送着你进了这将军府,让你在这将军府中衣食无忧了十来年,让你在这将军府中作威作福的那么久,你是舍不得!”   陆菀悠抓着方清芷这会的命脉,令她在此一刻一声不吭,便是连多嘴一句的力气也没有,陆菀悠这会笑了,笑完了便是极尽所能的讽刺。   五年,整整五年,自失去孩子之后,她在没有比今日更快活的时候,看着方清芷自打嘴巴,看着她寸步难行,她这心上再没有比这会更舒爽的时候。   谁能想到,那不可一世自以为聪明了得步步为营的方清芷,还有今日的时候,她在乎萧战,在乎自己身上的名分名声,这会……   呵!   “旁的先不说,你敢当着将军的面提一提红霞么,你背着将军做了些什么,你阻挡了七夕什么样的去路你敢说吗?要不要我疏通疏通关系,将这件事情告到当今皇上面前,又或者是太后面前,为你好好提一句!”   太后还在帮着昌平公主想尽了办法进这将军府,想来若是知道红霞一事,一定会很高兴才是。   见方清芷此刻哑巴的不再说话,陆菀悠干脆替方清芷再加一把火,好好的将萧战心上那火浇透了。   红霞二字一出,方清芷的目光在此一刻一紧,脸上瞬间变得越发难看“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还是你方清芷怕七夕认回了亲爹,将来在平妻之位上压你一头,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的很啊……欺君之罪,方清芷,你说你这一回可怎么办?你爹能不能死而复生来救你?”   红霞,现如今的卫国公之女卫玥婷,那个伺候着真正的卫玥婷长大,因为偷到卫玥婷之物而让卫国公夫人鞭打出去的侍女……   在方清芷瞪大着眼珠子怒视着陆菀悠的那一刻,陆菀悠干脆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不疾不徐的将那红霞的故事在萧战与方清芷的面前娓娓道来。   这滴血认亲这种东西可是假的不得了的假,水里随随便便弄点个东西便可以成真的,也就那卫国公想女成痴了才会如此。   红霞的亲娘死了,可扬州瘦马院里的那些个老鸨子可还活着,这么多年她几岁卖过去的,卖过去时所签的卖身契又是什么,上头可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幼长大的那些个小姐妹可不骗人,她方清芷纵然有再大的本事,还能够屠尽整个扬州花柳巷不成。   那些个人她陆菀悠可都养的好好的,毕竟……她手上的人脉,比起方清芷来,还真的是一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这花娘也有花娘的好处,恩客多,自然也有恩客多的便宜!   “先不说七夕是否真的是卫国公之女,可你阻挡七夕前去相认,找来这么个污烂货充了卫国公府小姐一名,甚至搅合着湘王的婚姻,方清芷,你有几个脑袋够你砍得?”   光凭这一点,她方清芷便是别有用心,其心可诛!   什么马钱子粉的毒都没她那一颗害人之心毒,她今日就让萧战好好见识见识,自己枕畔睡了十来年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个人!   是不是要比马钱子粉更毒!   “是啊,想来也是,七夕一个孤女,你才好摆布操控,她无家可归,无人可依你才可以做她的指路明灯,让她给你生儿子就生儿子,将来生了儿子就算不被你赶出家门,也是你的傀儡……”   “可若成了国公小姐那就不一样了,一个国公小姐生出来的嫡子,和你这么一个……你还怎么在这府上立足,到底是诰命夫人,这样的心计,我这个花娘也抵不过!”   陆菀悠喝下面前的一盏杯中之水后,这会将这一条里头的所有心思尽数掰开,掰碎在了萧战的面前,只让萧战好好品品里头的信息。   萧战在外倒是杀伐决断,可对内因为恩情,因为人命,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方清芷格外优容。   今日,她倒是想看看,她方清芷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本事,让萧战对她如此优容。   “把七夕的卖身契给我!”   房内此刻沉默到落针可闻,方清芷这会胸口不断起伏,只希望萧战能够相信自己,可看着萧战看着自己的模样,方清芷觉得让萧战相信自己,似乎很是渺茫……   萧战开口,只让方清芷交出七夕的卖身契,方清芷以为……她以为萧战至少会说些什么,又或者质问自己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只要七夕的卖身契……   他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陆菀悠口中的那件事,他也不在乎那件事是否会给将军府带来什么后果。   就那么简单的一句!!!   “从前没有,现在更加没有!”   若人心可以剖开不死,方清芷这会只想把自己的心剖出来让萧战瞧瞧,那上头有多少刀是萧战插上去的,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皆是因为萧战。   当初为了陆菀悠,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入宫去求一个罪奴,还是一个欢场名妓害她蒙羞,害她被京中众多夫人取笑。   现下,因为一个七夕,一个山中村姑,他又一次和自己决裂,想要卖身契,她偏不给!   哪怕七夕本就是自己找来的一个棋子,她也不愿意拿出那个卖身契,让萧战和七夕这样继续下去。   路已经偏了,那么这个棋子也就没有用了,她这会也管不得那毒不毒的东西来自何方,她只恨那毒没毒死七夕,彻底了断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   “今时今日,你方清芷也算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无子悍妒心还毒,你的那些个表象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撕了下来,方清芷,伪装了这么多年,你也是辛苦了……”   撕得不够,陆菀悠尚且觉得不痛快,在方清芷与萧战僵持不下之时,陆菀悠不忘再添一把火,让萧战好好看看,她方清芷的真容。   这样的容貌才是真真正正的方清芷,她在背地里做下的事情又何止是这些,还有人命,七夕的养母,自己的孩子,只是现在都死无对证了而已……   若有一丁半点的证据,她方清芷早让自己和七夕活剐了,还能让其逍遥自在到现在,光是想想,她这心上便恨,无比的恨。   “收拾收拾去家庙之中修身养性去吧,你身子过弱,须知不是思虑太重!”就在方清芷忍着一口气与萧战不住较量之时,萧战那而已然让方清芷去了家庙。   有官爵者才能建家庙,作为祭祀祖先的场所,去了那里……   等同被扫地出门,被赶出家门,萧战这是要把她赶出去,赶到那儿去自生自灭!   “你好自为之!”见方清芷那样不敢置信,甚至是悲愤欲绝的看着自己,萧战没在多留,只那么五个字,而后走出了正院……   “啊……”   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出自方清芷的口,与之同时一并迸发而出的还有方清芷裹在喉咙之中极长的一口鲜血。   在吐出那一口鲜血之后,方清芷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收拾收拾送到家庙之中就好,省的多事!”   青莲在此刻因为方清芷喷溅而出的那口鲜血吓得整个人跪倒在方清芷的面前,叫喊着让人去请大夫过来救人。   看着方清芷此刻落魄至此的模样,陆菀悠只觉得畅快,昂首挺胸跨出这正院门槛之时,只是低声与一旁的庆云说了那么一句。   还请什么大夫,她方清芷祸害遗千年,靠自愈便可…… 第81章 夜探知前事   “世子爷,那将军夫人已然被送到了家庙,事情成了!”   月色昏晕,星光稀疏,清冷的夜色之中,一盏油灯尚且在夜风之中偶尔晃动摇曳。   夜深人静,众人早已睡却的时间,一身墨色长袍隐匿在这黑夜之中的柳云霆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天际云层涌动,手摩挲着指上的翠玉扳指,听着来人向自己禀告现况。   很好,送走了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他要的就是方清芷被送走,又或者是被休,被弃之不理,这样将军府才无任何人敢骑在七夕的头上作威作福,才无妻妾之争。   他要七夕过的好好的,一辈子让人捧在手在,无灾无难,若萧战敢负心,他便要萧战的命!   谁都不可以待七夕不好!   自己做不到的,萧战既然已经选择了七夕,那萧战一定要做到。   自那一日雨夜之中发现阿浩对七夕意图不轨之后,他安排手下人布了这么久的一个局。   借着阿浩所做之事,故意买通了老大夫身边的徒弟,让他闻出那所谓的马钱子之气,用以发现七夕身上所中之毒,而后在青莲房中放下药包粉末……   他努力的为七夕铺平脚下之路,让她能够在将军府中无后顾之忧,是他现在仅能为七夕做的唯一一件事……   “让你去监视阿浩,阿浩现下可有什么动静?”方清芷解决了,那么接下来所要解决的便是阿浩。   当初阿浩招兵买马私下里组建了一批人他是知道的,这一批人还是以自己的名义组建,而后由他发号施令,他成为那些人的头目。   他从不在乎世子爷的身份,帮助阿浩最开始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银子,想要拿了银子,让七夕和母亲好过。   因为从不参与其中,故而阿浩便一直在众人之前高高在上,可阿浩忘了,那些人是成王世子的名义才来跟随他由他差使的……   他阿浩就是再怎么有能力,有魄力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下人,一个有点脸面跟进跟出的下人,和他们没个两样,甚至还不如他们,他们好歹身子健全,阿浩可是没了一个手臂的。   说到底不过是个残废……   在察觉阿浩对七夕动了杀机之后,柳云霆挑选了里头与阿浩时常过不去的两三人,不过三言两语便让其中的数人对阿浩不满。   本来阿浩这人便过于专治,他一直劳记着自己才是成王世子的事实,对外对内皆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过份专横导致的自然是手下人心生异心。   “原也是世子爷对其太过宽容的缘故,导致他觉得自己总是高人一等,属下发现他这几年私下里敛了不少财,甚至在外头买了宅子,里头连女人都养了一个……”   来人在此一刻将这段日子所收集的关于阿浩的全部信息尽数告知柳云霆,柳云霆这两年待阿浩十分优容。他为了还阿浩那条命,能给的都给了。   私下里敛财一说不算事实,这些个东西原是自己要给的,自己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去到外头买卖房屋找一两个女人不算什么。   “除却这个外,属下发现,他与王爷似乎很是熟稔,属下派人暗中跟随阿浩的这几天里,王爷都已经上门三次,皆是在其外头所居的小院里头!”   就在柳云霆沉声思虑着这件事情的当下,来人抱拳又一次向柳云霆禀告着最新的情况……   这句话在此一刻让柳云霆紧锁眉头,与成王熟识,且成王私下里一直前往柳云霆的宅院之中……   “他那宅子现在何处?”   “就在十梓街里头,那地方清幽,鲜少有人来往,里头那女人也一向鲜少进出,属下们守人都不敢靠近里面,只敢待在外头。”   若说他在外头藏私纳小,那他可以接受也可以理解,毕竟也是个男人,找上一个两个女人不算什么,可成王与之过从甚密,那么他便不得不在心上起个怀疑。   一个王爷,一个世子侍从,真要有什么话说,大可以在府中关起门来说,何至于要跑到一个下人的府上,那样鬼鬼祟祟的。   灭了屋内的油灯,在这阴沉到极致的夜色下,柳云霆冷着一张脸走出了这座专为看顾七夕的院子,一路快步着前往十梓街阿浩所在的院子里去。   他要去瞧一瞧,那院子里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要让这两个本就无从交集的人凑在一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一起……   或许这些年他错了……阿浩或许一直都有事情瞒着自己,他的着急他的那种愤然,或许都有出处!   夜,静谧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让人觉得格外气闷,十梓街确如那人所言,格外的清幽,除了声声蝉鸣之声,再听不到旁的动静。   柳云霆一个飞身上了那座院墙之后整个人隐匿在了这黑暗之中,他的步子极轻,一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尚且点着灯的屋外,猫着身子弯下腰,屋里有着他最熟悉的声音。   “那个名叫七夕的丫头本事了得,今日那将军夫人已经让萧战给送到家庙之中去了,那将军府中,如今可就她最大,在这样子下去,你是要让她成了诰命夫人后,再与云霆相认不成?”   屋内烛光之下成王虽以过盛年,可依旧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之下的一双眼似如利剑,此刻里头放着寒光,话语之中的冷厉带着的是对阿浩的不满。   “不是你说能让她似血崩而亡,死的无声无息么,怎么这个丫头命那么硬,好好的又躲过了一劫,这件事情云霆可曾插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你要动手将那七夕杀了?”   成王此刻拧着眉头对于现下这个状况很是不满,不满之余更在质疑阿浩是否已经在柳云霆的面前露出了马脚,所以导致暗杀七夕总不成功。   “他对我一向信任,绝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绝不可能,当年让你用瘟疫毒杀整个方家沟的时候你也没想到七夕婆媳二人还活着,现下呢?那七夕好端端的,都要成将军夫人了!”   那年方天赐李代桃僵成为成王府世子方天赐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命阿浩丢了两个身染瘟疫的将死之人进了方家沟,在那之后命地方官员以怕瘟疫蔓延之名屠尽整个方家沟之人,连一只畜生都没放过……   为的就是怕方家沟里出来一个两个人一个不小心之下认出柳云霆就是方天赐,这些人太熟悉方天赐了,绝不可以活在这世上。   尤其是七夕与方母!   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方家沟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可七夕母女却因为出村瞧病一直活的好好的。   这就是绝不可能!   若非阿浩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这样的仪容根本不可能接任成王之位,他也不会谋算着帮方天赐瞒下李代桃僵一事。   好在方天赐成为柳云霆之后也是十分聪慧,这两年帮着自己压制常氏不少,让常氏死了心用自家侄子来入继王府一事,可柳云霆总不愿成亲,现如今多了一个七夕,更是让他越发野了心思。   为着他不愿意娶亲,常氏不知说了多少话,甚至……甚至说他压根儿就没男人的功能,当真是要气死自己!   “院里头的那个女人与李家小姐长着七分相似,只有李家小姐进门,你才能够尽快让其有身孕,最好是能够在差不多的时间,将来……现如今,一定要让他赶紧点头成亲!”   事已至此,他也不求别的什么,只希望柳云霆能够早早将亲事应下,一早将孩子怀上,他的儿子李代桃僵了那就算了,可孙子绝对不行。   孙子一定要是出自自己真正的血脉!   容忍柳云霆在这世子位上这么多年,栽培他,无外乎就是等待着这个时候,等待着他将孙子生下,到那时候伺机换回来,将来这成王府还是交到自己的孙子手中。   所以七夕这个人必须除,必须让柳云霆死心,也只有死了这颗心,他才能够继续安安分分的做他的成王府世子,成王爷,将来好把这爵位交下去。   “你自己看着办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弄死了七夕,李家那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咱们这位世子爷再没个准信儿,怕是不成了!”   成王爷说完这最后一句警告,在此刻长吸了一口气,很是恨铁不成钢的甩袖离开,也就是在成王甩袖离开的那一刹那,阿浩已然将手边的一盏清茶给打碎了!   屋内的阿浩面色在此一刻狰狞的如同妖兽可怖异常,而屋外的柳云霆隐匿在这黑夜之中的那一刻,整颗心就像是让人插上了无数刀……   他听到了什么?   瘟疫屠村?   当初方家沟因为瘟疫屠村之时他以为只是天灾,没想到,没想到……   他答应帮阿浩认回成王爷原是希望七夕和母亲能够因为自己所拿到的银子可以生活无忧,可就因为自己,就因为那一个念头,方家沟几百条人命就这么……   呵……果然是他太单纯了,单纯的以为他和阿浩之间至少还存在着同生共死之情!   “你既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飞身出了院子离开这十梓街的那一刹那,柳云霆看着那清幽的院落,脸色阴鸷,眼中恨不能滴出血……   他咬紧着牙根,后槽牙咬到生疼的在心上默默的说着这一句话!   想要孙子是吧,那他就成全了成王爷,屠村,他柳云霆会给成王一个亲手杀子的机会!   擦去眼角沁出的那一滴泪,柳云霆这会在笑,笑的娟狂,笑的邪魅…… 第82章 圈套   狠狠的一记拳头在阿浩进入蘅芜苑的那一瞬间打在了他的脸颊之上,那么深的一记,打的阿浩失去招架之力,直接跌倒在地。   “你干什么!”   一声厉喝出自阿浩的之口,彼时,阿浩瞪大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红了眼的柳云霆,只道他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一拳不够,柳云霆按着阿浩的肚子在这当下又是一记,而后将阿浩整个人拎了起来,拽紧着阿浩的胸口,柳云霆咬着牙,一副盛怒到极致的模样。   “干什么?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告诉我,七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叫人下了毒?你不是说帮我看着的吗?这就是你帮我看着的结果?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戏演全套,此刻的柳云霆用着满身的力气与燃烧与胸膛之前的愤怒冲着阿浩用着十分的力气发泄着。   此时此刻的他哪里还能抑制住心上那份恨与悔,揪着阿浩的衣领,他声声句句全是因为七夕,可落下的每一拳都不止是为了七夕。   那里头有无故死去的乡亲父老,有他被阿浩耍弄的怨愤,有他与七夕错过的悔恨,每一记打在阿浩的身上,都是实打实的痛。   他以七夕出事质问阿浩,七夕这话一出口之后,阿浩哪怕让柳云霆打的满身的疼,此时此刻忍了下来,一脚揣在了柳云霆的腹部,让自己脱离了柳云霆的控制。   “疯子!我是答应你保她平安,可这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不就是这样,我哪里知道那方氏能那么恶毒,用那样毒辣的法子害她平安,这也能怪我!”   七夕的事他早已经知晓,原以为柳云霆会慢一步等自己想好了说词才能知道,不曾想,他那么伤心了解的倒是十分透彻,柳云霆越是这样,他越发觉得柳云霆没出息。   让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拽着鼻子走,简直没有用!   意气用事,难以成大器,无能!   大步流星的走入屋内后,阿浩气结的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之上,擦去了唇角沁出的血丝之后,倒了一杯茶在口中漱了漱口,而后恨恨的一记,杯盏落在了手边的方几之上。   “她现下不是没事,那方氏都已经被赶到家庙里去了,你还要如何!现下那将军府中就她一人独大,又得萧战一人独宠,眼瞧着便是正经的夫人了,她的路还用的着你来发愁!”   咬紧着后槽牙的阿浩在此一刻冲着柳云霆翻了一记白眼,而后对着柳云霆满是不屑的开口着,字字句句对于七夕没有任何的和颜之色,有的只是瞧不上。   “我可听人说了,方清芷在那儿指天发誓那七夕中毒一事并非出自她手,你就没想过……”   “你闭嘴,你若还想要我娶那李家小姐,你就给我好好保护好七夕,若不然……”   阿浩活动着脸颊,这会只把脏水往七夕一个人身上泼,可这话还没说完,柳云霆一声厉喝,便让阿浩把嘴给自己闭上,他不许任何人在七夕身上泼一点脏水。   阿浩看着柳云霆那样护着七夕的样子,瞬间心上一堵,又是一记白眼“李家小姐,你说娶她娶了多久了,可你娶了吗?夫人那儿都已经在外传你不能人道了,你这心里嘴里成天只有七夕,我可告诉你……”   “我今日就会去向王爷告知选个吉日去李府求亲,你马上找人想办法给七夕解毒,只要七夕过的好,我现下便可应了你,你快差人去把七夕给我救回来!”   阿浩此刻气到胸口起伏,他若愿意娶李家小姐就好了,李大人都已经开口再没回应,这门亲事就作罢了。   这个李家小姐与他外院里养着的女人可是他和成王费尽了多少心力找来的,为的就是将来一旦生下来孩子,两个孩子有着容貌相差不多的母亲,在样子上,总有相似之处,回头不会惹人怀疑。   眼瞧着因为一个七夕的出现,让他这会疯了魔似得心里眼里只有七夕,他这会还敢和自己提李家小姐。   就在阿浩大声嚷嚷恨不能敲开柳云霆脑袋的当下,柳云霆却在这一刻让阿浩收了手,而后重复了一句,只道他说的这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只要你护七夕平安,我现下就去正院求王爷为我去提亲,这下你可满意了!”柳云霆阴鸷的脸上对于求亲之事毫无任何的波动,他的眼里写着的只有七夕。   在阿浩看来,他是疯了魔了,可听他到底答应了去李府求亲,那这余下的事情自然好说,只要他肯,七夕自然可以多活两天。   左右他不杀七夕,自有人会嫌七夕碍眼,替自己动手的!   方清芷被赶出家门前往家庙,难道她会服气么,宫里还有个一直等着嫁给萧战的昌平公主,七夕树敌太多,活不长久……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靠着一个男人一时的宠爱想要长久,有那么容易!   那爱不止是爱,也是一把要命的利刃!   就在阿浩见柳云霆答应自己前去求亲而在心中不断算计的当下,柳云霆的眉眼有过一闪而过的算计,他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出戏演的极好,已然让阿浩相信,自己为了七夕,愿意忍辱负重。   他要的,就是这一出效果,只要他肯信,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阿浩愧对自己当初与他从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情义,愧对自己对他的一番信任,到了今时今日,那就怪不得自己对他用下那一番的算计。   蝉鸣声声里,柳云霆摩挲着手中的翠玉指环咬紧着后槽牙,让自己变得心硬心冷……   而在那将军府中,萧战自归来之后便叫老夫人请去了睦元堂,睦元堂内翡翠收拾好了行礼,老夫人则手持着手中的翠玉佛珠跪在佛前微阖着双眼。   萧战自入内之后,这屋内便是落针可闻,萧战跪在佛前的蒲团之上不曾说话……   “你倒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干了一桩大事!”当老夫人将手中的心经合上之后,老夫人这才冷冷的开了口,短短一句话,里头带着怒气。   正院大闹一事才过去多久,日子还没好生有过消停的时候,这又把方清芷给送去了家庙!   那家庙是个什么人待得地方,别人不知道,他堂堂一国的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去了家庙等同被扫地出门!   她说了多少次,宠七夕可以,切莫过了头,别闹出宠妾灭妻的话语来,毁了自己的名声,毁了自己的前程……   他可倒好,自己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做什么。   听雪堂里的小妖精不规劝反而火上浇油,闹得这将军府里鸡犬不宁,这一个个就不见有个好的。   一个是十年不能生,一个是专会拨弄是非的小妖精,来了个七夕看着柔柔弱弱,却更是个把事情搅得鸡犬不宁的主儿,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母亲……”   “别和我说那些个有的没的,我也懒得理会你们那些个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今儿个我便去家庙,你好生与那七夕把孩子生下来,既然送到家庙里去那就去让她静静心也好,这名……我帮你担了!”   萧战听得自己母亲之言,此刻刚想与老夫人好生解释,并非是自己要将方清芷送去家庙,而是她当真过分,一路行来,仔细细想,桩桩件件之事都与方清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他没有要宠妾灭妻,也从未想过要做这样的事情,他……   这话没说完,老夫人就让萧战给自己住口,她一个没了丈夫一二十年的寡妇,对那些个东西不上心。   这会她就会带着翡翠前往家庙,与方清芷小住上一段日子,趁着方清芷不在的这一段日子里,她只盼着萧战能够尽点心,早点把孩子怀上。   若怀上了孩子,她哪怕带着方清芷在家庙里住上一年半载,等孩子生下也成!   只要萧家有后,让她做什么那都可以!   萧战不管不顾的把方清芷扫地出门,可这外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这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怎么用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来毁了他。   后院里女人的手段自来不就是这些,方清芷就算是真的狠毒,那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送出去,等过了这一阵子,没人再盯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随便寻个由头发落就好,何必非要在这风头浪尖。   老夫人确实也不喜欢方清芷,有陆菀悠的前车之鉴,对于七夕这一次的药包事件,她心上没有任何疑惑,也信这件事情是方清芷所为。   可这会为了萧战的名声,她不得不站出来帮方清芷一回,不管怎么样,方清芷现下还是将军夫人,堂堂一个将军夫人这么骤然被送往家庙,总归不妥……   “你若听得懂我说的话,那你便照着我的话去做,若你实在听不懂,那也就不用理我,回去吧!”   老夫人此刻将双手合十于胸前,在那儿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只让萧战回去,她自会让翡翠将马车备下。   也请萧战一定明白她这一番舐犊之情,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   只要他好,自己一个老婆子怎么样,都无所谓…… 第83章 遇见   八月的风,带着一丝丝清冷与早开的新桂香气融合着落在脸颊,石榴树上,已然结起了颗颗石榴子极为饱满的石榴果。   云淡风轻,八月的天一片湛蓝,七夕大病初愈,此刻躺在紫竹轩内的花架藤椅之上,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天上轻云浮动。   方清芷被送往家庙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之间像是松开了一只手,一下子能喘过气了一样,可除了这些,再没别的。   方清芷走了,她什么也不需要做了,人一下子清静了,再也不需要在任何人的眼前做任何戏,盯着自己的那些人这会也没那心思盯自己。   主子一走,她们没了依附,如今群龙无首,而七夕每日里除了喝着温补的药养着自己的身子外,余下的也没旁的事了。   “小夫人也别整日里在藤椅上躺着了,去园子里走走吧,园子里的荷花开了这最后一批,正是好看的时候,咱们去看看荷,摘些莲蓬回来,我剥了莲子给你吃。”   玲珑自小灶上熬了今日的汤药回来时,看着七夕毫无任何变化的动作,放下汤药凑在七夕的身旁只想呕她笑一笑,让她与自己出去转转散散心。   她自病好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般,在不似从前那样,虽说从前只有在将军来时才有点人气,可如今这人就像是成了木头……   便是连萧战来了,也是那一副恹恹的模样,整个人魂不附体,心思压根儿没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在萧战的心上。   嘴角偶尔撇起的唇,也是为了应付一样!   “我不想……”   七夕在玲珑的叫唤之下回过神,嘴里说出着推脱之词时,人已然让玲珑拉了起来,而后半推半就着让玲珑带到了园中的荷花池畔。   这早秋之中最后一茬荷花,在这权权秋风之中摇曳生姿千姿百态,新开的荷花衬着一旁枯败的荷花旧叶更显凄凉。   残枝败叶与亭亭玉立两种姿色,叫人心上觉得凄冷……   玲珑没有七夕此刻的过多感慨,为了逗七夕欢喜,她早已经踩上了池塘之中的乌篷船,在那之中寻找着鲜嫩的莲蓬采摘,不时采下手边的一朵新莲。   七夕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脸上带着笑意的玲珑,心上并不欢喜……   “时值深秋莫看莲,三分生息七分眠……”   “我怜花后犹怜我,他日坟前谁挂牵……”   摆弄着玲珑适才递给自己的那一枝新莲,七夕转动着嘴里不经意的念起了不知这几日是在哪本书上瞧见的话语,倒是对于今日所见的情景格外贴切。   后面这话尚未说完,自有一道佳人的身影在此一刻出现,接下了她所说的话,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身着一袭湘色新衣来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菀悠。   比起陆菀悠此刻的神采飞扬,七夕与她在气色之上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在见到陆菀悠的那一刹,七夕站起身,向其微微福身一拜。   陆菀悠扶起了她,只道自己生受不得,这里虽说僻静,却也有不时走过的家丁侍婢,让人瞧见她一个未来的将军夫人拜自己,还不知要叫多少人嚼舌。   “听闻小夫人的身子已然痊愈,不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怎么瞧着倒比往日里还要憔悴,适才这话……更是一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模样,怎么那样多愁善感?”   寻了一处干净的地儿,陆菀悠接过了七夕手中的新莲,很是不解的看向七夕,语带双关的向七夕询问着。   她那脸色之间写满的忧愁倒是比那时她得知养母被方清芷害死时还要难看,当真是一副西子捧心,越发叫人我见犹怜之色。   方清芷被送走了,原该是开心之事,可她瞧着七夕那模样,半点没个开心,倒是很忧愁?   “方清芷被送到了家庙……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方清芷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以为她能够看着自己辛苦经营了十年的将军夫人之位轻易的让人?别做梦了,不到死的那一天,她不会罢休的,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很多之中,包括让方清芷每天生不如死,活着一天都要比死了难过,有那顾影自怜的功夫,不如早早将身子养好了,那个暗地里要害她的人还没找到呢。   七夕的眼里写满着不知所措,在方清芷被送往家庙之后,她不知道再要做什么了,而在这话刚说下的那一瞬间,陆菀悠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般,打醒着此刻的七夕。   七夕看着她对着自己厉声呵斥的模样,一下咬住了唇,而后在陆菀悠说起下药这一件事情之后,拧了眉。   她一直在想着关于下药一事到底是谁动的手,一直在疑惑,陆菀悠看着她一脸疑惑的模样,此刻只淡淡的开口。   “想你死的人里至少有太后一个,那昌平公主么……太笨了,没那手腕,你啊……任重道远!”   这不过才走了一步,才将方清芷逼进了一次家庙,她便觉得好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还早!   方清芷不过就进了一次家庙,她会回来,当初方清芷能用三两句言语逼死一个本有希望活着的老妇,就这点报复,七夕就觉得够了?   “好好养着身子吧,回来以后的方清芷再不是那个指望着你生孩子来保住地位的那个人了,要么是你死在她的手上,要么……想想你的母亲吧!”   看七夕还在出神,陆菀悠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让她保全了自己,唯有保全了自己,日子才能过的长远,若非如此,前路漫漫,还不知死在什么时候。   方清芷可不是傻子,七夕的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到她的地位,留子去母这条路她显然是不愿意再走了……   留七夕在一日,害她一日,这样对她而言,不如一早弃了七夕!   顾影自怜这样的事情,不适合七夕,这里……容不下她的软弱……   七夕深吸了一口气,此刻扬起头看着陆菀悠,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懂,陆菀悠明明是这样聪慧的一个人,她有那么多的法子能够置方清芷于死地,甚至根本不需要假借自己……   为什么,她从不动手,她一眼就能够瞧出自己在想什么!   “怎么你俩都在这里?难得看你愿意出来走动。”   就在七夕用着那样一种看不透的神色不住打量着面前的陆菀悠时,萧战的声音已然出现,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的萧战站在七夕与陆菀悠的面前,见七夕愿意出来走动,嘴上不免带了笑意。   伸手扶起了坐着的七夕,萧战看向陆菀悠,微微一笑,陆菀悠向萧战盈盈福身“原是来这儿看看这最后一茬荷花的,不曾想这荷叶残败叫人看着心中不愉,倒是遇到了小夫人,说了两句。”   “我先回去了,将军与小夫人自便吧!”简短的回复了萧战之后,陆菀悠向萧战福身,而后离开了这莲花池。   玲珑这会也已经采好了莲蓬回到了岸上,萧战拉着七夕的手回到了紫竹轩,七夕为他寻来了平日里所穿的长袍为其换在了身上。   “我只是精神不好,其他也没什么,你用不着整日里把我当孩子一般,将军府虽大,可我也不会走丢。”   自病好后再不见七夕嘴角挂笑的萧战,今日看着七夕嘴角挂着的那抹淡笑,眉眼间得以舒展,而后将七夕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   “只是想着能一回来就瞧见你,不是把你当成孩子,难得看你今日气色挺好,若不然让人备车,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天然居里新出的菜氏味道不错……”   “嗯!”   自七夕身子好后,她的情绪一直不佳,萧战以为是因为药包的缘故让七夕没有安全感,故而每日里一上朝又或者处理完所有的公事一回来,萧战便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七夕。   今日一回紫竹轩,见紫竹轩里没了人,他哪里还顾得了自己身上的朝服,当下便是先寻人。   日子越长,七夕在自己心上的分量越重,他怕七夕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   努力的变着法子想让七夕开心的萧战在此刻提议的当下,七夕点了点头,片刻之间的功夫,他们便已经坐上了备好的马车,而后走在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眼瞧着便是中秋,长街上多的是卖花灯桂花酒的小贩,马车停在了一旁,萧战扶着七夕下了马车,二人一路在这长街上走走停停。   七夕看着眼前这些个应景花灯,不免触景生情“我能不能去一趟白马寺,我想……”   “中秋了,是该去给老人家添一盏灯,烧些东西去,现下就去吧。”七夕转过头看向身旁陪伴着自己的萧战,话尚未说完,萧战便已经将七夕后头的话说了下来。   中秋节也是团圆节,七夕想起养母最是正常不过的!   向萧战微微一笑,在此一刻,七夕想着买两块鲜花饼供在方母的长生位前,她从前也不曾吃过好的,唯独一次自己去做工时,主家给的两块鲜花饼,她最是喜欢。   眼瞧着面前的小贩那儿便有卖鲜花饼的,七夕取了银子上前想包两块带走时,却有人正巧撞了自己,七夕抬头的那一刹那,瞥见那人的容貌之时,差那么一点惊叫出声……   天赐哥哥这四个字,卡在她的喉咙里…… 第84章 对不起   “天赐……哥哥……”   没来得及去买那鲜花饼,七夕在站稳的那一刹那便已经叫出了声,可再在人群之中寻找那个身影时,那个人早已经不在。   七夕对着人群里不住的张望,垫着脚尖原想喊的,可张嘴喊出天赐哥哥四个字时,整个人又像是泄了气一样。   不可能的,原是她看错了吧,送回来的那血衣之上那么多窟窿,还有自己在天赐哥哥出行前所求的平安符上亦沾满了血水……   七夕没在喊了,眼里燃起的那一丝丝亮意在那一瞬间又湮灭,而后泪水在那一瞬间溢出了眼眶。   原在一旁看着七夕好好的萧战,在察觉到七夕不对劲的当下,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七夕身旁,而后扶住了七夕只急声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抱住了此刻泪流满面的七夕,萧战急的将七夕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七夕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可在这一刻,却依旧是一副满是可怜的样子。   “我……我适才慌了神,像是看见了一个长得与天赐哥哥很是相像的人,可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是自己看错了,许是中秋了吧……”   七夕在这一刻长叹了一口气,哽咽着靠在萧战的胸口,而后只道自己适才晃眼以为见到了方天赐。   方天赐这三个字,对萧战而言并不陌生,萧战早已经去兵部查过阵亡将士的名单,上头赫然写着方天赐之名。   当初那一战,那一群枯骨也是在那地方上就地掩埋,只带了些衣物回来,发放阵亡抚恤金时,一并命地方官带回。   看七夕此刻哀伤,萧战将七夕抱在了怀里,命小厮打包了一盒鲜花饼后,与七夕一同上了马车,只往白马寺去。   “你这段日子本就身子不适,看错总有时候,一会去到寺中好好拜一拜,若老夫人与你的天赐哥哥天上有知,想来定然会入梦与你相见的,你若想在寺中多住几日,我便陪你。”   抱着七夕的萧战这会叹了一声,只让七夕好好休息休息,只是一时情之所至,她为着中秋想起了方老夫人,又顺带着想起了与之一同长大的方天赐,情之使然而已。   七夕靠在萧战的怀中,一度觉得自己适才像是入了梦,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她那么清晰的看到了天赐哥哥的样子,可也就一晃眼……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这山林小道之中走着,靠在萧战的怀中,七夕只觉得十分的不真实,一直有着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好一会,才闭上眼睛,收敛着心上的伤悲。   自天赐哥哥去后,七夕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梦见过天赐哥哥,现如今是更加不敢想了……   她连母亲都没有照顾好,反而让她因为方清芷的三言两语而自缢在了床榻上,光是这样一想,她这心上便揪紧了的疼。   是了,她该振作,她也要把方清芷往死里逼,而非只把方清芷赶到家庙就罢了。   当日,是她方清芷蛊惑着母亲,让母亲为了自己而死,死在了床榻之上,用着两块青砖将自己的脖子勒断,还早,一切都还早得很!   再怎么样,她也要方清芷血债血偿,逼得无路可走,也死在床榻上才罢!   七夕靠在萧战的怀中,双拳紧握之时,留长的指甲嵌入肉中,掐的手心极痛,极红……   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七夕自让萧战扶上马车之后,便跟随着那辆马车一齐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也就在这马车消失的当下,躲在那字画摊后柳云霆这才现了身,眼眶之中亦是充满着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泪原是因为自己明明就在七夕的眼前,却不敢相认,明明七夕嘴里喊着“天赐哥哥”偏他不敢出现,甚至是在无意之中相遇时,是以最快的速度远离。   天知道,他看着七夕在那儿喊着“天赐哥哥”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想要冲出去,将七夕抱在怀里,喊一句,他就在这里。   “云霆……不是说去买鲜花饼的么?怎么好好的站在这儿发愣?”彼时,在柳云霆望着早已看到的马车在拽进着手中纸袋的时候,一双素手已然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李香凝,成王爷与阿浩为自己准备好的世家小姐,现如今是她柳云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定了九月初九成亲。   九九归一,顶好的日子,是成王爷亲自命人掐定的,三媒六聘,一样没少了李香凝的。   今日出来,原也是陪伴李香凝选首饰布料而来,原是李香凝一时想吃一口鲜花饼,柳云霆作为已定的未婚夫,这会自然要帮她去买来,人前总要装作一副感情极好的模样。   不曾想,就在他神不附体的拿着那鲜花饼离开时,竟然会撞在七夕的身上,甚至一度让七夕看见了自己的脸,若非自己反应迅速绊倒了七夕,这会……   回过神,柳云霆对着身畔的李香凝微微一笑,递过了手中的鲜花饼交给李香凝,只道自己没事,只是一时叫这沙吹迷了眼。   李香凝见他眼睛当真红红,信以为真,只让他将头低下,自己帮他说一说。   这样的动作,从前七夕为自己做过许多次,那时候在地里干活,偶尔真有叫灰迷了眼的,偶尔就是他想逗逗七夕,看七夕担心自己的样子着实好玩。   现如今李香凝想对他做,他本能的摇了摇头想要拒绝,可看了一眼身旁跟随李香凝而来的阿浩,最终忍下了,只让李香凝为自己吹去那莫须有的沙土。   “这是哪家的俏丫头与小郎君,当真般配!”   “是呀,郎才女貌看着就觉得格外的登对啊……”   许是动作过于亲密,加之李香凝与柳云霆的面容皆是不俗,此刻自有好事的娘们家家在那儿凑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指指点点,很是热情。   “那个是成王爷的世子,带着李家小姐来采买嫁妆的,很是登对的一对璧人,听闻下月初九就要成婚了!”   有人问,自然有人答,这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事,毕竟李香凝在定下亲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在缠着柳云霆陪着自己采买胭脂水粉,金银饰物,连带着家具这些也是一同去瞧的。   她像是生怕旁人不知自己与柳云霆定了亲……   这桩亲事原因为柳云霆那种支支吾吾的态度差点没成,是她拧着自己的父亲坚持了许久,总算等来了柳云霆的点头。   为防夜长梦多,在成王说尽早成亲之后,她也抢在父亲开口前便应下了,她是真的心仪柳云霆,看柳云霆最开始时支支吾吾的样子,她以为柳云霆看中了旁的人。   可打听之下也没见柳云霆在外另寻了什么人,现下看柳云霆那般顺着自己,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十分幸福,至少,自己也算是找到了良人。   是自己心仪之人,十分心仪的人!   李香凝年方十六,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长得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是明眸皓齿秀色可餐,只是柳云霆的心里装满着七夕,此刻对这李香凝当真没有任何感觉。   在一众人的围观里,李香凝为柳云霆吹完了眼睛,而后红着脸第一次大着胆子牵住了柳云霆的手往僻静处走。   直到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胡同口时,李香凝带着柳云霆停了下来,因为奔跑,此刻胸口起伏,微喘着气。   “云霆……”抚着胸口平复着气息之后,李香凝仰起头看着面前面不改色气不喘的柳云霆,就那么轻轻的唤了一声,眼中满是羞涩,可这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听见李香凝唤住自己,柳云霆不知其何意,低下头看着李香凝,扬起眉,无声的与之询问着,唤自己这一声是想要做什么时,李香凝又唤了他一声。   “云霆……我……很欢喜!”李香凝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在此刻向柳云霆表白着自己的心意。   虽然柳云霆每一次跟自己出来,他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丝牵强,可自己这会真的是十分欢喜。   到了九月初九,她就是柳云霆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她很欢喜柳云霆同意来提亲,同意娶自己,她与父亲拧了这么长一段日子,总算是拧对了。   在柳云霆尚在皱眉的那一瞬间,李香凝牵住了柳云霆的衣袖,而后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凑上前,想去吻柳云霆。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第一次有那么大的胆子,凑到柳云霆的面前时,她的脸红透了,整个都在发烫……   当红唇送到自己的面前时,柳云霆的下意识便是往后靠,睁着的眼睛里写满着嫌弃,甚至是厌恶……   可就在他将头往后躲闪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瞧见了等候在胡同口处的阿浩,看着阿浩脸上的那种笑,他没在躲闪,反倒是扣住了李香凝的后脑勺,让李香凝在那一刻不能与自己分离。   唇齿相依,柳云霆心底里在此一刻有着万分的抵触,可他还是忍下了!   不同于李香凝此刻的含羞带怯,柳云霆的心如一汪死水一般,毫无任何感觉,吻一个人那样亲密的事情,他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在亲一只死猪!   在李香凝推拒着柳云霆的当下,柳云霆放开了浑身发烫的李香凝,而后用着极其冷静的眼看着面前羞怯到不能自己的李香凝,淡淡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将利用李香凝来完成自己复仇的一番目的,对不起,他将赔上李香凝的一辈子…… 第85章 参加婚宴   秋阳杲杲,寒蝉凄切,在京中尚未有如此秋意感知的七夕在山中一早醒来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寒意。   在寺中长明灯前连跪了两日,为方母与方天赐添足了香油钱后,七夕与萧战在第三日清早下了白马寺,一路回到了将军府。   比起前往寺中那一日的脸色,回来的七夕脸色远比去时好了许多,脸上的笑意也比去时多了好些。   没了那股毫无信念的萧条,七夕心上存着的那起子信念在此一刻又回来了,在日中暖意融融的日光里,萧战带着七夕回到了紫竹轩……   出去了两日,不止是萧战,连七夕的案前亦是堆了不少账册本子与各样的礼物册子,本是到了中秋,各家之间所送之礼频繁之时,门上收了什么,如今记录入册之后,便到了七夕这儿……   这府里如今连正经的女主人都已经去了家庙,自然这余下的事情便是事事问过七夕这位由萧战亲许的当家人。   萧战与七夕都不在府中,小事自然是由福伯与几位管事一起处理了,唯这大事便放在这案几上,等七夕与萧战回来一并处理。   萧战瞧见书案之上竟有这么多各种帖子与账册时亦是十分惊讶,都不知原来这府里短短两天,要余下这诸多之事。   在萧战惊讶之余,七夕倒是习惯的坐在了书案之前,而后将这些账册礼物册子各自分类,放在了一旁,只将里头的两张请帖取了出来。   一张帖子是湘王府送来,请萧战在中秋宫中夜宴之后过府一聚的拜帖,另一张……是喜帖!   成王府世子将于九月初九大婚的请帖,上头特意标注着请萧战到场之名,言语之中很是恳切。   这两张帖子门上送来之时放在了最显眼处,定然是顶要紧的,七夕将这帖子交给了萧战,湘王请萧战过府一聚之事那是萧战的事,七夕对这个并不上心。   最后一次见湘王还是那一日在月老庙中,听闻在那之后,湘王便离京了,那个日日跟在湘王身后寸步不离的卫国公小姐卫玥婷也在那一日之后开始在家中闭门不出,苦练规矩礼仪,倒像是瞬间改邪归正了一般。   这些话也都是丫鬟们之间各自闲聊时,玲珑听来不时和七夕说起,七夕记在心上的。   对那位卫国公认回来的小姐,七夕不做任何评价……   不管她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她也没那想法再去那卫国公府肖想什么……   倒是萧战在看到湘王的那份拜帖之后,思绪不经意的回到了那日与陆菀悠和方清芷在正院里对峙时候的事!   他那意味分明的神色此刻尽数的放在七夕身上,卫国公府里那个红霞之事他到如今都不曾向陆菀悠求证,哪怕她心中知道,陆菀悠这话定然是真。   正因为这话是真,萧战才不敢去,若方清芷当真参与其中,这一条混淆宗室血统之罪,若卫国公上告,告方清芷一笔,他这个安远将军也未必能够救下方清芷。   卫国公从前功在社稷,虽说在男女情事一事上胡闹,可他在朝政上对朝廷那是有功之人,方清芷利用一个婢女混淆视听,一旦被揭发……   光是想想,萧战都不知要怎么帮着方清芷收场!   顾棠出去也有一段日子了,他这一张拜帖能送到自己的手上,多数也是为了红霞冒名顶替一事!   如陆菀悠所说,瘦马院里的人那么多,红霞若真的与方清芷联手挡着七夕去路,她们堵不住这许多人的嘴……   而陆菀悠能够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显然是她那手上已然有了重要的证据,那一日的药包事件,萧战不能确定是否是方清芷所为。   可七夕身份被阻一事,他敢确定一定和方清芷有关,正因为这样,他才对方清芷起了那送走的心。   萧战这一段日子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到底该当如何,不曾想,这顾棠便已经寻上了门。   此刻看着这手上的这份拜帖,萧战只觉得这帖子千金之重,当下将那帖子扔到了一旁,就当是他自己做一回缩头乌龟,暂时置之不理。   而另一份这位成王世子成亲……   萧战瞧着这份烫金的请柬之上写着的日子微微蹙眉,他与这位成王亦或者是成王世子在平日里也从无往来,不过都是朝中之臣,自然是要备上一份厚礼加之一份礼金。   这样的事情还需要去问一下福伯,从前这些事情是方清芷亲自做主,这银子该从哪一份账上走,东西又该怎么准备她那儿都有个定数,想要查,也不是查不到。   这一项上,七夕没有经验也是正常,这件事情,他来做好就可!   “成王世子娶亲……”看着手中这烫金的喜帖,萧战对这位成王世子更感兴趣,这位世子也是被传出了许多故事的人物。   流落在外十几年,战场之上为国拼杀之时认回亲父,如今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人缘名声都是不错,只是出自姨娘的肚子,这么多年一直叫府上的夫人诟病出身,在袭爵一事上,总与之处处为难。   也是个可怜之人……   萧战虽从不与这位柳世子有任何往来,可他也十分钦佩他战场杀敌视死如归的那一份心,心里一直念着他是个真英雄,只不过没有机会与之有任何交集。   平日里听众人提起他都是极好的名声,严于律己,对下宽容,做事也是有理由条,倒是从没听见他有什么任何不好的地方。   摩挲着那张帖子,萧战收下后只让七夕不用操心这些,这里头的事情他自己搞定就好。   七夕点了点头,只将这两日府上各府送来的中秋贺礼各自归类,而后拟了差不多的礼单交给了玲珑,让玲珑将这些拿去给福伯,只让福伯一家家前去回礼。   左右不过是稍稍在回礼的东西上高一点,这些个事情她还是能够处理过来的!   出去了一趟,七夕这脸上总算有了点光亮,玲珑此刻这心上也算是放下了心,在七夕交代下来之后,忙帮着她跑去了福伯处。   “让福伯请了裁缝回来给小夫人制两身新衣!”玲珑刚要跑出去,萧战在这会叮嘱了玲珑,只道要给七夕做衣衫。   玲珑自然说好,只要是给七夕做的东西,她就没个说不好的时候,应声便跑了的玲珑都没听见七夕拦她,或者说听见了这会也当是没有听见一样。   七夕拦不住玲珑,无耐的看了眼面前的萧战,只道自己那衣橱里多的是新衣,何必又要在做,也没什么地方要她紧着穿的,添新衣也要花费不少银子。   她心疼萧战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必……   她那衣柜里的衣裳比起自幼至今她所穿过的都要多,个个料子都是上乘的好衣裳,那一件件都来不及换,尽数都是当季新制的,便是穿上几年都不见得会坏……   她心疼银子萧战自然清楚,可为她制新衣,原是有新的用处,此刻萧战只道“你那些衣衫都太素净了,出去喝喜酒,总要穿的亮眼一些,那些个衣衫不适合!”   衣衫素净,首饰也一样,萧战给七夕原也准备了不少首饰,可从不见她带过,素日里带着的都是那一只玉簪又或者是银簪,金的点翠的从不见她上头。   萧战知道,七夕为了避免旁人口舌,也怕方清芷吃心,从不敢用好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过得去就罢,可她越是这样懂事,萧战这心上越是觉得不忍,只想给七夕好的。   喜酒二字让此刻的七夕眉头微微一蹙“你去那成王府喝喜酒,用不着带上我,我本就不喜欢人多之处,更何况……”   七夕摆手,只不愿去凑那份热闹,她的身份本就让这京中多少人为之好奇,她不想去,不想给萧战添麻烦,添话语。   到了那种地方,又是和萧战一起出现,势必会让众人评头论足,旁的大人们前去喝喜酒送贺礼都是带着自己的夫人,这些夫人身上个个都有诰命,再不济那也是正经抬进门的正妻,而自己……   没得去给萧战丢了人!   自己在那些夫人们的眼里就是个玩物也是个下贱东西,如今又方清芷去了家庙,虽说老夫人也一并前去掩人耳目了,可这外头也传的不好听。   “你不需要自惭形秽,我便是要叫那些人都看好了,我萧战看上的人便是最好的,皇帝早允了我娶你一事,原是因为昌平公主才耽误了我娶你的日子,初九那一日,你一定要随我去!”   七夕心上在想着什么,萧战心里清楚明白,也正因为清楚,萧战才想借着成王世子婚宴那一日给七夕正名。   七夕便是他萧战名正言顺的夫人,能带的出去,也可以站在自己的身旁接受众人的目光,七夕不需要畏畏缩缩!   她从来都是可以正大光明的!   “我……我与你从不曾有婚配,在这府上,众人唤我一声小夫人,原是看着你的面子,可到了外头……罢了,别去扰了那位世子的婚宴,我不喜欢……” 第86章 人证   天性使然,七夕骨子里依旧是自卑的,做不到无名无份那般自若坦然的跟在萧战的身后,去参加那样的宴席。   她的身份不伦不类,坐在那儿无非是成为那些世家夫人口中的谈资,让她们可着劲儿的笑话自己。   这话是真心话,七夕看着面前的萧战,脸上写满着抗拒!   随便去哪里她都可以陪着萧战去,唯独那样的地方不可以,去了也是徒增笑话,她不愿意,说什么也不愿意。   “别给我做衣裳了,我说这些话原不是要向你求名分,而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从前为了母亲选择卖了自己,便已经有了叫人戳脊梁骨的准备,也不在乎谁骂我多一些……”   典妾听着好听,名声上也是为了救母,可着说到底就是卖,卖肉也卖身,女人视贞洁如命,尤其是这些大家夫人出身的女人,她站在那里,那就是个笑柄,是个笑料。   典妾还不如通房,不如妾,在这里,萧战待她如珠如宝,可出了这里,她是个什么东西,她心上有数。   既然做了便要接受一切的后果,她认!   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会遇上一个糟老头子,她曾想过比之现在情况更糟糕百倍的事情,如今这样,除却方清芷害了母亲性命外,余下的她心上知足却也不知足。   知足是自己遇到了萧战,而不知足便是母亲被害……   挨骂她知道,可她不想站在那儿,叫人当着面儿像个猴子似得叫人看笑话,叫人骂,好歹让自己有点脸,就让她待在这将军府里,做自己想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把方清芷送入地狱之后,她向萧战以死谢罪也行!   萧战用不着想着把自己带去何处证明些什么,她生来卑微,不需要那些证明,有那份心,她就够了。   她很知足,除却知足之外,更很感恩,感谢萧战对自己那样好!   “我去给你煮碗面吃吧,我饿了,你陪我一起用一些。”不想再听萧战说下去,七夕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将差一点落下眼眶的泪憋着,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寻了个理由离开。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她快跑着离开了屋子,只往小灶上去,一边跑着,眼中的泪水一边流下,可她不敢动,不敢用袖子去擦。   在跑进小灶之后,七夕便卷着袖子忙活着灶上的事情,萧战这会看着七夕离去的背影,藏在袖下的手紧握不说,连眉头也是紧蹙到了一块……   心上矛盾的他看着书案上被他放置在一旁的帖子,那份是顾棠约见的帖子,原让他故意弃之一旁,这会让他又拿了出来。   在拿出来的当下,萧战拿着那帖子看了一眼故意逃避在灶上进进出出忙活着的七夕,而后走出了紫竹轩,一路往听雪堂而去。   他的步子极快,脑子里全是七夕抗拒甚至是落寞的画面,在那一刻,他心上原本存着的那点犹豫在这会全都没了。   他从前刻意不去想,刻意不去提的事情,这会涌上心头,他要为七夕做一点事情,一味的逃避根本不是办法。   来到听雪堂中时,陆菀悠正持着剪子在园中修剪着花草,陆菀悠站在高凳上看着一路阴沉着脸色倒刺的萧战,很是不解其意。   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这么看着萧战许久,许久之后,她从高凳上下来,将剪子交给了身边的清风。   “将军这是……”   “关于红霞的事,人证在哪儿?”   看萧战眉间那份浓到化不开的愁,陆菀悠开门见山,这话尚未说完,萧战只向陆菀悠要人,要关于红霞冒充卫国公小姐的证人。   顾棠送来拜帖想要的无外乎也是这些个证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棠定然是查到了什么。   陆菀悠听完这话是真的一惊,她原以为凭借着萧战对于方清芷心上的那份仁义,萧战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来问自己要人。   不止不会来咬人,或许都会想尽办法的帮方清芷将这件事情摆平!   却不想……   竟不知他这是受了怎么样的刺激,要在这儿来和自己要人!   “人证在我手上,我将她们照顾的极好,将军想做什么?”掸了掸手上留有的青汁,陆菀悠清了清的嗓子,很是坦然的与萧战开口。   这些人证她外头有专人看着,不会让她们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不为别的,就为了在该出现的时候,让这些人出现,好好给有的人一击重击。   她和方清芷有杀子之仇,这是她方清芷握在自己手上最好的把柄,怎么能够不好生利用!   出手左右卫国公府血脉,卫国公功在社稷,她方清芷为了一己之私,混淆宗室血脉,若皇上真要计较起来,那就是死罪。   就算不死,凭着她阻碍太后与昌平公主心中所想之事,她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这张牌她不打算现在拿出来用,她想存一存,在方清芷进退维谷再无任何后路时,一招制命。   她要方清芷看着自己失去将军夫人之位,看着她成为一个庶人,她恨方清芷恨到了骨子里,她要方清芷死!   死无葬身之地,不止身死,心更要遭受重击,她要方清芷每日里活在挣扎活在畏惧活在战战兢兢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的丧子之痛有所安慰。   五年时间,她每日每夜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谁也不可能感同身受,这会她要方清芷感同身受!   “可否把人证交给我,湘王那里需要红霞假冒卫国公府小姐的证据。”陆菀悠此刻只道这些人都在自己这儿,而萧战在听到这话的当下,当即向陆菀悠提了这个要求。   他希望陆菀悠能将这些人交给自己,顾棠那里需要这些个人揭发那假的卫玥婷……说这话的那一瞬间,萧战有些犹豫,可犹豫的当下,脑子里想起的依旧是七夕落寞的身影……   在那之后,萧战没了犹豫,便是很坚定的看着陆菀悠,希望她将那些人交给自己。   “将军知道红霞与方清芷的关系吧?若将这些人交出,红霞自然会被问罪,而一个人若被逼上了绝路,那么她就一定会找一个垫背的,你……想好了?”   那垫背的是谁,不用她来提醒想来萧战也应该清楚,方清芷这么个人,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他萧战想保就能保的。   “十五夜宴过后,你将这些人带来交给我,我想好了。”萧战的唇在此刻干涩的很,抿着唇瓣,萧战与看向自己的陆菀悠对视着,许久过后,点着头,告知着陆菀悠,他想好了。   方清芷能不能保,可不可保他会尽力,不管方清芷做错了多少,他欠方父一条人命,他会护方清芷一辈子到老无虞,可方清芷欠七夕的,她要还回来。   不管七夕是不是卫国公亲女,方清芷总是堵了七夕认亲的路,甚至毁了她后半辈子,这个错她不能在继续帮着方清芷掩盖下去。   由始至终,萧战舍不得七夕委屈,舍不得七夕那样落寞,便是连站在人前的勇气都没有!   他……心疼!   “可以!只要你想好了,我现下便去找湘王,不用等到十五夜宴,现如今便可以将那红霞从那卫国公小姐的位置上拉下来!”   见萧战下定决心的样子,陆菀悠肯了,可这人她不会给萧战,要给也给顾棠,毕竟只有顾棠才是真真切切的在寻找卫玥婷,更是相信七夕就是卫玥婷。   若一旦确定红霞一事与方清芷有关,那么顾棠会死咬住方清芷……   萧战这会让她无法相信,能相信的,只有顾棠一个人!   “送我去见湘王,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陆菀悠不给萧战多想的机会,只让她备马,送自己去湘王府,自己一到湘王府,证人自然也会到。   她怕萧战反悔,毕竟冲动是一时的,她就是要趁着萧战这会为了七夕冲动,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打击方清芷,让萧战亲自出手。   这一把刀子可是比她们任何人都要管用,若方清芷知道了……她可是真的十分的期待!   陆菀悠的眼里闪着精光,此时此刻就这样挺直着身子看着萧战,看萧战到底愿不愿意动,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决定了。   萧战在那一刻是犹豫了,也计较了,可计较过后,萧战让庆云给自己备了马车,将手中的帖子亲手交给庆云,让庆云带着前往湘王府,找湘王告知他自己在最快的时间便会到达。   决定了便决定了,犹豫不决扭扭捏捏到最后只会把事情搅合的越来越严重!   陆菀悠看着萧战坚定不移的神色,此刻嘴角上扬,似如罂粟花般娟邪的笑容里带着毒与冷,谁能想到,萧战有朝一日会看淡了那所谓的救命之恩,会为了七夕还出手。   七夕在他心上的份上会这样深,深到他将一直放在心头的道义都撇除在外,她想不到,方清芷更加想不到,不知道方清芷会不会后悔,后悔找来七夕,设计萧战那么无可救药的爱上七夕。   这会这好戏可真的是在后头了…… 第87章 殿前对峙   “红霞那个死丫头自来手脚不干净,哪怕是在我那儿卖了做瘦马,也是小偷小摸的,若非看着那张脸,我早把她拉了去做下妓,她娘后来死了,她巴巴的回来奔丧,我派了人跟她一道回来的,不曾想有人给她银子赎了身……”   “小的们跟着红霞回来,一直盯着她怕她跑了,她给了小的们银子让小的们拿回去给鸨母没两天,我们便差点叫人害了……好在遇到贵人相助!”   “这是卖身契,这是红霞一路长到至今的画像,咱们干的是正当的买卖,教坊司里那都是有备案的,您瞧瞧,这上头可都有官印,做不了一点假。”   不到半个时辰,湘王府内正院花厅之中跪满了许多指控红霞冒充卫国公小姐的各种人证,不止有人证,此刻连物证也是一一的摆在顾棠的面前。   因为对“卫玥婷”的身份有着十分的疑惑,顾棠到底还是去了一趟扬州,在去到扬州,查找关于“卫玥婷”所说的幼时生活时,确实查到了“卫玥婷”的被卖之处。   这两者之间的时间上与真正的卫玥婷失踪被卖相差无几,除却这些个外,那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够认得那画像上的红霞,每个人都说她叫红霞,可余下的实在知之甚少。   红霞可以是本名,也可以是被卖之后老鸨所起的名字,顾棠缺少这至关重要的证据,因为这证据,他在这其中又花了许久的时间。   他查到有京中来的人,一早将自幼调教红霞的鸨母接走了,连好几位与红霞一起长大的姐妹都尽数接走,只道是接走了,却不知到底被接到了何处。   在那之后,顺着京城这条线顺吞没挂,底下人才来告知,这些人消失可以作证的人似乎与将军府中的人有干系。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给萧战下了拜帖,希望萧战能够出手,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七夕能够多一次机会。   若七夕真的是卫玥婷,那么她可以认祖归宗,在名分一事上,腰杆好歹能够挺直!   重视七夕如萧战,萧战也一定不会总看着七夕背负着孤女甚至是乡野之女的名声,跟在他的身后抬不起头,明明七夕有机会可以活的正大光明。   原本他以为萧战会犹豫上一段时间,故而把日子定在了中秋夜宴之后,却不想会突然而至,并且带来这许多的人。   如今这证据就摆在自己的眼前,顾棠听着地上几位人证诉说的每一段话,这会拳头紧握,他就知道那位突然出现的“卫玥婷”并不简单,现如今看来,当真是其心可诛。   顾棠的脸上写满着怨愤,由始至终,他都认定七夕一定是卫国公的女儿,一定是他走失的婷婷,阴鸷到恨不能吃人的脸色,在此一刻让众人都觉得顾棠是否会在下一刻撕了那冒充的红霞。   事实上,若非红霞的出现,七夕本可以在那一日好好与卫国公父女相认,七夕的容貌,胎记都和婷婷一模一样,可这会,她因为伤心,却已经拒绝了认祖归宗,这简直!!!   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各异,顾棠是怨愤,底下被变相圈禁了许久,失去了许久人生自由的证人们则是气恼,为了一个卖身的瘦马,她们差点没了命,这会哪里还能够不恼火。   红霞那是对她们这些自幼看着她长大的人动了杀心,她们的一条命差点折在红霞的手上,她们又哪里能够不恨,不恼。   而若说不恼的也只有一个,陆菀悠……   由始至终,步子轻快的只有陆菀悠,好比此刻坐在这正院花厅里,陆菀悠把玩着纤长的指甲,望着指甲之上艳红到极致的蔻丹,微微一笑。   这会好了,人都到齐了,就差那位始作俑者了,出头冒充宗室血亲红霞自然跑不了,可指使者更不用说。   看着顾棠脸上的神色,陆菀悠只等着这场戏继续唱下去,等着红霞到场自辩,等着红霞被逼上死路之时,将方清芷供出来。   供出了方清芷,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她敢保证,只要红霞供出了方清芷,太后与昌平公主绝对会死咬住方清芷,让她这辈子不得超生。   太后原打算利用七夕的身世将七夕塞到顾棠那儿给将军府里空出一个位置来,可方清芷不仅打乱了太后的计划,更把七夕推到了萧战的床上,导致将军夫人的位置没了。   太后若不恨她,那怕是天要下红雨……   “启禀王爷,太后知您从外头回来了,说是许久不见你,在寿康宫中等你前去一叙!”   就在陆菀悠等着顾棠出手,顾棠看着这底下的一众证人乃至于手中的这些物证,思量着是否现在就入宫找皇帝禀告这件事情时,二门处的下人早已经把宫中前来传话的嬷嬷带到了顾棠的面前。   嬷嬷目光镇定的扫过这地上的所有人一眼之后,对着面前的顾棠开口,这一番话来的那样及时,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太后已经知道顾棠掌握了真假小姐一事,让顾棠带着人去太后那儿将事情揭发罢了。   如陆菀悠所料,那位想将昌平公主嫁入将军府的太后时时刻刻都盯着顾棠的一举一动,她深知顾棠瞧不上红霞那样的女子,也一定会去查找其中缘由,早把顾棠当枪使了。   毕竟若七夕真的是卫国公府的小姐,这其中还是牵连甚广的……   能在上头做的文章也太多太多,太后是谁,从那些女人堆里滚出来的佼佼者,她的心思可是十分长远!   太后既已经派人来请了,顾棠看了眼这地上所有的人,自然是带上了这一众干脆跟着嬷嬷一并入了宫。   陆菀悠步子轻快跟在众人身后,只道要好好去看一出好戏,皇宫,她这有生之年还不曾去过。   而萧战的面色在此刻十分凝重,甚至已经在心底里盘算着到底要怎么保住方清芷这一条性命,他甚至,一旦红霞被指控,她侍婢会反口,甚至会咬出方清芷。   一旦咬出方清芷,插手敢于皇室宗亲血脉,那么方清芷必遭牵连……又是碰上太后,简直是神仙难救!   时至日中,日光在此一刻尚且刺目,一路急行,众人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汗珠,可萧战的目光却极冷,面色紧绷,看起来便是一副生人勿进之色。   宫里派下的五辆马车,这前前后后无数禁军的保护,一群人格外显眼的在这京城的长街之上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那最繁华之地。   甚至是到了这宫门口,马车压根儿就没停下,拿着令牌的太监向门口禁军展示之后,这五辆马车一路直达寿康宫,可以想象,太后是有多么的着急。   寿康宫外此刻众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跟在太监嬷嬷身后一路来到青烟香气缥缈,暗香浮沉珠帘脆响的寿康宫正殿内。   殿内热闹,顾棠带着身后这数十位证人来到寿康宫时,正殿里卫国公与“卫国公小姐”已然端坐在镶银紫檀圈椅中。   嘴角带笑的“父女”二人在听到太监唱诺着湘王二字时,脸上神色各异,原本已有一月多不曾见到顾棠的红霞在看到顾棠的那一瞬间嘴角都是上扬的,可是在看到顾棠身后的那些人时……   她整个人脸色落下,面色极度难看,犹如死灰一般,差一点没背过气去!   若非此刻不能逃跑,她的脚都已经冲向了门口,手紧紧抓牢着圈椅上的扶手,脑子一片空白,心更是砰砰砰的跳,恨不能跳到嗓子眼。   “臣顾棠(萧战)参见太后,参见昌平公主,愿太后公主长乐安康!”顾棠与萧战站定在这大殿之中的那一刻齐齐抱拳,向殿上的太后与昌平公主请安。   太后可以忽略着一旁早已变了脸色的红霞,眼里此刻却是格外的欣喜,至于太后身旁的昌平公主更是不用说。   陪着那贱婢唱了这许久的戏,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昌平的目光一直放在红霞的身上,看着红霞不自觉发白发灰的脸,昌平公主可谓欢喜极了……   “这是……”看着底下跪在黑曜石地面上个个俯首的人,太后明知故问!   “这些是臣此去扬州得来的一些收获,臣对卫国公认回的亲女一直抱有疑问,为了不让卫国公伤心,也为了不让那些冒名之人察觉,故而臣一直私下里在查找证据,这些便是臣找回来的证据!”   顾棠开门见山,将适才鸨母花娘瘦马甚至是一路陪伴红霞到京的两个小厮的口供呈到了太后的面前。   而后指控着一旁早已经哑巴的“卫玥婷”,只道她混淆血脉,冒名顶替……   一个名唤红霞年纪都要比真正的卫玥婷长了三岁的丫鬟,顶着卫玥婷的记忆与偷来的珠子,在手上刺下刺青,有组织有预谋的冒名顶替,其心可诛!   “还请太后做主!”顾棠面带愤恨,也顾不得卫国公此刻像是遭了雷劈一般的模样,将前后所有的事情连贯着尽数说完,只让太后做主。   “这……这不可能的……”   一旁,卫国公的脸色也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好到哪儿去,一早得了太后的令,说是来这宫中带着女儿喝茶的卫国公,本来是欢欢喜喜的,可这会……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一直相信自己找回了女儿,很是享受着女儿承欢膝下的感觉,却不想,现如今竟然说是弄错了,他疼了两个月的女儿,原是个贼……   瞪大着眼睛,卫国公嘴里喃喃着不可能这三个字,在满是疑惑的看着太后手上那些证据的当下,太后那儿早已经命人上手将冒名顶替的红霞按在了地上! 第88章 一子错   “父亲救我,我不是,我是被冤枉的,我记得我与你之间所有的事情啊……”   被擒下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红霞哭叫出声,只与卫国公求救,她深知,此时此刻,在这大殿之中能够救自己,甚至是愿意救自己的也只有卫国公这一个人了。   这么长的一段日子,红霞只想着便是没有血缘关系,好歹也已经生出了一番情义,卫国公舐犊情深,他一定可以帮自己的,哪怕是帮自己求求情,别让自己死了!   用着过往记忆求救的红霞喊得格外凄惨,在这大殿之中不住回荡,回过神来的卫国公在听到那声喊叫之后,忙出来摆着手只让太后等等……   这……这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呢,她……她很孝顺的!   “太后……太后……”   “卫国公自己将这些东西拿过去好生看看,余下的话咱们尽可以慢慢的说!”   将手边这些可谓证据确凿的东西尽数交给卫国公后,太后只让卫国公自己将这些东西尽数看透了,看透之后再来找自己说话。   免得回头说完了话再来打脸,这心里头难过,只会越发的不是滋味。   等看完了再好好想想,地上这个死到临头还满口谎话的贱婢到底该不该帮,到底该不该求!   如意将顾棠呈上的这些证据尽数摆在卫国公的面前,卫国公看着这五年一张画像,从红霞最初八岁,到如今二十最后一次画像上的模样,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这些东西那是教坊司记录备案所用,上头的每一个官印都不可能有任何的作假……   但凡卖身为妓,鸨母们一早就要将将人交到教坊司,画像自然也要由教坊司亲手所绘,防的就是这些卖身为妓之人私下里逃跑。   若真敢逃跑,到那时候好张贴画像,出海捕文书,全城乃至于整个国来搜捕,这上头第一张画像下记录的名字便是红霞,时八岁……   而八岁的红霞,和他被抱走的婷婷一点都不像,光是这一个证据就已经能够让卫国公死心,可卫国公还是在往下看着,下面是红霞卖身老鸨那里的存根,上头还有红霞母亲的手印。   在场每一个人证人的证词,都说红霞并非是卫国公府出走的小姐,她是个偷了主家东西,叫主家打出来的丫鬟。   偷了什么,被谁打出去那自不用提,也就到了这一刻,卫国公才想起,婷婷的身边确实有个自幼买进来的丫鬟,至于那丫鬟叫什么,他着实记不得了。   他果然是个不称职的爹……连女儿都会认错!怪不得他请了雅舒那么多次,雅舒始终不肯回来和自己团聚,和女儿团聚……   他以为是雅舒心狠,因为对自己的怨恨连女儿都不要了,现如今看来,原是他不配!   “你们来说说吧……”   卫国公看完手中那些证据之后,干脆把这些东西都丢在了红霞的脸上,让红霞好好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孽,这会还让他来救她,还喊自己父亲,她怎么喊得出口,怎么那么不要脸!   自己把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补偿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都用在了红霞的身上,她竟然是个骗子,那样辜负自己的心意,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红霞自幼便是卖在老身处做瘦马的……”   卫国公不吭声后,太后便指着地上跪着的老鸨,让老鸨把这红霞的底儿都抖干净,也让这红霞死得其所。   老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在此刻把这红霞何时到了她处,从小如何长大,直到回京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尽数说了一个遍。   连带着来到京城为母奔丧不知从哪儿忽然得了银子,又如何拿银子雇凶杀人一事说的齐全,说完之后,便道是陆菀悠出手,救了她们,一直将她们安置的极好这事情说出,才算是把所有的事情说完。   陆菀悠这三个字,太后熟悉,当初,萧战为娶陆菀悠,可是特意求到皇帝那儿去过,为了一个风尘女子,闹得也算是满城风雨。   可这里头忽然的又和陆菀悠闹到了关系,这让太后疑心,卫国公府的事情,和萧战从来没关系,若说有关,那就只有一个人!   七夕!   太后可不是傻子,无利不起早这话她还是懂得,此时此刻,她将目光放在了陆菀悠的身上,却不着急问陆菀悠的话。   而是看向早已经瘫软成一团,连口都不敢开的红霞……   往最简单处想,一个家里一贫如洗,靠卖身度日的贱丫头,一下子突然有了银子不说,更把认亲的所有事情部署那样周密,甚至是到了买凶杀人的地步……   她的这些本事,这些能力都从哪儿来?   这里头还隐藏了些事情?   “哀家给你机会,你混淆宗室血统,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情本就是杀无赦的死罪,现如哀家让你自己亲自招,把你来京城奔丧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尽数的说一遍,只要说的通,那哀家可以饶你一命!”   太后这会要让红霞自己招认,到底是怎么想着去卫国公认亲,假充卫国公之女,走上这么一条路的。   说的好了,不死,活罪难逃,可若不说……当受剐刑!   剐刑即凌迟,是对犯人的极刑之一,将犯人拴在木桩上,用刀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往下切,一共三百六十刀,刀刀见血肉,刀刀却又死不了,让人活生生的看着自己怎么死去!   这种死法虽不是最残忍的,可对犯人来说却是最磨人的,到了那个时候,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是个七尺男儿都未必能受得住,更不用提她一个娇怯怯的女娃娃。   太后此刻神色冷漠,眼中的那种肃杀之气已然明显,对着眼前的红霞,将话说的清楚明白,让红霞自己选到底该当如何。   其实到了这会,红霞已经没得选了,罪证确凿,非死即伤,她没有退路,可人从来都是求生而非求死的,她又怎么愿意去死呢。   太后的这话,明显是递给了她一条生路,既求生,自然是努力的求……   美梦才做了多久,此刻梦碎,甚至还要赔上性命,她又哪里能够甘愿!   太后这一番话中的意思昭然若揭,她一个卖身的下贱之人哪里又能力去做这许多的事情,无外乎是让自己供出主谋,而这主谋……   “是……我自己回京为母亲办完丧事之后,便听说卫国公寻女一事……唔……”   强咽了一口口水,红霞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为求生,张口便打算着把所有事情尽数吐出,包括方清芷。   她在心头组织着语言,可这话尚未说完,她口中却尝到了一股腥甜之气,后腰处一阵巨痛袭来之时,接连三四下。   在那一瞬间,红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只觉得从脚底凉到了头顶,那种彻底凉透的感觉,让她捂着那出血处都来不及,可这血在此刻捂不住了……   菊香手里的三骨长钗此刻滴着血珠,钗身锋利如刀坚固异常,这东西从一开始戴在她头上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红霞所制。   为的就是怕有一天,东窗事发,红霞说一些不该说出来的话!   事发突然,任谁也不曾料想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丫鬟竟然会做出杀人一事,此时此刻,已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顾棠上前将菊香擒住,推至一旁,折断了菊香的双手,防止意外再次发生。   “把主谋之人说出来,说出来……”而陆菀悠则在红霞倒下去前,拉住了红霞,让红霞把方清芷吐出来。   陆菀悠从不曾向今日那样失控过,步步为营,她算准了所有的事情,却唯独漏算了一个丫鬟,竟然让一个丫鬟在此刻摆了这一道。   若不把方清芷供出来,今时今日,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根本给不了方清芷致命的一击,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她不甘心!不甘心!   倒在陆菀悠的怀里,红霞的耳边满是陆菀悠的声音,她想说,可鲜血涌出了她的喉咙,卡在这喉咙之中,她说不出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目光落在顾棠的身上,用着哀怨的神色看着顾棠,她只是痴心,顾棠却那样狠心……   卡在喉咙里的鲜血在此刻不住的喷涌而出,落在了今日刚制才穿上身的衣裳上,红霞知道,自己此刻没救了。   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她想开口说话,可到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揪住顾棠的衣袖,眼泪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而后,一口气提不上来,最终倒了下去……   “死了……”陆菀悠揪紧着怀里那个将要落下的红霞,想让红霞开口,想让红霞把方清芷供出来,可惜这会,没机会了。   “太后,这婢女服毒了!”揪不住红霞的陆菀悠转过身想把菊香揪住之时,太监细长的声音,只道是菊香也已经断气。   捅了红霞让禁军按倒在地的菊香连片刻时间都不给自己多留,满口吐着黑血便死在了这殿上……   死前,她的眼睛里带着笑,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机会,她是方清芷留在红霞身边用来监视红霞的一个棋子,一个死棋……   呵……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菊香死前的笑,就像是在嘲笑陆菀悠,笑她也有算错的时候,笑她所坐的一切皆都是无用功…… 第89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该死的,不该死的在此刻尽数死了,如今这寿康宫里一下子安静了……   太后把目光放在了脸色凝重的陆菀悠身上,看陆菀悠刚才那模样也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陆菀悠自有孕让萧战接回府中都出了些什么事情,太后这儿门清,而留着这些人在今儿个一并拉了来想拉谁下水,太后也清楚。   可惜,现如今死无对证,说再多也那都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了……   从前倒是自己小看了方清芷,不过细细一想,方清芷的手段从来如此,连引天雷都能想的出来的,留这么一个后手,想来也很正常。   “如意,陆姨娘的衣裳脏了,去伺候陆姨娘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吧!”   这地上躺着的死也好活的也罢,太后如今不想管,这些人自有人会出面一一摆平,倒是对陆菀悠,此时此刻的太后不由高看了一眼。   陆菀悠这一局确实是输了,这不假,可做人不就是如此,三起三落,不是赢就是输,陆菀悠只不过是比方清芷少算了一步,不止是方清芷,连她也是。   是她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小看了方清芷,不曾想到她会放了一颗死棋在这红霞的身边,让方清芷逃过了这一劫。   可方清芷虽然没能让红霞当场供出她就是幕后主使,可这日子也并不是好过到哪儿去,也不如她所想的顺风顺水。   至少,这嫌疑是洗不清的!   萧战心上有了嫌疑,方清芷解释不得,疑心种下了,嫌隙也就深了,嫌隙一深,这往后的日子……   “不甘心吧!”   太后有请,陆菀悠自然不能推拒,进了净房换下了被血污沾染的脏衣之后,陆菀悠从净房中走出,意料之中的见到了站在她面前,脸上写满着阴谋算计的太后。   陆菀悠虽输了这一局,心上气愤难平,却也知道,自己叫太后相中了!   四个字从太后的口中说出,陆菀悠也以最快的速度回答着“是的!”   她就差一步,就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报仇,这口气硬生生被堵了进去,怎么能甘心。   从七夕和卫国公认亲牵扯了些关系之后,她就一直命人关注着关于红霞的一举一动,关注着方清芷所做的一切,在红霞认亲成功,方清芷打算灭口之前,救下了这些证人。   留着这些人到今天,无外乎只有一个心愿,可惜……   “有输就有赢,同样的有赢就有输,输赢二字从来都是如影随形的,你不喜方清芷,哀家也不喜……”   “太后想要奴婢怎么做?”   太后倒是喜欢陆菀悠这有话就答毫不含糊的性格,说不甘心就是不甘心,不藏着掖着,这性子很好。   一番提示,陆菀悠以最快的速度看向太后,眼神格外的坚定不移,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太后不喜方清芷,自己也不喜,目标都是一样的。   “你那么聪明,该知道怎么做的……”没有明说,此时此刻,太后摩挲着指尖上的血玉凤镯,微微一笑。   那些死了的自然是无法复生,可还有活的呢,一个思女心切的父亲,一个则是情深意重的青梅竹马,光是这两个就很够用了。   “方清芷原本想用一个典妾做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府上那位受了这许久的宠,肚子是不是该鼓起来了?”   不止该鼓起来,还要鼓得大张旗鼓,要让方清芷害怕,害怕失去手中所有的一切!   “把这件事情办好了,哀家亲自赐婚,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你懂哀家的意思吗?”陆菀悠的手中在此刻多出了一瓶药。   太后是要逼方清芷动手,七夕有孕,凭着身孕赐婚成将军夫人,小夫人进门,老夫人自然也在场受这一拜,喝上一杯儿媳妇茶。   老夫人回来了,方清芷自然也要回来,七夕有孕方清芷归家,在方清芷归家之后出了什么事,方清芷难逃干系!   “同样都是利用,做什么要畏畏缩缩不放开拳脚,你也学学方清芷,杀母夺子,甚至是你肚子里那个,她对你可不见有任何好心的时候,儿子都没了,心都凉透了,做什么还对一个陌生人存好心。”   方清芷不也是泯灭了良心谁都可以利用,她都可以,陆菀悠也就该一早和方清芷一样,这样她才能胜,而不是总让方清芷掐着脖子打。   “出去吧,该怎么说,你是个明白人!”话,点到即止,太后这会牵住了陆菀悠的手,在陆菀悠的手上略略的拍了那么一下,而后让陆菀悠自己发挥。   多好的机会啊,外头又是生父,又是竹马的,拉了七夕把该认的身份认下,有了身份加持,腹中若在一股,方清芷还不彻底跳脚,哪里还能够有时机想那么多,做那么多。   这寿康宫里的戏已经散场了,可外头的戏却可以唱起来了……   “多谢太后娘娘提点!”陆菀悠看着太后眼里信心十足的算计,此时此刻深吸了一口气,向太后福身,后槽牙咬的生疼。   此时此刻的陆菀悠,灭了这心里的最后一点良知!   “陆姨娘,寿康宫里的这些证人都是你找来的,你早知道有人从中作梗,那么还请陆姨娘告知顾棠,是谁在这其中作祟,哪怕如今死无对证!”   太后太了解顾棠打破沙锅也要问到底的性子,在陆菀悠换下了那身血衣出现在寿康宫外,准备跟着萧战一并离去之际,顾棠拦住了陆菀悠的去路,抱拳相求。   陆菀悠停下脚步与顾棠对视,摇着头自嘲的一笑“我这辈子还能和谁有仇,想来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吧!”   她好好的孩子无端端死了,还能是谁?   就好像七夕,好好的本要认亲了,杀出来一个红霞,桩桩件件和谁挂钩,和谁有利益冲突,难道这还不明白么?   “她棋高一招,把所有人的后路都断了,你有在这儿和我磨嘴皮子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七夕认回来吧,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七夕才是你心上真正的婷婷么!”   陆菀悠也没和顾棠藏着掖着,除却没说方清芷外,余下的算是把该说的都说了,顾棠要是连这也要再继续问下去,陆菀悠大概会骂他一句傻子。   “傻子,堂堂一个亲爹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认不出来,怪道自己的夫人要负气离家,果然活该!至于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人都到了眼前还认不出来,愚蠢可笑!”   陆菀悠此刻心上有气,冷眼扫着懊悔不已捶胸顿足的卫国公,直接谩骂出声,骂完卫国公还不算,顺带着扫了顾棠一眼,又把顾棠给直接骂了。   卫国公伤怀不已,听完陆菀悠的怒骂这心口差点没涌出一口血来,可至始至终,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陆菀悠骂的也没错。   “阿棠,你说……我这会该怎么办,七夕是不是恨死我了,明明她和雅舒长得那么像,我都已经认定她就是我的女儿了,现在……”   现在这算什么,鸡飞蛋打,七夕一定不会再愿意认自己,这下子……   冒牌的红霞一死,卫国公便想起了七夕,如今叫陆菀悠这么一骂,他更加坚定七夕一定是自己的女儿,可……可他没那脸面。   手足无措的卫国公此时此刻只能够求助顾棠,让顾棠给自己拿个主意,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希望七夕能够给自己一次机会,一点点机会也好。   “请太后出面吧,求太后帮您叫来七夕与你见一面,当着太后皇上的面,滴血认亲,这样子总可以真真正正的认回女儿,也不会叫七夕受了委屈,当初……原是您太冲动了!”   若说怨若说气,顾棠才是真真正正该气的那一个,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断了放弃寻找卫玥婷的念头,一直都是他在劳心劳力。   可到最后,红霞出现,他请卫国公三思而后行时,卫国公死活不听信自己的,害的这其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若非自己寻求真相,这个红霞不知道要骗人多久。   顾棠心上还憋着一股闷气无法舒展,他打听过,七夕在认亲之前尚未与萧战同房,原就是在认亲之后,才真正的成了萧战的女人。   这一场认亲闹出了这许多的事情,全都是因为卫国公的不理智!   卫国公知道顾棠心里有气,这会只能乖乖的承受这一番怒气,拉下老脸与顾棠赔不是求原谅,只要能认回女儿,哪怕就是让他趴在这地上做龟儿子那都可以。   他知道错了,他想挽回的!   “明日里我便带着礼物亲自入宫求太后帮我一次,若有可能在认下七夕之后,我们一起带着七夕去并州,去见你卫伯母,她不来,我便带着七夕去认她,这一次,一定不会错!”   卫国公此刻就像是个失去主意的孩子,全凭顾棠一个人吩咐,在顾棠给他支招之后,他快速的点着头,只道一切都听顾棠的安排。   不止听顾棠的安排,这次他不再等了,只要七夕认自己,自己一定带着七夕好好的认祖归宗,一定带着七夕去找她的娘亲。   他一定好好弥补对于七夕的愧疚……   顾棠与卫国公之间的那些对话在此刻一字不落的落入了陆菀悠的眼里,陆菀悠的眼神因为这些话而开始泛黑,甚至带着一丝精光。   果然,好戏才刚刚开场!   这一次,就看谁比较好命了! 第90章 不要也罢   “太后……请我入宫喝茶?”   前后过了七日左右的时间,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如意奉了太后的令,亲自出宫来到将军府请七夕入宫与太后一叙。   七夕初闻之下无比诧异,她与太后统共就见了两次,两次都是短短一面,似乎也太后也谈不上有什么话要说……   况且陆菀悠曾说过,太后的心任谁也比不上,那心计之深,并非谁人可计,请自己入宫……   七夕这心上打着鼓,显得十分莫名,可太后的懿旨,她不敢不从,哪怕萧战此刻不在府内,她还是从容的忙去到屋内换上了正式的衣裳。   寻了一套灿新的藕荷色蝴蝶花草纹烫金大袖长衫,绾起的长发之上配了一支简单的绒花步摇,简简单单如清水出芙蓉般叫人看着十分清秀悦目。   稍作打扮之后的七夕带着身边的玲珑跟在如意的身后,在此刻跟随如意一道入了宫……   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过于多想,她总觉得这段日子萧战这心上总有心事,每日里面对自己也总是一副挤出笑脸的满怀心事的模样。   她打听到的也不多,也曾问过福伯与庆云,两人三缄其口,她干脆也就不再多问,萧战不愿让自己知道的,她就是再问也没有什么用。   而今太后又派玲珑找上门来,七夕心上泛着嘀咕,也知道怕是这里头一定藏着些什么。   走一步算一步,此刻,七夕只在在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   正红朱漆大门大开,马车穿过这看着格外巍峨的宫内大门之时,七夕看着这金碧辉煌的贝阙珠宫,心上空白一片……   当车子在汉白玉铺就的大殿高台之前停下时,凌思雨跟在如意身后走上了看起来十分不真切的层层台阶,直至走入大殿自大殿进到了里头的水榭。   水榭之中,轻纱随风飞舞,茶案之上的景泰蓝香炉之中青烟袅袅,耳边更有隐隐传来的琴声在此刻泛着淙淙之音。   七夕将双手交叠于胸前踩着莲步走入水榭,向坐在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之上的太后盈盈福身开口请安。   也就是在太后招收唤着七夕起身看座之际,七夕才发现这水榭之中还坐着两个人……   一身青色锦衣的顾棠与一身墨色锦衣的卫国公,二人原本端坐在着高几之旁的黑漆描金靠背椅之上,卫国公几乎是在瞧见她的那一刹那没坐稳,整个人恨不能从座位上蹦达起来……   七夕在见到二人时眉心微皱,从没想过他们二人会出现在这里,虽说眉心微皱,可七夕还是上前向二人行了礼。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有自知之明,不管外人说的再好听,她也就是个山村里来的村妇,跟在萧战的身边也是没名没分,他们一个是湘王,一个是公爷,自己自然该知道礼数。   七夕面上淡漠着行礼向下福身的当下,卫国公便已经受不住了,整个人快着步子从座位上奔下便往七夕处跑,扶住了七夕便让七夕起来。   卫国公这会湿了眼眶,看着七夕这次极为清丽的打扮,当真是越看越像,越看越觉得七夕和自己的妻子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到了这会也是无比的愧疚,甚至在骂自己就是个傻子,明明那么像,他怎么就那样子把七夕给推开了,认了个假货回来如珠如宝的对待。   他太蠢了,太蠢了……   “孩子……”   “卫国公自重!”   卫国公在这一刻拽住了七夕的手眼含泪水,那种愧疚且急切的模样吓坏了此刻的七夕,七夕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从卫国公身边抽身,而后以极其冷漠的模样看着卫国公,不让卫国公在靠近自己。   一句自重让卫国公此刻的心沉到了极点,他急切的上前,想要和七夕解释一句,可七夕整个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躲在了玲珑的身后,脸上甚至带着惊吓。   一度她都看向了太后,向太后求救,她不知道卫国公此刻是怎么了……   “还请七夕姑娘不要惧怕,卫国公对姑娘没有恶意,原是……原是之前前来认亲的红霞是假冒的,前些日子,红霞在被指认出是假冒的之后,便……便死了!”   看着七夕此刻的模样,还算冷静的顾棠赶紧拉住了卫国公,只让卫国公稍稍收敛些,卫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忙是冷静了下来,却依旧双手颤抖的立在一旁,恨不能这会就带着七夕回去认祖归宗。   “孩子……别怕……来,到哀家这儿来……”   就在七夕躲在玲珑的身后,用着警惕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卫国公与顾棠二人,甚至是根本听不进去他们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时,太后那儿已然向七夕招了手,只让七夕到自己这边,与自己说话。   一来便接受了这许多信息的七夕,此刻尚不能那么快接受这所谓的认错一事,认……当初是他们要认的,不认,甚至是牵着那红霞一路回宗祠回卫国公府也是他们做出来的。   现如今一句认错和她说什么,她成了什么?又算什么?   跪在太后的面前,七夕听完太后将那红霞假充卫国公之女认错一事尽数道来。   太后将话说完之后,又将卫国公连日愧疚悔恨的话说了一遍,这其中的意思也简单,不过是要帮着卫国公认女。   就在这水榭中,她这个太后做证人,看看七夕到底是不是卫国公的女儿……   卫国公为着这件事情与顾棠两个人来这寿康宫好几次了,前几次是她这个做太后的故意拿乔,端着态度不愿意找七夕,在几次之后,这才松口。   欲擒故纵张弛有度,这便是拿捏人的手段!   她是想借着七夕一事为由为后头的诸多事情搭桥铺路,可她也不会蠢到巴巴的凑上去,像是叫人抓不到自己的把柄一般。   关于卫国公认错亲女一事,萧战从不曾与七夕提起,事关方清芷,如今连证人都已经死绝,对萧战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七夕呢……   在此刻看着无比期盼的卫国公时,则是一脸冷漠,甚至是在太后劝说着七夕若不然便试一试的情况下,直接向太后郑重其事的磕头,当下便拒绝了。   “人有相似,这话早在第一次湘王将我带到卫国公前面时便已经说过……”   七夕抿着唇,抬起头废了很大的一番力气长吸了一口气,拒绝了这滴血验亲的要求。   当初,她也曾怀着一颗热烈且迫切的心想认回父母,想自己到底来自何方,她也想要有家人疼爱,可在卫国公府前,看着卫国公那么欢喜的牵走红霞,头也不回的看她一眼之后,她便淡了……   她记不得从前的任何事情,或许这辈子再也记不起来,滴血验亲也好,不验亲也罢,这门亲她都不想要。   那红霞从前不也验亲过,也是验过亲才回了族谱拜过祖宗,成为卫国公的小姐,穿着最华贵的衣衫,带着最耀眼的首饰在这京中耀武扬威的。   可见滴血验亲这总东西并不可信,而记忆二字甚至是信物二字才最可信。   或许下一次又有一个绿霞或是紫霞出现在卫国公的面前,带着个信物,手上带有胎记带着各种各样的“回忆”出现时,她又成了被弃的那一个。   她没有任何证据自辩自己就是卫国公之女,这样的殊荣,她不想要!   “多谢卫国公抬爱,能够与卫国公夫人有三分相似是奴这种乡野来的女子莫大的福气,卫国公还是好好去找自己的女儿吧,我不是的。”   跪在太后的脚边,七夕冷着一张脸,冷着一颗心看着面前眼含泪水无比自责的卫国公,以最快的速度拒绝了这次认亲,便是太后想劝,她也不给开口的机会。   她不是木偶,让人牵来牵去,叫人指东打西,要让人直接牵着鼻子走,从前轻信方清芷能救回母亲已经害她犯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错,现如今……   藏在袖下的双手在此刻紧握成拳,七夕咬紧着牙根强忍着心上的委屈,只道自己不想做什么卫国公的小姐,也不想在这儿认什么亲。   她自己的手自己的身子不需要任何做主在自己手上割一刀刺一针,她是个认,不是个木偶,不是让人说什么就要做什么的奴隶。   “一个流连女色能把自己的女儿弄丢,能让自己的妻子负气离家的父亲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好!”   甚至为了心上憋着的那口气,七夕更是以格外生硬的语气恶狠狠的看着面前本就无比愧疚的卫国公,说出了一句她从不曾说过的诛心之言。   这话有多么的叫人心上难忍,对于现如今的卫国公而言,可谓是彻彻底底的在她的心上扎了一把钢刀一样。   “奴只是一个粗鄙的乡野之女,配不上卫国公府那样豪华的门第,为了不让未来带有记忆带有回忆的卫家小姐前来认亲时再闹出笑话,奴便不扰了贵人!”   卫国公在听完七夕那句负气之言的当下,只想与七夕好好说说好好认错,可七夕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在此一刻,七夕只用着格外冷漠的模样,对着面前的卫国公把这余下的所有话尽数说尽了。   “若太后娘娘请奴来原是为了这一桩事情,那还请太后娘娘劳烦一次,送奴回去吧,多谢……”   一直跪在太后面前的七夕,在说完这一番话后,只央求太后送走自己,那种坚决的态度,让此刻的场面,陷入了一阵尴尬,俨然成了一场僵局…… 第91章 封缄   “小夫人,为什么……你不肯呢?就算是假的,就算是认错,那也有一半的机会,或许就是真的呢?”   若真的成了卫国公府的小姐,那这身份可就实实在在的不同,到那个时候那腰杆不就能够挺直,那往后不就什么都不怕了么。   府上为了她这个“小夫人”得宠,私下里不知生出了多少的话,那昌平公主一日不嫁,将军又不能让她坐上平妻之位。   今儿个这么大一块饼自天落下,本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偏生七夕还不要,她在那一刻真的是急死了。   眼看着现如今在将军府还要没名没分的熬着,若真的成了卫国公的小姐,当下不就可以和将军正大光明的成亲,一早就可以成为将军夫人扬眉吐气了。   卫国公就算是为了弥补对七夕的愧疚,也一定不会就这么看着付出了身子,还是连个通房都不算的待在将军府。   因为七夕的执拗,太后在那当下也逼迫不了七夕,干脆让如意将七夕送回将军府,思量着或许就是七夕一时较劲,这泥人尚且还带有三分气,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临走之时,只叫七夕再好好想想,毕竟也是人生之中的一件大事,错过了总是不好,太后虽说是这么劝的,可七夕也没把这些话听进去。   如意送七夕出来之时,七夕没让如意跟随,只道自己可以回去,如意也不曾勉强,一路上,看完整个事态过程的玲珑不解的向七夕发问。   当初,那个红霞一个瘦马仗着认回了“亲爹”终日里招摇过市的,她一个假的自己凑上去的还那么多戏,今儿个原是卫国公自己求上来的,七夕还不肯了。   七夕知道玲珑这话中的意思,偏她在此刻就是不乐意去认这一门亲,很简单的三个字   “不愿意!”   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依旧是这三个字,不愿意!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她满心欢喜的想要认亲之时,那人领着旁人的手一路欢喜的往祠堂中去,心死了!   管他是真是假,她来这世上一遭,也不尽是光为了寻爹,养母的仇尚未得报,认亲这件事情,暂且往后靠一靠。   “我累了……”不想与玲珑多做解释的七夕靠在这车壁之上,两眼放空的一路随着马车晃晃悠悠而行,回到了将军府。   彼时的将军府外,尚未换下一身朝服的萧战负手而立,一直站在这门口等候七夕的归来,在马车安稳的停在这将军府门前时,不用车夫动手,萧战便已经上前拉帘,接下了脸色不郁的七夕。   自朝中回来便听门上说是太后来人将七夕接走之后,萧战未在进宫,只等候在这门口,等着七夕自宫中回来。   卫国公与湘王日日递帖子求见太后一事他都知道,卫国公思女心切,至于顾棠,追查了整整十五年,要他这个时候放手,也不会有这种可能……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归根究底在方清芷的忽然插手,对于这事他实在不好与七夕开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七夕讲,挑明了,七夕与方清芷之间势必有了裂痕。   这不是萧战想要看到的,他不忍七夕看到那么多的阴暗与算计,他想为七夕挡住所有那些污秽,让七夕活的开开心心,干干净净!   七夕从小孤苦,到了这儿还要受这种争风吃醋间的明枪暗箭,萧战总觉得是自己无能……   “我累了……”从马车之上便倒进萧战怀中的七夕靠在萧战的胸膛之上,只说了这三个字,而后搂住了萧战余下的话在不曾说。   “累了便回去好生睡一觉,我叫人给你烧点热水,回头泡个澡活络一下筋骨。”   萧战抱紧着怀中的七夕,一路将七夕抱回屋内,而后与七夕柔声的说道,七夕点了点头,靠在萧战的怀中,一句话也不肯说,由着萧战将自己放在了床榻上,为自己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她合上眼睛之后,眼前闪过无数的场景。   她欣喜自己或许找到家人欢喜的夜不能寐,因为红霞的出现伤感的倒在萧战怀中伤心不已,桩桩件件,全都是她所存有的喜怒哀乐,在这些喜怒哀乐之中,没人问自己愿意不愿意,可今日,她不愿意。   不愿意让人招手说来,你把手伸出来,就乖乖的伸出去,左右七夕心中最坏的打算便是等自己把方清芷逼死,萧战也看到了自己的那副可耻面容之后,干脆从那崖伤在跳一次!   “卫国公的事情……原是我没有对你说明,这件事情,与清芷有关!”   七夕这心里是这么想,可行动上,泪水在此一刻从眼角落下滑进了鬓发之中,萧战一直坐在那儿看着七夕抖动的睫毛甚至是强忍的悲愤,此次此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负荆请罪的开口着。   将方清芷寻来红霞一事的前因后果与七夕尽数讲明,讲明之后,又把红霞被捅而死,死无对证一事又一次说明。   七夕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可这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支支泛着寒光的长针,捅进了她的心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藏下在被子之下的拳头,是以怎么样的一动力气狠狠的握紧着。   方清芷……又是方清芷!   杀了养母,毁她认亲之路,桩桩件件都有方清芷,到最后,便是在太后那儿也是连控诉她的机会都没有。   可笑!   一个死无对证,便是连拿她分毫的办法都没有了……   “原是我不配,一个乡野丫头,若非得她眷顾哪里有机会走出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更没有可能让湘王甚至是卫国公寻上自己,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我就该学会认命,做一个只生儿子而不求其他的人……”   实在忍不住此时此刻不断从眼眶中决堤而出的泪水,七夕干脆翻过身,不再对着萧战,背对着萧战之后的她大大方方的不断哭着留着眼泪,嘴里却是在故意的怄气自己诋毁自己。   方清芷,又一次方清芷给了自己好好捅死她,把她逼死的勇气!   “七夕……”   “我知道,我不该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满甚至是说出适才那样的话,可我也是个人,哪怕再卑微,再渺小,再低贱我也是个活生生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萧战自身后抱住七夕的那一刹那,七夕强忍到现在的情绪彻底崩溃,而后放声大哭甚至放声的在悲鸣。   她受够了,自方清芷出现在她的世界,自自己被无端端的叫方清芷看中之后,母亲没有了,连认个亲人都要受诸多算计,自己的命还要让方清芷拽在手里。   “或许当初,我就该从那崖上跳下去,省的让夫人那样心烦,总觉得掌控不住我,她只是希望我生下孩子或走……又或者……”   “七夕,别说不吉利的话!”   “这不是不吉利的话,这是她的心里话,难道不是吗?这话原不是我一个人再说,我一直在克制自己不往坏了想,可她为什么会被送去庄子,我自被她找来,小菊日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而后小菊没了,沐浴用的水还叫人做了那样的手脚,我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哑巴,说一句还不能吗?”   失控的七夕存着最后的一份理智,将把往明了说,却不把帽子直接扣死在方清芷的头上,所有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她绝口不提方清芷三个字,却要让萧战看透自己的无耐。   卖身为典妾,便是受制于人,便是一个货物,哪怕萧战再怎么宠自己也没有用,有人便是直接站在那儿就底气十足。   所有人都底气十足,唯独她这么个典妾不是!   她就这么直接和萧战开口了,明说了方清芷本来的用意,可那个死字不曾从七夕的口中说出来,萧战便不让七夕说了。   这句话本不是什么好话,可七夕偏要说,她再不说她就要被心里头压着的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压死了。   “我做错了什么,我唯一一个心愿也没有实现,我就想让我母亲活啊,我有错吗?我安守本分地对着她卑躬屈膝,可最后呢?不是罚跪,就是下毒,合着她原本的贤良淑德那都是做给你这个丈夫一个人看的,我们这些个下贱货色便不配……”   “唔……”   七夕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像是个怨妇一般漫天抱怨无比怨毒的那一天,此时此刻,背对着萧战的七夕把素日里憋在心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话尽数的说了,她不惜骂着自己与方清芷过不去,可这话骂到最后,让萧战尽数吞没了……   将七夕掰正到自己怀中的萧战压下双唇,吞下了七夕口中所有对于自己的诋毁,所有的委屈,那种似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让此刻的二人纠缠在一起。   七夕推拒着萧战的身子,让萧战别想着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闭嘴,可萧战不愿,偏要用这种方式不让七夕在说那些晦气话。   骂了便是骂了,何苦还要带上自己,贬低自己在那儿骂,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有必要吗?   他知道七夕委屈,也知道七夕一直以来的隐忍,就算是有凭有据,他为了方老爷子当初救下自己的这一条命,也要保方清芷无碍,在这一点上,他本就两难。   此时此刻,红了眼的萧战除了按住七夕不让七夕乱动之外,便是将七夕的唇封住,在不让她说那些个不该说的话。   七夕恼了,到最后干脆咬破了萧战的唇,两个人的口中在这时候,早已经各自尝到了血腥之气…… 第92章 摊牌   雨骤云驰,浪涌风裁,此时此刻的七夕与萧战就像是两条濒死的鱼,各自为互相交缠,各自为互相吐沫,到最后,失去全部的力气……   七夕撕咬着萧战,在萧战身上咬出了无数的齿痕,后背上更留下了清晰的抓痕,从没有过的惨烈,自来亲昵的温存到了此刻倒像是成了一场撕斗,到最后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七夕倒在萧战的怀里沉沉睡去,汗湿的碎发落在额前,闭着眼睛的七夕此刻依旧是紧皱着眉头,看起来那样无助。   为七夕将散落的发丝拨于脑后的那一瞬间,萧战为她轻轻掖了掖被角,在这一刻的萧战才感觉到了真实。   七夕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星月布满天际之时,彼时的萧战因为兵部有要事已然叫人唤去了兵部。   独自醒来的七夕看着四周的一切,坐起身自去净房清洗了身子,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大袖衣,拢了拢的身后的长发,看了看外头已然暗下的天,打算出去一趟。   “小夫人醒了,灶上煮了参鸡汤,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用些吧。”七夕挽起长发正准备踩着步子出门时,玲珑已然端着一盅参鸡汤告知着萧战的去处,亦让她好生坐下在这会吃上两口东西。   一路情绪不佳着回到将军府,在这屋子里关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这汤都已经喂了一下午了,吃着此刻正正好。   七夕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那盅鸡汤之上,微微一笑,而后只让玲珑端着鸡汤随她一起去听雪堂。   一听听雪堂三字,玲珑眉头微微一皱,并不知好好的七夕怎么要到那儿去,她与听雪堂的那位主似乎从无往来,且听说,听雪堂的那位主自来冷漠,对人都是淡淡的,这才刚醒,好好的去那儿做什么?   可看七夕已经走在了前头,玲珑无法也只能跟着一并走在后头,与她一道往前走着,在走入听雪堂中之后,七夕将手中玲珑手中的鸡汤接过递给了前来相迎的清风,而后让玲珑等着自己。   听雪堂内八角牛皮灯高挂在屋檐之上,牛皮灯随着夜风慢慢晃动,映照着此刻树下的影子不住晃动,各处都是十分的亮堂,似如白昼一般。   踩着步子走入,不远处的花架之下石桌之上,陆菀悠正坐在石凳之上手抄白玉黑子摆放着底下棋布星罗般的棋局。   “你早知道方清芷插手我认亲这件事情?”立在处变不惊毫无任何意外觉得自己会出现的陆菀悠面前,七夕定定的看着陆菀悠,直接开口,与之问道。   萧战与自己说了,指证红霞的那些证人都出自陆菀悠之手,陆菀悠早有预谋却从不曾和自己提起,自己又一次夹在陆菀悠和方清芷这两个人之间,成为这两个人交手的牺牲品。   就像是陆菀悠这会手中紧握的那个棋子一样,看起来毫不值任何东西!   明明自己是帮着陆菀悠,如真的有这样的事情,陆菀悠应该和她说清楚,哪怕就是说一句也好,何必要这样瞒着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一样来耍。   “都已经知道了,那还问什么,问了心上也不会好过,就好比你此刻哭肿了眼睛,一切也不可能回去一样!”   陆菀悠知道七夕要来,也知道七夕一定会质问自己,这会不疾不徐的放下了手中的玉子,而后倒了一盏清茶润喉,很是从容的微微一笑。   叹了一声的陆菀悠抬起头看着哭哭肿了眼,微微一笑,只道“有那浪费力气的功夫,不如坐下来想想,怎么对付方清芷,从始至终都不是我阻挠的你,我不过留了一手而已,由始至终一直在左右你人生操控你的是方清芷,你冲我发火也没有用!”   陆菀悠毫没觉得自己有任何觉得不妥之处,此刻只在那儿摆手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只告诉七夕,始作俑者从来都不是自己。   她是在方清芷那儿摆了眼线,也知道是方清芷动的手,也存了后招,可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除掉方清芷,说到底不过是棋差一招差,功亏一篑,若非如此,这会七夕都要感谢自己了。   便是存了死心,也不过是这一点点,何必弄的就好像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没有认亲她也照样得萧战宠爱,不是很好吗?   说到底七夕她越来越伤心,才能够让萧战更加恨方清芷,同理卫国公在知道真相之后更加愤慨更加后悔,对七夕才更有利对方清芷的恨才会更加深。   方清芷的仇人越多,她们的报仇之路才会更加顺畅,都是在这一条路上走,她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   “我一直都是你的棋子,是方清芷的棋子,方清芷拿我来生孩子诱骗我母亲自尽,你明知方清芷所为一直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看着方清芷动手,看着我母亲命丧九泉,再对我伸出橄榄枝,方清芷是真凶,你比方清芷更冷漠,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七夕来这儿,本就是想要听一听陆菀悠对于算计自己认亲又一次作壁上观作何解释,甚至她屏退了玲珑,也就是想好好看一看陆菀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此刻,看着陆菀悠那般从容的模样,七夕摇着头,脸上满是失落的笑,在那之后,勾唇一笑,彻底凉了心……   咬牙冷眼瞧着陆菀悠的七夕此刻脸上没有任何好颜色,把这所谓的联盟之谊尽数撕碎,也就是萧战说起那些证人的话语之中,七夕才更加悲鸣,更加气愤。   也更加的恨……   方清芷诱拐母亲寻死的每一个经过她陆菀悠都知道,陆菀悠没有伸出援手,看着母亲生死,看着方清芷将自己步步引入局。   在时机成熟之后,她便借自己的手去杀方清芷,故意让自己听到青莲与青花的对话,这些事情在夜深人静之时,她已经不去细想了,左右心已经死了,还在乎这些个吗,她需要一个能够与自己联手的人。   可现在……   自己又成了陆菀悠手中算计好的棋子!   “你杀方清芷不成,现如今又在想什么?找来卫国公找来湘王是让我认回这贵女的身份,和方清芷再撕扯一番,撕扯完了,方清芷死在我的手上,你再剥了我的皮,用我那利用萧战的事情刺激萧战,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吗?”   冷静到了极点的七夕冷眼看着面前的陆菀悠,一度在想着陆菀悠这会又要让自己做什么?   看着自己认回父亲,步步高升,看着方清芷为护住正妻身份,再来同自己恶斗。   在自己和方清芷互相恶斗到奄奄一息之际,她陆菀悠跳出来让萧战好好看一看,萧战这一辈到底都找了些什么样的女人。   个个虚伪,爱上的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爱上的是个多么虚伪做作甚至是怎么利用他真心的人……   当真是好手段……   谁的手段也没她高了!   一箭三雕,除了方清芷,卸磨杀驴弄死了自己,再让萧战像个傻子一样被愚弄,她的报复名单里,是连萧战也一起算上了。   当初是萧战领着她进门,答应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无恙,为段言留下一脉,可他不曾这样做,到最后……   陆菀悠一直在等着方清芷动作,等着方清芷挖好了坑,看着他们一个两个往里跳,跳完之后,她来埋坑。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陆菀悠听着七夕的分析,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人,此刻脸色已然变了,扫了七夕一眼之后的她,心虚的扫了七夕一眼,故意岔开了这话题。   她确实没想到,七夕会往这一层上想,也不曾想,七夕那么快就掐准了自己的心意!   是,她不止要报复方清芷,更要对付萧战,七夕说的不错,她就是打算这么做的,蜇伏这许多年,她一直在等一个让萧战真心爱上的人。   看着萧战将那个人爱的无可救药,而后取她性命,又或者让她背叛萧战,让萧战尝遍失去的痛苦,失去所爱,被所爱背叛,再也无法弥补。   萧战也好,方清芷也罢,她们从来没有和自己一样有过感同身受之感,孩子,爱人,都没有,他们给自己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作为弥补有用吗???   没用!   一点都没用!   她要衣食无忧她自己就能够做到,她要的是段言的命,一个活生生的段言陪在自己的身边,一个她和段言的孩子,可这些都失去了!   她恨方清芷,更恨萧战,这一切都是萧战,因为萧战,段言没了命,因为萧战,孩子没了命,她布局了这么久,无外乎就是要方清芷,剥了七夕的皮,而后看萧战痛不欲生,一蹶不振,这些才是自己要的!   “是我有眼无珠!”   “一直以来就没见你有眼有珠过,你若有眼有珠你早把方清芷弄死了,不弄死了也该是生不如死,若非是我,你何来今日的日子,你早让方清芷那个女人算计的连渣都不剩。”   陆菀悠不说,便算是默认,七夕在此刻摇了摇头,她猜的一点都不错,到这会,她失声笑着,罢了……   陆菀悠听着她那话,嘴里满是嘲笑之意,有眼无珠,现如今站在这儿灵通剔透的七夕还是从自己手里出去的,是,她现在是聪明了,可除了聪明,还有什么?一样都没有……   左右今日都已经让七夕猜透撕破了脸皮,还顾什么面子! 第93章 且等明日   “现如今我没赢,你也没落到什么好处,连方清芷也就是待在那破庙里头,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你再怎么和我计较也计较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你也别指望我来帮你再达成任何目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做梦去吧!”   咬紧着满口银牙,此时此刻的陆菀悠只与面前的七夕开口,到如今谁都没赢,她依旧没有为自己的母亲报仇,说这些大义凌然的话,到最后不过是徒劳。   七夕勾唇冷冷一笑,她母亲的这条命,她身上的这条命到了今儿个就这般罢了,她不会再让自己像个棋子一样,叫任何人操控,任谁都不可以再操控自己。   就算自己命如草芥,可也有自己的气性!   “你有骨气,可你那死在地底下的母亲难道不会深夜入梦哭泣……”   “诛心之论,你以为我还会信吗?不会了,方清芷把我当棋子,你也把我当棋子,你和方清芷待我没有任何不同,我母亲的死,你也占了一半,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七夕的醒悟来的又快又狠,那种直接与陆菀悠撕破脸的行径导致此刻的陆菀悠没那能力再把她拽入自己的手中,甚至看着七夕的反叛,在那一瞬间显得十分的无力。   她用七夕的养母做例,却不曾换来任何回应,有的只有七夕越发将她往外推。   萧战对七夕关于认亲一事的和盘托出算是彻底乱了陆菀悠的路,陆菀悠原准备哄着七夕去和卫国公相认,走太后那一条路,逼方清芷动手,再诛萧战的心,现如今看来……   “你要和方清芷斗,那你自己去让萧战爱上你,然后再杀了你自己,别再来算计我,我是个人,不是你们手里的物件。”   七夕的心口在此刻堵着无数的东西一样在疼,她曾经也把方清芷当一根仅能抓在自己手中的稻草来待过,真心实意的跟着她学每一样自己所能够学到的东西,可到头来发现,原来都是棋子。   被算计成棋子遭人摆布,一次一次又一次,在方清芷那儿是,在陆菀悠这儿是,到了太后那儿也是一样,太后极力搓成自己认亲,无非也是想借自己之手来对付方清芷,把公主放进将军而已。   够了……   “祝你心想事成!”七夕深吸了一口气,就这般漠然的看着眼前的陆菀悠,在那之后,冲着陆菀悠微微一笑,而后离开了听雪堂。   走出听雪堂的七夕脸色比之进去时越发难看,玲珑看着脚步沉重的七夕,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在这之后,带着七夕一路回到了紫竹轩。   七夕沉默不语,玲珑也不敢出声打扰,直到为萧战回来,玲珑才从七夕的身边离开,在见到萧战的那一刹那,七夕靠在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自那一日之后,七夕在这紫竹轩内可是真的一步不跨,而那门上,顾棠与卫国公则是再三登门,都被拒之门外,便是萧战放了他们进来,七夕也不愿认。   七夕不愿见卫国公与顾棠,萧战也不忍逼迫了她,每日里,七夕最多就是坐在院子里搭好的秋千架上,一言不发。   每日里除了一言不发之外,该做的依旧在做,该说的话依旧在说,可总是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而这京城里,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卫国公的女儿认错了,那个假冒的女儿已经死了,而很有可能是真女儿七夕,这会死活不愿意出来认这么个爹。   街头巷尾都在传着这件事情,有人说七夕有骨气,也有人说七夕蠢,可这说来说去,最多的还是羡慕她那机遇。   谁人不眼红七夕,说她有骨气也无外乎是说现放着这么一个宠女儿的爹不要,不说旁的,当初红霞认亲时,每日里天天一身新衣就在这街上彰显着她的富贵,就算她们看不惯,可也会羡慕。   也有人说,那萧战宠她一点都不比卫国公少,她压根儿不稀罕,有萧战宠着,一个爹又算得了什么!   从那山沟里出来的一个孤女,不仅成了安远将军手心里呵护着宠爱着的人,还有可能成为卫国公的亲女,这样的机遇,便是想找也找不来的,谁的命还能够有她好。   “别看了……明日就是成亲的时候,你便是再看,你也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朵花儿来,如今这京城里,谁还能够有她那般名声大噪。”   紫竹轩对面紧挨着一墙之隔的大院之中,隐藏在墙角之上的柳云霆目不斜视的一直盯着此刻的七夕看着瞧着,瞧到最后七夕进了屋子,这才从墙角上下来。   刚下来,那边阿浩的轻笑声便已经出现,讽刺的轻笑声在挖苦着此刻的柳云霆,阿浩这会是真的觉得柳云霆是那样的烂泥扶不上墙。   一个七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那么恋恋不舍,牵挂不下,李香凝模样周正也算是清水出芙蓉,对他也是情意款款,偏生他就瞧不上。   都定好了日子还在这儿不停的日日遥望,倒是和那望夫石一般,就不见他把那些个心思用在好的上头。   无论他怎么劝说,柳云霆依旧是那一副没有生机与生气的样子,恨得是恨铁不成钢。   “都已经按着你的要求明日就成亲了,你便别再诋毁她了,她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终日闷闷不乐?”   柳云霆日日都会来这儿守着墙头站一会看一会七夕,七夕每日里的举止动作神态,都在他的眼里,这几日看着七夕那样郁结于心,藏满着心事的样子,柳云霆只与阿浩开口着。   今日初八,明日便是初九,成王府中早已经上下装点一新,每一个人都在此刻无比的忙碌着等待新进门的世子妃。   唯独他这位世子还有闲情逸致来这儿,来了这儿不说,还要问这样的问题,阿浩光是听着就起了老茧。   麻烦?   这个七夕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麻烦,她还有什么麻烦,她如今可算是成了这京城里的大名人,谁不哄着她,谁不供着她……   一个萧战,一个卫国公,现如今又多了个顾棠,三个人老老小小变着法的想哄她笑一笑,她都快成了那个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了,简直可笑。   自己满身的麻烦都不去解决,还有闲情逸致去管他的,在阿浩看来那就是闲的,七夕也是一样,没事闲的。   山里来的农家之女,从前是朝不保夕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高床软枕的睡多了,反倒是生出毛病来了,整天的矫情惹是生非,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作死!   阿浩原想说一些狠话,再一次奚落七夕一番,他这心上对于这个七夕左右就是千般看不惯,万般看不惯,不骂她一番,他都觉得心上难忍。   可看柳云霆此刻的模样,他忍住了当下没出声,把那些话又咽进了肚子,只道七夕很好,不过是她不想认亲罢了。   这样的事情,想来不用他说,这京城里传遍的,柳云霆也能知道,闹出这么大一出认亲之事,这卫国公日日恨不能玉石珠宝的往将军府送,就为了哄他开心,让她出来叫自己一声爹,还想怎么样?   阿浩语气生硬,这话哪怕再怎么说的和缓,可听着就是心上觉得难听,柳云霆上下瞧了一眼阿浩,只让阿浩将七夕护好,绝不可以让七夕有一丁半点的麻烦。   这话听得阿浩真是想笑,这个七夕现如今还需要谁护着,方清芷这么一个唯一的对手都被送到家庙里去了,她在那将军府称王称霸反倒是这矫情性子养了起来,还护着……   再护下去,将来他还要上天揽月去了,可笑!   见阿浩不说话,柳云霆的目光开始变浓,在这当下,阿浩轻声咳了咳,只道自己应下了,让柳云霆别再待在这里,出了门,赶紧走吧。   明日里迎亲的事情那么多,也就他,还有那闲情逸致在这会待着,当真是一点都没个正经的时候。   阿浩左右也拗不过柳云霆,上一次柳云霆为了七夕被迫害一事打了自己那么一顿,这一次,他也实在懒得与柳云霆在啰嗦,只要他乖乖成亲,乖乖生下孩子,那这一切就都了了。   他要的就是个孩子而已,只有他生了孩子,自己才有机会狸猫换太子!   阿浩在此刻心上不停的计算较量着,较量完后,便一直提醒自己忍,一定要把这口气忍下去。   在等一等,等一个好的时候,他一定会有法子把那七夕除了,除了七夕才能够以绝后患,才能够真真正正的保证再无任何差错。   现如今只有忍,忍下去才有未来,才有以后,至于早已经换了一副脸色的柳云霆则是冷眼看着面前的阿浩,眼里的眸色随着阿浩的应声越发的深与浓,那里头泛着重重的杀机。   明日,阿浩在等着明日,成王在等着明日,自己也是一样,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等着明日吧……   等着明日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一场手刃亲子的好戏!   他的家人,他的爱人,他被算计着所失去的一切,到了这会也该讨点本回来了! 第94章 成婚   日薄西山,晚霞斑斓,彼时的天际之上残阳如血,看着倒是格外像柳云霆此刻的心境。   自古,婚姻二字写作昏因,男子在黄昏时迎接新娘,而女子因男子而来。   婚姻之道,谓嫁娶之礼,男以昏时迎女,女因男而来……   彼时的成王府上下皆是张灯结彩,四处红灯高挂,烫金喜字张贴在院里院外的每一处,皆是为了今日柳云霆与李家小姐李香凝的婚姻之礼。   鞭炮之声不绝于耳的成王府外,宾客络绎不绝,一身墨色婚服身姿笔挺,身系红绫站在门口迎接着往来宾客。   耳边不远处,已然听到了唢呐铜锣敲响的喜悦声声,光听那声,便知道前去迎接新娘的花轿越发临近这成王府,阵阵喜乐声每一个围观着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柳云霆不曾去迎亲,前来送嫁的李香凝的长兄李俊彦,长兄送嫁,他便在这儿迎接今日前来道喜的客人。   为了成王爷的面子,加之柳云霆又是这成王府唯一一个儿子,今日的成王府格外的热闹,前来送礼贺喜之人络绎不绝,也算是盛况空前。   新娘子由其长兄赵俊彦将其从花轿之中背下,走上脚下铺就好的红毯,手中一把却扇遮挡之下的容貌淡妆浓抹仙姿玉貌,一身嫁衣似如花火,让围观的人无一不赞。   成王世子与这位李家小姐当真堪称一对璧人,尤其是在柳云霆将手中的红绫交到李香凝手中,二人并肩而行之时,当真是佳人与俏郎君,再没有比之完美,堪称天作之合之人。   李香凝眉眼含笑,眼中是说不尽的款款柔情,此时此刻,李香凝侧过脸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柳云霆,看着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模样,脸颊之上越发泛起了一抹羞涩到极致的红晕。   她在第一眼的时候便看上了柳云霆,心心念念便等着今日,如今美梦成真,她又怎么能够不欢喜!   柳云霆一路与李香凝手牵着手中红绫,走过这脚底下铺就的红毯,一路来到早已围站了许多宾客的大堂,而后立在这大堂之前敬过天地拜过父母……   高堂之上所坐的成王爷与成王妃的脸色迥异,成王爷的脸上堆满着老怀安慰的笑,那笑绝对发自真心,再没有比之此刻的他更高兴的时候。   自柳云霆回来如今已经五年,这五年他靠着柳云霆打压着身旁妻子常氏手中的势力,将这王府中的诸多事情一点一点拨乱反正。   如今看着柳云霆娶妻,他的计划也将慢慢达成,只等柳云霆与李氏一早将孩子生下,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他膝下子嗣单薄,常氏无孕,后院里的几个妾侍皆无所出,唯独一个独苗……   想起阿浩断了的手与破了相的脸,这样的尊荣实在有辱成王门楣,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般迂回曲折的非要把柳云霆先认下,好在……   至于成王妃常氏,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的表情,原以为柳云霆这个逆子早已经灰飞烟灭的她,这么多年一直想着让自己的侄子过继成王府,可努力了这么久,到现在,算是真正的功亏一篑,她可实在高兴不起来。   柳云霆成亲,眼瞧着这整个成王府都将交到柳云霆的手中,她膝下无子,将来在这王府里还怎么立足!   光是想着这一层,成王妃的手便在袖下不住的捏紧着手中的素帕,气到牙根痒痒,只盼着柳云霆就是个生不出的才好!   “新人先行入洞房吧……”   就在成王对着面前的柳云霆与李香凝出神时,喜娘的话已然将成王爷的心思收回,在众人凑热闹的推搡之下,今夜的新郎与新娘已然让人推着一路往蘅芜苑而去。   蘅芜苑内早已经装饰一新,此刻的喜房之中,新娘子已然端坐在了喜床之上,而柳云霆这会也已经接过了嬷嬷手中递来的合卺酒。   外头那些个闹着要戏洞房的宾客们已然让阿浩一路带着前去喝酒了,阿浩不愿让洞房再出了差错,今夜成婚,他的目光一直不离柳云霆的身上。   柳云霆的那张脸上不见一丝笑颜,全程皆在敷衍,若这会让人闹了洞房,一会再生出什么事情来,还是赶紧让他把该做的尽数做完。   而这些前来闹新房的人灌不到新郎官,如今的他们退而求其次,只去灌新郎官身边的红人。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柳云霆这位成王世子的身边有一个断了左臂的侍从,虽说奇丑,却因为对世子爷有救命之恩,故而十分得势。   今日本就是高兴的时候,这些人怎么闹,也无人可怪,也正是因为这样,柳云霆才选了今儿个这日子,给大家一点好戏看看。   比今儿个成王世子成亲更要热闹的好事!   光是想一想一会事情发生之后会出什么样的热闹,柳云霆便觉得格外高兴,更是无比兴奋!   看着被众人推走的阿浩,柳云霆的嘴角泛着笑,而这眉眼之中则满是冰棱与冷意……   一旁喜床之上端坐的李香凝笑靥如花,龙凤喜烛所摇曳的的烛光之下,柳云霆叫手中的杯盏交给了李香凝,李香凝接过了手中的酒,与柳云霆交杯着将这合卺酒尽数喝下。   全程,柳云霆的目光都放在李香凝一个人身上,目光盯着李香凝手中的那杯酒,看着李香凝将酒喝下之后呛咳了两声,伸手很是温柔的为她捋顺着背脊。   一个目光闪过,自有人为他端来了一盏茶“酒有些辣,你喝不习惯,喝点水顺一顺……”   此时此刻的柳云霆用着从没有与李香凝说过的那般温柔的语气说话着,李香凝杯中的酒确实“辣”的过分,这会接过了水将半杯喝到了腹中,脸颊之上已经红了。   “我……”新婚之夜,又是这个时候,这般模样总是有些丢人,李香凝这会掩着唇,很是不好意思着。   她只希望在柳云霆的眼中所看到的自己是顶顶好的样子,只盼着柳云霆能够爱自己,爱自己的美好……   见她羞怯,柳云霆似如成星辰般的眉眼只是宠溺的弯着,告知着李香凝没事的,呛到了而已,往后自己就是她的夫婿,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一举一动,李家带来的嬷嬷与丫鬟一个个都瞧在眼中,这会看着他那样的体贴,嘴角忍不住的勾着笑,只道自家小姐是遇到好人了。   一杯酒,半杯茶,这会尽数的喝下之后,李香凝已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脚下发软,柳云霆全程都在这洞房之中哄着她,见她此刻脚下发软,身子打晃的样子后,微微一笑,将李香凝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前头有晚宴尚且需要我去处理,若是酒气打头,你且先睡一会,我帮你把头上的花冠取下。”   在将李香凝拥入怀中的那一刹那,柳云霆只与李香凝这般说道,李香凝此刻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在这当下应声。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会头重脚轻,加上对柳云霆的信任,根本没觉得有任何异样,就这样乖乖的褪去了身上厚重的礼服与花冠,躺在了身下的床榻上。   没多会,李香凝便已经闭上了眼睛很是快速的入睡了,因为那“一杯酒”的缘故,此刻的李香凝睡的十分的香甜,柳云霆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伸手为她将额头上的发丝拨弄到了耳后。   俯下身凑在李香凝的耳边,用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愿你好好安睡……”   睡吧,一会……可就睡不着了!   为李香凝掖好了被角,柳云霆命人打点了陪嫁而来的嬷嬷与丫鬟,只道李香凝都睡了,她们也下去好好歇着就是,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的人伺候,王府里也有丫鬟嬷嬷,他们也累了一天,先去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   拿了银子,又听了这一番话,陪嫁来的丫鬟和嬷嬷在这会自当下去接受了新姑爷的这份好意,只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新房。   在众人皆散去之后,柳云霆的目光留在了照顾新房之中的丫鬟与嬷嬷手上,嬷嬷与丫鬟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柳云霆转出了新房,回到了成王身旁,适才,他将阿浩留在了院外,帮着自己挡酒,在回来之后,柳云霆这个新郎官自然成了被灌酒的那一个。   他来者不拒,一杯一杯酒像是喝水似得往肚子里灌,脸上毫无表情,本就喝多的阿浩看他那样子,生怕他一会再借机会不洞房,忙上去挡了许多。   片刻之间,阿浩那儿的酒恨不能让那些个专门闹洞房的人,给灌的没尽数吐出来,而柳云霆则是做出一副快醉了的模样,眯着眼睛,一直神智清明的看着瞧着……   柳云霆一边敬着酒,一边等待着,等到时间差不多后,自有他早已经安排好的人这会带着阿浩一路往蘅芜苑走……   蘅芜苑里的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好,而阿浩适才喝下的最后一杯里,放了实打实的“料!”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既然找来了和李香凝长得那般相像的女人,那么今日他便把李香凝送给他,满足他吧!   想生孩子,何必和一个替身生,想要生孩子,那就好好的和李香凝这个本尊生,去生一个真真正正的成王府的孙子。   他给阿浩的这个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阿浩做一回新郎! 第95章 亲手处决   “唔……救命……你是谁……”   睡的昏昏沉沉的李香凝在感受到身上传来的一阵阴凉时,只是轻轻皱了皱了眉,对于那份不适感,不曾睁开眼睛。   当那个一点都不温柔的吻就像是泄恨一般袭来时,她微微睁开了眼。   也就是在睁开一只眼发现面前的人竟然狰狞可怖的当下,整个人吓得只想将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推开,双手努力,可手脚在这会失去了力气,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啪……”一个脆生生的巴掌打在了李香凝的脸上,反手又是一记左右脸颊一起开弓,打的李香凝嘴角出血,这脸颊更是高高肿起。   她期盼了那么久的新婚之夜,怎么也料想不到会是这样一场噩梦,她嘶叫,求救,在这一刻只希望有人来赶紧救救自己,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魔鬼抓走。   李香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叫在挣扎,可这根本没有一点用。   她感觉到了从无有的害怕,尤其是看到阿浩那一张似鬼一般的脸,她除了流泪除了无助之外,再也剩不下什么了。   “救……”   命字没有喊出来,李香凝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刀斧劈开了一般,冷汗与泪水在这一刻从脸颊一起留下,她觉得自己这会是死了……   泛白的指尖此刻紧紧的抠着阿浩那张已经丑到再不能丑的脸,在阿浩的脸上流下了一道血痕,她没有能力抵抗,最后,只能这么做……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度她都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这身上的疼痛让她无时无刻的不在清醒着,她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她让自己夫婿身边的下人在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侵犯了,且还是用着这样羞辱的样子,她无法自救,门外就是连个人都没有,就在她羞愧的决定咬舌自尽,保住自己最后一丝丝名节时,外头一阵的嬉闹之声,房门在这一刻被打开……   “阿浩,你在做什么!”   随时而来的一声厉喝声出现,阿浩那丑陋的身子,整个人被这涌进来的一拨人给打倒在了地上,而后便是一群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与对阿浩的虐打之声。   整个洞房之中在这一刻闹成一团,众人都不敢相信……   新娘哀叫连连,至于那个逞着兽性之为的人,就是在柳云霆身边跟了这么多年,那般得以器重的阿浩。   不止是在场的人不敢相信,连闻讯赶来的成王爷在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脚下发软,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狗贼,我杀了你……”李俊彦,李香凝的亲哥在此一刻看着眼前的一幕,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一把长剑,在众人将阿浩压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把将阿浩作恶的要紧东西给割断。   鲜血淋漓迸溅而出,阿浩哀嚎一声,在那一瞬间,痛到彻底清醒,整个人就像是被勾走的神智已经回来……   他在地上挣扎扭动哀嚎,整个人就像是让人将筋骨都抽断了一般,此时此刻,神智清明却忍着疼痛的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恍惚惚始终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素日里仗着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为人嚣张行事跋扈,现如今你喝了点黄汤竟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简直死不足惜!”   “就是,世子爷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但凡有好的哪个不紧着你先,事事以你为先,原是世子看重情义,感念你曾救他了的命,现如今……你真的是疯了!”   “连世子妃你都觊觎,甚至动这样的手,你真的是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此时此刻,下身早已经鲜血淋漓的阿浩听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对着他的指控怒骂,看着每一个厌恶自己的眼神,在这些话语里,他听懂了,零零星星的记忆袭来,他记起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就在他开口想要说一句“不是……”之时,李俊彦的长剑在这一刻当着这众人的面以最快的速度扎进了阿浩的两条腿上。   脚筋也在这一刻被斩断,阿浩撕心裂肺的叫声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不寒而栗,看着他就像是一条蛆一般的在这地上不住扭动的当下,在场的人眼里只有漠然。   而开口数落着阿浩不是的那几个人眼里却是无比的欢欣,阿浩自作孽不可活,他们盼着看到阿浩的今日不止盼了多久,如今也算是心愿得偿,至于另一个……   成王爷痛心疾首的不敢去看阿浩被虐杀成此刻的样子,倒在血泊之中的阿浩,在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只剩下一只手的手筋也已经被李俊彦斩断。   阿浩这会连爬都已经爬不动,这四周皆是他的鲜血,成王只觉得心上似被挖了一块一样,这远比让他阿浩直接死了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那是让他看到希望破灭,且是凌迟的极刑!   柳云霆叫人在酒桌伤灌醉了,不止是柳云霆,成王爷刚才在桌上也叫人灌了许多的酒。   毕竟是儿子的成婚大喜之日,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是药照顾的,喝多了也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可这会看着这种场面,他真的觉得站不住。   谁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新房里,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阿浩又是怎么进来的……   “世子不省人事,成王,今儿这事情,你看怎么办?”   成王这会头痛欲裂,可作为娘家人的李俊彦却不会善罢甘休,家奴欺主,他的亲妹妹在前一刻由自己的手上完好无损的交出去,才嫁入这成王府多久,就出了这一档事情。   他不杀这种糟烂东西,谁家养出来的,那就该让他的主子来杀,他亲妹妹遭此屈辱,他李家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主子爷……”就在李俊彦冲着成王要个说法的当下,下人那儿已然将床头处的空药瓶递给了李俊彦。   那药瓶里的东西是蒙汗药,好……很好……   李俊彦将那药瓶扔到了成王的手中,只让成王好好看看清楚,人赃并获,这狗东西拿了这种烂药给她亲妹妹吃,欺负人欺负到他们的头上来了,是真的当他李家没人。   “啊……这……这……”也就在李俊彦将药瓶扔出去的那一刹,一阵惊恐的声音出现,原本伺候在门外照顾新娘的嬷嬷与丫鬟们尽数出现。   那是柳云霆适才留下的照顾李香凝的人,她们出去了这一会,现下看着眼前的场景,这地上满地的鲜血,吓得手中端着的米粥在此刻掉落在地,嬷嬷跪在地上,更是不敢吱声。   “你们怎么看顾的人,新房之外,你们一个都不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浩管事的说……说世子吩咐了,让我们煮些粥来,他支开的我们!”成王这会只把所有的怒气宣泄在了两个丫鬟婆子上头。   丫鬟婆子在这会把她们待在这儿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在这之后阿浩“故意”支开他们的事情尽数告知,最后两个人跪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说话。   丫鬟大着胆子只道素日里阿浩一向霸道,他说的话,我们哪里有敢不听的,况且连世子爷也一向给他面子,他可是对世子爷有救命之人的人啊……   又是一句对世子爷有恩,这一句话可谓是把阿浩无视尊卑的模样烙印烙的死死的,决不让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没有这丫鬟婆子指证还好,有了这丫鬟婆子的指证,一切就都明了了,就是这阿浩见主子喝醉,为了一逞兽欲拿着蒙汗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作践人。   怕是他早看中了新夫人的美貌,故而在今儿个这时候以身犯险,用药用强,谁能想到,他们会早一步将柳云霆送回来。   在场的众人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后始末,可算是看见了阿浩的“狼子野心”而在地上早已经流血过多只剩下这一口气的阿浩也明白了,他被人设了套。   今儿个这套是势必要让自己命丧黄泉!   阿浩把目光放在了昏迷不醒的柳云霆身上,能设下这种圈套,且前后毫无一丝漏洞的,除了柳云霆他再也想不到别人的身上。   只是他不敢相信,柳云霆既然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自己,且前后竟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原是他小看了柳云霆。   “王爷……世子爷像是叫人下了药,这样子根本不像是醉酒……”这儿,众人明白了阿浩的一番“狼子野心”而那边,给柳云霆灌了好些醒酒汤都无济于事的众人只能请来大夫给柳云霆把脉。   毕竟出事的是柳云霆的身边与他的新婚夫人,这样的事情,事关重大……   可这会大夫的这一番话在这在场看完了整个事件的人又是一阵哗然,酒中下药不省人事,这个奴才简直就是吃了天大的豹子胆!   连自己的主子都敢利用,他真的是罪该万死!   大夫的话在这一刻又添了一把火,让痛心疾首到双手颤抖的成王青筋暴起。   没有用了,就是拿着大罗金丹他也救不回阿浩了,更不用说,阿浩已然让人废掉了命根子。   成王颤颤巍巍的从身后的椅子上叫人扶起的当下,而后来到阿浩的面前,阿浩瞪大着眼睛看着成王,不断的摇头,他用眼神告诉着成王,不是自己,不是自己。   他没有做过,是有人刻意陷害,要至自己于死地,是柳云霆,是柳云霆害自己的……   他在怎么蠢他也不会蠢到去碰李香凝,他们不都算计好了么……   可成王这会已经不再去看阿浩的眼睛,接过李俊彦手中的长剑,成王紧咬着牙根,在这一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提起长剑朝着阿浩的胸口,用着快狠准的力道,下去,便是一刺……… 第96章 一箭双雕   长剑扎过心口阿浩能够听到那清晰的闷声,他整个人出于本能的挺身而起,一个嘶声,就这么躺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周身的血液恨不能在此凝固,目光放在松开手的成王身上,整个人眼神显得那样无光。   阿浩的嘴角在此刻扬起,那是实打实的带着一丝微笑,谁都不知道他这会都要死了,到底是在笑什么……   扎在心上的这一剑没有让他即刻死去,李俊彦的目光在此一刻似如一头盯着猎物的狼,就这么紧紧盯在阿浩的身上,意思便是阿浩还没死绝,光这一剑可不算完事。   成王不是个傻子,在这一刻,闭上眼睛,咬到后槽牙吱吱作响之时,将这剑在阿浩的心口转动着,阿浩唇角的鲜血顺着喷涌而出,整个人的眼睛从最初尚且有这一丝丝光亮,到最后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最后一口气从鼻腔之中吐出之后,他亲手死在了成王的手里,成王察觉到了口中的一丝腥甜,却在这一口,敛着眉眼认下心中的所有情绪与李俊彦口中说着抱歉。   他就像是随手处置了一只狗一般,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哭不得,叫不得,连眉眼之间都不可以有一丝丝的不愉快。   “府上的家奴没了规矩,做下这等背主忘恩家奴欺主之事,如今凝儿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可李公子请放心,不管如何,凝儿定然是我成王府的世子妃!”   “凝儿这世子妃将来的王妃之位到底都不会改,我成王府中上上下下每一个都会以礼相待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阿浩人虽死了,可这烂摊子还在,李香凝受了这等屈辱,他成王府必然要给李家一个交代,如若不然,往后还如何在这京中立足。   眼前的事情已然成为了一桩笑柄,笑柄已成,再无任何二话,那么至少在道义上,他这个成王也要接受眼前这个已然“脏”了的世子妃。   这件事情,成王府必然是接下了,往后不论这李香凝如何,养老送终这四个字必然是在这王府里,至于旁的……   成王与李俊彦说下这话时,目光还放在正吞着药的柳云霆身上,今儿个这件事情布置的这样周密连一点漏洞都没有,柳云霆……怕是功不可没。   旁人都道是这阿浩背主忘恩,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打了主人妻的主意,可只有成王一个人知道,阿浩绝对不会这么做。   能这么做的人,在这里只有柳云霆一个!   从前从不曾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城府,现如今看来,阿浩一早就已经是注定了要死,他不过是捡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着他们都放松警惕之时,给了他们一个致命一击罢了。   也不知阿浩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让柳云霆起了杀机,死的这样屈辱……   成王发了话,李俊彦这会看着恨不能哭晕过去的妹妹,也只能作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成王为了脸面没有将她送回娘家,她好歹还是保有了一丝体面,这事情原是成王府对不住李家在先,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今儿个成王府也好,李家也罢已然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李香凝往后也必然是众人口中的谈资,她若真的回了李家,那以后也就是老死家中,倒不如留在这儿,任成王府也不敢亏待了她。   女子的清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李香凝如今已经“脏”了,这个结局对于她而言,已经注定,她再无任何未来可言。   “还请王爷好生记得,今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来日我可不希望听到小妹回家时有任何诉苦的话!”   李俊彦细细分析利弊之后,抱拳向面前的成王说了这一句话,而后收回了阿浩心口那把长剑,将那长剑硬生生折断,扔在了已经浸满了血液的地面上,。   “哐当”一声,让成王的眼皮不住的那么一跳,跳过之后,看着李俊彦带着满身怒气,离开了成王府……   这是他作为哥哥,能够为李香凝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照顾好世子妃,把这屋子里清理干净,将世子带去偏房中休息!”成王环顾眼前的场景,在此刻咬着牙将牙齿咬到咯咯作响,而后命人将这府上的一切尽数收拾干净。   众人在李俊彦离开之后,皆做鸟兽状尽数离开,不敢在此刻再有一丝一毫的打扰,成王府里的出的事情,他们这会是当笑话再看,可丝毫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如今连当事人的亲哥哥都走了,他们还在这儿站着,岂非故意要人好看!   众人尽数离去之后,这蘅芜苑中此刻只剩下了李香凝的哭泣之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无论众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你要是还想叫众人知道你失身于一个家仆,叫众人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你便继续哭,哭到所有人都忘不了今天发生的事,哭的让众人对着你吐吐沫星子!”   “你若不想死,那就擦干了眼泪,要不然,我现如今便把你推下井去,让你做个贞洁烈女,给你捐块贞节牌坊来,好给我成王府光耀门楣!”   陪嫁的嬷嬷与丫鬟这会也是心疼不已,原是好好的一桩喜事,如今这样子……   陪伴在李香凝的身旁,不住的好说歹说的劝着,可他们也是开口,李香凝这会越是止不住的悲恸,到最后,成王再也听不下去了,狠狠的一声,算是彻底让李香凝安静了下来。   一个女人最注重清白二字,若被人夺了清白早该一死了之那才是真正的女人,烈妇,节妇这四个字贯穿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李香凝如今没有选择死,便是贪生,既然贪生,那就好好有点样子出来,身子破了便是破了,还怕旁人不知道,不忘记不成!   这一番话彻底吓住了此刻的李香凝,李香凝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已然抑制不住怒气的成王,在这一刻瞅瞅喋喋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在哭泣。   在这之后,听不到哭声的成王瞥了一眼眼前的李香凝,而后冷着脸离开了蘅芜苑,一路指望西偏屋而去。   到了屋内,成王便让人好好守在屋子外头,不许任何人进来……   “还不醒……”   步子踏入屋内,成王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如墨的看向床榻上依旧闭着眼睛的柳云霆,幽幽吐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被喂了药,全都是假的,柳云霆不过故意不醒,逼着李俊彦将长剑给了自己,让自己去一把捅死了阿浩而已。   “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没有亲眼看看阿浩的死相,不会觉得可惜吗?”   “父亲亲眼看到阿浩的死相就好,虎毒不食子,您亲手手刃亲子,这滋味想来十分不好受吧……”   端坐在这屋内圈椅之上的成王目视前方在此刻冷冷一笑,只道柳云霆费尽了心机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圈套,给成王府惹来这一桩天大的丑事,如今还要和自己这样装下去吗?   床榻上躺着的柳云霆此刻睁开了眼睛,很是悠闲的将双手枕在了自己的颈下,淡淡一笑,就好像刚刚看完一出折子戏回来,而后只道该怎么看阿浩死的不是自己,应该是成王……   看着亲自死在自己的剑下连哭一声都不能,想来应该恨心痛才是!   也说不上心痛,应该最多的就是懊悔又或者是懊恼!   毕竟能够因为亲自被毁的容貌与手臂就不认亲子的父亲也少有人在,这侯门深似海,后门里的当家人这份心,更是不能测量。   阿浩死了也算死得其所,当初他的那条命还是自己救下的,为了将他待在身边,他只对外说是阿浩救了自己的命,让他在这府上作威作福,也算是给了众人一个恨他的理由。   “他到底得罪了你哪里,要你下如此毒手,他带你不薄……”   成王听着柳云霆此刻的话语,心中少不得一阵哀痛,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子,这世上唯一的儿子,从今往后他真的无子送终了。   成王不懂,从前柳云霆样样都听阿浩的,为什么?   “是因为七夕?”目光落在柳云霆身上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一个人。   “不止,还有那些个被你用瘟疫之祸杀死的村民,因为你害的我娘与七夕流离失所,因为你害的七夕走投无路而卖身,这一切的一切,你和阿浩都要付出代价的,不止他……”   “十梓街的女人也一样,你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吗?刚才,就在刚才,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一捧血水,追随他的父亲一起去阴曹地府投胎去了……”   七夕……   成王不说七夕二字还好,一说起七夕,柳云霆的嘴角便是扬起了一抹冷到极点的笑。   笑看着面前的成王,柳云霆只道不止这些,他从前的家人,他的乡亲,若非因为成王和阿浩的算计,一切都还好好的,他的银子会到七夕的手上,他的母亲就会被救活。   七夕不会跟了萧战卖身为典妾,一切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   为了刺激成王,柳云霆这会只和他说了一句让他当场觉得满身血液都涌向了大脑的一句话。   十梓街那个他们养在巷子最深处的女人,也已经被处置了,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死前捧着肚子,肚子里的那个杂种,已然成了血水,如今他们这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   “你,毒……你好歹毒……”   成王原本并没有什么,可就在柳云霆将十梓街说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痰气上壅,憋了许久的一口鲜血,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而后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身后的圈椅上,浑身都在不断的颤抖……   “父亲,年纪大了,总会有个气血逆行的时候,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成王倒在这圈椅上这会半身尽数麻痹,手脚不听使唤,连舌头这会都已经开始僵硬,他除了能等着眼睛看着柳云霆之外,旁的一样都做不了。   今日,柳云霆都已经送了阿浩这么一份大礼,对成王……他又如何能够空手! 第97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既已做了,这事情自然是往狠里做,难不成他还要等着看成王识破自己的真面目,他日反手再来害自己。   适才的酒中,他给成王也下了药,如今他怒气攻心,血液逆行,往后便成了一个口不能言,手脚不动的废人了。   他不杀他,只是让成王在以后的日子里好生看着自己如何在这王府之中袭爵,谁也别想阻挡自己的去路,谁也别想再对七夕构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阿浩一死,成王一瘫,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成王妃,自自己进门之后,终日里与自己过不去的女人,她……也别想逃!   此时此刻的柳云霆,就像是一头孤狼,狼本是群居动物,可如今他是一头游荡在这权欲之中的孤独者,他要把自己眼前所有的阻碍,所有的一切都扫荡干净,他要做王,这个王府里的王。   他要做一个胜利者,这个府上唯一的胜利者!   勾唇一笑之际的柳云霆看着面前尚且瘫倒在这圈椅之上不住撑着腿的成王,此刻只以幽冷的目色看着他,且让他等着熬着,不到天亮,不会有人来找他的。   大家熬吧,想来他此刻所受的苦,应该不比当日那些村民们被逼屠村之时所受的苦要多,他都该庆幸那一日七夕带着母亲出去看病,若是不然……   此时此刻的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再挽回七夕任何一点性命。   等他彻底将成王府拿下,彻底掌管住成王府所有的势力之后,他会把七夕接到自己的身边,他要让七夕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女人。   萧战这个人不配和七夕站在一起,等自己有了足够强大的势力之后,便是萧战也要靠边站……   “人参?我这里倒是有一支,还是上次太后赏下的,你若要,我让玲珑取了给你吧。”   一夜之间,成王因为家奴欺主而至心火攻心气血逆行如今一病不起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同朝为官的众人皆带了厚礼前去探望,萧启宸那儿下朝之后便来了七夕处,他记得,七夕这儿有一只上好的人参,如今府上人参也有,可成色没有七夕这儿的佳,外头再去寻也要时间,他便先借用了补上。   与七夕说明来意与这成王府上一夜之间所发生的变故之后,七夕没有二话,只让玲珑去把那人参找来,只让萧战拿去就是。   她这儿也用不上,现摆着便也是暴遣天物,倒不如拿去给有用之人,说不准也是好事一桩。   听着萧战说起成王府上一夜之间所发生的这诸多事情,七夕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家奴。   仗着从前曾救过主人一命害了一个好好的姑娘不说,如今连成王也成了这个样子,当真是人心不足。   一念之差害了这许多的人,这个家奴也真的是死不足惜……   “我先去一趟成王府,你若饿了自己用膳,用不着等我!”也就在七夕想着成王府中所发生的事情之时,玲珑已然取来了人参,将其交到了萧战的手中,萧战取了锦盒,只与七夕吩咐着。   七夕点了点头,只道自己会照顾自己,自那日与陆菀悠摊牌之后,她便再也没去过旁处,外头门上顾棠与卫国公日日前来求见,她闭着门,谁也传不了任何话到她的耳中。   卫国公那儿送来的礼在门口堆成了小山一样,七夕一眼未看,只吩咐玲珑将其送回,谁若收了任何卫国公的礼,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除了每日里主持着府上的中馈外,七夕是在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知道,自己真的要是认了卫国公这个父亲,后头的麻烦会接踵而至,这些怕是陆菀悠想看到的。   她如今偏不遂陆菀悠这个愿,就这么故意犟着,看到最后,陆菀悠还能利用自己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棋子不动,棋便成了死棋,局也无法成局,她很想看看这些惯会操弄人心,将人当做物件一样摆布的所有人如今还能够怎么做,还会怎么做。   彼时的萧战带着庆云已然来到了成王府,王府里,多的是与萧战一样上门前来慰问之人。   今日一早,府上的管事前去蘅芜苑里找成王上朝,那时天尚未亮,管事的进去瞧见的便是成王靠在柳云霆的床边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是僵硬了一样。   一见这模样便道大事不好的管事冲出去便叫来了人,为着大声尖叫的声音,柳云霆也在“药力”的作用下渐渐醒来。   在这之后,成王被带回了正院,成王妃看着变成这等模样的成王,当下大骂柳云霆,只道是柳云霆这个逆子做下的事,甚至不惜请来族中长辈,要拿柳云霆问罪。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昨夜里待在柳云霆身边一夜,他便就这样睡死了过去,一动不动,天大的笑话。   成王妃在这成王府中向来势大且为人机警,她不喜柳云霆这个从外头认回来的杂种,故而昨夜里发成奴欺主一事之时,她这心上可不知是有多么的高兴。   管那李家小姐到底是叫谁睡了,左右这李家小姐是不可能再拿得出手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她拿不出手,这王府里的事情依旧是自己说了算,柳云霆这个杂种便是想抢了自己的,也没那没事。   后院里的事,自有后院中人打理,成王妃高兴了一夜,哪里还有闲情管成王到底在何处、   他们夫妻离心,一年里,成王能来个五天都是天下红雨,故而今儿一早上听闻连成王都出了事,她这当下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证据,先死咬住了柳云霆。   只道柳云霆定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才使得自己丈夫出了今日之故。   丈夫出事,成王的位置本就是世袭罔替,那么这个爵位自然是要交到柳云霆的手中,她怎么可能看着柳云霆这么轻轻松松的继承了爵位,简直做梦。   先是阿浩作死的弄了那李家小姐,这还没怎么着呢,成王又出了事情,常氏机警,料定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如今只管嚷了是柳云霆这个外头认回来的瞧不得老子常年霸占那位置,定然是使了什么坏儿。   哭天抹地的命人把族里的长辈们尽数叫了来,替自己做主,一定不让这么个逆子坐上这王爷之位,原是她料定,若柳云霆登位,他必然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府里从今以后,将再无自己的安身之处。   成王府里如今可谓热闹,除却本家的族中长老外,还有许多昨日里原是来喝喜酒,今日里又是来探病的众人,一夜一天看两场戏,比看折子戏还要热闹,自然是求都求不来的。   这王府里如今那烫金的喜字还没拆,此刻这素来跋扈的成王妃便已经要把这认回来的世子爷给告了,这侯门里的事情,还真的是比写故事的人写的都要精彩。   正院里,族中几位本就威信极高的长老坐在堂内,听着常氏哭诉,只控告着柳云霆不孝,成王倒了这一夜,他竟是一夜未醒……   而后便道成王此刻的样子,必定是柳云霆给成王下了什么蛊,若不然,那么健壮的身子,何故会如此。   柳云霆这会站在这人群之中,脸色并不好看,他给自己服了些药,此时此刻看着便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还请几位叔伯明察,小侄一早起来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是管事的进来尖叫闹醒了小侄,到如今,小侄都是一头雾水的!”   柳云霆这会紧皱着眉头一副诸事不知的模样,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喝醉”之前,至于这“喝醉”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便是谁也别想赖到他的头上。   “昨日里,那个家奴欺辱了世子妃我们个个都在场,世子爷叫那个家奴下药弄晕了,那么多人证看着,成王妃你这是诬告啊……”   “常听人说,成王妃自己不能生育对手底下人也不宽容,这世子爷当初怎么出去的都是一段故事,如今你这是瞧着成王不行了,想霸占家业啊,你又没个儿子,你这霸占了家业,是想便宜了谁?”   昨日里成王妃不在蘅芜苑,不曾参与蘅芜苑里的那场闹剧,可这在场许多看热闹的人都在,此时此刻,人群里有人站出来已然为柳云霆打抱不平。   在场的所有人可都看着大夫给柳云霆把脉,柳云霆确确实实是叫那贼子给下了药而昏迷不醒的,试问一个昏迷不醒之人,如何知道自己的身边人发病,这岂不是故意栽赃。   “常氏,昨夜里你身为人妻,你又在何处?你骂世子对其父亲不利,可成王不止是世子的父亲,也是你的夫婿,你的夫婿出事,可整整一夜,你怎么没发现自己,你怎么不说,是你有意对成王不利,反过头来对付世子呢?”   一切的话语就像是一边倒一样的尽数偏向了柳云霆,不止是如此,更有人质疑她此刻的行为,现如今常氏这个成王妃反倒是成了被怀疑的那一个……   被众人质问的,一下子百口莫辩! 第98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胡说,明明是这个逆子一夜不醒人事害的王爷如此,你们是收了这个逆子多少好处,现如今来帮着他坑害我?”   “你也说是不醒人事,一个不醒人事之人如何救人,可见你说的这些话前后矛盾,你怕是瞧着丈夫一病不起,往后这家业便到了世子手中,便不愿了吧!”   “是了,常听人说从成王妃并不喜欢这位自幼便不在府上的世子,加之自己又无生养,想来是怕日后日子难过罢了……”   也就在众人围攻着常氏的当下,常氏气愤的火冒三丈,冲着这许多人大声厉喝,只道他们一个个在此刻颠倒是非黑白,原是这逆子之错,如今竟然一个个的都来说自己有问题,他们简直本末倒置。   常氏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在此刻越发激起了一种好斗之心,只想与常氏好好辩驳这里头的意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与常氏反驳着,她到底也就这一张嘴,哪里能说得过这许多人,在这一刻,干脆看向了堂上的族中长辈,只让他们做主。   这可是柳氏一族自己的事情,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外头人插手,这些人就是说再多那也是枉然!   她是有名有份的成王妃,她就不信,自己今儿个便拉不下这么一个外头认回来的野种!   柳云霆回来的这么多年,在常氏看来,柳云霆就是个野种,除了野种二字外,再无任何计较!   “云霆如今便是这成王府中唯一的继承人了,你身为人妻身为人母本就该有容人之量,且云霆如今已经成家,你往后的责任自然是将自己的夫婿照顾好,这府中的事情,该放下便放下吧……别再执着了!”   “是啊,眼瞧着你自己的夫婿都成了这个样子,你药做的便是先敬人妻之责,这么多年,你未给府上添一子半女,依旧锦衣玉食那是你的福气,可你也要记得,这是谁给你的!”   府中的叔伯长辈一个个可不是瞎子聋子,他们可比在场的人更加知道常氏心里一直以来都想做什么。   常氏有个侄子,家道中落却极会讨好常氏,一直以来这成王府里子嗣艰难,常氏有意将这个侄子如继成王府,想让他来继承成王府之位。   柳云霆尚未被找回来前,她提了多少次关于这件事情,每一次都让他们驳回了,如今……   他们这些个长辈可不傻,常氏跋扈是真,量小也是真,且她自入府便不曾为成王府生下一子半女,连柳云霆也是无意之中保下的。   如今成王倒下了那这府上又子嗣继承这爵位,今儿个常氏在这儿大吵大闹,就是故意不想让柳云霆继承爵位而已,这种把戏他们这些做叔父的还是看的出来的。   这成王府只有姓柳,便是这一脉没有一个儿子,那也是过继柳氏的儿子,怎么轮得到她常氏的侄子,从前他们奈何不得这常氏,如今常氏有求于他们,自然是奈何得了了。   堂堂一个女子,就是再怎么跋扈,到了这会,也该收心了……   “云霆,你父亲的身子好生请了名医来医治……至于你那夫人……你昨日遭了暗算,怕还有许多事情并不知道,一会你随叔父过来,叔父会把昨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你,这府上,往后便靠你了。”   “是啊,爵位本就是子承父世袭罔替,你父亲如今身子不适,我们几个会上书皇上,放心吧……”   场面之上已然成了一边倒的景象,在场的无论是谁都不见有任何一个人帮着常氏,众人皆站在柳云霆的位置上,帮着柳云霆力压常氏一人,根本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常氏输到用惨绝人寰这四个字来形容,此时此刻,脸色煞白,看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心中积郁着一股下一刻便恨不能喷发的怒气。   常氏恼怒,可柳云霆已然跟在几个叔伯的身后前往里头议事,众人的热闹也算是看尽了,便各自留下了所带来的厚礼,各自散去了。   “这侯府里的事情当真奇怪,弯弯绕绕看起来这位世子爷也未必干净,就算是用了药,一个晚上不醒,是否也……”   “不许多嘴,放下东西表过心意就好,这是旁人的事。”   众人散去,如今这花厅之中瞬间变得不再拥挤,庆云看着独立在一处越发不甘心的成王妃,只小声开口。   蒙汗药这些个东西他们也不是没玩儿过,哪里就有这些人嘴里说的那么邪乎,一时不醒是有的,可昏睡这许久,这里头可透着古怪。   在庆云看来,那成王妃是带着私心,可那成王世子也未必干净,怕这心也是一样的黑……   只这话不曾说完,萧战一声令下,便不再让庆云继续说下去,只让庆云把嘴闭上,跟自己将东西放下之后就离开。   今日他们已然多站了这许久,看过这许多的闲事,旁的话便不需要在参与,这与他们并没有任何干系。   庆云努了努嘴,只道自己失言,当下将手中带来的人参交予这府上的管事之后,便赶在萧战身后离开,离开时,萧战多看了一眼这成王府的匾额,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里头的事情,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上清楚明白了……   “多谢几位叔伯为我主持公道!”   彼时,柳云霆抱拳跪在这几位前来主持事宜的长辈面前,诚心感谢他们的出手相助,眼中的真挚之色,让几位在场的长辈微微带笑,而后将其扶起。   “你也是无辜,可你父亲的事情……多少还是与你有些关系的!”   在场的几位长辈只道柳云霆昏睡一夜,此刻这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来还不曾弄清楚,这会在扶起柳云霆之后,便把昨夜里新房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又把这成王这气血攻心的事情联系在了上头,这么接上去,便是什么都能够说通了。   “你因为那阿浩的救命之恩,害得他形式跋扈一度把自己都当成了主子做下错事,那李氏的清白没了,现如今你不好做什么,可将来……将来你必然要好好找个人家再娶一房才是。”   “是啊,府上的家奴欺主带累了李氏,如今就将她弃之不顾定然是不好,可你是成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这孩子的血统一定要清白……”   几个叔伯在此刻与柳云霆吩咐了许多的话,除却如何将这爵位接手之后,将整个成王府好好发扬光大不辱了门楣之外,便是那李香凝的事情。   女人家的名节那是何其重要的事情,李香凝被一个奴才污辱了这以后定然不能再出现在所有的大小场合之中,走出去那就是个笑话。   往后这新王妃的位置也要好好找个人,现如今先寻着,等他日事情慢慢淡了之后便敲定了抬回来,也不需要那么大张旗鼓的,这成王眼瞧着是瘫了,日子也不长,这事情,也一定要在他死前尽数做好。   家中的这些长辈对于这些事情早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他们虽是老成王爷的亲眷,可更是这柳氏一族的支撑,族中所有的人事物尽归他们所管,自然是不能只管这性命二字。   柳云霆到底听到了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这会脸上有着十分震惊的表情才是最正常的样子,他看着几位叔伯听着他们说完所有的话都不曾吭声,许久之后,这才用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抱拳向极为叔伯开口,只道“还请叔伯们做主就好!”   现如今他自然是样样都会听这几位长辈的,爵位尚未到手,也只有到手之后,站稳脚跟,那才是他做了算。   这一点,柳云霆心中清楚的很……   “后府里的事情,我们会让常氏交出,如今这李氏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想法子让她好好操持,切莫再让常氏接手,常氏跋扈多年,也该歇歇了!”   “别院里有一处温泉,温泉最是能活血的东西,请了大夫归家后,便让大夫带着人让常氏一并跟着往别院里去吧。”   几位叔伯这会想着法子架空着常氏,想趁此机会好好将这成王府的后院清一清,李香凝人虽脏了,可她带来的人想来不脏,拔掉常氏这府里的诸多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柳云霆在此刻听着这几位叔父的言语,忍不住的扬唇笑着,他倒是巴不得有人出手帮自己好好把常氏料理了。   现如今,那便是正中下怀……   “多谢几位叔伯为小侄想的如此周到,这余下的事情还请叔伯们帮小侄料理,小侄想去看看父亲与李氏……他们……都怪我,是我害了他们……”   柳云霆此刻抱拳向几位长辈俯身道谢,早把这余下的一大摊子事情交到了这些长辈的手里。   也只有他们出面,常氏亦或者常氏背后的娘家要闹,他们必然也闹不出任何的事情。   而他则只需要装出一副并不知任何事情的无辜者,好好的去关切一下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妻子便好……   得来全不费工夫,常氏算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第99章 西山之行   飒飒的秋风吹动着树梢垂下的丝丝枯黄柳枝,秋日里的阳光散下之时,七夕坐在出京的马车上,手伸出车窗感受着柳枝扫过手心的触感,嘴角扬起一抹最是舒心的笑。   那笑就像是早春时融化了冰雪的日光,让靠在车壁上看着七夕的萧战展露笑颜……   今日,萧战奉命前往西山练兵,新兵入营,萧战作为安远将军自当要管,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前往西山一住到年后才归。   对于府上的许多事情,都不需要他管,府里有母亲与方清芷,左右都是她们的事情!   今年有了七夕,加之事情又多,眼见七夕这一段日子日日眉头紧锁,脸上多有不郁之色,萧战干脆将七夕带往西山与自己一并前行。   他在军营外头有自己的别院,这别院他虽少去,可自来都有人打理,略收拾收拾便能够住人。   平日里他住军中练兵时七夕可以住在别院里头,等到了休息的时候,自己也可以陪着七夕往西山走走看看,权当是带着七夕散心。   初闻要去西山的七夕原是心上一落,只想着萧战若走,怕是这府里有一阵子不安生。   如今这京城里多少人拿着她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私心里并不希望萧战此刻离开。   可当萧战提起要把自己一道带走的当下,七夕真的是满心欢喜,眉头在那一瞬间舒展。   略收拾了些东西便坐上了马车的七夕长舒了一口气,如今的她只觉得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总算松开了。   不得不说,七夕真的很喜欢从将军府走出来,坐上马车之后的七夕整个人的眉眼都舒展了,那种真实的笑远比在京中时候的模样好了许多。   七夕从出了京城走上官道看着乡野之间的景色之后,便不曾再放下帘子,也就是到了这一刻,她才觉得整个人像是瞬间舒展了一样。   没有人拘着自己,没有人再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不会再有顾棠与卫国公的终日纠缠,此时此刻,她不在是棋子,不在需要由任何人操控,总算活的舒心。   “都到了收庄稼的时候了,这会的天最好,从前我父亲与哥哥弟弟在地里忙碌,我和娘亲就给他们送饭送水,稻子收完了就播小麦,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最快活。”   玲珑也觉得欢喜,看着远处的庄稼汉这会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若非那时候父亲重病,花去了所有银两她不得不到人牙子处卖了自己,现如今她还是和家人在一起。   七夕将双手衬在自己的下巴下,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些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回想起还在方家沟的日子。   如玲珑所说的那般,她也记起了自己做农家女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天赐哥哥还在,家里的还有几亩地,她也是一样的……   母亲还能下地干活,身子还没倒的时候,她在家中做好饭菜,送到地里给母亲与天赐哥哥,母亲从不让她下地干一点活。   连剥点花生种子都会怕她把手给剥坏了,极为疼爱她,她虽是童养媳,可让母亲养的就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几个一起玩大的小姑娘都羡慕她。   那时候的日子,靠天吃饭,看天吃饭,虽然辛苦,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糠咽菜都是笑着的,偶尔买上一点肉,那就和过年一般了,现如今身着华服山珍海味,可她处处受人算计……   比不得别人聪明,比不得别人有手段,待在萧战的身边,每日里也都觉得有朝一日,若萧战知道自己曾算计他的真心,那么连现在的这一点美好都不见了。   她患得患失,日子过的不舒心不快活,方清芷还活着,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报这个仇……   七夕的心思飘得远了,整个人对着夕阳的迂回怔怔出神,三人坐在马车中除了玲珑偶尔开口说两句话外,七夕与萧战都不怎么开口。   