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启奏皇上皇后要出轨 作者:夜漫舞 内容介绍:   【这是一个初恋时受到伤害导致性格扭曲的皇帝和女主磕磕绊绊过日子的故事】   一道封后诏书,徐昭成了全天下女人羡慕的对象。   可捧着诏书的徐家嫡女却是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宛若被恶鬼缠身、死亡将至。   跟徐昭玩的比较好的手帕交好友八卦的凑上前,问:“阿昭,你跟咱新登基的天子以前就相熟吗?”   为了满足好友的八卦,徐昭据实以告:“我爹以前在皇上是皇子的时候想弄死他,扶其他人上位。”   好友受了惊吓:“……徐大人胆子挺大。”   “大个屁,我爹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不,没把人弄死反把人弄成新君了。”   好友不敢接话了。   徐昭托着下巴,担忧着自己的未来:“他刚一登基,就要把仇人的女儿娶进后宫,你说皇上是以前被我爹欺负傻了,还是准备把我欺负傻了?”   ——   作为大梁最年轻有为的帝王楚烨并不想对他和徐昭的关系做过多的解释。   被追问的急了,这才漏了几丝口风。   他就是要把这个先勾引他,最后又甩了他的坏女人圈在身边,看她这辈子还怎么躲开他。——   【情景一】   徐昭端坐在凤座上,看着站在下面像是大限将至的亲生父亲,关心道:“爹,你是不是又瘦了?”   最善玩弄权术的徐大人看着母仪天下的女儿,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皇上近日可常留宿在你宫里?”   徐昭不敢隐瞒父亲:“楚烨最近是常出现在我宫里的。”   徐大人双眼冒光,神情激动的叮嘱:“好闺女,你一定要趁着皇上现在对你的宠爱赶紧生下皇子,等孩子一落地,为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皇上驾崩,到时候你尊为太后,咱们徐家就再也不怕他会秋后算账、灭我全族了。”   看着慷慨激昂、言辞激烈的父亲,徐昭扯着嘴角无力的笑;爹呀,你当着你女儿的面谋划暗算她夫君的勾当,可曾想过你还没出世的亲外孙的感受?   ——   【情景二】   御花园内,楚烨一边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逗着玩,一边看从远处走来的徐昭。   “徐大人送走了?”   “是。”   “他又来找你商量朕驾崩的事?”   “对。”   楚烨凤眸一勾,看向面前温顺如水的女人:“关于朕驾崩,你怎么看?”   听着男人低醇性感的嗓音,徐昭抬起头,认真反问:“皇上舍得臣妾守寡吗?”   “朕若回答舍得,你怎么办?”看着男人逗趣浅笑的样子,徐昭争取不让自己再次被男色迷惑。   “那本宫就给天下百姓送一份惊喜。”   男子意外的挑眉:“什么惊喜?”   徐昭狡猾一笑,“太后……怀孕了。” 本书标签:爽文 励志 皇后 后宫 婚姻 腹黑 ==================   ☆、001:当太后吧   大梁在经过三年夺嫡内乱后,终于以六皇子楚烨登基为帝落下帷幕。   曾经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皇子和朝臣们,也在新君入驻朝堂后迎来了安心太平的好日子;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当年支持大皇子多次暗害六皇子的官宦世家徐家。   换句话来说,在夺嫡这场风波中,徐家站错了队,本以为跟着大皇子混会有口肉吃,却不料到最后大皇子变成六皇子嘴里的肉,而徐家分分钟都有可能会被新君当成碎肉末砍了。   所以,就在天下百姓为庆贺新君登基而欢欣鼓舞时,徐家人人自危,连大门都不敢打开;直到一道圣旨降临,才让宛若死水般的徐家炸开了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家长房嫡女才德兼备、姿容妍丽,乃上京贵女之典范,特下旨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   徐昭不知自己是怎么领旨谢恩的,所有的意识都在听到封后二字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至于徐家上下也好半天都没从突然砸下来的圣旨中回过味来,直到徐昭的亲爹徐权因为无法承受圣旨上带来的‘噩耗’双眼一白厥过去,众人这才回过神;顿时,本来压抑安静的前厅乱成了粥。   “完了完了!天真要亡我徐家啊……”徐昭的二伯哀嚎一声便哭跪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皇上哪里是要娶徐家的闺女,这分明就是要找徐家算账的前奏啊。”   “早知道最后登基的会是六皇子,当年就不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吧。”   “怎么解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我们三更死,神仙也救不了我们到五更。”   “不管怎么样,狡兔还有三窟,不能让徐家就这样没了;想办法把族里的小辈送走,能保住一些就保住一些,千万不能让徐家绝后。”   看着前厅里乱成一团的现象,又听着仿若大限将至的临终挣扎,徐昭在丫鬟小香的搀扶下站起来,捏紧了手中的圣旨,脸色平淡的走出前厅。   小香是了解小姐的,别看小姐此刻神色平静,可她知道恐怕在小姐的内心深处,也正刮着惊涛骇浪。   “小姐,你真的要进宫当皇后吗?”小香扶着徐昭一边往梧桐院里走着一边担心地问。   徐昭稳了稳心神,道:“天下都是他的,何况我这个女人,我有能力说不当吗?”   小香心里一苦,再看向小姐平静的面容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垂了眼眸,尽量不去打扰小姐。   回到梧桐院,徐昭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躺下歇息;或许是已用最平静的心态面对这场将要到来的噩梦,躺下没多久,徐昭反而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初次相遇楚烨的时候。   徐家是官宦世家,传到父亲这一代也算是京中权贵,所以她自幼就生活的极好,寻常日子找朋友知己绣绣花、踏踏青,她与楚烨的初次相识就是在一个春意盎然的踏青聚会上。   京郊的风景虽没有塞外那般天高地阔,但对于她们这些生长在闺阁中的女子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致;所以当徐昭应好友相邀出现在京郊聚会上,老远就看见一大帮王侯公子已经玩起来了;而这当中,鲜衣怒马的楚烨立刻闯进她的眼里。   对于这个还算得宠的六皇子徐昭并没有多少了解,只是听闺中好友偶尔提起过,说在皇上的诸位皇子中,六皇子楚烨虽没有可能成为储君,却是京中无数闺女心目中排名最靠前的如意郎君。   因为他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在不少朝臣中积攒了颇高的人气,因为他长相俊美,但凡是他出现在地方寻常男儿都会被比下去,更因为他已成年却不像其他皇子贵胄那般风流花心,听说他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侍男子,连一个近身照顾的宫女丫鬟都没有。   每每听到好友说起这个楚烨,徐昭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神态,只有好友说的一脸俏红、吐沫横飞,讲到关键激动之处还会捂着脸‘呀呀’的尖叫两声;那时当她看见好友那副神态,都会忍不住笑出声,不理解一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一帮女人为了他如痴如醉、发疯发狂的。   可是,当她真正见到楚烨,她居然没出息的跟闺中好友一样,捂着烫红的脸差点尖叫出声;只觉得像是天上最闪耀的那颗星星掉到了眼前,一瞬间就让她迷花了眼。   ——   新君下旨册封徐家嫡女为后的消息一夕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唏嘘者有之、惊叹者有之,更有一大堆等着看好戏者;要知道当年六皇子和大皇子争夺帝位,徐家可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现在六皇子登基做了皇帝,不收拾徐家都算是宅心仁厚的了,没想到君心难测,居然给徐家砸了一个这么大的馅饼。   只是,渐渐地也有不少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给徐家砸馅饼又怎样?万一这馅饼里包的是毒药暗箭呢;要知道咱们这位新登基的皇上可是出了名的心沉似海,或许人家都不乐意正大光明的收拾徐家,偏偏要想出些另类的法子来折磨徐家上下。   不过,也有些人抱着巴结试探的心态来徐府道贺恭喜;面对一张张虚伪试探的笑脸,徐家人虽心里有苦但也不敢透露,唯有个个腆着张笑脸像是真的蒙受了偌大的皇恩一般,大开中门,迎客送往。   梧桐院里,徐昭坐在香塌上一边跟闺中好友陈府千金陈佳佳一起缝制着精巧的荷包,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陈佳佳也曾是众多暗恋楚烨女子中的一个,看着好友嫁给了自己最想嫁的男人,虽然心里难受,可很快就释怀了,所以才会心气平和的出现在徐昭面前。   “阿昭,你还记得皇上长什么样儿吗?”   徐昭捏在手中的绣花针一顿,眼前浮现天空最耀眼的那颗星星,跟着淡淡的笑了一下:“记不太清楚了,怎么了?”   “我听身边的闺中好友们说,皇上现在更加英武不凡了,尤其是穿着龙袍的样子,跟过去比起来更丰神俊美、气度逼人。”   徐昭道:“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当初第一眼就看花了眼。   陈佳佳更加八卦起来:“但是阿昭,你要嫁给皇上当皇后,那裴家哥哥怎么办?一年前你俩不是还差点议亲了吗?”   裴家哥哥?裴铮?!   徐昭愣住,这几天因为圣旨的关系徐家上下被折腾的人仰马翻,却没有一个人想起裴铮这个人;可现在想来,却是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的她忍不住一阵寒颤,暗暗咬住红唇。   如果让楚烨知道他的皇后当初差点跟别的男人好了,不知这个君心似海的天子会作何他想?   看徐昭不语,陈佳佳立刻激动地追问道:“阿昭,你不会是没告诉裴哥哥吧?”   “封后诏书这么大的事,只要不是个聋子瞎子都会知道,用不着我来告诉。”徐昭继续低头绣荷包,只是针脚已乱。   陈佳佳着急道:“从别人嘴里听说和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是两回事,阿昭,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对裴哥哥无情?当初如果不是裴家后院出了腌臜事,你与他的婚事早就商定好了。”   是啊,如果当初不是有了意外,她现在不是裴铮的妻子就是他的未婚妻,还轮的到楚烨什么事;裴铮啊裴铮,那个温润如玉、似春风朗月般的皎皎男子,终究是他们没有缘分,也是她没那个福气。   就在徐昭在心底勾画着裴铮的一眉一眼,打开的房门口闪过一个青底云面的锦缎,跟着就看见吏部尚书徐大人也就是徐昭的亲生父亲徐权出现,只是让徐昭惊讶的是徐权的身后居然跟着她刚才还在念起的裴铮。   徐昭试想过她和裴铮私会的多种可能,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是老父亲牵线让他们相见。   陈佳佳也是愣了一下,一双灵活的眼珠子在徐昭和裴铮身上滚了滚,最后聪明伶俐的对着徐权告知了一声,便领了贴身丫鬟去后院玩了。   徐昭站起身:“爹,你有什么事吗?”   看着屋里再无外人,徐权一个箭步上前,看着面前容貌绝色的亲闺女,两行老泪顿时潸然落下。   徐昭立刻慌了手脚,忙掏出帕子替老父亲擦眼泪:“爹,你好好说话,先别哭好吗?”   徐权一把抱住徐昭的手,哽咽着老嗓子,终于开口道:“闺女,为父都已经想好了,既然皇上要立你为后咱们无法逃避,那就干脆面对;至于你成为皇后后,他想怎么对付咱们徐家,为父也不再害怕躲藏;但为父只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徐昭道:“爹爹请说。”   “尽快怀上皇子诞下龙裔,为父要不竭余力的在背后下黑手,势必让楚烨那小子提早驾崩。”   徐昭听的心惊肉跳:“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父当然知道,哼!当初我弄不死他那是他命大,现在想让他去陪先帝也不是不可能;等你诞下龙子,他再一驾崩,到时候你就是太后,我徐家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日子指日可待,到时候谁还怕他要整垮我们徐家。”   徐昭觉得亲爹已经朝着不正常的方向扭曲发展了:“爹,弑君可不是儿戏。”   徐权道:“没错,所以为父找来了帮手。”   说话间,一直站着不语的裴铮缓步上前,一双温柔的眼瞳亦如往日般透彻清亮,温文尔雅的气质更平添叫人亲近。   “阿昭,你别怕,一切有我。”   就是有你她才怕呀,徐昭只觉得天雷滚滚,几乎把她轰得外焦里嫩;看着一脸筹谋的父亲,她就差跪在地上给他老人家磕头了;她的亲爹呀,莫不是被楚烨给逼疯了,要不然怎么会联合曾经差点与她结亲的未婚夫一起商量怎么害死她马上就要大婚的新婚丈夫。   史上还未成为皇后就想着要当太后的女人,恐怕除了她也再无二人。   ☆、002:甩两次   梧桐院内安静祥和,金色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斑驳的照在地上,如洒在海面上的星芒,闪耀夺目。   徐昭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恍惚间觉得有点不真实,可还是稳住心神开口道:“爹,我想与裴公子单独聊聊。”   徐权现在心眼里只想着怎样做才能在楚烨的铡刀下保住徐家一脉,所以听到徐昭的话也并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前已经疯魔的老头子却冲着裴铮眨了眨眼,神色之间传递的暧昧让徐昭的心又惊了一下;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不小的梧桐院更安静了,静到能听到风声。   沉默良久,徐昭缓缓开口:“裴公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徐家的事,你不应该搅进来。”   “难道阿昭还在把我当外人?”裴铮一笑,笑容里略微带了点苦涩:“我一直以为我在你的心里已经举足轻重了。”   徐昭脸色一慌,生怕这些话被他人听见;要知道身为未来的皇后,如果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不用言官将她弹劾死,楚烨就会先把她活剐了。   “裴公子,我……”   “我知道。”裴铮打断徐昭的话:“我知道你现在身份尊贵,很快就成为皇后了;可这些都是圣旨胁迫,你并不喜欢着他不是吗?”   说到这里,裴铮脸一红:“徐伯伯跟我说,你心悦我,阿昭,我不是那种忘恩负情的薄情寡义之辈,我会对你好,永远对你好;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当初出了意外,我们早就是夫妻;今日来我就是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你,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徐昭心里咯噔了一声,算是彻底明白了!   感情他家老头子已经丧心病狂到不光想要了楚烨的小命,更要在楚烨驾崩后给他戴一顶绿油油的绿帽子;爹啊爹!你干这种缺德的事,就不怕他楚家的列祖列宗从皇陵中爬出来要了你的老命啊。   虽然在心里埋怨着父亲,可徐昭是怎么也埋怨不了裴铮的;她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镇国侯府是豪门显贵,身为侯府的世子爷纵然他一生碌碌无为也会锦衣玉食;可如今连他都被卷了进来,可见他待她一片赤诚,不光是拿了自己的性命去赌,更拿出整个侯府来争取得到她。   徐昭觉得心里有一点点酸,也有一丝丝疼,更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舍不得漫出来;不是她朝三暮四,而是面对这般芝兰玉树的京城第一贵公子,哪个少女不怀春呐?   “裴公子,不要做傻事。”   裴铮含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三年前的匆匆一见让他此心倾覆,曾经他说过必娶她为妻,这句承诺一生不变。   裴铮走上前,看着低头不敢抬头看他的小姑娘,心疼的伸出手轻轻地将那娇软之躯抱入怀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事对于我来说会很凶险,但绝对不是傻事。”   徐昭温顺的靠在裴铮的怀里,内心却是很蛋疼纠结;楚烨这顶绿帽子,她是戴还是不戴呢?   梧桐院内依然安静美好,浓密的枝叶努力的朝着周围伸展,像是要遮住院内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黑色身影身法极其诡异的从梧桐院外飞快闪过,跟着熟门熟路的离开徐府,消失在前往宫城的方向。   勤政殿内,龙涎袅袅升起,殿内金碧辉煌;一张硕大的龙案背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神色专注的批注着上呈的奏折;直到殿内一声异动响起,男子这才抬起头看向跪在下面的黑影。   作为大梁自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帝王,楚烨的确是丰神俊美、神采飞扬,眉宇间虽夹杂着淡淡的疏离,但将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融合在一起,却又叫人觉得浑然天成、尊贵无比。   看着跪在下面的暗影,楚烨稍稍抬了下眼角,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兴趣极大:“她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影卫跪在地上忠心耿耿的回话:“镇国公世子去找徐姑娘了。”   楚烨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住:“说了什么?”   影卫揣摩着得到的大量信息,思考着该怎样告诉眼前这位正值春风得意的君主,毕竟被未来媳妇戴绿帽子,对一个男人来说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世子说他钟情于徐姑娘,而徐姑娘她……”   “她是不是看着也喜欢裴铮?”   影卫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一句;甚至连贴身伺候在楚烨身侧的大太监福全都闭气凝神,不敢贸然多讲一句。   清凉的凤眸里渐渐腾起冰冷之色,俊朗的面容也随着时间的悄然流过而开始变的硬冷;是人都能看出皇上这是动怒了,可这位心沉似海的天子却是神色不动,让人窥探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福全自幼就照顾在皇上身边,眼看着那位徐姑娘又要把皇上给气个半死,心疼主子的福全终究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小声劝说:“皇上,那个徐姑娘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   楚烨冷冷的开口:“她在朕这里不识好歹也不是一两天了。”   福全道:“那皇上何不撤了封后诏书,直接将徐家下罪入狱,反正徐权曾经对皇上做的那些错事,让他死十次都活该。”   楚烨瞥了眼福全,福全忙低下头,背上却被这一眼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没错,徐家是活该,但让他们就这样痛快的死了,不是便宜了他们吗?”   福全不解道:“皇上?”   楚烨放在龙案上的手指缓缓收紧,琉璃般的眼睛里带着不解和暗火:“朕不明白,朕哪一点比不上裴铮?朕更奇怪,凭什么朕堂堂一国之君要被同一个女人甩两次。”   福全在心里一阵唏嘘,虽说他看不上徐家和徐昭,但有一点他是佩服那个丫头的。   自小伺候在皇上身边,他最是清楚这位主子是个多么高傲的性格;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总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吃暗亏;五年前被甩了,皇上魂不守舍的半个多月,这五年来的点点岁月,徐昭这个名字就像是沁了毒的酒,一直深深地扎在皇上的心口上,别人是碰不得也摸不得;如果五年后皇上再被甩,还不知道这次皇上又要有多少日子魂不守舍了。   ☆、003:大婚相见   锣鼓喧天,红妆十里。   当整座京师快要被帝后大婚的喜事淹没在一片热闹的红海中时,徐府却哭成了泪海。   一辈子都在玩弄权术,关键时刻却被权术玩了的徐权徐大人拉着亲闺女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三交代:“阿昭,一定要尽快怀上皇嗣,爹还在等着弄死皇上呢。”   徐昭叹了口气,彻底确定亲爹要让她当寡妇的心早已深入骨髓、驷马难追了。   亲娘张氏上前抱住女儿柔弱的身躯,小声传授宅斗秘诀:“虽说皇上登基不久,现在后宫只有你一人;但你也要小心盯着,千万别让邀宠不要脸的小贱人得了爬上龙床的机会;就算是将来皇上有了其他妃子,你也要使出雷霆手段,让那帮小蹄子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看着已经很有当今天子丈母娘姿态的亲娘,徐昭连忙点头答是,生怕从亲娘的嘴里再听到些惊世骇俗的话。   年纪大她五岁但总是向往江湖侠客生活的兄长也在最后站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许诺:“小妹你放心,如果楚烨那小子敢欺负你,大哥就冲到宫里把你救出来,咱们兄妹一起仗剑走江湖,哥罩你一辈子。”   罩你大爷!看着满身草莽气息的亲大哥,徐昭真想冲上去揪住大哥的衣领狠狠地摇:你丫是把楚烨的后宫当成自家后院了是不是?你当楚烨死了吗?当御林军死了吗?当满城的禁军死了吗?   等徐昭终于拜别家人,从宫里出来的皇后仪仗队早就迎候在外;看着一眼都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和漫天飞舞的红色彩绸,徐昭这才有点要嫁人的感觉。   帝后大婚本就是举国同庆的大事,可想过程之繁复、流程之繁多绝非常人能估计。   所以等徐昭从天坛上与楚烨一同祭天下来后,几乎整个人都瘫了;就算是再牛掰的女汉子顶着重达十斤的凤冠,穿着密不透风的皇后朝服再爬上九九八十一阶台阶又跪又拜长达三炷香之久,就算是没被累死也会只剩下半条命。   故而等一切繁文缛节、跪拜仪式结束后,徐昭脸色发白的趴在栖凤宫的金丝楠木大床上,一边享受着小香手法老练的捶背,一边有气无力的直哼哼:“要是下次再敢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当上皇后有多好,本宫就让他们尝尝一口气爬上八十一阶台阶祭天的感觉。”   小香好奇道:“奴婢在随娘娘进宫之前宫里来了嬷嬷教规矩,多少也讲了不少祭天的流程和礼仪,仔细算下来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能完事,可娘娘足足折腾了三炷香才下来;是不是祭天官又加了什么?”   徐昭本来还眯着眼睛揉自己的酸腰,可听小香这么一说,秋水般的眼睛立刻睁开,连眼底的一丝疲惫也消了大半。   明明一炷香就能搞定的事儿偏偏往后拖了这么久,她虽然不太懂皇家繁复的礼仪,但楚烨应该是清楚的,可他偏偏什么都没说还照做了;这是哪个意思?   “娘娘?”   徐昭看着小香,语气压低:“小香,你说皇上是不是故意的?”   小香眨了眨眼:“故意什么?”   “故意折腾我呗。”徐昭翻身坐起来:“当初我爹帮着大皇子争储君的位置,多次派人出去想弄死他,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只是在大婚当日他就开始欺负人,而且还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我怎么瞅着他似乎对我也有气。”   