一到别院,萧战先将七夕安顿在了府上,而后自己则去了西山大营,三进的院子很是宽敞,里头灶上有一个厨娘,门上有一个管事,有一个专门负责洒扫的老妇人。   三个人看着都是极为好相处的,萧战将七夕交给管事之后,管事恭恭敬敬的唤了七夕一声小夫人。   萧战虽不常来,可关于京城里的事情管事的还是知道一二的,故而对七夕这位小夫人还是十分尊重。   “管事的不用那么拘谨,我只是来赞助一阵子,只想在这儿过些自由随性的日子,你们平日里怎么过日子便怎么过,只记得一日三顿多给我做上一点吃食便好。”   七夕来了这儿并不大爱听小夫人的叫唤,此刻只吩咐着管事并不用和自己拘着礼数,只当是让她清静一会。   老管事听了七夕的话,略笑了笑,而后请了她往东厢房走,在这一点上,老管事还是有分寸与礼数的。   七夕未曾明媒正娶,自然不能带着她住主院,住在主院那便是他不懂规矩,哪怕现在这位小夫人正得宠。   虽说不曾带着七夕住主院,可这东厢房的位置也是极好的屋子,老管事在七夕来前,早把里头打点的干净。   七夕谢过了管事,不挑不拣的与玲珑二人住下了,走了这一路,今日当真累了,马车颠簸,到底不比这铺好了褥子的床榻舒服。   没了在府中的拘束,七夕躺在了床榻伤没多会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玲珑与她一样,挨着床没多会也补起了觉……   七夕与玲珑两个人算是彻底安顿好了,而到达西山军营之中的萧战今儿不似七夕与玲珑这般已然在卧榻之上安睡。   进入西山军营之中的萧战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身戎装,而后来到了校场清点人数,这次练兵,所涉及的人数极广,除却他这个主帅外,几个与自己常年一同征战沙场的副帅也一并到场。   除却这些一直跟随自己的旧部,这次的西山练兵人员里,多了一位萧战从不会想到的人。   前些时候刚刚袭爵的新成王,柳云霆!   柳云霆这位新成王在袭爵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求了当今皇帝,放他历练一阵子,总要做个对朝廷有用之才,不能光靠这祖辈积下的家业成了光吃无用的废人。   柳云霆为世子时便在户部为皇帝效力,在户部挂着侍郎一职之时,也是一个头脑十分灵活的人,加之有成王的助力,也算是十分出众。   在成王倒下之后,柳云霆没愿意继续留在户部,他请了兵部方事一职,只求历练,话也说的十分好听,只说自己也是上个战场的血性男儿,只想把满腔热血用在保家卫国之事上。   柳云霆上过战场的事皇帝自然知道,他所求的职位不高,本来似成王这样的外姓王,在朝中多数都是挂个职,也只有真正有能力的,才能获帝王重用。   柳云霆若想在成王府站稳脚跟,便要让自己有权,光是成王府里的那些权利不够,他要做整个柳氏一族的掌家人。   他要每一个人都听自己!   在这一条上,他选择了最快的捷径,便是兵部这一条路,边关一向动荡,倘若他在这上头得了功劳,这个成王二字才是真真正正的含金。   “不想成王在此……”   “论年纪,云霆比将军整整小了十岁,若将军不嫌弃,便直呼我的名字吧,到了这儿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主事,原是来这儿学东西的,还请将军别再提成王二字。”   在初见到柳云霆的那一刻,萧战抱拳很是客气的与柳云霆说话着,成王府出事好像就在不久前,萧战看此刻柳云霆已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连自己的出路都已经想好……   萧战心中只道这位“新成王”是真的不简单,心思活络,在兵部在这军营里谋出路,还真的是委屈了他,他该去的是吏部!   萧战听着柳云霆的话,微微一笑,未曾把他说的放在心上,在那之后,与自己的旧部一道商议着关于这一段日子练兵的每一个步骤。   这么多的人,将来不一定就会上战场杀敌,可所练的每一样东西都必须是扎扎实实能够用来保命的东西,在这一点上,萧战必然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爷,打听清楚了,他的那位小夫人确实来了这里,此刻正住在外头的别院里。”   就在萧战走后不久,柳云霆的随扈此刻凑到了柳云霆的跟前,只与柳云霆凑耳轻声说道。   随扈并不曾把柳云霆对于萧战的小夫人过分执着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当是他想接近萧战而已,而柳云霆在听到随扈的话语之后,微微勾唇。   一路追来这西山,除却是为了前程筹谋,更大的一个原因,便是为了七夕,萧战一来西山几个月,别院里见不到七夕的影子,柳云霆想着倒不如来这儿。   他如今虽然不敢在七夕面前展露真心,可他总是想着离七夕更近一些,总觉得更近一点必然不是个坏事。   他如今对七夕只能做到如此,余下的,只有等自己站稳了脚跟之后,在慢慢筹谋…… 第100章 稚子之心   “小夫人,将军从营中回来了!”   萧战再一次从西山军营中回到这府邸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那个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七夕身上已经换上了单薄的夹袄。   西山此处风景极美,可这天也凉的快,她们来时只备了些夏日里的衣衫,不曾备秋日与冬日里的,管事的原要去打点的时候,七夕只让他寻些家常的衣物便好,不需要那样华丽的。   最后管事的一共买了三套这样寻常的夹袄,穿在身上比不得那些官家小姐太太们身上所穿的那些锦缎,可这料子也算不错。   七夕也不挑,她很喜欢这些衣衫,穿在身上十分踏实!   管事的进来告知萧战回来一事之时,七夕正埋头穿针引线,在做着针线活的七夕听得那话的当下,抬起头正要放下手中的针线,萧战已经带着一路上买回来的零嘴来到了七夕的面前。   今日营中休整半日,他连身上的戎装都未来得及换,只披了一件斗篷便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别院,路上瞧见有卖糖巧的,各样都抓了一些给七夕带回来。   而褪去一身华服打扮的七夕,只一身简单的素色袄裙坐在这屋内靠窗处,手边做了厚厚一叠的鞋垫与千层底的鞋子护膝。   看颜色看尺寸萧战也知道这些东西是给谁准备的!   七夕见到萧战回来的那一刻,嘴角扬起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就像是盼着丈夫归来的妻子那般,放下手中全部的东西,她以最快的速度扑进了萧战的怀里……   在这里,七夕用不着拘着自己,想念便是想念,再也不用担心有多少人正盯着自己,将自己的一举一动诉说给任何人听。   半个月没见到萧战的七夕是真的想他了,纯粹的想念,不知他在军营之中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人累不累。   她在这里,将萧战当成了自己的丈夫,一个在外打拼的丈夫!   手紧紧搂住萧战的那一刻,她靠在萧战的怀中,笑的粲然,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让此刻的七夕贪恋着萧战的怀抱,一刻也舍不得松开。   玲珑乖觉的已经走出了内室,只将这地方留给了许久不见的两个人,萧战享受着七夕抱紧着自己的样子,时不时也会低头看一眼七夕此刻的神色。   瞧着她气色远比来之前好了许多的样子,萧战悬着的一颗心在这会已然放了下来。   他还怕将七夕带来这里,她会不习惯,这里只有几个老仆,终归不比京城里的将军府人手充足,什么都不缺。   看七夕过的好,他这会舒展了眉头,萧战不知道的是,七夕真的十分喜欢这里,待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想,再也不会有人总拿着东西送到你的跟前要认亲。   再也不会有人总是掰着手指头的算计着你,七夕虽然一直和玲珑待在这别院里,可偶尔也会出去置办一些东西。   这里民风淳朴,不比京城,入目之处皆是繁华,待在这儿七夕觉得心定,人瞧着气色也好了许多,发自内心的舒心。   倒是看着萧战,脸颊之上还留有青须,人看着也憔悴了许多,七夕知道,练兵一定非常的辛苦,这会只道萧战回来不早些和自己说,她也好做些吃的,为他补补身子。   自萧战回来七夕这嘴里的话便不曾停,萧战爱听,可站着也累了,干脆一把将七夕打横着抱起坐在了长榻上,坐着听她说。   握紧着七夕的手,一边听着七夕说的话,萧战看着小几上摆置了两双针脚细密的千层底鞋子,眼里泛着满满的感动,可握着七夕冰凉的手,又觉得有些心疼。   “手上有些凉,若是觉得冷,让管事把碳盆备上,这里远比京城里冷的早些,这些东西做起来费眼睛费心力,外头也有卖的,别为了我把眼睛熬坏了,我会心疼。”   有半个月没见七夕的萧战这会看着七夕熬红的眼睛,很是心疼的与之说话着,嘴角勾着淡淡的笑,让七夕心中温暖。   萧战只道来这儿本就是为了让七夕散心,也不是让她做这些,若为了做这些在熬坏了身子,那还怎么是好!   七夕靠在萧战的怀里舍不得下来,只道她喜欢为萧战做些东西,都是些十分简单的东西,没那么娇贵的!   她也发觉这里远比京城亦或者是靴城冷许多,这两天早晚她手里都要捧上一会汤婆子,用碳着实还早了些。   如今不过刚刚是深秋早冬交替的时候,这会便用了碳盆,后头还怎么是好,再说,她长这么大,也没用过碳盆这种金贵的东西。   山里人家,拾了柴火都是可以用来卖钱的,更何况是碳这么个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与母亲两个人过日子的时候没有碳盆,窝在土炕上十二月里也就烧着柴火将土炕烧热了这么睡的……   有的时候窝在土炕上暖一暖手,继续绣点个帕子往外卖,都是贴补家用的,现在想来,这别院里的日子都已经是浸在蜜罐子里了。   从前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还没矜贵到那种地步,她就是想帮着萧战多做一些,萧战练兵的地方地势还不如这城里,又冷又潮,怕是那风吹在身上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冻人。   这护膝里她塞了厚厚的一层棉花,为了使得关节处能够不牵扯了动作,更特意做将其剪开缝制的,这个做累是累了些,可方便萧战活动筋骨。   在家时,她也常做针线,很多时候便是白日里出去帮着那些大户人家浆洗了衣衫,夜里回来便努力的多做两张鞋底出去卖。   偏是去了京城这么长时间,她的这些活计早让练字练学各种的心计而忘了该做针线功夫,来了这儿拾起这些东西,她反而觉得十分自在。   “我还做了件中衣,给你试试,你什么时候回军营?”   靠在萧战怀里的七夕想起昨日里刚做好的中衣,忙从萧战怀里起身,将长榻后叠的整整齐齐的一件中衣给拿了出来。   她原是想让萧战试一试这中衣,若是哪里嫌大,她可以改一改,回头萧战回了军营便能够穿的上,可等她上手将萧战的衣衫解开的时候……   七夕才发现,这好像并不太对,她好像做了一件不可描述的事情……   萧战的胸口起伏,尤其是在自己的手滑过她的胸口之时,那种起伏不定的频率让此刻的她红了脸。   萧战的手握住了七夕,在七夕察觉到这一件事情看起来极为不正确的时候,将七夕的手握到了自己的胸前,四目相对时,七夕的脸颊已经红成了一个已然熟透的苹果一般。   萧战从未见过这样开朗的七夕,自他踏进这门口之后,无论是她直接冲入自己的怀中,又或者数着桌上的鞋垫护膝与自己说了许多的话,还有这一件中衣……   这些都是七夕从未有过的,在将军府里,原是太拘着她了!   他在七夕的眼里看到了开心,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开心,而非是在将军府中,自己带来一些金银玉器,又或者带来一些绫罗绸缎的开心。   这会的七夕十分的舒适,只是一身简单的素衣,却灵动的像是一个月下仙子一样,叫人如痴如醉。   在七夕扑进自己怀中的那一刻,萧战的心就已经加速的跳动起来,此刻七夕解开自己的衣衫时,眼中的眸色变深,里头燃着一层火。   在七夕察觉到那层火想要后退时,两个人的七夕已然在此刻交融,唇在此刻彼此覆盖,萧战将七夕轻轻的放在了身后的长榻上,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捧住了一块珍宝一样。   粉黛褪尽,长钗自发髻之上拆下时,七夕已然靠在了萧战的怀中,萧战的吻一点一点的落在了七夕的脸颊眉眼之上……   吻的那么的温柔,生怕伤到了她,吻从温柔变成火热,直到一发不可收拾之际,七夕与之一道成了一对戏水鸳鸯。   柳眉微蹙,藕臂横施,七夕由着萧战放肆到将她置入绵软无力之地,此时此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算计,她就是一个爱慕着身上郎君的小女子……   也是一个等待着心中丈夫归来的小女子,她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仅此而已,那么简单,只是一片稚子之心……   七夕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只为萧战而泛着涟漪,微微荡漾,将这所有的爱意,所有的情义在此刻尽数表现。   从未得过这样回应的萧战此刻越发放肆,一发不可收拾的他直到月斜回廊,鸡鸣头遍之时才真正餍足,放开了早已体力不支的七夕,搂着七夕睡了一会。   彼时七夕原握在手里想给萧战试穿的中衣已然落在了床下,这长榻上凌乱不堪,一瞧便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靠在萧战怀中的七夕睡的格外安心,眉心之间再没了在将军府中的那种紧蹙,连睡着的时候都是一脸愁容。   可此刻的七夕不再如此,她睡的很是柔和,那样的叫人望之心醉,萧战忽然很是高兴自己能够带她出来…… 第101章 追来了   七夕自睡梦中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萧战早已经起身前往军营,七夕起来的时候,玲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端进了屋子,伺候了七夕更衣漱洗。   “将军一早起来便走了,叮嘱了你,若以后有什么想送的只让丁伯送过去就好了,军营里女子通行不便,可丁伯那儿有手信,丁伯是男子,加之有手信在身可以随意出入。”   为七夕换上了一身的衣衫之后,玲珑将床榻收拾了一番,为其换上了新的被褥,而后与之叮嘱着,意思便是若有什么想说的,写了书信去传递。   七夕自然听明白了这话,嘴角噙着一抹笑,在这当下点了点头,而后唬了一脸坏笑的玲珑。   玲珑知道她的脾气,她如今这样,明显就是臊了,此时此刻,只笑着,而七夕那儿则吃着玲珑准备好的早膳,觉得乏的很,实在不想动了,便干脆歪在了贵妃榻上歪了一整个上午。   给萧战做的中衣护膝萧战都带走了,七夕想了想又看了看外头的天,只等晌午过后,便请丁伯给自己备辆马车,去集市上挑两块布回来做一套长衫给萧战背着。   天眼瞧着就冷了,她还是想着先给萧战做两件贴身穿的衣衫,远比买的成衣要好,自己做的穿在身上也舒服。   前往布庄上的七夕在老板拿出的一堆布料时很是用心的在里头挑选着,挑中了两块青碧色的布料与一块蟹壳青色的,两块料子颜色深沉,正适合给萧战所用。   他一向爱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夏日里的两套也多以这样的长袍为主,七夕看着手中的料子很是满意,正让玲珑掏银子时,有人已然为她将银子奉上……   微皱着眉头抬起头时才发现给银子的是顾棠,一身青衣长袍的顾棠站在那儿便是惊才风逸之貌,让这布庄中许多前来挑选布料的娘子们看的在那儿眼睛发亮。   顾棠这个湘王的封号在身,注定了离不开朝中这许多的事物,可自他袭爵之后,他朝中的多数事物便已经因为寻找“未婚妻”抛诸脑后,如今这身上担子轻,却到底也有些脱不开身的俗务需要收拾。   七夕与萧战一出京城,顾棠便将手上的事物以最快的速度交代好,在那之后,便一人只身来到了西山,一直寻着机会想与七夕好好见上一面,说一会话。   他追来这儿没有强逼七夕的意思,也并非是死缠烂打,来这儿原不过就是想和七夕好好谈谈,希望七夕不要总想着避开他们。   他们并没有恶意,包括卫国公也是一样,从前认亲是卫国公糊涂……   七夕原不打算用了顾棠的银子,她瞧见顾棠时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离开,好容易过了这几天的安生日子,她实在不希望与顾棠有任何的牵扯。   可这掌柜收银子收的快,大庭广众之下,七夕不想推推搡搡的惹人非议,也就没在这儿惹事,只让丁伯将扯下的布料送上车,与顾棠道谢。   “顾某可否请七夕姑娘说一会话?”顾棠此刻站在七夕的面前,负手很是知礼的与之说道,话语里带着十足的诚意与恳求。   他一路从京城追来西山,原不过就是想好好和七夕说说,希望她能够不再执拗,而七夕这会看着面前的算是锲而不舍的顾棠,这会只能让他选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便聊一聊。   附近正好有个茶楼,顾棠在二楼上定了个包厢,丁伯与玲珑守着七夕,他们几个便于面前的顾棠对坐,包厢之中此刻香炉之中青烟缭绕,七夕端坐着等着顾棠开口。   顾棠为七夕斟了一盏茶,顿了好一会后这才开口“关于红霞的事情,卫伯父一直心有愧疚……”   “卫国公心中所存有的全部愧疚皆来自于他自己,其实我过的挺好的,并不需要认亲,认了不过徒增烦恼,湘王看着也是个明白人,难道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躲来这里?”   她躲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远离是非,远离那些想要通过认亲一事在这其中算计着许多且居心叵测之人,陆菀悠算一个,宫里的太后与公主算一个。   卫国公女儿和湘王是个什么身份,她若真的是卫国公之女,回头怎么办?   因为一个典妾,她的名声已经够差的了,再添一个她的名声竟不知要差到哪儿去,不止如此,甚至还会叫众人看着在那儿不住的编排自己。   “我与将军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我真的成了卫国公的小姐,这算是给谁蒙羞?给您还是给卫国公?”   七夕这会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淡漠的在那儿低着眉眼不看顾棠脸上的任何表情,将自己心中所有的顾虑尽数说出。   她就算是真的卫国公府小姐,一个被拐多年而后为人童养媳,为人典妾一次又一次卖了自己的人,听着是不是就像是那戏台子上唱大戏的人。   演着的所有戏码都是为了哄人鼓掌哄人笑的,到那个时候,他顾棠的头上难道不是结结实实得叫人戴了顶颜色不好看的帽子。   她便是心再大,也不曾大到这一处去!   况且这认亲来的那么快,顾棠就真的没想过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有人有心故意为之……   他们都忘了,从前昌平公主想嫁萧战的事了?   “太后当初甚至是现在一心想把公主嫁入将军府,从最开始太后因为容貌而察觉到这一层关系的时候i,她便找来了顾棠想通过自己来拆了将军夫人的位置!”   其实算起来,他们都是枪,都是别人手中的枪杆子……   “就算我真的是卫国公之女,我对王爷无心无情,我与你也就是这会坐着的点头之交,根本不是你想要的那个让你护着长大的青梅……”   有些话七夕今儿个想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一并的说了吧,湘王文雅有礼气宇轩昂光是站着便是人中龙凤,七夕知道,他多年寻觅,都是为了那个叫卫玥婷的姑娘。   七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她知道,她绝对不是顾棠心上要的那个卫玥婷,他想要的是与之一同长大,总跟在她的身后腻着他的那个人,那个人很小,不过五岁,很是天真浪漫,可自己不是。   失去记忆这么多年,就算真的是卫国公的女儿,一个农家女,烂漫天真这四个字,好像用不到她的身上……   她心中此刻只萧战这么一个人,就算真的要腻着,也只会腻萧战。   可太后绝对不会喜欢的,将军夫人的位置总归要空一个,顾棠那么殷切的追来这里,也就是让太后做了牵线木偶……   “我人不聪明,没城府没心计,能明白这么多全都是靠着被算计怕了过来的,不瞒王爷,我来这儿所过的这日子,是最舒心的日子,远比在京中快活,往后回京,王爷别来扰我了。”   七夕深吸了一口气,把想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只盼着顾棠能懂。   被人抱走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就算是长大成人了,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在感情的事情上,五岁的孩子就是没失忆又能懂什么。   她没有算透人心的本事,况且她身上还有大仇未报,来这儿能欢喜两日便欢喜两日,等萧战回去了,她便只当自己在这儿就是做梦,回去后好好回忆回忆这一场好梦吧。   “王爷是正人君子,就是这么坐着与您说话,我也觉得自己是三三生之幸,可除了这么个外,再没有了,王爷以后若是缺个喝茶说话的人,您唤了我与玲珑丁伯,我们也可以这么坐着喝喝茶,余下的就没了!”   这些话是七夕发自内心所想的话,没有一点点的假,事实上七夕觉得若能够有湘王这么一个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哥哥,那也是天下第一大幸事。   可这只能为哥哥,不能为旁的人!   “多谢姑娘!”   顾棠泯了一口清茶,这会很是淡淡的就这么勾了勾唇,与七夕说了这四个字,除了这四个字,她不知道要怎么回。   逼不了七夕,可他也知道,七夕的说话是事实。   太后是谁?陆菀悠又是谁?甚至连方清芷在内,这些人翻手为云覆手雨,在宫中在后府个个有着极大的本事与手段。   在这些人的手段里,被毁的只有七夕一个……   神智清明之后的顾棠这会以茶代酒“若往后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便是,以茶代酒,只当是一种承诺!”   想通的顾棠这会举着手中的杯盏,嘴角挂着一抹苦笑,而后与七夕说道,这话便算是向七夕保证,关于认亲的事情,他以后都不会再提。   仔细想想,一直撺掇着他们寻女寻妻的,似乎就只有太后这么一个人,包括红霞死后也是一样……   看着是卫国公自己去求来的恩典,可这后头,有的人怕是算的清清楚楚,七夕的话让他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样……   顾棠都已经伸出了手来了,七夕这会自然不能不懂事,以茶代酒,谢过了顾棠的执着,千里滔滔追到此地! 第102章 想旧日   “将军,小夫人在家做了些蒸糕让小的带来给您尝尝,蒸糕做的多,你可以分给大家伙一起吃。”   萧战当下刚从校场上回来,与帐中的几位下属商议这一批新兵之后该做的训练事宜时,丁伯带着这一箩筐的蒸糕,与萧战禀告着。   自与顾棠说开后,七夕的情绪远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她知道,许多人都在盯着自己早些认亲,认完亲后不知有多少的算计在等着自己。   她抵挡不住算计,可好歹她能够不认亲,把事情挡在了他们想做之事的前头,她就不信这样还不成!   在那一日扯完布料回去之后,心情极好的七夕便让丁伯为自己多撵些米粉回来,一早上起了个大早做了这许多的蒸糕。   在将军府的时候七夕也学了些精致的糕点,可做出来到底没有这蒸糕拿手,从前家中逢年节时便会撵上一些米粉,做上两块蒸糕,捡一些红枣放在在那上头,看着格外喜庆。   七夕的手艺是母亲所教,会的都是农家的菜,算不上多好的手艺,凑合着能填饱肚子,从前多数也是母亲做,可后来天赐哥哥走后,她接了过来。   尤其是在母亲染病之后,这许多年的饭都是她煮的,农家饭煮的还算可口。   萧战看着这么多的蒸糕,也知道七夕拿了来不是给自己一个人吃的,此刻只留了自己的份让几个兄弟们一块分了,且特意叫人留两块出来给柳云霆。   在场几个花了一早上力气男人们都觉得自己饿了,这会也毫不客气,各自取了两块吃着,便给柳云霆留了两块。   他虽是新来,可身上还挂着爵位,如今是来历练的,往后自有更好的去处,且他虽挂了爵位,可来后从不骄矜,吃苦耐劳,也算是十分刻苦,在这一点上,连萧战都不得不佩服。   不止萧战,便是这一群大老爷们也没敢想这么个锦衣玉食的王爷,受的住这许多的操劳!   柳云霆虽说吃了这几年的娇惯饭,可他在王府里的几年,从来不曾有任何懈怠的时候,习文又习武,半点不比在军营里轻松。   几个大佬衙门原以为柳云霆会很难相处,如今这么久时间下来,他们熟悉了,只觉得柳云霆偶尔冷了些,心思重了些,其他的倒也还好。   米糕一分出来,这大帐里如今全是香甜的味道,男人们行军打仗多年,最艰苦的时候草根树皮都吃过,对于还带着热气的糕点,这已经是顶好的美味了。   “将军的这位心上人真的是顶好的,兄弟们都跟在你后头沾光!”   “是啊,宜室宜家,这又是做护膝做衣裳,又是为你做糕点,连兄弟们的份儿她都想着,当着平和,虽说出身不高,可会心疼人,那比什么都强。”   “等抽空将军也好好回去陪陪人家,一早把孩子生下来了,那才是真正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几个人在此刻吃着七夕所做的蒸糕,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家常,男人们之间的话题无外乎那几个。   为着今日吃了七夕的米糕,话题自然是往七夕身上带,多数的都是说七夕好的。   七夕他们不曾接触过,可光看这心思这手艺便知道这样的女儿家不骄矜,不似方清芷,自成了将军夫人,对他们这些粗人,总是另眼相待。   这么多年,也有兄弟们一并从战场上回来说话喝酒的时候,可这位将军夫人脸上的笑假的很。   这一点他们有眼睛的都能够看的出来!   况且方清芷嫁给萧战这么多年,不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他们说这些话也不亏心,他们家里的女人哪个没生出来孩子过。   哪怕生不出儿子,女儿总有吧,可方清芷呢?   愣是瞧不见!   从前他们让萧战纳妾萧战不愿意,今年这闹出的许多事情,说到底就因为方清芷小心眼,生不出孩子还事情多,也就萧战性子好留着她,换了他们,哪儿那么大的好脾气。   早把她送回娘家,该干嘛干嘛去!   男人家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若连个后代都没有,那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萧战吃着手中尚且温热的米糕,听着底下人的言语,含蓄的一笑,对他们说的那些话也不放在心上。   都是善意之言,虽有的话萧战并不想说,可光是听听不做声,其他人也就罢了。   恰巧此刻,柳云霆已然换过了汗湿的衣衫回了大帐,见自己所坐位置的小几上放着两块米糕,不由的看向了在旁的人。   “这是将军的心上人给带来的,兄弟们都有,大人吃一块,这训练了一早上饥肠辘辘的也饿了,吃完了咱们在一起说话。”   自有人向柳云霆说明着米糕的来历,柳云霆一听那话,便知道这东西是谁做的。   心上人这三个字用的巧妙,七夕不是萧战的妻也不是他的妾,无名无份的跟来这里,也就只有这三个字适合她。   闻着那香味,柳云霆便知是米糕,米糕七夕会做的,也是做的最好的东西,他这几年来一直心心念念想吃的,这会就在自己的眼前,可他忽然又不想动了……   “吃东西耽误了时间,几位大人只管说话,这米糕我一会带回去吃就好。”   看着手边的两块米糕,柳云霆触动了心中许许多多的回忆,这会心尖觉得酸涩,实在吃不下,他怕吃了这一口米糕,下一刻会想冲到七夕的面前,让七夕认回自己……   他这话说完,余下的人也不好在说什么,众人在此刻只一起商议了之后练兵的诸多事宜。   商议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大家伙才各自回帐,出去时,柳云霆看了眼手边的米糕,沉思了许多,将那两块米糕用帕子包了带走了。   他现如今能够和七夕有交集的,怕就只有这两块米糕了,原是想将这东西留在这里,让自己心更硬一点。   可沉思了许久,他这心到底硬不下来,舍不得,切切实实的舍不得……   这糕还是从前的味道,样子也是从前母亲交给七夕时候所做的样子,回到大帐之后的柳云霆将米糕放在了书案上,便拿起手边的毛笔处理着萧战交给他的公文。   这人心里有心事,这笔就拿的不顺手,磨磨蹭蹭了许久之后,他才将手中的公务处理完,等全部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时,手边的米糕都已经凉透了……   凉透的米糕都发了硬,柳云霆舍不得,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吃了一口,发硬的边子吃起来没有刚做好送来时候的软糯,可吃着吃着眼睛不由自主的就酸了。   此时此刻的柳云霆心上格外酸涩,连眼眶都有些泛了潮气,就在揪着一小块的米糕再往自己口中吃着的当下,大杖外的帘子已然掀开。   外头萧战手拿着一封自京城里送来的家书想将这家书教到柳云霆的手中,这封家书送错了地儿,直接送到了他的手上。   进门时,刚巧看着柳云霆将米糕一点一点的掰着往自己嘴里送,萧战咳嗽了一声作为示意,柳云霆拢去了适才眼里的那份酸楚,在这一刻正了正神色,看向了萧战。   “他们将府上所送的家书送来了我的手上,我特意拿过来还给你!”   萧战笑着将手中的家书递给了柳云霆,柳云霆看着上头陌生的字迹也知道是谁寄来的。   李香凝自自己来到西山之后,每五日就会寄来一封家书,家书之中所记录着老王爷的身子,家中的情况,家里的这些事情他身边自有人回,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想看。   留李香凝在府中主持中馈留着她让她安享尊荣是自己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她想求的更多,自己便给不了,留李香凝在手边,日日在老爷子跟前晃悠,也不过是气老爷子而已。   与萧战道谢之后的柳云霆将家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并没有想要打开的欲望,这本是他的家事,萧战不方便说,微笑着转身便打算离开。   “将军夫人做的这个米糕,与我在乡下过日子时所吃的一样,夫人好手艺。”在萧战将要离去时,柳云霆这会多嘴,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多的家书也抵不上这么一块米糕,若时间能够重来,他宁愿拿着那笔抚恤金回乡和七夕和娘在乡下闲时说话,忙时耕种,逢年过年吃上这一口想念极了的东西……   可现如今,这些都成了奢望,也成了梦想!   听得柳云霆这样说话之后,萧战想起一件事,那便是当初这位被认回来的世子爷也是农家人,出生入死一路从战场死人堆里爬上来的。   “王爷若喜欢,回头休息时请王爷去院里吃一顿农家菜!”萧战想着许是柳云霆想起了农家时候的事,这会十分客气的与之邀约着。   柳云霆听后笑了笑“不打扰你与夫人相聚,往后夫人再有做这些饭菜的时候,给我带上一口就好!”   若可以,柳云霆自己就已经跑到七夕面前相认了,只可惜,现如今的他能力不够大,他要强大到整个柳氏一族都要听命于自己,他才有能力护住七夕的安慰。   且他一直在努力的奋斗着,希望能够尽快有这能力,护住七夕! 第103章 孩子   直到十二月初,七夕为萧战缝制完一件长袄的时候,军营里难得放了一整天的长假。   萧战在日落之前回来时,七夕正和玲珑两个人在熨烫新衣,将刚做好的长袄熨烫的笔直笔直的,想着等明日里让丁伯跑一趟,不曾想人已经回来了。   见萧战回来的当下,七夕已经习惯性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而玲珑则是退出了门,屋子里已经烧了碳,拢的屋内极暖,七夕身上只穿了一件极为简单的袄裙,适才熨烫着衣衫废了力气,脸颊还是通红一片。   “吃饭了吗?我压根儿不知你今日要回来,让灶上煮一碗面送过来简单的吃一些好不好?”   在七夕扑进怀中的那一刻,萧战便将七夕紧紧抱紧,而后坐在了长榻上,七夕就这么和萧战抱着抱了许久,而后开口想吩咐了玲珑去灶上给萧战备点吃的,免得饿了。   七夕觉得那大营里必然是吃不好睡不好的,萧战统共回来了两次,可每一次眼睛都熬得红红的,下巴之上布满着清须,看着就是一脸的憔悴。   萧战不回来的日子,她准备了三次吃的送到营中,怕的就是他吃不好,总想着离得近,好歹多送些。   送去的东西多数都是烙饼又或者是米糕之类的,精致的她做不好也废时间,唯独这些饼子之类的东西,她做的极好。   送去烙饼时也会送上一锅山鸡汤,是丁伯去集市上买来的,鸡汤炖的入味,只想着给萧战补补身子。   她记得灶上今儿个也炖了一锅,这会只想这先给萧战弄了吃……   “天冷了,军营里虽说伙食不如家里的好,可到底也能吃饱,出门外在,吃什么都不讲究,下次用不着操劳,你来这儿不是做吃的就是做衣裳,怪累的,好好歇着就好。”   握着七夕的手,萧战不愿让七夕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分一毫,只贪恋着她身上的七夕,紧紧的抱着她。   营里训练新兵时间紧,好容易出了点样子,也不愿太为难了他们,明儿个干脆休整一天,大家都好有个喘息的时候。   他赶着时辰一路回来就为了多与七夕待一会,满是深情的目光此刻看着面前的七夕,看着她圆了一圈的小脸,此刻是真的高兴。   也就来了这儿他才发现七夕长了点肉,人瞧着圆润了一些,在府里那一段日子一直都是那个清瘦的样子,着实太瘦了些。   萧战看的深情,目光一直落在七夕的身上,七夕在那当下手捧住萧战的脸以最快的速度印在了萧战的唇上……   郎情妾意,干柴烈火,屋内的两个人在身下的长榻上相拥相吻,余下所发生的一切便成了极为顺其自然的事。   屋内的轻吟声一声接着一声从那尚未关紧的窗户处断断续续的传出,外头玲珑端了一盅灶上温着的鸡汤回来时,听得里头的声音,嘴角带着深深的笑意,忙退下了。   将鸡汤重新温在了灶台上,在这当下,只忙着在灶上的火炉里添着火,一会备好了水有用。   这里不比将军府,灶上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烧火丫头,七夕脸皮薄玲珑太了解了,这个点了,原本已经用过水,厨娘和烧火丫头都已经歇下了,玲珑干脆自己动手就罢。   不过是添些柴火的事情,玲珑不比那些个正经在府里的大丫鬟,把自己养的跟个娇小姐一般,如今看七夕和萧战在一块那么甜蜜,她也高兴。   许久不见的七夕与萧战到了这一刻只释放着各自对对方的十分想念,将所有的情愫全都放注在了情事这一件事上。   萧战恨不能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在这事情上告知自己对于七夕的爱恋,而七夕则配合着萧战……   一曲终了,七夕全身汗湿,整个人靠在萧战的怀里,由萧战紧拥着所在这长榻之上,脸颊绯红。   萧战轻咳了一声,等在外头的玲珑早已经把水拎了进来,而后低着头又往外走了出去,玲珑伺候惯了,自然知道自己这会不能在这里打扰了他们。   一桶热水,一桶冷水,萧战兑好了温水之后,为七夕清理了身子,将她抱到了床榻上,紧紧拥着她满足的睡了过去,而七夕则是累的连手都实在不愿再抬起来。   萧战就像是一头狼,有着足够的力气足够的劲道将你吞的一口都不剩,她若再配合一下,光是想着便觉得这脸已经红透了……   七夕这会累及了,而萧然则满足的搂着她与她一道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睡着之时,七夕习惯性的靠在了萧战的怀里,一夜睡的格外香甜……   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能够闻到一阵清甜的米粥香气,门打开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萧战放下了手里的米粥与包子已然坐在了床前。   今儿个他有一天的时间陪着七夕,这米粥和包子是他天没亮醒来便自己去灶上做的,他还磨了些豆浆,就等着七夕醒过来陪着她一块吃些。   想着等七夕吃完了这些,看七夕想做些什么,陪她一块做一些,好好的陪陪她,消磨时间。   七夕看着萧战脸上还带着的锅灰,嘴角噙着一抹笑,在这当下伸手拿着袖子给他擦拭着脸颊上的黑灰。   “难得回来休息一天,不睡的晚一些吗,灶上有厨娘忙活的,我吃什么都一样,你废这个心,我情愿你多睡一会,你都瘦了。”   裹着身上的被子七夕看他清瘦了许多的模样,眼里写满着心疼,这安远大将军听着多么威风凌凌,可在这样的天,冻得手脚冰凉的训练新兵,光是看着便无比心疼。   她都瞧见萧战手上的老茧又起了一层新的,不只如此,脸颊也比之前在京中时候皲了好些。   她不要萧战起的那么早就为了给自己做一顿早点,她只要萧战多睡一会,多睡一会多休息一会自己便觉得这已经够了。   “我不累,你喝点豆浆好不好,我自己给你磨得。”萧战傻呵呵的在那儿笑,他只想对七夕好一点,尤其是自己在的时候。   训练新兵这许久,他和七夕统共见了两回,他怕自己不在七夕身边,七夕心上会觉得难受,此刻只想多陪伴七夕一会,多哄七夕一会。   将温好的豆浆送到七夕嘴边,喂着七夕的当下,七夕囫囵喝了两口,眼眶在此一刻便已经湿润了。   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尤其是在萧战对待自己这样好的时候,她便越发觉得内疚……   萧战对自己一片真心,把所有能给自己的好都给了自己,可自己目的不良,哪怕是现在贪恋着这会的好,没有再目的不良,内心不纯时,她也觉得自己……   喝光了这一碗的豆浆,七夕扑进了萧战的怀里,整个人彻底泪流满面“你不能在对我好了,你再这样子对我好,我往后越来越不知足了怎么办?”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七夕这会抱紧着萧战,只瞅瞅喋喋的在那儿说话着,只道自己会不知足,会越陷越深,会越要越多。   她会贪得无厌的!   “一直以来要给你的,许给你的都不曾给你,我不过给你做一顿早膳而已,一碗米粥两只包子,怎么抵得上你叫人指指点点了那么久的闲言碎语……”   他曾许七夕平妻之礼,曾说一定八抬大轿将其娶进门,可碍于诸多阻碍,到现在都不曾履行诺言,甚至害的七夕吃了诸多苦,受了诸多算计。   如今不过只做了这么一点点的事情,他自己都觉得不够,一点都不够,哪里就算是好了。   萧战安慰着怀里的七夕,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只道这一切都不算的什么。   只可惜他身为人臣,手中握有着常人不曾有的兵力,做不得太多出格的事情,如今只能委屈七夕多忍耐一刻。   “我多多努力,只要你有了孩子,我便是跪在皇上面前,也一定把你抬进府中,以正妻之礼待之!”   他不能在皇帝跟前多求将七夕娶入府中的事,皇帝那儿已经在想法子想将昌平公主嫁出,可太后一直压着,总不见成事。   他不能总这么一直等下去!   太后存了什么心思他太了解,故而如今他只把能揽在身上的苦活累活都揽着,西山练兵,多少人都能做的事情,他接下了。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让皇帝好好看看,自己的一片赤胆忠心,只盼着皇帝能够早早脱口,让自己娶七夕过门,别再用公主的事情牵绊着自己……   他不求别的,他愿意为大周出生入死,舍了自己的性命,可在自己愿意的同时,只希望皇帝能够满足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他委屈七夕太久了,这会只能做些微末的事情来弥补心中全部的愧疚,只盼着七夕能够展露笑颜。   “孩子……”七夕在听得这两个字时,手中一抖,孩子……   是啊,她来到萧战的身边,至始至终也是因为这两个字,也就是在这一刻,七夕想起,当初陆菀悠给她的那个药,她不曾带出来……   那药不止不曾带出来,上次,萧战来时,她也不曾服用任何药…… 第104章 相见   七夕的手因为萧战的话,不自觉的在这一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一瞬间,她只觉得背脊发凉,在这一刻陷入了沉思,倒是萧战握住了她的手拉回了她的心神,让她此刻先将东西吃完,吃完了,自己陪着她出去走走。   七夕因为这一瞬间的回想整个人后脊梁骨都恨不能吊起来,在听得萧战的话语之后,干脆悄悄的长吐了一口气,心中只道已然是这样了,且看天命。   当初走的急,加之她怨恨陆菀悠,她把陆菀悠给与自己的许多东西都放下不理,那药也是在那个时候放下之后便在没拿起来用过。   手凉到彻底的七夕这会只道若真的有了……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算计……   真要是有了孩子,方清芷势在必得,若是个男胎,她性命难保,凭借自己这一点手段,所能死得其所的便是给太后或者是陆菀悠做嫁衣,让她们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心中恶寒的七夕匆匆的将那一碗清粥尽数喝入腹中之后,换了一件略素净的折枝花卉刺绣纹样的袄裙,绾了一个简单的同心髻而后,撇掉了脑子里的各种杂念。   稳定了心神的她跟着萧战一道出了门,在这一刻,只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的,只往热闹的集市上而去。   已到了年末,外头集市上这会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往道路两旁的小贩摊位上看着瞧着。   多少的吆喝声在此刻不住的传入耳中,一路而行,多的是山里人猎户打猎得来的野兔野鸡又或者是自家晒干吃不完的各种蘑菇。   也有摊位上卖着地里手来的萝卜白菜这些,菜都是最新鲜的,玲珑跟在后头买了点新鲜的菜与肉叫丁伯带先带回去了。   七夕瞧着已经到了年下,干脆买了些红纸,到时候剪了窗花玩儿,萧战说了,今年过年大抵是回不了京城了,要回去也要到年后,七夕听这话心上高兴。   回了京城,她必然是待在那紫竹轩中闭门不出,萧战在年下又有自己的事情,且到了新年,老夫人和方清芷不可能再待在家庙,自然是要回来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愿意跟萧战待在这里过年,就当是老天爷给自己的眷顾。   买了红纸七夕又买了为萧战从头到脚买了一套新的布料,用来做新年的新衣,左右她待在别院里也没什么事情,能为萧战做两件衣服,权当是萧战不在,他日日在自己跟前一样,她高兴。   萧战随的她高兴,只要是她愿意买的,他欢欢喜喜的掏着荷包,傻乐的在那儿给了银子,一路走下来,七夕买的最多的东西还是给他的,她自己买的少之又少。   彼时,萧战瞧见了不远处有一家胭脂铺,只拉着七夕往那胭脂铺中去,好好的给七夕挑一挑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   京城里带出来的胭脂水粉想来也用的差不多了,他不懂这些,进去了之后,老板娘极其会做生意,满嘴的好话,为七夕挑了茉莉粉又挑了玉女桃花粉连带着口脂也给七夕挑了一盒。   萧战连价都没讲一下很是大方的付过了银子之后,又要带着七夕去买首饰,七夕这会没听他的,一想到萧战每日里天未亮便起来练兵,这么冷的天,风吹雨打的……   那首饰不过戴在头上好看,都是身外之物罢了,她从前用木簪也一样能绾发,她不在乎的。   “我瞧前头有个小哥自己削的乌木簪也挺好看的,价钱也不贵,你便给我买那一支吧,府里没带出来的东西里什么好的没有,别浪费了银子。”   七夕拉着萧战一路往回走,只道自己并不需要那簪子,真心实意的只觉得那乌木簪子便不错,萧战无法,只得陪着她往那处一个年轻的小后生所摆置的摊位上而去。   小后生的摊位上一排做工还算细致的乌木簪有各种的纹路,草花纹,水波纹,七夕瞧中了其中的瞧着素净的云纹簪子。   伸手想将那支摆置在角落不起眼之中簪子拿起时,一只男人的手,在此刻也握住了那支簪子,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七夕忙收回手抬眼时,视线已然与那人交汇,交汇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光线太过刺眼,还是她真的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瞧见了……   “天赐……”   “成王……不想竟然这么巧,会在这里碰见王爷,王爷也是来为夫人选购簪子的?”   七夕在瞧见正对着日光,日光之中那张脸和她的天赐哥哥一模一样的脸,一样身形的男人让她眼泪浸满着眼眶,声音在这一刻都哑了。   她将前头天赐两个字唤出时,跟在她身后的萧战将一个陌生的称呼唤了出来,一个七夕陌生到极致的称谓,成王……   王爷!   七夕因为这一个称谓,步子不由的退了两步,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衣着华丽,气质高雅的男人,甚至将指甲掐入了肉中,又多看了两眼。   自幼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她不可能认错!   此刻的七夕眉头紧皱,脸上写满着无数的疑问,而看着自己让萧战称之为成王的男人这会眼里写满着陌生,甚至是波澜不惊。   七夕觉得他此刻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也正因为这个眼神,七夕不敢确定!   她的天赐哥哥自幼最疼她,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小时候犯错母亲要惩罚她打她手心,她手还没伸出来,天赐哥哥就已经过来护住了自己,若真的是天赐哥哥,他绝对不会不认自己。   也正因为这样,七夕这会只用着审视且狐疑的目光不断的瞧着面前的这位“成王”!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若换下这一身华服,七夕这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进“天赐哥哥”的怀里,痛哭流涕,甚至是感念老天爷给他留了一条命。   可这会……   “这是内子七夕,七夕,这位是成王,如今在兵部述职,这段日子也在西山大营之中处理练兵事宜,算的上是我的同僚。”   萧战站在七夕的身后,并不曾发觉七夕神色上的不对,还以为是见着了生人一时不适宜,此刻只向柳云霆介绍着七夕的身份。   柳云霆此刻心上的震惊并不比七夕少一丝一毫,他并不曾想到自己就那么巧和七夕见了面,尤其是在拿起那簪子,四目相对时,若非他紧咬着牙关,做出一副漠然的样子……   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着七夕那样审视自己的目光,柳云霆只觉得自己绷不住……   “小夫人安!”强忍着心头的震惊,柳云霆这会双手作揖向七夕道了一声安好。   短短四个字,使得七夕长吸了一口气,这世上绝不可能有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人,七夕看着面前的柳云霆,已然将其和方天赐化上了等号,可看着柳云霆那样疏离的模样,此刻哪怕心头有着再大的震惊,这会也是欠了身。   “成王安好!”声音里都带着颤抖的七夕这会回了四个字,可目光却一直放在柳云霆的身上……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在苦求着老天开眼,还她天赐哥哥平安归来,让母亲能够治好了心病,现如今活生生的“天赐哥哥”站在眼前成了成王,她虽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此时此刻却依旧难掩心中的激动。   “小夫人也看中了这支簪子吗,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簪子我便不买了。”   柳云霆此刻站在原地,将手中的簪子递给了与自己对面而立的七夕,很是客套疏离的说着场面话。   七夕接过了簪子抿了抿唇,萧战已然将银子付给了小后生,而后向柳云霆道谢“多谢王爷美意,都到日中了,咱们寻个地儿一起用个饭吧!”   柳云霆让了簪子,萧战这会便想请柳云霆一起用个午膳,七夕这会也希望这位“成王”能够多待一刻,她好找个机会开口。   她不敢和萧战提,若成王是天赐哥哥,那么其中到底存在着什么故事这是七夕不知道的。   一个王府里的王爷,这个身份似乎比萧战这个将军更加……   七夕怕自己胡乱说话,会给成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想先自己打探清楚了,自己不识得这位成王,总有人识得,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总能够知道蛛丝马迹。   柳云霆感受着七夕探究而来的目光,此时此刻不敢再留在原地,在萧战提出一起用膳的当下便以最快的速度拒绝。   “将军难得与小夫人在一起,并不用管我,我随处看看就好,你们随意!”   柳云霆的话回绝的快,甚至不等萧战再多挽留,便已经抱拳告辞离开……   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脚步,七夕的脑子里印出的只有她的天赐哥哥在做错事情时,也是这样,跑得极快,这一个特点再一次对等上之后,她这心在此一刻便越发挑的快速。   “将军……这位成王……什么来历?”此刻,七夕只用着自己最最平静的语气,向萧战靠口,询问着成王的出身。 第105章 诉说   此刻的七夕只想知道关于这位成王的一切,只有了解才能断定她是否就是自己的天赐哥哥。   七夕甚至在想要怎么才能够和成王再见一面,最好是私下里单独见一面,到那个时候,若他真的是天赐哥哥,一定会认自己的!   带着这种心思的七夕一脸虔诚且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萧战,希望萧战能够给自己答疑解惑。   萧战看着七夕投向自己疑问的眼神,并不有疑,在此一刻牵住了七夕的手,将手中的那支乌木簪簪在了七夕的头上,而后诉说着柳云霆的来历。   这些来历之中自然包括着关于柳云霆自幼流落他乡,又在战场之上因为一块玉佩被找回一事,细数过往,只道他这位半路被找回来的世子爷日子也并非旁人眼里看到的那样快活……   主母忌惮防备,纵是有才,却有许多东西难以施展,如今这老成王倒下了,他才渐渐能施展拳脚,有所建树。   七夕在听到这话的当下,目光里恨不能泛着光……   自幼流落他乡而后在战场之上被找回这一句话,在此刻让七夕燃起了无数的希望,就好像是升起的火一般。   可这会她不敢胡乱开口,她不再是那个从山里面走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丫头了,他听萧战说这位成王刚刚接任王爷之位,府中还有许多人总爱与之为难。   她经历了这么多,自然知道后府宅院里的难为,自然不敢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他……   这可是要命的事!   七夕这会心上似如一团乱麻,心里眼里想着的只有“成王”她真的很想能够再见这位“成王”一面……   一顿午膳七夕用的心不在焉,整个人目光一直飘忽在外头,萧战叫了她好几次,还以为是她昨夜里不曾睡好之故。   用完午膳休息了片刻萧战便带着七夕回去,只向着她心思恍惚,还是早点带着她回去休息休息的好,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思。   而柳云霆那儿在镇定了心神之后其实一直不曾真的离开,他躲在了暗处,看着七夕与萧战同逛这街市,看着他们一并坐下说着话,一直在忍耐着,也在思量着,要不要直接便把这所有的事与七夕说了。   七夕神思开外,柳云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以他对于七夕的了解,在七夕见过自己过后,七夕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亦或者是罢了,她会深究到底,一定会去寻找自己是否就是方天赐的真相……   他不怕七夕知道,而是怕在七夕知道后,七夕会恨自己的贪图富贵,厌恶自己此刻成为了一个小人。   回到别院的七夕无心在做任何事情,在萧战让她好生歇息之时,抱住了手上的被褥压住了心头的心思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萧战和衣躺在了七夕的身旁搂住了七夕陪着七夕一起睡了一会,军营日子清苦,回去之后怕又要半个来月不得回来,这会他只想着能陪七夕一刻便是一刻。   偏天刚入夜时,门上丁伯来报,大营里来人有事请了萧战回去主持事宜,萧战听得军营有事,在这当下片刻都不敢耽搁,与七夕嘱咐了几句便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军营。   白日里睡过的七夕夜里倒了觉,加之此刻心上有了心事着实睡不着,她便取了衣裳来做,只让玲珑早些回去。   玲珑则是因为白日里实在走了许多的路,这会真的困了,七夕点着灯依旧在灯下做衣服,她怕光线扰了玲珑,只让玲珑去自己的房中睡就好,她夜里本来就不需要怎么伺候。   玲珑与七夕之间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也不矫情,在将茶水等一应的东西尽数为七夕准备好后,她便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去了。   七夕这心里如今只存着对于“成王”的疑惑,做衣衫也是三心二意的这心思都不再针线上,片刻的时间,手都不知被扎了多少下,那么疼。   最后一次针尖戳穿了手时,七夕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瞧着沁出血珠的手指,干脆拿着剪刀将蜡烛的烛芯剪断,长吸了一口气而后吐出,这摇摇晃晃的烛火就灭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时,七夕寻了手边的火折子想将蜡烛重新点燃时,七夕察觉到了一阵凉意,屋里明明拢着碳,可这凉风直从外头灌进来,她便不敢动了……   “天……天赐哥哥……”   屏息了许久之后,七夕在这一刻结结巴巴的喊了那么一声,只想知道这涌进来的冷风带进来的人,是否是她心中所想着的那一个。   “萧战没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天赐,而叫柳云霆了吗……”   柳云霆到底还是不忍让七夕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日也难免,思来想去许久之后,还是趁着夜色趁众人都已睡去之后,来了这里。   好在这院子里人不多,那个门上的丁伯根本连半点警觉性都没有,他进来听到那怯生生的天赐哥哥之后,他这心再怎么硬,到了这会都已经软了。   他自觉自己在会在七夕的面前抬不起头,此刻显得格外卑微,而七夕在这会不敢点灯,她怕点灯会叫人看见这屋子里有两个身影,这会只抹黑与柳云霆说着话。   “差役送来了你的死亡抚恤金和血衣还有那张平安符……母亲在见到那血衣的那一刻彻底病倒了……我卖了家里的地带着她出去瞧病,好容易救了回来,可家却已经被人烧了……”   七夕这会的声音变得颤抖甚至带着哭腔,她不敢相信,有一天老天爷会开了眼,让她的天赐哥哥还活在这世上。   她此刻真的很感谢漫天诸佛让她这会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欣慰!   她在柳云霆出声之后,便将这许多的事情一一告知柳云霆,不曾问柳云霆一句,他为何会成了王爷,在七夕看来,活着便好,活着比变成任何身份都强。   “母亲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   说道最后一句时,七夕在这漆黑的屋子里神色黯然,泪水从眼角挂落,对她而言,最遗憾的事便是母亲已经不在了,而她还是因为自己的出路被方清芷生生给逼死的。   那一句不在了出声之后,柳云霆应了一声,只道她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母亲不在了,七夕还跟了萧战……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心,致使了这个再也无法挽回的局面,都是因为他的过失……   “你……过的好吗?”   七夕曾幻想过无数次她的天赐哥哥死而复生,她真的和天赐哥哥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再见面,会是这样。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七夕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向柳云霆问了这一句话,只想知道他过的是否安好,若安好,便足够。   她记得自己有一回和萧战赌气,原是因为参加他的婚宴……   “新……新嫂子对你好吗?”此刻七夕只问询着关于柳云霆的一切,虽说身份变了,可人还在,便已经足够。   七夕由始至终和母亲的心愿都是一样的,都是希望柳云霆好便是了!   “七夕,你忘了,我和你的身份了?你……”   新嫂子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在这一刻扎入了柳云霆的心,黑夜里的柳云霆脸色冷到了极致,哪里来的新嫂子,至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七夕一个。   从前他只以为七夕已经不在了,如今七夕活生生的还在这儿,还和自己说着话,不管她从前跟了谁,在柳云霆的心里,他要的还是七夕。   “你现在是成王……而我……天赐哥哥,你既然活着那便不要再管从前的事情了,好好让自己活下去,早早开枝散叶,告慰母亲在天之灵,萧战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柳云霆所说的话七夕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可就算是懂得,她也不会去做,她在京城因为一个典妾的身份,加上一个卫国公,已然是闹得满城风雨。   多少人戳着脊梁骨的在那儿说道自己,成王府里凶险,若柳云霆再搭上自己,她不愿意在扰了柳云霆。   除了这个之外,那便是自己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萧战一个人的身上,她对柳云霆只有兄妹之情,那是自己的天赐哥哥,只是哥哥,只有感激。   “从前我不懂情事,分不清男女之爱,天赐哥哥,将军对我极好……”   “对你好你就不会让一个方清芷给弄得满身伤痕受她诸多算计,对你好也不会只让你用着典妾的身份跟着他,七夕,你且在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接回来的,让你过好日子!”   七夕此刻想与柳云霆说清楚,别在纠结从前,不管他是怎么变成的成王,这会只要好好活着,活着便是高位了亡母在天之灵。   可柳云霆不听,只让七夕在等等自己,等自己有足够的能耐,足够的能力之后便回来带走她。   萧战身边一个方清芷,后头一个虎视眈眈的公主,在将军府的日子决不会好过,在柳云霆看来,只有自己身边,才是最好七夕最好的归宿,他一定能给七夕最好的! 第106章 未来月信   直至年下萧战未在归来,彼时外头已然是大雪纷飞,西山阴冷,一场雪接着一场雪下的大,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恨不能将整座城都覆盖下来。   乌黑阴霾的天叫人觉得压抑,好在丁伯早已经把所有过年要用的物件尽数准备齐全。   七夕与玲珑也早把福字窗花剪得齐全,二十三夜里送走了灶王爷,二十四丁伯便请了人来将这院子里外尽数打扫的干净。   年货新鲜的蔬菜与鲜肉这些如今也都入了地窖,鲜肉则放在了大缸内直接放在了外头,外头冷冻上一夜便结成了块,在这里便是吃到十五都不成问题。   丁伯在年下还准备了好些腊肉香肠,都是他亲手坐的,往年便只有他自己一人在这儿过年,萧战也只在军中与众将士一并围炉把那年过了。   今年多了七夕与玲珑,厨娘也不曾放回去留在了这院子里,想着有七夕在,萧战也必然要回来。   屋内在二十九那一日贴上了窗花对联福字,外头挂上了一排一排的红灯笼,今儿个挂上直到十五过后才可取下,丁伯将这一整排的红灯笼点亮,这冷清的院子看上去有了点人气。   七夕让丁伯准备了一桌生菜备了些肉,一并坐下吃个锅子,都要过年了,也该有些过年的热闹。   总是自己和玲珑两个人坐着吃饭怪冷清的,且丁伯自她来后从不对她有任何轻怠,这一顿权当是感谢。   她手里来时没有准备银子,这年下也包不出红包,七夕来这儿也没拿自己当主子来对待,这一顿权当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七夕连请了三次,丁伯与灶上的厨娘实在不好意思,这会便应了下来,与七夕同坐。   丁伯原以为这位将上官恒拢住的小夫人会是个极妖的女人,就和那些个他所见过的姨娘们一样,成天只会将自己打扮的妖里妖气似个吃人的妖精一般。   可不曾想七夕并非他心中所想的一般,这三个多月,七夕最多的时间便是给萧战准备吃食,准备衣裳,自己的衣裳也从不挑剔。   他在这山城里待得久了,这里但凡好点人家的姨娘没有一个好像七夕似得,唯独她格外不一样。   在丁伯看来,七夕便是个极为本分老实的丫头,和他女儿似得,只可惜命不好,卖了自己,也是十分可惜。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七夕与他们也算热闹的吃完了一顿饭,吃完之后,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她赠了丁伯与厨娘一人一块布料,权当一点点小心意。   丁伯与厨娘再三推脱却推脱不得,最后抱了布料回了自己住的廊屋,七夕则卧在长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小被褥,手里还在黏着针线想着再给萧战做个什么。   可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在做的,有把针线放下让玲珑收起来了,过了明儿个就是正月,正月里什么都不许动,也就越发没什么事情了。   玲珑那儿将碳盆上烘着的风干栗子剥了给七夕一个,见七夕无聊,只道和七夕一起挑花棒玩儿。   七夕应了一声捻了一个栗子吃,便和玲珑一起挑花棒打发时间!   “小夫人,你自来了这里……好像许久不曾来过月信了?”与玲珑在一起挑着花棒的当下,玲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七夕许久不曾来过小日子了。   这许久大概也有两三个月,七夕自叫人用药伤了身子之后这月信便来的不准,在将军府中一直用药调理,现如今算起来,当真是有些日子了。   七夕听着那话的手在那一瞬间停顿,手中的挑棒已然落了,她也知道自己依旧许久不曾来月信了,原是刻意不想提,如今玲珑说起来,她这会抿着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瞧瞧,说不准是有喜了呢,将军年过而立,也该有个孩子的,这么久了,说不准是喜事。”   玲珑便是再不知道别的,可对于孕事还是了解了一些,尤其她进来伺候七夕之时,便被特意关照了关于照顾七夕身子,尤其要关注七夕怀孕一事。   此刻的她只盼着七夕早点有了孩子,只要有了孩子那将军府里她必然是头一份的,加之又有将军的恩宠,往后要什么还不都是快快的。   她便是跟着七夕也是扬眉吐气,免得那起子小人瞧不得七夕的好,日日的私底下典妾典妾的叫,也不怕烂了舌头。   “别去了,我的身子你还不晓得,旁人若怀孕,不是吐便是胃口不好,我也不曾这样,怕是从前那药的缘故伤了身,等回了京城再说吧。”   玲珑这会只急的想到外头去找个大夫来给七夕好好瞧瞧,七夕没准,这都什么时候,大夫们都在过年,这会去了太扎眼,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人放眼睛盯着。   再者七夕也瞧见过别的女人家有孩子时的样子,就算是月事不来,也是不断的吐想吃算的又或者别的什么反应,可她什么也没有。   或许就是从前那药包的缘故,她在京城吃着药调养身子那会也就来个两三天就干净了……   身子弱一时半会不来也会有,她自来了这里,那调养身子的药也停了,或许就是有什么影响。   七夕不敢让玲珑出去,也不想让玲珑出去,出去了真叫有心人知道,只怕又是一场风波,不管怎么说,等过完了年又或者回京以后再说吧,真要是有了,瞒也瞒不住。   可七夕还是觉得不是,怕只是自己身体的缘故!   玲珑见七夕不上心,这会也只能应下,想着回头等萧战来时,再与萧战说了,请萧战亲自去请了大夫来,想来就能分辨一二。   打定了这个主意的玲珑将花棒收拾了,只道是伺候七夕早些个安寝,有也罢,没有也罢,先把身子养好了要紧。   再怎么样,也没有比一个好的身子要强,七夕听后点了点头,当下便跟着玲珑自去净房里梳洗,这水刚不过打了一半,外头就已经听到了“铛铛”的敲门声,还能听到萧战的低语。   玲珑那儿正盼着见到萧战好比萧战说说关于七夕身子的事,不曾想这人就已经回来了。   玲珑那儿欢欢喜喜的赶忙去开了门,外头尚在下雪,萧战的身上披着斗篷,肩膀处积了一层的雪,这会抖落了下来,便坐在碳盆前烤起了火。   “外头雪大一路上路不好走,原该早回来的,不曾想还是晚了,最近过的好吗?”   听得萧战回来,七夕只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之后罩上了一件大衫来到了外头,见萧战脸颊双手冻得通红,只为他奉上了一盏蜜糖水润润喉咙。   而后叮嘱着玲珑去灶上找找还有些什么吃的,给萧战煮一碗来,玲珑原还准备和萧战说一说七夕那月事的事儿,这人这会叫给支走了。   她忙提着步子往灶上去,吩咐了厨娘赶紧给自己做一碗面条好叫自己端走,厨娘那儿早已经忙活上了。   七夕那儿则叫萧战圈在了怀中,抱着七夕的萧战神色温柔,七夕看他的脸上都已经生出了冻疮,红肿了了好一块。   “我记得我叫丁伯给你送了冻疮膏的,你怎么不涂?”   七夕之前就已经瞧见萧战的脸上冻得厉害,故而买了好些冻疮膏送了去军营,为了不叫人瞧见,还是包在袜子里的。   可今儿个看萧战脸上那么大块的冻疮,此刻当真心疼,只问萧战为何不涂冻疮膏,好好的脸这会都皲了不说,这冻疮又痛又痒最是熬人,哪里能吃得消!   她也是长过冻疮的人,一到冬日里出去为地主太太洗衣裳,哪怕是用井水也是冻得够呛,那几年一双手上就没见有个好的地儿,每一年一到时节就犯,今年养在这别院里,这手一直都是好的。   可看萧战这脸,她格外的心疼……   “没事的,我是个将军,哪里有见练兵带兵的将军自己好好的,底下的将士则是满脸的冻疮,这叫人看着还以为是我偷了懒,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回京养养就会好的。”   萧战知道七夕此刻心疼自己,只让七夕放心自己没事,男人家脸上有个冻疮算不得什么,每次西山练兵亦或者征战在外都是如此。   西山远比京城阴冷,在校场之上风大雪大,回了大帐里烧了火盆又暖和,这一进一出的自然脸上就要生冻疮。   七夕找来了帕子给萧战擦着脸颊还是心疼的给剜了冻疮膏涂脸上,萧战这会见七夕如此心疼,也没了法子,只能随她,让她给自己擦药就是。   药擦完时,玲珑那儿已然端着煮好的面回了来,面香四溢,这会萧战饥肠辘辘,在玲珑将面放下的那一瞬间便准备动筷。   玲珑那儿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跪在了萧战身旁“将军,先不忙着吃,您若有空,先听我说完这一句话,说完了,您回头再吃也不迟。”   玲珑跪在萧战面前,只让萧战先等一等,七夕看玲珑那样儿就知道玲珑要说什么,可这会制止已然是制止不住了。   “将军,小夫人来了这儿便在没来过月信了,您若有空,明儿个不然便带了小夫人去瞧瞧大夫吧!”   玲珑这会在萧战尚且呆愣之时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只道关于七夕月信的事情,嘴角笑嘻嘻的,看着便是格外的欢喜。   萧战一听那话,在这当下,连面也吃不下去了,看着七夕便是无比的惊喜!   “七夕……”扬高的声音唤起之时,声音里甚至带着颤抖,就好像七夕肚子里已经是真的确定有了孩子一般! 第107章 问诊   “旁人有身孕多是呕吐困倦,我虽身上不来可从未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明儿个就三十了,过年回京城以后再说吧,若真的是想来到那时候都显怀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看着萧战眼里闪烁的精光,七夕这会怕让萧战失望,只让萧战别那么激动,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还是清楚的。   就算是这许久不来,可从前那药包不是亏损了身子么,想来总有些缘故在其中才是。   自药包一事之后,她的身子便不似从前了,手脚从来都是冰凉,一到夜里,若不用汤婆子裹着,那手脚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缓过来。   谁能想到,她一个山里走出的姑娘,从前日子苦成那个模样也不见病痛,反而是好日子过了这大半年,倒是把自己的身子糟践的越发不像个样子……   “明日便去细瞧,不管怎么说,身子最重要,有也好,没有也罢,先瞧身子要紧,这病拖不得。”   看着萧战求子心切的模样,七夕怕萧战期望越发失望十大,这会嘴里说的最多的便没有。   萧战这会也记挂七夕的身子,只让七夕好生去看一看,有也罢没有也罢,他原不急着这个,有最好,没有这身子三个月不见红,必然有其他缘故。   这会萧战只催促着七夕早些休息,玲珑为二人铺好了床铺,七夕此刻为着自己的肚子,这会真的有些难以入眠。   和衣躺在床榻之上的七夕抱着手中的被褥睁着眼睛,心中因为这孩子的事情许久无法入眠,可她不敢乱动,她怕萧战有所察觉,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在有孩子与没有孩子这两个选项之间,七夕更倾向没有二字,她自知自己现在的本事,除了萧战能给自己撑腰,真的回了京城,她连陆菀悠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更遑论一个方清芷。   真要是有了,到那个时候两个人就会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大打出手,她的孩子就会成为一个最真实的牺牲品!   萧战重情重义,陆菀悠也好,方清芷也罢,就算是被送去了家庙,他依旧会保两个人平安,任谁也不能撼动她们分毫。   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不过又转了回来,成了一个难解的局,兜兜转转,画地为牢的是她们三个,所有的苦痛矛盾也都是她们三个在尝,何苦又何必。   七夕这一夜睡的格外不安稳,梦里转来转去便是方清芷陆菀悠与萧战,那个梦做的格外真实……   梦中的她们在梦里各自将给自的老底全部掏出,把那些黑了心的东西全都呈现在萧战的面前,谁的都有,方清芷的,陆菀悠的,然后便是自己的……   她们让萧战看着这些算计,看着这些叫人心寒的东西,一一呈现在萧战的面前,那般的冷漠!   冷到极致的目光最后出现在了萧战那儿,他将这放在了她和方清芷乃至于陆菀悠的身上,七夕在那里头看见了失望,那空空的眼神叫人害怕!   那个眼神太过真实,真实到七夕觉得这个一定是梦,甚至不惜在梦里咬着自己的舌头试图将自唤醒,可就是醒不过来。   七夕好害怕,害怕梦境变成现实,害怕一切变真,那种恐惧,那种畏惧在这一刻让她觉得自己经历了一种从来没有的压抑!   在天尚未亮时七夕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被惊醒的那种恐惧感让她觉得格外压抑,整个人醒来时满身的冷汗,就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   萧战醒来时看着七夕汗湿的脸颊,在此刻拧了眉,也顾不得许多只为她用衣袖擦着脸,满是心疼的柔声道。   “做梦了吗?噩梦?”   萧战的手擦上七夕的脸颊时,七夕惊魂未定,一度甚至是在躲避着萧战,不敢去看萧战……   许久之后的七夕,看着面前依旧温柔的萧战,与梦中那个厌恶自己的萧战不再重叠,在那一刻,她扑进了萧战的怀里,大口的呼出了一口气。   “若将来,你发现我有不好的地方,请你一定一定不要生气!”抱紧着萧战的七夕在这会只和他如此说话着,只盼没有那一日,她怕梦境成真,无比的害怕。   “傻瓜……”让七夕这么紧紧的搂着,萧战这会展颜一笑,只是宠溺的说了这两个字。   “起吧,我已经叫庆云去了这城中最好的大夫那儿约了看脉,一会看完了之后,若你身子无碍,我和你再去一趟这里最近的寺中,年下了,也该为你母亲添一些香油钱了。”   七夕已醒,萧战这会柔声的哄着她,只让她随自己一并起身,用过早膳后便去瞧瞧身子,查看身子是否无碍之后再去庙中上香。   七夕这会因为那一场梦,只觉得身子格外沉重,此刻努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后起了身,也就是在起身时,这身下察觉到了一阵温热的濡湿。   小腹一紧之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已经不用再去瞧身子了……   月白色的中裤上如今已经印出了一片鲜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萧战的面前……七夕的脸红了一大块,此刻忙唤了玲珑,只让玲珑给自己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了。   “怕是不用去瞧病了,我如今都来了……”   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时,七夕已然梳洗完毕,此刻的她躲在那湘色折枝刺绣袄裙之中的脸颊红的发烫,为着心虚,这脸越发沉的厉害。   只嘟嘟囔囔的与萧战说了一句,如今也不用去了,虽说叫萧战失望了,可她自己这会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身子她当真是知道的,有没有孩子,这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这还能没有一点感觉么……   “去瞧一瞧放心,三个月不来月事终归不妥,哪怕这会就是来了,也要叫大夫看一看,我已经让庆云去了,一来一回的,这个大夫本就不好约,又是年下。”   七夕这会不想在去了,身上来了事儿,出门不方便,可萧战坚持,萧战旁的不怕,只怕是她身子有损。   眼见着萧战如此坚持,此刻的七夕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别扭的应下了……   萧战让玲珑先不管那换下的脏衣衫,只管收拾了衣包出门与自己一同去城中,玲珑应了一声,将那些脏衣裳收拢在了一处,也就没再管。   在这之后只给七夕收拾了两套衣衫,又找来了一件镶毛领的斗篷,为七夕裹上斗篷之后,便随七夕出了门。   雪天路滑,加之七夕又来了事儿,这会身子不便,一走一个小心,萧战与玲珑扶着她,若是不知,瞧着七夕此刻这模样,当真有些“孕相”。   坐上马车之后,几个人一下便到了医馆,一路来的路上,哪怕是下着雪,这人依旧多,就近而居的卖货郎们将手里能拿出来的这会不住的叫卖,只想着在日中回家歇息前多卖掉点东西。   也有人在这儿专挑着这个点儿捡便宜来了,一个急着卖,自然在这时候会松口稍稍便宜些,都是些精明会过日子的女人们,这会这街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冷清。   七夕到达医馆时,萧战一个打横直接将七夕从马车之上抱了下来,干脆抱进了医馆内医者看病的桌子前。   萧战极十分有礼的向老大夫作揖,将七夕的情形尽数的说了一遍,老大夫的胡须早已花白,此刻只捋着下巴之上的长须为七夕把脉,鼻息凝神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这位夫人的脉象脉迟而无力,为虚寒证,脉搏缓慢,寒则凝滞,气血阻滞阳气不畅,这才导致的月经不调,看这脉象,是不久前才伤过身子,不曾好生调理吧。”   老大夫这会不过上手片刻,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说出了七夕之症,三月未见红,原是调理不足所致,便是如今来了葵水,这脉象之上也是不怎么显。   气血两亏,心思郁结,神思受损,年纪轻轻的一个人,这脉象可比之七老八十的人都要来的虚弱,光是瞧着大夫在这会都在那儿不住的摇头。   “这无忧无愁活到九十九,夫人的心思太重,这郁结心中对身子有碍,你尚且年轻,现如今放开心怀,加以好生调理尚且还好说,可若继续这样下去,怕是子嗣艰难……”   老大夫此刻将七夕恨不能说透了,手上搭着脉,嘴里说着话,光是听着那些话,七夕就觉得自己整个人恨不能都要被看穿了。   萧战听着老大夫的话,看着七夕慌乱而难以掩饰的神色,便了然,七夕心上怕是藏着许许多多的心事。   这些心事在七夕尚在京中之时便已经存在了心中,可她从不与任何人道,如今伤了自己……   “我这儿先给夫人开些药,还是那句话,早早放宽心,人活在这世上一遭,遭心事情就算再多,你若不懂如何放开,那你这人活的也实在拧巴!难得糊涂啊……”   老大夫这会很是和蔼的笑着,只与七夕很是意味分明的说了这四个大字! 第108章 飞来横祸   难得糊涂谁都知道,真要做到却太难太难……   她有满肚子的心事可到了这会谁也不能告知,一个是说了没人信,另一个说了也没什么用,说了到最后,萧战也会力保……   她无数次想过,告诉萧战,她的母亲是怎么死于方清芷之口,可萧战太重情义,方清芷也好,陆菀悠也罢,这两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为萧战付出了命……   光是想到这儿,七夕的眉头又是一阵紧皱,真不知这会该说什么好!   “一个人的心绪是十分重要的,这一点夫人一定要谨记,若不谨记将来悔之晚矣……”   见七夕一副神思开外的模样,老大夫还是多嘱咐了一句,只让七夕一定不可在郁结于心,郁结于心,伤的总归是自己。   老大夫甚至觉得对于七夕,这子嗣艰难四个字她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换做常人,在听到这四个字后,这会早已经在那儿求着自己赶紧想想法子,可这位夫人却是一副不干己事的样子,好像她压根儿就不是来自己身子的。   这会的七夕神游开外,萧战以为她是被大夫的话吓到了,在这一刻,只让大夫拣好的药开,只管好生为七夕调养好身子,子嗣不子嗣的暂且不提。   好在大夫看着萧战那副情深意重的模样,心中只道这位娘子的相公倒是还有点良心。   此刻忙是点了点头,心上不得不说萧战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在开完药付过银子之后,萧战已经抱住了七夕拿着药又将她抱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的七夕这才回了点神,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萧战这儿理了理衣衫正要往那马车上坐时,这好好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阵嘈杂惊呼之声。   顺着声音瞧过去的那一瞬间,就见这本就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不知从哪里疯跑出了一匹马,那马疯了似的只往萧战此刻站着的地方冲,所有人避让不及,如今这长街之上可谓人仰马翻。   所有人都因为这疯了的马受了惊吓,每个人都怕受了疯马的踩踏,只不住的抱头躲避,尖叫声在这长街之上不断响起。   眼看着马儿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时,牵马的车夫在这会吓得早已经跑了……   马车里的七夕的一开始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坐定之后压根儿没注意到外头到底怎么了,等听见响动的时候,外头那疯了似的马儿已经朝着她的正对面撞了上来……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的七夕此刻看着面前的马车,周身的血液就好像是凝固了一样,眼中只有那马儿冲过来的样子。   眼瞧着连载着七夕马车的马儿都因为那奔跑而来的疯马发了狂,车夫都已经不知去向……   此刻的七夕整个抓着车窗只往后头跌着,整个手臂擦着车壁,后背抵在车壁之上,手在这会勒的发红又生疼。   她不敢哼,怕哼了会让外头的萧战乱了方寸,这会的七夕废了十成的力气让自己冷静,她知道,萧战一定能够救自己的。   在七夕咬紧着牙关的当下,萧战腰间那把泛着寒光的软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飞身而起,一箭刺入了那飞奔过来的马儿眼中……   长剑冲着疯马的眼睛对穿而过,鲜血迸溅而出,萧战的衣衫之上满是马血,那疯马在这儿嘶叫了极长的一声之后跌落在地,在地上直喘着粗气……   疯马受到了制服,人群里总算不似刚才那般惊叫连连,这一头萧战来不及去管那落下的马儿,飞转过身只想去瞧七夕。   他生怕七夕再受了什么伤害,毕竟七夕的马刚才也疯了,转过头时,萧战瞧见七夕的马匹已经叫人控制住了。   看着紧牵着马匹的柳云霆,萧战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适才疯马冲过来时,站在人群里的柳云霆不比萧战冲出来慢,他在萧战砍杀疯马之时,控制住了那被惊到的马,紧牵住着马屁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他瞧得仔细,他若晚来一步,七夕今日真的翻在这马车里,还不定要吃多少的苦头,万幸……   柳云霆的手这会紧紧的拉着缰绳,鲜血浸透了缰绳,肉眼可见他那长袍之上沾了血,在手放开缰绳之时,他的眉头紧皱,长长的抽气着。   手掌火辣辣的疼,那种刺挠着心口的疼痛,让此刻的他长长的深吸着气……   此刻的柳云霆虽万分着急,想要知道七夕的安危,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忍住了对七夕的担忧,这会不曾开口。   “多谢王爷搭救!”萧战看着平稳站着的马车,在此一刻顾不得满身鲜血,上前只向柳云霆道谢着。   柳云霆摇了摇头“将军还是先去瞧瞧小夫人如何,感谢的话不比忙着说!”   比起听萧战与自己道谢,柳云霆那儿也着急着七夕的安危,萧战也不与柳云霆客套,这会奔上马车,查看七夕的安危。   本就毫无血色的七夕这会脸色煞白,十指扣在车壁上生生抠到养着的指甲尽数断了不说,有一个甚至都能看到沁出的血。   整个人连头皮都绷紧的七夕惊魂未定,在萧战上车的当下木愣愣的看着萧战,像是连开口说话都忘了……   萧战这会一把将七夕抱出了马车,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适才大夫所坐堂的药铺之中,只让大夫赶紧给看看。   他眼尖,一眼瞧见七夕这段的指甲盖,看见她被鲜血渗透的手臂,只露出着担忧的眼神。   大夫适才也因为惊叫声出来看到了全部,这会在萧战抱着七夕入内之后,只以最快的速度为七夕检查着骨头筋络。   折了三根指甲,手肘擦伤,手臂扭到了筋,在经过这一番检查之后,此刻大夫只与萧战开口,告知着七夕此刻的情况,也在药童哪儿接过了药,让萧战给七夕擦药。   他是个男大夫,虽说医者从不问男女,可自顾以来便有男女大防,就是再怎么不问,这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萧战接过药,问大夫寻了一把剪子,这会小心翼翼的帮着七夕将折断的指甲尽数剪了,而后用高粱酒擦拭着那些血迹,擦过之后为七夕敷上了药。   全程,惨白着一张脸的七夕一生不吭,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在萧战为她敷完药后站起身时,七夕抓住了萧战的手。   “有人要害我!”   此刻的七夕用着深到极致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萧战,在此刻冷冷的开口,话语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敢肯定有人要害她,在这西山她的一举一动想来也逃不过任何的眼,怎么这么巧,她前脚刚出的医馆大门,后脚便来了一匹疯马。   怕是有心人看她进了医馆,又是由萧战亲自抱着,一时想差了,只以为她肚子里有孩子,想拿疯马来撞死自己。   “七夕……”七夕的话在这一刻让萧战心上为之一怔,不止是心上,连脸皮也没来由的一跳。   萧战知道七夕话中的意思,这疯马来的突然,身边连个正经的主人也没有,死也没人来认领。   那样一匹好妈,平白无故的冲过来,且无人管束,着实说不过去,七夕这会说的话,也是值得推敲……   青天白日里,在这主城人群之中忽然出现这样一匹马确实蹊跷,萧战心里有数,可从七夕嘴里这么说出来,萧战心上觉得像是叫人掐住了疼。   也就是在那一刻,萧战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七夕月事不来三月也不敢提一句,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她忧心忡忡。   从昨夜到今日,七夕那样抗拒出门,那样抗拒来见大夫,萧战原想不通,她为何要如此,直到这会,他算是想明白也看清楚了。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心事大抵全在这上头,那疯马的出现,症结所在,也是在这上头……   七夕这会管不得这疯马到底从哪里来,只揪住了萧战的手,把所有的脏水泼方清芷一个人身上,不管这事情是否真的是方清芷做的,这盆水她只给方清芷扣。   这事来的巧,在七夕看来,太后也好,陆菀悠也罢,方清芷也罢,这三个人总有一个是幕后主使。   既然这样,那她就把这口锅扣在方清芷的头上,方清芷害死母亲,她不能就这么只让她住家庙之中,就前事不计。   萧战仁心,且讲仁义,那自己便昧了这良心,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便是想怎么劝自己仁慈,也实在仁慈不起来!   “我跟着将军来了这儿到底也躲不过她的眼睛,因为你对我的心,她这会必然是恨毒了我,恨死了我,我……”   “没事了,有我在,我会让庆云去把疯马的事情查清楚,我们先回去!”   七夕张口绝不提方清芷一个字,这会只道她,一口一个她,这个她字,比的上说一句方清芷十倍。   方清芷的父亲对萧战有救命之恩,这一点七夕永远记得,萧战仁义,她也知道,这会她不能让萧战处置方清芷。   可她想好了,自己就算了昧了良心,也要逼死方清芷,让方清芷死在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之中…… 第109章 杀念   “往后小夫人出行,身边一定多备两个人跟着,却不可再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亲自喂着七夕吃过安神汤,看着她入睡的萧战这会留了玲珑在里头照顾,自己则出了房门,叮嘱着庆云让庆云一定将七夕护好,往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庆云应下了这话,自下去吩咐人将七夕护住,再不让这样的事情有发生的时候,且应着萧战的吩咐,亲自去找关于发生这件事的细枝末节,寻找真凶。   那么热闹的长街之上,不会无端端的冲出一匹马,找到马的主人追根溯源才是关键,到了那个时候,想找真凶并不难。   “多谢王爷今日出手搭救,内子今日完好无损,全仰赖王爷誓死为内子牵住那疯马的缰绳。”   安顿好了七夕吩咐了庆云,萧战此刻只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大厅之中,双手抱拳带着十足的诚意向手上包扎了纱布的柳云霆表示着谢意。   萧战知道柳云霆为了拉住那马用了多少的力气,若非他将那马牵制住,七夕今日必然就没了……   他见了那伤口,深可见骨……&   适才柳云霆拼尽了全力拉住了缰绳,两个掌心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里头都能够看到翻开的新肉,可以想见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萧战那时怕那疯马撞了七夕的马车,不曾想七夕坐着的马车马儿也已经疯了,想起七夕手上身上以及那断了的指甲,现如今想来便觉得害怕……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是旁人在那儿都会相救,更不用说是将军挚爱,只是将军怕是要为小夫人好好留一条路,后院女人之间单是争风吃醋的事情将军难以想象……   柳云霆的手上过了药这会也已经包扎完整,三五日恢复的时间,并没有什么,不说萧战想着害怕,便是他自己也是心上一跳。   围观的人群中那会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去牵制住那受惊的马,若非自己刚好在那一边……   今日的七夕怕是不死也会落下个缺胳膊断腿的毛病,到那时候,岂非成了废人,等着遭人厌弃。   这人居心歹毒,便是自己也一定会将这恶毒之人找出来,一定将其严惩!   此刻柳云霆只将自己恨不能废了的手摆在萧战面前,让萧战好好看看,若非有自己护着,那么“他的女人”此刻已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又或者成了个没用之人……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句后悔就能挽回的!   “后院女人”这四个字,也无非是就着七夕的话去说!   在柳云霆看来,七夕这话也没任何错处,方清芷是正妻,正妻被放逐家庙心中带有憎恨最是正常不过,看七夕适才那样害怕的场景,柳云霆都已经能够认定做这件事情的人便是方清芷。   七夕良善,从未经历过人心算计一事,京城的女人,尤其还是后院里的女人,她们的阴私手段并非判若跟可比。   自己认定七夕所说的话,那么此刻柳云霆只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引导着萧战将事情往这一方面想。   现如今他萧战是七夕的男人,原该为七夕出头!   “多谢王爷提醒,原是我的过错,还七夕受了今日的惊吓害王爷受了这番皮肉之苦,今日过节,年三十的,王爷也别往旁处去了,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吃一些吧,左右军营里的伙食并不入口!”   萧战清楚柳云霆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七夕遭此一劫跳脱不了后院之争四个字,如今他尚且许不了七夕旁的,若连安全两个字都守不住,他妄为七夕的男人。   柳云霆担心七夕,正愁找不到机会留下,萧战有请他也不曾客气,当下便允了,灶上准备了暖锅,七夕吃了安神汤,如今正睡着,萧战便与柳云霆一道坐下围着暖锅喝着酒。   “听闻府上夫人当初为将军找来典妾原是想让其为将军生子,典妾典妾,既为典,那么就像是个货物一般,到了时间必然是要回去的!”   “可以想见,府上的夫人显然就没想过要留下这位的意思……并非是我不尊重,而是将军小看了女人的心思。”   酒过三巡,两个人有着那么些一见如故的意思,从战场杀伐到朝廷党争,二人说了许多,等喝下了壶中最后一杯酒时,柳云霆那儿先打过招呼,只以今日的事情说了这一番话。   他心上也不愿称呼七夕为典妾,七夕为了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典卖,她自来自清自重,可想当初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   “将军夫人并不希望留下的女人,将军将其留下了,女人的嫉妒心将军不曾见过,可这成王府的后院,我的嫡母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日日都让我见识着,那是一件可怕不过的事。”   常氏的手腕心计城府之深难以叫人想象,这六年的时间,他日日活在常氏的算计之中……   饭菜茶水下毒都已经是算不上什么东西的算计,你甚至连今日所穿的衣衫,手不小心碰到的一片花草你都要小心时,你想一想你的日子在那当下能够活成什么模样。   女人狠毒起来,男人根本难以招架,更何况,从一开始方清芷便不需要七夕留下,她要儿子,她的用意早在找典妾这件事情上就已经体现。   柳云霆此刻只以自己为例,向萧战陈述事实,自己为何要来这里,便是要让自己身上有功,要让自己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真真正正无人可撼动的成王。   他如今这爵位不过是挂名,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家族中所有人不敢对自己有异议,虽说老成王到底也不可能再有动弹开口之日,可常氏尚未受了自己应有的惩处,她尚且该死!   只是柳云霆如今一时半会还不能弄死了她,便远离京城,留李香凝在府上与常氏斗,李香凝坏了身子,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捍卫住自己的地位,一定会将常氏压制的死死的。   李香凝没本事,李香凝的兄长李氏族人有本事,李氏族人是不会接受一个被坏了身子的李家女再被退回去,只有帮李香凝在成王府立稳脚跟才是根本。   柳云霆知道萧战是个忠义之人,这会也不怕把自己的心思尽数摊开放在萧战的面前。   “我是个小人,将军可以唾弃我,我原也是没法子,一个庶子,日子当真艰难,所以……我更能了解适才小夫人的害怕,我也是从乡野里走出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前我不是成王世子时觉得死人最可怕,可成为成王世子后,我才知道,原来人心才是可怕的!”   死人和鬼都不可怕,真真可怕的还是活人……   活人用心的在算计你,死人躺在那儿连口气都出不了,两相比较之下,可以想见!   人心可怖!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在柳云霆与七夕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柳云霆说完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喝下了手边的一盏酒,嘴角的笑那么讽刺。   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柳云霆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萧战,告诉萧战,仁义并非可以用来对所有人。   萧战喝着酒,听着柳云霆那样毫无顾忌的对着自己叙述过往,脑子里七夕被算计了一次又一次的画面不断的闪过脑海。   七夕的害怕,七夕的不安,七夕在将军府里终日惶惶不安……   既为典当便有到期之日,这话一点不假,原是他忘了……   “世子并非小人,世子仁义,就凭世子今日救我内子手上的伤,萧战便知世子是可以深交之人,成王府上是成王府上,到了我萧战这儿你我便是友人,不提任何旁的!”   侯门深似海这话萧战知道,柳云霆身后有多少人盯着他哪里又不晓得,若非为了站稳脚跟,他柳云霆何苦要来西山这种凄苦之地,受这样的风寒。   京城里多少袭爵的世家子弟,他们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名分,每日里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可这族中之人从未有任何言语,柳云霆到底与他们不一样。   故而听得柳云霆说故意留下了李氏与常氏内斗,心上虽有震惊却还是能够了解这其中原因。   他交友自来不问旁的,只问内心,他觉得柳云霆能够深交,自然便是好友,往后在军中常来常往,端了这杯酒,便算是做了兄弟!   柳云霆自然举起杯盏与之碰杯,一杯酒下去,二人也算是交了心……   柳云霆只盼自己今日说的话能让萧战觉醒,萧战若不动手,那么到那个时候,可别怪自己插手了他的家务事,杀人的方法,自己有一百种!   只要能够护住七夕,他不在乎双手染上鲜血,哪怕是拧,他也要想了法子把方清芷的头给拧下来,给七夕出这一口恶气!   原是他觉得那方清芷不安分,给方清芷的惩罚不够重,去了家庙里还不老实的见天惹幺蛾子,这样的女人就如常氏一般,合该去那永不见天日之处。   喝着手边的酒,此刻的柳云霆眼里染了杀机…… 第110章 一份心思   七夕醒来的时候,外头的鞭炮烟火早已声振屋瓦响彻云霄,漫天烟花亮如白昼,巷子里,孩童们的欢笑声奔跑声清晰的让七夕似如能够瞧见那些印在脸上的欢笑一般。   烟花朵朵,五光十色,七夕此床榻上起身连衣裳都不曾披一件,便站在窗前将窗户开了个口,看着绽放在空中千姿百态的烟花,好似个老态龙钟之人那般笑着。   已然过了子时,现如今已经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笑语欢腾,除夕守岁,通宵不眠,七夕这一觉睡的都有些忘了,忘了今儿个原是新年……   “夫人醒了,奴婢为你更衣,今日原是除夕,将军还在正厅里待着呢,您一块去吧,丁伯都把烟花放好了,您坐下一块看看烟花,新的一年也算是去了所有的不顺心之事。”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玲珑端来了清粥,见七夕醒来,只将端来的清粥放下,而后将新衣取出,催促着七夕换上了新装。   这是一件樱红色的梅花如意纹袄裙,冬日清冷,这样的颜色穿着喜庆,又衬肤色,加之七夕容颜娇丽,衬着这颜色,当真越发动人妩媚。   在玲珑看来,七夕穿红本是极其好看的,可在将军府中,她从不穿那些,只爱穿素色……   惊魂未定的七夕此刻依旧有些飘忽,换好了衣衫的她在玲珑的搀扶下走向了正厅,厅内饭桌上的暖锅已撤,萧战与柳云霆此刻正坐着一道喝茶。   适才萧战已然封了银子与丁伯和灶上的厨娘,手边还有两个红包,一个是给玲珑的,另外一个则是给七夕的。   守岁过年自然是要准备红包的,今日发生了不好的事,添个红包添份喜气,新的一年有新的福气,萧战只愿七夕永远顺遂安康。   七夕到时,一眼直接瞧见可站在萧战身旁的柳云霆,最初原还在惊讶,惊讶着这个时候柳云霆怎么会在这儿,惊讶过后她才恍惚想起来,马车里惊慌一片时,是柳云霆帮自己拉住了缰绳,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与萧战微笑欠身过后,七夕跪在了柳云霆的面前向柳云霆向柳云霆磕头,眼泪在这会都已经出来了。   若非萧战在场,她或许都会像是在小时候那样,对着柳云霆哭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可如今是不能了……   红了眼圈的七夕跪谢着柳云霆的救命之恩“多谢王爷为我拉住缰绳,适才害怕一时忘了感谢,如今回想起来,给王爷磕个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愿王爷往后身子康健,岁岁平安!”   带着颤抖的声音,此刻的七夕向柳云霆磕了三个头,实打实的三个头,柳云霆下手去扶着七夕,萧战那儿已然比柳云霆快了一步。   “过年了,别磕来磕去的,王爷心善,必然了解你的那份心意,外头烟花都准备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去放烟花。”   萧战看七夕脸上写满着的委屈,知道她此刻心上难受,此时此刻,只哄着七夕想将七夕逗笑。   七夕让萧战扶起之后,嘴唇微微一抿,抿过之后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并没有什么精神想要往外走。   萧战将手中准备好的红包一人一个交给了七夕与玲珑,新年添了一岁,之前的事情便多过去了,拿着这红包只当是给自己添好运。   见七夕并不想动,萧战也不勉强她,笑着与之说完,七夕亲自接过,想了想,又取了一个新的红包,将萧战分给自己的红包里抽出一半的银子给了柳云霆。   “我没什么身外之物,也没什么好感谢王爷的,将军送我的红包分一半给王爷,也盼王爷有福气。”   这红包七夕送的纯粹,装红包的样子逗乐萧战也让柳云霆心上看着哭笑不得,看着七夕此刻的样子,萧战只道自己所认识的七夕依旧是那般,有着一颗稚子心肠。   也因为有着这一颗稚子心肠,在那样吃人的地方,日子必然不好过!   明着杀人的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从前都不知遭受了多少算计,柳云霆光是想想便为七夕心上胆寒,他知道七夕绝对不适合待在那样一个地方,他要尽快挣得功劳,将七夕带到自己的身边。   柳云霆收下了七夕的红包,身上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会只向着七夕抱拳“救夫人一命原是意外,生活不易,夫人往后出门在外也需注意小心!”   柳云霆很是自如的收下了七夕所赠的红包,此刻又可以的提了安全两个字,这两个字不止是提醒七夕的,也是说给萧战听的。   七夕此刻听完那话之后抿着唇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活着有多不易,也明白柳云霆这一番苦心。   “将军,去点烟火吧,外头好些人都已经放起来了,难得这一年留在这儿,也热闹热闹,给这宅子暖暖人气。”   在柳云霆收下七夕的红包之后,丁伯送来了点燃的清香,亲手递给萧战让萧战去把外头早已经挂好的炮竹烟火点燃,外头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难得萧战在这院子里过年,自然是该热热闹闹的。   萧战笑着接过了清香,将清香递给七夕只让七夕去点,七夕摇了摇头,她胆小,从来不点这个,那时候日子尚算好过时,家里也会买上两个炮,到了新年时点上两个,可她从来只有捂耳朵的时候。   此刻也是一样,站在二门里头,她捂着耳朵看着外头的动静,而柳云霆早已经站在了七夕的身后,就如同他们依旧年幼时那样,炮仗炸上天总有火药往下坠,他那时候便是站在七夕身后那样护着她的。   萧战没勉强七夕,自去外头点燃鞭炮与烟火,这别院的上空此刻也是五彩斑斓,格外的好看。   不同于方家沟亦或者是杨家湾那样农家里偶尔见到听到的鞭炮。   这里的鞭炮此起彼伏,不见有断的时候,西山虽说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可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到了这会这个时候,这炮仗一个比一个放的响,烟火一个比一个放的亮。   七夕眼瞧着今年二十一,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景,长吸了一口气,嘴角只是上扬着远望那些不过灿烂一时的烟火。   “知道是谁与你过不去,对你下此狠手吗?”   站在七夕的身后,柳云霆此刻寻着机会只用着二人所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询问七夕心上可有数。   “总逃不过那几个人,是也好不是也罢,如今我都算在方清芷的头上,但凡我身上出点什么事故,总归全是方清芷的错,天赐哥哥,你顾全好你自己,我这里,我自己能应付!”   七夕知道柳云霆问自己这话是想做什么,可如今柳天赐贵为王爷,原用不着为了自己的事情去得罪了谁,又或者叫自己露出任何马脚。   王爷之位来之不易,稍有不慎便是陨了性命的事情,她没了母亲,自然希望自己心中的天赐哥哥还好好的。   好歹也算是慰藉了母亲的在天之灵,她绝对不可能让柳云霆在为了自己去以身犯险!   不论那个真正出手的人是谁,这些锅到头来能背的只能是方清芷,七夕也希望方清芷身上叫人泼上越来越多的脏水,最好叫她永远洗不清才是。   “方清芷在府上是否总与你过不去?她并非善类,你要小心她卸磨杀驴,我会找机会,等找到机会,我定然将你带离萧战身边,萧战并非良人,就算你对我只有兄妹之情,我也要设法将你带离!”   柳云霆此刻听着七夕那样镇定的声音,在这会只咬紧着牙根,把所有的账一味的往方清芷身上算。   了解七夕如同了解自己一般透彻的柳云霆在此刻深知方清芷定然与七夕有着极深的过节,七夕为人一向温和,从不和人有过任何红脸的时候。   可适才在说起方清芷时,她的脸上甚至带着十足的恨意,光凭这一点,柳云霆可以笃定,那方清芷定然给七夕不少的罪受。   “驴都已经有了防备之心,她还怎么杀呢,天赐哥哥,我是真的喜欢将军,你好好与嫂子过日子吧,不用总担心我,我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了!”   看着漫天绚烂的烟花,听着柳云霆耳边的话,七夕这会长舒了一口气,卸磨杀驴,这驴都已经成了不听话的驴……   况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清芷身上被人盯着的眼睛比起自己来还要多,她也是腹背受敌,论起来,自己和方清芷似乎也就半斤八两而已。   她不单纯了……在萧战的身上用了多少心力心计,在方清芷那儿让方清芷也算吃了不少哑巴亏。   她这会只让柳云霆不要顾念自己,自己不值个什么,只要他能够将自己的日子过好,那么一切都是好的,她也放心了。   柳云霆的半个身子站在七夕的身后,看着中间像是与七夕隔开着安全的距离,可他们之间一直在对话。   也是这样的一幕,在此刻落入了有心之人的眼中,那人将七夕与柳云霆的熟络此刻尽数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第111章 屎盆子   直至暮春,绿茵冉冉遍布四处,林中满是鸟啼,池中已然能听到蛙鸣之声时,萧战带着心中抵触万分的七夕回到了京中。   安远将军府上,一身盛装不容任何人小觑了万分的方清芷,早已在得了消息的当下,算着日子的摆好了饭菜等待萧战归来。   家庙归来,她依旧是这府上的正妻,年下跟随老夫人一道回到了将军府,处理着府上所有事物,她不把任何人对自己质疑的神色放在眼中更或者说是放在心上。   方清芷告诉自己,萧战一天不给自己休书,自己就是这府上的正妻,正妻理当处理这些事情,任这将军府上下谁做都不合适……   年下送礼,扫尘,各处往来奔走,方清芷挺直着背脊,叫众人都忘了她之前被送到家庙之中的所有事情,穿上那件正红色的锦衣,她依旧是这府上抬头挺胸无人撼动的正妻。   任这京中多少人在那儿看着自己,瞧着自己,她照样用不着任何人来揶揄自己,谁家府中没小妾,况且她家的不过是一个典妾。   她也在等待着跟随萧战远走的七夕回来,也想着要和七夕好好一较高下,看看到底是七夕厉害,还是自己更胜一筹。   也就是在远离京城去往家庙之中“静心”的这一段日子,她算是彻彻底底的想清楚了,七夕再也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七夕,她有了欲望,也因为这一份欲望,促使着自己接连受挫差点折在七夕的手上。   这个丫头当真是苦心孤诣费尽了所有的心思……   原是自己小瞧了七夕,如今醒悟,还真的是不得不佩服七夕这善于伪装的样子!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折在这丫头的手里,害的萧战对自己误会重重,她从前还在那儿顾影自怜,现如今想来当真是愚蠢至极。   也真的是要感谢七夕,若非有这一次出走家庙,她还真的醒悟不过来,还一直在这么继续伤神下去。   昧了良心的东西,也不晓得若非是自己,何来她今日,如今和她玩起了心计,一味的在那儿装乖做无辜扮可怜,当真叫人恶心的紧。   既已知晓是谁在其中捣鬼,她也没闲着,在老东西那儿不知装了多久的追悔莫及,也是一味的好生伺候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她知道的,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日子,一切就又都好了,不为旁的,变为了面子二字,她也不能一直住在这家庙里头。   老东西这一辈子最好的一样东西便是面子,无论是这将军府的,还是萧战的,她在这一点上,也是将那老东西吃了个透!   一直等着年节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老东西为了儿子的颜面,不得不把自己带回来。   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到了将要年下时,老东西还是带着自己回到了将军府,将军府里的实权让老东西收走了。   虽说实权并未收回,可方清芷一点都不在乎,她只要是将军夫人一日,她便不怕,也不愁等不到收回实权的那一天!   萧战重情重义,便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不敢真的对自己如何!   一早闻的萧战今日归来的方清芷准备了萧战爱吃的饭菜,她宽宏,此刻连七夕爱吃的也是一样都不落下,脸上堆满着笑容在那儿等待着七夕与萧战归来。   而马车之中,比起方清芷的欢喜,此刻的七夕脸上确实百味杂陈!   自听闻要回去之后的那一日起,七夕哪怕早已经有了完全的心里准备,可这心上始终觉得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就是不自在。   她抗拒归来,抗拒回到这京城,回到将军府里……   长吸了一口气后的七夕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城门越来越近,直到将军府的府门,直至看见门口站着的方清芷,她的脸上不知变换了多少神色。   萧战的目光一直放在七夕的身上,看着七夕脸上写满的各种神色,此刻将手紧牵着七夕,示意着七夕并不用担心。   他把七夕带回来,便一定能护住七夕的安全,也决不会再让之前那疯马之事再一次出现!   七夕的手叫萧战紧牵着,脸上扯着一抹牵强的笑,她真的笑不出来……   难得是,今日老夫人也站在了门外亲迎着儿子归来,在萧战搀扶着七夕走下马车,带着七夕跪在老夫人面前请安时,老夫人那儿赶忙让他们两个给自己起来,只道并不用这会跪着了。   老夫人的手快,在萧战搀扶着七夕站起之时,自己都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上手,格外殷情的说道“快快,外头风大,哪里还能在这儿跪着,去里头去……”   老夫人今日的热情过盛,叫此刻的萧战甚至是七夕都觉得格外的惊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七夕见老夫人的日子虽然不多,可她也知道老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她在自己的院中从来都是深居简出,茹素多年,连用膳也并非日日都与萧战坐在一起。   更不用说对人,待人接物这一事情上,她从不有任何表现热络的时候……   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的老夫人此刻这手可是紧牵七夕,格外重视的样子,眼角眉梢处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欢喜。   “母亲……”   “不是说这丫头肚子里已然有了身孕,那别院上的人传回来说这丫头年三十还往那药铺里去看大夫的,怎么没见肚子?”   萧战正纳闷母亲为何有此举动时,老夫人那儿已然盯着七夕扁平的肚子在此刻有此一问,眉头紧皱之时,脸上的笑容这会也消失不见了。   老夫人的目光这会一直放在七夕扁平的肚子上,适才的欢喜成为了疑惑,而后直接开口!   “谁给母亲传的话?”萧战听得这话的当下,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这一段日子,庆云一直在查询关于那次疯马事件,除了那匹马外,在无旁的线索,也曾查到马的主人,可那主人那一日卖马,只收了银子,没瞧见人影。   可那马主人说听那口音,便像是京城人士,也正因为这话,此刻萧战听着老夫人此刻的话,目光未曾落在老夫人的身上,而是直接落在了从未开口,一直让萧战视若无物的方清芷身上。   方清芷在老夫人那样热情的对待着七夕的神色时亦是惊讶,在她的认知之中,能让这个老婆子堆满着笑脸对待你,无外乎两件事。   一,你帮着她的儿子在朝堂之上再一次更进一步,二便是给萧家生下一个儿子!   萧战此刻的地位便已经是进无可进,在朝堂上并不需要再如何,若不是这个,那便是……   方清芷的脑子转的快,可这目光转的更加的快!   七夕进门时,她的眼睛就一直放在七夕的肚子上,从不见七夕的肚子有任何异样,此时此刻再听老夫人之言,而后迎上萧战的目光……   此时此刻的方清芷只觉得心上一紧,尤其是在萧战问出后面那一句的时候,方清芷觉得,若非萧战还算有些良心,怕是都要说,这话是自己传的。   若七夕真的出点个什么事情,怕是回头又要说这事情是她做的了!   “不是么?明明……”   老夫人原本欢喜的都提到嗓子眼里的高兴在此刻儿子冰冷冷的话语之中彻底凉了下来,脸上堆满的笑瞬间收拢。   此时此刻,老夫人只不愿相信的又看了七夕的肚子,在彻底看着是平整之后,当下无比失落。   “七夕在西山时遇到了疯马撞车,前脚刚出了医馆的门,后脚一匹疯了的马冲着她便撞了过来……没人告诉母亲这些?就告诉母亲七夕有孕?”   萧战没有解释七夕并不曾有孕这一事实,此时此刻,他只是板着一张脸诉说着七夕被疯马撞了的事情,而后直接询问老夫人,除了有孕一说外,可曾听闻旁的话。   老夫人一听疯马撞了七夕,在这当下自然而然的以为七夕想来是有了身孕,却叫那疯马把孩子又给撞没了……   至于说为什么提起那个“又”字,自然是有其缘故的!   在这会连带着老夫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在了方清芷的身上,方清芷可是有前科之人,便是萧战不知道,老夫人自己也知道。   至于萧战说起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关于七夕有孕一事,她记得是新年里偶尔在那儿听了下人一句嘴,说是七夕腹中有了孩子,可她之后怕七夕胎像不稳,加之为了防人,便只当是不知道。   老夫人的目光在这会变得那般凶恶,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方清芷,俨然是一副不与方清芷好过的样子。   方清芷冷眼扫过面前的七夕,她还未开口与七夕为难,竟不知这丫头一早就已经准备了诸多事情在这儿等着自己。   当真是个心眼极重的好丫头……   萧战和老夫人两个人把目光都放在了方清芷一个人的身上,方清芷只作不见,淡笑着福身与萧战和老夫人说道着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先上座用餐吧。   本来也是一路远行而归,想来必然是极为辛苦的,就是真要说话,那也得养好了身子说话。   “便是真的要往我这头上扣屎盆子,好歹也坐下喘口气不是!”让这屋内的人尽数上座之时,方清芷很是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112章 棋差一招   “自被请去家庙,我昼夜都跟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除了在佛前祷告便是照顾母亲起居,回来后便是忙碌过节一事,我知道,我左右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如今也就随你们怎么编排了!”   方清芷的一句话让此刻坐在这正厅之中的每一个人把目光放在了方清芷一个人的身上,众人神色各有不同,对于她所说的话,都是抱着一种狐疑的态度。   这其中两个人是老夫人与萧战,老夫人是十分不信方清芷的那一个,只因为方清芷干过太多这样的事情,而萧战则是怀疑!   七夕的目光很是淡漠,那种事不干己的淡漠让方清芷在她的脸上多看了两眼,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在她看来,七夕这个丫头片子如今出去了一遭,越发变了,若换做以往,她还会在那儿装着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或者还会故意添油加醋眼泪汪汪的和自己装装样子。   如今……   这是连样子都不装了!   方清芷的目光此刻转移到了七夕的肚子上,她这会也管不得七夕这肚子里是否真的有过货色,只是冷冷的在那儿叙述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每日所行之事。   也不在诉说自己无辜,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她就算也不认,这些人的目光第一眼还是放在自己的身上,还是觉得是自己做了。   张嘴说不清,何必呢!   “我身子不适,便不在这儿伺候也不在这儿碍着将军母亲的眼!”   心里憋着一口气的方清芷,在说完这一番话后,连福身都懒得福,直接甩了头便离开了正厅,自回了自己的正院。   一直跟在其身后的青莲向老夫人与萧战福身着,本想追上方清芷步子的青莲看着此刻的场景,到底还是不甘的多言了一句。   青莲出口便是控诉着萧战的无情“将军这心如今也太硬了一些,这府里也不是只有夫人一个,现下当真是什么都算在了夫人的头上,夫人无辜……”   “将军莫要忘了,再有十日便是老太爷的忌辰,您……真是无情!”青莲护主心切,也不管眼下这话到底说不说得,只道萧战冷心冷情。   眼瞧着对着七夕千般的好,百般的疼,却生生把自己的发妻抛掷一边,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条命是怎么回来的,他这心上也该有点数。   他是真的想要做下这宠妾灭妻的事!   “有情无情原不是用谁的忌辰来计算的,若真这么计算,我倒是记得从前将军身边的副将也到了该拜祭的日子,怎么着,那副将是不是也要从墓里跳出来说一句不甘愿么?”   “你家的老太爷也不算吃亏,一条命换了女儿一个将军夫人的位置,哪怕生不出一点东西来,照样稳坐正妻之位,就算是对着底下人痛下杀手,也就是家庙里待待,你这小丫头如今还不服起来了!”   眼瞧着青莲昂首挺胸那一副叱责无情男,一瞬间占尽了上峰的样子,倒是真有一种萧战便是陈世美的模样。   只这话才不过说完,由清风雨露搀扶跟随而来的陆菀悠已然出现,陆菀悠口中的副将自然是说段言,方老爷子和段言都是为护着萧战而死的。   方老爷子死前将他的亲女捧上了正妻之位,段言呢,段言死前什么都没做,可最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留得住,要说愧疚,萧战该对着愧疚的是段言,而非那方老爷子。   方老爷子死前耍了心机,可段言没有,他一心护着萧战,不顾自己的性命,怎么到了这丫头的嘴里,还真把她家那老爷子说的好像多么无私一样。   不说旁的,她陆菀悠这会敢拍着胸脯说一句,若老爷子没死,她方清芷就是爬也爬不进这将军府!   陆菀悠知道萧战重情,此时此刻这一番话便是故意冲着萧战与护住的青莲所说,意在提醒这两个人,这功劳在怎么伟大也别想着去绑架任何人。   拿着这种无形的枷锁来绑架人,看着可笑也可耻,至于另一个,那便是关于这府上不止方清芷一个女人的话。   不止方清芷那就是自己,这个青莲当真学了自己主子的好本事,这是眼瞧着要把自己拖下水……   好在自己有自知之明,一早便来了,要不然让这丫头这么三言两句的,呵……   “你家主子善攻心,她自知自己越来越站不住脚了,如今把你这丫鬟派出来,拿着方老爷子说事,连亲爹都要利用,还真的是不怕亲爹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青莲并非方清芷,哪怕再怎么能说会道也比不上这会的陆菀悠四两拨千斤,不过三两句之间,陆菀悠便将青莲所说出来的话尽数曲解。   原本还带着一丝愧疚的老夫人这会因为陆菀悠的话眉头越发紧皱,她也觉得陆菀悠的话便是青莲所要表达的事实。   在老夫人看来,便是方清芷不安分,没有儿子生,还成天事多,不懂得什么叫本分。   青莲叫陆菀悠将原本要说之话的意思尽数曲解,这会只皱着眉,愤慨的看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当真觉得这心上燃起了无名之火。   她不过是希望萧战记得,老爷子为了他好歹丢了一条命,说好的护着夫人一世,可如今这算什么!   青莲这会想解释,不让陆菀悠将这话曲解带偏,可陆菀悠根本不给她机会!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谁还没为自己的主帅做过牺牲,别总把老爷子的死挂在嘴上,觉得老爷子死的有多么了不得,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也不怕臊得慌!”   陆菀悠睨了面前的青莲一眼,在此一刻愤恨的瞧着在那儿帮着方清芷诡辩的青莲,而后从青莲的面前擦身而过,从门外跨入屋内,向老夫人与萧战盈盈拜福。   “听闻将军自西山练兵归来,特来请安,不曾想听了咱们青莲姐姐这样一番高见,一时忍不住多言了两句,还请老夫人与将军莫要见怪。”   先礼后兵,陆菀悠与方清芷这两个诛心高手,自来过招不输旁人一丝一毫,此时此刻说出的这一番话,真的是叫人听着一点破绽都不见。   青莲吃了亏,这会得不偿失,而老夫人那儿第一次瞧陆菀悠那般顺眼,只冷冷的瞧着多嘴多舌的青莲,哼笑了一声。   “贪心不足的主子养了个贪心不足的丫头,这主子的心思和丫鬟的心思不都是一样的心,一条的心,总觉得我萧家是欠了她方家的,觉得她老子替我儿子送了一条命……”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儿子为的是整个大周卖命,她方清芷的老子也是一样,若非我儿子心善,哪里来她方清芷的今日,也哪里来她这个丫鬟的今日,不守本分,如今连个丫鬟都能蹬鼻子上脸!”   痴人不忘挖井人,不说别的,这将军府里的一切那都是她儿子真刀真枪拿命拼回来的,可不是谁嘴里说一句就能够换的回来的。   老夫人这会这话不仅仅是说给青莲听得,也是借着青莲指桑骂槐,说给方清芷听的,要的就是让方清芷给自己安分守己一点。   这么多年,她这话要说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今儿个正好青莲这丫头嘴快,她便说了出来,说出来也觉得痛快。   本来么,三军主帅都不护着,那他们一个个的还想要护着谁,为三军主帅死的人还少么,偏她方清芷没个生孩子的肚子都稳坐将军府人十载,还想怎么样。   “去外头跪着去,跪够了三个时辰自己回去和你主子说话去,别在这儿碍眼!”老夫人这连番的数落将青莲说的一无是处之后,在此刻只让青莲跪着去。   从前儿子不说,她对方清芷能忍的也便忍了,眼瞧着这主仆越发的放肆,都快忘了这府里真正当家的是谁,又是谁在外头拼死拼活的挣功名,那自己便做一回主。   青莲叫陆菀悠与老夫人两个人联手哪里还能抵挡的住,此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头去跪着去。   这一个来回,青莲一败涂地,倒是陆菀悠在老夫人的跟前得了脸,原是因为陆菀悠的心和老夫人是一样的,看着面前依旧明艳的陆菀悠,七夕作为旁观者淡淡的一笑。   陆菀悠从来最善的就是了解一个人的软肋,从而在最快的时间得到那个人的信任,自己从前如是,现如今的老夫人亦然。   七夕已经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老夫人对陆菀悠那般欣赏的样子,再看外头跪在廊下的青莲,七夕只在心上为青莲可惜。   今儿个若非她遇到了陆菀悠,那这一番论调必然成效,萧战在公事之上从来有一说一,不带一丝徇私,可真到了旁的事情上头,那便不一样。   青莲今日搬出方老爷子不是不对,而是用错了时候,用错了地方……   换了任何一个陆菀悠不出来打扰的时候,这话或许就会让萧战心上愧疚,甚至会想着去正院里哪怕是对着方清芷表达一下歉意。   可如今这里头的意思全然变了……   青莲好心却成了陆菀悠手中的枪杆子,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第113章 七夕的反击   “都坐下用膳吧!”   在青莲跪在外间地上挺直着背脊罚跪之时,老夫人那儿只让萧战与七夕坐下一起用膳。   自来并不大待见陆菀悠的老夫人今日连陆菀悠都叫着留了下来一并用膳,对方清芷此刻是起了刻意冷落的心思。   在参鸡汤上来的时候,老夫人特意把那一碗参鸡汤多留了一碗给七夕,只让七夕多吃一些,只道七夕过于瘦了。   老夫人误会七夕小产,此刻只让她好生补补,心中想的便是七夕既然能怀上一个,那自然就能怀上第二个,可一想之下,心里对方清芷又起了怨恨。   娶回来一个不生蛋的女人便算了,可这女人心肠狠毒一个两个孩子皆不放过,老夫人此刻当真后悔,当初就不该纵容了方清芷弄掉了陆菀悠肚子的孩子。   哪怕陆菀悠之前并不光彩,可好歹也是一条血脉……   七夕喝着手边的参鸡汤此刻这心上百味杂陈,不过刚踏进这府里,才多久的时间,麻烦已经到了眼前,都不用说,这以后还要出多少的事。   七夕这一顿饭用的心神不宁,饭菜没吃进去多少,只把老夫人给的汤喝下了一小半,老夫人看她脸色那么差,再看跪着的青莲,如今这脸色越发的难看。   一顿饭毕,老夫人留了萧战去祠堂里给祖宗上香,顺带着娘两说些个体己话,七夕由玲珑扶着往紫竹轩走,陆菀悠与清风雨露跟在身旁并肩而行。   “开心了几个月也该收收心了,方清芷是不会放过你的,一切不过刚开个头而已!”   陆菀悠走在七夕身旁,以极冷的声音在此一刻淡淡开口,方清芷已然恨上了七夕,从今往后可就不是她装乖卖巧的委屈两声便能够解决的事。   七夕听着这话,在此刻站定,转过身拿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陆菀悠,而后让玲珑回去给自己准备一桶热水。   有些话,她并不愿当着玲珑的面说,在玲珑走后,七夕冷着一张脸,目空一切的向陆菀悠福身,而后淡淡着。   “多谢陆姨娘奔走,没拿那疯马撞死了我,现如今我身上遭受一点的罪,便是方清芷的罪,您拿我发泄当一件玩意儿似得利用还不够么?”   西山疯马萧战查到至今也就是查到了一个京城来的客商,能够把事情做的这么滴水不漏的,这府里还能有谁。   “陆姨娘接下来打算在利用我这个玩意儿做什么?左右你无论怎么对付我打击方清芷,方清芷也不会被拿来抵命,我们都是被困在一块做那种看似可笑的斗争而已,您喜欢,您继续,我不奉陪!”   七夕清醒且冷静的看着面前的陆菀悠,等着陆菀悠继续用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来鼓动自己,看陆菀悠再不说话,这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向其盈盈一福身,在福身过后,与陆菀悠擦身而过。   一路只往前走的七夕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也就在走向月洞门往自己的紫竹轩走时,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身前,在七夕抬头的当下,脆耳且格外生疼的一记巴掌此时此刻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十足十的力气让七夕的耳边出现了一阵嗡鸣,眉头一皱,手抚上脸颊的当下,方清芷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恶狼。   “我就知道你与那贱人联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折在你的手上,亏得当初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藏了这样的野心……”   此刻的方清芷面目狰狞气势汹汹,打着七夕的手这会也是滚烫发热,她自气结的回了正院后,见青莲久久不归,便知道青莲必然受罚。   她了解青莲,自当知道青莲撇下自己会在那儿说什么,若是过往青莲说下这些话,萧战必然心软亦或者愧疚,可如今……   心中藏了恶气的方清芷只等在这暗处,看着陆菀悠与七夕熟稔的交流,在七夕与陆菀悠分道扬镳时,冲上脑门的那一股血便是要让自己伸手狠狠的打七夕一巴掌。   七夕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听着方清芷那一番看似格外无辜的话语,在这当下恨不能笑出声,她目光在不似从前那般柔婉,此时此刻,如同猎鹰。   勾唇一笑,无畏无惧的看着面前的陆菀悠,反问着面前的方清芷“到底是我藏了野心,还是夫人你人心不足,夫人这会可不要则喊捉贼!”   说着这话的同时,七夕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前,将方清芷直接逼近了花坛之中,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方清芷的目光在对上七夕似如利鹰一般的目光时,步子不由往后退了一退,而后没来由的慌乱道“你说谁是贼!”   “谁是贼谁自己的心里还不清楚么,我母亲死于谁都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绑了砖块的布条生生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死在了家里的炕上,你狂骗她说要给我好日子,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过是你生孩子的一个工具,生下孩子去母留子,你杀我母亲,让我将来便是死了也没人来找你说理,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将军夫人,就凭着这些,我若还傻乎乎的跟在你后头,那我是蠢么?”   看着方清芷闪躲的目光,甚至是退无可退的步子,七夕此刻步步上前,甚至一步一步的故意逼着方清芷往不远处的小池塘退。   她在质问方清芷,午夜梦回,难道没看见她的母亲,那个可怜的被她诓骗的女人,脖子上头挂着嵌入肉中的转头来找她索命。   当初的自己听着周嫂子叙述着母亲惨死之时的模样时心如刀绞,此刻,她也不怕与方清芷撕破脸,她将周嫂子告诉自己母亲死状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转述给方清芷听。   她不怕死,她倒是希望方清芷这会动手干脆掐死了自己,这样子死在萧战最爱自己的时候,方清芷这辈子都别想在翻身。   拿命来驳她乐意!   方清芷最初以为七夕背叛自己是因为对萧战动情,心中有了欲望欲壑难填,可现下,听着七夕的叙述,她这心上发紧,只觉得七夕是被厉鬼附体了一般。   此刻的方清芷脸色发青,步子不断的后退,根本不管这后头到底是个什么,七夕尚觉不够,继续逼着她。   “天雷导电,直接击中了陆姨娘的肚子,你害陆姨娘腹中孩子惨死,杀子之仇,杀母之仇方清芷,你没有孩子,那是你自作孽,你的孩子都因为你伤的这么阴德而不敢来了!”   “夜里,你难道就没有听到那婴儿的痛哭声,它那么想来到世上,可你扼杀了它来到世上的权利,你活生生的剥夺走了这个孩子的命,血淋淋的婴儿尸体你可曾梦到过!”   方清芷的气息在此刻紊乱,七夕的目光在这会越发变得阴冷,一步接着一步,那目光之中就好像布满着刀刃一样,一把刀一把刀的在割着方清芷的肉,恨不能将方清芷凌迟。   “我恨你,陆姨娘也恨你,我母亲的灵魂日日伴在你身旁,那个孩子的哭声日日伴在你的耳边,她们压着你的肚子,不让你有孩子的机会,那个死了的婴儿就在你的肚子里,霸占你孩子的地方……”   七夕的手在这会直接掐上了方清芷扁平的肚子,如同索命而来的女鬼,银牙森森,只道方清芷肚子里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就是叫她弄死的那一个。   这会盘踞在她的肚子里,将她原本要来的那个孩子赶走,一直在赶走,而她的母亲如今也加入了那个行列,阻挡着方清芷的前路,断了方清芷所有的后路。   “你!你滚!”   方清芷叫七夕此刻那般阴冷恐怖的模样搅得心上就像是让人凿了一块一般,只让七夕给自己滚,让七夕离自己远远的。   “不,你的肩膀上还踩着一个人呢,是青花啊……那个被你设计死了的青花,你的陪嫁,她正坐在你的肩膀上,挠着你的头,想让你把命还给她!”   见方清芷那样害怕,七夕偏不罢休,又继续加深着方清芷此刻的恐惧,身负三条人命,方清芷凭什么还想过的安逸。   做她的春秋大梦!   “夫人,我劝你从今以后见着我不是绕道走,便是好生将我供起来,我往后若出一点事情,所有的责任全在你,你善妒虚伪,心地恶毒,我出任何的事情都会和你挂上钩,就好像……”   方清芷的步子在七夕的逼迫之下已经靠近了身后那一方并不算大的池塘,此时此刻,七夕不在逼她了,而是凑到她的耳边,勾唇娟邪的一笑。   “就好像是现在!”   拖长了尾音之后,七夕一把揪住了方清芷的衣领,而后用了狠劲的直把方清芷往身后的池塘里推,方清芷反应过来七夕药做什么时,只挣扎着不让七夕这样做。   二人在这池塘边推搡扭打了好一阵,七夕在此期间不断大叫,嘴里满是哀求之声,只道“夫人……我错了……求求您……”之类的一番话。   方清芷让她闭嘴,一直在让她闭嘴,听着她那一番话,她便知道,七夕这会在故意陷害自己,可根本没用,她越说闭嘴,七夕的声音越喊越大。   直到引来了这府上的人后,七夕的袖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绣花针,那一枚绣花针不偏不倚的朝着方清芷的眼睛扎去,方清芷害怕,当下躲闪,而后两个人就这样直接跌进了依旧冰冷的池水之中…… 第114章 人骨磷粉   一人深的池子,池子底下满是淤泥,两个人跌落在那里头,七夕整个人压在了方清芷的身上,方清芷在里头喝了好几口的脏水,手在那一刻不断的扒拉。   到了那一刻,任谁也管不住自己手里到底能够扒拉出什么东西来,只要是能够用来救命的,方清芷陷在那淤泥里头加上又有七夕的按压,此刻口耳鼻腔里全都浸了水,整个人就觉得脑门里的气都不够用。   等大喘过来一口气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捞到了岸上,七夕昏厥在了萧战的怀中,脸上还带着一只入了一半的绣花针,绣花针正对着眼睑的方向,只不过没扎到眼里,而是扎在了眼睑之下。   针入了脸颊半根,此刻看起来那样可怖,加上七夕本就肤白,如今脸上方清芷打下的五指印又是那样的清晰。   萧战帮着七夕在那儿按压着胸膛排水,急的不住的唤着七夕,方清芷的耳边轰隆隆的满是嗡鸣,看着此刻的情景,脑子里不断回响的话是关于七夕适才的话。   这会没有人来关心她好不好,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七夕身上,看着七夕紧闭的双目,看着她眼睑之下那根还在发亮的绣花针,所有人都用着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没有这三个字到了这会说出来也是徒劳,任谁也不会相信自己,方清芷抿着唇咬牙看着现如今的场面,就这么定定的坐着,心中只道七夕当真是个好样的。   她今儿个便是在做笺子给自己看,让自己往后离她离得远远的,这是在叫自己别再靠近她。   “去请大夫回来,不行的话,就拿着我的手信去宫里求个太医回来,快去!”   此刻萧战也懒得再去管面前的方清芷到底如何,眼见为实,他所看到的便是事实,他也不需要再拿着方清芷的手去比对一下七夕脸上的那个指印。   丢下了浑浑噩噩的方清芷,萧战一把抱起七夕只往紫竹轩而去,一路上交代了管事给自己把最好的大夫请来。   他这才离开多久,七夕身边便出了事,萧战一路回来便察觉到七夕的情绪不对,不曾想……   将七夕抱回紫竹轩后,萧战将她整个人压了自己的膝盖处,又为她拍了背部,这才让七夕把呛着的脏水尽数吐了出来。   玲珑那儿刚巧放完了水,萧战将七夕放进了浴桶之中,清洗身子!   “你回来做什么,为什么不跟在七夕的身边!”   看着一脸惊慌的玲珑,萧战此刻气结的怒骂了玲珑一句,只道她为何不跟在七夕身边,好生照顾着七夕。   “原是陆姨娘要和小夫人说话,奴婢不知道……”   “别怪玲珑,是我让玲珑回来给我放水的!”   已然醒来的七夕在萧战冲着玲珑发火的当下,伸手拉住了萧战的手,只让萧战别对着玲珑发火,原不关玲珑什么事情。   “与陆姨娘一道回来路上便说了一会话,不曾想夫人在见到我与陆姨娘一起说话,便上来打了我一耳光,还说……还是我忘恩负义的和陆姨娘沆瀣一气的来害她……”   连她自己也料不到方清芷会在那儿等着自己,此刻只把话儿往照实了说,半真半假,此刻七夕的脸上还留着那根绣花针在。   “我怎么辩解夫人也不愿听,甚至说了些难听的话,一路拽着我往那池子里去,那会夫人就像是发了狂……”   七夕泡在这温水之中便说着话,眼眶里亦是在汪着泪,揪着萧战的手这会能够清晰的看到已然暴起的青筋,她的眼睑下方那一处还留着半根绣花针,光是看着此刻的场面,便觉得可怖。   关于那根绣花针,七夕没在往下说,那根针她藏在袖子里一路从西山藏回来的,她压根儿就没打算用这根针去害任何一个人,原就是想着有一天拿来对付方清芷,防身用。   一开始,她还想着或许要放上一段日子,缓一缓,不曾想方清芷压根儿就没自己任何缓的机会,今儿个便让自己用上了这么一根绣花针。   “我害怕!”双手环抱住萧战的七夕这会只说了这三个字,言语之中满是惊惧。   这三个字是七夕心底里的话,她当然害怕,她害怕自己在这会稍有不慎便会叫人吞吃入腹,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她害怕有一天萧战看见自己这种恨不能将人算计到骨子里的虚伪,她害怕所有的一切……   萧战为她将身上的淤泥清洗干净之后,抱住了她为她擦干了身子换上了新衣,长长的叹了那么一声。   彼时,管事的已然请来了宫里的太医,正巧他带着手信往宫门处跑时,有位刚下值的太医,这会七夕坐在床榻上,萧战亲自请了太医入内,太医看着那根叫人心上胆寒的绣花针,也是变了神色。   “这是……”   “原坐在池塘边绣花,不曾想一个打盹,一不小心就摔下了池塘,这绣花针就这么入了脸上!”   太医那儿给七夕先行把了脉,脉象紊乱,显然是惊悸导致的,加上七夕的身子本就是气虚血弱,太医那儿不住的摇了摇头,而后指着那根绣花针开口。   七夕以最快的速度寻了个理由,这个理由着实蹩脚,可总不能当着太医的面,只说是妻妾打架,说出去丢得是萧战的脸!   本来这绣花针上连根线都没有,七夕这话在太医看来不过就是唬自己的玩意儿,可太医不与之计较,也并不与之认真。   这种事情她们看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女人间你争我抢的东西罢了,宫里的娘娘们更出格的事情都有过,更不用提是这个。   太医例行公事一问,七夕答了,太医听了也就罢了,这会太医从自己的药箱里取了一瓶药粉出来,将药粉先行敷在了那绣花针后,而后叫萧战将稳住了七夕,这针都入了肉,也不知有没有断在里头。   拔出来的时候也是需要小心,这女人家之间争个男人的事情,竟然要动到这种手,也算是恶毒。   针是七夕在水底自己插进去的,那会趁乱她用了五分的力气,插进去时没怎么想,可真到了这会要拔出来的时候,七夕也害怕了,手紧紧的揪着身下的被子,蚕丝背面这会让她揪的整个紧皱在一起……   好在太医的手稳,这针也没断在里头,不过这针尖弯了一一点点,拔出来的时候带了血,如今太医给上了药,只让七夕好生抹药养着。   一点点小伤,便是留个印子也细瞧不出来,七夕谢过了太医,太医给七夕开了安神汤,又留下了一瓶消肿去疤的膏药,只让她擦脸用。   太医可不是个瞎子,脸上那么大那么红的五指印,一眼瞧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骗是骗不了人的。   “多谢太医!”萧战看着那瓶药,在这当下接过之后,只与太医道谢,而后亲自送太医出门!   门外,围观了整件事情发生的陆菀悠在萧战送太医出来时,向萧战福了福身“我来看一下七夕,原是我的过错,叫七夕无端端受责,我带了灵芝,能压惊的!”   萧战看着门口的陆菀悠不曾开口,陆菀悠将手中的灵芝呈上,萧战没多言什么,只让人带了陆菀悠进去便是。   “夫人那儿晕过去了……”正要送走大夫的当下,门上的人那儿给萧战递了话,只让萧战先别把太医送走,好歹也去给夫人看看。   方清芷那儿是真的晕了,呛了好几口的水,这会又让七夕与萧战的模样刺激了一番,如今心力交瘁,彻底晕厥了过去。   这会青莲还在那庭院里跪着,身边伺候的人慌了手,如今还是那满身淤泥的样子躺在床榻上,一个个的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来找萧战。   萧战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引了太医去正院里给方清芷瞧一眼病症,只嘱咐了玲珑好生照顾伺候!   玲珑领命,先行去给七夕煎药,而陆菀悠那儿入了门,七夕的手直接给了陆菀悠一个锦盒。   “这里是人骨,人骨里头有磷粉,夜里会发亮,就是我们寻常时候看到的鬼火,陆姨娘在这府里人多势广,想来不用我说,陆姨娘也知道该怎么做!”   方清芷受了惊吓,此刻正是犹如惊弓之鸟的时候,这些个磷粉足够让她在那儿大疯大闹上两日。   她回来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做,而是她原不想动手,可人都逼上了门,她自然要予以还击!   这些人骨都是作古若干年风化已久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拿在手上都叫清风雨露浑身一禀,可七夕就好像是拿了个寻常物件似得交到了陆菀悠的手里。   陆菀悠拿着手中的人骨,淡淡的一笑,在那之后,很是淡漠的接下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夫人果然厉害!”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人心这东西比鬼还可怕,不得不防!”   七夕听着陆菀悠这话,到不得不说原是她们一个个带的好,陆菀悠也好,方清芷也罢,她们将自己带进了这样一个波谲云诡的局面里,她若再不狠,当真活不下去。   这一局,权当是自己送给陆菀悠的,陆菀悠用不着谢她…… 第115章 扫地出门   “我没有……我不是……从我的肚子里出去……滚……”   陷入无尽黑暗之中的方清芷此刻格外狼狈,衣裙之上沾染着淤泥,浑身湿透的她紧闭着眼睛,手在空中不断挥舞,嘴里不住的碎碎念着。   那个梦真实的恐怖,让此刻的她格外的害怕,她在那儿不住的叫喊,手在那儿推拒打骂,只道是走开,走开……   梦里,七夕适才步步紧逼自己说下的话成真,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女人拿着布条正捆着她的脖子,让她给自己偿命,她的肚子里,有个孩子正霸占着自己孩子的位置……   七夕的养母,青花,还有那化成一团血水飘忽的看不见容貌的孩子,在这会不住的撕扯着自己,就好像要把自己撕碎一样,她好害怕,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要!!!”   一阵明晃晃的银针扎进自己鼻下的穴位时,方清芷惊呼着从黑暗中醒来,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太医的衣袖,眼里满是惊恐,等反应过来时,对上的是萧战疏离冷漠的眼神。   在看到这光亮的一切之后,方清芷长舒了一口气,那一口气,自心底里长长叹出,那是一种总算无事的一口气。   “夫人已无大碍,还请将军放心,老朽这会便开了安神汤给夫人服用,不出几日养养神便好了!”   方清芷满头满头的冷汗,此时此刻心在那儿不住的砰砰乱跳着,只以惊惧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萧战。   太医将那一根银针收回,而后向萧战作揖说道,萧战向着太医回礼,而后亲自送了太医出门,只是着人尚未走出去,衣袖就已经叫身后的方清芷拉住。   “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为什么你现在要这样对我,七夕是我找回来给你生儿子的,你……”   “福伯,先送太医回去,去账上支五十两银子给太医!”   方清芷的声音哑了,此刻眼泪婆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看着面前的萧战,发出着心中的质问。   她所爱上的男人是个战神,自来重情重义,至情至性,为什么对自己会这么残忍,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她现在好后悔,后悔找来七夕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坟墓,就这么把自己往下埋下……   从前萧战不爱自己,可好在对自己相敬如宾,原是自己贪心不足,就该让青花生了孩子,弄死青花远比弄死七夕便宜。   现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便是追悔莫及……   萧战在被方清芷拉住衣角,甚至是方清芷在不明所以的不住问询自己之时,让福伯亲自送走太医。   有什么话在太医跟前说总不好,这些话,太医原不该知道,让福伯送走了太医,萧战寻了一张杌子,径自坐在了杌子上,听方清芷好好跟自己说。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促使这个在将军府,宽容大度一向贤良温雅的女子走上这一条路,刻薄至此。   一次又一次的与七夕为难,一次又一次的要至七夕于死地!   “你也说了七夕是你找来的生儿子的,所以你只是要一个儿子,你既然只要儿子,为什么不让七夕把孩子生下来!”   “你为什么还要一次两次的加以毒手,我萧家和你有什么仇,你生不出儿子,我儿对你半分怨言也没有,可你却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就在与萧战对视而坐的当下,老夫人此刻举着鸩杖无言无双的出现,就着方清芷适才说下的话,继续往下说。   现如今,不是她方清芷要答案,而是她,萧战的母亲要一个答案,她只让方清芷给自己好好解释解释,她萧家到底是怎么苛待她了!   她方清芷生不出儿子,也不叫别人生,如今还要说自己的男人无情。   传宗接代是女人的本分,她连本分都做不到,还一脸受害者的模样,她哪儿来的脸!   说起来,她这个做母亲的倒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无情一些,若真无情,她这会孙子都已经抱上了!   若真无情,她方清芷早就因为七出之中的无子所出而被赶出去了,哪里还能够容忍她到现在,现如今还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谁也不欠她的!她倒是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王母娘娘!   那不成这萧家上上下下还要供着她,养着她不成!   可笑至极!   老夫人这会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方清芷,只让方清芷自己说,前头才听说七夕受了暗算,如今暗算都不做了,直接明着来。   这三月里春寒料峭,直接把人往水里推,想要淹死了七夕,她这是要她们将军府彻底断子绝孙!   女人惧寒,着这要是伤了底子,再去哪里找这么个人来让自己的儿子心甘情愿的纳妾,这个方清芷……   老夫人如今想着便觉得无比的生气,这怒火便是不打一处来!   “这是休书,我为阿战替你写的,你也做了十年的将军夫人,也够了,趁早放了阿战一条生路,别再纠缠了!”   什么宽容大度温良淑德,那都是装的!   老夫人虽然不管事,可这后院里这些人都是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谁搞了什么,她也清楚的很。   方清芷把七夕弄回来想做什么,她的儿子糊涂,她可不糊涂,眼瞧着想养的麻雀变成了老鹰,自己管不住了,现如今什么遭滥手段都出来了。   七夕也该狠一些,狠了才能叫有的人知道进退,真以为自己永远能够一手遮天,简直做梦,便是她也看着恶心!   “你养七夕原是为了去母留子,你容不下七夕,便一次两次下这样的毒手,我以为你在家庙里已经有所悔改,不曾想,你还是那般,一点都不曾改变,将军府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   老夫人冷眼看着面前的方清芷,听着她自己儿子,无情着两个字,在此一刻心中当真气结,一番话把方清芷心里所思所想着的老底全都摊开了说。   袖中取出了一封早已写下且盖了印的休书,直接扔到方清芷的面前,今日便彻底了断了吧。   既然她说他的儿子无情,那么今日她这个做母亲的便帮着萧战担下了,就算是他的儿子确实他无情。   老夫人不是傻子,这么些年,太后总有意让昌平公主嫁进来,不过一直空不出位置,加上萧战无心男女情事,一直婉拒着。   她不插手,儿子大了,为娘的看着便罢,可如今瞧着,越发看不下去了,着后院里都被搅合成了什么样子,乌七八糟的,叫人看着就心烦。   不过多一个人,这个不允,那个不愿,手还能伸的那么长,真是怪道了,旁人家三妻四妾,也没见别人矫情成那样,怎么偏她家娶回来一个天王老子来了!   如今儿子属意七夕,可太后死活不让,总拖着七夕亏待了她,都是亏待,何不亏待方清芷!   她在着家里作威作福够久的了……   到那时候,七夕与昌平公主一并嫁入府,也不算让七夕受了委屈,现如今就让她着老婆子亲手来解决了方清芷这个麻烦。   “不……我……我不……母亲,夫君……你们看在我父亲为了将军……”   “够了!若非你的父亲拿这一条命给你做了将军夫人,你以为你能作威作福到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要抬出你的父亲,若你真的有能耐,你早早给萧家留后,哪怕不是你生,你肚子里生不出东西就罢了,还不能容人,你叫我萧家怎么容你!”   方清芷在此刻慌乱的不住摆手,只道自己不走,这个休书她不认,她不愿意,她在这会急火攻心,伸手只想捞住老夫人又或者是萧战的衣角,再一次的搬出自己的父亲。   哪怕这话听起来那样的徒劳且无用,可她总想着试一试,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是那样怯弱……   只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完,老夫人就让她给自己闭嘴了!   在老夫人看来,方老爷子豁出去的这条命够可以的,给了她十年的富贵荣华,就是老爷子不死,她也未必有这样的福气。   都这样的,那就消停些吧,何苦总要提起那些个话,怎么着,就为了这一条命,真的要她萧家断子绝孙一辈子不成!   “收了这封休书,从此以后出了萧家的门,我萧家与你再无瓜葛,你来时的嫁妆全退,我萧家不昧了你一丝一毫,除却这个外,我萧家再赠你京郊十亩水田,一座宅院,也算不亏待了你!”   老夫人的脸色在此刻变得格外严谨,只冷着脸与方清芷开口,让方清芷放手,送还儿子自由,再这么拖下去,她萧家都要让她托垮了。   方清芷摇着头,只看着萧战,希望萧战开口,帮自己分辨两句,可萧战没有,萧战背过身没有看此刻无助的方清芷。   看着萧战背离自己的模样,此刻的方清芷再也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从胸腔蔓延至口中喷涌而出的血让此刻的她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嘴角还挂着那残余的血迹。   整个人就这么躺在那儿,成了孤魂野鬼…… 第116章 撞鬼   “这是急火攻心,一时受了太大的打击导致心脉受损之症啊,这可是大损元气,大伤身子的大病症,夫人这段日子怕是不能挪动了……”   才刚请出去的太医这会又让人请了回来,此刻看着躺在床榻之上昏得没了知觉的方清芷,只与萧战和萧老夫人禀告着。   太医都有些不敢相信躺在床榻上嘴角还带着血丝的方清芷,适才不过心悸受惊,现如今这脉象急转直下,这落水受惊之人本就不能多受刺激,这怎么还……   医者父母心,太医并不知其中之事,此刻就事论事,只让人千万别再动方清芷,这会再动了她,那就是等于帮着她准备棺材了!   事关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太医这会嘱咐了好几遍,老夫人那儿自有人帮着应下,应下之后,便送了太医往外头去,好生相送。   太医一走,老夫人看着床榻上昏死过去的方清芷,口中长叹了一声,这心里只念了一句“晦气!”   这话这会只在心里说,这嘴上到底没说出来,老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重情重义,这样的话说了,怕儿子心上对方清芷又要过意不去了!   此刻的老夫人只叫人亲自看着方清芷,别让她醒来以后,再做出什么混账事情来。   老夫人最好面子,也最会维护萧战的面子,萧战满身功名得来不易,那都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她自然不能让任何事情毁了儿子的清誉。   此刻将方清芷扫地出门是不可能了,本就生养不出孩子,如今心脉受损又添了大病症,往后她再想好是不能了。   添了病症再赶出去,旁人只会说萧战负心薄幸,当真晦气!   老夫人如今气恼的地方便在这里头,气的就是方清芷死不得死,活不得活,还要这么继续纠缠着她的儿子,累她儿子的名声。   吩咐了身边人好生盯着方清芷后,累了许久亦发了怒火的老夫人这会手持鸩帐也管不得许多,只叫萧战搀扶着回自己的睦元堂好好拜拜菩萨去去晦气。   “回去瞧瞧七夕吧,别再我这儿待着了,将太医开的药好生叫她吃着,让她赶紧将身子养好,除了七夕,我看那陆氏也不错,你若还喜欢她,那就连陆氏也幸了,早早的给萧家开枝散叶要紧,哪怕女儿也好啊……”   回到睦元堂的老夫人洗净了双手,换下了适才身上所穿的衣裳,自净房里出来时,见萧战还在,接过萧战递来的清茶漱口之后,老夫人只让萧战早些回去便罢。   七夕今日又受了惊吓,老夫人还想着她“惊马落胎”的事情,如今只让萧战早早去陪了她,让她早些有孕。   老大不小了,列祖列宗的都在那儿盼着萧战早早有了孩子呢!   甚至今儿个她第一次吐口,让萧战把陆菀悠也所幸幸了,左右陆菀悠也有过孩子,虽说从前身子不洁,可看着也是个伶俐人,从前的事情就让她尽数的过去吧。   她也不计较,不多避讳什么了,如今只求一个孩子,那就是万幸了。   萧战这会沉默着一张脸,听完自己母亲的话后,向母亲磕了头,而后走出了睦元堂,全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老夫人……就让那方氏继续这么住着么?”萧战一走之后,翡翠这会跪在一旁为老夫人捏着腿,让她松泛松泛筋骨,而后与老太太开口询问着。   老夫人此刻哼了一声,对于让方清芷继续住在这屋子里头自然是抱有极大的不满,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手串,老夫人的目光在这会变得格外凌厉,甚至带着一种肃杀之气。   “找人看着,别心疼也别可怜她,就让她再那里这么待着,不是说大病症么,养上一两年,一两年的这么养着,回头去了,那大家都消停了!”   既然是心脉受损,那这药照旧叫她吃着,不过酌情将那药减轻了份量,心病没了心药医,这人自然就无救了。   到那个时候,她的儿子依旧有个好名声,空出了位置,若太后还愿意让公主下降,自然是再好不过,若到那个时候公主已然下降旁人,那么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回来,也是不亏。   除却这些个外,这两年里,最好七夕能够争气,不说带把的,便是生下个女儿来,那也好!   先开花后结果,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不愁了。   老夫人想的长远,只让身边的翡翠好生盯着,一定不能再让方清芷有作孽的时候,一想到方清芷那时候做的孽,老夫人这心上这会都在隐隐作痛。   现如今若怜惜了方清芷分毫,她往后还有的是作孽的时候,这将军府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我瞧着那七夕也是个不安分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好好的在路上走,那方氏还能故意去招惹她,准是她故意骚动的……”   “安分也好,不安分也罢,不说后院,这满京城的女人只要有人能向那丫头似得得了我儿子的心,我都高兴,这么多年,我儿就跟给方清芷守身似得,身边连个别的女人都不近……”   “唯一一个还是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现如今他也瞧不上了,不管怎么说,那七夕好歹身子干净,人也清白,前些时候卫国公不还天天登门么,这丫头也是犯轴,死活不愿去认个亲,要真是……”   翡翠这话不无道理,确实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这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一个人要是一点气性都没了,那还怎么活。   旁人她不了解,方清芷她倒是了解的透透的,在老夫人看来,方清芷这人嘴甜心苦,一向都是口蜜腹剑,大抵七夕在她身上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也好,往日里她拿休妻来说话,萧战总爱堵自己的嘴,今日她连休书都拿了出来,也不见萧战有所反应,可见他对方清芷是真的失望了!   只是可惜了七夕这不上不下的身份,她倒是希望七夕去认了那卫国公,不管怎么说,卫国公的身份摆在那里,当真不容任何人小觑。   她的身上背上了卫国公这三个字,当真是一种荣耀……   老夫人如今是越发看不懂这些个年纪轻轻的人,脑子里一个个到底是怎么想的,此刻只让翡翠把方清芷那儿看好了就成,七夕那里,翡翠并不用管!   翡翠听后点头,在这会伺候着老夫人在佛前点了清香……   木鱼声从这睦元堂里又传了出来,这府里适才所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不曾存在一样,此时此刻,府里只有安静这两个字。   可这片刻的安静也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入夜,外头天刚好到了漆黑的当下,方清芷的正院里便传来了一声声格外凄惨的嘶吼声。   嘶吼惊惧的尖叫让这将军上下的人都为之心颤,正院里的方清芷在那会抱着头大喊着“鬼……”   确实是“鬼”,就在刚才,在她从床榻之上挣扎着醒来,强撑着喝下汤药洗净了身子从净房中出来的当下,她瞧见了鬼。   手掌大小的蓝色火焰漂浮在外头的庭院里,她的院子里本就一处水榭,那火就再那儿飘着,三团伙成了六团,六团成了九团,那种幽幽飘荡着的样子,就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方清芷白日里受了惊吓,吃过了药眼前一片模糊,偏生这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那些火就冲着她飘了来,眼瞧着将要扑到她的身上,她吓得不断的大叫,甚至在地上打滚。   她连窗户都不敢去关,直接躲进了五斗柜的夹缝里,包着头眼睛都不敢睁开一下,等身边有人唤着自己“夫人”时,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口吐长舌,呲牙裂目的怪物。   在那一刻她又一次的大叫出声,最后再回转过神志之后,这嘴里已然叫人塞了布条,让人捆绑着扔到了床榻上。   “白日里作死个不停,到了晚上你还在那儿大吵大闹的,你这是要把将军府闹个人仰马翻,又或者怎么闹得满京城的人看着咱们的笑话,你是不是才高兴!”   老夫人尚且不曾安睡,再听得这正院里连番的哭叫鬼嚎的声音之后,便来到了这屋里,看着方清芷像个疯婆子似得抱着头在那儿乱叫,只让人堵了她的嘴,叫她别再那儿再嚎了。   就算是这将军府五进三出足够的大,可也架不住她这么的在那儿哭喊,回头旁人只道是这院子里怎么了!   方清芷这会被捂了嘴,又被反绑着,她在那儿极力的想告诉别人自己真的看见了鬼,许是被七夕的话影响太深,她此刻认定她这院子里有鬼。   毕竟亏心事做的多了,如今心虚起来……   “我劝你早些闭嘴,安安生生的养着病,别再这儿在做幺蛾子了,男人不喜欢你了,就是不喜欢你了,你装疯卖傻扮可怜都没有用,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在老夫人看来,方清芷这会的所作所为,全是枉然,都不过是做戏给人看,这些个把戏别说是萧战了,便是自己这个老婆子也看不上!   带了人将方清芷丢在床榻之后的老夫人只让人好生看住了她,而后剔了方清芷一眼之后,忙离开了屋子……   床榻上的方清芷忍受着从没有忍受过的屈辱,此刻纤长的指甲生生的掰断了…… 第117章 以死成全   “连着三天,吐了三天的血,方清芷急火攻心心脉受损,如今整个人浑浑噩噩疯疯癫癫,还真是看着那样凄惨,却又叫我那样快活。”   这么多年了,陆菀悠第一次觉得心上堵着的那口气可以长舒了下来,这是方清芷最惨的日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总算也能够好好体会了。   坐在紫竹轩内的陆菀悠看着淡漠盯着自己的七夕,七夕的脸上没有她所谓的快意,方清芷一天不死,她不会高兴的,除非哪一天方清芷入了棺材,她才能够真正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一命换一命,那才是真正的报仇,再怎么痛,方清芷不是照旧还活着么,都已经成这样了,方清芷还是不愿意死,可见她想活。   “把她的药换了,她心脉受损,那就用催伤心脉的药,让她的心脉一日不好过一日,我要她死,这是药,你看着办!”   在陆菀悠的嘴角还挂着微笑的当下,七夕的手中已然给了陆菀悠一包药粉,她没那想法与陆菀悠在这会好生庆功,她的唯一目的,不过在此。   “你……”手中的药还带着七夕手里的温热,陆菀悠这会不敢相信的多看了眼前的七夕,不曾相信,有一天七夕会成了今日的模样。   出去一朝回来这心竟然变得那么狠,这……   摩挲着手中的心悸药粉,陆菀悠的目光依旧在七夕的脸上停留,七夕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执杯轻泯。   “再有七天,便是我母亲的生辰,原本说好了,今年我会带着她上城里去吃一次馆子,我陪她吃一碗馆子里的寿面,我要方清芷死,仅此而已。”   喝下那一口茶的七夕目光远眺,深吸了一口气后与面前的陆菀悠淡淡开口,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府中人脉唯有陆菀悠最多,她给药,陆菀悠帮着做,担责她来担,陆菀悠什么事情都没有,本来陆菀悠就是准备拉着自己做替罪羊,如今自己出面,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你帮我弄死方清芷,找机会揭发了我的罪行,到那个时候,我站出来包揽下所有的事情,也算是我们相识一场的馈赠吧。”   放下杯盏,七夕转过头看着面前的陆菀悠,此刻勾唇很是淡然的一笑,把陆菀悠从前所想甚至是想要做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   若换做从前,七夕并不会如此做,可每每想起柳云霆总想把自己带到他的身边,想要保护自己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趁早了解了方清芷。   人骨磷粉是她找柳云霆要来的,这心悸的药也是,为的就是等着方清芷被自己的心魔闹得发了疯时,一下了断了她的性命。   了断之后,她或死,或远离,都行……   萧战很好可她的心太脏,她怕萧战看见这样一个自己,而柳云霆已然有了自己的生活,不管这生活是怎么得来的,定然不能因为自己而生了旁的枝节。   生活不易,余下的一切都够了,她已经觉得很好了……   老天爷待她很不错!   “你发了什么疯?”陆菀悠将那丢到了七夕的身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七夕,直接开口问道,这药她这会并不想接。   确实,她从前是这么想的,弄的方清芷死不死活不活,而后将七夕推出去,叫萧战好好看看,好好尝尝什么叫有眼无珠,什么叫心痛。   可这会看着面前的七夕,陆菀悠犹豫了,是一瞬间不想这么做的犹豫……   七夕看着这会紧皱眉头的陆菀悠,捏着那包药,一时沉默,她没有发疯,只是想保全一个人而已,母亲已经没了,若柳云霆与自己过从甚密,一定会有人在这上头寻找猫腻。   没能护好母亲已经是她的过错,若再将柳云霆牵扯上,她死了下黄泉都没脸见母亲去……   权当是她自己,也当是她想要报恩。   “你这药从哪儿来的,那人骨磷粉又是从什么地方来,谁怂恿你这么做,做什么自己要去寻死,方清芷她早晚会死的,就是你不做,老夫人也会帮着你做,三五年的事情,你可别告诉我你想不透!”   这一包本就是多此一举,方清芷如今由老夫人一人控制在手中,在那些所谓的药材里添上一些东西,减掉一些东西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老夫人素来看不惯方清芷,必然会在此间下手,方清芷自被关起来后,老夫人对七夕的态度一直在改观,补药哪一天不送,七夕这样的改变,必然事出有因。   陆菀悠没疯到随意的听之任之的地步,此刻只让七夕自己说,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寻死,她这是要带着方清芷同归于尽,还要借自己的手。   陆菀悠可不喜欢这样做,她做是一回事,可她不让人利用就是另外一回事。   “你别逼着我让我自己查,我若去查总能查到端倪……”   面对陆菀悠的问话,七夕只字不提,陆菀悠见她守口如瓶,当下直接诓起了她,让她老老实实的自己说,若让自己去查,回头可就不好了。   七夕不说,收紧了手里的药,这会干脆进了屋,查……这药是从她紫竹轩的墙头直接扔过来的,陆菀悠便是想查也查不到。   也正因为七夕知道,自己紫竹轩的墙头那里所连接的地方就是柳云霆所买下的院子之后,她心里的那个想法越发的加深。   她怕的是那些想要对柳云霆不利的人,会查到这里,查到这一层之后……   西山练兵有功,柳云霆如今在兵部极受器重,这些话是萧战回来告诉自己听的,萧战很是看重柳云霆,觉得柳云霆是一个知己。   偶尔与自己闲聊起来时,只道他在成王府为世子的这几年,受常氏一族的打压,到底耽误了,若非如此,成就绝对不止今日一个小小的兵部职方主事。   也正因为如此,七夕更加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累及柳云霆,因为自己已经赔上了母亲这一条命了……   七夕的远离让此刻的陆菀悠将目光放在那紧闭的内室之门上,陆菀悠看了一眼身边的清风雨露,只消一眼,清风雨露便知其意。   而另一边,让七夕自顾安排着的柳云霆在回京之后,已然从兵部的职方主事上调离,柳云霆年年轻有为,这一次的事情完成的不错。   皇帝有心历练,在户部里安排了旁的职位与他,兵部处皇帝手里已经有了萧战这么一个将才,让柳云霆待在那里头好是好,可并未有任何意义。   可户部里……   皇帝看中了柳云霆的能力,想让他去那里好生历练上一段日子,他想看看柳云霆的才能到底有哪些,身负爵位,自然不能轻易落了旁人的下成。   若落了,岂非凭白丢了这个人!   柳云霆看的出来皇帝有意栽培,将自己直接任到户部去,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包括出征时的军费也是一样。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粮草行,就要户部拨粮,皇帝看萧战对柳云霆也是赞赏有加,此刻自然是希望他们将来双剑合璧,让自己如虎添翼。   老臣们一个个眼瞧着行将就木,且在理念上早已经与自己背道而驰,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替换的。   皇帝这两年一直在寻觅自己所能瞧得上眼的人,萧战算一个,原本顾棠也算,顾棠能力不俗,能文能武,可总痴迷在卫国公女儿的事情上,如今也耽搁了。   现下……柳云霆入了皇帝的眼,这般看着,皇帝倒也觉得称心,自然要好生提拔!   柳云霆感念皇帝能够这样的提拔自己,只有自己爬得高,这地位才能够站得稳,站的稳,将来当家主事才无人敢撼动自己分毫。   也唯有此,他日迎回七夕,谁也不敢有任何揶揄!   柳云霆想尽了办法的要把七夕迎回,在他心里,七夕始终是自己的妻子,在萧战身边,不过是权宜之计。   可在七夕心里,七夕早把柳云霆当兄长,而自己则欠了母亲一条命,她要把这条命还给母亲,而后成全柳云霆。   两个人的想法在这会背道而驰,七夕想已死成全,在这死上,带走方清芷,带着她去地下给自己的养母磕头认错。   可柳云霆却希望给七夕富贵荣华,不叫任何人看轻了七夕…… 第118章 生忌   农历四月,春去夏来,百花凋零,倒是白马寺上云烟飘渺,尚觉清冷,寺内清流苍竹,短松瘦竹别有另一番景象。   这一日,天尚未大亮时,七夕便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裙,挎着食盒中自己所做的一些糕点,一路坐着马车便往白马寺而去。   寺里供奉着方氏的长明灯与长生位,靴城路途遥远,她是回不去了,也只有到白马寺里上一柱清香,为母亲化些冥钱聊表自己的哀思。   萧战一早上了朝,七夕也一早与之报备过,现如今这府上的事情全都交到了老夫人的手里,毕竟七夕也好,陆菀悠也罢,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又是在方清芷“失心疯”的状态下……   人骨磷粉一连用了七日,整整七日方清芷的房内总会出现鬼火,特别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可老夫人命人一入夜便绑了她,连嘴也塞得紧紧的,不让她开口喊一句……   现如今伺候的人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青莲那儿跪坏了腿,至今还在床榻上养膝盖,如陆菀悠所说,方清芷的日子不好过。   甚至要比府里的丫鬟还要凄惨上三分……   拢了拢身上的披帛,七夕由玲珑搀扶着一路来到宝相庄严的大殿之中,将手中带来的十两银子交给了一旁负责点香的小师傅。   小师傅接过了七夕的银子,将点燃的清香递给了七夕,七夕双手合十对着菩萨三跪九叩,而后将手中的长香插在了面前的香炉里,在功德箱内又丢了些铜钱。   跪遍了整个大殿之中的所有神佛之后,七夕将手中拿来的二十两银子交给了侍奉灯油的小师傅,请小师傅为养母的长明灯内添满香油。   看着方天赐的灵位,七夕不免多瞧了两眼,最终还是作罢,她原想着将这牌位去了,可这样做太扎眼,未免有心人多疑,她到底没吭声。   就让方天赐随着这个牌位去了吧,左右这世上再无方天赐,有的是成王府内的成王柳云霆,无碍。   七夕将手中准备的糕点尽数放在了养母的牌位前,玲珑那儿自去了外头将纸钱化给老夫人用。   七夕跪在养母的牌位前,用手中的绢帕擦拭着这方小小的牌位,在这会干脆将这牌位抱在了怀里,眼里充满着泪水。   昔日与之承诺的话还在耳边,可现在,这城里的一碗长寿面就在跟前,只是母亲再也吃不到了……   七夕红着眼眶抱着怀里的牌位,泪水从眼眶落下打湿了整个脸颊,落在了地上的青石板地砖之上,晕出了一个小小的痕迹。   “娘……”七夕抱着手里的牌位,就这么双膝坐在了蒲团上,拥在那儿小小的,看起来那样可怜。   她把所有想和养母说的话,全都藏在了心里,她想告诉母亲,她见到天赐哥哥了,只是天赐哥哥改名了,不管原因如何,好歹还活着,还是活的很好的那种。   方清芷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虽然人没死,可现在也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我成了一个只会用心去算计的人,活的不耻,还卑微,处处都药叫人算计的那种……   七夕抱着怀里养母的牌位,泪水恨不能流干了,哭的无声,这些话都是她藏在心里的话,可这些话她不敢开口说。   生怕被人听见!   “娘……我好想你啊,这地下是不是很凉,你是不是还没走,还在等着我们……”只有这一句,七夕是敢从嘴里说出来的。   她真的好想好想母亲,若非当初一念之差,现下,这碗长寿面就有人吃了,长明灯又有什么用,人不能死而复生,又有什么用。   “施主节哀!”七夕抱着怀里的牌位哭了好久,哭的连一旁侍奉灯油的小师傅都觉得太过揪心,这会双手合十着让七夕莫要在哭了。   这地上的泪痕都哭湿了一片,小师傅侍奉了这么多年的灯油,从未见有人这样伤心哭泣过,这会这心上当真不好过。   七夕的眼前一片迷蒙,此刻看着面前劝说自己的小师傅,长吸了一口气,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红着眼,哽咽着向身旁的小师傅开口。   “师傅,自尽的人会下地狱吗?她并非真要自尽,只是为了成全旁人……”   佛说人得身体最难得到,但凡自杀身亡者必下地狱,责任未了,即擅自轻生,不但令父母伤心,更是人间悲剧,故罪特重。   七夕曾听人提过这一句,如今怀抱着方氏的牌位,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小师傅……   “行一切善,避一切恶,自然会善始善终的,施主只需记得这个就好!”   小师傅看七夕此刻的模样,一时并不知该如何安慰了七夕,最后只说了前面八个字,何为地狱,其实连他这个念佛多年之人都不曾知道。   善恶终有报这几个字,小师傅还是知道的,这会他不知该如何劝慰七夕,只能这么说。   说完,小师傅便念着“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着离开了……   七夕依旧抱着怀里的牌位,回想着小师傅这三个字,行一切善,避一切恶,恶避不开了,善也做不了了,那么自己往后,必然是要下地狱的。   也好,在下地狱前拉上一个早该下去赔罪的,再好不过!   擦干着泪水,七夕将方氏的牌位放正,向方氏重重的磕头,心里只与方氏说着,自己一定看着那个害了她的方清芷到底怎么死。   等她死的那一天,自己一定早早来告诉了她,让她能够在九泉之下瞑目。   哭够了,哭累了,玲珑那儿也化了纸钱回到了七夕身边,看七夕双眼高肿,眼圈发红,便知道她适才哭过。   手里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素帕递给七夕,为七夕擦拭着泪痕,只道自己适才在这寺内定了一间禅房,师傅已然将素斋准备好了。   走时将军吩咐过,他下了朝便会来这儿接七夕,让七夕在这儿略坐坐,吃些东西一起回去。   七夕点了头,由玲珑扶着一并往厢房之中去,厢房清幽,比之外头所能听到的人来人往之声,这里就好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房内燃着上好的檀香,院子里的榕树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刚沏了一壶新茶,七夕累了,就着石凳挨着石桌坐了一会,将那杯盏里的清茶尽数喝的干净。   她对桌上的素斋没什么兴趣,只让玲珑去吃一些,玲珑一早上陪自己出来,怕是一点都没用。   玲珑并不与七夕假客气,在这当下,将那一碗素面直接吃了个干净,她是真的饿了,七夕起来的早,她也一样。   捧着一碗素面尽数用尽之后,七夕那儿靠在身后的榕树上,正目光涣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玲珑正要出去伺候时,萧战已然来到了小院之中,而跟随着萧战一并前来的还有柳云霆……   七夕记得的日子,柳云霆不可能不记得,他一早便知道七夕来了白马寺,故而在下朝时与萧战搭讪说话,就这么一起与之来了这白马寺中。   当初,他就是在这白马寺中知道了七夕尚在人事,今日母亲生忌,他不能做旁的,便借着这机会,一道来拜一拜,上一炷香。   七夕看见萧战的时候尚且是目光平淡,可在见到身后跟随前来的柳云霆时,这目光瞬间一紧,她不愿柳云霆搀和到自己的身边,离自己近一点点。   七夕深刻的了解到,自己会成为柳云霆的一个障碍,甚至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她不求别的,只求柳云霆好好活着就好!   “王爷……”从石凳上坐起的七夕向柳云霆福身开口,唤了这么一声,嗓子尚未恢复,声音里依旧哽咽。   “听闻白马寺的香火极盛,又见将军来此,便与将军做伴一道来了这儿,一会求一张平安符回去与自己的父亲,希望父亲能早日康复!”   柳云霆的理由寻得极为蹩脚,此刻就这么淡淡的与七夕说了这一长串,七夕点了点头,人只靠在了萧战身侧。   萧战看着七夕眼圈红红的样子,便知她哭的不轻,此刻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个在路上买来的鸡蛋,只拿素帕包着为她敷着眼,旁的话一句都没说。   柳云霆在想什么,七夕知道,可七夕不愿意让柳云霆去做,柳云霆是成王,成王爷不可以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上香,会惹来嫌疑。   “回去吧,我累了!”靠在萧战的身旁,七夕这会只和萧战那么说道。   她要在柳云霆开口前先与萧战离开,她不想给柳云霆任何的机会去母亲的灵位前祭拜也好,上香也罢,都不可以。   “王爷去大殿里请大师为您写一副平安符,我这儿便不打扰了,告辞!”   萧战那儿还未开口,七夕对着柳云霆又是一拜,意思在明显不过,就是萧战不懂,柳云霆也懂了。   萧战看七夕那般疲累,此刻揽住了七夕的手,只让七夕跟自己下山,怕七夕累,萧战更是直接当着柳云霆的面蹲了下来,让七夕趴在自己的身上,一会他把七夕背下山去。   七夕乖觉的上了萧战的背,在柳云霆的目光中,离开了白马寺,而柳云霆站在这榕树下,就这么看着七夕远离,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大殿,心上就像是被挖了一块。   母亲的灵位近在眼前他祭拜不得,自己的“妻子”就在面前,又叫人背走了……   冰冷的眼神专为阴鸷,也就在这会,身后传来了一声试探的轻唤“王爷……” 第119章 你不干净   李香凝……   一身绛紫色锻绣团花杂宝纹对襟齐胸襦裙着与身上的李香凝削肩细腰,气色红润,脸颊之上的胭脂与特意绾起的长发便知道,她来这儿原是细心打扮了一番的。   手挽着一盒子新制糕点的李香凝眼神柔婉的看着面前的柳云霆,脸颊之上染了一丝丝娇色,便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柳云霆回府也有许久了,可这段日子里,他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肯踏入,从前那蘅芜苑是他的居所,现如今……   这蘅芜苑成了个实打实的冰窟窿,李香凝知道上官恒介意什么,莫说是他介意,自己也介意,便是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格外的恶心。   她好好的一个身子……让那么个恶心的人给占了去,可这不是自己的过错,原是那贼子……   柳云霆一去西山几个月,她靠着娘家势力在成王府中逐渐扎根,原是希望好好成为柳云霆的妻子,等着他回来夸赞自己一句,可他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李香凝慌了,没办法只能打听着柳云霆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今儿个听闻他来了这白马寺,只巴巴的赶了来,特意与他撞个正着。   柳云霆看着面前的李香凝穿红着绿那般打扮的样子,念想着今日乃是自己母亲的生忌,心上郁结,对着李香凝的态度此刻便急转直下。   “王府里父亲正病着,你身为当家主母,自当以身作则,这一身红妆满身喜气的,是会叫人诟病的,都已经不是新嫁娘了,这一身红妆又给谁看,又要叫谁嚼了这舌根!”   来这寺中原就该是清清减减的来,本是红尘俗世里的东西,要少带来这庙中,免得扰了菩萨清幽,偏她妖娆,打扮的如此娇媚,这模样和那些倚门卖笑的娼门女子有什么不同。   简直不成体统!   柳云霆这话说的刻意,原脸上还堆满着笑容的李香凝到了这会脸色瞬间染上了一层灰蒙,心上就像是被扎了钉子一般,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柳云霆,一时这喉咙口就像是堵住了一番,并不知该当说些什么。   她……   她新婚才不过多久,况且……   “王……”李香凝身旁的丫鬟听着柳云霆此刻的话,心上为自家小姐鸣不平,这声音刚出来,就让李香凝给叫住了,不让丫鬟胡言乱语。   “原是我的过错,还请夫君不要生气,回去之后我便将身上这一身衣裳换了,这是我做的贡品,孝敬菩萨的,听闻夫君来这儿为公公求平安符,夫君拿去吧,也算是一片心意,不都说,心诚则灵么……”   李香凝知道,柳云霆必然是嫌弃自己这叫人睡过的身子,可她也不想的,只是女子贞洁大过天,现如今她只能听家人的话,伏低做小的顺着柳云霆,想来总有一天,柳云霆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她也一定能够守的云开见月明!   “下次别在找人探听我什么,我讨厌被人监视,你原是知道我要来这儿,在我身上也花了不少的心思,你有那时间琢磨这些个没用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的王妃之位坐稳,你脏了……”   前面的话无论上官恒怎么说,李香凝都不会去介意,也不再去在意,可唯独这最后一句话,让这会的李香凝觉得自己似坠入了无间地狱一般……   脏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被家奴欺负脏了身子,她一直在努力的遗忘,可总有人一直在帮着自己使劲的记起,现如今连柳云霆也来告诉自己。   原本那时候他那样好,明明待自己那样温和,他们除了那一步,连亲都亲过了……   李香凝因为脏了这两个字步子不由的趔趄着后退了两步,用着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面前的上官恒,总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看上官恒眼里的冷色,她知道,自己一点都没有听错。   这个男人在嫌弃自己!   “常氏掌管王府这么多年,你若觉得自己是常氏的对手,你便永远在这种女儿家的心思上做尽了手脚,我也不会多看你半分,你会让我想起阿浩趴在你身上的样子,我不会碰你的!”   柳云霆冷眼看着面前震惊不已的李香凝,嘴里依旧说着最狠的话语,一字一句,都在戳着李香凝的心,将李香凝置入冰窟。   其实不用柳云霆说,李香凝为保住当家主母之位,已然在这几个月礼用尽了心思,确如柳云霆所言,常氏费尽了心思,不肯放一丝一毫的权利。   好在她李香凝身后也并非个个都是无能之辈,母亲与兄长为着那家奴的事情,生怕自己受了委屈,在她掌权之后帮着自己驱逐常氏手中留下的余孽,如今常氏双拳难敌四手,这府里的日子,也渐渐不好过起来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留着只会多事,她做这么多,原也是希望柳云霆能够看见,自己亦是有用的!   可柳云霆的话,彻底的伤了她。   “我虽然不会碰你,可我也不会休了你,你嫁过来受了委屈,可你惜命不曾就这么死了,那么你一日不死,一日就会是成王府的王妃,我无意换一个人来取代你,可你也要给你自己争气……”   “还是那句话,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有那时间,不如多花些心思对付常氏,毕竟……我不会怎么了你,可常氏却是希望你能够出了成王府的门!”   此时此刻的李香凝无疑是心碎的,可无论怎么心碎,都换不来柳云霆的一点怜惜,柳云霆依旧是那一副冷漠且公事公办的模样。   此刻只冷冰冰的冲着李香凝警告着,警告她不许在窥探自己一丝一毫,今日便罢了,若有下次,觉不客气。   李家女也不过如此,为了性命叫男人那般了,照旧活着,活着不算,还要勾引人,无耻!   柳云霆冷眼扫过李香凝,在说完这话之后匆匆出了这厢房的门,而后一路去了大殿,母亲的牌位前是不能在跪了。   李香凝能够与常氏打这么多个来回,可以想见她这人心思奇多,在自己身边的人上也是花了银子用了心思的。   此刻,柳云霆亦只能去师傅那里求了张平安符做做样子,就这么心上恼怒的一路回了成王府,也不管被自己那样说了一番的李香凝究竟会如何。   彼时的李香凝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最终,手里挽着的那一盒子糕点尽数跌落在地,李香凝气到在这厢房中大吼出声,哭的撕心裂肺。   “你们去,你们去,你们去给我把那个贼子的尸体拉出去鞭尸,鞭尸……我要那个贼子挫骨扬灰,下辈子都不能投胎!!!”   李香凝满是泪水的在这一刻大声嘶吼,发泄着心中所有的怒气,大叫大骂,在这最后一刻,甚至要把身上这身绛红的衣裳给撕了。   都怪这身衣裳,一定是这身衣裳捣的鬼……   她怎么就不干净,哪里就不干净了,为什么说她脏了,她是受害者,受害者……   “小姐……”   “不许叫我小姐,我是王妃,我是成王妃,我不是小姐!”   看着李香凝此刻嘶吼奔溃的模样,丫鬟在这当下扶起了她,希望她不要在这般伤心,可这话还没开口,李香凝便忿忿的一下将那丫鬟给推离的远远的,让她别喊自己小姐。   她嫁人了,不再是什么小姐了,哪里来的什么小姐,她是成王妃,成王妃!   “王妃,快起来吧,别叫人看了笑话,王爷只是还没走出去这个坎儿,等日子久了就好了,他在外头又没有相好,一直以来都是洁身自好的,您好歹给他一点时间缓一缓,让他看到您的好啊……”   丫鬟让李香凝给推倒在地,手撑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咯嘣”一声的脆响,可是到了这会,丫鬟还是与李香凝劝道着,让李香凝千万不可乱了心思,只让她好好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有机会的,便是没有机会,让舅老爷去说道说道,不说旁的,好歹给个孩子总可以。   不管怎么说,现如今的王爷这位置没稳当,自然要靠着李家的!   丫鬟在这一会不断的劝慰着李香凝,让李香凝往开了想,那李香凝到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家出身,她好歹还有个娘家。   娘家有势力,这会靠着娘家势力,不求男人,求个孩子留个种总可以,王爷在这一点上总不会不肯!   这女人,又是当家的女人,有了个儿子那就有了全部了,不管往后男人再怎么变,只要儿子上进,那一切都好说不是。   丫鬟是个有主意的,此刻劝慰了好一会之后,李香凝总算能够听进去了一些话,在这当下,不再似刚才那般,好歹也算是收敛了脾气了……   “回去,咱们去找哥哥,不给人,给个孩子也成,脏了我也要给他生个儿子!”   擦干了泪水的李香凝这会红了眼眶,只听了丫鬟的话,与丫鬟哭着说要下山,话语之中充斥着不甘。   那种不甘之中,甚至透着恨意,不知到底是该恨谁,是恨柳云霆,还是恨那死了的贼子…… 第120章 没安好心   “他已然说了不会休你,且说了不会断了你正妻之路,这便已经是最好的承诺,你何必奢求更多,回过头来反而失去更多!”   一路不甘不愿着回到娘家的李香凝哭倒在了母亲的怀里,李夫人没了办法,只能把儿子李俊彦请了来,让李俊彦好好劝导劝导这个孩子。   这孩子都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又有哪里不心疼的,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好的结局,可如今这般模样……   李夫人不敢在女儿面前哭,这会只能背着李香凝偷偷的抹泪,一想起女儿在出嫁时遭了那一番的罪,这心上便觉得跟被针刺了一般的疼。   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她们如今矮人一头,这女婿都已经发了话,女儿不被送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们也只能如此了。   “别哭了,哭要是有用,那什么事情发生了只哭一下那不就好了!”李俊彦知道柳云霆这话原是说过了,可易地而处,若自己是个男人,他未必能咽的下这口气。   “云霆的话没有错,你如今第一件事情是要坐稳这正室夫人的位置,没得让那常氏再越过你去,常氏在府中经营这么多年,人又那般狠厉,你哭哭啼啼,反倒给了她机会,擦干了眼泪,别这么软弱。”   李俊彦此刻只让妹子把胸膛好好给自己挺起来,别在这儿给自己哭哭啼啼的,不像个样子。   柳云霆这话虽然难听,可事情已经发生,难听便难听,权利难道还抵不过那所谓的情情爱爱,至少这会柳云霆不会做出休妻之举,做了便是他不仁义。   既然如此,那还怕个什么,就算是将来有了妾侍,那这妾侍生出来的孩子只能尊嫡母为母亲,回头私下里把那孩子给了解了,不就完了。   除了这样这手段还有很多,在乎旁的,不如在乎点实际的,什么情情爱爱,都是虚的!   李俊彦也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都是什么劣根性,他把自家妹妹嫁过去前也没指望着柳云霆这一辈子就自家妹妹一个。   这陪嫁的丫鬟里也都是容貌出挑的丫头,为的就是不让肥水流了外人的田地。   “你给我记着,就算是庶子,你是嫡母,你都会被颐养天年的,何必要废那种的事情,一个男人在这事情上看不透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易地而处,若换做是我,我也走不出来,你就歇息歇吧……”   李俊彦这话说到了这儿,也就不在继续往下说了,只让自己的妹妹去领悟,若是领悟不透,往后也就不用徒惹笑话了。   事情已经发生,便是屈居人下,那也只能忍了,李俊彦这会端着手里的杯盏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妹妹。   说起来,他李家何尝又不曾蒙羞,这被人玷污的还是李家的姑娘,女子重清白,若非李香凝是自己的亲妹妹,换成任何一个庶妹,李俊彦早让她自尽全了自己的名声。   一死反而换来了一个烈女的称号,给夫家和娘家添光添彩,也没得成日里叫人看了笑话。   “回去吧,回去之后好生把成王妃当好,把成王府这个家管好,三年五年的,总有他看透的时候,便是看不透,将来弄个孩子回来手里养着,那也就罢了,左右成王府里你是主,谁也越不过你去!”   李俊彦将杯中茶水尽数喝完之后,看着面前的李香凝,在李香凝不哭不闹后放下了杯盏,命人把马车备上,让李香凝自己回去。   夫妻之间争吵拌嘴的事情,他这个大舅子若出面,也太过小家子气了,这会李俊彦只让李香凝自己回去。   李香凝哭哭丧丧的到了娘家,最终听着母亲哥哥的劝又一次哭哭丧丧的回了成王府,可在下马车前,她还是把眼角的泪尽数擦干了回到府内。   任谁也看不出她适才那般委屈的模样,挺直着腰杆睥睨着众人,不让任何人看轻了自己一丝一毫。   外头的人叫了李香凝前去正厅之中用餐,今日王爷回来一早让灶上备下的,老王爷与老王妃都去了正厅,如今就等着李香凝一个。   李香凝听后只道自己知道了,看了眼身上的衣衫,气愤时也懒得将其换下,回了屋内添了些胭脂水粉,遮盖了脸上泪痕,而后妆容精致的出了门。   老王爷瘫了,如今吃喝拉撒全在一张床上,柳云霆今儿个命人用担架抬着老王爷来的正院,他浑身僵硬,脸上无喜无悲,就这么毫无焦距的半躺着。   短短小半年的时间,他从当初的意气风大到如今的瘦骨嶙峋,常氏在对待老王爷身子一事上,半点不曾尽心。   原去了别院的宅子上,可不过去了一个来月,听说柳云霆奉命去了西山,她便借口老王爷身子不适,要回京调养,搅的老王爷不死,偏剩那半口气吊在那儿回了京城。   从回了京城之后,她便在没回去,在这府里和李香凝处处过不去,好在这府里如今换了人当家,她一时半会的也折腾不到哪儿去。   若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弄!   也正因为这个,李香凝气结,看着常氏那张脸,便觉得吃不下去饭,柳云霆回来这许久,从不见他对常氏或是对老王爷有什么好态度,偏今儿个这风好像吹过了头……   “老爷夫人安……”   李香凝身着着一身乍眼出挑的红就这么晃荡到了常氏与老王爷的面前,盈盈一拜,不等常氏叫起,自己早起了往那一坐。   说是一道用饭,可老王爷的饭菜是另外放着的,今日里,柳云霆不止叫来了常氏,连带着从前族中的那几位叔伯也一并叫了来。   这会众人一并坐着,常氏便是再不原挨着老王爷,可这样子却依旧要做足,才不能落了人任何的口舌。   “小侄出门多日,回来后一直忙着接手户部事宜,今日才算得空请了叔伯们有此一聚,还请叔伯们见谅!”   先礼后兵,柳云霆今日请了这些叔伯们来这儿原是有自己的道理,如今一杯酒,敬了在场的这些宗亲。   宗亲们都不是傻子,如今柳云霆因为西山一行在皇帝的面前得了脸面,众人都知道,皇帝对柳云霆格外赏识,亲自调着他去了户部。   户部是哪里,户部掌管着天下钱粮,可是个上好的大差事,任谁去都是极其有面子的,这会听得柳云霆的话,众人一个个脸上放着光彩,在这会奉承着柳云霆,让柳云霆原不用客气。   这都是为皇帝效力,哪里还有什么见谅不见谅这一说。   “府里的事情一直交由夫人照顾,夫人照顾的极好,这一杯酒敬夫人!”柳云霆的第一杯酒敬完了,而后把这第二杯酒敬了李香凝。   若非李香凝才在柳云霆那儿收了挫,这会必然是喜笑颜开的,可惜了……   李香凝把这酒喝下了肚,身子笔直的就这么站在众人面前,笑着面对众人,她这个身子叫下人脏了的王妃,虽然叫人耻笑,可她依旧不会落了人任何的下沉。   此时此刻的李香凝接下了话“虽帮王爷照顾好了家,可我到底不曾帮王爷将老爷照顾好,老爷如今太过清瘦,是我的责任……”   “夫人见我手生,还要来帮着我管家,我们两个人……唉……”   李香凝不是个傻子,今日柳云霆把这些叔伯招来,又废了这么大的事情把老王爷还给抬出来,为了什么,李香凝不是不知道。   打一进门,这第一杯酒,第二杯酒一敬之后,她全明白了,这余下的话,自己来说,半遮半掩的,无外乎是告诉了在场的所有叔伯。   她在管家的时候,常氏还要来横插一杠子,不好好的照顾老王爷,把老王爷照顾的这般皮包骨头似得,看着就叫人觉得是受了巨大的苛待。   瞧瞧这瘦骨嶙峋堪比将死之人的模样,必然是常氏不曾照顾好的缘故,常氏当初可是众位叔伯让去照顾老王爷,不插手府中事情的。   现如今这模样,岂不是看着就觉得叫人笑话!   现放着外头又温泉的地儿,可以舒筋活血的地方不住,巴巴的跑回来,柳云霆这是又要把常氏赶走的态度。   这底下的叔伯一个一个可不都是傻子,如今也算是瞧出来了,叫了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可他们来前,这柳云霆那儿可是都收了东西的。   如今也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看着将死之人一样的老王爷,这会叹了口气“这弟妹也是,往后好好的照顾自家男人就成,这孩子们的事情,你们也该放手了,做什么呀……”   “是了,孩子们的事情原就该让孩子们自己去做,你又不能帮着照顾一辈子,往后可不许在这样了,那别院里的温泉不错,你瞧瞧你男人这样子,还是带去别院吧!”   都是明白人的宗亲,如今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儿帮着柳云霆赶人,偏不让常氏在这王府之中久留。   李香凝虽恨柳云霆待自己薄情,可到了这会,看着常氏要被赶走,心里头还是十分欢喜的!   原是常氏自己不讨喜,怨不得别人……   常氏气结的瞪大着眼珠子看着面前的这一帮子人,咬着牙恨恨的恨不能一口吃了他们。   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原是这夫妻一搭一档的在这儿等着自己,她说呢…… 第121章 心生一计   常氏在蛮横也不过是个出嫁女,如今府中权柄尽数掌握在了柳云霆与李香凝的手中,加上这一堆的宗亲施压……   她便是想翻风浪也着实难以去翻,先不说旁的,宗亲这一关便逃不了,且她确实奉命照料老家伙的身子,老家伙的身子越来越差,不免会叫人觉得是她没照顾好。   可这老家伙自犯病后连舌头都僵硬了,每日里吃的东西都是用麦管一点点喂进去的,瘦成这样情有可原,可在场的人,如今见柳云霆受皇帝重视,自然一个个都向着柳云霆,哪里会听自己分辨。   常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会扫视着这些横插一脚也要来管人家事的宗亲,冷冷一笑,恨不能骂他们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叔伯们要觉得我照顾的不好,你们大可以请人来照顾,老爷子病了,如今喝口稀粥自己都吸溜不了,全靠人用管子喂,用勺子柄来喂,你们并不知道其中就里,就怪我不曾将其照顾好,是否也太以偏概全一些。”   常氏这会是不能左右宗亲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可她好歹也要为自己分辨一番,她也不是那些个蠢到极致的人。   她不傻,她是不愿意照顾满身屎尿味的老东西,可她也知道,老东西一死,她可就真的是寡妇,便什么都没了。   现如今旁人还会说一句自己是老王妃,怕老东西一死,她就直接变成老寡妇了!   那小杂种如今得皇帝器重,眼瞧着便掌控不住了,再来一个李氏,这李氏为了保住自己王妃位分和尊荣,也是铆足了劲儿和自己对着干,现下她当真难以抵挡。   双拳难敌四手,她当真难以招架,常氏认了这会的亏,却依旧要为自己叫屈,必然不能让人欺负了自己,说完这话的当下,目光落在了柳云霆身上。   “这王爷忙着在皇上面前尽忠是一回事,可好歹父亲身子不适,也该来多尽孝,只有尽孝尽忠,这才叫两全,要不然,也不是叫人看了笑话,别回头旁人问你,你父亲现下吃的什么药,你都一问三不知……”   “送我们去温泉,你父亲那样子,若照看不及时,叫淹死了,到那个时候算谁的过失?知道的说您为父亲着想,不知道的,怕是要认为你巴不得父亲早死了才好!”   常氏这嘴从来不饶人,这会也是一样,此刻这嘴动的格外灵活,在这会硬是生生的拉了柳云霆下水,使劲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她是难以招架一边倒的宗亲,可她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会泼着柳云霆的脏水,不给其一丝一毫的面子,说完嘴角还挂着笑。   “谁认为的都好,只要夫人不这么认为,请了叔伯们来这儿原是为了聚一聚,夫人这一番话也是格外的伤人心,夫人累了,带着父亲回去休息吧!”   柳云霆看她泼妇一般的行径,在此刻微微一笑,只淡淡的回了她这么一句,四两拨千斤,对她原开始说的那些话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好像这些话从不存在一般。   常氏为着这话心上又添了一堵,她还想再辩,可柳云霆再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就这么大手一挥,只道老头子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   常氏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如今就这么极为清浅被送走了,那些个叔伯宗亲们光是看着,却也丝毫不管,显得格外凉薄……   李香凝到了这会心上发寒,原不是因为柳云霆,而是看着此刻的柳云霆与常氏,只觉得自己若干年后,若真的收养一个孩子,那自己的未来……   柳云霆原本的目的是希望李香凝看看,常氏是怎么有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常氏的狠辣,谁能想,李香凝联想的是自己的未来。   若未来依旧遭柳云霆厌弃,他日的下场……   不是自己的孩子,哪里又能真心待自己,虽说常氏确实苛待柳云霆,可柳云霆这会的做法……   李香凝觉得自己的下场或许就会和这常氏一样,看着庶子爬到自己的头上,什么主母,活的最后比狗还不如。   越是这样想,李香凝越是不敢想,这会只觉得人都在打颤似得,恨恨的在那儿看着柳云霆,心中计量着自己一定要拥有个自己的儿子。   他日才能保证自己的未来……   若柳云霆还不肯碰自己,那么她就要用非常的手段,左右这身子都已经脏了,也不在乎旁的,柳云霆不敢不要自己,只要自己生下了儿子,还怕什么!   心中不住算计的李香凝在这会目光都已经变得深邃起来,眼里闪着无数的精光,这个计划,越早执行越好,要是不然,等柳云霆真的掌握了府中大权,在无人敢与之抗衡之后,那就晚了。   到那个时候,他不在需要自己了,那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就真的成了一块破抹布!   各怀心思之中,这场戏码,到了这会也就散了……   各位叔伯宗亲各回各家,此刻李香凝也乖觉的回了蘅芜苑,也不在冲着柳云霆似白日里那般献殷勤,这会的她极为冷静,有着自己的一番打算……   柳云霆见她走的极快,还在诧异,原以为她会留下来说些什么,可这会,柳云霆也没在管她。   “芳草……”回到蘅芜苑后,李香凝那儿唤了自己的丫鬟的一声,而后凑在芳草的耳边,言语了一番。   一路回来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番计较,此时此刻,只需要付诸行动就好。   她在柳云霆的眼里是脏的无所谓,只要肚子里能鼓起来,那比什么都强!   也该多谢柳云霆,今日里让自己看见了以后这两个字,若非是这样,她或许都不会想的那么远……   今日所瞧见的所有场景,让李香凝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留一个孩子!   芳草听了主子的话,心上便是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主子,怎么会想起来这个法子,可一想今日里在那白马寺上,这王爷对待主子的态度,忠心耿耿的丫头只能应下了。   芳草觉得主子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也只有应了主子的话,或许有了小主子,那往后日子就好了。   王爷眼瞧着是看不上自己的主子,当着满天神佛都说这么狠决的话,芳草现在想来都觉得格外的心寒,也为自己的主子不甘。   那恶徒还是王爷宠出来的,若非如此,他哪里敢行那样的事!   就为着这个,芳草在第二日天明之时便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了角门,一路急匆匆的回到了李府。   昨日里女儿才归被好容易劝走了,不曾想今日里芳草又一次归来,李夫人只以为女儿又受了欺负,急的只能唤来儿子。   芳草也没急着把李香凝吩咐的事情说了,只把昨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尽数的说了一遍,而后才和李夫人与李俊彦将李香凝想好的事情说了一通。   “小姐说了,现如今王爷需要个帮手,自然以她为尊,可往后若王爷再无需要,小姐必然会被嫌弃,本……本她如今便不受王爷重视,如若以后也和那常氏一般,故而请夫人与少爷成全了小姐的想法。”   芳草以退为进,向老夫人与李俊彦转换着此刻的场景,让她们能够为李香凝考虑,这做法确实不地道,可唯有这种法子,才能够叫人放心。   现摆着的例子在那里,说起来,柳云霆就是个庶子,庶子与嫡母,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有二心。   为防止有以后,还在先下手为强的好!   老夫人与李俊彦二人为着小丫头的话,这会转换了神色,推己及人,李香凝所想的确实不错。   人都是有私心的,且都是向着自家人的,尤其是老夫人,她自己也是个女人,自然知道庶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庶子是狼,若非这成王没有一个儿子,她也不会同意让女儿嫁过去。   加之原是女儿一开始先看中的柳云霆,虽说女儿脏了身子,确实矮人一截,可往后当真难保柳云霆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先不说回头来个妾侍到底是个精干的还是不精干的,可就这一条,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就是自己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你也说不清楚,更何况还不是肚子里出来的,那就更说不清了。   李夫人倒是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可以考虑,且李香凝所想不差,能这样子有个孩子,实属难得的好事。   “回去嘱咐小姐,便按她的话做吧,我们会支持她的!”   母子二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李夫人直接开口,让芳草回去回复了李香凝,芳草得了这个准信,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回了王府!   回府之时,怀里小心翼翼的揣着李俊彦准备好的药,一点都不敢露了的将这药带到了李香凝的面前。   李香凝的手里拽着那药包,这会脸上的神色写满着四个字,志在必得!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定要把孩子怀到肚子里,也只有这样,她才真的算是当家主母。   常氏生不出来的,她生出来了,那才算本事! 第122章 一番偶遇   端午,龙舟浴兰节,当戴艾叶,五毒灵符,乃大节。   这一天,外头的大河里正举行着赛龙舟,难得的热闹,玲珑憋坏了,前些时候天天在那儿七夕耳边说道着外头的热闹,想去看看。   左右七夕回来了也没什么事,府中的事情已然交由老夫人一人操持,而她每日里吃的最多的便是各种的汤药,用以调养身子,早早为萧战诞下孩子。   药吃的嘴里发苦,玲珑说想去外头瞧瞧的时候,七夕干脆顺了她的意思,与老夫人交代过后,便备了马车与玲珑一起往外头去。   皇帝今日在宫中设午宴,萧战必然不能早归,难得大好的艳阳晴天,到了这会天也着实热了,玲珑为七夕换了一身丁香色锻绣海棠蝶金草花纹对襟齐胸襦裙,长发绾起,做回心髻。   发饰亦是十分简单,只簪了两支云纹的金簪在那上头,衣衫清丽,人亦是如出水芙蓉般叫人看着如清风明月般舒心。   给七夕的手上挂上了五彩绳后,二人坐上了马车,一路只往这城外最热闹之处去。   外头大河上龙舟竞渡,这岸边则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卖五彩绳雄黄酒艾叶的都有,多的还是那些个等着看龙舟竞渡的。   七夕对那龙舟竞渡并不敢兴趣,可玲珑十分想凑这个热闹,那时在老家时,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不过就这么几个节庆。   原就是陪着玲珑出来哄玲珑开心的,七夕这会亦是大方的拿出了萧战给自己的体己银子,在这茶楼之上干脆包了一个厢房,正对着大河上龙舟竞渡的方向,安安静静的看。   那河岸边人挤人,回头出个什么意外那便不好了,难得老夫人肯让自己出来散散心,她不能叫老夫人觉得自己没了规矩。   自己做事做的不好,为难的只有萧战一个,夹在这中间,七夕不愿让萧战为难。   坐在这茶楼上的厢房中,视野宽阔,看的又远,这会玲珑亦是十分的高兴,在那儿看着这龙舟竞渡热闹非凡的场面,高兴的叫好。   七夕喜欢玲珑的纯粹,若依旧还在杨家湾,她的性子说不到与玲珑一般,可好歹脸上的笑还带着真,现如今的笑每日里只有三分真,永远都带着七分假……   喝着茶,七夕这会靠在窗边,目光方向两岸风景,影影绰绰,几笔淡墨,别有一番柔情在其中,与这其中正挥洒汗水的那个龙舟竞技形成了另外一种对比。   七夕看的入神,外头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是这茶楼之中的小二,今日为看龙舟这二楼的厢房满了,来了另一桌女客,想拼一桌,这会只想问问七夕肯不肯。   为着都是女客,小二看七夕又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敢来问一问,换了任何一个看着凌厉些的,他必然是不敢来的。   七夕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看向门口,门外来的刚巧是一样出门来这儿想看会热闹的李香凝。   李香凝今日刚送了节礼回娘家,知道柳云霆将在宫中赴宴,便没着急回去,瞧见这边龙舟竞渡格外热闹,便跑来凑个人头。   没曾想这楼上的厢房都让人包完了,没得办法便问小二有没有女客,是否可以挤一挤的,她左右也看不了多少时间,一会儿就走了。   李香凝此刻的视线与眼前的七夕撞了个满怀,二人相识一笑,七夕便让小二请了李香凝进来,左右都是看龙舟的,又有什么关系。   七夕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与玲珑,让玲珑坐自己身旁,自己则坐在里头,让了半边位置给李香凝与芳草,只让她们随意便好。   李香凝自进了门,目光倒没怎么再放在那外头的龙舟竞渡上头,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七夕身上。   端看七夕身上的料子便知道七夕必然有好人家出身,可这好人家出身的竟然宠着自己的丫鬟,给丫鬟包了个包间看龙舟……   李香凝从未见过!   莫说是李香凝,便是连芳草这样的丫鬟也觉得稀奇,七夕穿着不俗,打扮不俗,那身边的丫鬟身上的料子瞧着也极好,比起芳草的来,那是生生碾压了芳草的。   主仆二人都在猜测七夕主仆的身份来历,不免多瞧了七夕两眼,可七夕仿似不曾察觉,依旧云淡风轻的喝着自己杯中清茶,偶尔看玲珑激动,会在一旁莞尔一笑,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表情。   就好像她不过是身边丫鬟的姐姐,宠着自己的妹妹一样,李香凝看七夕气质恬静,人又是生的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之相,这会忍不住的多瞧了两眼。   瞧过之后,便觉得细瞧之下的七夕当真美,那种越瞧越美的相貌,让李香凝逐渐忘了自己原本来这包间的目的。   大抵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这龙舟都看完了,七夕看玲珑不像适才那般有兴致后,便从座位上起了身,只道与她下去走走,买些糕点便回府去。   玲珑点了头,心满意足的搀着七夕往回走,临去时,七夕依旧有礼的与对面的李香凝点头微笑。   李香凝倒是把七夕记在了心上,七夕适才只想着自己的心思,对于李香凝没怎么看,就这么匆匆下了楼。   “这京城里哪儿来的这么个恬静小姐,把丫鬟当亲姐妹似得待?”七夕与玲珑一走,李香凝身后的芳草不禁好奇的开口多嘴了一句,那话语里带着满满的醋味。   话音一落,李香凝冷眼一扫,直接反问出声“你羡慕?”   芳草一听这话,在这当下忙摇了摇手,只道自己不曾这么想,不过是看了好奇而已,这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小姐夫人她们心上也都了解几分,可似那位那样的,确实不曾见过,说完也就不在说了……   而七夕与玲珑下了楼,只去了卖糕点的糕点铺,买了一匣子糕点,里头有绿豆糕芸豆糕之类的,买回去送到老夫人跟前,敬敬孝心,感谢她放自己出来散心的谢礼。   七夕那儿正付银子时,那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一把抢了七夕的荷包,在这当下飞一般似得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跑。   七夕还没反应过来时,玲珑急的大喊“抢钱!”急急忙忙的要追上去把钱袋子,七夕看了看四周看热闹的人,在这当下拉住了玲珑。   出门在外,还是算了,他们今日没带人出来,就一个车夫跟着,回头再惹事,闹得不愉快,那钱袋子里的银子好在不多。   将手里的糕点盒还给那老板时,七夕讪讪的笑了笑,只道自己不要了,老板看着适才那样子,也知道,这会只将那糕点盒子收了起来,也没多说旁的话。   也就在老板将那盒子收起来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那个盒子,此刻直接替七夕付了银子。   抬眼去看时,七夕发现为自己付银子的是许久不见的湘王顾棠,这会七夕向湘王福身,微微笑道“不曾想王爷在此,许久不见王爷,王爷安好!”   很是客气的一番问候,顾棠微微一笑,将买下的糕点递给了面前的玲珑“我已经命人将那匪徒追回来了,你放心,朗朗乾坤,还不能叫人这般抢了银子。”   玲珑接了糕点,顾棠只道自己已命家丁去追那宵小,七夕听后微微一笑,并不曾将那宵小放在心上。   那里头的银子或许换做从前,她会死死的守住,只是现在已经不同了,比起守住银子,她要的是安宁,谁又能自己,若自己一时冲动去追了银子,会发生什么别的事。   双拳难敌四手,七夕这会做什么事情总会先过一过脑子,想一想,这事值不值得自己这么做。   “银子我回府后会让福伯送去湘王府的,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王爷自便!”   虽说顾棠已经许久不曾来打扰过七夕,可七夕依旧是一副疏远的模样,这会顾棠听闻七夕的话语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   只道自己也刚从宫里出来,这回府的路都是一条,想来再等一等,萧战也会从这儿回去,七夕不妨在等一等。   七夕听完这话,觉得自己若在刻意的保持距离便太小人了,也就站在那儿等了一会。   果真,站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七夕就见萧战那儿与柳云霆一道并肩而行,为着人多,两个人都选择了手牵着马。   玲珑那儿高声唤了一声,萧战闻言停下了步子,见七夕在那儿站着,把马交给了下人,来到了七夕的身边。   柳云霆不曾想今儿个与萧战同行竟然会遇见七夕,眼中明显的一喜,可这喜稍纵即逝,人多眼杂,这会故作镇定的一并来到七夕处,向七夕行礼,唤了一声“小夫人……”   “怎么来了这儿?”萧战看七夕站在这儿与顾棠一道,随口问了一句。   恰巧在此刻去追那宵小的下人也回了来,带回了七夕的荷包,告诉顾棠,人已经交给了巡街的衙役,这荷包里的银子一分不少。   这会萧战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七夕将适才卖糕点的银子还给了顾棠,而后与顾棠柳云霆各自行礼,在那之后,与萧战一起回了将军府。   这边二人离去,留下了只有点头之交的柳云霆与顾棠,顾棠为七夕的疏离而伤心,而柳云霆则因为明明相见却不能相认而戳心,二人点头互相示意之后,此刻各自而行,心上各有心思……   而这些事情那些眼神,却都没能逃过李香凝的眼睛,李香凝一直在那儿看着,虽说看的不仔细,可她觉得,柳云霆看那七夕的眼神和看任何的人都不同…… 第123章 用计   “不曾想,那一位便是极富盛名的典妾,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那么有手段,听说将军府里的那位夫人哪怕无子也是稳坐了十年的正妻之位,竟然让她给撬走了……”   李香凝那儿没发声,倒是身旁的芳草看着已然离去的七夕在这当下不免加以评论,七夕是谁,这满京城的大家夫人小姐又有哪一个不知。   那么个生不出孩子稳坐十年将军夫人之人都败在她的手下,那么一个清心寡欲之人都落入她的鼓掌,谁都想知道,这七夕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个俗物……   芳草在这会多话,李香凝那儿则剔了芳草一眼“你今日的话,看着倒是十分的多!”   李香凝的目光扫过身旁格外话多的芳草,一句话,在这当下,让芳草噤声,再不敢胡言。   芳草乖觉的陪在李香凝的身边,随着李香凝一并回府,今日端午,府里必有夜宴,虽不需要李香凝如何操持,可这会看了这许久的龙舟竞技,天已然晚了。   装作一副巧遇的模样,李香凝在柳云霆将要远去时唤住了柳云霆,人多,又是在外头,总归会有相熟的人,柳云霆对李香凝不曾报有任何的疏远。   “贪看了一会龙舟竞技,不曾想遇到了王爷,王爷回府的话,便与我一同回去吧!”   宫中皇帝已然留宴,晚宴自然是在各自的府里,李香凝这话原是问的刻意,在这路上遇见了他们说是夫妻,却真的没什么话语可讲。   此刻,也只能是这样没话找话,为着人多,柳云霆干脆弃了手中的马交给底下的人,而后与李香凝一道坐上了马车。   车内拢着淡淡的清香,味道不容,闻着十分舒适,柳云霆自上了车便不曾在看李香凝一眼,倒是李香凝那儿借着机会与柳云霆亲近,此刻多问了两句话。   “适才坐在楼上饮茶看赛龙舟时看夫君与安远将军一道,安远将军身边站着一女子,夫君可识得是谁?”   李香凝原是故意一问,安远将军萧战,素来不好女色,唯一的一点桃花也就是京中人人纷传的,李香凝原是看柳云霆对待七夕的神色不同,故而这会有意一问。   也正因为这疑问,让此刻的柳云霆用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面前的李香凝,嘴角带着一抹笑,那抹笑,恨邪……   “在这京城礼,能和安远将军挂上勾的女人又能有几个,你这话是问的我?还是问的你自己?”   柳云霆笑着回答李香凝,可回过去的话却全是拆台的话语,丝毫不给李香凝任何的脸面。   也有一些说李香凝多嘴多舌的意思,这话一说完,李香凝那儿脸上就好像是叫人瞬间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不说,更是讪讪的。   总觉得有一些叫人拆穿了心思的感觉,可又不能当着柳云霆的面说,此刻就只能巴巴的陪着笑,把余下的话尽数咽了下去,没在多言语。   “夫人她原是一时好奇……”身旁的芳草见李香凝吃了排头,忙帮着李香凝打圆场,可惜这圆场没打好,就让柳云霆一个眼刀,把余下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丫鬟话多,小心被拔舌!”不多的几个字,让此刻的芳草因为柳云霆的目光在那一瞬间身上发抖,浑身颤怵了一番。   主仆二人因为柳云霆的阴沉,此刻互看了一眼,芳草是用着求救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李香凝,而李香凝则是用着一种训斥的神色看着面前的芳草,训斥她多嘴多舌。   原不该她开口的事情,在这会乱开口,李香凝今日才发现,身边的芳草伶俐过了头……   狠狠的瞪了一眼身旁的芳草过后,这马车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这安静之中带着好几分的压抑,这般的压抑让此刻的李香凝神色变冷。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成王府,王府门前放置着菖蒲,管事的见柳云霆回来,只忙着将其迎进了门。   屋内上下众人都在忙碌着手下的所有事,晚宴虽不隆重,可手底下亦是有许多事情要忙,柳云霆回了书苑,自进去后就没出来。   而李香凝那儿则回了自己的蘅芜苑,回去后,换下了身上出门时的一身长裙,挑了件颜色不算太过扎眼的柳黄锻绣折枝草花纹对襟齐胸襦裙,裙身上拢着极重的香,便是到了空旷处也不易发散。   这屋子里如今便叫这衣裳带的满室馨香……   待重新上妆之后,李香凝这儿已然准备万全,就等着外头来人唤自己去前厅,今儿个是大日子,柳云霆便是对自己再冷,今日也一定会让自己出面,便是坐着相陪,他也会让自己陪完全程。   也正因为是这样,李香凝才敢在这衣衫之上拢那么重的香,那香原不是给旁人闻的!   带到日暮西山之时,妆容精致,美艳万分的李香凝在外头人的低声叫唤之下,随着身边的人来到了前厅之中。   彼时屋内已然是叔伯满座,李香凝在这一刻上前向叔伯们福身请安,请安过后,知礼的坐在了柳云霆的身侧。   除了成婚那一日被贼子玷污了身子,李香凝的身份容貌都是十分出众的,礼仪规矩也是叫众位叔伯们挑不出任何一点毛病的。   也就是这一刻,众人一同欢坐,各自推杯交盏,这正厅里的地方大,李香凝身上的香味原本很浓,可到了这会却发散了许久。   酒过三巡,李香凝不过碰了碰杯盏,并未将这水酒尽数饮下肚,脸上染了一点点的晕红,倒是身旁的柳云霆这会脸上早已经红了,一副酒气上头的样子。   柳云霆原不是不能喝的人,可今日这酒喝着却格外的叫人晕眩,好在众位叔伯也不是那种贪杯之人,如今见柳云霆脸红了一大半,在这当下忙劝住了柳云霆。   众人只道今日这家宴便到此,各自就这么散了……   家宴么,原不过就是如此,喝的下的多喝两杯,喝不下的也就罢了,明日里各自手里还有事,没得耽误了。   也就到了这一刻,众人各自散去,柳云霆起身将要相送时,这腿脚站不住,整个人靠在了李香凝的身上,长吸了李香凝身上的香气,李香凝当下只让管事的送格外长辈出去。   而李香凝这儿则和芳草一人一边,架住了柳云霆以最快的速度往蘅芜苑中而去……   柳云霆一路跌跌撞撞,早已经神志恍惚,不止这些,他甚至浑身发烫,总觉得身上犹如火烧一般。   他觉得自己似如置身在火堆之中,满身上下燃烧着的无名之火,就像是要把自己烧着了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会的嘴里不住的囔着要喝水。   李俊彦给李香凝的药是上等的香药,不与酒沾只闻其香半点事情都没有,可一沾上酒,只消一星半点便会让人难以忍受。   李香凝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总算等到了今日这样的时机,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算计柳云霆,让柳云霆不带一丝一毫防备的闻了香药,吃了那么多的酒。   为的就是毫无任何一点漏算,她要做柳云霆的女人,除却这个之外,便是要给自己生一个儿子,是给自己而非是给任何一个人。   这个孩子就是她将来在这府里的所有依靠,她要靠着这个孩子在这府中站稳脚跟,一次不成便两次,两次不成便三次,她要锁着柳云霆,直到自己怀上孩子为止。   打定了这个主意,将柳云霆整个锁在自己的内室之中后,李香凝的动作亦是加快了不少,为了让自己情动,她早在这之前亦是略略喝了些酒让自己能有所动情。   且在这之前,看了不少的闺房秘书,学了许多的男女道理,如今为的就是留住了柳云霆。   自入内之后,都不用李香凝做什么,柳云霆早早的便解了衣带,把身上的衣裳早早的脱了,原是他太热,实在是受不住这会浑身火烧火燎的热气。   此时此刻,整个人就似放在了火上炙烤一般,等身上再无一物之时,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也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遵从本能,在凌思雨欺身上来时,他与凌思雨一起滚落在了床榻之上,真丝被面冰凉……   柳云霆在这一刻,情动的当下,嘴里念叨出了两个字,这致命的两个字,让本酝酿了无数情义的李香凝浑身冰凉……   “七夕……”   那么微弱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那么清晰,七夕……   这两个字李香凝或许从前听着会觉得十分的迷糊,可今日,她却清楚的记得,这安远将军府上有一个人名唤七夕,且这个人自己今日就见过。   不止见过,还印象深刻……   李香凝神思开外,柳云霆在这当下早已灭了所有理智,在李香凝格外清明之时,柳云霆的嘴里却一直的在那儿唤着这两个字。   一遍又一遍,李香凝的手因为这两个字,在这会手紧紧的握着底下的被褥,手紧紧的拽着,拽到指甲都恨不能掰断…… 第124章 一番威胁   柳云霆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为旖旎的梦,梦中的自己与七夕同赴巫山,恍若真实感觉让他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尚且还在回想着梦中之事。   嘴角甚至是带着笑意的,可这笑意不过是他的神色清明之后,尽数收敛,他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很是熟悉的场景……   嘤咛了那么一声,翻转身子时,才察觉到了身子的不对劲,满身上下空无一物,而他的身边虽没了人,可那镜前却坐了一个刚换上一身新衣的李香凝……   李香凝坐在镜前将身后的最后一缕长发尽数绾起,而后将其用发簪固定,听了一夜的两个字,让她此刻的脸上写满了阴郁,毫无任何一点的欢喜。   柳云霆用了香药劳累一夜,在最后昏昏沉沉的睡去,而李香凝近乎一夜未眠,一早起来,便在净房内洗净了身子,不让自己身上再有那种感觉。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脏,比起被阿浩那个贼子睡了还要脏,那种脏是从心底里升起的,恶心的紧!   床底下是脏污的素帕,身上又是没了的衣衫与满身的乏力,柳云霆不用李香凝说便知道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忆那个旖旎无限的梦,他知道,自己中了李香凝的招,是让李香凝算计了!   真是厉害,自己用来算计阿浩的东西,如今又转过头来用在了自己的饿身上,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七夕……可真的是个好名字!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值得王爷在醉酒意乱情迷之时,一遍又一遍的在那儿唤着这个人的名字,我道一个小小的典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现如今看来……”   “这个典妾,当真是个勾人的,王爷见过她几回,就被勾的连心魂都没了!”   柳云霆手脚发软,掀开了被褥在闻到那种欢爱过后的味道之后,满脸厌恶,可这厌恶不过刚做在脸上,李香凝那儿已然淡笑着开口,口中说出的那一番话,就像是当头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了柳云霆的身上。   柳云霆瞪大着眼睛用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面前的李香凝,李香凝的脸上则满是厌恶,柳云霆看不上自己是一回事,可心里装着别人,尤其是在做那种事情时,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香凝觉得恶心,格外的恶心,那种说不出的恶心,让她这会冲着面前的柳云霆恶语相向,除却恶语相向之外,她更要借着这个机会,拿捏住柳云霆。   她要借此机会让柳云霆乖乖听自己的,至少在自己生下儿子前,他要一直留在这院子里,而非是让自己总这么费尽心机的去给他弄香药。   一次也是睡,两次三次也是睡,想来也不在乎这些……   她虽恶心,可为了孩子,她忍了!   她已经忘了,自己从前看上柳云霆原是因为柳云霆给了她第一眼怦然心动的感觉,昨夜无数次在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洗去了自己心上对于柳云霆的所有爱意。   李香凝如今不要别的东西,只要一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能够让她未来坐稳这成王府女主人位置的孩子。   “我以为王爷与那安远将军一道一起几个月,感情那般的好,原是意气相投,不曾想,竟是看上了人家的典妾,这还真的是应了那句老家,这饭永远是别家的香……”   “啪!”   李香凝尚觉得不够,这嘴里的话继续的往外吐着,不住的在那儿刺激着面前的柳云霆,柳云霆到了这会反而不疾不徐起来,披上了外衣不过三两步之间来到了李香凝面前。   在李香凝还在不断的辱骂声声时,一巴掌狠狠的一记直接打在了李香凝的脸上,迫使着李香凝给自己闭嘴。   也正是这一记巴掌,让李香凝笃定了这个七夕在柳云霆心里的重要性!   恼羞成怒才会出手啊,连她叫人睡了,他也没气成这般模样,不过说了两句七夕,他就成了这样,这个七夕……   当真是个妖孽!   那么狠的一记巴掌,让李香凝的脸上瞬间火辣辣的发疼,不止发疼,脸上更生出了两道血红的印子。   “我若是现下回一趟娘家,告诉我哥哥,我男人与我睡在一张床上,办着那种事情时,嘴里却在不住的念叨着另外一个女人,念了整整一夜,你说……”   捧着被打痛的脸,李香凝在这会下意识的舔了舔后槽牙,而后看着恼羞成怒的柳云霆,很是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此刻的柳云霆冷静了下来。   这一记巴掌,打了便打了,可往后她是要柳云霆还回来的,可不是就这么简单打两下这么容易的。   李香凝这一句话是警告,也是威胁,若告诉李俊彦会如何,下场大抵十分简单,李俊彦会不遗余力的将七夕除掉,哪怕七夕是萧战身边的人,可一旦威胁到李香凝,李俊彦一定会不顾一切。   能让一个男人在那样的时候还能够唤出来的名字,说明这个男人心上藏满了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无论自己有没有做错,她在别人的眼里就已经是错的。   大错特错!   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造成威胁,与其留着他日为一个祸害,倒不如一早除去,省的将来夜长梦多!   “你想要什么!”柳云霆眉眼未抬,只想李香凝问了这一句。   都不是蠢人,有所图才会加以威胁,柳云霆很想知道,李香凝抓着这个把柄到底想要求个什么,她已经是这个王府里的王妃了,还能求什么呢?   将自己算计了睡上一夜,其实这个答案也很明显,可柳云霆不说,柳云霆要李香凝自己说,自己说清楚!   “给我个孩子,我懒得在给你下药了,等我安然无恙的生下了孩子,我必然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没人能够知道的!”   她可不想自己的将来就和那常氏一样,风光一时,嚣张了大半辈子,到最后成了这副样子,没有个子嗣,叫个野种爬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   野种,没错,在李香凝看来,柳云霆这样外头认回来的,叫一声野种不过分,他还嫌弃自己身子脏了,不过叫人睡了一次,这就是脏了,现如今,柳云霆睡了自己,他岂不是也脏了。   男人……呵!   想起柳云霆那时候看自己那种眼神,李香凝这会只以这样的眼神,回敬着面前的柳云霆!   “身后无子是大忌,也该谢谢王爷,让我看着常氏的今日想起了我的来日,故而我才算计了你,让你与我有了现在的模样,可王爷也不算吃亏,就是睡着的时候……嘴不劳!”   李香凝站直了身子毫无畏惧的看着面前的柳云霆,在这一刻勾唇一笑,只道自己并不着急,她可以慢慢的想,不过等她用完了早膳,柳云霆要是还没有想好的话,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想要个孩子而已,我给你就是,可你也用不着拿了你哥哥与娘家来吓唬我,你可以选择告诉你娘家我看上了安远将军的女人,可你别忘了,这个女人是谁的,我若与安远将军坦白……”   柳云霆看着李香凝这会一副胜券在握可以掌控自己的模样,只是一笑,让她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柳云霆最恨的便是叫人拿捏在手上,尤其是这般威逼利诱的。   当初阿浩便是拿着七夕苦苦相逼,更是以七夕的性命做赌,这才让自己给除了的,若李香凝不介意做第二个阿浩,他可以动手。   一个他也除了,可不在乎在除去第二个……   他大可以直接向萧战坦白,告知萧战自己不甚看上了七夕,有一个不甚让李香凝知道了,原是暗生的情愫,他并没有想要打扰,却不料李香凝醋意太浓,怕是会对七夕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酒凭这几句话,萧战与自己绝了关系,可他必然会好生看护住七夕,不让七夕受到半分伤害。   “你不会的!”李香凝在听得这话的当下,只以最快的速度失口否认,认定柳云霆不敢这么做。   这话说的坚决,让柳云霆听着觉得自己好像也不会一样,可听完这话,柳云霆自己都笑了。   “我会的!”柳云霆看着李香凝,那般镇定的告诉着李香凝,他会,而且他一定会这么做。   他那么在乎七夕,那么希望七夕没有一点事情,他又怎么能够容许李香凝做出任何一点伤害七夕的事情。   他和萧战站在的是对立面,他要护着的是七夕,为什么不会!   “你威胁不到我的,识相的,就乖乖的,你要孩子,我给你就是,若不识相,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那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柳云霆捧住了李香凝的脸,此刻阴冷森森的笑看着面前的李香凝,那种笑,远比板着一张脸看起来还要让人看着颤怵,叫人不寒而栗。   李香凝此刻看着那双阴鸷到极致的眼睛,反而不敢动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敢动了。   她原有一肚子的计划,可因为柳云霆这会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反而什么都给毁了…… 第125章 药性相克   自那一日后,李香凝与柳云霆达成了共识,柳云霆每日里都会在蘅芜苑中夜宿,每一晚也都会碰李香凝。   都不需要再让李香凝去准备任何一点的香药,可碰过之后,便如交差一般,决不会再碰第二次,而后便去净房中沐浴,侧身抱臂睡着便是一夜。   屋里发生了什么自然只有屋里的人自己知道,李香凝要脸面,原就是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可她也不会对外说任何一句。   尤其是看柳云霆碰自己时候那种清明到极致的眼神,他用药时,那是享受,甚至是欢愉到极致,尤其是唤着那两个字的时候。   可偏到了那会却不是,那种冷,那种讽刺,就像是在看笑话一样,叫人看着心凉。   李香凝心上有恨,却不能发泄,只对外装着表面夫妻,叫人看着柳云霆当真好性儿,便是这样了,他对李香凝一点不改初衷。   柳云霆日日夜宿在李香凝那儿成了府中的一番奇谈,谁能想到,这冷落了真么久眼前着不会热起来的蘅芜苑,竟然又热起来了……   夜夜笙歌,灶台上夜夜烧水,这清理出来的素帕这些个东西都不会是作假!   谁也看不透……   这底下人都道到底是李香凝有手段,换做任何一个正室夫人,遇上那样的丑事,不被休已经是天大的脸面,哪里还能够让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   众人就这么看着李香凝让柳云霆幸了半个月,还在那儿打着赌说李香凝会不会有孕,可过了半个月,李香凝来红,没有盼来自己想要孩子……   李香凝气结,可也没有法子,原是她的身子不争气,这是挣不来的事情,这要看天,靠运气。   而在她来红期,柳云霆便没再回蘅芜苑,一点没有任何流连,夜夜只宿在自己的书苑内,那态度,让李香凝看着心中不知生了多少恼恨。   可恼恨归恼恨,她要的孩子这事却依旧不会停,趁着这一日身上刚好,李香凝命芳草备车,自去了京城内最好的一间医馆,想让大夫看着脉,给好好抓上一副坐胎药。   养好了身子坐好了底子这生下来的孩子才算万全,李香凝想着或许就是自己不曾好好将养一下身子便急着要孩子,这才事倍功半,不成有孕。   李香凝这儿早早的来了医馆,不巧,这不是冤家不聚头,正好与前来取药的七夕撞了个着。   七夕不识得李香凝,那一日在茶楼之中一面之缘,也不曾细看,可李香凝对这位冤家却是记得牢牢的,谁叫本是自己的男人,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眼里想着的就是这个女人。   第一眼时,李香凝尚且觉得七夕恬静娴雅,可如今瞧着七夕这样貌,便是一股子狐媚,怪道怕了这安远将军的床,便不见安远将军下来,还做出了宠妾灭妻的事。   李香凝的目光似如毒舌一般的放在七夕的身上,七夕也察觉到了异样,她今日正巧出来为老夫人买糕点,老夫人让她顺便去取一副风寒药来,听闻这个医馆内的坐胎药极好,便让她把个脉再瞧一瞧。   萧战每日只近七夕的身,老夫人放在七夕肚子上的劲儿太足,每日里只盼着七夕早早有子,七夕不愿让老夫人失望,只能乖乖照办。   连日来吃了不知多少固本培元的药,七夕身上本就自带着一种草药味,进了这药堂,气色瞧着并不似正常人那般脸颊红润。   在李香凝将视线不住放在自己身上时,七夕顺着视线看过去,李香凝那儿已然收回了目光,只坐去了里面。   七夕虽然不记得李香凝,可身边的玲珑记性极好,记得李香凝便是那一日在茶楼之中拼桌的那一位,玲珑跟在七夕身边久了,见过的人多,这会也觉得李香凝的神色不对。   可李香凝都自己转进去了,这会也不便多说什么!   “夫人的身子是气血两虚,这气血两虚需要温补,药继续吃着,喜脉这一说,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夫人看着便是一脸的福相,还需再等等。”这边,坐堂的大夫给七夕把完了脉,只宽慰着七夕在此刻与之说道。   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上有数,七夕知道这身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吃了陆菀悠给的药,那药她查过,青楼里的凉药,药性最强,便是断了,要也好生温补。   至于那一次那药浴……   这样子补下去,还不知要补到什么时候,七夕旁的不怕,怕的是老夫人那儿,怕她等的着急,怕她会失望……   长吸了一口气的七夕在这会向大夫礼貌的一笑,而后接过了大夫所开的药方,让玲珑去拿药,而后自己坐在了一旁耐心等待着。   另一边的李香凝那儿大夫也给回了话,李香凝火旺,心浮气躁,阳虚火旺,需开几副去火静心的药,好好调理着,好在身子强健,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的。   李香凝出来拿药时,七夕那儿玲珑拿了药已经与之一道坐上了马车,见七夕一走,李香凝故意与店里的伙计攀谈了一番。   “这位夫人看着打扮面生,却不知是京城哪个府里的?”李香凝这会故意一问,伙计倒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会只道你识得这京城里的谁,竟然不认识这位名噪京城一时的典妾,将军府里的……   一句将军府里的,李香凝这会才道“原是她啊,不曾想竟然是这么好的颜色!”   “模样自然是个顶个的,你瞧瞧那一水的我见犹怜,不说将军了,便是谁看了都心疼,就是身子骨不好,身子虚,这典妾典妾,典来就是为了生儿子的,这不着急生儿子,配了那许多的药,也是可怜……”   堂内抓药的伙计这会一路聊的高兴起来,只和李香凝聊了好多,为七夕在那儿不住的唏嘘着。   正巧,那边大夫横了一眼过来,这伙计才不敢言,只乖乖的给李香凝抓了药,李香凝那儿看了伙计一眼,又看了一眼七夕刚才抓过的药方,这会递了一两银子给伙计,只让伙计给自己按着那方子给自己再抓一副药。   李香凝那儿原也是忽然起了这么一个想法,而后与伙计道,余下的银子便给他算做谢礼。   活计看大夫忙着给人看脉,一时也顾不到自己,这会便把药装好了,把余下的银子,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一包药李香凝这边刚拿了,转过头她便将这药拿到了另外一家门面小到不能再小的药铺中,李香凝让那大夫给自己找出来这里头的药,好好看看都有些什么。   大夫收了十两银子,当下也不问李香凝到底要做什么,这会只给一一细数了,里头有龟板、丹参、旱莲草……都是坐胎药里的东西,没什么奇怪的。   “这药原是用来坐胎的,先生可有法子将其换了药性?”李香凝自然知道这药是坐胎药,可这会她不愿让七夕这么欢快的活着勾柳云霆的魂。   她拿七夕压制柳云霆柳云霆丝毫不怕,还说要却和萧战挑明了,这若是吓唬自己的也就罢了,若真挑明了,这七夕可是个典妾……   典妾自有到期之日,他日这女人若是在安远将军那儿到了期,凭着柳云霆现在这股劲儿,难保没个以后,让那女人入府时,故而李香凝才想着先下手为强。   求子心切,那就换一换吧……   左右这药倒了几次的手,回头真有了什么问题,也算不到自己的身上,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怪不得自己,原就怪她太勾人,长着那样一张脸,在边关不过和柳云霆见了两次,就让柳云霆魂牵梦萦的,夜里只唤她的名。   就凭这一点,这七夕就该死了……   “这……”   大夫一听李香凝这话,在这会早已经面露异色,一脸怀疑的看着面前的李香凝,只道她想做什么。   这东西弄得不好可就是丢命的事情,话到了这会可不能胡乱的回!   “大夫放心,原不是什么大事,府上的姬妾不听话,一味的妖媚献宠,想求个儿子,我看她太不听话了,这才来问你,左右查不到你的头上去!”   李香凝知道这老大夫这会怕什么,不过编了点瞎话骗了他,而后取了自己身上带出来的一张五十两银票。   五十两,换这里头的一味药,他若不愿意,自然有的是别的地方,江湖郎中走街串巷的也会看,不过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这大夫见钱眼开,看李香凝又是一副大户人家妇人的打扮,这会只道她说的话怕是不假,二话不说,便让她在这里头多添一味草乌便行。   甘草与这安胎药中的一味药行的是十八反,适量添加不要人性命,却足够叫人好生承受上一回,不过大夫也说了,是适量添加。   甘草无味,放在里头也尝不出什么,本无毒,大夫看着那五十两银票,这会眼都恨不能亮了,早早的把那银票收了起来。   十八反……   李香凝听着那话,在这会是真真勾着唇,笑开了花…… 第126章 察觉   七月艳阳似火闷热无风,柳条无精打采的垂着,纹丝不动,树上蝉鸣声声,甚为呱噪。   闷热的天,紫竹轩内置了冰,用以纳凉,七夕坐在屋内的长榻上,靠在湃了冰的大缸旁,抄写着经书。   近来心闷的慌,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每日里不爱出门,也没个什么别的事情做,就爱抄写一点经书静静心。   手里正抄写着经书的时候,外头打帘进来的声音让七夕抬起了头,看是顶着外头日光一身暑热进来的陆菀悠。   自从方清芷被禁足在正院在不许出来后,陆菀悠已经许久不来七夕这儿了,今儿个难得来,当真是稀客。   “外头日头正毒,你这巴巴的跑了来,是做什么?”   “昨夜里方清芷心悸吐血,昏死过去一阵,原以为挺不住了,不曾想今早上又醒了过来,我去瞧了一眼,刚巧转过这里,来看看你,与你说会话。”   七夕放下了手中的笔墨,将尚未抄完的经书放置在了一旁,淡淡的看向陆菀悠,开口有此一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陆菀悠一向少出门,也不爱走动,能来这儿,必然是有事相告!   与自己所想的不差,这儿七夕才刚有此一问,陆菀悠那儿便开口说了这一句,事关方清芷,她才爱来告知。   方清芷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她本不愿去瞧,瞧了又能如何,左不过是那不死不活的样子,老夫人心上不欢喜她,现如今活着的样子,比不过死了。   只是近来天热,老夫人那里一时贪凉多用冰,不曾想扑了风,身子受了风寒烧了好几日,年纪大了,如今需要将养着,便理不得别的事情。   七夕这里呢,吃着药自来时好时坏,况且自方清芷被关押之后,她便没了那么多心思再做旁的,加上一直在用药将养身子,总惦记着怀有身孕,这府里的操持,萧战便直接让陆菀悠接下了。   陆菀悠得了院里人的回话,一早起来之后便去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方清芷,吐了血,气色不佳,人也消瘦了许多,看着比之从前老了十来岁的模样,再没了从前那般气度雍容的样子。   鬓边生出了几缕银丝,这会的方清芷看着真是老了许多,二十六的年纪,生生像是三十六,连眼角都生出了不少的细纹。   老夫人给她的药礼减了了药量,她一早就知道了,现如今看她这般躺着的样子,她便看了许久,心下生出了许多的快意。   没有叫大夫来瞧,只让人按着从前的药继续煎着,大夫是外人,看多了她的样子,后头传出去,再说将军府苛待了她,老夫人不会愿意听到这些话。   心悸病,无端端的疑心病,她这病耗损了她不少的元气,这人当真不能作恶,作恶多了,报应来的时候,可就不好过了。   “青莲躺了两个月这膝盖骨还是没能躺好,往后怕是要落下了病根,她身边没个贴心伺候的人,心悸病犯得勤,看着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看着她那样子,看了好一会,直到她囔了一句要喝水,我又走了……”   陆菀悠原本以为要去送她最后一程的,不曾想,都那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了,她还在那儿硬撑着不肯去,都那样了,还熬着那一口气,她还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你不知道,她说要喝水的时候,我恨不能拿了个水壶把水往她鼻子里面灌,我想弄死了她,呛死她,让她这辈子活不了了,彻底活不下去了!”   坐在七夕的对面,陆菀悠这会与七夕说着自己去见方清芷时的场面,而后告诉着七夕,自己想让方清芷死了,看不得她那么撑着,还想活。   可到了最后一刻,她收手了,她没有动手,这样让方清芷死不死活不活的糊着日子,对她也是一种折磨,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会让她死的,她这么活着一日,你心上还有些慰藉,她要是真的死透了,你反而没了指望,是不是。”   陆菀悠来的时候,就想着这世上能懂自己的,或许只有七夕一个人了,所以看完了方清芷,哪怕七夕并不希望自己在与之有什么来往,她还是来了。   她们各自看透了彼此的底牌,这会说起话来倒也十分的真诚,七夕说完这话,陆菀悠在那儿笑了……   是啊,方清芷真要是死了,她撑在心底里的那口气也就没了,没了之后,她就真的成了行尸走肉了。   青庐那里,孩子和段言的墓碑旁,或许可以再给她支起一座墓碑,直接让自己躺进去就好了。   七夕看陆菀悠笑了,知道自己说中了陆菀悠的心事,正巧玲珑泡了茶回来,七夕接过了那盏蒙顶甘露。   “蜀土茶称圣,蒙山味独珍,你素来爱喝这些,尝尝吧!”七夕将那盏茶交到陆菀悠的手上时,只说了这一句。   她是个粗人便是当初为方清芷所要求学习各种茶的习性,她也对这些不曾真正的喜爱,茶之于自己,能解渴就罢了。   她记得,这茶茶汤似甘露,碧清微黄,滋味鲜爽,浓郁回甜,学了这许久的东西,到现在样样记在心上,一样都没忘。   这些还是要归功于方清芷,是方清芷一样一样的教,说起来,也该谢谢她!   接过了七夕递来的茶,陆菀悠泯了一口后,玲珑那儿给七夕递来了她每日里都要服用的东西……   “小夫人,喝药吧……”汤色褐黄的坐胎药递到了七夕面前,七夕看着便觉得嘴里泛黄水,看着恨不能作呕。   “还喝呢?好喝吗?你该知道的,我……”   “我知道,凉药!”   七夕接过了坐胎药让玲珑下去歇着,自己则将那药放在了一旁,这会并不大爱喝,而陆菀悠那儿看着那碗药,不免扬唇,看向七夕,想与七夕诉说关于当初那一瓶药的事情。   可没等她说完,七夕那儿已经应了声,她知道的,青楼女子多以凉药避孕,那药药性大,想要有孕极难,也正因为如此,陆菀悠当初才那样看重她和段言的孩子。   青楼中的鸨母们为了不让手底下的姑娘们坏了事情,药性下的本就重,七夕都知道。   陆菀悠当初拉拢自己,原就没想过让她能给萧战诞育任何子嗣,本着想让萧战断子绝孙的心向萧战报复,自己也是陆菀悠手中一颗报复的棋子。   她如今看过来,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你还喝,是药三分毒,也不怕伤了身子,你看看你如今的脸色,我看比之方清芷好不了多少,断了吧,缘分来了,必然会有的,何必伤了自己呢。”   陆菀悠看她那样清明,心上倒是惊讶了那么一刻,而后叱了她那么一句,需知道,情为刮骨的钢刀,她为情所困,方清芷为情所困,可她们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爱而不得,日日被这刮骨的钢刀受尽了折磨,何苦呢……   何必总为别人活,她来这将军府是为了方母,如今强求有孕又是为了萧战,做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活,来这世上走一遭,是不是可惜了。   “段言与孩子走了六年了,方清芷如今也这样了,你心上所愿还求什么呢,你自己也说不通,怎么还来与我说这些劝慰的话,我的执念也没什么了。”   七夕闭门不出,日日乖乖的服用安胎药,甚至有些痴缠着萧战,总希望有一天天可见怜,所求的也不过就这一个孩子。   可惜……   看着那碗坐胎药,七夕捧着还留有余温的汤碗,无耐的苦笑了一下,与这会的陆菀悠似如难姐难妹似得,相视一笑。   “好喝吗?我尝尝……”七夕捧着汤碗的当下,陆菀悠那儿端过了那碗汤,只喝了一口。   这辈子还没喝过坐胎药呢,这避子药她倒是吃了不少,她今儿个也尝尝这坐胎药的味道!   “汤里放了甘草,这是开药的人怕喝药的人苦,放了甘草中和药味?”陆菀悠那儿喝了一口尝了味,原以为入口会是苦味,不曾想竟然是酸涩之中带了点微甜的味道。   能让汤药呈现甜味的草药不多,陆菀悠所知道的便有一味甘草,这会只开口与七夕说着,可七夕在听到这话的当下,眉头不由一皱。   “我的药方之中,从无甘草……甘草与这药方之中的一味药是十八反,为着与老夫人现服用的汤药不同,大夫生怕弄错,一早便告知了!”   老夫人受热,偶有咳嗽,大夫便开了甘草在其中,七夕亲自去拿的药,又见了药方,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下的话,她一直记得……   十八反这话她也一直记在心上,这……   “你说这药叫人动了手脚,有人想要害你的性命?十八反,反的是你的性命,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能够在你的药中动手!”   七夕这儿接过了陆菀悠手中的药碗,这会尝了一口,果不其然,是甜的……   这一剂药是新开的,才刚拿回来的,她从前的药是苦的,是那种苦到了恨不能像是吃了黄连一般的味道。   “是谁……”   七夕现下看着这药并未再动,这会竟是不知,谁还要来害自己。 第127章 凶手   “方清芷如今无用,可保不齐手底下有人还在为她做事,身边人没查干净的,你最近这药还是别吃了,说不清楚的东西,我帮你查查到底是谁,早点把这人揪出来,也好安心。”   倒了手边的药,陆菀悠很是谨慎的与七夕说着话,话语之中不参杂一丝一毫的作假,是很纯粹的关切。   她是真的关心七夕,这会这表情做不了假,可七夕看着空了的药碗,在这会摇了摇头“你说……方清芷不行了,那一直想要嫁给将军的人会是谁?又有谁最会希望我死呢?”   方清芷都要死了,这手底下还有人还敢冒这种险为她做事,陆菀悠在这府里也有这么多人,想查出来不难,可怕的是这人并不是陆菀悠手底下的。   七夕经历这许多的事这会活的清明,有的时候,陆菀悠忘记的事情,她没忘记!   她没忘了,由始至终有人一直想借由自己生事,可这事情到底也没生起来,原是她依照看透了。   这人不是方清芷,而是……   “你是说昌平公主和太后!”   陆菀悠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她忘了,她原答应了太后要为她做事的,可最后七夕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事情没做成……   这会陆菀悠的话语里充斥着惊讶这两个字,可惊讶过后,好像什么也没剩下,原是她没看透,她日子过的舒坦了,把太后与昌平公主给忘了。   也是,都这么久了,七夕始终不得名分,说到底也是太后与昌平公主作祟,惹上了谁,惹上了太后与公主,这样的算计……似乎只会永无止尽。   她们两个人身边能接触的,对自己有所图亦或者想要害自己的无外乎是那么几个人,故而这会很是自然的把这十八反的药与太后挂上了勾。   到了这会,两个女人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和对方说些什么,正相互对视沉默时,玲珑从外头走进,只道萧战回来了。   陆菀悠见萧战归来,这会与七夕互看了一眼之后,转而告辞,萧战难得见陆菀悠会来七夕这儿,也没多问,看七夕与陆菀悠聊得开,这会只让七夕愿意的,多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屋子里。   七夕起身帮着萧战褪下了身上的朝服,为他取来了一件家常所穿的衣物,而后帮着萧战将衣物换下。   帮着萧战换上衣裳之后,她只淡淡的在那儿笑着,只道“我懒怠走动,原想着去老夫人身边侍疾,可老夫人只说我自己的身子就不好,让我好生照顾好身子,早点的为将军怀上孩子……”   老夫人的眼睛就是病了也一直放在了她的肚子上,除了肚子,除了孩子其他的话也不会和自己说了,七夕原是孝心,可听完这些话,除了失落,在没别的。   今日原也是陆菀悠来这儿与自己说会话,若陆菀悠不来,她最多也就是看会书,连院子里都懒怠走出去,宁愿在这屋子里坐着亦或者站站。   这样的日子清静惯了,也就习惯了,是难得的没人打扰的日子,她已经许久不在府里走动,一门心思的只想把身子养好了早点让肚子挺起来。   方清芷奄奄一息,她的盼头到了头,手里偶尔写一些经书,只想着等方清芷咽气的那一天便烧给母亲,让母亲能在就全之下瞑目。   而心里剩下唯一的一点念想就是给萧战生个孩子,那已经成了她心上的一点痴念,支撑着自己的唯一痴念   也正因为这点念想,她每夜里总是忍着羞怯在那儿痴缠着萧战,她原不是重欲的人,现如今……   “母亲那儿原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年纪大了贪凉这会天又热,一时恹恹的不得好,你有这一番孝心就好了,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至于孩子……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别总想着。”   萧战的目光放在桌边那一碗空了的坐胎药上,他从外头进来便闻到了坐胎药的气味,看那药便知道七夕又咽下了肚,他怜惜七夕,并不愿她吃苦,孩子这事情,顺其自然,他并不在意这些。   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给了七夕很大的压力……   萧战将七夕紧紧的搂住了自己的怀中,低下头亲吻了七夕的额头,让七夕用不着着急,七夕的手紧紧的圈着萧战的腰身,在这一刻心上默默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再等等还能不能等下去,今日若非陆菀悠无意中发现了那一碗药,自己不久就怕是要一命呜呼了,还能等的下去么……   七夕这一头与萧战紧紧相拥的那一刻,陆菀悠的目光在走出紫竹轩时候,目光放在了小厨房中的药炉上,不免在那上头多看了好多时间。   “找人注意着那药炉子,看看都是谁给熬得药,在看看这人每日里和谁接触!”   陆菀悠看多了好一会之后,与身旁的清风雨露吩咐了下去,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太后要杀一个人什么时候用得着这么迂回曲折的用这种能够查得到自己的手法。   也正因为这个,回过味来的陆菀悠这会拧着眉,不免在这上头多动了心思。   清风雨露听完这话之后,只应了一声是,而后搀着陆菀悠与之一道回到了听雪堂……   药分次所抓,伺候的七天,七夕所服用的药中都加了甘草,入口皆是甘甜之味,七夕喝过一口便吐了,也倒了,再也没有服用过。   而陆菀悠那儿派出去的人则在七天之后随着去取药的人见到了那个一直来府上送药的跑堂,在这之后顺藤摸瓜一路摸到了李香凝的身上。   成王妃李香凝……   这个在新婚之夜叫下人污了的王妃在这京城之中也是名声大噪,陆菀悠自然是听说过的,就是不知,这位成王妃好好的怎么和七夕有了过节,竟然要下这样的手,和七夕过不去。   手法低劣却格外的阴毒,这是下了死手,不想给七夕一点活路……   这一天,一样的药送到七夕手上时,陆菀悠已经从外头打了帘子入内,萧战不在,陆菀悠将那药接下直接倒进了手边的痰盂之中,而后端坐了下来。   端坐下来的陆菀悠脸色阴沉,就这么看着七夕屏退了这屋内的所有人,只向七夕发问“你可识得成王妃?”   陆菀悠问的直接,没有与七夕大一点马虎眼,七夕初听成王妃时,目光看向陆菀悠,对于陆菀悠这没头没脑的一问,这会拧紧了没有,在那一刻,摇了摇头。   头摇的直接,眉间也是写满着不解,何来的成王妃,她听都不曾听过的,怎么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   “将军上西山练兵时据说与成王投了缘,自回京之后,二人亦是十分的交好,在朝事上二人一文一武颇得皇上的信赖,那位成王成了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你在西山应该见过。”   陆菀悠来了之后连坐下喝口茶都不曾,就与七夕说了这一大堆,在说到成王与西山这四个字的时候,七夕的眉心才有所动容,在这当下一下子回醒了过来,这个成王妃所指的是何人。   柳云霆是七夕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刻意忘却的人,他如今是成王,从前的过往便不可以在和自己挂上一点钩,她刻意的闭门不出,也有很多的原因是因为柳云霆。   七夕没忘记,她这院子隔壁是谁买下的!   “我是识得这位成王,成王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自回京之后便在没见过他,更别说成王妃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和我说起这个成王和成王妃了,倒是叫我十分的莫名。”   七夕这会一脸疑问,她自己原也是不解,这会的表情是真的,做不得一点的假,况且,在陆菀悠的面前,七夕做不来假,不似在方清芷面前,一套一套学的那么真。   “你这药我查了来龙去脉,你想差了,这药根本不是太后所为,下药之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成王妃!”   陆菀悠这会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的说了一遍,比起在外头的关系,她想要找个人是极为简单的,那抓药的原就是个贪财的,收了李香凝的钱之后,再经由她手里的人一吓唬之后,便是把什么都说了。   这会这人她正拿捏在手中,就看七夕准备怎么办,这可是要人性命的大事,不管李氏因为什么动这种手,这样的事情也一定要告知到成王那里,不能叫人纵容了她。   七夕在听闻这话的当下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位成王妃,亦不知道她做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对自己下这样的迫害。   “告诉将军吧,这件事情交由将军处理比较好,毕竟将军和那位成王是熟识!”陆菀悠看七夕一脸困惑,也知道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这会只与七夕说道。   七夕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若自己真要瞒,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会见陆菀悠这样说,也没做旁的挣扎,这会只想着若寻得机会,知会柳云霆一声,这事情太蹊跷…… 第128章 问罪   “李香凝?”   这一边,萧战刚刚回府,就让清风雨露一并唤到了紫竹轩,一碗药放在了手边,萧战看过之后,眉头紧皱。   好好的,怎么就把成王妃牵扯了进来,无端端的,她为何要向七夕投毒,甚至是用这么阴险的方式。   “原也是机缘巧合,我私下里一直在查幕后黑手,今日查明便是成王妃,却不知这其中因由,所以还是要与将军说一声,事关人命,将军与那成王是熟识,想来由将军去问,好过咱们。”   陆菀悠这会看着眉头紧蹙的萧战,据实已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多管这一趟闲事。   当初她原是恨透了萧战,在她看来,萧战由始至终就是自己失去段言,失去孩子的缘由,若非段言要救萧战,他便不会死。   若非方清芷爱萧战太重,孩子就不会死,她一度的想法便是要萧战与自己一样,尝遍失去至亲所爱之痛,可如今……   七夕若真的因药致死,萧战必然痛不欲生,她本可以袖手旁观,可她还是选择了暗中调查……   连她自己都想不通,怎么会出这个手,那样的矛盾!   “人我已经控制住了,对外只说是那伙计家里有些事回了乡下老家,乡下那里我也去打点了一番,决不会出现一丝一毫叫人发现的纰漏,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陆菀悠这会端坐着只让萧战放心,她手下的人办事,决不会叫人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李香凝手脚不干净,她这会只会叫李香凝相信,是那伙计自己的事,绝不是叫人发觉了。   这一点上萧战还是相信陆菀悠的,此刻萧战看着手边那碗药,沉默了片刻,而后看向七夕,七夕沉默以对。   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这件事情的诡异,她干坐着一脸无辜,原也是无辜,她搞不懂,是李香凝发现了什么,还是另外有别的什么缘故……   所以这会的表情也不是装出来的。   “我与成王见过的面将军也知道,我自己原也不懂,现如今只有请了成王来说清楚,想来才会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七夕这话说的中肯,若非陆菀悠着急,七夕大抵直接会丢了一封信过城墙,让柳云霆自己去查查李香凝到底是怎么一桩事情。   她的印象中真的记不起这么个人,可这人偏生来动了自己……   事出必有因啊!   她便知道,自己的存在一定会对柳云霆造成些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事情来的这么快,一时之间叫她想象,甚至无法掌控。   这会旁的也不能多说,只能这么顺水推舟下去!   “听闻那位成王妃虽被下人污了身子,可近来和成王感情笃深,成王日日夜宿于她房内,与之鸳鸯双飞,在这京城里都已经传成了一段佳话,她的手伸到了这里,着实叫人觉得惊讶。”   李香凝成亲所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是这京城里各家女人们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是陆菀悠不忘外头去,可这故事她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虽不知道柳云霆到底是个什么人,且说她能坐镇得了那位老成王妃,便可知道这位李香凝的不俗与手段,现如今又拢住了柳云霆日日夜宿,也就算是彻底的将这王妃之位坐稳了。   京城里多少人都说这是一段奇缘,毕竟失了身子未被退回,还夜夜笙歌,总是叫人想要知道其中一二。   柳云霆来的迅速,萧战以一封折子用公务之名大张旗鼓的请了柳云霆入府,未曾叫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进了萧战的书苑,柳云霆没想到会见到七夕,除却七夕,便是与七夕同坐的陆菀悠。   七夕与陆菀悠一道向柳云霆福身请安,在柳云霆还诧异时,便带上了那个被扣住的伙计,连同这药包,汤药一并的东西尽数摊开了在那儿与柳云霆说了个清楚明白。   柳云霆听完那话,在这当下便怒了,只恨恨道“荒唐!贱妇!”   柳云霆这些日子没少叫人私下里盯着李香凝,怕的就是李香凝做出些什么不轨的事情来,没想到,她竟然在七夕的药上面动了手。   “原是怪我,我那时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原是在西山练兵之时相识的,那时候我买簪子……也是为了那丫头,不曾想她找不到人,胡乱认错了人,竟然把小夫人错认了那丫头……”   柳云霆怕的就是有这一天,早把谎话编了个圆,此刻只道自己在西山之时碰见了一个心仪的女子,便将那女子养了起来,不想叫李香凝知道了。   在李香凝察觉的时候,便说那女子已经送了人,不曾想李香凝竟然会觉得那女子就是将军府里的七夕,这次回去,一定会好好给李香凝一顿教训,不叫小夫人还受了苦。   这话听着勉强,这会遮掩起来,也只有用这种法子,除了这个,柳云霆想不到任何的法子来遮掩别的。   所幸那时候他与七夕初遇之时,当真是因为一枚簪子,这话听起来,也算有三分可信!   “她自让家里的那个下人污了之后性格总是不定,这段日子,她一直私下里再找那丫头,我已经努力的安抚,日日陪着,可她……唉……”   柳云霆这会为了将话说圆,只把这理由往真的上头使劲的靠,左右他夜宿在李香凝处,与李香凝鹣鲽情深的话早让李香凝散播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家里下人的缘故,那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人已经去了,这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原都是我的罪过,不曾想她一时疯了魔,竟然罔顾性命的动手,我在这儿先替她与将军与小夫人赔个不是!”   柳云霆这会做出着一副极为抱歉的模样,把所有的罪过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只道是自己的不是。   李香凝身子叫人损了,他心中有道坎过不去这才巴巴的去了西山大营,之后遇见了心仪的姑娘,时间事件之上原是对的上的。   至于七夕,在西山时,他和萧战有往来,七夕又是跟着萧战一块去的,那么李香凝认错也极有可能。   柳云霆把李香凝塑造成了一个疯子的形象,这会自己应下了一切,千百万个对不住。   萧战这会冷着脸,看此刻的情形,实在不好在说什么重话,而七夕那里站起了身“王爷救我一命,今日的事情,权当抵消了当日王爷救我一命的事情,往后王爷将王妃看好了就成,别在坑害了旁人。”   七夕起身福了福身,话中的意思很是明白,她不想在把这件事情继续闹大下去,左不过就到此为此。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终结!   同朝为官,萧战也好,柳云霆也好,两个人总是要见面的,罢了吧……   况且她知道,真正的原因定然不是柳云霆这个牵强的理由,真的要深究下去,她怕会把柳云霆的身世牵扯出来,这可是要命要脑袋的事情。   七夕不愿深究,萧战也没二话,在这当下亲自送了柳云霆出门,很是客气的模样!   而萧战与柳云霆那儿的举动,早让一直蹲守在将军府外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药店里的伙计一走,李香凝那儿便觉得不对,她如今心思格外细腻,事事都揣着小心,多方打听,在知道小二原是老家有事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叫人来盯着将军府。   听闻萧战命人来请柳云霆,早叫人盯着柳云霆那儿的一举一动,她也想知道,这七夕好歹也吃了这么多日的十八反,虽说剂量不大,可也该有些反应了。   一朝不致死,可连续服用,瞧着也没什么效用的样子,她都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缘故。   现下,盯着的人看柳云霆与萧战很是客气的样子,这会也就安安心心的回去与李香凝报信……   “除了瞧见王爷与安远将军很客气之外,你就没瞧见点旁的什么?”李香凝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七夕身上,她想知道那七夕是不是真的死了,不死哪怕有点别的什么。   可那人摇了摇头,只道并没什么不妥,要是府上的人真的有个什么好歹,怕早请了大夫,哪里还有那么安然的时候,甚至还那么静静的在那儿批阅公务,想想也不对劲。   “或许是那府里的老夫人病了,催的没那么紧了,她自己不喝了也不无可能,本来也是那老夫人催的,您也别多想了,那药就算换了,我们也没瞧见她喝。”   芳草看李香凝那般急于求成,只得在这会宽慰着她,让她切莫着急。   这事情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在外头可以将七夕的药包调换,可到了那里头毕竟没人,谁也不能知道,这药七夕到底喝没喝,或者她压根儿没喝药呢。   李香凝一听这话,在这当下便气恼的银牙紧咬,她恨不能七夕这会就死了,看她好好的活着,她脑子里充斥的画面就是柳云霆迷迷糊糊情动之际,那一声声的叫唤!   简直可恶!   也就是在李香凝气的心中烦闷时,外头来人只道柳云霆回府……   而柳云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除了柳云霆外,外头还有一位怯生生,看着格外俏丽的小丫头…… 第129章 转过头来的算计   没能瞧见七夕因药致死不说,现如今看柳云霆又生生的带回来一个小丫头,那丫头嫩的恨不能出了水,满眼满是娇气,那么娇怯怯的跟在柳云霆后头,便是不说,她也能知道这丫头到底什么来路。   而柳云霆身边的这个丫头,是从西北那会便刻意买了的,原是为了防个后手,不曾想,这么快就把这丫头用到了。   当初他也非刻意想要买个丫头带在身边,原是遇见了七夕,为防万一在这之后便买了个清倌人回来。   小丫头名唤轻欢,是西山勾栏院里的,柳云霆买了她一夜后便为她赎了身,自那之后也叫人给带回了京城,可已经许久不曾去找她,若非李香凝下药之故,他大抵真就把这丫头忘在了脑后。   柳云霆原以为李香凝会本份,原本他已经在伺机想法子了,不曾想她却没学会本份着两个字,甚至更加嚣张到动那样的手……   可恶至极!   轻欢也是个本份的,柳云霆不来找自己,她也不觉得什么,今儿个柳云霆将她带了回来,她也就乖乖的回来了。   毫不扭捏的跟在柳云霆身后,面对着冲着自己怒火熊熊的李香凝,很是有规矩的给李香凝行了礼。   “夫君……”   “看你平日里寂寞,轻欢在西山时便跟着我了,往后便在书房里伺候,我已经让管事的为她将东西都准备好了,也不拘什么身份,留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就好。”   李香凝扫了一眼轻欢便知道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只是柳云霆在西山时,她这儿忙着招呼常氏,双拳难敌四手,也没功夫管西山会如何。   且西山那会她对柳云霆的芥蒂不深,不曾想竟然漏了这么个空……   现如今听李香凝那般唤自己柳云霆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柳云霆以最快的速度答了面前的李香凝,且直接将人安排进了书院之中。   平日里他的书苑从来都是闲人免进,任李香凝想进也是不许的,不给轻欢任何名份原也是保全了轻欢,李香凝既然不听话,那自己自然是有的法子治她。   轻欢是清倌人却也不是会来事的人,柳云霆赎了自己,她也过了段清净的日子,可她也知道,柳云霆无心自己,如今将自己带回来,更大的道理在哪里,她眼明心亮,一下子就看懂了……   “奴婢粗手笨脚,还请夫人往后多多教导!”轻欢此刻在柳云霆的介绍之下,向面前的李香凝福身,福身之后,只与李香凝说了这样一句意有所指且挖人心的话。   待在书苑里的奴婢,那是能够爬床的奴婢,教导……这是在叫谁来教导,这话说给谁听怕是都觉得这话听着十分的叫人笑话。   李香凝这会只拿眼横着面前的轻欢,冷冷一笑,伸手也顾不得面前这许多人,便将柳云霆一把拉走了。   她觉得今儿个十分的不对劲,七夕那儿人没死成,如今柳云霆又巴巴的领了个人回来,这样子,让她心上不定,让她想要抓住柳云霆问个清楚。   直接将人抓走的时候,李香凝那儿将柳云霆拉进了屋子,在那之后,直接问道“什么意思?”   这话问的自然是外头的那个轻欢,无端端领了个人回来,这算什么,明显是在打自己的脸。   她好容易在这段日子将自己的名声一点点的拉回来,偏他倒好,领了这么个人回来,是在打自己的脸,往后她还如何在挽回自己的脸面。   “左右你也没能让自己的肚子挺起来,这丫头水嫩,买回来替你两日,说不准也便有了,若有了这孩子也是唤你做母亲,你是不亏的!”   柳云霆看李香凝有所疑问,这会就这么狠是淡漠的开口说了这一句,言语里满是轻佻之言,听的叫人心上不郁。   “你说过的……”   “谁还能把谁放心上一辈子,我说的又如何,我没说又如何,我给你时间你自己不争气,难不成来怪我,便是正经夫人,我纳个妾又如何了,你若连这个也哭诉,那你便哭诉去,看看到时候,你娘家人能怎么帮你!”   柳云霆这话说的刻意,他也没真的与李香凝撕破了脸皮,左右换谁来说,也没这个道理。   他不过是带了个丫头回来,并非纳妾,并非找通房,就是真的抬举个通房也不算什么,她若连这个哭诉,那便没了礼数……   柳云霆不愿给那丫头通房,给了通房就是有了名分,可不直接让李香凝见天的折磨了轻欢,倒不如直接以一个丫头的名分,在那书苑里,她摸不着够不到,急也是急她自己。   本着这种心思,柳云霆将这丫头买回来,原就是为了膈应李香凝,顺带着让李香凝将视线从七夕身上移开。   “你……你不是……”李香凝看着此刻柳云霆这一副随你如何处置的样,气的恨不能心都在那儿绞痛,一句话说了半句,后面隐掉的半句原是想说你不是恨钟爱那个七夕的。   可最后到底恶心的没说的出口,在这当下咽了下去,柳云霆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可这话他不想听,这会问的刻意,只问她“你不是什么?”   李香凝没有理会柳云霆,一双手紧握成拳,最后恨恨的剜了柳云霆一眼,在那之后转过了身,没愿意再搭理柳云霆。   柳云霆见她不说话,在这会只转了出去,而后带着轻欢一路去了书苑,此后便再没出来,可那书苑里头却是刻意的传出了笑语声声,且那灶上还送了水……   大灶上往那里头送水是做什么,瞎子都知道,自此这蘅芜苑算是彻底冷了下来,柳云霆与那轻欢成日里在那书苑内耳鬓厮磨,那轻欢也是个狡诈的,知道柳云霆护她,从不往外头跑。   李香凝便是想找她的事情,却也没有机会!   灶上的坐胎药没停,轻欢那蹄子看那样子是彻底拢住了柳云霆,把李香凝急的在那蘅芜苑内便是摔烂了所有的东西也想不到用什么法子把他拘回来。   明明那夜里唤了一整夜的名字,现如今有了个轻欢说丢脑后便丢脑后了?   “王妃还是别气了,左右那丫头没名分,生了孩子也是给您带着,奴婢查过,她就是那勾栏院里出来的,许是一时心性……”   李香凝那儿为着轻欢气结,芳草给李香凝端来了一盏清茶,只让李香凝消消火,用不着为了那么个东西生气,反而气到了自己。   李香凝原不是为了那么个东西气结,而是不懂柳云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且七夕那儿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怕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然让柳云霆知道,怕这轻欢就是个幌子。   若轻欢是个幌子,便说明还有后招在那儿等着自己,她不怕旁的,怕的就是这后招,更怕柳云霆直接和萧战坦白,她白算计一场。   “芳草,那伙计乡下的家你可曾去过了?”   “夫人便放心吧,奴婢去了好几回了,那伙计原是回乡了,乡下父母给他找了个婆娘成亲,如今待在乡下安分着呢,没人与之接触过!”   李香凝这会到底还是不放心,喝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看向芳草,再一次问道,芳草那儿又一次的答了。   原在芳草看来,那药吃不吃到嘴里当真是另外一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七夕压根儿就是在那儿糊弄那个老太太,现如今看来那都是没影的事情,她是担心太过!   李香凝长吸了一口气,这会抿唇不语,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是自己还没能够想明白的。   彼时,外头的丫鬟端来了李香凝一直所用的坐胎药,李香凝招手在那儿一口气直接喝了下去,方草看着便觉得心疼。   这都多久的日子了,不见身上有孕,偏一直在那儿吃了那么多的坐胎药,是药三分毒……   “还是要想法子,把那七夕弄死了,弄死了才能以绝后患!”李香凝这儿喝着药,可这眼里却泛着毒,喝完药后,这会只说了这一句。   芳草听的他这样说话,在这当下着实不懂,明明柳云霆此刻把那轻欢当宝贝似的疼爱,做什么还要去找那典妾的麻烦。   那是将军府里的典妾又不是这成王府里的,这王府里的麻烦合该是那蘅芜苑里住着的那个才是!   就在芳草想要与李香凝说话的当下,不曾想柳云霆那儿竟派了人来,只道他要招芳草去蘅芜苑伺候!   招芳草去蘅芜苑伺候意味着什么,自不用提,芳草本就是陪嫁,陪嫁丫鬟用来做什么的,这里头的意义……   “芳草姑娘,开脸的嬷嬷就在外头候着,你且换了衣裳便去吧,王爷还在那儿等着呢,姑娘当真好福气!”   来召芳草的管事这会极为恭敬,话语里也是十分的客气,开脸两个字更是说的暧昧,芳草这会看着面前的管事,再看早已经气的铁青的李香凝,在这当下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她不敢去…… 第130章 贵妾   彼时,李香凝的脸可以用难看到极致来形容,第一夜不住叫唤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现如今带回来一个轻欢还不够,竟然又要把芳草带走。   芳草是陪嫁丫鬟不假,可她自幼伺候自己长大,底下那么多的陪嫁丫头柳云霆不挑,偏生挑芳草,他这是存心的来恶心自己!   冷着一张脸的李香凝在此一刻拉住了芳草的手,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冲到了书苑,刚到书苑,步子便停在了书苑外,自有下人守住了书苑的门口,不让她进去。   “王妃竟带了芳草姑娘来,芳草姑娘好福气,王爷早已经等候多时,原王爷还以为王妃舍不得这么个好姑娘,姑娘快进来吧!”   拉着芳草来本是质问的,可李香凝连人都不曾见到,更别提质问这两个字,站在里头来揶揄自己是这些日子夜夜承欢的轻欢。   一脸乖相,可这眼里却满是讥讽,她故意站在这门槛里头,为的就是让李香凝抓不住自己,左右有人守着门,又是在柳云霆的地盘上,她不敢乱来。   她抓不到自己,自己却可以看她的笑话,光是想想都觉得十分的有趣……   轻欢的脸上在笑,李香凝的脸上堆积着愤怒之气,这会两相对视,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光是听着就知道现下的李香凝有多么的生气。   可轻欢才不管她是否真的生气,命自己来接人的是柳云霆,左右不是自己,趁着李香凝气结的当下,没等芳草在那儿拒绝,轻欢早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拉过了芳草,直接将芳草拉进了书苑,而后命人将门直接关上。   李香凝被关在门外,根本连门都进不去,而芳草早已经让轻欢一把拉着往柳云霆的床上去……   她是不在乎这所谓的宠不宠,她如今日子过的不错,管那男人到底如何,再不好,难道还比那勾栏院里的日子过的不好么。   将芳草一把推到了柳云霆的床上,轻欢便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眼前的门,自己舒舒服服的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随的那里头怎么闹去。   芳草被一把直接丢在柳云霆的床榻上时,整个人抖如筛糠,一想到外头还有个气的恨不能拆了这书苑的李香凝,她这会只想从这床榻上爬下去。   “还请王爷放过奴婢,奴婢只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原是有好些个陪嫁是等着伺候王爷的,奴婢可不是啊……”   芳草将自己的头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根本不敢看面前的柳云霆,她不知道柳云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她知道,若自己真的爬了这张床,李香凝会打死自己。   “怕什么……陪嫁丫鬟就是陪嫁丫鬟,今夜我幸了你,你便是贵妾,我给你一个名分,你也用不着在跟在你的主子后头,听着她颐指气使的,就住在这书苑里,谁也伤不到你的!”   柳云霆看着芳草似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这会伸出手长指轻挑着面前的芳草,让芳草把脸抬起来给自己瞧瞧,那一副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模样,别说,还真的挺叫人心疼的。   芳草模样不说上乘,却也是个出挑的,如今为着那一副无辜娇小的样子,倒能让男人生出一份爱护的心。   柳云霆说这话的时候,芳草不敢相信的抬头,眼里还溢满着泪水,嘴里在那儿说着不可以……   她的主子有仇必报,一个七夕都能够用那么阴毒的法子,若换了自己……   不等自己做什么贵妾,怕是已经叫她把自己给弄死了,她不敢的,她真的不敢爬这张床!   “从前看你站在你家主子身后,便是那么的乖巧可人,现如今看更是了,你怕什么,你成了贵妾,若生下了孩子,自然有你的好,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多看看,多学学,还不是什么都会了……”   柳云霆在芳草的身子不住发抖的当下,一把上前将芳草扑倒在了自己的身下,这话说的带着期望,就像是一颗种子,故意种在了芳草的心中一样,他让这种子,在芳草的心上发芽。   是呀……   多好呀,贵妾生子,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若是主子一旦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上头没有了主子,自己手里却多了个长子……   柳云霆不就是庶子么,他如今可是成了王爷的!   芳草跟在李香凝身边这么久,别的没学到,这些个坑人的本事还没学到么!   柳云霆挑开着芳草的衣襟,将芳草身上遮盖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褪于身下……   芳草的身子在抖,可除了抖动之外,她没有做别的,没有推拒柳云霆,没有挣扎,最后,她还是心动的。   没有人甘愿为奴为婢一辈子的,况且……李香凝还算不上是个良主,谁不希望自己能当家作主呢!   柳云霆看着此刻的芳草,嘴角勾着笑,笑的娟狂,眼里满是冷意与讽刺,在挑开芳草身上所有的衣襟之后,柳云霆将床榻之上的纱幔放下,而后这帐内只剩下了芳草的低泣与低吟之声……   机会就在自己的跟前,芳草原就是个有野心的,她原不过是想赌一回,赌一赌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命。   左右自己的主子是叫人嫌弃到底了,她就不相信,自己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娼妓!   芳草也想翻身做主子,她在柳云霆挑开自己的衣襟时,就已经把搪塞李香凝的话语想好,甚至连让自己暂存下去的路也已经想好。   柳云霆的眼里藏着嗜血的笑,拉轻欢回来是为了叫萧战不疑心,而扶芳草上位,才是真真正正的恶心李香凝。   芳草,自幼伺候李香凝的丫头,睡任何人都比睡芳草叫李香凝心上难堪,光是想想,似乎都觉得十分的有趣。   书苑里新人承欢,低低哭泣一夜,直到天明才得以消停,那里红灯高挂,柳云霆把动静闹得大,直到第二日一早上,但凡听见动静的人,脸上都藏着一种暧昧之色。   而从里头出来的芳草,脸上还带着伤痕,嘴角都带着一丝丝的血迹,双眼红肿,身上更是青红一大片……   从书苑里出来的她没等李香凝怎么着自己,便以最快的速度跪在了李香凝的面前,那模样,原不像是承欢,而像是遭受了侵犯。   李香凝看着她脸上的伤,身上的淤青,存了一夜的气,原都要举起来的手在这会放了下来,看芳草这般模样,便知道芳草也没过到好日子。   “奴婢……原不愿的,王爷他打了奴婢,奴婢受不住打……”   没等李香凝发话,芳草那儿先哭诉起了自己的不容易,只道自己被逼无奈,又说柳云霆原就是拿自己来和李香凝过不去而已。   说是幸了自己会给自己贵妾之位,可幸自己时,那样的对待自己,当真没有给自己一点脸面……   芳草哭的可怜,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受害者在李香凝的面前不断的哭,那样的悲泣,悲泣到了让一旁的丫鬟都为她皱眉的地步。   芳草聪明,知道自己承欢一夜,李香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早早的让柳云霆打了自己,这顿打,原是她自己讨来的,至于身上这些青紫掐痕,也是自己掐的。   几个巴掌,几个掐痕,看着可怜,可比起李香凝的手段,那可真的是好太多了,她聪明,伺候在李香凝的身边,到底还是该如何自保的。   李香凝那儿听着贵妾这两个字,这会伸手掐住了芳草的脸,整个人恨不能把芳草拎起来“可以啊……那书苑里的宠了这么久,也没见捞到了个通房,你这才一夜,便许了你贵妾,你这是哭给谁看!”   心上有气的李香凝只想寻些东西来发泄,管他到底发泄的是个什么,左右就是想打骂打骂而已,这边听得芳草一说贵妾,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骂着芳草背主爬床……   那一边,芳草一把抱住了李香凝的腿,只让李香凝息怒“主子息怒,这话原是那书苑里的撺掇的,她让王爷封的,说是这样,您就不会总盯着她,她也想出书苑走走,可为着您盯得紧,不敢,她这是要让咱们主仆互相残杀啊……”   芳草在李香凝掐着自己的脸发火的当下,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过错尽数推到了轻欢一个人的身上。   只道是轻欢的主意,她的错,她要贵妾这个位置,也知道,柳云霆不会护着自己,放自己出来,就是看自己有没有本事,爬到那个位置上去。   “那丫头会哄人,是个厉害的东西,奴婢……奴婢也非心甘,后院里有那么多的陪嫁丫鬟,奴婢一早就说了,可那丫头帮着王爷将我丢到了王爷的面前……奴婢……”   芳草这会在李香凝面前哭的可怜,那般的架势,真像是把自己塑造成了贞洁烈女的样子,哭完之后,还不住的和李香凝磕头。   “王妃,奴婢自幼伺候你长大,奴婢哪里敢背主忘恩,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的!”   芳草额头的那块皮都恨不能快磕烂了,总算哄的李香凝消了气,看李香凝放开了自己端坐了下来,芳草也顾不得自己如何的狼狈,这会忙上前给李香凝端茶递水……   可这端茶递水的当下,没人注意到,她那留得并不常的指甲缝里,多了些细白的粉末……   狗咬狗,一嘴毛,柳云霆在知道李香凝喝完那盏茶认下芳草的当下,嘴角不由的上扬!   杀李香凝,何必自己动手,总有那些个看重名利的人,帮着自己,拿下李香凝这贱骨头!   如今的他,最恨的便是被掣肘,更恨那些个算计七夕性命的人…… 第131章 试探   直到秋意渐浓时,李香凝的蘅芜苑算是彻底的冷落了下来,至于她那肚子更是不能传来任何的好消息,倒是爬了床的芳草竟然传出了好消息……   芳草在一个伺候李香凝的早起突感不适,整个人抱着门框子作呕了整整小半柱香的时辰,那恶心不止的模样,光是叫人瞧着便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香凝看着芳草那模样,眼里恨不能淬了毒,在这当下手中的筷子早丢到了一旁,眼里恨不能生生射出一把把刀来,想刺死了面前的芳草。   心中气结的她长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着便想开口大骂,只是声音没出口,便觉得心上一阵刺痛,在那之后,又好了!   “气大伤身,她有了孩子是好事,左右这孩子也是帮您生的,她有,好过那个娼妇有!”   从家里新调来的老嬷嬷此刻凑在李香凝的耳边,这嬷嬷伺候了李夫人许久,为防再有芳草的事情发生,李香凝特意调了个这么个老嬷嬷在身边。   这原是她用来恶心柳云霆的,只道若柳云霆有本事,断可以把这个老嬷嬷给睡了也成。   现如今老嬷嬷看李香凝一副要发作却又捂住了胸口的样子,忙凑在李香凝的耳边,只让李香凝莫要动气。   有孩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芳草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贵妾,她又是从李香凝身边出去的,长得是李香凝的脸。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嬷嬷到底年岁经历摆在那里,听完老嬷嬷的话,这会镇定了心神,长吸了一口气,她不傻,怒气伤心,虽是一时的,可到底还没真要和芳草在那儿过不去。   “去找了大夫来把脉吧,若真有了,那就是你的福气!”   芳草自己心上大概知晓自己这是怎么了,如今颤颤巍巍的在那儿进了门,忙跪在了李香凝的面前,有孩子原是顶好不过的事,可在李香凝的眼睛底下有了孩子,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事。   柳云霆私下里给自己的药还没让李香凝全部发作,她这会有了孩子……   必死无疑!   贵妾还没正儿八经的坐稳!   如今听李香凝这话,芳草长吸了一口气,大气也不敢出的捧了一旁的杯盏侍奉李香凝喝茶“多谢王妃恩典,奴婢知道自己的地位,还请王妃放心,若真的有了,这个孩子必然是为您生的。”   表了这么久的衷心,芳草早已经习惯了,这会自然也是,只是端茶的手还是会刻意在那杯子里不落痕迹的轻轻点一点把指甲里藏着的东西尽数落到了茶碗之中。   看着芳草那一副忙不迭表忠心的样,李香凝这会冷眼看过,而后扬唇一笑,她心里认定芳草奴性惯了,并不用过多担心,故而这会毫无任何担忧,抿下了那一口清茶之后,让嬷嬷将其扶起。   “有孩子愿是你的福气,生下之后,你这个亲娘的功劳自然少不了,别那么惊慌,下去好生看大夫吧,若真有了,往后好生养着,这儿原不必你伺候!”   嬷嬷服起了地上跪着的芳草,李香凝这嘴里说的极为好听,说完之后,便让人送了芳草回自己的院里去休息。   说是回自己的院子,芳草身为贵妾,可自己的院子却依旧不过是从前的那个廊屋而已,有李香凝在上头压着,她便是想要一个贵妾该有的,她也不可能有!   大夫来时,手上不过轻轻一搭脉,心里自然有了数,李香凝又是吃坐胎药,又是废了那样的心机,肚子空空,倒是芳草,身子壮实,不过多久,就有了种在里头。   心里虽然有数,可李香凝那儿却是当真气结的在那儿狠狠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恨恨的一记,砸在了手边的小几上。   芳草有孕不过半日便已经让京城上下的众人尽数知晓,京城众人对于这成王府里的各种物料十分的新奇。   左右从没见过一个王妃叫下人那般了还能够拢的男人欢心,只是欢心太短,不久男人有了新欢,之后又宠了自己的丫鬟,现如今那丫鬟都有了身孕,当真叫人好奇。   正因为好奇,每一次那里头传出各种新鲜的消息时,总会叫这京城里外的人说道一阵子,如今芳草腹中有孕也不例外。   “呵……自己想尽法子没能有孕,偏偏让自己的陪嫁丫鬟捷足先登,这位成王妃这会怕是早气坏了自己的心肺了!”   芳草有孕,最先收到风的陆菀悠闲来无事便来七夕的紫竹轩,与七夕对坐喝茶,只把这事当笑话一般的说给七夕听。   七夕早把当初的药断了,为着身子弱,萧战特意去宫里请了宫中的太医为七夕开药,药上的药材每日都是萧战亲自配了送回来,命福伯亲自熬了,一丝一毫的差错也不敢有。   如今连吃了太医所开的药,看着气色倒比原来好些,只不出门,看着还是娇弱了些。   七夕不愿出门,也不想出门,连到院子里转转也是瞧着时辰出去转,尤其是在发生了李香凝给自己投毒的事件之后,她更是不愿靠近紫竹轩的那堵墙。   老夫人受凉之后患了咳疾,时好时坏,将军府里的事如今交给了陆菀悠处置,可并非是将东西尽数送到陆菀悠的手上,而是陆菀悠说,老夫人听,同意之后再行。   陆菀悠每日里还是要去老夫人的睦元堂多些,去过了睦元堂再转到正院里看看方清芷,方清芷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却还强撑着一口气,连陪在方清芷身边的青莲都快撑不住了,可她却还能在陆菀悠来时,狠狠拿眼剜肉一般的剜着陆菀悠……   连陆菀悠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她屏着的这一口气!   陆菀悠这儿与七夕说的欢乐,七夕那儿听得木讷讷的,只在听闻那芳草有孕之后,眉心有了些情绪。   这情绪是给那孩子的!   芳草有孕,柳云霆有后,若母亲在天有灵,想来会很安慰,七夕这会想着,若得了机会,出去白马寺里拜一拜,该将这话告诉给母亲听才是。   管那成王府里到底闹成什么样,只一样,有后就好!   为了不让任何人起疑,七夕努力在做好这一点,对于柳云霆,她不过多关心关注,免得给他招去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李香凝投毒之后。   她怕是柳云霆不小心露了马脚,惹来李香凝的猜忌,才会动手杀害自己!   只是这话她没有机会问,也不敢问,怕问多了,越描越黑……   “能有孩子是好事,那个丫鬟当真命好,有的人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她这么简单就有了!”   近来,陆菀悠在自己七夕耳边提的话多了,最多的便是成王府的事情,七夕知道,她原不是那种爱好搬弄是非,多费口舌的人,这些话说的多,原有说的多的道理。   如今七夕听完陆菀悠的话,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失神了那么一会,羡慕着陆菀悠嘴里的芳草。   她天天喝药养身痴缠萧战,可等不来一个好消息,连老夫人那儿都对着自己不住的皱了眉,偶尔见自己去请安,那眼睛只盯在这肚子上。   芳草那是真的好福气!   想来那李香凝也会羡慕吧,能生养,谁还不能羡慕……   “这么久了,你当真没个话与我说,没个旁的与我说说么?将军或许会信了那蹩脚的话语,可在我看来,一个女人想杀另外一个人,似乎只有一个理由!”   陆菀悠看七夕脸上一副哀怨之色,这会也不与她多说旁的,只向她问这一句话。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七夕亲口告诉自己……   李香凝投毒,柳云霆上门,之后便是一个清倌,一个丫鬟,成王府里是事非不断,清倌人暂且不提,可这丫鬟忽然上了位,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有趣,且这里头有门道的样子。   能叫一个女人杀另外一个女人,且是隔了府邸,用那么个手段手法,理由大家心里清楚。   至于柳云霆再去宠一个丫鬟恶心李香凝,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算计!   “你是不是早已经认识那位成王,又或者和那位成王交情不轻,人骨粉,心悸药粉这些东西,是不是就是成王给你的,成王妃想杀你,是因为成王对你有心?”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药粉是谁给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陆菀悠这会看向七夕,把心里已经清楚的答案尽数问出,问出之后看向七夕,希望能从七夕的脸上寻找答案。   可七夕没有回答任何一句话,一动未动,脸上也是波澜不惊,她反问陆菀悠问这么多又想要做什么呢?   拉着自己去找萧战,和萧战说自己红杏出墙?   有这个必要么?   “你若觉得我和那位成王有往来,你就这么觉得,左右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见到那位成王的日子,也是将军在的时候,我问心无愧!”   七夕不懂,陆菀悠如今已经等同掌家管事,至于正院里的方清芷也是奄奄一息,她还想做什么呢……   自己如今心愿不多,就想这么过下去,也就想生个孩子……   七夕这会看着面前的方清芷,心里明镜儿一般的说道“生孩子犹如闯鬼门关,若不小心,我闯不过,你就当是你那孩子又重新投生到你身边了就好,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别无他想,七夕如今就这一句话!   谁也别想从她嘴里听到柳云霆旁的东西,这个秘密,她会烂死在肚子里! 第132章 小心行事   十一月,老夫人的寿辰到了,去年岁,萧战带着七夕往西山练兵,便不曾为老夫人贺寿办宴。   今年,老夫人的咳疾时断时续,人比之从前人的精神也瞧着萎靡了一大半,今年萧战在家,便嘱咐了厨上为老夫人置办了几桌席面。   原就是请一些时常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一些兄弟,不曾想要办大,一则是与兄弟们碰面说说话,二则便是给老太太冲冲喜,这也是老人家有这么一种说法。   老夫人久病,虽说只是咳疾,可怕在生出些什么别的病症来,就想着办个喜事冲冲晦气与病气。   原是一桩小寿宴,可听说老夫人寿辰将至的皇帝给老夫人送去了一枚玉如意,让老夫人安枕。   这原是皇帝安抚萧战的一番私心,拖萧战娶七夕的日子长了,皇帝每每看着萧战与自己体己此事的样子,他到底不能总敷衍萧战,便以这种怀柔的政策,让自己多存一些时间。   皇帝送了玉如意这事情一传出,小宴变大宴,各家各府都送来了大小不一的贺礼,皇帝都给了面子,他们若不送,岂非是不给皇帝的脸面。   皇帝送礼,他们必当跟随,这自来也都是皇帝的意思,这是皇帝要给萧战撑场面,故而才选了这个时候,说出去,也算不得皇帝落了个刻意。   皇帝与各家接送了礼,太后处的寿康宫里自然也要抄出了一份厚礼,让将军府上下门楣增光,也让萧战那儿不得不将这寿礼办大,宴请送礼的众人。   这众人之中,自然要包含皇帝一个,太后一个!   彼时的天已到了寒冬腊月风雨凄凄的时候,京城的天到了十一月便冷的极快,初雪一下,廊下屋棱之下结了冰凌,光是瞧着都不觉得缩了脖子。   连日来,府上忙碌,上上下下的人都忙着将这烫金的寿字贴满整个将军府,大红的灯笼高挂,红绫在这长柱之间串错,整个将军府上下满是喜气一片。   装点府邸的下人将红绫挂到了七夕的紫竹轩,七夕此刻拢了拢身上的镶兔毛领斗篷,站在廊下看着往来的下人们,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波动,就像这些人并不存在自己的眼里一样。   萧战那里给七夕送来了寿宴时所要穿的新衣,七夕让玲珑将那新衣放在了自己的屋内,并没有去试穿,七夕的内心里有些抵触关于这种的宴席。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这些人去探究,去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七夕从内心里抵触。   “成王府适才送来了给老夫人的寿礼,想来等老夫人寿辰那一日,她便会到场庆贺,你也可以见见,那位想要害你性命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自上一次试探过七夕,七夕闭嘴不答之后,陆菀悠便对成王府这三个字格外注意,这次原本一个小小的寿宴闹的那么大,陆菀悠知道,成王府必然也会来送礼的。   陆菀悠当真好奇,七夕什么时候又和成王扯上了关系,凭她想要找到人骨磷粉,想要寻到让人心悸而死,没有一丝一毫叫人察觉的药粉,这样想来,也就只有这位成王柳云霆更叫人觉得信服一些。   “老夫人生辰,连皇上和太后都给送了东西,想来,成王府里送来寿礼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七夕站在廊下,任由冷风窜进自己的脖子里,虽然冷的瑟瑟发抖,却叫人十分清醒。   对于陆菀悠的试探,七夕淡定自若,并不把这种试探放在心上,随的陆菀悠怎么去说,就好像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很是无力。   表面自若的气息,在回复完陆菀悠之后,在这当下撇过了脸,她所排斥的这其中无外乎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李香凝……   李香凝能够把手伸到将军府来谋害自己,她怕李香凝会在寿宴那天做出点什么不该做出的事情,毁了寿宴,更毁了柳云霆。   寿宴是萧战对老夫人的一番心意,七夕不能让其有所破坏……   老夫人自入夏之后身子不适至今人清瘦了不少,萧战那儿也是清了不少的大夫,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好几个,可也看不出是个什么门道来。   时好时坏的折腾折磨人,萧战也是焦心了好些时候,听人说有办寿宴冲喜祛邪这一说,这才想着半个小一些的寿宴。   除却成王府的寿礼,七夕所知道的,卫国公府也送来了一份,湘王府里也送来了一份!   自七夕回京之后,卫国公听从顾棠的吩咐,并不在似以往那般,痴缠七夕,想要认回七夕做女儿,可时不时还是会给七夕送来些滋补品又或者是一些衣料之类的东西。   七夕会收,也会让人还回一些等价的东西,卫国公到底年岁大了,心中痴念女儿,七夕也实在不愿多与之为难,收一些回去一些,也算是叫他宽心。   这些礼如今都由陆菀悠一同收着,老夫人身子不适,今年送礼的人又那样的多,老夫人的身子顾不过来,七夕又不想顾这些,如今一应的事情都归了陆菀悠再管。   外头亦有人在等着老夫人寿宴时,看看如今这不伦不类的将军府……   将军府里的名声不好听,萧战在外头早已经叫人说成了宠妾灭妻的男人,皇帝给脸面,办了这一场寿宴,可多少人又在那儿送着寿礼的同时,等着看这将军府里连个正妻都没有的场面。   没有正妻的将军府,办这样大的事情,遭人非议,只会是一场笑话!   所以七夕才不愿意露面,徒惹事端!   “多少人的眼睛盯着这将军府,你不愿意和我说实话,我也不逼着你,可你自己还是当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连太后都给老夫人在寿宴之上送了礼,这个宴席,七夕想躲是躲不了了,不能躲便要面对,若要面对,怕的是回头面对的不止是一场宴席。   李香凝的手伸的长,这府里就怕早有人察觉,一旦细查,怕是有一张网就在那儿等着。   方清芷一口气吊着做什么也不愿意死,太后那儿是做什么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一直这么等下去,这么长时间的风平浪静,并非好事,怕的是早有人已经在那儿等着!   陆菀悠这会是好心,并非有心逼迫七夕,看七夕三缄其口的模样,只能就这么告知了一句。   让她好生提防着,莫要遭了算计。   虽不知道太后到底有没有留一手,伺机而动,可李香凝那儿的一顿排喧,到了那时候怕是少不得。   难得有那样的场合,端看那李香凝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便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一定舍不得放过!   “自己小心吧!”陆菀悠这会看着面前面色自若的七夕,只与其说了这么一句话。   将军府里外安静了这么许久,总有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感觉,七夕的存在到底成了许多人的心病,陆菀悠当初的一些心灭了,可不代表有的人,把那份心给灭了。   “我会的,多谢提醒!”七夕在听完陆菀悠的话后,扬唇,在这一刻,只向陆菀悠淡淡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了这会,自己卡在这不进不退之处,就是想躲也没有地方躲,真要有个万一的时候,也只能迎头而上。   可她还是会多谢陆菀悠给自己的这一番提醒,提醒自己注意,至少在这会,陆菀悠没有想着落井下石。   从前,自己在陆菀悠处,就是一个耐用的棋子,如今倒是有了改观!   “那我先走了,寿宴的日子近了,自己小心!”该说的都说了,陆菀悠这会便与七夕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离开了紫竹轩。   七夕目送陆菀悠离开,目光落在门口的那一片翠竹之上,嘴角的笑只是轻轻的那么一勾……   该来的躲不掉…… 第133章 一场算计   十一月十八   外头下起了一场冬雪,雪花似如鹅毛一般的不住从天际之上漫天落下,不消多会,便盖住了屋顶的青瓦。   外头的红绸寿字红灯之上亦是沾上了一层白雪,雪下的大,路上的人原该人迹罕至,可这将军府上,往来的客人们却是络绎不绝,门口极为热闹。   挂起的长鞭点燃了一次又一次,都是为庆贺老夫人寿辰的,老夫人今儿个亦是一早便换好了新衣,端坐在正厅之中,接受前来送礼之人的福身作揖。   刻意换上了一身较为艳丽且正式衣衫的老夫人,以一身绛红色苏绣百蝶方领对襟袄裙配以下身的百裥裙。   裙身精致大方,加上头上的一套赤金点翠菊花瓜果头面,珠光宝气,满身威仪,便是这么手持鸩杖的坐着,也是不怒自威的模样,半点不能叫人小觑!   老夫人早起时便喝了太医所开的药,端坐在这正堂的黄花梨太师椅中,撑着撑着满身的精神张罗交际,原不为旁的,只为这府里并未有个正经的女主人。   方清芷无用,七夕与陆菀悠皆上不得台面,虽今儿个也让两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尽心服侍,可老夫人到底有自己的规矩,不曾叫她们在人前料理这后府的事。   若真的料理了,那就是叫这人前人后的人在那儿看笑话!   这个笑话,老夫人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看了去,若方清芷死了便罢了,可如今,方清芷对外只说是身子不适,身染恶疾,这会自然不能让七夕和陆菀悠掌事。   今日里,七夕换上了那一日萧战命人新制的嫣红苏绣鹊梅竹纹方领对襟长袄,衬着底下的一身月华裙。   并非那么起眼的嫣红,既喜气又衬肤色,绾起的十字髻上,简简单单的两支榴枝双鸟长簪,便已经衬得文过饰非,钟灵毓秀。   手捧着小铜炉暖手的七夕由玲珑陪着,一旁是与七夕衣衫相差无几的陆菀悠,陆菀悠的长发轻挽将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成朝云近香髻。   云髻雾鬟,靡颜腻理,光是看着便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这般的模样,也不怪这京城里那么多的人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陆菀悠自来便是美的惊艳,美的张扬,而七夕则是柔,那种我见犹怜的柔,让人在第一眼之下会心生出怜惜之情。   这一左一右似如仙女般的人物这么站在老夫人的身边,当真是一副唯美的画卷,不说男人,便是女人家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这一个是艳绝京华的花魁娘子,一个又是那样的细腰雪肤朱唇皓齿,莫说是安远将军,便是我也受不住这样的美色!”   “这样的妖精,走到哪儿都是祸害……”   前头这边送过了礼,自有下人引了这些后院命妇们一处坐着吃茶说话,都是见过了七夕与陆菀悠的人,唯独没见从前最能长袖善舞的方清芷。   都是正头夫人的女人们聚在一道,这会便小声的耳语着七夕与陆菀悠,都道陆菀悠美艳,不曾想,这典来的妾侍与陆菀悠比起来,半点不差任何的容貌风姿。   这样的女人,这方清芷也能这么心大的寻回来给自己的丈夫做典妾,合该她被拉下了马,如今对外便是身子不济。   换谁,这谁的身子能好,想来光是看着丈夫与之卿卿我我的,便是气的心悸病都要发作了。   接受着每一个男人女人甚至是丫鬟小厮的目光,七夕努力让自己做到漠然,直至将要日中之际,门上传来了一声“成王与成王妃前来为老夫人拜寿……”   正是这一句话,面上表情淡漠了许久的陆菀悠将目光放向了与自己对立而站的七夕身上,七夕的脸上波澜不惊。   在门口身着一身苏绣翠竹暗纹对襟锦衣长袍的柳云霆,与一身正红色缂丝双鹤临仙对襟立领袄裙的李香凝相携入内之后,自若的与二人福身请安。   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比陆菀悠做的还要顺手,半点不见所谓的慌乱,那模样,惹得陆菀悠都在想,自己所猜测的是否是真。   七夕的眉眼未抬,不曾去看那满身华贵的成王妃到底是什么模样,又或者故意的去探究一下,她千方百计的用着那么迂回曲折的方式想要杀自己,目的为何。   她知道,今儿个这屋子里,来来往往多少的人,多少的眼睛,不知哪一个这会在盯着自己,她不能让自己出纰漏。   李香凝今日刻意盛装打扮,一身象征原配嫡妻的正红,朝天髻上长长垂下的金累丝灯笼步摇,作风反复。   眉间的花钿更是用嵌了的珍珠做配,让自己彰显的格外华贵,不曾想,站在柳云霆的身边,柳云霆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如今往这正厅之中一站,与七夕一比,自己依旧逊色了半分,不输旁的,只输在她那种天然而成的气韵。   容貌更是比不过一旁站着本无她任何事情的陆菀悠,这么一比,一个是天上仙,一个是地下尘,越发让李香凝在这会拽紧着手中的素帕,眼神怨毒的恨不能射出长箭来。   可这会,不论李香凝的目光是有多么的怨毒,七夕这会只做不见,拜服过后起身,目光只在老夫人的身上,在不放在任何地方。   李香凝便是有再阴毒的目光,七夕也看不到,就好像是一拳头直接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你压根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夫人福如东海……”柳云霆的目光全程都放在李香凝身上,今儿个出门,她巴巴的跟着出来,柳云霆没拦着,如今看李香凝把目光收回来后,这会他只与老夫人请安。   “成王年轻有为,难为你给面子,快请里面坐着吧!”   里头男人们自有男人们的坐处,女人们有女人们自己的地方,老夫人对这位成王认识不多,却也知道他身边这位王妃的一点点事情。   面上寒暄了这么一两句之后,老夫人只让她们夫妻二人各自寻了坐处便是,用不着拘束客套。   萧战亲迎皇帝太后驾临,老夫人回头还要在皇帝与太后亲临时,亲自前往门外迎接,受了这一上午的礼,见了这许久的客,她这儿也是累极了。   “扶我回去歇着吧,这名单上的人该见得也见得差不多了,余下的那些,便是不见,也不算失了礼数。”   扫了一眼手边的礼单人物,老夫人松了松筋骨,只让七夕扶了自己起来,随自己去睦元堂稍做休息。   眼瞧着也到时辰了,该吃些药,免得一会再没力气接驾!   翡翠与七夕这会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老夫人,而陆菀悠则留在这里,顾看一二。   一路回去的路上,老夫人免不了轻咳了两声,声音里还带着喘,而后叹了一句“这方氏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上头昌平公主压着不让你进门,你这肚子又……苦了我一个老太婆,这样的场面,唉……”   一边走着,老夫人这儿看着七夕平坦的肚子,这会不免摇了摇头,今儿个这样的场合,若七夕大了肚子,那她亲自求个恩典,想着这么多人,皇帝和太后也不会拒绝。   可七夕的肚子不争气!   这一个两个,老夫人甚至觉得是不是这府里的风水不好,方清芷不会生,陆菀悠不算,这七夕如今看着也是个病弱到极致的。   萧家的香火到什么时候,才算真正有个继承。   “原是我身子不济,还请老夫人不要生气,莫要气了自己的身子。”七夕听得老夫人此言,也没多辩驳,只认了不是。   今儿个是老夫人的好日子,她没什么旁的多赠,至少不能让老夫人气坏了身,顺着老夫人的话,七夕很是乖顺。   老夫人这会心上憋闷,可到底也没和七夕为难!   “回去你自己也收拾收拾,前些时候不是命人给你打了一套新的点翠头面,你去在寻两个戴在头上,别那样的素净。”   打发了七夕,老太太叹了一声,便让翡翠给自己把熬好的药端来,端坐了一早晨,当真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若七夕还站在自己跟前,她这会真不知自己会不会说出恶毒话来,尤其是在这人许多的时候,她迫切的想要一个孙子。   七夕没有任何的反驳,福身之后,退出了门外,摸了摸发髻,自袖中取了一只蝶赶花的金簪往发髻之上轻轻一插,没想着要回紫竹轩。   老夫人累了,她也着实累了,假笑了一早晨,陪在老太太的身边,受多少人眼神的凌迟,她亦是没多少的力气。   绕过睦元堂,七夕往睦元堂之后一个略清幽的角楼处走,角楼处,一个与自己身着一般服饰,梳着无二发髻的玲珑正等候在那里。   “小夫人……”玲珑的脸上带了面纱,在看到七夕之后,唤了七夕一声。   “麻烦你了!”七夕这会向玲珑点了点头,只与玲珑说了这一句话,而后隐在了这遮蔽处,与玲珑换了换。   玲珑面纱之下遮盖的容颜微微一笑,而后绕出了这角楼,衣衫发饰,连走路的姿势也与七夕无二。   也就在玲珑走出去的片刻,这耳边就听到了一声闷哼,而后就见有人将倒下的玲珑拖行了直接带往旁处……   玲珑被带走的那一瞬间,绕出了角楼的七夕,就这么看着那个被拖行离去的痕迹,面色冰冷!   她就知道…… 第134章 挡了一劫   大雪降落覆盖在整个京城,雪于天际而下,外头挂满的无数串鞭炮在皇帝与太后来临时,尽数点燃。   鞭炮放过之后,老夫人那儿早已经在翡翠的搀扶下走出了睦元堂,前往门口迎驾。   “臣妇在此恭迎接皇上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翡翠的搀扶之下,老夫人与萧战乃至于身后的一众人一并跪在了前来贺寿的太后与皇帝面前。   今儿个,连带着昌平公主亦是一同造访,在老夫人将将跪下的那一瞬间,昌平郡主以最快的速度扶起了地上的老夫人,很是贤惠温柔的模样。   “夫人今儿个可是寿星,哪里能让夫人这么跪着,今儿个母后与皇兄可都是来给夫人贺寿的。”   正红色苏绣梅竹回纹交领齐腰襦裙着身的昌平公主,腰如柳,脸似莲,长发堆起的云髻之上,两支极为简单的翠珠步摇,衬得其如霞光明艳如玉色映现。   “多谢昌平公主!多谢太后与皇上的厚待!”老夫人看着此刻温良谦恭的长公主,微微抿唇,不卑不亢着。   适才回睦元堂小憩之时,嘴里还在和七夕说着的话,老夫人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若非昌平公主暗中阻挠,何来今日这府上连个正经女主人都没有的,凭白叫人笑话。   自己也用不着病中拖着这疲累的身子在这会抛头露面的,况且,这昌平公主自来是个什么样子,旁人不知道,她还是知道的。   刁蛮任性,叫太后宠的早已经是不知天高地厚,加上又有皇帝纵容着,从来就是脾气不好的人物,现如今这样子,也不过就是做给自己看看的。   老夫人心里有数,对这位刁蛮公主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好感,娶妻娶德,这样的任性公主,并不适合在她府上做夫人。   莫说自己的儿子不喜欢,便是自己也喜欢不起来。   昌平公主此刻也看的出来老夫人对待自己是什么态度,面上波澜不惊的笑过之后,便退回了太后的身边。   在昌平公主看来,老夫人虽说是个老人精,可若是真的想阻止自己进来这将军府,她还没那本事,也不够那资格。   在昌平公主用着眼角余光剔着面前精明的老夫人时,萧战那儿已然请了皇帝与太后入主厅上座。   里头差点备至齐全,宴席之上的席面亦是早已经准备妥帖,就等着皇帝前来入座,也就在众人一路往正厅之中走时,清风那儿拉住了陪侍在侧的陆菀悠,只道七夕与玲珑尽数不见了。   皇帝与太后一道前来,七夕也该出来叩拜,适才久不见七夕的人,陆菀悠只让清风去后院里寻来七夕,现如今回来……   “四处都找过了吗?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找不到了?”陆菀悠在这会眉头紧蹙,目光不免投向了那一边悠闲自在的李香凝。   偌大的一个将军府,七夕该去哪里,不该去哪里,最是清楚不过的,卡在这个点忽然不见了踪影,这其中的缘故……   陆菀悠放在李香凝的目光重了,李香凝在这会将目光投递到了陆菀悠的身上,艳红的唇瓣上扬,那种笑,就像是有毒的罂粟一样。   “派人仔细查找,边边角角的地方一个也不许露了,一定把人给找出来,看尽对面的成王妃,尤其是她身边甚至是带来的那些个人。”   看着李香凝挂在脸上的笑,此刻的陆菀悠只让清风下去,找了人把这将军府上下翻一遍,一定把七夕找出来。   当着皇帝与太后的面出纰漏,先不说皇帝,太后为了自己的女儿能进将军府,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七夕。   太后的心思深不可测……   清风得了吩咐,这会以最快的速度隐藏在人群之后转身而出,想法子去把七夕找出来,李香凝的眼神,莫说是陆菀悠,便是她也瞧见了。   那样带着毒似得眼神,光是瞧着就让人心上发寒,总觉得像是拧着了一般……   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七夕遭人算计……   清风一走,陆菀悠的目光从李香凝处收回,而后把目光方向了立在人前的萧战身上,萧战正与皇帝说道着什么,如今不能打断。   七夕不见了这事情,还是要与萧战说一说,也好叫萧战心上有个准备,怕的就是有人留了后手,在这不该动的心思上动着。   当真恶毒与奸诈!   “听闻将军的府上有个美若天仙般的小夫人,怎的皇上太后亲临,却不见小夫人出门迎驾?”   就在陆菀悠想着要用什么法子告知萧战七夕失踪一事的当下,李香凝早已经噙着一抹得意到了极致的笑,站在了人前,明知故问的开口。   这话一说完,忙碌于顾看皇帝的萧战醒过神,这才发现,身边当真没了七夕的身影,不止是萧战醒过了神,连带着老夫人这会也回味了过来,这才赫然发现,七夕确实没有出现。   “菀悠……”   “我已经派了清风去寻,清风适才告诉我,七夕与玲珑寻不到人了……”   萧战拧眉,心中知道,七夕并非在这样场合会不知分寸的人,七夕不见连同玲珑也不见,又是李香凝跳出来说话的,这会不止是萧战,连一旁的柳云霆亦是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李香凝。   “好端端的,怎么主仆都找不到人了,你们且都仔细的去找找,好好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切莫慌了手脚。”   老夫人这会听闻这事,心上并不安定,只让陆菀悠派人好生看顾,一定将人好好的找出来。   在这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老夫人只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将军,后院空置已久的秋水居那儿有脚印,老奴已经请人去那儿查看了,许是在那儿滑了脚也不无可能。”   众人对于府上的陆菀悠在早年间看过了热闹,可对于这位闹得沸沸扬扬的典妾却却十分的好奇,今儿个这位典妾似乎出了岔子,这会谁都想上前凑一份子。   都不用李香凝在那儿招呼,那边下人禀告了萧战之后,自有人跟随下人去瞧瞧热闹,这会谁还管能不能走,当不当走。   雪下的大,地上的积雪因为无数的脚印这会踩的凌乱,柳云霆原是想要拉住李香凝,让她别去生事,可李香凝巴不得看笑话的模样,任凭九头牛也拉不回。   跟随在众人身后,李香凝巴巴的在那儿赶着要去看笑话,一路跟随至秋水居,秋水居处的门虚掩着,外头的丫鬟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将这虚掩的门打开。   因是长期闲置的屋子,屋子里格外的凄冷,半点热气都没有,可是这地上这会却是叫人看着生出了许多遐想。   有眼尖的这会发现这地上的那件嫣红色长裙,看着似乎与适才在堂中迎客的七夕,身上所穿的那件嫣红苏绣鹊梅竹纹方领对襟袄裙相差无几。   在看这地上除却袄裙,甚至连中衣与小衣都出现了,不止这些,还有男人的衣衫……   “哎呀……青天白日的,谁忍不住的在那儿干起了这等龌龊的事情,这不是污了人的眼睛。”   李香凝一看这地上的衣衫,以最快的速度就给这些东西定义了关系,那便是男女偷情。   众人看着这些衣衫,原没生出些什么想法来,现如今可好,这所有的想法就都出现了,甚至觉得那里头躺着的一定就是七夕,定然是她公然在这儿私会情郎。   “龌龊!”   李香凝那儿厌恶的拿帕子捂住了口鼻,遮掩去了这屋子里传出来久不住人的霉味,只说了这么一句。   就在李香凝等待着来人说出七夕的名字时,惊呼声传来,可这名字却换了……   “玲珑……湘王……这……”   “将军,玲珑与湘王身上都带了血,您赶紧唤了大夫来,这……”   在李香凝从笃定的神情变化到诧异时,众人的目光之下,看到了那个在长榻上,身无寸缕裹在狐裘之中的两个字。   玲珑与顾棠!   二人赤裸相拥,可一个后脖子那儿都起了血,这另外一个的后脖子处则淤青了一大块,一瞧之下,看着二人像是做了什么不能言语的事情,可细瞧,那就是蹩脚的下三滥伎俩。   “这……哪个大胆的狗东西竟然在将军府里行如此污秽之举!”   就在李香凝瞠目结舌的恨不能跳脚说一句这不对时,老夫人那儿一声怒喝,威严无双的骂出了声。   这一句怒骂,让李香凝浑身一凛,而手握着李香凝手腕的柳云霆这会则是狠狠的握紧着李香凝的手。   须知,现如今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玲珑所面对的,原本该是七夕要承受的!   李香凝杀七夕不成,如今竟然在这个时候,动这种手段!   柳云霆看着李香凝的眼神在发狠,扣紧着李香凝的手,恨不能要把李香凝整个拧断!   “你可当真是好手段,你把皮最好给我绷紧一点,要不然,我就把她剥下来!”   凑在李香凝的耳边,柳云霆这会银牙紧咬,恶狠狠的说道,这一句话,让李香凝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不对,这和自己设想的都不对,这里该躺着的不是这个丫鬟,且她们的身上不该出现血的……   “七夕呢……玲珑在那儿,七夕呢?”在李香凝陷入自己的疑惑与局促之中时,陆菀悠看着这眼前的一幕,虽诧异,却也知道,怕是玲珑替七夕挡了这一劫。   可既是挡了一劫,七夕就该出现,怎么不见七夕…… 第135章 留不得   所有人看着面前场景都知道湘王也好,这身边的婢女也罢,都是遭人暗算罢了。   可真要暗算的那个正主现如今不见了踪影,现如今每个人都在那儿想看一看正主到底是怎么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场寿宴怕是没了最初的目的,真正的好戏想来也是这会才开场!   “我在这里!”也就在陆菀悠转过身的时候,福伯那里早已经带着七夕来到了如今挤满了人的秋水居,七夕穿过人群,来到玲珑与顾棠的面前,而后瞥过脸,看向了萧战。   看着萧战的当下,她便是一副紧锁眉头的样子“这?”   “没事,你人没事就好,先从这屋子里出去吧,我会让大夫与伺候的人将他们照看的!”   七夕已经出现,这么多人,这会围在顾棠与玲珑这儿,到底是孤男寡女,且顾棠还是来这儿的贵客,今儿个这件事情先不说交代不交代,到底也要给顾棠留点颜面。   众人这会尽数退离,福伯那儿派了人帮着玲珑与顾棠分别换上了衣衫,而后挪去了别处,各自给她们请脉。   寿宴是吃不成了,前来贺寿的人适才凑这一场热闹本就不该,如今出了这秋水居的门,自然一个个找了借口,该离开的都离开了。   原本李香凝看事迹败露,也想离开,可萧战那儿却在她想要找借口离开时,直接拦住了她,不止拦住了她,更是连李香凝的亲兄长,李俊彦也一并拦住了。   今儿个这件事情,若说与李香凝离不了关系,萧战打死也不信,他原以为李香凝会吃一堑长一智的老实,可今儿个看来……   当着皇帝太后的面,萧战将李香凝直接拦在了这两人的面前“成王妃手长,原不用跑得那么快,这府里的一场寿宴,原是我给母亲冲喜的,现如今让你这么一搅合,你也该给我,给我母亲一个交代。”   开门见山,萧战也不和李香凝来这一套虚的,直接当着留下的皇帝与太后,甚至是李香凝的亲兄长李俊彦点了李香凝的名,要一个交代。   玲珑与顾棠那个样子躺着的画面,原该是七夕与顾棠躺着的,李香凝这是要断七夕的路……   “将军府里的丫鬟自己其身不正,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本王妃来了,本王妃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污蔑。”   李香凝心上虽是打鼓,可也料定萧战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她自进府之后可没碰七夕一星半点,人可一直都站在这正厅中,多少双眼睛都在那儿瞧着,想用这么几句话诈自己,做梦。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几句话,李香凝心里清楚,怕是之前换药的事情,萧战已经清楚,这会才会认定了是自己所为。   原是自己大意了……   镇定自若的李香凝此刻扬起唇角,红唇轻启的讽刺着“将军这府里不是出的京城花魁,便是这闻所未闻的典妾之流,正经的夫人不要,老夫人寿辰这么大的场合,这下人只想着钻贵人的床,到底是家教好啊……”   李香凝看着面露不善之色的萧战,这说出来的一番话,真是根根带刺,没有一丁点好听的话在里头。   这一番话说完,一旁的柳云霆目光冷峻的似如窗外挂着的冰凌,在李香凝还要开口揶揄萧战时,柳云霆已然让李香凝给自己闭嘴。   很是简单的两个字,可在李香凝看来,便是最难听最让她听不得的两个字。   “闭嘴!你是肖想了这府上的花魁还是这娇娇怯怯的典妾,你是不是也想让人往那床上伺候你一番?”   李香凝火气正旺,一听闭嘴这两个字,在这当下,也顾不得现如今到底是何种场面,又有什么人在场,以最快的速度反驳着面前的柳云霆。   都到了这儿了,柳云霆还来吼自己,这是有多么的心疼这个该死的贱婢,当着皇帝太后的面,和自己过不去。   李香凝此刻的行为俨然是一个泼妇,不说柳云霆,便是李俊彦都看不下去,看着上头皇帝紧锁的眉头,李俊彦那儿拉住了自己的亲妹妹,让她别再言语了。   他的亲妹妹,他最了解,这声声字字都是朝着七夕去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再看柳云霆的维护之情……   这里头是什么,他这会清楚的很,不说自己,想来这屋里的聪明人这会都知道了!   “去年岁,微臣与萧将军一并在西山练兵,这期间与萧将军相处融洽,那时候年下里又意外的救了将军身边的小夫人……”   在李香凝被李俊彦拉住的那一瞬间,柳云霆那儿向堂上的皇帝与太后呈情李香凝如何误会自己瞧上了将军府的小夫人,将将军府的小夫人错认为自己养在外头的外室。   这外室自然是指轻欢,左右他把该做的,该圆的都圆了个干净,现下正好,借了这机会,敲打敲打李香凝,若可以,把李香凝休了那便是最好不过。   当着皇帝与太后的面,她这般害人,休了也不算过分。   “李氏心毒,上一次就对小夫人下了手,我把轻欢接回府中,她还不肯罢休,自被家奴在新婚日……她这情绪便出现了问题,臣也对她有过怜惜,可她……唉……”   柳云霆一想到李香凝对七夕的这一番算计,心上便似燃起熊熊火焰一般,他这会把李香凝疑心病的事情都怪罪到了她在新婚夜让人那般的事情上。   只道她心态早已经有了问题,脑子更是不清楚。   不提这件事情便罢,一提这事,就像是把李香凝本就收拾好的溃烂的伤疤彻底揭开了一般,李俊彦都拦不住李香凝,只大喊道“我没有!!!”   那么激烈的高声呐喊,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激的她如今心口隐隐作痛,就像是让人把整个心房都捏住了一样。   “好了!”   也就在李香凝疯魔了一般的样子里,听懂了全部事情看着李香凝一脸疯样的皇帝这会对着李香凝露出了一副极为嫌弃的模样。   柳云霆的办事能力齐佳,是个可以重用的人才,可这后府里的当家人却是那般的等不得大雅之堂,当着自己的面便是这么大呼小喝的,在府里还不定如何。   这女人本就不洁,如今还带累到了萧战那般心疼的人身上,不论这是真有情还是假有情,这女人蠢的可以是真的。   “李大人把你这妹子带回去,好生教养着,做王府里的王妃,她怕是还差了点资格!”   皇帝这会冷着脸看着一旁使劲拉着李香凝的李俊彦,只让李俊彦把自己的亲妹子拉回去,别在这儿在丢人现眼的。   这后面的一句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这会全都明白了,李香凝差了这做王妃的资格,这会不配了。   意思便是皇帝要帮着柳云霆把李香凝给休了,丢人丢到了将军府里,做出那般让萧战丢了脸面体统的事情,又促使他心上最看重的两个臣子不合,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只是如今动手,伤了李俊彦的脸面,皇帝是不会弄脏了自己的手的……   “自来贞洁一字对女人最是重要,哪怕是无辜受了牵连,可若当真品节高雅,便是丢了清白,那也该一早的保全了自己的娘家与夫家的脸,若保不全,也该安分守己的,现如今越发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李香凝那儿听得皇帝说话,原是要开口反驳,可李俊彦封住了李香凝的口,她在那儿挣扎不休,而太后那里,看穿了儿子的心思,这会对着李俊彦提点了一二。   这提点是给李俊彦脸面……   李香凝这么个疯妇,今日能做出这种事情,往后还不定怎么做……   胸口疼的恨不能拧起来的李香凝这会听出了这话语之中对自己的暗杀令,在那儿“唔唔唔”的示意着自己不能死。   她死了,岂不是放着柳云霆与那贱货逍遥快活,这会哪怕心口处疼得就像是叫人扎了无数把刀,她还是在那儿挣扎着想要说话。   “微臣多谢太后,多谢皇上提点,小妹疯魔无状,今日若有哪里得罪了将军与老夫人,还请恕罪!”   李俊彦不是个傻子,这会皇帝与太后的话全都清楚了,根本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这会李香凝帮着自己把一个手握三军的将军,一个世袭的王爷都得罪了,连柳云霆也不愿意收容她了。   不只如此,皇帝也看她不顺,太后也说了那一番话,李香凝,不死也不能够!   哪怕是自己的亲妹,为他为整个李家树了这么多敌,这是把整个李家往坭坑里推,冷着一张脸的李俊彦硬生生的把李香凝拖走之后。   这屋子里剩下的人又少了,可人虽少,太后那儿却是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七夕冷哼了一声“这李氏虽然疯魔,可她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将军府里确实妖孽多……”   “你这府里也该有个正经能镇得住的人,也没得有人随随便便的跟着你出去,就能勾人的把人家的正经妻子,引得出这种手,你说是不是?”   太后这话,是冲着什么去的,在场的可都不是傻子,陆菀悠是妾,好歹还有个名分,可七夕却是当真的无名无份!   陆菀悠没死,妻这个位置身旁,还有个平妻之位在那儿悬着,正好,太后正找不到机会说这桩事情,难得李香凝帮着自己起了个头…… 第136章 一场局   关于名分一事上,妻子这两个字最是正经,至于其下哪怕是贵妾,那也是下三滥!   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且这将军府里的妾,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至于另一位……   想来谁也都知道!   太后如今也是开门见山,高高在上的剔着底下的七夕与陆菀悠,意思分外明了,这两个人,是上不得台面的。   “昌平年岁已到,这两年私下里想来皇上也与你说了许多回,如今你这府里,方氏的身子难以替你操持这府上诸事,至于她们呢,你自己心里也该有数,也别总仗着自己满身的功劳,全都花在女人身上。”   当初从教坊司赎出了陆菀悠靠的就是这出生入死的功绩,如今想抬七夕为平妻有想用那满身的功绩。   太后所知道的是,萧战为了想抬七夕入府,私下里一直在和皇帝陈清,皇帝那儿也已经来催自己催了好几回。   今儿个这话,原是提点萧战,让萧战切莫因为女色二字,毁了自己顶好的前程,给自己的身上染了不必要的污名!   另外的自然是有指婚的意思在这里头!   “萧战满身功名均是皇上所赐,所挣的功劳无外乎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喜乐安康,自己所爱之人能与自己白头偕老,萧战没有任何的大志向,赤胆忠心这四个字一直谨记心中,太后的教诲,萧战心上牢记……”   “可微臣是个粗人,这平日里也不懂什么赏花赏月,也就只会舞刀弄枪,公主金枝玉叶,原该找个附庸风雅的名流人士,妇唱夫随,微臣实在不是什么好归宿……”   太后那儿的意思点的快,萧战这儿的话回的也快,他只道自己只爱带兵打仗,这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有的是有去无回的时候。   这昌平公主不说旁的,若真有朝一日成日那孤寡独居的女人,想来太后也会受不住的!   萧战将那些个并不好听的话一次尽数说了个遍,话语里全是对着自己的不吉利,可这话语的里里外外却都是维护七夕的,但凡能听懂的,都知道这些话那是对七夕何等的情义。   一个男人若这么为一个女人,该是用了什么样的心!   此时此刻,便是连太后也对萧战说下的这些话无法呛声,这会只能像是被噎住了似得干看萧战的当下,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又恨恨的吐出,而后冷哼了一声。   “安远将军好口才,从前只当武将倒是委屈你了,你合该做个文臣!”   太后脸上已然写满着不悦,这不悦是来自于萧战的故意忤逆,萧老夫人在儿子竭力护着七夕的时候,便是哀叹了一声的闭上了眼睛。   便是应下了这公主的亲又能如何,公主下降,那是喜事,虽说公主不讨喜,可太后话语里的意思已然是敲打提点,若不知分寸,不知进退,怕往后还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老夫人这会只恨七夕狐媚,竟然这般害了自己儿子……   皇帝干坐一旁,并不曾参与这一场争论,家国安定,靠自己一双手一个人并不能成事,自来就是靠的驭人二字。   他虽然也想极力促成萧战与昌平的亲事,可萧战不愿,他便当自己不闻,太后和萧战之间闹了龃龉,他若再站出来,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也就在这屋内萧战与太后僵持的当下,门口处,裹着一身早已过时式样斗篷的青莲在这会跪在了皇帝与太后的面前,在这会喊起了冤!   一声求“太后皇上做主!”让众人把所有的目光尽数收回,而后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控诉七夕的青莲身上。   “请太后与皇上做主,严惩这个心怀不轨的奸邪下人,她在我家夫人的饭菜之中下药,害我家主子患有心悸重症,离不了卧榻,适才她竟然试图痛下杀手,想杀了我家夫人,这个女人,心肠歹毒,还请皇上与太后为我夫人申冤!”   长久不见的青莲还跛着一条瘸了的腿,那一次的罚跪之后,府里也没人正经给她请个大夫照看身子,自那之后,这腿就跛了。   如今跪在众人之前,那一副样子当真是被欺压的可怜,也正因为这一副可怜的样子,青莲这会继续控诉着七夕。   口诛笔伐,字字句句全是对七夕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话!   “她仗着在这府中受将军宠爱,私下里一直谋求正妻之位,耍劲了各种能上位的手段,给自己下药又下毒,博同情装可怜,害得我们夫人有口难辩!”   “在这之后,又仗着将军的宠爱,克扣夫人的口粮,不给夫人暗示送药,还在汤药中加了心悸的药,想让我们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她好鸠占鹊巢,太后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这女人的屋子!”   当初七夕用自己的羸弱与无辜所给方清芷制造的一切苦难,在数月之后,七夕与陆菀悠都以为方清芷再无一搏之力之时,如今尽数返还,返还给七夕,这所有的脏水尽数泼到了七夕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七夕无法自辩,也不可能再自辩!   原因无他,这心悸药是真的,老夫人亲自命人下的药,想来方清芷早已察觉,为了不死,留着这一条命,留着这一口气翻身,等到了今日。   这个黑锅,七夕一定要替老夫人背下,要是不背,那名声臭在了老夫人的身上,老夫人也决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如今这紫竹轩里,怕是那药早已经进了某个角落,就等着让人搜出来,且今日这些话,方清芷从来都是说给太后一个人听。   所谓的申冤,也不过是借着太后的手,除掉了七夕而已!   七夕在,连她方清芷这个在位的将军府夫人都要靠边,更不用说肖想着萧战的昌平公主,想要进门,想都别想。   今儿个这机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给太后机会,打压七夕,若可以,直接取了七夕的命,一了百了才是最好。   太后不是蠢人,方清芷也不是傻子,她把前后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周到,这会连陆菀悠与七夕也已经清楚了。   前后这么一合计,怕老夫人总不见好的病,也有方清芷的手艺在其中,老夫人久病不愈,时好时坏,是有心人操纵。   不为旁的,就是为了赌一把萧战给老夫人冲喜做寿而已!   这所谓的冲喜怕也是有人故意告诉萧战,让萧战如此去做,这般的步步为营,当真有她方清芷的典范。   而陆菀悠每一次去看方清芷,看着她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样子,也都是故意给陆菀悠看的,让陆菀悠甚至是老夫人都掉以轻心。   从方清芷被刻意关押的那一天起,她一直在想着如何出来,也在想着用什么方式除了七夕,现今,老夫人定然不会站出来说自己谋害亲媳。   且今儿个萧战为了七夕直接顶撞太后,得罪太后,老夫人这心上怕是对七夕也存了留不得这三个字。   七夕的身子羸弱,能否给萧家留后都是个未知数,老夫人自来只为儿子,只为萧家名声着想,这会一定会彻底的舍了七夕出去。   方清芷手段来到,自来诡计多端,今儿个也算是给七夕与陆菀悠都上了一课!   “既然这丫头都这么说了,那你们这会也去好好寻寻,真若寻出个什么东西来,也该让人好好辩驳辩驳才是!”   太后眼见青莲这一番话是冲着谁来的,心上高兴的只觉得巴不得呢,那皇帝那头都未发话,太后早让身边的如意好生下去查验,仔细的查验清楚了……   是不是有这件事情,太后才不去管,这屋里会出现什么,想来方清芷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137章 夺命   太后一开口,便没打算叫任何人拒绝,如意自带了人去搜了七夕的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紫竹轩里头恨不能被找的都挖地三尺。   这会该拿到的东西已然拿来了,不止如此,这里头还多了另外一个早让七夕毁了的物件……   凉药!   陆菀悠给自己的那瓶避子凉药,七夕在那时和陆菀悠发生了争吵之后,便尽数毁了,可现如今,这一模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连陆菀悠的脸色在此刻也变得十分的难看。   七夕在看到凉药的那一刻,彻底闭上了眼睛,把目光撇向了一边,而另一头,坐在这轮椅上由青莲推到了众人面前的方清芷已然出现。   颜色憔悴,面容枯槁,这身上的衣裳都是旧日里的,穿在身上压根儿就撑不起来,就好像是偷穿了旁人的衣衫一般。   虽说面色不好看,这这会的方清芷撑着那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来到众人面前,伸出那枯瘦的手,直指着面前的七夕,控诉七夕用尽手段,戕害自己一事。   从头至尾,各种话语,把是七夕做的,不是七夕做的,这一盆一盆的脏水尽数的扣在了七夕的身上。   “她自受我夫君宠爱那一日起,便吞了烟花之地寻来的凉药,不让自己生育,她的心思野,心又大,一早就想就占鹊草,将我从将军夫人的位置上赶下,一步一步,尽数到了我如今这个样子……”   “若非我存了心思,哪里还能够活到现下,我早就让这阴毒的女人给害死了……”   “福伯,把夫人带回去,她药喝多了,神志不清,把青莲也一并带回去好生伺候夫人,不许她们再在这儿胡闹!”   方清芷此刻指着桌上搜来的凉药,心悸药给七夕编排了一个极好的故事,从凉药起到后面的所有事情,七夕若认,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烟花之地的东西,甚至带上了陆菀悠,今儿个,方清芷是想好了,要将这两个人一道尽数拿下。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想着法的坑害自己,她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若今天不把这两个人尽数拿捏住了,她白忍了这么久的磋磨。   顾不得自己熬过了今儿个,是否还能活,方清芷今日拼劲自己满身的力气,在萧战命福伯将自己推走时,一口吐沫直接吐在了福伯的身上。   “萧战你这个宠妾灭妻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找人回来原是给你生儿子的,不曾想,你鬼迷心窍,竟然让她勾引的是非不分,你看看这桌上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害人的事实,你还要把我关起来!”   心已经凉透的方清芷在这会痛骂着一旁的萧战,萧战压根儿就不看那桌上到底有些个什么,就好像当初他根本不会去听自己分辨一样,只信七夕的鬼话,只信七夕那副矫揉做作的样子。   现如今还要再把自己关起来……   “七夕,你敢拿你亡母的在天之灵发誓,你自进府不曾算计我分毫,不曾害我到今日这地步,你若撒一点谎,你养母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都是后院里女人争斗的东西,早听闻这将军府里的将军夫人自来贤惠,现如今用一个死去的老太太说尽诅咒,坑与不坑又能如何,你将军夫人将她寻回来,难道不是坑了她?”   方清芷此刻伸出手恶狠狠的瞪着萧战,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那么的怨毒,可这怨毒不是对着萧战的,她心里的凉薄是冲着萧战去的。   嘴里说出来的那一番话,不过是在七夕心上最不能触碰的地方,捅着一把刀子,她早已经知道她养娘如何身死,她为了养娘复仇而来。   自己便用她养娘做例!   可这话尚未说完,站在一旁的柳云霆早已经帮着七夕开口出声,原是这方清芷的话语里不干净,带了自己的亲娘。   若七夕当真做了这件事,七夕定然尤其因由要一个人死,能让七夕废这个心思的,怕这个原因还是与自己的母亲有关。   方清芷给银子收了七夕,七夕原该对其感恩戴德,可如今却是一步一步的算计,想来这里头,还有不少的事。   “成王还是少说些话,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似得,你的正经夫人都因为她动手这样子算计了,你还出来维护,这如今,她还是我们府里的典妾,还没到期呢,若真到期了,自有你接手的时候。”   柳云霆不说话还好,一说完,方清芷自有理由反驳了她,这一番话,算是把那些个明眼人都能瞧见的意思,尽数扯明白了。   “你我之间的恩怨,用不着带累任何人,方清芷,你让我发誓对你没用任何心眼,那你能不能发誓,你对我母亲没使任何阴谋诡计,你没游说我的母亲在我跟你走后自尽……”   “你知道,将军不会答应典妾一事,你也知道我与我母亲相依为命,一定不会苟且偷生,你步步算计,若非那时候青莲与青花在一起时说漏嘴,我便是在生下孩子之后死了,我都会感念你是我的恩人!”   口子如今已经撕开,桌上的心悸药也已经摆好了,今儿个这件事情,方清芷必然要一个人背上所有的锅,那七夕便背下。   连凉药都让她找出来了,陆菀悠这边也好,老夫人这边罢了,她都应下来,今儿个便和方清芷来一个鱼死网破。   “你欺骗她,若我跟了你便会有一个好归宿,可你不过是要一个儿子,我生下儿子的那一日,也是我下一年的忌日,不止如此,你还哄骗她自尽,她用着两块石头把自己挂死在了炕上……”   “方清芷,午夜梦回,你就没看见我母亲的脖子上套着两块石头来找你!”   七夕深吸了一口气,这会说出这一番话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之音,目光望向方清芷,方清芷的目光淡漠,从前她的惊慌,她的害怕,都是装出来的,为了蒙骗七夕而已。   现如今,哪怕她瘦的不过皮包了骨头而已,她照样是那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倒是身后的青莲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子缩了缩,到底还是害怕的。   “无凭无据,就凭你红口白牙么,倒是你,你且说说你那凉药吧……日日痴缠着我的丈夫,每日里却依旧吞着凉药,你将我丈夫置于何地!”   方清芷早已经历练出来了,现下淡漠的笑着,笑着的同时,直指着桌上的那瓶子凉药,让七夕自己和萧战好好解释解释,这凉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是个怎么个说法。   “这凉药是我自己找的,从我知道你要我命的那个时候起,从我知道你拿了我母亲性命的那一天起,我吃着这个药,你别算到任何的头上,这心悸药也是我给你下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你这个毒妇,生来下贱,还那般狠毒,你这样的人,合该一碗药毒死!”   七夕这会面对着方清芷的控诉,毫无任何畏惧,没有一丝一毫在意的把这所有的事情尽数背了下来,在场的包括柳云霆,包括一直未开口的卫国公在内,都知道,这话赶话的话语里头,有一半怕是故意负气的。   这会当着太后与皇帝的面,没人开口,可那坐在上头早已经忍不住的昌平公主在太后尚未来得及拉住她的时候,便开口要把七夕处死。   在昌平公主看来,这样难得的机会,方清芷也好,七夕也好,一锅端了,这将军府里彻底清静了,她也好名正言顺的坐着八抬大轿进来。   “皇上,太后,容老臣在这会多说一句吧!”   昌平公主那里迫不及待的要处死七夕,事实上凭着七夕面前的那些药,凭着适才她说的那些话,若真要定罪,不死也脱半层皮。   可定国公哪里能让七夕真的定罪,他认定了七夕就是自己的女儿,哪怕七夕不认,这会,自然不能让昌平公主又或者是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伤害了她。   “这世上事情总有因果,若无因果,无端端的七夕姑娘也不会去害别人,若无因果,将军夫人想来也不会在今日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卫国公平日里看着浑浑噩噩,可今日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开口便是局这一个字!   这本就一个局……   “今日老夫人寿宴,屋里屋外多少人忙活,这些咱们瞧见的东西,是否早在最初便有人动了手脚,便已经不能证明,就算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也未可知。”   “况且,有因有果,将军夫人和你这身边的丫鬟也不妨发个誓,就发一个,你们从没坑害过七夕姑娘,七夕姑娘的养母,若当真坑害,便死无葬身之地,再无任何来日,更别想有子送终的话吧……”   方清芷这辈子最不能叫人踩的一个死穴就是孩子,现如今卫国公竟然要让他说自己无子送终,旁的她都可以说,唯独这话不可以。   “七夕姑娘到如今都不认是我的女儿,可在心里,我便认定她是我的女儿,今儿个在这里,无论是谁,你们都别想动她,有事说事,谁的错,那就追本求源,从最初找起,将军夫人,我这话,说的也算在理吧。”   卫国公平日里从不会有这般冷肃的时候,可今儿个,为了七夕,他站了出来,方清芷也好,昌平公主也好,甚至是上头坐着的太后,她们一个个这会都想要七夕的命,卫国公也看出来了。   可今儿个,有他在,七夕这条命,不好拿! 第138章 全力维护   方清芷不开口,便说明她心虚,在场的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里头必定有文章,可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利,故而这会都想守着这份利,并不愿意帮七夕说话。   卫国公站出来,直接将七夕护在了身后,那是当真一副父亲维护女儿的模样,七夕原想说话,可卫国公让她用不着开口。   他好歹也是两朝老臣,这身上的功名也是自己出身入死得来的,若连护一个女儿的本事都没有,那他这个国公做了还有什么意思,不管如何这点个权利还是有的。   卫国公此刻敢担保,就算是她七夕做了所有的一切,可这方清芷也没死,左右又能够多大的事情,吃凉药损的是她自己的身子,也没损萧战,损方清芷的身子,这些个都算得了什么。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是很简单么,找的又是什么茬,今日有他这个把老骨头在,任谁也别想欺负了七夕去。   七夕就是自己的女儿,谁动都都不可以!   “老臣年轻时候糊涂,皇上与太后也是知道的,今儿个老臣便在这儿放话一句,不管如何,七夕这姑娘,老臣便认了她做女儿了,还请皇上也好,太后也好,甚至是昌平公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昌平公主,那急不可待的样子,口出恶语的模样,哪里有点公主的模样,这般样子的人,倒像是许久见不得男人的女人,把般上赶着往上凑,丢的不是皇家的脸面。、   在这一刻,七夕让卫国公用自己一辈子的功绩护着,这会莫说是太后了,连一直沉默着的皇帝在此刻脸上亦是带了笑。   “国公这话说的严重了,您是老臣,也是父皇在世时候的重臣,七夕姑娘的事情,说到底也就是这将军府里的家事,这都是他们关起门来解决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咱们任何一个人插手。”   昌平不说话便罢了,如今这一说话,他这个做皇帝的反倒是不能开口了,自来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加上有昌平搀和其中,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占了一个有利可图的话。   这会皇帝只能松口,只道这事情,他并不会去管的,这都是他们关起门来的事情!   “萧战是个粗人,公主的垂青萧战并不敢受今儿个萧战在这儿便请公主赶紧另寻他嫁,莫要耽误了自己的未来,萧战未必就如你想的那么的好,这一辈子,萧战与公主一定是无缘的。”   也就在皇帝声音落下的那一刻,萧战那儿已然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向上头的昌平说出了这么一句回绝的话。   这话已经回答的最明确不过,这一辈子,他们都无缘,萧战一辈子都不会娶这个公主的,这辈子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这般决绝的话说出的那一瞬间,昌平公主的脸色在此刻哪里还能够挂的住,拧着眉一声厉喝“你……”   可后头的话,让太后的一个冷眼扫过之后,便咽了下去!   没在继续说下去……   “罢了……今儿个这宴席终归是扰了,天色不早,哀家也乏了,便回去了!”   公主就是公主,就算叫人拒绝,那也不能丢了半分的气度与颜面,太后这会抓住了女儿的手,让昌平稍安勿躁,这话都说出来了,若昌平还上赶着贴上去,岂非有失脸面,又失了气度。   萧战是将才,边关需要这样的人才,动自然是动不得,若真的能动,早些年他连番拒绝昌平的时候,她就已经动了。   这一点,太后还是清楚的!   从前是私下里拒绝,没人说出来,谁也不知道,现如今当着卫国公,当着成王柳云霆,这话算是说绝了,这脸面也算是彻底撕了,往后的话可都不好说了,那就罢了。   太后的脸上带着笑,可这眼里带着冷,面色不愉的拉住了女儿的手,此刻一路也不等皇帝,只往外头而去,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相送。   太后一走,皇帝在这会很是无耐的看着只为美人折了腰的萧战,摇了摇头,亦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皇帝惜才,对萧战的这一番算是以上犯下的话,没做出任何的惩处来,摇了摇头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也就罢了。   太后与皇帝接连离开,萧战将目光放下了一旁的柳云霆,柳云霆知道,自己这会也该走了,不用人说,他抱拳作揖,面色冷漠的远离。   可远离时,目光却狠狠的放在了那轮椅之上的方清芷身上,方清芷是吧!很好!   七夕今日所说的话,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母亲的自尽,与方清芷有关,这个仇,他不能只让七夕一个人来背。   这个帐,她要方清芷加以十倍百倍的奉还,他的母亲受的苦楚,他要方清芷一样受着,每日里承受着,方可泄恨。   那种怨毒到骨子里的神色,在方清芷的一眼之下,竟然无端地的颤抖了一下,方清芷看着柳云霆递来的目光,浑身打了个冷颤。   柳云霆走了,卫国公还护在七夕的身前,在萧战走来时,卫国公甚至是伸出了手,不让萧战靠近七夕分毫。   做了萧战的典妾又能怎么样,只要七夕愿意跟自己这个做爹的走,他卫海昌什么都愿意给七夕,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帮着去早梯子去采下来。   “还请国公放心,晚辈不会对七夕如何,家务上的事情,便让晚辈自己处理,七夕一定不会损了分毫。”   见卫国公那样护着七夕,萧战这会向着卫国公抱拳,只让卫国公放心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有些话,他想亲自与七夕问清楚,他要知道的不是旁的。   这心悸药是不是七夕放的,他心里心知肚明,光看自己母亲的那个神色就知道,这个药,不是从七夕手里出去的。   可那凉药……   “多谢国公今日维护之情,天色不早,国公也请早回,我不会有事的。”   萧战说的话,卫国公并不相信,脸上只对着一种防贼的神色,半分不让分毫,也就在这此刻,七夕出声,让卫国公并不用担心自己,萧战想问什么,她这个做典妾的,太清楚了。   走投无路倒是不会,不过让萧战对自己失望,是必然的!   她一直做着噩梦,并不希望他发生的事情,到了今日,她还是发生了……   发生了自然是要面对的,只做缩头乌龟,总是没用,七夕从卫国公护着的背后走出,目光那般淡然,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萧战,只让萧战随自己走吧,走时,还是带走了那瓶方清芷准备的凉药。   她不害怕!   七夕与萧战两个人出了这会课的花厅,两个人自然有各自的话说,而这厅里如今剩下的便是今日导演了这一场好戏的方清芷。   这个装病装死了许久的方清芷,坐在身下的轮椅上,老夫人对七夕有恨,可对方清芷的恨更重。   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心肠歹毒不能容人的女人,在众人皆离开后,老夫人手中紧握着许久的鸩杖在这会急速的挥起,挥起的那一瞬间,一棍直接打在了方清芷的背上。   那么重重的一记,伴随着嘴里的怒骂,尽数都是老夫人心上的怒火“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   “肚子不争气,不会生养,用人性命算计个典妾回来,现如今可好,把这好好的将军府搞的鸡飞狗跳,全是你,全都是你!”   一棍子不够,老夫人抄手又打了一棍子,这后来的一棍子,没打到方清芷的身上,反而是打到了护着方清芷的青莲身上。   青莲死死的护住了方清芷,生生承受了这么一记棍棒捶击,打的整个人深吸了一口气,那种痛钻心……   “呸……你争气,你不说你克夫,老东西,才生了一个儿子就把丈夫克死了,你怎么不反思,我不能生儿子怎么了,若非你成日家的嘴里没个好话,我会如此,我能如此,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你这老东西所赐!”   方清芷与青莲主仆二人生受了老夫人这一顿打,这会方清芷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在这会用着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面前的老夫人。   只道她早年丧夫,原是她自己没命享福,在那儿克夫,怪不了任何一个人!   没子嗣继承不了香火也都是她倒霉催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这个老怪物一手促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心悸药是谁给我下的,你说我恶毒,老东西,咱们从来都是一丘之貉,你想我死,我巴不得你死,想药死我,你做梦,我还要看着你死了,给你送终呢!”   昔日里,那个温柔贤良的将军夫人在这会不复存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个恶毒刻薄的疯妇,那种疯了魔的笑,那些个不孝的话,怎么可能从这样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任谁都不敢相信。   “你……”   “你什么?你步步为营,却没想到我也在你的药里放了东西,让你的病时断时续,才有了今日的效应,老东西,你儿子对七夕一心一意,往后七夕若生不出孩子,你就是给你的儿子灌了春药,他也再不会和任何人生孩的!”   老夫人的手气的都在颤抖,在这会不住的咬牙着,这后头的话,却叫方清芷给直接截了,方清芷凑在老夫人的耳边,那么娟邪的笑着,像极了一只怨气所化的厉鬼…… 第139章 算清这笔账   “把她给我送走,别在让我看见她,把她给我送走……”   老夫人因为方清芷的话而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这会的她见不得她眼中的那种戏谑,只让身边伺候的翡翠把人给自己送走,别在让自己看见她。   不用翡翠出马,早已忍耐了许久的陆菀悠在这会把住了方清芷的轮椅,以最快的速度将方清芷往外头推去。   管不得这路上的地是否好走,推着方清芷磕磕绊绊的一路回到了正院,跨进门槛之中的那一刻,陆菀悠的手一放,整个人将方清芷像是卸货一般的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正院的院子里,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地上满是积雪,方清芷跌落下来的时候,在这雪里留下了一个极深的印子……   “呵……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方清芷跌落在雪地之中的那一刻,嘴角没有任何的生气,只是勾着唇的在那儿笑着,手撑着身子,哪怕此刻的她已经十分的狼狈,却没让自己有半点的示弱。   看着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陆菀悠,方清芷扬起唇角,那扬起的笑,像是一朵有毒的罂粟花一样。   邪且毒……   “这七夕长着一张勾引男人的脸不稀奇,怎么着?现如今她这是把你也给勾上了,让你放不开了不成?”   跌倒在地的陆菀悠对于自己这会的处境丝毫不在意,嘴角勾着一抹可有可无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尽是恶心人的话。   青莲这会叫清风控制住了,这屋里,没有一个能够护着方清芷的人,方清芷这会任人宰割。   可她知道,自己死不了,若死了,将军府要担着干系,担着名声……   尤其是太后和皇帝可都知道,她被人下了药,要是这会就死了,这将军府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的编排,多少的话。   受点个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她不在乎,左右她这些日子一路都是这么受过来的,她倒是想要看看,这陆菀悠还能对着自己怎么样。   也就在方清芷的嘴里不干不净的乱嚼蛆子时,一盆从缸里取来的水,在这风雪天里,就这么迎面浇在了方清芷的身上。   带着冰碴子的水就这么劈头盖脸的打在了方清芷的脸上,水从脖子里灌入身子,整个人都恨不能抖的好比在筛筛子一般。   够狠!   “知道将军夫人这一张利嘴,说出来的话最为厉害,今儿个你便多说说,我也是很想听听,你说你卧床不起装病都装这么厉害,如今接着说,咱们也很久没有好好的谈谈心了!”   “陆菀悠……你恨我没有用,你要是真的恨,也只能恨你自己没个好的命数,生来下贱,任人玩弄,保不住孩子不是很正常么,怪你没那命!”   雨露搬来了一把椅子让陆菀悠端坐下来好生的与方清芷说说话,这手边不再接水了,而是捧了一盆子的雪,直接窝进了她的衣领里。   看着她冻得咯咯发抖,就像是一个倒在雪地里的流浪狗般的模样,方清芷的目光冷漠,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方清芷嘴硬,嘴里嚼着陆菀悠心上这辈子都不能释怀的事情,是关于那个孩子的!   “方清芷,那个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你丈夫的,这么多年,你们都认为那个孩子是萧战的,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越来越疏远你么?”   方清芷会戳人心,陆菀悠也会,一杯滚烫的茶没入她的口,那茶直接泼在了手撑在地上的方清芷身上,看着方清芷那狼狈样,陆菀悠在笑,可心是冷的。   在方清芷的眉眼还带着笑意时,陆菀悠看着她莞尔的那么轻轻勾了唇瓣,在这会开口“段言你知道吧……那个孩子是段言的!”   “他欠段言一条命,想用孩子来偿,可孩子叫你弄死了,他这辈子都偿还不了,所以他这辈子都欠我的,他能还你方清芷的,他却还不了我,方清芷,攻心……我比你行!”   萧战根本不需要七夕的挑拨就会和方清芷越来越疏远,问题就在这上头,为什么无论陆菀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萧战总会护着陆菀悠,原因也在这里。   那是萧战欠下的债,两条人命,还不完的!   陆菀悠的话出人意料,此时此刻,方清芷的眉头紧拧,用着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面前的陆菀悠,用着眼神在询问陆菀悠这话是真是假。   “命这东西,舍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就好像你爹,你爹为你谋了这前程,可段言呢?段言什么都没得到,所以……你和我比起来,我还是压在了你的上头,方清芷,你说,往后的日子我该怎么折磨你呢?”   算计着想用一瓶凉药拉下七夕再把自己也带上,方清芷这心可真的是要不得!   冻得早已经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没个手指都已经涨红的方清芷这会硬挺着不说话,不开口,一句也不搭理面前的陆菀悠。   折磨……   “你和七夕那个贱婢联起手来折磨我的时日还少么,现在在这儿装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陆菀悠,你再横也就是如今这样子了,命硬孤寡,男人孩子一个留不住!”   “别介啊,别拿了我来骂你自己,不上算的,命硬孤寡不是你么,我有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到死都爱我,我这肚子里鼓起来过,哪怕他死在了我的肚子里,可好歹他存在过,不像你……”   方清芷冷哼着看向陆菀悠,对于陆菀悠所谓的折磨丝毫不在乎,雪灌脖子泼冰水又能怎么样,不过发散发散怨气,自己也死不了。   只要她方清芷一天不死,将军府夫人的名号,依旧冠在她的头上!   讽刺着陆菀悠一辈子孤寡命时,陆菀悠的话,就像是无数个刀子,不住的往陆菀悠的心上扎!   “男人从来不是你的,睡了你,心也不在你那儿,孩子么……不下蛋的母鸡,比公鸡还不如,公鸡还能打鸣,你连打鸣都不会……”   “陆菀悠!!!”   “消消气吧,都给你塞了这么多的冰雪了,怎么还火气那么旺!清风雨露,好生看着咱们的将军夫人,再让她吃半刻的冷风,吹过之后,别让她死了,明儿个我还要和将军夫人说话的!”   在方清芷放声喉叫出陆菀悠的名字时,陆菀悠掸了掸衣衫之上落下的雪花,站起身吩咐了清风雨露好生招呼招呼方清芷,别叫方清芷太过冷清了。   也别叫方清芷死了,就这么简单!   任方清芷这会在后头怎么的叫唤,陆菀悠耳充不闻,一路走出了正院,外头风雪依旧,往后的日子,她和方清芷慢慢耗。   外头的天雪虐风饕寒气逼人,此刻,因为一场搜查而凌乱不堪的紫竹轩内,这气氛不比外头好了半点。   七夕走在萧战的身前先进了这屋子,在进入这屋子的一瞬间,不需要萧战开口说一句话,她将手里握紧的凉药倒在手上。   “我原本也有一瓶,一整瓶,吃了一小半左右,后来毁了……这瓶不是我的!”这药不是她的,她的那瓶药还剩下多少,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时候,她和萧战在一起一次,她就会吞上一次,凉药损身,能让女子不孕,断了药什么时候还会在怀,全看天意。   老天不曾眷顾她,这么久,始终不见动静,可能真的是她不配吧!   她七夕,辜负了一个甘愿为自己冒犯天家威严的男人,用这个男人对自己所有的爱护维护,去做成了一把利剑,对付一个龌龊到极致的人。   “七夕……”   萧战的脸一直紧绷着,直到随着七夕回到这紫竹轩里的时候,直到七夕将这一瓶凉药倒在自己手心里的时候。   萧战长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这会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一声轻唤出口之后,余下的便是沉默。   “是我做的!栽赃陷害,用你对我的爱护,刺激方清芷发疯,挑拨离间,全都是我现学现卖做下的,方清芷私下里教我什么,我便学了用你来对付她,让她嫉妒,让她容不下我,你就是我手里的一把利剑!”   憋了这么久,七夕不愿意在藏着掖着,此时此刻,只和面前的萧战坦白所有的一切!   没有带上陆菀悠,甚至是把陆菀悠撇除的干干净净……   “乍然听闻青莲与青花说下我母亲生死的原因时,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把刀把方清芷捅死了,可我知道,我就是拿了刀也捅不死她……我是个卑鄙的人,我想活,更想活着看方清芷死,所以我选择了吞下这个药!”   那一粒一粒米粒大小的丸子这会想散落的珠串一般从七夕的手指梦里落下,尽数的落在了两人的脚边,七夕知道,萧战的心,这会怕也就和这药丸一样,散了……   “药丸哪儿来的?”   沉默了许久,当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药丸再不滚动时,萧战阴冷的脸抬起,目光直视着七夕,只问七夕这一句话。   药从何而来!   她才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连大门都迈不出去,这些东西都是从何而来?   他不想听七夕认旁的,他还没蠢到七夕说什么,他都信的地步! 第140章 发卖   “药是我给的,我知道放方清芷杀人买妾的所有经过,在那之后,一直都在等着机会的利用七夕,和方清芷一样,把七夕当成一个工具!”   方清芷为了孩子,她为了杀方清芷,一个是将七夕当成了器皿,一个则将七夕当成了杀人的利刃。   凉药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一个青楼里都能够弄得到的,要知道,这样上乘的好东西,非教坊司不可取,非富贵人不可用。   方清芷弄来这一瓶凉药,无外乎就是想把自己拖下水……   若换做从前,陆菀悠大概会看着七夕认下所有的事情,看着萧战与七夕互相离心,饱尝生离,再尝死别……   就好像自己与段言那样,这本就是陆菀悠最初顺着方清芷的计划,想要将计就计所做的事情,没有想到现如今,她心软了,并不想那么做了。   “用不着为难七夕,这事情原就和她无关,她不过就是个受害者,而后成了一个我的傀儡娃娃,你若真要追究,只管来追究我就是……”   陆菀悠这会只让萧战别把所有的事情迁怒在七夕的身上,七夕从最初,不过是她手上的一个棋子。   一个她用来对付方清芷,甚至想和方清芷一样,将七夕杀害,让萧战追回一生的棋子。   陆菀悠的话尚未说完,萧战处已然伸出了手,让陆菀悠不用在和自己说这些,这药出自何处,萧战心里自有分辨,可是七夕……   看着面前紧绷着一张脸,木然看着自己的样子,萧战这会只向七夕开口“你大可以和我说的!你可以把你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七夕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那是对自己不信任,她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与之相敬如宾了十年的妻子,因为想要一个儿子杀了我母亲,我怎么告诉你?你尊敬她,爱重她,我怎么告诉你,萧战?”   七夕明白萧战这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错,她是不信任萧战,当初的自己,初来乍到,萧战甚至是厌恶自己的,这之后她苦心孤诣的听从着陆菀悠的教导,才占了萧战的心。   这样的一个自己,一个的一个萧战,你让她拿什么来信任萧战?   若那会的自己就这么站在萧战面前,指着方清芷的鼻子,痛斥方清芷杀了自己的母亲,萧战会怎么样?萧战一定会将自己扫地出门,还会骂自己忘恩负义。   “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可如何呢?你欠了方清芷父亲一条命,你便将这件事情当作没有看见……”   “若非之后的许多事情一起发作,她方清芷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   方清芷还会好好的做她的将军夫人,而自己则傻呵呵的以为给人生了孩子就可以跟着萧战一辈子了,到最后,给人做了嫁衣自己撒手人寰。   她倒是要感谢陆菀悠让自己活的那么清楚,至少方清芷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就这样子活着也挺好的。   她别的不怪,只怪自己没狠下心,把柳云霆给自己的那个心悸药,一把直接塞进方清芷的嘴里,把方清芷整个弄死了才算完。   现如今看她还喘着气,她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你欠的人命太多了,算了吧,你帮不了我的,我就自己动手,是……我是吃了药,因为我知道,我一旦有了孩子,我就要死了!