小香听的心惊肉跳,本想着娘娘嫁给皇上,就算皇上不喜欢老爷,但多少会看在娘娘貌美如花的份上对她们主仆好一些,但眼下看来,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更像是直接冲着娘娘来的;要不然怎么会在大婚的第一天就欺负自己刚过门的媳妇呢。   “娘娘,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以前让皇上不悦过。”   徐昭烦躁的拧着眉,她和楚烨已经有五年没打过交道了,就算是在五年前认识,她那时还小,也只是跟他说过几次话而已;君子之交淡如水,她连他的相貌都快记不起来,怎么可能还记的自己曾经哪里得罪过他?   更何况,如果一个男人因为某件事情记仇一个女人长达五年时间,那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虽然在心里已经归楚烨生出了各种情绪,可徐昭还是告诉自己;事情在没有证据之前都不能提早下定结论,虽说他最有嫌疑和祭天官员狼狈为奸一起欺负她,但她吃亏也要吃的明白,看来要抽个时间好好试探这个男人,她曾经是不是真的有得罪过他。   徐昭这一想,就从白天想到了晚上。   皇家的礼仪虽说繁多复杂,但却没哪个狗胆包天的敢来闹帝后的洞房。   所以等月上梢头,红烛燃起之际,徐昭重新收拾好仪容,顶着金丝银线绣制的大红盖头等着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个男人来挑。   楚烨来的不早也不晚,金碧华贵的栖凤宫中,红绸高挂、富贵逼人,哪怕是殿内摆在最角落的一件摆件那也是价值不菲、精巧异常。   所以,当眼前的盖头被挑开,当满刺眼的光芒争先恐后的朝着徐昭袭来,她下意识的先闭了下眼睛;等她睁开双眸,看见面前站着身穿帝王华服的楚烨,耳边似又想起好友陈佳佳说的八个字‘丰神俊美、气势逼人’。   其实对于楚烨的相貌徐昭早就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在隐约的记忆里知道他长的极好,至于怎么个好法,她也形容不出来;所以当实物真的出现在眼前,她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与他初次相遇的那一幕,只觉得从天上掉下来了一颗最耀眼夺目的星星,直直的坠在她面前。   只是,还没等徐昭做出任何反应,站在她面前似乎聚集着天底下所有光辉的人间帝王却薄唇轻启,削薄的嘴唇平行轻扯,露出一个如神子也似邪魔的笑容:“皇后这般惊讶的看着朕做什么?怎么,觉得是朕揭了你的盖头很意外吗?”   徐昭呆了呆,本来就因为美色诱惑而反应慢的脑袋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句:“臣妾的盖头也能让其他人来揭吗?”   此话一出,徐昭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妥,楚烨白皙俊美的脸色却已垮了下来;洞房花烛夜,新娶回家的媳妇问他能不能让其他男人来挑她的盖头,这简直就是在变相给他戴绿帽子的前奏;寻常男人听见都会大发雷霆,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尊贵的帝王。   楚烨眼神寒冷,她想让谁来挑她的盖头?裴铮吗?   ☆、004:小表妹   所以,当楚烨甩袖怒走之后,徐昭坐在金丝楠木的大红喜床上还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楚烨如此愤怒,怒恨到能在他们的洞房之夜做出丢下她一人独守空房,自己却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的举动。   小香站在一侧捏着帕子哭:“娘娘你猜的一点也没错,皇上不仅不喜欢老爷,连你也一起讨厌了。”   是啊!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媳妇不是自己喜欢的,连带着老丈人都是自己厌烦的;徐昭突然很同情楚烨这小子,身为大梁最牛掰的男人,他过的却连一个普通男人都不如。   不过也托他的福,经此一事,多日来让她左右徘徊、踌躇不定的心也总算有了结论;楚烨如此厌恶她,可见还嫉恨着当年她爹想多次弄死他的仇恨,为保徐家一族,看来她真的不得不要走上联合亲爹旧情人一起陷害现任夫君之路,至于要不要给他戴绿帽子,也要看事态的发展了。   不过按照她亲爹的尿性,为了拴住镇国侯府这条大鱼,她很有可能要跟裴铮背地里来上一腿。   想明白这一切,徐昭的心就看淡了不少,要小香伺候着洁面梳洗后便早早躺下歇息,看着头顶上硕大的夜明珠,渐渐进入梦乡。   那头,被徐昭的无心之举气走的楚烨却是连丁点睡意都没有,孤身坐在勤政殿,叫来伺候在外面的福全:“镇国侯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福全道:“听说是下午与徐大人见了面。”   看来裴铮是真的要跟他对着干了?他是不是该欢喜自己娶了个桃花运旺盛的皇后?楚烨讥笑了一声:“仔细盯着,一有异动立刻汇报。”   福全忙应是,但是在抬眼看见皇上身上未换下的吉服,道:“皇上确定今晚不歇在栖凤宫?毕竟今夜是您和皇后娘娘大好的日子。”   那个女人巴不得别的男人来掀她的盖头,可见在嫁给他之后还存了不安分的心思;他堂堂天子就算是在情路上走的坎坷,但也不能受此侮辱。   楚烨的声音更冷,道:“朕就是要她一个人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福全伺候皇上多年,虽说不能完全猜出君心,但瞧着向来心沉似海的天子又因为皇后娘娘的事乱了情绪,便更加佩服这徐家的姑娘本是够大;要知道就算是当年夺嫡之争那样凶险,皇上都能临危不乱、心神稳固,也不知在洞房里发生了何事,能让皇上气的像个深闺怨妇,一个人独坐在勤政殿里发闷火。   ——   翌日,当徐昭梳洗起身就从小香那里听来风声,昨夜楚烨甩袖而去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后宫,此刻怕是连前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到在临嫁前父亲对她的谆谆嘱托,徐昭就不免一声叹息;老爷子一心要弄死楚烨扶她当上太后,可现在楚烨连碰都不碰她,她拿什么来怀孕。   小香拿了一支九凤步摇插在徐昭乌黑的云鬓上:“娘娘,咱们马上就要去给太后请安了,你可要小心点。”   不怪小香如此谨慎叮嘱,要知道天底下有哪个老娘是不爱自己儿子的?想到当年爹爹对楚烨做出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徐昭就忍不住打哆嗦;楚烨是个纯爷们,睚眦必报这种事向来做的都比较有格调,可太后是个女人,女人会使的那些手段徐昭闭着眼睛想都能想得出来;万一太后在宫里给她使绊子,不用楚烨亲自动手,她恐怕就先死在他亲娘手里。   想到这里,徐昭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爹啊!您上半辈子要是少造点孽,你亲闺女我也不用在宫里过的如坐针毡、四面埋伏了。   当今太后王氏曾经只是个嫔,先帝还活着的时候对王氏完全就是忽视态度,如果不是看在她育有成年皇子的份上,怕是连个嫔位都没有;不是先帝是个薄情的,而是王氏除了貌美之外实在是没多大的本事,再加上王氏的母家家世不大,当年又有宠冠六宫的兰贵妃压着,她一个空有美貌却没多少脑子的女人想要出人头地着实困难了点。   但世间之事就是这么说不准,谁也没想到兰贵妃所生的大皇子到最后败在楚烨的手里,而王氏更是母凭子贵,从一个不起眼的嫔妃一跃成了太后;王家光耀门楣,王氏身份尊贵,至于当年的大皇子和兰贵妃,一个被斩首一个被幽禁,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等徐昭来到圣兴宫看着这座历代太后居住的华丽宫殿,想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在不着调的父亲和靠谱的裴铮共同努力下自己很有可能也要住进这里,便怀揣着来看房子的心情,迈入圣兴宫的宫门。   候在宫门口的内侍都是人精,看见皇后来请安,一溜烟的小跑进宫里通报;所以没花费多少工夫徐昭就在圣兴宫的正殿看见了太后王氏。   王氏的年纪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当,脸嫩的就跟楚烨他亲姐似的;看见王氏扬着尖小的下巴摆出一副高贵倨傲的神态端坐在凤椅上,徐昭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然后就装出一副恭良和顺的样子微微俯身行礼,暗道,拽什么拽,要是我爹能把你儿子搞驾崩了,我就是大梁自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太后,最漂亮的小寡妇。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千岁。”   王氏坐在凤椅上垂眸看向下面娉婷施礼的貌美女子,眼前却浮现出儿子在大婚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徐昭是朕亲自挑选的皇后,母后就不要再做那些无用之功。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当然她这个当娘的有什么想法也别想瞒得住聪颖过人的楚烨;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说明了他不喜欢她安排给他的皇后人选,更告诉她徐昭在他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一个仇人的女人在他心里成了宝,反倒是她这个亲娘成了外人吗?   想到这里,王氏就攥紧了手中的金丝绣帕,再看向徐昭,眼底的不满之色更胜:“皇后真是孝顺,一大早就起来向哀家请安。”   听着王氏不阴不阳的语调,徐昭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盈盈双眸带着客气疏离的笑容,眸光闪烁间却看见了从刚才就一直站在王氏身边的娇俏少女。   呦!这不是楚烨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小表妹王梓晴吗?   ☆、005:绿帽子   说起这个王梓晴,搁在以前徐昭自然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毕竟她的父亲王大人不过是个翰林院的七品编修,除了识文断字比寻常人厉害点,再没多大的本事;跟徐家这等官宦世家比起来,王家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可奈何如今是楚烨得了天下,太后王氏又是出自于王家,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家出了一个太后,自然非他日能比;所以在几夕之间,王家水涨船高,王梓晴的身份也渐渐直逼京中贵女,不能再容以前那般小觑。   更重要的是在进宫之前,托她母亲张氏的福得到一个重要的小道消息,那便是当日楚烨在下达封后诏书之后,听说楚烨和太后在圣兴宫里大吵了一架,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那道封后诏书。   原来太后王氏一心想把自己看中的外甥女也就是王梓晴嫁给楚烨当皇后,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她这个程咬金坏了王氏的打算,可想当时王氏的怒火中烧;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没进宫之前就害的楚烨和自己亲娘吵架,徐昭就忍不住抚额长叹:也不怪太后这般不待见她,要怪就怪楚烨那只祸水看中了她这朵红颜。   所以再看王梓晴时,徐昭本是淡然的眼神多了几分情义;要知道如果不是楚烨那个爱记仇的小混蛋想要利用她谋害徐家,恐怕这时候就是这王姑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母仪天下了;算来算去,终究还是她爹闯的祸,你说当年如果她爹靠谱点儿能一把害死楚烨,她也不用担惊受怕的进宫做这个皇后,更没有以后这些事情。   许是自己歉疚的眼神太热烈,生的像朵纯净小白花的王姑娘瑟缩着孱弱的小肩膀直往太后身后躲,而太后也在注意到徐昭的眼神,面带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跟护犊子似的拍了拍王梓晴的小手,安抚着小姑娘受惊的情绪。   望见这一幕,徐昭忍不住叹息,看来她在太后这里的印象实在是太差,没个一时半会儿也扳不回来了;不过她也不图太后对她的印象有多好,毕竟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要害她儿子,抢她饭碗当下一任太后的。   太后不喜欢徐昭,甚至连普通婆媳关系间该说的场面话都没有;只是当着众人的面简单的讲了几句,顺带着也挖苦几声昨夜她被楚烨抛下的惨淡遭遇,便心情顺畅的放她走了。   回去的路上,小香一直愤愤不平:“太后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娘娘刚和皇上大婚她就把这个王姑娘养在身边,这是养给谁看呢?”   徐昭倒是没想那么多,捏了一把胸前的长发缠在指头上玩:“还能给谁看?当然是给皇上看了。”   小香立刻警惕:“娘娘,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能让皇上的心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徐昭看了眼天真憨傻的小香:“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处境,想要得到皇上的心应该更困难吧。”   小香的脸色更苦了:“娘娘……”   徐昭最是看不得小香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就是被楚烨讨厌了嘛,她爹对楚烨做过那么多遭天谴的事,如果这个时候楚烨还喜欢她,那孩子才不正常吧。   想到这里,徐昭拍了拍小香的小手,安抚道:“不就是个男人嘛,喜不喜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喜欢了就有儿子生吗?只要有儿子生,喜不喜欢都是次要的。”   是啊!只有赶紧生个儿子,她才有当太后的希望;只要当了太后,在大梁还有哪个孙子敢给她使脸色?到时候她还风华正茂,如果春闺寂寞,大可以找自己心仪的男人谈情说爱;比如对她倾心一片的裴铮就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徐昭心胸开阔的筹划着自己未来的生活,可小香却听错了她的意思;一双快要绝望的双眸在看见神采飞扬的娘娘后立刻重振旗鼓,原来娘娘还存了给皇上生皇子的打算,还是娘娘想的长远,夫妻之间只要有了孩子,就算是再如履薄冰的关系也会渐渐缓和。   想到以后娘娘会和皇上在一起琴瑟和鸣,小香就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斗志;甚至还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撮合皇上和娘娘百年好合的这条路上使出吃奶得劲儿来努力完成。   对于皇宫,徐昭还是熟悉的;毕竟她是重臣之女的身份摆在那,逢年过节不管是宫里夜宴还是后宫的哪个娘娘摆宴请客,或多或少的总会有她的影子;皇宫来的次数多了她自然也就熟门熟路,只是每次来她都是抱着应付差事的姿态,不多停留也不会肆意观察;本以为这座漂亮的宫城这辈子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现在她已成为这座宫城的女主人,一辈子都要住在这里。   想到这里,徐昭也不着急回栖凤宫,而是拽着小香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从小就往宫里跑,可御花园究竟是个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今天有空咱们去瞅瞅。”   小香是个欢脱的性子,一听娘娘要去御花园,忙笑着说道:“现在正值秋天,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最好了;奴婢听说皇上喜欢山茶花,宫里的花匠专门从南方移栽了许多山茶花种植在花园里,其中不乏珍品。”   徐昭看了看小香,她想去逛御花园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生活的环境,怎么又跟楚烨牵扯上了?   小香讲得的津津乐道:“娘娘生的绝色美丽,如果采摘些山茶花戴于发间一定会更好看,皇上若是见到,定会惊为天人……”   听着小香越讲越兴奋,徐昭终于忍不住打断:“我只是到御花园里逛逛,你总扯那人做什么。”   小香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娘娘去御花园难道不是偶遇皇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要见他?”   小香自作聪明:“皇上最喜欢看山茶花,娘娘常去御花园走走指不定就能遇见皇上;现在宫里上下都在看咱们笑话,说娘娘不得圣心,早晚都会失宠;哼!得宠失宠也是他们能说的?等娘娘见到皇上一定要好好哄哄,争取尽快把洞房花烛给补上,早些怀上太子。”   看着小香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徐昭直觉的鸡同鸭讲、深感无力;但小香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她必须想尽办法快些怀上楚烨的儿子才对。   所以刚才停下的脚步再次迈起,甚至还满含期望的朝着御花园快速移动;反正嫁都嫁了,她还介意被楚烨睡吗?   只是,徐昭早该猜到,从她接了圣旨决定嫁给楚烨的那一天开始,她的人生就不再正常;所以,当她看见一个身着华衣锦服、玉带金冠的贵气清越的男子含笑朝着她走过来时,她只觉眼前黑光阵阵,差点叩跪在地怒吼一声:这是为什么?耍老娘耍上瘾了吗?   “皇嫂。”   男子薄唇轻启,将这两个字咬的极轻,那张和楚烨颇为相似的俊美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徐昭却觉得那笑容似二月寒风,吹的她浑身鸡皮疙瘩乱窜,头皮阵阵发麻。   楚绍,先帝的九皇子,楚烨的弟弟,更是此次助楚烨登基为帝的功臣之一;真正的皇亲国戚、龙子凤孙,因助新帝登基有功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一个当红炸子鸡搁谁都会冲上去巴结一番;可徐昭却避此人如猛虎,恨不能这辈子都不认识他。   若论起原因,徐昭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如果说她和楚烨之间的感情算是一段孽缘的话,那她和楚绍就是彼此的孽障;因为她曾在楚绍的大婚之夜好心办坏事,不小心帮着出轨的新娘子给楚绍戴了顶绿帽子。   ☆、006:真没一腿啊   说起当日之事,徐昭也颇冤枉。   楚绍是先帝的第九个儿子,生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京中不少未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而先帝在世时也对这个儿子颇为上心,就亲自指了宁国公府的嫡小姐给楚绍,并选好良辰吉日,准备成亲。   京城也就这么大,京中贵女之间彼此来往还都算亲密;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宁霜跟徐昭私底下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在大婚当日徐昭自然也收了喜帖,备了礼物亲自上门拜贺。   可在新房中,穿着凤冠霞帔的宁霜却是双眸含泪的跪在她面前。   原来宁霜自幼就跟青梅竹马的表哥私自定下终身,发誓今生非卿不嫁;可没想到两小无猜的感情还没让家人得知就被一纸赐婚圣旨击碎,表哥更是因此抑郁痛心,很快就病倒了。   宁霜拉着徐昭的手求着,她自知今生无法与心爱的表哥相伴终老,只希望能再见表哥最后一面,让他不再伤心欲绝,尽快振作起来。   想当年徐昭还是个纯情的妹子,经常在话本子里看到一些男女痴缠情爱的故事,最是羡慕那些缘定今生、游园惊梦般童话爱情;所以一听宁霜的爱情故事,她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她见表哥一面。   而帮助宁霜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穿着她的大婚喜服坐在床上假扮新娘子就行,因为她和宁霜的个头身形都差不多,只要不挑盖头就不会被人发现新娘子被掉包了。   故而,当徐昭心潮澎湃的坐在洞房里暗自骄傲自己的成人之美,宁霜那个鬼丫头却带着表哥私奔了;所以当她头上的盖头被挑起和楚绍大眼对小眼时,当场恼羞成怒的男人有两个。   一个是老婆跟人跑的九皇子楚绍,一个是亲妹子被塞到九皇子床上的她的亲哥哥徐诺。   事后,向来温文尔雅的九皇子双目寒冰的怒视着她不语,亲大哥徐诺惊怒的戳着她的脑壳骂她蠢笨如猪,明明是前来恭喜拜贺的,怎么到最后变成帮助宁国公府大小姐私奔的最大功臣。   看着大哥喋喋不休的嘴,徐昭揉着帕子整个人都快哭了,如果不是碍着外人在场,她真想扑上去掐着大哥的脖子狠狠地摇:哥呀,您就少说两句吧,你没看见九皇子瞪她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当新娘子就地正法了。   事后,这件事传到了先帝的耳朵里,宁国公府因宁霜受了牵累,至于她同样也被宫里来人说教了一番,最后还被爹爹罚着在祠堂里跪了好几天这件事才算完。   也正是因为这段插曲,往后几年,她但凡是看见楚绍都如耗子见到猫一般四处躲散;而楚绍也总是将她视为空气,就算是偶尔不小心撞见,也只是浅浅的瞥一眼就再不关注;就这样算下来,她这辈子也算是传奇了;二十岁之前先后穿过两次嫁衣都跟楚家的男人有关,而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牛逼,一个是温润儒雅的皇子,一个是霸气侧漏的帝王;可不管是换了谁,她的新婚之夜都是戏剧性的。   楚绍是恨不能把她当逃跑的新娘子按在地上猛抽,至于楚烨,连抽都不屑,直接无视走人;哎!这老楚家的男人啊,天生都跟她犯客。   如今再看见楚绍,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管楚绍的这声皇嫂喊的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装没看见避开他了。   徐昭对着楚绍端庄大气的微笑:“九王爷也来御花园赏花吗?”   楚绍的眼底带着温润的笑意,听说当年媳妇跑了后他就对女人没了心思,至今王府中连一个侍妾都没有;甚至还有人在私底下盛传君子般如竹如兰的九皇子对女人死了心,渐渐染上龙阳之好,每每听到这些传闻,徐昭都是一脸颓丧的表情忧伤的望着天空,暗叹一个大好男儿很有可能被她给害歪了!   所以,在看见楚绍风姿卓越的对着自己微笑,徐昭眼底的悲悯之情就愈加明显,直看的楚绍忍不住轻挑眉角。   “秋日阳光正好,闲来无事就想着到御花园赏景,只是没想到能遇到皇嫂。”   看着风度翩翩的九皇子,哦不,现在是九王爷,徐昭继续皮笑肉不笑;是啊,她本来也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顺便看看能不能钓上条名叫楚烨的小鱼,没想到偶遇了你小子。   “臣弟还没有恭喜皇嫂,能够母仪天下、统摄六宫。”   如果不是楚绍脸上的表情太真挚,她真怀疑这小子是来专门给她添堵的;现在前朝后宫的人哪个不知道她昨夜被楚烨甩了独守空房,他这时候来恭喜,实在是刺耳。   徐昭装模作样的接道:“都是皇上恩典。”   听着徐昭中规中矩的回答,楚绍忍不住呵笑出声:“皇嫂真是跟我楚家有缘,或许几年前的那件事就预示着皇嫂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我楚家的儿媳。”   几年前的那件事?不就是他被戴绿帽子的那件事吗?   徐昭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本以为时间匆匆过,那件事早该翻篇了,没想到楚绍至今还记得;果然记仇这种事是不分男女的,更何况还是个身份可疑的龙阳君。   