我手上没有半点的权势,我怎么杀她,后来我知道,杀人诛心,方清芷的心全在你身上,你就是一把绝好的利器,够了吗?”   七夕长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看着格外的凄冷,看着萧战眼里对自己的那种疏离,她都已经能够想象,萧战对自己有多么的瞧不上,别说萧战,她其实也瞧不上自己。   “七夕!”   “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今儿个我七夕撂在这儿一句话,方清芷的命,我要定了,若不杀方清芷,他日魂归九泉,我怕我自己无颜去见我的母亲,左右我也替将军生不出儿子,今日将军便舍了我去,我现下就拿着刀子一把捅了方清芷的肚子,你拎了我直接去衙门里投案,我死也瞑目!”   看着七夕这会一副面冷心硬的模样,萧战恨恨的喊出了声,可七夕那儿则不过是上前略略欠了欠身子。   欠身之后,此刻只和萧战摊牌。   由始至终,方清芷的这条命,一直是她心上的一个结,无论怎么样,她都想要方清芷死,要方清芷给自己的母亲付出代价。   “悬崖之上跳下我都不怕,可我怕的是我母亲不能瞑目……你今日舍了我去报仇……”   “福伯,把这紫竹轩关起来,从今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七夕出去半步!”   七夕目色坚定,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前逼迫着萧战给自己做决定,她和萧战一刀两断,她去杀方清芷。   她愿意去死!   可最余下的话,让萧战厉声唤进了福伯而止住了……   紫竹轩的大门落了锁,不许七夕出去,什么一刀两断的话,他萧战不要听,今儿个这件事情,无论是七夕还是自己,他们都需要冷静。   “将军……七夕对你出自真心,她不似我,也不似方清芷,一路历练出来的……”   “别说了,回去歇着吧。”   锁链扣上的那一刻,萧战自心底里的那一声长叹,让看着眼前这局面的陆菀悠不知该有什么喜悲。   说不出来欢喜,说不上来唏嘘,萧战锁着七夕,是怕七夕离开他,又怕七夕真的对方清芷动手,让两个人都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陆菀悠到了这会也没旁的话与萧战说,只和萧战陈情着七夕的真心,七夕并不是一个戏子,她所能让萧战为之用心的,原是因为她自己也付出了真心。   萧战摆手此刻只让陆菀悠并不用再说,他需要冷静,七夕也一样需要,这满府上下的人或许都需要冷静。   外头风雪依旧,迎着这扑面而来的风雪,萧战从紫竹轩的门口离去,最终回了自己的书苑……   书苑里拢着一个烧的正旺的碳盆,萧战进去时,老夫人正等在那里,手中端着一盏清茶,在萧战进来时,将一纸发卖书丢到了萧战的跟前。   “七夕也好,菀悠也罢,儿子一个都不会发卖的,还请母亲死了这条心!”   这一张发卖书上所写七夕与陆菀悠的名字,陆菀悠不过是个教坊司里的娼妓,身份下贱,若非萧战拼了自己的功名将其赎出,她这一辈子都要在那里让男人践踏而死。   至于七夕……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消停的人,老夫人今儿个实在是看不惯,如今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将这两个人发卖,卖的远远的,随她们去哪里,只要不在这京城,祸害自己的儿子就成。   “你鬼迷了心窍,这两个女的就是狐狸精投胎,好好的家都要让她们拆散了……”   “母亲,你在清芷的汤药里下心悸药,这是七夕替你背下的!”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幡然醒悟,远离这些个妖精,老夫人这会没旁的办法,在回睦元堂后,便让翡翠给自己把人牙子找来,不管怎么样,今儿个一定要把这两个祸害发卖。   方清芷她自有法子对付,现如今弄不死方清芷,她这么多年的盐倒是白吃了!   现如今要弄走的,就是这两个小妖精,一个给凉药,一个吃凉药,呵……   两个畜生东西,是要把这萧家弄得断子绝孙了才甘心,怪道了这么久了,这肚子就是挺不起来,这样子看着是压根儿就不想挺起来!   糊弄起谁来了,现如今来糊弄她,混账!   老夫人手中的鸩杖握的紧紧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将七夕与陆菀悠赶出去,可萧战处,却帮着七夕开口说起了好话。   不说还好,这一说之下,原本舍不得碰萧战一下的老夫人,把这手里的鸩杖一下子朝着萧战那边挥去。   “你是不是想要气死你亲娘,你说说你多大了?三十而立,你三十二了!三十二,别说是儿子,你连个女儿都没有,萧家还要不要将来么,列祖列宗跟前,你是不是要当个不孝的忤逆子!”   帮自己认了心悸药又能怎么样,七夕自己还想要方清芷死的,她吞了凉药,就是帮自己挡了一刀,也不能抵消的罪孽。   买她回来就是为了生儿子的,陆菀悠也是一样,顶着贵妾的身份,在府里作威作福的,不生孩子,还弄凉药。   这两个女人一个都不能留,都是祸害!   “母亲,别逼儿子,儿子说过了,七夕也好,菀悠也罢,她们都是这府里的人,都是我萧战的人,您若觉得儿子哪里有做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   “萧战,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迷魂药,多少的女人你不要,你疯了的似得,就爱这些个不规矩的,你就算爱,那你也不能拿整个萧家的未来挥霍,你是不是想一辈子没儿子,你是不是要我死不瞑目!” 第141章 自私   “儿子……真心喜欢七夕!”   母子之间两相对峙,萧战最终向老夫人屈膝下跪,让自己的母亲不要再管这其中的事情。   他是个一个男人,关于自己的女人,若还需要母亲的操持,那到底还算个什么男人!   没有再同老夫人做任何无谓的争辩,萧战这一跪,算是全了自己的孝道,在这之后在老夫人瞋目切齿的目光里,萧战听不进任何话语,离开了书苑,干脆随意寻了个地方,只坐在了里面。   他这会没别的想法,只想寻个地儿,就这么单独坐一会,仅此而已!   “老夫人……别操之过急,这感情浓时自然难以分离,可这不也有淡的时候,您且在等等!”   老妇人处恨铁不成钢,虽说她并不喜欢这昌平公主的刁蛮任性与胡搅蛮缠,可就七夕与陆菀悠这样想要断了他们家香火的女人,她更不喜欢。   将她们两个人发卖,都是自己的仁慈,若非如此,这两个女人都可以去浸猪笼了。   老夫人气结的将这手中紧握的鸩杖恨恨的敲击着屋内的青石地面,恨得鼻子不来风,见她那般模样,一旁的翡翠只得递了茶水上前,让老夫人好生消消气,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男人自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从前方清芷送上七夕时,他也不喜欢,不是还要把七夕送回去的,自后头,还不是把七夕当宝贝似得疼着。   现如今不乐意送走,那就稍稍等一等,等往后再送也不迟,再不济的,他总有个巡防边关的时候,趁着那个时候,他不在这府里送,也可以的。   这以后有的是好机会,并不急着非要赶着现在急匆匆的往外送,事情刚出,这么把人给送走了,传出去不好听,又闹得母子之间不顺意,得不偿失。   翡翠这会凑在老夫人的跟前一个劲的劝着,老夫人这会心上纵然有千百个不甘愿,可到最后,也只能就这么罢了。   萧战在府里,自己若真的与之有个什么好歹,母子之情到底是损了,老夫人这会只让翡翠把人牙子请走,往后的事情,往后在做计较。   彼时的萧战在离了书苑之后,在这漫天大雪里,在将军府中随意寻了坐处,只是没坐多久,福伯那儿已然领了人来,前来寻他……   敷了药换好了一身新衣只是面色依旧难看的顾棠这会走进了萧战所坐的静怡轩中。   静怡轩里久不住人,如今也就是福伯送了个碳盆来暖着,这边顾棠让大夫用药催醒,只是被击打了脖颈这会这脖颈处疼的并不好受。   他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福伯处便已经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尽数的告诉了顾棠,并对顾棠致以歉意,福伯说的,只是李香凝的事情……   顾棠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去到旁人的家里做这种龌龊至极的事情,当真可恶。   “将军……”   此时此刻,顾棠忍着周身的不适,来到萧战面前,萧战心上纵然再想静一静心神,此时此刻还是对顾棠抱拳,表现着自己今日的招待不周。   不止是招待不周,更是对不住顾棠,害顾棠受了这一番皮肉之苦,原是自己的错处!   “害湘王在我府上受罪,萧战在这儿与王爷赔个不是!”   “将军……若府上的老夫人不能真心待七夕,还请王爷将七夕送归卫国公府,七夕本就孤苦,若叫人牙子在收了去,怕未必能有好去处,不管七夕是不是卫国公的女儿,卫国公这一次必然会以真心相待。”   这些个什么受罪不受罪的话,顾棠这会真心没想要和萧战计较,他从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也并非是那种受不得丁点皮肉之苦的,今儿个他倒愿意受了这份苦。   好歹也算是帮七夕澄清了清白,没让那成王妃损了她的清誉,只是有一件事情,他在适才过来寻萧战的路上,有些看不惯。   那个常年在这内城之中收卖奴婢的人牙子竟然在萧战这府上,还是老夫人亲自叫来的,这里头怕是要做什么,顾棠心里清楚的分明。   这萧老夫人在这京城里颇具盛名,这最大的盛名那便是一心只求孙子,一心只为儿子,护儿子就像是给这萧战在外头穿了一件铜墙铁壁的衣衫似的。   但凡谁若说一句萧战不好的话,他能把你十八代祖宗都刨出来怒骂一番,这般一心只为儿子的人,顾棠对她不放心。   她若想要做伤害七夕的事情,只怕是信手拈来!   “七夕是我萧战的女人,不管她做过什么,我总会想尽了办法护她的,这一点,湘王并不用担心,至于说回卫国公处,若七夕当真想回,这将军府的门开着,她一早就回了!”   “当初这将军府的门是开着的,可现在这将军府的门……”   “湘王今日在这府上所受的皮肉伤,将军府里药材心意都会奉上,可若王爷还有的别的说法,那我这里也就不奉陪了。”   顾棠担心七夕,给与萧战一个诚心的建议,七夕在这将军府里从来都是没有名分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庶人。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自醒来后,自有身边的人尽数的告诉了自己,不止福伯所说的李香凝的事,这会顾棠是真心的给萧战一个意见,那就是让七夕去找卫国公,最好便是让七夕认祖归宗。   现摆着的一个那么好的身份,认祖归宗之后,她就是卫国公家的大小姐,别说是这府里的老夫人,便是皇上与太后想要动她,也要看卫国公的三分面子。   两朝天子重臣,又是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亲女儿,不说别的,当初的那个红霞可是每日里在那街市上横着走的。   便是这个,现如今的萧战便给不了,顾棠甚至都不懂,萧战只能舍得看着七夕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跟着自己。   他一早就该早早的劝说七夕随着卫国公去,做了名正言顺的卫国公小姐,待在卫国公府,也比待在这将军府里的强。   若他当真有那本事,到那时候,亲自上卫国公府求亲去,正大光明的娶了七夕原也是可以的,他与七夕已成夫妻之实,卫国公不会不同意。   现如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跟着萧战,又算个什么呢,七夕什么也得不到,那是委屈了七夕。   顾棠这儿的话才刚说完,萧战的脸色便开始不好看,先有李香凝算计在前,他便知道,柳云霆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空话。   这个这会他可以暂且不提,可顾棠这儿让七夕回卫国公府,若是从前萧战一定愿意,他不止劝过七夕一回,可现在……   萧战心中只道,怕是七夕一走,自己和七夕之间就要断了!   他不会同意的,他不会同意七夕离开自己!   “萧战,七夕跟着你从没有过任何幸福的时候,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她,欺负她,你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她,因为皇上不会允许的,有昌平公主在一天,她就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的叫人算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让人发卖,你没用!”   见萧战不允,顾棠在这会是真的恼了,人牙子都已经叫到了府里,萧战还不给七夕将最好的路选好,好在那儿说那些没用的话。   破釜沉舟,顾棠在此一刻,冲着萧战厉声呵斥着,呵斥着萧战的没有!   他就是那个害七夕如此的始作俑者,七夕由始至终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是为了自保。   若不自保,光方清芷一个,就已经能够让她死上千八百回,可萧战还不自知,还要把七夕圈在自己的身边。   “萧战,你不敢承认,你自己其实根本保护不了七夕,一直以来,都是七夕在保护自己,若非她保护了自己,她还不知要让方清芷坑害到如何的地步!”   “这府里每一个女人,你都欠了一条命,这些命,你拿什么还,你若真的为七夕好,你便放七夕自由,让七夕自己选择,无论他选择什么,我顾棠与卫国公,都是保七夕平安无虞,可你不能!”   面对着萧战的死鸭子嘴硬,顾棠放下了自己平日里所有的气度,在此刻,试图用言语骂醒萧战,让萧战清醒一点。   “够了!”哪怕顾棠所说的是事实,可这会,萧战并没有听从顾棠的话,一声令下,萧战用两个字只让福伯送客。   不管怎么样,有他在一日,谁都不可能伤害的了七夕,七夕也不能从他的身边离开,无论什么原因!   “萧战,你会后悔的!”   福伯前来送客,顾棠在这会看着执迷不悟的萧战,此刻气的只觉得肝疼,只与萧战说了这一句话。   这话,萧战没有再听,他后悔不后悔,暂且不说,可若自己这会由七夕走出紫竹轩,七夕的一把刀,会直接刺向方清芷。   方清芷死了,顾棠和卫国公能保下七夕,可七夕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来看自己一眼,就当他自私,他宁愿把七夕锁在自己的身边…… 第142章 明知不可为   凄冷寂静的夜,整个将军府内的寿字红灯在此刻已经全部取下,外头的风吹动着屋外的翠竹,发出着呼啸的声音。   外头凄寒,屋内亦是一样,紫竹轩内依旧是那白日里的景象,凌乱一片,连收拾都不曾收拾半分。   天色暗下时,除了门口处挂上了点燃的灯笼之外,再无任何光亮一处,七夕就这么抱着双膝坐在这冰冷的青石地砖上,整个人浑身冰凉。   外头风雪依旧,福伯领了萧战的命前来给七夕送晚膳的时候,看着眼前的景象,忙丢下了饭菜将七夕从地上扶了起来。   命人端来了碳盆,收拾了屋里的所有东西,将这屋子打扰的如同从前一般,玲珑今儿个为着七夕勃颈处受了伤,脑子昏昏沉沉的现如今还没起来,福伯又指了个丫鬟前来伺候。   眼看着这饭桌上的饭菜都要凉了,这会又在那儿耐心的哄着七夕“孩子,人不吃饭这身子骨可受不了,你自进来这将军府,这所有的事情便是我一个人在照料的,你是什么心,我老人家还是知道的。”   今日里发生了多少的事情,福伯看着都觉得转不过来,他年纪大了,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自来都是不管的。   伺候了萧战这么久,算的上是个老人了,这方清芷从前在府中如何的行事,他看得过去的便看看,看不过去的,连眼睛都不带撇一下的。   今日听闻方清芷那般,他心上也是气恼,可气恼归气恼,端看老夫人的手段,方清芷的命,也留不上,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情。   “将军真心待你,你若从这紫竹轩出去,一把捅死了正院里的,你也算是给你母亲报了仇,可之后呢?正院里的早就是命不久矣了,将军心疼你,你们两个心里都有对方,不该怄气的。”   盛了一碗温补的参鸡汤,趁着还有点余温,福伯这会只拿七夕当自家孩子似得在这会不住的哄着,只让七夕听话,把这一碗汤喝下去,这汤温补,养身的。   不止福伯,这满院上下都知道七夕是逼于无奈,也知道方清芷心狠手辣,死不足惜,他们都怜惜七夕的,都认为七夕没错。   给七夕准备饭菜的大娘便给给七夕挑的肉那都是顶好的肉,一整个鸡腿放在碗里给了福伯,可见七夕在这府上的人心。   “和谁过不去,你也别和自己过不去,福伯我活了这么大的年岁,现如今年纪越发越惜命,都是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遭,你说是不是,正院里的那个看着如今还行,没几年活头的,老夫人容不下……”   “老夫人容不下方清芷,也一定容不下我,我吃了凉药,这是害萧家断子绝孙的事情,萧战将我关起来,是因为她怕老夫人将我杀了,就算是不杀,怕也是想要把我卖了。”   屋子里的碳盆在这会燃烧了起来,暖意慢慢的拢向了整个屋子,屋里不再似福伯进来时那样的冷。   福伯捧着碗让七夕好歹吃上一口,一边劝着,一边叹气着,只道他们年轻,如今不拿命当命,也不好生的的用饭,这将来可是要后悔的。   只是福伯这话才刚一说完,七夕那儿摇了摇头,嘴角刮起了一抹讽刺的笑,一句话,掐住了重点的在那儿说着。   碳盆里的炭火在暖,可这心是凉的,她倒宁愿萧战将自己放了,萧战是个将军,他的前程是在战场,不是在这后院,顾不得一时,顾不了一世。   便是方清芷那样的都要受老夫人磋磨,更不用提自己这个乡野孤女,怕是连发卖的打算都有了。   福伯一听七夕这话,在这当下不免摇了摇头,心中只道七夕如今抬过聪慧,所未慧极必伤,这人,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吃点吧,你看在福伯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雪给你送来的,你和将军赌气,你可不能和福伯赌气是不是。”   眼瞧着饭菜都要凉了,福伯这会拿着手中的饭菜亲自喂到了七夕的嘴边,福伯年纪大了,眼角有了皱眉,鬓角有了花白的头发,七夕看着福伯像照顾自己女儿一般的照顾自己,这会实在不忍伤他的心,到底还是开口,吃了一口饭菜。   “我没女儿,你自进了这府里,我看你那样乖巧,那是真心把你当女儿来对待的,听福伯的话,吃了饭乖乖的睡上一觉,明儿个福伯来了,你就和福伯出去,找将军去说说话……”   看七夕肯吃饭菜了,福伯这会心里欢喜的很,只和七夕劝着,让七夕别跟刚才似得在这屋里头拧着脾气。   去和萧战好好聊聊,把心结打开了,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日子照样的过,这天塌不下来。   她是个好姑娘,总会有孩子的,老天爷舍不得看这么好的小姑娘受人欺负了不是。   可福伯一说这话,七夕那儿便放下了筷子,她不去,门是萧战要锁的,她不会跨出去,一步也不会……   看七夕一听这话连筷子也不愿意动,福伯忙不开口了,只给七夕夹菜,一直看着七夕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之后,这才让来伺候的金铃好生照顾七夕,不许怠慢了七夕分毫。   七夕原也不需要金铃伺候,金铃那儿有了福伯的叮嘱,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的,为七夕打水拧了手巾,又为七夕铺床铺被,一早把汤婆子捂在了里头。   七夕看她那样殷情,只让她用不着忙碌,自寻了个地方睡着便是,她并不想睡,随意寻了书,坐在窗边的长榻上,抱着手里的手,并不将心思放在上头的看着。   听着外头雪压枝头,声声脆裂之声,七夕靠在那儿,双膝之上放着一本杂谈,透过明纸,看着大雪飞下,渐渐的,困意来袭,没多会就歪着脑袋睡了下去。   金铃将放在七夕小几之上的那盏香炉取走,在取走香炉之后,紧闭的门自外向内的推开,肩上早已经落了无数积雪的萧战从外间走入,在碳盆旁烤去了满身寒意之后,这才将已经睡熟的七夕从这长榻之上抱回了床上,为她将长发拢在了而后,盖上了被褥。   金铃放着的那盏香炉里加了安息香,安息香助眠,今儿个那样的闹腾,七夕便是真困了,她也会折腾着自己不睡,萧战了解她,在金铃出去打水时,给了金铃香料,这会看她睡的熟了,伸出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而后长叹了一声……   “将军!”   庆云从外头进来时,萧战的手里翻阅着七夕适才放在双膝之上的杂记,此刻压低着声音与萧战开口,而后将一个包裹放进了萧战的手边。   包裹里是一叠名单,这一叠名单是那一年朝廷征兵,各家壮丁出征边塞时候的名单,里头有一个人,是他们都熟悉的,却不曾见过的人。   方天赐!   萧战心上有个疑问,这个疑问想来也只有这一堆的名单能够告诉事实,又或者会有其本人来告诉自己事实。   记录之上所写,方天赐在七年前随着朝廷的征兵出征,在沙场之上这一队伍因为是前锋,几乎是全军覆没,只余下了那时候尚未认祖归宗的柳天赐与那个失去了一只胳膊的阿浩。   只有这么两个人活着,而受伤需要医治的柳天赐因为挂着的一块玉佩而叫那时候的成王认出是自己的儿子。   认祖归宗时,也是经过滴血认亲这一环……   “成王好歹也是王府侯门,这血脉这件事情,不说旁人,那老王妃也一定会十分严谨,将军会不会是想错了?”   成王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流落民间的儿子,那王府里的老王妃一味的只往自己的娘家靠,想着法子的想拉扯娘家侄子,在认亲这一点上,应该错不了。   “死无对证,谁也不可能在印证什么,我不过好奇一查,很想知道,不过短短两面,柳云霆那样性子的人,怎么会对七夕那样,上心,许多事情细细想来,总觉得里头有很多的蹊跷。”   看似那么巧合的偶遇,从前觉得是偶遇,可在李香凝的事情摊开之后,这偶遇就不巧合了。   “成王……如今很得皇上器重,将军还是别去碰这些陈年旧事,倒不如想想,七夕姑娘往后如何,今儿个您不给太后脸面,老夫人又对七夕姑娘不满……其实……其实湘王的意见并不是不可行,府里的夫人那样的心性,便是从前的方老先生给了您再多的命,也抵不上她做下的孽,该还的你都还了。”   不给太后面子便是为七夕树敌,而老夫人处,看她急吼吼找来人牙子这大家伙心上都有数,都着急。   七夕自进府便得人缘得人心,其他身世凄苦,谁都有恻隐之心,都对她多加照拂,看老夫人这动作,每个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不敢多言,可到底还是觉得不如让七夕走了的好。   看今日卫国公那样维护七夕,走去卫国公那里,好歹还有个依靠不是!   “你回吧……”   每一个都在劝萧战放七夕走,放七夕去卫国公处,可萧战并不愿意听,他不敢放,他怕放走了,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庆云看萧战如此,这会除了无耐的摇摇头外,就只能这么干看着,心上着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萧战如今深陷其中,明知不可为却使劲在为之,怕将来要惹出祸端! 第143章 激怒   “太后,外头安远将军府上的老夫人送来了一封信笺,奴婢拿了回来,您且看看……”   今年的自入冬之后,这风雪就不见停过,如今这外头依旧雪虐风饕,满目皆是白雪茫茫之后。   寿康宫的暖阁之中,围炉煮茶的太后自暖阁之中望着外头白雪皑皑,偶尔的端茶轻抿了一口。   翡翠那里送来了一封书信,指着名是将军府里的老夫人所写,给太后的,眼瞧着就将过年了,这个时候送信来,太后也好奇,这里头到底写着什么。   自那一日寿宴后,太后便叫昌平死了这份心,自去那些世家公子之中寻年轻的公子挑着,到那时候风光大嫁也不比嫁给萧战来的强。   都已经叫一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这些话,还上赶着去粘上去,丢得是皇家的脸面。   萧战是个将才,她作为皇帝的母亲,自然不愿和她计较,可她不可以不计较那个让自己的女儿受辱的女人,这个女人该死。   撕开手中的信笺,老夫人上头写着的信笺里先是替萧战请罪,请罪之后,所写的则是希望太后能够稍稍帮一帮,看看是否有哪里能够请了萧战出去的,将萧战派出去两日。   将萧战派出去,把人支走,至于要做什么,她不曾说,但她不说,太后这样人精的又哪里不晓得这个老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是什么算盘。   “这个老夫人,真不亏是这京城之中出了名的护犊子,咱们公主不跟了萧将军也好,有这么个婆母,人谁跟了萧将军,谁都是受不了的。”   翡翠凑在太后的身旁看着手中的那叠信笺,在这会都不得不讽刺一声这位算计到太后头上的老夫人。   这是让太后帮着忙的赶人,要把七夕给处理了!   她左右没那本事把人赶走了,这会想用处理公事的方式,当真是极其厉害的!   怪道这机关算尽的方清芷都会被算计的死死的,这个老夫人这份心,也不知她这府上久久生不出孙子,是不是就是让她这样的人损了阴德。   翡翠那儿讥笑着那老夫人的当下,太后那里哼笑了一声“你道她是做什么,她还想着昌平嫁萧战的心不死,想用这这个筹码做诱饵,来引诱我帮着她算计那个七夕,她可真算是个聪明人,这脑子活络的。”   “萧将军给脸不要脸,天家公主,多少人求娶不可企及的梦想,那一日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会便是公主想嫁咱们还不肯呢”   “哀家是不肯了,不过她这个请求哀家倒是愿意成全她的,毕竟哀家看不得有人欺辱了哀家的掌上明珠,你将这信笺只送去皇帝那里去,皇帝自然晓得怎么办!”   大周多少的大好男儿,也不独缺那么一个萧战,他既明着说了不肯,那她们也不强求,他日给昌平寻个好的,让她嫁个如意郎君,笑看萧战不得所爱,又遭亲母算计,也算是给昌平解气了。   左右那可是萧战的亲娘在那儿算计他呢,可当真不管她们什么事情,真要气,那萧战也只能去气自己的亲娘。   “奴婢晓得!”翡翠跟在太后身边这么久的日子,如今听太后如此说,她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将那萧老夫人送来的信笺收好之后,她便冒着大雪一路往皇帝所在的御书房里而去……   在翡翠离开的那一刻,太后手中执着杯盏在那儿嘴角敛着笑,笑着准备等着看这整个将军府的笑话。   看萧战陷入老娘与女人的抉择,这天底下一个男人最难的抉择,情与孝,呵……   大雪连绵直到二十五朝廷封印的那一天停了下来,大雪覆盖天地,整个京城处于入眼处皆是茫茫一片的境地。   离老夫人寿辰到如今也有个把来月的时间,这个把来月的时间,方清芷在将军府中处在被所有人放逐的状态,陆菀悠每日里都会去好生的照顾她一番,所谓的“照顾”就好像是当日那一般,能怎么欺凌,便怎么欺凌。   可方清芷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饭照吃,药照喝,除了人依旧瘦的脱相之外,精气神却极好,就好像陆菀悠越是磋磨着她,她的日子越好过一般,这口气是决计不会让陆菀悠爽快的。   整个将军府上下在二十五那一日已经开始满府上下的扫尘,将旧年的门帘尽数换去,换上最新的门帘,不止门帘,这里里外外各样的东西都开始的清扫。   也难得,这一天紫竹轩封闭了许久的门打开,福伯一早就带着人来这院子里清扫打点各处,紫竹轩里格外的忙碌。   可这外头不管如何的忙碌与热闹,七夕置若罔闻,坐在这长榻之上翻着那一本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杂记,就好像这上面的字会生出花儿来似得。   二十五了……   七夕自被禁足在这紫竹轩的那一日起每日里数着日子,日复一日,不曾想那么快就到了年下,眼瞧着便要过年了。   好像这年过不去,也和她无关似得,萧战不放自己出去,她在这儿每日里也就这么像个傀儡娃娃似得,吃也好,睡也好,无外乎就这么多点的事情。   “二十五了,丫头也出去走走吧,花园子里的雪景还是不错的,梅花都开了,白雪红梅,很好看的。”   “奴婢陪您去看看吧,福伯收拾屋子四处的灰尘也呛人!”   玲珑的身子好了,在这之后便替换了金铃,前来照顾七夕的身子,玲珑远比金铃管用,金铃劝不进去的饭菜,玲珑能劝,福伯这儿每日里也省心了许多,如今玲珑取来了斗篷穿在了七夕的身上,七夕也没拧着,在这会便和玲珑走出了近一个月没走出的紫竹轩。   外头的天雪已然停了,屋顶房檐之上的积雪经过化雪与晚间的结冻之后,如今僵硬成块团在了屋顶上头,七夕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的感觉。   “还是西山那儿的雪好看,奴婢也算见识了一回,那种白茫茫一片就好像是与天连成一线的感觉,去年那会多好啊……”   玲珑手挽着七夕走在这尚未扫除积雪的青石砖铺就的路上,步子在这雪中留下着脚印,玲珑与七夕这会说着话。   七夕没回,再美好的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就好像在美的景致也有消散的时候一样,她早在回京的那一天就知道,在这京城里等待自己的会有什么。   现如今也算是等到了,说来,眼瞧着时间过的那么快……   七夕的步子在玲珑要带着她去花园里看红梅时,偏移向了另外一处,这方向是朝着方清芷的正院而去的。   她踏出那紫竹轩不为别的,就是想去正院处好好看看方清芷这会到底如何,许久不见,她想知道,方清芷到底是死还是活……   “小夫人……”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我动不了方清芷的,就是动了,你不会拦我么!”   玲珑知她用意,这会想加以阻拦,只是话尚未说完,七夕那儿便已经开了口,只道自己没那么多别的心思,这青天白日的,她也吃不了方清芷。   玲珑深知七夕的性子,这会听她如此说,也就不再阻拦,只让七夕去了就是!   方清芷的正院门口泥泞,积雪混着污泥的门槛还沾满了各式各样腐烂缺失的叶子,门口根本无人清扫,至于院内……   此时此刻,院门打开,就在这院内,七夕能看到的是裹着一件镶毛斗篷的陆菀悠在这会命人将从那水里刚捞出来的长袄往方清芷的身上披。   滴着水的长袄一件又一件的加在方清芷的身上,方清芷与青莲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可陆菀悠没有挺直这动作,披上一件长袄,还给灌一盆的热水。   方清芷的身上尚且能够看到不住往上升腾的烟气,看着好像是不冷,可这会看两个人鼻头发红牙关打颤的样子,便知道两个人冻得不轻。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这命还真的是比王八要来的长……”   看着方清芷此刻受着这般的祸害,七夕心上漠然,脸上毫无任何的表情,一步来到方清芷的面前,微微一笑,声音说不出的清冷。   “不活的长些,怎么看你们这两个狐媚怎么死,我要看着你们死在我的前头,看着你们背负上迫害正妻的骂名被当成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方清芷没想过会看见七夕,看着七夕此刻那么气定神闲的站在自己面前,好在笑话自己的样子,此刻不禁反驳出声。   听着她的反驳,七夕笑了,过街老鼠,现如今谁是过街老鼠,这人的心里都没有数么,怎么还有这脸来自己这儿说这话。   她方清芷在这京城里早已经是臭名昭著的过街老鼠了,自己如何,她无甚所谓!   “七夕……你很恨吧,你看看,你和你深信的那个男人说了那么多,那个男人也明白是我动手杀了你那蠢顿到极致的养母,可现在呢?”   “现在的我也不过是受这一点点的皮肉之苦罢了,又能怎么样,我照样吃喝不愁,你照样要站在这儿听我说话……”   方清芷跪在这雪地之中,七夕站着俯视着方清芷,一跪一站,方清芷在这会咬着牙的说出着故意激怒七夕的话,逼七夕发怒。   “唔……”   也就是在挑拨离间的话在方清芷的牙齿缝里挤出来时,七夕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往方清芷的脖子上掐! 第144章 我做阎罗   那么细那么湿漉漉的脖子,七夕的手掐上那个脖子的时候,甚至还能够感受到脖子上跳动的脉搏。   不需要一双手,只需要一只手,那么一只手,就能够将方清芷的脖子掐断,七夕用了劲,那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怒火,让她毫无任何顾忌将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双手上的青筋都那么的明显,这暴起的每一根青筋都是七夕的恨,那么的怨恨,怨恨到了极致。   人谁也无法平息她的怒火,方清芷的手没有一点挣扎,由着她掐着自己,甚至在期盼她掐死自己。   把自己掐死了,也就好了,这一辈子也就算了了,不止了了,死前还能拉个垫背的。   谋杀主母这个罪名,够七夕和自己一起去阎王殿的,就凭着方清芷那么了解老夫人,她就知道,老夫人这会一定在想着办法的对付七夕,甚至想要七夕死。   那么爱儿子的女人,那么自私的一个老夫人,若无她逼迫,她何至于走到今日……   “七夕冷静一点,她这是在故意激怒你,想要让你出手,你别上了她的当!”   看着方清芷憋红的脸,放弃挣扎的模样,陆菀悠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让七夕冷静,动了手,就回不了头了。   她这是在故意的等着七夕,想坑七夕呢,决计不能上当!   方清芷觉得自己鼻尖的所能够呼到的气息越来越少,那种灭顶的感觉,让方清芷的心“通通通”的不住跳动着。   那是身体在求生,求着想要活下来,七夕那种恨不能拧断脖子的力气,最终停在了陆菀悠的叫唤与阻止声中,不止是陆菀悠,还有玲珑,两个人左右一边,拉住了七夕,让她不要冲动。   为了一个方清芷,这不值得,脏了自己的手,没那必要,方清芷必然要死,可让她死前还算计的阴谋得逞,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便宜了谁,也不能这么便宜了她是不是!   七夕松了手,方清芷的脖子从七夕的手上脱离,那么重的印子出现在方清芷的脖子上,那么清晰的印记,方清芷跌倒在这早已经脏污到极致的泥地之中,不住的咳嗽着。   一边咳嗽,一边用着沙哑的嗓子在那儿骂着七夕是个胆小鬼“你那胆子还没你那死了的母亲大,那么大的砖头吊在脖子里,她都敢的,可你却不敢,脖子都勒断了……现在,你掐我的脖子都不敢把我掐死,还想要报仇……”   “闭嘴!我不许你那脏嘴里出现我母亲!”   一个巴掌在方清芷喋喋不休时,打在了她的脸上,而后,在方清芷还想要说话时,七夕只抓了地上的积雪拽紧在手中,和着泥巴就这么往方清芷的嘴里塞。   光塞雪还不够,她的目光落在了那花坛里生了青苔的鹅卵石上,抓了一把,捏紧着方清芷下巴,掐着她,强迫着她将那一块一块的鹅卵石全都塞进了她的嘴里。   吞不进去,吐不出来,这远比被七夕掐住了脖子要来的痛苦,更要来的折磨人,方清芷在那儿不停的挣扎,更是想尽了办法的想要把这石头吐出去。   可她越是往外吐,七夕便不停的往她嘴里塞,吐一次塞一次,直到方清芷的嘴里吐出了血,整个唇都磨破了,那样子,当真像是一个任人欺凌的乞儿。   “你也没我母亲有勇气,若我母亲受这样的欺辱,一早就已经去了……不过她心善,她与你不同,你心恶毒,若非找不到茅坑里的石头,我一定拿茅坑里的石头来塞你这张嘴!”   积压了这么久的怨气,在这会尽数发泄,七夕长舒了一口气,将方清芷一脚踹倒在地上,像是看着一条狗似得眼神看着方清芷。   死……她不配!   她就该这么活着,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七(唔)夕……”   “我等着你,等着你像今日我对你那样的来对我,我不着急,我慢慢陪着你耗,你活多久我活多久,你若不下十八层地狱,我便是打,也要一路把你打下去,到底,我也跟你耗着!”   方清芷的嘴里塞满着石头,口水与血水这会从嘴里不受控制的流出,她用着极为痛苦的眼神看着七夕,用着说不清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七夕。   七夕听得见,罂粟般带毒的目光放在方清芷的身上,回答着方清芷,只让她不用喊,她就在这里,陪着她做尽所有丧尽天良的事。   这些事只用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不着急,一点都不,怎么折磨方清芷怎么来,从前是她轻敌,还让她在床榻上躺了那么久,不过瘦了几斤的肉,太对得起她了!   “七夕姑娘……”   “怎么?你这个杀人帮凶也要尝尝这滋味?忠仆,主子杀人你递刀,你也确实该尝尝这种滋味的,你是怎么帮着你的主子游说的我的母亲的,你告诉告诉我吧,告诉了我,我也好越发的狠心来对付你的主子。”   方清芷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陪伴在一旁也是受尽了折磨的青莲这会满身透湿,可还是不忍心看方清芷受如此折磨的开口。   话尚未说完,就让七夕用着一个极为怨毒的眼神给声声憋了下去!   青莲,她倒是忘了,这个聪明的会懂得提醒青花别逾越规矩的大丫鬟,这么一个聪明的丫鬟,也是方清芷的帮凶。   母亲的死也和她有关系!   因为七夕的话,青莲这会哪里还敢说话,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方清芷嘴里塞着的石头已经让她麻木了,根本吐不出来了。   人都会有一个先护着自己的想法,七夕的一声厉喝之后,青莲噤声,可为时已晚!   七夕的手与视线从方清芷身上离开,而是拉住了青莲的一双手,这一双手曾经比得上闺阁里的小姐,那么的细嫩,细嫩的连初见青莲的七夕都羡慕。   那时候的自己,那一双手因为长年累月的浆洗衣裳,砍柴做粗活长满着冻疮,那一双手就像是一个粗糙的就好像是一个老妪。   就是这么细嫩的一双手,在那个时候,帮着方清芷递上了一个杀死她母亲的绳子,让她死了,好成全自己。   成全到最后成了一双笑话!   在这会,七夕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青莲这一双手埋进了雪地之中,刺骨的疼让青莲咬紧着后槽牙,可不敢动,那雪里就好像有千百万个吞噬骨肉的虫子一样,啃咬着她的皮肉,那么的痛,那么的折磨人。   十指连心,不止手指在痛,心也一样再痛,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之中落下……   “杀人的时候不见你们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可这会倒是一个比一个的会哭,可见这针不扎在自己的身上当真不知道疼,你们合该好好尝尝这滋味。”   方清芷因为被硬塞进嘴里的鹅卵石取不出来还痛苦的嗷嗷直叫,五官扭曲的模样就像是一个阎罗殿里的厉鬼。   而青莲这儿,因为被冻住的手指亦是痛的眼泪直流,七夕还以为她们没有心的,从来都不会痛。   原来是会痛的,还会很痛!   一盆热水在青莲这会不住哀嚎的时候直接浇在了青莲的手上,那一盆子热水浇上来还不如不浇,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远比刚才埋在雪地里还要痛苦……   “记着现在的这个疼,我失去母亲的疼原比你们疼十倍疼百倍,这才只是刚开始,是呀,杀了你们干什么,杀了你们我也看不到你们在阎罗殿里挣扎的模样,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每日里折磨着你们,我做阎罗!”   七夕看着她们这会不住挣扎扭曲的模样,嘴角填满着笑意,满天神佛无眼,那么自今日开始,她便做满天神佛,去惩处眼前这两个早该付出代价的女人。   “助纣为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你那么爱重你的夫人,现如今和你的夫人同甘共苦,你应该非常的心甘情愿才是!”   长吸了一口气,七夕看着将早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捂在自己心口的青莲,这会予以着自己的警告。   一双手,不过冻一冻,她们满身的最虐,哪里就是这么冻一冻就能够洗清的!   她的母亲,陆菀悠的孩子,这一主一仆,当真是配合的极好!   “别着急,今儿个便到这儿,容我回去想想,想想还能有什么法子对付你,好好的给你谋划谋划……”   捏住了方清芷的脸,在这会帮着方清芷用挖耳簪将嘴里的石头挑出之后,看着方清芷咳嗽不止的模样,七夕只让方清芷在等一等。   她要回去想想的,想想该怎么伺候这会好夫人! 第145章 动手   面无表情的走出这正院里时,七夕的手上因为刚才对着方清芷的一番拉拽,如今指甲断了一只,还能看到里头沁出的殷红血液。   一路疾行走出这门口的当下,七夕瞧见萧战就站在这里,面无表情的将那目光放在依旧倒在一边不住呜咽的方清芷身上。   两相对望,七夕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对着面前的萧战“你倒不如让她死了,要不然,这样活着,你也不怕她亲爹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   七夕从不是个刻薄的人,也极少说出刻薄的话,可今儿个在满腔的怒火让她憋不住,对着萧战恶语相向。   看着方雅琳活成了这么屈辱的样子,呵……   报恩,好讽刺的两个字!   “回去把手包上吧!”面对七夕这会的冷嘲热讽,萧战没有应答,只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让她随自己回去好生把手包了。   七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甩开了萧战的手,毫无所谓与萧战错开,一路只往自己的紫竹轩走。   伤口,这么一点点的伤口算的上什么,更大的伤口萧战看到了,可如今任由着这个伤口溃烂……   “小夫人,将军有心求和,您是知道的……”   紫竹轩内在七夕回去的时候已经焕然一新,新的花灯,各处的摆设也都换了最新的,连衣柜之中的衣裳也换了新的。   玲珑为七夕洗净了双手,又为她在那断了指甲的上头擦了药,药粉渍着伤口钻心一般的疼,擦着药的玲珑看七夕在那儿不自主颤抖的样子都觉得疼。   心疼七夕的玲珑这会只让七夕别在和萧战闹别扭了,将军夫人成了现在这样,比死了强,若她看见七夕和萧战又那样的恩爱,她才是心上最难受的那一个。   “我并不用他与我求和,做错事情的从来都不是他,夹在这其中两面为难的,我宁愿他将我送走,也算成全了他的一番心意,拘着我孝子不孝,仁义成了不仁义,我反倒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和萧战之间又能有什么求和不求和的,话已经说开了,七夕觉得自己在萧战的眼里应该很龌龊才是,如今老夫人恨自己入骨,萧战这样护着自己,反倒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从宠妾灭妻再成不仁不义且不孝,原是自侮了他的好名声罢了!   “你与将军恶语相向,是想逼着将军将您送走吗?还是算了吧,将军都能这样看着夫人受这等报复,他一定不会把您送的,将军对您是出自一片真心,您对将军也是用心良苦,原是相爱的人,便不要互相折磨了。”   听着七夕此刻的语气,玲珑这会忽然明白七夕适才那些伤人的话语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这当下,忙是劝说着七夕,让七夕放弃这个想法。   萧战那样的重情重义,虽没处死了方清芷,可连日来,默许着陆菀悠折磨方清芷的行为,便已经说明他心中的那份想法。   且玲珑所知的是,老夫人在事发的那一天就想发卖了七夕,是萧战拦着并未让她事成,萧战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有些事情,能让一让,便让一让吧。   七夕听着这些话,这会用沉默回答着玲珑,并不想在回答玲珑的话!   玲珑看七夕如此,这会摇了摇头,不再劝说她,只让她自己好好冷静一番,在玲珑看来,有些事情也并非真的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各自让一步,也不过就这么罢了的事情。   将军夫人心狠手辣,如今落得这般地步,也已经是她罪有应得,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之中,总要看着未来的。   在玲珑看来,七夕的未来有萧战护着,原是极好的……   七夕在玲珑的碎碎念之中,卧在了一旁的贵妃榻上,闭上了眼睛,只故意的不想在听,在这之后,紫竹轩的门虽未在锁起来,可七夕也没在踏出去。   方清芷那一日被迫吞了那么多石头,嘴里满是伤口,嘴里伤成那样,连饭都吃不下了,青莲在那儿磕着头的想让人请个大夫,萧战允了,可老夫人不允。   如今每日里依旧将药给方清芷吃着,饭依旧给她送着已经是最好的,还想要折腾什么,再折腾着出去给这将军府丢人现眼么。   这伤口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   老夫人那儿只拿了些白药给青莲,随她们主仆用还是不用,青莲有苦难言,这会没了法子,只能够拿了这药回去给方清芷先用着。   她那一双手,在那一天也一样的冻伤了,如今双手红肿,还带着伤口,讨着那份得来不易的药,此刻只让方雅琳忍一忍,好歹也是金创药,不管能不能用,有也比没有好。   有的时候青莲都想不通,日子都过成了这样,为什么方清芷还要屈辱的活着,便是去死,她也不害怕的,她愿意跟着方雅琳一块去死的。   可方雅琳不愿意,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又怎么怕活着,她们一个个都在等着盼着她去死,她偏不死,就这么耗着,看看谁耗在最后,她要活着,活在这个世上,成为萧战心上的一根刺,成为七夕心上的一根刺,恶心这将军府里的每一个人。   让这些人心里总会计较她这么一个活着的人,老夫人会计较将军府的名声,萧战会计较她死了的父亲,七夕会计较那个自杀的老婆子,呵……   多好,不费吹灰之力,让这些人日日似如针扎,夜夜不能安眠,活的耻辱又能够怎么样!   “吱呀……”外头那道早已经缺了清油的门在传出一声门响时,青莲的心都像是叫人戳痛了一样,她如今最怕的就是听到门响的声音,不怕别的,就怕门响之后,又是一个折磨。   先有陆菀悠,后有七夕,一个比一个的会折磨人,探头向外望去的时候,好在是送饭的!   年下了,老夫人那儿发了令,不许陆菀悠再去正院里磋磨方清芷,便是要动手,也等过了龙抬头,免得损了阴德。   她陆菀悠不要阴德,这将军府里可还要的!   也正因为这声命令,这将军府的正院里,受了不知多少日磋磨的主仆二人总算是能够喘一口气。   正院里送来的饭菜比之从前好了些,可也就是一些冷到发硬的米面,一些剩菜渣子,渣子也是冷的。   方清芷的嘴里撩碎了那么多的地方,青莲没法子,一点一点的碾碎了给她吃下去,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主仆二人从没有过的迎来了这三十夜的第一声炮响。   震耳欲聋的第一声炮响自墨黑的天际之上炸裂,那声音响彻云霄,也是在那一声响起之后,接二连三的炮声此起彼伏。   宫里的烟花放的最早,橙黄的烟花似如流星般自天际坠落,每一簇烟花在一瞬间将天际照亮,也是在一瞬间之后,天又一次恢复墨黑。   在美,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正个将军府上下已然挂上了福字牛角灯笼,四处都是过节的气氛,红灯伴随着外头的冬雪与烟花,十分的有那种氛围。   外头热闹,这将军府里却十分冷清!   三十,太和殿内设宴,皇帝与群臣尽欢,犒劳群臣这一年的辛苦,今日萧战并不在府中……   从前或许还有方清芷打点上下,家丁仆婢们在她的打点下,这会想来也是在等着讨赏,可今年……   在将军府门前一声炮仗炸响之时,七夕这关门闭户了许久的紫竹轩让人一把给踹开了!   冬雪飞舞的天际里,已经许久不见的老夫人这会手持着一把鸩帐在此刻出现在七夕的面前,站在老夫人身边的,还有一个看着清瘦的男人。   男人在见到七夕的那一眼,便用着上上下下打量的视线看着面前的七夕,那种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货物一样。   七夕明白了这个男人是谁,玲珑也明白了,玲珑在这一瞬间将七夕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可徒劳无功,翡翠带着人早把玲珑给押住了,压根儿不让她动弹。   “自身难保,凭你也想护着她!”   老夫人看着玲珑那一副自不量力的行为,只让人把玲珑给捆上,她既然不识相,那就一起发卖。   好容易等了这么个机会,她今夜里一定要把这府里的两个祸害一并的发卖,发卖的远远的,她才能够消恨,要不然她这口气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够咽下。   名声往后可以再挣,若让这两个祸害一直这么下去,这将军府可就真的要毁了。   那些平日里护着七夕的人这会都让她喂了药,如今正一味的睡的老实,陆菀悠那儿麻烦,下了药,这会都已经捆到了马车上,这两个,她不打算用药了。   “想来你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老夫人看着那样冷静的七夕,就这么不怒自危的开口着。   七夕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老夫人是来干什么的,心里早有准备,甚至一早就知道。   多好的日子,萧战又不在家,若不挑这个时候,怕也没别的时候挑了……   “大年三十虽然晦气了一些,损了阴德,可若不趁着现在,我也奈何不得你,你放心吧,我知会了人牙子,不把你卖去脏地方,你只放心就是!” 第146章 歹心   老夫人是一个信佛的人,能让一个信佛的人在这三十的夜里将发卖,她那模样,便是被逼急了的模样。   七夕在这会点了点头,双手紧握直接将手合拢在一起,让翡翠将自己扣住了就是。   她的那份从容让翡翠都觉得匪夷所思,翡翠伸手取了布带将七夕的双手扣住,交给了那个前来收货的人牙子。   交给人牙子的当下,只让她今夜就把人给送出去,一个都不许留在这京中,不许送近的地界,不许送那烟花之处。   将军府里送出去的人,去了那种脏地方,到那时候,可丢不起这个人!   烟花巷柳,总有认识的,万一叫人知道了,只会让人说自己刻薄!   大过年的,人牙子做了这一桩生意,也是犯难,新春里他们也是相信阴德这东西的,并不爱发卖东西,这人到了她们人牙子的口中便成了东西。   大过年的,也想过几天的安生日子,要不是老夫人给的价钱极高,他当真不愿意来。   人牙子原本也是图钱,且在老夫人找上他说了一大堆的要求之后,她还是在犹豫的,可除了这老夫人外,还有人出了一大笔的银两,统共好几百金之数,这趟买卖,便是做多少都值了。   人牙子适才见昏睡过去的陆菀悠时,便道这么个天仙似得的美人就这么发卖了,当真可惜。   如今再看七夕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上早已经起了歹意,这趟虽说这多多少少的赚了这数百金之数。   可他卖人多年,这样子的人儿要是卖去那种烟花巷子之中,那该是更加值钱之数,现如今这样子的人又要卖的远,又不准卖那地方。   亏了!   着实亏了!   人牙子拉扯着七夕与玲珑上了前来拉人的那辆马车,管他外面鞭炮烟花放成什么样子,一个劲儿的用最快的速度往城门处赶。   将军府这么个高门大户,如今拉走的又是这么两个仙女似的人,怕这里头的大将军回来还要有一场浩劫,他这会可不敢多留,生怕这几百金的银钱回头打了水漂,自己什么也捞不到。   “小夫人……”   马车以颠簸且极快的速度走着,马车里,淡漠的七夕在这一刻看着被喂了药丢在车中的清风雨露与不醒人事的陆菀悠,眉头紧皱。   玲珑那儿被翡翠用布条子扣得太紧,挣扎着想把这捆着自己的布条脱离,可挣扎了好一会,只是越来越紧。   玲珑无比的害怕,那人牙子适才打量她们的那点目光一点都不友善,看那样子,怕是收了银子也不会把她们往好地方发卖。   这些人牙子最是丧心病狂,玲珑这会害怕的看着面前的七夕,七夕在此刻做了一个抿唇的动作,让她不要开口,可这手上却已经开始帮着玲珑在割布条。   她的乖觉让翡翠与这人牙子都放宽心的不曾检查自己手里是否带了什么,她这会的手上,握着一枚削的极为锋利的刀片,原是她知道,老夫人必然会在三十日来发落自己。   那么好的一个日子,萧战不在府中,知会了一声宫里的太后便刻意将他拘到半夜,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这一点时间足够这人牙子带着她们东躲西藏,让萧战根本找不到她们,这点本事,这人牙子想来还是有的。   七夕许久前就准备了这么一个刀片,想着在让人牙子带走之后伺机出逃,若能成功,往后便寻个深山老林之地,了此残生。   若不能成功,便用这刀片将自己的命送了,她也不会让那人牙子把自己送进了任何一个脏地方。   只是算来算去,不曾想到老夫人把陆菀悠给卖了不说,连带着清风雨露也一起加在了其中,她和玲珑也就是两个人,这样子……胜算不知有多少。   玲珑感受到了七夕这会在自己手上的动作,当下明白了七夕要做什么,在这一瞬间,不在开口,可这目光也和七夕一样,放在了昏睡的三个主仆身上,心里也是惴惴不安,想着这三个主仆在这当下到底该当如何。   凭着她们两个制服一个男人,是需要花费些力气的,若陆菀悠她们三个还不醒,怕……   管不得这许多,七夕这会手上的动作加快,以最快的不住趁着这人牙子要赶路不住的拿着刀片割开那不知道裹了多少层布条的手腕。   心在那儿不住的突突的跳着,原以为自己会很镇定,可真经历的时候,还是会很害怕,害怕经历这样的事情。   一路出了京城的城门,从喧嚣到安静,马车就不曾停下来过,人牙子压根儿不敢停,怕停下了后头会有人追上来,选得路都是那种僻静到极致荒芜人烟的路。   这些路都是别人不会走,却是他长年累月的走惯的!   现如今还不是歇息的时候,他想着等走到了天亮,在过那么一夜之后,这也就该到了稍稍安全的地界。   他这手里一共收了三次银子,加起来的几百金,他干完这一笔收手也也成,这里头除却那三个婢女外,余下的两个也不知是哪个值钱,能叫这么多人看着她发卖别地。   人牙子收受的银子里,一个自然是老夫人给的,另一个是李俊彦,李香凝死了……   自寿宴带回李府之后她便死在了自己的绣阁之中,死于暴毙,死相难看,是那种死不瞑目的样子。   李俊彦那一日将她带回李府之后她便是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甚至气到呕了血,那模样是从没有过的,不到夜里就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口气不来直接去了。   大夫看了说是怒火攻心痰气上壅着郁结在心,一口气不来,堵着了心,便没法子救了。   这事情因为那一日皇帝在将军府中那一番略有深意的话而压了并非向外那么宣发,只道是突发重疾,这丧事赶在年前以最快的时间草草了了。   了了李香凝的丧事,李俊彦那儿也将怀有了身孕的芳草认下来做了他李俊彦的义妹,上了族谱的,为的是芳草肚子里的孩子。   亲妹妹没了,可总要有个孩子是属于她们李家的,要不然,不是当真只给那柳云霆做了嫁衣,这芳草不是什么号人选,可芳草肚子里有孩子,又是李家的家生奴才,算起来也就当时抬举放草了。   这一桩事情了了,可李俊彦心上还有另外一桩事情没了,这没了的另外一桩事情便是关于柳云霆和那七夕典妾的事情。   都是男人,那么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东西,想来也不需要在那儿藏着掖着的,藏着掖着没那必要,可柳云霆那样子,让李俊彦心里堵了一口气。   她的亲妹子因为柳云霆喜欢上了那个典妾这一件事情含恨而终,死的时候都没能够闭上眼睛,如今若不除了七夕,又或者让那七夕和自己的亲妹子一般,他李俊彦枉为人兄。   一早打听清楚了的李俊彦,在老夫人找上那个人牙子的时候便奉上了金银,让这人牙子把人往那最糟烂的地方送,怕人认出来,就送远一点。   至于另外一个……   方清芷!   等了这么久的方清芷把自己手里仅有的最后的金银都拿了出来,让那人牙子不管用什么法子,把人送到军营里去,充作军妓。   军营里的那些个男人最是如狼似虎,比起勾栏院里的还要了得,她不求把人往别的地方送,只给自己送那里去,最好还是送到萧战平日里常带的那个军营之中,让七夕在那些他看作兄弟的男人身下头……   比较起来,老夫人那儿只是要把人送走,都算是善心大发的,而这两个人,可真的是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人牙子收了银子,自然是谁给的银子多,听谁的,这里头一共算起来,那方清芷给的银子最多,再者,这两个人是在将军府里的,想来也是顶出名的人物。   人牙子也不敢随意乱送,送军营是想着送军营的,可这人牙子没想过送大周的军营,他想送的,是那塞外番邦的军营。   光是想想这五个女人的面貌就能够知道,这五个人有多么的抢手,在这大周的地界上不能发卖,这要是卖到了番邦的地界,那又是能赚一笔,等到了那里,他也就不回来了。   省的回来在送死!   这人牙子如今可都想好了,甚至想着,这一路上,他到时候把这几个主仆挨个睡上一遭,好好尝尝这上等人睡过的女人那滋味……   光是想想,这人牙子的眼里如今都恨不能在那儿冒绿光!   这么一想之后,他手中的马鞭挥动的格外快速,马儿也是跑得格外的起劲,路颠簸,外头风雪遮掩,可这人牙子心里的火烧的正旺。   他巴不得能夺走一点路,走远了,到那时候,他先把那睡着的那个大美人给先睡了。   只想着,这么美的人儿,可真没见过,且她被灌了药,远比清醒的要上手,至于那清醒的,如今看着倒也乖觉,他也没打算喂药。   全都喂了药,这以后的路还长,回头不清醒了,都卖不了好价钱! 第147章 自救   马车不比那烧了碳的屋子,拢的长年累月就似暖春一般,如今这冷风一个劲儿的从这帘子外灌入,让人冻得手脚发凉,这手上的动作越发艰难了。   手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当下,早已经麻木,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让这刀片割破了口子,鲜血沁出,七夕的手在发抖,身子也在发抖。   好在老夫人适才把她送走时,没将她身上用来御寒的衣裳被扒下来,要不然都不用这人牙子将自己送走,光是这冷风,就能够活生生的将她冻死。   一路随着马车左摇右晃的颠簸着,直到外头天明时,清风雨露乃至于陆菀悠在这会悠悠转醒,只是依旧头重脚轻。   好容易七夕将玲珑手上的绳子割开,这割开的一双手不仅早已经麻木,还满是鲜血,格外的可怖。   陆菀悠主仆三人在醒来看到眼前这陌生的地方,再要出声时,七夕与玲珑将三个人的嘴尽数捂住了。   “我们被卖给了人牙子……”   七夕凑在陆菀悠的耳边,用着她们仅能够听到的声音,冲着陆菀悠开口,让陆菀悠这会千万别说话,人牙子就在外头赶车,都已经赶了一整夜了,眼瞧着这天都亮了,这会不能打草惊蛇。   七夕这一句话,让原本出于发懵状态的陆菀悠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也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记忆停留在被老夫人用药药晕的那一刻,这老夫人也是仁义,是怕她和七夕一路孤单,结伴着将她们卖到了一起,一路上也好说个话不成。   清风雨露和陆菀悠身上的绳子还没来得及割开,陆菀悠满身冰冷,浑身忍不住的在那儿不住的打颤,在七夕说完那一句话之后,这会三个人都不做声了。   马车还在这荒郊野岭里不断的走着,这路一眼望不到头,七夕压根儿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可自昨夜做如今天开始大亮,这人牙子已经走了整整一夜,怕是要歇歇脚了,便是人受得了,这马儿也受不了。   也正因为是这样,七夕这会不敢在割断陆菀悠的绳子,不怕别的,怕的是陆菀悠她们还没有恢复力气,这会人不能动,反倒叫这人牙子起了疑心。   好在陆菀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并非那些因为一点小事便随意会慌了手脚的人,看七夕满手的血,这会没吭声,知道她留了后招。   如今她们都手脚无力,这里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是要跑也跑不远,说不定跑不远,人都要冻死饿死了。   不住的深呼着气息让自己不断镇定的主仆三人等着,等着能够到了有点人烟的地儿,到那时候,在伺机而动。   这穷山恶水似得地儿,莫说她们几个坐在这马车里如今拥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便是连一路裹得严严实实喝着烈酒取暖的人牙子也受不了。   年三十的天要不是因为那百金的银子,他打死也不会挑这样的时候出来造这么个孽。   如今好容易一路跑了一夜,看那样子后头也没个追兵,他那儿寻了处空旷的地儿,这会寻了点干粮出来就着手里的烈酒吞了两口干粮,又给马儿喂了些吃的,稍作休息。   这么冷的天,他直接给马儿喂了一袋子酒,让马儿也存点个力气好好走走,再走上那么一天,想来也就到了这前头小镇,到了那里好歹也能够吃口热乎的,好好歇歇力气。   人牙子这会垫吧了两口,转过头掀开了一直拉着帘子的马车,看看马车里头的人死没死,这么冷的天,又走了这么久,她还怕把人给冻死了,那可亏大发了,这活着的一个个可都是银子。   人牙子掀开帘子的那一刻,无双警惕的目光在这一刻,齐刷刷投向了人牙子,说不紧张与害怕那都是假的,这些人牙子可不是开善堂的好人,不是穷凶之恶心肠冷硬之徒,可干不了这些个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七夕与陆菀悠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出了些什么差错,这么个荒郊野岭的地方……   “你们倒是警惕,可在怎么警惕,落到了老子的手里,也是白搭,放心吧,现如今老子不动你们,这么冷的天,动你们,老子还怕被冻死,没兴趣,有要方便的,就现在给老子下车去,过了这茬,那你们就给老子尿身上!”   看七夕与陆菀悠这几个人脸上的那种神色,人牙子冷哼着讽刺了那么一句,在那之后,只让她们又要去方便的便去方便去。   说着便要来解七夕的绳子,七夕哪里肯,手往后缩了缩,不断的摇头,一副像是要被侵犯的样子。   他的绳子都已经割断了,如今哪里还敢让他靠近,靠近了,她们可都完了。   “矫情的样子,就你这样子,往后让我卖了,还不知要让多少的人去碰,谁稀罕,不尿,都给我尿身上,一会鬼叫的,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看七夕与玲珑都是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人牙子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起来,骂骂咧咧之后,也懒得在这儿和她们耗时辰,以最快的速度飞也似得坐上了马车,扬起手中的马鞭,让马儿继续给自己走路。   马儿因着喝了烈酒的缘故,这会跑得极快,以最快的速度在这荒野之间不住的奔跑,这一马车的人这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忍着饥寒的五个人凑在这一处互相取暖,人牙子一口吃食都不给,一则是没有,二则也不敢给,怕回头给了七夕几个在做妖。   这些货物在人牙子那儿看来便是不能太有力气,太有力气了便会不住的折腾,太折腾了,他这儿反倒是不好办了。   好在七夕的怀里带着两张烙饼,这两张烙饼是她刻意揣在胸口的,不止有两张饼,好多带了一袋子的参片。   参片切的很薄,含在了嘴里,用来吊气,她惜命,便是死也不能死在这人牙子的手里,能活,便决计不会死在这里。   靠着这两张饼与嵌在窗口的积雪,七夕与玲珑陆菀悠又熬过了两天,这两天,她们便是连小解,也是直接在马车里小解,寻了个角落,小心翼翼的,不敢乱来。   好不容易这马车到了一处较远的集市,总算看见了点烟火味,马车也终于在这地方停了下来,也就是在停下的那一刹那,七夕与陆菀悠几个如今心上发紧。   一共三天三夜的时间,后头一个人都不曾追上来,怕是萧战那而早已经叫人给绊住了,若不是绊住,也是一时半会的难以找来。   京城里,不说皇帝与太后,老夫人一个人就够萧战喝上一壶的,想要找来,怕是难于登天。   这个时候,想要脱离困境,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人牙子找了自己寻常一直居住的一个人家,想来这户人家是这人牙子的帮手,年初四的天,这家家户户依旧是在这新年的热闹气氛里。   马车进了这户人家的门,自门里出来了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一见人牙子,便着急忙慌的贴了上去,这户人家就这么一个女人,马车进了门,便直接丢在了牲口棚里,没人去管她们。   “大过年的,不是不开张怕损了阴德,怎么这个时候还来这儿了,半点不担心的!”   “阴德和钱比起来,自然是钱重要,死了谁他娘的还管阴德,一会儿,你做些吃的,给上头那几个人送过去,记着,别喂的太饱,回头在搅合了事出来!”   院子里的女人显然是这人牙子的姘头,姘头这会看见人呀自来也是一脸的惊讶,迎着人牙子入内,便在那儿开口说着。   人牙子丢了五十两银子给了姘头,堵住了姘头的嘴,难得看人牙子那样的大方,姘头自然也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如今也不多话,自去了灶上将冷饭冷菜的在那儿搅合了点水,便热了热,弄了点稀汤似得东西,便送去了马车里。   马车里,七夕也好,陆菀悠也罢,都保持着手绑着的那个动作,伺机等待着机会。   在姘头上车,借着光亮看清七夕陆菀悠与余下的玲珑她们吃,只不由的说了一句“当真是批好货物,看这穿戴,就是好人家里卖出来的蹄子,让主母容不下的!”   七夕与陆菀悠的皮相摆在那里,姘头光是看就知道,她们到底哪个主,哪个是仆,如今一人一碗的稀汤在那儿往五个人嘴里灌。   看这五个人老实,这姘头心上也没起多大的疑心,这会把这五碗汤水似得东西喂完了以后,她拍了拍手在那儿准备下车。   也就是在那姘头准备下车的时候,七夕手里捏紧了许久的布条与玲珑手里的布条在这一瞬间套上了那姘头的脖子。   五个人,按腿按嘴,合力将这姘头往这马车里拖,托完了往死里按,那姘头在那儿挣扎不得,没多会,便蹬直了双腿,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这么去了……   五人合力,马车里的动静不大,这马儿也是累及了,在那儿只顾着吃草,半点没发出点什么声音。   把这姘头解决了之后,七夕与陆菀悠,乃至于玲珑清风她们一个个下了马车,而后去了灶台,把能用来砍杀的东西都拿在了手里,解决了外头的那一个,这屋里的那个,也该好生解决了才是! 第148章 死路   人牙子一路不带闭眼的连跑了三天三夜,一路只靠着烈酒撑着,如今好容易得了个能够好生歇息的地儿,也想着外头马车上的七夕她们也是饿了这么许久,想来也不怕个什么,便没多少戒心。   七夕一路来都十分的老实,自己每次看她们,她们除了防备自己多点,没起半点幺蛾子,在加上到底也这么久了,又冷又冻的,想来这真的是想跑,也难跑!   也正因为如此,他连鞋子都没脱的直接上了这炕上,在这烧的正暖和的踏上倒头便睡了下去,鼾声大的似如打雷一般。   三天三夜不带一点休息的,是个人都受不了,有了枕头,哪里还管的了其他,再者,这外头有他的姘头,姘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也晓得规矩,如今便没了戒备。   玲珑与清风雨露手里一个拿了麻袋,另外两个手里拿了麻绳,七夕与陆菀悠手里一人多了一把菜刀,在人牙子鼾声如雷,睡的迷迷糊糊时,五个人慢慢的摸进了这屋子里。   掀开门的那一刹那,人牙子因为感受到了凉意,还在那儿转了身,把五个人吓得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这人牙子长得虽然瘦小的样子,可看他能三天三夜驾着马车没合眼,就能够知道他的体力甚至是力气都不小。   七夕她们虽然是五个人,可陆菀悠她们主仆三人的体力恢复的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好,且她们一路就靠着两块饼活过来,到现在也就喝了点稀汤。   面对这么一个人,她们五个人加起来的把握也只有五六分,可人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便是只有五六分的胜算,都要放手一试。   要是不试,先不说被卖到哪里,就是在这人牙子的手里,想来也不会干净,况且,外头那个人已经死了,若这会不拼,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本着这种拼死一搏的力气,在人牙子翻过身努着嘴又开始打呼的时候,清风雨露将麻绳套在这人牙子的脚踝上头,玲珑的麻袋也在这会落下了手,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七夕与陆菀悠手里的两把菜刀以最快的速度砍向了人牙子的手与胸口……   “唔唔唔……”   鲜血在七夕与陆菀悠的手抬起的那一刹那迸溅而出,而那砍得恨不能与手腕分离的手让人牙子在这会差点扑腾起来。   人牙子到底也没有想到,他的一时疏忽,就让自己在这睡梦里送了命……   脚脖子清风雨露给用着吃奶的力气扯住了,连那头也叫玲珑给套住了,这会这人牙子根本动弹不得,在那儿不住的挣扎,只是挣扎了没多会,没扑腾的动。   哪里还能扑腾的了,手脚被控制,陆菀悠就像是剁肉似得在那胸口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他压根儿没有力气折腾。   看着这四溅的鲜血,闻着这浓重到了极致的血腥味,在那人牙子没了力气再扑腾不动的时候,五个人同时松了手,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瘫坐在地上,就坐在这碳盆边,冻了这么多天,哪怕这死人就在自己跟前,她们一点都不惧怕,清风给她们五个各自到了茶来喝着。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五个人劫后余生,不约而同的举着杯盏,敬了她们各自一杯。   真是该感谢老夫人把她们五个凑到了一处发卖,若非如此,怕是少了一个人,她们就要死定了,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个时候。   “老东西,为了儿子的前程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喝过了一盏茶,总算顺过气来的陆菀悠这会拿过了人牙子的包裹,把包裹里的东西翻了出来,看见了上头老夫人盖得发卖印章。   这印章,陆菀悠最清楚,原是她太掉以轻心,忘了这出了名的老婆子到底因何而出名……   “若非你早有计划,我们这会怕都要叫着死东西卖去了不毛之地,你瞧瞧,通关文牒还在身上带着,这是要把咱们卖关外去!”   翻着这人牙子手边的所有东西,陆菀悠从这人牙子的东西里看见了一张通关文牒,那是往关外去的,番邦不毛之地,呵……当真不算亏待了她们。   “这个……”   也就在翻到这通关文牒时,陆菀悠在这一堆的金银里,瞧见了一个眼熟的首饰,一套赤金花赶蝶的点翠头面,这一套头面,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   “这里头有银票,又金子,又有首饰,找了这家伙想把我们送到关外的,还不止一个人!”   发卖书上她们主仆加起来一共五个人不过让老夫人倒贴了一百五十两的银子,这一百五十两的银子,都够这京城里的普通百姓过上半辈子的日子,在老夫人那里,算起来也是天价。   这包裹里确实有三张银票,可这余下的金子,加上那姘头手里的银子,这些个东西,怕是其他人给的。   “这些金银也不是给了他,让他把我们送到关外去的,想来是想把我送去的,你们只是被我拖累了而已。”   连头面都拿出来充数着要把她送去发卖,这方清芷都已经这般了,可见是有多么的怨恨着她。   “都是一条船上的,说什么带累不带累,要不是你藏了饼和参片,我们几个可熬不过这三天三夜。”   将这人牙子的银子拢的紧紧的,好歹也是一笔不小的家当,陆菀悠这会只和七夕开口,让她别说那些个丧气话,能活着就是她们的运气。   活下去了,那就好好活下去,不说回去,这寻个小地方住着,那一日三餐总是要银子的,这些银子还是一笔大数目,还真的是太看得起她们了!   总算到了这会能够歇一口气,陆菀悠管不得手上的血,看这桌上还有那姘头适才没吃完的饭菜,端了来,就着面前那还在躺着热乎血的尸体,就这么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正吃着之时,这围墙上头便出现了两三个黑影子,那黑影子手里捧着两个装了清油的坛子,清油落在了马棚与这屋顶房檐甚至是窗户上之上,也就是在这坛子砸下的那一瞬间,这火把也落了下来。   门口窗口但凡有路的地方都给清油裹住了,浓烟与大火在这一瞬间裹住了这整个的屋子,那是要把屋子里的人尽数的封死,不让她们出去。   马儿在马车烧起的那一刻,发了疯似得冲出了马棚,连马棚都恨不能折腾塌了,这院子里如今四处都是火光,甚至在七夕她们试图冲出去时,还有利剑射向这门口窗口,俨然不想让她们活命的样子。   这是有人在这其中留了后手,怕她们会想办法逃离,这才有了这火烧与箭射的后招。   一路怕是跟着这人牙子走的,想来也看到她们离开了马车,这人牙子姘头的地儿清静,虽有人烟,可没到挨着这家这户的地步,如今便是着火了,这火烧起来就烧起来了,没听见有个什么敲锣打鼓着来喊灭火的。   七夕与陆菀悠在火起来的那一刻,这脑袋里就像是让人打了一拳似得,第一时间试图直接开门逃离却发现长箭射向自己的那一刹那,这真的就像是被人逼上了绝路。   生路是她们在刚才那一瞬间好不容易创造着出来的,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没让她们开心上过多的时候,如今死路的门又一次打开。   不禁这门开了,还没半点反抗的能力,烧死或被箭射死,路就这么两条!   浓烟滚滚将她们尽数卷住,她们这会待在这么个地方,都不需要被火烧死,已经先让这烟给呛死了。   清风雨露撑不住的在那儿捂住了口鼻,可收效甚微,最终,是陆菀悠一脚踹到了还没被大火烧着的圆桌,一人一个叫,在这会五个人拼着力气,把这圆桌推向前头的门框边,一路往门框边冲。   那个大门处,火都快把这没门给烧的不剩个什么了,上头落下的火星子,这断了的柱子一点点的落在她们每一个人的心上,烫在身上,只是这会没人去理会这些个火星子,便是烫了也比没命的强。   躲在这圆桌后头,五个人拼死一试,往外不住的向前挪动着一步又一步,这挪动的每一步都有一把箭射穿过来。   每一次都会直接射穿在这圆桌上,这圆桌的木料又不牢靠,放火的那黑衣人看她们满身狼狈的冲出火场,如今直接跳了下来,准备夺她们的性命!   他们从最开始所得的命令便是看着人牙子将车上人发卖,发卖去最糟烂的地方,让这里头的人受着最屈辱的事情而死。   若敢出逃,杀无赦!   杀无赦是在出逃之后,现下便是他们要对这马车之中的人杀无赦的时候。   长剑的寒光在顺着这风雪刺向七夕的心尖之时,七夕的手是本能的握住那剑尖,不管是不是能够握住,求生是人的本能。   双手手心的肉在这一瞬间让这长剑给割开,那种刺到心底里的痛,让七夕拧住了拧头,那种要把长剑插入自己心口的那种力气,她根本没办法扭转…… 第149章 一声母亲   剑削开了肉,手骨都恨不能给你削掉了,七夕这会干脆放了手,左右她没想着全身而退,死便死了。   长剑刺破衣衫直入肉中之时,她感觉到了疼痛,可这疼痛也只是一时的,没过多久,这痛就消散了……   伴随着疼痛的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怀抱,一个怀抱将七夕整个圈在了怀里,而后那人手中凌厉的长剑在将七夕抱住的那一刹对着刺杀七夕的黑衣人刺入心尖。   一共来了七八个人,七夕眼前都是模糊的,在里头被浓烟呛得早已经晕晕乎乎,全靠着一股信念才能够扛到现在,在努力清醒的时候,她所看到的是有人救了她们,救了她们每一个人!   在这之后,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会就彻底晕了过去,也管不得救了她们的到底是什么人,自己还能落到什么地步,只是想着,这再差的地步,应该也好过于她们困在火场之中的样子。   彻底晕过去的不止七夕,连带着陆菀悠玲珑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晕了过去,被困在火场之中洗了那么多黑烟,便是谁也撑不住!   陷入黑暗之中的七夕这一觉睡的就像是在云梦之端一样,梦里的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对着她在微笑,只是没有对着她说话,那个粗糙干裂的手一遍一遍的抚过她的发丝……   七夕泪流满面,不住的哭着,想要说话却开不了口,越是开不了口这人便越急躁,直到睁开眼睛,这入眼之处便是陌生,四处古朴清简,倒是看着像是个禅房。   屋子里摆放着香炉,香炉里的烟气袅袅上升,闻着像是安息香的气味,七夕的双手包扎的极好,身上所盖的被褥也很厚实,看这样的地方,七夕心里十分的安定,哪怕这屋子里空无一人,她也没丝毫的担忧。   在七夕努力的撑起身子想穿上脚下的鞋子时,这门这会从外头叫人推了开,连带着门帘也已经拉了起来。   自门口走入的,是一身青色居士长衫的女子,七夕抬眼与之目光交汇时,眼神一下子便因为这个女子的容貌而怔住了……   那双晶莹明澈的眼里满是温柔,仙姿佚貌霞姿月韵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一身居士服那么款款走来,都让七夕觉得惊为天人。   七夕看着这位居士看了许久,在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之后,这才收回了目光,想开口与居士问一声“这是我自来修行的地方,很安全,你放心,你若不介意,唤我一声妙安师傅吧。”   “师傅安好……我……”   “你的朋友也都在这里,她们的伤势与你差不多,如今都在这里的禅房内各自休息着,也有专人照料,你放心。”   七夕听得妙安师傅开口,这会双裹着纱布的手合十,而后向师傅拜服了一番,脑子里想起的是玲珑与陆菀悠主仆。   她呛了浓烟意识不清,现如今清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个人是玲珑,玲珑因自己受害,被抓的时候还是想着先护住自己,她不能不记着玲珑的好。   妙安师傅将七夕扶到了床上,给她找来了软垫,只让他垫着好好歇息,又将熬好的清粥给端在手上。   “加了人参熬得,正好你也醒了,喝上一点补气血,你们这几个孩子,遭了这么大的难,满身的被火撩起的泡,送来的时候都成了那个模样,看着都叫人心疼。”   火焚起来的时候,那么多火星子掉在身上,头发衣服都被烧了,更不用说这身上,七夕都能想到她们被送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妙安师傅,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烟熏过的嗓子如今沙哑的很,七夕诚心诚意的开口向眼前满眼心疼着自己的妙安师傅开口,想知道到底是谁出手,能把她们这么多人救了下来。   “是我!”在妙安师傅还没开口时,端着一碗热汤药掀帘而入的顾棠出现在了七夕的眼前。   熟悉的声音让七夕在这会眼泪都浸了出来,劫后余生的她这会脸上让沁出的泪滚过,七夕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可看见顾棠的那会,她止不住……   顾棠在外头的时候,听得七夕在里头说话说的好好的,如今一见自己就哭,他都急了,忙放下了汤药,拉着袖子就要帮着七夕擦眼泪,那笨拙的模样,瞧得一旁的妙安师傅都想笑。   “她脸上还有伤呢,你这样子擦眼泪,想把刚结的结痂给擦破了……”   妙安师傅递给了顾棠一块娟子,只让顾棠拿绢子把这脸上的泪慢慢的擦,看顾棠那么笨拙,她当真极了“你这蠢蛋,从小到大不会哄人,都那么老大了,连擦眼泪都不会给女孩子擦,你……”   适才对着七夕还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到了这会完全是急了眼了,顾棠也委屈,在这会好不容七夕不哭了以后,才冲着急了眼的妙安师傅说了句“我从小到大就哄过玥婷一个,您也是知道的……”   听着这会两个人说话的语气,七夕知道,顾棠与这位妙安师傅明显是熟识,不止是熟识,关系还是恨相熟的那种。   七夕让妙安师傅与顾棠这会的对话给逗的哭不下去了,收了眼泪,红着眼圈的在这会只和顾棠说着谢谢。   “若非湘王及时赶到,我们这几条人命,怕是要交代在那几个黑衣人手里了……”   “这笔帐我迟早会找李俊彦收回来的,你且放心就是,当初我就和萧战说了,让她放你回去找卫伯父,不管怎么样,卫伯父定能保你平安,可他刚愎自用,害你今日受苦……”   七夕那儿原是准备下床好好的向顾棠拜一拜,多谢顾棠能够把她们救下来,她死了便死了,可玲珑陆菀悠都是无辜的。   顾棠看她现如今这模样,只让她别折腾了,好不容易昏睡了这么久醒了过来,精心调养为宜,可话虽是这么说,心中还是有气愤,气愤那时候的萧战不听自己的话。   若非自己早布了眼线,一路追踪着七夕,这事情还真不知如何!   饶是他手底下的人,还差点因为追得太紧叫那李俊彦手里的人发现了,出现了纰漏!   李俊彦手里的那一拨人还真不是吃素的,生生把他派去跟上的人打退了,恶战了好几回,能够救下七夕,当真是他来得快。   现在想想,顾棠都觉得后怕……   只是说着说着,在说到萧战这两个字的时候,七夕的眉眼落寞了下来,妙安师傅瞧见七夕冷下的眼眸,敲打了一记顾棠,让顾棠赶紧给自己把嘴闭上,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蠢的……   在妙安师傅给提点之后,顾棠这会收了声,没在把话继续说下去,只给七夕喂了药,让七夕喝了药吃了粥之后,也可以适当的走走看看。   这并州的景色也极好,她要是想出去看看,自己可以雇顶轿子,让她坐在轿中欣赏!   并州……   “人牙子带着你们一路往西奔走,我已经问过李俊彦手里的那几个狗爪,他那意思与方清芷一样,要把你们卖去做军妓,我在救下你们之后,干脆带着你们来了并州,这里清幽,妙安师傅这山上还有温泉,对你们养身子也极为有益。”   一想起来顾棠这心上便是升了一股的火,若他来迟一步,七夕真卖去了做了军妓,那哪里还有活头。   所以他才恨萧战的刚愎自用,半点不听自己的话,到最后呢,他在京城里让皇帝与众臣一并灌得烂醉,回去的时候想追七夕,都已经追不上了。   萧老夫人极为狡猾,请了三波人牙子,最后叫那些人看到的那个人牙子根本不是带走七夕的那一个,萧战去追了也是徒劳无功。   他早就说过,萧战护不住七夕,七夕是个庶人,没有身份,怎么护!   “多谢湘王救命之恩,也多谢湘王一番费心的安排!”并州也好,平洲也罢,七夕这会没什么别的要求,甚至连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只要不是回京城,什么都行……   “行了,你也出去吧,我帮着她把药换了,好在都是在冬日里,我这儿又有生肌去疤的良药,要不然凭着这幅样子,将来真要落个疤,还不定如何呢。”   见顾棠实在不会说话,七夕又和顾棠身份,一旁光是看着的妙安师傅都着急,干脆打发了顾棠出去熬药膳,只道自己要给七夕敷药了。   “卫国公夫人?”   在妙安师傅帮着七夕拆下手上的纱布,要帮她将手上的伤口换上新药时,七夕在这会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她记得的,放出红霞冒充卫玥婷,顾棠还当着自己的面,想带着红霞去并州,去寻卫国公夫人。   那会顾棠说,国公夫人常年在娘家并州茹素念佛,七夕这会的脑子转得快,看着面前的妙安师傅,便有了这个想法。   “你……该唤我一声母亲!”   妙安师傅没想到七夕这么快就会猜透自己的身份,一听之下,手顿住了,可也就是片刻,片刻之后,她抬起眉眼,眼里就像是有着一汪清水一般的温和。   看着七夕,开口只与七夕说了一句!   知女莫若母,她十月怀胎生下,又一直养到那么大的孩子,就算是被人拐走了,可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她又怎么能够不知道。   卫海昌是蠢货,把冒充的丫鬟都宝贝,凉了闺女的心,可她一眼就认出了,七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第150章 相认   “三岁的你不听话,爬上灯台去折腾灯台上的火苗,一个不查,烫伤了一块,这小拇指那儿至今还有个烫伤的印记,你看看,就是这个地儿!”   妙安师傅的手牵起七夕的右手小指,将那小指之上早已经发白的伤口,这个伤口七夕从小到大就有,她根本不记得这个伤口到底从哪里来的。   在方母手里长大,也没在意过这些个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想着总归会有个磕碰的地方……   不止这小拇指是那个,在手腕处还有一个小小的一颗痣,那一颗痣自小就有,如今妙安师父指着这一个小小的一颗痣,只道自己这手上也有,不只她有,连带着她的母亲也是,这一个小小的痣是她们一脉传承的。   “卫海昌这个蠢货,有了好日子便在在那儿朝三暮四了起来,到头来,害女儿苦了这么多年,还连自己孩子到底该是谁,到底该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怪道你心寒,若我是你,我也不认她,他就配孤老终生!”   顾棠自来找自己便将自见到七夕之后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自己,包括典妾,包括红霞,包括被发卖……   妙安师父这会拉着七夕的手,将七夕的一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之中,那么得柔软又那么的温暖,七夕也曾和母亲那样将手裹在一起过,可母亲的手和妙安师父的手并不一样。   两个人一个是养尊处优,哪怕是生活在这山寺之中清修,却也一样是衣食无忧,可七夕的养母不一样,从小到老都是过着清苦的生活,那一双手上布满着各种各样的老茧。   “原本我与顾棠商量着等你身子好了,好好的养好了再与你说这个事情,不曾想你这样的聪慧,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七夕……你可愿意认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   顾棠将七夕不顾路远带到她这里来,本就是有着一番用意的,现如今也是,怕七夕还有顾虑,妙安师父这会将七夕的手与自己的手放在了一起,指着七夕手指上一个割开的伤口,告知这七夕道“怕你心上会有顾虑,在你来时,我们便准备了滴血认亲,你是我的女儿无疑……!”   七夕的脾气硬,顾棠太了解了,正因为了解,故而在七夕昏着当下,干脆便把这滴血认亲的事情直接给做了,防止七夕不认。   顾棠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给七夕一个最好的身份,让七夕能够得到最好的保护,京城的地界,只认身份不认人。   “卫海昌贪恋女人,害我们母女分离……”   “母亲……”   妙安师父如今并不喜欢有人唤她卫国公夫人,她不喜欢在和卫国公扯上一点的关系,若非家中不肯,她早在孩子被那贱婢抱走的那一刻,就要和他和离,从此以后,死生不复相见。   她心里怨着卫海昌,恨死他那时候的胡闹,这么多年,无论他来了多少年,她都没见过这个让自己骨肉分离的男人。   她来着寺中清修,也就是不想再看到这个让自己痛苦了二十年的男人。   妙安师太在和七夕叙述着过往的时候,远比七夕要来的激动,若非是照顾了七夕这么多天,她或许更加会泣不成声。   现如今这样,已经是很控制了过后的样子,此时此刻,她泪流满面,七夕看着面前的这个由着岁月优待,依旧娴雅的女子,这会忍不住对母爱的渴望,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妙安师父,唤了一声“母亲!”   这声母亲抵得上千金,是妙安师父失去了多年听不到的声音,她失而复得,再一次将这孩子重新拥入怀中,如今妙安师父,连手都是抖的!   顾棠将七夕送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都不需要顾棠说,她就知道,这么多人里,哪个是自己的女儿,只需要一眼,就能够知道,这是做母亲的直觉。   纵然她那么多狼狈,连脸都是黑的,可她还是知道的!   “你好好在母亲这儿调养着身子,你今日受的一分苦,在你身子好后,母亲十倍百倍的给你要回来,绝不让你多受了一份苦楚,方清芷,那个萧家的老太太,每一个人,每一笔账,母亲都带着你讨回来!”   抱紧着怀里的七夕,妙安师父的手轻轻拂过七夕的发丝,柔声的在那儿不断安抚着怀里的七夕。   清河崔氏所生之女,便是外孙女,那也不能叫任何人小觑,也不能叫任何人欺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清河崔氏是世家之中的为首者,连当今皇帝都要让着三分,崔氏族中人为商为政不计其数,诺大的家业摆在那里,凡族中嫡女便是出嫁也是人人手里捧着的金枝玉叶,不让任何人欺负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便是不能够与卫海昌和离,可她一样可以待在并州这么多年,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原因。   清河崔氏便是自己的依靠,也是自己腰杆挺直的原因!   这些人害七夕受这诸多苦楚,害七夕满身伤痕,这所有的账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定会替七夕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卫海昌孬种,她崔雅舒可不是!   好一个会护犊子的老婆子,她下令在那儿卖人,差点就让那些人把七夕卖的成了军妓,这笔债,她会和这些人尽数的讨回来!   七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靠在母亲怀里的感觉,这会她贪恋这个母亲的怀抱,靠在这个怀抱之中,长长的叹息了那么一声。   许久之后,才放开了手,崔雅舒在这会给七夕喂了汤药,在包好了伤口之后,又找来了一套新衣,为七夕穿在了身上。   这是她每一次从这山上下去时,便会带来的时新衣裳,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的孩子相见,到那时候,无论是衣衫首饰,还是星星月亮,只要是自己的孩子要的,她都会想尽办法的奉上一切。   藕荷色缂丝朵兰蝶纹交领的齐腰袄裙穿在七夕的身上,就像是为七夕量身定制的一般,长发挽起之后,簪了一支通体莹润透亮的翠玉簪,虽说脸上依旧带着伤痕,可坐着那模样,现如今与崔雅舒看着便是五六分的相似。   “你身上有伤,不能多乱动,母亲带你去渐渐与你一道来这儿的人,想来你心上也担心她们。”   崔雅舒如今手扶着已然换好了新衣的七夕,双手捧着七夕的脸,眼睛忍不住又一次的湿润了,可好在忍不住了,带着七夕小心翼翼的往外头走,怕她在扯着自己身上还没完全结痂脱落的伤口。   带着七夕一路往外头走,来到西厢房里时,西厢房里的七夕闻到了和自己适才那屋子里一样的药味,陆菀悠已经醒了,这会正让伺候的人喂着吃药。   抬眼见到七夕的那一刹那,眼睛都忍不住亮的在那儿放了光,她才与照顾自己的丫鬟说着,想去看看七夕,看看清风雨露。   如今见七夕由着一身居士服的崔雅舒扶过来,再看这两个人之间的肖像,陆菀悠反应过来了来人是谁,不禁开口说了一句“卫国公夫人?”   “你可以唤我一声妙安师父,也可以唤我一声崔小姐,卫国公夫人这几个字,听着还是恨刺耳的。”   这一边,陆菀悠刚将那句疑问如同七夕一般问完时,崔雅安微微一笑,只与陆菀悠毫无任何怒气的纠正着那一番回答。   陆菀悠听后当真是为七夕的高兴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如今你又是个有母亲疼爱的小丫头了,当初怎么劝你你都不愿意,现如今看看……我都羡慕了!”   有母亲疼爱这样的好事情,又是谁不羡慕的,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这是一桩极其好的事情。   劫后余生,七夕与陆菀悠这么互相看着,最终七夕拉住了陆菀悠的手,两个人抱在了一块。   陆菀悠身上的伤没比七夕身上的好到哪儿去,她在那些黑衣人将长剑射向她们的那一瞬间,都是本能的去用手握住了剑尖,这手如今都包的厚厚的。   “熊爪!”陆菀悠这会逗趣,伸手还和七夕的那个手碰了碰,那样子看着,半点没有死里逃生的样子。   七夕在这会忍不住的笑,那笑是纯粹的,没有一点点的作假,两个人笑了很久,笑过之后,又靠在了一起……   “等我养好了身子,我便回去,让那该死的老太婆这辈子都不得超生,方清芷怎么使的银子,我们身上怎么烫的伤,我让她们一个个都给还回来。”   火燎的泡大大小小,一个个那么多的聚集在了身上,身上疼成那个模样,这个苦她不能白受!   “回去,不仅要回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我要让你们用清河崔氏族中之女的身份回去,回去接受封诰,老太婆也好,那个什么将军夫人也罢,我要让她们给你们跪在地上叩拜!”   陆菀悠这话与七夕才刚说完,崔雅安那儿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在这并州待了这么多年,这次,也该回去一趟!   风风光光的回,大大方方的回! 第151章 外祖   七夕第一次在这并州最繁华的都城之中逛了一圈的时候,已经是三月,那时候天正蓝,春意盎然,七夕第一次在生母的陪伴下,走在这条她或许在幼时所走过的道路上。   三月的阳光鲜活明媚,自崔雅舒所修行的山寺之中一路行至这都城之中时,青山溪水,娇柳媚花,漫天之上所飞的无数风筝,都让七夕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浸在了蜜糖罐子里。   三个月的精心调养,三个月得生母悉心照料,七夕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崔雅舒口中的女儿,甚至要求过再一次滴血验亲。   当真的看见自己的鲜血与崔雅舒的相溶时,她才投进了崔雅舒的怀抱之中,一直不愿意起来,连晚上卧着也是靠在崔雅舒的怀中。   他觉得或许是养母在天有灵,怕她没有母亲疼爱与陪伴,又为她找来了自己的生母,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尽数好全之后,七夕也会去佛前叩拜,每日里都会念上一段往生咒,祈祷养母都能够早登极乐。   沐浴在这和煦的春风之中,一身轻装的七夕看着入眼之处的小贩,追逐在这路上的孩童,重生一次的心,看什么都是欢喜的,一旁的陆菀悠也是一样。   “并州人杰地灵,干娘会选地方清修!”崔雅舒认了陆菀悠为干女儿,对陆菀悠的过去,崔雅舒十分清楚,认下陆菀悠,原是因为陆菀悠一直以来对七夕的照拂,哪怕最初的照拂之中,带着算计。   可不论怎么样,也正因为是陆菀悠,才有七夕捱到她们母女相见的一刻,若不然,她们母女怕是当真要天人永隔。   “就你嘴甜!”七夕与陆菀悠一左一右的站在崔雅舒的身旁,听得陆菀悠唤这一声干娘,七夕剔了陆菀悠一眼,而后故意吃味了说了这么一句。   陆菀悠一听之后,嘟嘴道“小心眼!”   两个人那种姐妹之间的打闹,叫这过路的人看着,当真觉得就是亲姐妹一般,而崔雅舒也由着她们,看着她们二人之间之间这般的模样,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若非卫海昌那时候胡闹贪恋女色,她那时候或许就会有两个女儿,甚至是更多,也不会和孩子分离这十多年之久,如今七夕回到自己身边,她依旧满是感慨与唏嘘。   马车停在了一座气势雄威的深宅大门之前,在马车刚刚挺稳的那一刹那,门上早有小厮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恭恭敬敬的放下了脚踏。   “姑奶奶回来了,姑奶奶请慢着些!”小厮那儿小心的打了帘,门上便有管事的上前,亲自迎接着崔雅舒,在崔雅舒走下脚踏之后,管事的手又来接着里头的七夕,那模样,无不恭敬。   管事的在见到七夕的那一刹那,满是欢喜的说了一句“恭喜姑奶奶接回小姑奶奶,姑奶奶与小姑奶奶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都不需要崔雅舒提醒,管事的一瞧七夕那张脸,在那当下便认出了七夕到底是谁,这么多年,崔雅舒从没回过这个府邸,如今愿意回来了,这府上的人也知道,是什么愿意促使着崔雅舒回来。   七夕手扶着面前的崔雅舒,看向着面前高大巍峨的府邸,在管事的引路下,一行人跨过门槛,走向影壁,从大门入二门,一路走向里面富丽堂皇的正厅。   那是真真正正的高门大户,是那种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威严,光是将脚踏在这脚底下的黑曜石地砖上,七夕都觉得要长吸一口气。   龙头杖的声音在七夕手挽在崔雅舒的手腕之间时出现,两边的珠帘在这会都有了动静,七夕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那走廊处的两边珠帘,就见里头自有人搀扶出了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身墨色云锦百花飞蝶对襟齐腰长裙,脚下所走的每一步,因为龙头杖的缘故,而显得格外的威严。   青丝之中藏着白发,眉眼之中也添了岁月的痕迹,可老夫人依旧叫人不能小觑了满身的气势,那种气势,让众人都觉得她无法靠近。   “赌气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把小娇娇寻回来了,你才肯回来,你倒是做了个慈母,可对我这个母亲,你却是个不孝女!”   老夫人在看到崔雅舒身旁所站的七夕时,锐利的目光依旧清明,招了招手,先将七夕拉了去,七夕知道面前的这位老夫人是谁。   崔氏族中的老祖宗,也是她的外祖母……   七夕看着眼前的老祖宗,在那双眉眼里,还是发现了慈爱也有与崔雅舒相似的容貌,七夕在被老祖宗拉住双手的那一刻,还是唤了一声“外祖母!”   崔老夫人才和女儿怄气的话,在七夕这一声外祖母的语调之下,尽数化为乌有,崔老夫人的手抚过七夕的脸颊,看着她所熟悉的印记还在,这会也忍不住浸湿了眼眶。   “小娇娇回来就好,你母亲为你祈福祷告了这么久,你原也该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京城里,这真假女儿的事情闹了这么许久,她一直着人关注着,她也知道,女儿和自己怄气了这么些年,若想回来,必然是找到了自己的外孙女这才回来的。   “你兄弟们如今都在外头打拼,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叙旧是一回事,这说事又是另外一回事,知女莫若母,加之老夫人掌府中事物多年,自然知道女儿愿意回来一定另有原由。   “七夕在外头受了这么些苦,遭了这么些罪,在怎么样,你也要帮着你的外孙女讨回来,谁动你外孙女一根手指头,我要你用她十根手指头来换!”   崔雅舒自幼是让父母兄弟们一个个宠起来了,虽说为了七夕念经吃素了多年,可从前骨子里的心性未改,她腰杆子硬,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在那山寺之中守着青灯古佛十来年,也不下山的缘故。   “不过就是些入不得眼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你兄弟那儿我也已经通知了,但你让我给你女儿讨回公道钱,你能不能先把你这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好好的,我们崔氏一族是断了你的衣衫不成!”   七夕受了谁的欺辱,叫谁给吃了亏,老夫人这会心里自然有数,这会崔雅舒一开口,根本不用老夫人提,她早有准备。   就算是一把老骨头了,可这上京一趟还是有力气的,况且,她也要上京去给自己的外孙女正个名,总不能老七夕七夕的叫着。   七夕前头也要冠上她崔家的姓!   至于为什么姓崔,那卫海昌自己没个本事,连女儿都受不住,不姓崔,还想着去姓卫,做梦!   她崔家的女儿,往后改了姓,还是她崔家的小娇娇,谁都别想夺了去!   “您肯走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别说是换一件衣服,便是换十件我都愿意的。”   崔雅舒见自己的老母亲比自己想象之中的好说话,这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外头的青衣脱下,三下五除二的绾了个发髻,手直接搂上了老夫人,那亲昵的样子,和适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厚脸皮,就仗着我宠你,我这一把老骨头,为了你们母女两个守了十几年,放着京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待在这地方,你想想!”   “往后……我们娘儿三孝顺您一个,这是我刚认下的干闺女,和我亲闺女一样,格外的懂事!”   看着崔雅舒腻在老祖宗身上的模样,七夕忽然明白崔雅舒满身的底气都从何来,这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父母的宠爱。   外祖虽已不在,可祖母愿意在这老宅之中陪她十多年,这就是她身上所有的底气,没等她开口,一句话,便有兄弟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好……   陆菀悠羡慕,七夕也羡慕!   “走了走了,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早早的走了,早早的回了京城,我都好久没见到我的那些大孙子了,你呀,尽让我操心。”   看了一眼一旁的陆菀悠,老夫人这会伸手,一手牵了一个,故意把女儿给落在了身后,而后只道要回去京城里去,那急急忙忙的样子,倒像是明儿个就要到京城一样。   七夕搀扶着老夫人上了比适才来时,还要宽敞了无数的马车,这会让老夫人给抱在了怀里,老夫人还把她当成幼儿一样的,轻轻的拍着。   “小娇娇别怕,学的和你娘一样有底气些,那萧老太算个什么,方清芷又算个什么东西,到了咱们清河崔氏跟前,便是连擦脚都不配,你们两个,我老太太一个人护着,都够她们抖三抖的。”   老夫人手里拍着七夕,这会长吸了一口气,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外孙女失而复得她是高兴,到底外孙女在那寺里也带了快三个月,她这心情一早就平复了,如今是极为的镇定。   她把七夕当小婴儿似得疼着,七夕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腻在了蜜糖里,这会点了点头,其实……对她而言,方清芷怎么样,萧老夫人怎么样,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如今有娘,有外祖母,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可她觉得,这梦,格外的甜! 第152章 将军安好   自并州再回京城,一路的景象再也不是那时候她们在马车之中冻的瑟瑟发抖,不是冷风便是冰雪的模样。   依偎在老祖宗的怀里,七夕说着她幼时的记忆,和养母和方天赐,在方家沟时候的一切。   养母病重之后,她挑起家中一切的重担,无论是崔老夫人还是崔雅舒在这会心上都揪紧的疼。   崔雅舒越是疼,便越恨卫海昌,恨他那时胡闹,惹了个娼妇,害了自己半辈子。   “那孬种如今膝下无子,院里也没了一个女的,你也算是出了气了,他回心转意,十几年过的跟和尚似得,如今女儿都回来了,你倒是想让你女儿没个爹,要是没这个爹,那孬种辛辛苦苦拼下来的家业给谁,多给你女儿一份底气,难道不好么!”   七夕那儿说着,崔雅舒那儿心疼着,知女莫若母,这会的崔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女儿在想着什么,开口只和崔雅舒说道,让崔雅舒看在七夕的面子上,也别总揪着那卫海昌的过去不放。   现摆着的大腰杆放着,有的用干嘛不用,清河崔氏与卫国公府两家的宝贝疙瘩,这么两座大山压在皇帝与太后的头上,她倒是要看看,到那时候,这太后与皇帝要怎么给自己这个老太婆一个交代。   老太婆年纪大了记仇,她可不是不知道,这太后的女儿看中了那个萧战,背地里不知道耍了多少的阴招,把萧战困住,好叫那老太婆将自己的女儿发卖,她们也算是功不可没。   “算他还有点用!”崔老夫人把话说到了点子上,崔雅舒这会懒得和卫海昌在那儿计较,她回去是替自己的女儿出气去的,想要折磨卫海昌什么时候都要折腾,先连成一气把女儿的气出了要紧。   崔雅舒这会没在那儿继续的咬着卫国公不放,顺气的泯了一口茶,还是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七夕对生母与生父之间的恩怨并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其实若非崔雅舒非要带着自己回京,她宁愿跟着崔雅舒在并州过一辈子,一辈子到老侍奉崔雅舒,侍奉老夫人,她都可以的。   有了亲娘与外祖她什么都不缺,京城里一摊子的烂摊子,她去了又能如何,甚至她不想面对萧战。   老夫人发卖了自己是因,她或许只是想把她和陆菀悠发卖去一个干净的地方,可她的一个因,让余下的人起了无数的果,让这许许多多的人参与进来,差点让她和陆菀悠命丧黄泉,这个计较,要怎么算。   那是萧战的母亲,无论怎么算,似乎都不对……   七夕不能恨萧战,不能怨萧战,那个深潭,萧战陪着自己一起跳了,就凭着这一点,七夕对萧战有愧。   萧战用真心换自己的算计,自己比不上萧战!   “祖母,能晚个两天去京城么,经过京城的时候,我想绕道去一趟靴城,两年了,我想去看看养母!”   两年了,她已经两年不曾回去杨家湾,不曾去给养母的墓前磕头给她的坟堆子上捧上一柸土。   都是要回京的,早一天晚一天也不在乎那日子!   “去吧,老祖宗让人去准备,给你的养母好好的修一修坟,若非有你的养母,老祖宗和你的娘亲哪里还能见到你,你养母又把你养的那么的好,若她还在,养母将她接了去府中赡养那都是愿意的。”   如今七夕说什么,不论是崔老夫人还是崔雅舒没有一个不肯的,不说是去杨家湾,便是去蓬莱仙岛,她们也要派人把这蓬莱仙岛给找出来不是。   “多谢老祖宗!”七夕的口中在这一刻感谢崔老夫人,整个人歪进了老夫人的怀中。   七夕这一声谢道出之后,外头自有人早已经帮着七夕先行去那杨家湾处奔忙,左右地方也不是不好寻,去祭奠方母,也要将纸钱这些东西准备好,这屋子里也要好好的清扫。   虽说在来前,老夫人与崔雅舒心上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这里一定荒僻,只是她们信中道饿荒僻,在看到这光秃秃的山路与不多的人烟之后,心越发荡到了谷底。   她们自幼捧在手上宠着的小丫头被卖成了童养媳,好日子没过上什么几天,便在这里在那落魄的小茅舍中艰难度日。   若非方清芷来寻典妾,她怕是一辈子待在这里,忍饥挨饿,受着饥寒交迫之苦,老夫人与崔雅舒爬上这里的山路,眼泪便在眼眶之中打转。   崔雅舒知道女儿从前过的苦,不曾想,那么的苦……   “祖母,母亲都别哭,这苦尽甘来,如今的我不是很甜了么,有你们在身边,我这会穿着最好的衣裳,有着世上最好的疼爱了!”   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杖都举不住,爬上这座山时,她整个人都是喘的,可那时候的七夕要在这坐山头每天往返数回,浆洗衣衫,砍柴卖钱,能用来筹钱的事情她都做,她能不心疼,能不流泪么。   “七夕……是七夕么……”   这杨家沟里鲜少有生人来此,又是这样穿着华丽的生人,一来便修缮着方母的坟堆,又去了隔壁的小茅屋修整,那小茅屋长久不住人,眼瞧着就要塌了。   隔壁的周家嫂子还在那儿诧异,是怎么回事,这一直探着头的看着,如今看眼前这一群衣着华丽,满头珠翠那般耀眼的人儿后,在寻到那熟悉的身影,不敢相信的唤出了声。   两年了,两年不曾见到七夕,现如今,这通体的气势与模样,当真在不是从这里出去的小丫头了,在看这身边跟着的贵夫人,那模样,更是不得了。   周嫂子眼毒,看这三个人站在一起,除了年岁相差的看着明显之外,这脸颊轮廓到眉眼之间……   “七夕……你这是寻回了亲娘!”   七夕第一眼见到到是周嫂子的时候心里亦是格外的激动,眼泪都在眼眶之中打转,上前握住了周嫂子的手,周嫂子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亲妹妹似得,不住的打量着七夕。   只道“好孩子,苦尽甘来了,苦尽甘来了……”   多好的机缘啊,看这一身的打扮就知道这母家一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老天开眼了。   “快,快上嫂子家来坐,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的,嫂子给你烙饼吃吧。”   周嫂子自来热情,又是这许久不见七夕,如今看七夕这样归来,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忙拉着七夕进了屋子,七夕也没推脱,进去了后,周嫂子还怕家里的长凳有灰,在那儿用袖子擦了擦。   “好闺女,谁能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机遇啊,嫂子打心眼里替你高兴,自你走后,心里也一直挂念着你,你放心吧,那方嫂子的坟头,不论是生忌还是死忌便是清明中秋的,我都会帮着去上一炷香,也会给她烧上纸钱,照料的好好的。”   七夕临走时留下了那一袋子的银两,虽说不多,可让她们家的日子好过了不知多少的银子,这银子她现在还有的剩,这吃水不忘挖井人,她自然要好生的照料着人家养娘的坟头。   说起来,七夕是跟着那个主家走的,如今这回来……   看七夕梳着少女头,周家嫂子也不便多问,家里没茶叶,便烧了开水,便是喝口水那也是她的心意。   那边,老夫人派去收拾坟头的下人们已经回来了,虽说赶不及修出一座怎么样的坟来,可到底是将之前的碑给换了。   周家嫂子看着七夕这会成了天上人的样子,当真感慨这人的觊觎,看这些家丁丫鬟身上穿的衣衫都要比她这山里人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心里当真觉得羡慕。   她从前就知道,这样的品貌,叫人牙子那么给卖了,一定是好人家的姑娘,若非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能来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如今一瞧,当真是如此。   “母亲……”跪在方母的坟前,七夕连磕了好几个头,唤了那么一声,那里头睡着的是她枉死的养母。   这次回去,不论如何,方清芷该下去陪她,不为别的,就为了要方清芷这一条命!   她三番五次的想要自己的命,也到了她该偿还的时候!   七夕为养母擦拭着墓碑,将一路走来在街市上所买的糕点一一放在了墓前,里头还多买了一份鲜花饼,那是她最爱的东西,从前从来也舍不得吃。   “七夕……”   在七夕由着玲珑扶起准备转身的那一刻,身后,自有一道声音传来,那个声音,七夕熟悉,陆菀悠熟悉,玲珑也熟悉。   萧战!   脸上遍布的疲累之色,清晰可见的青色胡须,不满红血丝的双眼,眼前的萧战看着倒像是老了五岁的样子,原本黯然的神色,在见到七夕之后,眼里发了光,发了亮。   寻找七夕日久的萧战来这儿原是碰碰运气,除却碰碰运气之外,也是想为七夕敬孝,不曾想……   看着安然无恙的七夕,看着一旁的陆菀悠玲珑,萧战嘴角裂开了笑,以极快的速度上前,便要将七夕拥在怀里,那脸上的笑,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笑。   可在萧战上前时,七夕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将军安好!”   一声安好,格外的疏离…… 第153章 众星捧月的爱   萧战的手因为这一声安好在这一瞬间定在了原地,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是该说一句安好,要不然下次见将军,都不知是在您生擒了敌军的大帐里,看着我们身无寸缕的样子,还是该让您直接看见我们被烧焦的尸体。”   七夕对萧战说不出的刻薄话,陆菀悠能说的出来,七夕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陆菀悠的步子迎上前,在这一刻,讽刺的笑出声,语带双关的话,在这一刻让萧战拧眉。   “多亏了老夫人好本事,惹来府上将军夫人当了金银的也要塞给人牙子,不是把我们送去做军妓便是差点叫人拿火给生生烧死了,将军这会见到我们也该是万幸了,这会可不是该与你道一声安。”   七夕念着萧战的情分可以不去计较那老婆子,陆菀悠不能,陆菀悠到死都不会忘记她们这么多人被浓烟呛着的时候,也不能忘了那头重脚轻的三天三夜,那种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恐惧,那种拼死一搏的时候,她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没那菩萨心肠!   “回去吧,这些事情老祖宗自会为你们做主的,谁欠了你们的,娘和老祖宗都会为你们讨回来!”   面对陆菀悠的咄咄逼人,七夕没有开口加以附和,她不说,可不能阻止陆菀悠,她可以用对萧战的愧疚压下那份老夫人的算计,陆菀悠不可以,自己不能强加。   七夕只是沉默着刻意与萧战保持着距离,怕往后这样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多,毕竟,回去之后,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将军府里把方清芷拉出来,杀了!   崔老夫人手持着手中的龙头金杖将这地面敲出了声响,不用萧战自报家门,便知道这后生到底是个什么人。   萧老夫人知道七夕从前与萧战是个什么关系,这京城里人人都说萧战为了七夕这个典妾发了狂入了魔,撇了自己伉俪情深十年的正妻,   按说……这萧战也算是个好后生,若做归宿也不错!   只是那个萧老婆子却不配!   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心口不一的东西,配不上她清河崔氏的门楣,自己都是身不正的人,还想着给她那萧家挣什么前程,是想前程想疯了的东西。   崔老夫人也看出,萧战是真的在乎七夕,也是对七夕情深意重的,可许多事情,光靠情深意重也不行,老夫人的心里有一个上好的外孙女婿,只是她现在不提,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做。   “萧将军,有什么话,老身带着外孙女自会去皇帝的大殿之前说,你这个孝子若是没事,也该回去好好的陪着你那草菅人命的好母亲,没的将来她落了难,你在那儿后悔莫及!”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用来冠在那位老夫人的头上那是在恰当不过的,崔老夫人手持着手中的那根龙头杖很是不客气的对着面前的萧战开口,只让萧战先去将自己的老母亲护好了再说。   欺负清河崔氏的人,就该早早做好被扒皮的准备,更何况,这还是她们走失多年的宝贝疙瘩。   这一柄龙头拐杖,让萧战认清了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将七夕护在自己怀里的又是谁,他怕七夕在也不愿与自己交集,不曾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原是我对不住……”   “我与将军之间没有谁对不住谁,看在你昔日为我从这里跳下去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与将军之间的情义两清,再见之后,我要方清芷的项上人头来生忌我的养母,还请将军不要阻拦便是!”   清河崔氏可不比卫国公好缠,这样的家世,便是皇帝想赐婚,也要看看这崔氏族中人是否愿意,他们从不居功自傲,也正因为从不居功,但凡开口,便没有不应的时候。   七夕如今有崔氏的老祖宗捧着,又寻回了亲娘,那么往后她再也不是自己所能抓的住那个七夕了……   萧战心上心知肚明,嘴角忍不住的扬起一抹苦笑,叹了那么一声,却不知该和七夕说什么,萧战觉得自己和七夕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锁链,你越往前那锁链越拉你后退,根本不给你靠近的机会。   “走吧……”   老夫人牵住了七夕的手,拉着七夕与面前的萧战擦身而过,这一刻,七夕头也不回!   临走时,七夕留下了一袋银子交给周嫂子,她并不知自己下次何时在归,养母的墓碑,四时祭扫都要靠周嫂子操劳,留下一袋不为旁的,只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周嫂子推却着不肯要,她为七夕做这些从不为银子,从前如是,现在更是如是,现如今看七夕过的那样的好,她心里是当真欢喜的。   “七夕……那个是你从前的主家吗?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嫂子看着好像极为富贵的样子?”   周嫂子给七夕包了一包自己做的烙饼,七夕如今富贵了,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些个东西了,山里人家,虽然穷,也不白占了人的便宜。   看七夕身后跟着的萧战,周嫂子印象虽然不深,可还是记得的,也正因为记得,所以好奇七夕怎么会和这么好的一个人闹僵了,那么般配的一对,且现在七夕的娘家好像也很好的样子。   这从前,七夕从这山里出去虽说是去做典妾的,听着并不好听,可到底也是去过好日子的,那锦衣玉食,不比在这山里成日里吃灰来的强,现如今的日子好过了……   “嫂子别过问了,许多的事情说起来复杂,你只记得七夕还是那个七夕就是,身份不身份的假的很,只有人是真的就好。”   七夕双手握住了周嫂子的手,让周嫂子将手摸着自己的脸,周嫂子的手粗糙的很,这指甲盖里还有面粉,如今摸着七夕那如刚出锅的豆腐似得脸,哪里敢真用力。   “我还是七夕,你心疼了那么多年的七夕!”七夕的眼眶里浸润着泪花,此刻周嫂子也是一样,摸着七夕的脸,这会在那儿不住的点头。   “是,你还是七夕,你还是七夕!”   真心心疼七夕,看着七夕从那泥塘里一路过来的周嫂子这会将饼子给七夕装好,然后又为她们灌好了热水,一路送到了山腰,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七夕跟随在崔老夫人的身旁,不用回头都知道萧战还在跟着,也就是从杨家沟上了马车之后,萧战的马在没离开过崔家的队伍,跟在身旁,不管七夕是不是会回头。   六天五夜,马车行走在官道上远比在小道上好走,风雪里出的京城,如今看着那道城门,七夕长叹了一口气,在小厮打帘的时候,就已经瞧见这道城门之下,所站着的成队之人。   顾棠卫国公站在最前,七夕甚至能够看到卫国公那儿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腿……   卫国公自然是激动的,他的老婆孩子这会就在前头的车上啊,这快二十年的时间,无论自己怎么哭求,崔雅舒都不肯见自己一面,连个背影都不肯给自己的,现下,女儿回来了,这妻子也回来,他怎么不激动。   他这会眼里恨不能连泪水都流出来了,顾棠则是十分镇定的,一身墨色的暗绣翠竹水波纹锦衣着身的他,身姿挺拔,清隽俊逸当像是从书中抠出来的翩翩公子。   除却这两个人外,余下的人七夕陌生,这些人她没有任何的记忆,可这些人在上前将老祖宗请下来后,则以极为宠溺的神色上前,早把七夕给围住了。   还是老夫人一声厉喝,只让他们挨个自报家门,七夕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她的舅舅与表兄,这么多人中,只有表兄,没有一个表妹……   “这些人没用,连一个丫头都生不出来,这一辈里,你有六哥表兄,却连一个表妹都无,你是唯一一个丫头!”   七夕正好奇时,老祖宗早已经对着这几个儿子数落了起来,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生了六个孙子,一个乖孙女都没能生的出来,就这事情,老夫人当真每次见到这几个儿子,都要出来数落一下。   在下头,这曾孙女……   也没有!   “母亲,把小娇娇快带着回去吧,外头风大,儿子们专程来接你们的!”三位舅舅加上这余下的六位表兄这会以最快的速度请着老夫人上马车,只道要把这好不容易回了家的外甥女给接回去。   这崔氏一姓的人整个将七夕团团围住,压根儿不给卫国公上前感慨一番,做一次亲爹的机会,急的卫国公这会在那儿大叫“岳母大人,岳母大人……”   喊别的也没有用,卫国公实在是太知道他那几个众星捧月似得捧着崔雅舒大舅子小舅子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丈母娘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孬货,女儿就在跟前你还让她吃那么多的苦,就你这样的也配叫我岳母!”   崔老夫人听到卫国公的一声喊,在这当下伸出了手中的龙头杖,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敲了卫国公一记,在那之后,拉着七夕和女儿的手直接就走了,压根儿不看一眼卫国公。   这一群人如珠如宝似得接走了七夕,到了这会,萧战也不能再跟着,从马上下来,顾棠迎了上去,与萧战站了个面对面。   “将军,你能给七夕现如今的身份,能给她这样的底气,能让她脸上有这么发自心底的笑吗?从前我与你说的,现如今得到了印证……” 第154章 两个巴掌   马车已经走远,卫国公想要老婆孩子,这会巴巴的跟在这马车后头,哪怕没人给好脸于他,他也要紧紧的跟着。   站在原地不曾跟上前的顾棠与神色显得黯然的萧战开诚布公着,想问萧战可看到了现如今这情况,当初的他没有说错。   萧战难以应付那些打着将军夫人宝座的人,难以应付这许许多多的算计,到最后,那些人随时随地的都可以像是在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捏死七夕。   七夕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母家,需要一个任谁都不能欺辱的身份,现如今的七夕,便是连太后想动,也要看一看崔氏一族的脸色。   清河崔氏这四个字,便是无上荣耀!   顾棠不是来和萧战炫耀的,只是告诉萧战,自己从前与他说的话完全正确,他从一开始就该听自己的,也少让七夕吃些苦。   需知道,七夕差一点就叫人烧死在了屋中,若非自己早留了心眼,萧战这会只有哭的份,七夕也只有躺在棺材,甚至是曝尸荒野的份,光是想想,怕是都觉得心上发寒。   也正因为如此,顾棠希望萧战往后不要再那样的自负,自负到总认为自己能把一切都做好,到最后,其实也不过是什么都做不好,大家各自苦恼罢了。   将军府上的老夫人都已经出手到了发卖的地步,他处理不好老夫人,便是心系七夕,又能如何。   顾棠没有想着昔日婚约想去纠缠七夕,七夕已经不是小时候总爱揪着自己衣袖的卫玥婷,她不记得过往,若他日七夕心中有人,顾棠也能做到欢喜送嫁。   可若那个人连她都护不住,想来,卫国公也好,崔氏一族这么多的长辈也罢,这个门,那个人是踏不进去的。   “告辞!”   顾棠打量着不曾说话的萧战,此刻没有多言一句,抱拳与萧战说了一声告辞,真正的告辞,不做旁的多言。   顾棠离开的方向是七夕所远去的方向,寻回七夕,对卫国公府,对崔氏一族都是极大的欢喜事,顾棠是大功臣,且如今的他,多了一个身份,卫国公未来的女婿,他的未婚妻,已经寻回来了!   萧战没资格反驳,也没资格多言,他知道,自己和七夕……现如今他站在原地,七夕越行越远。   而另一边,被如珠如宝一般接走的七夕众星捧月似的被接回了京城之中的崔氏大宅,这一座七进的大宅,远比老祖宗当初在并州的大宅看着还要威严。   自正门入,里头遍布花园湖畔,这宅子里,三位舅舅都一并住着,舅舅加上舅妈,在加上这六位表兄与表嫂,当真时十分的热闹。   大舅父崔儒生如今任理藩院尚书之职,也是当今皇上年幼时候的师傅,算是位极人臣,朝中也颇具威名,他在这大宅之中当家,大舅母赵氏自然在这府中主理中馈。   二舅父崔儒修从商,江南发家,这大周一大半的丝绸米面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手中家财算是富可敌国,他不常在京中,常与二舅母在江南,这次回来本就是老太太急召,这才赶回。   三舅父崔儒衍从政,在老崔大人去后,直接袭爵成了镇国公,如今在朝中理事,常居这大宅之中,余下的兄长们,文武工商都有涉猎,也十分优秀,光是这些哈都是崔氏一族嫡出的人脉里。   这还有旁支,有庶出子嗣,这些人遍布大周各地,也是到了这一刻,七夕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会说,便是她的手抖一抖,那皇帝那儿也要给个三分脸面这话。   这话出自于此!   世家这个词,上百年的沉淀,多少朝的沉浮,就好比一颗大树,除却上头的枝繁叶茂,这树底下还抓着多少的根枝,根本不好去数,也不好去动。   七夕在崔雅舒的陪伴之下见过了她还不能全部叫出来的长辈平辈甚至是晚辈,收了无数的礼之后,总算能够得以回去休息片刻。   七夕所居的院子是从前崔雅舒尚未出阁时候的绣楼,绣楼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唤渡月,这里前前后后连带这花园小池都有,地方极大,七夕这会不过刚沾了凳子,就听见外头有吵闹声。   “雅舒,我知道,原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两个,如今你和孩子都回来了,你就让我进去和女儿说一声话吧!”   “呸!你也配!女儿待在京城里是一天两天么,你知道她怎么到我身边的,你连你自己女儿到底是谁都认不出让她这么被人欺负,你这个做亲爹的简直就是个废物。”   自回到大宅之中后,七夕忙着见这许多得长辈,这忘了那头跟着来的卫国公,如今卫国公跟着到了渡月楼中时,原想跟着进来一家子团聚,好好物叙旧,不曾想直接让崔雅舒给拦在了门外。   这么多年,卫国公也是没见到崔雅舒一面,这会卫国公也是无比的激动,手一开始是想去握住崔雅舒的手,可让崔雅舒一把给打掉了。   卫国公这会在那儿无比委屈且又忏悔的与崔雅舒忍着错,崔雅舒直接上嘴,啐了她一口,半点没给他好脸色,骂过一句之后,直接丢了个背影,便去找七夕去了。   当初他玩儿女人的时候玩的爽快,这会想这么便宜的认女儿,哪儿有的事情,做梦!   就算七夕需要一个父亲,那也要好生折磨折磨他才是,要不然,她这心里头还不爽快。   “母亲……其实,我在京中的时候,父亲他天天都会给我送来很多很多的东西,那时候我报仇心重,只想亲手杀了方清芷,才刻意的不认父亲,没想到,我还是没斗过方清芷。”   见卫国公那样的神色,七夕上前挽住了崔雅舒的手,此刻只与崔雅舒说明着卫国公那时在方清芷发难是,护住自己的事实,只让她别那样对着卫国公了。   这近二十年的日子,他们两个人心上都不好过,好容易她都回来了,那便不要在各自互相的在那儿挖着伤口了。   “雅舒,女儿都这么说了……”   “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么,回去搂着你那些个妖精去,女儿说了怎么了,女儿可以和你说了算了,我还能和你算了不成,你给我站到门槛外头去,敢跨进门槛半步,我打断你的狗腿!”   卫国公一听七夕那话,当真眉眼里都像是闪着星光似得,恨不能在那儿感慨一句,自己的女儿当真格外的孝顺,好容易,这脚抬起来想进去的时候,崔雅舒一句话,又让他悻悻的将脚缩了回去。   卫国公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做错了事情,正因为知道,这会心上是觉得对不起崔雅舒的,自己受点气那也是应该的。   七夕那儿看着崔雅舒与之斗气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她提裙亲自走到了卫国公处,将卫国公请进了绣楼,而后一手挽住了一人的手腕。   “我没了小时候的记忆,在养母身边时,她已经是寡居,也没个父亲陪伴在旁,如今父亲在左,母亲在右,往后出门,咱们就这么走好不好。”   父母都在,将自己疼宠成一个小姑娘一样,那是七夕在遇见萧战时一直做的一个梦,她的手就像是现在这样,左右挎着自己的父母,那么的幸福那么的美满,现如今真的实现了。   七夕的眼里藏着最真挚与满足的笑,也就是这个笑,惹得卫国公在这会哭出了声,愧疚,忏悔,他放声大哭。   七夕小时,最爱的便是他这个父亲,自己也最宠她,府里姬妾多,他流连花丛,却从没让那些女人有了孩子,先如今听着七夕说那一句话,卫国公的手狠狠的抽上自己的脸。   “啪啪”那么重的两下子,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忏悔着只说是自己的错,若他当初不犯浑,他的女儿原该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而不是苦了这么多年,差点命丧黄泉。   这两个巴掌,是他惩罚自己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卫国公抽打着自己的脸颊,在那儿不住的重复着这么三个字,不为旁的,就为了七夕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七夕就想要一个父母在旁的愿望,可他……   卫国公这两个巴掌打的崔雅舒亦是泪流满面,那泪是心疼,心疼七夕,亦是心疼自己当年瞎了眼……   “和离不和离的话,如今女儿回来了我也不和你说了,只一样,女儿从前受的苦,遭的罪,我要那些人给我一点一点的全部还回来!”   “你放心,我一定给女儿出这一口气,原是我从前对不起你们的,我一定给女儿讨回这公道。”   擦干了眼泪,崔雅舒这会只和卫国公开口,只道她不再纠结过往,但只一样,一定给她把女儿的委屈出了。   卫国公这会以最快的速度拍着胸脯的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再叫女儿受那一星半点的委屈!   “明日母亲便会入宫,我要你一道,崔氏卫氏一起发难,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小瞧了七夕,谁还敢对我崔雅舒的女儿指指点点!”   看在那两个巴掌的份上,崔雅舒可以放过卫海昌,可七夕的名要正,且那些错待了七夕的人,也要罚! 第155章 秋后算账   “明天?”   七夕没想到老祖宗的动作会那么快,明天便要进宫为自己正名,这会七夕不禁扬声,带着疑惑。   “还等,宫里的那个可是个人精,要不然也不能爬到太后的位置上!”   七夕被卖,一定有那位人精的参与,为了自己的女儿良心都不要,都是做父母的,她倒是不怕自己的女儿将来遭了报应。   怕是七夕进了崔氏的门,太后也罢,皇帝也罢,那里早有了消息,若非顾念七夕的身子,老夫人这会都已经拉着七夕进宫了,还能等到明儿个。   “你放心吧,有老祖宗与你两个舅父在,任谁也讨不到便宜,你必然会风风光光的!”   “嗯!”   七夕看着面前的崔雅舒,并没想要那么快就会进宫,崔雅舒知她尚未准备好,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并不用担心。   七夕点了点头,陆菀悠那儿则以最快的速度,只道她明日里便去敲大理寺外的冤击鼓,七夕认祖归宗,她这儿便去击鼓鸣冤。   萧老夫人那么爽快的发卖了她们,办得是人不知鬼不觉,自己也该给这位要脸面的老夫人宣扬宣扬!   明日里,大家新账老账一起算!   陆菀悠一路便是有计划的回来的,七夕没拦着,崔雅舒那儿则给了陆菀悠一道金牌,只让陆菀悠带着这块金牌去,有了这块金牌,认谁也为难不了她……   这一边,崔氏一族上上下下都在为着七夕的认祖归宗而忙碌,而那一头,萧战已然带着满身的疲累回到了府中。   老夫人身子健朗的坐在正厅之中处理着府中诸事,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刹那,眼里自然是欢喜的。   他不顾一切的追出去找了七夕那么久,如今看他一个人回来,老夫人这儿原倒是他一个人回来的。   她压根儿没想过,七夕会被顾棠救回,也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那事情是她悄悄办的,便是萧战想提,她也一直都是否认的态度。   七夕也好陆菀悠也罢,都是这府中的害虫,她已经在物色新的人选,只等着萧战回来同萧战好生提一下,若愿意的,收了房便是。   夫人之位暂且不动,可旁的收上那么一两个人总可以的!   “你站着!”见萧战连照面都不打的便往里走,老夫人那儿一声厉喝,便唤住了萧战,让萧战给自己站住。   “一跑几个月,没个儿子的样,没个臣子的样,你是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这整个将军府给毁了么?你还要不要你这满身的功名,你是不是早把萧家的列祖列宗给忘了?”   看着儿子如今那不成器的样子,老夫人这会是真的动了气,咬着牙冲着萧战开口,只让他给自己一句话,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母亲无端端的卖了人,你可知道,你给了钱后,清芷也拿了自己的首饰出去,李家的那位李大人也拿了银子出来,你们三个人拿出的银子,差一点让人牙子将七夕卖去做了军妓!”   萧战在那一日回来寻找七夕前,就问过自己的母亲,只问他一句,七夕去了哪里,是否是她所为。   可老夫人一直在否认,只道自己压根儿不知道,甚至说是陆菀悠拐带了七夕,畏罪潜逃了。   现如今,老夫人听着萧战的话,手在不自觉的颤抖,不为旁的,他知道,儿子一定是寻到了七夕!   “她人呢?满嘴的胡吣,是不是她挑唆的你!”   老夫人这会心虚,却还是底气,在那儿与萧战辩驳着,只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这都是七夕胡编乱造的。   可这话说起来,到底还是不如从前……   “母亲会见到她的,想来也就这几天了吧!”   见自己的母亲还在那儿寻找七夕,萧战的嘴角不免勾了一下,带着一丝丝讽刺,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把七夕带回来,只可惜,不能够了,很可能,这一辈子都带不回来了。   萧老夫人听得儿子这会的话,眉头紧皱,只是如今发作不得,只想着一会着人私下里好生打听清楚了,原也是她疏忽,她就该命人悄悄的跟着萧战,看看萧战是否真的能把七夕寻回来。   老夫人这会心里骂着那人牙子没用,卖个人都卖不掉,眼神却已经命翡翠给自己去打听,今儿个萧战是怎么回来的,几个人回来的。   要进京总要过城门,这进了城门,或多或少的,还是能打听到许多事情的!   这事情,翡翠亲自出的马,自二门出去之后,便一路问过来,其实并不需要翡翠多问,城门处,已经有人散播出了消息。   那都是崔儒生七夕的这个大舅父命人散播出去的,崔氏的嫡女崔雅舒与孙女回京,那孙女不是旁人,正是那时候叫人占了便宜去的七夕,如今这大街上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崔氏一族那么多人来接,年长的气宇轩昂,年轻的清隽俊朗,那么个排场,个个的都像是在场看见了一样。   至于为何说是崔氏的孙女,而非卫国公之女,那是崔老夫人的打算,当年到底也是卫海昌不着调,害的七夕受了这么多的苦,入嗣卫国公府便罢了,倒不如姓了崔,不过这女儿依旧是卫海昌的,这个她们不会占。   崔这个姓,原可比卫值价,加上这么些年,这崔氏一族之中也没个女孩,七夕入嗣崔氏一族之后,便是崔氏一族之中这一辈的嫡女,无人撼动的地位。   老夫人有这个打算,早已经只会过卫国公,卫国公眼瞧着老婆孩子都回来了,哪里还有不乐意的,凡是都是为了七夕好,他自然同意。   也因为此,才是说孙女,而非是外孙女!   如今京城里外人人一张嘴传的格外的热闹,除却这件事情外,那便是萧老夫人背地里卖妾又卖典妾这一件事情。   将七夕与陆菀悠卖走原就是背着人的,现如今叫人撒开了说,人人恨不能都知道了,这萧老夫人刻薄刁钻的言语便在这会传的沸沸扬扬。   翡翠听完了这些话,记得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手里的茶恨不能都没端稳。   “你说什么?崔氏的孙女?崔氏自来鲜少高调,怎么会……”   这会的老夫人是真的急了,她没想过,七夕会回来,也没想过,那个在并州十几二十年不回京,手持御赐的金龙杖的崔老夫人会为了七夕回来。   “听城门口的百姓说了,嫡出的三个儿子,六个孙子全都到了城门口去接的人,连卫国公与湘王都去了,湘王与卫国公那会对七夕……怕这一次是相认了,错不了。七夕当真是那家的女儿,也是崔氏的外孙,只是这次外孙要认成孙,说是要给七夕改姓了。”   老夫人那会着急了,翡翠那儿将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着,说完之后,她这眼皮也是一个劲儿的不停的在那儿跳。   要知道,那一日将七夕绑着送出去的是自己,平日里虽说与七夕没什么交集,可她怕的是来日……   崔氏一族平日里看着并不与人强争,可那是上百年的世家,族中子嗣门人,哪一个不是拿得出手来说的。   当年卫国公拼了一身的本事求娶了嫡女,那是比皇帝嫁女儿都要来的上乘的风光,若七夕当真入嗣,不说七夕,崔氏一族一定会来个秋后算账的。   怪道了……   萧战说总有一天自己会和七夕见面,也怪道了七夕不回来了……   “翡翠……你……你说这……”   萧老夫人这会是真的急了,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不敢相信,七夕竟然一朝山鸡变凤凰,原来一直都说不是,连出面去认一下女儿都不愿意,怎么现在说是就是,又让那么个外祖当亲闺女一样的疼。   这将军府纵然有累世的军功,也禁不起崔氏一族的折腾,崔氏的当家人崔儒生可是当朝的太傅,皇帝的恩师……   老夫人如今说话都起了结巴声,翡翠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自己心里这会都是惴惴不安的,如今长吸了一口气,只让老夫人先别着急。   “正院里还活着一个带喘气的,适才将军不是说了,她拿了自己的嫁妆出来,在我们使计的时候推波助澜,咱们给的是银子,她给的是嫁妆,银子不好认,嫁妆可不一样,咱们到时候只把所有的一切推到她的身上去便是!”   翡翠只道方清芷还喘着气,不论什么,只是方清芷一手促成的,与她们无关,她们什么都没做。   到底都给别人来个打死不认!   “唉……造孽!”   老夫人这会也没旁的法子,摇了摇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将军府也不知走的是哪门子的背运,孩子不见一个,好好的人不见一个,方清芷歹毒,陆菀悠那心没好到哪儿去,原以为那七夕是个好拨弄的,却和陆菀悠沆瀣一气。   现如今可好,又成了那样家世的人,老夫人倒情愿七夕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村姑……   从前嫌弃七夕的村姑身份,如今又胆怯七夕成了那崔氏孙女,真成了这一辈的嫡女,那……   老夫人尝尝的叹气着,这会只觉得头格外的疼! 第156章 一报还一报   压根儿没等到萧战口中的几天,第二日这天不过刚刚亮时,萧老夫人处便命梳洗的嬷嬷;来到渡月楼中为七夕更新梳洗。   云锦所制的八宝莲花纹对襟齐胸儒裙衬着如今白皙如雪的肌肤,皓齿娥眉,端的是一副娟好静秀的模样。   嬷嬷将长发提起,编盘成惊状之鸟展翅欲飞的样子,示为惊鹄髻,惊鹄髻上缀以金花雀镶红宝翠珠步摇,每行一步,步摇摇曳,风姿翩翩。   精心打扮之下的容颜愈发靡颜腻理,光是看着便是叫人收不住目光……   崔雅舒换好自己的命妇觐见吉服入了七夕所居的内室时,母女二人依偎着在这镜中,若非细看,那便是活脱脱的姐妹花一般。   “崔家的姑娘,便是咱们这样的,今儿个咱们便是要让那些个不长眼的人瞧瞧,从前是有多瞧不起的,现如今他们就有多么的攀不上!”   崔雅舒这身的吉服带着一丝严谨与威严,站在七夕身旁,崔雅舒的目光里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些欺负七夕的人得到应有惩罚的下场。   七夕点了点头,由着崔雅舒牵着自己的双手,跨出了门槛,门外,三位母舅,自己的老祖宗,以及自己的父亲都已经来到了门外,等步子跨过二门时,七夕看见顾棠也在门外等着自己出门。   七夕福身,一一见礼,而后,一众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那样的阵仗,早已经引来了围观。   一路护送着,几个人把七夕似护的似宝贝一般,前前后后的围着,那样的声势浩大,那并排而行的高头大马,坐在马上的那些人,让围观着的人无不惊叹。   “听闻崔家巡回了多年前叫人抱走的外孙女,就是之前在这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典妾,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是假,如今看这架势也能看的出来,你瞧瞧这气派,这将军府真要是和崔氏比起来,将军府那就是个寒门,听说那老夫人趁着过年,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给发卖了,如今啊……自求多福把!”   看着这车队浩浩荡荡的从自己的眼前经过,围观着的众人这会不住的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一夜的时间,足够这京城里掀起无数的话语,也正因为是这些话语,这会的七夕在这些老百姓的眼里就是神话。   清河崔氏从来都不是高调张扬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数代下来才有这样的家业,如今为了这马车之中的七夕出动了当家人,出动了余下的两位嫡出娘舅,连带着拥有御赐龙头金杖的老夫人也出了门。   “这个七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哪是她几辈子修来的,这福分原就是她的,与其说她是修来的福分,你倒不如说,是那安远将军没那福分,这么大的靠山,就这么说丢就丢了,崔氏啊,多么好的门楣!”   便是去那里头做个丫鬟做个长工也比旁人家的要来的好,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有人把珍珠当鱼眼,说丢就这么丢了,怕那萧老夫人这会应该在捶胸顿足吧。   “呵……谁知道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会都在那儿讨论着一朝登上青天一般的七夕,也在为将军府里那个不识龙凤的萧老夫人而惋惜。   送走了这么一尊佛,往后在要请回来,可不容易了……   大舅父崔儒生递了帖子之后便与一众人在宫门外等候,不过片刻,一身常服的皇帝亲临宫门处,亲自上前来搀扶着七夕身旁的老祖宗。   “老太君进宫原该一早就告诉了朕,朕亲自派了人去接您才是,并州路途遥远,一路回来,怕是劳累了!”   皇帝年轻,真若算起来,也算是老祖宗孙子辈儿的年龄,老太君这年纪经历三朝,这金龙头仗拿在手里,比起皇上的尚方宝剑还要管用。   皇帝亲迎,迎的是老祖宗这个人,也是迎的老祖宗手里的那根龙头杖……   他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君回京,只是刻意不提,如今这嘴里场面话说起来也十分的响亮,皇帝也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这崔氏一族恨不能举族出动是为了什么。   “皇上亲迎已经是给老身这个老太婆极大的脸面,今儿个来求见皇上,不为旁的,只想让皇上给做做主,也给咱们的崔氏添添光,崔氏族里被人抱走了近二十年的小娇娇寻回来了,您给个排场……”   一路随着皇帝来到了皇帝所居的含寿宫,崔老夫人这会也算是把话往敞开了说,这认七夕为崔氏族中这一辈的嫡女这事可不是个马虎事,开祠堂敬祖宗,皇帝这会好歹也要有点表示,要是什么都没有,岂非白瞎了她巴巴跑来的这一场算计。   除却这场算计外,她这余下的还有旁的话要说!   “七夕命苦,那时候叫这心思歹毒的人给拐了,这大了大了,空有一片孝心,却不想还是叫人算计了去,若非这一次是棠儿有心,怕七夕还会叫人坑到不知是哪一种地步,今儿来也是想让皇上您给做主的!”   李俊彦派出去的黑衣人可都在顾棠那儿,信物,口供一样不差,这些人与那一位幕后主使若不受到惩处,她崔氏一族,第一个不会答应。   李俊彦这人崔老夫人也打听了,年轻有为,李家在朝中也是颇具威名,可这颇具威名,不能成为他害人的倚仗,这么明目张胆的,五条人命差点葬送在他李俊彦的手里,这笔账怎么算,她可比皇帝心里有数。   今儿个来,也就是来和李俊彦,和萧老夫人还有那早就该死的方清芷算账的!   皇帝这会听着崔老夫人的口风,在这当下也明白过来,崔老夫人来这儿是与自己干嘛来了,再看面前这位手挽着崔老夫人的七夕,皇帝都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那时候七夕也入宫过,他印象里就是个有着一股我见犹怜模样的女子,可如今看,那副让人心生着保护欲望的劲儿倒是不在了,身上倒像是生出了些贵女的气韵。   “老太君先坐下喝口茶,有什么话咱们慢慢的说着便是,您许久不回京城,也该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尽尽孝!”   七夕被卖,太后也参与其中,甚至是连皇帝也是默许的,这个七夕身边搅合了太多人,便是卫国公的女儿,皇帝也当真不大允许她总在里头搀和。   不曾想……   “还请皇上为我崔氏女儿做主,还我崔氏女儿一个公道!”   “今日来此,便是请皇上做一个主,第一,李俊彦李大人买凶杀人,五条人命差点命丧其手,这其中是否存在草菅人命,身为朝廷重臣,又受皇上如此信任,李俊彦不配在朝为官!”   皇帝这儿与崔老夫人打着太极,总想着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早有准备而来的崔氏三兄弟可没这打算。   大舅父崔儒生,三舅父崔儒衍这会似唱双簧一般的将皇帝捧在了最高的位置,而后细数着李俊彦买凶杀人的种种罪行。   话音刚落,一同前来的顾棠,将手信与证人供词奉上“皇上,这些人便是当初微臣在火场之中将七夕救出的凶手,凶手已经招人了幕后真凶,这些人微臣也已经带回京城看押,还请皇上明察!”   “除却买凶杀人的李俊彦李大人外,另外两位涉事其中的,一位是安远将军的正妻方清芷方氏,另一位则是安远将军的母亲,萧老夫人属意发卖七夕与府中侍妾丫鬟一共无人,发卖文书上有老夫人的签字与手印,这个她从无抵赖。”   “按说,七夕便算是她家的典妾,可既是典,便有期,这期限之中,典妾不得随意发卖原是写在这条约之中的,老夫人也算是背弃了跳跃,不止背弃,更让自己的儿媳妇钻了空子,拿出了嫁妆银子在那儿命那人牙子将七夕与陆氏主仆共无人送去番邦做军妓,有违人道……”   将大周的子民送往反绑做军妓这一句话说出来,那打的是大周皇帝的脸,大周国富永昌,大周的儿女送到那地方去!   “混账!”   果不其然,皇帝在听到那话的时候,气的厉喝出声!   便是当初随的那老夫人将七夕随意发卖,也没想过说要把人往那番邦蛮夷之地发卖,给整个大周丢人,这还是大将军府里的妾与典妾,若让那些受过萧战击溃的蛮夷知道,那不是连带着萧战连带着整个大周都会被那些蛮夷耻笑。   “皇上好好想想吧,该怎么来办这一件事情,崔氏也好,卫国公府也好,那都是如珠如宝一般寻了那么多年的姑娘,现如今受这么大的委屈,您说说……”   二舅父崔儒修虽然从商,可一直以来,朝廷赈灾开仓放粮,又或者是上缴国库的税收,那都是他开头永远都是第一个帮衬着皇帝的,在皇帝这儿他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自然也能够说得上话。   不说别的,这一件件事情说起来,这里头的三个人,哪一个不该扒皮抽筋的好好来上那么一顿,不说别的,这火刑这一关,李俊彦便第一个跑不了。   当初七夕身上烫了多少泡,这李俊彦也要给他们一个个全部的还回来,七夕受多少的冷风,挨多少的饿,那方清芷,那萧老夫人一样一样全都给他们换回来,一报还一报,那便了了! 第157章 击鼓鸣冤   李家三兄弟,李氏的老太君,加上一个卫国公一个顾棠那都是有备而来,一个人一句话都够皇帝那儿琢磨上好一会才敢正经的回,更不用说是现在,字字句句都让皇帝无话可回。   他们在理,皇帝却不在,皇帝想护人,可他们偏生不让,也偏生不愿,今儿个势必要一个说法!   方清芷就罢了,可这萧老夫人毕竟是萧战的亲娘,这对付重臣之母,违背了皇帝的驭人之道,萧战自来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况且李俊彦亦是个能办事的人……   只是如今,一个是自己的师傅,一个是镇国公,加一个国公,一个湘王,还有那明晃晃的龙头金杖,便是崔老夫人自己手中的那根金杖就可以将他们口中所说的人给处置了,偏生的,她们没有动。   这根龙头杖上斩昏君下斩佞臣,顾棠手里人证物证俱在,原不用通过了他这个皇帝,为何来这宫中,是因为七夕这件事情,他这个皇帝也有份参与,连带着太后也一并参与了,这是在杀鸡儆猴。   “将萧老夫人与萧将军夫人加上李俊彦李大人都唤进宫来……”看着眼前这阵仗,站不住理的皇帝只能松口,命身边的总管太监把人叫进宫里来。   大事化小化不了,那便有一笔算一笔安抚人心,便是七夕如今这二舅父崔儒修这手里的税收这一条皇帝都消化不了,那便不能做个糊涂皇帝,只能做个站在崔氏身旁的清明帝君。   “皇上……外头的大理寺少卿孙大人那儿刚刚来报,这大将军府里的那位贵妾敲了大理寺门外的冤击鼓在那儿击鼓鸣冤,声称自己的孩子让安远将军夫人给害死了,不只如此,更道萧老夫人新年伊始无情的发卖了她们,害她们差点成了蛮夷军妓……”   “去大理寺!”   太监那儿以最快的速度回着皇帝的话,须知,这大理寺外因为陆菀悠的击鼓鸣冤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孙大人那儿想拦都拦不住,这陆菀悠的手里可拽着金牌……   这大理寺门外头闹开了,陆菀悠这嘴何其凌厉,一句“孙大人是否想要徇私包庇让在场的百姓在那儿嘘出了声,孙大人硬着头皮早把萧老夫人与方清芷都请了去公堂之上站着。”   如今这事情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在往大了闹,孙大人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只能来求皇上。   这军妓的事情不往外说就罢了,现如今陆菀悠直接把这事情往外头捅,若朝廷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惩处,那丢得可就真的是朝廷的脸,失的是老百姓的心。   民心都失了,那往后他这皇帝之位,如何能够坐的稳。   本着这份心,皇帝这会脚下步子生风,只命人将李俊彦一并带到大理寺去,自己亲自处置这件事情,必然给七夕一个交代。   这交代是给七夕的,皇帝这话说的极其有分量!   有了这一句话,众人如今又以最快的速度换了地方,也就是在这会,这差役们已经到了安远将军的府上,拿了拘捕文书,前来拘捕将军夫人方清芷与将军府上的老夫人。   彼时,老夫人那儿因为心上不安,辗转反侧的一夜不曾睡好,这眼下乌青尽显,满脸写满着倦色,手中的粥尚未端的稳当,这大理寺的拘捕文书竟然到了自己的跟前,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被人拿着石头从喉咙里塞进去了一块石头一样。   这会这心上闷闷的,整个人就觉得都是不大好的模样……   陆菀悠此举无意是让萧老夫人在接受鞭尸,远比鞭尸还要让她觉得丢了面子,她最终的就是面子这两个字,现如今把她发卖妾侍这事情扬出去,就好像是剥光了她的衣裳一样让她难堪,且她并未做主将人卖往去蛮夷之地做军妓,却让那人牙子坑害成了那样不堪的样子。   “将军呢?”   “将军去了祠堂,跪在祖宗祠堂里从昨儿个晚上到现在就没出来过……”   如今这局面,老夫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只望着儿子能够出马旧自己一把,可翡翠的话,让老夫人气的恨不能跺脚。   跪在祖宗跟前一晚上不出来,这是一早就知道这七夕和陆菀悠不会放过他亲娘,他也没打算插手,自己去祖宗跟前跪着两头的清静!   为了个七夕他丢下自己手里所有的事情一去三个月不归,半点不把这个将军府,这个家的基业放在眼里了,现在可好,连亲娘都不要了。   “皇上已经亲临大理寺,还请老夫人动作快些,免得再犯大不敬之罪,原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也不会拿您怎么样的。”   见老夫人还在拧着脾气不肯走,外头来的第二茬的人直接搬出了皇帝,只道皇帝与这许多的人都在那儿等着,便是这会拧着也没有用。   老夫人无耐,这当下旨意收在了手里,只能收拾收拾着就出了门,出门时看见凌思雨由青莲搀扶着,差点没直接上手一巴掌打死这两个还喘气的东西。   她发卖人是让那人往远处的好人家发卖,这对主仆还敢拿出嫁妆银子来叫人牙子往脏地儿给卖,便是这嫁妆银子,也是当初从她萧家出去的,拿着萧家的银子给萧家办坏事做脏事,恶心极了。   “你就是个丧门星,成日家调三窝四的搅合事非,现如今高兴了,这萧家早晚要败在你的手上!”   “萧家不是我当家,败也败不到我的手中,告到衙门里去也好,也叫这些人看看,我这将军夫人到底是怎么当的,怎么当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你这婆母怎么欺负我这个儿媳妇的,看以后谁还敢上将军府的门。”   方清芷本就让陆菀悠在那段日子里磋磨的不成人形,陆菀悠和七夕被发卖之后,老婆子那儿看着萧战出去追七夕,心中不忿,直接来克扣自己的米粮,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叫人看看这个表里不一的将军府老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心肠,长着什么人心。   陆菀悠倒是帮了自己!   “你……”老夫人听得陆菀悠这话,真就伸手想把陆菀悠打一顿,可这手伸出来让前来那人的差役给抓住了。   “要打人一会到堂上去打,两位还是别再这儿动手了,别耽误了我们的差事!”衙差们这会将老夫人与方清芷分开,而后塞送上了马车,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往这外头的衙门里飞奔而去。   他们在将老夫人与方清芷送上马车时,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不论怎么说,萧战在他们的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就算是这下萧老夫人不慈,这方清芷心肠歹毒,那也与萧战无关。   萧战为大周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付出了多少心力,他们这些人里还有一些是从战场上下来,本是回家没了饭碗的,也是萧战给想法子给的出路。   承了萧战的人情,便是他的母亲与妻子再怎么不仁,他们也知道萧战是好的,也怕萧战出来拦人,回头不好办事。   跪在祖宗群像与灵位前的萧战目光涣散,这里的油灯与清香从昨日到今早便一直没断过,萧战知道,崔氏一族,顾棠,卫国公一定会为七夕讨回应有的公道,这件事情也一定会波及母亲,他两边为难,干脆来了这祠堂里,对着这些灵位。   他不插手,做错了事欠下了债那都是要还的,想起七夕受的苦,他觉得自己若在插手,那自己这辈子也不配在见七夕……   “陆姨娘亲自告的状,手中拿着崔氏的金牌,有了那金牌谁也拦不住,那是御赐如圣驾亲临的东西……老夫人今儿个一顿皮肉之苦少不得!”   “请最好的大夫,若老夫人当真受苦,请了大夫当下医治,旁的不许插手!”   祠堂里,庆云将最新的消息带回告知萧战,萧战拨着手边的灯芯,添着灯油,而后只说了这一句。   “将军,老夫人与七夕之间隔阂已深,七夕若真入嗣清河崔氏,先不说湘王,这太傅与镇国公这两关您都难过,您要不然就放下吧……”   如今的七夕与萧战注定无缘,再不是那会一个为典妾一个为将军的时候了,萧战没瞧见,今日里七夕叫人那般捧在手上好似一粒无上的明珠一样。   人人都宠着捧着的宝贝,他们怎么可能会舍得将七夕再嫁给一个与之有了隔阂的婆家,老夫人做的太过……   庆云只望萧战能放手,倒不如放下自在!   “去看着就是,不必多说……”萧战手中持着的一株清香在庆云的话说出之后,生生折断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和七夕渐行渐远,他就是想拼一把,挽回一次,或许一次不行,十次就可以了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想为自己拼一拼!   庆云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也无话可说,自去城中为老夫人先寻个大夫回来等着。   左右今儿个想全身而退,一定是难如登天,这将军府的名声算是彻底败落了…… 第158章 当场对峙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历代与刑部、都察院并称为“三法司”。   一身红衣的陆菀悠格外的耀眼与夺目,这衣服是她刻意穿着的,为的就是要让这许多的人都能够看见自己。   自己今儿个来这儿击鼓鸣冤,来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来了!   在此刻手持着一块金牌,就站在这公堂门外,看着人群越围越拢,大声的颂读着自己的状纸,状告方清芷草菅人命,状告萧老夫人随意买卖良民。   良民而非良妾,因为陆菀悠手中有着自己当初从教坊司中赎出来的文书,可她入住将军府,没有过明路,说是良妾,可她没卖了自己给将军府做妾,故而也算不得什么良妾。   所以这会她举着自己的清白文书拿着那会小老夫人签下的发卖书直接的将那老夫人给告了,也并非真要告她,不过给她宣扬宣扬名声,免得她总觉得自己是个格外好的人。   况且,想要告李俊彦,老夫人少不得要出来的,这事情她背地里偷偷做了,说,自然要当着大家伙的面说。   良妾不良妾的,萧战不出来说,谁又能够知道自己这话到底在理不再理,左右今儿个,她这状就是这么告的。   大理寺的门前如今是无比的热闹,众人这会交头接耳的看着热闹,就等着看这大理寺的孙大人该怎么断案。   众人都翘首期盼着时,皇帝与崔氏三兄弟,崔老夫人一行人尽数的到场,人格外的热闹,也就是在众人到场之时,七夕的步子朝着那冤击鼓走去,在众人的目光里,七夕敲响了眼前的冤击鼓,而后高喊有冤要诉。   七夕手中握着那根鼓棒时,手都在抖得,而后冤枉这两个字,差点让她喊破了嗓子,这一声喊发自内心,她憋了那么久,如今也算实现了。   “崔氏女七夕在此状告安远将军之妻方氏方清芷,为谋私利,诓骗女子为其做典妾生孩子,杀害我养母,状纸在此,还请孙大人接状!”   七夕手中的状纸在这一刻递出,孙大人那儿好容易盼来了皇帝,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却不曾想,这七夕竟然还来添一把火,孙大人真的是快要哭出声音来了。   这底下的百姓们可算是觉得能看到热闹了,将军府里的典妾与良妾这两个女人也算是鼎鼎有名,如今一个两个的在那儿状告这将军府的正妻。   不止如此,七夕那里拿出了昔日里,萧战给自己的那一张盖了大将军印信的契约书,那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自己并非再是将军府的典妾,拿着这章契约书,她告了老夫人无端买卖两家女,导致李俊彦李大人从中作梗,买凶杀人!   有因才有果,她告李俊彦杀人,必然要牵扯出老夫人,可七夕这话才刚说完,让差役们缉拿而来的老夫人在这会大叫出声,大声厉喝着。   “你们这两个女人,落难时承了我儿多少的恩德,如今捡了好枝来爬却来落井下石,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我将军府中的典妾与良妾,妾通贱者,可随意发卖,我卖了你们又能如何,凭的你们这会来这儿告我,你们有什么资格!”   萧老夫人当真气结,在这会大叫着维护自己,维护自己的脸面,也是在试图维护将军府的脸面,眼瞧着将军府的威名就要让这两个女人给毁了,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着急也不好听。   可这话,也算是对她发卖了七夕与陆菀悠的不打自招,崔老妇人与崔雅舒这会看了一眼这位手持着鸩杖的萧老夫人,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往日里那份不怒自威的威仪到了这会尽数消失,在将军府中的那份威势在这会也尽数没了,七夕与陆菀悠都不曾回答着面前这会自乱阵脚的老夫人,直接递送上了状纸与那契约,白纸黑字,少不了的。   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七夕当初收着那封契约,原也是对自己的一个念想,倒不想,竟然这契约还能够帮了自己一把!   孙大人将这状纸与契约书送到了皇帝手中,皇帝那儿看过状纸与契约书之后,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这会脑壳子疼。   有这么个东西在手,老夫人这儿今日自己必然要处置,那李俊彦那儿买凶杀人,就算是逃得了一死也难逃被发配的命。   不为旁的,这几个人连起来,差点将七夕与陆菀悠卖送去了蛮夷,让整个大周差点没了蛮夷口中的耻笑,就为了正国威,也不能叫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纵了。   “还请皇上为我这孙女主持个公道,旁的不说,您也瞧见了,我孙女一早就不是这萧家的典妾,她如此随意发卖,且差点叫这一个两个人的害的我孙女成了蛮夷的妓……”   崔老夫人这会看着皇帝紧皱的眉,也没要求去到公堂里审,倒不如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家伙好好的看一看,看过了,那家伙可就都知道了,到底孰是孰非,免得到了里头遮遮掩掩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一桩一桩的办,饭一口一口的吃,咱们先把这件事情处理了,再来好好审一审这李俊彦的事。   崔老夫人如今让儿子女儿护拥在身后,手持着龙头金杖将这话说完,也不看一旁的任何人一眼,可那一边,萧母却急了,忙道自己发卖她们,原是有原因的。   “胡说!若非是她们一个两个全无生养,我才不会发卖了她们,来我萧家既做典妾,那自然是要有生育的,若无生育,做什么还要留着。”   萧母这会只用了一个不会生养的理由,只说自己发卖她们全是因为她们的肚子不争气!   陆菀悠一听这话,当下就笑了“生不出儿子怪我们么,你怎么不说是你儿子没那能力,他上战场十几年,谁知道哪儿早把那命根子弄坏了!”   这样的话一出,萧母那儿算是彻底的发了怒,在那大叫一声“你胡说,你不是怀过身孕!”   这京城里哪一个人不知道,当初的陆菀悠是怎么进的将军府,正因为知道,萧老夫人这会回的这话格外的有底气。   可这边有底气的话一说完,陆菀悠那儿便笑了“身孕?呵……老太太,你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的,我这肚子里怀的从来就不是萧家的骨肉……”   陆菀悠的话引来了在场之人的一片哗然,除却哗然之外,还有便是萧老夫人的震惊!   她当初看不上娼妓腹中的孩子,默认了方清芷铲除孩子的行为,现如今……   陆菀悠尚觉得不够,继续道“那个孩子,是救你儿子一命的那个段言,那是段言的孩子,可你的儿媳容不下那孩子,生生要了那孩子的命,今儿个我便要她给那孩子偿命!”   娼妓之女也不是她萧家的孙子,她萧家看不上这孩子,这孩子也看不上萧家!   萧老夫人因为陆菀悠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一场话,气的恨不能跳了脚,在那儿大叫大骂道“你……你这贱人!”   不为旁的,就为了那不是萧战的孩子,还有那侮辱着萧战的语言!   贱人这话陆菀悠听多了,此刻也不觉得有什么七夕的,贱人便贱人,叫人说了,她也不会少两块肉,她不稀罕。   “贱人?是呀,我生来命贱,所以由着你发卖,谁还贱?你高高在上享受的是什么,是你儿子浴血奋战换来的福,可这些福,都是像段言,像你那老亲家用死换回来的,可你不惜福!”   嘴角挂着笑的陆菀悠毫不在乎的看着面前的萧老夫人,而后指着那边还要青莲扶着的方清芷。   这会的方清芷可没了昔日里那一副雍容的好摸样,旧日过时的衣衫,瘦骨嶙嶙的身子,陆菀悠指着面前的方清芷开口。   “你看看你的儿媳,因为无子,被你折磨了十年之久,我们呢,随意叫你发卖,我们差一点叫人发卖成蛮夷娼妓,差一点命丧火场,若蛮夷的人知道,他们睡着的人,曾是那会击退他们的大周将军的女人,该是作何感想!”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算是叫皇帝丢了脸面,也算是叫在场的大周百姓丢了脸面,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丢了菜叶子与鸡蛋出来,准头稳,落在了萧老夫人的身上。   “这见过苛待人的,从没见过那么丧良心的,你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自有人在这会冲着萧老夫人叫骂,冲着她指指点点,骂过之后,这手底下的东西也没少扔,除了萧老夫人,方清芷这身上没少挨着。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激起了民愤,皇帝看着事态的发展,这会使了个眼色给大理寺卿,只让他赶紧的将人拖进去。   在这么闹下去,别说是将军府的脸,便是他这大周皇帝的脸都快丢没了!   人群眼看着越涌越多,这会大理寺卿只让差役赶紧的,先把这些过于激动的百姓们压制着,而后只叫本还在对峙着的所有人一一进了内堂,有再多的话,先进内堂再说…… 第159章 反咬一口   虽说这人一个个是往里头进了,可这外头还是挤进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堂内如今热闹,皇帝已然坐在了大堂之上正中的位置,底下,孙大人搬来了椅子,崔氏老太君,余下的三位崔氏兄弟一个是自己的师傅,一个是镇国公,那都不能叫人站着。   卫国公与顾棠在这之后也得了椅子,如今这一众人皆坐着,七夕与陆菀悠就站在老太君身旁,这么些个人尽数护着,萧老夫人这会朕觉得自己成了个犯人。   皇帝那儿沉默了良久,如今也已经开口“适才外头争吵数久,无外乎是三件事情,方氏方清芷手中人命两条,萧老夫人无端卖人差一点害了人性命一条,以及李大人买凶杀人!”   “如今证据在这儿,你们这几位被告了的,可有话来说,老夫人年长,老夫人先请!”   皇帝手中持着两份盖有印信的清白文书证明,七夕也好,陆菀悠也罢,那都是清清白白的,由不得任何人来发卖,虽说这些个人牙子私底下这买卖女人的事情数之不尽,可如今摆到了面上,又差点犯了大事,这会皇帝自然要罚。   到底是萧战亲母,年岁也大了,这件事情,是可以从轻发落的,毕竟那一边还有个方清芷帮着萧母背去许多的罪责。   萧母虽是发卖了人,却没叫人往那脏地方卖,只用爱子心切这四个字,也刻意带过去。   “臣妇无话可说!”萧老夫人适才在外头,怒气涌上心头,一时压制不住在那儿早把卖人的事情认下了。   如今这会她自己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计较,知道皇帝便是看在萧战的份上也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在外头都让人打砸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她一个老婆子还要在怎么付出代价,这些个代价也已经够了才是。   本着这份心,萧老夫人这会把该认的认的极快,认完之后,就这么立在一旁,等着皇帝下定论!   “老夫人说到底也不过是爱子心切,又太重子嗣,导致一时走错了路,如今就判老夫人受小杖二十以儆效尤,之后送往家庙之中清静一段日子,也算是对这两位姑娘的一个交代。”   老夫人那儿认得快,皇帝那儿给的定论给的也快,二十记小杖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夫人那儿的直接跪在地上谢了恩,领了皇帝这份旨意,也算是没半点二话,可领完这旨意之后,老夫人的眼睛里就像是带着毒,依旧那那样忿忿的看了这让将军府丢尽颜面的两个女人。   尤其是陆菀悠,她之言她萧家无子是因为萧战没有那能力,这往后将军府的名声该有多差!   受着二十小杖她老太婆能受的住,可这往后漫天的流言蜚语……   老夫人光是想想,便觉得心上有气,这口气,郁结于心,难以发出,对着陆菀悠也好,七夕也罢,她只觉得这两个人就是这家里的丧门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夫人认下了罪,这会便到了方清芷处,方清芷买凶杀人,诓骗七夕养母自尽,铁丝引雷害死陆菀悠腹中之子,这手里不说旁的,两条人命该当来还。   只是这两条人命,没有证据,铁丝引雷诓骗养母自尽只有青莲这个丫头能出来做人证,可青莲便是瘸了一条腿,也要守在方清芷的身边,要她出来指证方清芷……   “方氏!”   “臣妇知道皇上要问的话,可臣妇不认,她们所说的无非只是自己的怀疑,一直以来,她们没有证据,所以一切都是她们的猜测!”   皇帝那儿转而将目光放在了方清芷的身上,方清芷听得皇帝在那儿唤了自己,只用最快的速度回答着皇帝。   想要自己的命,哪有那么的容易,她不认,谁也别想在这会污蔑了自己,她就是无辜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皇上……夫人确实动手了,当年害陆姑娘小产的那根铁丝是奴婢私下里使了银子命人给套上去的,铁丝引雷击中陆姑娘身子,之后屋子失火,陆姑娘小产,都是夫人指使,奴婢从旁协助……”   “青莲!”   方清芷死咬着不认这指控甚至还在洋洋得意之时,陪伴在方清芷身边的青莲忽然下跪,以最快的速度认下了方清芷的罪责。   方清芷如何以铁丝引雷害死陆菀悠腹中孩子,如何舌灿莲花的哄着七夕的养母自尽,所有的细枝末节,到了这会尽数的说完,说完之后,在场的众人惊到不能自己。   不止这两条人命,连带着她如何设计的萧战将七夕放在心上,如何不费吹灰之力的弄死了身边的丫鬟青莲,还有早些年想要勾引着萧战的侍婢是如何被其发现发卖去了葬地,能吐的,该吐的这会尽数的吐了个干净。   将这一切的话说完,青莲未曾有任何的躲闪,方清芷的手已经打在了青莲的身上,方清芷怎么也没想到,这最后把自己出卖的这个认竟然是青莲,陪伴着自己把什么苦都挨了一遍的青莲。   她那么信任青莲,信誓旦旦的以为七夕与陆菀悠奈何不得自己,哪怕是把整个崔氏一族搬出来,也无法将自己如何,不曾想……   “你!”   方清芷咬着牙,想骂青莲的,可到最后,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什么都没了,实在骂不出东西来了。   她便是错认了认,也只能这么认了,也没旁的能挽回的!   “夫人,欠了的总是要还得……”   青莲看着方清芷伸出又放下的手,在这会对着方清芷磕头,与方清芷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泪水亦是挂满了脸颊。   她没别的话好说,在这会也不敢胡乱的说,就在这公堂外头,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若自己再维护着方清芷,她全家上下的性命就没了,父母兄弟,甚至是那个才刚出生的侄子……   她想做个忠仆,可她更在乎自己的家人,这会,青莲不得不退步,保住自己家人的性命。   “呵……”   方清芷张开了嘴,这会冷哼了一声,那种笑是近乎绝望的笑,舔着后槽牙的方清芷看着和自己一样震惊的陆菀悠与七夕,嘴角的笑笑的很可怜。   到最后,她还是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了!   七夕与陆菀悠这会正拧眉互相疑惑时,陆菀悠的反应最快,只与皇帝陈情道“皇上,青莲青花两个丫头是方清芷的陪嫁丫头,伺候了方清芷许多年,方清芷手里做下了多少的孽,她们最清楚,青花已死,青莲的话可信。”   “可信什么,一定是你们收买了她,才会让她背叛了我,说,你们用什么来收买的她?”   陆菀悠这儿刚开口,方清芷那儿冲着陆菀悠厉声怒喝,只道是她收买了青莲,害背叛了自己,那样子,就像是她瞧见了青莲收了银子一般。   “我昨儿个才进的京,这么多月,我深受烫伤之苦,收买?若你身边的青莲那么容易就被收买,我何必等到现在才来指证你的种种,说到底是你作孽太多,连你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而已,方清芷,你认罪吧。”   听着方清芷的话,陆菀悠不禁想笑,她们被困火场,烧烫的满身是伤,后被追杀,双手的肉因为夺剑肉都被割开了,之后昏迷躺了这许久,收买?她青莲跟在方清芷身边任劳任怨的这么多年,像是一个能够被收买的人,这也是太看得起她们了。   “我不认,无论说的什么我都不认,无凭无据,我不会认得!”垮下脸来的方清芷一脸的饿凶相,在这会否认着一切,说什么也不认这些事情是自己所为,只说是她们诬陷的。   也是在此刻,青莲那儿只说出了一个人名,让人去寻,当年那个让自己收买了在墙上绑着铁丝的工匠,还有那时候找到七夕的那个婆妇,陆菀悠当初能够知道七夕的母亲被诓骗至死,也是因为那个婆妇的缘故。   青莲那儿早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由不得方清芷否认,方清芷今日必然是要死在这儿!   “青莲!”   方清芷不敢相信的听着青莲嘴里吐出的名字,拿出那时候修缮屋舍时候的一张工匠亲自拿银子的纸,人可以造假,笔迹总不会错。   青莲这是要方清芷认罪,让方清芷伏诛!   方清芷看着青莲准备充分的所有证据,这会顾不得什么,一巴掌打在了青莲的脸上,那种恨让她根本难以在隐忍下去。   “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坑害我?”   七夕与陆菀悠就罢了,这么些年,她最信任的就是青莲,那么倚重青莲,现如今她反过头来的还在那儿害自己。   “夫人,您认罪吧,是咱们做错的,咱们总是还的,坦白从宽,说不准皇上还能够轻饶一些……”   青莲受着方清芷的打,她没有开口说一句为什么,因为不能说,堂上没人拦着这对主仆反目,七夕看着今日反常的青莲,没有一直在紧拧,而后目光扫过堂外,在堂外寻找一个身影。   一个让青莲反口,引发这一场主仆之争的身影…… 第160章 极刑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头的事情,在七夕看来,只有一个身影能够给自己答案!   七夕的目光一直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寻找,在一个一个的寻过挤在前头的人群,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一身松花色锦衣长衫的柳云霆身上时,七夕已然了解到了自己所要的答案。   青莲忽然反口,必然事出有因,现如今看着放在青莲身上的那个目光,再看那个人,七夕知道,必然是因为柳云霆。   柳云霆若知道母亲的死因为何,他一定不会放过方清芷的,现如今这模样,也算是印证了七夕的想法。   他们至始至终都不曾把主意打在青莲的身上,是因为她们料定青莲不是一个会出卖了方清芷的人,可她们忘了,是人都是会有弱点的。   家人,爱人都会是你的软肋与弱点,七夕心里清楚,青莲的软肋让柳云霆抓的紧紧的!   柳云霆在见到七夕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之后,嘴角对着七夕不着痕迹的上扬,他确实拿了青莲的家人,因为他要方清芷遭报应,他母亲是怎么被诓骗致死的,他要方清芷到最后一样的死法。   七夕把能做的该做的都为自己的母亲做了,他这个亲儿子要是不在这里头做些什么,他会彻夜难眠,总觉得自己不配为一个儿子。   若当初不受任何人的引诱,这许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下判决吧!”   方清芷拼死否认自己做了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可当青莲口中那几个人被找来的时候,也真的是由不得方清芷不认。   大舅父崔儒生在这些人指认过方清芷之后,站起对着皇帝作揖,只让皇帝下判断,不要有任何的犹豫,不管怎么说,方清芷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更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   “方清芷心肠歹毒为达目的丧心病狂,七夕在这儿没别的要求,只要求她一报还一报,从前陆姑娘怎么受的罪,我母亲怎么受的罪,将那些罪全受一遍!”   电击这会这天气并不允许,可火刑想来算不得难,火刑之后,她要让她受绞刑而死,两块石头勒住脖子,她要她承受着当日养母所受的那些苦楚,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为母报仇。   七夕跪在地上的那一刹那,陆菀悠也跪在了地上一并与皇帝要求,两人话一说完,堂外围观着的百姓们举起手只道该当如此,一个个都在那儿支持着七夕所言,只道方清芷合该承受。   所谓的报仇不就是让自己的仇人受自己亲人所受之苦楚,这才是报仇,光是杀了她又算的了什么呢!   底下围观的百姓们群情激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义愤填膺之色,皇帝看着这场面,最终敲响了惊堂木,在这之后开口定了方清芷的罪,定方清芷以七夕口中之言,一报还一报。   方清芷的身子在这一刻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原本提着的那一口气,到了这会彻底的萎靡了,就好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一样。   七夕的嘴角勾着笑,眼眶之中藏着泪,在她看来,方清芷便是死了,也抵不了自己母亲的命,死了还算是便宜了她。   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后,七夕向面前的皇帝磕头,感谢皇帝的英明神武,在这之后退回了自己适才所站的位置。   老夫人与方清芷这两个人全都判决了,余下轮下的便是李俊彦这位皇帝倚重的青年才俊……   这位青年才俊可比方清芷的证据要来的充足,他派去杀人的手下尚未死绝,手中还有他家中的印信,他便是想抵赖也无从抵赖。   “李大人,不知我崔家的女儿如何得罪了你,要让你对其痛下如此狠手?”崔儒生此刻冷眼扫着跪在地上的李俊彦,满是不解。   李俊彦被带走,李俊彦的父母李老人与李夫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大理寺外,现如今看着此刻的场面,李夫人的心是一抽一抽的疼。   需知道,前些时候她才舍了个女儿,这会儿子在这里头跪着,老夫人不怕旁的,只怕在舍个儿子,她这辈子统共就这么一子一女,要全都舍去了,那她这辈子还活不活。   “皇上,请皇上开恩啊,看在这两位小姐都不曾有任何事情的份上,还请皇上给老身一条活路,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老身的女儿刚去,老身不能在舍了这个儿子,这是在要老身的命……”   挤进了人群,李夫人在这会高声大喊着,只求皇上开个恩,小惩大诫,放过她的儿子,这个儿子可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个指望了,若没了,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可李夫人这会这话还没说完,这手里才刚端了一杯清茶的崔雅舒这会从这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的一盏茶尽数泼到了李夫人的脸上,而后啐了一口。   “呸!”   “给你一条活路,你的儿子是你的宝贝,我的女儿就不是我的宝贝了,若非我女儿有名正好逃过一劫,她差一点就死了,你还好意思让皇上放过你儿子,谁给你的脸!”   崔雅舒从来不是个善茬,尤其是在对待七夕的事情上,今儿个来这儿是来干嘛来了,那就是跟皇帝为七夕讨公道来了,谁都别想着能够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过了,做梦!   崔雅舒气的在那儿指着李夫人便是破口大骂,李夫人这心上憋着多少的气,如今受了这一盏热茶的泼洒,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对着崔雅舒就大骂道“你女儿,这个女人没成为你的女儿前,她就是个典妾!”   “典妾,满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物件,她自己不好好的做自己的物件,还来勾引我李家的女婿,若非如此,我李家要处罚她么,你知道我的女儿是因为谁才死的么!”   “既然你要说了,那咱们都在这儿来辩辩吧,你女儿,你女儿嫁人那天就和个家丁搞在一起,脏了身子就算了,还舔着脸的在那儿活,活便活罢,这还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自己哄不住丈夫,物件,我女儿便是个物件,那也是个比你女儿有用的物件,呸!”   李夫人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也管不得这崔氏一族的威望,这会只把火气全都撒在了七夕一个人的身上,只怕七夕如今飞上了枝头,倒是忘了自己从前是个什么身份。   她女儿因何而死,她儿子为何会在这公堂之上,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典妾,全都是因为她!   李夫人这嘴里连珠炮似得在这儿不断的往外漏,崔雅舒也就直接往开了说,把当初李香凝用香药想要害七夕与顾棠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要知道,这件事情当时皇上和太后可都是在场的,她既然要旧事重提,那大家就提个遍,看丢的是谁的人。   错不在七夕,难道还想去怪七夕不成,况且,她女儿不洁,这疑神疑鬼在前,再者,就算是那成王柳云霆喜欢上了七夕又能怎么样,他们私下里也没有勾勾搭搭的做那不规矩的事情,这难道还要怪七夕。   怪七夕什么,怪七夕太优秀,太招人喜欢了吗?   与其在这会怪七夕太招人喜欢,倒不如说她女儿连个男人都搂不住,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和她女儿败了天地的。   拉不出屎怪茅坑太臭,天大的笑话!   “你强词夺理!”李夫人听着崔雅舒这会完全被扭曲的话,恨不能连腰都插上了,喷出的口水,最后说了这五个字。   听着李夫人这话,崔雅舒都笑出了声,只道“你怎么不说你原就不再理,你若不信,你让在场的人都给评评!”   崔雅舒四两拨千斤的回着李夫人的话,李夫人气的恨不能连鼻子都不来风,这会连袖子都挽了起来,就想和这崔雅舒好好的说上一通,怎么就她的女儿还不如一个典妾。   这个典妾也就是这会身价上去了,从前就是块烂泥!   “快别说了吧,想想我都替你臊得慌,这养出来的都是什么儿子女儿,还有脸在那儿哭,生儿育女的儿子女儿都没教养好,你们也有脸!”   “就是!典妾怎么了,典妾那也是为了救养母,人家有良心,倒是你们的良心一个两个的被狗吃了,怎么了,咱们这些个穷人自来就要低你们一等的么!”   “你这老泼妇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就是就是!”   这会都不用崔雅舒在和这李夫人辩驳,李夫人适才那一番话也算是犯了众怒,不为旁的,就为着七夕典妾这个矮人一等的身份。   贫民百姓从来都是矮人一等,李夫人看不起七夕这个身份,那就是明着看不起她们这一众的认,都用不着她在这儿多说话,自有人在这会以最快的速度让她闭嘴。   李夫人原是失了女儿又将要失去儿子的可怜人,可因为她那一番激愤的言语,反倒是把她带到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境地。   阻拦不住的李大人这会看着自己的妻子陷入这般境地,长叹了一声,只道是毁了…… 第161章 火刑   大理寺的外头比这里头可要热闹的多,一众人如今在这儿只让皇上重判伤人性命的李俊彦,将李俊彦至少流放,才可以儆效尤。   李夫人不曾说话之前或许看在七夕与陆菀悠都没伤了性命的份上,皇上会轻判了李俊彦,可这李夫人这一番话说完之后,莫说轻判,便是要了性命也难消众怒。