徐昭忍不住脸皮抽搐,再看楚绍时眼底多了一层防备:“本宫是跟天家挺有缘,要不然怎么能有幸嫁给皇上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关键时刻拍拍楚烨那小子的马屁多少也能罩一罩自己。   果然,此话一出顿时就引来楚绍的一阵欢畅笑声:“皇嫂还真如以前那般一样可爱,看来臣弟要多抽时间常到栖凤宫走动才是。”   是啊!老娘是够可爱的,可你小子却不是只好鸟;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说这家伙温润如水、淡然如玉了?他个混蛋分明就是个腹黑帝。   本以为去一趟御花园能钓个楚烨回来,没想到最后钓上个楚绍;徐昭一回到栖凤宫就觉得头疼,连殿里多了其他人都没注意。   “看你像是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   人都有说话的**,关于这一点徐昭也不外如是;所以当耳边突然传来询问的声音,出于本能,她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楚绍那小子搅和的。”   话音刚落,徐昭就察觉到不对,回头一看,小香和殿里伺候的宫人都跪了一地,而小香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又是惊吓又是惊喜,这小妮子,自从进了宫就不对劲了,你倒是在惊吓和惊喜之间选一个表情,何必把面部神经弄的如此复杂。   当徐昭回过头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谁,她就明白为何小香表情如此丰富;你大爷的楚烨,你小子突然降临倒是给老娘出个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你吓唬谁呢你。   楚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一双清冷的眼睛凉凉的落在徐昭的身上:“你见到小九了?”   徐昭稳住心神,吞咽着口水揣摩楚烨此刻的心态;这小子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昨天晚上给她玩了那么大的难堪,今天又凑上来,难道是又在想什么幺蛾子?   徐昭心怀惴惴,惦着小心回答:“恰巧与九王爷在御花园里遇见。”   “你去御花园做什么?”   钓你呗!   徐昭扯了扯嘴角:“臣妾想熟悉环境,毕竟以后这里是臣妾的家。”   楚烨听到她的回答,连遮掩都懒得,俊美的脸上立刻出现讥讽的笑色:“你倒是挺能适应,看来是朕低估了皇后。”说完一顿,语气阴阳怪调:“皇后与小九挺有缘。”   徐昭被这话说的心口一跳,抬起头就朝着楚烨看过去;只见那张风靡万千少女的俊美脸上尽是冷色,琉璃般颀长有神的眼睛里满是讽刺之意;望见这一幕,徐昭顿觉有些熟悉,那些被她尘封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的悄悄揭开。   九皇子的大婚之夜,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华丽喜服可怜兮兮的站在众人面前,媳妇被人拐跑的楚绍脸色铁青,大哥神色紧张,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近乎半个身子都隐在昏暗的光线下,虽默不出声,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却差点让周围的人都冻僵了。   随着记忆的越来越清,那人的面容越来越明,刹那间徐昭樱唇微张,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俊美华贵楚烨。   妈蛋!本以为当天晚上真正动怒的男人有两个,原来事实的真相却是三个。   一个是媳妇被拐跑的绿帽九皇子,一个是怕亲妹子惹祸的亲大哥,还有一个是自己未来媳妇被送到亲弟弟床上的未来天子,楚烨。   真相的徐昭快石化了,忍不住哆嗦着手指去拉楚烨绣着金龙的袖角,就差滴出一滴眼泪以示自己的清白:“皇上明鉴,臣妾跟九王爷真没一腿。”   ☆、007:诱惑   是啊!她跟那个断袖怎么可能有一腿?她只想给那小子来一腿。   许是徐昭脸上的恐惧悔恨之色太明显而取悦了楚绍,先才还阴沉着脸色的他渐渐神色稍霁,再看徐昭时也不是冷箭乱放:“小九是朕的弟弟,朕就算是信不过你,也不会不信小九。”   是啊是啊,你这句话说的太对了,她的确是信不过,因为跟她将来有一腿的人才不是楚小九那个断袖,而是她芝兰玉树的裴铮。   徐昭低着头不说话,完全在楚烨面前装孙子。   而楚烨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看着徐昭云发中的九凤簪花金步摇,说:“我朝祖制你应该知道,朕今晚会来栖凤宫。”   说完这句话,楚烨又甩袖离开,独留下徐昭呆愣愣的怔在原地。   大梁皇族的族制,帝后新婚的一个月内,皇帝都必须夜夜宿在皇后寝宫,不得恩宠后宫其他嫔妃;换句话来说,她有一个月的机会睡到楚烨?   跪在地上的小香一副媳妇熬成婆的扬眉吐气之态,感激涕零的抱着她的腿哭嚎:“娘娘,太好了,太子有望了。”   是啊!儿子能怀上了,楚烨离死不远了。   对于楚烨今晚会宿在栖凤宫之事小香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从下午开始就捯饬今晚徐昭该如何打扮才能勾的皇上春心大动,所以当徐昭看着铜镜中露的比穿的还多的装扮时,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香,你确定本宫这样真能让皇上喜欢?”徐昭扯了扯身上堪比蚊帐的玫红小衣,看着胸口那团呼之欲出的白嫩诱惑实在是有些想流眼泪。   小香激动的直点头,一脸神秘的说:“奴婢都替娘娘打听好了,皇上就喜欢这样的。”   楚烨喜欢这种调调?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小香不愧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立刻就给出答案:“先帝在世时最宠爱兰贵妃,奴婢听说那个兰贵妃除了相貌出挑,连身段都是极尽妖娆;都说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既然先帝喜欢细腰长腿大胸脯,想必皇上也差不到哪儿去;所以娘娘着这样打扮侍寝准没错。”   看着小香一副参透真相的得意小表情,徐昭真的是更加无语凝噎,还以为她收买了楚烨身边的心腹得知他的个人喜好,没想到这缺心眼的丫头却是从驾崩的先帝那里汲取的经验;天知道她做梦都想让楚烨子肖其父,只因先帝是个软汉子,在位十几年除了当一个太平皇帝之外再无其他功绩,要说先帝这辈子最努力的事恐怕就是在生孩子方面。   众所周知,先帝是个女儿控,比起儿子更喜欢闺女;所以拼尽一生都在努力做两件事;一件是努力生女儿,一件是一直生儿子。   如果楚烨跟先帝一样只会在龙床上办大事,那她踏上太后这条路也不会太艰辛。   是以,当楚烨在夜色初浓之时来到栖凤宫看见穿的跟蚊帐似的徐昭站在渐凉夜风中瑟瑟发抖的等他,本是留在她傲人身材的浓墨眼神更加黑沉,最后薄唇一张,无情的打击:“真是胡闹。”   此话一出,徐昭倒是没受多少伤害,倒是小香那丫头像是受到了十万点伤害一般脸色煞白;不用想也能猜出此刻这丫头的内心活动,八成是在问候不靠谱的先帝爷,不是说好了子肖其父吗?为毛老子是个爱波涛汹涌的,儿子却不为所动?   要不说小香还太稚嫩,如果楚烨真像先帝那样是个软柿子,他也不会在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最终坐上皇帝宝座。   对于自己没色诱成功楚烨,徐昭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如果连自己的这幅长相和身材都迷惑不了楚烨,那她还有什么能耐勾引楚烨跟她生儿子?   揣着各种心思把楚烨迎回内殿,殿内的红绸还未撤下,大红的喜字还如昨日那般鲜亮,可徐昭却没心思去多看,只是低着头想等会儿该说什么话来讨好这个心思深沉又总是对她冷脸相对的帝王。   可在徐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起,跟着被一阵大力扯过,天旋地转间还来不及反应,她便被楚烨稳稳地抱在怀里坐在了床上。   哎呀呀——这是什么状况?这臭小子不是不喜欢她现在这副前凸后翘大长腿的造型吗?   徐昭惊讶的抬起头:“皇……皇上?”   “朕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奔放,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勾引朕?”说着,楚烨就捏起徐昭发间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尖玩,动作说不出的轻佻,眼神说不出的讽刺。   此等屈辱,若是搁在以前徐昭早就怒了,但眼下她却生生忍下;毕竟他说的也没错,她穿的跟不用脱就能办事的样子可不就是在勾引他嘛;只是这小子是被她勾引呢?还是不受她勾引?   徐昭张嘴,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楚烨就又自顾自话的说道:“镇国公府的裴世子皇后觉得怎么样?”   从楚烨的口中提到裴铮,徐昭差点都炸了;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和裴铮之间正要培养的奸情是不是被他发现了,可看他神色淡淡的样子又觉不像;暗想依楚烨这脾气,如果知道自己的正宫皇后要爬墙,他哪还有心情在这儿问情敌?还不早早准备了九九八十一道大刑随时照顾她才怪。   既然如此,她可不能露出马脚。   徐昭扯出一个自认贤良淑德的微笑:“臣妾听说裴世子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皇上问他做什么?”   楚烨的眸色加深了几分:“朕想改动吏治,欲在京中清贵中选拔些人才提拔任用。”   说完这席话楚烨就放开徐昭,直接走向后殿的净房洁身,徒留下一脸茫然地徐昭呆愣在原地,不断地揣摩着他刚才说的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楚烨这是要自己找死的节奏?想给裴铮来个一官半职?   只是,到了第二天当徐昭看见一身御林军打扮的大哥一脸憨厚笑容的站在面前,整个人都有些懵圈。   按照昨晚楚烨透露给她的信息,应该是裴铮得到赏识重用?怎么到最后是她大哥接了圣旨成了宫里的御林军指挥使?   徐昭快步走到徐诺面前,瞅着面前英姿飒爽、潇洒豪爽的大哥,颤着声音问:“哥,你就这样当了三品指挥使?进宫当差了?”   没有丝毫危机意识的徐诺行伍气息浓重的拍了拍腰间的大刀,眯着弯月般的眼睛对这徐昭笑:“可不是嘛,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就把我弄进宫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能近身保护你。”   保护个屁!楚烨这孙子是要把他们兄妹聚在一起玩一锅端呐!   徐昭如临大敌,急忙问:“那爹呢?他怎么说?”   “他没来得及说。”   “什么意思?”   徐诺搔了搔脑袋,回答:“圣旨刚一下来爹就晕过去了,府里的大夫说是忧思过重,直到我进宫之前他还没醒。”   是啊!她也好想晕过去。   ☆、008:承认   徐昭再一次肯定,跟楚烨斗智斗勇真的是一件慢性自杀的活儿,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却像是知道你的一切弱点,然后在你疏于防备的时候沉痛一击,让你被折腾的叫苦连天的同时还拿他没办法。   现在,恐怕京中所有坐观风向的人都开始怀疑徐家是不是真的要蒙受恩宠了,要不然怎么会在嫁了一个女儿后,紧跟着连长子都成为宫城御林军指挥使;一时间各种人声鼎沸、羡慕嫉妒;可只有徐家自己人各个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但,更让徐昭和满朝臣子震惊的是就在徐诺当值的第三天,皇上再次亲下圣旨到徐家;扬言帝后新婚、感情甚笃,因念及皇后思家心切,故在十日之后的七夕佳节帝后同时驾临徐家,一来彰显君臣之间亲睦溶溶,二来以解皇后思家之苦。   当徐昭坐在栖凤宫听到小香从外面带来的这则消息,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发响,去她娘的思家之苦?他个孙子还真敢不要脸的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秀恩爱;他要是真疼爱她这个媳妇,那就把她睡了呀。   没错!这几天就算是楚烨夜夜宿在栖凤宫,可他却连碰都不碰她;只要一想到小香每天满怀希望充满期待而来,再一脸失落红着眼圈的盯着床榻上的雪白帕子,徐昭想疯的心都有了。   直到有一次小丫头脸上悲伤失落的情绪太浓烈,徐昭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宽慰:“你也别每天盯着我的喜帕,皇上日理万机,就算是要做那事也必须有力有心,这事儿不能急,咱们要慢慢来。”   徐昭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了这姑娘,到了晚上楚烨来用膳,当御膳房的宫人将一道道精致美味的菜肴摆上桌,闻着阵阵菜香,徐昭差点迎风流泪。   小香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奇葩啊!   韭菜炒猪腰、爆炒腰花、鹿鞭酒……甚至连坐月子女人要喝的催乳猪脚汤都给端上来了。   看着满桌珍馐美味,楚烨拿着银筷黑脸不语,徐昭却是恨不能一头扎在地上刨个坑,这辈子都不想再爬出来见人——太他妈丢人了。   到了入内殿休息时间,徐昭终于被沉默了一晚上的楚烨撵下床,抱着被子睡在地上难过了一晚上。   都说两个人一起干革命最怕猪一样的队友,可小香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众生,有一个自作聪明的神一样的队友也能让人承受不起。   就这样磕磕绊绊,十日之后楚烨率领着圣驾出现在栖凤宫外;徐昭被小香点缀了细细的妆容走向楚烨的龙辇;今天,可是她回家过七夕节的日子,也不知老爹他看见楚烨亲临会不会再晕一场;哎!听说最近爹爹他都快晕上瘾了,府里的大夫说是忧思过重,可她却觉得是老爷子年纪一大把成天想着害楚烨,一时间脑容量不足导致的短暂性晕厥,多让他歇歇也就好了。   小香搀扶着徐昭,一壁走着一壁低声交代:“娘娘,等回到咱们自己家你可要更加努力些,不管怎么说徐府可是咱们的地盘。”   咱们的地盘又怎样?楚烨用来睡她的兄弟还是他的呢,他坚持不放出来,她也拿他没辙。   只是为了宽慰小香,徐昭还是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好,今晚我就来一招霸王硬上弓,反正在徐府他喊破喉咙都没人冲进来救他。”   小香顿时一眼钦佩的看着徐昭,就差竖个大拇指大喊一声‘娘娘威武’以示自己的敬仰之情。   看着小丫头单纯好骗的样儿,徐昭很有负罪感;不管怎么说小香现在之所以如此魔怔,还不是害怕楚烨会对她们主仆二人出手;好么,楚烨这家伙还没把她折磨疯,就先把她的贴身小丫头给折磨疯了。   走上龙辇,徐昭就震撼了一下,不愧是皇帝的待遇,光是这步撵中的装饰都够要人看花眼的;不过,更让人看花眼的是斜倚在软垫上眯着眼睛养神的楚烨。   徐昭在心底默念三遍‘这小子是祸水’才阻止了自己火热的眼神,要不说男人不能长的太好看,不然比女人还要命。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听见楚烨的命令,徐昭听话的走近坐下;而与此同时,龙辇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鞭响,跟着车轮滚滚,渐渐驶离。   车外礼乐奏鸣,车内是一片安静;徐昭不敢像楚烨那样舒服的倚在软垫子上眯神,几乎是绷直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随着步撵的行驶轻轻摇晃。   想到二人私底下的相处模式,徐昭就忍不住绷直嘴角;楚烨是不喜欢跟她说话的,如果不是应付族制只怕连她的寝宫都不会多做停留;但就算知道他不喜自己,徐昭也必须找个时机与他好好谈一次,因为自她入宫这小半个月两个人一直如履薄冰也就罢了,她甚至还多次被他牵着鼻子走,其中恶意满满,实在是让她想不透彻。   知道楚烨恨她爹,但没道理也对她充满敌意;如果他真的想利用她对付她爹,大可以将她当个花瓶摆在后宫不管不顾,可他呢?时不时的在她面前刷存在也就罢了,偶尔还找事刺激她,有的时候她都在想,日日面对她这个厌臣之女,楚烨这小子究竟是真的在给她找不痛快还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徐昭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主动开了个头:“皇,……皇上。”   楚烨终于睁开半阖的眼皮,纤长的睫毛震颤,慢慢的睁开。   徐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友善和蔼:“有时间没?咱们聊聊?”   楚烨面无表情:“你不用觉得受宠若惊,朕从来就没给过你宠。”   徐昭:“臣妾觉得咱俩之间有误会,应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次。”   楚烨依旧面瘫:“等回到徐府,朕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你,只要你不添乱,朕就不会让你太难堪。”   徐昭:“你别这样,多难看啊;好歹咱们也算夫妻一场,就算没情也算有缘,做事留上三分情面,你好我好大家才会好。”   楚烨:“少给朕惹麻烦。”   好么!说了这么半天感情人家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反倒是把她里外要求个遍。   徐昭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是用来摆设的,悻悻的低着头,扯着手中的丝帕:“皇上,臣妾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你呀?”要不然你这个祸害怎么会缠上她。   楚烨终于在这个问题上给予了答复:“看来你的记性没朕想象中的那么差。”   他承认了?他居然给老子承认了!徐昭抽动着嘴角,面对坦白的楚烨,终没说出话。   ☆、009:往事不堪   有句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楚烨自认为自己少年时虽不风流,但最起码还算风雅。   跟京中的豪门贵公子一般,年少时期的他也曾鲜衣怒马,畅笑于天地间,他是皇子,哪怕生母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嫔,他依然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父皇的青睐,所以他的年少时光过的还算不错。   作为一个还算得宠的皇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寻常时间跟太傅讨论学问,偶尔约上意气相投的朋友喝酒游玩、打猎骑射,而他和徐昭的初次相遇就是在一个春光正好的踏青宴上。   至今他还记得她穿着粉红色的金丝勾荷长裙,挽着少女的发髻,一张稚嫩的脸颊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尤为细白柔嫩,脸上纯净的笑容干净中带着几分锐利,直直的刺进他的心里让他晃神了半刻。   从小到大,他见过不少漂亮的女人,或妖娆魅惑、或清纯高洁,可那些女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漂亮的花瓶,摆在家里偶尔看看倒还新奇,瞧的时间久了便会觉得乏味;只有她,被他一眼看在了心里,明明只是个稚嫩的小女孩儿,连身子都没长开,他却觉得稀罕无比。   等回到府邸,他彻夜难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笑脸就会浮现;最后他居然没出息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铺开画纸将他看见的那一幕画了下来。   福全看了他的画笑呵呵的说,这徐家的大小姐虽只有十二三岁,可就现在这底子,再长两年定是个出类拔萃的绝色佳人,尤其是那双眼睛,藏着智慧、掩着锋芒,明明是一只小野猫,可偏偏守着规矩装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福全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连他都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他自然更不会忽视她的独特。   福全将她形容成野猫真的是极为贴切,小姑娘分明是个不安分的,可在人前的一眸一笑都像是练习了很多遍要人无懈可击;可越是看着她这样,他越是觉得好奇;想要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样?想要了解藏在端庄笑容下张牙舞爪的样子会不会更加可爱。   可是他却没料到,野猫野性难驯,它有利齿有爪牙,一不小心就会被它抓伤。   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个宁静的午后,她站在桃花树下明明笑的天真纯粹,却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六皇子殿下,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女人陪你玩玩,那么不好意思,我没工夫应付你。”   “我的年纪还小,不适合和你谈情说爱;如果你连我这样的稚女都不放过,那你这口味未免也太重了,不好意思,请恕我消受不起。”   一字一句、字字如针,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都快傻了;傻兮兮的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傻兮兮的交出了自己的心,还傻兮兮的跑到她面前表白,受到侮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他的手里拿着从陶然居买来的她最喜欢的桂花酥,怀里揣着专门给她买的珍珠耳坠,想了满肚子的好听话要说给她听;可最终一样都没送出去,一句都没说出去,只能看着她在说出那番令人难堪的言语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遍地阳光、桃花灿烂,可他却遍体生寒、满心创伤;从那以后,他最讨厌吃的就是桂花酥,最不喜欢看女人带珍珠耳坠,甚至在看见少男少女相互依偎在一起谈情说爱的场景都会嗤之以鼻。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正常,可是自从将她看进心里后他就正常过吗?   随后的几年,她就像是忘记他的存在一样照样过的有滋有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名字更多的出现在其他男子的口中;有人倾慕她的美,有人喜爱她的柔,甚至有些人是看上了她背后代表的权势想要刻意接近。   她就像一颗毒瘤长在了他的心里,拔了疼的撕心裂肺,不拔又让他痛苦难捱。   可这个给他千般滋味的女人,此刻却用这么没良心的口气问他是不是得罪过他?   他是该笑自己够傻,傻到恨了一个几乎快将他忘记的女人整整五年?还是该笑她有够无情,怎么能在随意践踏他人的感情后充耳不闻的快活逍遥的继续生活。   ——   徐昭快要被楚烨迸射出的冰冷眼神给冻住了,但也隐约猜出他俩之间的梁子应该不小,要不然怎么会让装逼如此老道的楚烨在提起往日之事时对她恨意难消。   现在可好了,亲爹是他的眼中钉,自己又是他的肉中刺,他们父女俩把这大梁最尊贵的男人得罪个遍,从今往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徐昭叹了口气,看来她要抽个时间给爹说一声;太后这条路怕是个死胡同,你有见过哪个男人会睡自己厌弃的女人?还是要爹早作打算,想条别的法子存活吧。   