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谁又是生来富贵,谁又甘愿低人一等,李夫人骂七夕卑贱,可这外头又有多少的人如同七夕一般,从前也就只是个老百姓。   若家中真遭了难,她们或许一个个连七夕都不如,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一众人才在这会帮着七夕,帮七夕也就像是在帮自己一样。   皇帝的惊堂木在这会敲下,面对民愤面对众怒,最终,李俊彦被判流放边陲,永世不得回京,李夫人教养子女无方,又在公堂之上惹是生非,大声喧哗,故判受小杖二十,至于李老大人……   老夫人根本不用皇帝多提,在这一刻用最快的速度跪在地上,与皇帝告罪,而后只道自己年事已高,加之教养儿女不利,自愿告老还乡。   李老大人眼瞧着情势不对,先不说旁的,现如今的七夕可是清河崔氏之女,清河崔氏,便是连当朝廷首辅的女儿想嫁,那也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娶。   得罪了这么一个氏族,往后他李家再无活路,且他一生为官,多多少少会有把柄在人家的手中,他倒不如趁着这个势头退了,免得叫人给自己找了麻烦,到那时候可就只剩下狼狈这两个字了。   流放算不得要紧的事情,多少流放的认,将来使点个银子那还是能回来的,左右他再不为官就是。   本着这份心,李老大人这会跪在地上,在皇帝宣读完判决之后,与皇帝请辞!   李老大人的请辞,在场的众人都管不到,便是崔氏的三个兄弟也懒得去管,在朝为官,若非是因为有人为难,崔氏从来不会使小人手段,刻意的去刁难谁。   皇帝这儿看眼下如此情形,这会也只能同意了李老大人之言,而后便让人将萧老夫人与李老夫人一并请上了堂,自有人将处罚所用的小杖请出。   小杖,围寸一分,生受这二十下也不过是受一点点的皮肉之苦,可这光天化日,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是生受这二十下,也是极为丢了脸面的,也正因为此,不论是李老夫人,还是萧老夫人,这会这脸也都变了色。   又有谁会愿意真去生受这二十下,二十下打的不算多,可丢的是人……   用刑的人这会可不管你人是不是有脸没脸,在两位老夫人趴下之后,直接持着手中小杖二十下也不过在小半柱香的时间里直接便打完了。   打完之后,两位老夫人的脸色惨白,不是疼的,而是臊的,脸面大过身体的疼痛,虽说这二十杖也算不得轻。   打完之后,还是能够看到她们需要人搀扶着才能够爬起,一步一步的往那前来的小厮家丁身边去!   萧老夫人与李老夫人都受了罚,打也算是打完了,这余下的便是方清芷与李俊彦,方清芷与李俊彦两个人先受火刑,受过之后,在行绞杀与流放。   当初将七夕陆菀悠甚至是玲珑她们一并关在那火场之中可是有李俊彦这一份的,今日李俊彦她们也该受一受这被火燎的滋味。   且今日里他们激起了民愤,若是一味的姑息,想来往后皇帝的威名扫地,一切也就都难管了,也正因为此,皇帝这会早命人将火场搭好。   受刑的地点就在菜市口,这底下的柴火放的也不多,多数放的还是湿柴火,多滚出浓烟,以儆效尤用的。   早有禁军将这两边的道路封死,不让百姓们上前刻意围观,在这之后,李俊彦与方清芷由差役们一路押解到了火场高台处。   自有人将其绑在那高台之上,不让她们动弹分毫!   方清芷嘴里的布条子是七夕塞得,陆菀悠塞了李俊彦的,毕竟烟熏火燎的总会叫人受不住,这人一旦受不住自然会在那儿高声喊叫,这回头传出去丢的是皇帝的人。   其实陆菀悠还是很想听到方清芷的喊叫声,至少有喊叫,会让陆菀悠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   布条塞进方清芷的嘴里时,方清芷无所畏惧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七夕,勾唇一笑“你杀了我,你和萧战就已经完了,不止完了,彻底没可能了!”   方清芷只有这么一句话对着七夕,她太懂诛心之道,深知七夕心里还对萧战有情,可这情的中间,让七夕生生踩出了一条鸿沟,她的一条命,打在老夫人身上的二十杖,自己就算死了,可这二十杖老夫人却会一直记得。   “早在想要杀你的那一天,我就没想过会和萧战相守一生……”七夕确实让方清芷这一句话给剜心似得剜到了,也正因为剜到了,这当下,将布条塞进方清芷的口中之后,就这么淡漠的回了一句,没有一点点的在意。   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在一起,因为这中间一直都隔着人命……   方清芷这条命,自己今天要定了!   看着七夕眼中的坚定决绝,方清芷在想说什么话,却只能因为布条塞了嘴而在那儿“呜呜呜……”的叫着。   叫完之后,就瞧见底下的差役们拿着火把,已经将这脚下堆起的柴火开始燃烧……   烧起的火焰从一开始直烫在自己的双腿与衣摆之上,那种灼烧与滚烫感让方清芷畏惧也让她害怕,可她喊不出声音,嘴里塞着东西,想喊也喊不出来,看着火苗舔舐到了自己的衣摆,想动也动不了。   从前的方清芷知道自己不会死,只要自己熬着,总是能够熬出头,总是能够让自己活下去!   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不怕,可这会,她是真的害怕了,她知道,自己这样一定会死的……   浓烟滚滚袭来,烧旺了的火苗舔舐着湿透的火柴卷起的那种浓烟格外的呛人,那种烟让周围的人呛的都睁不开眼。   在场围观的众人都是一种捂住了嘴难以忍受的表情,有的更是因为烟熏连眼泪都已经流了出来,而高台之上的方清芷则是呛到连气都难以呼出。   浓烟滚滚的吞没之中,被绑在高柱之上的两个人连个身影都在难以看到,朦朦胧胧里也能够看到在那儿不住挣扎的方清芷。   在场的人从未看过如此的刑罚,如今一个个都在沉默的看着,也就是在看着的当下,一众人的脸色各异,那种神色,有冷漠,有大快人心,也有害怕。   七夕脸上便是冷漠,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冷漠,让她像是一个从地狱之中出来的勾魂使者,专是来寻人性命的。   七夕的脑子里想着食材方清芷所说的话,唇角勾起一抹讽刺,讽刺之后,她更想见到的是方清芷受绞刑的样子。   当初她的养母怎么受罪离开的这个人世,她也要看着方清芷这样的离开,烟熏火燎算不得什么,这个罪是她还给陆菀悠,还给那个孩子的,可那条命,她要还给自己的母亲。   最后一把火添完,差役手中的水将底下的那些火扑灭,扑灭之后在看这高台之上人,方清芷已经晕了过去,那种烟吸到肺里,再一次呛咳,呼吸不过来的那种感觉让方清芷在最后一刻没有忍受的住,最终倒了下去。   也就在那一刻,呼吸不顺畅,连脑子都觉得一片空白时,她情愿自己死了,那种想要呼上一口气,却根本难以存活的那种感受,比直接死了更难受。   方清芷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七夕为什么非要这样的折磨的自己,以牙还牙……   李俊彦比起方清芷的样子要来的好一些,并不似她那么的狼狈,他憋着一口气在浓烟散尽之时长长吐出,却也是一片昏花。   那种感觉当真就像是在鬼门关前一直在攀爬,为了不死,为了想要活下去,努力的挣扎,挺过来便是一片光明。   李俊彦受过了火刑,自有差役将其带走,前往流放之地,今儿个这件事情,自然是一下子便尽数办完了。   办完了,正了皇帝之威,也给了崔氏一族脸面,之后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要帮着七夕入崔氏族谱,若不然,这崔氏一族怕还要和自己计较,自己母亲的过失。   在发卖七夕一事上,太后,他自己可都算是默认,也都算是参与其中的!   他的授业恩师可就在自己的跟前,这国库一大半的收入也在自己的跟前,他身为皇帝,也是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命人将方氏弄醒,将绞刑架备上,方氏手染三条无辜性命,罪无可恕,今日便以绞刑取其性命,以儆效尤!”   皇帝那儿一声令下,一盆带着冰块的水一股脑的从方清芷的脸上泼过,从脸到脖子里头,方清芷是被冻醒的,也是被吓醒的。   也就是在被吓醒的那一瞬间,方清芷的脖子上已然被人套上了一个麻绳…… 第162章 陌路   方清芷的身子因为冰水的刺激本就在瑟瑟发抖,现如今那三指粗的麻绳扣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她强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的脸色发白,双眼失去了焦距。   在那一刹那,方清芷只觉得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麻绳套在脖子里并且被束紧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脖子竟然有一丝冰凉。   她的耳朵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心跳声,那种重重的心跳声,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心头,让此刻的她觉得一切都好像是被静止了一样。   她想活下去,不想死,也是在这一刻,她害怕,格外的害怕……   睁大着眼睛的她看着面前满身绸缎满头珠翠的七夕,看着带着狰狞笑意的陆菀悠,看着底下那些等着自己死的许多人,方清芷的手在这会不住挣扎,她想挣脱。   长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神里写满着求生的欲望,可这求生的欲望却因为脖子上的那根麻绳而宣告失败。   用刑的两个男人一人一边,在皇帝的衣袖不过轻轻一挥之间,两个人相互用力的对外拉扯,方清芷脖子上的那麻绳在一瞬间收紧,那种忽然被阻断了呼吸的痛让她那一口气堵在了心里,再也吞吐不出。   胸口都像是要被堵死了一样,到了这一刻,方清芷的眼前一片昏花,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模糊的视线扫过面前的许多人,那些人身影模糊,影像重叠。   什么恩怨,什么事非,她所求的,这会她都不要了,没什么可要的了,呼不出气,吸不进气,脖子上传来的巨痛,那种上下分离的痛苦,让她的脸在一瞬间憋红,整个人像是一条爬行的动作一样在扭动……   这种死法,远比一刀人头落地那种死法折磨着人,因为只消勒住绳子的人手松一松,受刑的人就会重新获得那一口气,再一次的她将经历那种痛苦。   方清芷没有那样快便去了阎王殿,用刑的人在这会松开了口,那种无意之中的手滑,让她贪恋的长吸了一口气,那种不断的往里吸气的声音,连在场的人都跟着一起长吸了两口气。   在这之后,看似手滑的人又收紧了手,观刑的人在这会又一次长吸了一口气,跟随着她不断的吸气紧紧的憋住。   方清芷再一次感受着那种将死不死的感觉,她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已经开始向自己笼罩,到最后,那一口气再也呼不出来的时候,她的脑袋偏向了一片,整个身子都呈现着一种僵硬的挣扎……   死相,并不好看!   方清芷死了,在差役将帮着她的绳索解开的时候,仵作上前验尸探息,在检查之后向皇帝回复圣命也向在场的老百姓回复圣命,方清芷的手彻底垂下的那一刻,一旁的萧老夫人差一点跌坐在地。   十二年的婆媳,纵然有无数的怨,可到了人走茶凉的这一刻,萧老夫人的眼里还是沁出了泪。   那一行泪,不自禁的从眼眶之中流出,在这之后深吸着一口气的闭上了眼睛。   方清芷一死,人群开始慢慢退散,该看的热闹都已经看完了,人都已经死了,对他们而言,今日的她们不过是看了一场戏。   七夕立在那儿看完方清芷的行刑之后,嘴角上扬,嗤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凉意,在这之后,眼泪流出眼眶……   方清芷死了,什么也改变不好了,可死了她和方清芷之间的这笔染了人命的仇,也算是扯平了。   陆菀悠也是一样,看完其整个过程的陆菀悠嘴角也在笑,可那笑里没有任何欢喜之意,只是觉得压在自己身上那么多年的担子没了,整个人轻松了……   “你们两现在畅快了,整个将军府的颜面尽数让你们给丢尽了,你们毁了将军府,毁了萧战,不说别的,萧战没有对你们不起,你们到底图什么,图什么!!!”   方清芷的尸体就这么躺在那地上,北朝大地,面朝青天,作为婆母的萧老夫人没有想着先去给方清芷收拾,哪怕是寻个东西来盖一下她,让她在死后得一点体面都不曾,先是质疑着这两个到了这会还能笑出声音来的女人。   她萧家造的什么孽,让这么两个女人搅合的到了如此地步,当真是不得安宁!   七夕懒得与之多辩,转身拉住了老祖宗的手便想离去,可陆菀悠不,既然这老妇不愿罢休,当着如今人多,大家伙那就都来辩一辩就是。   左右皇帝他们都在场,便是再赏她二十棍子陆菀悠都不觉得多,这老东西自来耳聪目明,府里多少的事情都是她默许坐下的,便是当年她的孩子,这老东西也是冷眼旁观。   只因为这老东西嫌弃自己的孩子生在娼妓的肚子里!   “再怎么样,方清芷也是你萧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家的,自己的儿媳妇死了,最少也拿块帕子遮住了她的脸,别让她曝尸在这地方,知道你生性凉薄,一生只为了一个孙子和你的儿子,却不知你如此凉薄!”   “人都死了,不先想着收尸,却辱骂我们这些苦主,反倒骂我们毁了你的将军府,你的将军府是你儿子用命用血拼回来的,这些功绩,这大周的上上下下的老百姓一个都不会忘,也辱没不了,可你……呵!”   陆菀悠卷着袖子这会势必是要与这老夫人好生辩一辩到底是谁把这将军府弄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   她们还没进将军府的时候,是谁成天逼迫着方清芷生孩子,私下里在那儿做那些个龌龊事情,逼的方清芷见到了自己就好像见到了豺狼虎豹,非要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底,那个始作俑者就是这位自以为是的老夫人,仗着儿子的功绩,在这儿端着高高的姿态,睥睨着众人,呵!   “你自己好好想想,若非方清芷让你逼急了,她做什么要狗急跳墙,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将军府里没有子嗣长继,那就是让你这么个老东西给损了阴鸷,这才如此!”   陆菀悠占着一个理步步紧逼,没理都要争出三分理来,更何况如今这还有理,萧老夫人步步紧逼,她们这些个做晚辈的,也不能让她失望了不是。   “你想将这些坏名声全都转嫁到我与七夕的身上,不外乎就是想洗干净将军府,将来好在给萧战娶个正妻回来,给你萧家生儿子,生孙子,你的那点个龌龊心思,旁人不知道,我还能够看不出来!”   戳破着萧老夫人心思的陆菀悠,这会把所有的刻薄花一个劲儿的往萧老夫人身上砸,能怎么砸就怎么砸,她倒是想看看,萧老夫人如何自圆其说,如何把适才扣在她们身上的这些个帽子给圆回来。   方清芷可就这么直挺挺的在那儿躺着,这么多人长眼睛的都看着,她倒是非常想知道,这个老夫人是怎么个为自己辩驳。   那巧舌如簧的本事,又该怎么使!   “庆云,扶老夫人回去休息!”   就在萧老夫人气得整个人都恨不能倒下去的时候,人群里让开了一条道,手中挽着一件斗篷前来的萧战横挡在了陆菀悠与老夫人的中间,一声令下,只让庆云将自己的母亲带走。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该了得就该全部了了!   萧战一步一步上前,走到方清芷的尸首旁,将手中那件斗篷披在了方清芷的身上,在这之后将方清芷的尸首抱起。   尸首很轻,抱起那尸首的时候,萧战还能够看到方清芷脖子上那条致命的勒痕,抱着方清芷,萧战向皇帝点头示意,皇帝也没在多说旁的。   这个女人纵然有万般不是,她始终是萧战的妻子,明媒正娶,萧战有权利将其带走,事到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谁对谁错,根本没有任何需要在去辩驳。   “恭喜你,寻回双亲!”   抱着手中的方清芷,萧战来到七夕的面前,在见到七夕的那一刻到现在,他始终没来得及与七夕说一句恭喜。   “多谢将军!”七夕微微一笑,屈膝一拜,这一拜,两人之间的距离又退了一步,像极了王母手中的长簪划出的那一条天河。   天河之中的水越来越深,七夕和萧战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七夕与萧战在这会两两相对,萧战开口“也恭喜你……大仇得报!”   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在这一刻,萧战的余光看着怀里的方清芷,自嘲一般的说出了这样么一句话,七夕听后,亦是一笑。   扬起唇角的她,再一次向萧战屈膝一拜“多谢将军,感谢将军的成全,望将军……节哀顺变!”   七夕知道,若非萧战今日的成全,皇帝足矣用萧战满身功名保下方清芷一命,可萧战没有过问,没有过问他的母亲,没有过问他的结发妻子,这句感谢,她该说出口。   哪怕说出这句感谢的样子,看着是那么的凉薄……   方清芷说的不错,她要了方清芷这条命,让萧老夫人挨了这顿打,她和萧战之间,剩下的只会是陌路!   没有归途…… 第163章 吊唁   萧战将方清芷的尸骨接回之后为其准备着上好的梓木,葬礼丧仪置办的亦极为体面。   老夫人在萧战将方清芷接回之后便被皇帝所派出的人亲自送往家庙之中修身养性,方清芷已经死了,且死的那么不堪,萧老夫人的本意并不想为其风光下葬。   方清芷被皇帝赐死,本事耻辱,风光下葬,丢得可是将军府的面子!   可没轮到她做主,她便已经被遣送至家庙,也轮不到她在多费任何唇舌,将军夫人的丧仪,办了整整四十九日,在四十九日之后,选定了日子,入了萧家祖坟。   不论方清芷死前如何作恶多端,可她自嫁入萧家,由着萧战明媒正娶回来的那一天起,她便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   方清芷入萧家祖坟,那是她死后的体面亦是荣光,人人都在方清芷入葬之后,夸着萧战的重情义。   可这夸归夸,老夫人的名声与方清芷的名声到底不好……   这四十九日里,将军府里除却锣鼓唢呐演奏出的哀乐外,上门吊唁的人极少,最多也是派了家丁小厮之类的,上门送些挽联与纸钱之类的东西。   方清芷死不是好死,终归不比别人,萧战名声再好,也抵不过这么个手沾了人命的夫人……   这四十九天,萧战处忙着给方清芷置办丧仪,而七夕那儿则在白马寺中为养母做了一场又一场极为隆重的法事。   七夕为养母方氏,陆菀悠为那无缘来这世上的孩子,为其二人超度亡魂!   靴城里养母的墓碑自有人将其修缮的极好,七夕没再去往靴城,在那一日方清芷死后,陆菀悠与七夕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便往这白云寺上来了。   在这白云寺中,二人极有默契的舍了银子,而后为她们心上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书写经书祷告,为其诵念经文,只愿其能够得以往生,登往极乐世界。   萧战处的门可罗雀与这白云寺中的人人前往的热闹形成了鲜明了对比。   不为旁的,七夕如今已然是崔氏一族与卫国公府认下的女儿,不管是否有亲,又是否相熟的,在这场法事里,人人都来为方氏上了一柱清香,亦送来了许多的东西,图的是认一个脸熟。   能在清河崔氏的眼前混到一个脸熟,那也是无上荣光,真若往后有个什么事情,半起事来,那也是自己的方便。   烧香然灯,昼夜不息的法事到了四月底五月头时已经是最后一天,这最后一天,七夕将这一株清香燃在了养母的灵前,在那一株清香放进香炉之中时,熟悉的一双手,将另一株清香放进了香炉之中。   “怕是母亲到死都不会想到,在她死后,会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每日里在其灵前上香供奉,虚与委蛇的讨好着你这么一个大活人。”   一身墨色蜀锦暗纹对襟大袖长衫的柳云霆立在七夕的身旁,在上完手中这一株清香的当下,对着方氏的灵位参了三拜,在这之后,只已自己和七夕所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话。   法事做到了这最后一天,该来的人全都来过了,也就没人注意到是不是还有人没有来,柳云霆也就是在今日这个时候来了这白云寺,到了这地方,给自己的亲娘参拜。   他这个做儿子的,却不如七夕,连正经给亲娘上一炷香都是那么畏首畏尾的,生怕叫人瞧出了什么端倪,可笑!   算计着荣华富贵,可到最后,什么也没算来,算来了一身孤寂……   他想要的什么都没有得到,方清芷死了,连恨都没了,都不知道该去恨谁,好像最后也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一时被财富迷花了眼。   “死后风光又有什么用呢,母亲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愿你我安好,现在看着,也算是遂了母亲的心愿了吧,方清芷的事,多亏了你,若非有你,母亲死后也不能瞑目!”   这些从无见过的人跪在养母的灵前为其致哀这种事情,从前七夕或许会觉得极为诡异,可如今面对着却是极为平静,并不觉得这些人面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参上三拜,又有什么。   七夕看着面前灵位,亦是唏嘘,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一直忘了对柳云霆说一句谢谢,若非在那公堂之上,他早一步掐住了青莲的命脉,青莲不会忽然反水,将了方清芷一军。   让方清芷最后处以极刑,这句谢谢是对柳云霆的!   “你往后好好的过日子吧,听闻你府上的那位贵妾腹中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母亲在天有灵,若知道她要做祖母,必然会高兴的。”   她办这一场一场的法事之时就知道,柳云霆一定会来的,若可以,七夕更想把那碍眼的方天赐牌位给烧了,一个大活人这会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每日里受香火供奉,她心上膈应。   养母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儿子依旧活着,这么一个愿望,她实现了,可惜看不到了。   听着七夕之言,柳云霆自嘲的一笑。   “若非我当初贪图荣华,现如今我们所面对的也不会是这一块牌位,你和我之间见一面,也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一样,方清芷那事情,原是我这个儿子该做的……”   听着七夕的一声谢谢,柳云霆这会这心里倒忽然的十分不是滋味,他一个做儿子的,为自己的母亲做上一点本就该做的事情,现如今却要听七夕来对自己说一声谢谢。   可笑又荒谬……   “七夕,若我去卫国公府求亲,你是否还愿意嫁给我,遂了母亲的心愿,我们二人安好的度日……”   摩挲着手边的衣袖,柳云霆转过身看着七夕,他知道,今日的七夕今非昔比,清河崔氏,便是当朝宰相之女想要下嫁清河崔氏也是实属高攀,他这成王,与顾棠那湘王比起来,更是差了一截。   可柳云霆始终没忘记,七夕她原该是自己的妻子,他们一起长大,他们有着同一个母亲,那时候本就是说好的。   芳草腹中之子已有七月,再有三个月也就到了快生产的时候,可那个孩子并非自己心之所系,不过是一个棋子,他心里想要的,也只有这么一个眼前人。   “你是成王,我是崔氏族女,早在身份变化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过日子吧,我的名声太差了!”   看着柳云霆面对着自己的局促与欲言又止,此刻的七夕微微一笑,而后只与柳云霆开口,那样的坦诚。   他们早已经不是方家沟里那个方天赐与七夕了,一个是买主儿子,一个是给买主儿子做媳妇的童养媳。   他们如今一个是受皇帝倚重的臣子,一个则冠上了姓氏,不可能了!   况且,七夕这会的心里早已经放进去了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从今以后与自己便是陌路,可这会,这心里却再也装不进别人了。   “多谢成王今日来为七夕养母吊唁,他日成王府上大喜,七夕亦备厚礼相赠,恭贺成王喜获麟儿。”   七夕的步子在柳云霆上前之时往后退了一步,退完这一步之后,七夕向柳云霆屈膝一拜,在这之后,用着生分的语气,说完了她想与柳云霆所说的话。   “七夕……”   “七夕,老祖宗知道今日的法事将要尽数结束,派我来将你接回,你的东西我已经命玲珑去收拾了……”   柳云霆因为七夕的这一退而眉头紧皱,在这之后,伸手上前,想去触碰七夕,可这一声名不过刚刚唤出,在这之后,顾棠的声音已然入内。   法事结束,崔老夫人一早便派了顾棠将自己的孙女儿接回去,七夕给了养母方氏最大的体面,外人眼中,七夕懂事乖巧至纯至孝。   这件事情了了,那也该办另一件事情了,这从并州回来了这么久,七夕还未正经的入家谱,开祠堂认亲。   七夕忙着在白马寺中为养母办法事,这崔氏一族可一点都没闲着,家族众人但凡叫的上名号,能进祠堂的尽数被叫回,在选定了良辰吉日之后,为七夕认亲大礼,回崔氏,入族谱。   顾棠来的巧,这会见柳云霆也在,温和的笑着上前一步,与柳云霆作揖“不想成王也在,成王也是为方母来上香的吗?成王有心了!”   “之前皇上交代的事情忙,一时不曾顾及的上来此敬一敬心,我与七夕姑娘也算的上是相熟,比起那些个从未见过一面的,我若不来,总是少了一份心意。”   看着顾棠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将七夕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柳云霆的心上并不是滋味,可当着顾棠的面,他也不敢轻易的暴露了自己,也只能以昔日相熟的理由,糊弄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柳云霆知道七夕所说的不错,她们再也不是过去的身份了!   七夕如今有正经的定亲夫婿,且这夫婿为崔氏所容,人人都将其当成了崔氏的女婿,七夕能有今日的好光景,全仰赖这么一个内定的女婿。   他算哪儿来的葱与蒜……   “时辰不早,那云霆这儿先行一步,七夕姑娘,尚未恭喜你,望你以后和乐万事无忧!”   将七夕交给顾棠,柳云霆毫无任何怨言,哪怕心有不甘,可他知道,顾棠的十分心意尽数在七夕身上,七夕未来的归宿若是顾棠,他可以接受。   在柳云霆的心中,顾棠由始至终那就是七夕的归宿,顾棠不是萧战,萧战是横插一杠子出来的,正因为这横插一杠子,才断了自己与七夕之间的未来!   萧战是柳云霆心中的一根刺,哪怕连柳云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自己的刺……   “多谢!”七夕微微点头,这会十分的冷静的与柳云霆保持着距离,目送着柳云霆的离开!   “往后与这成王少来往一些,这人心思不正,并非可信之人!”   在柳云霆转身离开在看不见身影之后,顾棠脸上和煦的笑容收回,此刻很是正经的与七夕开口,只让七夕小心柳云霆…… 第164章 顾棠哥哥   顾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最冷肃不过的,七夕眼里的顾棠,自来谦逊温和,温润勤谨,与人也从不刻薄,可这会的顾棠却不是。   听着顾棠的话,七夕的目光放在那个早已远离的身影之上,眼神里充满着疑惑……   “柳云霆这人确实有着极强的能力,皇帝对其委以重任,不得不说他才干出众,可除却才干之外,这人心机颇深,城府亦在许多人之上,我看的出来,他对你有意,可这样的人,并非良人。”   看着七夕那放远的目光,柳云霆在这一刻为七夕答疑解惑,告知七夕自己为何不让其与之多有深交。   需知道,他为成王的那一天,也是这从前的成王府分崩瓦解的一天,多年随侍在侧待如兄弟的人玷污了李家的那位姑娘,在这之后,老王爷一夜中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连那位一向把控着整个成王中馈的老成王妃常氏都不是柳云霆的对手。   一桩桩一件件若仔细串联,真的一直这么深究下去,不难发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纰漏,又或者说出了什么蹊跷。   只不过是没人想去查探罢了!   一个年轻有为,一个已经是山河日下,皇帝看重的是贤才,有些事情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睛的也就这么过去了,多问又有何意。   也正因为如此,故而顾棠从不去过问这些闲事,作为旁观者,他可以不过问,可作为七夕的关心者,事关七夕,事无巨细,他都要仔细谨慎。   七夕不选自己他可以接受,可她要选得人,必然是要选一个光明磊落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而非是一个两面三刀心思不纯的虚伪小人,便是只把七夕当自己的妹子来待,顾棠也不会愿意七夕看错了人,在错待了自己的后半生。   顾棠将这几年柳云霆的所作所为尽数的说与七夕听,每一件事情都是实事求是,并无任何夸大故意之言,说完这些话之后,顾棠亦只是抿了抿唇。   “常氏为人强势,步步紧逼,确实对这位新成王有所掣肘,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利用妻族威名压制常氏,在这之后又利用了你的事情将妻子除去,妻子母族除去,这样的人,不说是我,便是老祖宗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柳云霆对七夕有意,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顾棠如今也是直接将这话往敞开了说,七夕沉默的听着,眉头在最后越来越紧皱,可这紧皱之后,便是舒展。   她知道,顾棠是个正人君子,必定不会刻意的中伤了柳云霆,她也知道,柳云霆在成王府多年不易,是人都会有手段,连自己当初都会耍心计步步为营的对付方清芷,更何况是柳云霆。   “多谢顾棠哥哥好意,顾棠哥哥不是来接我去找老祖宗的么,上了这么久的课,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倒杯茶?”   释怀一笑的七夕这会双手交叠,对着顾棠行了一个大礼,为使得顾棠别把事情总拘在柳云霆一个人的身上,此刻的七夕故作顽皮,直接唤了顾棠一句顾棠哥哥!   她要是记得没错,当初红霞假冒自己身份去认了个卫国公的女儿回来时,日日痴缠着顾棠的时候,就爱跟在顾棠的身后一口一个顾棠哥哥的叫,那时候的顾棠那表情……   七夕现如今想起来就觉得格外的有趣!   七夕的眉眼里这会尽数都是促狭之后,那种笑让顾棠因为听得一声哥哥而觉得好似是严寒盼来了暖春的模样时,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臭丫头在做什么。   “可见是仗着老祖宗的疼爱,把你这丫头给惯坏了,现如今都在这儿寻我逗闷子了,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治你。”   七夕能想到的,顾棠自然也能想到,顾棠现如今想起红霞那时候追着自己跑喊顾棠哥哥的样子,这身上就没来由的想起鸡皮疙瘩,可七夕的这一声顾棠哥哥又与红霞的不一样。   七夕一见顾棠作势要惩治自己的样子,忙着讨饶,顾棠看她如今嘴角绽放的那种无忧的笑,是真心在这一刻展露笑颜。   这才是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想笑时放肆的笑,想哭时放肆的哭,捉弄人时古灵精怪,这才是自己幼年时候一路疼着宠着过来的小丫头,便是长大了也要和幼时一样,肆无忌惮的放肆。   她的背后有着足矣让其放肆的资本,一切的一切都可以!   “小丫头,走,你顾棠哥哥带你下山!”收回手的顾棠轻轻弹了七夕那么一下,而后只与七夕说着,要将七夕带下山去。   摸了摸被弹了的脑壳,七夕微微一笑,在这一会跟随着顾棠下了白马寺的山头,一路从安静再到喧嚣的城镇。   入了京城之后,七夕从马车上走下,自那时候被方清芷诓骗着来京城,她走在这一条长街上的次数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唯一一次觉得欢喜的,便是让萧战带着去月老祠,也是在月老祠中,瞧见的顾棠与那红霞。   “那边有冰糖葫芦,我去买一支来吃!”七夕走在这长街之上,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萧战,在想起的那一刹那,她让自己将这记忆忘记,而后看见了端着冰糖葫芦的小贩,只道自己要去吃一根尝尝什么味道。   冰糖葫芦,糖炒栗子,这些个东西对从前的自己而言都是奢侈的东西,跟了萧战之后,这些东西不奢侈,可她日常都在府里,闭门不出,这些东西也就和自己无缘。   难得放下了心上的一个担子,七夕这会只道要买冰糖葫芦,可她忘了,她自己身上没银两。   她的包裹都让玲珑和陆菀悠一道带回崔府了,这会努着嘴看向了顾棠,只用眼神示意着顾棠给自己付点个银子,回头自己还给他。   “求人帮忙,七夕小姐还不赶紧跟刚才在那白马寺上似得,再唤一声咱们王爷顾棠哥哥,你唤一声顾棠哥哥,别说这一根糖葫芦,便是这一条街,我们王爷给你搬回去!”   七夕拿着冰糖葫芦没银子给,顾棠身边的随从阿继忙出声帮着顾棠促狭七夕,这哥哥妹妹的,在旁人听着,那就是情郎与情妹妹之间打情骂俏的话。   阿继这会话音刚落,就让顾棠给赏了一个爆栗子,那是确确实实的一记,打的阿继脑壳都发疼。   顾棠以极快的速度给了银子,只让阿继往自己身后站,今日里长街上有庙会,本就热闹,人来人往的,顾棠将自己的长袖拉了一簇出来,让七夕揪着,免得人来人往的,回头走散了。   七夕举着糖葫芦,又拉着顾棠的袖子,活脱脱成了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可她也不曾在意,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尝着那酸中带甜的滋味,嘴嘴角浮现着一抹满足的笑。   “你从前也爱跟着我出来逛集市,小时候你刚回走路的时候就爱这集市里各种各样的糖巧,但凡是甜的总能够流口水流我一身,长大一点会说话了更是了不得,每日里缠着我便让我带你出来买糕点之类的……”   那时候卫伯父也宠七夕,可每日里买了糖回来,总会被卫伯母训斥,他也只敢悄悄的买,悄悄的塞给七夕吃。   可自己不一样,七夕小时候是个极其机灵的人,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对自己训诫,便只让他给自己带各种各样的果子。   直到有一日,他带着粽子糖在下学之后来找七夕时,卫国公府里愁云惨雾急成一团,顾棠才知道,他那么宠爱的爱吃糖巧的小姑娘不见了。   七夕的受牵着顾棠的袖子,顾棠走在前头一边与七夕说着她五岁前的事情,那些事情七夕早已经不记得了,可顾棠却一直牢记在心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忘却。   顾棠说着,七夕听着,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七夕将一个冰糖葫芦放到了顾棠的嘴边,顾棠本能的咬了一口,山楂的酸倒了牙,可这其中又能尝到冰糖的甜。   “我虽记不得从前的事情,可我在养母身边醒来之后,我也很爱吃甜,吃药一定要喝糖水,逢年过节,那时候养母手中还宽裕的时候,一定会给我买一点糖巧回来,连天赐哥哥都不会给,可后来长大了,日子过苦了,我就不爱吃甜了……”   其实不是不爱吃,而是不敢吃,吃了甜的才发现自己的日子过的那么的苦,那么的累,怕会忍不住,忍不住去抱怨,所以就将那糖罐子放的远一点,看见那些糖巧甜食就离得远一点。   那时候宁愿自己多吃一口黄连,尝着黄连才会觉得,自己的日子还好,总没有黄连来的苦。   “苦尽甘来,往后你想吃什么甜的,顾棠哥哥都给你买,让你浸在蜜糖罐子里一样的活着!”   咽下了口中的糖葫芦,顾棠因为七夕的话,心上又一次的揪紧的疼,转过身,只和七夕开口,与之说道。   那么苦的日子都已经挨过来了,还有什么挨不过来的,顾棠只道自己要把这全天下所有的好都给了七夕,只给七夕。   七夕听着顾棠这话,展颜一笑,只点了点头,两个人那样对望着的身影,看着那么的相配,让这路过的男男女女总会转过头为之一笑。   而在她们的身后,亦有人因为这一幕,而觉得刺痛了双眼,更刺痛了心! 第165章 绝情   萧战送方清芷的棺椁出京在京郊祖坟之中安葬才归,原打算买些个糕点前往家庙之中探望母亲,只是路没走多远,便瞧见了七夕与顾棠两个携手走着,甚为亲密的样子。   萧战长吸了一口气原是要走的,可最后忍不住的站在那儿一直在那儿看着,这步子就像是被灌了铅水一般,沉重的抬不起脚。   那样的笑,萧战已经许久不曾在七夕的脸上瞧见,自西山回京之后,七夕的脸上多的是愁,现如今这笑,又一次的像是在打着自己的脸一样。   两个人摸样般配的站着,让来来往往的人那样的羡艳,萧战也羡,深吸着一口气的他在这会放不开眼的一直看着,直到阿继转身之时瞧见了萧战,这会唤出了声。   “萧将军也在这里!”   阿继唤了这么一声之后,七夕的手不自主的拧紧,拧紧之后转过身,脸上的笑再不如之前笑的那么真实,那笑显得僵硬。   阿继已经开了口,七夕与顾棠在这会踩着步子上前,而后向萧战打了招呼,七夕与之福身,手微微一欠“将军安好!”   在这之后,七夕便将整个身子藏到了顾棠的身后,避免着与萧战的见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倒不如避开着些,各自安好。   看着避开自己的七夕,萧战心上并不是个滋味,可不是滋味归不是滋味,萧战还是与顾棠回了礼。   “那么巧……将军这是刚从京郊回来?”三个人如今见着十分的尴尬,顾棠见萧战风尘仆仆,算着手中的日子,知道他应该是刚给方清芷下葬归来。   七夕摆了四十九天的法事,萧战那儿给方清芷做了四十九天的道场,日子差不多,看七夕躲在自己身后,顾棠自当出面化解尴尬,与萧战聊上两句也好告辞,不算拂了面子。   “是刚从京郊回来,你们这是要回崔府?要不……一起……”   “将军事物繁忙,我们本就要在这长街之上多走走逛逛,并不打扰了将军归府,在此告辞。”   萧战那儿的糕饼已然打包,店家将攒盒递给了萧战,萧战接过之后,原想找个借口与顾棠七夕再走走,可七夕这儿一口回绝。   七夕没想要与萧战在这会出去走上一走,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儿没等顾棠回绝,躲在顾棠身后的七夕开了口,拉着顾棠的袖子便示意着顾棠走。   这话让这会的萧战心上再一次的扎了刀子一样,在这刀子扎过之后,自来与七夕保持着男女大防从不与七夕有亲密接触的顾棠牵起了七夕的手。   双手交握十指紧扣,七夕有那一瞬间是想将手抽回的,可到最后没有挣扎“七夕在白马寺中为养母敬孝,侍服七七四十九日原也累了,不扰了将军,我这会带她回崔府。”   “不日七夕将认祖归宗,到那时候还请将军一道前来喝上一杯,也算多谢将军长久以来的照拂。”   顾棠知道七夕见着萧战心上并未尽数放下,故而这会手牵着七夕,不为其他,故意的让萧战误会罢了。   人人都知道,七夕与自己是指腹为婚的婚约,七夕如今归来,在旁人眼中,七夕他日自然是自己的妻子,想来这会的萧战也是这样以为的。   “那便不扰了两位……”萧战看着七夕与顾棠十指紧扣的模样,便觉得刺眼,只恨不能上手将七夕与顾棠的手分开,可看七夕躲在顾棠的身影之后,反倒自己成了多余,这会只能是自己先走。   他如今是多余的那一个,自衣袖之中取了着急的取了银子出来时,手带出了一直贴身所藏的鸳鸯戏水刺绣香囊……   那还能看到针脚的刺绣熟悉的刺痛了七夕的眼,被顾棠握在手心的手,不自主的紧缩了一下,不用七夕多说,顾棠也知道,这刺绣是谁的。   能让萧战贴身保管的东西,如今也只有七夕一个了……   鸳鸯戏水……   没等萧战将那刺绣香囊捡起,七夕的身子已经上前一步,蹲下将其拾起,那香囊里头还有自己与萧战当初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七夕……”   萧战见七夕将香囊握在手中,此刻的他不自主的放缓了语调,而七夕在捡起那香囊的时候,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塞进了糕点铺一直燃烧着的火炉之中。   “你做什么?”香囊进了火炉,不消片刻,火焰吞噬着香囊周遭,根本等不及人伸手,那东西已经在萧战的眼前化为灰烬。   萧战的眉头在这一瞬间紧蹙,不敢相信的扬声,厉喝道“做什么要烧了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已有未婚夫婿在侧,这样的东西于将军于我,还是于我的未婚夫婿都不是长久之物,身在事非圈,没有事非都会叫人编排出不少的东西,更何况有事非,这样的东西,若将军顾念我一个小女子,早不该留了……”   结发夫妻这四个字无论是对萧战还是对自己都是一场笑话,他们从来不是夫妻,最开始,这四个字就是讽刺。   不是夫妻何来结发,没有结发,又哪儿来的恩爱!   香囊化为灰烬,萧战在愤怒,七夕知道,可她眉眼没有去看萧战一下,哪怕她早已经瞧见萧战紧握的双拳以及能够瞧见的青筋。   “世人谁不知你七夕姑娘是我萧战的典妾,就算是烧的了香囊,你能烧的那份情……”   “没有情!那情是假的,是骗你的,我要杀方清芷,你就是我手中的筹码,你对我好半分,方清芷会心痛十分,你还不明白吗,情是假的,香囊也是假的,那都是用来拢络你的物件,要不然你怎么对我死心塌地!”   萧战看着急于和自己划清界限的七夕,气的将典妾这话放在嘴里说,那种不过脑子的愤怒,在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自己就后悔了。   他对七夕的心原说不得这些话,可看着那再也寻不回来的香囊,手中空空的萧战不相信七夕对自己的无情。   自收下香囊的那一天起,他日日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贴身保管,一天都不会落下,现如今胸口处没了香囊,就好像心一样,心被取走了,还能剩下什么,什么都不剩下。   萧战的话犹如剜心,七夕这会咬着唇瓣没有去看他的眼,刻薄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割着萧战此刻的心。   萧战重情,七夕知道,自己与萧战之间再无可能,七夕只想以自己的绝情让萧战转身,他值得更好的,而自己……   往后的岁月,她谁也不拖累,一个人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的名声不好,给萧战做过典妾,哪怕是为形势所迫,可典妾二字早已经是个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从今往后无论谁娶了自己,那自己也是一双破鞋……   何必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现在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有眼睛,我自己能够分辨,无论你告诉我多少遍,我所认定的才是真的,七夕……”   “七夕是七夕,我早已经不是七夕,将军告辞!”   七夕口中绝情的话,萧战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在这一刻只反驳着七夕的那些话,在这之后,甚至想上前拉住七夕的手。   七夕往后退了一步,她再不是七夕了,她是崔氏小一辈里认下的嫡女,往后她便是再叫七夕,名字之前还有一个姓氏。   七夕不欲在和萧战多加争执,在这一刻甩手将袖中的喜鹊如意纹铜镜与同式样的梳子摔碎在了地上!   铜镜不曾摔裂,可梳子却生生摔成了两截,在那一刻,萧战的心凉了,七夕的手也在不自主的颤抖。   七夕的另一只手让顾棠紧紧的握住,在萧战快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时,顾棠护住七夕“昔日种种似水无痕明日何夕君已陌路……将军与七夕之间有个了断也是好的!”   典妾二字于七夕早已经是过往,涅磐重生之后,典妾也在不属于七夕,顾棠看着那铜镜看着火炉中早已经化为灰烬的香囊,深知从前的七夕与萧战之间有个最美好的过往。   只是七夕不愿意萧战在记得那些过往,所以今日才有这般绝情的时候,七夕自己在做恶人,让萧战忘情。   萧战强咽了一口口水,胸腔之中鸣唱着一种无以言说的悲鸣,当初这铜镜送到七夕的手上,七夕眼眶带泪的样子,可现如今……   萧战的手蹲在地上捡起早已经刮花的铜镜与那断了两截的梳子,在这之后顾棠则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七夕离开了原地,只留下萧战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没了心情在逛街市的七夕坐在马车之上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外头人来人往,手一直在摩挲着袖子。   “其实……你若真的心系萧将军,他也算的上是个可托付的人,又何必……”   “他确实可以托付,可顾棠哥哥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除却我用凉药的时候,至今……我无子!我的身子想来并不可能在有孩子了!”   萧老夫人重子嗣,且这一次,方清芷身死,她和陆菀悠乃主谋,将军府的名声一落千丈,萧老夫人怕是恨自己入骨,加上这长久以来的不见身孕,她跟着萧战做什么,让他此生无子,让他在夹在自己与他的母亲之间,何必。   “顾棠哥哥,回去之后,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把和我之间的婚约退了吧,我也算不得什么好女孩,你沾了我,会叫人耻笑一辈子的!” 第166章 婚期   一个长久不孕的典妾,娶了她只会叫人笑话,损了自己的名声,往后一辈子都会在所有人的面前抬不起头,实在不值得。   “顾樾成亲五年,膝下嫡子已有了三个嫡子,顾樾是我的亲弟弟,湘王这个位置只要是顾家的人来做,并不在乎到底是谁来做,只要是有能者,对我而言,是否有子嗣我从不在乎。”   七夕此刻这话说的实诚,那是一副当真要与顾棠在这之后解除婚约的意思,顾棠没有与七夕说这退婚的事情,只回了七夕这一句话,这话中意思不用在仔细的说,想来也能够听懂。   七夕已经从崔雅舒的口中知道,顾棠还有一个亲弟弟名唤顾樾,比顾棠小了两岁,顾棠如今二十七,顾樾二十五,二十五的顾樾膝下已经有三个嫡子,可二十七的顾棠却一直在寻找着自己这个“未婚妻……”   换做任何一个姑娘在听到这样的话,心上必然是极为欢喜,可七夕此刻却无比的愧疚!   “萧战对你有恩,与你之间的情义更不一样,这些我都是知道的,相识于危时他对于你心上的意义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你且放心,我并非逼你与我成亲,只是身为世家女,若想孤身一人,这条路很难,他日你若有可靠的心仪之人,你想与之成亲,我也答应,可现在……”   “还是别拒绝的好!”   顾棠一眼看穿了七夕的心思,以最快的速度与七夕分析利弊,甚至解读着七夕心上所想所思的所有一切,致使着最后七夕都不知该当怎么开口说下面的话。   七夕算不上是这是非圈中成长起来的姑娘,并不了解这事非圈中的姑娘们生存的不易,她有婚约,自然有了仪仗,可若没了这婚约,便会有无数人打着七夕的主意。   崔氏一族的威望,多少人挤破头想挤进来,七夕的这个婚约在她找到自己真心想要以身相许之人时并不能退。   “回去之后这样的事情切不可再提,老祖宗与卫伯父为你准备的入嗣礼极为盛大,那一天,我会以你未婚夫婿的身份参加,你若想好了,当真想让萧战死心,那便好好的,我不介意被你利用,我甘之如饴。”   看七夕眼中还闪烁着犹豫,顾棠在此刻只让七夕把想说的全都憋回肚子,萧战不是那种嚷着七夕摔点东西就会轻易放弃的人。   不说旁的,就说七夕将那铜镜随身携带,就能够让萧战看出,七夕对萧战的这一分心!   堂堂一国之将军,运筹帷幄心思缜密,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萧战都不配为人叫一声常胜将军!   拍了拍七夕的手,顾棠这会只让七夕安心,别在纠结在这些事情其中,这样的事情,他一个男人都不在乎,若非顾念七夕的心思,他一定会在七夕入嗣崔氏一族的那一天,向老祖宗提亲,将婚期定下,给七夕最至高无上的颜面。   让那些等着看七夕笑话的众人都好生看着,七夕便是典妾,那也是他顾棠疼在掌心的宝贝,谁也别想笑话她,也别想看她的笑话。   “你这样……会叫我无地自容的。”听着顾棠之言,此刻的七夕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那么好的一个顾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让自己这样错待,他配的上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傻姑娘!”顾棠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七夕的发,而后微微一笑,只让她别那么想。   两个人以一种极为和谐的相处方式回到了崔宅,早已经装点一新的崔氏祖宅四处都贴着烫金的寿字,连门口处也挂上了正红色的寿字花灯。   “老祖宗,家中可是谁要过寿?”三位舅舅尽数都在京中,七夕并不知道这么隆重的寿字是否是为这三个舅舅而准备,若是,七夕想着自己也该准备一些寿礼才是。   七夕问的真诚,也就是在她问完的那个当下,老祖宗在这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傻丫头,你的寿辰就要到了,我把你入嗣的日子定在了你的生辰那一日,六月初六!”   老夫人的手牵住着七夕的手,在这会只和七夕和蔼的笑着,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让此刻的七夕抿了抿唇,一时有些愣了神。   她没过过生辰,因为她记不得自己的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每一年都是与方天赐一起吃同一碗寿面,自方天赐随军之后,便在没有过了。   生辰这两个字离七夕很远很远,远的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有生辰的人,也该要过寿辰。   “满堂张灯结彩的,是不是太……”   “清河崔氏的小小姐过生辰,怎么铺张都算不得铺张,况且那一天还是你入嗣的时候,自然是要将事情办得越大越好,若不办好,岂非丢了你的面子。”   七夕并不想太招摇,入嗣崔氏族谱开祠堂本已经是极劳动众人的,现如今这满堂红灯红绸……   “老祖宗对你的一份心意,你只管接着就成,从今往后,不论你要什么,我们都能给的起,你只需要接受,并不需要付出,这本就是你的,也是你该得的,你只记着这个就好。”   七夕那儿摆着手并不愿接受,大舅父崔儒生这会站了出来,只让七夕放心大胆的受着,崔家女儿能受的东西还有许多,这才这么一点点,算不得什么。   七夕看崔儒生那样说话,又看这屋子里早已经挂满了所有的红绫贴满了无数的寿字,也就应了下来。   一路往自己的绣楼之中而去,就见绣楼中多了好几样的物件,有一张五弦琵琶这会躺在了这屋内的圈椅上头,七夕的印象里对着这琵琶印象不深,她并不会乐器,可看着这琵琶却又十分的熟悉。   “你父亲一早上便将你幼时喜爱的东西搬了来,想着你睹物思旧事,或许就会想起些旧日里的事情来……”   七夕的手指不自主的拨了那弦一下,在拨动指尖的时候,老祖宗那儿笑着与七夕开了口,只道这东西是七夕幼时侯的。   幼时七夕顽皮,为了让她能够学点女儿家的东西修身养性,便找来了当时操的这一手好琵琶的师傅,可七夕坐不住,在那儿又哭又闹的。   最后还扯上了顾棠,日日缠着顾棠哭闹,顾棠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学着,再教七夕,这才让这祖宗没闹下去。   那时候任性刁蛮的丫头被这诸多的事情磨平了幼时教养下来的所有习惯与性格,让自己成了总爱委曲求全的样子,光是这样一向,崔老夫人这心里便格外的拧的慌。   “这琵琶你父亲日日请人为你打理着,只等你回来继续拨动他这五弦,你也可以和你小时候一样,让你顾棠哥哥为你做师傅,自你被抱走之后,你顾棠哥哥什么都可以拉下,唯独没把这个拉下!”   崔氏一族也好,卫国公也罢,早将顾棠当成自家亲眷来看待的原因,便是顾棠由始至终都相信七夕还在人世,他一直在寻找,不是从一步,而是从处处。   他从没有丢下七夕一时一刻,卫海昌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顾棠一半的本事!   就如这琵琶一样,卫海昌丢不得这物,而顾棠丢不开的是情……   七夕听着老祖宗口中关于幼年的记忆,就好像在听着一个陌生的故事,看着手中那琵琶,七夕长吸了一口气。   “这萧战大将军再好,可他的母亲却不行,过日子过的就是舒心二字,这么多年过来,我们多少的眼睛可都看的清楚,你顾棠哥哥……值得托付!”   “你早早的将那萧战放下,把这成亲的日子定下,这么多年,你就只当你成全了你顾棠哥哥的一份心意,没有人能够坚持一个信念到如斯的地步,连你父亲都做不到,可顾棠做到了!”   绣楼里如今只有七夕与崔老夫人在,看着七夕对这琵琶陌生的样子,崔老夫人握住了七夕的手,只与七夕剖开了心扉好生的谈着所有的一切。   这所有的一切之中,自然有七夕一直以来藏着的心事!   这夫妻和离还有二嫁,怎么七夕就不行,崔老夫人心里知道,七夕并不愿意这么快接受顾棠,可顾棠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   萧战这人是不错,人品本事都是拔尖,若非拔尖太后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苦等这么多年,哪怕是平妻也愿意。   可萧战的人品摆在那儿,那萧老夫人的人品也摆在那里,这样的婆母,她们是断断舍不得七夕去受了这份委屈的。   “六月六那一日,那么好的日子,你入嗣,咱们也将你和顾棠的婚期定下,也好叫这多少的人都看看,咱们家的女儿是得了个多么没好的夫婿,得了个多么好的姻缘!”   六六大顺,她的小七夕生在了一个好日子,自来便是福气多多的,到那一天,也是福气满满!   “你看可好?”崔老夫人握着七夕的手,在这一刻低头反问着七夕如何,可否愿意,那眼里的期盼,让此刻的七夕哑然…… 第167章 认祖归宗   好这一个字本来是很简单很容易说出来的话,可到了这会七夕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若说出口,拿着顾棠给自己做挡箭牌,她就真成了罪人。   看着老祖宗眼中殷切的目光,七夕长吸了一口气后摇了摇头“我不想拿顾棠哥哥做挡箭牌……”   七夕回绝了老祖宗的提议,只道当初萧将军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也是他陪着自己一块跳下去的,自己确实付出了真心。   一个连悬崖都陪着你跳的男人,要是不爱上当真抬难了,这一份真心给了出去想收回来并不容易,由始至终萧战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她和萧战之间无缘,永远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做人好歹也要讲一个义字,顾棠哥哥待我不薄,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利用他,老祖宗,你能不能让我像母亲一样,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   “我崔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要委曲求全,便是不定这婚,你也用不着像你母亲一样,你今日对顾棠没有儿女之情,可他日说不准就有了,就是没有,那也有旁人给你拣选,行了,自去收拾收拾吧,这旁的话便不再说了。”   七夕不愿意拖累了任何一个人,这会只想着一个人便罢了,可这话说完那一刻就让老祖宗给堵了回去。   老祖宗离开了绣楼,七夕看着屋内圆木桌上这最新的衣料与首饰,转过身坐到了屋内的长榻上,没那心思在去看那些个东西。   之后的几天每日里崔雅舒都会带着礼仪嬷嬷亲自教导七夕入嗣那一日的规矩与进退,七夕仔细认真的学,不让自己出一点的错。   直到六月初六那一日,一清早天尚未亮透的当下,枝头便已经传来了喜鹊鸣唱之声。   崔雅舒一早带着梳洗的嬷嬷来了绣楼,托盘中是新制的正红色云锦四合如意对襟齐胸襦裙,长裙及地,披帛挂于臂弯之中,风韵娉婷。   长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成朝云近香髻,发髻之上盘金累丝蜂蝶赶花花钿,左右簪金花头簪,发髻之上簪金累丝镶宝蝶赶花步摇,云堆翠髻,翩若惊鸿,嬷嬷们在给七夕打扮完后,每一个不赞的。   金枝玉叶的苗子总是错不了的,如今看这母女这般站在一起,那是怎么看着怎么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祠堂已开,里头的众人皆是一身祭服,庄重严肃的立在这祠堂众位先祖牌位之前,长香由大舅父崔儒生所执,在七夕来到祠堂之中时,崔儒生领着七夕跪在一众神牌之前,叩了四个响头。   人神三,鬼磕四,七夕这四个头是给这一众的祖宗所磕,磕过头后,崔儒生举着手中长香敬畏先祖,将七夕身世过往告知祖先,在这之后,割开七夕与崔雅舒的手,看着鲜血滴入清水相溶,而后敬告祖先,七夕入嗣崔氏一族,为长子一脉亦嫡出。   七夕的名字前面冠上崔姓,旁的一样未改,这原是她要求的,满京城人谁不知道自己曾是将军府中的典妾七夕,改了这名又改不了从前所有的事。   名字记录在族谱之上后,大宅门外架起的长鞭被点燃,炸裂在这长街之上,格外的热闹,门口的小厮给往来凑着热闹的人发着手中的喜果与银钱,给七夕积德。   崔儒生在这之后将长香插入香炉之中,宣告七夕已然为崔氏女,而后众人下跪向这墙上历代以来的祖宗神像磕头叩首。   七夕亦是跟随一道,在这之后,七夕才开始向各位长辈一一见礼磕头,用了近乎一个时辰才将这所有的形式尽数走远。   自祠堂出来之后,整个大院之中格外的热闹,今日崔氏一族将外孙女直接认做亲孙女入嗣,满京城上下的官员来贺,连皇帝处一早也送来了给七夕的贺寿礼。   一对掐丝珐琅座红珊瑚双鱼嵌珠翠盆景,珊瑚之地细腻坚韧,雕刻成鲤鱼的模样,鲤鱼栩栩如生,寓意亦是极好的,这一对珊瑚盆景算是给七夕添了极大的颜面。   皇帝亲自送来的贺礼,一是给七夕添喜,二则也算是给崔氏一族致歉,毕竟当初发卖七夕有太后参与其中,如今七夕入嗣自己的太傅崔儒生这一脉,他不能不给七夕面子。   七夕这会叩谢着皇帝圣恩之时,太后处也从宫中送上了自己的贺礼,珊瑚带珠翠寿字纹手串,这一串珊瑚手串个个颜色通透,其间所坠翠玉亦是触手生温,一眼瞧着便知不是凡品。   这礼未必是给七夕脸面,可这却是给崔氏的脸面……   太后是这一众后宫妃妾们的佼佼者,这其中的道理旁人不知,可太后却深谙其道!   这之后,朝廷中但凡与崔氏有交情的,每一个人拿出来的贺礼皆是最最上等的东西,一同前来观礼参宴的命妇们瞧着今日七夕站在众人之前,那般风光的样子,怎么也料想不到,这人便是昔日里,将军府中萧老夫人都不让正经站在人前的典妾。   “这凤凰便是落难成了山鸡,洗净了铅华,到底还是成了凤凰,萧老夫人怕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看着七夕如今如此风光之景,自有底下相熟的命妇交头接耳的开口说话,只笑话着萧老夫人的有眼不识泰山。   “有眼不识金镶玉,怪得了谁,如今将军府里冷清,正妻死了,良妾据说让那卫国公夫人认了干女儿,典妾如今成了崔氏小一辈里的嫡女,还真的挺讽刺。”   从前的安远将军府何等的门楣,多少京中女子挤破了头都想进的地方,现在在萧老夫人那般刻薄的面貌暴露在人前后,成了人人都摇头的地方。   明知婆婆刻薄还往那火坑里跳,也没这么个人!   这窃窃私语的命妇们掩着唇笑话着萧老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这之后收住了声,再不言语,都是这里头混迹的,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又或者该说多少,每个人这心里都有自己的定数。   筵席一开,众人尽数前往水榭之中落座,听戏吃茶,自有许多的话说,七夕自里头戏台一开,她这儿便忙着在崔儒生的身旁收受着各样的贺礼。   这些贺礼多数都是朝廷要员所送,她虽记不得名,可礼却要见,也要道声谢!   站直着身子的七夕在晚宴将要开始的前一刻收到了柳云霆所赠的礼单,礼单之上的贺礼极为贵重,南海珍珠,和田的玉石,尚未雕琢的红宝石,但凡能有的,尽数在这其中。   柳云霆把自己从前不能给七夕的尽数奉上,这些都是他成为柳云霆想要给七夕的,可错失了机会。   柳云霆的步子不曾踏入崔府的门槛,像送礼的人很多,可让不让进也要看主人家的心思,崔儒生并不似皇帝那般觉得这位成王可堪大任,崔儒生也是皇帝的老师,在看人这一件事情上,看的要别人更多些。   这样的人,送礼是一份心意,送来了他日崔府在还回去就是,进来那就免了!   这种人,并不值得深交!   七夕收下了礼单,看着上头每一样的东西,微微一笑,只递给了自己的舅父“舅父回头属意人多添上一些还回去吧,成王府上的那位贵妾不日也将产子,咱们往后并不需要与之往来。”   昨日过往已成过去,七夕希望柳云霆只往前看别在往后看,不管柳云霆在旁的事情上如何,七夕总顾念着他们一起长大的情义,顾念着死去的养母,想保柳云霆无虞。   柳云霆的无虞便是远离自己,早早远离了自己,才不会叫任何人发觉!   也正因为此,七夕并不在希望柳云霆与自己多有往来,回头再连累了他……   “我会命人将这件事情做好,你且放心就是。”崔儒生看七夕此刻如此的明辨是非,微笑这将那礼单收下,收下之后只让七夕放心,自己必然会把这件事情办妥。   宴席将要开始,七夕看着早已空了的大堂,将心里的那个想法尽数撇除,撇除之后正要入内,却见这整个京城的上空在一瞬间燃起了无数的长明灯。   同一时间在各处所燃起升空的长明灯上有些足矣让人清晰可见的字迹,这字迹旁人或许不熟悉,可七夕心里却最是清楚,清楚的知道这一盏盏长明灯出自何人。   “七夕安好,一生顺遂!”   每一盏升起的长明灯上只有这么八个字,如今这已然入桌的人这会都仰着头看着那八个字,在这会感叹着为七夕升起这些长明灯之人的精巧心思。   “你这孩子,心上有七夕便行了,做下这些事情你这样会让七夕不好意思的,知道你用情深,放心吧,你和七夕的婚事我们这些个做老人家的,可都放在心上呢。”   有不熟悉正主字迹的此刻自然是在那儿惊呼着做这事情人的心思奇巧,可这其中还有知道这字迹之人的。   知道这些字迹的,多为这正主的同僚,男人之间,有些话自然不似女人,多能说开。   老太君的反应极快,在那一瞬间拉出了一旁的顾棠,干脆将这漫天的长明灯让顾棠认下,顺便把这婚事直接往开了说。   这生往也空的漫天长明灯下,七夕因为老祖宗的话先是一愣,在这愣过之后,她明白,是老祖宗为了不让自己在和萧战牵上关系,叫人嚼了舌根,把顾棠拉出来做了垫背!   从前,这漫天的长明灯或许是一种感动,可现在……   感动不在,却成了尴尬! 第168章 嫉妒之心   “呵……明灯三千只愿顺遂,当真是感天动地啊,怎么好的全让那么个乡下丫头给占了!”   森严巍峨的城楼之上看着漫天高飞的长明灯,迎风站在这最高处衣袂翩飞的昌平公主双眼微眯,对着那些长明灯嘴角勾勒着讽刺的笑。   一盏落下的灯刚巧跌落脚边之时,及地的长裙衣摆移动着,那双用着蜀锦所制的鞋将那几个字狠狠的踩在自己的脚底下,不断的碾压。   “做什么和一盏灯生气,灯是有心人做的,如今那人的名声在这京城里也算是毁了,你趁早选个旁的人,让你皇兄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如今连你口里的乡下丫头都不要他了,你还置什么气!”   昌平公主发泄着心中的怨愤,也就是在这一刻,自台阶上一路走来的太后看着她那负气的行为只摇了摇头,让她别在那儿发疯了。   这灯这字又犯了什么错,左右是那人心,人心拢不住怪得了谁!   “还怎么选,这京城里但凡叫人羡慕的一个个那心都在那乡下丫头身上,萧战是这样,顾棠也是这样,连皇兄近日来看中的柳云霆也让那小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的,巴巴的去崔府里送贺礼,这个乡下丫头,简直就是个祸害!”   听得太后如是说,昌平这心扭紧的疼,心里刺得厉害,光是想想她都想呕死,怎么这一个两个的哥哥瞎了眼似得往那么个乡下丫头身上撞。   萧战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往那丫头身上下了这么重的心思,便是连正妻死了这心也收不住,那边的柳云霆呢也是毫不在意,这些个年轻里最拔尖的都成了那丫头的裙下之臣,还有什么给自己剩下,让自己风光的。   她东方婳可是太后的嫡亲女儿,这大周嫡出的长公主,空耗了这么多年,什么好的都没捞到,反而要在那些残次品里挑东西,矮子堆里挑拔尖的,凭什么!   东方婳光是这么想着便觉得格外的来气,这气就这么不出一处来,这一辈子她都是叫人捧在手心上风风光光着的,不过是想在成亲的时候也是一样。   当初看上萧战是因为萧战年轻有为,又是大周的英雄与战神,光是站在他的身边,就足矣让这满京城的闺阁小姐们羡慕,就凭着这一点,她就想要嫁给萧战。   尤其是在看到萧战的马上雄姿与那本就俊逸的脸之后,她更加坚定着这个想法,几年的时间空耗下来,如今战神身上背了污名,从前闺阁女孩们的目光也不在放在了萧战身上,反倒一个个的往柳云霆身上凑。   柳云霆这个成王来的不容易,从前看着也不怎么样,可如今死了婆娘却在皇上那里得了青眼,事事拔尖,文武双全,可这么个人物又和那该死的七夕挂了勾!   “母后,你做什么还要给那乡下丫头脸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行了行了,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么,她已经不是乡下丫头了,她如今让崔氏认了去,成了小一辈里的嫡女,如今可是有名有姓的,连你皇兄都要给面子,哀家这个太后还能够不知分寸!”   看着眼前那些似如星光一般不断的长明灯,东方婳这心上总不对味,如今这京城里人人口中称奇的便是这位典妾,她这一路倒成了神话,自己现摆着这么个人在这儿无人问津,全让这个七夕耽误了。   听着东方婳口中一口一个的乡下女,太后也只能让女儿好好收敛着些,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无外乎要的就是风光二字。   身份长公主,那就是风光,不论选谁,那出嫁的时候谁不称奇谁不羡慕,何必总和一个典妾去较劲,哪里还有意思。   崔氏一族百年的大士族,一棵大树底下盘根错节,大周需要的士族支持,七夕既已入了崔氏,那往后便不能在和从前在那将军府里似得,任由她们算计拿捏,弄得不好,将来崔氏与另外几大家族联合,那大周的根基可不稳。   不论太后如何的将女儿当成宝贝,可一旦穿插了朝廷乃至于皇帝的利益在这其中,太后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胡来,有国才有君,有君才有她们母女现在的安生日子,她还没糊涂。   “收收心,再怎么样你也是公主,哀家会让皇帝给你挑一个家世上乘的男儿做你的夫婿,你想的那几个就罢了,他们都不合适,三心二意的男人,要了也是白搭,方清芷就是个例子!”   方清芷找来了七夕,活活给自己挖了个坟墓,自己给自己做了个棺材把自己给埋了,李香凝也是一样,那李香凝的死也是因为动了那七夕。   那七夕邪门的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命数,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沾这么个女人的,管她将来嫁谁娶谁,左右那也是旁人家的事。   “母后再跟你说最后一遍……”   “知道了,不就是不让我招惹七夕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招惹就不招惹!”   看着东方婳眼里燃烧的那股邪火,太后在这会伸手打了东方婳的手,严重警告着东方婳不可乱来。   东方婳不耐烦了,只恨恨的嘟囔了一句,而后甩手离开了这城楼,快步的走着!   太后看着东方婳那不耐烦的神色,忙知会了身边的如意“找人看着她,别叫她给哀家生事,若不听话,直接给关起来,关到出嫁为止!”   太后心里总不太平,这会以最快的速度给如意下了通牒,如意那儿看着太后那紧绷的神色,原想着劝一劝,只道这公主在这宫里,左右也出不去,崔家的宅子从来都是有专人顾看,这里头的人可都是祖辈上留下的,一个个精挑细选,公主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地方去。   这七夕自回了京城,哪次出去不是人前人后的人跟着,那么大的排场,哪里还是从前任由她们动手脚的那个典妾。   “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她真的想动那丫头,见缝插针的她都能动,这几大世家自来都是大周的根基与依靠,动了一个,其他三个必然会有想法,这个七夕你可看好了,决不能够让她给我胡来!”   太后也是到了这会才深深觉得自己从前是将女儿溺爱坏了,溺爱的让她不知好坏,也不顾任何的后果。   争强好胜,不计后果,这也是自己的错!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将公主看好了……”   “不日就是哀家的寿辰,今年还是整寿,你且给我看着那丫头,别在那个时候出了乱子,若真出了,你这老脸也别要了。”   如意听得太后之言,到底也在太后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放的好好的,半分也不敢松懈。   这话尽数说完之后,太后那儿猛地想到了另一桩事情,那便是自己的整寿辰,五十岁的圣寿,皇帝那儿早已经命礼部大办,到那时候,为着今日自己送出去的那份礼,这崔氏一族的命妇都要进宫为自己贺寿。   崔氏入宫,七夕自然也当入宫,萧战也好,柳云霆也是,这一个个不似那崔府门外的情景,还有拦着不让进的,怕就怕那丫头在那个时候起性子。   “太后的意思是……”太后这话一说完,如意在这当下也明白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丝的不敢相信。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太后懒得多言,只这么一句话,在这会,如意噤声,自躬身走下了城楼的台阶,唤了自己的亲信,命她们去在暗处好生看顾着昌平公主。   那几个人得了令,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去做自己手中该做的事情,长街之上,灯亭之中的蜡烛照亮着这条比之的甬道,自城楼上走下的东方婳紧咬着唇瓣,气的脸色发青。   步子走的格外急切的东方婳每走一步,这脚下就好像是要踩死人一样的发出着怨恨!   “一个穷丫头不过认了个亲还刷了金不成,凭什么不让我动,这满京城没成亲的好男儿本来就该先紧着我才是,现如今那些个好男儿个个先紧着她不说,还要让我敬而远之,凭什么!”   东方婳在回到自己的宫中时,没好气的直接摔了手边的杯盏,看着杯盏碎裂,心中的怒火在这会更甚!   “公主气什么,那您看中的几个都老了,和您差了那么多岁,您刚十八,多年轻的岁数啊,他们不是三十好几也是快要三十的人,算不得什么好男儿。”   自幼伺候昌平的乳母在这会听着昌平的话,忙开口劝说着,只让东方婳别紧着这些老男人挑,这年轻一辈的好男儿多着呢,做什么非要选他们。   “老那也是我先挑着,我不要的才是别人的,本宫是公主,是这大周的嫡公主,做什么要给一个乡下丫头好脸,典妾,好呀,她不是惯爱卖了自己给人生儿子的,那我就让大家看看她是怎么做那典妾的!”   乳母那儿好言相劝,可东方婳这会可听不进去,狠狠的一掌拍在手边的紫檀木圆桌上,只道她才是这大周最高贵的女人。   说完之后,脑子里瞬间起了一个心思,这嘴里便嘟嘟囔囔了起来…… 第169章 梁上君子   一弯新月与那零星的星光如今挂在天际之上,那么的遥不可及,夜里添了一丝凉意,外头热闹已尽,七夕褪去了身上的锦衣华服与满头珠翠,在回到绣楼之后,坐在了院内的长廊上,煮了一壶清茶,静静的坐在了长廊之中。   一盏长明灯让她挂在了长廊内的雕花木片之中,正巧有那么一盏熄了的灯,刚好落在这绣楼里,七夕将它捡了起来,挂在了自己的眼前。   小火炉上的水在这会烧开,冒着袅袅的烟气咕嘟咕嘟的在冒着泡,七夕随意的寻了一罐子茶叶放在了里头,再将茶放进去的时候,一双素手拉住了她的动作。   “上好的茶叶,你就这么糟践,好歹也是学过的,你这心思不在这茶上,这心思都去了眼前这灯上了吧。”   一身加了织金和孔雀羽妆花缎长裙的陆菀悠抄手接过了七夕手中的岳西翠兰,将那烧开的水从那小炉中取出,取了茶叶放入杯中,而后注水。   看着酷似小兰花的芽叶自然舒展成朵,汤色浅绿明亮这才将这手中的一盏茶递给了七夕。   七夕这边忙着入嗣之礼之后,她便有许久都不曾与七夕好生坐在一处说说话,又或者如今日这般吃一盏茶。   “方清芷要是知道她布的一步棋让萧战那么无可救药的对你死心塌地,她便是死了这会也难以心安!”   举着杯中茶盏放在了鼻尖,陆菀悠抬首看着面前的那一盏长明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满是讽刺的说道。   一个男人无心的时候可以做到无心,可一旦有心起来,却会让曾经对其有心的人看着心凉。   好在那个人已经死了,也看不到了!   “心安不心安说到底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可她好歹死了也有了个归处,死依旧是萧家的鬼,你们两个,也该走出来,好好的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七夕那儿看着那盏让自己添了灯油挂起来的灯,捧着手中的杯盏一时无话,倒是从外头走进来的崔雅舒接了陆菀悠的话,只道方清芷从来都是自作孽。   可这方清芷是自作孽,死了却依旧有名有份,她们如今作为女儿家,可是要做好了成为出嫁女的打算。   “这女儿若老死身故若无夫家连个坟都没有,只得做孤魂野鬼的在外头随意寻个地方下葬,你们如今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干娘,我有段言和孩子陪着,你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她吧,她这儿才是个麻烦!”   崔雅舒认下了陆菀悠为干女儿,她喜欢陆菀悠这敢爱敢恨的性子,也拿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知道她从前所受的苦,崔雅舒也是心疼,这会只让她们为自己好生考虑,七夕的归宿,陆菀悠的归宿,她这个做娘的,都要想好了才是。   陆菀悠对这话并不上心,她也不算是无主孤魂,早在给段言下葬的时候,那青庐里就多了一个棺材,那棺材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孩子去后,那时候为孩子做衣衫随同小棺椁也放在了段言的身边,她有主。   黄泉路上,段言和孩子一直在等着自己,为难的不是自己,倒是七夕那儿……   顾棠无疑是个顶好的,可惜七夕这心里早早住进了一个萧战,这么一个人就好比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好像很是为难。   毕竟,当初的萧战出现的太及时,就好像是救命稻草……想要剔除,并不容易!   陆菀悠看的太穿了,她往后的日子没打算再找个男人,她心里早已经嫁过了人,谁也给不了自己入段言一般的温暖,为了一个死后有主,她何苦来的。   “你们两个那都是一根筋!”   看着七夕沉默陆菀悠较真认死理的样子,崔雅舒这手恨不能一个人给一个爆栗子,好好敲打敲打这两个人的脑子,想敲开这两个人的脑子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菀悠那儿嘴角依旧挂着笑,一副我就是这么认了的表情,七夕处眉头微皱,看向了崔雅舒,很是不解着“母亲当初身为崔氏嫡女,三个舅舅疼着,老祖宗那般的宝贝着,为什么会容许父亲胡闹肆意妄为?”   “从他纳第一个妾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心了,我有了你,只需要管住那些女人的肚子就够了,我管其他的做什么?”   容许那是因为心如死灰,她的心早已经将卫海昌剥离的干净,崔氏的嫡女,自然是叫众人那么的捧着疼着长大,可也是看惯了妻妾成群的。   她的父亲当初也是妻妾成群,可老祖宗那会紧管着那些女人的肚子,但凡有使坏的一早打发了出去,这府里从来都是太太平平的。   再有不听话的,去母留子,若那子不中用,底下多少人在那儿等着那人将位置空出来,当家主母有当家主母的手段,她跟着母亲学了那么多,自然也有自己的本事。   卫海昌当初对自己用心,自己自然对他也用心,可之后不用心了,那自己还巴巴的贴上去做什么,看的惯的看看,看不惯的打发了就成。   面子上的夫妻恩爱做给人看,面子后就罢了,她崔氏的女儿,并不需要那些没有用的情情爱爱!   “不要去拿男人廉价的关怀关切先感动自己,你就是无坚不摧的,你若觉得顾棠哥哥对你的用心造成了负担,这京城里的那位也是一样,那母亲带你出去走走,等太后圣寿之后,咱们去西塘与苏杭逛逛!”   作为过来人,崔雅舒只以自己的经验告知着面前的七夕,并不用那么的刻意为难,没人这会让她去选择什么。   若觉得京城里太气闷,那就去四处的走走,也没说哪个小姐还不能出门的,走出去去大千世界看看,这心开阔了,眼界开阔了,看什么那都是不一样的。   若非卡着太后圣寿在即,她们现如今就可以出发,这次七夕入嗣宴,太后原是送了东西来的,太后圣寿,自然是要回礼的。   “是!”   七夕听得崔雅舒的话,在这会点了点头,她倒是愿意出去走走,去看看,也把这总摆在自己眼前的事情忘一忘。   在这当口,出去总比待在这京中的强!   “行了,天也不早了,一早的睡了,你们若觉得无趣,明日里去京郊的院子里游湖去,咱们可以去钓虾,那里的风景极美,你们一定喜欢。”   看七夕此刻总算有所舒展的眉眼,崔雅舒在这会笑了一笑,只让她们好生回去歇着,这都多晚的天,还在这儿喝茶,大半夜的也是不想睡觉了。   七夕与陆菀悠在这会也就散了,各自自回了自己的屋内入睡,回去时,七夕将那一盏挂着的长明灯取下,而后直接烧了。   是呀,何必自己感动自己,她要做的是和萧战断的干净,这么优柔寡断的,算个什么!   看着那被尽数烧毁的长明灯,那一簇窜起的火苗,七夕的目光一直定在那上头,长明灯烧了,香囊毁了,镜子也摔了,她和萧战之间把能断的都断了,往后便是魂归无主,她也觉得可行。   “烧的了灯,烧不了情分,你日日将铜镜与木梳带在身上,这会烧了这灯与香囊,不过是自欺欺人,七夕,为什么你要躲着我?为什么又要推开我?”   看着那火苗一点点的化为乌有,踏着步子转过身将要回屋的七夕在这会撞在了一个怀里……   萧战整夜都窝在这个墙角上,看着七夕拾起长明灯,看着她挂上,而后看着她烧毁,趁着这会没人,这才敢站在七夕的面前。   好歹也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做个梁上君子不被人发觉,好像也没那么难,哪怕这崔府之中守卫森严!   “不做将军的典妾了,还不和将军形同陌路,难不成我还要手挎手的和将军再出去招摇?”   七夕没想过萧战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刻听着萧战之言,不禁扬起嘴角,讽刺的一笑,而后只道萧战问这话问的可笑。   “你知道的,只要你肯,我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抬着聘礼让舅父处提亲,可以娶我为妻,然后让我跪在老夫人的面前低眉顺眼的敬儿媳妇茶,在然后看我无子,老夫人用七出之条让我像方清芷那般的为你纳妾,纳典妾,走重复的路?”   七夕往后退了一步,生生与萧战退开了一段的距离,在这之后接下了萧战所说的话,言语里极为讽刺的说着。   “我不肯,崔氏嫡女为什么要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萧将军,你的亡妻才刚下葬不久,别在给自己身上泼墨汁了,你让老夫人给你找个能生养的,我不适合你。”   光是想想横加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七夕就觉得头痛,她如今只想过些舒心的日子,自私也好,无情也罢,算了吧。   萧战是要有孩子的,可自己这身子,注定和方清芷一样,不过是在划着一个圈而已,何苦呢。   “往后不要在做这些让我们各自都尴尬的事情,我没你想的那么情深意重,就算我不选顾棠,那我也没想过再和你在一起,两条人命,我们跨不过去的。”   跨过横档在自己面前的萧战,七夕只道破镜难圆,萧战若执意如此,将来为难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他会从不义,变成不孝不义,算了吧…… 第170章 互不相让   “砰”的一声,房门阻隔着自己与七夕的那一刻,萧战在七夕这儿碰了一鼻子的灰!   七夕进了门,落下了门栓,走到了内室,不去想外头的萧战,萧战那儿飞身上了墙,从这瓦片之上行走,飞离到了墙外。   “怪道将军有那戍守边关的好本事,将军做这梁上君子的本事倒真的是一等一的好!”   萧战从那墙上飞身而下之际,这外头一身湛蓝锦衣着身的柳云霆早已经恭候多时……   “也没有成王买了院子一直扒着墙院的厉害,难为成王用心良苦,废那么多的功夫!”   从最初的投缘到如今的互看对方眼红,见面挖苦,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柳云霆这儿的话说出口不久,萧战那儿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只道七夕紫竹轩的小院旁是谁买下的院子,谁自己心里清楚。   “朋友妻不可欺,我一直以诚相待,却不想成王却并非如此!”   “朋友妻?你的妻子已死,七夕从来就不是你的妻子!”   看着柳云霆如今等候多时的样子,萧战拍去了衣袍之上的浮灰,此刻目不斜视的一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云霆在听完这话之后,忍不住的想笑,何为朋友之妻,七夕由始至终就是去给将军府生孩子的,是个典当的活物,他若真的拿七夕当妻,七夕怎么会活的那么辛苦,自己给自己加的定义,还一副无比受用的样子,笑话。   柳云霆在这会只以最凌厉的语气反驳着萧战的话,萧战在此刻抿唇“既然已经是柳云霆,那成王爷就好生忘了过往吧,七夕是谁的妻,左右是轮不到你的,你心思用的太多,只怕将来叫人抄了底,那就不好了。”   萧战不似柳云霆那样的激进,有些话该怎么说,萧战心里有这个数,如今这话说出来,也算是在提醒柳云霆。   七夕与柳云霆初见面时候的模样,柳云霆不要命的在那儿救七夕,就算是一见钟情,那也没到那个份上。   加上这之后的种种端倪,萧战对柳云霆这个身份,早有了自己的揣度,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是个有才之人,也受皇上的器重,且七夕那样爱护着自己的养母,想来也不希望柳云霆会出事,所以他才会说这么一句。   不论今时今日七夕是谁的,可并不在是他的,他是柳云霆,而非那方家沟里的那个方天赐!   若是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惹来无妄之灾,那就好好的做柳云霆……   “你也将要为人父,想来有些话不用我说,七夕早已经和你说的清楚,她把我推拒在外,你那儿也未必比我好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各自安生吧。”   七夕是个什么性子,在这一点上萧战还有有数的,也正因为如此,萧战不把什么都挑开了说,是给柳云霆面子。   现如今这么想过来,柳云霆的手上也折了不少的人命,阿浩首当其冲,怕是很早以前,柳云霆便已经发现了七夕,也算计上了阿浩。   在这之后,这老成王爷,老成王妃被压制,李香凝的命,这桩桩件件都该是和柳云霆有所联系的。   这些人命足够柳云霆以命抵命,他这样的心思,便是想让自己将七夕交还,他也害怕!   “少用那些个没影的话威胁我,柳云霆就是柳云霆,没有从前没有过往!”   “是么,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旁的不说,你如今受皇上青睐,多少人等着套你的底,多少人眼热你的位置,你若问心无愧,那我这话就是白说,你若当真有个什么,也不枉七夕远离你,保你一命。”   面对柳云霆的矢口否认,萧战没有加以反驳,只道他不是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也请柳云霆离七夕离得远远的。   两个男人在这会互不相让,那种眼里迸发出的火气,就好像是要把对方吞没了一样!   “二位在这么个时候在这府外闹得好像太过热闹了些,你们有这功夫这样子闹,可想过他人看到你们如此推推搡搡时候的后果吗?”   人言可畏,七夕今日刚刚过完了成长至今以来的第一个寿辰,那般的热闹,他们两个在崔府外墙处,一副分外眼红的样子,是还嫌七夕因为他们身上背着的名声不够多,还想着在这会让七夕再背上些什么。   要闹要折腾,将军府成王府的地方够大,自去那里,随的她们如何闹都不成问题,唯独这里不行。   “夜深了,二位也该回去了!”   顾棠负手而立站在柳云霆与萧战的面前,做了一个请字,请他们回去!   “在这里与二位说上一句,不管从前二位与七夕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现如今七夕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和从前的瓜葛早断了,你们若真的欢喜七夕,那请正大光明的下聘,别暗地里的较这种没用的劲,徒惹笑话!”   顾棠冷眼看着面前的二位,并不以任何身份自居,只道如今的七夕清清白白,若他们真的是为了七夕好,那就大大方方的,别在这会做那么些个动作,坏了一个好姑娘的名声。   这一句话,让恨不能斗成乌眼鸡一样的两个人瞬间泄了气,不为旁的,他们倒是想下聘,可正主却将他们躲得远远的,大有这辈子都不来往的样子,这让他们如何下聘。   “要是没什么事情,那咱们且都回去吧,这毕竟是崔府的门前,我们这三个大男人站着,总归叫人会有闲话。”   顾棠这会站在正中,看着这两个泄了气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在这之后,自己先提步走了。   顾棠这话对这两个男人是明显的一大打击,不为旁的,光是想进崔氏的门楣那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柳云霆今日只让送了个礼,萧战那儿连礼都不让送,崔氏只认顾棠这么一个早有婚约的女婿,卫国公也好,卫国公夫人也好,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从没有胜算。   柳云霆不求旁的,他自己这儿得不到七夕那就罢了,萧战也别想得到,他不和顾棠杠,他只和萧战杠,萧战说到底还不如自己呢,凭什么七夕对他倾心,他宁愿七夕跟顾棠,也不愿七夕跟萧战。   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好歹我今日的礼还送进了崔府,不似有人这梁上君子,自己感动着自己!”   柳云霆此刻冷哼着一笑,笑过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走到了萧战的身前,快着步子离开了原地。   三人各自离去,这崔府门前风过不留痕,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这三个男人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心事。   夜幕让天际之上升起的红日所扯去,天大亮的时候,崔府门前便有马车早已经套上了缰绳放好了一切的东西,等候在这门外。   天刚大亮时,七夕与陆菀悠所居的绣阁便已经十分的热闹了起来,崔雅舒说今儿个要带着她们两个人一道去庄子上,卫国公那儿收了信儿,巴巴的便赶了过来,只道要陪着妻儿一道出去游湖玩耍。   妻儿不回卫国公府,他这儿也没别的办法,如今也只能自己厚着脸皮的往妻儿跟前凑,使劲的讨好着妻儿,能怎么讨好就怎么讨好。   虽说妻子不愿意搭理自己,可好在还有个女儿愿意理会理会自己,卫国公这会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卫国公都到了崔府,这崔府中少不得一个顾棠,老祖宗昨儿个半夜收了消息就命人去寻顾棠,让他明日里空出时间来陪着这娘儿三一块出去玩玩。   顾棠那儿成了老祖宗的情,卫国公前脚刚到,顾棠处亦是后脚也到了这里,不仅到了,手里还拉来了外援,亲弟弟顾樾的两个孩子。   他不想七夕为难,拉了两个孩子一起去游湖,大侄子如今五岁,名唤顾泓,小侄子如今三岁,名唤顾昊,顾樾成亲前便与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成了好事,为着是早定好的亲,两家一合计,马上便办了喜事。   这最小的那个孩子,如今还在襁褓里,这对夫妻,从来以生孩子为乐,五年抱了三个,叫无数人羡慕。   两个小侄子都极其乖巧,待在顾棠身边虎头虎脑的样子格外的可爱,跟随着顾棠站在七夕的小楼外,在一眼见到七夕之后,便扑进了七夕的怀里。   “你便是我们未来的伯母吗?伯母与伯父书房画卷里的样子一模一样,泓儿一眼都认出来了,弟弟,快叫伯母!”   顾棠那儿原是想让这两个孩子来缓解气氛的,没曾想,这两个皮猴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冲着七夕就喊了婶婶,七夕还没反应过来,在这会脸色涨的通红。   而顾棠那儿听着小崽子竟然看自己书房中的画卷,这会没差上手提溜顾鸿这小崽子,先拉出来打一顿。   “伯母好,伯母好漂亮,昊儿喜欢伯母,伯母什么时候和伯父成亲!”   没等顾棠那儿发作,小小崽子在那儿也赶着说起了话,那一瞬间,七夕的脸红的恨不能滴出血来,脸上一阵烧的慌,而崔雅舒那儿则已经笑了起来。   “这两个小祖宗,怕是绵绵那儿教出来的,没什么事情,你也用不着害臊……”   看七夕这会脸红发烫的样子,崔雅舒忙把这两个小豆丁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后只道这两个孩子,就是学舌学来的。   这小楼处,让这两个孩子这一番童言无忌的话,闹的个个脸上笑意盈盈…… 第171章 幼时记忆   一众人在这笑闹声中上了马车出发,女眷们自然是坐在马车里头的,顾昊与顾鸿如今也一道坐在这宽敞的马车里,七夕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照顾两个孩子的责任。   五岁的顾泓最是古灵精怪的,一上马车带着顾昊左右两边一人一边直接套住了七夕,压根儿不让七夕把自己隔开。   顾昊到底还小,马车不过刚出了城门,他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倒在了七夕的臂弯里。   七夕看他睡的熟,自然而然的将他圈入了自己的怀抱,顾泓那儿也没撑的住多久,见弟弟都困的睡着了,他也倒下了。   七夕怀里抱不下两个,崔雅舒那儿见着这两个孩子的模样,在这当下帮着她把孩子抱在了手里。   “绵绵那丫头肯把两个宝贝儿子舍出来给顾棠那木头套你这么个娇娇娘,可见是下了血本的,要知道,她这两个儿子可宝贝的不行,自来都不可能让他们单独出门的。”   顾樾的妻子苏绵是出了名的泼辣货,性格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却并非那种胡搅蛮缠的泼妇,在同龄的命妇小姐里头极为吃得开,最是八面玲珑,极善人心的。   自嫁给顾樾之后,家中大小事情她一应的揽下,这上头的公婆,下头的家丁丫鬟人人都是夸的,连她们自幼看着绵绵长大的也十分喜欢这么个宝贝。   如今为了顾棠,舍了两个儿子出来作陪,也算是她用心良苦了!   崔雅舒自然是喜欢顾棠的,七夕与顾棠指腹为婚,打娘胎里出来的婚约,上头的公婆是她们的熟识,人品性子现摆着的,这底下的妯娌又好相处,再寻不到这么好的人去。   可如今七夕一根筋,这心思还是没活络,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总强迫他如何,回头说的多了,她这儿再起了逆反,那这事情就越发难办了。   崔雅舒这儿与七夕说起了一些顾樾与苏绵的事情打发着时间,他们两个也是青梅竹马自小定下的亲,这一路打打闹闹的过来,看着也是十分好的。   说者有意,听者自然也是一样,不用崔雅舒明说,七夕也知道,顾棠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夫婿,原是顶好的,可她这会并不想要去想那些,便只做听不见的在那儿微微一笑,而后目光放在了外头。   为着是一清早,如今外头算不上闷热,自出了城门后,绿槐阴阴,柳叶轻摆,夏日清晨的和风扑打在脸上,还能够闻到空气之中的芬芳,七夕这会心情是极好的。   马车一路往前走着,前头顾棠与卫国公两个人驾着马儿一路说着话,七夕那儿看向母亲崔雅舒,嘴上没有明说,可这心里不禁在想,自己这么个执拗的性子,或许传承的便是自己的母亲。   崔雅舒不也和卫国公斗气了小半辈子,这么一直呕着么……   直到日头高升,马车里感受到闷热,这鼻尖唇盼之上沁出汗珠时,马车停在了京郊的这座山林别院之间。   马车才刚停下,七夕怀里的顾昊便醒了,睁开眼睡眼惺忪的在那儿看着外头的景致,打着哈欠的问道这是到了哪儿。   七夕看他那模样极为的可爱,忍不住的笑出声,只道这是到了地方,虽说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那儿,可这的景致却是极美的,远处山峦重叠树木郁郁葱葱,到了这里头,只觉得格外的沁凉。   五进的庄子极大,眼中还能瞧见这山里人所种的庄稼,七夕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如今再见,自然欢喜。   一把抱起了怀里还有些发懵着的顾昊,七夕这儿极为自然的跟在崔雅舒的身边,抱着顾昊边走边看。   顾昊喜欢七夕,觉得七夕和自己的娘亲差不多,趴在七夕的肩膀上也不肯起来,这庄子极大,四处亭台楼阁,这不远处溪流湖泊亦是紧挨着的,这么美的地方,当真是仙境一样。   “你外祖母极为宠我,这座庄子原是我的陪嫁,再找不到的好地方,冬日里来这里有温泉,这后头还有一处深潭,这里头四季花开,每一时来都有每一时自己的风光,极美的……”   看七夕抱着顾昊眼里那个根本不用掩饰的欢喜,崔雅舒的嘴角亦是扬着笑。   这是她的嫁妆里头最合她心意的地方,七夕小时候自己带着她常来,只可惜她如今已经忘了。   花园子里的石榴花在这里尚未凋谢,如今挂在那枝头格外的红丽如燃,屋内燃着沉水香,香味芬芳随风飘散。   七夕站在这院内,额头上还沁着一层薄汗,脸颊之上还染着点点的红晕,可这嘴角却是毫不掩饰的饿上扬。   “孩子沉,仔细回头腕子酸,还是我来抱吧,你去这里头看看走走。”   正当七夕带着欢喜的四处观望时,手腕上的份量一瞬之间便没了,正抬头去看时,顾棠那儿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崽崽一起抱在了手里,只道让七夕自己轻轻松松的去看这院子便成。   这院子自崔雅舒离开之后一直都是自己接手了在打扫,那西边院子的厢房里还有那时候七夕来此游玩时候的涂鸦。   顾棠虽没想过要七夕想起来些什么,可一个人忘却了幼年时候的全部事情,这一段记忆空缺,顾棠总是希望七夕能够知道一些自己幼年时候的事情。   七夕的步子走在这里头的每一处地方,听着和风送来的阵阵蝉鸣也不觉得呱噪,来到厢房之中,看着厢房中的摆设,看书案上的一叠厚纸,那纸已经旧的发黄,可这上头还能够看到一些涂鸦,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   上头的涂鸦极为简单,两三笔图画凑成的小人,一些些鬼画符似得并不能够看懂的字迹。   “这都是你小时候与顾棠顾樾他们两兄弟在这后头钓虾,钓鱼采莲蓬时候画的,你小时候十分喜欢来这地方,一来便舍不得回去,每一次都要捱到你父亲来接你,你看这些画……”   此刻,崔雅舒指着这书案上早已经发黄的纸张告诉着七夕这每一张纸上图画的意思,第一张是她和顾棠一块去钓虾,可顾棠的脚滑进了池子里,衣裳湿了。   这第二幅图,是她偷偷的爬树想摘石榴,后来叫顾棠瞧见了,干脆叠高高两个人一起摘石榴,这画上的小人一个连着一个,是她骑在了顾棠的脖子上。   这第三幅图,是她冬日里来这儿,偷偷去冰上玩儿,差点没掉进冰窟窿挨了打,挨打之后,顾棠给送来的甜果儿。   一张张一件件的事情,崔雅舒都能够数得过来,她无时无刻不都在想,多好呀,要是那时候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七夕还是卫玥婷,还是顾棠的青梅,那他们这会也和顾樾和苏绵一样,早已经喜结连理了……   “傻孩子,你也是有幼时的许多故事的,你小时候可是最刁蛮不过的,也就是让顾棠宠出来的,可惜呀,这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要是记得那该多好……”   崔雅舒这会免不得长叹一口气,憋了那么许久,如今再看眼前的这些话,回忆过往的事情,她虽然一直在提醒自己从前的事情自不必提,可她到底忍不住。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是个平凡的,也不得不遵循这种早已经定下的规律。   “若那时候你还在我身边长大,你或许会比那昌平公主更刁蛮,更傲气,那原该是你的底气,顾棠也会宠着你,一路将你宠到如今,那时候你还没回到我的身边,我看着顾樾与绵绵时,我就一直在想,我的女儿也该是和绵绵一样。”   崔雅舒的手在这会轻轻的摸着七夕的脸颊,嘴角上扬,那么的慈爱,可这眼里还是写满着忧伤,尤其是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幼年时候的涂鸦。   她的女儿由始至终就该是像一张白纸一样,不经历任何的世故,让自己的眼里一直藏着一抹忧伤。   现如今,光是想想,她这心里就越发的恨卫海昌,更越发的恨自己,一时掉以轻心,害女儿前半生那样孤苦。   “我如今已经回来了,我一样可以让您宠的……”   “可你的快乐回不来,母亲也不是个瞎子,你自回来后真心实意毫无任何负担的笑过几回,母亲这眼里可都看着的,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带着你来这儿。”   七夕不愿让崔雅舒在受从前那些事情的影响,在这会只宽慰着崔雅舒,崔雅舒听后,没让七夕讲完,只道自己她这一双眼睛可都看着呢。   “你原可以不用那么先入为主的,放在心里的人既然能放进去,那就可以踢出去,把他踢出去之后,你再看看,是不是会觉得自己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   崔雅舒将这书案上那一叠发黄的纸片尽数的放入了七夕的手中,只让七夕自己先看着瞧着,自己好好想想她所说的话!   拿得起放的下,一个人而已,一段感情而已,这丈夫死了,做妻子的还能改嫁,更何况又是什么名分都没有的! 第172章 落水   山涧溪水潺潺流淌,崔雅舒那儿与七夕说完了话便离开了那个留有七夕幼年记忆的屋子。   七夕的手中握住着那一叠早已经发了黄的小人画,对比着小人画上的图案,寻找着那棵树,看着石榴树上的那些花朵,脑中所印现这自己所猜想的画面。   这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欢快童年,有人护着宠着,该是多么的甜,就好像是这已然结了果的石榴一般,甜丝丝的。   在这之后,七夕来到了这溪边,看着溪流里鱼虾,端坐在这小溪边的石头上许久,任由风吹动发丝,看着落下的花瓣随水逐流,绿树繁茂,草木清香,七夕的手拂过这并不停歇的溪流,失笑的勾起唇角。   在方家沟时七夕也会在闲暇时与她的天赐哥哥在溪水中摸虾捉鱼,也是这样的时节,鱼最肥虾亦是最好捉的时候。   水从指缝之中流过,七夕定定的出了神,也是在这一刻,一个极为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心水里有水蛭,这东西吸血的……”   声音让这会的七夕收回了手,她最怕的就是水蛭蚂蝗,从前在方家沟从不下田的她有一回给养母和天赐哥哥送饭,被蚂蝗盯到,那会不知哭了多久。   她虽是在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方长大的,可自幼真的没吃什么苦,那种清贫算不得苦,真的要说苦也是养母病了的那几年,那时候她真的后悔,自己连锄地都不会。   看着旁人都在那儿锄地播种,她却连锄头都拿不起来,这多少人笑话着养母养了个大小姐,明明是个童养媳,可自幼那么疼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天赐是领养的。   也是那会,七夕觉得自己没用,为了治病,也就把地给卖了……   “我最怕的就是那个……”七夕收回了手,顾棠送上了一条帕子,这会两个人坐在这石头上,望着面前青山绿水,坐着便一道笑了。   七夕只道她最怕的就是水蛭,顾棠看着七夕手边发黄的话,指着那最最简笔的画面,不由的笑着回忆过往。   “你小时候还要娇气,出个门便是日头毒了一些你都是要怄气,怨恨太阳与你作对,半分的不讲道理,可不会像现在这般似的,坐在这里玩水,一早就要让人撑伞才愿意这么坐着。”   “这是不是算蛮不讲理?”七夕不记得之前的所有事情,如今听顾棠这么一说,是真的无比的惊讶,不敢相信,自己小时候还有这么刁蛮的时候。   “可爱的蛮不讲理,你小时候长的可爱,谁都愿意宠着,眼泪汪汪的这么一怂鼻子,心都化了,谁还管你讲理不讲理。”   顾棠这话可不是说的假话,那是正经的,幼年时候的七夕因为女儿家的身份可谓是众星捧月的叫人欢喜疼宠的,便是没有自己,那也是这卫国公府乃至于外祖崔氏的心尖尖。   “那该是多好的日子,可惜我全都记不得了,要是记得,这会还能和你一道回忆回忆。”   七夕把从前的事情忘得干净,全然都不记得了,这会听得顾棠说起,不得不说她自己都在想那样的日子该是什么样子。   “用不着记起,你往后每一天的日子都如现今这般过着,那便是你幼时侯的样子,半点不会差。”   顾棠的手鞠起一捧水直接洒在了七夕的脸颊之上逗她,七夕被泼了一个激灵在这当下顺手还击,两个人这会笑成了一片,崔雅舒带着两个小小子过来钓虾的时候,这两个大人身上都已经是湿淋淋的。   “这孩子还没玩上,你俩都跟落汤鸡似得,赶紧换换衣裳去,别在得了风寒,这大热天里得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崔雅舒手里带着干净的衣裳与浴巾来的,这会给他们各自披上,这眼里充满着母爱,嘴角宠溺的挂着笑,看起来那么的融洽。   崔雅舒这儿带着孩子们在这溪边玩耍,七夕与顾棠上了马车,各自在车厢之中换去了早已经湿了的衣裳,擦干了头发这会回到了崔雅舒的身边。   玲珑与清风雨露手中都拿着钓虾的杆子,这会的她们带着两个孩子只往前头更深的潭水里去,那里头有鱼有虾,正是个好时候。   “大伯伯和伯母玩打水仗也不叫上我们一起,真赖皮!”手牵着两个小小子,顾泓那儿堵着嘴把这嘴巴翘起老高的在那儿发表着自己不满的意见,只道他们两个不厚道。   “我也觉的你这大伯伯和未来大伯母不厚道,我也想玩打水仗。”顾泓那儿奶奶的音调刚落,陆菀悠在这其中说说了这么一句,急的七夕差点没上手拧她。   顾泓那儿一听陆菀悠的话,当下兴奋的扬眉,只附和着说对对对,这一大一小在这路上一口一个大伯母,让七夕根本难以招架。   清风雨露接来了山泉,架起了火,把带来的饭菜放在了铺好的桌布上头,给她们蹲在潭边钓鱼钓虾的人准备着伙食。   两个孩子最是兴奋,嬷嬷在身后看着片刻也不敢让她们走远,这会只蹲守在这两个孩子的身边片刻也不敢怠慢了去。   七夕许久没在这蓝天绿水下做这么童趣的事情,这会钓虾钓鱼格外的有精神,她小时候常做这些事情,这自小锻炼起来的手艺没有忘记,如今这笼子里的鱼虾可比他们加起来的都多。   玩儿的正欢喜时,顾泓拉着顾昊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又来了七夕处,争着七夕手中的钓竿,只说七夕这儿好。   七夕可不跟这两个小娃娃争,这潭水极深,虽说有嬷嬷们在旁照看着,她也怕这两个孩子有滑脚的时候。   又听崔雅舒说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极为珍爱这两个孩子,这会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手里拦着两个人嬉闹,七夕想着总在这潭水边玩儿到底不安全,便想拉着两个孩子去那边坐着吃点个东西。   她弯腰想去把手边的笼子收起来,自去清风雨露身边,可这刚把腰弯下来这药上忽然遭到了两下击打,凭空来的,让她疼得站不起身,整个人直接掉进了水里,根本连反抗又或者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人直接就这么跌进了水潭里头,那么大一声声响伴随着耳边的惊呼声,七夕没来得反应,她的手脚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没了知觉,失了力气,这会只有往下沉的份,根本没有能力自救,便是扑腾两下也没可能。   “七夕……”   “七夕!”   岸边,眼看着七夕跌下去根本来不及施救的人在这会高喊着七夕的名字,顾棠眼见七夕跌落水潭,忙跳下去救人,这本还清澈的潭水因为两个人先后跳入如今也起了浑浊。   七夕的手无力的垂着,她不能挣扎,憋着气的她满是你绝望的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气憋的时间长了,七夕再也憋不住时,长长的吐出那一口之后,人下沉的越发厉害,在七夕以为自己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她叫顾棠一把给拽出了水面……   在吸到那一口气的时候,她深深的往里头呼了一口气,而后呛咳声不断的出现,这岸边站的这会忙拉着她和顾棠一道出了水面,七夕这会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浑身都发抖。   那潭水看着清澈好像不深,可这整个人落下去的那会,那里根本踩不到底,只有往下跌的份,绝无起来的可能。   七夕最后的意识便是眼前看见了崔雅舒,在这之后她就昏了过去,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73章 灭口   “小小姐这身后有两个极大的淤青,正对着命门,这俨然是有人刻意暗害,怕当时有人在暗处已经对她下手,致使她跌入水中,连半分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前来为七夕诊脉的女大夫银朱是自幼起便跟在崔雅舒身边,照料着崔雅舒身子,崔雅舒进出她一向紧跟在旁。   如今也用不着在着急的去外头找什么大夫,银珠那儿替七夕换下湿衣的时候她便发现,七夕的手脚僵硬麻木,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里头便有不对劲,在这之后,看七夕腰间的淤青,当下她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其之后又听顾棠讲起自己在水中捞起七夕的事情,她便知道,有人封了七夕的命门,根本不让七夕有一点的动作,这是要治其于死地,不让她有爬上来的希望。   手脚麻木只能下沉,想浮出水面都没可能,这法子用的巧,更用的恶毒!   为七夕施针用药之后,银珠这会立在一旁书写药方,备注着要注意的事项,自让自己的徒弟去抓取药方熬药,自己这儿则继续看顾着床榻上尚未清醒的七夕。   两个孩子因为七夕无端端落水的事情吓坏了,这会正待在小院之中让贴身的嬷嬷们哄着,如今这别院之中乱哄哄的,早没了来时的清静。   “手伸的这么长,都能够伸到这儿来了,到底是一国之公主,这背靠整个大周,又有皇上与太后撑腰,当真是厉害又了得。”   屋子里陷入安静,安静之后,陆菀悠那儿气结的咬牙,都不用多思,就能够知道这会坑害七夕的人到底是谁。   能和七夕有仇的方清芷已经入土了,还能够与之过不去的,好像也就这么一个人,那人肖想着将军夫人之位,也并不难猜。   “是我的疏忽,没能将……”   “总有疏漏的时候,怨不得你,敌在暗我们在明,随你如何仔细,她总有法子找到漏洞,可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心肠似乎过于狠毒了些。”   七夕这会尚未醒来,且满身打着寒颤,似有受凉发热的倾向,如今这满屋子的人坐着,个个眉头紧蹙,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致。   顾棠只道自己不小心   ,叫有心人钻了空子,崔雅舒这会只让顾棠不用自责,这原不是他不小心之故,说到底,是有心人之故。   “我原防着那小丫头在太后圣寿之上出把戏,不曾想她这把戏早已经准备的好好的,都已经拿到这儿来了,当真是小瞧了这丫头了。”   摩挲着手边的碗盖,崔雅舒这儿银牙紧咬,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那嚯嚯的磨牙声,这会的她似如一同发了怒的母兽,满身充满着阴冷之气,这火气好像在一瞬间就会爆发一样。   “昌平公主心思不纯,自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人,除却她之外,那皇太后也是一样,当初我与七夕一道被发卖,有的是她们的主意在其中,现如今将军府的名声败落了,怕是又相中了别人……”   陆菀悠一向眼明心亮火眼金睛,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自幼众星捧月一般长成的公主喜欢萧战未必是真,可想要出尽风头却是真的不假。   到底是叫人自幼捧在手里长大的,这嫁要嫁最好的,这风光也自然是要最好的,她选中萧战苦苦痴缠无外乎是因为萧战的后院干净,且这名声在京城里又是一等一的,这京中姑娘人人想嫁。   因为人人想嫁,而并非人人都能嫁,她这才挑中了萧战,皇权打压,挑拨离间,搅弄风云,一出接着一出。   如今将军府的名声不好,连带着萧战的名声也不尽如人意,这京中的姑娘在不是那么炙热的想要嫁给萧战,转而觉得令有人是人中龙凤,这些人中,多年深情的顾棠算一个,这新晋的皇帝红人柳云霆算一个……   这两个人可都与七夕有着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来这有的人心终是不平的原因,就在这其中。   “呵……身为大周的长公主,早已经是万万人之上,还需要谁羡艳的目光,她脑子有问题,我这就进宫去……”   “进宫做什么,你有证据吗?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脑子去哪儿了!”   卫国公看七夕躺在那床榻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的样子,又听完陆菀悠的那一番话,这心中气愤,只道要进宫去向七夕讨公道。   崔雅舒那儿没等卫国公说完话,便已经打断了他,她知道卫昌源这会是怒火攻心一时失了分寸,莽撞冒失,可她这无名之火也只能对着卫昌源发,不对着他发也没人了。   “伯父伯母并不用着急,七夕这儿一出事,这座山头就已经叫我手下的人给封了,我早发了信号飞鸽传书出去,现如今这个时候,京城里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七夕无辜受害,且下手之人已然被抓,落入了我们的手中!”   见崔雅舒冲着卫国公发火,卫国公在这会无辜被骂,顾棠在此刻出来做了和事佬,他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来这别院之前,这别院内外都布下了自己的眼,或许叫这人成了他们眼下的漏网之鱼进了来行了事,可这进来了再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棠也有脑子,陆菀悠所能够想到的,他一早就想到,早在换下身上湿衣服的时候,他回想着七夕落水时毫无挣扎的情景便觉得其中有诈。   做贼心虚,若这幕后黑手听闻下手之人被捕,不论真假,她都会先慌了阵脚,自己乱了分寸。   “她能上钩吗?”   “若这件事情并非征得太后应允,她必然上钩,她的手段比起太后,还是稚嫩了许多的!”   陆菀悠听完顾棠的话之后,在这会不得不佩服顾棠的反应迅速,却又担心这宫里那位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胜利者。   当初自己那样算计着方清芷,她一眼就瞧穿了方清芷与自己两边的心思,昌平公主不足为惧,可她身后的太后却不一样。   “太后从来都是最精明的,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和崔氏家族交恶的事情她不会去做,也不会允许身边人去做,因为除却崔氏之外,四大家族的另外三大家族都会对此有龃龉,她不会傻呵呵的去碰这种事情。”   陆菀悠处怕顾棠到最后用错了心思,可崔雅舒思量再三,给出了这么一句答案。   这件事情若是昌平公主东方婳所为,那这其中必定没有太后的授意,太后最爱的始终是皇帝,最在乎的也是皇帝。   若无皇帝何来她如今的太后之位,公主不过是锦上添花,聊胜于无,若公主与皇帝让她只能做出一个选择,她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踢掉公主,将皇帝捧在手心。   这件事情,可以想见,一定没有太后的插手,这怕是东方婳一意孤行,人有的时候范起了轴,从来都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不撞南墙,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这一刻,这京城里,如同顾棠所言,已经有了七夕被人暗害跌落深潭昏迷不醒的说法。   递回消息的话快马加鞭,加上刻意的宣扬,如今也算是传的市井皆知,七夕本就是众人口中一直在谈论的话题,她活的传奇,如今好容易又来了新的故事,这百姓们个个都好像亲自看见了七夕昏迷不醒的样子,如今这话说起来是格外的绘声绘色。   “你说人已经叫那顾棠手下的人抓了?”   “外头人传的绘声绘色,只道湘王在那七夕醒后便会带着人亲自回京前往大理寺问罪,且流星确实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兜不住的!”   流言传得快,不多久便传进了“有心人”东方婳的耳中,不为旁的,就为东方婳一直在等待着七夕身死的消息。   她派出去的人本就是为了让这一群欢欢喜喜出去的人来一个措手不及,谁都觉得自己会在圣寿宴上动手,自己偏偏早一步而行,断七夕所有后路。   却不想……   “这死村姑的命竟然这么大,都这样了还能够活过来,还叫人抓了个人赃并获,流星能不能兜住,人是你手里的,你可有把握?”   第一次自己动手做这样的事情,东方婳到底心虚也拿捏不住,在这会只向身边的近侍发问,质问她可否有把握。   近侍此刻如何能回答,这严刑逼供之下,谁知道一个人能够挺得住多久,若挺不住,那自然是什么都招了。   且那七夕如今不是处于昏迷之中人事不知,那卫国公算一个,湘王算一个,再加上崔氏一族,他们的手段最是狠辣,想来刑部又或者是大理寺的那些个手段,他们都懂。   这样轮着来一遍……   “派人出去,想办法在那人回京之前,将人做掉,不许留着活口!”   看着近侍脸上的犹豫,不用明说,东方婳也知道了答案,长吸了一口气的东方婳在这会狠狠的紧咬着牙根,只让那人现下就给自己派人出去,不论用什么法子,只许灭口,不许偷活! 第174章 瓮中捉鳖   七夕醒来的时候便觉得头重脚轻,且腰间甚至是四肢都酸痛异常,缓了好一会她才想起自己落水差点把命搭进去。   她也曾落过水,那时候的她没有半点求生的意识,满脑子只想着死,倒不觉得什么,可这一次她才知道,原来落水不想死的感觉,竟然是那么的难受。   也就是在想起的那一刹那,她抽气着挣扎嘤咛了一声,想坐起来,可这会手脚无力,好在顾棠这会适时的出现,将她整个身子撑起,在她的身后又垫上了一个软枕。   手里带着一个熏得正好的药包,放在了她的腰后,药包的药香与温热的感觉让七夕这会觉得腰后好了许多,酸痛的感觉稍稍有所舒缓。   “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掉下的水吗?”顾棠在安排好七夕最好之后,手中又多出了一盏汤药,七夕有些发寒,这汤药去给她驱寒所用,她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喂着七夕汤药的当下,他不忘询问着七夕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落的水……   七夕吃着苦涩的汤药,在这会点了点头,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还疼着的后腰“有东西击打在我的腰上……我是被那东西打下的水,下水之后我手脚都动不了,就这么一直往下沉……”   七夕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一片水,那些水灌入她的眼耳口鼻,让她的呼吸急促甚至是没法呼吸。   她记得清清楚楚,神志清明,那击打着自己的好像是两块小石头,那么用力,不知是怎么做的,自己就没知觉了……   顾棠看她的手这会紧紧抓着手下的被褥,指尖发白,此刻只让她莫要害怕,她已经上来了,不曾再水里,这里很安全!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七夕的手,将七夕冰冷的手慢慢的焐热,顾棠只用着似如清泉伶仃般清冽的声音让七夕用不着害怕。   “我在这儿呢,有我在,你不会有一点事情,我总会保护着你,没事的!”   顾棠说下这话的眼中充满着坚定,就像是寒冬腊月之中的突然出现的一盆烧红的碳,那么的及时,七夕抬起头看着顾棠的目光时微笑着抿唇,心里对这话没有怀疑,是真的放心。   那种放心,并非男女情爱,七夕心上清楚……   可说出这种话,七夕并不敢,说出来,她怕看见顾棠眼中的那种失望,可若不说,她这会这心里又觉得自己坏透了。   “再躺一会吧,我在门外守着你,夜深了,我让伯父伯母他们去休息了,两个孩子也被吓坏了,这件事情我已经有安排,我一定会帮着你将凶手找到,也会让凶手伏诛,决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手一点点的从冰冷到现在的开始温暖,有了知觉,七夕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见七夕这会情绪稳定之后,顾棠抽走了七夕腰间已然冷了的药包,扶着七夕躺下之后,只让七夕好生歇着,并不用担心,他就在外头守着。   先头,卫国公与崔雅舒原是要守在这儿的,可顾棠看卫国公与崔雅舒的年纪摆在那儿,让他们守着怕身子也撑不住,他便说自己留下。   崔雅舒没与他争抢,想着留下也好,当初那萧战能为七夕做的,顾棠也能够为七夕做,崔雅舒想着让女儿看看也好,说不定就把心里的那个人除了呢。   这么好的人就在眼前,总念着过去,并非好事!   顾棠在外头看着药,七夕所用的药中有着安眠的药在其中,这会困意袭来,她点了点头,在顾棠为自己掖好被子之后,没多会便睡了过去。   揪紧着被子的一双手显示着她的不安,顾棠看着她那双将自己拢紧的手,自己抱着自己的样子,微微一叹。   若可以,他希望七夕这会的手是为自己打开的,她可以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原想让七夕握着自己,可怕七夕不愿,他没上前,转而退出了门外,不曾在打扰七夕。   轻轻的将门帘放下之后,顾棠将药包继续放在那架子上加热等热的差不多后,一会继续放在七夕的腰后,她腰后有淤青,虽自己没瞧见,可看七夕适才的神情也知道,该是极疼的。   坐在外间的圈椅上,顾棠的手边放着一本书,拾起那书没多会,他闻到了一阵清香,抬起头去看时,就见陆菀悠这儿端着托盘入内。   “我煮了一锅小米粥用鸡汤煨的,又加了些鸡丝与枸杞在里头,给你煮了一碗面,她醒了吗?”   夜里比不得白日,长夜熬人,陆菀悠心上藏着事情,睡不着,这心上又牵挂着七夕,自到了灶上煮了些吃的送来,想着七夕醒来总会饿的,吃点个东西总要的。   放下了汤与清粥,她去了里头看七夕这会如何,顾棠也没想着去吃那碗面,陪在陆菀悠的身后一道入了内。   “醒过一阵子,吃过了祛寒的汤药这会又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还是害怕,这手就这么紧握着被子,她在将军府里没少受害,每一次睡着了都是这样子,我见过好几次的。”   顾棠将七夕醒来的事情告知着陆菀悠,陆菀悠坐在了七夕的身旁,将七夕的手从那紧拽着的被子上握住,而后看着顾棠。   “她不握你的手,你可以去握住她的,追人你都不会,你这满腔的痴情光用在寻人身上了,这别的地方是被木屑给塞住了,她本就没个安全感,萧战能走进她的心里,也不过是在适当的时机给了适当的保护,懂吗?”   她抓紧被子,那你就将她手中的拿走,替换着自己的手,就好像现在,七夕抓着陆菀悠的手不也抓的好好的,陆菀悠看得出来,顾棠是真情实意的,这会忍不住想帮一帮顾棠。   顾棠这么个榆木脑袋,当真是憨的很,萧战都晓得放灯,他却只晓得傻呵呵的站在七夕身后,等着七夕转身,女人可不吃这一套。   萧战珠玉在前,他要这么一直这么干站着,往后做什么,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么,陆菀悠见过的男人不少,顾棠算是最不解风情的一个。   萧战好歹还会送铜镜,燃灯,可他就会干站着,施以援手是叫人放心,可也太被动了些。   “我不想叫她为难,她开心就好!”   看这陆菀悠这会紧握着七夕的手,顾棠知道陆菀悠的用心,失笑之后,只道他晓得的,可除却晓得之外,他并不希望七夕为难,这不该是她为难的事。   “榆木脑袋!”见顾棠这会还回这么个话,陆菀悠也没法子了,只说了这么一句,得了,她白教了。   松开了七夕的手,陆菀悠将七夕的手放回了被褥,这会摇了摇头,只让顾棠去外头去,自己这算是白来了。   人的心中都有白月光的,最初所遇见的都是好的,七夕和自己一样,都是一根筋,她身边这么多年不是没出现过好的,可再怎么好,她都看不上,这些人都不是段言,也给不了自己那个没的孩子。   就好比是月光,昨日的月光便是最好的,无论别人在怎么给,那还是比不上那一个,自己是这样,七夕也是这样。   太拧了!   陆菀悠这会是真的气,可这气过之后又是没法子,也就在她冲着顾棠瞪着大小眼的时候,顾棠身边的亲信阿继这会来禀告,林子里有动静。   隐秘在林子里的亲卫看到一群黑衣人这会往这四周在搜寻,与他们蹲守的人所不同,这些人浑身充满着杀气,显然是为了今日那个动手的人而来。   “我们将人逼到了后山的山洞之中,堵得那人不敢出来,现如今那些人……”   “将那些人引到那山洞去,把这一群人尽数抓获,也懒得我们审问,自有他们说话的时候!”   守株待兔了这么久,总算是将人引来了,顾棠手中的人一直在撒网似的捕抓着那个对七夕动手的人,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得不小。   藏个人是轻而易举,可抓个人也算不得麻烦,这四处的进出口都让顾棠的人堵住了,事发之后许进不许出,那个人想活命,自然要为自己寻个去处先躲着命。   时间拖得越长,幕后主使就越憋不住,顾棠以为还要等上一两天,不曾想,这人这么心急怕东窗事发,当夜就把灭口的人给安排上了。   呵……   “看来,这件事情怕是连太后都不知情,她这边按耐不住了!”陆菀悠听得阿继的话语之后,只道东方婳到底嫩了一些,自己成了那瓮中之鳖,直接撞了进来。   若这事情太后知道,太后一定会加以阻止,但凡长点脑子的人想来都会晓得,这会派什么,也不能派人来灭口。   密林森森,阿继收了令自安排了人下去,一路引着人往那流星所藏身的地方而去,一路极为的顺利。   林子里的那波让阿继所带动的人这会一步一步的落入了顾棠所设的圈套,顾棠就等着这些人上钩,到那时候,他倒是想知道,这堂堂的一国长公主该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175章 受罚   夜越来越深,满天星斗越发疏落,钟鼓更声也将停歇,残月西斜,东方婳鬓边的金雀钗在这会已然倾斜,随着这天越来越亮,她这心上越发没有底,这心便越来越烦躁。   “哀家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去动那个七夕,你做什么不听哀家的劝,你是嫌公主作腻了,想去做阶下囚,还是觉得这皇宫待烦了,想去外头的寺庙之中清修,你到底怎么想的?”   添着苏合香的镂空纹饰盖铜熏炉之中香烟缭绕,红烛不断的下落着烛泪,在这会,太后负气愠怒的声音传到了东方婳的耳中。   顾棠传回京中的消息传到了如意处,如意一想便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和东方婳脱不了干系,也顾不得夜深不夜深,她忙唤醒了早已经睡熟的太后,把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太后,在这之后,又命人查看这事情到底闹到了哪一步,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太后那儿怫然让人唤醒,这心上不悦,气不打一处来的先将如意骂了一通,只道自己让如意盯紧着东方婳,这么个丫头她都盯不住,怎么跟着自己到现在的,是人老心瞎眼也瞎了不成。   如意受着太后的骂,也不加以反驳,她根本没有料到这丫头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她们防的都是她在太后圣寿节上动手。   她错了便是错了,再难弥补,可这个漏洞已出,必然要想办法,要不然,真要是让顾棠把人带回来了,怕这件事情闹大了,这四大家族会乱。   四大家族一乱,朝廷动荡,大周怕朝廷不稳,这可是大忌,无论朝代怎么换,从来那些世家都是根基,他们扎根已深,若无错处,皇帝从不会去惹他们的逆鳞,她早就已经和昌平摊开说过,可昌平压根儿没有给自己把这些话听到肚子里,进到脑子里。   “母……母后,你说什么?”东方婳并不曾料到太后忽然而至,在这会听着太后数落自己的那些话,她第一想法便是矢口否认,否认自己所做的那件事情。   “说什么?说你天都快亮了,却还穿着昨日的那件衣衫,连头上的发髻都乱了,金钗都斜了,你一整夜的不睡觉,你在想什么,你告诉哀家,你还否认,你到底否认什么?”   东方婳的矢口否认太后早已经料到,可随的她如何否认,太后如今指着她那狼狈的模样,迫使着她不得不和自己说下实话。   “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只知道,我是这大周的长公主,没人可以踩在我的头上,她自出现在这京城中后,这人人都说她的好,都说的她的神奇,连那些个男人也一个一个的跟着她转,杀她一个怎么了,我就不信,她崔氏一族还能够造反,造反正好将这些士族一锅端了,省得碍眼……”   “啪!”   东方婳因为太后的质问在这会无话可说,憋着那一口气,没在否认,再看太后那儿,早已经是瞋目切齿,手伸出来就差没戳到东方婳的脑门上。   东方婳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已经接下了话,知道,知道什么知道,她知道这天底下皇帝最大,她是公主她是金枝玉叶,除了皇帝没人再比自己大。   “如意,把公主捆了往静安寺中送去,不许在路上出现任何的差错,不管怎么样,把她给我关起来!”   一巴掌打在东方婳这会胡言乱语的脸上时,太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到她的手心都又红又痛,打完之后,看着东方婳在这会给自己闭了嘴,她只让如意现下就捆了东方婳去静安寺中去,不管怎么样,都把她给自己困在寺中,好好的看牢了。   在不许她给自己生出别的事情来,一定一定!   东方婳才刚生受了亲娘的一记巴掌,耳边都是“嗡嗡”之声还没回过神来,自有人上前已然绑住了她,不止绑住了她,甚至连嘴都给她堵得死死的,她越是挣扎,那个绳结扣得越发的紧,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是一国公主,现如今这般算什么,凭什么要绑了自己,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罚,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她瞪大着眼睛,只用眼神询问着自己的母亲,若非她的口中这会被绑了布条,她这会一定会高声的尖叫。   太后在如意将要把东方婳带走的时候,命人搬来了一个穿衣镜,只让东方婳自己冲着穿衣镜里的样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瞧瞧你自己,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疯妇,你自由要强,好出风头,可出风头,也该有个度,现如今并不是叫你出风头的时候了,这大周的好男儿那么多,你所看上的那些心系旁人,自可以挑别人,你不能搭上你皇兄的江山说下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自幼疼宠长大的女儿,她也舍不得其吃苦,可她适才所说的话,早已经让太后下定了决心将她送走好生的教育。   东方婳身为公主的身份出生,她生来就已经不平凡了,既是不平凡,又何必要自降身份和一个平凡的七夕比,争这个风头,和那些市井泼妇又有什么区别,在这会徒惹人笑话不成。   她该出去好好清清心,静静心,也该好好想想,今日这桩事情到底该不该做,能不能做,一则惩罚,二则亦是为了救她。   若不将她送到寺庙,那就要把她送到崔氏一族的手中,到底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一块肉,她纵然又再多的不是,也是自己的宝贝,太后舍不得将她就这么送出去,也就只能让她先去寺中避过这一劫。   穿衣镜中,东方婳看着自己被捆起来的模样,看着自己的发丝散乱,看着她的手被反绑着,嘴里被塞着布条,那模样,根本没了公主的样子,就像是个被发卖的丫头。   她不甘心,对着太后在这会不断的“呜呜啊啊”着,她不懂,把自己绑起来,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太后她自己么,怎么到了这会还要让自己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若非她,自己会是这样子的。   他们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既是最尊贵的,自然是得最好的,为什么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允!   凭什么!   东方婳在这会发出着歇斯底里的吼叫,不甘心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甘心自己要去寺中清修,她不甘心许多许多,不住的挣扎,挣扎之后,她在那镜中的样子越发的狼狈,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狼狈。   到最后,她没力气了,挣扎不动了也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太后,太后有意让她发泄,甚至搬来了更多的镜子,让她四面直视着自己发了疯的样子。   “公主……太后原是为了你好,是用心良苦的,崔氏一族不能动,一旦动了,大周若出动荡,会引来朝廷不稳,莫说您,便是太后和皇上也会受到波及,四大家族并非您所看到的那么简单,那样的人家,便是……”   便是她这个公主下嫁,在他们眼中,那也是公主高攀,他们的家族势力遍布整个大周,东方婳不能拿着这种的事情开玩笑。   如意希望东方婳能够懂,可东方婳根本不愿意听,这会只用着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着镜中疯了魔一样的自己。   “呵……”   东方婳在这会发了疯似得这么讪讪笑着,笑声极大,在这之后垂下手,无力的让如意将自己带走,可临走之时,她的眼中满是憎恨与怒火。   “母后……”   东方婳处的吵闹早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赶到东方婳处的时候,东方婳已然叫如意带着手下的人带走了。   他转进了殿内,看着太后站在一旁手中无力的转着自己的佛珠,不禁唤了一声……   “她一而再而三的犯糊涂,送她出去静静也是好事,卫国公和顾棠都不会把这件事情算了的,母后还是要早做应对!”   皇帝看着太后此刻的模样,只道将昌平送走也是好事,事情他已经听说了,如今这个七夕的身份敏感,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七夕的身上,动谁也动不得七夕,可东方婳偏不信这个邪。   “哀家已经把她送走,任他们如何说,左右人已经不在这里,去了庙中,那便是咱们的一种态度,态度摆在这儿就已经够可以的了,他们还想要得寸进尺,那就是想造反!”   面对着皇帝的话,太后这会长吸了一口气,只道自己已经给了态度,就算是带着人到她这儿来,她依旧是这一副态度。   该给的能办的她都已经办了,再过分,她这儿可就不认了,没这道理,就这样!   把东方婳送去寺中清修已经是自己能退的最后一步!   “老纵容着这丫头这样子下去,这丫头迟早有一天会毁了自己的!”皇帝此刻听着太后的话,不免为东方婳的冲动任性摇着头,担忧着她往后的未来,只道如此下去,未来堪忧…… 第176章 杀鸡儆猴   昌平公主前脚落脚静安寺,后脚已然恢复了气力的七夕与崔雅舒卫国公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相较于出去时的轻车简行,回来的时候人比之之前多了好几个,且还是坐在囚车之中一路这么招摇过市着回来的。   这些囚车之中的人便是那一日顾棠设局所抓下的,一网打尽,对七夕动手的,前来杀之前那人的,全都在这囚车之中,供词顾棠这儿也是问的清清楚楚。   如今这么些人被直接从城门处带入从而进到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孙大人早得了皇帝的嘱咐,本就觉得头疼,再一看这几位祖宗真的寻了来,忙是迎了出去,满脸的笑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孙大人,小女前几日往别院中小憩不甚遭人暗算,今儿个凶手在场,状纸与凶手所认的幕后之人皆在这口供之中,还请孙大人接下之后开堂公审,也省了老夫去敲这门口的冤击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等孙大人上前寒暄假笑两句,卫国公把手中早准备的状纸口供丢到了孙大人的脸上,紧绷着的脸上带满着不郁之色,半点的没给孙大人好脸。   “大人看好了这状纸之上的来龙去脉,与我们所状告之人,看大人是接还是不接,若不接,那我们层层上告,总有个说理的地方!”   那厚厚一叠的状纸口供孙大人不用看也知道写的是什么,顾棠早把犯事之人制服的服服帖帖,怕是把该招的不该招认的都说了个全,他这会恭恭敬敬的将这些状纸口中全部收好。   看着这围观的一群人,忙巴巴的将人全都请到了内堂,命人疏散围观的人群,那些坐着囚车带着枷锁来的嫌犯这会一并先行关押。   “什么意思?”眼瞧着这大理寺的门前被清了场,卫国公知道这里头定然有猫腻,在这会眉眼一挑,开口问道。   “几位爷,你们明知这凶手是谁……”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孙大人这是想要包庇了那幕后主使者,凶手是谁,这不是要你这位大人去查,你若不愿意,刚才我们也说过了,层层上告,再不济,我家老祖宗手中还有一根龙头杖的!”   在卫国公不屑的挑眉之中,孙大人在这会抱拳真的是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姿态恳求着这几位祖宗的放过。   那可是当朝的长公主,得罪不起的!   可孙大人这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进入孙大人视线的七夕已然开口,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可这里头却带着两层意思,这件事情他们追究到底,若孙大人有心包庇,这崔氏的老夫人手中可有一根龙头杖!   龙头杖乃圣祖皇帝所赐,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这是不愿意与之好过了!   孙大人这边原是求着顾棠与卫昌源这两位祖宗的,不曾想,七夕这一番话堵得他根本把后面要说的话全都忘了,这会巴巴的站着,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孙大人可以请了大夫来验看,也可以亲自上阵试验,毕竟感同身受才知道体察民情体察民心,七夕一个普通百姓想申冤,都申冤无门,那这大理寺放着也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而已!”   就在孙大人处干巴巴的站着一时不知怎么去回这么一个小姑娘的嘴时,七夕处不依不饶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甚至将他捧得高高的,只道他是青天大老爷,在这之后又直接给了个巴掌。   先给甜枣后给巴掌,算是让孙大人这会脸上讪讪的,这可比真的抽他嘴巴子让他都要来的臊。   孙大人也见识过七夕的能说会道,可如今再看这七夕,与当初站在这里状告方清芷与萧老夫人的模样,好像又有不同,他如今倒成了那热锅上的蚂蚁,在这会团团转了起来。   “唉……”   孙大人此刻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将头恨不能都耷拉下来,只道“崔小姐如今正经的入了崔氏一族的门,也算不得什么普通百姓,为官难,也不是我不帮你申冤,而是这个冤它根本就不能伸!”   他也就是个官,可官这上头不还有皇么,这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是这么一说,可古往今来又真正的有几个与民同罪的,那不过是世人嘴里说说的。   “皇上处一早就遣人来了信儿,这昌平公主早让太后打发去了静安寺里如今怕是已经在静安寺中安置了,太后与皇上此举说明着什么,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的,这亏吃了就吃了,且太后不也把人打发了么!”   太后先发制人,一早打发了人,就算是已经赔了不是,人走了,这会受害的也是好好的,差不多就行了,难道真的要让四大家族起义,推翻了整个大周不成。   皇帝也不是昏聩的君主,不过是太后太过纵女惹下了今日这一番事情……   “还请崔小姐得饶人处……”   “顾棠哥哥,你命人将孙大人的儿子女儿捆上了麻绳一并的丢到那护城河里去吧,等半死不活的救上来在丢下去,去了半条命,我明日里也去佛前忏悔,得饶人处且饶人么!”   孙大人知道,这会与卫海昌和顾棠是说不通什么了,不为旁的,就为了七夕这会与自己对峙,可这卫国公与湘王连坑都没坑一声就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要从这位崔小姐,崔七夕身上下手。   孙大人试图用各种的大道理来告知七夕,皇家二字并不是说着玩玩的,那是正经不可侵犯的,就算是崔氏一族也是一样。   崔氏极为大士族,多少代人这么下来,那都是有规矩可循的,太后肯把人送走已经是面子,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孙大人这话到了七夕这儿七夕直接给这位孙大人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也会说。   这伤不是在自己的身上,罪不是自己所受,什么样的大话说不出,感同身受也要先把针刺到自己的身上,才能说出这话不是。   七夕此刻嘴角勾起一抹着一抹恍若罂粟一般的冷笑,笑过之后侧过泠眸,那么纯良无害的与顾棠说着那一番要人性命的话,这话说起来那么的轻飘飘,好像是在要一颗糖那么简单。   顾棠听着这手上的动作也在做着,不过那么一勾手,真就有人往那孙大人内城府邸的方向而去……   “祖宗,祖宗,您是我的祖宗,求求您了,您行行好放过我吧,这事情可与我无关的,我不过就是个说客,您真的要计较,那您往上头去计较,我统共就这么三个孩子,您行行好……”   孙大人一看顾棠手下人奔走的方向,这会吓得手脚发软,直接给跪在了七夕的跟前,求着七夕高抬贵手。   他就是个无辜的,他这会真的怕七夕将自己的妻儿老小给搁水里头去,在这会求着七夕别这么做。   “孙大人说让我往上告,可你这儿就已经生生给我截了,   你还如何叫我往上告,你倒是告诉告诉我,既然这至尊者可以随意凌虐弱者,在你这里,我也算尊,那便凌虐你的妻儿,就算让我抒发一下心中郁气吧。”   看着孙大人这会急急忙忙的跪在地上,七夕算是看透了,这事不关己说什么话那都是好听的,一旦关乎自己,这一下子就急了。   这人还真的是假透了!   “我无意于孙大人为难,也请孙大人放心,我也没心狠到与你的妻儿老小过不去,不过是希望孙大人知道,自自来有些事情是否就这么盲目的能说能做,做完又是否有错,您现如今这差当得……”   那时候听过的戏文里,总有这么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话初时听着可笑,可现如今用在您的身上,还挺贴切的,这人交到您这儿,往后的事要怎么做,您自己看着办!”   看孙大人这会是真的关切自己的妻儿老小,七夕无意在吓他,只让他放心,他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事情的时候。   可除此以外,他这个大理寺少卿也算做的真不称职!   将孙大人接下的那一囚车的人放下之后,七夕这会再不做旁的,只让孙大人自己好自为之。   连消带打,除了是给孙大人一番教训,也算是给孙大人上头那早有安排的人一番教训!   在这之后,这一番浩浩荡荡前来他大理寺的人又浩浩荡荡的这么回了,看着他们一走,孙大人长舒了一口气。   在这之后,忙把发生的事递了消息入宫,告知与皇帝听,皇帝那儿正与太后一道用着午膳,太后处听完这一番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七夕可算是好好惩治了一把孙大人,也惩治了你和我!”   太后在这会不禁感慨了这么一句,只道这七夕如今的不一般,那架势,那字字珠玑的话语,这是在拿着孙大人做把戏,杀鸡给猴看呢。   他们理亏在前,骂孙大人,也是在间接的骂着他们,呵……   可以! 第177章 狠决   “皇上与太后都不是傻子,有了今日的这一番提醒,她们自然懂得该怎么做,心里也当有个数!”   一行人在出了大理寺之后一路而行回到了崔府之中,老祖宗早已经在府上等候了许久,连带着大舅父崔儒生亦陪着老夫人在府中等着七夕一行人   回来。   七夕出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顾棠传信回来后,崔氏在这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为的就是逼迫皇帝与太后,让其给一个说法。   把消息尽量的散播出去,抓到人,幕后主使那许许多多的话,在百姓口中没一个不传的。   太后一早将昌平公主送走之后,崔儒生处就知道这已经是太后的一种态度,可太后的态度归太后,崔家的态度却是归崔家,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崔家的女儿受了气,不能就这么说算了就算了。   如今七夕大闹一场大理寺,这该传出去的也传出去,事情到这儿暂且先停了,若往后七夕平安顺遂,自然万事不计,可若七夕再伤了一根毫毛,那可别怪今儿个这教训给的浅!   这一番敲打原是崔老夫人的主意,在这之后又得了崔儒生的首肯,崔儒生再怎么样也任理藩院尚书之职,该怎么做,他心里门清,故而这一次七夕在大理寺中的放肆,那都是他一手所教导。   “多谢舅父为七夕安排,七夕惭愧,没能照顾好自己,害你们一个个为我担心,为我操劳!”   回到家中,一家人尽数坐下之后,七夕这儿感谢着舅父为自己动的一番心思,崔儒生摆了摆手,只让七夕起来。   “都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在这会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你受辱便是崔氏受辱,若连你一个女娇娃都保护不好,那这崔氏百年威望岂不全是虚假,你二舅父那儿也知道了你的事情,你放心,几位舅父都不会让你受委屈,这崔家上上下下亦然!”   崔老夫人嫡出的三个儿子,是崔雅舒的嫡亲兄长,自幼便是把崔雅舒捧在心尖上的,七夕回来之后,怜七夕遭遇之苦,加之七夕回来后又那样的懂事灵巧,他们个个也是宝贝在心里头,自然看不得七夕受委屈。   施压警告已经算是对太后的客气,崔氏这一次是警告,要是再有下次,可就别怪她们行那先斩后奏之事。   “回去好生歇息吧,这件事情咱们先就这么过去了!”说了一会子话,老祖宗看七夕脸色依旧不好,这会只让七夕回去歇着。   这一趟子出去玩儿的,倒不如在家里待着来的安生,原是带出去散心的,现如今倒好,这心没散成,还引来无数的麻烦。   七夕点头在这儿与几位长辈尽数告辞,顾棠那儿也带着两个侄子先行回王府之中,这事情到这会就这么暂且不提,可说是不提,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昌平公主在那寺中待不了一辈子。   私下里他们也去查过,那昌平公主说是去那静安寺里清修,可那静安寺中什么没有,样样齐全,到那儿也不过是暂避了风头,她根本不知悔改,耍着公主脾气,主持师太没一个不骂没一个不打,根本没人能管的住她。   崔儒生手下的人私下里动手,在她每日里所用的牛乳中做了些手脚,这几天为着腹泻不止才刚安生了些,可这打人骂狗的气焰却没见压下,只不过是腹泻的没了气力,骂不动打不动了而已。   去了那么个地方都不晓得清静,显然是不知悔改,压根儿没觉得自己错了,若不小惩大诫,他们哪一个心里畅快。   不过小小的腹泻,崔儒生尚且觉得不够,等过了这几天,这小毛小病的一样给之来一遍,若不然如何对得起七夕的差点命悬一线。   东方婳如此狠毒,他们的这点手段,说起来那不过是三月里的毛毛细雨而已!   太后极其宠爱东方婳,东方婳总有一天会回宫,他们一个一个就卡着她回去前好生的折腾她一番。   月落星沉,天色将明,一夜不曾不好睡安眠的七夕早已经坐在镜前,将长发绾起,发髻置于一侧,呈似堕非堕,多了散落妩媚之感。   这种发型的特色在于往下侧垂至肩部,并从发髻中分出一绺头发自由散落,与人发髻散落之感,如果加上愁眉妆和啼妆,犹如女子甫从马上摔落之姿,能够增加女子的妩媚感。   添了薄妆遮掩气色之后,她推开了小窗,看着外头青草依依露珠点点,为自己倒了一盏清茶刚不过转了身,这窗口已然出现了一个人,差点让她手中刚倒下的茶给泼了。   “府中增递了人手防着墙上君子,不曾想将军还是那样的好本事,他日不做官了做个贼你怕也是一等一的贼。”   不用仰头去看来人,光看身影七夕就知道是谁,这外头天刚未大亮,不过刚见曙光,萧战就站在自己的小楼闺阁前,七夕都不知该当说些什么,最后从嘴里说出了一番奚落人的话。   “那日你出京之后,我便收了皇帝的信前往京郊军营之中巡视安防,回京之后听闻你出事,我也没瞧着时辰便赶来了,你这是没睡好,这么早就醒了?”   这绣楼之中格外的安静,这个时辰,原始人睡眼惺忪最是困顿的时候,看七夕都已经收拾妥当,脸上还遮盖着薄薄的脂粉,萧战便料定她不曾好睡,定然是被吓到了。   “白日里倒了觉,夜里睡不着,有劳将军关心,将军边关寻访辛苦,也该回该去之处,而并非是这里,你为何总要做那些个叫人为难的事情?”   他巡防结束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眼圈都已经熬红,为的就是想看一眼七夕是否无虞,如今看七夕还能与自己这般对话,他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哪怕七夕不愿意抬头看一眼自己甚至还在说着讽刺的话,那他听着也十分的欢喜。   七夕如今最希望的两件事情那就是萧战与柳云霆把这心思都从自己的身上收回,别再关注自己,萧战上门,柳云霆送礼,她这儿头疼……   柳云霆那一日听闻自己出事,人参天山雪莲凡能定精安神的东西全都直接送到了庄子上,还是自己亲自送来的,生怕不够显眼,七夕当真急的恨不能跳脚。   如今萧战又是紧跟着甩不掉,她真的不需要这两个人在为自己做什么,她只希望他们好好的去过自己的日子,把从前的所有全都忘掉,什么都不需要记起来,从此陌路。   “七夕……”   “唤我一声崔小姐,将军这样的做法于理不合,虽然我这话说的有些恶毒,可我这次落水,也有将军的缘故在其中,所以还请将军以后离我远些,也不知你和我到底是谁克了谁。”   七夕当下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想将推开的窗户关上,便是隔着窗户与萧战说话都不愿,萧战阻止了七夕的这个动作,只希望七夕能看自己一眼,可七夕没有。   七夕冷漠的只道自己差点死在那水中,全然因为昌平公主对萧战的爱而不得,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又这样的事情。   “我养母死,是因为方清芷要一个你的孩子,我差点死,是因为昌平公主想要你,萧将军可是上辈子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这辈子无论是我还是我身边的人,都会被你连累,萧老夫人怨毒我是个扫把星,这会我是不是该怨毒你才是我命里真真正正的扫把星?”   为了让萧战断了对自己的念想,此刻七夕抬起眉眼,遂了萧战的心愿,就这么眼中满是冰凌的与萧战置气着说话,说出的话刻薄,刻薄到七夕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能说出这样的词来。   她故意漠视着萧战满脸的疲惫,漠视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漠视着他眼中布满的青丝,从前这些东西在七夕的眼中只有感动,只有越陷越深,现如今不是,现如今萧战看到的只有冷漠与不耐烦。   连萧战都不敢相信,原来一个人看人的眼神这么简单的就变了,他从前看到的温柔如水,现如今看到的却是冷酷如霜,是了,这水和霜甚至是冰,自来都是一种东西。   “方清芷的一条命,我养母的一条命抵了,可这原罪是在将军你的身上,我差点死在水中,一口气若不上来,您这会都来我这儿吃我的斋饭了,呵……真可笑!”   七夕的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笑出声的那一刹那,萧战长吸了一口气,左右再三,那一句“打扰了”始终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那三个字……   “你好生歇着!”最终,那三个字变成了另外一句话,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离开了七夕的窗前,在东方红日升起之时,离开了这个小楼,动作迅捷的就好像是一阵随风飘散的云雾。   萧战能够听到,在自己飞身离开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的那个关窗声,可他选择听不见!   而七夕那儿,在那窗户关上的那一刻,泪水落下,手心里指甲深深的嵌入,能够看到那恨不能掐出血来的印记…… 第178章 一番试探   “你如今到成了说违心话的祖宗,伤人八百自伤一千,疼不疼?”   就在七夕松开手的那一刹,居于侧院之中的陆菀悠走进了七夕身边,她本就少眠,一直以来醒的早,萧战站在这院中的时候,她看到现在,看着这两个祖宗,摇了摇头,自回去取了药箱。   手心里这肉掐的都破了皮,陆菀悠帮着七夕上了一些药,药腌人,七夕的眉头在这会皱了起来,可皱起的眉头却也是一声不吭的,在这之后,陆菀悠摇着头。   “何苦呢!”   “是呀,我只求着希望他不在出现,可他总是出现,何苦呢,我和他从来不配,也不知道是谁蠢!”   陆菀悠收好了药箱,放在了七夕床边的匣子之中,只道若萧战整日里的来,这往后用这药匣子的时候多了去了。   陆菀悠摇了摇头叹了一句,七夕亦跟着叹一句,他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明明不想在纠葛的,可这两个人却成日的纠葛着,她就想一个人待着,待到白发苍苍一个人躺个墓穴里就可以了,谁也不连累谁。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_希望我们都有这样的豁达!”   陆菀悠给七夕复泡了一盏新茶,在这会之后,只与之说了这么一句话,七夕听后霍然一笑,举杯以茶代酒敬了陆菀悠这么一杯。   杯盏碰壁之后的脆耳之声在这屋内格外的清晰,七夕靠近了陆菀悠的怀中,只道原来做薄情寡义的人还是要历练的,或许往后多几次也就好了。   自那一日之后,七夕当真有许久在没见到过萧战,她往来卫国公与崔府也应邀去过湘王府上这些日子,便是连一次“偶遇”都不曾,可见萧战是刻意的避开了自己。   七夕倒是希望自己那一日所说的话伤到了萧战,让他对自己彻底死心,再无任何念想。   这期间成王府里的那位贵妾芳草也诞下了成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子,只可惜的是那贵妾芳草在诞下孩子时因失血不止,而命丧黄泉,只留下了那个孩子嗷嗷待哺。   孩子是个男孩,虎毒尚且不食子,芳草处柳云霆没有给她获批在这世上的机会,这个孩子他留下了,毕竟是个儿子,他日他抱着孩子上白马寺中祈福时,往自己母亲的牌位前略站一站,也当是让孩子与自己的母亲有个相见。   芳草早在李香凝下黄泉的那一天便注定了今日的这个结局,丧事柳云霆给芳草办得也算敞亮,停了两日的棺在孩子洗三那一日寻了个好地儿下了葬,也算全了面子给了里子。   在众人的眼里她一个通房丫头得了侍妾的名分,够可以的了!   而那孩子洗三那一日,除却本族亲戚送了些礼来之外,其他人也并未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个大事来看待,原就是一个侍妾的孩子,说到底就是个庶子,庶子不成大器,这成王府里往后自会有正经的王妃生下正经的嫡子。   旁人原不曾在意这么一个庶子,可崔儒生送上的一份厚礼让这一众人对这孩子又得了许多的关注。   洗三那一日,崔儒生送上了那一日七夕入嗣崔府时候柳云霆所送之日礼物双倍之数的礼。   玛瑙翡翠珍贵药材,宝石珠玉没有一样不是最好的,这样的东西,让围观的人为之瞩目,竟不知这成王怎么和崔氏一族走的那么的近。   可这心眼细的都知道,这成王一直以来都和那个崔氏认回的七夕有意,七夕入嗣的那一天,他也送去了不少礼,只是不曾进门去喝上一杯酒。   这礼看着不像是往来,倒像是断绝了联系的样子!   有眼睛的看得透,柳云霆这会也是看的透彻,他看着那些送来的物件,无耐的勾了勾唇,只让人把这些东西都送进库房之中保存,并不用再拿出来了。   “爷喜欢那位七夕姑娘,可那七夕姑娘如今有了人家,自幼的婚约,湘王府又是个好去处,想来崔氏上下的人都可很乐意见成这桩婚事。”   如今这后院里头只活下了一个轻欢,当日让柳云霆赎回来转移视线的轻欢,轻欢在这后院里活的不错,日子自由,生活无虞,如今柳云霆又把这孩子交给他来照料,她乐得自在。   看柳云霆为着崔氏一族送来的这些回礼气愤,她识时务的说了这么一句,让柳云霆还是少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毕竟连萧战这位都已经和七夕有了夫妻之实的人他们都没放在心上,可见崔氏不在乎,那顾棠也不在乎。   怕七夕那会要和萧战生了孩子,那顾棠也是能够接纳的,那顾棠对待那位七夕的态度就不一样,这样的人儿,还真的是千年难找!   “哼!”   对于轻欢的话,柳云霆并不曾回答,亦不曾理会,冷哼了那么一声走出了屋子,而轻欢一脸无谓,随他如何,自己抱着孩子去洗三去了,才懒管她如何就是。   柳云霆倒宁愿自己见到七夕与顾棠成亲,输给顾棠他可以罢休,可输给萧战却不行,在他的心里,他一直怨恨萧战,这股恨是一种无名的恨,大抵是难以消散了。   照着先来后到的顺序,那怎么轮也轮不到萧战,况且这许多事情都是因为萧战,若无萧战,他的母亲和七夕还是在一起的。   柳云霆就是这么的怨恨萧战,把萧战当成一切事情的源头!   自从七夕认祖归宗,他已经许久不见七夕,七夕也是一副与自己再无往来之相,柳云霆无耐,却也只能任由这事情继续这么发展下去,他左右也没别的办法。   长叹了一声之后,柳云霆就这么摇了摇头,只有叹息的份……   这一次,除却崔氏一族里的当家人崔儒生送来了东西让这成王府引来侧目之外,皇帝处也为这个孩子送来了金四件。   金锁,金项圈,金镯子,金花生,东西不多,却也是皇帝重视柳云霆赏下的,柳云霆出众,皇帝十分的看中他,如今这王府里添丁,虽说只是个庶子,可好歹也是这府里的第一个孩子。   多少表示也是需要的!   东西送到柳云霆的府上,柳云霆叩谢隆恩,前来送礼的太监处扶着柳云霆起身,柳云霆给看了赏,没让那太监白跑这么一趟。   “王爷这府里到底还是缺了个女主人!”   前来送皇帝贺礼的总管太监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并非是个会刻意随意说话的人,这会说下的话自然有其里头的意思,意思还是明确的那种。   正因为明确,柳云霆在听完这话之后眉心微皱“李氏不慈可到底也是我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且李氏去后,他的丫鬟又为着孩子去了,或许是我太克了他们,这府上接二连三的出事,或许与我命格太硬有关,现如今,我还不敢想这样的事情,总怕耽误了谁家的好姑娘……”   这成王府里如今冷清,这府里头所缺女主人,缺的是谁,这话从总管太监嘴里说出来已经是对柳云霆的一种暗示。   如今柳云霆在这京城里水涨船高,算的上正经的青年才俊,也是这京城里的姑娘人人想嫁的对象,公公这话是帮着太后与皇帝来这儿探口风来的。   意思明确,是希望柳云霆能够把这府里的女主人安置上,这女主人是谁,想来也不用明说了……   皇帝明说总归有些强迫的意思,他更希望柳云霆能自己去说话,大家互相开心不是。   柳云霆当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却又是另外一件!   他知道自己命格太硬,怕是克父克妻的命格,跟着他的女人这命都不怎么好,暂时还是没有那娶妻的打算。   话说的格外的谦虚,这会公公脸上的笑略有凝固,凝固之后这余下的话就变得牵强的多了。   “这命不命的,王爷已然如此尊贵,自不用信那许多,日子久了就知道了,总是要找的么!”   公公这话说完,心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只道天色也不早了,他这儿就离开了。   上官恒很是恭敬的送走了他,送走之后,这目光望着那太监总管远去的背影,目光变得深邃……   至于那太监处,也是在转过身时,那太监脸上笑着的模样瞬间收敛,嘴里嘟嘟囔囔着,只道“给脸不要脸!”   这一个两个的,都跟吃了迷魂药似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放着大好的前程这上好的前景瞧不上,这娶了个公主摆在这家里头,那不跟得了个宝贝似得。   这公主是骄横刁蛮了一些,那到底是太后的亲女儿,又是皇帝唯一的一个亲妹妹,这将来做了驸马爷,又是王爷又是驸马,这以后的日子还愁个什么,便是万事都不愁,真的是……   这点都不懂!   “痴儿,这一个个的可都是痴儿啊……”   公公在那儿讪讪的笑出了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无耐的摇了摇头,他这回头还要和皇上和太后去禀告,唉……   好好的公主倒成了人人都推拒的滞销货,说出去当真挺叫人笑话的,现如今想想,这公主发疯似得做那些个事情,也就是因为这个吧…… 第179章 眼神   “呵……这一个个的可真的是人精,说起话来还真的是滴水不漏,什么命硬克妻,我大周的公主到了他们嘴里,倒是成了烫手的山芋!”   公公回来回话时,太后手边的杯盏恨恨的一记噔的那么一下子恨不能敲在那桌面上,气的脸色煞白。   彼时,皇帝也在太后的寿康宫中陪着太后一道说话,原也是想听柳云霆的一个回复,不曾想,这么一个回复,听得人眉头直皱。   到底也是皇家公主,萧战一个,柳云霆一个,这么一个两个的,总与公主的亲事过不去,换了谁,这谁的心上都不会舒服。   “混帐东西!”太后心上有气,可最终也就说了这么四个字。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她这心虽挂在昌平的身上,可皇帝处到底更多一些,轻重这两个字她在心上还是能够掂量的清楚。   掂量之后,也知道这面子是不是能撕!   “原是想着哀家圣寿那一日借着机会接回昌平,将昌平指给成王,也算是皆大欢喜,谁知这成王竟然这般的不识时务,好赖不分,当真过分至极!”   静安寺那地方,太后由始至终就没想过要让昌平久待,不过是去避避风头,也让昌平能够开开窍。   那里看似艰苦,却是一样不缺,只是不知为何,昌平去后身子不济,或许是水土的原因,总是各种各样的不适,腹泻呕吐,那里传回来的话就不见有好消息的时候。   昌平也没学乖,到了那里别的本事没有,打人骂狗的本事一流,成日里闹得鸡犬不宁的,也是叫人头疼的紧。   与其让她在外头瞎折腾丢人,太后这儿的意思便是早早的将她寻个由头接回来,一早的嫁出去,嫁出去之后,也就安生了。   嫁人生子,做了母亲,就能够体会做母亲的不易,太后到这会能为昌平安排的,都尽量的安排,昌平自幼被捧在了心尖上,从来得到的都是最大的。   她未必就是真的心悦这些人,无外乎就是风光这两个字,她要自己就给,也就这么简单,太后想着自己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折腾到最后,也就是嫁出去。   “世家子弟里头寻个差不多的嫁出去,朕必然给她最大的排场就是,母后也别和昌平似得,总纠结着那几个,他们也未必就是好的!”   皇帝这会看着太后脸上虽现的阴郁之色,在这之后反劝着太后,看开一些,别总在这些事情上过分计较,过分计较到最后反倒成了空。   太后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回头我命人去将她接回来,你瞧个差不多个人家把她嫁了吧,就按你说的办!”   这到了岁数的女儿确实是该嫁了,再不出嫁,一味的惹事,这将来必然是祸,太后心里清楚这一点,也知道昌平那脾性,也就同意了皇帝这会的说法。   选好了人,到那时候,便是绑也要把她绑上轿,她自有办法……   八月初三,丹桂飘香,秋意渐浓,太后的五十圣寿宴便在今日,崔儒生作为理藩院尚书又是皇帝的恩师,自然在出席之列,除却崔儒生外,崔老夫人与七夕也应邀参加。   皇帝亲自命传旨的太监亲传,算是无上的一种荣耀,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毕竟七夕遭了昌平公主一场算计,皇帝与太后那里,必然要做些个什么来给七夕脸面。   七夕身上一无封号二无诰命,得皇帝旨意入宫参加太后五十大寿,自然是一种无上荣光,可这荣光对七夕而言,并不受用。   八月初一那一日,七夕上白马寺中为养母上香添香油的事后哦,她在回程的路上亲眼看见,这皇家护卫队浩浩荡荡的将那位被悄悄送出去的昌平公主接了回来。   在把静安寺中也不过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这就算是把之前那桩事情了了,这太后和皇上还真的是十分懂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的道理。   七夕一想到昌平公主回了宫,这寿宴之上必然会与之见面,她就觉得格外的头疼,并不愿意入宫去参加这场寿宴。   “进宫之后,你一路跟着老祖宗与你舅母走,不要与我们错开了,她奈何不得你!”   一身嫣红苏绣四季花如意纹对襟齐胸襦裙着身的七夕这会坐在菱花镜前眉头紧皱,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愿这二字,崔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她那拧在一起的小脸,上前在那妆匣之中将新制的赤金点翠嵌珠宝如意步摇簪在了绾好的发髻之中,只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并不用过于担心。   大舅母赵氏乃一品诰命夫人,这女眷们自然是在一道与女眷们说话,进宫请过安送过礼,那便自跟着她们一道,谁还敢上前来多闹事。   况且,今儿个到底是太后的圣寿宴,天大的事情,这昌平公主要想不得君心,真的想做个在寺中的公主,她才敢在今儿个闹事。   想来……她应当不会蠢到那种地步,在这个时候,闹这种事情出来!   崔老夫人在一旁劝着七夕放心,七夕深吸了一口气,将胭脂取出,泯了一口之后,唇瓣上色,这会气色比之之前好看了许多。   祖孙三代一道上了大门处早已经备至齐全的马车,在这之后一道往那宫门处而去,也是在那宫门处,这各家的马车小轿,一顶一顶,一辆一辆的等候在外,这从轿子马车之上走下的饿,可是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户。   凡正三品以上官员才可入宫为太后贺寿,这些人地位最低那也是这在京的三品官,在京外的也不过只能送些贺礼来。   可想而知,这些人的地位是有多么的高高再上!   七夕与老祖宗大舅母所坐的马车刚刚停稳,便有人一早迎了上来,在七夕下车的那一刹,接住了七夕的手。   “刚下车我便在这儿等你,一会你与我一同进去,我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正红色蜀锦浅彩四季花对襟齐胸襦裙着身的苏绵仪态万方的站在七夕的面前,让出神着的七夕瞬间回过神,看着她微微一笑,牵动起嘴角。   “二夫人!”看着鲜眉亮眼绰约多姿的苏绵,七夕在这会亲昵的唤了一声,只是才刚唤完,就让苏绵轻轻敲了那么一记。   “说了多少遍,让你直接唤我弟媳,你偏是不肯,二夫人二夫人的,叫的我们是有多么的生分一样,你左右都是要进我们家的门的,我都让孩子叫你大伯母了,你还跟我疏远!”   苏绵,老湘王府里的当家人,顾棠的弟妹,这会手自然而然的挽住了七夕的手,只与之这么说着话,那么的热络,可她说的自然,七夕这脸瞬间又红了一片。   苏绵本就是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热情热络,娉婷袅娜,而七夕并不似她那样的放得开,这会就这么由着她说笑,脸上带着一点点的霞红,看着清水芙蓉那般的娇小玲珑。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这么走着,不知引来了多少目光,这么看着便一个如二三月里的梨花一个则是五月里的石榴花都是没人却各有不同。   七夕这会由着她一路熟门熟路的带着自己,她本不愿进去,虽规矩早已经学全,不似从前那般诸事不懂,可她总觉得这前头有豺狼虎豹等着自己,不得不让自己小心,可这心上还是抵触。   也就是在她们行走之时,这后头的目光之中,确实有一道似如开封利剑一般的眼神,在这会狠狠的盯着她们。   不是她们,二十单独的七夕这么一个人,就这么恶狠狠的! 第180章 一场对峙   “不怕不怕,这恶人自有恶人磨,随的那起子小人起什么歪斜心思,咱们自有法子对付!”   许是看出了七夕这会的不安定,苏绵牵住了七夕的手,在这会安慰着七夕,只让七夕不用害怕,这原不是什么大事。   一路行至寿康宫正殿,七夕与苏绵加之身后的老祖宗舅母舅父等人一道跪在了太后跟前,向太后请安,为太后贺寿。   一身赤褐色缂丝银万字地蝠寿纹九重宫装着身的她威严无双,仪态万千的端坐着,嘴角端着一抹惯有的微笑,接受着前来贺寿之人的祝祷,请着他们站起。   在见到老太君亲自跪下的那一刻,太后从端坐到站起不过用了片刻的时间,在这之后忙到了老太君跟前,扶着老太君起来。   老太君手中的这根金龙头拐杖乃圣祖所赐,手持着这根龙头杖前来,她可不敢受此一拜!   老太君由太后扶起之后也没吭声,在这会微微一笑,而七夕与苏绵在这会一左一右的搀扶在了老太君的身边。   太后看着这一左一右的苏绵与七夕,不禁一笑,开了口“当真是将来要进一家门的,如今这感情便这般的好,着实叫人羡慕。”   太后的眉眼之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极为的淡着,说出的这话其中的意思却让在场的人听得明白,极为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那太后便赶紧催催皇上,帮着我嫂子与大伯子挑个好日子,我大伯子多好呀,省的那多少姑娘眼里放着光的盯着……”   太后这儿话音一落,苏绵脸上端着一副欢喜的笑,只意有所指着,话中带话!   太后轻轻的撇了撇唇,这之后的话没有说下去,苏绵这边话音刚落,自有人从殿后走出,走出的那人便是从那静安寺中回了宫的昌平公主。   东方婳一身月白色段平金绣十团吉庆有余吉服着身,斜插的点翠镶料石水仙蝶纹步摇,脆珠声凌凌作响,倒是端的一副极为好看的模样。   扶着鬓边的步摇,东方婳顺着适才自己所听到的话,轻笑了一声“这湘王的婚事与崔小姐的婚事那是自腹中定下的婚约,成亲选日子那也应该是湘王自个儿操心,一早认回了崔小姐,便该提上了日程,怎么二夫人这会还来求我母后,听着倒像是湘王自个儿不肯,硬塞似得样子!”   东方婳这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冲着谁去的,在场的人看着就能够十分的清楚,不止清楚,甚至了解她之后要说什么。   “咳……昌平,你去给哀家端杯水来!”一见女儿从殿后款款走出,太后脸上本自如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僵硬之后,再听她说下的话,那越发变了神色。   这话没让东方婳继续说下去,太后只让她去倒茶,想要支开她,免得让她在这地方出丑。   回来前自己交代东方婳的所有话,显然东方婳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怎么?母后觉得我这话说的有问题?”东方婳显然一副不曾听见的模样,在太后打算将自己支开时,反问了太后这么一句。   “谁不知道咱们的这位崔小姐与安远将军有过那么一段,也是跟了安远将军两年……作为典妾的两年都不曾孕育子嗣,可见她这身子没那能力,况且,这都和安远将军滚在一张床上滚了两年,光是想想……呵……湘王怕是没想着要娶这么一位崔小姐吧!”   如今这寿康宫的正殿内,站着不少前来贺寿的官员甚至是内命妇,这样粗鄙的话出自一个长公主的口,让在场的人眉头紧皱,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公主,竟然会说这样一番的话。   “好大的一股醋味,还挺酸……”   就在众人一脸不敢置信,甚至是为七夕惋惜的时候,七夕的手出人意料的取了手中的帕子,掩在了鼻尖,略嫌弃的皱了眉,好似开玩笑一般的开口。   “公主来前可是喝了醋,话说完这一茬听着怪酸的,适才二夫人才说这京里的姑娘盯着湘王,公主可是也瞧上了?公主之前瞧上的是和我滚了两年床的萧将军,现如今又瞧上了与我指腹为婚的湘王了吗?怎么,萧战与我滚了床了您就嫌弃?”   堂堂一国之公主如市井泼妇似得左一句滚床,又一句滚床,七夕遂了她的心愿,是她与萧战睡了,也是萧战的典妾,抹不掉的事实,可她想嫁萧战,那也是抹不掉的事实。   当初为了下降安远将军府空等了这么多年,这是京城里多少人都知道的事实,她愿意翻,自己便帮着翻翻,这大庭广众的,大家图个乐也好。   总不能每一次都是自己这么站在人前,叫她来奚落,叫她来作践不是!   七夕如今挺直着背脊丝毫不惧的看着面前的昌平公主,笑的娟魅“当初萧将军想以平妻之礼迎我入门为正妻,是皇上说公主原要嫁将军,让我一个平民女捷足先登恐损了公主的颜面,便让萧将军再等等……”   “之后一等再等,原是公主不愿意失了萧将军这么个良人,你诸多与我过不去,原也是为着萧将军一心尽在我身上只顾,现如今,萧将军也没正妻了,怎么您看不上了,反而来奚落挖苦我的未婚夫婿了?”   管她什么里子面子,原是她东方婳先不要脸面的,那自己就把这许多的事情全都抖开了说,老太君抓着七夕的手一个小小的示意,只让七夕不要怕,拿出崔氏女儿的魄力来,七夕便无所畏惧,就这么与眼前的公主丝毫不让着。   东方婳不曾想这七夕不是站着让自己奚落,竟然一字一句的不断冲着自己回嘴,她这会瞪大着眼睛,看着七夕那没脸没皮的样子,恨不能上前撕烂她的那张嘴。   这些事情从来都是私下里背着人的,哪里能够摊开摆在面上来说,她是一国之公主,现如今让七夕这么一说,她堂堂公主竟然不如一个乡野村妇,岂不叫人笑话。   她憎恨着七夕的口无遮拦却忘了她适才是如何的奚落着七夕,是多么的口无遮拦,七夕不过一报还一报,着实算不得什么!   七夕看东方婳在这会似如哑巴一般的样子,忍不住的勾笑出声“公主这是怎么了?是觉得民女这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若您觉得有问题,大可以去追问皇上,看看这话是真是假,其实当初您若不阻了我嫁予萧将军,现如今您说不定就可以与湘王相看亲事了!”   七夕看东方婳瞪着那双凶狠眼睑的模样,在这会气的恨不能将自己撕裂,她不着急的继续说着,说完这些话之后,老太君那儿看太后不郁的脸色,只出来不咸不淡的堵着太后的嘴。   “这小孩子之间啊,自来说话口无遮拦的,太后可别与孩子计较,也别和孩子恼火!”   小孩子,两个人加起来都有四十的大人这会在太后处成了孩子,太后听着老太君这话,眼睛下意识的白了那么一下,实在不止该怎么说,最后也就那么讪讪的一笑。   “公主脾气大,一时口无遮拦,也请老太君不要见怪,哀家自会好生教导!”   崔老太君打着圆场,太后那儿自然不能落了脸子,两个人在这会表面上粉饰着太平,两个人做戏给在场的这些明眼人看,还真的是叫人看着十分可笑的。   “昌平,你累了,该回去歇着了!”此刻,太后也顾不得旁的,一个眼神示意着如意,只让如意把昌平给自己带下去,别在这儿丢丑。   如意与其手下两个宫女手脚极快的拉住了昌平公主一路是强拽着她又回了后殿,不让她在继续这样胡闹下去!   太后原看这昌平不对劲便想拦的,可昌平那话都已经出来了,拦不住了,想着七夕一向性子弱,说了也就说了,没打算撕破脸,原也是准备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打个招呼就算好了,不曾想,七夕今儿个转了性,竟然会和昌平对着干了。   说出来的那些个话当真的不好听,却是事实,赤裸裸的事实,理亏在太后这儿,她先治了昌平,到底是自己的圣寿宴,不能总叫这臣妇们看笑话。   “御花园的景致不错,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昌平公主都叫人拉走了,如今这殿里都是经历了那一场唇枪舌战的命妇们,未免站着在此尴尬,众人只道都回了吧,再待在这儿太后那儿心里头也不爽快不是。   一人开了口,这众人一个个醒过了神,个个便循着这个机会走出了寿康宫的内殿,在这之后,一个个尽数离开了。   这寿康宫里一下子空旷了不少,而七夕也扶着崔老夫人与大舅母他们一道离开……   “殿里那几句话说的好极了,这有的人就是吃不到葡萄便道葡萄酸的,欺软怕硬,不外乎如是,往后挺直着胸膛,用不着畏惧任何一个人!”   大舅母赵氏这会立在七夕的身旁,只道七夕适才与那昌平公主对峙而言的话极好,她们可不是倒在路边任人拿捏的小乞儿,由着她奚落。   这与谁睡过,用的她来说,便是睡了,这萧战也好,顾棠也罢,还不是一个个看不上这么个公主,该羞愧的是她这位长公主,可不是他们崔家的女儿!   赵氏那儿让七夕只管找回底气,七夕点头,只是脸上的神色到底舒展不开……   她本不欲来这儿,知道这儿麻烦不尽,端端请个安便已经闹出了风波,到晚上寿宴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第181章 自尝恶果   七夕众星捧月般的叫人一路陪着往前走着,走马观花一般的赏着手边所谓的美景,没有半点心思真真正正的放在这上头。   适才昌平公主在那大殿之中所说的话虽已经没了声音,可这些话七夕听进了肚子里,这会这心里就像是肠子打结了一样一般,难受的紧。   多么现实的话,是了,她作为典妾确实和萧战在一起,在一张床上滚了那么久,她怎么能够不介意。   她不想嫁给顾棠的原因也在其中,往后成日里让人指着顾棠,让那些人说顾棠,你所娶的妻子,曾和别的男人滚过床了,滚了许久许久。   那就是一双破鞋,一个别人穿过的破鞋你竟然还要,顾棠那么一个似如清风朗月,谪仙一样的人,怎么可以叫人私下里那么的编排,那太难听了……   这样她会一辈子内疚,一辈子觉得是自己让顾棠抬不起头!   就在七夕坐在这凉亭之中抱手于胸前出神,无限烦扰时,一个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用七夕抬头看,也知道那人是谁。   这个人的身影七夕太熟悉……   “凉亭的地方那么大,萧将军非要挡在我们的跟前么?”苏绵陪在七夕的身边,抬眼见到萧战的那一刹那,很不客气的出声,试图赶走萧战。   这御花园里聚着不少的人,为着适才的事情,没人再待在那屋内,乌泱泱一群的人全出来了,萧战这会站在这儿还真的是十分的打眼,打眼的有些过了头。   “对不住……适才……”   “用不着,适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您谁也没对不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宫里的事情,就没见有个好的时候,萧战站在七夕的面前,试图道歉,可七夕直接让他把余下的话咽下去。   大庭广众,他们之间最好就是见了也如陌生,又或者见了也似陌路,那就是对各自最好的选择,流言刺耳,那些目光看着难道不比针刺人。   这些人就等着看好戏似得在这儿看萧战与七夕的好戏,想看看这两个人这会如何处理着现下所发生的事情。   才让那昌平公主嚼了舌根的人,这会又聚在了一起……   “告辞!”   站起身的七夕避开了面前的萧战,看着萧战这会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欲与之多言,福过身之后,便要告辞。   七夕不想让任何人多嘴多舌!   苏绵看七夕走的快,遣了身边的人跟着,自己这儿还又些话要和萧战说一说,这会难得遇到,便借这个机会……   “萧将军!”苏绵没有跟上七夕,在萧战立在这凉亭之中时,客客气气的唤了萧战一声将军。   “二夫人!”萧战知礼,双手交叠,抱拳着向苏绵做了揖,对苏绵,萧战自是熟悉的,顾棠的弟妹,这京城里出了名的辣妹子。   “将军既然来找七夕道歉,想来也知道了适才那疯妇似得公主在寿康宫里说下的话,将军觉得自己和七夕之间还有可能吗?若没有这个可能,将军能不能放过七夕,给七夕一条生路?”   苏绵既然是留下与萧战说话的,自然是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没一点的扭扭捏捏的,只把那疯子公主的话一并的说给萧战听着,看着萧战听着那些话皱起的眉,她知道,萧战听进去了,也觉得格外的刺耳。   他一个男人家既然都觉得格外的刺耳,那七夕作为一个女儿家可想而知,将心比心,苏绵希望萧战能够学聪明些,别在这会多惹是非了。   “我家大伯子尊总七夕,事事以七夕为先,并没有强迫了七夕,等着七夕敞开心扉接受他,这才是爱一个人对一个人好的表现,萧将军这样的……看着不像,不怪七夕厌烦,换了我,我也厌烦!”   若非顾棠非要等着七夕敞开心扉,这湘王府里早把喜事办了,且是最热闹的喜事,他萧战哪里还有站在这儿的份,又哪里有七夕让那疯公主羞辱的份。   这湘王府与崔氏一族联姻,那婚礼,一定是满城瞩目,有湘王府做靠山,谁敢胡言乱语,他们就敢撕烂那些人的嘴。   这死了男人还有个改嫁的时候呢,怎么了,女人家和人睡了怎么样,那不是被生活所迫,一个个站在至高点的样子,她看着恶心!   萧战的脸上因为苏绵的话而火辣辣的,确实,今日七夕所遭受的羞辱是自己造成的,可他不敢放松,若真的松了,那他和七夕之间就是一辈子陌路的日子,他看不开……   萧战负手向着面前的苏绵抱拳,可也就是抱拳,余下的话都没有说,苏绵只说了最后一句“将军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仅此而已!   在苏绵打算离开前去寻找七夕时,苏绵身边的嬷嬷这会急急忙忙的跑来,凑耳在苏绵耳边低语了两声,苏绵提裙便跟着嬷嬷一道往崔老夫人与赵氏的身边而去。   赵氏与崔老夫人在看见苏绵一个人过来之时,眉头便是一皱,在这之后,几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着急的神色……   察言观色观人于微这八个字,是萧战的必行课,萧战知道能让这几个人眉头皱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七夕。   怕是苏绵寻着机会与自己说话的当下,七夕想来是出了事……   萧战抿唇,跟在了苏绵身后,一路前往想去查看情况,在这宫中能让七夕出事的人只有一个。   而他所猜测的人这会就在那杏花树下,嘴角冷冷勾笑的看着自己,萧战看见了昌平公主,昌平公主的手里多出了一块帕子,那块帕子,就是七夕适才手中拿着的。   昌平在示威,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在今儿个这日子上给七夕一点好颜色,七夕若忍气吞声由着自己奚落,让自己出一口恶气就罢了,偏她牙尖嘴利,仗着有人撑腰不给自己好脸,那自己自然要好好的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左右自己还是要去那该死的庙里过日子,凭什么要让自己学会安分,堂堂一国之公主,还要学习安分这两个字,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不学,偏不!   当着萧战的面,晃过了手中的手帕之后,昌平就这么欢欢喜喜的走了,走的极为的爽快,她知道,萧战这么在乎七夕,他一定会跟上来的。   萧战自然是要跟上昌平公主好好看看他在打什么主意,七夕如今还在她的手中,万不能让她错了什么,再累七夕受害,本着这种想法,萧战脚下步子加快的走着,直到来到越发偏僻的一间宫室门前,他追不到昌平了。   昌平公主的身影到了这儿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不见人!   萧战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也怕是那昌平的诡异,亦很是谨慎的样子,生怕再带累了七夕。   昌平原一路设想的极好,她脚下的步子轻快,也知道萧战一路就在自己的身后跟随着自己,她打定了主意,萧战不是那么的痴情么,那么的钟情在七夕的身上,今日她成全了萧战与七夕。   左右这两个人早滚在一起滚了两年的时间,那自己就让她们当着这大庭广众的面,好生的滚一滚,叫这众人都看看,这么一位乡野来的女人,便是镶上了金也不见能真的变成个上等人。   带着这份心思,她快着步子的走着,就等着萧战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七夕处她已经办妥了,现如今就等萧战了。   转进了这个僻静的宫室,昌平公主觉得自己满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都在燃烧,报复的快乐充满在全身的当下“砰”那么一记木棍敲在脖颈之上的闷响,让她心一沉……   这一沉之后,整个人彻底瘫软,彻底失去了力气……   “这……”   萧战寻到昌平公主的时候,昌平公主正让顾棠与苏绵往箱子里装,那是唱戏人放戏服的箱子,如今这巷子两个人正躺着,这箱内还有一种甜腻的香味。   七夕就站在那箱子的脚边,手中多了一块素帕捂着鼻子,脸色冷漠的看着巷子里的两个人,而后站在顾棠的身后,眼里满是怨毒。   萧战不解,苏绵处却已经帮着萧战答疑解惑“若非我们有先见之明,这会躺在这里的便是将军和七夕了,你们将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一出活春宫,叫这前来参加寿宴的人围观着,成为往后京城三个月里的笑话!”   这箱子里有魅香,那么重的甜香七夕捂着鼻子便是因为这个,这个公主如今真的是什么都下的去手,丝毫不顾人的死活了。   七夕看着巷子里躺着的两个人,没打算给好脸,只冷着一张脸,等着一会去看好戏就成。   丢丑的从来不是自己,自己不欲与人争,偏有人偏要争,可笑的很!   “一会就让她们丢到太上去,自己作孽自己受,咱们只管等着好生吃茶看戏就是!”   掸了掸手,拍去手上灰尘的苏绵在这会只道一会让这位公主好生的享受享受这众人的注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恶毒,这世上还有恶毒的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苏绵现如今就是那磨人的恶人!   她要让这位昌平公主自尝恶果! 第182章 自作自受   太后寿宴,南府之中的歌舞早已经准备齐全,伶人舞姬乃至于戏子如今皆在畅音阁中等候太后凤架莅临。   到了时辰,太后处由如意搀扶着一路行至畅音阁,皇帝亦从紫宸殿内移驾至畅音阁陪伴太后一同看戏。   寿康宫中的事情早已经传入了皇帝的耳中,此刻皇帝看了一眼太后身后并没有昌平的影子,眉头微微一簇,从如意手中接过太后的手后,凑在太后的耳边轻声言语了那么一句。   “昌平那处,母后可有着人仔细看顾,她如今这性子阴沉不定,不定如何叫人降服的住,已经惹了一些事非,别再惹了旁的不堪。”   自昌平从静安寺内接回之后,她那性子比之从前越发乖张,丝毫不见收敛,加之之前寿康宫里的事情,皇帝这会只不愿让在这之后的事情上,再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毁了这废了许多心思的圣寿宴。   太后那儿在听到皇帝的话后,扫了一眼身后的如意,如意自看着脸色的下去亲自去看顾昌平公主,不让她在生事。   如意原是派了手边最信赖的人看顾昌平,想着定然不会有事,如今皇帝不放心,她这儿自然要去看上一眼。   脚下步子匆匆,如意只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关押着昌平公主的偏殿,可这步子尚未到偏殿,她就瞧见,门口原该守着的人这会竟然都歪七扭八的倒着,殿门大开,如意一看那样子,心下一惊,便道不好。   她这会也顾不得这宫中规矩,步子走的极快,只差没跑起来,一路往畅音阁回,想着赶紧寻人四下里找着,先把公主找回来。   可这人才刚不过到畅音阁,她就已经听到了自畅音阁里传来的惊呼声,她的步子越往里走,越发能够看到这里头的不对劲。   太后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舒展的气愤,那种气愤就像是瞬间要将她点燃一般,太后与皇帝此刻二人脸上的那种神色,让如意看着身子不自主的一抖。   不为旁的,就为着这个神色,如意知道这事情已经出了……   须知,就在刚才,这畅音阁里的戏幕不过刚刚拉开的时候,这台上赫然的出现着两个赤裸交缠的人,两个人忘我且追求本能的欢好着,根本没有顾及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等同于幕天席地的就这么做着那种不堪的事情,那样的声音,那样的画面,让在场的女人们臊的赶紧用着最快的速度转过头……   男人们虽多看了两眼,却到底不敢一直这么看下去,因为他们发现,这戏台之上赤裸着身子滚在一起的这两个人里,有一个不巧正是那位大周的长公主……   “昌平!”皇帝那儿正要大喝到底是哪个狂悖之徒敢在太后的圣寿宴习之上捣乱,要命禁军将这悖逆之徒拿下的时候,皇帝发现了那个人的身影到底是谁。   太后原是气急攻心的一时并不曾发现,可在皇帝声音的提醒之下,她亦看见了那人的身影,在这会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这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什么。   太后将震惊的目光收回,在这之后看向了一样震惊的如意,如意早已经回到了太后的身边,跪在地上打着自己的巴掌。   她接连让昌平公主出事,这差事她自知是当不好了,这会只求不死,说不出任何求饶的话。   好在掌事的太监眼尖,早早的寻来了一件斗篷,在众人刻意的撇开视线之后,忙将斗篷递给了跪着的如意,如意快步上前,与众人合力分开了纠缠着的两个人,赶紧将二人裹住了身子,在这之后用药使二人清醒。   旖旎的一场春日之梦在冰水的泼就之下,这台上才刚唱过一出颠鸾倒凤戏码的男女瞬间清醒,也就是在台上男女清醒的那一刹,銮仪使在这会跪在了皇帝与太后的面前,只道自己教子不善,竟做出了侵犯公主的事。   在那台上与昌平公主何尝男女欢的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銮仪使周大人家的次子周启圣,今年春闱应试之中的佼佼者,也是皇帝原本属意将昌平所嫁的那个人。   周启圣如今在翰林院中做翰林院侍读学士,官位不高,只是个从五品,可他自来见解独到,亦是个极富才学之人,皇帝对他极为看重,想着好生培养,过几年便调在自己身边留用。   如今皇帝看着自己所看重的这个人竟然和自己的胞妹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且是这样一副场景,皇帝心里知道,这里头定然有猫腻。   不比太后这会的震惊,皇帝已然冷静的光目光转到了身后,去寻找七夕的身影……   昌平原是被看押着的,她出现在这儿,自然有人这会并不在此处,当皇帝把目光转到自己的身后时,这身后,七夕坐在老太君的身侧,脸都没转的就这么看着台上,看着让冰冷激醒的昌平公主,面无表情。   再看崔老夫人与崔儒生,这一家子人如今脸色自如的看着台上的每一幕,连一脸想把视线转移的想法都不曾有,那么坦坦荡荡的。   除却崔氏这一家子外,萧战与顾棠在加上一个苏绵,这几个人亦是就这么看着台上所发生的一切,丝毫不避讳任何的神色。   “公主与周大人也太不避讳了些,这情之所至也不该这么连个地方都不挑,就这么在这戏台子上面滚,唉……好在我嫁了人也生了孩子,要不然,我都要觉得脸红了!”   苏绵在昌平公主尚未回过神来的当下,很是巧妙的开口,用了“滚”这么一个字,这个字,叫人听着格外的熟悉,尤其是适才在寿康宫中的人。   太后这儿怒火中烧,在听到苏绵这话之后,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把所有的火尽数的往肚子里咽。   今儿个自己的这个圣寿宴已经毁了,先头昌平那儿给七夕的那些羞辱之言,到了这会已经叫苏绵给尽数的还了回来。   一个滚字,赤露露的便是羞辱……   可太后还是存着理智的,她知道,事出必有因,昌平会这样子在那台上,定然是她做了什么,若不然,有的人不会做到这么狠。   可这狠归狠,做下这件事情的人,还是给她给昌平甚至是给皇帝都留了面子的,选定的这个人,原是他们想要给昌平的一个归宿,如今他们也实在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昌平在冰水的刺激之下,人已经醒了,可这会因为香药的缘故,如今手脚发软,身上更因为欢爱的缘故,满是不适,除却那些不适外,更有无措与恨。   试问,任谁从在这样一个地方忽然被激醒,面对着这样一个场景,怎么能够叫她适应,她的记忆就好像叫人直接割走了一般,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记得,自己得手,将七夕打晕放进了自己准备好的箱子,原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叫众人观摩的是七夕和萧战。   这对京城里早就出了名的男女,他们该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一场活色生香,在这之后,七夕这位典妾丢尽颜面,连带着崔氏一族亦然,怎么如今……   混账!   她竟然成了被算计的那一个,她竟然和一个……气结到极致的昌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手急的在这儿伸出去,直指着那儿还在取笑着自己的苏绵,大骂着苏绵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会还敢来笑话自己。   她堂堂一国之长公主,岂是他人能够玩笑的,她是高高在上的人,从来不能叫任何人笑自己分毫,一点点都不可以。   “公主息怒,还是跟随着姑姑早些回去将衣衫穿上吧,臣妇是个什么东西,一会您自来向臣妇再计较就是,现如今……可不是较真这个的时候……”   苏绵看着昌平公主这会气到手抖的样子,只向着昌平福身,那么淡淡的一笑,勾唇只道自己有那关心自己到底是谁的时候,倒不如先将自己的衣裳穿穿好,免得把人吓坏了。   昌平在这当下,听完这话,越发一副恶相,恨不能把苏绵彻底扒皮,自己有此今日的模样,定然和这些人有关,一定是这些人害自己成了如斯的样子。   昌平认定了,自己是遭了这些冷眼看着自己笑话之人的算计,早忘了,遭此算计之前,她原是要对付七夕的,这一幕原是她设计七夕的一幕。   “自有深深意,作意赋归欤,自有深深意,受取风流罪。”   在昌平公主由如意带着离开这畅音阁,自去换上衣裳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着的七夕到了这会哼唱出了一段小曲。   那小曲听着拗口,俨然就是一副现编的样子,可只要你仔细的听,就能够听出,这曲子开口的四个字连起来,那便是自作自受!   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承受,七夕用这么一个小小的现编的曲子,回应着昌平公主这会的怒气,也告知着在场的众人,昌平公主缘何会如此!   在场的人,毕竟都是聪明人…… 第183章 拼上一个死字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说的就是现在的昌平公主……   众人在昌平公主离开之后,只能干坐着在这儿等着,等着一道散场,这宴席这会定然是吃不下去了,只是也不能就这么说走就走,真要是走了,那便是大不敬。   太后到底没能沉得下气留在这里,转而向着昌平所在的方向去寻昌平公主去了,留下了皇帝在这儿收拾残局。   这残局,无外乎是赐婚,都已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这之前的事情都不提,那就只有赐婚这两个字。   左右他们原先看中的也是周启圣,这一番算计也算成全了他们的想法。   如今銮仪使周大人带子自己的儿子跪在这地上,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却也知道,等着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把公主娶回家,当菩萨一样的供起来,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苦了他的儿子而已,这公主这样子的脾性,真的是白送给他们,他们原都是不敢要的。   那么个火药桶一样的脾气,压根儿就不是良家妇,那是一个泼妇,甚至比起泼妇都要不如的。   周大人如今只认倒霉,自己家遭了这么个灾,没等皇帝先开口,在太后离开之后,周大人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老泪纵横的为自己的儿子请罪,在这之后,只道自己家愿意将公主娶回家去,好生待之,一定不敢让公主吃一点的亏,只求皇帝能够同意。   错,他们家尽数的背下,这路与台阶,周大人这会也赶紧的给皇帝建好,只等着皇帝能够顺着这波台阶往下走。   周大人是个乖觉的,皇帝自然是肯的,他正愁寻不到理由给自己这么一个台阶,这会摇了摇头,在那儿故作叹气的惩罚着周启圣的年轻不知事,而后只道将昌平这会就许给了銮仪使周大人家的次子周启圣,也算是成全了这小两口的“情意”。   这“情意”二字用的也是极为讽刺,所谓的情意到底是个什么,这围观了整件事情发生的人还有哪个不知的,说到底,那就是个幌子,哄人用的。   可这在场的人一个个又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戳破着这些话,看着周大人父子跪在地上叩谢隆恩,众人只能为其默哀,摊上这么一个作天作地的公主,也是够周大人父子头疼上好一阵子的,也实在是真的心疼。   可也有庆幸的,庆幸自然是庆幸,这么一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主可不是他们给得了,让那周大人家得了去,那他们可算是升了天,再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那是真的是万幸。   心疼的,欢喜的,这会这些人个个脸上的神色各异,而这后殿里头,等不及穿上衣裳便要为自己自辩的昌平公主早已经让太后一记巴掌打在了脸上!   一记尚且觉得不够,太后反手对着昌平公主的脸连着又是一记,打的昌平在这会脸颊瞬间出现了鲜红的手印,嘴里甚至能够尝到腥甜的味道。   “母后……”   “七夕适才嘴里唱着什么,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若你不知道,缘何如意派去看住你的人会被你放倒,这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你懂不懂自己是个什么分寸,你是个公主,你要什么没有,你要去和一个民女争?”   太后这会这两巴掌打的她自己都手疼,痛心疾首不过如此,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竟然疯到了如斯地步,看她那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太后气的只在这会骂醒着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先在那儿动的手。   “我没有!”   昌平听着太后所说的话,大叫着顶嘴,她身为公主是不假,可她并没有应有尽有,她想在最好的时候嫁给萧战却没有嫁成,这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的笑话。   她所看中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把心思放在七夕这个贱丫头身上,她哪里应有尽有了,她根本就没有,根本就不是。   现在她失了清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裸着自己的身子,叫这一群人看笑话,还说什么应有尽有,她什么都没有了。   面子没有了,里子没有了!   “七夕和萧战本就是睡过的,再让他们睡在一起怎么了,郎有情妾有意,他们睡一下,让皇兄赐婚成全了他们不就完了,我就是想整一下七夕,害七夕颜面尽失一下子而已,况且她一个典妾,什么时候就有颜面了!”   昌平这会气的咬牙,只道自己不过就是想对付一下子七夕,她没有把七夕往别人怀里推,推的还是萧战的怀里。   若论恶毒,难道不是七夕这些人更恶毒,将计就计,竟然设计了自己的清白,一个女子的清白多么的重要,他们难道不知道么,这是在毁了自己。   这些人其心之毒,可以想见,她不过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怎么了,做什么回过头来挨了巴掌的竟然还是自己。   奔溃到了极点的昌平这会瘫软在了地上,哭的凄凄哀哀,无比的伤怀,再没有了往日里的盛气凌人,这会身子的异样,让她始终不能忘记,自己就在刚才,就在众人面前,所上演的那一幕。   她恶心,满身满身的恶心……   “銮仪使周大人家的次子周启圣是你皇兄有意栽培的人才,本来哀家与你皇兄原是打算在今日圣寿宴上为你二人赐婚,他日将你风光大嫁,你算计了他们,他们也算对的起你,没把你胡乱塞了个侍卫甚至是更恶心的人,你也就知足吧!”   看着昌平如今瘫软在地上大哭不已的模样,太后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只让昌平接受眼前已然无法更改的事实。   事情已成,再无任何更改,这个周启圣文采出众,容貌上佳,年岁与之亦是相当,是个好人家好门户,他日成婚,皇帝赐下长公主府,她也用不着在婆家受气。   在长公主府中,她依旧可以做她自己的主,红妆相送,风光大嫁,这是自己和皇帝早已经为她想好的出路。   必然会让这京城上下的姑娘妇人,个个羡慕,绝对不输了任何一点,可惜……昌平如今让猪油蒙了心,是什么也看不见,也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太后说这话里是真的带着庆幸,庆幸着这件事情虽出了纰漏,昌平虽出了丑,可也算不得真的丑,好歹还是他们心目之中的人选。   若那些设计昌平的人心再狠一点,选了一个太监搅合着,那昌平这辈子便是真的白送,也没人敢要,这个公主是真的毁了,毁到彻彻底底的那种。   “什么銮仪使什么周启圣,我不要,我不嫁,谁也别想让我嫁人,我现如今便出去把七夕这个贱人的头给拧下来……我……”   “你去,你有本事你就去,看看到那个时候,到底是你的头被先拧下来,还是那七夕的头被先拧下来,你今儿个只要敢动手,明儿个四大士族联合发起兵变,你的皇兄江山不保,到那个时候,你连七夕这么一个乡野里出来的女人都不如,你只管试试看,你亲娘这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昌平这会满腔怒火难以压制,眼泪鼻涕横流,身上只裹了一件衣裳的她无比的狼狈,就这么咬牙切齿的便要冲出这扇门,去为自己报仇,要把七夕的头砍下来,砍下来之后,她要把这颗头踩在自己的脚下。   可身子刚不过站起来,尚未动上分毫,她整个人就已经让太后给推了出去,让她一个趔趄,彻底跌倒在了地上,手心擦去了一层皮,痛到整个心恨不能都揪起来。   太后看她彻底疯魔的样子,只让她去,去找七夕报仇,去把七夕的头拧下来,前一刻她只要敢上手,后一刻,萧战与顾棠这两个人就会上前,把她的手卸下来。   她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公主这个身份是她的保障,可保障这两个字,由始至终那都是皇帝所赐予的,皇帝不是靠着自己一个人就能够做皇帝的。   皇帝的底下有官员,有万民,皇帝是靠着这些人的推举才会成为皇帝,四大家族镇守四方,从不自傲,却也不忍叫人有所怠慢。   从来都不与朝廷作恶,却不代表他们不会作恶,光是一个崔家,就有整个江南米面丝绸在手,富可敌国,这是能比的么,这也是能够作恶的么?   如今太后也不拦着昌平了,只让昌平出去,她要是不顾及着亲母亲兄长,那就去,去抖个鱼死网破,到那个时候,她们一个个都可以人头落地,身体与头分离了。   “去呀,你怎么不去了,怎么不动了?放着好生的太平日子不过,你且去,我纵着你,你只管去!”   为着太后这会这句话,昌平瞬间竟然不敢动了,倒在那地上,手脚好似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太后,话也说不出一句。   太后不拦着她,只指着门口处的方向,让她赶紧走,赶紧动手,这辈子她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便是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误了一辈子的名声……   “啊!!!”   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在这最后一刻从昌平的嘴里喊了出来,昌平公主从地上站起,没有朝着门口的方向走,而是冲着那柱子,直接撞了过去…… 第184章 多行不义   “砰!”   那么闷哼的一声,叫在场的众人心上一震,就像是忽然断了气息一样……   这会,本就刷了红漆的梁柱之上,如今鲜红的血液那么清晰的沾染其中,除却这血液之外,更有一个身影从这红柱之上滑下……   暗红色的血液从昌平公主的额头上一点点的滴下,就像是小溪流一般,不多会,整个脸颊之上布满了好似蜘蛛网一般的鲜血,看着那样的骇人,叫人慌了手脚。   在场的如意与伺候的宫人们惊愕的大叫出声,太后在这会亦是差点没站住,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一众人之中,有反应快的,早已经跑了出去前去寻找太医,赶紧前来救人,余下的则收拾现如今的残局。   如意与几个宫婢合力将昌平抬到了床榻上,也管不得如今昌平公主身上这衣衫有没有穿,将一条薄被盖上之后,赶紧将宫人端来的热水用上。   一众人七手八脚的为昌平先行擦拭着身子与止血,在这期间,太医与医女也已经赶到,看着对自己下了死手的昌平公主,太医与医女皆是大骇,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去撞柱子。   如此刚烈之举,那样子,倒是真的一副不想要自己性命的摸样了!   太医从药箱之中寻出脉枕放在了昌平公主的手底下,医女们则为昌平处理那个极为深的伤口,这伤口这些看着,便是好了,往后也必然是要留下疤痕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太后那儿也不得不把皇帝先行请来,这事情并不能瞒着,想来皇帝处,或许还在等着昌平出面……   如太后所料,皇帝在那畅音阁中,原是等着太后将昌平收拾打扮之后出来谢恩,将这场面草草了断,给自己给皇室一个面子下。   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出现在宫中,这是一个极大的丑闻……   不曾想,宫人前来传话,竟然会听到昌平自尽的消息,他手中端着的那一盏茶与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假笑一瞬间收回。   左右今日这宴是开不下去了,皇帝处命人先行散了这场宴席,自己则往那后殿之后而去,去瞧一瞧,昌平到底要把这件事情怎么闹下去。   自己前脚才刚赐婚,她后脚在里头寻死,她这个公主如今是要凌驾在自己这么一个皇帝的头上,半点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的样子,是想做什么幺蛾,又是想要抽什么风。   本着这份心,皇帝如今疾步的来到这手忙脚乱着的后殿,看着端出的血水,眉头紧皱,气结的咬着牙。   “这死丫头究竟想要做什么?”   根本不愿意去细听缘由,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皇帝看着床上失了神志奄奄一息的昌平,只与太后开口,询问着太后,她到底意欲何为。   自己作为她的兄长,把能给她的,能为她做的全都做了,她为何不惜福,为何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若无事,早早定下婚礼的日子,绑着也要把她丢上花轿,直接送出去嫁了那周家的小子,旁的,就别再多说了。”   太后看着眼前的皇帝怫然不悦的模样,她亦是知道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躺在那儿的是个不懂事的,可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丢不掉的。   如今只有早早送出去嫁了人,就罢了!   “她若再胡来呢?今儿个这事情,原该是她想对崔家那位七夕做什么,叫他们识破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引来的,往后呢,往后她当如何,就这么继续作下去,朕都不会去和崔氏一族做对,她却成日里的不安分,他是不是想让朕江山不稳。”   崔儒生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一直以来在朝中对皇帝的帮助极大,皇帝极为感激崔儒生,崔儒衍身为镇国公,朝中大事小事他亦是能够成为中流砥柱之人,再有一个崔儒修,这江南的税银那本就是朝廷里一笔不可或缺的银两,这么几个人,全都出自崔家,她昌平到底想怎么折腾。   是真的想把这大周的江山给折腾没了才能够甘心,她这么看着,还不如一个乡野妇人来的懂事,若非有太后总是护着,她这会早让自己关进了天牢。   便是真的如现下这般,他也是一碗毒药灌下去,免得她醒了又成日里惹是生非,一点都闲不住!   说到底,就是太后太过溺爱,导致如今这诸多的事端,好好一场圣寿宴让她这么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给搅合的鸡犬不宁。   皇家脸面被尽数丢尽,光是想着,皇帝这会便气不打一处来!   连他这个做亲兄长的都厌恶自己的胞妹,更何况是那些本就受了又或者是差一点受了昌平算计的人。   皇帝这心里对昌平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活该!”若在多加两个字,那便是“祸害!”   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甚至都不想将昌平嫁给周家公子,免得她去害了那周家公子,把他好好看中的一个人才再毁了。   “公主拼死撞柱,受伤不轻,伤口也极深,微臣已经给公主上了药,这会只能是看天命……”   医女处给昌平上完了药,太医那儿也给开了清热去毒,去血化瘀的药,一日三次的让昌平服下去,至于能不能醒过来,那就尽人事看天命。   头这么一个东西,太医自己也没有这个数,有的人一撞瞬间就死了,可有的人可能撞那么一下,人没事,却傻了,把脑子撞坏了成日里疯疯癫癫也会有。   这太医院的太医们,在这一块都是不自信的,无论是谁问,都是这么一句,看天命!   天若真的要收你,你便是想多活一刻都不可能,可这天要是不收你,你便是死了,它说不定还能够让你忽然还魂。   太医处给了皇帝与太后这样的回答,皇帝处自然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醒也罢,死也罢,皇帝这会压根儿不在意。   太后处听完这话,这心里不是个滋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纵然有天大的不是,有一条命,总归比命没了的好。   可看皇帝这会不郁的神色,她也不敢多言,错在昌平,她无话可说,也无话可辩……   “派人好生看顾治着,有个什么错处那也是命,左右与你们不相干!”   看太医这会战战兢兢,皇帝处给了太医回话,只让他放心大胆的治,放心大胆的用药,救得回来是命,救不回来,那也是天意,谁也怪不了谁。   太医心里也知道,如今这公主早已经不得圣心,那就是块狗皮膏药,黏在哪儿皇上看着都不舒爽,有这么一句话,太医心里有了底,也就应下了。   这宫里的事情瞒不过这一众人的眼,这边外头的众人悄悄摸摸的不过刚散,这刚到了城门外头,信儿就已经到了耳朵里。   “破罐子破摔,她死了才好呢!”   本就顺路,这会苏绵与七夕一道坐着马车回去的,消息传来时,苏绵的嘴角浮现着一抹冷冷的笑,只道自己巴不得那昌平公主死了。   还学人撞柱,旁人撞柱子那是有冤要诉,无从自辩,她有哪门子冤,又哪里有什么无从自辩之处,说到底,她就是自己作死。   桩桩件件这许多的事情全是从她那处搅合来的,若非是她没事找事,何来今日之祸,还撞柱!   若非给她脸面,她寻个年老的太监和她塞在一起,让她这辈子做人都没那脸抬头,给她一个周家公子,那都是抬举她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才舍不得死!”大舅母赵氏这会陪坐在老太君的身旁,顺着苏绵的话,接了这么一句。   都是女人,这点个心思也并不难猜,昌平公主撞柱之举,更多的是怒火攻心,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有了这么一个举动。   但凡有点个办法,她才不会去做这么一件事情,就好比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是一样的道理。   她也是被逼急了,这才撞个柱子,好歹也表示一下她那烈女的心!   他日叫人评说起来,她好歹还占了一个烈字,而非是个淫字,这个公主,这心思,呵……   “此刻皇帝定然是怨毒了她,若从前皇帝还愿意忍着惯着,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睁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这会皇帝可就未必了……”   老夫人这一路上都是闭着眼睛手中转着那一串十八子手串口中默念着心经,苦了周家那么个小青年,到底也是个才高八斗的才俊,往后和这么一个人共度一生,也是孽缘……   昌平公主自尽这件事情,对任何人而言都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唯独对皇帝不是,今日里,皇家所有的颜面全让昌平公主一个人丢尽,这样的事情,一定会传出去,且传的人尽皆知,那是丢丑的事情,皇帝岂能不怒。   凭她是皇帝的胞妹,还是亲生的女儿,皇帝都不会忍下今日这件事情,昌平公主往后的日子,可不会比现在还要好过。   “多行不义必自毙!”七夕听着车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也不过是勾起唇角,讽刺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185章 刺客   次日   清冷的秋色之中,更漏声声里七夕让门外的一阵轻唤之声唤醒……   一夜并不曾好眠的七夕在将近天明时才阖上了眼睛,如今眉头微蹙,取了手边的长衣披在了身上,只去应门……   “舅母!”尚未亮起的天际带着外头的一丝清冷与薄雾,七夕看舅母竟已经穿戴整齐,当下唤了一声,而后不解的看着赵氏,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舅母她们一向会陪着老祖宗早起做早课,可今儿个看这穿戴……   “宫里来了人,说皇上一会亲临,我这儿一收拾好了便赶紧来了你院里,亲自替你收拾!”   赵氏不急不忙的与七夕在这会说话,为七夕答疑解惑,七夕在听完这话之后,倒是有些微微吃惊,皇帝亲临,这是多大的一个阵仗。   “昨日里发生这许多的事情,皇上原该来给咱们家一个交代,你舅父还是他的开蒙恩师,虽说他是九五之尊,可论起来,你舅父也是他的长辈,动了长辈家中人,若不来道歉,岂非打了你舅父的脸,你舅父可没教他如此做。”   昌平公主公然在宫里羞辱崔家女儿,在这之后又刻意设计陷害崔家女儿,虽说这后头的事情,她们做的不地道,可这狗急了跳墙,若什么都不做,那昨夜里,就不会是这么平静了……   人争一口树活一张皮,昌平公主一而再再而三与崔家女儿为难,皇帝也算是包庇的不能再包庇,到了这会才上门,他们家还嫌皇帝上门的太晚呢。   “不着这份急,你且慢慢的收拾,看看你这眼下的乌青,昨夜里没睡好吧!”   赵氏轻轻一拍手,自有外头的丫鬟们端着衣衫洗漱的用品尽数入内,帮着七夕更衣漱洗,丫鬟们都是历练出来的,大舅母这会带来的衣衫都是极为素净的款式,也并未多加上妆,就这么清减的略略收拾了一番。   这么一收拾一下,端看着便是一副受了惊吓那般柔弱且无助的模样,好比是惊弓之鸟一般,赵氏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模样。   皇帝是来致歉的,她们家自然不能叫人看着没事人一般的,且这天不亮的前来致歉,偷偷摸摸,看着还叫人心里头多有不适。   在七夕略作打扮之后,大舅母这手中多了一碗端来的燕窝粥,血燕最是补气,只让七夕喝下,皇帝这会子过来,怕还要说上好一会的话,垫点东西在胃里,没得人一会不好受。   等一切收拾的妥当之后,二人这才相携着走出了小楼,彼时的正厅之中,老太君早已经让崔雅舒搀扶着等候在正厅里,她们前脚刚跨进正厅,后脚皇帝带着他手下的太监总管已经到了这正厅,根本用不着人前去相迎。   一身常服的皇帝拱手作揖,当真是一脸歉意的模样,先行给老太君在这会致歉“昨日里昌平做错了事情,原是朕这个做兄长的不曾将其教育好,害师傅与老祖宗受了惊吓,也对崔小姐不起……”   皇帝的模样极为谦卑,是七夕觉得震惊的,在她所想象之中的,皇帝一直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杀伐决断从不需要顾及什么,一个举手一个落下,就可以断了一条性命。   就好比当初自己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才被方清芷设计着卖出京城,差一点成了一个妓子……   如今看眼前的皇帝……着实有所不同!   “这一夜,学生都觉得对师傅与老祖宗多有亏欠,这会特意前来负荆请罪!”   也是在七夕沉思对着眼前这一幕出神之时,皇帝出声只道她觉得对不住老祖宗对不起崔儒生,甚至一边在说,一边这手上作揖的动作始终没有停。   皇帝在这会好像成了一个普通人……   “昨日原是这几个孩子一时冲动,可好在……那周启圣周公子对昌平公主而言也是个良人,虽丢了一点点的丑,想来皇上也不会过多介怀的,是不是。”   老太君深知,皇帝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这些话里的意思,崔氏一族不能动,动一方祸乱另外三大族,四方震动,这整个大周震动,大周之外还有边境各国……   皇帝此番上门的用意,谦卑的模样,原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   所谓的干戈其实从不在皇帝手中,皇帝只需要管好总爱搅惹事非的昌平公主,他们君臣之间,由始至终都会是极为和谐,从无任何矛盾的。   崔儒生也好,崔儒衍也好,那都是一心向着面前的皇帝,只会愿意为之效犬马之劳的。   且端看七夕站在一旁那般似如纸片人的气色,加上那弱不禁风甚至是看着楚楚可怜的模样,那受害的也是他们家。   老太君伸出手牵住了七夕,只让皇帝好好看看她们家的姑娘到底被吓成了什么样子,皇帝自然是有眼力见的。   “昌平性子乖张,越发不像个模样,是学生与母后教导的不是,她出嫁前甚至是出嫁之后,学生都会命人看顾住了她,再不让她来打扰了崔小姐一丝一毫,昨日里的事情,学生深感愧疚!”   听着老太君的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脸上端着的便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老太君一早就认了昌平公主那桩丑事,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训诫。   若非如此,她们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哪怕他这个大周的皇帝这会站在他们的面前……   昌平昨日的事情,不用老夫人说明,皇帝也知道是谁所为,这会敞开了天窗,面对这话,皇帝也只是点头,确实,这一次昌平想做的事情太过于昧了良心,也太过于阴毒。   皇帝听过也当没听到,左右他已经赐婚,赐婚之后,便是昌平在没有醒过来,那她生是周家的人,死那也是周家的鬼。   死了,她那棺材也一定要给自己躺进周家的祖坟之中去!   皇帝如今对昌平已经失望彻底,若非昌平,他何故一夜不眠来这崔府里纡尊降贵的与崔儒生与崔老夫人打招呼。   一国之尊虽也要能屈能伸,可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昌平的任性,这原不该是他的原因,这也是他更加恼火的地方。   “七夕的身世皇上您也是知道的,我们都是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也没别的想法,就想着多给孩子一些好日子,公主已经是金枝玉叶,咱们这些人哪里又能够和公主比,还请皇上往后多劝着公主,不要总和我们这些人过不去吧!”   皇帝纡尊降贵,他们日进自然也不能端着一张脸在这儿在多做姿态,崔儒生这会出头,与皇帝开口,只让皇帝多劝诫着昌平公主,放过七夕,不要再和七夕多计较,她一国公主的身份,本不需要和她们计较这些。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让崔儒生只管放心,自己一定好生看顾好昌平,再不会让这之后的事情有任何一点的发生。   有了皇帝这一番话,这一次皇帝的亲自登门也算是有所了结,皇帝在这会也道告辞,这宫里头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自己亲自去处理,话既说完,自然也该回了。   皇帝动身,这会一家子人尽数跟在皇帝身后相送,一路送至大门口,众人齐齐向面前的皇帝福身,恭敬皇帝离开,皇帝亲临,表面和气,这件事情便算是过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支羽箭带着黑烟划破了已然开始大亮的天际,直接冲着皇帝所站的方向飞射而来,皇帝躲得快,并不曾伤到他,可仔细来说,并不需要躲,那带火的羽箭穿过皇帝的耳边,而后直接朝着七夕的方向……   那是冲着七夕去的,有人这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想要七夕的命!   “咻”的那一声,那羽箭将七夕耳边披散的发烧掉了一截,因为没有射中,而落在了地上,也是在这一刻,崔府里的护卫齐刷刷的冲出,将七夕围在了里头,保护着七夕……   第一支羽箭出现之后,第二支,第三支,齐刷刷的尽数出现,每一支都对准着七夕的方向,不管是谁,只要是护着七夕的,这些羽箭都会对付,护着七夕的玲珑与大舅母赵氏接连受伤,这些人只为射杀七夕而来。   泛着黑烟的长箭直冲七夕身边,自有护卫为之阻挡,一路护着七夕往里头的二门上走,这私下里放暗箭之人在这会没打算放过七夕,带着手下人干脆追杀下来,看有人护着七夕,干脆先行动了皇帝……   动皇帝原是为了分散那些护着七夕的人,好腾出空来,让他们来对付七夕,果不其然,皇帝这儿有了刺客,这些人分出了手来先要护住皇帝。   皇帝原是微服登门,所带的人不多,崔府里里外外的家丁护卫在这会与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此刻缠斗许久,各自不曾捞到好,却也是不相上下,七夕被困其中,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让她逃离……   就在双方僵持,黑衣刺客手中的长剑已然靠近七夕的脖颈,七夕退无可退之际,一把长剑挡在了七夕的面前,将那刺客手中的剑尖打退,保住了七夕一条命…… 第186章 一个瞎子   长剑只差这么毫厘就将划破七夕的整个脖颈,七夕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是在这个时候,萧战飞身而来,挡在了七夕之前,将那长剑击退。   将七夕护在自己身后的萧战以一敌十,那些前来谋杀的刺客在这会根本不是萧战的对手,眼瞧着这场刺杀将要败落,在萧战挽着手中长剑,对付着最后一个人,将七夕交给身后的护卫之时。   那个刺客拼着那一条命,将手中的毒粉尽数朝着七夕的脸上撒去,刺客中剑倒下的那一瞬间,七夕的眼睛里感觉到了似如火烧的刺痛之感,痛苦的尖叫声出现之后,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自眼眶之中流下的血泪挂满了脸颊,此刻的七夕捂住了眼睛,可双眼之中的血泪从指缝之中不断流出,崔府门前十几个刺客躺倒在血泊之中,满地斑驳血迹,萧战扔下了手中的长剑,一把打横着抱起七夕,崔儒生这儿亦是反应极快的叫人让出道,亦命人赶紧去请大夫。   一说起大夫,一直站在一旁由人全程护着的皇帝亦回了神,只命人赶紧进宫,去将太医尽数的找来。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甚至就在天子跟前,竟然发生这样的行刺之事,简直叫人难以置信,更是叫人惊恐。   事情就出在自己的面前,这些人原是冲着七夕去的,可若他们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这会满脸血泪的就将会是他自己。   推己及人,怎么能够叫人不惊惧,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这会已然派人将九门提督大理寺卿与禁军统领尽数的找来,彻查此事。   如今,门口的皇帝满脸震怒,而这里头,七夕的手捂住着自己已然漆黑一片的双眼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在不住的打颤,血和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之中流出,嘴里是止不住的痛苦与抽泣。   太痛了,从不仅有的那种痛,让她这会在难以止住,本能的揪住着身边人的衣袖,她已经在极力的忍耐了,可那种钻心的痛,让她根本无力去忍耐。   鲜血滴落衣领,本就素雅的衣衫在这会血迹斑斑,看着格外骇人,七夕的手在银朱到来之后被拿下,银珠用针暂时封了七夕这会的穴位,好让七夕不会那么的痛苦。   查验伤势之时,七夕的手让萧战紧握,萧战紧绷着脸蹙着眉头看着此刻痛苦不堪的七夕,心里眼里局势无比的心疼。   七夕的双眼在银珠将她的手半强迫的拉下时,在旁之人所看到的便是一对血窟窿,若从前,这里可用用双瞳剪水明眸善睐来形容,现如今这双眼睛只剩下了血肉模糊,银珠看着七夕此刻的双眼,心下一沉,先行拿了清热解毒的药丸送进了七夕的口中,让七夕先行发散体力的毒素。   现如今并不知道这撒入眼中的粉末到底是什么毒,只是端看着这双眼睛,怕是很艰难了……   艰难这两个字说出来已经是十分违心的话,若真的要说,那是真的没有救了,血肉模糊还怎么救,可七夕这会神志清醒,她不能断了七夕的意念,在这会只说出了一句暂且先用药的话,除却这话,她如今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在银珠退出七夕身边时,银珠面对着满屋子的人,垂着头极为无力的摇头,向她照顾了几十年的崔雅舒表示着自己无能为力。   崔雅舒在适才看着七夕双眼的那个血窟窿时,就已经脚下发软,这会看着银珠的这个动作,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只差一刻就彻底倒下了。   也是在这一刻,门外宫中赶来的太医这会依次排开,就七夕这会的伤口最终都是一副与银珠脸上一样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种表情让这会在场的每一个人闭上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微臣们先行下去开药,商议法子……”太医们如今与银珠保持着同一种语调,只道前去给七夕开药,服用了止痛药的七夕听着那种无力的话,在这会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了……   她听得懂这种语气,这会的她,冷静的可怕,那种冷静是从无仅有过的,当眼睛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传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已经传来了一个不好的预警……   “没有法子了吗?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太医们退出了这道门,走到远处时,崔雅舒彻底放开了声音,只紧紧的揪住了面前的太医,只道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她的孩子还年轻,她自归来之后,尚未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她不能够这样的……   心像是被割走了一块的崔雅舒丧失了自己全部的理智,在这会都不知道该求谁,她的孩子,怎么可以如此……   “崔小姐这眼睛被药粉灼烧的不轻,您也瞧见了,并非我们不救,现下保住命要紧,尚且不知这药粉到底是什么,您先别想着那双眼睛了,没了眼睛也比没了命好,是不是。”   太医那儿也是束手无策,都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若是能救,他们自然愿意施以援手,可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他们根本动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救。   地上的药瓶之中还存了些残留的药粉,太医们如今挑了一些药粉出来,辨认这东西到底为何,这么狠毒的东西,瞬间取了一双眼睛,也不知是否会取性命。   崔雅舒在这会彻底失控了,跌坐在地上在这会双手使劲的捶打着石板地面,哭到恨不能背过气去。   屋内,七夕用过药施过针的眼睛感受不到疼痛了,可看不到光亮满是漆黑的感觉让这会的七夕觉得无比的慌乱,心上更是焦躁异常。   她的手下意识的揪紧着自己的被褥,在这会耳朵却变得异常的灵敏,她甚至能够听到每一个人的叹息之声。   那么细微的叹息声,就像是一把把凌迟的刀,生生的剜着她的肉一般,让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油锅之中挣扎一样。,   她知道,这双眼睛怕是没救了,若有救,每一个人不该是那样的步伐,这种拖着步子的步伐,让她心上像是被压上了十斤重的石头一样。   “将军……药……”   屋子里如今陷入了一片的沉默,滴漏声清晰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在传来之后,七夕听见了玲珑的声音,玲珑囔着鼻子,将手中的药交给了一直坐在七夕身边,守着七夕的萧战。   由始至终,萧战都没有离开,他的面容极为平静,比起每一个人脸上的慌张与心疼,萧战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没有心慌,没有发表一丝一毫的话。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会七夕还活着!   他庆幸自己赶来的早了一步,没让那些刺客要了七夕的命,又悔恨自己没能够护她平安,害她这会受了这样的损伤……   昨日里发生那样的事情,回去之后,他便难以入眠,总想着见一见七夕,知道她是否过的好,是否能睡得着。   苦思了一夜,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来到了崔府门外,在他刚到之时,就瞧见那些人刺杀七夕的一幕……   他庆幸自己来了,可这会,又恨自己无能!   那那个剑尖他能拦的下,却拦不下那些药粉,害七夕这会伤了眼睛。   萧战接过玲珑手中的药,吹凉之后小心的送到了七夕的嘴边,七夕的手颤抖的伸出,挡住了那个药碗“我……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不了了?”   带着一丝丝的叹息,七夕在这会向萧战与玲珑开口问着,这屋里还站着谁她并不知道,可她能听出玲珑的声音,加上玲珑那一句将军,她知道,萧战也在。   “别想着骗我,告诉我实话就好,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别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蒙着。”   七夕摩挲着伸手去握住那个靠近自己的手,将那勺子里的药打翻了,萧战反手握住了七夕的手“没事的,只是暂时的看不见,他们已经去寻药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能够看见的,相信我。”   萧战就立在七夕的身边,承诺七夕,一定不会出现看不见这种事情,他一定会让七夕看见的。   哄着七夕用药,哄着她睡下,便是连这会干站着的崔儒生都不觉得自己能够那么镇定,他这会亦是乱了,在七夕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崔雅舒那儿已经倒下了,老祖宗那儿亦是觉得像是受了魇一般。   这会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萧战口中的那些话,那么肯定的去告诉七夕,一定会看见,不敢给七夕希望,又不敢不给七夕希望。   若从前,萧战这样站在七夕的床边,他们一定会把萧战请出去,可这会,他们没有做这个动作,他们留下了萧战……   七夕的手紧握成拳,上下牙齿紧咬,咬的咯咯作响,在此刻,她真的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活了一条命,可失了眼睛,成了一个瞎子,那些叹息之声已经告知自己了……   “皇上……是宫中的羽林卫!”   当所有的人看着七夕躺倒在床上的样子而心疼时,顾棠来到皇帝的面前,将那几个此刻身上所搜到的东西交给面前静坐的皇帝。   一块块腰牌,是宫中羽林卫通行所用,宫中的羽林卫来到崔府门前,刺杀七夕…… 第187章 严惩凶手   顾棠收了消息的时候,大理寺卿,禁军统领,九门提督皆已经来到了崔府门前,这些被萧战一剑刺死的刺客如今在崔府门前依次排开。   被解了衣裳与面罩,跟随禁军统领前来的随扈之中,便有人认出了其中这几个人,满是不敢相信的写满着震惊。   这里头有好几个他是眼熟的,同在宫中当差,羽林军与禁军同在宫中当差,羽林军常在深宫,禁军护卫外宫,他们则在内庭,内廷之中的人,如今竟然出现在堂堂崔府门前……   顾棠不等那些人将这些信息瞒下,一把夺了大理寺卿手中抄到的腰牌,快着步子来到皇帝面前,将手中腰牌递给皇帝。   这样的事情出了,甚至是已经让顾棠知道了,那这事情便不能藏,远呢不能,大理寺卿在看到那个腰牌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藏起来,这腰牌可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出来的人,到了崔府门前,明目张胆的伤害崔府中人,岂非是疯了魔的表现!   崔儒生与崔家老祖宗皆在,伤了七夕又是内廷之人,这人是谁,想来不用细说了,昨日里她出丑,今日里她来杀人,杀人不成,还用毒,这件事情,是难以善了了!   如今看着这腰牌,人人心中对凶手已经有了一个答案,甚至这个答案在心里成形盖章!   杀人者竟是宫中之人,皇帝如今这左右脸只觉得格外的滚烫,就好像是叫人打了无数巴掌一样,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把自己这张脸往哪里放。   “我这条贱命,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宫里的那位贵主,竟让他这般连番和我过不去,一次两次这么多次,到底是身在高位背靠大树好乘凉,取人性命一次又一次,皇上倒不如现下就拿了我这条命去,也省的那位贵主成日里惦记!”   七夕在这会长咽着心里存着的那口气,可这口气咽不下去,挣扎着坐起来的她,也不管自己手里寻到了什么,抄手就着面前的方向砸去,嘴里破口而出的怒骂,在这之后是笑,笑过之后便剩下悲……   那种悲,根本难以形容,她从前身为乡野之女,她没办法,现如今,她成了有名有姓的女儿家,可还是没办法。   还要怎么样,有权有势就这么可以罔顾了人的性命是不是,动不动就把人的命不当命,把人当猴子一般的戏耍,今日你要我死便是死,要我瞎便是瞎。   这一双眼睛,前头还是好好的,现如今就蒙上了一层纱,疼痛异常扎着针,呵……   刚缠上的纱布的眼本已经没有了血色,却因为七夕的挣扎与愤怒,双眼那个血肉模糊之处如今又让血水浸透,如今血色晕染开,七夕恨不能自己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厉鬼。   有权有势者当真是了不起,好了不起!   “养而不教,还是天家,当真是典范,天家之典范,他日,我便站在那城门楼子上,拿着这双瞎了的眼,叫世人好好看看,这宫里的贵主到底都做下了什么,还不够么,还不够吗!”   七夕一双素手在这儿因为愤怒而暴起青筋,她根本不知道皇帝坐在何方,可他冲着皇帝破口大骂,她都是一个定下的瞎子了,还在乎什么,这条命就是现如今让这皇帝拿了去,她也不在乎。   若她有能力,她会选择掐断那位贵主的脖子,免得留着她来坑害了自己,害自己如此,在这会陷入黑暗。   “七夕,冷静些,冷静一些!”在七夕控制不住情绪,大骂着皇帝的当下,萧战抱住了七夕失控的手,在七夕眼上那纱布鲜血越发晕开之际,萧战打晕了七夕。   这会不是激动的时候,越发激动,只会越发让这眼睛的伤收不住,将七夕彻底打晕之后,萧战将七夕放平在了床榻上,让等着的太医给七夕重新上药包扎。   余下的太医在这会已然将这余下那药瓶之中的药粉寻了出来,那药粉之中的东西,是以白花蛇乌蛇蝮蛇三种毒蛇皮骨研磨成粉加入石碱所成,这石碱灼人,另三样蛇无论是皮是骨又皆有剧毒,故而这会这眼睛……   “微臣等无能,暂且只能让崔小姐服下蛇药,防止那眼中的余毒蔓延身子,至于这眼睛,如今并不知该如何解。”   太医在这会将去蛇毒的药丸给七夕先行服下,看脉象,七夕的脉象并不曾有被蛇毒感染的模样,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如今这眼睛才是最棘手的。   光是想想也是,换做任何人如今眼睛成了这个样子,谁又能够心情气和,换了谁谁也做不到。   可大夫也不是万能的,他们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再多的,已经无能为力了,除非华佗在世,能做那以眼还眼的事,要不然,回天乏术。   “朕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恩师与老太君放心!”   皇帝在这一刻难辞其咎,事情如今叫顾棠抖开,出在内宫,瞒不住,也不能瞒,可怜他一早上尚且再为昌平的事情来这儿为她收尾,现如今……   皇帝这心上也气,也急,恨不能把昌平的脑子劈开了好好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个什么。   再三致歉也不管用的皇帝,这会抱拳在这一刻,带着身后的一众人离开了崔府,崔儒生与崔儒衍在这会脸上写满着阴鸷。   若非还存着理智,他们这会说不定就已经带着人冲进那宫里,叫人一命抵一命,甚至直接生剜了那昌平公主的眼。   带着阴郁之气的两个人在这会往书房之中去,商议着之后的事情,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先要看皇帝怎么做,才可去行接下去的一步。   再者还有七夕的眼睛,若真如那几个太医所言,往后七夕这儿……   一个人的眼睛何等的重要,若一开始看不见也就罢了,可若如七夕一般,原是好的,却遭人陷害成了如今的样子,任谁能忍下这口气,皇帝必然要把这真凶拉出来伏法。   “七夕那里,还是要找名医,宫里的太医更多的是为自己保命为上,无论大病小病,他那儿一向都是温水煮青蛙似得慢慢来,趁着如今是新伤,说不准还有救,可等往后这病重了,就难了!”   心疼七夕此刻的模样,一想起她适才失了理智的样子,崔儒生与崔儒衍两兄弟命人传话给族中上下,命他们在坊间寻找名医前来会诊,看是否有人能够治好七夕如今这眼睛,若能治,他们崔氏一族上下必有重谢。   消息传出之后,崔氏一族无论是嫡系正宗子孙还是旁支亲眷只为着七夕的事情奔忙,除却为之奔忙之外,更为让皇帝交出母后真凶而操心。   目光没有一刻不从皇帝处远离,怕皇帝在错了主意,放过了那个不该放过之人。   七夕出事的消息早已经由着崔氏中人传遍整个京城上下,太后处在皇帝还未到达昌平公主之处之时,便亲自来说。   “昌平昨夜里撞柱子昏迷,今儿个到现在都还没醒,这件事情未必就是她做的……”   “母后也说了是未必,那这未必还有五分的可能,很有可能便是她为了掩人耳目而做下的!”   太后拦住了皇帝的去路,在这会只让皇帝先行冷静,将这件事情查探清楚之后再说,需知道,昌平昨夜里昏迷至今,就没醒来过,她如何能做下这样的事情。   皇帝看着太后到了这会还在偏帮着昌平,眉头是真的紧紧皱在了一起,事情都闹这么大一出了,还药怎么弄。   从宫里出来的羽林军,在这会去皇帝恩师的府上当着皇帝的面,刺杀他家刚认回来,极为宝贝着的女儿,还要如何,还能如何。   “母后!”   “调查这件事情,左右那崔家的女儿已经瞎了,等一天那不还有一天的时间,你难道要把你的亲妹妹掐死在床上吗?她已经就只有这半条命了!”   皇帝厉声大喝,让太后别在执迷不悟,别在一直偏帮着昌平,再帮下去,昌平就和魔头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太后那儿只让皇帝能够先行冷静,可这话皇帝没有听进去,早在他来前,已经有人查过,死了的那个羽林军不是旁人处的,正是一直守在昌平宫外的,这些人平日里全都听昌平支配,在没有别人了。   这些人昨日当值,今日下夜,下夜之后便去到了崔府,伺机刺杀七夕,这一幕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还怎么赖。   他一个皇帝,坐在那受害者家中,看着那些人拿出羽林军的腰牌之时,那种心情她能不能够理解。   一个皇帝,在那会,连一点威信都没了,什么都不剩下的那种,还怎么说,还能够怎么说!   皇帝如今与太后在这会就在这长街之上不顾那些所投来好奇目光的宫婢与太监,就这么互相争吵着。   也是在他们互相争吵之时,在这长廊的暗处,有一双眼睛,因为这一番争吵,而欢喜的上扬着,笑意写满在这眼睛之中…… 第188章 操纵者   “不可一世永远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也有这般的落魄的时候,我也算是看到了!”   冷笑声在一个僻静且并不起眼的小院之中传出,一盏微弱的油灯,一个已经早已经不光亮的菱花镜前。   身着着过时花样长裙的女子端坐在这菱花镜前,小院与屋内的破落萧瑟,难掩着她此刻的好心情。   拆下盘起的长发,将已经有些发黑的素银簪子放在了妆匣旁,女子晓得快意,上挑的凤眼之中满是冷意。   外头更漏声声数着时辰,她长吸了一口气,大有一种翻身农奴之感!   积压心中这么多年的怨气,一路走来的步步成局。她等的就是今日!   一个被遗忘在这犄角旮旯之中的公主,一个在这宫中恨不能早已经叫人忘却的公主,被遗忘在这长亭殿中,外头的大门都已经成了摇摇欲坠之状,谁还记得呢。   不……有的!   那个高高在上昌平公主,她还记得自己,但凡她想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来到自己面前,奚落讽刺,做尽能做的事情。   把自己当一块破抹布一样的对待着,让自己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也是公主,可惜,不是如昌平这样命好的公主罢了……   她的母亲在和太后这一场女人之间的战役上输了一步,命丧太后之手,在这之后,她便被遗忘在了这个已经看到了宫门大字的长亭殿中。   东方桦,先帝的第十个公主,只比东方婳这位昌平公主小了两岁,也曾因为母亲的得脸,受先帝无数宠爱,在这宫中上下无限风光。   可最终,这宫里能记得自己的也没几个,可因为东方桦这个名字与东方婳同音,让那位昌平公主至今无法释怀,倒是没在她的母亲死后弄死自己,却将自己弄成现如今一副比宫人还要不如的样子。   苟延残喘,远比死了还要痛苦呢!   可现在,她看到了昌平苟延残喘的样子,她如今并不觉得苦了,甚至觉得十分的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那种欢喜,能够让她在这会雀跃的跳起来。   “这些人都死了,他们的嘴里再也不会说出任何一句话来,死无对证,清河崔氏不会昌平的,皇帝必须为这件事情给出一个交代,若无交代,以清河崔氏为首的四大家族都不会为此罢休!”   清河崔氏那般重视的女儿都遭此之祸,那他们家自然也会如崔氏一族一样,且近几年,琅琊王氏本就看不惯太后总有护着昌平,肆意胡为操之嫌,已然为此说道过好几次。   若这样昌平还无罪,那余下的琅琊王氏,陇西李氏,太原聂氏都将会坐不住,都将站起,到那个时候……   天下大乱!   她好想知道,若天下大乱,从前力挽狂澜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帝位的太后是不是还能够如现在这般坐着,是不是会着急,是不是会发了疯。   光是想想,还是觉得那画面是极为有意思的!   东方桦觉得,这位不同于常人的清河崔氏女,七夕的出现实在是来的太好了,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好生去对付猖狂了许久的昌平。   现如今,昌平算是断送了这往后的一辈子,她还是很欢喜的,她倒是希望日后这位昌平公主在作一些,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的看一看这大周的山河,是怎么垮的才好。   许多年前,太子之位原该属于自己那位才刚出生两天便夭折的弟弟的,那时候,她的母亲宠冠六宫,任谁都要侧目,那时候,先帝看着降临于世的弟弟便道那是他最期待的孩子……   可这个最期待的孩子,才生下来两天,连洗三筵都不曾过到,就死了!   太后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这一场战役之中胜出,而她的母亲则因为孩子的过世大受打击,命丧黄泉去追随她的弟弟去了。   仔细回想起来,这有多少年了,好像……十几年了吧!   她那时候懵懂不知,不懂何为人情冷暖,可在这之后,她懂了,深刻的懂了。   镜子里的这张脸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蛾眉皓齿冰肌玉骨便是受尽了她昌平的凌辱奚落,可这样的好容貌却依旧陪伴着她。   不过招一招手,用着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多对着昌平宫外的那些羽林卫笑一笑,送上一些少女含春的爱慕,在让他们看见自己被昌平欺辱时候的画面,就足矣激起他们对自己这样一个美人的保护欲。   除却这些个之外,她奉献了自己,裹了血的蜡丸在她的手中一次又一次的被捏开,这些个男人每一个人都以为他们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而她早忘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是谁了。   谁都是可以的,只要愿意让自己利用,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前赴后继的为自己去刺杀七夕,听着昌平的名号,现如今他们之间也算互不亏欠。   毕竟……自己也是有付出的,他们也一点都没吃亏!   睡了大周国的公主,多好听呀!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计划的,她在这宫里无权无势,每走一步都不容易,如今看下来,她走的不错,至少让昌平掉坑里了!   “真是期待昌平会怎么和她的好母亲好兄长辩解呢,她是不是在那儿扯着嗓子使劲的喊,不是我,不是我呢……”   在此一刻,对镜自梳,东方桦笑的格外的开怀,却也叫人看着那样的不寒而栗!   如东方桦所料不差,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昌平在这夜里自床榻之上醒来,甚至有些不曾回过精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看到太后与皇帝的那张脸后,猛地想起,发生了什么。   “你嘱咐着你宫里的人对七夕做了什么?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曾把你的兄长放在心上,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了?”   昌平这会的嗓子是哑着的,根本说不出话,张嘴原想凄凄惨惨的喊上一句母后,博得该有的同情与怜爱时,话美说出口,人却已经叫皇帝在这会给骂了。   昌平在这会紧皱着眉头,表现着自己这会的不解其意,不懂其中之缘故,皇帝看着她装傻充愣的样子,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你打量着自己宫里的人什么都能够做成,那些个羽林军在萧战手下全军覆没,七夕如今瞎了,崔氏一族现如今正等着朕给他们一个说法,你告诉朕,朕怎么做?”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挖了你的一双眼,直接去还了那七夕!”   皇帝如今满腔怒火无数发泄,冲着昌平只是不断的怒斥着,怒斥之后,太后处已然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尽数说出,告知着昌平,她所幸之事的败落。   昌平不敢相信的睁大着眼睛,刺杀,瞎眼?   她没有!   “我没有,不管我的事,不是做的!”   昌平在此刻不断的摆着手,哪怕嘴里说不出话,她还是在这会努力的让自己发出声音,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断断不可能的。   她疯了吗,让自己宫里的羽林军带着腰牌直接去杀人,她便是蠢,也不会蠢到自己给自己添麻烦,让自己败了行踪。   “你若不蠢,你也不会叫人扒光了扔戏台子上去,你若真的聪明,这许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七夕找麻烦,你现如今和朕说你不蠢,晚了!”   没人会再相信这件事情与她无关,所有的线索都是指着她昌平所为,她和清河崔氏的仇因为七夕结的如此之深,全都因为她蠢!   “你自己说,如今该怎么办?朕是不是要把你直接丢到崔府门前去,你说!” 第189章 黄雀在后   “不是我做的事情,从来与我无关,怎么问我怎么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昌平这会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拼着这会的头晕目眩,甚至是要作呕的情况,她跪在那床上,只恨不能指天发誓,她没有做这件事情。   七夕这么招人恨,谁能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许是她自己作孽,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呢,怎地便是她。   就是羽林军也是栽赃嫁祸,她手里再没有人,也不会去找这些人做那些没用的事,她没有!   昌平在这会自辩无能,真的不知还能够怎么办,显得那样的无力,就这么木愣愣的看着皇帝与太后,若非她没那力气,她一定再撞一次柱子,以死明志。   “母后……”   昌平看着皇帝紧蹙的眉头,深知皇帝根本不相信自己,更不会帮自己,她如今只有寄希望于身边的太后。   将目光放在太后的身上,昌平咬着牙,摇着头表示着自己的无辜,她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这事情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太后在这会夹在这之中,处境尴尬!   “你先养着伤,余下的事情往后再说,若不是你,自有分明的时候,只如今,你需忍几日……”   太后这会也不确定这事情是不是真的和昌平有关系,她这会不敢说话,怕说了话再惹怒了皇帝,真惹了皇帝的逆鳞,这会就把昌平拉出去,在这会只抿了唇,叹息了一声让昌平先躺下养伤吧。   对外只说她的身子尚未好,也就罢了,如今这崔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担忧着七夕的眼睛,想来还顾及不到昌平处,尚且还能瞒一阵子,只瞒过这一阵子之后……   她这儿还是要寻出个人来,替昌平将这罪顶下去!   且她这会心里已经计较出了一个人来,她需要好好预谋预谋,如何让这个人站出来替昌平顶了这个罪……   “母后……”   在此刻,昌平只觉得自己成了最无辜且可怜的一个,她当真什么都没有做,现如今人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她这一撞,醒来之后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模样。   拖长的声音喊出的那一刻,太后甩开袖子,只让昌平别再喊,也别再说话,再喊再说,惹恼了皇帝,那便再难说了……   太后在这一刻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保全着女儿的性命与安危,甚至怕昌平在胡言乱语,只让如意搀着自己离开这殿内,多留一刻,昌平怕是还会做出别的蠢事来。   太后一走,昌平公主在这会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如今这宫里,甚至就这么大一个内殿里,都没人敢在理她。   她心慌意乱,此刻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防她胡闹生事,皇帝处命太医给昌平施针,在昌平尚未有任何抵抗的时候,她已经再一次倒下,而太后处,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奔走在这长街宫道之中,而后停留在一个她已经经久不来的地方。   长亭殿!   这三个字曾经是她心上一根极重的刺,她一直牢牢的记得,这里住着的那个女人是有多么的风光无限,让六宫侧目,曾经这里是六宫侧目之地,现如今……   荒废萧索,杂草丛生,满是脏污……   踩在脚下的枯枝败叶之上,脚底下还能听到那种莎莎之声,太后在此刻与如意走了进去,破败掉漆的门在这会“吱呀”的响着。   呛人的霉味让这会的太后与如意双双捂住了鼻子,在这之后二人走进这殿内,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可这殿里在这会没有了人!   空荡荡黑压压的屋子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只看得见那妆台上还放着一支素银簪,被褥像是刚睡过的……   “人呢?深更半夜的,人如何还没有了?”   “奴婢现下便派人去找,将人找出来……”   一直以来,太后从未忘记过这里还住着一个人,昌平对其的胡闹她也一直看在眼里,可她没有阻止,心中只道这胡闹就胡闹,自己的女儿愿意,磋磨她这么一个死了娘没人管的丫头又算得了什么。   原是想着等这丫头长大了,随意寻个人拉拢着嫁出去便得了,倒是没想到,今儿个想起来,还有个可以给昌平做挡箭牌的时候。   太后从没想过,一个死了娘没有任何后台的丫头会翻出什么风浪,昌平有前科在前,她根本不好说这件事情是否真的与昌平有关。   拿不出任何是又或者不是的证据,这会的她只能推一个人出去,封了外头人的嘴!   这长亭殿里的这位正合适!   随意编排个她长久妒恨着昌平的话,丢出去给崔家泄愤,这事情到了这会想来也就这么个样子,可如今这破破烂烂的内殿里,竟然没了人影……   太后看着空了的被褥这会眼皮没来由的直跳,如意这儿只道自己马上便去把人找出来,四下里,便让人四下里赶紧把人寻出来,无论用什么法子。   如意这儿原美想着人能跑远,只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这人这会不在这宫中,可不曾想,这四下里一寻,竟然发现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彼时,东方桦与伺候在她身边经年的老奴秋云顺着运水的车子早已经出了宫门,二人身上仅着着一身蔽体的中衣,就这么在这秋日的夜里缩着脖子,一路赤着脚来到了崔府门外……   东方桦的手里仅剩下的一块令牌让她得以带着秋云进了这崔氏的门,进门之后,是崔儒生接待了东方桦……   十六岁的东方桦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在这会无比可怜的站在崔儒生的面前,一副窘迫而后慌张的模样,如惊弓之鸟一般……   “太后娘娘想拉着我们公主出来给昌平公主顶罪,想让我们认下害了崔府小姐的事情,老奴这儿防了个心眼……还请尚书大人出手相救,要不然,我们公主可就没了!”   秋云的发丝早已经花白一片,多年以来的折磨摧残,让她老的极快,她跪在崔儒生的面前,只道太后想用栽赃嫁祸来帮着自己的女儿度过这一劫,好在是她们跑得快,若跑得慢一点,怕这会不是现如今这情景了……   或许她们早已经被五花大绑着来到这会,又或许被喂了哑药也说不准!   这么多年来,她们主仆过着非人的生活,说是公主,其实连下人也不如,这会秋云将身上这些新旧伤痕翻出来给崔儒生看着,连带着东方桦的也是,只道她们这会着实无辜,无辜透了。   她们也是被欺负怕了,为着这几日宫中所发生的事情整日里惴惴不安,太后那儿一有动静,她便带着公主跑了,好在跑出了宫,来到了这里!   “混账!”   “害我崔家女儿到如此地步,不想着把那凶手交出来不说,竟然还有那闲心做那栽赃嫁祸的事情,怪道她能把女儿教到如今这地步,原是有个顶厉害的亲娘,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恶!”   秋云这会把如何抛出宫,如何来到这崔府的经过说的一板一眼,一点都不带任何缺失,在这会请求着崔儒生的帮助。   崔儒生紧皱着眉头,对于所听到的话,自是气结,世人皆会多同情弱者,且一切的证据让他们先入为主,认定这事情是昌平公主所为,对于眼下这位早已经叫人遗忘的公主东方桦,多的是同情!   崔儒衍处为着七夕的事情担忧不已,听闻有人求救上门,听完了整个事情的全部,在这会气结的大骂出声!   东方桦的母亲是谁,太后又是如何成为今日的太后,他们心上都有数,这些事情都已经是陈年往事,可以不提。   只七夕如今的事情,那是现摆着的,这位太后好心计,好智谋,就这么拉着个不成事,柔弱到由着他们摆弄的公主来堵他们一家子的嘴,笑话!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崔儒衍在这会横眉冷目的出声,只道这事情到了这会,不能善了,换谁来也不成! 第190章 以眼还眼   “还请两位崔大人救命,我在这宫里不声不响的活着,就是想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可不想……我不想死!”   一身中衣,瑟瑟发抖的东方桦在这会“噗通”那么一下直接跪在了崔儒生与崔儒衍的面前,只求他们搭救。   那般无助孤苦的样子,不说崔儒生与崔儒衍,便是旁人看着也觉得可怜!   若今儿个换任何一件事情,东方桦上门,崔儒生与崔儒衍都不会帮衬,毕竟这是内宫之中属于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家事。   可这事情牵扯到了七夕,牵扯到了太后试图寻人做那替罪羔羊,还帮着凶手遮掩,那他们不得不管。   “公主先行在这后院之中暂避,待老臣想一想该当如何之后,再来与公主商议!”   东方桦到底是一国之公主,虽无地位,却有名分,若长久在他这崔府里住下,也不成个事,如今只有先行探听宫中情形,在做打算。   安顿好了东方桦先行在后院的小院之中住下,赵氏将一切打点的极为妥帖,而宫里头在半个时辰后也传来了消息……   太后处的如意秘密的安排着许多人满宫上下的在找人,至于找的是谁……如今这知情的已然是心知肚明。   “太后疼宠幺女,纵使她三番五次的惹是生非,七夕受她连番算计如今白白奉上了一双眼睛,她不知悔改,还想寻人出来顶罪,她是真的觉得崔氏懦弱至此,当这崔氏没了人!”   崔儒衍这会双手紧握成拳,这一拳头恨不能直接砸到那昌平公主的眼眶上去,帮七夕报这个仇。   现如今,他们只认昌平公主这么一个凶手,若不是她,太后如何要帮着昌平公主掩饰,如何要去寻一个替罪羊,找一个都已经叫人遗忘的公主出来,替她安上罪名。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到底还不是作则心虚!   “取纸笔来吧!”   紧绷着一张脸一直未说话的崔儒生在久思许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似打定了主意一般的在这会只让崔儒衍去把纸笔给自己取来。   纸笔备好之后,崔儒生一封书信直接封好了口子,命人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送到京城里琅琊王氏的宅中,琅琊王氏的当家人,如今是这朝中任军机大臣,更兼刑部尚书一职。   刑部主管刑罚,与都察院管稽察,大理寺掌重大案件的最后审理和复核,共为"三法司制。"   琅琊王氏的刑部尚书对于太后这几年纵容昌平公主放肆行事早已有许多的不满,正面对着皇帝也提过好几次,可皇帝处因为昌平没犯什么大错,也就直接截了过去,可如今这错,可就是大错,可是彻彻底底的揭不过去了。   崔氏的女儿受这么大的磋磨,若再不出头,给皇帝施压,这往后,谁家的女儿但凡惹了昌平公主不如意,是不是就能叫她割鼻剜眼。   书信一经送出,崔儒生处便是打定了主意,拿出崔氏百年威望,给天子施压,让天子在在此一刻交出昌平,哪怕是以眼还眼,那也昌平一双眼睛,赔给七夕!   正院书房之中直至天明这屋内的灯烛都未熄灭,而被安置在后院之中的东方桦房内,灯火亦是燃至天亮,她也一直都不曾睡去。   天刚一亮,赵氏处便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东方桦处,侍女的托盘之中,端着一套灿新的湘色暗花平金绣折枝花蝶纹对襟齐胸襦裙,昨夜里按着东方桦的身段改制的长裙,极为的贴合着身上的每一寸。   长发挽成如意髻之后,赵氏又帮着东方桦簪了一对点翠镶料如意簪,而后为她带上了一堆银镶珠石镯,与昨日里来时那个瘦弱无助的小姑娘比,这会的东方桦有了一点点贵主儿的样子。   虽不及那宫里那位惯常眼高于顶,鼻孔向上出气的公主,可好歹还有点个样子。   “老爷一会便会带着公主入宫,直接前往紫宸宫中面见皇上,公主到那时候,有什么话想说的,直接与皇上说,原不用害怕,这么多的官员们看着,谁都伤害不了公主!”   赵氏长袖善舞,人亦极为圆滑,从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在这会,她以一种很是晦暗的语气指点着东方桦,让东方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告太后一状。   原是不用怕什么的,这里外该通气的他们早已经通气过了,除却这个之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身为明君的帝王不敢包庇了太后也不敢再容留昌平!   “我……”东方桦在这会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半是畏惧,半是担忧的看着面前的赵氏,欲言又止……   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很是小心的点了点头,就当是认下了这话。   看似柔弱如惊弓之鸟的东方桦,在不经意间,嘴角上扬,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她等的就是这一天,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大家伙好生看看,这所谓的一国之公主,一国之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若不看看,他们又怎么能够知道。   长吸了一口气的东方桦跟随着赵氏的步子,在这会一步一步的只往外院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走。   马车停在大门之外,崔儒生,崔儒衍如今尽数等候在旁,亲迎着她这位公主上车,在这之后,二人面色冷肃的上马,而后在这天色尚未亮透之际,一路往宫中而去。   城门之外,早有无数官员等候在侧,王尚书在这会昂着头看着人群里的崔儒生与崔儒衍,当目光落定在东方桦身上时,王尚书的脸色也不好看。   纵容生出祸,这件事情与皇帝也脱不了干系,后宫里欺压亲妹,就算不是一母同胞,那好歹也是同父异母,血脉至亲总不是作假的,如今竟然做出这样丧天良的事,怎么能为这一国之太后。   三人对过眼神之后,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重臣在此刻按照着往日的模样,排着队,等待宫门开启,而后按照着品级,依次入内。   这一次也有不一样处,那就是众位官员们看着位于崔儒生崔儒衍身旁的那位身着华服的十公主东方桦!   十公主这个称谓都是一些尚且记得陈年往事的大臣们所记得的,但凡是年轻的,大概都不晓得这宫里还有一位公主。   有些事情崔儒生一早就已经把消息递了出去,如今看着这位十公主,许多人也不算惊讶,倒是很想知道,这事情该怎么发展。   昌平公主动了崔家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崔氏,湘王府,连带着安远将军与那成王府都不会对此罢休,这个七夕,倒多有些祸水的模样。   好在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若换成别的……那他们也不容!   “皇上!臣下崔氏祖宗刚认回的嫡女崔七夕在皇上面前惨遭奸人所害,如今双目失明,大理寺处的十具尸首,皆为昌平公主殿外护卫羽林军一事,到了今日,您也该给臣下一个交代,也好让臣下去给看不见的七夕一个交代!”   都不用等总管太监在这会喊出一个“有事起奏……”崔儒生已经站了出来,开始向皇帝要一个解答,要一个交代。   现摆着东方桦不曾开口的崔儒生只拿七夕遭羽林军所害一事为由,直接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点出了昌平公主。   这羽林军来自昌平公主处,昌平公主难以洗清这嫌疑,不仅难以洗清,更是早已经确认!   “昨夜里十公主冒险逃出皇宫,原是为着她差点叫人带了出来作为替罪羊,替了七夕遭羽林军所害一事,成了那主谋,今日里,臣也将十公主带上了大殿,还请皇上将此事彻查!”   步步紧逼的崔儒生没有给皇帝一点儿机会去言说,在要第一个答案之时,在此刻,只让东方桦自己说,昨日里,她怎么会出的宫。   好好的帮帮那爱女如命,疼痛误读的太后宣扬宣扬,她到底是怎么做母亲的!   今日里,他们清河崔氏就要昌平这一条命,来抵了七夕那一双眼!   崔氏女儿金贵,谁也别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191章 只待来日   “今日有人高人一等草菅人命,先是崔家女儿,那往后是否就会有王家女儿,李家女儿,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从来也不是说说而已,还请皇上主持公道!”   王尚书在这会站出身,只与皇帝开口,让皇帝给他们一个这些臣子一个说法,不为旁的,就为安心!   “还请皇上留臣妹一条性命,虽非一母同胞,可却也是一脉所出,臣妹没有旁的愿望,只求活着一命,   若太后娘娘看臣妹碍眼,臣妹愿出宫入寺为国祈福,只求留我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王尚书这儿话音刚落,东方桦处跪在地上在这把火上不由的在添了一把柴,   孤苦无依的她本就会叫人心生怜悯,如今跪在皇帝的面前,所诉说的话,则叫这许多人因为太后的所作所为而拧了眉。   为了自己的女儿却不顾念这许多无辜,致使如今皇家出了这等丑事,今儿个,皇帝必然要把昌平公主交出来,给大家伙一个交代才是。   清河崔氏的当家人与琅琊王氏的当家人如今已经是连成一气,若在加另外两家,那这事情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崔氏的老祖宗手里可还有着一把龙头大杖在手,真要等着那位老祖宗把那龙头大杖请出来,这事情可就不好弄了!   到了那个时候,四家出动,朝廷真的引起动荡,再来圆这么一个谎,那可就难听到了极致。   皇帝深知这些臣子们的意思,在这会长吸了一口气“朕会褫夺昌平的封号,杖责二十贬出皇宫,入静安寺废为庶人永世不得出,这件事情到这会也就当告一段落吧!”   为保昌平一命,皇帝用昌平的公主之位换下了她如今一条性命,只与面前的臣子们做着手中的交易。   好歹也是大周皇帝的胞妹,含金戴玉的养了这么这么多年的宝贝,一直都是享着世间荣华的,刚经历一场生死,也算是从鬼门关刚刚爬回来的,再受二十大杖,赶到那静安寺中去,也算的上是大惩了。   天子终归是天子,大臣们要的是天子的态度,如今天子给了,他们就当适可而止,若再得寸进尺,那便是没了这个尺度。   崔儒生与崔儒衍看在昌平自尽撞柱又将要挨二十大杖的份上,他们这儿生生将这一口气咽了下去。   他们没想过要造反,昌平永世不得回京,他们再在静安寺处加以看护,在不让她生出任何事非,那便是对她一辈子的惩处。   试问,一个自幼娇生贵养的公主去那山上过那苦修之日,死不得法门,活不得好过,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来的熬人。   皇帝既然要保昌平一命,那他们便给她活下去的机会,只这活……却不是好好的活!   皇帝手中的圣旨一下,自有总管太监亲自去后宫中将不过刚醒,便与太后处叫嚷着自己无辜的昌平带了来。   昌平身子尚未恢复,头晕目眩脸色苍白的她叫人抬到了大殿之上,在这大殿四周,如今早已有人支起了帷幔,在这帷幔里头放置着一张长凳,而这里头,还站着慎刑司中惯常给宫女用刑的嬷嬷……   昌平一来,这嘴里就叫人给塞了布条子,不许她开口说一句话,这原是皇帝的主意,皇帝知道,凭着昌平这一张嘴,她要是在这会开口,别说是褫夺封号,她能够把自己说死了。   “皇帝!”   太后一路跟着昌平来的,看如今这大殿之中的场面,她急的大叫出声,因为她知道,这里头现如今是想要干什么,这些人这会是要看一个公主生生出丑,挨上那一顿的打。   “打!”   皇帝没给太后说话的机会,面色凝重的皇帝与太后的视线交汇,眼神之中满是坚定,纵然太后这会再怎么的心疼心急,看着满朝堂的文武百官,   到了这会,太后也只能牺牲昌平。   她知道,这件事情无法挽回,想要阻止……难了!   “你与朕一母同胞,长兄如父,原是朕不曾好生教导你,至你如今任性任情,肆意妄为,损人性命,这二十板,原是对你的小小教训,教训之后,你便夺了这公主的封号,自去静安寺中静思己过,好自为之!”   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昌平被压制在身下的长凳上,嘴里塞着布条的她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在那儿为自己鸣冤抱不平。   布幔之中人影清晰可见,布幔外头,百官尽数板着一张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现如今这一幕,没有一个人喘一口粗气。   这些个平日里在慎刑司中掌罚的嬷嬷在这会执起手中的大杖,一棍子下去,昌平那儿就已经发出了呜咽的尖叫声。   皇帝处则出声,当着这众人的面,先谴责了自己,谴责自己不曾敬到一个做兄长的责任,谴责自己溺爱昌平,害昌平如此。   当着昌平的面,在这会这样的谴责自己,原是给自己一条路,一条他这个皇帝依旧是明君的路。   做皇帝不易,孤家寡人,靠着的便是这众多臣子信任,靠着这众多臣子的鼎力相助,若失了这些左膀右臂,他也就离“死”这一个字不远了……   皇帝听着大杖之下的昌平不住“呜咽”的声音,看着这些臣子不语的神色,将心中长长的那一口气尽数咽下。   小半柱香之后,二十杖打完,昌平早已经晕了过去,自有人将昌平在这会带走,而后前往静安寺中度过余生。   常伴青灯古佛,永世不许回京的余生……   太后看着被带走的昌平,一股血气上涌,只觉得连站都站不稳,眼前一阵发黑晕眩,如意紧紧的扶住了太后,没让太后倒下。   彼时的大殿里,东方桦在这会打破了这一阵的沉默“还请皇上赐臣妹离京出家,臣妹愿一辈子在寺中为国欺负,常伴清风,还请皇上成全!”   东方桦不傻,昌平如今褫夺了封号又去了静安寺,那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自然是黑不提白不提,可她今儿个跪在这地方,给了皇帝难堪,太后心上亦是对她多生厌恶,自己这会不惹人注意,那不一会,传出暴毙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此刻的她,自然是将自己示与众人之前,不能叫人凭白忘了自己,给自己一条生路!   她可不愿才看到昌平受了这么一点点的苦难,就死了,她这之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东方桦一句话,让众人将目光尽数放在了她的身上,皇帝处冷眼看着面前这位虔诚到根本不让人怀疑的“皇妹”冷笑了一声。   “都是一脉所出的亲兄妹,朕已经送走了一个妹妹,还要把你送去寺中,想来父皇也会地下不安的!”   皇帝的嘴角端着一副和煦的笑,适才那一闪而过的冷笑消失不见,此刻的皇帝格外的亲切,亲自上前,拉着东方桦自地上站起。   东方桦在这会要是出了宫去了寺中,那他适才将昌平送走的那一番心思全都白费了,众人只会说他这么个皇帝识人不清不说,更刻薄无情。   第一个会这么认为的就是崔府,推己及人,崔儒生崔儒衍一定不会再相信他这个皇帝……   “留在这宫里吧,朕想着你如今也十六了,也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銮仪使周大人家的次子周启圣是个极为有才学的青年,原是和昌平订了亲……自今日起,十公主便下嫁正是銮仪使周家次子,愿你二人往后情比金坚!”   皇帝没把东方桦送出去,只拿着东方桦的婚事做文章,赐给了原与昌平在戏台上“滚了”一圈的周启圣。   周家也是无辜受了连累,且皇帝有心抬举,有心安抚,这会能挑出与周启圣的婚事,直接将东方桦嫁过去。   东方桦处似早已经知道皇帝会如何做,这会又一次跪下,沉默了许久,在周大人先行跪在地上叩谢隆恩之际,而后才开口,只道领旨谢恩。   不领旨谢恩也没个法子,她若还待在宫里,到那时候,能去的地方只有棺材!   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她,她在察觉太后的意图之后漏液出宫,更寻来了崔家做帮手,跟着崔儒生崔儒衍进宫拆台,害昌平被夺了公主之名,成了一个庶人,这便是太后最要杀她的理由。   她自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怎么能够容人如此坑了自己,冷了自己的女儿还不还手的。   皇帝也是因为知道太后这口气必然咽不下,这会直接将她指出去,清清静静,免得再叫太后背上一个不能容人,坑害先帝公主的罪名,百年之后,都要让人臭骂!   东方桦倒不介意嫁出去,这銮仪使周大人家的次子周启圣也不是不好,嫁给她之后,自己也有了个名分,不似如今这十公主一般,不好听!   将来做了周家二夫人,她在宫外行走来来往往的极为方便,这以后想要办成的事情,那就越发容易了!   她要做的,可从来不是将昌平踢走这么简单!   这以后的事情,可有的瞧! 第192章 来者不善   “这个贱人不简单,哀家当初就不该留她一命,或许昌平的这件事情就是她所为,她所谋划的!”   昌平以庶人之身被送出宫,皇帝背过身没有去看昌平呼救而伸出的手,那会的昌平,才是真真正正的无助……   至于太后只能看着却不能伸手相救,回宫的路上,她直言大骂着东方桦的心思毒辣,且认定昌平的事情一定和东方桦有关。   无依无靠了这么久,怎的她这儿才刚有了那心思,东方桦就已经带着她的仆妇跑了,好巧不巧,就到了崔府,这事情一定和东方桦有关系。   太后打定了主意,东方桦在这一桩事情中与之有着无数牵连的关系,只是如今没有证据,且皇帝也不相信!   不为旁的,就只一条,东方桦没有依靠,众人都知道她没有依靠,自其母死后,前朝后宫一个帮手都没有,如何能够让那些羽林军为她出生入死,且还是昌平宫门处的羽林军。   这件事情,皇帝不希望太后在深究下去,也不希望在叫人落了任何口舌,只希望太后息事宁人,择选吉日,送十公主出嫁。   嫁出去之后,不论她在周大人府上过的是否安好,这都与他们再无干系,风光嫁出,两头安乐,也不至于落了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一个帝王若添了这么一个名声,对他这么一个帝王而言,并非好事!   千古留名或者是遗臭万年,谁愿意做那遗臭万年的人!   东方桦孤苦无依一个,在皇帝看来就算是她这一次逃出宫,引发了一场争端,却也是太后太过心急之故。   东方桦到底也是在这宫里长到如今,没点个心眼也难以让自己成长到如今这个岁数,会自保无可厚非,毕竟谁会愿意叫人白白坑害了自己的性命。   本着这份心,皇帝只让太后放过东方桦,让东方桦嫁出去,将所有的事情尽数画上一个句号,别让这宫里宫外,总是这么乌烟瘴气的,不得安生。   太后处没能说动皇帝,且东方桦是为了七夕的事情出力,在这会太后自不在言,却也没打算帮着皇帝参与这亲事一项。   太后不愿意动手,皇帝自命底下的人去办,将东方桦挪出了原先的地方,布置了新的宫室让其先行住着,等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奉上,而后嫁出去。   有皇帝这么一句话,东方桦满脸的温顺乖觉,得了新衣与新的宫室,手底下的宫人也是足足添了十来个,她如今也算是过上了公主的生活。   自皇帝所送来的东西里,东方桦挑了一些药材,在这会命人备了马车,只道自己要去一趟崔府!   宫里派来伺候她的宫婢听得这话,这会也并不敢往深了问,她这会一说,宫婢只帮着出去,将一应的东西准备完全,不曾有半分的懈怠。   马车一路而行来到了崔府,比起前些时候崔府之中的愁云惨雾,今日里崔府里压抑的气氛倒是好了好些。   昌平已经被贬为庶人赶往了静安寺,七夕处,太医与各家各府送上的大夫都在尽力的想办法医治,七夕也在极力的配合,虽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可总带着一丝希望,若连希望和期许都没了,那这一辈子……   真的就毁了!   撑着那一口气,七夕也会坐到院子里听一听耳边各种声音,眼睛看不见了,好歹声音还是能听到的。   “多谢当日两位大人为我挺身而出,救我如今一命,让我能够有这条命活到出嫁,若非两位大人,我这会怕是已经死了,我原也没什么东西可送,这些都是这些日子皇上赏的,挑了些好的送来,也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东方桦送上的这些药材与布料并非多么贵重之物,崔儒生在这会交由着自己的夫人赵氏收下之后,亦是客气的与东方桦回了一句多谢。   若非东方桦连夜逃跑而出,他们这儿也不能帮着七夕讨回这份公道,虽说这公道讨回的只是皮毛。   “崔小姐的伤好些了吗?”   对坐着各自手捧杯盏说话的当下,东方桦这会只向崔儒生询问着七夕此刻的伤势。   崔儒生摇了摇头“多谢公主关心,别处原就没什么伤,伤的是眼睛,也请了许多的名医,只是并不见好,想来还是要看机缘!”   “崔大人可知道从前为我母妃医治身子却因为我母妃之故被罢免了官爵的太医院院首老韩大人,那位韩大人从前在宫中无人不夸,大人可以去找他试一下,只是他被赶出京城许久了,想来要找他,要花些个功夫!”   被蛇毒伤了眼,并非是别的,崔儒生与崔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未必就能够有个好的结局,或许以后七夕都会成为一个瞎子。   纵然有再多的人请来再多的名医,也不过像是大海里捞针一样……   “韩大人……”   崔儒生在听得东方桦之言后,眉头微微一皱,韩大人医毒双绝,在当年的宫里是首屈一指的太医,当真可称圣手,只是当初在照料小皇子与那位宠妃的事情上,落个罪……   先帝爷将其流放,如今这时候,是不是还在这世上都难说,更不用说去找……   无端端一句韩大人,让这会的崔儒生不由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十公主,一个没有任何封号加注于身上的庶出公主,一路由着太后与皇上不管不问,由着昌平欺负的公主……   “公主对从前的人和事……记忆很深?连韩大人都还记得!”   崔儒生心上起了狐疑,此刻故意开口点了这么一句,这话说的也算格外的有这意思在这其中。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能让我在深宫里抱着自己取暖,让自己撑下去的,也只有这一段日子,不记得都很难!”   崔儒生的话让东方桦在这一瞬间抿了唇,略感惊讶,在这之后,不免一笑,那笑显得格外的凄苦。   她心思灵泛转的极快,已经想到崔儒生是不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在这当下,装起了可怜,只道自己小小年纪承受着父母皆亡寄人篱下之苦,能记得的,能让她留有回忆的只有从前那一段过的极好的日子。   她不会忘记的!   “若韩大人那会能把弟弟治好,弟弟若不早夭,母妃也就不会死,我怎么会对韩大人不印象深刻……”   东方桦在这会将话答得实诚,实诚的崔儒生不好说什么,在这之后一阵沉默。   从前韩大人确实是这宫里的圣手,也好,他若能找到韩大人也是一种希望!   而适才这一番话,已经让原准备来和崔儒生告辞的萧战听到了,萧战的目光放在了那一位看着身形单薄的十公主身上,在这会眉心微皱,只留话给了外头的管事,自己先行一步离开。   萧战这儿为着那一日所救七夕之故,崔儒生处也同意他来查看七夕的伤势,再不用像从前那般,总是需要翻个墙头,七夕现如今的情绪比之从前的低落与焦躁好了许多,可这性子着实的安静。   看着她每一日光是从屋内走到门槛,那样摸索着跌跌撞撞的样子便叫人心疼,萧战对那位十公主心中总打着疑问,却还是进了宫……   进宫是为了求见皇帝,想向皇帝寻得关于那位先帝爷时候的韩大人被贬何处,帝王下令所贬之人,只有皇帝查档才可告知,萧战也好循着这个线索往下找。   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去试一试这机会,说不准就成了,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能看着七夕在黑暗摸索着,不敢与人说一句不是!   “韩太医?”   手中刚处理完奏折的皇帝听闻萧战之言,目光一转,看向了自幼陪着自己的总管太监,只让他来说话。   “当年韩医正照顾着先帝的宠妃不利致使幼子早亡,妃嫔郁郁而终,便被发配至蜀地流放,想来如今也该是在蜀地,奴才可去寻一寻当年先帝所下的那道圣旨,还请皇上与将军等一等。”   对于萧战想寻韩太医救七夕复明这一件事情,皇帝自然不敢拒绝,不管如何,七夕这一双眼睛,是皇帝欠了七夕的。   欠人的东西,终归要还……   总管太监寻来了那时候的记档,查得了韩太医被流放之地后,萧战处与皇帝当下告假,便与庆云一人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往蜀地赶去,只想着在最快的时间里将韩太医找回来。   也是在离开时,萧战多提了一句十公主……   不为旁的,就为十公主今日刻意所提韩太医之事!   确如十公主东方桦所言,她在宫中失了父母庇佑的日子是格外的凄惨,可一个人受如此无端之祸,遭如此之罪,就一点都不会有恨么?   如七夕这般,看养母无端被害,都会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报这一场血海深仇,那么……这位十公主会不会?   萧战对皇帝依旧衷心,从无反叛之心,故而这会的话,也是多给皇帝提个醒,希望皇帝能够心上有个数。   这位十公主,来者不善的意图,很明显! 第193章 一双眼睛   一去一回,萧战在马不停蹄的速度之下,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找到了被发配至沧州的韩院正,一路将韩院正从沧州带回京城。   沧州苦寒,灾荒不断,人烟稀少,韩院正到了那里倒是给那里的人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延医用药,治病救人,他在那里成了活神仙,十分的好找。   萧战是来请着韩院正与自己回去相救七夕的,为着是被发配至此,萧战更带来了皇帝的圣旨,韩院正当下便将那圣旨烧了……   当年,他被宫中算计所累,发配到沧州这样的苦寒之地,就是一张圣旨,现如今要拉他回去救人,就凭这一张圣旨,他不稀罕。   左右他一个老头子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不毛之地白活了这十几年,他也活够了,高兴的一刀砍了自己,他也不在乎这么一条命!   韩院正性子犟,萧战就跪在韩院正那治病救人的地方,一动不动足足跪了一天一夜,跪到双膝整个麻木,半点知觉都没有之后,这才让韩院正没了办法……   旁的不说,萧战这位英勇善战的护国大将军韩院正还是知晓的,这么多年,边关但凡有战事,第一个冲出去的一定是萧战,对萧战,韩院正看在他保家卫国的本事上,也卖那几分面子。   眼看着萧战在这么跪下去,一双腿直接就会作废的份上,韩院正没有再为难萧战,气呼呼的让人抬着萧战从地上起来,先给萧战扎针疏通了血液,在这之后收拾收拾便随萧战一路回了京城。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初秋到隆冬,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雪,七夕习惯了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皆是一片漆黑,连光都感受不到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压抑的,不止自己压抑,连身边的人也是一样……   怕自己会因为她们的开心亦或者笑声而伤怀,连下雪那一日,玲珑原欢喜的一句“下雪了……”到意识到她看不见下雪之后,忙的咽下去,七夕就知道,关于自己的失明,府中上下每一个人都揣着小心,陪着不是。   院子里的欢笑声少了,丫鬟们人来人往,谁也不敢大声的说一句话,不敢形容今儿个这天到底是晴了还是阴了,七夕每一天都靠听,靠风吹到脸上这些来感受每一天的变化……   这几日雪大了,她一早醒来就能够听到外头的扫雪声,夜里睡不着,亦能够听到外头雪压断了枝头的声音。   七夕在这三个月里已经摸清了小楼里自己该避让的地方,虽然避开这些东西前她吃了不少苦,每一次都把自己撞的不轻,不论是额头还是膝盖……   外头冬梅已开,小窗外头所开的梅花绽放,沁出的香味叫人闻着舒心,眼瞧着将到年下,崔府上下如今忙碌,每日里人进人出,忙着打扫家中上下各处。   过年,在外的各房无论嫡庶但凡上些台面的都将回到给祖宗磕头上香,这些日子,七夕已经听到前院里来来往往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七夕如今只在小院里坐着,端坐着手抱着一杯茶,看不见,就这么听着,每日里吃着三顿饭,喝着三顿药,天天都是如此,她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杯子里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热的吧!”屋内的滴漏声格外的清晰,七夕手里抱着一杯茶,从烫手到发凉,她从来没拿起来喝过一口,倒是身边的崔雅舒这会接过了手,从她手里拿走了那盏茶。   恰在此刻,玲珑处端来了一碗汤药,倒是七夕的鼻子灵“今儿个又换药了吗?没见大夫来诊脉?”   七夕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来来回回之间换了无数的大夫换了无数的药方膏药,内服外敷,她每一日都能够把今天所喝药物的味道能说出来,今儿个苦,明儿个甘,胃里每一天闻到那个药,她都能呕出酸水来。   “前些天的大夫给开的新药,说这药是这一个阶段吃的,再吃一段日子,再看着!”   玲珑端着手中的汤药进来,不曾想七夕说了这么一句话,在这会顿了那么片刻,直接扯了一个理由,而后将温热的正好的汤药送到了七夕的手里。   不忍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七夕这药喝的极快,一碗药当水一样,强忍着各种的不适,尽数的吞到了肚子里,喝完之后,她忍不住的皱眉,当真苦……   药吞入了腹,七夕这会靠在了身后的躺椅上没有做声,再苦再怎么想要呕出来,心里再明白这些药对自己没用,她都没有说。   身边的每一个人能为自己做的都已经做了,且她在丫鬟们的嘴里听到,昌平已经在两位舅父的施压之下贬为庶人,他们做到这一步,七夕不能再要求更多。   不为旁的,就为着崔氏一族这四个字,也不可以!   皇帝做了退让,若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别的,那就是要谋逆,要造反,七夕不能去要求,也不能让来为舅父去干这件事情!   适可而止……   许是换了药的缘故,七夕喝下那药没多久,便觉得极为的困倦,没多会,这人就昏昏欲睡了起来,小半刻的时间,她已经躺在身后的躺椅上睡了过去。   韩院正在萧战的陪同下风尘仆仆的进来时,崔雅舒是向着韩院正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向韩院正很是客气的拜福的。   一路丝毫不歇的回来,三个人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水都没有多喝上一口,萧战便带着韩院正来了崔府。   虽说这几个月里这崔府的门槛都已经让这些太医大夫郎中踏平了,每一次这些人来这府上都是叫人心存着希望,每一次回去,又都是叫人灭了所有的希望,可崔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放弃过。   三个月,已经是所有人对保有一分希望的极限,看着萧战快马加鞭的将人带回,老祖宗半句话都没有说,着急忙慌的就将人迎进了门。   韩院正也在这会取了药匣子里的一粒药丸,先行让七夕昏睡过去,医者不平心静气,他把脉也不稳。   一粒药入了肚,看七夕这会睡的香甜,韩院正洗净了手,自己也坐下来平了好一会的气息,这才帮着七夕搭脉诊断。   自脉象上看,为着这双眼睛,七夕是起了不少心的,气虚血弱,五内郁结,体内当时的那些蛇毒没有影响五脏,只是心思太重,郁结于心,并不大好。   不过也可以理解,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原是好好的,忽然之间瞎了,没成日里撒泼都已经算的上去异于常人了。   诊脉之后,韩院正这会揭开了七夕闭着的眼皮,最重要的便是这一双眼睛,可惜……   蛇毒粉末入眼,眼睛上头就好比叫人遮了一层布一般,韩院正看过之后直接摇了摇头“晚了!”   就这两个字,晚了!   其实真要说,那也是完了,这双眼睛到这会已经是个摆设,没有用的东西!   喝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不过就是哄人叫人心上好歹有个安慰……   “您……您可是神医,医毒双绝,再怎么样,还请您救救小女,想想法子,若您都没有法子,那这……”   众人憋着的那一口气,在这“晚了”两个字出现之后,彻底泄了出来,崔雅舒一听这话,脚下发软,好容易升起的一点点希望,在这会尽数没了,可他还是揪住了韩院正的手,企图让她给自己一点点希望。   医毒双绝如他,那时候可是宫里首屈一指的太医,总归有办法的!   崔雅舒哀求着面前的韩院正,希望他能够想想法子,韩院正在这会当着众人的面,看着众人的眼,开了口“一双眼睛,以眼还眼,或许还有救!”   “ 第194章 换眼   “用我的眼睛!”   萧战在崔雅舒之前站出了身,一句话,直接说道,要用他的眼睛来给七夕换眼。   生剜眼睛之苦并非常人能够承受,他愿意受这份苦,将眼睛换给七夕,这会的萧战格外镇定的看着面前的韩院正,没有一丝丝迟疑。   “只有七成,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要是……”   “用我的,我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院正目光落在了萧战的身上,看萧战这会话语坚定的模样,只道换眼非同儿戏,想来这府上有的人能够站出来为这女娃换眼,他身为安远将军,自当肩负重任,有许多的事情该是他去管的,这会……   萧战却已经坚定不移的出声,没有丝毫的更改,他要把眼睛换给七夕,他是七夕的男人,换给七夕一双眼睛算得了什么,身为她的男人,原该是把命都给她的。   他们曾是结发夫妻,原说过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看不见没有关系,可他受不得看七夕看不见……   “萧将军……”   顾棠在萧战毅然决然的要将眼睛给了七夕的时候出声,一声萧将军是顾棠对萧战的尊重,顾棠希望萧战再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一个绞断了头发的小事。   他们可以花些银子,去找一个愿意奉献出眼睛的人来将这件事情办成,原不需要用到萧战的眼睛,萧战可是个将军,若他没了眼睛。   “旁人未必能受得住生剜眼睛的苦,我常年征战在外,皮糙肉厚还有什么没经历过,若事情办成了,还请你帮我多多照顾我的母亲……往后,好好对待她,娶了她!”   生剜这两个字,听来便是血淋淋的,又有谁真的能够承受的住,花了银子这之后若那人又反悔了呢,罢了吧,他能做的,那就他来做,想来也没什么的。   战场之上,他满身伤痕曾让一枚羽箭从肩胛骨整个穿透,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痛,他能承受!   顾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萧战在应下韩院正的话,将一双眼睛换给七夕的时候,他便是把七夕的后半辈子尽数的交到了顾棠手里,他往后成了瞎子,再也不能顾看在七夕身边了。   这是自己能为七夕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只盼着七夕往后平安顺遂,一生喜乐,也别在怨恨着自己,怨恨自己是她养母之死的始作俑者。   他能为七夕做的不多,就遂了他的愿望吧!   “韩院正,什么时候开始换眼?”   萧战看向一旁的韩院正,在这会确定下了换眼的时间,韩院正回来是来救人的,他可不管这里头的是非也不管这里头的情爱纠葛,有人愿意肯出眼睛,他自然帮着把眼睛换了就是,余下的与他何干。   韩院正虽敬佩萧战保家卫国的那一番英勇,却也并非那种多管闲事之人,写下了药方,自己所要准备的东西,看这上头的每一味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备齐,只要能备齐,那换眼随时随地都能够开始。   顾棠接过药方,将这上头每一味药看过,除了犀角与龙骨需去寻找,这余下的他们都能够配到!   “去向皇上的御药房里要吧,这些个东西,别的地儿没有,这御药房里定然存了的!”   一眼撇过这上头的药,崔老夫人只用了要这么一个字,本该就是要,旁人或许还要求,他们这儿则是挺直了背脊正大光明的要。   七夕的眼睛缘何至此,皇帝与太后心里要是有数,自己早该把药奉上!   韩院正左右随的他们是去要还是去怎么着,这药配齐,他这儿就可以安排上一切的事情。   他只问了一句自己今日住哪儿,便下去休息了,七夕还在昏睡着,萧战这会坐在了躺椅边,看着七夕此刻酣睡的容颜,嘴角勾着笑。   “你原不该应承下这件事情,有人要的就是你的眼睛……”   天底下要用眼睛还钱的人多的是,他们可以花大价钱去寻,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   而非如有人布下一个局的,在那儿等着所有人往里钻!   “你看出来了?”   顾棠这话说完,萧战长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只道顾棠已然看透了!   “纵然她聪明,可我们一个个到底也不是傻子,事后想一想,有些事情,自那位出现之后,总像是格外的急切了一些,一个早已经叫所有人遗忘的太医,她却记得,现在……可见她是捏着七夕的软肋,要你的一双眼睛。”   安远将军自来是常胜将军,大周因为有着萧战这位骁勇善战的安远将军,便是有觊觎之心的他国在这会也不敢胡乱进犯,若萧战一旦瞎了,成了个没用的人……   “保家卫国也并非我一人之功,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手底下那么多人的人,又如湘王能文能武,也是能够上阵杀敌的,也并非就我能够征战沙场,况且……我还有私心!”   萧战是有私心的,萧战的私心便是希望自己能够弥补七夕一些,到现在,能够为七夕做的,能够弥补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些些,他的小私心,也就这个了。   多弥补一些,他心上对七夕的歉疚就少一些,总算是不留遗憾!   “那我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顾棠听着萧战的话,在这会不由的自嘲的一笑,只道自己捡了萧战的便宜,比起萧战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用我的眼睛,顾棠所想到的是去花钱,花大把的钱去买一双眼睛。   不似萧战那么毫无任何的顾虑,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如萧战,故而在这会,自嘲的那么一笑,笑的是自己。   皇帝处得知萧战带着韩院正回京,早早的便把身边的总管太监派了出来,到达了崔府的府上,几乎是在一瞬间,一个要拿着药方想去宫中拿药,另一个,则已经到了门口。   药拿的很顺利,皇帝一样不缺的便让内监将要取给了崔氏的管家,可在换眼这一件事情上,却并不同意萧战用自己的眼睛去换七夕的眼睛。   萧战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熟悉各路地形,久经沙场更是了解这许多的边防布兵,他就是整个大周的眼睛,这大周的眼睛要是没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叫他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去。   皇帝在给药的当下,顾不得许多连衣裳都没换便已经直往宫外的崔府之中,希望萧战能够慎重。   为自身计,为大周计,这事情,他随随便便从宫里拉一个出来就可以,一个不够,十个,十个不够百个,不能让她一个将军来做这件事情。   皇帝怕,怕的就是萧战真若行这件事情,那这边关,邻国,会不会行图谋不轨之事!   “还请皇上放心,大周并非只有一个萧战会带兵打仗,有的是能人异士,还请皇上遂了萧战这份心愿,让萧战去救自己想救的人,换了任何一个人,十个百个,萧战只会心有愧疚!”   皇帝的话,萧战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这该有的药都已经拿到,他现在只想等着七夕能够复明,能够得以再一次看见这世间万物!   “你……”   皇帝再想好生劝导,可惜,萧战不听,在这会,他也不在劝,只回了宫中,先将自己手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   皇帝悻悻而归,自有人将这一幕放在眼里,嘴角挂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   在那个人看来,这所谓的情,会叫人蒙蔽了眼,不知好坏,不知事非,也并不晓得如何去分明,世人皆是傻子,尤其是困入情这个字中的人。   萧战身为一国之将,朝廷的中流砥柱,可到最后,还是逃不开这一个字,明明身边那些签了死契的丫鬟里随随便便揪出来一个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可他要讲情,要讲良心。   情!良心!   这天下间最大的一个笑话!最最好笑的三个字!   他最不信的就是这三个字……   “好事,咱们的安远大将军还真的是出了名的情种,给了情人一双眼,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不帮着咱们的大将军好好的宣扬!”   彼时,早已经嫁为人妇的东方桦已然成了周家的二少奶奶,十公主,依旧是用着这么一个身份出嫁,没有十里红妆,普通规格都算不上的公主出嫁礼,她就这么被塞进了这周府之中。   好在她也不与人多有往来,至于那周启圣在成婚后也一直在书房里睡着,“刻苦用功”!   他们所称之为夫妻,却从来互不干涉,东方桦有着自己绝对的自由,在这会听得外头人来报萧战执意要用自己的眼睛要为七夕换眼,便觉得格外的欢喜。   这消息听着就觉得好听,他是真的喜欢听到这样的消息!   这和自己原先所设想的一模一样,安远将军瞎了眼,这传出去,那些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别国,番邦,那些萧战亲自布下的兵,谁来带,谁又能够接的下这个重任!   她就等着萧战瞎了眼,他好把这些话传出去!   她要看天下大乱,大周覆灭,她要看太后死,皇帝死,大周亡! 第195章 看见   七夕睡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虽不知如今这天是暗是明,外头如何,可她满背的酸疼,凭着身子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嘤咛着一声醒来的时候,她唤了一声“玲珑……”   “玲珑”处便已经给她端来了一盏温热适中的温水,让她喝进了口中,在七夕握上那一双手的时候,原本想问一句,这会是什么时辰,可握过那一双手后,七夕顿了片刻……   她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可她的手还是摸得出来,这双手到底属于谁!   她也知道,自她失明之后,这双手的主人一直在,只某一日之后,到如今数着日子过来,倒是有许久都不曾出现了,好像也有一百多天了。   她在心里计算过日子,只是从不去问,现如今再一次感受到这双手的主人回来,她的嘴角控制着没往上扬,在这之后,镇定着开口,询问着“玲珑”这会是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日中时候给小姐换了药,小姐喝过之后便困了,一下子就睡了过去,大夫那儿正给小姐换新药,回头小姐喝着试试,那是从皇上处求来的新药,说不准有用!”   玲珑只当这屋子里没人一般,就在萧战的身后站着,回答着七夕的话,并且告知着七夕为何会睡到此刻,答疑解惑,不让七夕生出一丝一毫的怀疑。   皇帝处将龙骨与犀角送上,韩院正那儿已经把药与所要用的东西尽数准备齐全,明日里一早就可以准备着将换眼的事情安排上,萧战今日留在了崔府,想着这或许是自己能够多看七夕的唯一一刻了。   他不害怕看不见,半点都不,将七夕最美好的样子留在自己心里,他什么都不惧。   玲珑这会与七夕说着话,扯着这边一句,那边一句,七夕听着偶尔附和,而萧战那儿则给七夕喂着饭菜,喂着汤药,在这之后又为她洗手匀面,做着每一件他所能做的事情。   难得今日里崔家上下都愿意让他在这儿待着,他把能做的都帮着七夕做一遍,做过这一遍之后,他这儿也就成了瞎子了,想来再做也做不成旁的了。   长吸了一口气,萧战极为平静的帮七夕擦净了洗过的手,在这之后就这么静坐着,而在这外头站着的崔雅舒与崔老夫人在这一刻皆是一声长叹。   造物弄人……   二人在这之后互看了一眼,从这廊下离开,只摇着头回了各自所居的屋中!   今夜注定难熬,崔府上下满是药香之气,飘散在这四周,就好像连天际之上落下的雪都有了药的味道。   七夕服过药后没多会便睡的昏沉了起来,纵然自己并不想睡,可这药用下去,这人便自动自发的睡了过去。   萧战就靠在那躺椅上,身上盖着一条狐裘,在七夕睡熟之后这才伸手将她的手紧握其中,一直从天黑到天亮。   这一夜过的极快,一瞬之间的时间,窗外便已经有亮光传来,七夕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的手还叫人紧握着,手微微的一动,她察觉到了手握着自己的是谁……   一整夜陪伴着自己,七夕在这一刻眉头紧皱,心下起了疑惑,而在这会,门帘掀起,萧战已经从躺椅之中站起,七夕处崔老夫人与崔雅舒在这会已经进了里头,帮着七夕梳洗,又端来了一味新药。   “孩子,把这药吃下去,吃下去之后睡一觉,我们请了一个新的大夫,原是从前最德高望重的太医,用过药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忍一忍,说不定就看见了,好吗?”   崔老夫人在这会亲自送上了药,将药送到了七夕的嘴边,这药比之从前奇苦无比,苦的七夕在这会思极不了旁的,一口吞进去恨不能另一口呕出来,药灼热烧心,她推拒着,第一次说出了拒绝的话。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配合着用药,可这药让她第一次想拒绝,不想吞下去!   “喝了吧,忍一忍,这一番苦吃下去,说不准明日就能够看到了,大夫说了,有七成的机会呢,虽然苦,可总是个机会,试过这一次,若是不成,再不吃了!”   看七夕这会那般痛苦的样子,崔儒生第一次出声,劝七夕将这一碗药吞到肚子里去,七夕已经不信这七成不七成的话,可为着后面一句,若不成,她将药强忍着吞了下去,哪怕几度作呕。   药吞了下去,屋子里多了两个碳盆,比之从前越发热了许多,在这之后,七夕便陷入了浑浑噩噩之中,不是毫无知觉,而是能够感觉到,身边人的脚步声,能听到那些动静……   可就是麻痹了一般,动不了,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她耳边的声音都是那种重复的,模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些声音全都静下来的时候,她也就睡了过去……   对于七夕,她所能察觉,所有的意识便是混沌,无边无际的混沌,不能描述不能形容,而萧战那儿便是疼。   韩院正的两针让他整个身子都不能动弹,生剜眼睛的疼在那一刻让他体会到了七夕失去眼睛,失去光明时候的痛,失去感受到光的那一时刻,心是真的瞬间往下沉,哪怕早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可这心还是往下堕的。   这是人一种本能的恐惧,韩院正给了他两粒药,两粒药之后,痛感消失,他这儿便没了感觉,双眼上覆盖着一层纱布,剩下的只有等待。   他被安置在了这屋内的一角,清晰的听着耳边的动静,到了这会,萧战真的成了一个瞎子,看不见了,只能用听觉来感受,除却这个之外,心里有些没着没落。   这会整个人就像是身处在一个看不到岸边你根本无力施展的一个海岸之中,你抓不到一丝希望,萧战庆幸,他的七夕往后再不用去感受这种靠不到边的失落……   而当一切结束,无论是七夕也好,还是萧战也好,在听不到任何动静,在药劲过了之后,两个人眼睛处的伤口都是疼得,甚至是疼到恨不能去挣扎。   在七夕看来,自己就好像是有经历了一次药粉腐蚀了眼睛一般的痛苦,而在萧战那儿,他总有一种他的眼睛还在,只是这会有些发痛的错觉,他想去揉……   想要伸手的动作被顾棠给制止,顾棠从韩院正动手开始,便一直在这里,看萧战伸出手,他在那一刹抓牢了萧战。   萧战是个练武之人,原是有本能的想去还击,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不再去触碰,也不在动了!   “三天,整整三天,伤口开始收敛,并不在出现痛感,也是在这三天之内,萧战习惯了黑暗,而那一边,当连续几天阴霾加大雪之后的第一次放晴出现时,七夕眼上覆盖着的白纱处,他感受到了亮光……”   这是这一百多天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亮,不用任何人提醒她现在是白日,不用听任何的声音,甚至在那一刻,她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她看到了晃动的手影子。   “七夕……你是不是看见了?是不是有感觉了!”   卫国公守着七夕白天黑夜的守了三天三夜,在困顿的眯着眼睛撞着头时,忽然发现七夕的这个动作之后,一只手已最快的速度抓住了七夕,欢喜疯了的扬高声音,在这会发问着。   那是真的欢喜,那种声音不自觉的扬高时,七夕的心加速的跳着,就好像要是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样。   七夕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再一次的伸手在自己的眼前挥舞着,而后开口问道“这会……是白日吗?”   躺了许久,七夕因为疼痛真的很难去关心外头到底是白日还是夜晚,她每日里便是吃药换药睡觉,似乎只有这三样事情是在不断连续进行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光是什么了。   卫国公在听到这句话的当下,不住的点头“是白日,就是白日,现如今就是白日,看见了,看见了……”   卫海昌在七夕换眼的那一日起守到今天,无论是自己,还是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等着七夕似如现在这般,能感受到光,能看到光。   只要能看到,那就是九成的希望了,他这边扬起声音欢欢喜喜的在那儿高喊着,那外头,在小灶上忙着煎药的崔雅舒差点滑倒在这雪地里,急急忙忙的奔走过来,泪水都已经落了下来。   “当真吗?当真?”   “看见光了,知道现在是白日,快去把韩太医请来!”   崔雅舒急的脚下步子都恨不能发软,进来之后,再三的问着同样的几个字,而卫国公则替七夕回答着,在这之后,忙让人去把住在外头的韩院正赶紧请进来给七夕看眼睛把脉。   在绣楼里不断的有人进进出出忙活着的时候,这房里原本有的另一张床位上的人在这会悄无声息的顺着这些杂乱的脚步声挪了出去。   在这化雪的日子里,听着廊上人来人往,听着积雪化成水,不断的从檐角挂落,听着众人欣喜的声音,他在黑暗里摸索着退回自己该去之处的路…… 第196章 出兵   摘下眼上绑了一百多天的绷带,从眼前的一片模糊,只能感受到光和人影,到之后慢慢看清这屋子里的一事一物,七夕第一次那样的着急,着急的想要去看见,渴望想要去看见。   在七夕能够将眼前的所有东西看清,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书上每一个字的时候,外头已经到了小年。   小年的那一日,雪粒簌簌下落,这几日,连绵不断的雪从雪粒到雪花,就这样不曾停歇过,   七夕的屋子里刻意的遮了一层轻纱,防着外头光线太亮,对眼睛有过多的损伤,自拆下纱布,能够看清身边所有的一事一物之后,她的眼睛成了每个人都揣着担忧的所在。   这看不见时怕往后再也看不见,好容易如今好了,又怕将来再看不到,每日里崔雅舒也好,卫海昌也好,进来照顾七夕陪伴七夕的时候,都要多问一句,今儿个眼睛可还好。   自眼睛再一次复明,再一次能够看见之后,七夕这儿每个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么一句,每日里重复上千八百回都有。   而汤药每每送进来后,她喝的极快,哪怕汤药苦的能够让她呕出来,可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吞下去,吞下去才会越来越好。   窗户上遮着一层轻纱,光线透入之后,积雪所折射的光一下子被遮去了许多,虽看不见外头的雪,可看着轻纱之上雾蒙蒙落下的雪花。   小年祭灶,贴窗花,送灶神,家家户户烧轿马,今儿个灶上格外忙碌,就连七夕的小灶这里亦是一样。   小灶里忙着将关东糖融化之后抹在灶王爷的嘴上,如今这鼻尖所闻到的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今日里,如七夕,如崔雅舒一般的女眷皆坐在屋中剪窗花,这红纸摆了满桌,七夕也难得拿起了剪刀,与崔雅舒老妇人门一道在这会剪纸玩儿。   这一段日子来,她屋子里的纱帘开始渐渐的撤去,她开始适应着光线,一家人看着七夕已经能够看见,心上自然是欢喜的。   就在外头崔儒生,崔儒修,崔儒衍三兄弟在大灶之上供奉灶神,与灶神叩拜之时,大门上至大门处传来了嘈杂声。   小厮在这会急匆匆的一路叫唤着,知喊道着崔儒生与崔儒衍,边关异动,皇帝急召见!   已是小年,朝廷已经封印,皇帝到已经歇息,现如今这急召,显然是出现了大异动!   崔老夫人听得这话的时候,眉头瞬间紧蹙,步子已经到了门口,就连崔雅舒在这会也已经挪动了步子,陪着崔老夫人往门口去。   祭拜灶王爷的事宜在这会由崔儒修完成,崔儒生与崔儒衍在这当下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坐上了马车一路往朝中而去。   崔儒修回来时,崔老夫人这儿多看了七夕一眼,在这之后,由崔儒修搀扶着离去,崔雅舒陪着七夕在这屋中依旧剪窗花,可这心思已经不在这上头。   崔雅舒的脸上写满着担忧,可在七夕的面前,却是不敢表露,七夕看着崔雅舒甚至是身边的玲珑脸上的那种神色,心中起疑,却没有开口。   沉默的剪了一会纸,她遮头便敷了眼药在此歇下,也等着两位舅父从朝中回来一起用团圆饭,只是这一去,小年夜里的团圆饭没有用上,到最后,连崔儒修也一道随着管事的出去了。   直至第二日清晨,七夕清早换好了衣衫打帘想去外头瞧瞧时,这外头丫鬟间的窃窃私语让她听了个正着。   “潼关处陈国异动,集结了数万兵力在通关滋事叫嚣,来势汹汹,这潼关那儿已经打起来了,这个年……怕是不好过!”   “这是眼瞧着朝中无人,故意的,就知道当初……”   “这话可不能说!”   两个负责洒扫庭院的小丫鬟为着外头天寒,在这会搓着手在这墙角处猫着身子咬耳朵,通关陈军异动已经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战报传来,又是在小年这个时候,如今这京城里头可谓是人心惶惶,毕竟最是骁勇善战的那个如今已经瞎了,这满京城都知道,现下又来了一个陈兵滋事企图开战,这谁的心里不害怕呢。   小丫头在那儿哈着气,不免对看了一眼这屋里头那位诸事不晓的,撇了撇嘴,心里不愿,想说她命好,可这当会,又想说她就是红颜祸水。   这天下都要乱了,偏是里头的这位最清闲,每日里那么多人的捧着,当真气结!   只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叫另一个人给捂住了嘴,她们拿的是主家的钱,干的是主家的活,在这当口多嘴要是叫人听了进去,那是不得了的事。   先不说年好过不好过,她们的皮肉好过不好过,都已经难说!   “也不知这皇上会派谁出兵应战?”   被捂了嘴的丫头把自己肚子里存着的话咽了下去,咽下去之后,略想了想,不禁疑惑,如今能替代萧战出征的又会是谁。   这个人能不能够打退得了陈兵,若不能,唉……   两个丫头各自看了一眼,想了想也觉得多余,左右她们也不是那需要操心的人,这些个事情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真的要是有人打过来,这到头来,死的也不是她们一个。   七夕披着一件狐裘,站在这门口一动不动的听她们说话说了好些时候,在她们不在出声之后,这才挪了步子,轻手轻脚的走向了外头。   她的头上还带着一顶特制的黑色帷帽,帷帽上所有的轻纱皆换成了黑色,用来为她遮挡雪地光线,她走在这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感受着凉意侵骨冷不丁的缩了缩脖子,在这之后来到了崔老夫人所居之所。   刚巧,老夫人这屋子里有人,伺候的嬷嬷见七夕在这雪天里竟然一个人前来,急的忙上前搀着七夕,七夕那儿让嬷嬷别打扰了里头人说话。   “皇上亲指柳云霆与顾棠二人率领萧战手下的五万人马前往潼关对阵陈兵,昨夜里连夜出城,为着柳云霆曾上过沙场,也曾参与过西山练兵,这一次他为正,顾棠为副,而从前跟随萧战麾下的前锋指挥一路前往,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一夜未归的崔儒生与崔儒修在回来之后便到了崔老夫人处向崔老夫人请安,紧闭的房门里头,是两个人向崔老夫人告知着昨夜里关于战事一事上头的准备与嘱咐。   原本,过了这个年,在正月初二的时候,他们已经决定将七夕的婚事提上来,与顾棠议亲,将日子定下,不管七夕愿意与否,明年选定了日子,一定送七夕出嫁。   如今……   这中间出了纰漏,有人在萧战刚瞎了之后,便将此消息传的人尽皆知,甚至还传往了关外各处各国,如今陈国异动,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试探,试探大周是否再有能力守住国土,守住边境。   五万大军,对抗陈国这次异动,若败了,那边境各国,怕是不会放过大周这么大一块肥肉。   故而昨日里,皇帝急招各大臣入宫商议出战大事,连崔儒修到最后也进了京城,将临潼关最近的商号之中所有能提供的银钱粮草药品尽数捐出,以最快的速度做到供给。   崔氏,王氏,李氏,聂氏四大家族出钱出粮出力在这其中打头阵,绝不叫人靠近大周一丝一毫,这大周出了内鬼,这个内鬼,在这会盼着大周亡,他们自然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作为!   大周出征对抗陈兵滋扰,作为三军主帅的萧战不在这其中,却将那些副帅下属尽数派往边关,更添了柳云霆与顾棠,七夕光是听着便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结合着适才听壁脚听来的那几句话,七夕当下没有在等在廊下,提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大门处跑…… 第197章 相见   “小小姐……”   七夕一跑出门,嬷嬷那儿跺着脚的在后头喊出了声,屋里原还说话的人在这会被惊扰,此刻齐齐回头。   “三位老爷,老夫人,小小姐适才在这门口,想是听见了你们的说话声,这会跑出去了!”   屋里的人出了门,嬷嬷那儿急的摊手忙与出来的崔氏三兄弟说话,到底也是老人,嬷嬷觉得这会的七夕或许已经听出了什么,正因为如此,这会才跑了出去。   “遣人在后头跟着,该她知道的,总是要知道的,好歹也是一双眼睛。”   崔雅舒瞬间明白了,七夕不傻,能这么急急忙忙追出去,必然是知晓了这其中的事情,崔雅舒提着裙子便想着往外走,   追出去把七夕追回来,崔儒生这会拦住了崔雅舒,看了身边的管事一眼,让管事派人好生跟着。   黑色的轻纱帷帽随着奔跑的速度在不住的轻晃,七夕的步子快,门口还未撤回马厩里的马车让她拦了下来,她只让车夫快着一些,去到安远将军府。   胸口在这会因为奔跑而不住的喘着气,气息在起伏,七夕的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愿是自己想的太多。   有了崔儒生的默许,马车身后跟着一群崔府之中出来的家丁,车夫也听七夕的话,将七夕一路带到了安远将军府。   安远将军府门的大门在此刻紧闭,七夕上前拍响大门的那一刻,里头出来的是福伯,那时候一直把七夕当自家孩子来疼爱的老人在看到七夕,看到七夕头上带着的黑色帷帽时,眼神明显的一滞,而后很是恭敬的行礼。   “给崔小姐……”   “福伯,我想见萧战,萧战在哪里?”   福伯的话让七夕给阻了,七夕的目光恨不能穿透这将军府大门口的那道影壁,一路直往里头去,只是这门口出现了拦着的小厮,像是刻意在阻止她硬闯的。   “将军奉了皇上的命,他……”   “皇上昨日里遣了成王柳云霆湘王顾棠做主帅与副帅率萧战手下五万大军前往潼关对抗陈军,福伯,萧战人呢,你告诉我,他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是……”   七夕的手在这会揪住了福伯的衣裳,福伯用着早已经在内心演练过无数遍的对话来堵住七夕的嘴,他们曾想过,七夕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他说的快,七夕这儿回怼也十分的快,甚至想穿过堵门的小厮,想冲进去看看。   “崔小姐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既然你和将军都已经断了这么久了,如今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谁还没个起起落落,谁又没个被委以重任的时候,不过是圣恩与君心罢了,我们将军很好。”   福伯拦住了七夕没让七夕冲进去,对七夕所说的话,所有的疑问,只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   福伯这当口话音刚落,这身后的人却在这会已经散开,就连七夕原本想要往里冲的动作在这会也松了劲。   手持着鸩杖在此刻将鸩杖与地面敲击出声音的萧老夫人已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为着小年团圆,皇帝下了令,命人将她从家庙中接回,家庙里蔽塞的过了这几个月,萧老夫人原在得以回来时感恩戴德,可在看到这府里的近况之后,心都不能坠入冰窟。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能够接受自己那么优秀出色的儿子变成一个瞎子的事实,对坐在萧战的对面,看着萧战用着笨拙的方式用饭用菜,每走一步路手里拿着那竹棍敲击地面,每敲击一下,她这心就恨不能被扎一刀。   到了这会,听见门上的动静,她深知是谁来了!   讨债的鬼!   许是他们萧家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他们一家子来还债来了,萧老夫人身着一身玄色暗花的长锦衣,紧绷着一张脸,在这冬日里,那张脸不比那些早已经冻住的雪挂在屋檐上的冰来的好些。   紧咬着牙根,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崔老夫人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打在七夕脸上的冲动。   那张脸,那个眼眶里现在镶着的可是她儿子的眼睛,她这肚子里便是有再大的怒火,也舍得不去打那张脸,她怕一不小心把那一张脸打错了位置,再伤了那双眼睛。   萧老夫人就这么盯着七夕与七夕对视了许久,那种直勾勾的眼神,沉默着的气氛让七夕长吸了一口气。   “老夫人……”   “当初告了方清芷,告了我这个老太婆,说与将军府没有关系的是你,既然没有关系,那你这会还上门来闹什么,都已经是崔氏认回的大小姐了,言行举止没个样子,当真是山沟里出来的,披了龙袍你也没有个太子的样子,依旧穷酸。”   七夕想进去看一眼萧战,她想知道萧战此刻的近况是否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壮着胆子的她喊了一声老夫人。   可这余下的话则让老夫人在尖酸刻薄的话语中湮灭,老夫人的目光就如刀子一般上上下下的剜着七夕的肉,割着七夕的皮一般。   “这安远将军府的门槛低,可配不上如今四大家族之首的门楣,年下了,各家各户都忙,谁也没工夫在这儿招呼你,崔小姐自便,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没得到时候又说谁欺负了你,我的骨头脆,年纪也大了,再也受不住大杖小杖的刑罚,我这么个老人惹不起你,也请你离我们将军府远一些!”   萧老夫人现如今最恨的一件事情,便是当初她该如方清芷那样,狠一些,不该那么仁慈的只把她发卖,而是一早的要了她的命,那便什么事情都没了。   她那么辛苦拉拔大的孩子,原本是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英雄,是他们萧家的顶梁柱,现如今……   为了这么一个人,成了个瞎子,也成了个废人!   她的苦和谁说去!   若非七夕这会眼眶里放着的是自己儿子的眼珠子,她一早一把刀把七夕捅死了,便是同归于尽,她也会这么做。   满肚子里的怒火无处发泄,她只能如此,用着顶刻薄的言语把七夕赶走,这也是看在儿子的份上。   天知道她忍着手上那股想要打人的劲儿,忍得有多么的痛苦!   “回去吧,回去吧……”福伯都能够看见老夫人紧咬着的后槽牙,以及强忍着怒气在不住发抖的身子,在这会推着七夕从这门口处下去,让七夕赶紧走。   看七夕带着帷帽的样子,这眼睛也是在恢复中,这会又何苦呢!   七夕被福伯一路推到了台阶下头,泪水从眼眶里流出,眼泪在黑色纱幔的衬托下格外的清晰,泪水落下的那一瞬间,萧老夫人伸手,大叫道。   “把你的眼泪给我收回去,你凭什么哭,要哭回你崔家门里面哭去,别在我这萧府的面前,丧了我萧府的晦气,滚!”   那一声滚是从内心里发出来的声音,咆哮着从萧老夫人的口中吼出来的,崔府里跟出来的人眼看着萧老夫人这会急躁的模样,忙把七夕拦在了自己的身后保护着。   萧老夫人看着这会外头这模样,勾唇冷冷一笑,而后让人尽数的给自己进去,把这大门关上,但凡有听到她声音的,一律不许开门。   这将军府的门,就不许她踏进来!   朱红色的大门在这会“轰隆”那么一声重重的关上,七夕还能够听到落栓的声音,也是在这声音里,她整个人为之一怔,身子在这瑟瑟寒风之中都是发抖的……   前门后门侧门角门,整个安远将军府在萧老夫人的一声令下,每个门在这会都是紧紧关着的,不留一条缝隙,她不需要,不需要七夕进来,七夕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星!   七夕在这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外来来回回的转着,前后两条街,把能转的地方尽数转了个遍,目光最终落在了后街与她曾住着的紫竹轩比邻的宅子里。   这座宅子没人,七夕在这座比邻的宅子里转了好几圈,在松动的墙角处看到了一个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的狗洞。   “小姐,算了吧……”   陪伴前来的人看着七夕目光盯在那狗洞之上,当下便让七夕别这样了,见不到便见不到,真要是冲进去,凭着萧老夫人适才那副模样,怕是真的要动手。   况且七夕这会的眼睛刚好,这钻进去要是出个好歹……   “七夕小姐,你随我来吧!”   就在七夕蹲下,试图刨开那个狗洞的时候,一身墨色劲装的庆云已经出现在了七夕的面前,看着七夕双手之上沾满污泥的样子,只让七夕跟自己走。   角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这里是下人们时常进出的地方,庆云亲自带着七夕进了这里头,一路所见的下人在这会故意的视而不见,而后看着庆云将七夕带到了紫竹轩。   紫竹轩,一个七夕并不觉得很美好的地方……   这里如今清扫的很干净,原摆在外头的石凳石桌,那些个对于一个“瞎子”而言碍事的东西全都不存在了。   不是七夕敏感,而是七夕曾是个瞎子,那时候小楼里,但凡能阻挡着她的东西,尽数被挪走,到了这里,也是一样。   “她走了吧……”   就在七夕憋着那一口气的将目光转过时,门口处,手持着一个墨竹竹棍的萧战,依靠在门口,双眼上覆盖着纱布,在这会冲着无人处,就这么发问着。   七夕看着此刻,一身墨色长锦衣,手持着墨竹,双眼覆盖着纱布的萧战,那一瞬间,膝盖发软,若非庆云拉着,她真的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第198章 瞎到底   不死心的七夕忍不住的上前多走了两步,憋着一口气大气都不敢出,在走进了萧战身边,看着萧战此刻的模样,泪水不自主的从眼睛之中落下。   脏了手在这会想去擦干脸上的泪水时,庆云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了,这手脏了,去摸眼睛还不知会如何,庆云知道她这双眼睛的来历,这会自然不敢让她乱擦。   “老夫人将七夕小姐赶走了,我扶您进去吧!”庆云放下了七夕想要胡乱擦拭的手,怕萧战起疑,这会只与萧战说道七夕已经走了。   而后搀扶着萧战进了门,七夕在这会放缓了脚步,不让自己多发出声音的跟着进了屋。   这屋子里的一事一物不曾有丝毫的变动,七夕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洗净双手,她已经很轻着手脚了,可萧战早已经听到了这屋子里的另外一个脚步声。   习武之人的听力原就要比普通人好,在加上失明之后对声音愈发的敏感,庆云这儿瞒不过萧战,萧战没有做声,在七夕洗干净了手出来时,庆云处已经准备了药包与汤药,而七夕这儿亦是深知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庆云这里用药水擦洗了双手之后将已经熏热的药包放置在一边,手准备这去拆萧战头上的纱布。   庆云的手刚伸到萧战后面的纱布时,萧战的手已经伸出“回去吧,用不着在这儿看我,也用不着内疚,我心甘情愿的,眼睛给你了就给你了,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   萧战不知道七夕这会在什么方向,什么位置,这一番话说出来,原是对着空气说的,可这一番话七夕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得。   七夕长吸着这一口气,抿紧着唇,泪水簌簌的往下,萧战在这会只是扯着淡淡的唇角“给你这一双眼睛可不是让你用来哭的,是让你能够看遍世间美好的,让庆云把你送走吧,有庆云陪着,母亲不会为难你。”   他的母亲最疼爱自己,听庆云说她只用了骂这个字便知道,他知道就是看在七夕眼眶里的眼睛的份上,老夫人也会收住自己的脾气,不让自己乱来。   “我瞎了就瞎了,谁让你把眼睛送出来的,你可是个将军啊,你的未来不该是握着手边这个竹棍,而该是手握着弓箭,在马背之上保家卫国……”   “我连我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家卫国呢,这整个大周上下有的是能保家卫国,我自私一些又有什么错。”   哽咽着的七夕胸口起伏,情绪激动,尤其是看着那个已经让萧战握出了印记来的竹棍,在这会,她只道萧战不该如此的,他不该把这眼睛给了自己。   只这话尚未说完,萧战便把这话给堵了,他这会没多大的愿望,只盼着自己心上摆着的那一个人无虞,一生顺遂,能为他遮风挡雨一时他已经心满意足,一双眼睛而已,又有什么呢。   这双眼睛瞧见过山花烂漫,瞧见过心上之人的欢喜悲伤,这些画面,他不会忘记的,便是永坠黑暗,他都不会。   “我看不见的那会,你一直都在陪着我,那如今,我在这儿陪着你,你说你不欠我,可现在,我欠着你了。”   七夕的胸口因为萧战所说的话,而像是堵住了一整块的石头一般,左右都不是个滋味,咬着唇的她就这么寻了个杌子往萧战旁边一坐,只道当初萧战是怎么默不作声的陪着自己的,自己这会也是一样。   七夕固执的就这么坐在这一处,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萧战,萧战手抄起一边摆着的竹棍,原是想武起来,扫到七夕,把七夕赶走,可挥起来听着那“呼啦”的那么一声,他怕自己没有数,真的把七夕打到了,打疼了,这会只让庆云赶紧把七夕送走。   “你别待在这儿,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两眼空空的样子,你要来,明日里再来,别待着看我狼狈的模样,一双眼睛给了你,我原是希望自己在你的眼里是一个英雄,我不想要你怜悯可怜我……”   “我不是!”   因为舍不得,放下了手中竹棍的萧战只让七夕远离自己,离得自己远一些,别看见自己这会狼狈不堪的样子。   纵然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了一个瞎子的事实,可这事实里,他不希望有七夕的参与,若七夕参与其中,他会觉得自己会真就是一个废物一样。   七夕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伸出手将萧战的手包紧的时候,萧战下意识的将手抽出“是也好,不是也罢,回吧。”   “你曾经拼了命的想要从这里走出去,如今所有的心愿都已经完成了,等顾棠凯旋归来,我会给你奉上一份出嫁礼,恭贺你出嫁的!”   发自内心里的一声长叹,萧战将自己的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没有要七夕触碰一丝一毫,不需要了,他觉得自己到了这会能给的全都给了,七夕不论是出自什么样的心,在这会他都不需要了。   往后七夕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一步一步去走向前面的康庄大道就好,前头是鲜花卓锦,而这里不是,这里给七夕的一切都并非好回忆。   他希望七夕有的是美好,剩下的也只有美好。   “都已经给了你一双眼睛还嫌不够么,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眼眶里的眼珠子挖出来还给我儿子,你还来纠缠不休,你不觉得你自己就是一个扫把星么!”   前头七夕一来,萧老夫人处便命人看顾好后院,七夕从角门里进来,萧老夫人便快着步子来了这紫竹轩,见七夕还不肯走,这会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冷喝着,强忍着上手的怒气,轰着七夕。   红颜祸水,便是她这样的!   他儿子一辈子在生生死死之中争来的一切,尽数的毁在这么一个人手里,光是想想,老夫人一口气堵着便恨不能上手,若非那一双眼睛,她真的会抡着七夕的脸打。   她甚至想让七夕自求多福,若这潼关战事不利,她还是小心着被人拉出去沉塘,若真的沉塘,她一定先把七夕眼眶里的眼珠子挖出来还给了自己的儿子。   “滚!”   一声滚,已经是自己能对待七夕最大的优容,再没有旁的了,七夕在这一刻,只让萧老夫人给赶出了将军府。   从角门处怎么进来的,就怎么被推了出去!   在这之后,她让身边的人给迎进了马车,在这恹恹的神色里,一路回到了崔府……   崔府门外,崔雅舒与大舅母在门口等着七夕回来,在看见马车停稳之后便快着步子的迎上门,将七夕迎回了家中。   “母亲,舅母,为我治眼睛的那个大夫呢?”   “傻话,你的眼睛好了,自然去了将军府的府上,我们当初原说了找旁人多花些银子将眼睛给你,可他执意如此,你原用不着多想,他给你便给你,你舅父那里已经在物色人选了,别担心,只是这一阵子,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他的大将军。”   七夕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崔雅舒与大舅母,神情落寞的发问,在这之后,赵氏只道那韩院正在七夕这儿眼睛复明之后便叫皇帝亲自派来的人给接走为萧战治眼睛去了。   皇帝怎么可能放着萧战瞎了眼,让这天下大乱,况且还是在有人刻意促使了这件事情的情况下,只如今萧战的眼睛没有像七夕的这般顺利。   总归会有看见的那一天的,等寻到了那个人就会看见了,该感激确实该感激,可旁的……就罢了吧!   “回去吧!”   搂着七夕的赵氏这会为七夕梳理着肩膀处的帷帽轻纱,只搀着七夕往那屋子里走。   七夕从这崔府中跑出去这一遭,自有人在那儿看着,如今赵氏安抚七夕的话说的响,有人在那后头听着。   在这一众人尽数进了这大门,这门外头一下子归于平静的时候,东方桦在那隐秘处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看见……”   那么冷冷的一笑,笑容里满是讽刺。   看不见的,韩院正当初医毒双绝,那么意气风发的时候因为先帝的迁怒到了那样一个苦寒之地,他心里存着的恨不比自己一个在后宫过了十几年被欺辱了十几年的人来的少。   正因为如此,她能够了解韩院正,他们之间的心是一样的!   瞎了萧战,十数万大军无人统领,边关布防,各军调遣,这其中一定会出矛盾,瞎了一个萧战,散布谣言,引的陈国滋扰边关,她甚至在粮草里都已经动了手脚。   这运往边关的粮草里,早已经有一部分让她下了药,那些药会让边关的将士手脚发软,便是再这么能干,在怎么能够调兵遣将又能够如何。   兵都成了软脚蟹,还怎么调兵!   至于萧战这儿,东方桦早已经吩咐了韩院正,会让他成为一辈子的瞎子,皇帝休想把他治好,无论找多少人出来,给他换多少双眼睛,那都不成,瞎了就要瞎到底。   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看见!   而皇帝的皇帝,与太后的位置,安坐了这么久,也该动一动了! 第199章 离京   雪消春浅,爆竹送穷,大军出京之后不久,便到了新岁,纵然今年新岁时候边关不宁,可这京城里,该有的新年气氛依旧。   爆竹声声里送去旧年所有事,满城都能闻到的屠苏酒味中,众人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崔府上上下下在初一那一日一并到老祖宗处,向崔老夫人磕头拜年,这一早上,老祖宗处是最热闹的,正房旁支里的长辈小辈一茬接着一茬的来,众人脸上皆带着满满的喜气。   与这些人所不同,七夕处早早的向老夫人请安之后,便带着头上的黑色帷帽回了自己的小楼中,陆菀悠陪着她与她在小楼中说话。   今儿个崔府上上下下都处于忙碌之中,边关处告急,仗在打,这京城里年依旧照过,各家往来人情,唱堂会看戏,这新年最是忙碌,连崔雅舒这个早看破红尘带发修行的如今也要帮衬着舅母在前头忙碌,如今这后头这里是管不上了。   七夕回来之后便敷上了药包,陆菀悠在旁陪着,在七夕敷完药包之后,煮好的一盏君山银针递到了她的手边。   七夕没动,透过窗看着外头尚未化尽的白雪,满藏心事……   “大过年你也愁眉苦脸的,新年新气象,你好歹也笑一笑,好在你不在老太太跟前,这要是在老太太跟前,多少人看着,还以为你是怎么了。”   陆菀悠将手中的茶端着轻泯了一口之后,看七夕这会满肚子心事的样子,只道她该早早的疏解疏解了,从前是眼睛不好,大家都不敢对着她露出一点欣喜的声音。   好容易熬过了这么久的一段日子,把苦熬尽了,现如今她还闷闷不乐,这新年里,谁看着谁这心上能够欢喜不是。   “我……高兴不起来!”   七夕在这会撑着手,摇着头叹了那么一句,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眼睛,一想到萧战绑着纱布的那一幕……   “他既然把眼睛给了你,那你还能再把眼睛挖出来给他不成,这好容易找了个能看眼睛的,他那里自然有皇帝呢,皇帝拉十个人出来,一百个人出来,总会有好的一天的,你歇歇吧!”   陆菀悠知道七夕口中的高兴不起来所指为何,这会只劝着她想开一些,确实能把眼睛直接送上任谁都会嗦一下脖子。   那时候韩院正说下那话之时,所有人想的都是出银子找人,就连那时候崔雅舒与她说话时,也是楞了一下,才想说要不然自己奉上。   也只有授之发肤的父母才会想奉上自己的眼睛,可这眼睛现下给也给了,将军府里进不去,萧战也不愿让七夕看见其现如今的这个模样,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想开些。   也只有想开些,除了这样也没别的法子!   “我想出去走走!”   陆菀悠的话在理,七夕知道,可生受了萧战一双眼睛,想起他站在雪地门口,毫无任何方向的在那儿说话,她觉得自己的眼,不该受了萧战的。   哪怕是买都可以,那也是给了银子,银货两讫,可现如今不是!   陆菀悠话中的意思七夕清楚,可这清楚归清楚,人的理智和情感她永远不能分的那么清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和一个深陷迷局之中的人说道理,自来是说不通的。   “不死心的,我去叫人套马,便随你去瞧瞧,省的你成日里在这里拧着眉,当真难看的样子!”   见七夕在这会满腹心事的模样,陆菀悠当下拉着七夕往僻静处的角门而去,一路只带着她坐上了车,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大街之上的孩童们手持着捡来的小鞭炮在那儿点着玩儿,不时有鞭炮声在这四处传来,孩子们玩着自己所觉得好玩之物,并不被任何事情打扰。   如今这内城长街上多的是鞭炮留下的红色碎屑,与积雪相融,这碎屑看起来倒是多了一点点喜庆。   马车来到将军府门前时,将军府的大门前干干净净,雪依旧是雪,四处皆有鞭炮炸开的碎屑,偏这门口没有,这门口连一盏大红的灯笼都不曾有。   七夕看着这门只觉得奇怪,连这会的陆菀悠也是一样,目光转过与七夕交汇之时,不免对此惊讶。   陆菀悠亲自下去叩的门。开门的是福伯,福伯在见到陆菀悠的时候,也是十分的惊讶,而后看到马车上的七夕之后,倒显得十分的淡然。   “你们呀都回去吧,将军与老夫人都不在这将军府里,将军的眼睛治的不好,老夫人带着他住进了庙中祈福,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来!”   二十八那天就离了京,人就不在京城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个庙中祈福,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也没个人有那想法过年,就这么凑在一块吃了顿饭,便是连灯都不曾点。   萧战这眼睛治不好,这将军府里的将军都不像是个将军了,往后还怎么说……   福伯叹着气的在那儿摇了摇头,将这府上的事情如实禀告,劝着陆菀悠与七夕别再来了,左右也是来了也没用,这主人都不在,又有什么意思呢。   七夕那儿听得清楚,一句将军眼睛治的不好,让她手中的绢子拧的死死的,不好这两个字出来之后,她心都荡下去了。   “前世里的冤家……”   陆菀悠上了马车,身后的福伯在这会不由的叹了这么一句,那是发自内心的一声长叹,到了这会除了这句话,竟不知还能说什么话。   七夕看着陆菀悠,陆菀悠在这会无能为力的摊开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话是真话,不带一点作假。   萧战与萧老夫人出走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她这会也是一脸诧异,若知道她们出走,她不会是现在这一副表情。   “我会着人想办法打听的,要是得了消息,一定告诉你是什么情况,你先把心放到肚子里。”   陆菀悠这儿向七夕保证,自己一定会帮着七夕去查问关于萧战与萧老夫人在庙中祈福一事,这当口,七夕也只能点点头,目光多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将军府,只觉得这会的将军府显得格外的萧瑟。   四处皆是红灯高挂,偏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带着落下去的心,七夕处原路返回回到了崔府,刚巧,崔儒生与崔儒衍二人从宫中向皇帝请安回来,见七夕的马车,崔儒生处已经知道七夕这是去了何处。   “用不着去了,这一年半载之间,萧将军不会回来了,萧老夫人带着他去了清幽之处,为他想办法治眼睛,不知为何,皇上花了银子寻来的眼换上去却不顶用……”   崔儒生帮着七夕答疑解惑,只让七夕放弃再去将军府的想法,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崔老夫人在知道萧战的眼睛再无复明的可能之后,真就拿着手中的鸩杖将韩院正打了一顿。   原就是七成的希望,余下的三成只看运气,七夕的运气好,成了,可这……   或许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心诚则灵,崔儒生这会说这话时,脸色紧绷着并不好看,不为旁的,是朝廷里今日传回来的消息。   大军不过刚刚出城,这里头便有一大半的将士倒了,个个手脚无力的难以前行,甚至更有因为腹泻而白白丧了命的,这一个个活像是染了时癔一般,情况并不乐观。   连随性的军医都病倒了好几个,如今伤了的军士驻扎在京郊以外五百里处,余下的继续前行。   卫国公也已领旨为大军送药,兵部中能派出的人马这会尽数派出,不耽误一点前往潼关对扛陈兵的时机。   这消息听起来并不是个好消息,今早上皇帝的脸崩的那么长!   崔儒生在与七夕说完这话之后,摇了摇头便让七夕赶紧进去吧,这年看着是过来了,可能过几天,这会还真的说不准…… 第200章 将计就计   寒冬腊月,京城里的过年气氛最是热闹,而往京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走时,却不一样。   纷纷扬扬的雪漫天飞舞席卷天地,风雪在这会形成一个卷只往人的脖子里头灌,风刀霜剑,犹其彻骨。   此刻的马车上,将自己裹得严实到只剩下鼻子与眼睛的车夫扬着手中的长鞭让马儿迎风奔跑,挡不住风的马车里,双眼之上依旧覆盖着纱布的萧战与庆云追赶着前往潼关大军的脚步……   行军速度在这样的天气里,大抵还有半个月便会到达潼关,他们跟出来的晚,这会跟上去来也来得及。   所谓的前往山寺之中求神拜佛,原不过是说与这想听之人听得,此刻的萧战有比拜佛更重要的事。   满天神佛要拜,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粮草之中叫人做下手脚,小一半的兵马在这会滞留城郊,余下的兵马前行,这一次的粮草中再无任何差错。   有人忘了本,拿着上千万子民的性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国将不国,如何得行!   “将军这眼睛刚好,一路劳累,就怕再出旁的事端,十公主已经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咱们原可以不用那么拼。”   庆云处随着车身颠簸而在这会帮着萧战换药,萧战的眼睛如今不能见光,且好容易好了之后这会长途颠簸着前往潼关,关乎着一双眼睛,可大可小,庆云自然担忧。   为防十公主东方桦怀疑,他们一直都瞒着所有人,十公主可能以为自己的计划所谋划的诸事滴水不漏,可萧战处在察觉到了不对与皇帝所提之后,便已经暗中将东方桦的一言一行尽数监视在其中。   皇帝将韩院正控制又将韩院正的小儿子寻来要挟,这么多年,韩院正在沧州那地方与一女子搭伙过日子,这个孩子如今五岁,生的聪明伶俐,韩院正不看别人的面,也要看孩子的面。   老来得子,这可是他唯一的根,皇帝应允,只要他好生为萧战医治,将眼睛治好,那么他和这个孩子甚至是那个女人都将得到最好的一切,他们会在一个繁华之地有自己的医馆,他们可以改名换姓,名扬天下。   皇帝许他们这样的一切,可若医治不好,他们一家皆死不算,韩家旧坟也将尽数被挖出甚至是被鞭尸!   韩院正是个读书人,也是个孝顺人,他怎么能够看着自己的父母甚至是早已经入土的祖上之人尽数被起坟,纵然心中有再大的怨恨,到了这会,怨恨少不得,可除了怨恨更有的只是认命这两个字。   皇权大于一切,皇帝一句话,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从前如此,如今也是一样。   他有再大的怨恨,也抵不过儿子的一条性命,也大不过这祖辈的入土为安。   此刻韩院正只能认了,和盘托出着十公主的计划,在这之后,为萧战将眼睛治好。   七夕来的那一天,他的眼睛已经换好了,萧战不让七夕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是不希望让七夕带着一种亏欠感而留,他不欠自己的,一切都是自己愿意,自己想给的,若再来一次,他还是这么选。   萧老夫人也不知道萧战的眼睛到底如何,瞒着萧老夫人是为了让话传出去,更让东方桦相信,也好多多给潼关的陈军报信,打陈军一个措手不及。   陈军按捺不住,必然把全部的军力都会用在潼关上,既然陈国的国君不想要陈国了,那大周完全可以帮着接手,大片的国土,大周吃得下,也端的稳!   萧战的眼睛日夜里继续用药包热敷,只夜里会解开一会,用来适应周遭的环境,日夜里赶路,想来到达潼关,打陈军一个措手不及,这眼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边关安危远比性命重,该怎么掌握分寸,萧战这会自己心上有数,前方有顾棠和柳云霆,他们两个原靠得住,再加上从前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这场战事若无东方桦在粮草中下药,本该完胜!   粮草下药之故导致如今潼关处死守,各自驻兵无法第一时间赶至,再加上萧战眼睛的缘故,给了陈兵能胜的信心。   将士们也是需要士气的,他这会只能紧追,不能在家中干坐,哪怕就是坐镇军中,他也药在那儿坐着。   马车一路颠簸的在这荒蛮之地,忍受着风如刀割的苦寒,萧战只命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加紧奔跑,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将车马换新。   寒风凛冽,雪窖冰天,萧战处与庆云在此刻行走在这恶劣的天气之中,而顾棠与柳云霆所率领着余下的三万多人在这天气里亦是不曾停歇的一路往潼关处而行。   天气恶劣前路难行,将士们为着粮草之故,或多或少受了些许影响,就连柳云霆也中了招,也是强忍着不适坐在马上拼着一口气在前行。   皇帝委以重任,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疏忽,只不曾想……   “再有十五日,十五日重将士便会到潼关,皇帝那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笺便是援兵已经在路上,咱们到了潼关,按照现在的脚程,援兵必然也相差不了多久就会到,为了让家里的人过上一个安乐年,咱们也药憋住这一口气!”   重将士这会脚步沉重,柳云霆处举着自己才刚拿到的信笺,在这会给将士们鼓舞士气,不论如何,输也不能输在气势之上。   高昂着嗓子的柳云霆在这会迎风呐喊,向众将士开口“打起你们的士气,新的粮草就在前方驿站准备着,咱们多加紧两步路的时辰而已,家里都是有妻儿老小的,你们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儿老小将来收朝廷的抚恤金,做那万里无人收白骨之人,那你们便好好的,跟着我们一道打赢这场仗。”   夫死战场子在腹,万里无人收白骨,谁也不愿意自己应了这个话,且听着柳云霆所言的援兵与新粮草,本就像是泄了气的将士在这会有了力气,个个只以最快的速度提起步子,只往最前头走。   风雪在此刻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众人心里燃着这一股火,个个铆足了劲儿,加快了步子往前冲。   好在,早先把新粮草准备好的崔儒修在这一次,将最新的粮草准备的极为充足,朝廷准备的那一份在路上,最早的那一份因为里头出了纰漏,已经焚毁。   如今这一份,是崔氏族中最亲近之人准备,挂着脑袋下的保证书,绝不出一丝一毫的纰漏,这一次的粮草甚至是药品,就像是一场及时雨,给了将士们一颗极大的定心丸吃。   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山腰,潼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12连城,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陈国争这一处地方原是有缘故,潼关一旦攻破,等于撕开了大周的一道口子,这里若焦头烂额,那自然也顾不上旁处,大周就将会被各国蚕食,反之若将陈国在潼关扣下,那陈国处就将难以招架,大周从潼关处一路直攻,被吞并的就将是陈国。   陈国赌上这一次所有的筹码,原就是因为有人里应外合,萧战的眼瞎,粮草中所被动的手脚,加上将军石的士气不足,陈国甚至已经笃定他们能赢。   陈国的这份自信,倒是现如今柳云霆与顾棠想要的,后期援兵将至,如今粮草也好,将士的士气也好,都在恢复,一旦到了潼关,一鼓作气,攻破潼关处的陈军,一定是十足十的。   带着这份士气,众人加快着脚程,只以最快的速度出发!   而到达下一个驿站时,他们也药想法子将这些将士之中给粮草动手脚的人捉出,一路而行,将士们看着并不如在京郊处一片片倒下这么显眼,可每日里还是有一二十甚至是二三十个人相继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而拖慢脚步。   这军中必有内应,也正因为如此,顾棠与柳云霆都急着要把这个内应寻出来,不为旁的,他们要把通关守住,要把陈国拿下,在京城之中,有一个他们急于守着的人,潼关一旦失守,整个大周就将覆灭,他们不会允许这样子的覆灭出现。   而这会,镇守潼关处的将士们也在咬牙苦守,潼关虽是易守难攻,可朝廷增援兵马不到,粮草接连不上,在这样一个天,不用陈国来反,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到那时候也未必能够守得住!   众人都在等着援军,城中的兵马在等着顾棠与柳云霆,好在,粮草处,崔儒修所送及时,崔儒修处每年在各个大周军营关卡处皆会囤上数千旦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八百里加急紧急挪用,这城中人心因为这些粮草而得到了暂时的稳定。   也正因为这数千粮草,让陈国在这会不敢妄动,只敢叫嚣,陈国国君也不傻,出征的良将与萧战对垒多次,深知萧战手下这些兵马的实力。   萧战虽瞎,可这些人的本事还在,故而如今,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第201章 手段   柳云霆中了招,一路强撑着到达驿站便早早服药躺下,抓紧时间休息好赶后面的路,顾棠处不曾歇下,他还在等着终日在饮食之中做手脚之人露出马脚。   粮草如今在轻点装车,这样的大好时机他不会不出现,便是不做,他也会在其中格外留心,顾棠要的就是他的格外留心,只有格外留心,他才能够一击即中。   漏液,驿站客房中的顾棠还在查看着前线与后方送来的各种加急战报,粮草动向,这些非主帅不可看。   卫国公亲率五万人马就在后方追赶,这其中还有药物与粮草,后方不远处便是增援的人手,前头大军如今看着大周粮草充足被不敢擅自妄动,给了顾棠一个喘息的机会。   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可趁之机,只要他这次把握住机会,那么胜利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顾棠将手中的信笺看完而后将其至与火盆之中,看着这些信笺化为灰烬,彼时,门外已然有人入内,凑而在顾棠耳畔只用着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话。   五百担粮草装车完毕,这其中负责这次粮草运输中的一个小卒在装车之中尤其“热情”,这种“热情”超出了这些兵士之中的每一个。   且他沿路以来,一直身强体健,比之其他人或多或少的虚弱,他则健康的超乎意料,只是从前他们的心思不在这上头,也就没有察觉,如今仔细注意着察觉到了,才觉得这十分的不对劲。   “看住了那个小卒,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下头是否还有人与之联系,将这些人一并抓出最好,省的回头提心吊胆的,再看外头是否有与之接头之人,若有一举拿下!”   与顾棠所料丝毫不差,这些人中当真有在这其中做了手脚不干净的,只是不知这十公主到底是从哪里搜罗了这些人,也算是叫她煞费了这一番的苦心。   筹谋布局用了这么久的时间,甚至不惜搭上大周数千万臣民,她的手笔,当真高过于朝堂之中的男人们,这番魄力,用在这样的事情上头简直可惜。   想来,这娶了十公主的周启圣也不会想到,他娶回家的这位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心性的人,这心性,怕是他们一家上下都难以比拟。   “属下知道,这个小卒的身份我已经命人暗中调查,至于这人也已经在严密的监视之中,决不会让有任何的可趁之机。”   手下的人在这会很是恭敬的禀告着顾棠,这一次出战中的人多有之前新招的新兵,出现纰漏多是这其中的人,不为旁的,这些人不曾经历过真正的战事,不曾见过阵亡之人死在野外叫乌鸦啄食,尸身无人可收的画面,便不知道,身边人很有可能救你一条命的可贵。   凡老兵,凡萧战所带之兵都太了解身边人的可贵,是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要找出那个人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到底是该所定谁,该找到谁!   “辛苦!”顾棠在这会抱拳,向身边人言谢!   “那您早些歇下,明日里还要赶路!”手下之人只让顾棠用不着如此客气,这原不是大事,都是为手下的人着想,哪里还需要用到谢这个字。   顾棠点头,在这会吹熄了灯,和衣直接躺在了床板之上,盖了一个薄被,就这么卧着,将眼睛闭上了暂时歇一歇。   一路来,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赶着时辰,实在没那时间,甲胄极重,一穿一脱还极其的废时间,能闭上眼睛眯上这么一小会,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如今也是一样。   能得一个驿站这么躺下睡着,遮风避雪都觉得是最幸福的事情!   眯了三个时辰不到,外头这天便已经大亮,都不要经人来唤,顾棠与柳云霆在一瞬间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驻扎的大队人马也在同一个时间起身,整装待发,草草的用过了早膳,三万大军在这会尽数启程,一路赶往潼关。   昨日里对于粮草格外“热情”的小卒已经查清出来来历,名唤李伟,如今二十三,这人十六那一年凭借着家里的关系加上自己手上本就有些功夫进了宫谋了一份护军的差事。   只做了没几年,这人忽然就不做了,转过头来便进了新兵营,直接去参军了,家里人管不住,实在没法子,也就随的他去了。   自去了新兵营,他在那里头也没瞧着突出,总是默默无闻的,对其有印象的,也就是这个人很闷,却也十分的老实,看着便是一副值得叫人信任的样子。   原本他并不在这次的出征名单里,可他自动请战随大军前去攻打潼关,就这么在这次的出征之中得了个位置。   新兵里很少有人会主动请缨的,唯他十分的独特,现如今看来,这独特也是颇有原因的,是早在这会等着他们!   “可好些了?”   “用了新药之这人又躺着睡了一觉,好了许多,我也不是纸糊的!”   虽不喜柳云霆一些事情上的手段与做法,可这一次,他们一同出征便是同盟也是生死伙伴,且柳云霆是主帅,主帅若是病病歪歪的,又怎么能让底下的将士有士气。   顾棠这会的关心,实属正常!   询问着柳云霆这会的身子,顾棠端看了一下他此刻的神色,面色平静,柳云霆难得多睡了这一夜,加之昨夜已经服用了对症的汤药,如今起来身上倒是真的松快了不少。   他用着轻松的语气与顾棠说道,顾棠点了点头,而后二人在这会一同出了门,用着极为敏捷的身手飞身上马,一声令下,众人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一路往潼关处拔开了脚步,走在这雪地之中,走的极快。   新粮草已到,且这其中的许多人与柳云霆一般,在昨日里用过新药之后,人轻松爽快了不少,如今这心上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顾棠与柳云霆在前头走着,这后头,李伟这名看似无关紧要的“小卒”身边,如今不着痕迹的跟了许多盯着他的人,不敢有一丝丝的懈怠。   这些人每日里都盯着李伟的一举一动,在这之后的三天里李伟都不曾动任何的手脚,不敢有任何的动作,生怕会出了差错。   可这时间拖得越长,离潼关的距离便越来越近,为了拖住大军的脚步,李伟终于按耐不住,在第四天夜里,大军到达另一处驿站,给马匹添加粮草时候开始行动。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人,而是选择了牲畜,在牲畜的干草之中动了手脚,想要先行将牲畜放倒,放倒了牲畜,这大军的速度必然会被拖慢也亏得他能够想到,算难为他了。   也就是在他将准备好的药粉准备好了往牲畜所食用的食槽之中撒下时,这药包被顾棠所派的人尽数握在了手中,半点都不曾落下。   不只如此,在他被抓到的那一瞬间,连带着他才刚取药的那人也在这个时候被抓,一个房中,整整跪了八个人,这八个人,便是这三万人中的老鼠屎。   这些人,害了多少的人去了半条命,也让这三万多人士气不正!   取药,送药,下药,报信,每一个人分工极为的明确,如李伟这样的,统共有两个,防的就是出了差错,也好有个备用。   好在十公主能力有限,没能找出多几个李伟这样的人,真要是多找那么几个,顾棠甚至会觉得自己难以招架,根本难以控制。   便是现如今这样子都差点搞出了大事情!   这八个人有一个共通的点,便是或多或少都和宫里有接触,且他们都对一个死心塌地,这个人是谁想来都不用说了。   他们这八个人在用刑之后甚至都道自己和十公主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不止顾棠,就连柳云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是极为的错愕,不敢相信的将目光投向顾棠,顾棠对这个十公主了解不深,若非七夕的事情,这个十公主或许都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现如今再听这些人说着自己与十公主的“往事”每一个信誓旦旦的都说自己得了十公主的“第一次”……   在场但凡听到的都是满脸的错愕!   东方桦谋划的极好,给了他们一个极好的未来,这个未来便是助她报仇,推翻如今的大周,将皇帝与太后从这位置上赶下去,只要赶下去,与陈国合作,大开城门,他日事成,他们便可双宿双栖……   不止双宿双栖,他们更可以一起掌管天下!   这样的可笑的谎话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付出身子的弱女子,做任何事情都要靠男人,如何能行。   可这受了刑的八个男人竟然全都信了,他们都曾在宫中有着一段可以说碌碌终生的铁饭碗,却因为一个女子,毅然决然的出宫,身为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他部署一切。   现如今,谎言戳破在眼前,他们都道不会,都道不可能,根本不相信事情会是如此的……   连顾棠与柳云霆已然是见过许多人间事的人,这会也十分的惊诧这位公主的手段! 第202章 士气大增   “把事成的消息递出去,留意军中这些日子的变动,再将该圆的谎圆下去,最好让陈军以为这与之里应外合之人把所有的事情全做完了才好,这样子,我们才会有更好的机会一击即中!”   虽然对于事情所知的真相而赶到了无比的意外,可这会,柳云霆还是与顾棠在这会做出了他们最理智的判断,这个判断是对于打赢这场仗最好的一个做法。   将计就计,把十公主所要的信息传递出去,让十公主以为大事能成,唯有这样,才能杀陈国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之后的十多天里,一批一批的将士在每一个驿站都会“落下”一些,等到达潼关的时候,所剩下的人只有一万多人,来的时候,明明是有五万的,可如今……   城门处有为陈国传递消息的眼线,陈国处一听这前来的援兵竟然只有一万之数,且是在确认之后,大喜过望,囤积兵力打算强攻。   南北险要青泥关,陈军在得知援兵只剩下这么寥寥数人,当下便决定以水陆两军强取,也就在陈军带着熊熊壮志打算强攻之时,为着“染病”落了脚程的柳云霆带着这些被“落下”的将士们以水路,暗暗渡河,已然抄了陈国的底,截断了陈军粮草的供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粮草原是陈军看着大周将士援军尽数倒下后,为陈军将士长期作战所准备,不曾想,这一把火,让柳云霆带着人烧的干净。   不止烧的干净,连运行粮草的陈军也在这会被斩杀的一个不留,柳云霆手起刀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在这时候,不给陈军一点后路!   陈国供给的粮草没了,大火烧起的时候,黑烟滚滚在这本就荒漠的地方显得那样的显眼,前头,陈国大将在潼关一线天处强攻,众将士带着十足的信心厮杀到满身血污,甚至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赢。   而这后头,当大火烧起来时,杀红了眼的将士之中看见自己的后方竟然烧起了滚滚浓烟,当下慌了神。   “将军!!!”   身旁的小卒大喊着陈军领兵的将军,只让他看后方烧起的滚滚浓烟,此刻,领军多年的将军不用人解释也已经知道这所谓何意。   “杀,既无退路,那就给我往前冲,大周的粮草多,攻下潼关,咱们不缺这一点点的粮草,给我冲,一定把潼关给我冲破!”   箭已开工绝不回头,这会的陈军大将与兵士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也不能在往后退,既然不能退,就只有往前进,步步进,步步紧逼,一定要把潼关拿下,若潼关拿不下,那他们也没有了活路。   现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后路早已经被斩断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枚羽箭在这会似如呼啸的长龙一般带着十足的力气穿过重重人群,将那举着陈国大军军旗的小卒射杀,陈国军旗倒,众人的目光方向了那个射杀过来的羽箭。   咧咧寒风之中,高头大马之上,银色甲胄玄色长袍手持着弓箭的熟悉身影已然出现,在这寒风凌烈之中,长袍随风吹动,不住作响。   一身玄铁甲胄的萧战就这么高坐在身下的汗血宝马之上,带着一路所来的八万兵马对阵陈军,高喊道“孙将军当真是许久不见了,新年之际,不在家中陪伴妻儿,却跑来我大周国土之地侵扰我大周子民,是当我大周没了人?”   萧战的眼睛之上蒙着一层轻薄的黑色轻纱,阻挡着雪地所反射的光芒与寒风带来的雪珠迷了眼。   虽是覆了黑纱,可这完全不影响了萧战射箭的精准度,除了不能过渡的直视刺眼的光线之外,他的眼睛已经与自常人无异。   “你……你不是!”   随着倒下去的军旗,此刻的陈国将军不敢相信的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手持弓箭的萧战,结巴了起来,原本存着的那一鼓作气的气势在这会瞬间减退,目光之中存着的是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萧战竟然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是说萧战为了一个女人,白白奉上一双眼睛已经瞎的不能再复明,现如今……   “恭喜你!”顾棠的甲胄之上满身鲜血,在这会拉紧着缰绳,看着出现在这战场之上的萧战,欢喜的与他说了这一句。   萧战转头一笑,也道“你辛苦了!”   辛苦了这许多人,承受了这么长的压力与各种流言,一路撑到现在,现如今,因为萧战与数万援军的的出现,大周将士气势高涨,大有将陈军厮杀殆尽的士气,反观陈军在这会则慌了手脚,毕竟连他们的主帅都已经慌了。   “不过是得了一点点的眼疾,倒是让孙将军误会了,也让陈国国君多有误会,这不眼睛好了些,我这儿便带着自己的兄弟们赶紧来给孙将军拜个年,或许……这是您最后一个年!”   萧战处看着诧异不已的孙将军,勾起唇用着极冷极淡的声音在此间笑道,想是怕孙将军质疑,就像是闹着玩儿一般的不过轻轻送了手中搭起弓箭的手,一枚羽箭飞出,早已经把孙将军身边的一个小卒一箭毙命,不费吹灰之力!   “杀!”   “烦我大周将士,今日血洗潼关大陈侵犯之军,一个不留,保我大周家中妻儿老小之安,为自己建功立业!”   萧战的一手好剑法让这会的大周将士们齐齐高喊着杀,一声一声此起彼伏的杀就如同雷雷战鼓一般,让大陈将士心慌。   萧战举起手中长剑此刻只道众将士都使出自己满身的力气,不论如何,这里留下的只可以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将士,陈国的将士一个不留,过了这里,再过渭河,一路直下大陈,把大陈给尽数踏平。   看看他日谁还敢嚣张,欺大周无人!   一场混战在这一声声杀,萧战鼓足了气势的话语之中展开,漫天的血色,大地在这会因为鲜血的汇聚所染红,萧战与顾棠阵前厮杀,柳云霆带着人拦腰偷袭,卫国公处则已经渡黄河直逼陈国都城,三方合力,陈国将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几近灭国之地。   前方十万大军合力,捷报连连传来,后方边关处,余下的大周大军死守旁处卡口,不让任何人看着这一场大战而做出偷袭之事。   这些边关部族也不傻,潼关这一战,萧战的出现,让众人在此刻只能作壁上观,谁也不知道,若自己妄动,是否就会成为下一个陈国。   有聪明的在这会已经出小部分兵力蚕食了陈国的部分城池,弱肉强食,再怎么样,陈国地大,若尽数的将整个陈国让大周吞并,那大周的势力他们将难以控制,他们也怕,大周皇帝他日一时兴起……   从前的大周,萧战是威名远扬的大将,而现如今除了萧战之外,老将如卫国公般依旧宝刀未老的,新将如顾棠如柳云霆般,从前看着并没有任何名声,可这一战,竟然叫人叹为观止。   大周人才济济,这会他们若不将这些城池稍稍抢下一些来,这来日,如何能和大周呈上下相等之势!   无数战马趁着这股势头一路而行,踏过地上这大片大片倒下的陈国将士的尸首,这一战,陈军败落,而大周处,捷报频传。   远在京城的百姓们听着这一封一封传回的捷报,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里,个个上庙中为大周的这些战将祈福,也为自己家中老小祈福。   众人心上的欢喜,却让一个人心上的愤怒越发难以压制,十年,十年的局,这个身子不知让多少人玷污,可这会,灭了……   她所要的,她所期盼的一切,在这会尽数的灭了,没有了!   陈国大败,萧战的眼睛根本没有瞎,她早已经叫人盯上了……   “公主,换了衣裳逃吧,逃的越远越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这一局败了,这屋里屋外,有的是人怕是再盯着咱们,他日再谋事,一定要步步小心,这一次不成,还有来日!”   发丝花白的秋云将前来送饭的丫鬟捂死在了屋子里,脱下了丫鬟身上的衣衫,交给坐在这屋中,抠着手下桌面的东方桦,东方桦的指甲为着这一封又一封的捷报在这会恨不能生生给折断了!   她谋划了这么久,竟然……   “秋云在这里替你走完这最后的一程,往后的路你自己走,忍,忍下去,等待时机,我们总有机会的!”   秋云见东方桦不动,这会只帮着她动手,将她的衣衫换下,帮着她换上了那宫女的衣衫,在这之后,让东方桦出去。   走出如今所居的院落,小丫鬟换成了东方桦,为这这府里已经叫人盯上了,东方桦原路返回,回到了小丫鬟所在的廊房之中,在这之后,又悄悄的出了周家的大门……   也就是在东方桦走出周家大门的那一瞬间,秋云已经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清油倒在了这屋子里,将屋子四处点燃,熊熊烈火在此刻烧起,陪着秋云一起在这屋子里的,还有那个被去了性命的小丫鬟。   而东方桦望着此刻的漫天火光,咬着牙,目光泛着毒! 第203章 所归   熊熊烈火将东方桦所居住所尽数焚毁,为着里头的清油助燃,等大火扑灭之时,这灰烬里头,所能找到的只有两具焦黑的尸体。   仵作前来验尸,凭着牙齿所观察,这两具尸体,一个属于年迈之人,另一个则属于年轻之人。   虽不能断定就是十公主东方桦主仆,可这会未免皇家丑事张扬,只能草草命人将这对主仆安葬,对外只道是用火不善走水,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为了弥补周启圣,皇帝在这之后给周启圣又许了一个家世样貌相当性子柔婉的姑娘,这事情在这冬日里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就此散去。   