见徐昭垂头丧气,楚烨却渐渐冷静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两眼,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徐昭揣摩着楚烨话中的意思,他想让她说什么?赔礼道歉?可问题是她连怎么得罪他的都不知道怎么赔礼道歉;说好听话哄他?跟他相处这小半个月来她那天晚上不是哄着他,可问题是他吃这一套吗?   再说,天天哄一个人又小心眼又别扭的大男人,时间久了她也乏了。   “臣妾无话可说。”   楚烨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多了嘲讽:“果真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无情无义,朕还一点都没看错你。”   被人说成这样,徐昭要是再能忍下去,那她就不是装孙子,而是装重孙子。   “皇上是没看错臣妾,臣妾是没心没肺,如果臣妾是个有心肺的,就不会在明知皇上欲对徐家不利还会硬着头皮嫁给你;但臣妾是否无情无义就轮不到皇上来评说,因为皇上本也对臣妾无情,自然也看不到臣妾的情义。”   楚烨的脸色终于变了,一把就将手中的书扔到白色的毯子上:“伶牙俐齿,满嘴歪说。”   徐昭顶回去:“是皇上让臣妾说的,臣妾可是在奉旨。”   “好一句奉旨,徐昭,你不要认为朕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楚烨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怒气腾腾,这个男人不会在暴怒之下杀了她吧。   就在徐昭心底的念头还没散开,忽然就觉得腰间一紧,跟着身体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压住,待她抬头朝上一看,楚烨放大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而他的身体正亲密无间的趴在她身上,两人的动作极为暧昧,空气中本是紧绷的氛围也瞬间变的旖旎。   楚烨伸手描绘着她的眉眼,眼底是冷飕飕的寒气:“这么多天你想方设法的接近朕,是不是就想要这个?”   徐昭被楚烨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一时错愕,这家伙的脑回沟究竟是怎么构造的,他俩刚刚明明是在顶嘴,怎么画风突变,成了要肉搏了?   ------题外话------   天气转冷,亲们记得添加衣服哦。   ☆、010:小老婆   徐昭从不认为自己是贞洁烈女,更何况眼下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是她祭天祭地名正言顺的丈夫,就算是现在要睡他,也没人敢跳出来说个不字。   所以,瞧着楚烨冒着丝丝冷光的眼睛,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胆气,伸出手臂往他的脖子上一勾,跟着用力往下一压,猝不及防的闷哼从他喉间传出,跟着这张说她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薄唇就被她一口咬住。   这个时候就明显表现出了平常多看话本子的好处,要知道市面上流传的话本子哪一个不是讲男女情爱,这男女之情浓到深处自然是天雷勾地火,各种激情片段要多少有多少;徐昭少女时期常浸淫在话本子的世界,虽说只是纸上谈兵的经验丰富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男女亲嘴还不是嘬舔咬啃这四大步骤,所以当徐昭拿出十八般武艺像滕蔓般缠在楚烨身上,这个家伙立刻愣住;哼!现在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要你敢说老娘无情无义,老娘热情起来还不要了你小子的命。   但徐昭就算是在话本子的世界中将男女情爱了解个透彻,可她终究是低估了男人这种生物;尤其是像楚烨这种大男人,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生扑?   所以,就在徐昭紧嘬着他的嘴唇不放开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的楚烨大手一环就死死箍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提起,逼着她盘坐在他的腰上;徐昭只觉得背后一凉,柔嫩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徐昭没想到这小子生猛起来居然也是个禽兽,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息早就随着彼此粗鲁的动作荡然无存;像是要将心底的愤懑发泄出来一般,竟都毫不怜惜,恨不能将对方撕扯揉碎;楚烨大手挥动间徐昭身上的皇后宫装早已散落在地,可徐昭也毫不逊色,上下其手的去找他的腰带,扯掉他身上的龙袍。   一时间龙辇内只剩下二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为用力过猛而扯烂的布条声;就在徐昭快把楚烨扒个干净的时候,车攆缓缓停住,从外面传来福全拔高的声音:“停!”   咦?这么快就到徐府了?   “老臣携家眷恭祝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震耳发聩的山呼万岁声终于让差点擦枪走火的两人同时停止动作,徐昭发鬓微乱的躺在雪白的软毯上,因为**而微微发红的肌肤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红唇微启,娇喘不止;而楚烨也好不到哪去,俊美的容颜白中透粉,被紫金龙冠高高梳起的头发略显散乱,更要命的是他的脖颈上不知何时被她种上了好几口草莓。   看着楚烨脖子上遗留的证据,徐昭刹那间脸色腾红,好家伙,居然敢亵渎龙体,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注意到徐昭的眼神,楚烨像是才反应过来,一个翻身便快速坐起来,英俊的眉峰被他皱的死紧,像是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脸色差到了极点。   瞧着脸色奇臭无比的楚烨,徐昭多少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虽然刚才那一场肉搏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明显证明了她的战斗力丝毫不输于他,头一次跟媳妇床上打架还差点打输了,心理阴影轻一点的慢慢的也就忘了,可若是心理阴影重的人,怕是这辈子都会记住。   徐昭挑起眼角揣摩楚烨是属于轻的还是重的,可看他越拧越深的眉心,她就知道这孙子绝对是属于后方。   哎呀!不好!都说心理素质决定战斗能力,万一这家伙因此仗落败以后都难举了,那她找谁生儿子?   徐昭忙移到楚烨身边,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怎么安抚他:“那个,第一次嘛,都是这样……你也别怀疑自己的能力不行。”   楚烨转头看她,眼神凌厉如刀。   徐昭被这家伙的眼神惊的一个哆嗦,深知一定是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话说当女人当到她这份上也算是奇葩了,哪会有女人会像她这样,跟自己的丈夫玩了次小鬼打架,没打爽也就罢了,还要反过头来安慰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徐昭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又慈母又仁爱,继续宽慰道:“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你大可放心,你虽然没什么经验,可我也没有;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我也不会嫌弃你。”   楚烨的脸色越来越臭,她甚至都听见他攥拳头的声音。   哎呀呀!这是什么情况,越安慰越生气了?哎!看来不能把话说的太明显,毕竟事关男人自尊。   徐昭叹了口气,壮着胆子,最终语重心长的伸手拍了拍楚烨的肩膀,给予最大的鼓励和肯定:“相信我,下次你一定能行的。”   此话一出,楚烨再坐不住,一把扯过被她坐在屁股底下的龙袍动作凶狠的套在身上,然后直接就把她一人丢在龙辇里,脸黑如铁的独身离开。   瞅着楚烨头也不回的背影,徐昭伸出手招了招;嘿这混蛋,光顾着穿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帮她也穿一穿,不知道皇后的宫装是最难穿的吗?里三层外三层,她一个人怎么搞定。   等徐昭好不容易从龙辇上下来,小香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的说:“娘娘,皇上的脸色似乎不好。”   能好吗?毛头小子头次磨枪上战场,不求来个旗开得胜还差点败在她这巾帼女英雄的裙下,是个男人脸色都好不起来。   ——   等回到徐府,楚烨在前厅接见徐家的男丁,而她这个皇后娘娘自然是跟女眷们扎堆在一起。   或许是楚烨的脸色实在是太明显,几乎是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母张氏更是紧张兮兮,拉着她的手就问:“你是不是跟皇上吵架了?跟你说过多少遍,进了宫就不能再使性子,男人是要哄的,你多说些好话软话他自然会事事顺着你。”   瞅着满脸担忧的母亲,徐昭颇为自责,忙软语道:“娘你放心,我和皇上好着呢,他平常就是这副德行,你别放在心上。”   “是啊大嫂,你没看见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羡慕着咱们阿昭,都说阿昭是徐家的福星,先是自己当了皇后不说,还让阿诺也跟着成了御林军的指挥使;以后徐家的荣华富贵可都靠着阿昭。”说着,二房的婶婶杨氏就一脸笑着站起身,拉上站在身侧的亲闺女走近到徐昭面前:“阿昭啊,你现在享了天大的福气,可别忘了你的妹妹啊。”   徐昭正在跟母亲说话,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二婶杨氏自然有些不悦,可是当目光落在被杨氏拉在身边的堂妹徐倩身上时,带笑的眼睛轻轻一缩,立刻就在杨氏的脸上察出她的意图。   好么,她这哪里是回家过节的?分明就是来给楚烨找小老婆的。   ------题外话------   根据编辑指点改了书名,亲们不要找错了哦。   ☆、011:挖墙脚   张氏最看不惯二房杨氏的那副巴结嘴脸,当初赐婚圣旨刚下来,也不知是谁成天呼天喊地的叫着皇宫是个虎狼窝,嫁进去的女儿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把她吓得日夜做噩梦,好几次都从梦里哭醒过来。   现在可好,见阿昭好端端的当了皇后,这个势利的女人就开始逢迎巴结,还妄图将自己的亲闺女送进宫里瓜分阿昭的宠爱?这还是一家人吗?分明就是心怀不轨的白眼狼。   张氏斜眼冷看杨氏:“怎么到哪儿你都能插上一句话,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杨氏是个脸皮厚的,在当姑娘的时候她因为出身太低所以攀附不上真正的侯府公子,好在一张相貌长的还算不错,这才靠着美色勾搭上了徐家的二爷;本以为徐家家大业大,就算是跟了二爷她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想到在徐家真正有出息的是徐家大爷和三爷,二爷只是个靠着祖宗蒙荫才在刑部混了个小差;而在府里,就连三夫人都比她这个二夫人过的有体面,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生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虽比不上徐昭来的艳丽逼人,可也是秀美端庄;她就不信,徐昭能勾的皇上青睐有加,她的女儿就做不到。   杨氏是个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人,就算是被张氏当众指责也不会完全当回事,拉着脸色俏红的徐倩又走近了一步,满脸都是算计的笑容:“我这不是看阿昭难得回来想让她们姐妹多多亲近嘛,阿昭,你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可是很疼你的倩妹妹,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上需要你多把关。”   徐昭看了眼杨氏讨好的笑容,目光一转,落在徐倩如灵狐般左右晃动、心机深沉的眉眼上;她的那个二叔好歹还算是个憨厚耿直的,却没想到娶的这个媳妇却是个逢迎拍马、见风使舵的主儿,更要人命的是小的时候机灵活泼的徐倩在杨氏的教育下越长越歪,好的没学多少,成天尽跟着她这个娘嚼舌根子传小话;如果将徐倩弄进宫里,那她岂不是引狼入室?   可是面对徐家这么多女眷在场,她也不好拂了杨氏的面子,只是一面摘了手腕上戴的翡翠镯子送给徐倩一面笑着应下:“二婶放心,倩儿的终身大事本宫会记在心里。”   直到得了徐昭的亲口应允杨氏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徐倩的手退下,脸上得意的劲儿连藏都藏不住。   徐昭懒得理会那女人的小心思,只在众位亲眷面前简单的说了几句后就以身子疲累带着小香回到了曾经居住的梧桐院。   如今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也成了徐昭和楚烨暂时歇息的地方,所以院内很多地方都整修过,连屋内的摆设都比以前灵巧精致许多。   回到自己房间,徐昭立刻要人将她身上繁复沉重的皇后华服退下,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素色长裙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半晌后才察觉站在身侧的小香有些不对劲。   “谁惹着你了?嘴巴撅那么高。”   小香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娘娘,你怎么能答应二夫人的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哪里是要你帮倩姑娘找对象,分明就是要你同意倩姑娘进宫伺候皇上。”   “原来是为这是不高兴?”徐昭飞眼看着小香笑。   小香瞅着不在意的主子,更是心急:“娘娘,倩姑娘如果是个好女孩儿,奴婢也不会这么说;只是倩姑娘早就被二夫人给教坏了,你还记得吗?在五年前倩姑娘故意使坏把你推进府里的锦鲤鱼池,如果不是有小厮恰好经过,娘娘你可就危险了。”   想起过去,徐昭脸色微沉:“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   “娘娘是个大度的,不跟倩姑娘置气;可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不是倩姑娘起坏心,娘娘也不会差点被淹死,更不会在事后几天高烧不止,好不容易保下命后却忘了很多事。”说到伤心处,小香忍不住眼角噙泪,一副要为徐昭打抱不平的样子。   可徐整个人却如醍醐灌顶:“我怎么没想到?事情可能是这样的。”   小香擦了擦眼角:“娘娘说什么?”   徐昭神色认真道:“楚烨说我以前真的的罪过他,可我怎么都记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我得罪他的事发生在五年前,而五年前我因为大病而忘记了很多前尘旧事;这么想事情就能联系起来,而一切也能顺理成章了。”   听到她这么说,小香的眼底恨色更明显:“倩姑娘果真是娘娘的克星。”   看着小香清秀的小脸上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徐昭叹了口气;哎!这丫头,你现在恨徐倩有什么用?关键是要知道楚烨究竟嫉恨她什么;都说男人恨女人无非只有两点,一是被戴绿帽子,二是将要戴绿帽子;关于这两点徐昭都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他,这件事只会发生在将来。   既然不是这些,那究竟是什么?   向楚烨询问?还是算了吧,那家伙平常跟她说话都是冷言冷语的,如果她主动凑上去问他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以他小心眼的程度还不放把真箭把她给射了。   徐昭想的真的头疼起来,再次感慨揣摩楚烨内心活动真是个熬命的活儿,那小子心思深沉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就阴阳怪气、捉摸不定;难怪爹爹在得知是他登基后就如临大敌,甚至说出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试想连她这个皇后都快被他压榨干了,更何况是曾经分分钟都想弄死他跟他有仇的父亲。   小香看她拧眉不适忙走上前替她揉捏,一双细滑的小手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徐昭刚舒服了点,就听见外面人禀报‘九王爷来了’。   楚绍?他怎么在这时候跑来见她?难道真的是履行当初在御花园偶遇的承诺时常要来看她这个皇嫂?   只要一想到将要面对绿帽九王,徐昭连牙都觉得疼了;生生认为这对兄弟是老天派来惩罚她的,一个比一个难缠;如果随便找个理由不见,是不是显得她胆怯怕他?再说小叔来给嫂子问好,亲戚之间似乎并未有何不妥,如果她避而不见反倒是要人琢磨。   徐昭忍着烦躁,招手要小香领楚绍去梧桐院的前厅,自己重新收拾了下仪容,移步前去。   前厅中,身着紫衣锦服的楚绍看见她来笑脸相迎:“皇嫂。”   徐昭在楚绍面前不敢放松警惕,只是客气的回礼后便一脸防备的盯着楚绍揣摩;可这家伙真的就像是来找她闲聊一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全部都是最近京城里发生的趣闻;比如说京城大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火爆,每天都有大堆的人排队等号;再说城里来了个新戏班,唱的一手的黄梅小调,很得城中夫人小姐们的喜爱;还讲天井桥那边有一个杂耍艺人养了一只会算术的小猴子,十以内的算题都能准确无误的快速算解出来。   徐昭听的云里雾里,实在是不明白楚绍给她讲这些究竟是做什么;本来她还忍着性子配合,但慢慢的就没了兴致,到最后干脆一口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莹莹亮亮的眼睛彻底豁出去;妈的!折磨人也不带这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个臭小子要是真敢耍幺蛾子,她也不是好惹的。   “九王爷,你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究竟要对本宫说什么?”徐昭敛了双眸,收起脸上的客气疏离,再不跟这家伙废话。   可楚绍却气定神闲,好看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动人:“我以为,皇嫂是爱听我说这些的。”   我去!他哪只眼睛看出她喜欢听他说这些?她分明是更喜欢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徐昭扯了扯嘴角,不知该怎么回他,而且她还有个不好的预感,这小子还有大招等着没放。   果然,就在几息之间,楚绍用他那张欺骗了上京城无数少女的多情眉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她:“阿昭,我带你去看这些有意思的东西好不好?”   徐昭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看着面前眉眼动情的男人如见罗刹;我的娘啊!不是说好了你要当个安静的断袖君吗?这是什么情况……勾引嫂子玩**吗?   楚小九啊楚小九,你皇兄知道你在背后挖他墙角吗?   ------题外话------   个人采访:   八卦嘴:皇帝陛下,对于你的皇后你有何看法?   楚烨:自作聪明、胆小怕事、趋利避害、好坏不分、倾国倾城   八卦嘴:呦呦呦!你这前两句是在损她,可这后几句是在夸她呢还是在夸她?   楚烨:朕的女人,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碍你屁事。   ☆、012:深夜再见   “九、……九王爷。”徐昭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可楚绍却深情款款:“叫我楚绍。”   嘎!?   徐昭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这时候如果她喊他一声楚绍,那明天等来的就是楚烨的刀子。   这对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是见她就冷眼,恨不能将眼神变成冰刀子把她冷冻三尺;而另一个呢,性向不明、目的不清,居然连勾引兄嫂这种禽兽不如的事都能干得出来;难道这小子是在嫉恨三年前她帮着宁霜给他戴绿帽子的恶气,所以也想给楚烨戴一顶?   但天地良心,楚烨在三年前的整件私奔大戏上可是很无辜的;他就算是想报复回去,那也是报复带着宁霜私奔的表哥才是。   徐昭被楚绍闹腾的七上八下,好在梧桐院是她的私人院落,无外人敢随意走动;更辛亏经常伺候在身边的小香下去端茶布点心,所以没听见楚绍这段惊心动魄的告白,如果让小香那丫头知道楚绍敢背着楚烨勾搭她,那丫头准疯了不可。   徐昭正在庆幸这件事没被第三人知道,小香就从门外端了茶点走进来;只是小姑娘脸色不悦,活似被抢了男人。   毕竟有外人在场,小香不好当场说出来,只是趁着给她端茶的时候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娘娘,奴婢刚听到消息,说是皇上在过来梧桐院的路上遇到了倩姑娘,情况有些不对。”   徐昭一听乐了,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好么,朗朗乾坤,她在这里被楚绍追求,那头楚烨却被徐倩给截了胡;她这趟回家可真够精彩的,亲身经历了好一场情感纠缠大戏。   不想跟楚绍过多纠缠,徐昭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王爷既然不是来喝茶吃点心的,那本宫也就不留着王爷了,刚才小香说皇上快来了,还是说王爷想留下来等一等皇上,好叙一叙兄弟感情?”   楚绍深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皇兄要回来了?”   “是啊,王爷要留下来吗?”   听到她这么问,楚绍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就对徐昭告辞:“既然皇兄就要过来了,那臣弟就不打扰皇嫂了;臣弟有时间再来找皇嫂,给皇嫂多说些趣事。”   你可别再来了,她害怕再多见他一面她的小命就要折在他手里。   小香看着九王爷独自离开的身影,不解道:“皇上现在被倩姑娘绊住了,娘娘怎么跟王爷说皇上快到了?”   这个时候她能不拉上楚烨打掩护吗?楚绍这混蛋居然敢泡她。   被裴铮那样的人喜欢,她会觉得心间甜蜜、脉脉声情,可如果是被目的不明的楚绍喜欢,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危险重重,可惜这件事她还不能冲上去给楚烨讲:告诉他你弟弟要勾引我,我该怎么办?   她敢保证,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以楚烨对她的那股厌恶劲儿,一杯毒酒都算是厚待她,直接一条白绫赐下来勒死她这个拈花惹草的倒霉鬼。   徐昭越想越不安,现在徐家和自己的处境已经够危险四伏了,如果在这时候又跳出来个搅局的,恐怕事情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为今之计,只能阻止。   徐昭叫住小香:“你差人去前院给我父亲递一句话,就说今晚我会去书房找他,有重要的事商谈。”   小香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娘娘,那倩姑娘勾引皇上的事……”   现在这种时候,她哪有时间去管楚烨被谁勾搭了,反正枪长在他身上,他爱戳谁就戳谁,她想管也管不住。   徐昭看着面带焦急之色的小香:“现在皇上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妃子、嫔妾,到时候那么多女人被陆续送进宫,你说她们哪一个不会勾引皇上?”   小香被问的噎住,终究是死了心,乖乖地替她传话去了。   就说这后院的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她现在都火烧眉毛快被楚绍拖累浸猪笼了,哪还有闲工夫去管楚烨身上开满的烂桃花。   再说,她还有一股莫名的信心;依楚烨那副阴晴不定、脑回沟弯了又弯的尿性,徐倩想勾引他?他不欺负徐倩那个蠢姑娘都算不错了。   果然,不出半晌功夫,就有宫人讨赏着来到她面前回话:“倩姑娘在院子里不知怎么了就冲撞了皇上,被罚跪在石板台阶上,到现在还在哭呢。”   听见宫人的描述徐昭一点也不意外,什么叫做冲撞皇上?分明就是楚烨对她有仇迁怒了徐倩。   更何况别人不清楚,徐家自己人还不清楚吗?楚烨现在之所以还不动徐家,一来是因为她父亲和三叔都位居高位,他新帝登基根基未稳,根本就不能随便动这些手握实权的重臣;二来,就算是要动徐家他也必须有个理由,现在徐家上下都规规矩矩的夹着尾巴当孙子,他如果不想担上暴君的名头就只能忍着找机会;这个时候对楚烨来讲,徐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让他看不顺眼,偏偏杨氏和徐倩还削尖了脑袋往上凑,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赏了前来报信的宫人,徐昭就心事重重的站在窗前看着渐渐发黄的树叶;从封后诏书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脱不开身了,既然无法挣脱,那她就必须往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努力。   ——   是夜,浓雾渐起,月光稀疏。   因为要和爹商量的东西事关性命,所以徐昭连小香都没带;帝后驾临,徐府上下装点一新,边走她还边赏了会儿夜景,所以在来到书房前她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当她推开书房门,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整个人差点又不好了。   奶奶个腿的!爹啊爹,你就算是想让她和裴铮有一腿也用不着急在这一时,眼下楚烨人就在府里你都敢把裴铮拉出来与她见面,你这是当楚烨死了吗?   ☆、013:不要脸   月朗星稀下的男子一袭藏青色的华服长身玉立,穿在别人身上显华贵的服饰却硬是被他穿出了清贵高雅的气质,再配上那秋水含波的温柔双眼,就算是见惯了楚烨那种惊艳俊美,徐昭也觉得裴铮毫不逊色。   “阿昭,你来了。”裴铮说话间就要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打开另一扇门迎她进屋。   徐昭在裴铮的脸上多看了几眼,便探头往书房里望:“我爹呢?”   “我在这。”说话间,手握一部之权的吏部尚书徐权便从书案后走上前。   虽然在白天已经见过父亲,但终究没有细看;眼下父女再次相见,徐昭这才发现不过短短数日,父亲却像是老了许多;哎!能不操心吗?老爷子成天和楚烨斗智斗勇,这可是最熬人的活儿,连她都快被楚烨熬的经期紊乱了。   “爹,你的精神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适?”身为子女,徐昭终究还是忍不住关心道。   可老爷子哪里明白她的用心,忙拉上她的手,着急追问:“皇上这段时间对你可算满意?”   听到亲爹这么问,徐昭忍不住回头去看站在一旁的裴铮;要不说老爷子现在办事糊涂,咋能当着将来会和她有一腿情人的面来问她现在丈夫对她好不好的事,万一裴铮一个气不顺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徐昭尽量安抚老爷子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道:“爹,皇上是个什么性情想必你比女儿更了解,就他对咱们徐家的这个态度,你想让他对我有多好吗?”   果然,说话还是需要技术的,此话一出,她明显察觉到裴铮的脸色舒缓了不少;看来她要在私底下提醒一下老爷子,以后再搞这种聚头的活儿可不能随便追问她和楚烨的夫妻感情,天底下男人都是一个尿性,对于属于自己的女人向来不悦他人染指,哪怕是现在他们徐家更希望她把楚烨给染指了,也不能当着裴铮的面轻易说出来。   可徐昭这些话还来不及说,就被接下来的对话炸的没了脾气。   徐权听到徐昭的描述,再想到徐家如今在京中的情势,老辣的眼睛里便藏了狠色:“我就猜到皇上可能会空晾着你,他这是真的要腾出手来收拾咱们;只是他新帝登基根基未闻,想要动动咱们也要看能不能承受这个后果;阿昭,你放心,爹有法子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你宫里。”   这下,徐昭连去看裴铮的勇气都没了,只能硬着头皮,小声的嗫喏了一句:“你能有什么办法,他可是不好对付的。”   徐权毕竟老谋深算,在原地徘徊了数步后,气色沉稳的停下来:“这次你们回家过节,皇上对外的圣旨是担心你思念亲人,皇恩浩荡这才帝后亲临;可是,他心底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别人不知,为父还不知情?”   说道慷慨激昂处,徐权不禁得意洋洋的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你三叔掌握着户部大权,那可是朝廷的钱袋子;皇上刚刚登基,想要稳定边陲,但兵部没钱伸手找他要,他一个初登帝位的皇上就算是身边有能人相助,可六部大权还是掌握在我们这些老臣手里;归根究底到最后他还不是要找我们商量;今天在接见皇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暗示过他,只要他能让你怀上子嗣,兵部和边陲将士要多少钱我们就会想办法凑出多少,全力支持他稳固军防。”   看着老爷子说的唾沫横飞,徐昭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快被点亮了;哎呀呀!要不说为何当初大皇子会拉了她爹入伙呢,只要她家老爷子不抽风,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只是爹啊,你有没有看到裴铮的脸色又难看了?!   徐昭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还是爹爹有法子。”   徐权也觉得自己起到了关键作用,用厚积薄发、任重道远的沉重目光看着她:“闺女,爹能做的也就这些,剩下的可就靠你了;皇上这个年纪正是爱玩好鲜的时候,你在他身上多费些劲,日夜缠着他,不愁不能尽快生出皇嗣。”   徐昭只觉打击很大,她都嫁人了还要让老父亲操心他们的闺房之乐,她真是又汗颜又害臊,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裴铮看出她的尴尬,站出来替她解围:“阿昭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后宫不比家里,事事要留意小心。”   “对对!把身体养好才有精力伺候皇上。”   爹啊!你就少说两句吧。   为防止老爷子再说出惊人的言语刺激裴铮和自己,徐昭岔开话题:“爹,你认为九王爷这人怎么样?”   “楚绍?怎么突然问起他?”虽然不明白徐昭为何问起楚绍,可徐权还是说出自己的见解:“楚绍这个人论才能丝毫不输皇上,先帝在位时对他也是颇为看重,当初如果不是为父被大皇子拉拢过去,一定会支持楚绍为帝。”   徐昭惊讶的扬起眉角:“他居然有这种本事?”   徐权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出生在皇家的皇子哪一个不是有才干的,自小耳濡目染,又有当世大儒教育,就算是个庸人也被包了层光。”   徐昭沉默了,本以为楚绍只是因为嫉恨当年她无意放走宁霜害他出糗,他为了伺机报复这才故意接近她;可在听了爹的一番言说后,她怎么觉得这小子还在憋着其他坏劲呢。   “爹,你说楚绍会不会也对这个皇位有想法?”   不愧是她家老爷子,徐权立刻就反应过来:“孩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徐昭扯了扯嘴角,总不好告诉老爷子她被楚绍表白的事实吧,再说现在还有裴铮在场。   “爹,不管我是不是听到风声,你最好派人查一查楚绍,我总觉得他一定也不简单,指不定会帮我们一把。”   徐权早就快被楚烨给逼疯了,眼下听到这话宛若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立刻就一口应下:“你放心,爹会查清楚。”   来书房商谈的目的已经达到,徐昭也不方便多留,在告别了父亲就从裴铮手中接过灯笼往外走,可她这前脚刚走出来,裴铮后脚就跟上来。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徐昭回身阻止他:“你别送我了,我能自己回去。”   话刚一出口,徐昭就觉得手上一热,原是他已牵上她的手,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一半的瞳光:“阿昭,我们很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   柔和灯火下的男子,秀逸挺拔、眉目星朗,看上去就像天边最舒卷的那朵云,轻轻地撩拨着她的心。   面对楚烨,她能装作乖巧、阿谀奉承,面对楚绍,她可以左右逢源、装聋作哑,唯独面对他,她总是有一些不忍,一些不舍。   果然天下男女都是一样属贱的,往往得不到的却永远惦记;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当年她和裴铮能真正走到一起,或许她就不会对他如此恋恋不舍。   “我该回去了,被人发现不好。”   裴铮浅栗色的眸子闪烁如星芒,终究还是松开她:“嗯,那你路上慢些。”   ——   等回到梧桐院,徐昭眼前还在不断地闪现着裴铮那双浅栗色的眼睛,再次肯定男人真的不能长的太好;楚烨就动不动的用他那张万年冰山脸勾她的魂,现在可好,裴铮居然学会用那双含情的眸子摄她的魄了。   就在徐昭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小香神色激动的跑来:“娘娘,皇上来了。”   徐昭把拎在手里的灯笼一丢,提着裙子便迈进厢房,果然就看见在灯火相辉下楚烨早已褪去龙袍,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衬衣斜坐在软榻上,听见动静抬起头,眉眼之间带着沐浴过后的清爽干净,更显眼瞳幽邃。   “回来了?去洗洗吧!”   此话一出,小香立刻激动地直在徐昭身后扯她的袖子。   小香啊,别扯了,她当然知道楚烨的这句话代表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到最后还是她家老爷子有办法,她在宫里勾引了他小半个月都不见成效,没想到刚一回家,老爷子只是暗示了一下他就真的过来睡她。   妈蛋!感情她想要儿子还要用银子来换,这男人也太不要脸了,不光睡她,还问她家要钱。   ☆、014:活该   厢房净室中,温热的池水氤氲缭绕,瓣瓣新鲜采摘的玫瑰花瓣从徐昭的手中坠落,或浮动在温暖的池水上,或粘贴在细白的肌肤上。   小香羡慕的看着她幼嫩的肌肤,忍不住称赞:“都说昔年兰贵妃肤如凝脂、白玉无瑕,可奴婢却觉得这八个字形容在娘娘身上才最为贴切。”   徐昭知道小香这是在捡好听话说给她,想到刚才楚烨对她说的话,不禁又浮现出他轻挽腰带,发丝微拢斜坐与软榻上的样子,虽然对他睡自己的动机不单纯而略略有些恼火,可是想到自己被他睡的动机同样也不简单,她慢慢也就释然了。   楚烨睡她是为了钱,她被楚烨睡是为了留种,公平交易、平等买卖,也算是各不亏欠。   这样一想,徐昭阴霾的心情就好了不少,连带着梳洗都来的欢快许多,小香还以为娘娘这是在急切盼望着与皇上同房,更是积极配合;挑选了质地最柔软的暗红细纱内衫穿在徐昭身上,连口脂都是涂了又涂,这才彻底满意。   当徐昭被小香装扮的极为秀色可餐的送到楚烨面前,门外传来更鼓声;更深露中、夜幕垂降,简直就是男欢女爱、**苦短的最佳时间。   楚烨依然保持着她进净室前看书的动作,可徐昭才不信他这个时候还能看的进去;所以稍稍一靠近就对上他抬起来的眸子,往日总是浓如幽潭的双眸此刻却泛动着潋滟的波光,像是被秋日照射的湖水,虽依然带着丝丝寒气,却也裹着淡淡温暖。   这样的楚烨让徐昭看的一怔,不禁暗叹一声,好小子,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应付她家老爷子这小子还带额外奉送,如果不是了解他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真会误以为他对她投了感情呢。   楚烨幽沉的目光落在徐昭的身上,有女芳华,绝色倾城,他早就知道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让他越来越惊讶,只是看着她的出彩,他的心却渐空;曾经稚嫩的脸颊已不复存在,就像他们错过的那五年,时间让过去种种都化成飞灰湮灭,只有他傻气的抓着不肯放手。   想到这里楚烨不禁有些气笑,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不该是他有的气度,可只要牵扯上她,他就不由自主的开始计较认真。   楚烨放下手中的书,琉璃般的眸里点缀着碎屑般的波光,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她说话:“你说,朕娶你是为了对付徐家。”   徐昭被楚烨突然开口说的话震得有些发呆,好半晌才想起这番对话是在他的龙辇里,他说她无情无义,她就暗指他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他又提起。   靠!难道是要秋后算账?不要啊!最起码等她睡了他后他再算账也不迟,万一氛围又闹僵了,他又负气离开,那她还拿什么颜面去见家中老父。   可楚烨像是不要她的回答一般,接着刚才的话又说了句:“朕告诉你,朕行为做事从来不用女人做武器,你也别太高估自己。”   哈?他这是在给她解释吗?告诉她,她连他手中的武器都算不上?   楚烨看着徐昭脸上的表情眉心微皱,这个女人,明明有时狡黠凶悍如野猫,怎么偏偏就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当着他的面把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楚烨不禁揉眉,长身站起,明黄色的柔软衬衣将他的身形勾勒的格外高大,趁着眼前女人还在犯迷糊,他轻松伸手一勾,就将那娇软的身子纳入怀中,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他目光晕染。   徐昭还沉浸在楚烨的言语中捉摸不透,等意识到空气中荡漾的缠绵气氛,这才发现他已近身在前,而自己也不知在何时被他抱入怀中,两人干净清爽的身子亲密相贴,像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一般。   “要睡吗?”   头顶传来楚烨低沉的询问,不同于以往的清冷讽刺,多了几分如酒醇的温度。   徐昭抓着他的衣领抬起头,看着他那张欺霜赛雪的脸,在心底默念‘一切为了有儿子’,心一横,头一点:“睡!”   不睡白不睡,睡了才能当太后。   话音一落,双唇就被覆盖。   不再是跟龙辇中的蹂躏撕扯,而是道不尽的缓慢缠绵。   徐昭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温水包裹了一样,全身娇软酥麻,尤其是脖子以上的感觉,更是火辣滚烫;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托着她的脸颊,向来只说出薄情冷意言语的嘴唇也似带了温度,柔滑的唇舌像灵动的游蛇又像缠绵悱恻的藤蔓,纠缠着她、欺负着她。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徐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热炸了,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无措的双手开始想要攀附支撑,茫然中,她真想给老爷子竖个大拇指,爹啊!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啊;你看,楚烨这臭小子为了银子连跟仇人之女宽衣上榻这种事儿都做的出来啦。   “专心。”   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随着一阵刺痛,徐昭忍不住哼哼;妈蛋!要人专心也不带咬人的,嘴巴咬破了以后你亲个毛呀。   也正是这一咬,彻底将徐昭从散乱的思维情绪中硬扯回来;他想要她专心的睡他是不是?好,那她就专心给他看。   被翻红浪,一室旖旎,层层纱帐从金丝挂钩上旖旎坠落,金鼎瑞兽大张的嘴里吐出清淡撩人的熏香;红鸾帐内,一夜贪欢,无声中似乎又在诉说着什么;一股新生的情绪,也在悄无声息中轻轻扎进两人的心底,像一株幼苗,悄悄开花。   徐昭一直都知道,床上干活是一种很耗费体力的工作,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被折腾的浑身疲软,快要断气,某人还精气十足、专心奋斗。   徐昭睁开沉重的眼皮,用快要崩溃的声音求饶:“喂,你还没好啊?”   “快了!”   快个屁!这句话半个时辰前他都说过两遍了。   就在徐昭以为自己要被楚烨逼的将身下的被子彻底哭湿时,碾压式的运动这才渐有收势之意;果然,革命工作是伟大的,儿子也不是这么好生的。   徐昭睁开快要胶着在一起的眼皮,刚准备翻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可双腿间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她脸色扭曲,轻音阵阵;嗷!这究竟是股什么滋味?   听到动静,楚烨抬眸望她,俊美如神祗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将那双本就敛着智慧的眸子衬得更加妖冶,光洁的额头上同样布着细密的汗珠,像清晨的朝露。   “怎么了?”   徐昭抬了抬眼皮:“我疼。”   楚烨的脸色更红了一层,欲盖弥彰般的转过头,哼哧了半晌才支吾出一句话:“别以为只有你受苦,朕,也疼!”   哈?他疼他刚才还玩了那么久?   臭小子逗她呢是吧。   徐昭最见不得像楚烨这种无耻的爽过之后却不承认自己犯错的混小子,眼睛愤愤的看他下面,硬是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疼你还不要命的折腾,活该!”   ☆、015:中毒   一夜雾重,有人睡的舒服还顺便把人生大事给一并解决,可有人却是夜不能寐、辗转难测。   小荷香园中,徐倩哭红了双眼,看着高高挽起的裤腿,更觉得膝盖上的紫红之色刺眼羞耻,本来好不容易掩下的嫉恨之色再起,委屈之情由生。   杨氏心疼满满的看着女儿紫红高肿的膝盖,看丫鬟拿着冰凉的帕子上前冷敷,嫌弃的一把打开,抢过冷帕自己亲自动手:“倩儿,你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娘,我不是疼,是不甘心。”徐倩揉着粉红色的丝帕,恨不能将手中之物想成是那个让她日夜嫉恨的人,就这样扯碎揉碎才肯罢休:“凭什么从小到大一切好东西都是她徐昭的,身份是她的、地位是她的、美貌是她的,连皇上都是她的。”   “嘘!我的乖宝,你可别这么大声的说话,现在帝后都在徐府,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了去可是落不着什么好。”杨氏急道。   徐倩才不管,甩了手里的帕子撒泼道:“要听就让他们听去,反正皇上罚了我,我也没什么机会了。”说到伤心绝望处,徐倩又一次忍不住落泪抽泣。   看着女儿伤心落泪杨氏心疼,可是想到自己的荣华富贵可能不复存在,她更是肉疼。   “早知道就不让你故意等在去梧桐院的路上拦下皇上,让徐昭给你介绍还是稳妥的。”   徐倩愤怒的瞪着杨氏:“娘,怎么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徐昭是不会帮我的。”少女清越的嗓音里参杂着阴毒:“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我好,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都要强压我一头,你认为她会让我进宫跟她共享荣宠吗?”   同样身为女人,杨氏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可那人毕竟是皇上,后宫中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族制要求,就算是徐昭不乐意,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和百官之言她必须那么做;与其让其他女人进宫分走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还不如拉自家妹子进宫,这样身边好歹也有个亲人作伴。   当初杨氏就是打了这样一个算盘,所以这才会大着胆子将徐倩拉出来,认为徐昭会明白自己的用意,会如了她的心愿让小倩进宫当贵人;可现在再想想看,终究还是自己想的太天真,将一切看的太简单。   “那我们要怎么办?皇上究竟为什么要罚你?”杨氏看着徐倩:“你到底说了什么话惹得皇上不悦了?”   想起这个,徐倩更是一肚子委屈,其实她和皇上根本就没多说什么,她刚装作恰好经过出现在皇上面前,话还没来及讲,一个大太监就跳出来斥责她有失仪统,还被罚跪三个时辰不准起来。   她害怕的向皇上求救,可他连脚步都没停顿,直接与她擦身而过,像是根本就没看见她这个人;想到那人的薄凉,回忆起他的冷漠,她虽然心寒心痛,却也更加敬畏深深。   那可是整个大梁最尊贵的男子,他拥有天下、俊美高贵,似乎就连头上的一根发丝都显得与众不同;她憧憬着他的冷漠,畏惧着他的威严,更向往着如果有一天她能够让这样一个男子为她折腰,那她该何等的骄傲自豪。   徐倩攥紧了手指,白嫩的指节被她攥的隐隐发青,可她却察觉不到疼痛,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疯狂变态的笑容。   ——   徐昭被折腾得很惨,所以睡梦沉沉,等好不容易再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房内光芒万丈。   听见动静,伺候在门外的小香和宫人端着净水进来,尤其是小香这妮子,更是一张嘴裂到了耳根上,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像已经看见皇嗣出生。   徐昭浑身酸痛,对着上前伺候的小香问:“皇上呢?”   小香满眼含笑,道:“皇上一大早就去后院练剑了,娘娘要去看吗?奴婢听说皇上武剑可好看了,府里的很多婆子丫鬟都偷偷去瞧呢。”   昨天晚上那么折腾还没把他的精力耗完?这家伙究竟是属什么的?   徐昭浑身上下软的直哼哼,现在别说是要她去看楚烨练剑,就算是楚烨把她提着当剑耍,她也没力气挣脱。   “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小香,来给我捶捶背。”   小香看主子一动就龇牙咧嘴的模样,道:“娘娘,虽说皇上这个年纪正是……”小姑娘脸红了红:“可是,你也要懂得保护自己,不然伤了身子可是要受罪的。”   感受着来自于贴心小丫鬟的叮嘱和按摩,徐昭心情舒畅的抿嘴轻笑;可这笑容还未达到眼底,就被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梧桐院现在是帝后共同休息的地方,正常人都不敢在这里大声喧哗,怎么突然间……   徐昭挥手让小香去打听情况,自己忍着不适由宫人伺候着简单梳洗。   等不过片刻功夫,小香就从外面脚步飞快的小跑进来,一张小脸一改先才的粉润,渗着淡淡的白:“娘娘不好了,负责给皇上检查食物的试菜太监被毒死了。”   徐昭皱眉:“是徐府的厨房做的饭菜吗?”   