而潼关处这一仗,一打便是半年,陈国兵败,国君自缢,朝廷官员死的死,俘的俘,如今陈国一大半的国土尽归大周之手,而余下的小部分则被各邻国蚕食瓜分,邻国与大周十分和气,并未伤了各自“友邻”之仪。   陈国余下百姓逃散分离,这一场仗对陈国百姓而言,原不在预料之中,现如今却……   自有皇帝所派出的人将这陈国余下的诸事交接前来接管,大军回程班师回朝的那一日,外头已经是兰花清香满溢的七月。   七月,大军得胜而归,百姓们成群结伴在安定门等候这些战将心中的战神归来,出征走德盛门,归来则走安定门,这一次连皇帝都带着满朝的文武大臣在安定门等候大军归来,论功行赏。   站在渡月楼中最高处的七夕向着最远处眺望,看似并不着其意的模样,可这心,这眼看向的哪里,这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你原该去看看的,担心了大半年,这会回来了,也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   崔雅舒这会与陆菀悠一道陪着在这渡月楼中站着,看着七夕登上三层小楼那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崔雅舒先开了口,只让七夕去城楼处瞧瞧。   左右今儿个去瞧热闹的人多了去了,又有谁会去注意这人群里站着谁,她嘴硬,等过了今儿个,回过头来可就看不到人了,到那时候又看不到人了。   这大雪天正月里巴巴的往外头跑,这如今人活着回来了,却又不去了,况且这次顾棠也一同回来了,顾棠在这次伐陈的战役之中,亦是功不可没,就当是为着顾棠庆贺,借着顾棠的名目去也成。   “一个个都回来了,可不就是都好么,这还有什么可去看的,湘王成王二人在伐陈之中功不可没,大将军看下陈军主帅头颅,更是劳苦功高,我光是听着这几个月传回来的捷报,都已经知晓了,我不想去了……”   “当日里去往将军府,原是欠了萧战一双眼,她总觉得过意不去,现如今萧战已经重建天地,又重建往日军功,那够了!”   “那你随我去见见你父亲吧,你父亲也是今日而归,也大半年不见了,你这个女儿是不是该见见?”   见七夕拧着不动,崔雅舒这会干脆拉着她出了门,只让她随自己出去看看,去看一眼回来,定了心神,回头族中为她和顾棠选下日子定亲时,也好叫她好好的嫁了人,这将来也不会觉得自己总欠了萧战的。   顾棠这次立下大功,本该在年后就与七夕定下的婚事,在这会也将提上议程,七夕回崔家也已经这么久了,不能总在家中,该风光出嫁了!   存着这一份心思,崔雅舒在这会拉着七夕与自己一道上了马车,七夕尚在发懵的时候,人就已经叫崔雅舒给拉上了马车,马车平稳的走在这京城的大道之上,如今这大街之上的人个个望着安定门的方向而去更有手中带着糕点果子的,这是感谢这些前方打了胜仗,保住他们平安的将士的。   七夕的目光顺着这些百姓所行的方向望去,长吸了一口气,在所及到马车不能再进的地方之后,七夕与崔雅舒等人下了马车,而后由管事的与护卫开出一条路来,在这城门口处总算站住一个地方,看着大军从外头走近,而后越走越近。   萧战为首站在最前,他眼上覆盖的黑色轻纱已经不见,如今这双眼睛已经能够清晰的视物,左右两边各是柳云霆与顾棠,在这之后则是卫国公。   卫国公之后则是各各将领,再者下去则是士兵们,这些兵士是在这一场伐陈战役之中有着突出表现的,而后的囚车里头,则有陈国的国君与他的妻儿……   囚车之中的陈国国君看着年逾四十的模样,他年长的孩子已经尽数死在了这一场伐陈的战役之中,余下的皆是年幼的孩子,这些人往后的归宿,还需要皇帝开口钦定才可。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之上远远走来的人意气风发,身子笔挺,一身银色甲胄将人衬得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七夕定定的看着马上那么一个完好无损的萧战,觉得有些神奇。   这会的自己用着萧战的眼睛看着萧战……   呵……   在七夕望着马上之人的身姿而出神发怔的当下,马上一众将士下马齐齐跪在皇帝的面前,三呼万岁,向皇帝叩拜。   马上将士下马叩拜的同时,被禁军挡在身后的百姓们也齐齐下跪,向皇帝叩拜,七夕在这会一时愣住了神,没第一时间跪下,就这么站在这人群之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一身月白色苏绣锦上添花繁枝花鸟对襟齐胸襦裙的她衣衫本不瞩目,可在这会在这人群里,却显得格外的瞩目。   萧战顾棠甚至是离得最远的柳云霆在这会都已经瞧见了七夕,七夕也在陆菀悠的拉扯下跪在了地上。   皇帝顺着这三个人的目光也瞧见了七夕,皇帝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收回,脸上存了一丝丝不能言说的神色。   看见七夕,皇帝就忍不住的头疼……   光是看看这面前站着的大周良将,这老一辈的里有亲爹,这年轻一辈子的……   皇帝在心上叹了一口气,只请了将士们起身,先行进宫行庆功宴,行过庆功宴之后,再各自回家,为着崔雅舒也在场,皇帝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辰说说话,到底也半年多的时间了……   萧战在前头带着伤了的眼灭了陈国,让大周吞下了大半的陈国,这点时间,他若不允,那便没了点人情味!   皇帝这儿先行回宫,重将士们这会在这城门口各自散开,但凡在京有亲眷的,如今这些亲眷都已经聚到了这城门口,一个个自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人无限感慨。   “雅舒!”   卫国公在看见崔雅舒的时候,眼眶都湿润了,他都是个快年过半百的人了,一场战事重提刀剑虽说宝刀未老,可看着浮尸遍野看着血流成河的场景,在这会还是不得不感慨的。   也不管崔雅舒愿意与否,上前一把抱住了崔雅舒,将崔雅舒紧紧抱在怀中之后,卫国公眼眶里眼泪都快出来了。   经历了一场生死,他的胆子可比之前大了许多,这大概是崔雅舒不曾想到的,她原是催着女儿来看一眼萧战,看过萧战之后带上顾棠好生与顾棠鬼日子的,这会这样子,可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做什么!”崔雅舒当下急了,想着将卫海昌这个老东西给推开,可这城门口这会又有许多人,为脸面计,她还是把手放下了。   而另一边,萧战顾棠柳云霆齐齐的站在七夕的面前,每一个人都有千千万万句话要说的样子,七夕的目光扫过这三个人,看着这三个人身上并无外伤,这会向着三个人行了个礼。   “恭喜两位王爷与将军得胜归来!”   七夕一视同仁着行礼拜福而后起身,在三个人上前的那一刻,径直的往后退了一步!   三个人伸手想去扶起七夕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僵直住了,没有再动!   七夕的步子向萧战处略动了一步,而后跪在地上,向萧战行了叩拜大礼,是极为正式的三叩,在这光秃秃的青石板道上,七夕叩出了声音。   “感谢将军赠眼之恩,七夕无以为报,在这儿向将军叩上三叩,也算全了七夕的感激之情!”   七夕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一直记着自己是欠着萧战的,可这会无力偿还,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磕过,她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萧战想过许许多多再见七夕的场面,只是没想到,再见七夕会是现如今这模样……   “七夕……我那时候并非要瞒着你的,而是情势所迫,我不得不这么做,且我也不希望你带着愧疚的心情待在我的身边。”   “将军不必解释,将军以国事为重原是应该的,若无将军与这数万将士,七夕一个如蝼蚁一般的人也活不到如今,如今这头也磕过了,七夕来这儿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告辞!”   萧战慌乱的伸出手想去扶起七夕,可七夕避闪了,避闪之后是顾棠眼疾手快的将七夕从地方扶了起来,这一次,七夕没有躲。   七夕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安好的样子,在这会微微一笑,很是利落的离开了安定门,这三个头,让本存了无数话的萧战,在这会凉了心…… 第204章 定日子   “你这儿奉上一双眼睛,之后她付出关心,你又什么都不跟她解释,想来七夕是误会了!”   在一众人为着七夕这三叩而个个皆一脸诧异不解之时,顾棠那儿反应过来,知道七夕这三叩的意思,怕是认为萧战拿着眼睛下了圈套,而她成了一个棋子的缘故……   这算是弄巧成拙了!   柳云霆那里倒是还在为着七夕对待萧战的态度而暗自开心,战场之上目标一致,他可以和萧战做生死搭档,可这战场之下,他们心系着同一个女人,自然不能站在同一处为同一个着想。   他心里原还存着一个想法,这一次他拼尽了全力,想上门求亲,看看能不能求得回七夕……   他想娶七夕的这个念头由始至终就没有打消过,拼尽了全力拼下这一场仗也是因为这个,哪怕七夕早已经不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倾慕的男子来看待,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看萧战吃瘪,他当然欢喜,萧战要是在七夕的心里出了局,他好歹还能离七夕更进一步!   在顾棠分析着七夕这会这个反常的举动之时,柳云霆这眉眼之间的欢喜之意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原以为你奉上一双眼睛还能够引得七夕动了恻隐之心,让你趁胜追击的将七夕的心意挽回,现如今看来,好像是我想多了!”   柳云霆那儿听着顾棠所说的话,笑容里多带了一丝丝欢喜,他自然是极为欢喜的,这会也毫不掩饰。   他们三个人的心意,还用得着掩饰么,要不是七夕不开口,若七夕开口,只要说出这一个人的名字,早是八抬大轿无比隆重的娶进门了。   出征前,柳云霆这心上还存着一份担心,担心七夕因为萧战的眼睛而生了怜悯,一下子同情心格外泛滥的便选了萧战,后来看萧战又一次上了战场与自己并肩作战,他这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并肩作战的时候那是生死依靠,这一点柳云霆还是分得清的,可到了这会却不是了,看萧战吃瘪,柳云霆别提多高兴了,嘴巴都恨不能是咧着的。   “少得意,七夕也不会选你,选了你,想想你自个儿的身份,夹着你的尾巴做你的成王去,儿子都有了,还想着让七夕给你儿子做后娘,做梦!”   萧战这会为着七夕这三个头,把自己磕的倒像是生生打了自己三个巴掌一样,他这心上本来就堵得慌,再听柳云霆嘲笑自己,萧战直接回嘴了回去。   仅用着三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这会挖苦着柳云霆,还好意思来说自己,都是半斤八两,谁又比谁能好到哪儿去。   柳云霆这边原是无比高兴的,非常之得意,这会让萧战这么一说,脸色瞬间擦黑,两个人看着乌眼鸡似得,互看对方都恨不能动手打一仗,。   这两个人互看完之后,想想不对,适才顾棠在那儿还上手扶了七夕一把的,这两个人的目光幽怨的又看向了顾棠,这目光就跟个利剑似得,像是要把顾棠给扎透。   “你们两个近不了七夕的身难不成也怨我,说到底还是我洁身自好,没办法,你们羡慕不来的!”   顾棠感受着这种洗礼似得目光,当下意识到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顾棠摆了摆手,只道他们两个人的火用不着烧到自己的身上,早在两个人追来之前,他早已经一把跨上了马,扬起长鞭加紧马肚扬长而去。   两个人在这后头追着,又站在一条线上,要把顾棠从马上拉下来,打一架也要出出气!   凭着什么,他们一个个回来被冷落的冷落,被挖苦的挖苦,倒是顾棠竟然还扶了七夕的手,这不公平……   一场战事打了六个月,他们哪个不是想着七夕念着七夕的!   三个人在这长街之上赛起了马,好在这街上如今人少,为着皇帝出行的缘故,这会这街上的百姓多立在两边,很是自觉的不敢往这中间走。   人头攒动处,隐在这人群之中的一个身影一直将刚才的那一幕收入了眼中,半分也不曾放过!   这三个大周的文武全才,还当真是这七夕一个个忠实的裙下之臣!   逃过了一劫,早已经“死了”的东方桦如今提了提自己面上覆盖着容颜的轻纱,嘴角满是讽刺之意。   半年,捷报频传,不顶用的陈国连皇宫都已经被烧毁了,那些个王公大臣,手握重病的人如今尽数成了阶下囚,这与她所想象的不同,她等了许久了,这战场之上能够齐心协力杀敌的人,好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可以让他们分崩离析。   不止是分崩离析,甚至这其中的一个还能够为自己所用!   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三匹早已经远离自己极远的马匹,只做平民装扮的东方桦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做什么呀,这么大了这还耍小孩子脾气,怎么的,你这皮肉是钢筋铁骨做的,生生的在那石板路上磕头,你这细皮嫩肉的,白养了啊!”   跟在七夕身后一路回来的陆菀悠在这会寻了膏药出来,帮着七夕擦着磕红的额头,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还真的做的出来,就这么在那儿磕着头,这比直接打萧战的脸都要叫萧战来的疼呢,再怎么样,这不还用着萧战的眼睛的么,好歹看在这份上,也不能这么着不给萧战台阶下不是。   这小脾气如今是真的养起来了,换做从前,她敢拿十个胆子给七夕,七夕也不敢做这么个任性任情的事。   陆菀悠不提这眼睛还好,提起这眼睛七夕越发觉得是被利用了的棋子,嘟着嘴,满脸的阴郁!   “不管是不是你心里想着的那回事,那换眼镜给你的时候,我们一个个可都是看着的,你好歹也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   换眼的时候那是半点麻沸散都不曾用,不过扎了那么一针,那一针顶个什么用,他们在场围观的人可都是看着的,看着他双手指关节发白,看着他忍着一声不吭的样子的。   这是不是一个局暂且先不说,就为着这么痛,也该把气压一压   !   “说到底就是嘴硬,还不是在乎,要不在乎,你吃个什么味!”   陆菀悠这儿帮着七夕擦好了药,看她一声不吭的样子,只道这人出了嘴硬,也不剩下什么了。   七夕不说话,在那儿抱着自己的膝盖坐水榭之中,这嘴嘟着的样子,还真的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陆菀悠在这会可算是看出来这脾气随了谁,那不是随了崔雅舒一样一样的,崔雅舒适才让卫国公可是一路抱回了卫国公府的。   卫国公这出去了一趟反而像是开了窍一样,知道崔雅舒当着这当庭广众的面,要面子,把崔雅舒强行抱回去,进宫都不进了。   他已经是卫国公了,再行封赏还能封赏什么,他那卫国公府里银钱不缺,最缺的就是个女主人!   出去一趟经历生死一遭,年过半老的卫国公把老脸都豁出去了,势必要把自己的婆姨给追回来,打也受,骂也受,绑也要把自己的老婆给绑在卫国公夫人的位置上!   “老的小的都不叫人省心!”陆菀悠这会摇了摇头,收拾收拾自出去了,这边嘴里刚慢悠悠的吐出这一句话的当下,门口处,崔老夫人手执着金杖来到了七夕处。   “丫头!”   老祖宗这会唤了一声,陆菀悠那儿放下了手中的水盆,搀扶着老祖宗进屋,七夕那儿听到了声音,也忙来到了老夫人身边,将老夫人搀进了屋。   这边刚要给老祖宗请安,屈下身子的时候,老祖宗那儿一把扶起了她“诶,别忙着给我磕头,你这里刚不是上了药,不疼呀!”   老夫人这话里多了三分玩笑,话说完,七夕这会这脸都红了……   “老祖宗……”   嘟着嘴的七夕看着老夫人,半是撒娇的,半是不好意思的这么喊着。   “好了好了,你这头也磕了,恩也算还了,我老了,也随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如何去,来这儿想与你说你一桩事情!”   看七夕不好意思了,老夫人这会拉住了七夕的手,只道她做不就做了,这又有什么,她来原也不是为了这么个事。   原本年前的时候,没这一场战事,是要将七夕和顾棠的好日子给定下来的,如今顾棠回来了,这老湘王与老王妃处又问了起来,不只如此,绵绵那儿更是紧追着再问七夕什么嫁进顾家呢。   她这个老人家的意思与崔儒生崔儒衍的意思是,七夕也该到了时候嫁出去了,有顾棠做依靠,将来她的日子苦不到哪里去。   如今顾棠都回来了,这事情也该提起来了,来这儿是告知着七夕一声,不是为了等七夕点头!   他们这些个长辈也不能再任由着七夕的性子,顾棠那儿呢也太随七夕了,把七夕宠的没了边,都老大不小的,继续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   这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不就过去了,往事就当是一阵清风吹过就吹过吧!   “明日里,我这个老太婆亲自登门,去找老王妃帮着你把日子定下来!”   在七夕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时,老祖宗那儿便已经知会了七夕,让七夕愣在了原地…… 第205章 无限欢喜   “其实……湘王真的不错!”   老祖宗这儿丢下话后便离开了渡月楼,如今这楼里只剩下七夕与陆菀悠,陆菀悠处凭良心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可我不好,自来娶妻,便也乡野村夫也要娶一个名声好听的姑娘家,我又有什么呢,娶了我回家之后,对湘王毫无益处!”   顾棠的人品摆在那里无可挑剔,多少的女儿家望穿了眼睛想嫁给顾棠,顾棠好七夕知道,可七夕更知道,自己不好!   认清自己很简单……   “你与湘王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湘王在你幼时出事之后,又是费尽了心力的在找你,你这心上是还丢不开那位?”   “不是,这一双眼睛,是欠了巨大的债,这辈子是还不完的,可我没傻呵呵的想着以身相许,以身相许的代价太大了……”   陆菀悠看七夕这会紧锁着眉头一脸犯难的样子,猜想着她是否还是放不开萧战,赠眼之恩可不是今儿个赌气磕上三个头就这么能够了结的。   陆菀悠了解七夕,故而这会掰着手指头算着顾棠与萧战之间,算起来两者皆不差,可萧战还是略逊了一些,逊的不是别处,逊的是他的亲娘和从前并不愉快的过去。   真心不假,可真心人人都有,不说别的,那柳云霆对七夕也是一片真心,可见这真心,并不算得了什么!   与其拿真心,倒不如拿现实来说话,这一点上,陆菀悠站在旁观者清的角色,看的清楚,湘王府上上下下皆是友善之辈大大小小又都真心疼爱七夕,七夕嫁过去必然不会受任何的委屈。   反观将军府……   她们也是待过的,想来不用说也知道了!   “你陪我出去一趟呗!”   陆菀悠这儿与七夕分析利弊,七夕长吸了一口气,看向陆菀悠,而后让陆菀悠陪着自己走一趟。   陆菀悠点了点头,在这会命人套了一辆马车与七夕一道出去了!   马车是往湘王府去的,如今的湘王府里张灯结彩,正在那儿欢喜的等着顾棠回府,苏绵这儿张罗着全部的事宜,眼尖的远远就瞧见崔府的马车,忙迎上前。   “大热天的,你巴巴的来这儿做什么,要来也挑个凉快些的时候,这都要到日中,热气都要打头的,傻不傻!”   苏绵上前将七夕从马车上搀了下来,在这之后看向七夕身边的陆菀悠,二人目色交换,这会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天热,苏绵忙将七夕迎进了门,让七夕现下里先在这儿歇着,又叫人赶紧奉上了冰镇酸梅汤,让七夕吃下去消暑。   “你这巴巴的来了,公公婆婆如今都进宫去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城门口的事情多少人眼睛都看见了,苏绵这儿看七夕额头还红着,不免有此一问,她所知道的,老太君那儿都已经决定不在随着她和顾棠的性子,一直这么等着,都已经准备着给他们二人定婚期了。   “我在这里等着吧!”   七夕这儿抿唇,也不知道张嘴该说些什么,只道自己这会在这儿等着,搓着手的七夕显得局促不安,苏绵处看向陆菀悠,陆菀悠抿了抿唇,她这会不知道七夕要做什么。   从日中等到日落,皇帝处论功行赏,这一次在伐陈之战中但凡出力的在这会尽数得了赏赐,加官进爵,封赏良田,赏赐金银,荣耀而归。   在顾棠从宫门口与萧战柳云霆一道出来时,等待顾棠许久的家丁这会凑到了前头“王爷还请赶紧回府吧,崔小姐在府上等了一个下午了!”   家丁是苏绵派了来催促顾棠的,免得顾棠在那时候忙着与同僚说话,再耽误了回来的时候。   崔小姐这三个字说的是谁,不用人说,萧战与柳云霆都懂了!   午间才吃了鳖的萧战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心一动,而柳云霆处则听见这一句话,亦是把目光放在了顾棠的身上。   三个人一同方向的往顾棠处去,都想知道,七夕等了顾棠一下午是为了什么!   顾棠这儿快马加鞭的回到王府,门口处,管事的急急忙忙迎了顾棠进门,等萧战与柳云霆想进去时,让苏绵给拦了。   苏绵看着这两位觊觎着自家未来嫂子的男人,只道“两位可是忘了自家的门往哪儿走,这门往哪儿开了,这里是湘王府,可不是将军府成王府,你们也该回去了,这老娘儿子可都在家等着呢,别在这儿忙活!”   苏绵性子泼辣,可不是那种拦不住人的主,这会直接将柳云霆与萧战给拦在了门外头,不让他们在进去了!   “七夕……”   带着急切与疲倦,顾棠处快步的来到正院花厅,看见七夕还在那儿坐着,忙快步上前,唤了一声。   陆菀悠这会适时的退出了门,七夕摇了摇唇,站起了身……   “祖母今日找我说话,说……说明日里回来找伯父伯母商议婚期……”   “你若是不愿,我会帮你推脱的,军队刚刚回朝要重新编制,今日里皇上刚刚提及整顿三军的事宜,我可以出去的!”   七夕看着面前的顾棠,开口说的是关于婚期的事,七夕这边话还没说完,顾棠那儿已经开口,他以为是七夕为难,不愿商议婚期一事,自己只道是可以帮着七夕拖延的。   “我不是处子身了,且……我的身子若将来生不出孩子,你将没有一个孩子,你……嫌弃吗?这京城里多少爱慕你的女子是名声好的,他日嫉妒你的人,说你捡了一双破鞋……你……”   七夕到最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目光扬起,对上顾棠的眼神之时,余下的话尽数咽进了自己的肚子。   在七夕将话咽下去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让顾棠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的,让顾棠抱的那么紧。   “你就是你,没有嫌弃,没有破鞋完璧非完璧这一说,不要看不起自己看轻自己,他日谁敢胡乱说话,我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为什么要说嫌弃不嫌弃这样的话,就算是不嫌弃不介意这三个字说出来,伤的也是一个人心,因为你心里有介怀,你才要说出我不嫌弃,不嫌弃的反面不就是嫌弃。   这只是七夕的一个经历而已!   一段成长,成长的路上发了些什么都是老天爷所赐,好也罢坏也罢,都已经过去了,他顾棠看重的是七夕这么一个人,她的性格,她的一切都在这其中,而不是清白这两个字。   清白怎么样,不清白又怎么样,七夕就是七夕!   “不用老夫人亲自来登门,我明日便带着聘礼上门,婚期就定在八月十六好不好,今年明年下一年的好日子我都知道是在哪一天,我都看的好好的,只要你点头,这库房里准备好的聘礼随时出发,连嫁衣都是灿新的。”   凤冠霞帔,成车的聘礼就关在这后院的库房里,一样一样准备好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他已经准备了许多年,就等着属于它的女主人开口,将它们全部接回家。   七夕被顾棠抱在怀里的时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想过顾棠会和自己说一句不介意,不嫌弃。   可这不介意不嫌弃,远抵不上顾棠嘴里说出的那样一句话!   七夕是自卑的,哪怕如今她有一个极强背景的母家,有三个疼爱自己如亲女的舅父,可自幼成长的关系,到如今,她说不出来且不自主的自卑。   她不能总是在崔家不出嫁,老祖宗也好,三位舅父也好,养着自己是可以,可看他们总担忧自己将来的模样,七夕知道自己的出嫁势在必行。   嫁给顾棠是所有人眼中最好的选择,可她怕自己会给这最好的选择带来麻烦,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   旁的不说,她知道,光是这消息传出去,就会有无数的人在那说,一个典妾都这样了,还可以嫁出去,说自己便罢了,可说顾棠……这对顾棠也是无妄之灾。   顾棠欢喜极了,到这会眉眼间的笑意都是那种无法收敛的张扬,紧紧的抱着七夕,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寻回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能听到七夕点头,在没有的高兴了!   “我送你回去,回去之后我便同老祖宗去说去,你且放心,明日里我与父母上门,余下的事情,你只管等着就是,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到湘王府,觉不叫你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欢喜之余,顾棠也没忘了如今这天色,这天已擦黑,他且先将七夕送回,送回后在亲自禀明了老祖宗。   商议婚期这种事情原该是他来做,怎么也不能叫老祖宗跑这么一趟,还留着理智的顾棠在这会牵住了七夕的手。   陆菀悠等在这外头,看七夕是叫顾棠牵着手出来的时候,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眉眼间满是笑意“可算是开窍了!”   她虽不知道七夕来这儿是与顾棠说什么,可这会看这一幕也看得出来了!   顾棠带着七夕往门上前去坐车,彼时这门上,不肯离去的二人还在和苏绵饶舌,苏绵那儿看见顾棠的手牵着七夕出来的时候,在这会“哎呦哇”的在那儿叫了声。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哎呦,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在萧战与柳云霆的目光还没放到这两个人手牵着手的画面之上时,苏绵那儿就已经提醒这两个拉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好好瞧瞧。   而被提醒的两个人在这会抿了唇,柳云霆还好些,萧战那儿整个人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水一样…… 第206章 挑拨离间   柳云霆心上自有计较,七夕只要不跟着萧战,那怎么样都好说,如今看七夕自愿让顾棠牵起手走,这会他全然成了看好戏的那一个。   他自己都承认,顾棠原就是他们之中最合适的一个,毋庸置疑!   便是排个先后顺序,那也是顾棠在前他们这些人尽数在后!   七夕愿意跟了顾棠他没有任何一点意见,唯独跟着萧战,柳云霆心里拧巴,拧巴的不对味。   “七夕……”   萧战看着两个人紧牵的手,长喊了那么一声,七夕停住了脚步看向萧战,坦然一笑“若将军赏脸,成亲那一日,将军来喝杯喜酒吧!”   旁的,她也没什么可赠的,能给的也不过这一杯水酒,从今日起,他们之间前尘尽了,再无别的。   “恭喜!”   从七夕嘴里说出那杯喜酒,萧战嘴里余下的话算是全都要咽下了,一句恭喜说完,萧战的脸上挂着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在笑完之后,退至一旁,目送七夕上了马车,与顾棠一道离开!   苏绵处已经进了屋,湘王府的大门在这儿关上了,她这儿还着急着要去准备迎娶的各色礼物,老天开眼,自己的大伯子好容易守回了美人归,她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帮着操办婚事。   湘王府上上下下都盼着七夕能够进门成为湘王妃,如今愿望达成,没有一个不高兴的,也就是湘王府打就这么关上的那一刻,萧战那儿就像是叫人抽干了力气似得,一下子颓了。   看萧战这会这样,柳云霆也没有在在一旁出言奚落,他这会心上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不比萧战强,两个人到了这会分道扬镳,各自回府,都是满腹心事的模样。   事实上,柳云霆并不想家,这成王府也并非是自己的家,那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孩子算是自己的骨肉,可那孩子自己又不喜欢。   原他看七夕选了顾棠心里还挺高兴,可为着萧战脸上那落寞的神色,再想想自己,他又觉得心里像是瞬间堵住了一样,总不是个滋味。   怔怔的坐在马上,由马儿满满踱步着往成王府走时,本已寂静无人出现的长街上此刻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身粗麻衣衫站在柳云霆马前的东方桦,就这样勾起唇角,直视着马上的柳云霆,拦住了柳云霆的去路。   “成王爷伐陈之战战功显赫,战果累累,原该争一争的,为什么不争呢,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难道那崔小姐不是你爱极了许久的女人么?”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所有一切的东方桦这会将双手束于身后,嘴角勾笑着柳云霆开口,每一个字里的意思,都是在挑拨柳云霆。   柳云霆原并不记得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可她一声成王,一声崔小姐,让柳云霆对于眼前这张脸逐渐起了模糊的印象,亦猜测到了这个人是谁。   “公主以一己之力搅弄两国风云,伐陈之战,公主原该是头功,可惜……你把着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听闻公主葬身火海,现如今看倒像是死里逃生,既然都已经偷活下来了,又为何还要待在着京城!”   关于周家的那一场火,柳云霆只听了一些简单的只字片语,皇帝为保护皇家颜面,对于这一场火只道是下人用火炉时候的不善所致,旁的一字未提。   这火场里烧死的是否是那搅弄风云的主仆,皇帝也不曾追查,两个女流之辈,这一场风云谋划了整整十多年,现如今再来个十多年,想来也没人敢信这么一位主。   柳云霆倒是没想到,这位主会找到自己,更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   柳云霆用着打量且审视的眼睛就这么上上下下不住的望着面前的东方桦,确实是个美人,粗布麻衣也遮不住她的美。   也难怪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们愿意为她前赴后继,不记任何后果,甚至看着其他的那些男人竟然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女人,全然对自己都是一种利用。   “苟且偷生了十几年过够了,这会便不想过了,只想着为自己争一口气,也想着与成王聊聊,或许可以帮助成王不是!”   柳云霆与东方桦,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两个人如今就这么似如熟稔之人一般的聊着,柳云霆听她说下那话,在这会倒是十分的好奇。   故意仰高着声音在那儿哦了那么一声,似很有兴趣与想法的看着面前的东方桦,很想知道,东方桦手里还有什么招数,这么不知死的在这儿还敢来招惹自己。   按说,他是朝廷重臣,如今三军帅印还未交出,这一次的伐陈之战,挑事的原是眼前这一位,他可以一把剑挑断了东方桦的手筋脚筋,丢到皇帝面前去。   便是皇帝不与之计较,太后也不会不与之计较!   她这一场迂回曲折到了极致的布局,损了七夕的一双眼,害七夕失明百日之久,更让她遭了那些苦与罪,这一笔账,柳云霆都还没跟眼前这位真正的幕后主使算。   这他没找上东方桦,如今着东方桦倒亲自来找了自己,柳云霆也觉得挺笑话,挺讽刺的!   “不知道公主想怎么帮我?又想怎么为自己争一口气?”   伏在马上的柳云霆刻意的压低着自己的身子,一脸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上官花,向其开口,寻求解法。   东方桦听后,只道“成王手里握着三军主帅大印,原可反了当今皇帝自立为王,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你不仅是这大周的王,更可以抱得美人归,什么萧战顾棠,根本没有他们的份!”   东方桦给了这会的柳云霆一个极大的诱惑,眼瞧着美人都要成为他人枕畔的娇妻,在东方桦看来,柳云霆对七夕那般有意,一定不会容许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   虽陈国已灭,可除了陈国,还有其他的地方,只要说动了柳云霆,她手上有了筹码,那原与自己有过协商的人,就会帮助自己。   那个有过协商的人,也就是柳云霆这会与东方桦周旋,想要将其寻出来的人!   “公主高看我了!”听得东方桦说的那么有板有眼,柳云霆这会笑出了声,只道是东方桦多想了。   他如今名义上确实是三军主帅,这帅印也是在自己的手里,可这也只是名义上的,兵是萧战带出来的兵,看着样子,皇帝处也是有意把这重整三军练兵之责继续交到萧战的手里。   且看今日里的情形,萧战一定会在七夕成婚前离开京城,到那时候,这帅印可真的就不是自己的了!   “成王能从老王爷的手里把王府接手,从常氏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手里,将整个成王府掌控在自己手中,想来……抢一个帅印,问题应该不大,若成王有意与我合作,你将着帅印牢牢端稳的时候,我便来找王爷说下一步的计划!”   面对柳云霆的谦虚,东方桦勾起唇角,只是一笑,只道柳云霆的能力她是知道的!   近年来,朝廷之中但凡有后期之秀,她都关注着,对于柳云霆这样一位一夜之间夺了整个王府大权的人物,她更是早有青睐。   能找上他原是想好的,只是想的不是如今这样的见面,而是在陈兵进城之后的事情了……   现如今也是看着他对七夕用情至深之故,所以才想着冒险一次!   “江山美人身为君王的还有什么可以拿不到,只要成王爷肯往前走一步,王变皇,那崔府的小姐你可以用在怀中,多好,相信我,我们可以成为盟友!” 第207章 位置   “王变皇听起来十分动听,可这说到底,也就只是你十公主画下的一张饼而已,且如今你已经不再是十公主,这样的饼你话给我原没有用!”   这些话原只有拜倒在她裙下的那些个无能之辈才会信,他与那些无能之辈可不同,他不信这些,更不相信,凭借东方桦现如今的能力……   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柳云霆看来,东方桦还没这个能力站在这里和自己谈交易,因为她手里原没有筹码可谈。   柳云霆看着东方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场笑话一样,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眼神,让东方桦在没有了那种可以与柳云霆看起来平衡的那种支点,她忙出声着急开口道。   “羌族!”   “羌族手中七万兵马如今尽数听我一人调遣!”   在这一次,伐陈之战之中,羌族抢了陈国边境不少城池,这些城池可都是极为富庶之地,且羌族人好战,孩子自小生下便是长在马背之上的。   羌族所居之地,又是雨水不缺,绿洲丰富的,牛羊肥沃,粮草丰足,近几年来,原是边关发展最好的一个部族。   陈国兵败,她出逃至羌族,献上陈国几个相邻城池富户家中所藏珍宝之地,让羌王赚了个盆满钵满,她更是献计给羌王抢下了陈国相邻的两个最富庶之地。   分刮来的土地之中,属羌族如今所得最得,羌王对她的信任,是她现如今的筹码,若非柳云霆如今着态度,她不会说的!   一块带着羌族族印的令牌在这会从东方桦手中扔出,丢到了柳云霆的手中,这样的令牌,非羌王身边人不可有,柳云霆看着手中这块令牌,是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位十公主。   她可当真是有那通天的本事,搅弄了陈国与大周这样一场风云不算,现如今又搅起了羌族,这样的本事,好在不是男子,若是男子,还真的是谁人都抵不过她去!   “我回去考虑考虑!”   微微扯起嘴角,柳云霆将那块令牌丢还给了东方桦,只给了东方桦这么一说话,并没有当下就应下东方桦!   柳云霆也不傻,现如今就这么应下了东方桦倒显得他着急的像是怎么了一般,倒不如叫东方桦等等,左右着急的是东方桦。   若非东方桦寻不到人,也不会来撬自己的边角!   “在等,你的美人可就成了别人的妻子了……”   看柳云霆将令牌丢回,东方桦的目光一暗,不曾想他竟然还需要等,那么爱慕着一个女人,不该是一刻都等不了的么。   “她也曾做过别人的妻不是么,公主急个什么呢,凡是不也要三思而后行,公主有羌族做后盾是极强硬的,可我若走错了一步,不说是美人,便是连人都做不成了,公主还是要叫我好生考虑的!”   东方桦这儿想要柳云霆当下做决定,柳云霆却没有应东方桦,他且要再等等,再等一等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双腿夹紧着马肚子,柳云霆处已经与东方桦擦身而过,柳云霆知道,就东方桦那般的,她不会死心的,届时,她还是会来找自己的。   而东方桦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丢出令牌的那一刻,柳云霆将那令牌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到家的当下,便将自己关进了房,将那令牌的模样画了个差不离。   令牌的模样是画出来了,柳云霆那儿坐在了窗框上,手里抓着那张纸,在那儿思量了许多,思量到轻欢抱着孩子出现。   孩子已经一周岁了,从出生到如今,这孩子都是轻欢带着,喊轻欢姨娘,吃穿这些少不了这孩子,可这孩子不得柳云霆喜欢也是这府中上下尽知的事。   孩子由轻欢抱着待在轻欢的怀里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柳云霆,很是陌生,对柳云霆也是充满了畏惧。   柳云霆坐在窗口上看着面前和自己十分肖像的孩子,亦是十分的陌生,两个人对望了好一会,轻欢这会才开口。   “珩儿,这是你的父亲,今日里,姨娘带着你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个,坐在大马之上的父亲!”   轻欢没有理会柳云霆对孩子的陌生,指着柳云霆的脸向孩子说话,珩儿,是族里的长辈给孩子取得名字。   柳沅珩,族中长辈拣着好字给孩子取得名,原是这位做父亲的十分的有“责任”孩子一岁过周了都没个名字,族谱上都没有名,长辈们没办法这才代着柳云霆给孩子将名字给取好了。   “珩儿……”   柳云霆看着面前的轻欢和孩子,陌生的开了口,唤出了这个名字,而后微微蹙眉,轻欢才懒得跟他解释什么。   她今儿个带着孩子原去了城门口看柳云霆,到底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轻欢能够在这里好吃好喝,还白捡了个儿子,那都是拜他所赐,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孩子忘了,他还有个爹。   回头叫人说起来,她这勾栏院里出来的女人不会带孩子,她还想在这儿混吃等死的。   叫珩儿看过了自己的亲爹,轻欢这会转过头打算走了,毕竟看柳云霆这会这模样,一脸的像是魇着的样子。   她素来知道柳云霆阴晴不定,且身边人可杀,为了让自己多活两年,她没那兴趣接近了这位祖宗。   正打算走的时候,柳云霆从窗口上跳下,来到了轻欢的面前,从轻欢的手里抱走了孩子,抱在怀里就这么跟举个东西似得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吓得孩子差点没哭出声来,瘪着嘴,一脸的委屈。   柳云霆也没多为难孩子,将这孩子还给了轻欢,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是这孩子的父亲,生不出这所谓的舐犊之情。   或许,他生来冷血……   “轻欢……我……扶你做正室如何?”   将孩子还给轻欢之后,柳云霆看着抱紧孩子的轻欢,冲着轻欢,当着这满院子的下人,没头没脑的这么来了一句。   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先不说轻欢,便是这满院子的下人都是一副惊诧不已的模样。   轻欢在这一刻,眉眼微抬,抱紧着怀里的孩子,反问着面前的饿柳云霆“王爷可是觉得轻欢哪里做错了什么?若如此,轻欢可以离开,可王爷也别开这样的玩笑,推轻欢去死。”   “推你去死?”柳云霆没想过轻欢会说出这样的话,当下不解的看着轻欢,重复着轻欢的话。   “难道不是么?我一从勾栏院里让您赎出来的丫头,就算是个清倌人,可妓终究是妓,该站在什么地方,该有什么样的分寸,自己要有个度,先不说您,便是我真的成了王妃,族中的长辈们都能先把我按死!”   “王爷若觉得轻欢哪里不好,您可以给我一笔银子让我出去过过小日子,可别拿着我的性命开玩笑,轻欢微贱命算不得命,可蝼蚁尚且投生,轻欢自然也是一样,我还想多活两年,王妃这个位置,轻欢嚼不动。”   抱紧着怀里的孩子,轻欢在这会神色格外的清明,甚至对着柳云霆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   柳云霆从来没了解过轻欢,在他看来,这样一句话对一个青楼妓子应该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她一定会欣然答应,可如今轻欢回答的话却与自己所想的不同,这让柳云霆用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轻欢。   “做人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若连自己该有的位置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看似是福,可这祸就已经找到了你,不说旁人,便是您心上所放的七夕小姐不就是如此……”   七夕还是典妾时,得安远将军钟情,想从典妾扶为正妻,皇帝面前三番五次的请求,可到最后呢……   一样也没求来,叫人卖了差点死了不算,甚至差点成了军妓为人羞辱,若当初七夕还只是个农女的时候,萧战去求,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现如今呢,现如今但凡她开个口,想嫁谁谁不愿意娶,谁还会管她从前是个什么,只消看的是她身后站着什么。   端看七夕的例子摆在眼前,就可见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找准自己的位置,若找不准位置,死的必然是你。   王妃之位,听着多么的好听,是个人都会喜欢的,可喜欢也要自己端得动,轻欢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端不动。   “一个人能吃什么,吃得下什么,自己心里都该踹个明白,轻欢从入勾栏院的那一天起,就没想着自己有个好归宿,不曾想,遇上王爷你,如今有吃有喝,又不需要贱卖自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所以,王爷不要与我开这样的玩笑,会吓死轻欢的!”   轻欢在此刻很是从容的看向面前的柳云霆,而后抱着孩子向柳云霆轻轻福身,在这之后从容的离开了。   头也不回的,让在场听了那一句正妃之位话的人,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   柳云霆歪着头,看着轻欢离开时候的模样,眉头微蹙,沉思了许久,而后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只道“吞不下的别吞……”   “这话听着好像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208章 下聘   骄阳似火烁玉流金的七月,唯有清早的时间稍显阴凉,叫人觉得能够喘一口气。   这是大军回城的第二日,京城里外百姓们尚且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每一个人在出门的时候,个个脸上带着喜气。   而今儿个,这京城的长街之上又添了新一桩的热闹,一桩喜事!   一清早,整整一百二十八抬满载着各样珍贵物件的雕花檀木箱从湘王府正门而出,马车上挂满着红绫,长久不在人前走动的老湘王湘王妃带着顾棠身后还跟着顾樾苏绵以及两个孩子,合家出动一路往崔府而去。   看这架势,大抵不用人言,也知道是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自七夕认亲崔府,成了崔府小姐之后,她这婚事一直为人口中津津乐道,她这身份特殊,如人所言,她这身子一早给了萧战,如今归了崔氏为女,可还是与湘王有着婚约的。   人人都道这私底下,或许湘王早已经退亲了,这么久都不曾谈论亲事,必然是这样的,就在众人都要忘了这两个人还有婚约的时候,这一百多抬的聘礼,叫这起早看了热闹的百姓们驻足在一旁,对这一番热闹,可谓是无比的感兴趣。   单不说旁的,这里头一架紫檀嵌象牙花映琉璃炕屏已然叫这许多人看花了眼,华光异彩,闪耀夺目的炕屏价值连城,这样的好东西,若非为着今日之故,许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见。   除却这炕屏之外,还有一架紫檀边座嵌鸡翅木围屏亦是做工精巧,上头的每一个纹路都是一气呵成的手笔。   这还不算那里头的各样玉石珠宝真金白银,每一样拿出来,寻常人家过那平日里的那种日子,那便是一辈子衣食不愁。   白玉嵌石五福捧寿如意就有十柄,金累丝嵌红宝的如意亦是十柄,这里头的每一样物件,单单拿出来,那都是众人眼中的无尽之数。   这些年,为了顾棠的婚事,老湘王湘王妃可谓是操碎了一颗心,库房里堆满着为他将来送聘礼时候的物件,整整堆了一整个库房。   昨日里顾棠这儿送七夕回了崔府,苏绵处便欢喜的将好消息告知着老湘王与湘王妃,这一对老人听得七夕点头,那当下便让苏绵开了顾棠聘礼的库房,赶紧的将准备好的东西装车,不管怎么样,能早把七夕娶回来,那绝对不要晚一天,便是晚一刻那也不能够。   都不用顾棠操心,一早上,顾棠处才刚起来之时,这外头一夜未睡的下人们早把聘礼打包好,将每个箱子上尽数挂上了红绫,贴上了双喜大字。   这里头,苏绵还属意添了许多,苏绵从库里寻了好些珍贵的首饰添在妆奁之中,这其中还有以米拉所制的海棠花珐琅盆景,红珊瑚掐丝珐琅盆景,红宝石梅寿长春盆景,这几样都是直接在众人眼前刻意照耀而过的。   这是苏绵的意思,也是叫众人瞧一瞧,无论是湘王府向崔氏的小姐下聘,还是来日崔氏的小姐所嫁湘王府,那都是一等一拔尖叫人羡慕,而非叫人笑话奚落的。   苏绵不用与任何人商量,属意多添了聘礼,为七夕撑足了颜面,十里红妆绵延十里这京城里的老百姓也算是不足为奇,可这十里聘礼却十分叫人称道。   第一箱聘礼送到崔府的时候,后头还绵延着好长的一条队伍,七夕处昨夜里不曾好睡,等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她没想着顾棠会那么早便来送聘礼,这边顾棠的聘礼才到府上时,她还睡的昏沉。   陆菀悠那儿看顾棠与老湘王湘王妃都到了这府上,她忙的往渡月楼中去唤七夕,崔老夫人处看着如今这般大的阵仗,心上欢喜的不得了,在这会招呼起了老湘王与湘王妃。   都是熟到了骨子里的人,也没什么虚头巴脑的话,只等着崔雅舒与卫海昌一会来了,把日子敲定了,拿了回礼回去,再将喜日子散出去,把两家布置起来,这婚也就成了。   自从崔雅舒让卫海昌扛回了卫国公府,那便是回了卫国公府,很少再回崔府了,偶尔回来,也都是叫卫海昌一路扛回去的。   崔雅舒要脸,实在不愿与卫海昌在大街上闹,卫海昌就看准了崔雅舒要脸这脾气,屡试不爽,这多年后,卫国公府里的卫国公夫人也算是回来了。   老湘王与老王妃也知道,是他们今儿个来的太早了些,其实他们昨儿个一晚上几乎都没有睡,将库房里准备好的东西取出来放妥都要好些功夫,好在这清单苏绵准备的齐全,他们也少操了许多的心。   一看天差不多亮了,喝了碗参汤,这一家子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真是兴匆匆的便来了,也没看看时辰。   趁着外头老太君与父母和三位舅父一处聊着话的时候,顾棠那儿已经进了后院,一路来到了渡月楼外,这外头,丫鬟们端着新衣洗漱用具鱼贯而入,陆菀悠帮着还有些迷迷糊糊没清醒过来的七夕上妆。   嫣红蜀锦所致的鸳鸯戏莲对襟齐胸襦裙着身的七夕双眼还是懵着的,在被陆菀悠从床上拉起换上了新衣坐在这镜前的时候,还是带着一脸的困意,悄悄的还在暗暗打哈欠。   “小姐大喜,王爷已经来了咱们府上下聘了,您赶紧喝了这参汤提提神,装扮好了快到外头去吧,可不能再打哈欠了!”   就在七夕很是小心的打着哈欠的时候,玲珑递上了一杯参汤,将打哈欠的七夕给惊得转过身,差点没把玲珑手里的参汤给打翻了……   “老王爷老王妃,二爷,二少夫人可都在外头,连顾樾与顾昊都来了,你别惊讶了,是来的早了点,可这不都是为了想把你早点迎娶过门么。”   在七夕用着确认的神色看向陆菀悠的时候,陆菀悠点了点头,而后告知着七夕,不止老王妃与老王爷,还有人等着呢。   七夕听后长吸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没事,慢慢来就好,原是我们来的太早了!”   在七夕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时候,立在门口看完七夕一系列动作的顾棠嘴角挂起一抹淡笑,在这之后立在门外开口只让七夕不要着急。   七夕的脸在这会腾的一下,就像是叫火点着了似得,瞬间整个脸全红了起来,连带耳朵根子也一样。   “得了,这脸红成这个样子,胭脂也不用上了!”陆菀悠看她这一张脸红成这一副模样,忍着笑在旁边取笑着七夕,急的七夕恨不能上手捏她。   长发绾成了简单的同心髻后,陆菀悠只给七夕簪了一朵绢花,旁的在未做任何装饰,面颊之上清扫脂粉,一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模样,叫人看着便是一副万般为之怜爱的模样。   七夕处由着玲珑与陆菀悠似新嫁娘一般的踏出了内室的门槛,顾棠处就在这外头等着,七夕抬起眼看了一眼顾棠,忙的把目光又收回,心砰砰砰的直跳,再不敢抬眉了。   一路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会手心里全是汗,脑子里也是懵的。   昨儿个应下那话,一路让顾棠送回来她这儿也找不到话与顾棠说,今儿个一早顾棠这么一来,她又不知道与顾棠说什么,生怕说错了什么……   再看这满院子的聘礼,她这儿真的就成了哑巴!   “傻丫头,快过来给你顾伯父顾伯母请安,苦尽甘来,我们家这傻丫头可算是盼到了,往后啊,我们也不愁她的日子,在你们手里,又有绵绵陪着,这只有好日子,绝对没有坏日子不是。”   崔老夫人在七夕出来之后忙拉着七夕给老王爷与老王妃请安,在这之后,老王妃便将七夕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脸上满是笑意,眼神慈爱的握着七夕的手。   老祖宗处看着此刻这场景,只觉得自己现如今便是一脚去了也安心极了,女儿处卫海昌算是浪子回头,七夕处,顾棠本就是个最好的归宿,够了……   这样子对老祖宗而言,是真的够了!   婚期的日子定在了顾棠所选的八月十六,上上大吉的好日子,顾棠早已经看好的日子,两家操持忙碌那么一番,算不上赶。   两家人都希望将这婚事趁早的办,便是再往前也能赶得及,左右所有的东西,那都是备齐的。   这当下,敲定了日子,老王爷与老王妃便拿上了崔府准备下的回礼,足足也是六十六箱的礼便回去了。   这一来一回,也是声势浩大,一早上到一晚上,今儿个这一场下聘,算是让这京城中人不住的好奇,更是叫人羡慕的伸长了脖子。   “当真好命,得湘王府一家如此怜惜,不说旁的,这些东西,成王府加上将军府抄干净底或许都没有吧?”   崔福与湘王府的热闹尚未伞尽,在这视野最好的茶楼厢房之中,对着窗户而坐的东方桦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柳云霆,语带双关道。   “将军府与湘王府没有,可皇宫里有……不是么!”   柳云霆将杯盏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在这当下泯了一口茶水,而后这么一笑……   话音落下的时候,东方桦的眼睛里再发着光亮! 第209章 预谋下的挑衅   “王爷这意思是……”   “都是聪明人,想来有些话用不着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咱们心里头懂就得了!”   东方桦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这余下的话让柳云霆给噎了回去,并不让东方桦在这会继续说下去。   人都到了这边了,这余下的话不必多说,都已经懂了,他来这儿原是想看看顾棠是怎么对待的七夕,现如今看这样盛大的聘礼,够了!   而东方桦来这儿,纯属来这儿隔岸观火,除却隔岸观火外,更有的则是火上浇油,以七夕下聘定下婚期这一事,在这会引自己心上越发焦心,说到底都不过是玩弄心术而已。   玩弄心术谁人不会,就看谁更会,也不用东方桦与自己多言,柳云霆只让东方桦看好了就成。   “那么……王爷打算怎么做?”   东方桦要确定这会柳云霆所说这话是真是假出声询问他下一步之法,柳云霆看向东方桦,伸手指向自己百步之远之处,那里,一脸落寞的萧战就站在那儿和自己一样,看着这场盛大的下聘礼。   自己的心在滴血,萧战那儿怕是在受着刀割之刑,比较起来,好像他更伤心一些吧。   自己拥有着七夕的童年,最是青梅竹马的好时候,萧战拥有的可是完完整整的七夕,从身到心,曾经那样完整的拥有过,可现下……   失去了!   从无拥有也便罢了,明明就是自己的,这会没了,才是最难受!   “你与其在此催我反,为何不试试他呢!”   柳云霆手指向着萧战的方向,冷冷一笑,嘴角的笑容显得那么的邪,邪里透着阴冷。   目光盯在萧战身上的时候,柳云霆看向东方桦,他想东方桦应该已经了解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他可是大周的三军主帅,又是大周出了名的战神,当初皇帝……”   “正因为他是主帅又是战神,所以三军只听他的调令,若他反,必然有人会跟着他一起反,比起由我来谋夺帅印,他动手比谁都有用,夺妻之仇,多好的理由,怎么公主就忘了?”   东方桦不是没想过策反萧战,可她没那个信心,不敢贸然行动,如今听柳云霆这么说,只将目光放在柳云霆的身上,心里存着疑虑,不敢贸然行动。   柳云霆知道她顾及什么,担忧什么,此刻只道“原可以催他反,需知道,他对七夕的情义远比我深厚,不甘更比我深厚,从前他在皇帝面前苦求多少次,皇帝一拖再拖,若非皇帝当初推脱之言,他俩早就成了,哪里来的今日。”   当初他向皇帝明言自己要将七夕扶为正室风光迎娶的时候,这事情若皇帝不为着昌平公主的事而拖延,想来这后面,也没有了顾棠的事。   这会哪里还寻得到顾棠能有这机会娶了七夕,若萧战当初娶了七夕,那可是明媒正娶,而非只是一个典妾!   说到底,萧战失了七夕,也是叫皇帝给耽误了,这事情皇帝原该担责!   “且三军人马,多数都由他所带,我横插其中那些兵力未必听我直言,现如今你大可以用七夕做饵引他上钩,到事成的那一天,杀了他,他左右都是叛国谋反,是个乱臣贼子!”   柳云霆在这会都已经帮着东方桦把一切的都已经想好了,根本不需要东方桦操一点的心。   东方桦听着柳云霆之言,此刻抿着唇瓣,思虑再三,沉默了许久,“有可能答应吗?”   萧战可是战将,将士一番热血皆在自己的国,能同意吗?   “陈国尚未安稳,若我说动萧战,你大可以让羌王反,羌族兵强马壮,留在陈国的那些将士现如今抵不过羌王手中的兵马,羌王一动,大军动,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可能,而是他一定会的,因为他与我一样,别无选择!”   柳云霆看着东方桦眼里的那份怀疑,此刻只是一笑,只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萧战一定会反。   “早朝时,我听闻太后想让皇上将前往寺中被废为庶人清修的昌平公主接回京了,当初七夕的眼睛与昌平公主无关,太后舍不得女儿在那哭喊之地受那一番苦,这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来,太后这心便活跃了……”   昌平被废被迫到庙中做姑子,这是一桩冤案,太后想做这件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知道是东方桦下套害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她一直有这个打算。   原是顾念着大军都在外头,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大军都已经归来,前头再无顾及,后头呢太后就想着将女儿接回来,把自己成日里惦记着女儿的一颗心放下。   “呸!”发自内心里的一声呸是从东方桦的嘴里吐出来的。   这才多久,就急吼吼的要把女儿从寺里接回来,这是有多么的心疼女儿,她倒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惯会磋磨旁人的女儿的。   “眼睛的事情是和昌平公主无关,可还有许多的事情,和她有关,与她断不了干系,现如今太后急吼吼的想迎回公主,朝中如崔氏一族自然是反对的,昌平公主对七夕心怀怨恨,接回来,往后还不定如何,崔氏一族加上一个安远大将军,想来……够十公主你用的!”   太后爱女心切,心急太过,这朝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只要东方桦能借着这个机会,做出一点点事情来,想来,这要拉拢什么人都不会成为问题的。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当真是人老了越老越糊涂,还真的是该感谢她!”   东方桦得了柳云霆这么一个消息,在这会是真的想笑,笑太后这会的为人。   “要不要……随我前去会一会这位安远将军?”   在东方桦的眼里恨不能泛出惊光之时,柳云霆已然向眼前的东方桦伸出了橄榄枝,只让东方桦随自己约上萧战去喝一杯,毕竟,今日这样子的日子,除了顾棠,自己和他都是伤心人。   东方桦没有回答愿意亦或者不愿意,脚下的步子只随着柳云霆的步子,一起想萧战身边移动。   萧战处,定定的站在那儿像极了一块风干的大石头,在此刻看着那个人人脸上皆带着喜气的崔府,脸上满是落寞。   下聘这样的礼是盛大的,盛大到连他自己都敢说,自己给不出这样的礼,可也是这样的礼,让这会的萧战心里只觉得缺了什么。   被挖了一块,心里缺了太多太多了……   “若非当初皇帝为着自己的胞妹压着将军对有情之人的一番心,将军早已经将七夕姑娘娶进了门,怎么还会有今日的事,皇帝不仁,又是个迂腐的孝子,将军还要一直这样拥护着他,让自己所喜之人至入无间地狱吗?”   走到萧战的跟前,东方桦在此刻开口,在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了,爱人原在自己的跟前,伸手既可得,只需要萧战开开口,动动手!   一身农家女打扮的东方桦站在锦衣华服着身的柳云霆身边,看起来十分突兀,萧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东方桦,而后冷笑一声“十公主既然捡回了一条命,就该惜命,又何苦非要来这地方点眼!”   “挑动了两国之战还不够,现如今还想做什么?”   看着面前的东方桦,萧战在此刻出声,只让东方桦学会安分,搅合着陈国惹出这一桩事非,还想着来挑他事非,她怕是真的不知道死这么一个字是怎么写。   “将军难道不恨吗?七夕原该是你的……”   “那如公主所说,萧战是不是更该恨你,你伤了七夕的眼,这笔帐,你若是不愿意让我现下与你算,就离我远远的,若你想叫我跟你算,我现如今便挖了你的一双眼睛!”   面对萧战此刻的咬牙切齿,东方桦并不曾退却,反而上前,想激起萧战心中的愤怒。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在这一瞬间出现在了东方桦的面前,这剑尖直指着东方桦的双眼,若非萧战还存着理智,这会这双眼睛他已经给东方桦摘下来了。   根本由不得她这会在这儿说那么多的话!   “说是大周的英雄与战神,可实际上呢,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都要拱手让人,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你原有机会的,可如今……一点机会都没了!”   东方桦的眼睛离那剑尖不过咫尺之间的距离,东方桦的眼撇过眼前的萧战,勾着唇在这会忍不住的笑,什么话难听,她越是说什么。   “你且看着,不久的将来,你将会看到七夕成亲,生子,而你自己则会成为满京城人的笑柄,他们会笑你到头来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会笑你无能,会笑你是个懦夫……”   东方桦这会的话语不听,一字一句像极了那一根一根的钢针,只往萧战的心里扎。   也是在这时候,萧战手中的长剑因为怒气压制而住,而后上前,那么一寸,那个剑尖,朝着东方桦的眼睛而去。   在那一刻,东方桦的眼睛出于本能的闭上,心在那瞬间就像是跳停了一般……   一切都禁止了…… 第210章 警告   “太后有意迎回同昌长公主,皇上一向愚孝,在送走同昌长公主这件事情上,本就有许多的错漏……”   萧战出手的那一瞬间,柳云霆以极快的速度将东方桦拉向自己身后,在此一刻,出声将太后处的想法告知着萧战,长剑不曾刺到原想刺之人,长剑收回,萧战将目光放在了柳云霆的身上。   “是真的,太后出现这个想法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该知道,她那样疼爱昌平公主,怎么舍得将公主放在那荒山僻壤的地方,让公主在那里吃苦,大军一归,她便蠢蠢欲动的在说服皇帝,从前,是怕我们乱了心神!”   柳云霆紧紧的拉着东方桦的衣袖,没让萧战在这个时候动其一丝一毫,东方桦的脸色发白,是那种僵到极致的白,那一瞬间,她差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就算眼睛的事情与其无关,可旁的呢,旁的那许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件没有她的插手,如何不与她有着关联,怎么就能够轻易揭过。”   萧战在这一刻,快速的否决着太后想要迎回昌平公主的想法,昌平就是个火药桶,谁能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自觉的点燃,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七夕以后有个无忧的日子,昌平绝不能回宫。   “皇帝会同意的,他是个孝子,从来都是,若非他是个孝子,听从太后的吩咐,就如十公主所言,你和七夕早成了!”   萧战的否决没有引来柳云霆的回应,只有他的否定,他否定萧战心中所想的不可能。   天子之家,天子之国,自然是以天子为尊,臣就是臣,臣也是奴,天子之奴,所以他不需要听从他们的意见,且他已经寻到了最好的理由。   “你和这个女人密谋上了?你这是叛国!”   回过味来的萧战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柳云霆,而后再看柳云霆拎着十公主的手,只蹙眉着厉声呵斥道。   “我只是想给自己寻一点点的机会,若不如此,我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七夕遭受昌平公主回来无时无刻的威胁,若皇上没那想法,我不会动,可你看着吧,皇上一定会把他的亲妹妹迎回的,你若不甘心,咱们打赌就是!”   对于萧战所说的叛国,柳云霆并没有加以反驳,只是给出了自己的一番解释。   “你现下就可以去皇帝的面前告发我,也可以就此揭过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皇帝真的迎回昌平公主,到那时候,你可别坐不住!”   柳云霆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萧战,冷笑之后,拎着东方桦从萧战的面前离开,萧战没有动,就一直这么站在那里,目光从柳云霆的身上,转移到依旧热闹非常的崔府,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   “他在犹豫!”   东方桦看着远处不曾动弹的萧战,眉头微蹙着开口,在她看来,萧战会犹豫,原是好事,就怕他一口答应,她才要害怕,这是一个陷阱等着自己跌进去。   吃一堑长一智,就是柳云霆与萧战加上顾棠之间的合力,才毁了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害自己搭上了照顾了自己一辈子的秋云,让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   若非他们手中有兵权,加之想从他们身上将之前的债全都要回来,东方桦是不会选择他们的。   七夕是他们中最好的导火索,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在萧战的剑下毫无任何损伤的全身而退,让东方桦喘了一口气,对柳云霆倒是多了一分的相信。   再看如今萧战犹豫不决的模样,东方桦这会觉得自己的布局算的上成功,至少这会已经有两个男人为之心动。   萧战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让这会的东方桦很满意,比起满口就答应的爽快,这才是遇事犹豫该有的表情。   萧战是大周的将军,他一身功绩全因用性命护着大周才得来,所有的一切,皆是如此,让他反了大周,他不好好想想,自己倒要疑心。   作为一个将军,那么迫切的就同意,那才是不对。   “总要给他点时间,也要给他点契机的,等着吧,一旦太后处开口迎回长公主,再让长公主做出点什么事情来,他忍不了的。”   柳云霆知道萧战不会肯的,可他不会肯,柳云霆有法子逼着他肯,自己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必然要想着法子的达成。   人么……   从来都是被逼的,若不逼着,怎么成功!   “拭目以待!”看着柳云霆脸上所展现的那份自信,东方桦倒是十分期待,期待着他如何给自己呈上一份大礼。   也只有他呈上了,自己才能够放心与之合作!   失了一个陈国了,若再失去羌王这个靠山,那她再也不可能成功,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拭目以待!”   柳云霆跨上了身边的骏马,重复着东方桦的话,在这之后,扬长而去……   湘王的聘礼如今是叫这满京城上下的老百姓们都开了眼,八月十六的婚期传出,京城里的首饰品,成衣铺,乃至于家具各样衣食住行的掌柜在这会叩响着崔府的大门,想着把店里最好的东西给府上将要出嫁的崔小姐好好瞧瞧。   毕竟,崔小姐要出嫁,这么多的聘礼,总是要嫁妆的,嫁妆丰厚,那或多或少的都要买一些,崔家家大家业不说,可说不准就缺了什么,刚好他们处有呢。   能在这京城里做生意的,这手里总归有几件轻易不示人,却十分像样的东西。   也就在这些掌柜们拿着自己手中的担子上门自荐的时候,太后处亲赐下了两匣珍珠与两匣金叶子。   匣子里的珍珠因硕大饱满、圆润晶莹,并且能散发出五彩光泽,是上好的东珠,仅供皇室之人所用,旁人见一眼都难得。   东珠难采,每得一珠,实非易事,往往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这制作出来的首饰光彩熠熠,尽显高贵奢华,比起那两匣的金叶子,太后今儿个这手笔,算的上格外的阔绰。   “小女儿家哪里能受太后这样的礼,愧不敢当!”   如意亲自来赠的贺礼,崔儒生领着七夕叩谢太后恩典的同时,实在对这样的礼不敢伸手去接。   老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太后自昌平公主一事之后,太后事实上可是恨毒了崔氏一族的,崔氏一族可没少给远在寺中修行的昌平使绊子。   哪怕是在真凶出现之后,新仇旧恨,该报的一直在报,事实上,七夕受此伤害,始作俑者还是太后与她的好女儿。   若非她们之故,十公主又怎么会加以报复,把七夕当成一个棋子与一个跳板!   这会这些个东西,看着是赏赐,实则是什么,傻子也能够看得透!   “都是太后的一番心意,也没什么受得受不得,看七夕小姐如今能得好归宿,太后也为七夕小姐高兴,都是做母亲的,自然也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如意处命人将这两匣子放在了伺候的人手里,而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语带双关的话,同样都是母亲这么一句,说的还真的是十分的巧妙。   “是呀……都是做母亲的,太后自然会了解身为母亲的感受,看着女儿从前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该遭报应的都遭了报应,太后也会真心实意的为七夕高兴的,就好像我的母亲一样!”   如意处,才不过刚开了个头,七夕这会意会着如意话中意思的一笑,而后四两拨千斤的将这话又还了回去。   如意被七夕的话这么一噎,瞬间就像是叫七夕打了两记巴掌似得,脸上倒是火辣辣的疼。   这话让她这么一说,意思可就变了,听着是夸人,实则却是在骂人!   苦尽甘来这四个字,与这后头该遭报应的这么一词,算是巧妙的把这她原本要说的话,要带的词全都带了出来,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   “七夕小姐聪慧……”   “七夕不聪慧,姑姑高看了,若聪慧,又怎么会叫人害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困境之中,无法自救呢,败了名声,瞎了眼,说到底是人为,可这人为也有因有果,因果轮回,还不知是谁欠了谁的!”   如意端看着眼前站在崔儒生身旁的七夕,原是想与七夕把要说的话摊开了明说,如今大军都回来了,太后有那意思,想来该懂得人都应该懂才是。   可惜,这该懂的人懂是懂了,却没想着应下她这话,且用了因果轮回这么几个字,变相的告知着眼前的如意,自己所受的苦,与太后也好,与昌平公主也好,全都脱不了干系。   想把人迎回来,绝不可能!   如意的笑容已经凝固在了脸上,看着七夕的神色里亦是多了三分的怨毒!   她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东西也已经送上,识相的也该知道怎么进退,这么不识趣的,如意当真第一次见。   天家威严也敢如此侵犯,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211章 昏聩之君   “混账!这天下还是皇帝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小丫头在那儿给我脸色瞧,她算个什么东西!”   如意回宫向太后处禀告时,太后一把砸了茶碗,怒火冲天的厉喝着,眼里泛着毒。   不过是仗着一个顾棠一个崔氏便越发不可一世起来,还敢提什么因果报应,这是连带着自己也骂上了,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真是觉得自己不俗起来了。   “你亲自去把昌平给哀家接回来,哀家就是要看看,便是把昌平接回来了,他们这一群人又能够拿哀家母女如何,有本事的,他们便反,若没本事的,那就给我咬牙认下,这天下是我儿子的天下,什么时候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堵着这一口气,太后在这会命如意亲自去给自己把女儿接回来,她一直在念叨着女儿,念叨了好久好久,好容易盼着大军大胜归来,她也总算能提将女儿接回一事,他们说的在自己这儿算不得数。   左右自己该送的也送了!   如意处听得太后如此坚定之言,在这当下,反而有些吃不定这主意,一时不知是否该听太后的。   先不说旁的,这顾棠萧战与柳云霆每一个人皆钟情着七夕,迎回了公主,怕……   “连你也要造反?”   太后处看如意的犹豫,一个狠辣的眼神扫过,这当下,如意抿了抿唇,没敢吭声,而是恭敬的退了下去,自去办太后所吩咐的下的事,只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办这桩事情或许不对,这眼皮子在这会不住的在那儿跳着……   “如意这个老奴真听了太后的话要把昌平接回,如今人已经出了京城,想来接回昌平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陈国已灭,外头暂无战事,朝廷上下不会有人为着昌平一事再做反对,还真的是……可笑!”   如意处带着人刚出了城门,柳云霆处已经到了萧战的府上,不用柳云霆说,萧战也知道柳云霆是来做什么的。   柳云霆会放人看顾着太后身边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萧战也会,如意前脚刚走,后脚萧战处就已经知道了。   “你还真打算听信那十公主的谗言,这个女人凭借着一己之力,差点颠覆了整个大周,等哪一日你帮着她得到了她所想要的,她一定会卸磨杀驴,这个女人邪的很……”   连茶都没端上,萧战出于曾经出生入死的交情,在这会奉劝着柳云霆别让这个十公主给骗了!   她糊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的,那么多人上了她的当,这会她能找上门来,一定是有所图谋,就算真的要给皇帝施加压力,也不能信了那丫头的话。   那个丫头就是一个十足十的蛇蝎美人,绝不可信!   “她是有所图谋,她图谋的是什么你我心中清楚,都到这一步了,趁着手底下的那些兵还紧着这一口气,带着那嗜杀的血性,这该做的,咱们还要继续往下做,毕竟也不是就她一个是聪明人,我也并非是个傻子!”   摩挲着腰上所挂的玉佩,柳云霆只让萧战看着,说到底,谁也别想讨到好。   昌平别想着回京,至于那位十公主……欠下了什么债,就该拿什么还,这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这是……”   “你听我的,准没有错,这件事情,咱们帮着办得漂漂亮亮的,也就当全了七夕后半生的安虞,前半辈子她太苦了,后半辈子,总是要让她有个后顾无忧吧。”   萧战侧过脸看向面前的柳云霆,此刻像是明白他想要做什么,这当会开了口,只差没把他想要做的事情说出来。   柳云霆长吸了一口气,这会把话往明了说,萧战听后抿了抿唇,这之后并不再多言。   他知道了!   “我成全你!”萧战在这会看向柳云霆,而后说了这四个字,一拳头直接将手边的小茶几砸了个洞出来,便直接骑着马一路赶至宫门,要求觐见皇帝。   进宫觐见皇帝的那么一个时辰里,萧战与皇帝在宫中发生了从无有的那种争吵,在这之后,皇帝下令削去萧战安远将军一职,让其回去好生思过,若再敢藐视皇帝,那连将军府他都会收回,让萧战直接回乡种地!   削去将军之职原是大事,萧战这个安远将军的身上本就有着无数的功绩,功劳苦劳样样都有,这事情发生的叫人惊愕不已的同时,关于萧战缘何被削去官职这一事,消息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太后命手下掌事姑姑前往寺中接回昌平公主一事是瞒不住了,起因也就是在接回昌平公主这一事上。   这件事情让萧战知道之后,萧战入宫与皇帝陈情,恳请皇帝收回成命,不要纵容了太后将昌平接回,昌平已经是庶人,原也是皇帝下令,这辈子都不能在进京,现如今太后此举……   是公然不把皇帝曾经所说的话放在眼里,也是伤了他们这些曾遭昌平或多或少算计之人的心,也是给七夕留下一个祸害。   昌平公主对七夕有怨恨,回来必然会找七夕报仇,这一二三件事,萧战当着皇帝的面与皇帝说了个清楚明白,可惜……皇帝没听。   皇帝只用太后年事已高爱女心切这八个字回了萧战,敷衍萧战,在这之后萧战与皇帝出现了从无有的君臣之争,而后萧战破口大骂皇帝是昏君!   传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板有眼,就如众人亲眼所见,这之后,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而皇帝处则已经下令,命柳云霆接掌三军,不日出发规整三军,于西山处整顿军务不容任何人有异议。   天子雷霆之怒,众人都道萧战原不应该,他这一次灭陈之战功不可没,安远将军之上,镇国大将军都该是唾手可得,现如今放着这么好的位置没了,反倒成了庶人。   这天大的功劳,竟然拱手相让,让柳云霆得了去,这一场愤怒,原从太后想要迎回昌平公主,因小失大。   而也有人说萧战是个有血有肉的大丈夫,不说旁的,七夕与他之间的事情,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昌平公主名声尽悔贬为庶人,这已经是事实。   现如今她又将被迎回,这么一个疯魔的女人,谁知道她回来之后,又会发了疯的做什么。   从前这许多事,萧战都止步在这昌平公主手里,萧战心里有恨有怨那都是极为正常的,便是说皇帝一句昏聩,那皇帝看着也确实昏聩。   纵容胞妹胡作非为,虐待同父异母的血缘亲妹,惹来十公主一场算计差点颠覆了整个大周……   不过几日的时间,京城里各种话语之声风向尽数转变,转变成了当今皇帝愚孝,不能明辨是非,纵容母亲与亲妹私下里一而再再而三作恶。   现如今竟然连忠奸都不能明辨,将大周这样一位将军贬斥,实则是越发的无用昏聩,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话语传的多了,声音越来越响,这声音对于皇帝而言并非一桩好事!   可皇帝就像是中了邪一般,但凡朝中有为萧战说话帮腔的,亦是一顿重罚,百善孝为先,这是古话,从前那毒眼一事,本是冤案,太后要接回昌平那也无可厚非。   皇帝觉得并没有错,而外头流言非议四起,越是在这个时候,皇帝越是与群臣过不去,便越发坐实了他是昏君之名。   而此刻的柳云霆,则已经拿着皇帝所给的帅印,一路前往驻军大营之中,前去那里整顿三军!   开始着自己的一番计划…… 第212章 闹事   “最近朝廷里不太平,这外头如今闹翻了天,眼瞧着像是要出大事的样子!”   萧战被罢官回府自省的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七夕自然也不例外,毕竟将军被贬为庶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个将军曾在不久之前还为大周打了一场胜仗,没有功劳反倒受了罚,谁人听着能够不震惊!   崔儒生与崔儒衍自宫中回来一家人用餐之际,崔儒生作为这个家的长辈在这会开口,叮嘱着众人一句,这段日子,若无大事,不必要亲自出门了。   好在这婚礼所用的东西置备的也算齐全,府里库房里的东西不少,加上这些个掌柜也会亲自上门,如今这昌平公主真的被迎回,这惹不起总还躲得起。   不管怎么说,昌平公主一去寺中几月,所受的罪与积存在心中的恨不会不报,一旦报,还不定会如何!   光是想想,崔儒生这儿看着七夕,都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真是作孽,偏生让这么一个祖宗给黏上了……   “朝里朝外,为着迎回公主一事,怨声载道,无数的反对之声皇上这儿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如今已经惹了许多的争议,可皇上与太后都固执己见,我这儿的意思是,等将来你与顾棠成亲之后,搬往并州去吧,去了哪里,这天高皇帝远,谁也惹不到你!”   毕竟,当初太后前来求和,想要迎回公主,七夕这儿给了太后一顿排头吃的。   魏缅以后多话,倒不如离京城远远的,这往后的事,还不知怎么发展呢!   都是在官场之中摔打了几十年过来的老人,无论是崔儒生还是崔儒衍,在这会都觉得这势头并不对,一味的这般下去,怕是会引来民愤。   民之一字于国亦或者于一个帝王,都是根本……   也是存着这种担忧,崔儒生处才有此安排,将一家老小在这一场婚宴之后,尽数回到并州,毕竟婚礼之后,回乡为祖宗祭拜,是最好的借口,由不得皇帝在那儿多说什么。   七夕这会看两位舅父如此郑重,自是点头,听从安排!   “外头百姓说皇帝不仁且愚昧,太后不慈惹来一场战事,现如今将良将弃之不用,是要将这整个国给丢弃的模样,君不像君,怕是要不长久。”   一顿晚膳用的格外的压抑,回到渡月楼中的七夕与陆菀悠在这儿坐在灯下,七夕将手中的龙凤呈祥喜帕的最后一点绣制完成,陆菀悠这儿则将听来的消息告知着七夕。   京城里如今乱糟糟的,自萧战被罢官贬斥回家之后,这段日子可没少折腾,长叹了一口气,陆菀悠这会摇头免不了唏嘘一番。   毕竟与萧战相识一场,到底也会为他叫屈抱怨的,萧战并无大过错,且说的话又都是真话……   “七夕呢,我儿子为着她失了一双眼吃尽了苦头,现如今她躲起来美滋滋的嫁人攀高枝,这一双眼睛的恩德,她就这么算了,现如今又是为了她,我儿子都被皇帝贬为了庶人,我们家都因为这个七夕搅合乱了,她怎么还有脸躲在那儿自己快活!”   就在这渡月楼中格外安静的当下,外头却已经出现了一片嘈杂吵闹之声,就在小楼外,气到不能自己,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的萧老夫人在这当会吵上门来,看着门口处张灯结彩的模样,拿着手中的鸩杖便要将这些个东西给全部拿下,一个不留。   “你这个黑了心肝的,把将军府搅合的不得安宁,自从沾上了你,这将军府里就没走过好运,现如今我儿子又是因为帮你说话,而落了个在家自省的下场,你却在这儿琵琶别抱,你还要脸不要脸。”   萧老夫人在这会硬闯,这侧门处的一群老妈婆子加上这些个护院哪里拦得住,她这儿可是带着长刀上门,要来索命的。   一把长刀一跟鸩仗,现如今站在七夕面前的萧老夫人便是一副凶神恶煞到极致的模样,她没走正门,走的便是靠近渡月楼的侧门,这心思用着且深。   正门处多是家丁与护院的在那儿看着,男人力气大,她扛不过便不来这里闹,反倒是这侧门,靠近七夕所居的院子,守着的也多是老婆子的女流之辈,后府女眷的院子,家丁放的少,也给了她机会。   这会的萧老夫人就扛着这一把大刀出现在七夕的面前,怒骂着七夕,想知道这七夕到底安的什么心,把她的儿子搞成了现如今这一副样子。   她还能够在这儿安心待嫁!   什么崔氏不崔氏,什么湘王府,一个破鞋也吹上了天,说到底,那也是她儿子玩剩下的!   “老夫人是想要我这一条命,还是想要这一双眼,有本事的,拿着手里这把长刀直接来取,嫁人与否原是我的自由,我与你没有任何瓜葛,你如今这样……便是到了大理寺也说不清吧?”   这些难听且烂糟糟的话语七夕听得够多了,也听腻了,这当会,玲珑与清风雨露加上一群婆子老妈子护在七夕的前头,隔绝着萧老夫人在靠近七夕,七夕冷漠着一张脸,极度漠然的看向面前的萧老夫人,勾唇冷冷一笑。   对于她的这些话,七夕并不曾放在心上,反问她到底想要如何!   七夕这儿很好奇,她这样架势的上门,难道还想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不成!   萧老夫人没想着想要什么,她就是看不惯自己儿子落难,可七夕这日子却是越过越畅顺的样子,也是为着这个,她这当下便气不过,随手找了把长刀来寻七夕的晦气,便是叫众人看七夕的热闹,她也要图一个心上的痛快。   也正为着这样,她这当下便才来这儿触七夕的眉头与七夕过不去!   挖七夕的眼她没那本事,杀了七夕,这么多人想来也完不成,左右他就是气不过,来寻七夕的晦气罢了。   将军府的名声已经臭到了极致,她还在乎什么,就是什么都不在乎,才有来此闹事这一举动!   “你少拿大理寺来吓唬我,大理寺我又不是没去过,板子我又不是没挨过,我今日来这里,原是找你要一个说法,你说,你这一双眼睛,怎么算?你一个女儿家,知恩图报都不懂,白得了一双眼睛,如今这满府喜气的就想着嫁人,你盘算的倒是十分的好!”   大理寺这三个字,她不怕,当初不也是七夕与她身旁的陆菀悠一封状纸将自己告去了大理寺,这账她都没和七夕算,七夕自己个儿倒是和自己提起来了。   “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罢,那是我的自由,我与你将军府再无干系,这一双眼睛,你若想要就拿去,便是再瞎了,我也一样能上花轿,老夫人来这儿不过是想闹一闹,左右我脸上无光便也罢了,你是想让湘王府也脸上无光才是真,你看不惯,心里气不平,怎么,要我陪着你上城门口去闹吗?”   七夕算是摸透了这位老夫人的性子,这会子站在与之对立的一面,她的表情镇定,甚至是毫无任何波澜的冷冷一笑,在这当口戳穿着老夫人心里所想。   来这儿闹是小事,她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湘王府出丑,这才是她心上最最紧要的大事!   什么真情那都是假的,她看不上自己已久,不过是看自己如今将要风光出嫁,心里难受罢了!   她是将军府里的典妾,一辈子都是,便是嫁人,也要带上这个名,若非如今护着她的人多,她势寡,她或许还会说一句,你不过是将军府里出来的破鞋!   “要去么?那我现下就陪着你往城门口走一遭,也免得你心不平!”   在老祖宗带着三位舅父一同赶到想要将萧老夫人赶走的时候,七夕这儿一本正经的与老夫人开口,只道自己愿意陪着她人多处,陪着她闹一闹。   也好叫众人看看,这位嘴里说着是自己给将军府带来不幸的女人,到底是谁的不幸! 第213章 出嫁   “顾棠在外头刚好备了马车,老夫人这一遭走的也格外辛苦,便坐着马车去吧,也算是提前给我与七夕的婚礼好生热闹一番了!”   就在七夕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夫人,等老夫人与自己一同前行之时,顾棠已然脚下似如生风一般的,三步并作来到了七夕身边,将七夕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顺势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老夫人这当会去外头马车上坐着,他们亲自送了老夫人去城门口最热闹处与自己争吵骂街就是。   这一点他顾棠受得起,也愿意陪老夫人闹一闹!   一听说外头老夫人前来闹事,他便驾马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怕的就是七夕受了委屈,回头再胡思乱想,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这里头已经闹上了。   好在还赶得及!   “萧将军与今上争执受了惩处,是非对错,赖也赖不到七夕的身上,老夫人不如七夕眼眶里的眼珠子,现如今便拿去,我便是拿了我自己的,也愿意。”   顾棠很是冷静的看着面前已然面目狰狞的老夫人,这当会只让老夫人看着办,到底该这么个想法,他这儿左右奉陪便是。   “你!你能个什么,你要是愿意,早干什么去了,现如今在这儿说风凉话,捡着别人剩下的,你捧在手里也挺快活……”   “不,顾棠不是捡着别人剩下的,是追着一个宝贝,这个宝贝是人人都要的,可她最后选了我,我怕为何不高兴,若真的是剩下的,您的儿子,也不会终日里闷闷不乐,到底谁才是被剩的那个,您做亲娘的,心里不清楚么?”   看着七夕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这样护着,又让顾棠这样明里暗里的嘲讽,老夫人这气越发不打一处来,也不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界,这嘴里的话便越发不干不净,能恶心多少人这当下便恶心多少心,半点不带含糊的。   也正因为不带含糊,顾棠处也没有给他任何一点面子,这当下直言着七夕并非是剩下的那一个,真真正正被剩下的,是她的儿子。   为何被剩下,是因为有这样的亲娘!   “老夫人且回去吧,今儿个你这嘴硬也过了,看也有人来看过了,将来风言风语的传出去,也够你快活好几天的,只这一次你闹,我们不与你计较,可若他日再来,尤其是不看时宜,那你也别觉得我这崔府没人!”   顾棠这儿没在搭理这萧老夫人,崔儒生的嫡妻赵氏在这会站出了身,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与态度看着面前的老夫人,让萧老夫人好生收敛着一些。   她闹这一番的动静做什么,他们心里知道,正因为知道,这会看她那些个动作,也就像是在看跳梁的小丑一般,闹也闹了,随的她去了。   可若之后还管不住的折腾,那可就别怪他们使雷霆手段,萧家与崔家,谁高谁低,各自心里明镜一般,都有数。   这要是没个分寸,那原也是她蠢透了!   今儿个可以闹,可若大婚之日还来,这腿这嘴,可就别想要!   “送客!”   赵氏一声令下,萧老夫人被拖行着丢出了崔府,本来这崔府门口聚集了一堆的人来看笑话,这笑话一下子热闹的看了两出,老夫人这儿一出,这顾棠这儿也是一出。   毕竟顾棠要迎娶的人,如萧老夫人口中所说,是个“剩下”的!   萧老夫人被狼狈的丢出崔府,萧战由始至终都不曾露面,他已经放任着萧老夫人任意而为,他深知,自己的母亲在这其中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丢脸便丢脸,这将军府早已经没脸,在七夕处得怨恨便得怨恨,左右已经是那样了,还求什么。   萧战处郁郁寡欢,闭门思过也就是个幌子,他这儿都已经到了借酒消愁的地步,终日里将自己灌醉,看着是格外的萎靡不振。   “看着倒不像是假,这前头成王已经得了将令,如今整肃三军,颇得将士信赖,这里头应该没有猫腻。”   彼时,看了一场热闹的人群里,躲在隐秘处的东方桦与身边的侍从往黑暗处躲藏,身边的侍从看完了整场热闹,只与东方桦说了这一句。   萧战终日买醉,这骨头都快叫那些女儿红给浸酥了,半点没了那将军的威名样,她就混在将军府里,那紫竹院的门一打开一股子酒味,若非看着儿子如此消沉,萧老夫人也不会来寻这个晦气。   也正因为是这样,她才来搏这个命,要七夕好看。   自己儿子不快活,她七夕就算是姓了崔,那也别想快活,刷了层金漆就想嫁人,做梦去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当初便是掉以轻心这才毁了布了这十年的棋,现如今我可没那么胆大了,这三个男人可是毁了整个陈国的,不敢……”   对于随侍的笃定,东方桦表现着怀疑,他也不是没有叫这三个男人骗过,这三个人,她这心上如今带着十万分的怀疑,可还是要与虎谋皮。   自萧老夫人闹过这一场之后,七夕这儿红颜祸水的话题便又起来了,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可湘王府与崔府对此毫不在意,婚宴的流程照样在这会走着,半点没有停滞,甚至连影响都没有。   外头流言如沸,如府里每一个人的嘴都是紧闭的,半分话语之声都没有,直到八月十六,一清早天尚未大亮的时候,崔府门前所挂着的鞭炮便已经点燃,提醒着这长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崔府今日大喜。   从正门而出的嫁妆妆奁物件一箱子一箱子的先行走在了新娘子的前头,说十里红妆都不为过,这架势远比当日湘王府所下聘礼的架势都要大。   一抬一抬的嫁妆,总共一百二十八抬之数,都能赶超一个公主出嫁时候的嫁妆数。   且看这抬嫁妆的小厮这扁担挑着都弯下去,就知道这巷子里可都是实打实的东西,半点没个虚的。   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绵延十里之数,门口围观的百姓又得了喜钱,这会这崔府门口着实的热闹。   而这里头,七夕一早便焚香沐浴,将早已经做好的正红色蜀锦九重嫁衣换在了身上。   花开富贵图样的长锦衣,裙身及地三尺,腰身贴合腰线,衬得是一副娉婷袅娜绰,约多姿的模样。   长发由全福嬷嬷亲自盘起,盘成了一个花髻,发髻之上则带上了出嫁所戴的凤冠,红盖头由崔雅舒亲自给女儿盖上。   盖上的那一会,母女二人皆是眼含着泪水……   “当真舍不得,好在这两家离得不远,这将来母亲还是能日日见着你的!”   崔雅舒这会看着女儿如今真的成了代价的新妇,这会子眼泪婆娑,抑制不住的鼻酸,谁能想到还有今日!   七夕处,看崔雅舒如今这一副模样,亦是抱住了崔雅舒,没有多说旁的。   她自己也不曾想到,还会有今日,红妆出嫁,她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这会这心里是真的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出嫁了,便把从前的事情尽数忘了,只做顾棠的妻,前程……”   “通通通!”   就在崔雅舒想与七夕再说几句贴心话的当下,这门口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铜锣声打断了崔雅舒的话,而嘈杂的声音在这会已然出现。   赵氏亲口说下的话,萧老夫人偏不信这个邪,这会带着铜锣来到了门口,不住的敲着,在那儿闹事了起来。   “崔家女,不过是我儿子不要的典妾,现如今还想风光大嫁,做梦!” 第214章 婚宴大闹   再没有比现如今这一面一面的大锣敲响在这崔府门前这般热闹的了,这样的奇事出现在这门口,这萧老夫人的嘴里又是那样的骂骂咧咧。   如今围观的百姓们个个指指点点,这可比戏台子上唱的折子戏更加的热闹,热闹的没了边。   “这萧老夫人当真是给儿子丢脸,好好的不吵不闹的不好么,非要这样子,折腾个什么,崔府也是她一个老妇人能够得罪的?”   “你懂什么呀,她这摆明了便是我不好过,你们也甭想好过的意思么,这前头自己的儿子为着这府里的那位大小姐萎靡不振,如今帮着说话还被贬去了官职,换了谁,谁又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到底,还是皇帝不仁,又格外的愚孝,迎回那么个公主,也不知到最后丢的是谁家的人!”   这一边,萧老夫人指着锣可劲儿的闹,污言秽语可劲儿的从这嘴里不住的往外说,而那一边,人群里则是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   字字句句全是冲着这一场“大戏”而来,众人都在这会等着好好看热闹,看这事情如何继续的往下发展。   没等这后头的人怎么在那儿看热闹,身着一身桃红维丝整枝藤萝花花样对襟齐腰长裙出现的赵氏早已经命人将这些前来闹事的人尽数扣下,这其中,连萧老夫人也算。   双手反架于背后,这膀子恨不能生生被扯断的萧老夫人在这会呲牙咧嘴,表情极为痛苦狰狞!   “早与你这老妇说过,崔家不惹事,却也不怕事,今日是我崔家嫁女,你来祝贺,我崔家敞开门欢迎,你若来捣乱,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容你一次是对你的客气,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胡闹,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赵氏可是这崔府中当家多年的主母,满身的不怒自威说一不二的气势让原本还存着看笑话心思的人,在这会纷纷闭嘴。   他们适才可还是拿了这崔府里送出来的喜钱的,若这会脸上噙着那看笑话的笑容,想来崔氏也不容他们。   “给我把这锣搬走,砸碎了送到萧老夫人的府上,萧老夫人今日来贺喜,只这嘴里不干净,想来是不曾吃过喜糖的缘故,那便将喜糖喜果塞进萧老夫人的嘴里,好好让她尝尝味道!”   赵氏一声令下,上来的小厮与家丁把扛锣之人一顿好打,打过之后,将这锣一面一面的往将军府处运,至于这紧闭着嘴,不想让赵氏达成目的的老夫人,这会生生叫人掰开了嘴,扣住了下颚,硬是往里头塞了一把的喜果,塞到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今儿个,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我且说一句,也只说这一句,我崔家女儿便是做了典妾,那也是为母尽孝,孝字为先亦为大,连当今天子都尽着孝这一个字,何况是我崔家的女儿!”   崔老夫人这里硬生生被逼迫着受了罚,赵氏处则用着一副睥睨于天下之人地的模样,昂高着下巴,把这众人想看的笑话尽数的抖落开了。   典妾又如何,这典妾原是一个姑娘家的孝顺,是善心,而不似这皇帝,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任意妄为,这是变着法的骂皇帝,也借着皇帝的“孝”在这之后叫众人都给自己闭嘴。   “从前是将军府的典妾,可自入了崔府成了崔府的大小姐,那就和将军府斩断了所有的关系,从今以后,我崔家女嫁入湘王府,那便是湘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若再敢有人放肆,你们尽管试试,崔府也好,湘王府也好,喜果喜糖多的是,吃不尽!”   赵氏如今拿着萧老夫人做例,杀鸡儆猴叫众人好好瞧瞧,管不住嘴是什么样子的下场,今儿个她连这将军亲娘的嘴都敢掰开,他们这些人,若想试试,那就尽管来试,她们崔府并不害怕的。   在场看热闹的人如今瞧着这萧老夫人成了这样,哪里还有人敢出一口大气的,个个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的不再说话。   “你儿子遭皇帝训斥丢了官位,那是你儿子与皇帝之间的事情,莫要扯到我崔家女儿身上来,今儿个是我崔家女儿大喜,你若觉得不服,就让你儿子自己去找皇帝理论,若理论不了,便是反了那也是他的事情,少在这儿拿我崔家女儿撒气,若你再来,我这儿还有板子,少不得断了你的一条腿!”   赵氏命人将闹事的老夫人丢出去,当着这众人的面,把人往人堆里丢,众人纷纷避让之时,湘王府里前来接亲的十二抬花轿已经到了这崔府门口。   彼时的崔府门口,鞭炮声掩盖了适才这门口的一切戾气,家丁们将这铺就的红毯一侧尽数拦了起来,不叫任何人靠近。   跌倒在人群里的老夫人在这会一摇一摆的起来,嘴里堵着的喜糖喜果好容易吐出来之后,还带着血丝,那模样,狼狈不堪。   一瘸一拐的老夫人带着怨毒嗜杀的神色看着身着喜服的顾棠执雁而入,揖让升堂,看尽着门口的热闹,咬着牙,忿然离开了这门口。   “将军且看看吧,你母亲今日所受之辱,原该是你正经的妻子,现如今成了这一番的局面,如那崔大夫人所言,便是皇帝所赐,若无皇帝从中作梗,何来今日这一番的局面,你真的还要在继续将自己浸在这酒水中,把自己所有的斗志都浸的消散,你原可以握的住的。”   指着萧老夫人离开的背影,将萧战从府里拖出来的东方桦如今冲着醉醺醺的萧战火上浇油,想让萧战好好清醒清醒。   他所拥护着的王,给了他的是什么,到最后什么也没给,这一把火添着一把火的给萧战烧着,萧战迷蒙着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呵……”   嘴角扬起一抹笑,是那种冷笑,笑过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踏上了马踏,手中的酒瓶子在那一瞬间蹭碎在了地上,酒瓶子四分五裂,而萧战这会已经架马一路飞奔往城门处而去……   “飞鸽传书,只要萧战的兵马一动,便让羌族兵马紧着这大周的城池的攻,不说拿下整个大周,便是把这皇帝与太后逼出去,那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好生痛快了一回!”   眼瞧着萧战快马加鞭的离开,东方桦在此刻只吩咐着手下人按照自己的话去做,把消息放出去,她且看着,这一次,皇帝这局如何的解。   寻顺皇帝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局,做了一个套,连他手下的大将都反了,这往后……   可当真是热闹了!   东方桦处正为着萧战的出城而勾起唇角,喜不自胜的高兴,七夕处,与顾棠拜过父母与老祖宗众位母舅的她,已经由全福嬷嬷背着上了前来迎亲的花轿。   “什么都不要想,今日里,欢欢喜喜做你的新嫁娘,出了这门,你便是湘王妃了!”   苹果与如意放进七夕手中的那一刻,老祖宗凑在七夕的耳边,与七夕说下这一番话。   适才的动静,小楼里听得一清二楚,七夕的脸色早已经僵白,在不似之前那般,现如今这一张脸伴着苦笑。   她原想冲出来好好问问萧老夫人,自己与她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的仇怨,这辈子这样的不罢休,在那萧府之中,她要把自己发卖,现如今离了,躲的远远的,却还有这千百般的不是。   最终还是崔雅舒拉住了自己,这才没有冲出去!   握紧着手中象征着平安如意的果子与玉如意,七夕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唇,在这会重重的点头! 第215章 合卺酒   花轿伴随着前头的喜乐,轿子随着轿夫的动作出现着轻微的起起伏伏,七夕坐在这轿中,一次又一次的呼吸着,直到轿子停下。   轿子稳稳落地,落在了挂满红绸贴满烫金喜字的湘王府门前,轿子里的黑暗在那一瞬间被光亮所代替,轿帘掀开,一双手已经出现在了七夕的跟前。   从喜帕处往下看时,看到的便是顾棠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七夕的手在犹豫之间,忍不住开口,小声发问着。   “你……你想好了吗?适才……”   “说什么傻话,随我走吧!”   那声音小的只有顾棠一个人能够听到,七夕想让顾棠再想想清楚,花轿可以折回的,损不了多少的颜面,她能接受顾棠说出退婚的话。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不带一点点的假!   七夕在这会出现这一番的话,原因为何,顾棠心里一清二楚,也正因为一清二楚,他在这一刻,一手握住了七夕,另一只手直接穿过七夕身边,一把搂住了七夕的腰,将七夕从花轿中带出。   亲自抱着七夕跨过火盆,顾棠在一路的欢呼之中,抱着七夕走过影壁,一路直至拜堂的正厅,这才将七夕放下,可这手一直紧紧的牵牢着七夕,没把七夕放开半分,便是连红绫都不用了。   “都已经上了花轿,哪里还能允许你跑的!”   顾棠的手在这一刻紧紧抓牢着七夕的手,没让七夕离了自己半分,在喜娘的唱诺之下,三拜天地,而后送入了那个早已经布置好,且等待   女主人多年的洞房。   七夕的一口气一直提在嗓子眼,不敢大声的呼吸,顾棠将她从花轿之中抱出的那一刻,她手心里紧紧拽满着一把汗,在这之后,下跪拜堂,她都是一片空白的,每一步的动作,都好像并不曾受自己控制一般。   跪下站起,前进行走,脑子里皆是恍恍惚惚,这会盖着盖头就这么端坐着,她这手还在不住的捏着手下的衣裙,长裙在她的摩挲之下,都能够看到一点点的起皱。   比起七夕这会的心绪不宁,玲珑则显得格外的高兴,脸上带着满满的欢喜,她一路跟过来的,这一场婚事做的有多么的热闹与盛大,她亲眼所见。   也正因为亲眼所见,她才那样的激动,是那种激动到极致的,甚至连眼泪都差一点都要流出来了。   苦尽甘来,连带着玲珑作为一个伺候在七夕身边的人也有一种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众人眼中的羡艳之色,那便是最好的证明,随的他们这些话说成怎么样的难听,他们没有的,那就是没有的。   这样一场婚礼,足矣叫这些人闭嘴,便是以后再有任何的话,那又能够如何!   “小姐,什么都不用想,王爷待你好的不得了的好,不止王爷,老王爷,老王妃还有二夫人他们一个个都待你好的不得了,玲珑都看见了,随的他们怎么说去,日子是你过的,又不是给他们过的,你只做新嫁娘,叫众人羡慕的新嫁娘!”   递了一杯温水交给七夕的玲珑蹲在七夕的身边,让七夕喝茶漱口的同时,告知着七夕今日的婚宴是怎么样的盛大。   随的她外头说成什么样子,又有多少人来这儿闹腾,七夕照样也是风光大嫁,哪一个围观的人,心里不是羡慕的。   “挺直着腰杆,叫那些看笑话的人好好看着!”握紧着七夕的手,玲珑凑在七夕的身旁,一再的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七夕的手在这一会是冰凉的,手心里还沁着汗珠,那种冰凉不看外头的气候,只为着自己这会这心,是格外的紧张……   捧着那盏温热的清水,七夕泯了一口气,长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会才狠狠的换了一口气,彼时,门外的大门在这儿出现了“吱呀”那么轻轻的一声。   七夕手中的杯盏让玲珑在这会拿走了,玲珑向顾棠屈膝,唤了一声“姑爷!”   极为不同的一声称呼,从前唤的是王爷,现如今改成了姑爷,这声姑爷,可是名正言顺的,适才拜过堂了,如今他与七夕已经成了夫妻。   七夕好容易叫温热的茶水所捂暖的手心,在那一瞬间又冰凉了,手紧紧扣在一起,都能够看到指节了。   “出去吧!”看着七夕这会紧扣在一起的手,顾棠在此刻伸手轻轻那么一挥,命人将早包好的红包奉上,一人一包,而后嘱了玲珑与这屋里的喜娘尽数出去。   他知道七夕不习惯,这会也不愿多为难了七夕,自己将这屋里的人尽数散去,在这之后掀开了七夕头上的红盖头。   灯下的七夕,双颊微红,低着头,并不敢正视眼前的顾棠,顾棠坐在了七夕的身旁,手边的合卺酒不曾动,拿的是一些好克化的糕点。   “累了一整天,吃一点!”   七夕心中预想的是一杯合卺酒,早在婚礼前,早已经接受过教导的她,知道这婚礼该走的全部流程。   现下看着眼前的这一盘糕点,她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顾棠含笑的脸,糕点已经进了她的嘴,她本能的咬了一口。   红枣发糕的味道甜糯,当真缓解了七夕这会心焦不停的针状,在那一刻,七夕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不少。   自己是真的饿了,一早上起来到如今入口的东西屈指可数,如今吃着顾棠递来的红枣发糕,她自拿了一块,递给了顾棠,想着的原是自己饿了这许久,顾棠也该与自己一样,也没吃上什么。   顾棠乖乖的低下头,咬了一口,发糕吃进了嘴里,可谓甜到了心坎上!   这会两个人对喂着吃东西的模样,让顾棠忍不住的笑“旁人洞房是喝的合卺酒,我们在这儿吃糕,也算是一种不同的经历,也没人说,入洞房必然要喝合卺酒的是不是。”   咬着七夕递来的糕点,顾棠眼中充满着无尽的喜色,那种欢喜是从心底到眼里,恨不能溢出的模样。   七夕原还吃的好好的,如今叫她这一句话说完,这当下脸颊泛了红,越发不好意思起来,顾棠贴心,递过了一杯温水,没让她噎着,那一杯合卺酒就这么放在了边上,一直都没动。   “在你来前,萧老夫人来大闹了一场……”   花髻之上的发饰繁重,七夕顶着头上数斤重量的发饰,在这会将萧老夫人前来大闹崔府的事情告诉着顾棠。   顾棠来的时候,萧老夫人已经被赶走了,他没看到那一幕,可自己听得全,那些话就根针似得,钻在她这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她闹她的,我们过我们的,她老了,还能闹多久,我们还年轻,你只随的她去,舅父与父亲母亲都有意明日里举家前往并州,去了并州,她也追到我们,换个地方,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顾棠听得七夕这样坦白的话,握紧着七夕的手,只让七夕用不着总为了一个老夫人在这儿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她纵然能翻天又能如何,名分已定,现如今的七夕是名正言顺的湘王妃,不需要任何人质疑。   “嗯!”   顾棠握紧着七夕的手,将两家长辈早已经商议定的事情告知着七夕,七夕的目光没有离开顾棠,从说出萧老夫人大闹的那一刻起,便不曾离开过。   她想确认,顾棠会不会介意,哪怕顾棠已经说了无数遍……   点着头的时候,顾棠这儿已经帮着七夕将头发沉重压着脖颈的发饰一点点的取下,将发髻拆了之后,长发垂在了身后。   一柄梳子就放在这拔步床边上,顾棠拆了七夕紧绷了一天的长发,用木梳,为她梳通着长发,动作格外的轻柔。   “净房在这里头,衣裳都准备好了,去把衣衫换下来,早点洗洗便歇下吧,累了这一天,早点睡了,明早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并州。”   一身喜服的七夕在顾棠帮着自己梳理发丝的当下,人是紧张的,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再听顾棠的话,人瞬间诧异。   洞房花烛……原该……   望着身后的绣被,七夕知道要做什么事情,可顾棠却没打算!   站起来的七夕点了点头,自去了净房,将脸上带了一天的妆清洗干净,换下了厚重的喜服,只着了一件寝衣。   出来时,顾棠早已经将身上的喜服换下,看样子,也是已经洗过的……   “修缮婚房的时候,我叫人特意做了两个净房,原是怕你不习惯,往后的日子,我们有的是时间,并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喝过了这一盏合卺酒,咱们从今往后夫妻伉俪,共进共退!”   看七夕诧异的眼神,顾棠指着屋中的另一边,那一头,确实还有一间净房,七夕抿唇时,顾棠已然将适才那一杯合卺酒递给了七夕。   接过合卺酒的七夕将这杯酒喝下了肚,接过那合卺酒时为着顾棠的话,更是点了点头。   “湘王妃!”   看着七夕将这一杯合卺酒喝下的时候,顾棠欢喜的唤了这么一声…… 第216章 新婚   湘王也与湘王妃的这一夜,过的与众人想象之中的都要平静……   共躺在这身下铺满着百子图绣被的拔步床上,两个人一人一条被子,真是井水不曾犯过河水的这么躺着。   原本七夕还有木讷,干躺着脑子放空了许久,最终是真的太过困倦,没多会,便双眼皮上下打架,再也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七夕睡的沉,也是在她发出着均匀的呼吸声时,顾棠那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借着这外头依旧明亮的月光,如今侧过身看着睡在自己身侧的七夕。顾棠这嘴角在这会不住的上扬,他的目光明亮,一直在看着眼前的七夕,为她掖了掖被角。   在这之后才闭上眼睛,这才睡去!   那种疼到心坎里的动作,七夕看不到的,顾棠也不需要七夕看到,他知道七夕心里有隔阂,他可以等的,他捧在手心上的小丫头,等了这么多年都已经等过来了,他不怕在等。   如今都已经等到自己的身边来了,他还怕什么,他如今什么都不怕!   安安心心的闭上了眼睛,这会的顾棠嘴角噙着一抹笑,冲着七夕这一面,闭上了眼睛,睡的格外的安稳。   直至天色微亮,端着铜盆前来为两个人洗漱的嬷嬷丫鬟们轻轻咳嗽示意起身的时候,七夕与顾棠两个在同一瞬间睁开了眼。   七夕的目光看着床榻上绣满百子的帷幔,尚有些发懵,好容易醒转过来,这当下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   坐起身子,目光转向身侧的顾棠时,顾棠那儿已经将一粒带着茉莉花香气的糖丸放进了她的嘴里。   “起来吧,去给父亲母亲敬茶,敬茶之后回卫国公府一趟,再去崔府一趟,然后收拾了东西,咱们去并州。”   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的顾棠在这会将嬷嬷手上准备好的新衣给了七夕,大红缂丝万字地百蝶双喜字对襟齐胸长裙,外罩一件同色花样的大袖衫。   这些新衣并非七夕嫁妆中所带来的,是顾棠命府上的人为七夕新做的,裁衣的尺寸贴合着腰身,楚腰蛴领,眸云齿雪,月貌金容。   “当真好看!”   看着七夕将新衣穿在身上衬得那般好颜色,顾棠止不住的夸耀起来,七夕这儿脸颊一红,低下了头,那娇嗔的模样,让这底下的一群人在这会看着便觉得这新郎与新妇当真感情笃深,叫人甜的发腻了。   二人各自进了净房之中熟悉,出来时,顾棠身上换上了一件藕荷色兰花暗纹的长锦衣,直缀长锦衣让本就身形修长的顾棠,越发如谦谦君子一样,温润如玉。   二人进房的当下,便有丫鬟帮着将床榻收拾齐全,丫鬟留心的看了一眼床边放置着素帕的匣子,看匣子里的每一块素帕皆是原封不动的模样,这当下将这素帕收了,交给了嬷嬷。   七夕瞧见了那丫鬟的目光,这会脸上发臊,整个人脸颊绯红一片!   丫鬟与嬷嬷的一举一动七夕皆熟,顾棠看七夕脸上又是一阵绯红,这会转过视线一瞧,当下知道七夕在看什么,这脸色也是一阵的尴尬。   七夕在这会梳起了妇人发,长发挽成了朝云近香髻,长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生动而稳定,发髻之上简单的簪了一只点翠红包孔雀步摇,格外简单,再不做任何其他点缀。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看!”玉冠束发收拾齐整的顾棠在出来之后看到七夕这会打扮的模样,毫不吝啬的夸耀着此刻的七夕,只道这样打扮已然是格外的娇艳。   这一早上,顾棠这嘴跟抹了蜜似得一样的甜,叫在场伺候的,尤其是伺候了顾棠许多年的   嬷嬷们这嘴是不自觉扬起,她们今儿个也是长了眼,可是没瞧见过顾棠还有这样的时候。   这一张嘴,不知道的,只当这是哪家惯会哄人的情场小浪子呢。   七夕看嬷嬷们这儿嘴角憋着笑,扯了扯顾棠的腰带,脸上满是羞怯之色,这之后,顾棠牵起了七夕的手,才不管嬷嬷们怎么笑话自己,只一把打横着抱起七夕,多一步路都不让七夕走的,只往前头大院正厅里走。   正厅之中,老王爷与老王妃分坐在大厅之中的黄花梨圈椅之中,红毡之上摆置着两个蒲团,伺候的嬷嬷手里端着两碗新茶,这是在等着他们来给自己敬茶。   老王爷身着墨兰色缂丝菊花如意纹长锦衣,而老王妃则是一身正红色双喜字藤萝花对襟齐胸长裙,外套一件兰花纹样的大袖衫。   七夕这儿一看二老这样端坐,她急的想从顾棠的身上下来,这老王爷与老王妃处看小夫妻两个如此恩爱,嘴角噙着笑。   “你小心些抱,别把我媳妇儿摔了,摔了她,我可要你好看!”   没等七夕从顾棠身上下来,老王妃处已经让顾棠小心了,有老王妃这么一句话,众人心里都道现如今这新妇的位置极稳,根本不容忍小觑。   这般让夫君抱着来请安的,这满京城上下又有几个人,这般模样的,想是那七夕是头一份,如今公公婆婆还帮着,当亲女儿疼,命是真的好。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可见是娶到了新儿媳妇儿了,就把我这个旧儿媳妇给忘了,啧啧啧……”   七夕这儿正不好意思呢,一边身着正红水仙海棠花缂丝长裙的苏绵已经玩笑,那一脸吃味的模样,惹得老王妃在这会捻了一块喜果直接丢到了她的身上。   “都做母亲的人了,也没个正经样儿,果子糖封不住你的嘴!”   丢着果子的老夫人嗔了苏绵这么一句,苏绵这当下将那果子兜起来自己吃了,众人在这会是实在忍不住了,都在这会笑出了声。   这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和缓起来,七夕在这会也跪在了二老跟前,恭恭敬敬的磕过头,而后奉上了新茶,老夫人处也将封好的红包给了七夕,看七夕的神色里只有无尽的喜爱。   老夫人处磕过了头,七夕刚站起,顾泓顾昊两兄弟从乳母的怀里冲了出来,一把扑倒在了七夕的怀中。   “大伯母!”   两兄弟异口同声的唤着大伯母,七夕这儿早准备好了礼物给两个孩子,上好的和田玉料,大抵有一本书那样的厚度,整整两块,放在那匣子里,交给了两个孩子。   这和田暖玉是从同一块籽料里取出来的,开出来最是好的两块料子七夕给了这两个孩子,将来大了无论做什么都好。   “谢谢大伯母!”两个孩子接过礼后,乖觉的道谢。   七夕这儿又将一整套的赤金头面给了苏绵,里头鸾鸟穿花金包玳瑁梳与金帘梳做工最是精细,金梳上头的边缘极薄,中间打了牡丹与蜜蜂,这金帘梳上头的每一个如意,都做的极为细致。   少有的精品与珍品,恰巧,今日里苏绵梳的发髻便是云髻,这会一收了礼,便赶忙的将这好东西往头上戴。   闹腾的众人在旁大笑,而丈夫顾樾则格外的疼宠,早帮着她将这一套新制的首饰给戴在了头上,嘴里还直夸着漂亮。   请安之后,一家子坐在一起用起了早膳,一张圆桌齐坐,七夕与苏绵直接让老夫人一人一边靠近着自己坐,把两个孩子拉到了两个孩子身边,直接去照顾孩子去了。   顾棠这儿可挨着自己新过门的媳妇儿,这吃着早膳,又是夹菜,又是递汤,一点都没让自己空下来。   看他碗里空空,七夕这儿怕她在饿着,这当下,忙给他匀了些吃的出来,让他好生的吃着。   两个人你夹着菜给我,我夹着给你的样子,让老王爷夫妇二人笑的是合不拢嘴!   一顿饭用完,众人不用吃饭,光是叫这两个人腻味的样子都腻味饱了。   用过膳之后,带上了礼,七夕与顾棠二人直接去了崔府,卫国公府的管事来回话,让他们用不着两头跑,只去崔府里就是,崔府里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的。   二人带着回去要准备的礼这会上了马车,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崔府,崔府门口看着七夕的马车回来,鞭炮早已经点燃。   老祖宗,三位舅父与舅母,卫国公与崔雅舒全都在门口等着七夕回来,七夕是让顾棠给抱下的马车,脸颊绯红,那是一个出嫁女儿的模样,前来围观,甚至是为着昨日里出嫁那萧老夫人的事情。   也有人在这会是来看热闹的,可着劲儿昂长了脖子,看到那样叫人看着格外羡慕的一幕,众人真的是羡慕七夕这会的好福气。   这样的命,真是叫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瞧瞧,这就叫同人不同命,萧家的那位老夫人吵死了又能够如何,人家湘王不仅疼爱,还是疼到骨子里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那老夫人也是自取其辱,把自己的儿子折腾的没人敢上门,从前是自命清高,现如今……哭都来不及了!”   没看到笑话的众人,这会只道要看那老夫人的笑话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一句话可算是没少说…… 第217章 亲近   “给老祖宗请安!”   新姑爷,新媳妇在这会跪在蒲团之上向坐在首位伤的老太君磕头请安,老太君处忙将两个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行了行了,跪来跪去的,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起来吧!”   老夫人这儿没等他们跪下呢,忙上手就将两个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老夫人这儿不用他们跪,这余下的哪里还需要他们跪来跪去。   扶着七夕与顾棠起来的时候,老夫人这儿拉着两个人的手,这当下只笑的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两个,而后十分放心的点了点头。   与老祖宗说了一会子话,顾棠这儿与三位舅父当下商议事情去了,而另一边,七夕则让崔雅舒与三位舅母,外加陆菀悠与这家中的各位嫂子带到了别处。   坐在偏厅之中的七夕看着每一个盯着自己那拿眼神不住打量自己的嫂子母亲与舅母,只道“这是怎么了?”   “昨夜……”   到底这么多人呢,崔雅舒问的含蓄,凑在七夕的耳边,只用了两个字与这头拖延了许久的话音,发问道。   不用崔雅舒往下继续说,七夕也知道他这昨夜后头是什么意思,说的又是什么话,这会当着这众人的面,她摇了摇头。   顾棠很体贴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   “没有吗?为什么?”   洞房花烛,原该发生些什么事情的,怎么什么都没发生,崔雅舒在这会抓着七夕的手,忙发问。   昨日里发生萧老夫人一事,她这心上多了一层的担忧,如今又听七夕如此说,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对的,新婚之夜呀,这怎么能够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是顾棠他……”拉着七夕到了一边,崔雅舒这会拽着自己的女儿,开口发问,是否是顾棠为着昨日里发生的事情,有了什么想法。   虽说昨日里顾棠来时,早已经把人给结局了,难保有些话没传到顾棠的耳中,人多口杂,她这会怕顾棠心上有了什么。   “不曾,原是昨日里太累了,母亲你想多了,他……很好!”   看崔雅舒一脸的担忧,七夕忙摆手,抚平着崔雅舒焦躁的情绪,让她不要担心,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顾棠样样紧着自己,为自己考虑,什么事情都没有,好的很。   为着七夕这会的话,崔雅舒这心上好在平坦了一些,而后长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拉着七夕“他对你好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可你也不能仗着他对你无条件的好,伤了他的心。”   “给自己一分面子,给他一分进退,他现在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懂吗?”崔雅舒拉着七夕的手,苦口婆心的与七夕说着,操碎了为娘的一百二十万颗心。   七夕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在这会仔细的听着,乖乖的点头,点头之后,崔雅舒伸手将七夕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拍了拍。   这前头尚且布宴,崔雅舒这儿把地方留给了陆菀悠,她们要好,定然有许多的闺房话要说,她这会便不在这里打扰了他们。   崔雅舒带着关心着七夕的一众人离开,陆菀悠的手拉住了七夕,一副你不用说,我了解的模样,直言道“说吧,昨晚上什么个情况!”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把七夕适才与崔雅舒的话直接推了,这会陆菀悠一副你用不着瞒我的样子,她看七夕的脸色就知道,对于昨夜里,顾棠连手指都没有挨七夕一下,她心上也存着疑惑。   昨日里,那大好的日子,让某个老妇这么来一闹,是个人心上总会觉得有点个什么,陆菀悠这儿也是在担心,怕顾棠多想。   七夕看陆菀悠眼里的那份担忧,在这会,把昨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这其中包括着顾棠准备的两个净房。   “湘王爷当真不错!”   听完七夕这话,陆菀悠在心上实实在在的给顾棠赞了这么一句,能设想的这样周到,十个男人里,有一个能够做到都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偏顾棠做到了。   “他是怕我心上有负担!”   陆菀悠的话,七夕这会也明白,她深知顾棠顺着自己缘为何,此刻,心里存着感激,只这话她不能和崔雅舒他们说,说了怕崔雅舒心里担心,担心这未来的日子过不好。   “好好过日子吧!”   陆菀悠伸手轻轻拍了拍七夕,在这当会,只嘱咐了这么一句,来日方长,这日后的路长了去了,也不光只是看洞房花烛这么一个晚上,要看的是以后!   “嗯!”知道陆菀悠能理解自己的七夕在这会点了点头,在前头来唤用膳之时,两个人挽着手自去了正厅之中用餐。   如同早膳时候一样,七夕根本不需要动一筷子,顾棠这儿把她爱吃的一样一样夹到了她的碗里,鱼肉刺都挑的干净,这肉更是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瞧得一同坐着的,都在这会忍不住的羡慕。   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如今看七夕得这样好的夫婿,个个心上无比的放心,本从一开始他们认定的就是顾棠,从前顾棠守着分寸,对七夕照顾有加,现如今更是不一样了。   这是真的把七夕当宝贝来待。   一顿午膳用完,长辈们都没多留,两家早已在婚前便与皇帝告了假,一早回并州祖宅,行程半点都不会耽搁。   皇帝原想将工部交到顾棠的手中管理,顾棠也以多想陪伴妻子为由,当下拒绝,直言要回并州带妻子祭祀先祖。   朝廷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都觉得现如今这朝廷并不太平,也正因为如此,远离这京城是非之地,是他们此刻要做的。   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的妥当,左右都是往并州,一前一后出发,路上也能走到一处,七夕与顾棠都没有多留,这当下便往湘王府里去。   湘王府门外头,马车已然齐备,老王妃与老王爷一辆马车,苏绵与顾樾带着两个孩子一辆马车,七夕与顾棠一辆,余下有脸面的丫鬟婆子们自有车子,带走的东西不多,并州那儿早就已经有人布置。   对外到底与皇帝说的是回并州祭祀先祖,若带的东西多了,看着倒像是逃难,难免落人口实。   从昨日里到今日甚至是前些时候,七夕都不曾好睡过,如今刚吃饱了回来,又摇摇晃晃的坐着车,刚出了京城,七夕这儿便已经开始上下眼皮打架,整个人困的不行。   手撑着下巴刚想靠在车壁上,这头就已经叫顾棠给揽了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身上,马车宽敞,顾棠更是让七夕把脚给放到了车位上,舒展着也好入睡。   身上多了条薄薄的毯子,七夕这儿顾不得许多,便阖上了眼睛,只觉得十分的安心与安定,跟随着马车的晃动,迷迷糊糊的睡去。   也就在七夕睡的昏沉,将要睡熟时,赶车的车夫突然拉紧了缰绳,七夕这儿身后后仰,差点没跌出去,好在叫顾棠给紧紧的抓牢了。   七夕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询问为何时,已然有一道叫七夕听着早已经熟悉到底,却又叫她当真头昏的声音传来。   “我要见七夕,他一定知道我儿子去了哪里,一定又是为了他,我儿子才不见了踪影,你们今儿个一个都别想走。”   声音传来,那边带着家丁拦住了整个去路的萧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大叫着,话语里全是慌乱之色,那种慌乱是真的着急,而非刻意作假。   七夕侧过脸看着那边拦路的萧老夫人,把疑惑的目光收回,顾棠这里给七夕倒了一盏茶,倒是不疾不徐的说了起来。   “昨日里那老夫人归了家就说萧将军已经没了人影,我派人去找了,说是出了京城,至于之后去了何处,并不知晓,萧战这样带兵多年的人,想要隐藏个行踪,旁人想去跟,那是极为困难的。”   顾棠给了七夕答案,七夕这儿点了点头,当下懂了这里头的意思,而后直接靠在了顾棠的怀里,很是自然的一个动作,倒是叫顾棠这身子忽然一僵,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既不知道,叫人打发了就是,何苦与她在这儿扯皮,嘴里全然都是不干不净的话,听够了,也听厌烦了,困了,我还想睡!”   靠在顾棠怀里的七夕调整了一个姿势,打了哈欠的闭上了眼睛,就像是自动自发的把外头所有的话语全都屏蔽了一样。   顾棠看七夕这样靠入了自己的怀中,唇角忍不住的绽放上扬,为七夕掖了掖被角,掀开帘子的一侧,在这一会,冲着阿继使了个眼色。   阿继这当会早已经带着人上前,将萧老夫人给拦在了一旁,先行让马车离开,此刻,只劝道“老夫人还请回去吧,我家王妃如今可是有名有姓的,昨日里闹这一场,你已然吃了亏,崔府和你计较过了,我们湘王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你还闹,还想毁我家王妃的清白,那可别怪我湘王府不客气,我们王爷可不是面团捏的!” 第218章 异动   昨日里喜果喜糖塞满嘴,致使老夫人满嘴撩的全是细碎的伤口,喉咙处这会还是淹着嗓子的疼。   这会子若非为了儿子,萧老夫人也不敢来这儿惹不痛快,昨日里七夕成婚,萧战就不见了,她能想到的只有七夕一个,不来找七夕,她真的不知道要去找谁。   可阿继这一番威吓之后,萧老夫人的步子往后略退了两步,面色艰难的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作罢,打了退堂鼓的一路往后缩着脖子,让阿继离开,自己亦不在纠缠。   崔府里的掌家赵氏便是这样的蛮横,湘王府里的二少夫人名声在外,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老夫人不想在这会和那祖宗对上,她嘴里的伤还没好全,为了自身计,她还是忍下了这一口气。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在京郊驿站处与崔府的马车汇合,两家一同而行,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走出了京城,一路在马车之中吃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总算到了下一个驿站。   除了偶尔的休息,一直卧在这车上的众人得以在这会伸展手脚,七夕这儿还好些,她坐卧累了顾棠一直会帮着按压,生怕她有所不适,老夫人这儿是真的有些吃不消。   来京城时,是走走停停着在那儿一边走一边玩儿,并不赶着什么,倒也算舒服,如今回并州,则是紧赶慢赶的模样,她到底上了年纪,是真的觉得有点受罪。   一把骨头就这么颠簸着,人都颠的有些晕眩,只觉得要了命一般,当真难受的紧……   好容易下了车,驿站里,早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了老祖宗,七夕这儿在顾棠将自己扶到地上,稳妥的站住时,便已然到老祖宗处伺候。   “用不着,用不着,自去你家里头去照顾着去,我这里还有你舅母他们呢,菀悠这丫头也在我身边伺候着!”   见七夕快步的跑向自己,老夫人这儿忙道不用,她身边照顾的人多,哪里又少了他这么一个,她这儿夫妻新婚,自然是要去她丈夫处,好生的与丈夫在一起。   老祖宗如今只巴着七夕能好好的与顾棠在一处,最好是形影不离的,才能够把这感情尽数的培养好了,这将来,也好有个延续!   眼见着老祖宗坚持,这舅母母亲都这样说,七夕只好扶着老祖宗回了屋,这会也让顾棠接走了,刚进门,这床边便有一盆浸了艾叶的滚水与一盆清水在那里头,看那样子,便知是早准备好的。   “坐那儿先泡泡脚,然后躺躺歇着,一天一夜到底累,艾叶活血通经,明日里还要赶路,赶紧歇歇。”   拉着七夕往窗沿边处坐,顾棠让七夕把鞋袜脱了,亲自动手帮她兑着温水,让她泡脚舒活筋骨,蹲下的身子在这会让七夕给拉住了,七夕自己弯下了腰,把这水分成了两份。   “我累你也累,一起泡吧,别总什么事情都先仅着我,我原也没那么矜贵的。”   一人面前一个盆,七夕这会自己把袜子脱了,让顾棠坐自己身边,和自己一块泡脚,顾棠也没扭捏,三两下之间,这脚就已经进了盆中。   顾棠的脚很大,那么一个盆放进去还嫌有点小了,七夕的手比划着,心里记着脚面的尺寸,而后坐在一旁没多话。   泡了好一会脚,顾棠这里擦着脚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抢在了七夕的前头,帮七夕擦了脚,是很仔细的那种,一双脚让顾棠抓在手里,七夕原不好意思的,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了之后,直接放弃了。   这这脸,在那一瞬间红到了极致……   那种红了半边脸颊的模样,让顾棠看着忍不住的笑。   “睡吧,晚膳时唤你!”   不逗七夕之后,顾棠将被角给七夕掖好,这之后便亲自把水盆端了出去,七夕沾了枕头没多会便睡了过去,睡的格外香甜。   一直到日落西山,顾棠也没喊醒她,只把饭菜端进了屋子,热在了一边放置的温水碳盆上头。   七夕这一觉睡的香甜,子夜醒来时,明月高挂,房内的一角的长桌上还亮着两盏油灯,顾棠这会伏案还在这桌上看着手边的一个公文与一些信笺。   听着动静的顾棠在七夕起身时便桌过了头,将原本灭了好几盏的油灯点亮了起来,屋里瞬间亮了许多。   “饭菜还温着,你先喝口水,我给你把饭菜端来。”   拉着七夕往这房里的桌边坐下,顾棠帮着七夕端来饭菜,七夕这会拉着顾棠的衣袖,让顾棠原不用忙。   她睡的昏昏沉沉的,这会也没什么胃口,倒不如坐坐,醒醒神。   “出了京也那样忙碌,跑了一天,你也没闲着!”   看那砚台里的墨,七夕知道他显然是看了好一会的东西了,明日里又要赶路,原该多睡一会。   “不忙,终归这往来消息要知道的,要不然怎么守住这家业,都是一些往来信笺与消息,还有一些庄子上的事情,平日里都是这么处置的。”   给七夕倒了一杯温水,让七夕喝着润喉,顾棠这会只道自己没事,这会还算好的,比起在战场上那会悬着一条命,只能穿着甲胄在那边睡上那么一小会,现如今可真的是九牛一毛。   做王爷的也不是光靠底下人去办事就什么都无忧,许多事情还是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不说是自己,就是这驿站里现下的三位舅父也是一样不曾入眠。   七夕自回了崔府后,闲人当惯了,对于掌家一事也不上心,如今嫁给了顾棠,王府里的事情原是苏绵做主,她也没想着插一脚,不插手,便不招惹事非,她不想与苏绵为这些事情多生口角。   虽不插手,可她也知道,掌家不易,男人外头的艰辛与女人屋里头主持中馈的不易。   “你饿不饿?”七夕看温在炉子上的饭菜,再看时辰,只与顾棠问道。   顾棠原没吃宵夜的习惯,可七夕这样一问,他自将饭菜端了来,给七夕添了小半碗饭,给自己也拨了一点,陪着七夕一块吃。   “探子来报,西山有异动,似乎……并不太平,明日里咱们加紧脚程回并州,早早回了并州,再做查看!”   两个人对坐着,一面安静的吃着,顾棠这儿一面给七夕夹菜,一面将才得到的信息告知着七夕。   七夕这当会的筷子停住了,不为别的,就为着西山这两个字!   西山兵营,兵马皆在那里整修,从前原都是萧战在管,现如今萧战不在,这些兵已经尽数交给了柳云霆。   若西山兵营之中出现异动,就是柳云霆有所异动……   “除却西山异动之外,在灭陈一战之中,吞并了陈国不少城池的羌族在此刻亦是一副虎视眈眈之相,几位长辈预想的不错,未来必然有大事要发生!”   为办婚事,早已经告假的顾棠虽不上朝,这一段日子一直在做个闲人,可该听得没少听,这该看的自然也没少看。   推拒皇帝所赠各种实权之职,一是想好好将婚事办完,二也是不想趟这一场皇帝所办下的浑水,迎接昌平公主回京从不是一件磊落的事情,偏生皇帝要办,他便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反驳。   如今朝野上下不安宁,边关部族野心勃勃,皇帝这模样,显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成王也是从战场之上浴血杀敌回来的人,应当不会干下那背祖忘宗忘了根本的事情。”七夕心中对于西山的异动心有怀疑,并不愿相信这异动会和柳云霆相干。   两次战场拼杀,他若要做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情,早为何不做,偏要等如今异动,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七夕坚信这件事情必然与柳云霆无关,她相信柳云霆一定不会去做那回叫人吐了满身吐沫星子的事情。   “我与成王一同出生入死,也知晓他的品性,这里头的事情我回亲自调查亲母,你养母唯一的儿子,且与你又是一同长大,那样亲近的人,便是他真的有事,我也要保他一条性命。”   见七夕这会着急,顾棠出声安抚着七夕,只让七夕放心,便是用尽整个湘王府的人脉,柳云霆要是真的乱来,他也会想办法保住柳云霆这一条性命。   七夕吃惊的看着顾棠,眉头微蹙,并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棠了解到了这个身份……   “不止我知道,萧战也清楚,他当日买了个宅子就靠近将军府,自认为做的细致,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待你也看重,我与他在战场之上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虽不认可他在一些事情上的作为,却也知道,站在他这个角度,有些事情确实不得不为。”   知道七夕疑惑,顾棠这会只爸话往明了说,伸手轻轻拍七夕的手,只让七夕不用担心,这件事情若要捅出来,早捅出来了,也不会等到今时今刻。   人站的立场不同,所用心计手段并不能片言之言就能够概括,况且他对七夕有心,只要不是对七夕有什么,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这么当没瞧见。 第219章 谋逆   >> “我给你念书听吧,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倒了觉你也未必能睡着,和衣躺着,你闭着眼睛,我念书给你听可好?”   七夕这会的眉头不经皱起,顾棠放下碗筷,也知道她无心在用膳,这当会,为她擦洗了双手与嘴角,只点了床边的灯盏,与七夕建议着。   七夕这会是真的倒了觉,适才睡的多,如今清明的很,听顾棠这么一说,倒也有兴趣,京城里人人都道湘王文采出众,人才出众,她不知从顾棠嘴里念出来的书是什么样子的。   这当下上了床,让了位置出来,可这还没腾个地儿,人已经让顾棠带进了怀里,七夕这当下,都不用听顾棠念书了,整个脸疼的烧红了。   “这几天重翻诗经,正巧有一篇我觉得太符合我如今的心境,且念给你听!”   七夕这儿整个脸烧成了红霞,顾棠这儿拥着佳人入怀,如今这嘴角噙满着欢喜,不等七夕说话,顾棠的声音已然凑在了七夕耳边,轻声言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树茂盛,花枝正好,红红的花儿多光耀,这姑娘要出嫁了,适宜敲好成了家……   七夕归家的这段日子,诗经没少读,如今顾棠唱念的词,让此刻的七夕脸色发了红,越发烧透了两边脸颊,羞怯的越发厉害了。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顾棠这里念完了桃夭,很是享受的微闭着眼睛,在这会只继续念着雀巢。   喜鹊筑成巢,鳲鸠来住它。这人要出嫁,车队来迎她……   这嘴里念着,人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手不曾放开着七夕,让这会的七夕,便是连呼吸一口气都是极其小声的。   顾棠所念的这些,她都知道,不止知道,还十分的熟悉,她脸皮薄……   “世人嗟叹湘王顾棠高情远致,霞姿月韵是个清风霁月宁静致远的正人君子,谁晓得,这人躺在这儿也是个嘴里油腻极了的小泼皮。”   “情诗一首接着一首,娓娓唱诺,湘王爷,便是读的这些个圣贤书,当真叫人大开眼界了……”   顾棠这嘴里唱的不停,且看七夕缩着脖子那般小心含羞的模样,只唇角上扬,笑的越发的快意,那种捉弄了人的小表情,让这会的七夕伸出手只在顾棠的腰间轻轻捏了一下。   恶作剧般的嗤笑一声,而后开口,揶揄着顾棠起来,谁叫他逗弄自己的,七夕这嘴如今利索的,倒是把顾棠一阵排喧,顾棠这会只开口道“虚怀若谷清风朗月那都是假的,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心爱思慕之人,我如今对着自己的思慕之人唱念情诗,那还不行。”   微闭着双眼,顾棠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七夕的那些个揶揄全然不曾放在心尖,嘴角依旧泛着笑,搂紧着怀里的七夕,满是欢喜。   “若湘王也霞姿月韵,清风霁月,那湘王妃是不是霞明玉映沅芷澧兰,要不然湘王也与湘王妃是一对情深的伉俪呢。”   顾棠在这会只拿着七夕夸耀自己的话,又返还给了七夕,七夕听他那副油腔滑调的话,当下闭嘴,她辩不过顾棠,左右还是自己吃亏,还是安静的听诗经吧。   故意闭上眼睛的七夕不在回答,而顾棠这儿见七夕不在说话,这当下,自念起了自己的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顾棠的声音轻柔,语调转换之间所念出来的诗自然是好听的,七夕闭着眼睛,微微的打了个哈欠,这当下枕着顾棠的手,没多会便随着这诗陷入了席卷而来的困意之中,也没个含羞还是不害羞,人就已经昏昏睡去了……   顾棠的手不曾放开七夕,在这当会,手搂住了七夕的手,与之一道睡了过去,一觉睡到鸡啼……   这之后,七夕入睡之前多了一件事情,便是听着各样的诗词,而这些诗词里,每一字每一句皆有爱意。   她和顾棠什么都没有做,每日里和衣而睡,同吃同眠,却在没有进一步了,七夕从一开始的有些心上过不去,到如今放开了心,与顾棠在相处上,在不似第一日那般,总是小心翼翼的。   眉眼之间的笑意也比之前多添了许多,这许多是那种真正从心底里扬起眉眼之间的笑,发自内心,而非面具化的笑容。   快着脚程之下的路程走了一个多月,到并州老宅之时,已经是十月,十月初冬,冷意渐起,早起早已经要添衣,七夕的身上也早已经穿戴上了斗篷。   并州京郊处地里的庄稼已经是黄澄澄的一片,满是丰收的景象,柿子树上挂着的柿子也到了可以食用的时候。   七夕一路回来时,还摘了两个放车厢里,不为吃,就是觉得好看,摘着玩儿的,顾棠也宠着她,她想怎么做,便怎么做,那种宠,是到了骨子里的。   崔氏的老宅,与湘王府的老宅里下人们早把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早早的把地龙都烧了起来,怕主子们冷,一点都不敢懈怠。   湘王府里的老宅是一座五进三出的大院,,整座大院宏伟庄重,高峻威严,气象森然,里头明楼戏院假山皆有,错落有致当真巍峨。   八个大院,十九个四合小院,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接,玲珑精致,七夕第一次来,这样看着,反倒是京城里的湘王府还委屈了些,京城里的湘王府比起这里,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老王爷与老王妃局秋水居,七夕与顾棠则居馨怡居,苏绵与顾樾居锦瑟居,一进门,苏绵便将这主持中馈女主人的气势给展现了出来,打点上下,无比的忙碌。   七夕帮不上忙,早早回了馨怡居,馨怡居里早沏好了七夕爱喝的茶,临床而设的长榻中也放了手炉,手边放着是一本诗经,恰巧的是,便是这段日子,顾棠日日对着自己念得那本,随手一翻,刚巧翻到了绸缪一篇……   七夕这脸当下红了,忙要把本子翻上,玲珑端着东西刚进来,看七夕翻着诗经还能脸红,只勾唇道“王妃看着什么呢,怎么还把自己看脸红了!”   玲珑好奇,凑在七夕边上,只去瞧那看到的诗,顺嘴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尚未念完,玲珑处就叫七夕堵住了嘴,再不叫她说下去,可不让玲珑说,这外头刚巧听了个正着的陆菀悠这会把余下的话给补了个全“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陆姑娘!”玲珑见陆菀悠来了,格外惊喜,只忙着让陆菀悠往里头坐,而后好奇询问着这诗经里头的意思。   好像听起来也没什么,可七夕这神情格外的微妙,听着到像是这诗有什么缘故似得。   陆菀悠凑到了玲珑的耳边,将这诗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着玲珑,这诗原是闹洞房时唱的,闹洞房男儿家女儿家要做什么事情,玲珑这当下明白了,她这一张脸也红了,通通红。   “主仆两个害起臊来还真的是一模一样,你还害臊,一路过来,还没成事么?”   崔府的老宅什么都是现成的,两家离得又近,陆菀悠这儿过来串门,如今好奇的与七夕问道。   七夕听她这样说话,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摇了摇头,自将自己的这盏茶递给了陆菀悠,没吭声。   “湘王真能忍,放着要是我身边有这么个窈窕淑女,我一早把你的衣服扒光了……”   “呸!没脸没皮,满嘴全是浑话!”   陆菀悠凑在七夕的耳边,与七夕说着话的当下,七夕一只手掐了陆菀悠一记,脸这会羞红成了一大片。   “得了得了,我这儿也不逗你了!”看七夕不好意思,陆菀悠不说了。   也是在两个人说着悄悄滑的当下,顾棠外头进来,这会,脸色并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夕相对了一个多月,七夕对于顾棠脸上的表情太过懂得,这个表情,并不算的上好。   “羌族带着大军压境,集结全部兵马一路攻破潼关,现如今潼关失守,皇帝派兵镇压,可……大军反了!”   羌王带着大队人马昨夜攻破了整个潼关,大队人马从潼关入,一路直往京城而去。   潼关处的陈国之民毫无任何抵抗,是直接放了羌族的人入境,俨然是要看大周灭国的模样,如今大军不发,柳云霆是真的反了……   “不可能,成王也是个领军打仗出生入死过的人,怎么可能会造反!”   听顾棠说柳云霆谋反,七夕第一个不相信,只道这件事情一定有什么误会,柳云霆就不是这么一个人,他不可能谋反的。   “消息可有错?”七夕看着顾棠的眼睛,只问顾棠这事情会不会是假的,在她看来,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会错,皇帝八百里加急送了信来,希望我与岳丈能够往军营之中去查看情况,若遇有人谋逆,杀无赦……” 第220章 瓮中捉鳖   >> “杀无赦?若真的有人谋逆,凭着你和父亲,到底是谁杀谁的无赦!”   听得顾棠口中所说的皇帝令,七夕警觉着其中的蹊跷,并不愿萧战与父亲前往。   若真的柳云霆谋反,那他们只身前往也是送死,开的什么玩笑,她不同意!   皇帝居于庙堂之上,若有人反,这其中必然有其原因在其中,皇帝跑不了,她不愿意看着自己至亲的人去外头冒险。   “圣旨刚到的这里,点了姓名的让我与岳丈前往军营,若我不去便是抗旨也是等同谋反……好好在这里等着我们,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你也记着,哪儿哪儿都不要去,羌族的那些乌合之众,算不得什么!”   七夕直言不让顾棠前去冒险,顾棠给了七夕一个定心的微笑,只让七夕用不着担忧,他一定会和卫国公平安归来。   “大周皇帝手下多少人马,能带兵打仗的人多了去了,凭着什么他说要去冒险就要冒险,我被她的亲妹妹欺负的死死的,可到头来呢,谋反就谋反,你们如今前去便是送死,我不愿意!”   这大概是七夕在顾棠面前第一次发脾气,甚至气结的红了鼻子,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她这会这心里拧的很,她也不是个泥人。   ·如见就不愿意听顾棠说去打仗的话,打仗那是拿命在拼,羌族的人马哪里就是乌合之众,羌族之人生长之地,牛肥马壮,男女老少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善骑术,能吃苦。   这场反,若这样算来,那就是早有预谋的!   这天子也不配为天子,反了就反了,人人能反,他们为什么不能,她被天子之家没少欺负,她就是不要顾棠去冒这个险,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去。   “七夕这话并无道理,迎回昌平公主一事掀起多少波澜,先不说旁的,这安远将军为大周皇帝出生入死了多少年,若有战,皇帝也不该找王爷,最该找的,不能是安远将军吗?”   陆菀悠看七夕这会死死的抓着顾棠的手,忙与顾棠说道,她这话原是有理可循,当初为了迎回一个昌平公主,闹得举国不宁,百姓朝臣多少的话,可皇帝一个字都没有听,甚至还把能打仗的那一个直接贬斥了。   早干什么去了,现如今要命了便随意拉个人就上战场,原就是不厚道!   “多了,安远将军呢?皇帝原可派安远将军去,这兵都是他带出来的,这些人必然听从他的吩咐,为何会听成王的,就算这些人也曾随成王出征,可情义不同……”   陆菀悠在这会反应过来只开口道“安远将军……难不成也反了?”   十几万的大军,柳云霆一个人绝对搞不定,光是想也知道,这里头一定有着十分的蹊跷,这会的陆菀悠反应了过来,七夕也是在这当下瞬间有了察觉,目光所及之处,看向顾棠,与陆菀悠有着一样的疑问。   尤其在这疑问出现之后,顾棠的反应给了众人一个震惊到极致的抽气声……   “真反了?”   萧战在他们出京前没了踪迹,原是自己往羌族而去,只身前往羌族,带着羌族七万大军从潼关一路杀入,若非如此,潼关又哪里那么好攻破。   当初柳云霆与顾棠尚未到潼关时,守城的将军都能靠着手中的兵马苦撑数月,又何况是如今这个时候。   潼关处本就有留下的三万将士这三万将士不说能将羌族人突围,可守住潼关还能够做到的,如今被攻陷,那便是有人里应外合。   “呵……一代战神也有反了整个朝廷的时候,当真叫人不敢相信!”   陆菀悠处不禁一笑,无比唏嘘,到底还是惊讶多过于所有的一切,谁能想到,这样以为征战沙场十几年的战将,回背叛了这个国。   “那我便更加不能让你和父亲去冒险,萧战已反,凭着你们的一点点力气,怎么对付这些将士,去了难道去送死?”   七夕听闻萧战反了的话,在这会心上一沉,她是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如今咬着下唇,越发拉紧了顾棠的衣袖,不让顾棠离开。   “我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不为了皇帝,就当是为了萧战与柳云霆,曾经一同上过战场的,我不信他们会如此做,若真反了……”   “老祖宗舅父与公公婆婆带着我们来这里便是来远离朝堂是非的,皇帝手中也并非再无旁人,非要八百里加急来此,无外乎就是要把你们全都卷进去,你不能去,父亲也不能去。”   顾棠始终愿意萧战与柳云霆并不会行此小人之事,想去仔细看看,可七夕这会不让,不论是与不是,都不能去。   若去了,此事当真,他们两个如何全身而退!   只没等七夕说完这话,她这后脖子处已经叫顾棠给敲了那么一下,眼前一黑,人便已经倒在了顾棠的怀里。   顾棠将七夕交给了陆菀悠,只道“事出紧急,原也是没有办法,还请你帮忙好生照顾!”   他要去印证萧战与柳云霆是否真的带着这数万的将士反了这大周,反了大周的皇帝,若反,他好歹也要知道个原因。   陆菀悠虽不赞成,可知道此刻也没别的法子,这当下接过了七夕,自不在言,只去将七夕安置起来。   顾棠与卫国公在此刻带着手下一应的随从一路出了并州城,快马加鞭日夜不休,比起去并州时候,这几日,还要苦。   手里拽着的是皇帝圣旨,一路往大荔县而去,只人尚未到省大荔县,就已经被阻在了门口。   萧战带着羌族一半的人马集结于此,堵得便是顾棠!   看着眼前这些人奇装异服的打扮,顾棠也是了然于心的模样“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将军,真的与这些人联合在一起,夺我大周江山,萧战,你的脑子呢?”   看着站在人前的萧战,顾棠后槽牙紧咬,不禁发问,为何如此,为何要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不用与我废话,我想要七夕,若你愿意将七夕还我,让我带七夕远走高飞,我饶你一条性命,放你活出升天!”   坐在马上的萧战对于此刻顾棠的话,并没有听进去一丝一毫,勾唇冷冷一笑,只道自己旁的不求,只求七夕。   他反,也是为了七夕!   迎回昌平公主一事,并无一人开口,他去据理力争,反倒失了全部前程,皇帝昏聩,不反留着何用!   此刻的萧战,只把自己为何而反的话尽数的告知着顾棠,顾棠大喝着“你疯了!”   “疯不疯的,湘王左右抱着美人,也不能了解这些个没有美人拥入怀中之人的感受,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   在顾棠气到大骂出声之时,东方桦在这当下从队列之中走出,站在了众人跟前,顾棠与东方桦打过照面,这当下,认出了这位谋划着江山的小女子,此刻尽数明了。   “十公主可真的是蝗虫,灭之不绝,好厉害的手腕,断送了一个陈国,竟然还能让羌族的王尽数听命于你,你可真的是令人佩服!”   “王爷客气了,左不过是不平罢了,就好比萧将军一样,萧将军不平,原是你夺了他所该有的,若非皇帝昏庸,他如今与你枕边佳人早已经双宿双飞,何至于看着那佳人嫁给你做妻!”   看着面前马上之人的东方桦,顾棠算是明白,这一切所为何,怪道这羌族忽然来袭,怪道大军压惊败的那样快。   怪道萧战会反,这因由皆在此处,他算是全都明白了!   “湘王,萧将军既给了你一条生路,那就请让道,你是个有才干的,本宫惜才,这会愿意遵从萧将军之意,放你自由,你只要归顺了本宫,你觉得如何!   见顾棠如此,东方桦在这儿抛出诱饵,只让顾棠听从自己的话,只要他愿意,这里的阳关道一直为其打开着。   多么好的一个条件!   “公主欠了我妻子一双眼睛,公主想来还记得吧!”   听得东方桦招安的话,顾棠勾唇,不屑的笑出声,而后面色阴冷的看向东方桦,与东方桦笑道,且笑的很是自如的样子。   手中的长剑在这一刻已然抽出,直指着东方桦所在的方向,顾棠比划着东方桦这会的眼睛,一副要其还账的模样。   “湘王,别白费心机了,不可能的!”   东方桦对于此刻顾棠冲着自己的比划,冷冷一笑,只道他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回让他要了自己的眼睛。   做梦!   “那就来试试,看我可能不可能要你一双眼!”   飞身而起的顾棠举剑朝着东方桦所在的方向冲去,剑尖直指东方桦的眼睛,毫无一丝一毫的客气。   东方桦本能的往后退却,在其身边人为保护着她飞身而起,抵挡顾棠长剑的同时,这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羽箭,这些羽箭自四面八方飞射而来,这些身着羌族服饰甲胄的战士们,在这儿纷纷中招……   个个到底不提,他们被围困在其中,瓮中捉鳖似得,成了那只鳖…… 第221章 好一场布局   >> “你!你们!”   落了圈套的东方桦看着脚下遍地的尸体,望着奸计得逞的萧战,牙根在这会恨不能咬出血来。   “好本事,这一出戏你们这本下的可真够足的,呵……到底是我棋差一招!”   成了瓮中之鳖的东方桦如今看着一面倒的局势,这当下,长吸一口气,面色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平静,转换的极为快速,她再不动了,只看着将这一场戏谋划到了极致的萧战,给出了一副你且高明的表情,束手就擒。   东方桦束手就擒,顾棠的长剑却并不曾收回,一扫而过,半点不曾有任何的客气,就这般冲着她的眼睛而去。   伴随着东方钢化的一声尖叫,她的眼睛在此刻迎来的是黑暗!   “公主欠我妻子一双眼睛,今日顾某便在此收了,且您一向并不安分,又好拨弄是非,想来公主还要受些苦,唇舌这些没用的东西就留到今日吧!”   伴随着眼前的黑暗与布满脸颊的血腥,东方桦从马上跌落,浑身的疼痛让她在此刻不住的哀嚎,胜者王败者寇,她知道自己这会已经败了……   左不过逃不过一个死字,她没什么好在乎的,也正因为不在乎了,故而这会随的顾棠怎么说,取走什么都无所谓,她翻不了盘了。   至于顾棠要取走的,是东方桦的舌头,这一张好搅弄风云的嘴,便是凭着这一张嘴才惹来这许许多多的事端,虽他也是被蒙在骨子里的那一个,可为防后患,他这会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将这位极会来事的饿十公主成为一个废人。   一双眼睛还不够,眼睛的债,原是她欠下的,可这嘴却不是,这嘴,太能干了!   应是瓮中捉鳖,这近乎四万的大军死伤过半之后,余下的这些人早已经弃掉了手中的兵器,抱着头在这会只求保命。   萧战也没想枉杀多少无辜,如今命人将这些人控制起来,至于顾棠那儿,一眼扫过阿继,阿继这里有药,比起生生拔下舌头的血腥,阿继将药塞进了东方桦的嘴里。   哑药吞下东方桦的喉咙,不消多会,她便回成了哑巴,比起生生割下东方桦的一条舌头,这都已经算的上是轻罚了。   那根舌头在这会先长在东方桦的口中,至于那早已经痛到无法挣扎的东方桦,只反射性的把该吞的尽数吞下,而后如一个破烂的木偶娃娃一样,倒在如今血流成河的泥地里,由着人将她与那些所降的羌族士兵关在了一处。   俘虏不杀,羌族一共七万大军,若全都杀光了,倒不好办,这些人现如今交由专人看管,而与萧战会和的顾棠,在经历了这一场让他接连诧异的事件之后,如今看向萧战,两个人在这马上往柳云霆处去,与柳云霆会和。   “解释?”简单的两个字,自顾棠嘴里说出,他拽着那一张圣旨千里迢迢赶来,到底也要知道个缘由,若不然,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叫人戏耍了一番一般。   如今紧绷着一张脸,这脸色实在是没好看到哪儿去!   “原不想将你拉下水,便一直瞒着你,听闻你要带着七夕与一家老小回并州,便越没告知你,不曾想,皇帝还是将拉下了水……”   萧战让顾棠这样一喝,如今脸上带着满满的歉疚,将东方桦如何找上门来,如何挑拨离间,柳云霆拿着那羌族的兵符怎么进宫劝的皇帝,把这前后的事情牵连起来告知着顾棠。   将昌平公主刻意的迎回宫中,原是为了激化矛盾,让一切看起来那样的可信,不为旁的,只为着东方桦吃过一次亏,陈国的事情会让东方桦对这一番的事情越发警惕,并不会相信人,若不加大筹码,又怎么能够引来羌族自己入瓮。   舍出一个潼关,换来这几万人马兵败,想来柳云霆处也已经将羌王擒获,他们要做的便是将整个羌族尽数收拾干净,而后,这笼中关押的那一个斩草除根。   需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短短时日,这位十公主便能够说动羌族来犯,再叫这位公主逃脱,日后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的事情。   为往后安宁计,东方桦自然留不得!   只这留得留不得她们说了不算,自有那说的算数的人。   “你们可真的是用心良苦!这些话怎么不能和我说,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这样子瞒着,可有这一番意思?”   听着萧战与柳云霆的全盘计划,顾棠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刻意的罩住了一样。   如今气结的看向萧战,丢给萧战一个你们一个一个且都是极为厉害的神色。   这之后,萧战却皱起了眉“原没想着将你牵扯其中,却不想朝中无人可用,也没人可信,皇帝将你拉了进来,原是想让你和七夕好好过过安生日子的。”   萧战的眼里充满着歉意,原这一切都是他和柳云霆所想给七夕的安宁,现如今……   “我与顾棠要出来时,七夕说什么都不肯,还是将她打晕了之后,我们才能够离开的,你们呀……信不过旁人,还不能信不过我们呢,若早些告诉我们,我们早有准备,也就不会茫茫然的!”   卫国公跟在这后头补了这么一句,只道他们太不应该,这一番的算计瞒着这许许多多的人,天知道那时候七夕急成了什么样样子。   “你闹这一出,消息传的还没有那么快,你也不怕你母亲在京中会遭受些什么,我们出京时,她因为不知你的去向,还在苦寻你……”   隐去了许多不堪的话,顾棠在这会只道萧战就是要走,也该先把老夫人安排好,先不论老夫人是好是坏,消息来回传递没那么快,这京城里的百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会将老夫人认成是乱臣贼子之母。   会遭受什么,谁也无法预料,这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若什么都安排好了,以东方桦的警觉,她不会轻易上钩,现如今事成,我母亲也会转危为安,没事的!”   萧战知道自己这一番的行为确实会带来不小的影响,只影响是一回事,他若不这样做,留羌族在东方桦的手里,他不放心。   不仅仅是他,连柳云霆也是一样!   羌族自投罗网,虽大开潼关造成了一点点的损失,可比起来,这一点点的损失,尚在可应对的范围之内。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账原要这样子算!   当萧战与顾棠卫国公一路赶至柳云霆处时,对外六军不发的柳云霆早已经暗中包抄,将羌族余下兵马一网打尽,主帅被削去了脑袋,如今所剩下的全都是自发投降的士兵。   七万兵马,剩下五万,余下的两万已然成了马下亡魂,比起包围而来根本无法冲破的大周将士,羌族兵败,毫无任何还手之力……   消息传回京城,甚至是传遍整个大周南北的时候,那时候已经是开春的时候……   开春始雷,则蛰虫动矣,时雨降,则草木育矣,七夕揣着那颗心等了近小半年的时间,每日里随着婆母与母亲一道在庙中祈福上香,总算盼来了好消息。   除却这好消息外,更听到了那“瓮中捉鳖”的好故事!   需知道,柳云霆作为主帅,罔顾皇帝旨意三军集结不发,早叫多少人说成了一个乱臣贼子。   更不用提萧战带兵攻破潼关的贼子行为,光是在并州,多少人都在唾骂着这两位“将军”,如今消息反转,七夕这儿自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是好消息,总是流芳百世,而非遗臭万年,若真的是做下那样的事情,可真的是无以挽救,更无能挽回。   “骂了这么小半年,如今总算是得了昭雪,这成王与萧将军也算是忍辱负重!”   好消息传来,七夕这儿刚从小佛堂里诵完经书出来,听得是喜报,七夕心上压着的一块大石头尽数卸下。   另一边,老祖宗则为柳云霆与萧战说了一句公道话,世人皆被表象所迷惑,这小半年的日子,留在京城里的萧府中人,甚至是成王府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老祖宗旁的人不可怜,可怜的是那成王府的孩子,那个孩子尚且年幼,现如今总算熬过来了。   至于那萧老夫人,叫人唾弃一把便唾弃一把,她那心高气傲的,合该尝尝那滋味。   “这样子算下来,顾棠与你父亲也快回来了,好事!”   这件事情如今这样子深究下来,原皇帝可以不将顾棠与卫国公拉下水,帝王谋略,他这是真的怕顾棠与萧战谋反,这会子非要拉下一个顾棠与卫国公。   湘王府,卫国公身后都连着崔氏,崔氏是四大家族之首,牵一发动全身,皇帝也怕有一日自己没了本钱,好歹崔氏与其他三大家族站起来,也好抵挡一阵。   这心思……   帝王之心全是龌蹉的,这会可真的是表现的透透的!   仔细思量下来,还真的是好一场布局,萧战与柳云霆布了一场局,皇帝这儿拉下顾棠与卫国公,又是另一场戏了! 第222章 惩戒   >> 五月端阳,当一切尘埃落定,这世上再无羌族,只剩大周国土,尽数事情在这一日画上一个终点。   羌族由大周接管,大周皇帝在那儿设了御史,更是放下军队,将这余下的尽数事情办妥完善,大周国土又一次扩大。   这样子算来,到不知是该夸东方桦还是该怨东方桦……   先后有陈国与羌族战败手下国土尽归大周所有,大周手里如今掌握了大半国土,手中并无那么多兵马的,如今也是小心谨慎的过着日子。   羌王以死,至于羌王所留下的后代,凡男子尽杀,女子年幼者没入宫中浣衣局为奴,年长者则入教坊司充妓,下场并不好。   可这些人的下场对于大周的百姓而言,并无觉得有任何不妥,胜者王败者寇,都是如此的,若那一天她们败了,那么她们也是阶下囚。   羌族兵败被吞并,萧战与柳云霆带着军功又一次得胜而归,只这一次,百姓们再不敢如上一次那般夹道欢迎,原不为别的,就为了之前他们那儿还大骂着二人是卖国贼,是叛徒这些个话。   那一段日子里,京城里闹得极凶,无论是成王府还是将军府,多少百姓把能砸的尽数往里头砸,恨不能把这里头的人给拉出来打一顿。   如今想来,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依旧心有余悸,生怕萧战或者柳云霆来寻了他们的错处,让他们拉出来打板子。   大军归来,待在并州数月之久的七夕也已经跟随老王爷老王妃一道回了京城,战事已毕,当初原也就是说了只回并州“祭祖”,皇帝都把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并州,这“祭祖”的时间够长,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若不然,必然要叫人落了口实,带来无妄之灾。   备好了糕点的七夕与与苏绵这会等候在城门口的马车之中,崔雅舒也带着一样的东西与七夕她们一道等着卫国公归来。   若说不同,那便是这一次比起上一次的人山人海,连车子都无法通行,这会清静的不是一点半点,只有几个稀稀散散的,七夕坐在马车上,看见了扬眉吐气,一身华服极为高调的萧老夫人未做理会。   萧老夫人也已经瞧见了七夕,看着满身华服,仆妇跟从的七夕,萧老夫人心里憋着气,可一看七夕身边的这些人……   当下作罢!   有苏绵在这会陪在七夕的身边,加上七夕身边都饿那些护卫与家丁,萧老夫人便是眼里带着火,在这会也离的七夕远远的,不曾有半分的靠近。   吃过亏的萧老夫人可不是个傻子,再傻,也变聪明了!   直到这一个个身着戎装的人从远处越发近了的时候,萧老夫人一早快着步子的迎上前,自去找她的儿子。   萧战得胜归来,那就是大周的英雄,镇国将军之位必然是他的,那便是贵无可贵的位置,老夫人这会才懒得理会这些个眼皮子浅的人,向众人以一种得胜的姿态炫耀着自己的儿子。   归来的萧战,目光落向的是梳着妇人髻,一身藕荷缂丝墩兰花花样交领齐腰襦裙的七夕,只可惜,七夕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身后的玲珑手中拎着两个食盒,这食盒,是她给顾棠与柳云霆所准备的。   由苏绵搀扶着的七夕踩着莲步不急不慢的往顾棠的面前走,顾棠早下了马,脚下步子飞快的来到七夕面前,生怕让七夕多走了两步而累到了七夕。   “辛苦了!”   看七夕清瘦了许多,已然能看见尖了许多的下巴,顾棠在这会只和七夕说了这一声,七夕摇了摇头“一路归来辛苦,你们一会还要进宫与皇帝复命,这是玫瑰饼和佛手酥,还有这个金瓜酥,去的路上垫一垫。”   摇着头的七夕自顾棠身边站起,嘴角捻着一抹笑,让玲珑把准备好的小食盒送上,一个给了柳云霆,另一个则给了顾棠。   给顾棠的时候,玲珑凑在顾棠的耳边,小声的耳语了一句“这个可是王妃早早做的,样子虽不如灶上做的好看,可王妃学着做了许久的,谁也没有,独王爷你一份!”   玲珑这会的眼里满是笑意,那种散发着无限欢喜的笑是看着七夕肯为顾棠用心的欢喜,顾棠伸手接着那糕点盒子时,一愣,这之后打开食盒,与柳云霆的略比了比,果真如玲珑所说的一般。   一个是灶上厨子做的,柳云霆那儿的大师出品,个个精致,七夕这儿的,明显瞧出了不同,这是顾棠第一次吃七夕所制的吃食,他这会笑的跟个大傻子似得,嘴咧那么老高。   “厚此薄彼,我也许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你好歹匀我一块呗!”   柳云霆是真的饿了,一路回来就是给他个实心馒头他都能吃的下去,更不用说这会这么精致的糕点,连茶都是热的。   那边顾棠跟个大傻子似得盯着那吃的舍不得入口,柳云霆那儿已经就着那吃吃下了大半盒,眼瞧着顾棠手里都要吃完了,柳云霆才舍不得的拿了一块玫瑰饼出来,把这玫瑰糕咬着吃了一口,可这一口下去,顾棠那儿瞬间皱起了眉头,强忍着把这一口的玫瑰饼给群补的吞了下去。   “这……”   “我把豆沙替换成了山葵,亲自磨得山葵沫在这里头的,湘王爷打人脖子将人击昏一流的本事,哼!”   就在顾棠吸着气缓解着嘴里辛辣气味的时候,七夕这儿脸上噙着的那一抹岁月静好的微笑瞬间消散,替换的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止,这里头还有花椒粉茱萸粉,都是我们一起寻来的好宝贝!”苏绵头一次看顾棠被亲媳妇儿整,这会忙出声,只道还有好东西呢。   顾棠一听这话,真恨不能哭了,伸出手来在此刻连连讨饶,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云霆那儿吃完了一盒的糕点,是真的将自己吃了个饱,只如今看顾棠处让七夕这样子戏耍了一番,笑的都不知该当如何。   “提了铁板了!”   七夕揶揄顾棠的话,明显是气话,顾棠缓过了神,嗓子里辛辣的恨不能冒烟,眼睛里还有辣出的泪水,如今做出着讨饶的姿势。   “你一掌把我击昏了,还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好喝的,想得美。”   七夕收了适才那一副盼得郎君归的温柔模样,嘟着嘴,想起脖子后头那一掌,她还生着气,打的那么用力,醒来人不见了踪影,她若不戏耍柳云霆一番,她都委屈的慌。   “除了上头这两个,余下的都是好的,不戏耍你了,避开了这一个,余下的你吃了,家里婆婆与公公都摆好了你爱吃的菜,等你回去吃。”   看顾棠眼泪汪汪,七夕指着最容易叫人瞧见之处的玫瑰饼,将那饼子撇至一边,只让他吃旁的,闹归闹,看顾棠眼下的倦色,她没忍心,还是告知她有好的。   七夕把那放了“特殊佐料”的饼子撇开了,可顾棠没舍得,又把那饼子拣了起来,直接塞进了嘴里,那味道……   “做什么呀,原是与你闹着玩儿的!”看顾棠吃的腌嗓子,七夕是真急了,从玲珑处寻了温水来递给他。   七夕急了,顾棠倒是十分的淡定,一边的苏绵只说了这么一句“博取同情,大骗子。”   这一边这会这么几个可是正热闹,那一头,被完全撇除在外,甚至比柳云霆还不如的萧战满是落寞……   在怎么样,柳云霆至少还得了七夕一个食盒,他如今是连插话都插不上了,萧战是生生被七夕撇除在其眼外的人。   没有打扰这边的热络,萧战叮嘱着自己的母亲且回去休息之后,便架马自先进宫去了,萧战这儿走的快,柳云霆提醒了顾棠一声,在这之后与七夕辞了一句,而后也上马走了。   “她从小养在我娘身边的时候便不是个外放的人,有什么好的坏的,都是藏在心里,从来不放在脸上,现如今看她这模样,外放了这么多,当真不错,是你的功劳。”   并肩前行的柳云霆与顾棠在这会说话,柳云霆想起七夕逗顾棠时候脸上的笑容,只回忆着那时候七夕小时候的事情,而后道七夕现如今开朗了许多,这许多里,少不了顾棠的份。   柳云霆的身份在顾棠和萧战面前从来不是秘密,柳云霆和七夕自幼长大的情分并不是假的,如今这话说的也实在。   顾棠抿了唇只道“这原是她自幼失去的,五岁前,她格外的顽皮,家里上上下下的宠着,那时候的性子那才是真的外放,要让她还有那样的性子,想来是十分困难的。”   错过七夕那么多年,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顾棠只想让七夕过的惬意,就好像刚才那样,笑闹随性,而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活的小心翼翼,那么的疲累。   “挺好的!”   三个字,从萧战和柳云霆的嘴里齐声发出,那一句挺好的,唯有真的希望七夕能够快乐的人才回说的出,而那两个真正希望七夕快乐的,这会就与顾棠并行着。 第223章 急流勇退   >> 心照不宣的三人相视一笑着,在这之后一齐前往宫中,萧战脸上的失落也在这一刻消散。   大胜归来,皇帝在太和殿中亲自设宴犒劳主帅,驻地京郊的三军皆得犒赏,萧战柳云霆立首功,这定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萧战立的是首功,萧战这心上也有自己的思量,这一份思量,是一早回京之后便已经打算好的!   此时此刻,萧战与柳云霆站在最前,顾棠与卫国公站在二人身侧,谁为主,谁为副,在场的一个都不曾邀功,功劳原是属于他们的,在这京城中背负了难听话语的也是他们的家人。   一身冕服端坐在这大殿之上俯视着殿下功劳无数,早已是贵无可贵的几人,如今清了清嗓子,脸上是和煦的笑,可笑着,笑的不真。   一眼看过去,皇帝的眼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   “众位爱卿辛苦,这一场仗,你们辛苦辛劳,你们的家人也是受了委屈的,大胜归来,你们……”   “皇上,臣这一场仗,让母亲受尽了担忧,我看她两鬓斑白,实在是心力交瘁,臣请皇上容臣将兵权交出,让臣带着母亲往后游历我大周的五湖四海,陪她过一过安稳日子,安享晚年……”   一脸郑重的皇帝原是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场面话要和这底下这大胜归来的几个说,只不想,倒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先叫萧战给灭了声。   萧战跪地,双手抱拳,只道自己实在是不忍叫其老母亲担忧,再过那刀尖上舔血的事,且这军营之中,多的是能人,把事情尽数办好的,他将兵权交上,皇帝那儿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   “萧爱卿……这……”   皇帝早已经准备将这镇国将军之职交给萧战,被动也好,主动也罢,这个职位到了这会,只能交给萧战,也必须交给萧战。   他身上这许多的战功,若给了旁人,那他可就真的成了昏君!   “皇上请放心,若皇上应召臣下,臣下必然所归,只如今大周国泰民安,皇上亦是最英明的君主,臣想来也能够陪伴母亲过过那游山玩水的日子。”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萧战不傻,他锋芒太露,且这一次,“造反”之事虽说与皇帝商议好的,可自己曾带过的兵却一个个选择跟从自己,这已经是犯了皇家大忌。   皇帝给了他镇国将军之职,他也必然说不好,军权太盛,萧战先行把自己所有的权利尽数交上,免得他日,在遭皇帝算计,丢了性命。   萧战猜中了皇帝的心思,皇帝确实不放心,还多疑,若非多疑,他又怎么回故意拉出顾棠与卫国公来牵制萧战。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在听得萧战此话之后,嘴角上扬着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在那之后,只说“再议……再议……”   所谓的再议必然是要萧战再三推让,叫众人都看见,这原是萧战自己的意思,而非他的意思,若不是这样,皇帝会遭满朝文武的非议,该怎么做,萧战知道。   “皇上,微臣新婚您原也是知道的,妻子在家为微臣担忧许久,微臣有意告假,多陪伴妻子,还请皇上应允!”   萧战表明了立场,顾棠这儿紧跟萧战,只道自己要好好休息休息,陪伴妻子在家中过过新婚之人该过的日子。   都是聪明人,萧战是为了什么,他们个个心中清楚,卫国公这儿无所谓,他是个老臣,年纪大了,折腾不到哪儿去。   如今见两个年轻的表了态,卫国公这儿则不多不多说一句“皇上,臣年纪大了,能动筋骨也就这么两年了,您给什么封赏,我这儿都不要,别的也不求什么,只求你让我女儿过过舒心日子,这别假戏真做了就成。”   卫国公一向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他这话是实实在在说给皇帝听得,犯上作乱他没什么想法,他要是真有想法,也不会坐在这卫国公的位置上。   可自己的女儿,自己总是要护着的,当初这一场“假戏”是怎么做起来的,那就是皇帝真的把昌平公主给迎回来了。   昌平公主是谁,那是和自己女儿有着无数恩怨的,这多数的恩怨,是皇上的这位好妹妹自己寻出来的,不管怎么样,皇帝迎回谁都行,这昌平公主,怎么送回来的,还怎么给自己送出去。   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为着皇帝东奔西跑了这么两场,什么都不求,只要这么一个小要求,这总可以吧。   “卫国公放心,昌平已然跟随太后去了原本修行的寺中,既然是朕亲自开口让她去修行的,朕自然不会说话不算话。”   卫国公这么直接的把话说出来,倒是叫皇帝这儿微微一愣,愣过之后,皇帝忙与卫国公承诺,这事情必然不会这么做。   假戏真做……   这假戏就已经够厉害的了,他哪里还敢真做,真要是把昌平留在这京城里,怕是真的要出大祸乱。   皇帝心里门儿清,便是这会卫国公那样子并不大恭敬,他也没放在心上,只让卫国公安心,他自己必然把事情办得妥当,处理的也是干干净净的。   卫国公这儿一听这话,当下朗朗一笑很是开怀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臣自然放心的很,放心的很,老臣别的什么都不要,就只要皇上这一句话,余下的,皇上什么都不必给我了!”   卫国公高兴,他这一趟出去回来,加之之前的那些功绩,就要昌平公主永不回京,话是这么说,可皇帝听了,却连道不可。   殿上的皇帝带着面具,和臣公们面上打着太极,虚与委蛇,实则心里满是算计,生怕自己的枕畔容了旁人酣睡,这一场宴席,说白了那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一场筵席下来,皇帝虚伪的笑多过任何东西,在这之后,心知肚明的几个人一并出宫,这一顿宴席,吃的没吃得饱,看的也看的糟心。   “飞鸟尽,良弓藏,没意思!”定国公看了一眼那道宫门,在几人上马前,说了这话,声音不大,足够他们几个听见就好。   皇帝如今防着他们几个,话还是小声的说!   “明日我便带着母亲出城去了,去一趟江南,走一趟漠北,看看这大好山河,随的什么飞鸟尽良弓藏!”   做一个手握兵权的臣子,萧战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皇帝的猜疑,毕竟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有一个人可以坐,能理解。   “我家去看看儿子,看看后院,呵……”   萧战都被逼着要带着老娘出去“散散心”柳云霆这儿只说了这么一句,走便走呗,躲也就躲一下,这之后,当下的风头一过,该回来,还是要回来的。   皇帝不是傻子,谁是栋梁之材,他心里有数,只如今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声名大噪,皇帝难安。   毕竟“假戏”太真,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戏,对皇帝来说,萧战与自己还真的有那造反的能力。   “呵……”   长叹一声之后,在场的四个男人皆是一声叹,而后一声笑,在这之后,策马扬鞭,各归各位!   七夕的马车就停在内城门处,马车上准备着斗篷,还有一盏醒酒汤,这外头更深露重,一场酒宴从白日里吃到了晚上,她想了想,还是准备了醒酒汤,等在了这内城门口处。   顾棠眼尖,这一场酒宴,他原本也没喝几口,如今看见自家的马车,忙勒住了马。   “姑爷!!!”玲珑那儿坐在马车外头使劲的朝着顾棠挥手,生怕顾棠看不见,顾棠一看玲珑便知道是七夕在这马车里头,马儿这会都不要了,直接上了马车,把马儿丢给了阿继。   “更深露重,怎么待在这地方吹风,虽说到了五月,可夜里有夜风,你身子单薄,会吹着的。”   上了马车的顾棠最先握住了七夕的手,查探着七夕双手的温度,发现有那么一点点凉意,直接将七夕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头,贴着胸口在那儿捂着。   “没喝酒,我原准备了醒酒汤,还准备了披风,回吧!”   七夕让他此刻的一个动作给搅的脸颊发红,在此一刻,脸上满是红潮,现下羞红着一张脸,将目光放在角落里还温着的醒酒汤上,只道回了。   “没在这醒酒汤里再放点个茱萸山葵什么的?”   顾棠看见这醒酒汤,有心逗七夕一笑的顾棠开始揶揄起七夕,开七夕的玩笑,七夕这当下努了努嘴“放了,放了一整根呢,可你又没喝酒,那你也不用喝了。”   一个玩笑,一个娇嗔,如今这马车里十分的热闹,这马车外头伺候的玲珑与阿继亦是带着一副痴痴的笑。   回内城的路,只有这么一条,顾棠上了马车,凭着玲珑,这会他们也知道到底是谁坐在这里头。   而这外头,同行的两个人萧战与柳云霆各自看了一眼,露出了两个人才懂的神色。   “原是他的!”柳云霆在此刻,只说了这一句话,微微一笑,只这么开口。   “是!”萧战也应了这么一声…… 第224章 一场算计   >> “走?我们为什么要走,你刚大胜归来,皇上难道没对你大加封赏,你如今是安远将军,两场战事,一个陈国,一个羌族,你难道不该是晋封加赏,最少最少也该是个镇国将军……”   萧老夫人在家门口整整挂了十串的鞭炮,一路从头到尾,在看见萧战的身影之后,这些鞭炮便开始点燃,响彻整个将军府门口,可谓热闹非凡。   她在这京中受辱这么久,受委屈这么久,现如今眼瞧着儿子风光归来,她可以扬眉吐气了,走?绝对不行!   “我不走,你知道你一走这大半年,我在这里过着什么样子的日子,每日里连门都不敢开,生怕叫人拿石头给打死了,这些人说你是逆贼,说我是逆贼之母,你帮着皇帝……”   “母亲,你的理智呢?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功高盖主,你原是最英明的,为什么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萧老夫人拒绝着萧战的话,只道自己要在这京中风风光光的等着受封,可惜话没说完,就叫萧战给呵斥了起来。   萧战是当真气结的那种呵斥,咬着牙只道她该明白,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从前她是嘴懂这些的,怎地如今反倒不懂,还越发钻牛角尖起来。   “儿子这一次表面上是假造反,皇上是知道的,可实际呢,实际那些跟着儿子的部下是真的跟着儿子一起造反了,他们听我的,你想想看,母亲,你觉得这个功还能要吗?”   萧战的一声呵斥,让此刻的老夫人瞪大着眼睛,用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向自己的儿子,眉眼里充满着质疑之色的同时,眉头亦是紧皱。   “走吧,就当是您老人家陪着我一道走走,看看这大梁的山河,多留儿子几年,陪着你,孝顺你……”   萧战知道,这一段时间,自己的母亲在京中受了苦,可为了能有以后,今夜必须走,且一定要走的干脆。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这儿也必然要将其打晕了带走,若不然,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伴君如伴虎,多年军功,若非自己进退有当,怕皇帝疑心更重!   老夫人的脸上是满脸的不甘愿,这叫她如何能够甘愿,她原是等着扬眉吐气,叫众人羡艳的,现下却成了要逃走的那一个……   萧战只让福伯略收拾收拾东西,这当下便走,趁着城门没关,这会还来得及,福伯这儿点了头,招呼着人只将老夫人一些平日里要穿的衣衫收拾了,带了些银子,套了马车便走了。   萧战走的快,趁着城门未关,带着不情不愿的老夫人这黑灯瞎火之下便离了京,一路真的就往江南而去。   皇帝的眼线就跟在萧战的身后,一边跟着一边将消息传回京城,让皇帝心中知道个分晓,萧战是知道的,他征战多年,这点个东西他还能够不知晓么。   坐在马车之中的萧战长叹了一声,在这之后,探出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京城,在这会心里多惦记的,还是七夕……   自己到底和七夕有份无缘,这一辈子是生生错过了……   “呵……”   萧战的目光收回的时候,眼里的惋惜让老夫人在此刻冷笑了一声,萧战惜的是自己与七夕的情,而老夫人这会笑的是一场空。   她年轻守寡,眼瞧着儿子拼下这许多的战绩,平步青云,也是光宗耀祖叫人能够高看许多眼,叫人无比羡慕的。   可到头来……   儿子眼瞧着年近三十却依旧无后,莫说有后,便是连妻都没了,偌大的一个将军府,谁都容不下不说,还败了所有的名声。   如今德胜过来,班师回朝,原以为是要风风光光的,这将军府一定会翻身,可……   翻身无望,甚至还要连夜“出逃”,功反倒成了祸,可笑……太可笑了!   万箭穿心都不足以用来形容老夫人这会心情,抱着胸口的老夫人一脸苦相,欲哭无泪。   萧战走了,另一边,回到王府里的柳云霆在这会往轻欢的屋子里坐了会,孩子睡了,快要两岁的孩子让轻欢养的不错,圆滚滚白嫩嫩一看就是上了心的。   轻欢给柳云霆递了一盏茶,而后便坐在灯下做自己的针线活,没打算和柳云霆多说一个字,又或者一句话,模样看起来就好像这屋子里从没有人一样。   “过的……好吗?”   “承蒙王爷不弃,在这王府里有吃有喝,又有什么过的不好,和原本的日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爷呢,打仗这么久,累不累?过的怎么样?”   柳云霆这会没话找话,这屋子里也就他和轻欢这么两个活人能说话,如今他说一句,轻欢答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   柳云霆觉得自己拼死拼活,一步步算计着的,到最后,好像也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好可笑呀……   富贵荣华这四个字,是有了,可他有点贪心,想要更多……只可惜了!   “睡吧!”   摇了摇头,柳云霆没有接轻欢的话,这当下带着失落的一颗心,离开了轻欢的屋子。   轻欢看他那古怪的脾气,这会也没多说,耸了耸肩膀,连站起来相送都没有,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活,左右外头有人替自己关门。   将军府人去楼空,成王府里亦是如一座空无之间,敲打一下也听不见个响儿,两头寂寥,也就只有湘王府里如今是真真正正的热闹。   苏绵准备了一个烤炉,就放在花园里头的长亭里,对月而坐,佳酿添置在杯中,老王爷老王妃苏绵与顾樾这会一齐与顾棠碰杯,庆贺他平安无恙的归来。   比起宫里喝的那每一口算计一般的酒,这会家中准备的酒当真好喝许多,竹叶青,顾棠极其喜爱的酒,只今日里苏绵准备的里面还加了青梅,吃起来味道与从前多了不一样的滋味。   七夕端着一盏酒,愿意开始是陪着家里一众人喝了一杯,庆贺着顾棠的归来,家中人高兴,她也高兴。   这之后,男人们自有男人的话说,苏绵高兴挽着七夕与老王妃一块说话,一边说话,一边给桌上的父子们烤肉,苏绵烤着一边给七夕吃着,这之后,接连灌了七夕好几盏,没多会,七夕这脸可就红了……   酒气上了头,七夕这会双颊泛红,眼睛也不似之前那样的清明,带着一丝丝朦胧,便是她自己看东西都觉得这眼睛前头好像是生出了雾气一样。   “我不能再喝了,我好像有点晕……”在苏绵往七夕嘴里灌下最后一杯酒时,七夕这儿摆了摆手,只道自己喝不下了。   苏绵这会唤了一声顾棠,只道“你家娘子喝多了,赶紧的,带着你家娘子回去好生安置,等明日里,咱们继续!”   苏绵说这话的时候,人都已经把七夕给推进了顾棠的怀里,而后嘴角挂着笑,眼里是那种蔫儿坏蔫儿坏的笑意。   顾棠这儿亦是喝的有些上头,如今听得苏绵这话,把七夕揽进了怀里,这会叫人引着,几乎是被动着被送进了他们的那间只住过一夜的婚房。   “管用吗?”   这会,这人一走,本还在那儿一副叫酒意沾染了脸颊的老王妃已经格外的清醒,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知说了这三个字。   “鹿血酒,鹿肉,还有那料里放的淫羊藿这些,我就不信,不让这两个人一夜合欢!”   掸了掸手,苏绵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自信满满的开口,天知道她花了多少的心思,准备这一场家宴的。   好容易从鹿场弄回来的新鲜鹿肉与鹿血酒,还有那特殊腌制过的料,男人女人吃了哪个不浑身发热,都是血气方刚的,她就不信了,还搞不定都已经成了亲的夫妻。   “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苏绵这当下信心十足,老王妃这儿点着头,亦是放心的样子,这都恨不能大半年都过去了,小夫妻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这真正睡在一起是根本没有。   她可都知道,每日里放在床边的帕子可是一块都没动,为着七夕的身子,她决了这两个人绵延子嗣的念头,可这夫妻夫妻,哪儿有不做那事情的。   虽然这招数是损了一些,可为了这小夫妻俩,这明日里他们真要怪罪起来,她这个老太婆直接揽下所有的罪责就是。   老夫人只差去听个壁角了,如今这目光里恨不能放了光,就想知道成与不成!   而这另一头,回到了房中的七夕越发迷糊了,尤其是闻到了这屋子里的甜香之后,脚下都显得飘飘然起来,为着身子这会滚烫发热,她本能的去了净房,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的褪下……   可她这会吃醉了酒,人也不清醒,看什么都是飘飘然的,她褪下衣衫的地儿压根儿不是在房里头,而是直接当着顾棠的面儿……   一件一件,直到全然干净了,身无寸缕她才没了动作,可这边没了动作,顾棠那儿却已经是把这一幕尽数的收入了眼中…… 第225章 一把火   >> 浑身上下轰然起了一团火的顾棠在这会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整个烧着了一般,七尺男儿,血气方刚,加上那些“有料”的膳食,这会本就躁动,如今……   顾棠还保持着一份理智,这会忙要出去寻人,寻人进来帮七夕把衣衫穿上,以自己现如今的自制力,他没那办法,他怕自己会做下叫七夕厌恶的事情。   带着三分理智往门口走过去时,顾棠发现门都已经叫人锁上了,而且是在外头锁上的,根本没有办法打开。   外头叫人根本没人来应自己,这是早准备好了……   七夕在这会倒在地下的垫子上,醉酒后双眼迷蒙,眼里泛着水汽,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根本没觉得自己到底在哪儿。   左右身上没了衣衫,这会虽浑身都热,可比适才好了许多,而顾棠这儿明白过来了家里人的意图,这当会重重的一击,直接敲打在了门框上。   他还存着理智,如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把这屋子里能用来喝的水尽数灌下了肚,而后寻了褥子盖在了七夕的身上,抱着七夕去向净房。   他原打算将七夕放在浴盆里,好用水叫七夕清醒,没想到,苏绵这儿做了万全的准备,这净房里压根儿没有半盆子水,压根儿没给他后路。   “热!”   被重新裹了褥子的七夕在这儿喊着热,是真的热,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叫苏绵灌下去不少的酒,到了这当会,哪里能不热的,那种热,从身体里发散开,形成了什么,她原是经历过的,故而这会搅散了理智的开始寻找能搭救自己的解药。   一双似若无骨的手如今在顾棠的身上不住的游移,凭着本能的解开了顾棠的衣襟带子,长衫让她解开了不说,连带着里头的中衣小衫尽数的解下,七夕的手触碰到顾棠坚实的胸膛时,一双手贴着胸膛,叫顾棠的双眼在这会恨不能也迷了……   顾棠带着三分的清醒在这会体会了一次什么是真真正正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感,若非他还存着理智,这会真的已经将七夕吞吃入腹。   那种滋味有多么的难熬,就好像是将你整个人置身在烤架上,底下是熊熊烈火,你就是那个将要被烤熟的那块肉,偏生你想挣扎一下都很困难。   七夕没有理智,可他还有,在七夕的手越发往那难以描述的方向而去之时,摒住了呼吸的顾棠一掌将七夕击昏,看着七夕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倒在自己的怀里,这手再也没了动作在自己身上游移,他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可吐出这一口气的同时,他的鼻子里已经冒血了……   腥红的鼻血直接从鼻子里流下,虚火太旺,无数发泄……   几滴鲜血直接滴在了自己的衣袖上,顾棠胡乱的擦去了鲜血,这当下,先将七夕颤颤巍巍的抱上了床,而后背对着七夕只得自己疏散……   欲火焚身,疏散的方式原有许多,男人在这方面并不需要教也是无师自通,只顾棠原是个并不重欲的,对于这一件事情并不曾上过手。   现如今是被逼的……   背对着七夕的顾棠把尽数的欲望交托在一双手上,没有亵渎了七夕一丝一毫,七夕不清醒,他不希望在七夕醒来以后会怨恨自己,他要的是全身心的交托。   苏绵与家人们心是好的,可用错了地方……   伴随着一声轻哼,一切归于平静,这一直放在手边的素帕如今有了用处,顾棠胡乱的擦拭之后,这身上的滚烫可算是消下去了一些,人也清明了许多。   长吸了一口气而后叹出的顾棠为七夕盖好了被褥,这之后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脸色酡红,似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这会和衣躺了下来。   一路劳累奔波回来,又遭了这么一击,他困乏的很,这外头的门都被锁了,他没法子出去,也没法子要水,好在七夕昏了,这后半夜也能安生不少,虽带着满肚子的气,这会的他倒是入睡的十分快。   这屋子里彻底没了动静听不到响动的时候,墙角边听了半天壁角的嬷嬷笑嘻嘻的回到了凉亭里,只道“听那声儿倒像是成了,折腾了不少时间,看那样儿,原是咱们的王妃醉的更深些。”   一家子人如今都睡不着,就等着听嬷嬷来回禀消息,如今听完嬷嬷的话,苏绵欢欢喜喜,成事了那自然是好的。   松了这一口气,一家子如今散开自回了各自的房中,顾樾宠妻也是出了名的,这家里除却苏绵一个外,再无旁人,今日里发生的事,他带着一丝丝担忧,总怕回头不好,再叫顾棠生了气。   “咱们这样子……”   “咱们这样原是为了大伯子好,她寻了十几年的妻,如今好容易把人娶回来了,你要看着他日日的在那儿过和尚似的日子,萧战一个,柳云霆一个,个个都眼睛放光的还把心思放嫂子身上呢,若换了是我,有多少男人把眼睛盯在我身上,你怎么办?”   顾樾这儿总想着今儿个这事情会不会过激了些,没得到时候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苏绵不觉得,她觉得挺好的,这事情办得挺漂亮,多好一桩。   顾樾问出话来的时候,她便问顾樾,若事情颠倒过来,他倒是打算怎么办!   顾樾一听,那哪儿成,知道自己把觊觎苏绵的,一个个打出京城!   有了妻子的实际举例,这会的顾樾冒着被长兄责罚的风险,也觉得自己的妻子做的十分的对,想着要是明日里长兄怪罪下来,那他站出来替妻子顶了,绝无半句二话。   一家子在这一会对于那房中二人能够成事而十分欢喜,这分欢喜之后,众人都在等着天亮的到来……   七夕的醒来缘于身上尚未发散的火,人虽被顾棠击晕,可这火不曾发散,满身的难受让她皱着眉头醒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这当会受到了惊吓。   对于昨晚的事情早已经没了任何印象的七夕拢了拢身上的被褥,想去寻一寻衣衫,刚撑起身子,看见的是鼻尖还能看到血斑的顾棠……   顾棠的衣衫凌乱,衣袖上还有鲜血的痕迹,除却这个外,这床榻下方还有一块用过的素帕……   七夕甚至还看见了顾棠露出的脖颈里那个很明显的鲜红……那个鲜红,是昨夜里的七夕,在神志溃散的时候给顾棠留下的。   当下的这一幕,让七夕的脑子里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些些片段,这些片段,让这会的七夕瞬间像是被点着了一般。   浑身上下的肤色在这瞬间尽数成了红了……   “外头叫人反锁了,出不去,屋子里没有水,我没办法,打晕了你!”在七夕面部表情复杂的当下,顾棠处告知着七夕昨日里发生的事情,而后隐去了一些,会叫人尴尬的事实。   虽隐去了一些,可七夕这当会指着顾棠的衣袖“你这血……”   “肝火旺盛,没地儿去了,是鼻血!”   七夕问的隐晦,顾棠在这会答得脸色亦是一阵的酡红,这当会是真的十万分的尴尬,这话他原说不出口,尤其还是当着七夕的面。   “我去叩门,叫他们进来伺候!”为了缓解这当下的尴尬,顾棠这会已然从床上整理了衣衫自化解着此刻的尴尬。   屋里头有了动静,这屋外头伺候的自然能听到,七夕没制止顾棠这会的动作,外头的人这会也把门给打开了。   生怕得了排头吃,人一进来,端上了吃食端上了洗漱与喝下肚子的水,连玲珑都不敢多待的赶紧出了门,一刻不敢留。   屋子里是两间净房,顾棠先叫人把水给七夕那儿放满,一整桶的温水,让七夕先泡着,昨日里那顿“家宴”,苏绵的料放的足,他便是靠着手……这会还没散的干净。   七夕一夜里虽晕着,可看她双颊泛着潮红的模样,顾棠知道,她这儿与自己这儿怕是没差什么。   七夕裹着被褥脚下软绵绵的去了净房,手触碰到水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泡进水里的时候,整个人觉得像是得了解救一般。   顾棠那里亦是一桶的水,且还喝了好几杯温水洗去那股火气,在这浴桶里泡了好一会,这才从这浴桶中起了身。   站起身子,将手边的中衣穿在身上的那一刻,只一身中衣,里头连兜衣都未曾穿在身上的七夕就站在顾棠的面前。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顾棠系着衣带的手停了动作,中衣轻纱所制,本就透,如今七夕站在顾棠的面前,就着明纸透进来的光,身子若隐若现,那种若隐若现的美,叫顾棠好容易洗下去的火,在这一刹那,又一次的升起……   “你……打算一直就这么傻站着吗?”七夕赤着足,一双玉足在这会因为局促,脚趾抓紧着地面,头低下着用着极其小的声音问着面前的顾棠。   顾棠看的痴了,在这当下反应了过来,可反应过来,也是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   七夕步子往前走了两步,手已经牵住了顾棠的衣襟,顾棠的衣带还没系上,如今能够看到他那结实的身子…… 第226章 迟来的花烛   >> “七夕……”   顾棠可是个有血有肉有气性的男人,不是什么也没有的,现如今面前着眼前这一番场景,他这声音只够两个人听见的。   顾棠用着自己的理智想推开七夕,他怕七夕不是出于自愿,怕七夕会后悔,虽然他自己一直在等这一刻,可就是害怕。   眼见着顾棠的手想要将自己推开,七夕的心里凉了大半截,这当下,和顾棠较着劲,不愿意松开手。   “你……你……是不是嫌我……”脏!   咬着唇低着头的七夕手紧握着顾棠的衣带,赤着的脚在这会左右交叠,全部的心事尽数暴露,脸赤红一片,在这会她问出了这一句,只是最后这个脏字没说出来,顾棠一把将七夕抱了起来……   打横着将七夕抱离地面,大步流星一般的往已然收拾好了的床榻上而去,当七夕的整个人陷入床榻里头时,顾棠压在七夕的身上,气息交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当真是在咫尺。   造物主恩赐的一张俊美容颜贴在了七夕的眼前,七夕能数得清那根根细长的睫毛,呼出的气息打在鼻尖,顾棠将吻吻在了七夕的鼻尖,自鼻尖起,一点点描绘,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异常珍视的宝贝一般。   只用自己的行动告知着七夕,自己是怎么样的珍视着宝贝似得,珍视着七夕,做远比说来的更有说服力。   他努力的克制自己,原就是怕七夕会觉得自己龌蹉,趁人之危,怎么会是她嘴里那一句觉得脏呢!   没有,从来没有过,他把七夕当宝贝!   吻从一开始的似如三月细雨一般,扫过脸颊自脸颊一路,都是那般的轻轻爱护,在七夕的手挽住顾棠的脖颈之时,这吻便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尤如燎原的星星之火,本就是披在身上的衣衫这会尽数落在了地下……   屋里头如今没了响动,外头伺候的连带着玲珑在内都觉得好奇,这会连等急了的苏绵与老王妃都来了。   昨夜里老王妃就根本没睡好,辗转反侧的就是想着儿子与儿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想着是否能够成事,这天没亮就已经从床榻上翻起来,管身后的丈夫怎么知会自己,就在等消息。   苏绵那儿也是一样,一副操碎了心,真就成了那管家婆似得样子,时时刻刻的在那儿等着天亮,等着有消息出来。   昨夜里那“料”是苏绵放的,轻重苏绵自己知道,这会还没个动静,她怕回头放多了,惹出火儿来,如今赶紧赶来瞧瞧。   婆媳两个人想到了一处,这会遇见了,手搀着就进来了,玲珑一见这婆媳两个,忙上前,她们都候在外头,一脸的做贼心虚,如今这人不出来,他们也不敢进去。   眼见着苏绵与老王妃这会也来了,忙上前福身,小声道“一早叫了水,我们也不敢在里间伺候……”   是真的不敢,她瞧见早起时候顾棠阴沉的脸,那是她第一次瞧见那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样的顾棠翻脸的时候,玲珑也害怕……   玲珑回禀的声音极小,苏绵一听之后,忙又问道“这水叫的是两间里的,还是一间里的?”   “两间,一人一间,进去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帕子倒是有一块!”   玲珑只是个未出阁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跟着回话的是老嬷嬷,嬷嬷这当下一回,苏绵与老夫人互看了一眼,那些个“料”吃下去,才一块帕子……   都是经历过的,苏绵这会觉得是不是这中间出了岔子,再怎么样,也不该是那嬷嬷嘴里的一块,最少最少,三块总要的吧。   那要是这么算,定然是昨儿个夜里的事情没成!   苏绵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药也放了,香也点了,就差他们把两个人的衣裳脱了帮着两个人成事了,这算什么……   苏绵这当下也不敢贸贸然的进去,这会撩起裙子,真的急了,直接当了一回听壁脚的人,这手干脆抠破了最靠近内室的那扇窗户纸,凑近了上前瞧这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可不就是这一群操碎了心的人!   眼睛透过那抠破的缝朦朦胧胧的往里瞧时,地屏上现下交(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让苏绵的脸颊红了不说,连带着嘴角都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这会红了脸的挥了挥手,叫众人各自往后退一退,而后只叫人去灶上把这水给自己准备好了。   这药,昨夜里没烧着人,今儿个可算是将人烧的正好正好的!   当真是干柴烈火……   都是过来人,老王妃一听这话,这当下可是乐了,如同苏绵脸上这当会一模一样的神色,这一老一小的婆媳两个欢欢喜喜的命人都退了,又叫人自去灶上把滋补汤给炖上。   这可是新婚,正儿八经的新婚,这汤要准备好了的!   彼时这门外格外热闹的当下,屋内的架子床上,酒人前共,气息相溶的两个人正是低眉怯怯,吟媚颦颜似如莺声燕语的时候。   身子倒在顾棠的怀中,在这床榻之上,吐露芬芳,鸳鸯帐里红浪翻飞,鸳鸯枕上甜香犹在,纤指柔抱娇喘轻,鸾凤和鸣颠众生……   这一场早该在数月之前所行的洞房花烛,拖了这长久的日子,在端阳这一日,带着众人期盼的笑容,成了一桩美事。   压了许久欲望的顾棠成了那不知轻重的少年郎,一遍一遍不知餍足的索取着那种从未体验过的美好,从最开始的生疏,到后头的意犹未尽,原不需要任何人,人之本能,食色性也……   七夕一开始还能够跟着招架,可到最后,眼皮子都已经搭上,两个人忘了这会是个什么时辰,等歇下喘那一口气醒来的时候,这外头天都已经黑了!   七夕这儿则睡在了顾棠的怀里,睡的格外的香甜,整个人都埋进了顾棠胸口,再不似从前那样,两条被褥,各自将各自裹得紧紧的,生怕过了那条线一样。   这会的七夕靠在顾棠的怀里,安睡的像是找到了一个归家的孩子,就像是一只已经放下了全部的戒备,就等着你将她紧紧拥入怀里,那样温顺的一只小猫。   七夕睡的沉,顾棠却没有,他的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低眉浅笑,那样温柔的看着怀里珍宝一样的七夕,笑的像是个得了糖果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若非看七夕真的累了,他觉得自己这会还有无数的劲道要使,天知道,当七夕的手拽住自己衣摆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就好像是有一只野兽要冲出来一样。   如今这个野兽还在叫嚣……   在顾棠还在笑着的时候,七夕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如今将目光转向点了灯的屋子,一脸茫然的环顾了一圈,这之后转向了里头,唇正巧碰在了有意等着的顾棠唇上,顾棠得了一吻,跟吃了个甜果子一般,倒是叫七夕在这会红了脸颊。   “醒了吗?”笑的格外收拢不住的顾棠撑起身子自上而下的看着面前的七夕,与之问道。   撑起的身子,那厚实的胸膛上,如今还能够看到点点红痕,那是七夕留下的,七夕这会越发羞得不知该当如何了。   拉紧了被子给顾棠遮住胸膛的时候,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夜……夜里天冷,你盖着……盖着点!”   舌头就跟被猫咬了一般的七夕这会叫顾棠越发笑的恨不能把唇瓣咧到后脖子处去,帮顾棠拉着被子的手叫他紧握住了,一把直接按在了那个滚烫的胸口,那里从最初到现在,每一次的跳动,都是为着现如今,自己手里握着的这个小女子。   “这上头的印记不深,你下次用点力气!”   凑在七夕的耳畔,顾棠这话说的格外的流里流气,叫七夕刷的一下,恨不能把这头埋进被褥子里面去。   “你……坏死了!”   七夕的两颊之上泛红,眼里泛着水汽,连整个身子所能见之处,都染上了一层羞红,叫顾棠越发觉得逗弄七夕有趣。   尤其是听她那一句绵软软的,你坏死了,真的是叫人听得骨头都酥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原不过如此。   印着一吻落在七夕的指尖,顾棠这会笑的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眼瞧着他又要把这身子压下来,着实受不住的七夕忙讨饶“你且放我两日,我受不住了……”   她真的吃不住,且这会饥肠辘辘,饿了……   昨夜里到今儿个夜里,一天一夜没吃任何的东西了,她是真的饿极了!   可想想这天都已经暗下,且他们在这房里腻了这许久,七夕这会脸皮薄,实在不知道明儿个要怎么出去见人。   光是想想,她这脸都恨不能滴血,如今伸手掐了顾棠那么一记,嗔怪道“人都说湘王是个谦谦君子,最是坐怀不乱的,这会好了,还要不要出门,会被人笑死的!”   胡乱折腾,如今落下这么一天一夜不出门的壮举,七夕觉得自己怕是真的要被笑死了…… 第227章 红了脸   >> “坐怀不乱对的是旁人,也没说对的是自己正经的妻子,且是一直以来最求而不得的!”   眼见着七夕在这当下低着头,满是娇滴滴羞怯怯的样子,顾棠在这会裹着七夕,只道自己只对她一人而已,再没对旁人过,所有的一切都只对着她。   这样的情话最动人,叫人如今光是听着便觉一阵酥麻,七夕剔了顾棠一眼,可这一眼之中,满是柔情,顾棠受用的很。   这当下,拍了门,外头等着的,一早把老王妃所准备的补身汤品与吃食尽数的端了进来,又给换了新水,这一次这水就只一间屋子里的,再没准备第二间净房里头的。   这一举动,叫七夕越发臊的厉害,这会这一张嫩白的脸儿真恨不能滴了血出来,当下里只拿着眼睛看着顾棠,道顾棠今儿个可算是把自己给坑苦了。   如今天色已晚,可等明日里起早去请安,那还不知道怎么是好呢。   好容易清洗了身子换了衣衫,一屋子人把该换的尽数换过,该整理的亦是尽数的整理之后,这屋子里如今又只剩下了七夕与顾棠。   屋子里的甜香换成了安息香,味道闻着清幽,叫人心上舒适,顾棠将手边的山参母鸡汤盛了一碗凉温了递到七夕的嘴边,没叫七夕动手,一勺子一勺子的喂着,七夕饿了,没反应过来,温顺的吃着。   吃完了鸡汤,这当下,顾棠又夹了一块炸卷果给七夕,七夕也吃下了,没那么一会,七夕在顾棠的喂食下,吃了七八分饱就没在吃,顾棠这儿胡乱的吃了两口,便打横着将七夕抱起,直接往床榻上放。   七夕累的手脚无力,这会都是怏怏的,原吃东西时便为着明日里请安的事情有些发懵,这会叫顾棠这么一抱住,当下便怕了“做什么?”   这会真的急了,忙与之问道做什么,折腾了这么久,不累的吗?   “想什么呢,抱你去歇息而已,看你累的双眼无神,去床上,念诗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将七夕好好的放置在床榻上之后,七夕那一副小心戒备的样子,叫顾棠忍不住的想笑,伸出手轻轻刮蹭着七夕的鼻尖,顾棠嗤笑了一声这个相差了的小女人,这会寻了诗集来叫小女人看着,自看看可有喜欢的,想听什么。   七夕为着自己相差了,这会羞赧的很,为了缓解这会这尴尬的气氛,接过诗集的七夕随意翻了一篇,刚巧,翻到的是陆游的词作。   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七夕看着手中的词,这会念了起来,念完之后,不免抿唇。   她曾听过这首词,一开始原不懂其中意思,还去了解过这里头的故事,可这了解之后,只觉得作词之人的凉薄。   尤其,更是在这首词写完后,所害了两个可怜人,唐婉一个,可失去所爱的那个赵士程还终生未娶,那个才该是真真正正的有情之人!   “你听过?”   顾棠看七夕念这词时候的眉眼紧皱,这会只道她怎么有兴趣念这些了,七夕手边从前更多的是一些风土地志与一些图画故事。   七夕点了点头,她听过,原是听陆菀悠念得,那会与陆菀悠闲时所听,听完之后觉得不错,陆菀悠便把这里头的故事娓娓道来,她的心思与自己一样,也并不喜作词之人的凉薄。   他做完了词甩了屁股走人,这之后该生子生子,该入仕入仕,可怜死了的那个与空等的那一个,太凄苦。   “你那会把我打晕了直接去了战场,我在家没事可做,便把你带走的书都看了一遍,不懂的便问,这里头的每一首,我都读过。”   每日里听着顾棠在自己耳边念书才睡着的,最开始顾棠一走,没了那声音,七夕真的觉得不习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如此。   说起来,习惯真的是一个听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一件事,依赖上一个人,就这么简单……   顾棠有所问,七夕此刻便只回答,答完这一番话之后,顾棠听着咧开了嘴,忍不住的笑,只觉得格外的欢喜。   手搂着七夕搂的更紧之后,忍不住的在七夕发上亲了那一口,人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觉得这话是对的,自己所付出的,七夕会瞧见,就好比自己所付出的,七夕会懂得,现如今,给了自己回应。   “换一首吧,这个……我不喜欢!”   合了手边的诗词集,七夕在这会靠在了顾棠的怀里,这手边恰巧泛起的这一篇词,这词并不美,讲的故事也不叫人心里头舒乐,她便不大想听。   七夕不想听,顾棠这当下便换了一首“云鬓雾鬓胜堆鸦,浅露金莲簌绛纱,不比等闲墙外花。骂你个俏冤家,一半儿难当一半儿耍……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呀……”   这边,顾棠轻咬着七夕的耳垂,只用着两个人且能听到的话与七夕念着词,只念完了一半,七夕这当下就伸出了手,捶了顾棠一记,脸似红霞瞬间飞红。   这前一首也就罢了,这后一首的露骨,里头写着什么,便是有些个知事的,都懂了!   “我今日里才算是知道与见识了,这世人口中才华超众文彩四溢的湘王成日里多读的都是什么书,读书人原就是这样子的,坏透了。”   半嗔半痴着,七夕拧了顾棠那么一下子,绯红的脸越发不经逗,只道顾棠蔫儿坏,就会说这些个叫人听着脸红的诗词来逗弄人。   “你能懂,可见这才华超众文彩四溢的湘王内眷湘王妃也没少看不是!”   见七夕揶揄自己,顾棠这会反将了七夕一军,将七夕压在自己身下,眉眼之中满满皆是笑颜,只与七夕不住的玩笑。   “男女坠入爱河,原不就是这点儿事情,别人能写,我自然能看,你还想听么,我这里有你没看过的许多,我亲自念给你听。”   顾棠这会清明的双眼之中是七夕的影子,七夕能在她的眼睛里瞧见自己,那眼里能够叫人瞧见爱意。   顾棠压着七夕,七夕这当下知道他定然使坏,这诗词曲一首更比一首不着调,怕这后头还有更不着调的。   七夕摇着头,原想说不听,因为顾棠坏得很,可顾棠知道她想做什么,这会偏使坏,唇凑在七夕的耳边,真念出了叫七夕羞得不知该如何的银词艳曲来。   七夕没听过,也不知哪儿听得,说是不想听,可这话就凑在自己的耳边,她便是不想听,还是能听到的……   “娟娟白雪绛裙笼,无限风情屈曲中。小睡起来娇怯力,和身款款倚帘栊。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这一字一句的就像是带着蛊惑似得往七夕的耳朵里钻,叫七夕如今满是春情,叫人越发怜爱不得的模样,让人亦是恨不能一口吞吃下去。   顾棠今日里才算是真正明白为何那些个昏君总能为了美色误国,若每日里沉醉在这样的温柔乡里,他必然也会是一个昏君……   这样的美色误了国,真该说一句,那误了便就误了!   七夕这儿眼波如水,顾棠已然欺压而来,带着期待,却又怕伤了七夕的小声问道“七夕,你可休息够了?”   那种珍视却又怕七夕受伤还要问一下的模样,让七夕面对这问题真不知该当如何回答才是好。   七夕明知自己点头之后会是什么,可看顾棠那一张俊朗之上的期待与一点点的小委屈,她真像是叫人下了蛊似得,在这当下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点头的那一刹,七夕瞧见了顾棠眼里的火! 第228章 婵娟柳梢头   >> 红帐之中,被浪翻腾,七夕被盖在了锦被之中,顾棠居高临下而望,交融的气息扑在脸颊之上,脸颊在此间含着一抹羞怯之色。   顾棠抓着七夕的手,让她的手勾在自己的脖颈上,七夕纵着他,只配合着,脸颊绯红,身子更是染上了一层蜜色,   再好的胭脂也比不过七夕这会自然而成的羞色,那种眼波流转间的风情,叫顾棠在此刻心都恨不能酥了。   此刻的七夕则在这锦被红帐之中脑袋昏昏,当衣衫离体,身无寸缕之后,顾棠眼中的火更盛,那一双手,就像是带着巫术一般,叫七夕在此间沦了下去……   翩然的睫毛微微颤动,泛着红的唇瓣轻声低吟,此刻的七夕如乖顺的一直小猫一般,长发散在身后,随顾棠予给予求。   顾棠的吻愈吻愈深,吻深情浓时,这身下的床铺已然发出了吱吱呀呀之声,锦被波翻似如细浪,枕边亦是一阵阵如歌声般叫人闻之心醉的轻吟……   臂儿相兜,唇儿相凑,一双人此刻婵娟柳梢头……   守在外间的嬷嬷们一听得里头的动静,这当下拉走了玲珑,只叫玲珑外间站着伺候,怕玲珑不好意思,这另一个则早回禀老王妃去了。   个个眉眼间的笑意,收拢都收拢不住……   这一次,顾棠原是把持着分寸的,看七夕累的手臂都抬不起,彻底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便收了那孟浪之势,为七夕清了身子之后,便拥着七夕睡了。   这外头的嬷嬷们也是看着天已大亮之后,轻轻的咳嗽了那么一声,意思里便是让小夫妻起来罢,时辰也不早了,再睡可不成了。   顾棠唤了一声,嬷嬷们已经进来伺候了,玲珑这儿拿来了新衣,顾棠只让玲珑放在了外头,而后在嬷嬷们把洗漱所用的温水尽数准备好后,顾棠抱起还睡的朦胧的七夕去了净房。   七夕的眼睛厚重的睁不开,迷迷糊糊的由着顾棠给自己擦洗身子,擦洗之后,又将衣衫换上,连带着发髻都给自己盘好了。   七夕清醒的时候,正着一身果绿色缂丝镶金线双喜字纹样对襟齐胸襦裙,发髻盘的是同心髻,同心髻盘的一点细碎的发丝都不见,规整的比七夕自己盘的都要好,七夕看着镜中自己这会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   “湘王好手艺,却不知是跟着谁家姑娘学的?”   打开妆匣的七夕自里头寻了一支最简单的珍珠步摇簪在了同心髻上,这当下不禁俏皮的看向顾棠,问的格外的揶揄,这里头还带着三分的发酸。   弯着腰,撑着手的傅笙手中端着一只螺子黛,此刻悉心的帮着七夕画眉,一笔一画不曾有半点疏漏的当下,不禁笑道“有个小姑娘,幼时并不爱扎辫子,每每都要哄着,那时候,她与她的顾棠哥哥说,等她长大了,要是扎辫子,梳发髻一定要她的顾棠哥哥来做……”   “她的顾棠哥哥一直都没忘,时时刻刻都练着呢,不知这小姑娘现下可满意否?”   顾棠的声音好比是新酿的春酒,打开便有醉人的气味叫人闻之即醉,这会……七夕的脸又红了!   七夕没话来堵顾棠的嘴,这当下便不吭声了,顾棠看她这会红着脸舌头好似被猫咬住的模样,格外的受用,低下头亲了她一记,红唇偷香,做的格外熟练。   这之后,嬷嬷们咳了一声,他才收敛的收了意犹未尽的唇,拉着七夕起了身,往正院里去给老王爷与老王妃请安。   只这身子才站起来,七夕腿一软,差点没倒下,顾棠抄手,一个打横着便将她抱起,一路只往正院去,七夕想下来,顾棠非不让“你……你把我放下来,都叫人瞧见了!”   七夕急了,小脸红透了,只让顾棠赶紧把自己放下来,如今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天二夜没出来,再这么抱着,越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这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你唤我一声夫君来听听,我便放你下来!”顾棠非不,此刻凑在七夕的耳边,只让七夕改了称呼才成。   这明摆着就是耍无赖,一脸的痞气,哪里还有往日里霁月清风的样子,现如今可真真成了那无赖的模样。   “你!”七夕气结,咬着唇努着嘴委屈的恨不能眼泪都要出来了,娇娇怯怯的啐了顾棠一口,长吸了一口气,还是用着蚊子大点的声音叫了一声“夫君……”   原是指望着顾棠能放下自己,叫自己走进正厅里头去的,谁曾想,七夕这儿这一句才刚叫完,顾棠那儿越发抱得紧了,这嘴上扬的恨不能到耳后根去,只道“夫君这就带着你去拜见爹娘!”   “无赖!”七夕当下急了,声音扬了出去,而顾棠这儿欢喜极了,才听不见无赖呢,真抱着七夕进了正厅。   彼时的正厅里头,老王妃老王爷这儿等着这对小夫妻出门呢,如今一见七夕叫顾棠抱着,老王妃最是高兴的,高兴的只差没鼓个掌了。   这原是最好最好的事情了!   到了正厅之中,顾棠放下了七夕,七夕在这当下整理了衣衫屈膝原想给老王爷与老王妃请安,老王妃早一步拉起了七夕,拉着七夕往早摆着的膳食桌前坐下,只道“吃饭!”   “一家人,屋子里一个外人都没有,跪来跪去的做什么,只坐着吃些个东西,别兴这一套没用的!”   老王妃最烦这些个晨昏定省的规矩,也最烦那些个没用的婆母去做什么给儿媳妇定规矩这一套,没得累得慌,吃饱了撑的,况且这还没吃饱呢。   什么婆婆坐着,儿媳妇站着,婆婆用膳,儿媳妇备菜这些个,她这儿都不需要,什么都儿媳妇做了,她养那些个丫鬟婆子做什么,来做主子不成。   催促着一家子用饭,老王妃这会心情极好的给老王爷夹着菜,而这下头,苏绵就坐在七夕边上,给七夕盛了一碗莲子薏仁粥的苏绵又给七夕夹了一块金饺鱼珠吃,今儿个一桌子菜,那都是有意头的。   “累不累,我那儿有上好的药包,一会让我那儿,我叫丫鬟帮你熏一熏,驱疲解乏,保证你今晚还能够大战三百回合……”   “噗!咳……咳……”   这边厢,七夕努力的保持着让自己处于沉默,更处于一种谁人都瞧不见自己的状态,可苏绵这一句话,让她瞬间破了功,吃进嘴里的东西差点没全都喷出来,呛得在那儿使劲的咳嗽。   脸红的比桌上放着的红果都要厉害,一半是咳的,一半则是羞怯的!   苏绵看她害臊的样子,这当下憋着笑,只与众人道,这粥太烫了,七夕吃糊了嘴,一下没受住,这当下七夕恨不能在桌肚下头掐她。   好容易用完了一餐饭,顾棠与老王爷在一道说话,苏绵一早拉走了七夕,真把七夕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早早的关上了门。   “你别打量着蒙我,我瞧你今儿个早上路都走不齐全了,你说吧,怎么样?”   苏绵拿七夕当亲姐妹,这会子拉着七夕的手,凑到七夕的身边,笑嘻嘻的与七夕说话,七夕这会叫她问的脸红,却不忘掐她一般。   “你还说,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逍遥丸啊,要没那逍遥丸,你们打算分被睡到及时,一个是木头,一个呢就爱就着木头,我这不是添一把火么!”   被七夕不疼不痒的捏了一把,苏绵这会努了努嘴,且那么一笑,只道自己没做什么,不过是给他们添一把火,现如今这样且不是挺好的!   “送你个东西!”苏绵这会打着岔,忙从自己身后的小匣子里头神神秘秘的取出了《秘秘的取出了《素女经》七夕翻开那书的当下,“呀”的叫出了声,跟被虫子蜇了似得忙丢开了手里的书。   “这什么呀!”七夕羞红着脸,这当下明知故问。   “带回去带回去,好好学着点,我还有好些呢,都是那时候母亲给的,后来又捣腾了一些,闺房乐趣,自在其中!”   七夕不要,可苏绵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塞,这会子一个推一个就的,门口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这书已经到了七夕的袖子里,不让七夕再有塞回去的机会。   顾棠这儿来接七夕,想带着七夕出去逛逛,泛舟湖上看看这时候的景致,苏绵听这话,忙把七夕还给了顾棠,顾棠没看出什么,拉着七夕便走。   可七夕袖子里这会多出了两本书,这两本书跟烫手山芋似得,顾棠门口命人套上了马车,七夕这儿只道自己要先去换身衣衫,换过了衣衫在除去。   顾棠听她要换衣裳,不免好奇“你这衣衫不是新的,也没弄脏,并不需要换,要换,那就上车子里去换,车子里准备了干净的衣衫的!”   顾棠拉着七夕的手,原打算拉着七夕去马车里,可这手一拉,就瞧见了七夕衣袖里的两本书,刚巧,七夕收拢时没来得及,就跌落在自己的脚边,且还是打开着的……   这书上画着些什么,这会看起来,格外的浅显易懂…… 第229章 被惦记   >> “不是我的,是绵绵硬塞给我的,我……”   七夕慌乱的拾起这摊在地上的书,这会急的搓手,只道这些东西   不是自己的,她把这书急急忙忙的往袖子里塞,顾棠这会拉住了她的手,扬起唇角,把这手拿起,自己拿在了手里。   “走吧!”   顾棠把这手收了,这当下拉着七夕自上了马车,七夕这儿原想把那书夺回来,可没来得及,这书自己已经拿不到了。   一路带着无比的羞怯,七夕这会扭扭捏捏的随着顾棠上了马车,一路而行直至来到此刻芙蕖早开的湖上。   湖上芙蕖颜色各异,千姿百态,清随风晃动,别有风韵,惦记着顾棠怀中那书一路的七夕,这当下被美景吸引,心思并不再放在顾棠怀里的书上了。   早开芙蕖各有各的景致,有绽放正艳,亦有含苞待放,包下了一搜船的顾棠引着七夕泛舟湖上,在这莲叶间穿梭,七夕的手在水中穿过,没舍得摘下绽放正艳,格外动人的芙蕖。   只停在旁静静的看着,觉得十分的惬意。   顾棠在床头煮茶,煮的是白牡丹,荷叶间尚且没看到胆大的小鱼在其中穿梭,一眼望不到边的内湖之上,各家船只游走,都在瞧着最早一波的夏日景致。   端着茶与糕点回了船内的顾棠坐在了七夕的身旁,将七夕拢在自己的怀中,喂着糕点喂着水,七夕这儿入神的望着外头的芙蕖,他这边,已经打开了早起捡到的那两本书。   恰巧不巧,这翻开的一夜里头,正是一男一女泛舟湖上,衣衫不整,于这湖上景致相结合的一幕。   七夕看景致的看的乏了,转过头来原想与顾棠说说话时,刚巧看见了顾棠手中的一幕,此刻的七夕羞红了脸,忙伸手去抢顾棠手中的册子,原是坐在顾棠怀里的她一侧身,直接将顾棠压在了身下……   船身为着他们这会的动作小小的晃动了一下,好在船家原是经历过各样场面的,这会也不觉得什么,镇定自若的继续持着桨,对于适才的晃动,并不曾放在心上。   七夕跌倒在顾棠的怀里,手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够到顾棠手中的那一本册子,顾棠凑在七夕的耳边只道“可不能再动了,再动这床再乱晃,咱们可就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话原是框七夕的,七夕一听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起了身,忙拉了拉衣襟,而顾棠这儿笑的开怀,把手里的东西收了,眉眼里则满是笑意。   “这书你可有?”顾棠知道七夕怕羞,这会没再逗他,收起了手边的书,妥善保管之后,怀抱着七夕,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禁好奇道。   他知道的是,这样的书,但凡女儿家出嫁,好像都会准备上一本两本,供女儿家夫妻生活和谐享用。   这会这话问的正经,却叫七夕刷的一下红了脸,也没开口回答他,只点了点头。   这东西,定然是有的,就藏在出嫁时候嫁妆盒的暗格里头,十来本这样的书,可她没拿出来瞧过。   “回头寻出来,咱们一起看!”顾棠见七夕点头,不禁笑了起来,忙与七夕说道,七夕一听这话,饶是不敢乱动,引得船身乱晃,却还是忍不住的掐了一把顾棠。   “你原那一股正人君子清风朗逸的   气势现如今是真真没了,当真泼皮又无赖!”   七夕掐着顾棠,努了努嘴,一脸的娇嗔,顾棠看着美人与眼前的景致,这当下便只觉得欢喜,忍不住偷香,亲了七夕一下。   一场游湖下来,景色是看够了,可七夕叫顾棠亲也亲够了,若非七夕不肯,或许这船真的会同另一些,“不明原因”摇晃的船只一般,在这湖上成了奇景。   上岸之后,顾棠定了一家酒肆,在那酒肆里头亦有戏看,虽不是什么名角大家,却也能听来消磨时间。   顾棠带着七夕往食肆中去,这热闹的长街两旁则摆了许多的摊位,七夕这会走马观花,顾棠那儿则瞧见了一只碧玺所制的镂空雕花禁步,东西不贵,可这样子却实美。   顾棠的手身上前去想拿起一瞧时,刚巧,另一只手也与顾棠一般,想要拿起那禁步一观……   带着帷帽的那一双手与顾棠的碰到了一起,两个人尴尬的离了手,顾棠往后略退了一步“抱歉,不知姑娘也要看这物件,打扰了。”   七夕这儿的目光原放在别处,只听见顾棠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前还站着一个人,她迷迷糊糊的,这会叫顾棠牵着,如今回了神,倒把目光放在了那禁步与那姑娘的身上。   “家里有许多这些首饰了,我们走吧!”   没的让顾棠尴尬,也不想去同一个小姑娘抢一个物件,七夕拉着顾棠的手,随意寻了个理由,便准备和顾棠离开了摊位。   只这步子刚要走,那帷帽里头的人唤住了顾棠“公子是要买这物件给心上人么,君子不夺人所好,女子也是一样,我家里这样的物件也多,便给公子买吧,公子的心上人极美!”   带着一种甜腻音调的话从这帷帽里头传出,说话的人退了退自己的步子,这当会福身一拜,便离开了摊位,把这禁步给留了下来。   顾棠与七夕没拦得住,都已经在这摊位前你推我让了一番了,这当会,顾棠也就早早的把银子给付了,付过之后,带着那匣子装好的禁步,与七夕上了早订好的酒肆包间里等着菜肴上桌。   “姑娘好好的做什么要把禁步拱手让人,我可瞧见了,那个是湘王,那时候湘王大胜陈国与羌族归来,您也去看的,怎么今儿个反倒跟不认识人一样,那禁步他定然是要用来送给他妻子的。”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七夕与顾棠这边刚坐定,耳边隔着一堵墙的声音便已经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禁步二字格外清晰,引起了七夕的注意,连顾棠在此刻也皱了皱眉。   “现如今的湘王妃是当初赫赫有名的典妾,传闻她并不能生育,现如今她是得宠,可谁知道以后呢,我不想落了刻意,现如今给禁步,等过些时日,巧遇一下,制造些机会,我相信,那个破鞋一定不如我。”   适才帷帽之下的女子开了口,撑着手想起与顾棠两手“不经意”触碰的那一幕,脸颊绯红,小女儿家娇羞格外的一副思春之样。   这姑娘是朝中四品典仪章大人家的庶出小姐,庶出的小姐,不比嫡出,有人筹谋,她桩桩件件都要自己来办。   看上顾棠,原是顾棠的条件摆在那儿,不说是她,便是换了任何一个人,瞧见这样一位俊朗清逸的公子,都会看上的。   除却这个外,更有一样那便是他现如今所娶的妻子。   一个典妾,就算是之后身份高升,那还不比她这么个好人家里出来的庶女。   破了身子的二嫁,那就是个破鞋,且还是个不能生养的,现如今瞧着是风光,可谁知道日后的场景。   她原是奔着这个去的!   湘王府里的侧妃,算不得委屈自己,且主母无子,她养出了儿子,那侧妃可比正妃尊贵!   今儿个这一幕,原是意外……   意外之中叫她瞧见了湘王府的马车,又瞧见顾棠带着七夕泛舟湖上,这才一路跟着,刻意之下有了那一幕。   虽是自己的刻意,却没有想露半点的痕迹……   只是那章小姐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看似美好的意外,如今被她落下刻意的主人公就在其一墙之隔的地方坐着。   破鞋两个字叫顾棠如今面对着手边的禁步觉得厌恶,他似若珍宝的人,如何能够叫其如此对待,自己自然也不能叫这么一个人给硬生生算计。   “湘王到底还是太招蜂引蝶了,现如今这京城里的小姐也十分的有胆识有筹谋,回家罚你给我剥莲子吃!”   在顾棠隐隐发怒的当下,七夕的手拉住了顾棠,只让顾棠暂且莫动,他们原是来吃东西的,听了一茬笑话,那就当风过无痕罢了。   让阿继拿着手边的禁步去交给掌柜的,一会儿隔壁厢房里的饭钱他们来给,这禁步,也权当是送给他们的礼物。   七夕不动声色的将禁步递了出去,这会很是自然的往顾棠怀里靠了一靠“才知道,湘王那样的抢手,竟然还有这么些个闺阁小姐想算计着嫁给你生孩子,这往后……我是不是还要将你看牢?”   大好的心情在这会被硬生生的破坏,顾棠眉心皱着,并不爽快,七夕这儿抬起眉眼看向眉头皱着的顾棠,手抹平着皱起的眉眼,哄顾棠一笑。   “不需要你看牢,我日日跟在你的身后,自己给自己拴上一根裤腰带,日日月月,岁岁朝朝的缠着你,缠的你连厌我的机会都没有。”   顾棠原是怕七夕为着那起子没德行的人伤心,如今见七夕返来安慰自己,这会握住了七夕的手,只在手上亲了亲。   “你是我的宝贝,旁人嘴里的那些你不必听不必记,湘王府里从来只有湘王妃,也只有一个湘王妃,从我父亲到我,母亲也好,你也好,家训就是如此。”   亲着七夕的手,顾棠将七夕紧紧搂在怀中,郑重其事的向七夕再一次剖白着自己的心意…… 第230章 巧遇   >> 章大人家的庶出小姐从酒肆中出来,小丫鬟准备结钱时,店家却告知着二小姐的账已经付了。   “谁付的,我在这儿可没认识的人,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人替我付账?”   章小姐这儿正疑惑,在帷帽之后发出着疑问,店家在这当下取出了适才章小姐让出的那个禁步。   “这个是那付款的客人让给姑娘的,说是家里不缺这些东西,原不用姑娘那么刻意的送。”   托盘里的禁步刺眼的叫章小姐心上一惊,心狠狠的沉了下去,这禁步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客人在哪儿?”章小姐此刻扒着柜台边,忙出声急急问道,她这话语里还藏着不死心。   “走了啊,一早就走了,就在小姐的隔壁,两边隔得就是一堵墙呀,小姐不是与这对夫妇一起的么?”   小二指着章小姐适才所坐的屋子,此刻只同章小姐开口,章小姐听完那话,这一口气堵着,只觉得似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没了指望。   这后头,那禁步也没拿,让丫鬟扶着自己且就走了,一步一摇的,像是叫人把力气抽干了一样。   没机会了,她知道,自己与丫鬟的话怕是叫顾棠与七夕听得个正着,如今再想寻机会,来不及了……   七夕这儿与顾棠回湘王府的时候,心情却是大好,没有一丁半点被那章小姐扰了的模样。   顾棠这儿看她脸上的笑,想着她未被扰了心神,这心里自是放了松,马车一路往回走,七夕这当下看着回去的方向,看天色还早,拉了拉顾棠的衣袖。   “随我去白马寺吧,我自出嫁之后还没机会去给养母上一柱香,添一盏灯油,这会天色尚早……”   “走吧!”   七夕与顾棠在这会商量,话没说完,顾棠让车夫调转了个位置,直奔白马寺里去。   买了长香与纸钱,七夕扶着顾棠的手来到白马寺,一向负责照看养母牌位的小师傅认出了七夕,忙迎上了前,七夕双手合十,与小师傅问了安好,而后将手里带来的纸钱冥响交给小师傅,请小师傅帮自己焚化了。   小师傅接过七夕手中的篮子,自下去做事,而七夕这里则取了养母的牌位来擦拭,嘴里还小声的与牌位说话。   七夕有话说,顾棠给七夕留了空间,站在了门外等着,不扰了七夕,看顾棠出去,七夕微微一笑“母亲,你瞧见了吗,这个便是我现如今的夫婿,他待我极好……”   是真的好,不是假的,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给什么,这么久以来,从不需要她多劳动一下手指。   这样的宠,够了……   “从前有位萧将军,人也很好,若母亲有灵,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这位萧将军平安吧!匀出一些些来,保佑着天赐哥哥的时候,也保佑他一下下吧。”   擦干净了养母的牌位,七夕在将养母的牌位放置好后,凑在这牌位上,与这牌位且小声小声的说了这一句。   那位萧将军是个好人,是个人很好的,可惜的是,他们之间有份无缘,回不去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若总看后面的路,还怎么活呢!   放置好牌位之后,七夕向着养母的牌位叩拜了四下,而后将供果供菜依次放好,放好后添了香油,又留下了供灯的油钱,将一切做完之后,这才出了门。   顾棠一直笔挺着身子等候在外头,那样以为清隽的男子站在这廊下,多少前来参佛礼佛的小娘子与大姑娘见了,都是要回过头来,多瞧一瞧的。   七夕出来的时候,看那些小姑娘小娘子们一脸春色娇羞的看向顾棠的时候,忍不住的逗趣顾棠,在那些小娘子还在驻足观望的时候,对着顾棠的后腰掐了那么一记。   “公子,你长得那样俊美,家里可有妻妾了,要是没有的话,跟我走吧!”   七夕俏皮,这会这一声言语之后,原还觊觎着顾棠美色的小娘子与小姑娘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因为适才七夕的那一个动作,那是轻薄了他们觉得极好看的公子,这简直……   她们也想做,可没那胆子!   一副看戏的模样,众人都拿着一脸等着看接下去事件的表情就等着看这清隽的公子发怒,可这清隽的公子,让这群眼泛绿光的人格外的失望了。   顾棠伸手,拉住了七夕的手,当着这许多小娘子的面,这当下便跟着走了,走了……   “世风日下,如今在寺庙里,这男男女女的就这么勾上了,啧啧啧……”   这么美好的一个公子,叫人一个小娘子说勾搭就勾搭了,无人不惋惜,可也有在那儿觉得亏得,只觉得自己早该上前,若自己早上前,那这人说不定就跟自己走了。   “皮丫头,哪儿学来的!”   手牵着七夕一路走,走远之后的顾棠在这会与七夕笑着,而后与之说道。   七夕弯弯眉角,只道自己看画本子学来的,只不过画本子里是风流才子调戏女子,她反了过来,不过学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顽皮!”看七夕如此快活,顾棠此刻轻轻瞧了瞧七夕的脑瓜,只宠溺的说了一句,拉着七夕的手,要与七夕一道下山。   正巧,在山门处遇上了抱着孩子的柳云霆,两岁的孩子长得结实亦是养的可爱,只是在柳云霆的怀里看起来格外的谨慎。   回来这几日,前后赴宴吃酒,接了皇帝派下的令,柳云霆亦没闲着,好容易今儿个得了空,得了个喘息的时候,他带着孩子来这山上拜拜。   他为芳草请了一盏灯,就摆在亲娘的边上,给芳草拜拜是假,给亲娘拜拜才是真。   “珩儿!”   柳云霆自上来时就瞧见下头湘王府的马车,猜到必然是七夕与顾棠在这里头,一路上来的时候,目光便一直没往旁处瞧,如今上来之后果真瞧见一路嬉笑着的七夕,这么一看,是过的很好。   气色红润,又与顾棠有笑有闹,真真过起了小夫妻的那种小日子!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说不嫉妒那也是假的,看着七夕脸上的笑,柳云霆自然希望七夕这样的笑能是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见是柳云霆,七夕与顾棠上前,七夕更疼柳云霆怀里的孩子多一些,忙接过手,将珩儿抱进了怀里。   自这孩子出生,她也没见过,这是个男丁,柳云霆后继有人,养母也一定在天上有了安慰。   “不想会遇到你,也没想着你会带孩子来,我什么也没准备,要不然一会一起吃一顿饭吧,我带孩子去金器玉石店里逛逛,给孩子打一对小金猪,认了这孩子做外甥好不好?”   七夕能够坦然面对柳云霆,将柳云霆看似自己的兄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柳云霆有了自己的儿子,光是这一点,她便替柳云霆高兴。   虽京城里总有人说柳云霆对这孩子不上心,原就是个侍妾所生的庶子,如今还养在一个妓子的膝下,谁曾见过这样的一个养法。   长子庶子那也是可以托付的!   可这么个养法,那就不好说了!   也有说这将来成王府里总会有成王妃,这个孩子怕是难……   没去处的!   可七夕看这孩子像极了柳云霆,更像柳云霆小的时候,这会心底里的母性激发,抱着孩子也不觉得沉,高兴的不舍得撒手。   就像是自家哥哥生下的孩子一样,她对这孩子觉得格外的亲切。   “一起吃顿饭吧,七夕刚给她养母添完灯油,你且去,我带着七夕和孩子在这里等你。”   看七夕格外喜欢这孩子,柳云霆原想推的,这会点了点头,顾棠那儿亦是让柳云霆自去就是。   亲娘处的油灯添了,柳云霆在芳草的牌位前上了一株清香之后,便忙出了门去寻七夕与顾棠。   七夕和顾棠在山腰处的茶铺里坐着,抱着珩儿,珩儿的表情与脸色可比在柳云霆怀里好了不知多少,和七夕还能时不时的笑一笑。   七夕给买了糖葫芦,又给买了小风车布老虎,好些个小玩意儿,让这会的珩儿对七夕很有好感。   在柳云霆下山来寻他们,自去七夕那儿抱孩子的时候,珩儿一时还不愿意离了七夕的怀抱,要抱着七夕搂着七夕玩儿。   成王府的院子里,珩儿是养在轻欢膝下的,虽说没有苛待,可轻欢是个清倌人,清倌人进府,府里的那些个人都是根红顶白的好货色,加上柳云霆对珩儿自小就不上心,所以能对珩儿好的,只有轻欢一个。   就是连嬷嬷也是顶顶懈怠的,这会七夕对珩儿好,小孩子最能明辨好与坏,他自然是选好的那一个。   “给她寻个好些的太医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她还年轻,也不能一巴掌拍死了,我看她那样喜欢孩子,心里还是想生的,背地里帮她搭搭脉瞧瞧,不行就把那韩院正再请回来,去求皇帝去……”   七夕带着珩儿在前头走,两个男人后头跟着,柳云霆这当下拉了顾棠的衣袖,很是郑重的与顾棠开口,很是正经道。   一个女子,又怎么会真的愿意自己不能生育!   柳云霆这会是拿七夕当亲人一样看待,这才拉顾棠说这样一句话……   事实上,在柳云霆的眼里,他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七夕这么一个亲人了,连亲儿子都不算,七夕才是他心里最正经的亲人! 第231章 闹起来   “她如今一直在吃的养身丸便是补养身子的,韩院正说了,吃上一年半载,心思不如从前那般郁结,便有七八成的希望,我们从没告诉她,怕她多心,回头再多思多想……”   看七夕抱着珩儿走在前头,嘴角含笑,满是宠溺的模样,顾棠自然也知道她从心底里喜欢孩子。   在府里,七夕对昊儿与泓儿也是视如己出,皇帝留了韩院正一条命,送他回去与其子与其妻一家子团圆,韩院正给的方子,这样的医者都说有希望,他们自然也揣着这一份希望,只从不曾与七夕说过。   七夕的性子,熟悉的都知道,一向是爱多思多想,吃着药最忌讳的就是多思多想,所以他们一直也没告诉七夕这一件事情,只让七夕每日里吃着,当吃个补气养身的。   倒是玲珑这一阵子回话,说七夕来红时已然不似从前,每每痛的在那儿直不起腰,先不说旁的,这一点上,便是好的。   “你有心了!”   柳云霆听完顾棠这话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只与顾棠开口,心里原还为此压着的一口气,如今算是尽数的吐了出来。   能用心如此,他便是在难放手,也可以放手!   能见七夕得此归宿,他比什么都要高兴……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会一路跟上七夕,带着孩子们往城里的首饰铺子里而去!   七夕想给孩子买一把金猪,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金饰这样的东西,家里有许多,可她手上没有,今日里第一次见珩儿这孩子,她把珩儿当亲侄子一般的疼。   如今见珩儿心里掩饰不住的高兴,一路抱着就没愿意撒手。   珩儿这里原就跟柳云霆不亲近,轻欢又没陪在身上,比起柳云霆,他自然选七夕这么一个对自己好,又亲近自己的。   铺子选得是京城里最好的金银玉石铺,上上下下统共三层的铺子,里头还有专供妇人来选首饰时候专待的包厢。   掌柜的是个识人的,一眼没认出七夕,却认出了顾棠与柳云霆,再瞧见七夕,这当下便把这么两位大佛给迎进了门。   来这里挑选首饰的,哪一个不是这京城里的上的上台面的人家,虽说现如今天色也不早,可这楼里依旧热闹,再看七夕与顾棠加上柳云霆一道进门,这里头个个的目光放在了他们三个人的身上。   掌柜的原是想把他们往那包厢里引着入座,在上上好的香茗奉上,可七夕这儿还想带着孩子去吃些吃的,便让掌柜的把这上好的金猪拿出来,给自己瞧一瞧,也叫孩子选一选。   既然是给孩子的见面礼,自然是要孩子自己喜欢的!   掌柜的听七夕这口气,二话没说便叫伙计赶紧把店里现成的金猪金锁金镯子这些个一应的拿了出来,连带着小件儿一些的金花生,金元宝这些个也是一样的不少。   掌柜的极有眼力见儿,哪里还能够错过这样的金主,今儿个自然想开一笔大张的!   “王妃且看看,也叫小公子好好瞧瞧,这些都是店里的新样式,那都是满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件的好东西,纯金,不参一点假的,您比对比对。”   掌柜的这会亲自招待,把这一盘一盘,一件一件的好东西往七夕的跟前摆,七夕只让怀里的珩儿自己选,让他好好瞧瞧可有什么喜欢的。   珩儿瞧了一眼柳云霆,柳云霆点了点头,在看过柳云霆点头之后,这才伸手取了最近的一块小金猪牌拿在手里。   金猪牌手掌大小,足金的也有四五两重,掌柜的看珩儿只挑了一样,这当下,又指了指手边也又小半斤重的小金锁,更叫伙计拿来了玉牌这些个,想着让孩子再挑一点。   “不用了,原就是个心意,这样的东西,成王府有好些,原是你给我才让这孩子拿,换了别人,我也不会收,就拿这一样吧。”   眼见着掌柜的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柳云霆赶忙出声阻止,这边珩儿也把手里握着的一个小花生放了下来。   他看那花生做的精致,觉得有趣,七夕看他喜欢,又叫他拿了一个。   “孩子喜欢就拿着吧,我和玲珑去付银子,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就回来!”   见珩儿有些怕柳云霆,七夕让珩儿只管拿着自己喜欢的就是,而后起身让珩儿坐好,只道自己去付银子。   顾棠这会也没去抢她的,原是说好的,这东西是她送给孩子的,他没去追着多付银子去。   二人在这大厅里头坐着,掌柜的如今亲自引着七夕去柜上拿银钱,虽说有些小小的失落,可不到片刻的时间也挣了这不少的银子,想想也知足。   “山鸡变凤凰,这气派架势,抱着别人家的孩子欢喜的买东买西,可真的是……呵……”   “懂什么呀,她自己原就生不出,做典妾的原典当给别人要生孩子的,现如今靠着娘家靠着当初的指腹为婚这才高价,可不眼热,看谁的孩子都觉得欢喜。”   七夕这儿由掌柜的引着往柜台走时,靠近着柜台的厢房里头,如今这一句句听着刺耳的声音传来,叫人觉得污秽。   不堪入耳……   “王妃!”   这话……七夕听见了,玲珑也一样,便是连那掌柜的也是一样!   掌柜的这会最是尴尬,不为旁的,他一个升斗小民,开个首饰铺做点个小本买卖,来的那一个个可都是爷,个个都得罪不起,这会自然是陪着笑,赔着小心与不是。   “这里头的坐着的是文安县主……”   掌柜的这会怕七夕心上不快,别两头打起来,没的闹不下来台,忙和七夕解释起里头的人来,意思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求七夕给个脸面。   文安县主是太后母家一族之中侄女,算是远亲,父亲在朝中得了脸面,她得了个县主的名儿。   除却她之外,还有两位是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三个人来这里选一些应节气的首饰,添添妆奁,没曾想会瞧见如今这京城里的两大新贵。   说是新贵,原是因为他们如今名声在外,威名远扬,成王柳云霆是单身汉,这个自不必说,可为什么顾棠也在其中,那就是因为七夕并不能生。   三妻四妾自来有之,不说为妾,那不还有个平妻空着!   当初萧战还是这京城贵女人人想嫁的男儿郎时,不就是因为他原配无子,又还有个平妻之位所空。   那时候连昌平公主都想做将军府里的平妻,他们这些闺秀,想一想湘王府里湘王妃之位的平妻又怎么样。   且顾棠人才相貌样样出众,哪一点是这七夕能配的上的,除了横空出来的家世与身份,她也配!   众人心里都是这样子认为的,如今这只要是对顾棠上心的,自然是个个都不喜七夕占着顾棠,如今又瞧见她把柳云霆的孩子还抱在怀里。   这会更是不忿!   想起那阵子所传的风言风语……   这嘴里第一个说出不好听的便是文安县主!   “一个脏了身子的污烂女人,若非靠着那所谓的身份,凭她也配,笑话!”   想是越说越起劲,七夕原是要走的,可里头的那位“贵人”又补了一句,这一句补完,掌柜的脸色瞬间涨红,恨不能哭出来来了。   “她们里面挑了什么,我全都要了,银子现在就给你,不需你记账,不需你回头到府上去多跑!”   在掌柜的脸上沁出无数的汗水想求七夕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时,七夕这儿只和掌柜的说了这一句……   这一句,吓得掌柜的腿都恨不能发软……   这真的要是全买下来,那里头的必然翻天,今儿个这里是一定要闹起来了! 第232章 闹一场   >> “我们王妃说话,掌柜的你可别装听不见,我们王妃说了,里间那几个今日里挑了什么,全都要了,你还不去包起来!”   掌柜的如今吓得手脚都在那儿发抖,他是个胆小怕事的,最怕的就是这些贵女贵妇们之间的争夺,来来回回的,把这好容易守起来的店铺再给拆了。   没曾想……   他不说话,自有那说话的!   这会玲珑扯着嗓子就在这文安县主的厢房外头嚷了起来,意图为何,便是要叫里头那些好嚼舌根,烂了舌头的人好生长长记性。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围着人出来一个个的不好好说话,就知道在那边打哈哈,话多且口舌长,还没嫁人呢,就好事非,还县主呢,可真的是叫人笑话。   玲珑这一声,自然引起了那边原还在一道说话的顾棠与柳云霆,两个人将视线看向七夕的时候,人已经站了起来往七夕处去。   这厢房里头,听到了声音走出来的文安县主与另外两位贵女看着七夕,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嘴角所带的便是一副轻蔑的笑。   “知道的呢,是王妃你有了个好归宿,手中银钱多,这好容易出来买一样东西,便像是乡下农妇进了城,样样都像是看花了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没眼色的脏东西……”   “脏不脏原由不得文安县主说了算的,就好像,文安县主吃不到葡萄还要说葡萄酸一样,喜欢我的夫君,却知道我夫君一心只在我身上,便心有不甘,可惜啊……再心有不甘,你的脚,也踏不进湘王府的门!”   七夕带着玲珑光站在她们三个贵女的面前原她们三个都不怕,文安县主还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可在顾棠与柳云霆都站在了三个人的面前,尤其顾棠一把将七夕揽入怀里的时候,另外陪着的两位看了一眼已然投递而来的目光,在这会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退了的那是知好歹,懂分寸与进退的。   至于另一位还傲着头颅的,这会却没那好运气!   七夕倒也觉得今儿个是真真的巧,怎生的碰见一个又一个叫自己心里不畅快的,午膳晚膳都不畅快,这会便挑破了那层纱,也叫这里坐着看戏的贵妇们一个个且听听。   她的名声早臭了,又有什么关系,可这文安县主与另外两位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还待字闺中,这要是臭了名声,怕是将来婆家难寻了。   连她们自己都说,她这样的破鞋还有人收,那是命好。   自己命好,可她们有没有那个命,还真的是难说……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文安县主在被七夕这么劈头盖脸的指骂了一番之后,当下便急了,恨不能跳着脚的在这会大叫,更恨不能撕烂七夕的嘴。   “被人戳中了心事那就是胡说八道,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在外头也不怕隔墙有耳的谈论旁人家的夫君,谈论我能不能生,是不是糟践了我夫君的时候,你倒是嘴皮子利索!”   “左右我是山里来的,庄稼人从不讲那些虚的,今儿个你跪下敬我一杯主母茶,我陪嫁的庄子上还有空的,我便做主纳了你,让你一偿夙愿可好?”   见文安县主这会急了,甚至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七夕这儿随手端了一杯子茶在手上,让那文安县主接着。   纳妾这两个字,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有那么点家世的那都是羞辱了,更何况是对着一个县主。   这县主还和太后娘娘有亲,虽说是远亲,可其父好歹也是有脸面的,这会子这么闹开了,这两家面上也抹不平。   生怕闹大了不好收场,自己也受连累的另外两位大家小姐忙带着自己身边的下人脚底抹油的跑了。   左右七夕也只对准着文安县主一个对付,另两家的小姐聪明,不为旁的,为着名声也不敢多待,跑了之后,这文安县主如今算是孤立无援了。   七夕的话更是叫她从没有过的难堪,还送到庄子上的妾,那还叫妾,那连外室都不如,把一个堂堂县主比成连外室都不如,可恨!   “你的庄子原是最清静的,没必要叫那些脏了心眼的东西污了,妾侍茶这东西,你一辈子都用不到,掌柜的,今日里,你的这间铺子,与这铺子里所有的东西我湘王府接下了,回头说个价钱就是。”   在七夕端着那一盏茶等着文安县主来接的时候,顾棠这儿从七夕手里接下了那一盏茶,似扔个脏东西似得一把扔在了地上,茶盏四裂不说,顾棠说的一番话,更是叫在场的人长吸了一口气。   这番话里头的维护,那就是帮着七夕一起再打顾棠的脸。   “山鸡凤凰,不知咱们的这位文安县主从前没发迹时是鸡还是凤?”   有了顾棠的相帮,加上另外两位贵女的远离,这会的文安县主越发显得势单力薄,她寻不到回嘴的话就算回嘴,这如今一个个都是在那儿指责自己的,她也立不住脚。   这就算了,这会连柳云霆也来凑热闹,一句话,算是要帮着眼前这位文安县主来个家世起底。   原是因为玲珑适才在她们身边,把听来的话尽数告知了一遍,柳云霆想起这位文安县主祖上的一些事迹,这会才有此一问。   “是,我是背后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可那又如何,慢镜成立,谁又不拿她的事当笑柄,她做过典妾生不孩子那还不叫人说了,就算是说了,他们两个来说我也就罢了,我倒是十分的想知道,成王又站着什么立场来搅合,合着,你也是她的姘头不成!”   被逼急了的文安县主这会全然不顾什么名声不名声的,眼见着连柳云霆都要来插一脚和自己过不去,这会算是彻底的想要和七夕撕一场。   这当下,管不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在外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又不能说,嘴里开始不干不净起来,这些个话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连带着姘头都说出来,众人心里对这位文安县主还真的是带着一丝丝的无可奈何之色。   今儿个不管这位文安县主能不能赢,她的名声已经坏了,这往后,谁还敢上她家的门去提亲,又有谁还敢娶她家的姑娘。   一个县主都是这样的德行,那这院里头旁的姑娘,还不个个都是如此。   满嘴污言秽语,毫无一点修养,这和一个市井泼妇又有什么区别,还真的是一星半点都没有。   京城里的人家娶亲,都是本着强强联手去的,娶这么个姑娘回家,岂非叫人笑掉大牙!   “是,是有人说的,可没见您说的这么响亮,说到本尊面前来了!”   一句姘头,把顾棠与柳云霆都说怒了,横着一双眼,真的只差上前好好教导教导这位县主如何说话。   七夕长吸了一口气,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这会笑看着眼前这位县主,左右她的名声臭了,这县主的名声今日里也不及自己好到哪儿去。   都闹成这样了,无非便是自损八千杀敌一万而已。   “县主何时见过,会姘头还要带着自己的夫婿,到这么个地方,还是县主对会姘头一事十分熟悉,常日里经常的做,那倒是该问问公主,何谓姘头,又怎么个姘法……”   “你无耻,你这个娼妇,我今儿个……”   “娼妇,谁是娼妇谁心里知道,好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成日里思春做梦的想男人,看上人家的男人还要骂别人娼妇,自己内心污秽看人也污秽,你也不瞧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凭你也配肖想我湘王府里的男人,我湘王府里的丫鬟,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也比你美上十倍,呸!”   叫七夕堵得没了生路的文安县主这会真的急了眼,上手就想撕扯七夕,可没等她动手,苏绵带来了婆子,一路上风风火火的就这么骂着进来了。   半点没给这文安县主机会,把这文安县主骂的成了一个花了花痴思春淫娃的娼妇,这话有多难听,就骂的多难听。   如今叫婆子撕拉着,只道今儿个便把这文安县主带到她自家的府上好好问问她那父亲廉王,怎么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好歹也是个太后有亲,如今就是这样子教养的女儿,这是再替谁出气,又是在替谁过不去。   怎么着当她家的人是好欺负的!   苏绵的泼辣众人有目共睹,这会这事情算是越发越大,越发不能收场了……   尤其是在婆子拉扯着文安县主出了这门谁也没阻拦的时候!   若换往日,七夕定然会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今儿个,她并不想这样子选,凭白挨了两回骂,泥人还有那三分气。   今日里尽数忍下了,来日呢……   来日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叫人吐口吐沫把自己淹死了不成!   既然要闹,那便往大了闹,左右名声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那不如闹大了,也好叫那些嘴皮子痒痒的人好好消停消停就是。   没有今日,也有来日,文安县主既然那么能说会道,祖上又和太后沾亲带故,那么高的家世,那便好好的闹就是! 第233章 失心疯   >> 左右这许多的家世女中,再挑不出一个比之文安县主家世再高的了,杀鸡儆猴,往日里是自己随的这些人编排自己,拿着各种各样的语言侮辱自己,侮辱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原不想多言,本着不多言便会平息流言的态度处之淡然,却不想,流言却越发如沸,难以止息,叫人无比费解。   她也不是偷鸡摸狗,典妾二字难道比娼妓二字还要不如,可笑……   苏绵拉扯着文安县主如今一个劲儿的往外头走,只往廉王府,想问问廉王素日里便是这样子教导好女儿呢,在外头这样一番的言语,当真是好教养。   拉拉扯扯,文安县主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没法子挣脱,一路推推搡搡,这之间,连带着卫国公也带着崔雅舒一道来了廉王府,如今,这廉王府的门前可算是十分的热闹,多少人踮着脚等着看一出的好戏。   廉王府前热闹,而里头的廉王一早就收到了信儿,听得女儿在珠宝银楼里头和七夕对阵,又叫苏绵缠上的事情,原廉王还在想着应对的法子,没曾想……   他是一个王爷不假,可比起顾棠与柳云霆身上有着无数军功有的皇帝亲来与实质性权利的王爷相比,他也就是拿闲钱,混混日子的而已。   现如今女儿捅了个天大的篓子,把这名声都已经弄臭了,再要挽回,那可就难了……   这当会,他抿着一张脸长叹着一口气的看着如今自己的女儿叫苏绵一手撕扯,无法动弹的样子,想上前搭救。   “几位这是……这是闹了什么误会,若有什么误会,咱们大可以回进去说,有什么咱们都进去说吧,这站在这外头的……”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廉王教养的女儿是否个个都是能撕扯的泼妇,嘴里也是什么腌臜话都能说的出口,您家的女儿文安县主肖想着我的夫婿呢……”   “要不就当着这众人的面儿,您给一句话,我替我夫婿纳了她往庄子上住去,现下就带走,她自诩清白,瞧不起我一个典妾出身,鸡和凤凰自比,我成了鸡,廉王很会教儿女!”   苏绵这当下似如拎小鸡崽子一般的拎着文安县主,在廉王说话的那一瞬间,他先行开口,堵上了廉王的嘴,把这文安县主所说过的话一一说了,让廉王自行来解释。   丢丑而已,女孩子家,原是她文安县主自己先不要清白的,若非苏绵今日里给了廉王一点点面子,没去大理寺闹,真要是去了大理寺,这会还要热闹。   文安县主的后半辈子,禁闭终生保全整个家族女儿的清白那都不为过!   “首饰铺中,也并非我一人,文安县主骂我之言,自然也并非我一人胡诌亦或者是一个人胡言,今日里来,原也是想问一句,这些话是您教的么?”   骂人骂的那样的爽快,现如今要来一个说法了,这文安县主看着脸色不悦的亲爹,收敛了脸上七分的戾气,可怜且委屈的唤了一声“爹……”   “小女一时糊涂,忘王爷王妃,公爷公爷夫人不要动怒,我现下就去传了家法来,叫公爷一家,王府一家好好消消气,她言行无状想来是疯病犯了,失心疯了……”   七夕要说法,苏绵这儿押着不放人,这廉王府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个个都想想这后续的戏码是怎么上演的。   比起文安县主这会还疯魔的想大骂七夕是个妖女,是个淫娃娼妇,廉王这儿还算清醒,更能够及时止损,损了一个女儿不要紧,还能够补救,这王府里还有旁的女儿,这一支与旁支里还有女儿……   一句失心疯,把文安县主那些个话撇的一个干干净净,他这是壮士断腕,不打算要这个女儿了。   廉王不傻,一个顾棠就够自己受的,如今再来一个卫国公,卫国公在伐陈与羌族之战中皆有军功,且这羌族之战就在不久之前,皇帝犒劳三军。   现如今自己的女儿和这两家对上,那卫国公一向泼皮……   他就算是一个王爷,女儿就算是一个县主,又算得了什么!   “爹!”   “叫夫人去找了郎中来给大小姐喂药,捆了一会丢进屋子里去,从今以后不许大小姐再出门!”   文安县主想是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叫自己的父亲说成是一个疯子,这当会,看着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打算顾及自己的样子,她急的大喊。   可还存着理智的廉王这会没有理会,命府中管事的来把她扛走,若不听,那就用绳子绑走,不必再留在这跟前瞎晃荡。   闯了泼天大祸却还不知收敛的在那些个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口出污言秽语,全然没有任何的家教,连这另两家的贵女都晓得好歹的离去,她偏不。   如今这一仗叫她打出了名,也算是把这廉王府的名声给打响了,呵……   连太后都要把自己的亲女送走,避开这个七夕,他们廉王府在这满京城各种各样的王府跟前,又算的上是个什么东西。   “再多说一句,今儿个我便叫你母亲溺死了你,也算了结了你这一段孽债,你生来是来索命的不是,长着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你糊涂!”   文安县主这会慌了,看着众人脸上笃定的那一副她将倒霉的神色,她慌乱的在那儿想辩驳两句。   只可惜,没有那机会!   自己的父亲说了那般的一句狠话,这四周也没个能够为自己求情说项的人,这会的她孤立无援,甚至可以说是无依无靠。   “父亲!”   “你!你们一个个不过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来欺负我们……”   “怎么着,先头在楼里骂人的时候那股劲儿怎么就没了,现如今倒是变成了人多势众,就仗着人多势众骂你欺负你又怎么样,你不服气,你憋着!”   文安县主没法子,反过头来,孤注一掷的想拼一把,要被关了,就只想骂上一句。   不骂,心里头实在难以忍受!   可她这儿刚开口不过骂了这一句,苏绵松开了手,让她直接跌倒在地上,任由着她亲爹手中的人来捆绑,苏绵对于她用人多势众这句话,觉得用的很好。   可不就仗着这点么。   谁吵架谁打架不希望自己赢,谁还见过想叫别人输的。   可笑不可笑!   “你身后爹娘老子站在这儿,架都打到你家门口了,也没见你爹娘老子帮你说一句话,都是说的你的不是,可见你这口舌生祸,原你不占理。”   苏绵松开了手,掸了掸手上的灰,这当会微微一笑,只做了一个掸灰的动作。   可别说她们欺负人,她们把人都直接送到她自家的家门口来了,她自己没人帮,这可不怪她们。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原是文安县主先不自尊自重,我今儿个便是来讲道理的,也没打算与您真正的怎么着,您若还有不服,只管继续,我在这儿,听着也受着。”   苏绵冷眼看着受了排头与苦头的文安县主,七夕也在这会站到了文安县主跟前,只让她继续。   有胆子的,就把那楼里的话,当着她亲娘老子的面儿继续的说,大大方方的,怎么笑的,怎么揶揄的,都说出来。   可这会,眼看着亲爹脸色变成那般模样的文安县主却不敢说了,抿了抿唇,长吸了一口气之后,就这么任由家丁反绑住了自己   “你既不说,那我便说两句,我是做典妾的,也是生不出孩子,可我不偷不抢,我没有倚门卖笑,卖肉过活,就是真的卖肉,那也与你无关,有那起子心总爱关心着别人,倒不如把自己的日子先过好了。”   “娼妇不娼妇的,与你们何干,我养母死的时候,你们笑话我的人,可曾给我养母磕过头,为我养母施以恩惠,若没有那就闭嘴,若往后我再听到,别怪我亲自打上门,好比今日!”   七夕这话原是冲着文安县主说的,可目光却在这一刻冲着前来围观的每一个人。   这些话也是对着前来围观看戏之人说的,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像文安县主一样,茶余饭后嬉笑编排自己的过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越是腌臜龌龊他们越是欢喜,甚至越是兴奋越是开怀。   典妾若为娼妇,娼妇又算什么?   笑贫还不笑娼……   七夕的目光扫过现如今看戏的每一个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文安县主的身上,这话语之中的笃定,由此可见。   “像是县主的失心疯往后是不会在好了,也不知这以后还会出现多少的失心疯,又或者爱嚼舌根的那起子小人,是否每一个都有一个能护的住失心疯女儿的爹,都好自为之吧……”   什么失心疯,那都是假的,谁人不知。   可楚凝瑛却也不得不说,一句失心疯,这廉王还是保了文安县主将来衣食无忧。   嫁人是无望了,可好歹她不还是文安县主,德行有亏,言行无状,可日子还是好过的。   有瓦遮头!   这是有一个尚算能干的好父亲,可若碰不到那样的好父亲,那么那些平日里总爱把自己当笑话看的旁人,是该好好掂量掂量…… 第234章 躲避   >> 一场风波平息,廉王是又赔礼又送东西的,一路相送,点头哈腰,总算让卫海昌鼻子朝天着哼了一句,把这事情也就当是压下了。   事情压下了,可这人心上的不畅快却压不下,这会一众人回府的路上,个个都是面无表情之色。   “左右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升平,上次随你一道回并州原是赶路,也没玩着什么,明日里收拾收拾,我带着你出去,咱们再走一次,这一次去江南,看看江南的风景好不好?”   今日里这两出闹剧,对于七夕还是造成了心上的一些於堵,顾棠看着如今七夕面无表情之色,这会提议带着七夕出去走走。   “嗯!”   坐在马车之中的七夕点了点头,应下了顾棠此刻的提议,没有一丝一毫的拒绝。   出去走走也好,留在这京城里也是乌烟瘴气的地方,今日里这事情一传开,难免会叫人落了仪仗功高的嫌疑,连萧战都要出去避嫌,更何况是顾棠与卫国公他们。   顾棠与卫国公都属崔氏一族挨着边的,虽不是崔氏一族之中的血亲,却也是姻亲,皇帝忌惮每一个让他觉得实力过大的家族甚至是个人。   今日里卫国公府出动,湘王府成王府都在其中,便是占着一个理字,也难免会叫人落了口实。   “你们出去也好,皇帝如今多疑,好在原我没什么,我谁也不靠着,就珩儿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原也是有好处的。”   马车里,顾棠陪着七夕安坐,马车外头,骑马而行的顾棠一道而归,这会听着马车里头的话,提议着。   说起来,皇帝今日里还与自己提起,珩儿没有亲娘教养,虽是庶出,可好歹也是长子,想把珩儿教养宫中,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控制。   他身边也没有能叫皇帝能控制得住的人与事,唯独这一个孩子,皇帝想着把孩子控制了,好歹也算是一个把柄,能为自己所用。   天子枕畔其容他人,皇帝想用人,用有才有能之人,却又担心这有才有能之人将来会叫自己控制不住,人心……   呵!   柳云霆要权,要将整个成王府,整个柳氏一族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说一,将来这柳氏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来说一个二。   皇帝说要把珩儿养在宫里,对外那自然是无上荣耀,他当下便答应了。   养着便养着,在宫里娘娘们身边待着总归是好的,如今皇帝重用自己,大家都是互惠互利。   可如顾棠这样的,已经是极盛的,现如今自然该当避其锋芒,早早远离现如今这污糟的京城。   柳云霆心里旁的不担忧,只担忧皇帝会对七夕下手,毕竟……只要控制住一个七夕,就可以让崔氏,顾氏,与卫国公府尽数听话,这样有利的事情,怕皇帝会想办法在上头钻研。   皇帝算不得好人!   “你自己小心,功名利禄虽重要,可自身更重要。”   对于柳云霆所言,顾棠这会心上自然有数,顾家养着的那些线人一个个也不是干吃饭的,打探来的消息里,对于这两次发兵平叛,皇帝心里算计着什么,又有什么想法,他都知晓,甚至在还未回京前,心里就有了打算。   离开是一定的,皇帝这样的疑心病,若不离开,害的只会是自己身边的人。   离开前,他还是要提醒柳云霆一句,望柳云霆多加珍重,切莫弥足深陷,想要权利是好事,人都是希望自己向上爬的,而非登高跌重。   可爬也要看如何爬,若爬过了,便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人生在世,命比一切都重要!   “放心,我心上有数!”   只道顾棠这会是一番好意,柳云霆笑着回了顾棠一句,这之后与顾棠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回府之后的顾棠便命人将该归置收拢的东西稍稍收拢一些,明日一早套了马车便启程出京,四处走四处看,游山玩水出去散心。   今儿个这廉王府里的事情闹得大,苏绵又是从府里出去亲自上阵,老王爷老王妃自然知晓,如今知道顾棠要带七夕出去,没有反对。   “总是为着我的事情,无论是你这儿,还是舅父那儿,又或者是最开始的将军府,总是乱作一团,若非如今我不信命,换做从前,我或许会觉得自己命中带煞。”   回到院里的七夕看着里里外外的人为着自己的事情忙碌,这会失笑着摇了摇头,自嘲着看向顾棠。   云淡风轻的话,让顾棠将七夕紧紧抱在怀里“不要多想,什么煞不煞的,原当不得数,只要我心中有你,我们夫妇一体,任谁说什么也不管用,这湘王府里就没有过妾与通房这样的话,自祖父起到父亲再到顾樾,这就是家规家训。”   顾棠紧紧的抱着七夕,不让七夕胡思乱想,七夕靠在顾棠的怀里,虽是说叫自己不去多想那些有的没得,可这会这心里依旧堵得慌。   手不自觉的摸向那个鼓不起来的肚子,下不了蛋的鸡,这话听起来,还真的是十分的伤人……   这一夜,七夕靠在顾棠的怀里,直到天亮才阖上了一会眼睛,虽是闭着眼睛的,可眼前耳边重复的一直就是那几句话。   生不了孩子的女人,一个典妾,类同娼妇,这些话跟滚轮似得,一直在脑子里不断的滚动,就好像是一个千金重的大石,你以为你手里找来了一根木棍能把它撬走,可片刻之间的松动,只不过是叫你以为你很能,片刻之后,它再一次压上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你什么也不是。   天刚微微发亮,外头有了一些些动静的时候,七夕就已经醒来,闭上眼睛不过合了合眼又睁开了,换上了一套方便出行的坦领半臂襦裙,马车里所行所用的物件齐备,一上马车,顾棠便让七夕靠在自己的怀里。   “等出了京城,我再喊你去看外头的风景,现如今天色还早,你且睡一觉。”   看七夕肿着且泛着红血丝的一双眼,顾棠只让七夕再睡一会,出京之后沿路的风光无限,也要养好了京城才能细看。   现如今是五月,往江南去这之后的日子多雷雨,原准备去江南的行程,一合计之下,干脆北上,带着七夕去瞧瞧大漠风光。   北上干燥,等过了这个时节,早往江南去看秋日景致,在绕一圈回来,差不多也就到了年下,可看冬日之景了。   算下来行程足够,无论是看山看水,还是看海看大漠,都行的通。   七夕听着顾棠的计划,只随的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给了你,自然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去哪里便去哪儿,大漠是个什么样子,我也听过,却不曾见过,这一次便随你去看看。”   不说是大漠,便是江南又是个什么模样,她也没瞧见过,既什么都不曾瞧见过,那便赶着去瞧瞧,把什么都看了。   “傻丫头!”   听得嫁鸡随鸡这一句话,这会的顾棠止不住的想笑,轻轻点了点七夕的头,在七夕的额上落下一吻。   马车一路出了京城,只往京郊而行,皇帝处自然也是收了消息的,如今再听人来抱,皇帝那儿的脸色微微一变,长吸了一口气而后叹出。   “一个两个的,为着这么一个横空出世的女人,功名利禄都不要了,走的倒是潇洒!”   皇帝处听得顾棠带着七夕远去,心上明明是松了一口气,可这嘴里却还要说上一句,顾棠为女色所惑,太过误事,都不要了功名。   这就是做皇帝的,口是心非!   “湘王虽无用,可成王那儿今日里一早就把他的长子送进了宫,说是听从皇上的安排,也感念皇上所给的无上荣光!”   太监自知皇帝心意,却还要装作一副诸事不懂的样子,添上一句,柳云霆已然把人送了进来,皇帝想要用柳云霆,大可放心的用。   “他是衷心!”   听得太监之言,皇帝处点了点头,只吐了四个字。   大可放心这四个字,便是最大的不放心,做皇帝的太过高枕无忧,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战带着老母远离,顾棠又带着娇妻远行,身披着赫赫战功的四人之中,两个算是避世了,另一个卫国公,皇帝比对其他三个要来的相信。   他若真想图谋,也不会等到如今!   好在……   柳云霆尚且知趣!   他还算用着趁手……   皇帝这里算计着柳云霆可用的时候,柳云霆那儿头也不回的把珩儿送到了太监的手里,送去了乳母贴身照顾,这算是把珩儿当人质抵给了皇帝。   挺好的。   左右都是算计! 第235章 吐了   >> 马车自出了京城,一路往北,踏过竹林,行走苍山,这是七夕真正的看山看水,喜欢这一处地方,便待下来寻个离景致最美的院子,待上一段日子,吃一吃当地的各样美食。   一路而行,走的极慢,人也一点都不累,慢走慢行,感受山川大海的美景,从出了京城之后,七夕原本不郁的神色在这当下,便已经彻底舒展。   刚出京城往北之时,大队人马便被眼前所见竹林所吸引,一大片的竹海,层层叠叠,百鸣啁啾,竹林清幽。   那种层层叠叠绿,让人看着只觉得心旷神怡,连带着闷热的气息都觉得消散,竹林过滤着迎面吹来的闷热之风,将这风都滤的袅袅微凉,一行人就在这会停了下来。   “好美……”七夕站在这林外,不由簪了一句。   顾棠这儿已然命人将车上所带的大帐搭在了这一片青翠的竹林里头,今日里,也不去寻什么村舍所居,便留在这里,依傍着竹林过夜。   七夕没有任何异议,依傍在这里,看着这样的美景,她只觉得自己随这眼前的一切融成一体。   三个大帐,玲珑随同一道而行的两个妈妈所住,妈妈们都是府上较年轻的利落人,一路上打点着形成,洗衣煮饭,十分的能干。   而另外跟随的还有阿继与另外所行的护卫所住,护卫护送着七夕的安全,这余下的便是七夕与顾棠所居一个大帐。   他们是主子,住在一起,方便……   七夕原是看这竹林青翠,竹香沁人舍不得走,没曾想自己就是这么一说,这会顾棠真的把在此地安营扎寨。   她倒是没想到,却也觉得惊喜!   顾棠一路上都宠着自己,自己不过一个眼神,他就能够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禁知道,还瞬间就能够办到。   把她真的当一个孩子一样的在宠着,就像是那些奶娃娃,但凡委屈一下,都会心疼的不得了。   玲珑成日里都在自己的耳边念叨,念叨着顾棠有多么的好,算是彻底把玲珑给收买了。   被收买的其实又何止是玲珑,七夕有眼睛,也有心,能看到,也能够感受到。   看着眼前美景,七夕往这竹林里头而行,一路寻到大片的竹林里头,发现这里头竟然还有一条溪流,溪流之中鱼虾尽现,七夕想起小时候与柳云霆在村里的小溪里抓鱼虾的情景,心里跃跃欲试。   那么一个细微的表情,叫顾棠瞬间捕捉在了眼中,当下便知道她是想要做什么了。   顾棠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这会看她眼里望着那群鱼虾两眼发光,这当下便让阿继想法子去寻了个竹篓子来。   好在这近边也有庄户住着,阿继使了点银子,便寻来了竹篓子,还借来了油盐酱醋这些。   这会阿继帮着砍下了一根长竹,做阻挡,把两边的水流往中间引,将这些鱼虾只往篓子里赶,费了那么一点点的功夫,可这片刻之间,篓子里的鱼虾全都满了。   别说是七夕,便是一道出来的家丁妈妈们这会也格外的高兴。   这一路慢悠悠的而行,虽说天有些闷热,可心情是真的愉快,慢走慢行,随处安营,现如今捉鱼捉虾,再不好的心情,到了这里也一扫而空。   妈妈们眼明手快,早把火搭了起来,七夕挽了袖子,这会只道自己亲自给顾棠做餐农家饭吃。   这山珍海味这些她不会做,可这些野菜河鲜,她还是会的,从前原不会,那时候养母把她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后来养母病重,也就什么都会了。   顾棠没拒绝,由着她给自己做吃的,空出手来欣赏着她的厨艺。   淘好的米放在了竹筒里,放了些带出来可久放的火腿丁,刚挖来的野菜洗净了如今直接爆炒,虾煮熟了,鱼直接靠着吃,七夕这儿轻车熟路,俨然一副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她在乡野生活的时候,柳云霆带着自己就是这样子的,这么一顿饭,可是极为丰盛的,鱼虾难抓,可不似刚才阿继似得,那么简简单单的抓一大篓。   竹林里清凉暗许,饭菜香气伴随着淡淡竹香,叫如今用膳的人,一个个都觉得格外的添了意境,亦是格外的下饭。   七夕此刻妩媚盈盈,眉眼间满是开怀的笑意,这让顾棠觉得自己将她带出来,是值得的。   比起之前从京城里出来的那副恹恹之色,现如今的七夕,换回了满面春风之色。   车上有酒,顾棠这儿直接砍断了两截竹子做了杯盏,倒了一杯与七夕,七夕也没骄矜,接过那竹杯,与顾棠吃了一盏,脸颊这会绯红。   一餐饭用尽,妈妈们在一旁把东西归置的归置,收拾的收拾,这之后,便把这地方留给了这对小夫妻,自去一边拿了干净的锅子烧水用作吃喝洗漱。   地方铺了油毡布,这会七夕就靠在顾棠的怀里,看着即将落下的天边红日,尚觉的意犹未尽。   为着吃了酒,这会的她脸颊之上带着一摸晕红,眉眼含情,满是微醺之状,伸出的纤纤十指比对着这会林中片片翠绿的竹叶,靠着顾棠,小声道“你这样子宠我,会把我宠坏的。”   七夕醉了,若换做旁时,甚至是任何时候,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的,可这会靠在顾棠的怀里,那喝完的一盏酒,让她整个人迷迷蒙蒙,只觉得自己置身海上一般。   嘴角带着笑,她在这会靠着顾棠,只和顾棠撒着娇,从她被抱走之后甚至是和顾棠成亲至今,这是她第一次如同小时候那样,那么的撒娇。   顾棠的手圈着怀里的七夕,没有去看七夕脸上的神情,可他也知道,此刻的七夕,一定是极为恬静的模样,脸上带着笑,没有任何忧愁。   夕阳西下,竹影斑驳,微风拂过脸颊,顾棠听着七夕小声的耳语,这会只道“不宠着你又能够宠着谁。   十五年的时间,他东奔西跑的十五年,一直都是在为了寻回七夕,那十五年,每一天他都在期待着那个小丫头与自己见面时候的场景。   多少次梦里的时候,他都能够见到那个小丫头长大了,还记得自己,会唤自己顾棠哥哥,可梦醒来,一切落空……   现如今不同了,梦便是醒了,那个小丫头还在自己的怀里,老天爷恩赐自己,他又怎么能不对七夕好,事事依着惯着。   顾棠宠溺的笑着陪着七夕看着最后一丝夕阳落入山脚之后,七夕已经在顾棠的怀里睡去。   好在,六月里的风虽热,可在这竹林里头,却并不扰人的厉害。   火堆旁放着艾草菖蒲柑皮,熏出了烟味来驱赶蚊虫,免得这些东西来扰人清梦,看七夕睡的熟了,顾棠将七夕抱进了营帐,为七夕盖上了一条小毯子,遮盖一下腹部,驱除一些些凉意。   顾棠处和衣与七夕睡着,满足的一夜睡到天明,外头天尚未大亮,这鸟儿的鸣叫声便已经将七夕从睡梦中唤醒。   醒来时,自大帐撑起的窗户看向外间红日一点点升起,七夕就靠在那大帐边上,披着一件大袖衫,看的有些呆。   顾棠环抱着她将她紧紧用在怀中,七夕顺势的靠在顾棠的怀里“今儿个出发去看什么?”   她们原是一路而行,看着哪里风景秀丽,便是安营扎寨,走的都是小路,再没有似以往一般总在官道而行,七夕靠在顾棠的怀里,觉得格外的安定。   “夫人来定,想走哪里便走哪里,不过,我听阿继说,这前头有个市集,六月十九菩萨寿诞,那里定然有庙会,咱们倒是可以去凑个热闹,顺带着买上一些要用的,你看呢?”   “随你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顾棠揽着七夕,在这会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七夕听后没有异议,只俏皮的在顾棠的怀里说着叫顾棠觉得暖心的话。   简单的用了一些些早膳,把这大帐撤下之后的一众人上了马车,如今往阿继所说的市集热闹处而去。   这里原是一个小镇,所处的位置看着虽有那么一些些的荒僻,可这小镇上却十分的热闹,六月里菩萨的寿诞,这城中随处可见的摊位,小贩们叫卖着手中长香,各色的胭脂水粉与首饰物件。   如今这人来人往所夹杂之间,混合出来的味道,让原本兴致勃勃而去的七夕,眉眼之间没来由的一皱。   这味道让她觉得有些难耐,这么久,第一次有一种想泛酸水的感觉。   人多,顾棠一路护着七夕穿梭在人群里而行,一直在观察着七夕是否适应,如今一眼瞧见七夕紧皱眉头的样子,他忙给七夕请出了一条路,只问七夕可还好?   “许是天热,汗酸味这些个香料的味道混在一起叫人熏得难受,便不大舒服了,没事的,去一边的茶楼里坐坐吧,原也没什么可逛,叫阿继将路上要用的东西买上就成了。”   七夕这会心间闷的慌,这胃里头也不舒服,她与顾棠摆着手,可话才说完,人没忍住,就吐了…… 第236章 有喜   >> 挖心挖肺的那种呕吐,让七夕把早起吃的尽数吐出来不说,甚至连黄疸水在这会都恨不能尽数吐出来。   抱着肚子,受不得一点气味的七夕这会只觉得无比的难受,浑身上下都恨不能酥的没劲的感觉,让她摇着头,整个人格外的虚弱。   玲珑把带在身边的清水递给了七夕一些让她漱漱口,七夕这一吐,当下人群就让出了一个圈来,等七夕不再吐了之后,顾棠忙把七夕抱起。   抱着七夕的顾棠一路寻着医馆,好在医馆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不算远,医馆里排着许多人,顾棠看了看,没什么急症,当下一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使了银子,让大夫先给七夕看,只怕七夕有个好歹。   得了银子前来看诊的患者如今也不吵不闹的,看七夕脸颊苍白,那样的血气不正,这会就坐着静静的等待。   “大夫,你赶紧给瞧一瞧,原还是好好的,可刚才或许是人多,一早上吃下去的一点点东西,尽数的吐了,这……”   顾棠抱着七夕坐在了大夫跟前,只让大夫赶紧给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七夕这一顿吐,早吐得脸色发白,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   大夫看七夕此刻的模样,让顾棠稍安勿躁,一路奔跑而来,总要稍稍歇一歇,等七夕平稳了再来诊脉,便是七夕让顾棠抱着的,那也要定神坐一坐。   等了片刻之后,大夫取了脉枕垫在了七夕的手下,又寻来了薄荷油让七夕闻着,薄荷油醒人,七夕闻着稍稍好过了些。   薄荷味清凉,七夕心口里堵着的那一口气总算像是顺畅了,闻过之后,七夕长吸了一口气吐出,这会把手放在了脉枕上,让大夫给自己诊脉。   尽数吐光了,如今胃里空了,人倒不怎么难受了,七夕觉得这会自己神智清明,现在想想,原也是那气味交叠,她闻着不惯,倒是把顾棠吓得不轻。   “怎么样?”   七夕这会只觉得自己没事了,可顾棠还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大夫,忙发问,只问大夫如何!   小半刻的时辰,大夫换过了左右两只手,而后又瞧了七夕的血色,没有回答顾棠,二十先问七夕道“夫人……今次葵水可来?”   老大夫问的郑重,七夕听后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的月信一向不稳,曾经的脉案上也是气息血弱之症,倒没刻意的记时辰……”   她的葵水,一向都是时来时不来,从没有个定数,她在子嗣上不报任何的希望,所以对于这些并不用心去记。   可若真的算下来,回想一下的话,她上次来红还是在顾棠回来之前,这之后一路出来,便不曾来过。   那会是五月,如今都六月十九了,也有近一个半月的日子不曾来过了……   “大概是五月节前至今!”   七夕给了大夫一个答案,老大夫在听后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便是了!”   大夫的脸上带着一抹和煦的笑,这笑断定着七夕这会并非什么急症,其实在场但凡生育过的,一听这话,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若换了从前还没被断定再也无法生育的七夕,或许一听这话也能够明白过来,可决了希望的七夕,这会听不出大夫话中的意思,还是懵懵懂懂的。   “脉者感觉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便是滑脉,妇女无病而见滑脉,可判断为妊娠,夫人这是有喜了!”   脉象搏动有力,虽没有两个月的那么明显,可以他四十多年的行医经验,这是滑脉无疑,眼前的这位夫人,必然是有喜了。   “啊?”   滑脉二字一出,七夕在这会心上一跳,那种感觉就像是叫人打了一拳一般,有些发懵,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夫,你可再好生看看,我……我的身子不好,早些时候叫好些个大夫看过,都说这辈子子嗣无妄,会不会是您瞧错了?”   七夕嘴里不敢相信的问着眼前的老大夫,虽然心里头不相信,可这手却还是不自主的摸向了自己平坦的肚子,看向了顾棠。   顾棠眼里是笃信的,韩院正言中了,他所开的温补且固本培元的药,把七夕的身子温补好了,顾棠握着七夕放在小腹上的手,这会忙是安抚起了七夕。   “别担心,是真的,你平日里所吃的养生药剂是韩院正开的,最是能补养身子,固本培元,韩院正那会说过,不消多时便会有好消息,现如今……你是真的要做娘了。”   不用大夫来回答七夕,顾棠在这会亲自给七夕解答其中缘故,他在听到大夫询问葵水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那会想着的是没有那么快,现如今看,倒是真的是个极好且极不错的消息。   “你……真的吗?”   七夕在这会不敢相信的张大了眼睛,就这样定睛的看着面前的顾棠,出声发问,带着一丝丝不敢相信,话问出的时候,这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只觉得嗓子里的苦涩,在此一刻顺着眼泪侵泄而出……   “若是觉得怀疑,那就静养着登上一段日子,最多两个月,肚子里有了感觉了,那就定下来了,夫人也说一月有余不曾来红,再等一等,脉象稳了,一探就能够知道的。”   看七夕喜极而泣,话语里还是带着一点点的不相信,老大夫给了七夕这么一个建议,原可以等一等,至多两个月,滑脉明显的,便是自己也能够摸出不同来。   “夫人从我这儿拿一些薄荷油走,往后再有不适的,稍稍闻一闻,这个便送给夫人了。”   老大夫光是从七夕与顾棠身上所穿的衣裳上便能够瞧出这两个人的富贵,诊脉给足了银子,老大夫这会也不贪得无厌,只拿那清心的药材出来给七夕拿着偶尔适度的闻一闻。   “回去后多加休息,不可劳累,旁的也不需要注意什么,这长途跋涉的路就别走了,等日子坐定了,方可远行,到底是第一胎,还是稳当一点的好。”   看这一家子的衣着打扮,以及口音,老大夫料定他们是外地来的,如今嘱咐他们两句,也是一个医者该行的事情。   顾棠听完老大夫的话,这当下欢喜极了的点头,又多给了老大夫一锭银子作为酬谢,这才带着七夕离开。   “老天开眼,小姐与姑爷今儿个可算的上是大喜,大大的喜事了!”   玲珑光是站在那医馆里头的时候,都已经是欢喜疯了,一副不敢相信,却又有一种苦尽甘来,日子越来越往好了走的样子。   这会一出了门,她第一个眼中含泪的替七夕高兴,那是真真正正的高兴,一路陪着七夕过来的,这个孩子原本是七夕这辈子的遗憾,现下里,没了遗憾了,这一生岂不是圆满,顺顺当当。   “现下咱们现在这小镇上租上一间宅子,先住上一段日子,我修书回京,告知父亲,让父亲去求皇上,等你这胎气坐稳之后,咱们再回京城,那时候,韩院正也该回来了,咱们再给韩院正瞧一眼。”   顾棠如今手搀扶着七夕,现下可是真的揣着一百二十万分的小心,生怕七夕磕着碰着再有个什么好歹。   如今再行车赶路是不能了,先行再这小镇上住下,住到胎像稳固之后在归,另一边在把韩院正找来。   将来七夕生产,那也要有个人坐镇才行……   早计划盘算好一切的顾棠这会先行包下了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这之后,再让阿继去寻一个宽敞一些可住人也方便的院子,稍稍收拾收拾。   “搞的这样子兴师动众的做什么,不是……还没准吗?”已经坐定在客栈里,手边都喝上鸡汤的七夕这会看顾棠忙着这里,忙活着那里,在他要写信的时候,七夕拉住了顾棠,想让顾棠再等等。   她不希望回头叫人生出了希望,又变成了失望,原这希望听起来也渺茫,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韩院正的医术你该相信的,连皇帝都留着他以备不时之需,可见他这话是真,且我不是也为你又请了两个大夫的,他们都说是滑脉,怎么还怀疑?”   看七夕拉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告知家中父母这样的事情,顾棠握着七夕的手,让七夕用不着担忧,这事情一定是真的,假不了,也错不了。   “乖乖的该吃还是吃,该喝呢还是喝,等你肚子大起来自然见分晓,虽说去漠北是去不成了,可等回去的时候,我们走水路,一路回去看看江南风光。”   顾棠劝着七夕这会一定放心,这将来带她去看江南的美景,虽错失了漠北那种奇景,也是可以去看一眼江南秋色的。   七夕吃着手里的东西,这会抿了抿唇,也没在多言,咬了咬唇瓣,点了点头。   手还是不自觉的会摸向那个依旧平整的肚子,不相信这里头会有一个孩子存在,只觉得有些飘飘然。   就好像你已经认了命,可忽然又发现,命又和你开了一个玩笑…… 第237章 蜜糖一般的日子   >> 半个月之后,七夕身上葵水依旧未置,且这害喜的症状也在这会越来越明显,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七夕才真的觉得,自己是有孕有喜了。   一直以来,七夕都是用一种疑问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她不敢肯定,怕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却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如今,老天爷真的成全了自己,真的叫自己有了孩子,天可怜见。   虽是确定了有孕,可这之后,害喜的七夕对气味尤其敏感,但凡一点异味都能叫她吐得天昏地暗,水米都吃不下去。   七夕吃不下东西,急的便是顾棠与玲珑这些身边的人,吃的变着花样的换,酸梅酸枣但凡能让七夕吃下的东西,又是样样的送到七夕跟前,只要她张开口,咽下哪怕一丁点的东西,都能够叫他们高兴好半天的。   而这另一头,顾棠的书信一稍回家,老王妃这儿高兴的拍着大腿在那儿叫着,老天开眼,祖宗开眼!   她这儿算是彻底在家坐不住了,当下收拾了东西,叫人套了马车便往七夕处赶。   另一边,卫国公府里的崔雅舒,这个做亲娘的也是一样,更是不用说,和老王妃几乎是同步的往外头赶,带上了各种各样补身子的东西。   这两个人这会争着抢着的要去照顾七夕,架势十足,苏绵这儿动作更快,她虽不能跟着老王妃一道去寻七夕,可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   这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在顾棠这儿的信刚传回来的那一刻,湘王府有后的消息就已经传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苏绵一听这好消息,便让自家府里的那些个婆子们都出去给自己说去,让那些个笑话着七夕为典妾还不能有孕的人好好听听,哪里是她家七夕怀不上,她家七夕能干着呢。   那些个还想着把女儿把家里丫头塞进来做妾的,一个个的可都消停些,没她们的份儿,更没有这机会。   做梦去吧!   如今那些个曾说了那话的人,甚至还等着七夕多年不育,到时候顾棠厌倦了,自家女儿顶上的那些人一个个无比失落。   他们一个个的原想着,这日子久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总有厌倦的时候,况且这七夕还不能生孩子。   这将来,挺着肚子进了门,那还哪儿有个不依的,谁曾想……   可眼见着老王妃与崔雅舒走的那叫一个快,这身后跟着多少包下的妇科圣手,那就知道,这事情必然假不了。   这个典妾,竟然真的下蛋了……   “好狗命,这样也能怀孕,什么运道!”   茶肆中,对顾棠还打着主意的夫人小姐聚在一处,小声的嗤了一句,那声音极小极小,有了文安县主之祸,现如今没人敢大声的提起这典妾一说。   现如今,七夕一个人身后牵着三大家不说,还有一个鬼迷了心窍的柳云霆还帮着,一眼就知道,那柳云霆对她怕也是那种心思。   还有那出走的萧战,这一个两个的,也不知她这个人身上到底是沾了什么味,惹来这么多人追随。   “谁知道她这是真的假的!”   也有醋酸的,这会还要补一句,只道这事情说不准的,说不定就是假的呢,巴巴的跑到外头待足了日子,抱个孩子,假称是自己养的也说不准。   “别说!”   有人开了这一句头,这后头也又附和的,掩着唇在那儿不住的笑着,只道是是是的。   谁都不愿承认别人的日子要比他们自身过的好,碰上个事情,也总是爱在那儿挖苦一二的。   另一边,撑到八月里的七夕已经瘦下去了一大圈,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只勉强喝着米粥度日的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大夫也请了,顾棠一封书信送到宫里,向皇帝求韩院正的下落,求皇帝能把韩院正请来,为七夕诊脉一二,皇帝处也已经把韩院正送了来。   皇帝极为给顾棠面子,承顾棠这样一个大恩,要的是顾棠将来全力报答,皇帝巴不得七夕能多生两个孩子下来,这样子,他便算是抓到了顾棠的把柄,将顾棠牢牢捏紧在自己的手中。   皇帝需要有才干的人,更需要能捏劳这些有才干之人的把柄,对于顾棠来说,七夕与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能够抓牢顾棠的把柄。   不止能抓牢顾棠,若运用得当,甚至还可以让萧战乖乖听话,可惜,萧战凭一己之力,竟然能发三军,现如今,是一定不能用了。   先冷落一段日子,等过了这段日子再用,皇帝这儿都已经做好了打算,但凡有能者,他自然都要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可怎么抓牢,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孕妇害喜自来都有不同,这些日子天本就闷热,再者她的身子也虚,水米不进,只吐不吃,总有些的,脉象上看不出些什么,我这儿开些个药膳方子,让灶上用药膳来滋补吧。”   韩院正是让皇帝的人秘密接来如今顾棠与七夕所居的小镇,一来便来为七夕请脉了,看七夕瘦的可怜,他虽劳累,也不多话。   一番脉诊下来,韩院正只让顾棠并不用担心,原不是什么大事,现如今是三月,再过些日子,出了四月到五月里就胃口开了,等胃口开了之后,吃的东西多了,也就好了。   关键还是要吃!   这别的法子他这儿也没有,只能看时间来定……   他所开的药膳中多加了开胃的一些药剂在其中,帮着七夕能够吃下一些些东西,补充一些体力,现如今肚子不显怀还算不得什么,这将来肚子显怀之后,这么瘦弱,可是真的难捱。   酸甜口的清粥与一些些特制的小菜,倒是让七夕在吐完以后开了胃口,多吃了两口,顾棠就照顾在七夕的身边,每每看着七夕吃下一口,他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这些日子,七夕瘦了,他也跟着一块瘦了,七夕吃不下东西,整日整日的吐,便是连睡着了也不能好好的熟睡一会,他也一样跟着吃不下。   如今两个人看着还真的叫人觉得有些狼狈,看着还有那么些瞧着叫人心疼。   “爷,两位老夫人来了!”   好容易看着七夕吃下了半碗清粥,又喝下了小半碗的鸡蛋羹,阿继处来告知顾棠,两位老夫人车马周转,一路赶来,半刻也不曾歇。   两个人心上欢喜的比起这舟车劳顿,这子嗣一说,让他们就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的亢奋,好在走的还不算远,紧追着车夫给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赶下这路。   日夜兼程的赶路,她们硬咬牙挺过来的,车夫和拉车的马儿都换了两三茬,如今老王妃与崔雅舒一同进门时,看见七夕清瘦的样子,都不等七夕站起来,忙让她好生坐着。   “唉……这早知道你有喜,那时候就该让你们出门,瞧瞧这瘦的,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怀你时也不见如此,你这是吃了大苦头了!”   亲娘婆母如今一人拉着一只手,心疼的一道抹泪水,亲娘没对女婿说什么,可作为顾棠亲娘的婆母这会只怪顾棠没把七夕照顾好,两个老母亲如今一人一只手,摸着七夕依旧平坦的肚子,眼里满是疲累哦,却也是笑的乐不可支。   “杀千刀的,一个个嘴里没把门,如今可看见了,这好福气的人,永远都有好福气,谁也阻不了,谁说的我家女儿不能生,呸!”   摸着女儿的肚子,崔雅舒一改往日里吃斋念佛的平和性子,如今这一个呸字里头,道尽了多少压下的怨愤。   “咱们七夕一向是个极有福的,福气在回头,这往后百子千孙,世代永昌,说的便是咱们的七夕不是。”   老王妃这会也是欢喜极了,附和着崔雅舒的话,两个老姐妹手牵着手,眼里直冒泪花。   “你不知道,信笺送回来的时候,我们高兴疯了,当下我便叫人套了车往你这儿赶,我这一把老骨头,若再年轻些,定然来的还要早。”   老王妃这儿握着七夕的手,只和七夕说着她们听到消息时候的场景,苏绵的反应比她还要来得快,血燕这样最是滋补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塞车上,想着这里清幽少人,未必有这样的好东西。   “我车上带着血燕,一会叫妈妈们给你炖好了,你吃一些,这棠儿也太不会照顾人了,瞧把你给瘦的,这可怎么是好。”   一路进来之后,顾棠彻底被亲娘撂在了一边不管不顾,还时不时的会被带着数落,如今老王妃这心里眼里,全然没了自家儿子,一门心思全都在儿媳妇一个人身上。   “你不知道,原你公公也要来的,可叫皇帝那儿给绊住了,便只能我一个人赶来,我也,来不及等他。”   老王妃如今看着七夕便是无限的欢喜,眉眼里都是笑意,七夕这会叫两个母亲手拉着,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欢喜自己得了这样泼天的宠,更欢喜,自己这浸在蜜里头一样的日子!   如今这样的日子,是她从前连做梦都不敢做到的…… 第238章 遇见   >> 直至八月,天色渐凉,再不闷热之后,顾棠处命人将东西尽数归拢,他们一路走水路,从内河回京城。   路上绕一下江南,且去扬州府瞧一瞧那里的景致,若顺路,再往姑苏去一趟。   原这一次说好了是带七夕出来看景致的,不曾想得了这天大的喜,顾棠怕七夕失落,这当下,带七夕去瞧一瞧。   往后肚子挺起来了,越发看不成了!   好在,这些时日,有了韩院正药膳的滋补之后,她的孕妇症状有所缓解,人已经好了许多了。   虽依旧清瘦,可这脸色是真的好了许许多多,初秋细雨,带着一丝丝凉意与朦胧的美,如今洋洋洒洒而下,落在一路前行的客船上。   客船甲板被打湿,外头湿滑,顾棠陪着七夕坐在这窗边,看着江上美景,就要到扬州府了,如今这岸边看着热闹。   一艘艘乌篷船停靠在两岸边,岸边屋檐上红色灯笼高挂,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桂花的香气,香味格外的沁人。   “累不累?”   顾棠的手里还端着自己母亲刚炖好的冰糖血燕,舀了一勺晾凉了递给了七夕,七夕勉强着自己吃下了一口。   听顾棠问自己话,摇了摇头,累并不累,水路少了陆路的颠簸,终日里不是吃就是躺的,在没别的事情做了,如今也就这样。   “一会船靠了码头,带你上路上走走!那边那个集市,看着格外的热闹,咱们寻个客栈住上三五日,咱们再出发。”   看七夕食欲不高,顾棠也没强迫着她,把碗往边上放了放,只道靠岸的地方热闹,可以去吃一些扬州府里的小吃。   七夕点了点头,往顾棠怀里靠了靠,顾棠帮着她把身上的斗篷拢了拢。   客船一路靠岸,老王妃这儿早让人把草席扑在甲板上,外头还有些小雨绵绵,铺上草席,免得一会滑跤,七夕如今有了身子,万事万物都要小心。   顾棠扶着七夕出来的时候,老王妃这儿比崔雅舒这个亲娘还要仔细,生怕七夕冷着冻着,仔细检查七夕身上所穿的衣裳之后,这才放了心。   一行人下了船,阿继先行带路,给顾棠他们清出一条道来,扬州府,自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称,如今看这里的人与景,当真称的上这样的话。   阿继看了下这城中最热闹处,在最靠近瘦西湖处的客栈上定下了厢房,原是想包下一层的,不巧,那客人早定了三个月的租期,掌柜的不敢食言,顾棠也就让阿继算了。   一行人入住客栈,住在这客栈之中,旁的不说,最大的一个好处,便是能看到这一整个瘦西湖。   看此刻湖上船舶来来往往,依旧带着青绿的柳叶飘荡在湖面,当真觉得恬静,也是一种享受。   “天色还早,带你出去逛一逛。”   七夕自住进来后,便一点手都不曾动过,原先是顾棠包揽下了一切,现如今是两位老母亲抢着把什么都做完了,连顾棠这儿都清闲的不得了。   这外头忙忙碌碌的,顾棠怕七夕闷得慌,便道带七夕出去逛逛,看看可有她爱吃的什么东西,买些吃的也好。   七夕在这当下点头,便和顾棠相携着一路出了门,一出这客栈的门槛,原就是闹市,一出去不用找大店,便是这摊位上便有许许多多的吃食。   双麻酥饼、翡翠烧卖、鸡丝卷子,蒸笼里散发出来的香味,第一次让七夕有了驻足的一刻。   “阿继,去把那里头的东西,一种买一样来!”   顾棠一看七夕的目光停在那蒸笼上的一刻,忙唤了阿继,让阿继去买去,阿继一听,快着步子那就去了。   摊位上的蒸笼里,所有的糕点这会一一买了来,顾棠带着七夕坐在了位置上等着,七夕掰了点双麻酥饼放嘴里,没有想吐,咬了两口又递给了顾棠。   顾棠习惯性的张嘴接过,吃进了嘴里,他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那便是吃下七夕留下的东西。   但凡是七夕碗里的,他算是全部都包揽了!   十几种糕点,七夕吃的最多的是三丁包子与双麻酥饼,看她爱吃,阿继都不用顾棠吩咐,便买了一些打包了。   吃了些东西,两个人又一路的往前走,往那热闹处去,那里有人在卖艺,他们去瞧了会热闹。   逛了大半个时辰左右,七夕累了,顾棠便带着七夕回了客栈,也是巧,顾棠搀着七夕跨进门槛的时候,迎面走来的那个人与七夕他们碰了个正着。   抬起眼,看见的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我说是谁这么大的手笔,还要包下了扬州城最大的客栈,原来是湘王与湘王妃!”   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萧老夫人……   一身湘色江绸整枝梅花花样大袖长衫的萧老夫人原本带着和煦的面容,合适在看见顾棠与七夕的那一刻,这脸瞬间变化,成了一个紧绷着的状态。   今日里,她出去逛了逛,回来就瞧见这客栈里格外的热闹,还说是怎么了,不曾想……   “冤家路窄!”   萧老夫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四个字,而后又瞥了一眼七夕,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缘故,这火又无端端的冒了起来。   “怎么着?湘王爷与湘王妃现摆着京城里高床软枕的日子不过,来体察民情来了么,还是叫皇帝赶出了京城?”   不服气的老夫人原不想理会顾棠与七夕的,可想了想,心上又气不过,这会还是忍不住的回怼了一句。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们湘王府现下里还没败落,是七夕有了身孕,怕她待在京城里憋闷,这不,我们老老小小的,就陪她出来走走,你说他们才成亲多久,就有了这样的喜事,我们能不高兴么。”   这当会,老夫人的嘴里说不出好听的话,七夕看着戾气极重的老夫人,原不想与之发生任何的冲突。   可收拾妥当原准备出来寻七夕与顾棠的两位老母亲却是把这萧老夫人怎么说的话,听了个正着。   这萧老夫人有一句话还真的是说的不假,冤家路窄!   都不用等崔雅舒来上阵,老王妃早先出头,一句话,这里头光是有了身孕这四个字,便已经叫萧老夫人变了脸色。   她的目光呈现着一种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七夕这会遮挡在斗篷下的肚子“你……你不是不会生!”   萧老夫人这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原是毫不犹豫的,为了一个孙子,她等了多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自己当初又是怎么盯着七夕的肚子的,更是不用人多言。   也正因为此,她虽看七夕嫁给了顾棠,可心里一直也没觉得什么,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算不上什么本事。   说到底,那就是不下蛋的鸡!   可如今……   “等来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给萧老夫人一张请柬,自来我们府上吃上一杯水酒,庆祝我们家添丁。”   老王妃看着心有不甘的萧老夫人,这会还不忘补一句,她适才怎么说的七夕,她可是听着了的。   “说到底,这老天爷那也是有眼睛的,看我们家七夕人美心善,舍不得她总叫那些烂了舌根的污蔑,过几日我们便回京了,等到了京城,咱们再聚!”   老王妃一番话,本就已经叫萧老夫人气的鼻孔生烟,没想到崔雅舒还来补一句,这一句补完,萧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原想回嘴,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呢,两个人众星捧月似得把七夕给带走了。   门口处,前去买了些小吃回来的萧战看着自己的母亲与顾棠站着,再看那去了天字号房的三个身影。   萧战只道“这么巧!”   萧战一路带着不敢不愿的母亲出了京城,便来了扬州城住下,在这里原想着等上一些日子,再去别处。   今儿个他出去买了些松团糕饼回来,想哄自己母亲高兴的,倒是没想到……   “带七夕来看看这扬州府里的美景,过几日便走了,倒是真的巧,没想到你和老夫人也在这里,一会一起坐下吃些东西。”   顾棠此刻对于碰上萧战母子,很是坦然,微笑着回答之后,便道与萧战一道坐下聚聚。   “有孕之人那是天上的仙子,怎么吃得惯这地上的粮食,我们这些个人可不配与王妃坐在一道用餐的!”   顾棠邀请的自然,可这另一头,心里头堵着一口气,更是叫自家儿子断了念想的萧老夫人夹枪带棒的开始语气难听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叫这会的萧战看向了顾棠……   “七夕有孕了,快四个月了,原也是出去游玩的,这会走水路回京待产,等孩子生下来办满月酒,你若有空,回来一趟,喝上一杯水酒。”   萧战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可听顾棠说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些些失落,那种失落就好像他是彻底丢了一件自己再也找不回来的物件一样。   石沉大海!   “恭喜!”心里头虽苦涩,可萧战还是不忘恭喜顾棠,这之后,与顾棠说了会话,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厢房。   可回去之后关起门来的厢房里,时不时会有一些骂声传出,话语里都是难听到极致的,能传出来的,便是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心有不甘,无处发泄,便大骂着儿子的无用…… 第239章 争吵   >> “你可瞧好了,她如今有了身孕,你往后若回京,那就真的要被人笑话你是个不能生的,你赶紧的,随你去哪儿找个人回来,你让她给我把肚子大起来,等她大起了肚子,再回去,听见没有!”   紧闭的厢房之中,油灯尚在晃动,萧老夫人如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儿子,拍着桌子下起了命令,一定让他去给找个女人,且一定要让这个女人把这个肚子大起来,随便是什么女人都行。   “母亲!”   萧战听着自家母亲如今之言,长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唤了一声!   “生不孩子,你别叫我母亲,你放着好好的镇国将军不做,带着我出来游山玩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脑子不好,你若得了镇国将军之名,将来小门小户的,还不愿意嫁你么,我就不信了!”   懒怠听萧战在这儿废话,老夫人这儿恨恨的看着萧战,只道萧战会把自己毁了的,萧家无后,她死都不得安宁。   原七夕没有身孕就算了,现如今连七夕都有了身孕,那那些个人还不用吐沫星子把他们娘儿两个全都给吐死。   “不行,那韩院正我看也在,你叫韩院正给你瞧瞧,给你开两副药吃着,下不去手,那就吃药,那些个能吃了助兴的药,你给我吞下去,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在我死之前,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原她还对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的强烈,可一看从她们府里出去的七夕都有了身孕,这还了得。   “母亲……我们可以不回京城去的……”   “放屁!”   “你为皇帝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豁出去多少的性命,现如今,你说不回去就不回去,放着大好的功名你就不要了,你脑子呢?你的脑子要了是干什么用的?”   眼见着自家母亲那样的有些疯魔,萧战此刻出声安抚着母亲,只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就让老夫人给生生顶了回去,不禁顶了回去,更是怒骂了一句。   萧家子嗣之中最有声望的当属萧战,萧战一直都是最引以为傲的存在,她是寡妇带大的孩子,一直以来盼的就是儿子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家中子嗣绵延。   现如今,高升成了远走,子嗣更是成了空话,三十好几的人了,反倒要在这么个地方,住在这里躲躲藏藏,过着的这算什么日子,这日子,那是人能过的日子吗?   原该是扬眉吐气的,现下里反倒成了畏畏缩缩,你让她一个盼了这多年,盼不来孙子,好歹盼来了加官进爵,现如今,连加官进爵都没了,她怎么能够不气。   老家里的那些个三姑六婆,这会子一定在那儿笑话着自己,等着羞辱自己!   她一个寡妇,带大孩子的不易,谁能够知道,守着家业的不易,又有谁能够晓得……   “母亲,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看老太太不死心,萧战这会长吸了一口气,只希望老太太能够明白一个道理,现如今大周四海升平,已经不需要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了。   且还是一个双手一挥,就能够勒令三军的将军,这对皇帝而言,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若自己不急流勇退,但凡过上个三年五载,那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历来都是如此,他能做的便是在这山水之间,过一过优先清明的日子,拿着自己的俸禄,这是最好的选择,若不然,萧家一家老小,便是旁支,也会在最后,落一个死字的结局。   调动三军,犯了皇帝的禁忌!   “你帮着皇帝打天下,天下安稳了,便狡兔死走狗烹,若真的如此,那就是皇帝不仁,你大可以……”   “母亲,够了,再说下去,那就是大逆不道,你且省省心吧,若你不愿随我四处看山看水,我可以为你买下一座院子,又或者舍一个道观来,您去里头静心,让儿子在多活几年。”   这样的话,老夫人已经听萧战说过了无数次,她听够了,也听腻了!   或许从前,她还能够听得下去,可现如今再听这话,想想七夕那个让婆母亲娘搀扶着的动作,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离了将军府,过上了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可她的将军府却倒了血霉,这个七夕,就是个克星也是个灾星。   一想起她肚子里还有了孩子,她越发觉得亏!   皇帝若是要杀头,那就拼死一搏,他要杀自己儿子的头,那就反!   可这话最终没说的下去,止在了萧战的冷脸之下……   隔墙有耳四个字,可是禁忌。   不只如此,他这一番出来,皇帝能那么的放心,不会的,身后终日里都是有人跟着的,萧战没再和自己的母亲饶舌,一条路要走到黑,他拦不住。   “你!混账!”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儿子,觉得他定然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会大叫了一声之后,懒怠理会他,气闷的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就没再出来。   直至第二日天明,原昨日里刚刚落定的顾棠七夕一早起来便叫人收拾了物件,没打算在多逛,准备上船离开。   昨夜里,一整夜不曾入睡的萧战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又听到掌柜的苦苦挽留的声音,这会推开门下了楼。   掌柜的眼瞧着一个大客这么离开,这银子原本是流水一样的进,现如今这财神爷就要走了,心里头自然伤心。   萧战从楼上厢房下来的时候,七夕由顾棠扶着,再见,无论是萧战还是七夕都像是如同隔了上一辈子的感觉。   “萧将军安好!”七夕坦然的向萧战行礼,这之后,面色镇定,在没有旁的话。   萧战抿了抿唇,做不到七夕的波澜不惊,却也回了一句“湘王妃安!”   “昨日里才来,今日里便走,不是说要在这里把景色好好看看的么?”萧战看着下人们这会抬着行李收拾装车,不禁疑惑。   “人心险恶,又是出门在外,七夕身子弱,我们思量着还是早些回京安胎的好,毕竟,老太太与他们的舅父舅母一个个可都在等着,回去之后,也好拜祭祖宗,告慰祖宗在天有灵!”   萧战话问出声,回话的崔雅舒,一句人心险恶,冲着的是谁,不言而喻,七夕这胎可是头一胎,比起看山看水,什么时候不能看,唯独这孩子,一定要顾。   昨日里那萧老太太疯婆子一般的行径,天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疯事出来,语气在这会提心吊胆的,倒不如早早的回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女人疯起来,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她们可是深受其害……   “一路平安!”   萧战抱拳,此刻向顾棠他们告别!   顾棠与萧战告辞,一众人齐齐的在掌柜的伤心眼神目送下离开了客栈……   “败兴的,没曾想会在这里遇见这萧老太太,你听听她昨夜里说的那些个话,原还以为她是个端的住的,现如今看,原来那也是装的。”   萧老太太从前在那些夫人太太们的圈子里,一向都是顶顶吃得开的,若非如此,也换不来好名声。   谁曾想,这心里头也是一门心思的,只想让儿子往前挤,好充面子,浑然不看看前头到底是个形式。   就连柳云霆都要把儿子做人质一般的给皇帝养着,萧战若回京城,不出三年,便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贬斥甚至是去了性命。   皇帝要想杀一个人,他会有无数的理由。   他手里掌握的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除非有错,若无措,谁也不能奈其何。   萧老太太还没认清形式,叫功名利禄熏花了眼,这营里从前跟着萧战的左膀右臂,那些萧战提出来要造反,最先跟随的,如今一个个被调回京城,看似升迁,实际上那是暗降。   若非皇帝看重他们手中的能力,加之他们刚刚得了军功,不忍一下子动了,引来埋怨,这些人的下场还不定如何。   萧战算的上有先见之明,躲来了这里,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这镇国将军之名依旧是他的,担个好听的虚职,得该有的俸禄,这是恩赐。   “这老太太不怕死,哪一日她尝到了什么叫从极盛跌落泥潭就知道了,到时候,她后悔也来不及!”   崔雅舒这儿一是气愤,二是不屑,当下里多嘴了一句,一边深知崔雅舒性子的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只让她消消气。   萧家一路靠着萧战打拼起来成了京城里的权贵,权贵这一个词,是好也是坏,谁都希望自己永远站在最高处,盛宠不衰。   可阴晴圆缺,自古便有的道理,况且君王之心难测,谁知道皇帝今日里想着这一出,到了明日里,是否又换了一出。   也正因为此,萧战的做法,在场人是认同的,可被权利迷了眼睛的,则会认为萧战的做法蠢笨!   现如今这大周是太平,谁知道他日是否太平,萧战是奇才,领军打仗的能手,现如今委屈一时,他日若真有战事,他将是手指头上最拔尖的那一个! 第240章 双生   >> 七夕与顾棠一道回京的那一日,已经是十一月底,都将到了年下。   岁寒大雪,整个京城早已经让白雪尽数覆盖,湘王府的马车一早就到了码头,亲自来接七夕回府。   为防雪天路滑,京城里一整条长街上,铺满了稻草根,好叫马车过去时,不会发出任何一点点滑了轮子的迹象。   这样大的阵仗,挑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众人都想知道,这七夕到底怀的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娇贵的要怎么兴师动众,这谁人还不曾怀过孩子。   客船靠近码头停顿安稳之后,船上放下了跳板,三块跳板拼起的跳板放上了厚实的草甸子,防止路滑。顾棠与老王妃搀扶着腹部高高隆起的已经有七个多月身孕的七夕,一路小心翼翼的下了夹板,七夕高高隆起的腹部斗篷与宽大的衣衫都遮掩不住,看她此刻的模样,那些个说是随意抱孩子来充门面的人,又打脸了。   但凡有过孩子,有经验的,都知道这一个女人有了身孕,到底该是个什么模样,如七夕这般的,手脚看着都浮肿,脸颊吃圆了一些些的,那便孕相,装不出来的。   “那肚子那么圆,看着也不像是个能生儿子的,这么金贵的捧着,大张旗鼓的,别没得将来生下个女儿来,那可真的是枉费了这一番的心机了。”   这一边,七夕让湘王府里的人大张旗鼓的接走了,热闹还没散尽,这看热闹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冒着酸泡泡的在那儿叨叨了一句。   “这能生女儿,还不能生儿子,肚子摆在那儿,总比生不出的强,这命啊……同样是生孩子,谁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满京城里出来一路的草垫子,再难有的,当叫人羡慕。”   这段日子里,见不到真人,这七夕的谣言早叫人传的漫天飞舞,如今见到了真人,这谣言又起来了,可这一次,这话音才刚起,这里头就已经有人掐断了那些酸醋一般的话,原是叫那些人赶紧的歇歇吧。   成日里挑拨这个东家长,挑拨着那个西家短,吃不到葡萄见天的说葡萄酸,也好意思,不怕臊了脸,说到底,那不就是嫉妒着人家的日子,比自己的日子好过,心里头不痛快透了。   一个个,那全都是小人作怪,不像个人!   叫人群里的声音这么一压,如今说话的人闭了嘴,没有再吭声的,这人群里热闹是彻底的散了……   马车回到了湘王府,湘王府里如今一大群人在等着,崔老夫人便是第一个,她原是要去码头一起接七夕的,为着这几日找了些凉,便叫一众人给劝下了,左等右等,好容易看见湘王府的马车回来,这会忙上前,迎了七夕下马车。   “祖母!”   七夕下马车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着自己的祖母下跪,可人没跪下去,崔老太君便给拦住了。   “大着肚子别跪来跪去的,快进去,外头天凉,进去了叫我好好瞧瞧!”   老太君扶着七夕,如今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正厅,正厅里如今拢着好几盆碳,底下又烧了地龙,自是暖和的紧。   厅内,三位舅母皆在,如今一个个拉着七夕的手,端看着七夕这高高隆起的肚子,嘴角眉眼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老天爷开眼,叫我们家的女儿先苦后甜,如今连孩子也有了,这满京城里不消停的人家,可是要好好消停消停了。”   二舅母一向性子直爽,看着七夕的肚子,第一个便说了话,手摸着七夕高高隆起的肚子,说不出的欢喜。   “看着瘦了些,多像是这有孕肿起来的,没见旁多少,可是不好好吃饭的缘故?孩子如何?”   这京城里,自七夕传出有孕的消息后,流言蜚语从不见间断的,老太君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那都是听腻了的,老太太最关心的,是七夕的身子。   看七夕脸是圆润了,可这圆润里带着水亮亮的颜色,多看并不像是长肉,反倒像是肿的……   “双生,原就辛苦一些!”   看老太太那样的担忧,七夕扶着肚子,这当下里把一直没传回来的信息,亲口告知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呀!”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这围在一起的人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忙不住的个个都充满着惊讶之色。   “老天爷,这……不来便不来,一来就来两个,这可真的是!”   老太君看着七夕挺着的这个大肚,笑的捂着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哪儿来的福气,还有这双生的时候。   “谁给瞧得?可准?”高兴归高兴,老太太年纪虽大了,可这事情上却一点都不见马虎,这当下里忙问道现如今是谁给七夕把着脉,吃着药的。   “老太太放心,是韩院正,原本七夕过了四月,胎像稳固后,韩院正要离开的,可看着七夕肚子日渐大起来,比起旁人有孕的腹部要大上许多,我这里又求了韩院正留下,现如今七夕的脉案都在韩院正那儿。”   韩院正是谁,手上又有什么本事,在场的哪一个不知,正因为知道,如今老太太听完这话之后,点头应了一声,心里有了数,那也就放心了。   “好在这接生的婆子喂奶的奶妈子,我们这儿找的齐全,也找的多,再加上这韩院正,想来便是双生也无妨。”   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寻常人家生一个,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的事情,更不用提这一下子生两个。   既然知道是双生了,那就更要做足完全的准备,以免意外的发生,老太太心里头看着七夕这肚子,再看她这如今肿起来的手脚,心里知道,她必然吃了苦头了。   太难为了!   “这几年里,京城里但凡出了名的名医宫里的太医,还有当初为我接生过的接生婆,我这儿也准备好了,都是使过银子的,但凡你要是肚子疼了,他们必须到这里来给你诊脉,你放心大胆的生,生完了,气死那些个造谣生事的人。”   还有人在那儿等着七夕生不出孩子的,这些人的心眼,毒到了什么地步,真的是从无有之。   一个个丧了良心,这良心那都是叫狗给吃了去了!   “嗯。”   苏绵这儿看老太君担忧,这会来到七夕的身边,拍着胸脯像七夕保证,她这里也是准备万全。   她一知道七夕有孕,这满京城里的找医术高明的人,这之后又把能淘来的最好的人参也备上了,将来切了片,生孩子没力气时候含着,最顶用。   她生过两个皮孩子,最有经验了……   七夕看苏绵为自己上下奔忙,拉着苏绵的手,点着头,两个人倒不像是妯娌,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   这外头长辈们如今商量合计着七夕回来以后生孩子,将来三日洗儿,满月宴的诸多事情,七夕累了,便让苏绵扶着出了门。   一路回自己的院子,这长廊下头,七夕瞧见了一身水葱色镶兔毛领斗篷着身的陆菀悠,陆菀悠的手里抱着手炉,鼻子在这廊下吹的红红,一看就是站了许久的。   七夕许久不见她,看见她的时候欢喜的扬眉,挎着步子来到陆菀悠的面前,陆菀悠也伸出了手“你慢着些跑,别把肚子垫到了,这么大个人,怀着孩子,反而这行为倒像是成了没分寸的孩子了。”   陆菀悠与苏绵一手一个搀扶着七夕,现如今七夕可是这府里金疙瘩一般的存在,陆菀悠嘴里开着玩笑,与七夕调笑着。   七夕一听她这话,也没反驳“你怎么不去厅里坐,外头那样冷,厅里又不是没有地方。”   原本七夕从船上下来,又一路的回来就在找陆菀悠,想着今日里自己回来,陆菀悠一定会来的,还在奇怪呢,不曾想,就见到了人。   “我给你带了好些吃的用的穿的回来,都在船上,等玲珑收拾好了,给你送过去……”   看见陆菀悠,七夕心里头高兴,这会嘴里没停下,陆菀悠静静的听着,等她全部说完之后,这才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包裹。   虎头帽,虎头鞋,小肚兜,小衣裳,连带着小宝贝都有,这包被还是百家被,一块块布料拼起来的……   “知道你有孕,我又不能去找你,我就和清风雨露一直赶着做,等你回来的时候给你,贴身的动作,给孩子的,那自然是自己做的最好,全都送你了。”   把这带来的东西一一展开,陆菀悠笑着与七夕说话,这眼睛却一直没舍得离开七夕的肚子,眼里满是羡慕。   曾几何时,她的肚子里也有过一个孩子,若她能到如七夕这会的月份,想来……这肚子也是这么大的。   陆菀悠羡慕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丝丝想念那孩子的惆怅与伤感,七夕摸着手上陆菀悠给的小衣裳,这阵脚格外的细不说,这里头连一点细丝都瞧不见,可见是真的格外的用心。   “你这只做了一条的小宝贝,你的两个小外甥根本不够分,你说你怎么办?”   这一桌子的衣裳被褥那是满满的,且是沉甸甸的心意,苏绵这边看着都羡慕,羡慕归羡慕,玩笑一样要开。   陆菀悠适才在外头不曾听见,如今苏绵提醒了一句,陆菀悠一听这话……   “双生?”   她反应不过来,呆愣愣的看着七夕,七夕点了点头,陆菀悠当下眉开眼笑。   “臭东西,不生便不生,你这一生怎么那么的能耐,你这可是要叫那些个盼着你三五年生不出的人,今儿个晚膳怕是都吃不下了……” 第241章 今非昔比   >> “生了出来认你叫干娘,就为着你送来这么多的东西,不让孩子叫你一声干娘,都对不起你的这些东西!”   七夕搂着出陆菀悠的手,笑着与之说道,靠在陆菀悠的怀里,陆菀悠的手摸着她这会的肚子,眼里满是羡慕,还存着一丝丝的泪。   “我听母亲说,这段日子祖母正张罗着帮你挑选合适的婆家,祖母原打算着开过年便回并州了,想在并州的子侄里挑一个合适的,你可有看上的?”   靠在陆菀悠的怀里,七夕把听来的话询问着面前的陆菀悠,这话是听来的,可这话里头更多的意思还是崔雅舒想让七夕劝劝陆菀悠,别总守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趁着年轻,寻个可靠的人,把自己一辈子托付了。   也谁说走了一个心上的这一辈子那就走不出去了,总是要挑个合适的人,将来老了也好有个伴儿。   寻来的这些崔家子侄里,这些人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嫁在并州,老夫人回去久居,也是能照顾的到的。   “嫁人并非最好的归宿,若要寻求一个归宿,我自己就是自己的归宿!”   七夕说的事情,陆菀悠知道,不用七夕点拨,她也知道这后头七夕要说个什么,知道归知道,可她不想做。   七夕有一个顾棠,事事包容,样样体贴,原是什么都不用顾虑,可她不一样的……   在教坊司那几年,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老实本分也好,流连红尘也罢,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能付出真心的,也就只有一个段言。   这辈子,她手里留着的那点银子足够自己吃喝不愁,那又做什么非要去找那个什么归宿呢。   “等老祖宗回了并州,我自去并州找一处宅子,带着清风雨露过日子,没什么好发愁的,我日子过不下去了,不还有你,不还有你肚子里我这两个干儿子不是。”   陆菀悠彻底堵了七夕接下去要说的话,自不让七夕在接着说下去,她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说不嫁人了,那就不嫁人了。   这世上,顾棠只有一个,七夕有好运气,她可不觉得,自己也和七夕一样,有那好运气。   打定那主意之后,陆菀悠这儿还和七夕撒起了娇,一番话下来,七夕也就作罢了,她知道陆菀悠,一向是个自有主意的人,就跟那石头似的,说多了,也是无用。   这一番话说一下,原也是崔雅舒非要让她说的……   “你呀,是不是觉得自己嫁的好了,这谁都能跟你似得,觅得佳婿,天知道,是个女人想要嫁一个好男人,都未必个个都是好的,好男人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看七夕不言语了,陆菀悠这儿点了七夕一句,只道原是她运气好的,要不然,到哪儿去找这么个好男人去。   七夕与不与之辩驳,这当下里,也就笑了笑,让玲珑把自己带回来的吃的用的尽数给陆菀悠装上车。   “你平日里无聊便来找我玩玩,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如今也是哪儿都去不了了。”   眼见天色不早,七夕拉着陆菀悠的手,叮嘱着她一定常来,陆菀悠点头,只道自己忘不了。   外头的长辈们如今都瞧过了七夕,见七夕安好腹中孩子安康,一个个的来这里,又一个个都回了,这湘王府门前的马车原有好几辆,这会尽数散去,这热闹是真真正正的散了。   “好狗命!”   角落里,马车上的人瞧着那湘王府的门楣,这会气冲冲的嘟囔了一句,努着嘴,心里满是火气。   许久不见的昌平公主被太后秘密接回,从那凄冷的地方接到了京城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唯一的一个要求,那就是切不可出去,露了行踪。   太后和皇帝如今都学乖了,只是太后心里头到底放不下自己的女儿,现如今恢复不了公主的身份,就只当庶人养着,嫁不了人,这将来,士子举人里头再去寻一个老实本分压得住的,总归是个归宿。   折腾了这许久,又遭了这许多的磨难,昌平公主如今也学乖了,皇权也要靠人撑着,若没人帮着撑,那那些个话尽数都是空话。   “说人好狗命,若算起来,公主生来就是皇家子女,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辈子吃喝不愁,就为了一点点的风光要去和一个走失乡野十多年的女子争,争到如今,也就只能待在这里看着旁人……何必呢。”   昌平嘴里的三个字刚冒出来,这车外头,已然有一道声音接着她那话说出,说话的不是旁人,是守在湘王府外,看着七夕一路平安归来,看着七夕大腹便便孕相尽数堆在脸上的柳云霆。   自然,他这儿也一直在看着留意着那个从没走进,却一直在眼前的马车!   皇帝拿了自己的儿子去作为自己的要挟,他也没忘了抓一抓皇帝的把柄,便是皇帝没把柄,可父母爱子心切,太后处总有。   如今与面前马车里的昌平对峙,柳云霆嘴角含笑,话音一落之下,把车里头的昌平吓得不轻。   “你!”   气结的昌平掀开车帘,看到的是骏马之上的柳云霆,原想与柳云霆辩驳两句,可一看人这当下间便又缩了回去。   “公主用不着害怕,我虽与湘王交好,可想来,你归京躲着的事情,湘王也知道,只不过他如今喜事临门,也就懒得计较,左右只要公主不动他的人,想来也算不得什么。”   昌平原是害怕,不为旁的,当初把自己赶出京城的人里头,就有柳云霆一个,如今,这柳云霆又是皇帝极看重的人才,昌平怕柳云霆把自己的事情抖落出去,她要再去那凄苦之地受累……   “公主回去吧,以后没事,你自己也好,你身边的人也好,少在这里溜达,这不该你肖想的人肖想了没用,生来贵胄,往后的饿路,想来太后娘娘也已经帮你铺好了,只等着好好过日子,若还想去寺里清修,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见昌平有所顾忌还会躲起来,柳云霆倒是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这位小公主也会有今天,可笑!   柳云霆的话里带着威胁之意,这其中的意思也是极为明确,便是让她从今以后少动湘王府的意思,不论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都有专人看着。   若敢乱来,庶人之身的她,这太后又能够保几回,小心这最后的衣食无忧也没了,这将来……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苦的只有自己一个!   “你!你威胁我!”   心虚如昌平,可这会听着柳云霆的话,还是气的缩紧眉头,躲在马车里恨恨道。   她一直以来都是意难平的,这口气,始终就没有咽下去过,可如柳云霆所言,为保全了自己的富贵,她现如今都是在忍着。   忍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来偷偷看看,拳脚施展不开,也就只能来偷看,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可叫柳云霆这么戳破了,脸上又极为挂不住!   “是不是威胁,我不说,你不说,又有谁能够知道呢,左右还是你自己想啊……”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对于柳云霆而言,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如今的昌平与从前的昌平再不一样。   “吃一堑长一智,公主不要永远记吃不记打,若您乖觉的,或许再过个三五年,我可以配合着皇上与太后演一出戏,把你请回来配嫁,依旧是公主,依旧是十里红妆,可你若还胡乱想心思,那我这儿就干脆装聋作哑吧……”   顾棠牵着手中的马,冲着昌平挥挥手,把这最后的警告给昌平留下!   昌平气的摔了手边的手炉,外头赶车的与坐着伺候的听得这声,忙唤了一声“公主!”   “回去,通通都回去,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出门,谁也不准靠近湘王府,靠近那个女人半步!”   识时务者为俊杰,昌平气归气,可脑子里如今清醒的很,想要回宫,活的光明正大,而非像个老鼠一样的躲躲藏藏,还是要忍。   想要继续做公主,风光大嫁之后,依旧为人仰视,就要同柳云霆嘴里说的一样!   今非昔比……   “王爷,那些人都撤了,昌平公主也回了自己在京城里的院子,连门都插得紧紧的,想来您的话奏效了。”   昌平处回了京城里的宅子之后,柳云霆身边的人归来禀告,只道一切无事!   原是自己多事,怕昌平一时迷了心在来找七夕的麻烦,这才多插手其中,如今听昌平乖觉了,这会柳云霆点了点头。   “让你办得事情呢?”   “这已经闹起来了,焉耆国联合着几大部族大闹,您通了气,不让新兵过多的阻挡,如今战报已经传到了皇帝手中,焉耆国要求公主下嫁,结殷亲好有保障,辅国公直接提了昌平公主的名……”   现如今听着昌平那边是消停了,可柳云霆那儿,早在昌平回京得了消息的时候,便已经私下里算计了起来。   再柳云霆看来,只有把她远远的丢出去,丢到那回不来的地方,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安全! 第242章 逼迫   >> “诶,你怎么在这儿?”   柳云霆处理完了昌平,这会慢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成王府,可这刚到成王府,就瞧见了坐在马上等着自己回来的顾棠。   他这前脚才从湘王府里出来,没曾想这人都已经到这儿了,他都觉得惊讶。   如今看见顾棠,柳云霆嘴角噙着笑,笑的就像是至交之间的生死之交,许久才见面一样!   “在码头的时候就瞧见你了,处理完了家里的事情,便把给你带的东西尽数拿来了,你惦记着我们,我们不也惦记你。”   下马之后的顾棠与柳云霆交情极好的走着,身后的小板车上是无数的吃用,都是一路带回来的。   他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柳云霆,只柳云霆等在外头,他这边也不好去打招呼,加之看七夕实在劳累,便想着一会再来寻柳云霆,左右都是要来找他的。   “进去坐坐。”   柳云霆拉着顾棠往里头走,顾棠与他一道坐在了他的书苑里头,一盏清茶递上来的时候,柳云霆手里多了一盏酒,许久不见,他都找不到个能够喝酒的人,他书苑里随手都有酒盏。   随喝随拿!   “有酒味,七夕闻到了不喜欢。”杯子还没倒,顾棠这当下便拒了,没想喝酒,七夕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娇贵,孕早期一点味道都闻不得,现如今他都习惯了在上床前嚼一口薄荷叶……   听顾棠这么一说,柳云霆也不强求,自给自己倒了一盏,这之后开口“你来我这儿可光不是为了拿些个带回来的东西吧,是不是有什么话同我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才刚一路风尘仆仆的归来,必然有话要说才会登门才是!   这话,还一定是不能叫人知晓的话!   “辅国公已经联络了他手下许多交好的臣公,对这一次焉耆国前来求娶的事情,劝皇帝说服太后,早早应下这事,早做决断!”   顾棠人虽不在京城,可这京城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了如指掌,催昌平出嫁,他们这些素来与昌平有“渊源”的人必然不能出马,能出马的只有看似中立的老臣。   这些人与老王爷素来有深交,柳云霆出谋划策,顾棠推波助澜,要的就是彻底决了昌平回京留在这京城的路。   “我说呢,我与辅国公素来无私交,怎么的这一次会自动找上门来帮我,原来是你……”   顾棠这儿一说话,柳云霆处当下明白了这段日子以来这事情发展动向快速的源头。   辅国公是老臣,也是清流之家,从不攀附新贵,他这样出身挤到皇帝跟前的,有许多人是并不能看上的,尤其是这些骨子里格外清高的老臣。   原还诧异,现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人远在千里之外,还在京城里操控着大局!   长着千里眼和顺风耳,一点消息都没漏下!   “作为七夕的丈夫,我若连保七夕安全都做不到,我怕回头叫你给打了,况且你总觊觎着我的妻子,我也很不安啊。”   见柳云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顾棠在这儿与柳云霆开起了玩笑,半真半假,叫柳云霆摇了摇头。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我对七夕还真的是一直觊觎着,只要你哪一天对她不好了,我立马接手,叫你后悔都没地方后悔。”   柳云霆光明磊落,格外坦承的这会开口,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一杯茶,一盏酒,就这么碰了杯。   两次战场之上的生死回合,两个人如今算是交了心,从前顾棠还会叫七夕少与柳云霆来往,因为柳云霆心思不正,透着阴邪。   现下里,他倒是觉得,在朝廷上,略阴邪一些原也是好事,如他一般,只对该好的人好,便够了。   正人君子,原就吃亏!   皇帝也并非善类,他们这些臣公自然也是一样!   “珩儿还好吗?”笑也笑过,如今看着柳云霆顾棠倒还有一问。   他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说皇帝把珩儿接进宫去养着了,养在了贵妃娘娘的身边,算是一种要挟。   “皇帝不会动珩儿的,他还要我去卖命,在贵妃娘娘处衣食无缺,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去贵妃娘娘处也挺好的,在府里,也学不到什么,算是给他开了眼界。”   对珩儿的上心,柳云霆或许还没轻欢来的多,当初宫里来人把珩儿接走的时候,倒是轻欢还哭了好些时候,后来他为了不牵连轻欢,把轻欢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了。   把那一处庄子直接归了轻欢的名下,接她来京城这一场,也就算是两不相欠,左右珩儿往后想要出来也难,养在那里不养到成年,也不可能。   “看顾好孩子!”   “放心,崔氏和湘王府与卫国公府定然不会叫珩儿的事情上演第二遍,皇帝想夺我与七夕的孩子做要挟,也轮不到他,他如今要忙的,是焉耆国的事情!”   光是一个爱女心切的太后就够皇帝缠上一阵的,现如今他这儿着实动不到自己。   “确实够他忙的!”   听顾棠如此说完,柳云霆附和了一句,如今两只狐狸杯盏这么一碰,可谓笑的那叫一个欢!   “我不嫁,我已经听了您的话,听了皇兄的话,乖乖的待在这里,不出去惹是生非,等着三五年之后,寻个本分的,说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变卦,为什么还要我嫁,我不。”   “那什么焉耆国山高路远,母后你真的舍得我去那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那里的人一定一个个都是茹毛饮血的,我不去啊!”   彼时,京城的宅子里,太后带着人来到了昌平所居的院子,就焉耆国派人结亲一事来劝昌平,劝昌平能够同意臣子们的意见,和亲焉耆国也算是给大周的社稷积福。   朝廷里的新兵尚不足以应对那些强悍的兵马,且朝廷已经就陈国与羌族用兵,银钱短缺,若再战,萧战处必然不能再用,可就算是用旁人,无论是柳云霆还是顾棠,也是身负无数功名,再得军功,还不知如何。   从前的那些兵,散的散明升暗降的也去了旁处,再拉拢回来,那从前皇帝所布局的一切,就都毁了。   一桩婚事能够促成的安宁,无论对谁来说,那都是极划算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臣子,哪怕是连辅国公这样的清流中立之家,也会赞同,甚至会联系许许多多的臣子,来规劝皇帝的原因。   皇帝安坐皇位不易,求到了太后处,太后也没办法,只希望昌平能够为他的皇兄考虑一下……   昌平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被逼着去那不毛之地和亲,焉耆国那是个什么鬼地方,光是听着就知道,那里的人有多么的粗鄙。   “母后……”   “再怎么样,也比待在寺庙里强,你去是做大妃的,想来那焉耆国的大汗也不会亏待了你,你听话,女儿家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且你这一次嫁,又是以公主之礼,我给你备足了嫁妆……”   昌平不愿,抱住了太后的手,哭求着太后别把自己嫁出去,历来公主和亲,都不过是从世家又或者宗室族亲之中挑一个容貌上佳的,封了公主嫁出去,她可是正经的嫡公主,她不愿意。   可百官众议,原不费一兵一卒的事情,若自己坚持,她这个太后也会被人诟病,太后虽爱女心切,却也知道孰轻孰重,这会只能劝昌平理智一点,切莫因小失大,还是那句话,若无皇帝,她便什么都不是。   “可我便是有皇兄,我也什么都不是,我如今是个庶人,现如今要用到我了,便把我拉出来,你们……”   “世家女里多少美貌的女孩子,你们只管拉出一个去就是,为什么偏偏非要咬着我不放,母后,你是最疼我的,你帮帮我,现如今就找个人把我嫁了好不好,我不要嫁出去。”   太后的话并不能打动甚至是感化如今的昌平,那是她一辈子的幸福,便是一辈子为尼,她也不想去那地方,嫁这么样子的人。   她这会的脑子动的极快,当下里便想到了将自己随意找个人嫁出去一法,太后看她寻死腻活,哭的成那个样子,心下到底不忍也不舍。   “现如今这形式,哪里又能够说找到人成亲就成亲的,况且……这么个紧咬关头,谁要是要了你,那不就是和全天下做对,你死心吧。”   太后倒也是想把昌平嫁个人躲过此劫,可现如今这时候,嫁给谁,那也没人敢接这个手。   “柳云霆,母后,柳云霆如今是个鳏夫,他儿子还叫皇兄扣在宫里养着,你想想法子,让他娶了我,那……”   太后这儿实在想不出来要怎么样帮着昌平度过此劫,昌平在这会脑子里快速闪过了一个人的。   “母后……求求你……”昌平的手紧紧的拉着太后,只道要她嫁去那种不毛之地,她情愿去死。   “我想想法子!”   太后长叹了一声,这会实在舍不得女儿那般哭哭啼啼,也实在舍不得将女儿嫁去那地方,也就同意帮着谋划。   明里下旨赐婚这事情左右是行不通的,暗地里……   要好好想想法子! 第243章 鸿门宴   >> “好端端的,太后做什么要设宴,连带着请了你我?”   眼瞧着都到年下,宫里宫外家家都十分忙碌,忙着扫尘忙着置办年货,各府里亦是准备着年节礼,各府的递送,往来人情。   太后一道懿旨而下,说是宫里的绿梅今年开的极早,正是赏梅赏雪的好时候,请了她们这些内命妇入宫赏梅就罢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个臣子们也得了信入宫。   叫人听着格外的匪夷所思……   一向内眷进宫是常事,陪着宫里的娘娘主子们吃茶赏花常有,算不得什么新鲜,可这年节下,不日便是过年,到时候,进宫请安很不能三天一次,这还有什么可去的。   在玲珑的帮助下,七夕换上了一件新制的水红缎地绣芙蓉花交领袄裙,外罩一件白狐镶毛领蜀锦斗篷。   将长发归拢脑后,交叠于顶,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垂髻,簪一对上好的翠玉发簪,实在是她这月份太大,加之双胎,这身子就已经格外的重,承受不得发髻与发饰的重量。   原本这场宴席七夕打算用身子不适推了的,可一想之下,正月里若自己尚未生产,还是要去,倒不如现下去了,也好与太后禀告一声,这肚子实在太大,不宜出门,便把正月里的请安尽数推了。   湘王妃乃诰命,逢年过节但凡遇到个节气,都是要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的,哪怕太后与皇后不见,便是点卯,也需站一站。   听着好像没什么,可这真做起来,当真累得慌。   点了些脂粉,稍稍装扮之后,顾棠这儿也已经换上了新衣,给七夕准备了点糕点干果,路上带着吃,藏了一些在七夕的衣袖里,饿了随时都能拿出来。   “太后老奸巨猾,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做的每一样事情总是带着目的性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你一会只管跟在娘与绵绵的身边,旁处一个地方都不去,就等着看太后想要做什么,只当消遣消遣,打发打发时间。”   顾棠自然是知道太后此举是为了什么,可他这会没告诉七夕,原是为了不让七夕担心。   现摆着的事情放在那儿,都不需要在那儿多提,太后这是打算明着算计柳云霆。   想让柳云霆接了昌平那个烫手山芋,打着赏花吃茶的藉口要让众人都瞧见,昌平与柳云霆滚在一处的模样,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叫柳云霆赖也赖不掉。   太后处的一举一动,柳云霆也好,湘王府里的人也好,可都关注着,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把昌平嫁往焉耆国,不论用什么办法,昌平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   能让她嫁去焉耆国可是他们对昌平的仁慈,若不仁慈的,还有别处供着她选得,就怕她会更害怕!   “吃茶看花还能看什么戏,怪怪的!”   七夕听顾棠这么一说,当下里皱了眉头,觉得顾棠话中带话,带着玄机,可她也没多问,努了努嘴,只让顾棠挽着自己与只一道出门,坐上了八人抬的大轿。   马车坐着容易压着肚子,顾棠让人在轿中铺了软垫,让七夕坐着的时候能舒坦些,自己则乘马跟在她的轿子边。   老王妃与苏绵两个则在后头坐着马车,她们原也不想搀着一场浑水,皇家里的事情水深的很,没得什么事搀和什么也别去搀和这皇家的事。   一个个都是人精到了极致的……   在这里头搅合,还不如陪着自己的孩子去挖泥巴玩儿!   七夕与顾棠他们到的时候,宫里的人来的齐全,一众的命妇们落座在自己的座位上,在看到七夕与顾棠的时候目光汇集的地方是在七夕的肚子上。   那么大的肚子,瞧着倒不像是六个来月的样子看着要比七八个月的都要大许多,倒像是要生的模样。   “湘王妃这肚子看着要比寻常人大了许多,不会是双生吧!”   顾棠扶着七夕坐在了自己身旁的位置上,又接过了玲珑手中带着的毯子盖在了七夕的身上,照顾的格外周到。   今日里,太后这花园子里也摆上了毯子,防止有个溶雪路滑的时候,为的就是紧着七夕这肚子。   湘王府里一路回来用着草席子怕马儿滑了脚伤到了这有身孕的七夕,原是她要唤了七夕入宫的,为的是骗柳云霆也一道入宫来。   柳云霆对七夕有意,想要哄骗柳云霆入宫,只有靠七夕才行!   太后这心里头的算盘珠子打的格外的响亮,这当下之间听着其他人的话,看着七夕的肚子,看着确实是大。   “可不么,双生,这将来孩子生出来时,你们一个个可都要来,她如今身子不便,原今日里都不打算出门,可一想自己出去这许久,都不曾上太后跟前来,着实不好意思,现下里给太后请罪来了。”   都不需要七夕开口,老王妃帮着七夕把这下头的话尽数答了,答得那叫一个响亮,顺带着连太后处也提点上了,为的就是告诉太后,自己家孩子如今有身孕不容易,往后可别在来折腾他们家的孩子。   一番话说完,明眼人心里一下子都明白了,太后这儿赶忙打起了圆场“这什么话,女人家怀孕辛苦,原是我不好,若早知道你腹中是双胎,也不给你发帖子了,想着你有了身孕,原是大喜,就是叫人来沾沾你的喜气不是。”   都是千年的狐狸修成的精,谁都不笨,个个聪明,老王妃处这一说话,太后那儿忙把话给她圆的完完整整的,都不要叫七夕站起来的。   这么大个肚子,她若还要人七夕站起来,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你一言我一语之下的打发时间,一群人聊得可谓欢喜,看着顾棠陪在七夕身边寸步不离,端茶递水,又帮着盖毯子拉衣裳的,看着也是叫人羡慕。   在场的夫人们哪个不是从女儿家到如今这身份的,出嫁前,谁心里没有个想嫁顾棠那般郎君的梦。   生儿育女时候的细细照料,看着倒像是她们从前所想的梦一般,真真叫人羡慕到心坎儿里去。   顾棠留了好一会,直到那边皇帝来唤,他这才拜别太后,离开了后花园,自去皇帝身边不知有何事召见。   七夕这儿顾棠走了,苏绵坐在了顾棠适才所坐的位置上,做着与顾棠一模一样的事情,熟练自然,七夕处还会剥了龙眼与苏绵吃,两妯娌之间相处的倒像是亲姐妹。   众人坐在这院子里的凉亭中,各自说话品茶,时不时的议论下雪中绿梅,七夕坐厌了,着实的累,有些耐不住。   “再等等吧,你瞧瞧那上头,还有比你这孕妇更耐不住的,可见咱们今儿个被请过来,无非是叫人当枪使,怕是要咱们见证些什么呢。”   看七夕脸上耐不住的表情,苏绵这儿为七夕轻轻的推了推腰部,让她且在忍一忍。   上头的太后看着比这会的七夕更着急,这表情显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苏绵一早就知道,这一定是一场鸿门宴!   七夕顺着苏绵的示意,将目光落在了那一边的太后处,果然,太后那儿东张西望,虽是嘴角带笑,可这眼里全然都是急色,连带着一边伺候的如意也是。   一瞧便知道一定是谋划了些什么,若非如此,怎么能够急成这个样子。   苏绵帮着七夕揉着腰际,松泛着筋骨,等着太后先站起来,把这后头的戏唱下去。   等了大抵有半盏茶的功夫,外头就听到了声音传来,等人走进了,太后在如意的搀扶下,询问发生了何事。   来报事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人,小宫人指着绿梅深处的小屋,只道那里头有人。   那小屋原是花匠们侍弄花草摆置东西的地方,小屋不大,如今藏在这花开正艳的绿梅从中,看着就不大显眼。   “什么人?”小宫人说话说不清楚,而这端坐的太后则是一副冷着脸装腔作势的样子,边说话,这脚都已经站了起来,一路往那小木屋里而去。   “要不要去看看唱戏的!”   太后一走,如今这身后一众人也忙跟过去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绵看向七夕,只问七夕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七夕摇了摇头,既然是太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一会还是要回来的,现如今看也不过是端着微笑,唱大戏,没意思。   直接看结果!   她大着肚子,实在懒怠去跑去看这么一处没意思的戏。   “听你的!”   苏绵听七夕如此说,这当下便道一起等着,只等着看太后那儿唱的是个什么。   相较于七夕这儿的气定神闲,太后那儿脚下步子加快,因为她知道,那屋子里现如今应该躺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四肢交缠……   她命如意在那小木屋里放足了魅香,为的就是让进去的人上钩,没有一点招架之力,这样子眼见为实,料想着柳云霆不敢不答应。   如今万事俱备,就差那最后一步!   为了昌平不远嫁,她也真的算是操碎了心,只求事情能成!   也算是她这个母亲最后能为女儿做的…… 第244章 生产   >> 一场捉奸在床就在太后这寿康宫,也是再这绿梅从中的小屋子里头,太后亲自带着人去捉的奸,这当场拿了这许久不见的昌平公主。   只不过……这捉奸的男人却不是太后也不是昌平公主心里所想的人。   焉耆国来使使团的正使大人,也是焉耆国汗王的亲弟弟,太后设下赏花宴,当朝官员都被邀请入宫,焉耆国使臣来京,自然也要入宫,不然失了礼数。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本该在场赏花的正使大人如今却和原说好了要和亲的昌平公主搅合在了一起。   太后看见真人的当下,再人群里寻找着柳云霆所在,可环顾一圈之后,发现柳云霆根本不在人群里,再看如意,如意也是一脸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这和他们所想的截然不同,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   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柳云霆,而非这焉耆国的使者温宿,这……   那绿梅林子里头都已经闹腾开了,便是太后想遮掩都遮掩不住,原太后是想着捉奸在床,叫谁都无法抵赖,好来一个赶鸭子上架。   可现如今这情形,倒是真的把她逼上了绝路……   “当真热闹,今儿个这赏花宴,咱们怕是马上就可以回了。”苏绵身边的人子去围观了全程回来告诉着苏绵与七夕到底发生了何事。   七夕听苏绵与老王妃曾提过那么一两句关于焉耆国前来求亲的事情,求得是皇家公主,可如今皇帝手底下的公主个个年幼,这辅国公便提了昌平公主出来。   皇帝的女儿是公主,皇帝的妹妹也是公主,虽已成庶人,可到底也是皇家血脉,只要愿意的,在写回皇室玉牒之中便好,算不得什么大事。   辅国公提了那昌平公主出来,这余下的那些臣子们大多都觉得这个提议着实不错,这当下里,皇帝没拿准意见,可现如今看来……   左右,嫁焉耆国的大汗也是嫁,嫁大汗的亲弟弟也是嫁,昌平公主算不得亏!   十里红妆出嫁,又是大周公主的身份,光是想想,都替她算着都不觉得是什么。   “太后娘娘原是打算算计的谁?”聪慧如七夕,再听到身边人描述着太后的表情时,这当下便晓得这其中的变故,这变故之中,多半还是太后算计错了人。   “你且猜猜?”   左右坐着无聊,这会人都走光了,苏绵搀着七夕往林中走走,如今四下里无人,看热闹的都去了太后处,七夕自向苏绵发问,询问这其中缘故。   苏绵嘴角带着笑的让七夕好生猜猜,七夕看着手边景致,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原不曾猜,是因为今日里走的时候,顾棠让她好生看戏,这才再刚才闪过了那个念头。   七夕没说出来,只在苏绵的手上写了个柳字,苏绵一见之下,抿唇一笑“人说一孕傻三年,你这精怪样子,可见一点都不傻。”   苏绵这话算是承认了,七夕这当下不免为太后的莽撞举动摇了摇头,柳云霆的性子怎么可能由着太后来作怪。   现如今的柳云霆再也不是再方家沟里那个憨厚老实的方天赐,他有勇有谋,怎么可能任由太后来摆布,去娶昌平这么一个眼高于顶的公主回家,摆在家中闹得不得消停。   “太后狗急跳墙,你由着她去!”   七夕在那一处摇了摇头,当真为太后这样一个举动而感到可笑,做什么不好,偏要动这么个心思,愚蠢至极都不说了。   事情闹大了,多少内命妇都在那儿看着,最终身上重新穿上了衣衫,醒转过来的两个人都用不着多辩驳,皇帝就开口把昌平许婚给了焉耆国的那位亲王,温宿!   亲王温宿原是被算计的那一个,可现下里,将这位许婚的公主吃干抹净了,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理亏的那一个,也只能先行应下。   这一件事情在众人如同看戏一般精彩的眼神之中落幕,昌平气到整个人都再发抖,心有不甘,却已经无可奈何。   因为在她拿着怒视的眼瞧着每一个笑话自己的人时,她看见站在人群里的柳云霆,柳云霆也在笑,可这笑与那些嘲笑不同,这笑带着冷意。   一种目的达成的冷!   这当下,昌平便晓得,柳云霆这是将计就计的直接把自己给算计了,半点没给留后路。   可恶!   昌平公主的婚事定下,为着算计柳云霆的事情是太后与昌平瞒着皇帝所为,皇帝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以为是太后为了让昌平就范和亲,所设下的一个圈套,也就没在过于追究。   选定了半月之后昌平跟随焉耆国亲王温宿回焉耆,礼部抄出了一百二十抬嫁妆,给已经恢复了公主封号的昌平随嫁。   太后处多添了六十抬,多是金银布料之物,这样一场远嫁,便是老死不相来往的事情,公主和亲,嫁出去的东西便给了焉耆国,皇帝命礼部抄出的东西算不得丰厚,说是一百二十抬,可那些东西,多数都是虚的。   不真!   也只有太后处给的那些,才是真真正正沉甸甸的东西!   公主和亲,再年二十五那一日带着丰厚的嫁妆跟随着焉耆国前来求亲的队伍尽数出发,红妆绵延十里,场面也是恢宏,给足了焉耆国亲王的面子。   昌平出嫁那一日,柳云霆与顾棠就站在城墙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人群,把这瘟神送走了,可算是真的太平了。   “怕是太后会对你多有忌惮,毕竟她要做的事情,你都已经知晓,反将她一军,现如今她算计你的事情不敢说,可这往后……”   “太后身边贴身的侍女如意你知道吗?”   两个男人站在城墙上,看着车马远去,顾棠防患于未然的提醒着柳云霆,小心太后来个后报。   毕竟……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太后一路摸爬滚打至今,与皇帝又是至亲母子,现下里那昌平刚出嫁,她自然不言语,可这之后……   还是要多加小心与防范,毕竟,皇帝本就多疑。   柳云霆这儿听得顾棠之言,这当下便与顾棠打起了哑谜似得开口,如意这两个字一出,顾棠知道,怕是自己又替这人担错了心思,这人只怕是早有防范。   “你心里有数就好!”   这当下里顾棠也不问了,柳云霆筹谋的事情自有他能筹谋对的时候,他已经跟皇帝告了假,七夕双胎有孕辛苦,这段日子就休养在家照顾七夕,直至七夕生产。   如今这风口浪尖,没那必要再皇帝面前晃悠,有那晃悠的时候,他这儿宁愿等着孩子早些出来,他好陪孩子。   皇帝恩准了顾棠的告假,又赐了一堆的东西,算是给足了顾棠面子。   这之后的两个多月,直到来年三月初,天已经回暖的时候,顾棠整日里都陪在七夕身边,在不曾出现在皇帝的面前过,连带着年节入宫请安都已经免了。   而这之后,太后处为着昌平公主远嫁,思女心切,得了风寒,可这风寒一下子催倒了太后,让她缠绵不起,到三月里,依旧是时好时坏……   这些话那都已经是顾棠与七夕听来的话了!   没得再关心外头的事情,现如今的他们,把一番心思全都用在了腹中两个孩子的身上。   自来生孩子便是鬼门关前走一遭,生一个都是保不齐怎么说的时候,如今七夕又是两个。   家里乳母产婆预备的齐全,灶上的热水从不间断,不敢有停的时候,怕的就是孩子忽然发动,来个措手不及。   韩院正再验证七夕身怀双胎之后,便开始控制七夕的饮食,免得孩子过大,影响了生产,落个遗憾的下场。   三月十二这一早,七夕子床榻上尚未起身时,便察觉到了身下一身濡湿,身上的中衣与小裤尽数湿透,再顾棠还未察觉时,七夕已经拉住了顾棠的手。   顾棠转过头来看这湿了的床榻与衣裤,当下便明白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有些紧张与无措,顾棠还是让七夕躺平在了床上,这之后唤了早准备好伺候七夕生产的产婆进门,更遣了阿继把韩院正叫上。   一路忙活,灶上的水烧了进来,参片参汤吃的用的都已经摆置在了房内,如今这床梁上也垂下了叫七夕握着的红绫。   七夕安安静静的躺着,喝下了韩院正给的催产药,再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之后,开始忍受那种钻心的疼。   那种像是要把骨头尽数拆散架的那种疼,让这会的七夕额头上开始冒汗,她对这种疼格外的难以忍受,孩子再肚子里争先恐后的想要出来,那一口气就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让她不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王妃且再忍一忍,宫口没开,如今孩子还在肚子里出不来,您是双生,有一些些的困难,您坚持坚持。”   看七夕疼得那模样,产婆知道她不好受,可没法子,她是初产妇,又是双胎,如若不忍,那就是一尸三命。   再好的医术也救不回,这孩子憋死在肚子里的也不是没有,生孩子靠的本来就是运气……   “啊!”   阵痛袭来,七夕没等产婆说完话,这当下又是一声大叫,叫的让门外听着的人,一个个急的剁手跺脚的! 第245章 花好月圆   >> “这……这怎么才刚开始就叫成这样,这……”   卫国公带着崔雅舒再听说七夕发动的时候,便是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来到这湘王府的院内,就听见七夕痛苦的嘶喊。   站不住的卫国公怕七夕有个什么,可嘴里不敢说出来,只不住的着急。   “韩院正在里头,她是双胎,比起单胎本就难生,你先坐下吧,晃得人眼晕。”   面对丈夫这会急匆匆的表现,崔雅舒虽然也着急,可到底还是冷静的,就如自己的丈夫所言,这才刚开始,当初自己生七夕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才把七夕从肚子里生出来的。   怕是有的等!   “我进去瞧一眼,你们都别急,往日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孩子出来还早的很。”   这门口苏绵陪着老王妃坐着,老王爷与卫海昌也坐着,顾棠那儿时不时的踮起脚尖想透过门缝看一看,算是整个把门口包围住了,弄得来回送水的丫鬟老妈子们举步维艰的。   崔雅舒这儿眼瞧着行不通,当下就要赶人,可这一个两个都不肯走,崔雅舒便然后给他们坐在廊下去,都不要动。   这几个乖乖听话,都坐在了廊下,这之后崔雅舒才开门进了产房陪产……   疼过了这一阵,七夕这儿缓过了气,倒又好了,崔雅舒进去的时候,玲珑正按照嘱咐,给七夕喂催产药,七夕半撑着身子,喝下了大半碗。   韩院正所开的催产药都是早先按照七夕的体质所配好,熬好了搓了丸子兑水就可的,喝下去之后能够帮助七夕省下点力气,早早把孩子生下来。   七夕这身子太弱,生一个孩子都够勉强的,更不用说生两个,要想把两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只有催生。   先用药,后施针!   看七夕前头的动静,显然这药起了作用,这可是个极好的兆头,怕就怕药吃下去了,半点效用都没有,那才是真的糟糕。   韩院正这儿等着第二波的药效发作,大抵又是一炷香的时间,七夕这儿肚子里就跟被刀剐了一样,疼得整个人恨不能从床上直接坐起来,还是叫产婆给压住了,才没能够起得来。   这会可是关键的时候,这要是坐起来出个好歹,那就真的完了。   被按住的七夕经历着从无仅有根本不能言语的那种疼痛,那种把整个骨头拆了的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也根本听不见产婆说的用力,因为她根本没有力气。   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盲目的等。   一碗参汤下了肚,接着又是一碗药,参汤与药与粥这些个东西连番灌入身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那种比之之前更痛,更难叫人忍受的疼痛袭来时,韩院正的针扎在了七夕的合谷穴上,那本是死穴,可到了这会,就像是给了七夕一个解脱……   七夕一咬牙,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这下头,那种冲出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大喘了一口气。   第一个孩子从肚子里滑出,产婆没给七夕喘气的机会,快速的按压着七夕的肚子,第二个孩子生生是被产婆按压着挤出身子的。   一声啼哭在七夕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传入了七夕的耳中,再听到那哭声之后,她没了知觉。   而这外头,整整从清晨等到夜间的一众人,再听到啼哭的时候,欢喜的在那儿一蹦三尺高。   顾棠原叫苏绵他们拉着,不让他去里头捣乱,要不然,按着他那性子,早进去了。   进去之后成了慌脚鸡,还不知道要怎么惹祸。   这会一听孩子都哭了,苏绵他们也不拦着了,只让他进去,他们也相继进了屋。   老王爷与卫海昌等候再门口,女人家生孩子的产房,里头没收拾干净,进去了,回头尴尬……   虽然特别特别的想要看看孩子,可这一位祖父,一位外祖父还是忍住了!   “生了吗?生了吗?男孩女孩?”   一路匆匆赶来的老太君再产房门开之后,快着步子来到了门口,七夕发动生子,家里面一早就知道,这几个儿子都瞒着,不让她晓得,只等七夕生下来才说。   若非她听了一耳朵,她真的就错过了!   这会老太君也赶忙进了屋子,这屋子里乌泱泱一大群人,产婆先行把脏了的褥子清洗了,又为七夕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将她安置在了床铺上之后,才跟着另一边的嬷嬷一同讨赏。   “恭喜王爷,一对姐妹花,瞧瞧这模样水灵的,虽是轻了些,可一看两位小小姐,那都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   等一众人看完了七夕之后,这当下里产婆再上前,把孩子抱到了一众人跟前。   “哦呦,我的天老爷,盼了一辈子的女儿没有,又在那儿盼孙女,现下可好了,我也是有孙女的人了,还一下子就有两个!”   老王妃这儿一听是一对姐妹花,欢喜的在那儿扬声,手忙不迭的伸出去抱孩子,打开着襁褓的一角,看着安睡的极好的孩子,欢喜疯了。   她这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等到了苏绵进门,又是两个儿子,一家子男人,她都要愁死了,如今一来便是一对小孙女,这可人疼的。   “我瞧瞧我瞧瞧,我还没瞧见过小女娃生出来是个什么样子。”   苏绵这儿也凑到了跟前来看孩子,看这襁褓里安睡的孩子,亦是一副眼睛放光的模样。   小巧玲珑的孩子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抱在怀里跟个小猫咪似得,苏绵抱着孩子也再那边傻乐的高兴,她原本还想着和顾樾再拼一胎女儿出来的,现下不用了。   这现成的摆着,她将来也是有女儿的,婶娘也是娘,半个娘!   一群人围着两个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够,产婆那儿领了赏钱,这会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的廊屋里待着。   外头老王爷则已经欢喜的命人把烟花点上,湘王府大喜,大喜!   “不过就两个女儿,也并非儿子,这老王爷太夸张了些。”   “你懂个什么,他们湘王府老大老二从没分家,关系又好,无论是顾棠还是兄弟顾樾,都是老王妃一个肚子里出来的,继承人早有了,这七夕无论生男生女那都是锦上添花,对她们而言,生了女儿,那就是儿女双全,湘王府里左右是个个能生,开枝散叶的。”   与许多人一道都再等着瞧七夕生孩子的京城贵女,如今有不服气的,看着外头放了近乎半个时辰的烟花,带着不服气的在那儿说话着。   自有人再此刻开口,只道生男生女,再这会的湘王府里,都无甚所谓。   只要七夕能生,现如今能生女儿,他日就必然能生儿子。   还是那句话,那肚子,能生就成!   七夕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散尽了,等了一天加半夜,顾棠都叫他们回去歇着去了,孩子吃饱了如今就躺在七夕身边,连摇篮里头都没放。   顾棠陪着躺在床边的小榻上,七夕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襁褓里安睡的孩子,以及蜷着身子休息的顾棠。   她刚有动静,顾棠已经醒了!   “女儿,一对小金花,你看看,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顾棠给七夕端了一盏晾好的温水给七夕润嗓,七夕抬不起手,是顾棠一点一点喂七夕喝下去的。   喝完了之后,顾棠把孩子抱给七夕看,就为了给七夕看一眼,没舍得把孩子放回小摇篮里去。   “母亲欢喜的不得了,一辈子就想要个女儿,老了想要孙女,你可算是帮她实现了。”   再七夕看过孩子之后,这才把孩子抱到了小摇篮里头,坐在七夕的身边与七夕说话。   男孩女孩都好,七夕不求,孩子健康最重要,健康比什么都强。   “累不累!”   凑在七夕的身边,顾棠再七夕疲倦的脸上落下一吻,只问她是不是很累,七夕摇了摇头。   没力气而已……   “孩子叫什么?”这会的七夕同顾棠发问。   “团团圆圆,花好月圆,人月两团圆,好不好。”   叫什么,顾棠当真没想过,可这会脑子里想到的便是团圆这两个字,小名团团圆圆,大名自然是问过了父母长辈再来定夺。   七夕这会点了点头,只觉得挺好的,团团圆圆。   长吸了一口气的七夕这会往顾棠身边靠了靠,吐了一口气,手已然和顾棠的手,紧牵在了一起。   “我有没有说过,谢谢你娶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让我不再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七夕靠在顾棠的身旁,这会慢慢的开口说着,向顾棠说着心中肺腑之言,顾棠对自己的好,她全都知道。   “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谢谢你一样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对可爱的女儿,为我忍受十月怀胎之辛苦,你嘴里不说,可我心里都知道,你有我。”   顾棠不需要七夕说谢谢,夫妻同心,她想的什么他都知道,这就够了。   一个女人肯为你受这样的生育之苦,还有什么需要多说的。   “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紧牵着七夕的手,顾棠在七夕的脸上印下一吻,与七夕这般说道。   十指交缠,再这会,再多的话都显得多余,唯有这一句,才显最真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