小香艰难的点头:“刚才的动静就是福全大总管聚集全府上下的动静,现在府里人云亦云,都说是有人想害皇上,娘娘,你说皇上会不会认为是老爷下的手?”   徐昭转动腕子上的鸽血石手镯动作一顿,看着铜镜中乌发披散的自己,“收拾一下,我们去找皇上。”   等徐昭来到前厅,肃穆紧张的气氛还是让她神经一绷;诺大的厅内竟安静的连一口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乌泱泱的一大堆人跪在地上不停瑟瑟发抖。   看见父亲和几位叔父只是安静地站在两侧徐昭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既然老爷子没被罚跪,那就证明这件事未必会烧上徐家。   看见她出现,楚烨站起身走过来;高大颀长的身影影影绰绰的笼罩在她身上,像是护着她的大山,也像是网住她的牢笼。   徐昭还未行礼,眼前就出现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哎呦喂,这是要当众秀恩爱吗?   徐昭嘴角抿笑,既然如此盛情,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柔嫩的手指放在他的掌心,轻轻巧巧,似羽似玉,看的楚烨微微勾唇。   ☆、016:吃里扒外的狗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也不知道多睡一会儿?”清越低沉的嗓音,竟无往日的半点冰凌冷意,听的人心底都柔软了,可徐昭却不禁侧目,看着拉她一起在人前秀恩爱的男人。   呦!这是演戏演上瘾了?这还叫早吗?分明都太阳晒到腚子了。   徐昭扯了扯嘴角,既然老板有兴致演戏,身为老板夫人她怎么着也得配合一下不是?   徐昭温情脉脉的看着楚烨,清亮的眼底氤氲着恩爱儿女才会有的深深情意:“府里发生了有意思的事,一时好奇这才想来看看。”   说着,徐昭的目光就在父亲和几位叔父脸上转了转。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老爷子摆出一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苦逼表情冲着她悄悄竖了大拇指,不用猜也知道老爷子的内心活动,一定认为她成功把楚烨勾搭上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分分钟都能将楚烨给弄死了。   连站在门口挎着大刀当值的大哥都对她绚烂一笑,那笑容里直晃晃的写着:小妹,没看错你,果然皇上也是男人。   瞅着老徐家这些逗比男人,徐昭真想扶额叹息;现在都什么情况他们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万一楚烨一个脑神经抽搐指控徐家在他的饭菜中下毒谋杀皇帝,到时候别说是利用皇嗣造反,他们就等着被楚烨反包了饺子吧。   徐昭只觉得脑仁发疼,为拥有这样一帮盟友而深感痛心;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帝后相携同时坐在前厅的上位,徐昭的手依然被楚烨牵着,可眼睛却扫了一圈跪在地上乌泱泱的人群;好么,虽说没让爹和叔父们跪下,可这里跪着的人全部都是徐府的人,这不是也在变相施压徐家吗?   徐昭叹了口气,任由身边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掰着她的手指玩,反正人都被他玩过了,几根手指又算得了什么。   “听说试菜的小太监死了,臣妾准备给他的家人送些钱财,全当抚慰。”徐昭丝毫不提厅下跪着之人,只是看着身侧的楚烨,表现出一国之母该有的气度。   可这个总是在人前示威,动不动就要人敬畏三尺的男人此刻却表现出了对这件事兴致缺缺的德行:“都听你的。”   简单的四个字,简短的一句话,立刻就让安静的前厅更诡异了几分。   老爷子激动的迎风流泪,几个叔叔兴奋地摩拳擦掌,亲大哥就差取了腰间的大刀在空地上大跳一出全武行来庆祝她成功攻下皇上的心;身为皇帝的第一心腹福全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最后只是在心底回响了一句,睡过的果然就是不一样。   面对各个神色各异、精神亢奋的诸人,徐昭却差点给楚烨跪了;大哥,不要玩了行吗?你没看见我家老爷子瞅你的眼神都像是在瞅死人了吗?   既然这家伙不主动提,也只能由她来戳破这层窗户纸。   徐昭看向下跪的众人,“皇上决定将他们如何查办?”   就算是猜到不是徐家人下的毒,可事情发生在徐府,这是谁也推脱不掉的事;就算是将来还了徐家清白,这失察之罪还是会落在徐家头上,可就算是失察之罪也总比谋害皇上的罪名强吧;如今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徐家上下,制止一切可能流窜的流言;自从楚烨登基后徐家就处于风口浪尖,如今府里再经不起各种流言蜚语的攻击和揣测了。   楚烨似笑非笑的回望徐昭,眼尾上挑的眼睛里闪烁着旖旎的光泽,向天边七彩的虹缎,看的人心里直痒痒。   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笑望着她?还有他这神情,怎么看都是一副轻松慵懒之态,丝毫没有一点生命受到威胁的意思。   徐昭满脸疑惑,楚烨却淡淡开口:“有人妄图谋害朕的性命,理应是将徐府上下查封,再让大理寺介入调查;可这里毕竟是皇后的娘家,朕信的过皇后,也信的过徐爱卿,所以朕想——”话音一顿:“把这件事交给皇后来查,朕信皇后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徐昭控制不住的浑身一哆嗦,难以置信楚烨就这样将这件事交给她来办;这人还是楚烨吗?这家伙是不是已经中毒了。   如果不是碍于众人在场,她一定会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病了。   这可是难得能扳倒徐家的一个机会,他会绕过?   楚烨像是看不见徐昭脸色的惊愕一般,轻捏她的手指:“皇后不接旨吗?”   还是徐权反应快,立刻拉着两位弟弟下跪领旨;徐昭也在恍惚中站起身,应下楚烨的话。   ——   回到梧桐院,徐昭来不及细想楚烨这么做究竟为何意,便要小香叫来了府里的管家和负责膳食的厨房婆子们。   知道徐府摊上大事,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将近日来所有可能接近帝后饮食的人列了个清单如数上交,至于膳房的婆子们更是将这些天的一举一动据实以告,甚至还交代了身边发生的可疑事情。   徐昭从头到尾都高坐在小厅的高椅上,神色淡淡、眸光浅浅,看似无甚留意,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要跪在眼前的人不敢小觑。   小香乖巧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主子;这样的主子是她没见过的,明明娇弱纤细却又气势夺人,让人不禁冷汗暗捏。   徐昭翻看着书中的清单:“吴管家。”   “老奴在。”本就折服在皇后威仪下的身躯趴伏的更低。   “所有清单上列举的人全部都视为调查对象,一个都不许放过,但凡发现任何可疑,必追查到底。”   吴管家头冒冷汗:“是。”   “再有,警告府里的人,谁要是敢出去将今日在府里发生的事乱传,本宫割了他的舌头。”徐昭微微扬起下巴:“还有在场的你们,出了这道门谁都不准乱说乱讲,明白吗?”   众人齐叩头:“是。”   *   待众人下去,小厅恢复安静;徐昭慢慢合眸,将眼底的情绪轻轻遮掩。   小香端着新沏的茶水走上来,关心的望了眼闭着眼睛的主子,听话的走到徐昭身后,伸出手轻捏着她的肩膀:“娘娘,你别担心,皇上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你来查,就不会为难老爷和徐府。”   随着小香揉捏的动作徐昭轻轻地应了一声,可缓缓睁开的眼瞳里却没有丝毫放松之色:“小香,你是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吧。”   小香的眼角露出满足而回忆的笑容:“是啊,奴婢是夫人从伢子手里买来的,签了死契,这辈子都会跟着娘娘。”   徐昭嘴角咧着笑:“是啊。我以前也一直以为你会永远跟着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揉捏的动作明显一颤,小香清秀的脸上刹那间浮现阵阵无力的苍白,然后在看见主子眼底的凌厉之色后,只觉双腿一软,快步来到徐昭面前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   看着跪在膝下的小香,徐昭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发,声音轻轻:“小香,我的身边只养温柔可人的人儿,不养吃里扒外的狗。”   小香在惊恐中落下眼泪,睁大了眼睛努力抬头看向徐昭;可徐昭却神色清冷,眼中藏痛的移开;小香啊,徐府要谋逆的事她从未向你提起,你怎么就在刚才脱口而出试菜太监中毒会不会是老爷所为这样的话呢?   ☆、017:联盟   “小姐……”   小香悲怆的喊出徐昭曾经的称呼,两股眼泪带着恐惧从她的眼眶滚落。   可这时候任何眼泪对徐昭来说都是没用的,她清亮的眼睛越来越浅,似被让人看不清的迷雾包裹着,隐隐透着智慧和锋芒:“让我猜猜看,你是谁的人。”语气里夹着讽刺和逼视。   从容站起来,绕着哭倒的小香走了一圈:“不会是皇上的,也不会是那个断袖的……”语气一顿,徐昭笑了:“哦!原来是裴铮的。”   小香纤瘦的身体猛地一颤,孱弱的肩膀像是再也无法抗住这万钧压力,瞬间被压垮。   至于徐昭,讥笑之声更盛;她心目中清风朗月、芝兰玉树的裴家哥哥啊,那个让她心口又酸又疼、恋恋不舍的裴铮啊,为什么会是他?怎么会……   收好所有脆弱的情绪,徐昭不再迷茫,瑰丽的容颜上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说,他要你留在我身边到底为了什么?”   “小姐……”小香哭着抱住徐昭的腿,单纯的眼睛里布满挣扎,像是有千言万语,可又有口难言。   徐昭抬起小香的下巴:“到现在还想维护他继续背叛我吗?”   “奴婢从未想过要背叛小姐。”   “可你现在就在这么做!”   徐昭喝声打断小香,亲手养大的丫鬟是别人的探子,这要她也难以接受:“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顾念一点主仆情谊,就把实话告诉我。”   小香手一松,娇小的身子跌坐在地;哭泣让她红了眼眶,乱了鬓发,整个人如被寒霜打落的小花,终于放弃了:“奴婢从小就被伢子卖进徐府伺候在小姐身边,对幼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奴婢一直以为奴婢没有亲人、没有家人,直到三年前奴婢才知原来奴婢有家,是裴公子帮奴婢找到了亲人,暗中接济奴婢的父母幼弟——”小香双眼含着泪看着徐昭:“奴婢欠了裴公子的恩情,是要还的。”   好一招攻心为上,裴铮就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收买了小香;那是不是说自己被他的缱绻深情吸引,也是被他的温柔攻下了心?   徐昭的嘴边扯出讽刺的笑,迎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金色日光,苦笑着闭上眼睛:“三年前?原来从三年前我就像猎物般被猎人盯上,一直认为的缘分却是一场精心的安排;可笑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也就罢了,连父亲那样的人都上了他的当。”   恐怕至今父亲都以为是他在拉着裴铮入伙,却不知人家早就步步为营,实则是在暗中利用着徐家;等等!他利用徐家做什么其实一点也不难猜,只要想一想现在徐家正在对付的那个人便能知道他的打算。   裴铮对楚烨——?   徐昭睁大了眼睛,眼底闪过一阵愕然,跟着提起长裙,快步冲出屋外,直直的朝着梧桐院的小书房奔走。   安静的小书房内,室内一片灿阳铺开,如层层落叶泛着淡淡的幽黄;就是在这片安静怡人的环境中,楚烨斜倚在铺着密厚白绒羊毯的软榻上看书。   徐昭从外面闯进来看见的就是差点被投毒害死的某人摆出一副恬淡慵懒的姿态神情惬意的看书打发时间,嘿这家伙!外面不知有多少拨人想分分钟要了丫的小命,可他却好,身处险境还逍遥自乐,她是该赞他处变不惊还是该笑他一根傻筋?   听见动静的楚烨抬起头,在一室朦胧的秋光里笑着,像天边朦胧而魅惑的轮月,看的徐昭心口猛跳的同时,脑袋深出传来的一股刺痛也让她从怔神中回过神;这种时候是看美男看痴呆的时候吗?徐昭在心底暗啐自己一口,可在对上楚烨的眉眼时,却又觉得他刚才乍然流露出来的笑让她分外熟悉,却又迟迟想不起来。   “皇后比朕想象中来的稍晚些。”楚烨放下手中的书,对着徐昭意味不明的笑。   徐昭走近楚烨:“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他双腿一交叠,神情说不出的轻松自如:“第一,你很好奇朕对徐家的态度,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来跟朕见一面;第二,朕的皇后冰雪聪明,距离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你应该查出些什么。”   徐昭最见不得的就是楚烨这幅神色不动间就能拨弄乾坤的贱样;聪明了不起呀?强大了不起呀?你丫牛掰就这么了不起吗?有本事你让老娘下一秒就怀孕呀!   徐昭气得直磨牙,连瞪楚烨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你跟裴铮,有何仇怨?”   楚烨挑起眉角看徐昭,不答反问:“朕还想问你跟镇国侯世子之间是什么关系,我的皇后?”   徐昭的心口‘突突’两声猛跳,果然,这家伙早就知道她与裴铮之前交情不浅;真亏他一直隐忍不说,感情是憋到现在才发作。   “我跟裴铮之间,没什么关系。”就算是将来会有点关系,也在知道他收买了小香后彻底断了;直到现在她还晕着,难以相信自己和狡猾如老狐狸的老爷子会被裴铮蒙蔽了这么久,亏她当初一汪春水对他荡漾,感情都荡漾给狗了。   楚烨上下打量着徐昭,他虽然不明白徐昭为何突然对他说了这番话,但能看出她与裴铮之间存了嫌隙,到底是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裴铮之间有什么恩怨。”徐昭这才想到来此的目的。   楚烨看着徐昭警惕的眼神,也不做多隐瞒:“朕与他能有什么恩怨,镇国公府是是皇封侯府,爵位世袭罔替,他是臣朕是君,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徐昭不相信,如果真的如此简单的话,裴铮不可能会对他心存积怨,甚至还想利用徐府跟他作对。   楚烨精明的神色落在徐昭疑惑的脸上:“看来朕的皇后是怀疑试菜小太监的死跟镇国公府有关了。”   徐昭大感不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就让楚烨察觉到这些;她猜忌裴铮是因为他把徐家当枪对付楚烨,可没说此次投毒事件跟裴铮有关,可见楚烨是误会了她的话。   要不要解释给他听呢?如果解释了用什么理由说明比较好?她总不能实话告诉楚烨:裴铮可能不是背后投毒的,他只是想联合我家老爷子弄死你罢了;她敢肯定,此话一出,楚烨会先弄死她。   徐昭摇头否决了这个主意,一脸的愁眉不展,摆明了就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楚烨看她恨不能抱着腿蹲在地上揪头发,主动开口:“不管朕的饭菜是谁动了手脚,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有人想让朕死。”   徐昭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她就是想他死大军中的一份子。   楚烨继续道:“现在敌在暗我在明,想抓住他们非一日之功,与其漫无目的的四处摸索,不如抓住现存疑点,继续探查。”   所以唻?   楚烨璀璨一笑,看着眼前虽迷糊但狡黠的小女人:“你不是想知道裴铮与朕之间到底有什么吗?正好,朕也很想知道他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慵懒的嗓音一顿,稍稍含了笑色:“徐昭,我们联盟吧!”   ☆、018:强强联手   徐昭觉得,不是自己傻了,就是楚烨将要傻了。   这熊孩子怎么敢跳出来跟她联盟?难道他忘记了她爹是谁?忘记了一直以来是谁想要丫小命?   像是在回答她的疑惑,楚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呸!你丫才是虎穴?你妈才是虎子!还以为这家伙变傻了,敢情人家才不傻呢,分明就是打的一手深入敌后的好牌。   徐昭对着楚烨啧啧出声:“难怪皇位会是你的,大皇子跟你作对,一定是上辈子翘了你家祖坟,找死!”   楚烨似笑非笑的盯着徐昭瞧,徐昭被他那双锋芒十足的眼睛看的渗得慌,哆嗦着抖了抖肩:“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朕觉得你不怕朕了。”   被楚烨这么一提醒,徐昭这才如醍醐灌顶;艾玛!一不小心把本相暴露出来了。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徐昭催眠自己不去瞅那家伙凌厉的眼神:“不是说联盟吗?既然是联盟那咱们就是战友,自然不用再玩那套虚的。”   楚烨轻轻笑了几声:“好!不玩虚的。”   看着楚烨不似作假的态度,徐昭的心思转了转;虽说与虎谋皮挺危险,可仔细想想如果再跟裴铮纠缠不清只会更危险;那家伙不知在暗地里憋着什么坏,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甩开他;这个时候楚烨向她抛出橄榄枝,她不接着就是傻。   再说,老爷子常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楚烨想知道裴铮隐藏在深处的本意,徐家想甩开不安好心的裴铮,目的相同,自然一拍即合。   为了显示自己联盟的诚意,徐昭主动坦白交代:“小香是裴铮的人,那家伙把手都伸到我身边来了。”   楚烨看着徐昭但笑不语,可徐昭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鄙视。   是啊!您老就逼视老娘吧!   老娘是没用,身边出了奸细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跟这个奸细你侬我侬;天底下就她最傻缺,行了吧!   楚烨看到她脸上的自暴自弃,道:“这就是你跟他分道扬镳的原因?”   徐昭撅着嘴点了点头,跟着又迅速反应过来,忙冲着楚烨摇头,睁着眼说瞎话:“我从来都没跟他在一起过,何谈分道扬镳?你别误会!”   可楚烨用他的沉默告诉她,他并不是误会,他只是不信她刚才的那番话。   徐昭最讨厌楚烨这幅不动三分,却能震的人心神不宁的本事;话说这王八气质未免也太男女通杀了,她每次都能把她逼的尿意丛生、坐卧不安。   好嘛!好嘛!你沉默,你冷静!你高端逼格上档次总行了吧;她还就不信了,他能猜出她和裴铮之间关系不一般,难道还能猜出她差点和裴铮有一腿?只要是个爷们都不会主动拿顶绿帽子往自己头上盖,更何况楚烨还是个自大的纯爷们。   楚烨实在是不想再在徐昭的面部表情上读懂太多让他无语的信息,转头看向窗外的银杏树,“那个小香,你把她怎么样了。”   被楚烨提起,徐昭这才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瞧她这个猪脑子,光顾着来追问他和裴铮的关系,却忘了被她丢在房里的小香。   可想到小香做出如此伤她心的事,她终究还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真诚的面对她:“我想把她送到庄子去,或者是送还给裴铮,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他耍的那些手段,恶心死他。”   “然后呢?”   徐昭脑袋一歪:“然后?自然等着他出招呗;我们都想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如果将小香送回去,他一定会手忙脚乱,到时候就会露出马脚。”   “太天真。”楚烨言辞沉厉道:“裴铮能在世人眼下隐藏这么多年,足见其心智和忍耐力都非常人能比,这样一个人你觉得靠一个小丫鬟就能撬开他的伪装?”   徐昭被问得一愣:“那你说该怎么办?”   “关起来!”   这么简单?   楚烨却迎着她疑惑的眼神淡淡的笑了笑,可就在这笑容里她恍然惊觉;裴铮蛰伏多年、心机深沉,如果贸然将小香送给他,那岂不是送了小香去死?她虽然心寒,但却并不希望小香死。   这个男人,是在帮着她保护她身边的丫鬟?   楚烨却不看她眼底的感激,“朕说过,从来不用女人当武器。”   徐昭只觉得在这一刻她的心口狠狠地抖了抖,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讳莫如深,就像冰冻三尺的地底寒渊,随时都冒着丝丝寒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不会多余的关心任何人。   可在这时候,她却像是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虽然只是指尖的一暖,却让她惊颤。   楚烨自顾踱步,继续说道:“裴铮要利用徐家,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你和徐权;你是朕的皇后,掌握着整个后宫,你的父亲和叔父是肱骨大臣,前朝势力底蕴深厚;这么好的一枚棋子,他不会轻易丢弃。”   “所以,接不到小香传递的消息,他一定会来找你试探。”楚烨狡猾笑着:“只要他敢冒出来,先机就不会再在他的手上。”   都说这聪明人办事,张张嘴就能改变风云,今天她还真从楚烨这里领教了一番;再一想到自家老爷子要跟这样一号人物做对手,一时间心有唏嘘,暗自担心老爷子那个二百五干不过楚烨这只神经病。   知道了怎样应对裴铮的法子,徐昭也不在楚烨面前多做停留,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回头问他:“皇上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此次投毒事件不是徐家所为,你怎么判定的?”   楚烨挑了下眉角,不回反问:“朕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家,徐府!”   “如果朕在徐府出了事,百官和天下百姓会如何想?”   徐昭转了转眼珠子,他们会想会不会是徐家害死了皇上,毕竟当年老爷子对楚烨犯案累累,实在是深入人心。   徐昭想到这里,猛然睁大眼睛看楚烨,他却自信道:“看吧,连你都能想明白的事,你认为你父亲会想不明白?所以朕在徐府一定是最安全的,徐权不仅不会害朕,更会拼命的保护朕,因为朕一出事,他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徐昭恍然大悟,感情这小子是想到了这些这才敢堂而皇之的住进她家;呸!不要脸的死狐狸!   丢下一肚子坏水的死狐狸在小书房里继续装逼,徐昭心事重重的回到厢房。   小香还跪着,看见她回来,哭着爬上来抱住她的腿:“小姐,求小姐不要丢下小香。”   小香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是她要丢下你,而是你丫的先丢下她的呀!   徐昭看的哭的楚楚可怜的小香:“你先去柴房委屈几天。”   小香一听不用被发卖赶走,别说是柴房,就算是茅厕她也会欢天喜地的过去。   目送着小香如释重负的背影,徐昭心里却沉甸甸的;在脑海里又狠狠地问候了裴铮祖宗几遍,这才觉得稍顺口气;可她的这口气还没顺匀实,身着黑衣金甲的大哥就喜滋滋的挎着刀笑眯眯的出现在她面前。   看见笑的跟朵向日葵似的大哥,徐昭就愁的直揉脑壳。   如果不是知道母亲忠贞勇烈,她真怀疑大哥是母亲给老爷子戴的那顶绿帽子;跟擅长心机权术的徐家人相比,她大哥就像一张没受污染的白纸,憨厚耿直、刚毅不折,放在徐家这潭烟云缭绕、浑浊不清的泥沼里,简直就是唯一的那道亮光;既显得格外珍贵,又显得格格不入;这也是为啥老爷子宁可让他当一个两袖清风的武人也不利用身份让自己的独生儿子摄入朝堂的最大原因;可惜,老爷子打了一手好算盘,怎么也没料到楚烨登基后,一封圣旨下来就让大哥当了官,而且还是个拥有重要职责与权利的大官。   能想象到当初老爷子为何会晕厥,恐怕在晕厥的前一秒,老爷子的内心活动是:楚烨,老子草你祖宗!   ☆、019:大火   “妹妹,你咋每次一看见为兄就揉脑袋?!”徐诺很伤情的看着唯一的亲妹子,很是怀念幼年的时光,妹妹还没长大,生的粉雕玉琢,每次一看见他都会张开小手臂叫他要抱抱,甚至还会在开心的时候抱着他的脸香香的亲了又亲。   然而时光匆匆过,亲妹子变成大姑娘,别说是亲亲了,就连抱抱都没了。   徐昭瞅着露出遗憾表情的大哥,不用猜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懒得理会他那颗多愁又善感的老处男心脏,直接开口道:“正好我有话要你带给父亲,就说镇国公府那边让他以后少走动,至于理由,我会抽时间告诉他。”   徐诺一听镇国公府这几个字,立刻就炸了:“妹妹,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裴铮那小子吧!”   对了,她怎么就忘记大哥向来都不喜欢裴铮的;想到这里,徐昭就伤自尊了,连大哥那个白痴都能察觉裴铮不是个好货,她如此聪明伶俐,咋就着了那小子的道了?   哎!男色祸人啊祸人!   徐昭揉着眉心,有气无力的解释:“大哥,你别乱猜,我是不会联合这裴铮让楚烨当乌龟的。”   “就算是偷吃,也要记着擦嘴!”   嘎?怎么剧情发展的有些不太对?   徐诺也察觉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太好,哪有教着皇后偷食的;尴尬咳嗽了几声,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妹妹,皇上要我告诉你,今晚过节,邀请你一起去街上看花灯。”说完这席话,徐诺更是用一双痛心疾首的眼睛盯着徐昭:“皇上对你这么好,你要是敢对不起人家会天打雷劈。”   放心,要劈也是劈她家老爷子;只是楚烨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看花灯,他丫的不会真要跟她谈情说爱吧?   说好了两看相厌呢?说好的相敬如冰呢?他咋先给老子火热起来了。   ——   是夜,徐昭女扮男装,穿了一件时下京城男儿最流行的窄袖修身常服走出房门;门外,楚烨同样也一身简单随性的贵公子打扮,一手拿着折扇,一边靠着大树,晚风吹来,扬起乌黑如缎的发丝飞扬,衬得那唇红齿白的俊脸更是飘逸如仙;望见这一幕,徐昭差点忍不住猛吹口哨,大喊一声:美人,给爷笑个。   许是徐昭眼神中的垂涎之意太明显,楚烨暗自瞪了她一眼,上下扫了一圈她这不男不女的打扮,就领着她往外走。   哎!美人脾气大,多看两眼都招人嫌啊。   七夕节算得上是大梁民间活动的大节日,节日气氛浓重,刚一走上大街就能看见各色花灯高挂、处处张灯结彩,人群窜涌、热闹非凡,生生将夜色中的京城都点缀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徐昭喜欢热闹,一扎进人群就撒开了欢,先是从小贩的手里买了一串糖葫芦,还没吃完就又嚷嚷着要吃刚出笼的大肉包子;跟在帝后身边做便衣打扮的御林军各个都有些头疼,节日人多,他们既要防着人流,又要护着一到人堆里就格外兴奋地皇后,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可偏偏提出要带皇后出来约会的皇帝陛下却是一副眸光含笑,任由某人胡作非为的放纵模样;苍天呐!宠媳妇也不带这么宠的,没看见皇后娘娘都撒欢儿了吗?没看见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皇后娘娘那女扮男装的玲珑娇躯上下乱瞄吗?   可身为当事人的两个人却跟没事人一样,一个照样撒开了玩,一个照常沉默着纵容;苦了一帮身经百战、铁血煞气的光棍御林军跟在不懂事的皇后的身后屁颠屁颠的一边保护,一边提溜着娘娘一时兴起买下的小玩意。   徐昭咬着一口刚买的蜜饯果子,吃的满嘴香甜,看见不远处一个扎纸灯笼的小铺子前聚集了不少人,就也想凑上前赶热闹;可一回头看见楚烨不冷不淡的跟着,眼珠子一转,鬼主意上心头。   楚烨虽走的漫不经心,可眼睛一瞬都没离开过徐昭,瞧她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乱转眼珠子,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憋什么坏;果然,在下一刻,一声脆甜的嗓音便从徐昭嘴里喊出来。   “相公,我想要那个兔子灯笼,你买给我好不好?”   专属于少女清脆的嗓音,如黄鹂绕梁的歌喉瞬间传遍四周;本来热闹的周围诡异的一静,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朝着楚烨射来。   就是这诡异的一幕,让缓步走来的楚烨差点崴了脚。   跟在楚烨身侧的福全公公像看绝世妖姬般紧盯着那站在花灯下笑的璀璨的女子,这哪里是端庄的一国之母,分明就是要人性命的小妖精。   被小妖精的呼唤叫软腿的皇帝陛下艰难的稳住了心神,一双深邃幽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几米之外的徐昭;这就是她的鬼主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喊他相公?故意看他难得失态的窘样?   楚烨握拳,暗暗决定今晚她就算是哭着向他求饶,他也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至于徐昭,才不知道今天晚上等待她的十八招‘大刑’,还在暗自得意刚才看见的楚烨的一崴脚;要他丫的老装逼,明明是他叫她出来玩,没想到出来后总是板着脸装老大,实在是影响她的心情。   纵容着徐昭的胡闹,楚烨慢条斯理的走上前,顺着她手指指过去的方向,看见一盏粉红色的兔子灯笼玲珑可爱的挂在小摊上:“真的想要?”   反正现在碍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随便发作他的霸王脾气,徐昭胡搅蛮缠的缠上他,也不管刚才拿过蜜饯的手指上沾着的糖汁,大剌剌的抓着他的衣袖就左右摇晃着撒娇:“想要!真的想要。”   拜刚才那一嗓子‘相公’所赐,徐昭和楚烨本就成了来往人群中关注的对象,再加上两个人都拥有出类拔萃的长相,更惹人瞩目,所以在徐昭拽着楚烨撒娇买东西的时候,来往于他们身边的人都被徐昭明显耍赖的动作逗笑。   灯火星辉下,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一脸无奈的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子对他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溶溶光火下的她,退去了白天的警惕精明,多了几分娇憨可爱;这一发现让楚烨不禁心软,主动伸出手去帮她买下那盏灯笼。   嗷嗷嗷,徐昭看见楚烨的动作立刻就激动了;真的好想看装逼的万岁爷手提着圆滚滚、粉嫩嫩的兔子灯笼陪她逛灯会哇。   徐昭沸腾的心还没激动够,一声轰鸣的炸响如惊雷般瞬间在人群踊跃的大街上炸开。   ——轰!   沉浸在人海中的京中百姓还没从热闹的节日气氛中反应过来,直到冲天的火光如火龙般点燃了街道两边高悬的灯笼;一道惊恐的吼声如利刃劈来:“快逃!走水了!”   一声惊吼让处于迷茫游人立刻从无知中回过神,出于求生的本能,本是攒动的人群顿时大乱;一时间,一张张惊恐的脸,一声声求救的呼喊盖过了节日的气氛。   火势来的太快,借着夜晚的秋风更是如鬼魅毒瘤攀缠,几乎是在眨眼间的功夫,街道上用来庆贺高悬的灯笼都被依次点燃,甚至连装点的彩绸都变成了火蛇,随着鼓动的风随意摆舞。   热闹的京城大街,一瞬间变成了火海;在火海中求生的人们,在这一刻都显得极为渺小可怜;而在这人群中,徐昭和楚烨也混迹其中,由御林军和徐诺保护着急急撤退。   徐昭怎么也没想到看个花灯也能撞见大火,她整个人都被楚烨紧紧地抱在怀里,数名御林军呈展翅之态将他们二人护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可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下,纵然御林军武功再高也难敌张皇无措下四处逃窜的人流冲撞。   所以慢慢的,先是几个御林军被人群冲开,跟着徐昭感觉楚烨紧抱着她的手臂开始力不可支,直到又一股人群的汹涌挤来;徐昭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自己便被人流从楚烨身边冲走。   “阿昭——”   一声惊颤的呼声成了徐昭被冲走前听到的最后声音,是谁在叫她?大哥?还是楚烨?   看着在人群中越挤越远的楚烨,徐昭蛋疼的就差捂脸泪崩了;你说你这熊孩子,头一次带妞出来约会,咋就不把她抓牢点呢?看吧,现在好了吧,被人群挤散了吧,回头还得费劲儿找……   徐昭心里的白眼还没大大的翻出来,只觉得腰间突然一疼,跟着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别动,跟我们走!”   啊唻?这是什么情况?   徐昭浑身绷直,转着眼珠子低头去看腰间之物,不看倒好,一看顿时猛抽凉气。   哇呀呀!好一把削铁如泥的锋利匕首;不过,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不是该称赞这把匕首的时候吧;楚烨啊!救命啊!有人敢在你的地盘动你的妞儿啊!   ☆、020:英雄,贵庚?   来者不善,楚烨和大哥又都不在身边,眼下又处于这要命的环境,徐昭就算是想逃也有劲没处使,所以在感受到腰间锋利的匕首分分钟都能要她性命的同时,她一脸胆怂的双手举起,十分配合的说:“我说这位哥们,我不动也不逃更不喊,不过你倒是快些想想办法,这赏灯大会都变成火海了,咱们再这样耽搁下去,不是被烧成灰就是被活活窒息而死,你们只是打劫,不会是想留下来一起跟这些纸糊灯笼陪葬吧!”   打劫之人没想到徐昭会这么配合,先是怀疑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跟着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哨声从远处传来;徐昭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因大火而变的燥热的热风吹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待她好不容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人抱着飞起,而那人的武功显然是极高,居然一跃而起,一路踩着他人的肩膀飞跑的如履平地。   望见这一幕,徐昭忍不住惜命的吞咽口水;还好她刚才乖乖配合这家伙,要不然依他的武功,想要她的小命还不是信手拈来。   拜这位高手所赐,徐昭几乎是在几息之间便离开了早已变成火蛇的大街,再回头一望,先前红绸高挂、景致错落、热闹非凡的大街早已被烧的七零八落、断垣惨相;恐怕谁也没料到好好的一个七夕佳节在最后变成了这样一幅人间惨像,不知有多少人是抱着欢庆的心态来观灯猜谜,可最终却留下性命与这冲天火光相伴。   徐昭被劫持之人放下,一身锦绣的衣衫上带了污渍,细嫩的脸颊也被火光烤的发红发疼,可她没注意这些,只是看着吞天的火舌,问身边的人:“我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突然乍起的大火很像是被有心人为之;不要告诉我,这场火是为了专门抓我才放的。”   劫持之人看着眼前的女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大梁皇后可不是这么好抓的,且先不说有武功高强的御林军随时保护在侧,光是心思缜密的天子寸步不离就够要人头疼的;如果不闹这一出,怎么能请到皇后娘娘去家中做客。”   徐昭见来人一语便道破她的身份,惊愕之后却是轻轻哂笑:“瞧你们客气的,不就是做客吗?好酒好菜美人备好,我一定不请自来。”   说完,徐昭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不远处一辆停着的马车走去;可掩在宽袖下的手却越攥越紧;妈的!这帮混蛋将人命看成了什么?为了掳走她,居然点起大火制造乱局?抓人是不是?放火是不是?好,那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劫持之人看着徐昭大胆而无畏的背影,隐在火光下的脸忽明忽灭,一双晦暗深思的眼睛紧粘在徐昭的身上;常年刀口舔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绝非简单,看来那人想利用她完成大计,怕不是上策之选。   *   三刻过后,徐府大宅。   一场大火,几乎将整个京城的上空都烧的通红发亮,而徐府大宅内更是灯火通明,气氛严肃。   楚烨神色不明的端坐在梧桐院的书房内,听着徐诺从外面带来的消息,俊逸的眉峰拧的更紧:“消失无踪?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徐诺的脸色一痛,“都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皇后娘娘,属下这就再去亲自寻找,一定把娘娘带回来。”   “站住!”楚烨叫住因为着急而眼睛通红的徐诺:“你现在这幅样子,怎么冷静的去找人?”   徐诺低下头。   楚烨分析道:“阿昭聪明伶俐,就算是被人流挤走,也不会轻易葬身在大火之中;而且朕总是觉得这场火来的太诡异。”   “皇上是怀疑……”   “皇上,九城兵马司王将军和京兆尹赵大人来了。”门外候着的福全打断了徐诺的话。   楚烨看了眼着急的徐诺,一把拽掉挂在腰间的金牌扔到他面前,道:“你先不要冲动,拿着朕的令牌调动京中防卫禁军,守住四座城门,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出去。”   徐诺捧着金牌,不解的看着眸光深远的皇上,直到听见这人间帝王的喃喃自语:“或许,找不到人是件好事。”   ——   徐昭坐着简易的木质马车一路三晃的浓重的夜色中赶路,待冷静下来这才有心情观察坐在对面一身普通护院打扮的劫持之人。   男子身量极高,生的五官硬朗、线条分明,因为是武人的关系,大马金刀的坐着也有股杀伐气势,尤其是脸上的那对眼珠子,更像是浸在血里似的,要人一看都慎得慌。   徐昭叹了口气,再次肯定这哥们她真不认识;既然不熟,多聊聊应该就熟了吧?   “兄弟,贵庚啊?”   “……”默!   “哥们,娶妻了吗?我有不少手帕交都是单身,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依旧默!   “看兄弟你出手不凡、武艺卓绝,应该不是京中人士,不知在哪儿高就?”   “……”他妈的还是默!   得!她这热脸把人家冷沟子贴的,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徐昭瘪了瘪嘴,干脆自暴自弃:“我说这位英雄,你看我这人也被你掳来了,马车也坐上了;您跟我说两句话是会死呢还是会死呀?”   挟持之人终于有了动静,一双冷飕飕的眼睛转到了她身上:“皇后娘娘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怕什么?”徐昭摊了摊手:“你要是宰我早就宰了,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功夫抓我吗?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不像是朝廷中人,倒像是江湖上的杀手或是养的死士,英雄,你是哪种人?”   英雄似乎很不屑徐昭口中的两种人,用一副别侮辱他的眼神鄙视着徐昭:“我欠了一个人情,抓你是还他。”   靠!为毛你们欠人情,都要以欺负老子来偿还?先是一个小香不够,现在还要加个你?   徐昭气的直跺脚:“英雄,你知不知道乱抓人是很不对的行为,退一万步讲,你抓别人也就算了,可你抓的是我,我是谁?我的男人是皇帝,你把皇帝的老婆给抓跑了,你这不是在挑衅楚烨吗?我跟你说,楚烨不是只好鸟,得罪他的下场可惨了。”   英雄自负一笑:“他想让我下场凄惨也必须能抓到我才行。”   徐昭被这句大实话堵的有些无语,依这位英雄刚才在火海中抱着他飞奔的架势,别说是普通的御林军了,就算是习武成痴的大哥出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抓不住人,欺负他个毛啊。   徐昭顿时有点蔫:“你说,那个叫你抓我的人是看上我的色还是看上楚烨的色呀?”   英雄用一种看抽风症患者的眼神瞅着徐昭:“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徐昭龇牙笑:“正所谓知己知彼嘛,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英雄撩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用做心理准备,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话音一落,马车也跟着停下来;顺着英雄撩起来的车帘往外看;只见外面一片火光,而在这片火光中,一个长身直立的身影直拉拉的戳进徐昭的眼底。   徐昭在看清那人是谁后,顿时就不淡定了。   奶奶个熊!居然是这小子,宁国侯府世子爷,宁威。   徐昭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制造出七夕之夜京城大火惨案并把她一个堂堂皇后从楚烨眼皮子底下掳来的家伙居然是这混不吝,当场差点给气炸了。   你说这宁国侯府是不是天生就爱跟他老楚家过不去?   先是一个宁霜给楚绍戴了顶绿帽子,现在这个宁威又把楚烨的老婆给掳来了;这对作死的兄妹俩啊,这是要活活要把上一代宁国公从祖坟里气活过来的节奏啊!   ☆、021:银毛雪兔(二更)   徐昭气的一蹦三跳的就从马车上滚下来,冲到比她高整整两个头的宁威面前,伸出手指指着这厮的鼻子大骂:“混蛋,你连姑奶奶都敢掳?你他妈不要命了!”   可这混不吝却全然不将叫嚣的徐昭放在眼里,一把拨开挡在眼前的女人,冲着漫步走过来的英雄,双手抱拳:“有劳段王爷亲自走一趟。”   段王爷?   徐昭成功被吸走注意力,回头看向抱着她飞跑出火海的英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大梁的众多王爷中没有姓段的,只有邻国大宛,有一个领兵驻扎边陲的外姓王爷姓段;难道这家伙就是……   徐昭吞咽着口水,感情宁威才不是那个不要命的,这位英雄大哥才是真的不要命;他堂堂领兵王爷不好好在自己的国家保家卫国,却冲到别的国家抱走了他国君主的皇后,他这是要做什么?他娘之他这是要干什么?   段清无视宁威的巴结和示好,双手背在身后,红彤彤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更高、更沉:“本王已经履行承诺,从此与你们大梁再无干系,你用不着在这里与我虚与委蛇。”   宁威讪讪,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就被身后的某人一掌拍飞。   徐昭蹬蹬蹬跑到段清面前,难以置信的将他上下打量个遍,最后做出一个蛋疼菊花紧的表情,抱着自己的脑袋差点狼嚎出声:“你堂堂一个王爷,不在王府里吃香喝辣,偏偏不远万里长途跋涉的来到他国打劫一个女人,你能把你的生活过的更不着调点吗?”   段清道:“君子一诺,重如千斤!”   “啊呸!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怎么能因为一个人情就干昧良心的糊涂事。”   段清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喝的噎住,看着面前瞪着一双熊熊怒火眼珠子的女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宁威反应快,立刻冲上来拉住徐昭:“你能有点身为人质俘虏的自觉性吗?谁让你开口说话的?”   徐昭一把甩开宁威的拉扯:“你知道劫持我的下场是什么?你他妈要造反?”   宁威双手一环胸,得瑟的哂笑:“皇后娘娘果然冰雪聪明,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哈?这乌龟王八蛋真的要造反?   宁威继续得瑟:“你还不知道吧,宁国公府从来都不是跟六皇子站在一个阵线上的,我们是大皇子的人。”   “大皇子都嘎嘣脆了,你丫现在还造个什么反?”   宁威悲悯的眼神在徐昭脸上扫过:“谁告诉你大皇子薨了?!”   ——   徐昭觉得自己的世界有点凌乱,当初楚烨不正是干掉了大皇子,这才顺利登上皇位的吗?为什么现在有人跳出来告诉她大皇子没死,他们依然在继续孜孜不倦的想着怎么把楚烨从皇位上拉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徐家在这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父亲因为登基的是楚烨而每日活的战战兢兢,分分钟都在想着怎么弄死楚烨扶她当上太后,如果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他该多震惊?该怎么办?   投奔旧主?可现在她是楚烨的皇后,徐家早已被楚烨用一道又一道的圣旨跟他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就算是父亲重新回到大皇子的身边,以大皇子多疑的性格,怕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接纳父亲了。   想到这里,徐昭不禁冷冷讥笑,命运捉弄说的就是徐家现在的现状吧;看来她必须想办法向父亲瞒住大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如果被老爷子知道这个惊天秘密,决计不会是再晕过去那么简单。   而大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她也必须尽快告诉楚烨,这俩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定会斗得你死我活;但是潜意识里,她却是希望楚烨赢的,因为最起码楚烨不会在成功后立刻要了徐家人的性命,可大皇子,她就不敢保证了。   徐昭想的入迷,等关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夜色早已过去,初阳冉冉升起。   宁威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出现,二人算是旧识,所以见面也没多余的逢迎客套。   “还穿着这身脏衣服?快去换换吧。”   徐昭揭开盖在红木托盘上的白色方巾,看见一套干净的青色裙衫整洁的摆在上面,也不客气,直接抓了衣服就走到一旁的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换衣服:“我饿了!”   宁威翘着二郎腿,也不去偷看里面的香艳,直接转过头一边抖腿一边回答:“换了衣服带你去吃东西。”   说完这句话,这家伙就啐了一口:“妈的!没想到楚烨反应这么快,封了四座城门,害的小爷我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正在屏风后系珍珠纽扣的徐昭听见这话,轻笑着说风凉话:“要你这混蛋敢劫我,你就等着被楚烨割子孙根吧。”   宁威脸一黑,冲着背后大吼:“你当小爷愿意劫你,还不是大皇子下的命令。”   徐昭的头从屏风后探出来,笑的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呦!什么时候本宫成了香饽饽,这么招人稀罕。”   宁威看着她欠揍的脸,恨不能冲上去来一拳头。   等徐昭从屏风后走出来,再简单地就着清水洗漱了一遍,就由宁威带着去吃东西。   这是她自劫持后第一次观察自己被软禁的地方,很普通的四合院子,简单的几间瓦舍,中间的空地上栽了几棵乘凉的树,还有一个小秋千孤零零的在两树之间轻轻地荡着。   宁威发现她乱转的眼珠子,出言警告:“别想跑,别说是这个院子,整条小巷都被小爷早年买下来了,里面住的全是爷的人;这里虽比不上皇宫戒备森严,可就你这点本事插翅难飞。”   徐昭瘪瘪嘴,不以为意的挑着眉角:“我没想跑,宫里住腻了,出来住住民宿挺不错。”   宁威才不会相信徐昭这鬼话,他也算是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虽不敢完全笃定,但也知道这丫头绝非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规矩端庄;还记得曾经父亲说过,徐权是个老狐狸,这辈子徐家在他手里也算是荣华不减,可这只老狐狸最牛掰的不是在政治上有多少建树,而是生了一只小狐狸;表面上娴静无害,实则龇牙咧嘴,爪齿带毒。   只有他的傻妹妹才会把徐昭当成贴心的手帕交,却不知这丫头人小鬼大,不容小觑。   院子并不大,徐昭没走几步就来到小厅,可这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看见一个短衫打扮的小厮一脸欢喜的提着一个兽笼脚步飞快的朝着后院方向奔走。   “站住!”徐昭急忙喝住那人。   宁威也听见徐昭的喊声,见她一扫先才的饥肠辘辘,双眼冒光的朝着一个小厮提着的兽笼走去。   徐昭疾步走到兽笼面前,提着兽笼的小厮被吓了一跳,可见她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兽笼里新送来的野味,便以为是皇后娘娘嘴馋了,立刻逢迎拍马道:“娘娘请稍安勿躁,这是从猎户手中订到的野味,全都是些野山鸡、野山兔鹌鹑小鸟之类的,娘娘若是喜欢,奴才这就要人烹制好给娘娘品尝。”   徐昭诧异的指着兽笼里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你说,这都是些普通野味?”   “是啊,虽不值几个钱,但胜在味道鲜美,城里的豪门富户都很喜欢。”   看着小厮直白没心机的笑容,徐昭差点给喷了。   《四海八荒志》中记载,极北之地,生有北戎,北戎之极,有千年冰封雪山,此山乃天地孕育而成,终年积雪、人迹罕至;雪山之中生有天地奇宝,无数珍奇药材珍果举不胜数,但其中最要人垂涎的乃是山中珍兽——银毛雪兔。   听闻此兔生的幼小袖珍,以群居生活,以山中百果药仔为食;因常年饮雪水、吃珍药,银毛雪兔早已成了药兔,身上的一骨一肉一血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品;曾有世外神医留下遗篇,上面详细记载了银毛雪兔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将死之人若喝其一口血,必能从鬼门关中走回来,年迈之人若吃其一口肉,翌日白发变乌,肌肤恢复青春年少。   正是因为世人将银毛雪兔看做了如灵丹妙药般的存在,所以不少人都妄图赶往极北之地求得;可这银毛雪兔岂是常人能捉的?且先不说它们的生存条件有多恶劣,就是这雪兔堪颇高的灵智都够让敢打它们主意的人喝上一壶了。   再说,银毛雪兔的生存地位处北戎地界,而这北戎人不光好战热血还十分迷信,从祖宗开始就将银毛雪兔看做神物般的存在;所以不少想求得银毛雪兔的人还没到达极北之地,就先死在了北戎人的刀下。   可就是这样传闻中传奇般的存在,为毛现在跟一堆又掉毛又扯老鸹嗓子的野鸡关在一起?   没错,此刻这小厮手中提着的兽笼里,就关着一只扭着肥臀、睁着金目、抖着胡须、攥着毛爪的银毛雪兔。   ☆、022:一主一宠   其实刚才惊鸿一瞥,徐昭也不敢肯定这兽笼里关着的是银毛雪兔,毕竟小家伙此刻早已狼狈不堪,一身雪白的银毛早被滚的灰扑扑,听闻银毛雪兔是一种性格很高傲聪慧的动物,所以在看见这小家伙狼狈的耷拉着一个硕大的耳朵又顶着一副呆蠢的表情时,她也犹豫了;可是,在看清楚它细嫩幼白的肚皮和那双赤金发亮的兔眼睛,徐昭再也不会怀疑。   没错,落毛的银毛雪兔那也是传奇般的存在,谁他妈敢指着这货说他就是只野山兔,那简直就是对它极大的侮辱。   徐昭不理会一脸讨好的小厮,隔着兽笼对上雪兔金色的眼珠子,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你们这种东西往往都很聪明,你要是能大致懂我的意思就扯扯你的胡须,我能救你出来。”   银毛雪兔警惕的瞪着徐昭,小家伙似乎对人类有很深的敌意,在对上徐昭双眼冒光的眼睛时,居然骨气的一扭头,抬起两只前爪,摆出一副要对她嘘嘘的流氓姿势。   尼玛!还真把自己当珍兽了!   徐昭生气了,直接转身要走;管它个滚犊子,直接让伙房的人炖了吃肉,保准以后百毒不侵。   可徐昭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呼声:“呀,这野兔子疯了,居然使劲儿的拔身上的毛;不行不行,赶紧交给后厨直接拨皮,它再这样拔下去就变成血兔子了。”   徐昭停下脚步,嘴角忍不住的扯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熊兔子,老娘不信还制不住你。   徐昭得瑟的转身,拦住小厮,再次对上银毛雪兔那双金色的眼珠子:“怕了吧?”   “吱——”熊兔子挂了一泡委屈的眼泪。   “以后还敢对我耍流氓吗?”   “吱吱吱——”熊兔子拔了一根自己身上的毛贿赂她。   徐昭摆摆手,嫌弃道:“毛都变黑了,老子不稀罕。”   “吱——”熊兔子低下头,在向自己的命运低头,也向唯一能救它性命的坏女人低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兔子善了被坏女人欺!   宁威一直在关注徐昭的举动,看她像是抽风似的对一笼子野山鸡、野兔子说话,走上前道:“小爷还没对你严刑拷打你就先装疯卖傻?别闹了,吃饭!”   徐昭指着兽笼里的被倒霉和命运齐齐玩弄的珍兽:“我要养。”   宁威一看只是只灰不溜秋的野兔子,还长的跟耗子似的,立刻嫌弃:“什么口味呀你,这么脏的东西你也喜欢?”   被侮辱的银毛雪兔怒了,举着自己的毛爪冲着空气乱挥,吱吱吱的一通乱叫。   徐昭怕这小家伙再闹下去会被宁威察觉出它的不凡价值,忙拦在兽笼前面坚持着:“我不管,反正我要养,我被你软禁在这里会闷死的,养个宠物权当解闷。”   宁威实在是不想跟一个娘们讨论养宠物的事,摆了摆手就不耐烦的应下了。   无意间得了这样一个宝贝,谁还有时间跟宁威那个傻缺一起吃饭;徐昭找了个理由就让宁威派人将饭菜送到她房间,然后抱着银毛雪兔先一步回到房里。   请人端来温水亲自给这脏兮兮的小东西洗刷了一遍,看着盆里的清水渐渐变黑,先前还一脸挫样外加倒霉相的小家伙一下变的又雪白又干净,徐昭稀罕的捧起小家伙就一通蹭。   小家伙的银毛又长又柔软,摸在手里就跟触碰一朵云,一对金色的眼珠子灵气逼人,被她蹂躏狠了还装模作样的挂着两泡眼泪扮可怜,徐昭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喂,兔子,你好好的雪山不待,怎么被人当野味抓住差点一命呜呼?”   跟一堆野山鸡待在一起差点成为人类腹中的口粮这件事对于傲娇高贵的银毛雪兔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在被徐昭提起时,小家伙一脸悲愤,攥着毛爪摆出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样子。   徐昭被小家伙灵动的表情逗得直乐,拿着干净的帕子擦它两个硕大的耳朵:“作死的小东西,你是不是快成精了,贪恋人间红尘,想要游戏凡间?”说到这里,徐昭故意使坏的去拨它身上的毛,眼神色色的在它身上乱瞄:“来,让娘娘我瞧瞧,你丫是公的还是母的;你这游戏红尘是要勾搭良家小娘子还是要泡清纯小美倌儿呐?”   小家伙被徐昭大胆的动作惊的吱吱乱叫,一对毛爪一边拼命地按住自己的裆部一边用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姿态控诉着她。   瞧它这幅小受样儿,徐昭逼视的甩它一眼:“现在给老娘装什么三贞九烈,忘记刚才谁对老子摆出一副站着嘘嘘的流氓样了?”   被人提起刚才自己做出的又无畏又羞臊的事儿,小家伙难得羞愧的低下头,可按在裆部的毛爪却当着徐昭的面开始掏啊掏,像是要掏出个什么东西来补偿它刚才下流的举动。   瞅见小家伙这动作,徐昭的嘴角抽了抽:“别他妈掏了,你丫是个流氓不证明老娘也是个流氓,你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留着给你媳妇以后看吧。”   小家伙羞怯怯的,眨着无辜的小眼神往徐昭的手掌心蹭了蹭;嘿这兔腿子,知道她对它好,所以就愈发巴结上了。   宁威很快就派人送来了简单的饭食,徐昭从盘子里挑出几枚还算新鲜的果子送到小家伙面前:“你现在就将就一下,等以后我出去了,一定把太医院里最好最新鲜的药仔搜出来送给你吃。”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她这句话,顿时感激的胡子一翘一翘,一双白乎乎的毛爪爪捧着一枚鲜红欲滴的果子就跟捧着它常年在雪山上吃的天材地宝一般,珍惜了许久都没下嘴去啃。   看小家伙这幅熊样,徐昭一边龇着牙笑一边扒碗里的小米粥:“也不能总是兔子雪兔的喊你,看你白胖白胖的,以后就叫元宵吧。”   元宵眨着金色的眼珠子惊喜的看着徐昭,一身白毛开心的犹自飞舞;徐昭知道小东西这是高兴,同样也咧着嘴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家伙白白的肚皮;一主一宠的相处模式正式开启。   ——   吃饱喝足后,徐昭就带着元宵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消食,顺便观察敌情。   可还没在院子里绕上一圈,眼前黑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   不同于昨晚的一身粗糙打扮,今天的段清一身黑色修身华服,领口和袖边都压着银线花纹,随风鼓动的衣袂衬的他更加身姿挺拔、渊渟岳峙;但徐昭可没忘记拥有一副如此完美身材的男人却有一双近乎于血腥无情的眼睛,所以跟这种很有压迫感的人打交道,她向来十二万分警醒。   “呦!还没走呐,小心被楚烨抓住玩弄你的小身板。”   如果说楚烨成天就只会装逼的话,那他堂堂大宛领兵数十万的段王爷根本就不用装,他丫就是个逼,一闷棍子下去半天捅不出一个屁来。   被徐昭这么明晃晃的刺激,他都能冷若冰霜宛若高岭之花,像是看一个女疯子似的盯着她:“你还真能心安理得的住下?”   这个问题问的她,都不知该说实话还是假话了。   徐昭抬头看着这将她困住的一亩三分地,知道就算此刻院子里没什么人出现,也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   “我是王爷你抓过来的,现在你又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说着,徐昭就猛地窜到他面前,挤眉弄眼的继续说:“还是说,你良心发现,想要放了我?”   段清依然高冷的像朵冰花:“我只是答应楚恒把你掳来交给宁威,至于以后要做什么,他无权支配。”   看着段清清冷刚毅的侧脸,徐昭先是微怔,跟着便笑着从他身侧退开:“果然,你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拿欠大皇子的人情当借口,你还有其他目的。”   段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面的女人,她时而迷糊,时而狡诈,时而颠三倒四,时而又目光如炬,毫不犹豫的刺破一切真相;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女子,摊上这样一个皇后,真不知大梁皇帝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   既然被人窥破,段清也并不遮掩,直接开口道:“大宛与大梁接壤,虽说百年来两国之间和平友好、通婚互商,可随着近年来大宛内斗不断,国力早已大不如前;楚烨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整肃大梁边防,这要过惯了骄奢淫逸生活的大宛百官和皇族惶恐不安;所以太后下旨,派我亲自前来查探大梁是否有进举大宛之心。”   这还是徐昭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他国内政,听说大宛和大梁不太一样,曾出过数名女帝,如今的大宛皇帝虽早已亲政,但却庸庸无碌还身患隐疾,所以朝政一直由太后把持;只是这些话从段清口中说出来,还是要人震惊。   “你说,你来到这儿只是想知道楚烨是否有攻打大宛之心?”徐昭怀疑道:“我怎么不完全相信呢?”   段清硬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个类似轻笑的神情:“太聪明的女人不好糊弄。”说着,他的语气轻软了几分:“其实还有一个消息,现在楚恒就在我朝。”   靠!就知道那个成天做着皇帝梦的大皇子偷跑到大宛了,要不然怎么叫了你这个妙人出来掳走她。   ☆、023:咬人放血   根据段清的口述,徐昭知道原来当初楚烨在登基前杀掉的大皇子楚恒不过是被人蒙了一张人皮面具的替身;而楚恒本人早就在楚烨入驻皇城前带着他的残余势力朝北而上,直接投奔了大宛。   说是投奔也不恰当,毕竟楚恒的生母兰贵妃曾是大宛皇族中的一名公主,换句话来说,这家伙也算一半大宛人;所以在争夺皇位输了后直接卷了铺盖回老家也是正常事。   但我们的大皇子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就算是被楚烨欺负的圈禁了老母、死了老婆,连家都被大火烧的一间不剩,依然贼心不死;刚回到大宛就撺捣着朝中不安分的朝臣上奏去找大梁的茬。   美名其曰趁着大梁新帝宝座不稳,正是偷袭下黑手的好时机;甚至还私下放话如果有人能辅佐他登基为帝,他定将大梁疆土一分为二,封赏那人为一字并肩王共同治理天下。   听到这里,徐昭差点没蹦起来;这大皇子想当皇帝都想魔怔了是不是?   居然连分割大梁疆土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说的出来,难道他就不怕老楚家的列祖列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不过,也正是大皇子在大宛闹的太凶,朝中不少人心不稳的朝臣都被他收买利用;主和一派的太后看不下去,这才派了段清前来。   至于段清,那也是个妙人;一身本事、王袍加身;许是看中他手握重兵的权利,所以他成了大皇子重点收买对象;而段清妙就妙在明知道大皇子对他有心收买,却还偏偏给了他机会接近。   徐昭严重怀疑段清和大皇子之间有私仇,要不然依段清的石头性子,怎么可能一边答应为人所用,一边在背后里掏大皇子鸟窝。   别人都是一箭双雕,可这位妙人却是一箭三雕;唬住了大皇子,稳住了太后,把阶级斗争都干到大梁来了;如果被他知道楚烨没有攻打大宛的心思,他再做个顺水人情抖出大皇子的老底,一来让大梁皇帝欠他一个人情,二来利用他们之手将在大宛朝中蛊惑人心、危言耸听的大皇子做了,成全了他良臣忠将的美名;但如果楚烨真的敢跟大宛干架,瞅这位段王爷的本事,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徐昭坐在秋千上思考着段清对她说的话,仰天长叹着老楚家的男人果真都是祸水,楚烨这个祸水是分分钟要人小命,楚恒那个祸水却是分分钟要灭国;至于段清这只鬼畜,她暂且意见不表。   宁威从前院来到后院时,看见的就是在葱葱郁郁的枝蔓下,坐在秋千上的女子明眸含愁,容色艳丽,虽穿着最简单的裙衫,却盖不住满身的荣华;而在女子柔软的肩膀上,却站着一个大白团,白团似乎长了长毛,秋风吹来,长毛飞扬,大有舒展飘逸之势。   宁威不知道那白团是什么,走近了才看清长毛飞舞的元宵,嘻的一声笑了:“还以为是只灰耗子,原来是只白老鼠。”   种族受到侮辱的元宵怒了,龇着自己的大板牙就冲着宁威吱吱吼叫;敢说它是耗子?小爷要咬他的大动脉放血!   瞧着彪悍的元宵,徐昭难得出手制止它,“咱不跟庸人一般见识。”   元宵委屈的抱着徐昭的手指吱吱吱的告状,她虽说听不懂兔子语,可小家伙表情丰富、金目传神,想要表达的意思很快就被徐昭接收。   “知道知道,他已经侮辱你两次了,第一次说你脏,第二次喊你耗子,我都记着呢!”   提起旧恨,元宵更是愤怒难消,化作一道白光就蹿到地上,抱起一粒石子就朝着宁威扔——吃小爷一炮。   宁威还是第一次看见会生气的耗子,顿时喜色掩过惊色,就这样大喇喇的站着等白耗子拿石子丢他。   被激怒的元宵是很冲动的,种族受到侮辱的骄傲的银毛雪兔是很记仇的,小家伙做出一个标准的投掷重物姿势,马步扎稳、毛臂扬起,刚准备将爪中捡来的石子丢出去砸他个头破血流;后领子突然被人拎起重新回到了主人香软的怀里。   元宵委屈的看主人——为毛不让它砸死他?他坏!   “知道你不喜欢他,可石头是砸不死他的。”徐昭耐心的给暴躁的元宵顺毛。   元宵亮了亮自己引以为傲的大板牙:“吱吱吱——?”那我给他放血?   “元宵,作为一只高贵的兔子,是不会轻易沾染俗人的鲜血。”   “——吱!”   被主人制止的元宵很颓废,两只竖起的大耳朵耷拉了一只;它很不喜欢这个男人,他软禁主人,还差点把它当成野味填肚子,此仇不报,非兔子!   小家伙的心事一点也不难猜,看着元宵毛爪爪里紧抱的小石粒,徐昭沉静的笑了笑:好元宵,不痛不痒的报仇算什么报仇呀,咱们要玩就玩大的。   “看你心情不错,难道是找到出城的法子?”   宁威对元宵的兴趣显然很大,可听到徐昭的问话,还是回答道:“今晚子时,我会带你出城。”   楚烨在她被掳走的那刻就封锁了四城,但转眼间宁威就说能带她离开;看来大皇子虽人不在大梁京城,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居然还会在京中留下不少势力供其暗中运作,可见他一心想当皇帝的心思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些家底的;可那又怎样?   欺骗她的父亲,玩弄他们徐家,现在又将她掳走?一步一步,简直欺人太甚;她能轻易放过这帮孙子吗?!   徐昭翘着二郎腿,坐的就像个大爷,用斜睨的姿态鄙视着宁威:“你确定能平安逃出去?这几天城里风声鹤唳,大早上的我还听见有官兵来敲院子大门,虽说不知你们是用了什么法子糊弄过去;可是宁威,侥幸不会一直成为运气。”   看着徐昭神色淡淡,却锋芒隐露的模样,宁威笑出了声:“这才是我真正认识的徐昭,终于决定暴露本性了?”   徐昭对宁威的言语嗤之以鼻:“姑奶奶天生就是这副鸟样,没什么暴露之说;只是想在这给你提个醒,聪明一点就把我放了,宁国公府我不会赶尽杀绝;但如果一意孤行,我会让你知道,女人跟小人比起来更可怕。”   “徐昭,你都被小爷软禁了,难道还能耍什么鬼把戏?”   徐昭摸着怀中还在瞪宁威的元宵,“如果你想见识,我也不会藏拙。”   言语之间,唇枪舌剑,宁威觉得明明是他在扣押这个女人,可她却在他的重重监守下活的骄傲嚣张,目空一切;这要幼稚别扭、傲娇傻缺的宁小侯爷不淡定了。   指着这个和耗子为伍的臭女人,怒道:“你就嘴硬吧,等爷把你弄出城,到时候看你怎么哭。”   看着宁威怒气腾腾离开的身影,再想到他刚来时那一脸的得意笑容,徐昭不禁莞尔垂眸,看着窝在她怀里对着宁威挥空拳的元宵:“兔子,今晚咱们就要被偷渡了,可我男人现在靠不住怎么办?”   元宵眨着金色的眼珠,伸出毛爪抱住她的大拇指,装模作样的嘤嘤嘤。   “嘤个毛线,老娘是那种没男人救命就等着哭死难过死的女人吗?”徐昭弹弹它的大板牙,“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自救吗?更何况,咱们还有条大腿可以抱。”   ☆、024:脱衣服吧   夜幕来临,烛火亮起。   今晚,似乎注定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多事之夜,月色刚上梢头,浓雾慢慢腾起;不稍片刻,整座京城便如坠入仙境一般,雾气腾绕、陷入诡静。   这几日向来太平安稳的京内事发连连,先是七夕之夜突降大火,火舌带毒,几乎烧了整座大街;经历过那场大火的京中百姓再忆起当晚之事都是面色发白、眼露恐惧;只是,更要人人心惶惶的是短短几日之内,京内治安几乎上升到了前所未有过的紧张阶段。   先是四座城门同时关闭,隶属于天子亲调的禁卫军枕戈待旦、金甲上身,将四座城门守护的滴水不漏,不放走任何一个人;街上也常有官兵步伐如风般飞快跑过,每日都有领头的小将敲开普通百姓的大门,拿着官府的搜捕文书进家搜查,说是要抓偷盗小偷。   在天子脚下居住的百姓,远见和见识都非山野村夫能比;如今京中这般风声鹤唳,哪里是找寻常小偷小贼的架势,就连当初大皇子和六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时的气氛都要比现在松快。   空气中流淌着随时都会爆发一场骇人听闻事件的紧张感,所以近日来城内百姓都不敢随意走动,到了入夜,空旷的大街除了不断在各家各户搜查的禁军和官兵,几乎再无人迹;只有萧瑟的秋风不断地卷起渐落的树叶,风声沙沙,就像大战前奏响的战曲。   隐秘低调的小四合院中,也早已燃起如豆小灯;徐昭神色平静的坐在灯下拿着一个小剪刀将变长的烛心剪断,跟着又拿出银针拨了拨火光,看着如萤火的火灯变得更亮,伸手戳了戳元宵白滚滚的肚皮,笑声交代:“去把我给你的东西交给住在前院的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不要随便弄丢了哦。”   小家伙拥有较高的灵智,虽然不是很明白徐昭话中的意思,可是在看见跨在身上的斜布包后,便心领神会的冲着她龇着两个大板牙,露出自认为帅气无比拉风甜美的笑容,一双金色的眼睛因为这个动作眯的只剩下一条弯弯的缝隙,看上去娇憨傻气,又莫名的忠实可靠。   院内隐藏在暗中的青衣卫趴在渐渐变冷的秋风中将那燃着如豆小灯的房间盯的密不透风,突然从房内飞出一道白光,在夜色中如飞快划过的流星,让盯在暗处的青衣卫都忍不住呼吸一凝,猛睁大眼。   “靠!刚那是什么东西?”   “管他的,也许是萤火虫或蛾子呢。”   “你家萤火虫到了秋天还乱飞,你有见过发光的蛾子吗?”   “那你说是什么?总不会是鬼火吧!”   “呸!大半夜的说什么鬼不鬼,小心让主子听到你们乱说话让你们变成鬼。”一声粗噶的声音喝止道:“都别聊了,盯紧房里的人,只要今晚将她送出去,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人声消散,夜色更加浓郁安静;恐怕这个时候谁都没想到就是那道飞出去的白光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   元宵一路狼奔豕突,身上的银毛如迎风招展的旗帜随风飞舞、招摇亮眼,在夜色中就像一道刺目的星光,带着神秘和光亮骤然奔驰。   这是主人交给它的第一个任务,它一定要漂亮的完成;身为高贵的银毛雪兔中的一员,它自幼便耳聪目明、嗅觉发达,那个住在前院的黑衣人身上有压抑的血腥气,想要找出来并不困难。   所以在一阵勇敢的奔跑和跳跃后,当元宵爪脚并用的爬到一扇靠墙的窗栏上闻着从空气中飘来的熟悉味道,先伸出爪爪优雅的梳理了番因为飞奔而凌乱的毛发,还扯着跟肥硕身材相连的圆滚滚的脖子做出一个清嗓子的动作后,就一边含着爪爪一边轻拍窗栏。   段清正在房中打坐练功,再小的一点动静都别想逃过他的耳目;所以在听见敲打声打开窗户看见一个白团小家伙憨憨的眨着一双大大的金色眼睛冲着他露着板牙友好微笑时,向来心硬血冷的段王爷差点被萌的一阵脚软。   这小家伙,似乎是徐昭新养的宠物。   身为主子的爱宠,元宵很会给主人张面子;它双腿并拢,夹紧肥臀,尽最大的努力做好一个外交宠物的责任,双爪从斜挎包中掏出一张小小的卷纸高举于头顶:“吱吱吱!”   段清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状况,硬冷如刀斧的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是她给我的?”   “吱吱!”元宵将爪爪往前送了送。   段清还真不擅长应付这种又软又萌的东西,伸手捏过元宵手中托举的纸卷,打开一看,轻笑出声。   就看在这张被剪裁合适的纸张上两行清秀小字跃然纸上:本宫许你边境安稳,你许本宫今夜安宁。   这个聪明诡诈的女人,真是恰到时候的摆出了她皇后的架子;许她今夜安宁吗?这有何难?   段清走到书桌前,拿着裁刀裁剪下一块一样大小的小纸条,轻挥笔毫,落下一字,并着一个小香包一起交到元宵手中:“去吧。”   元宵接过小卷纸和小香包一起放回斜挎包中,再冲段清板牙龇笑,化作流星消失在他眼前。   看着那银光一闪便投身于夜色的白色光点,段清转身掐灭桌上的烛台,几息过后,黑色的身影如夜间狩猎的猎豹,随着房门轻轻被打开的声音消失在这座普通寻常的宅院中。   *   守在徐昭房间四周的青衣卫在经历过不知是萤火虫还是鬼火的东西飘过眼前后,几乎每个人都有些神经兮兮;一口惴惴不安的气息还没从胸口喘出,一声脆响就从房里传来,跟着就看见房门被人打开,从里面歪歪斜斜的走出两个醉鬼。   徐昭走在最前面,怀里抱着俩酒坛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唱着荒腔走调的曲子:“妹妹呀——哥哥呀——我在这头哇——”   “吱吱——吱——”跟在后面抱着酒杯走着猫步的元宵迎合着。   “在这头——”   “吱,吱——”   望见这一幕,青衣卫表示都惊着了;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好这口,关着门喝酒,喝醉了耍酒疯,要不要这么另类奇葩。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徐昭则因为酒醉而无力的双臂突然一滑,抱在怀里的两个酒坛噗通落地,摔了个稀里哗啦。   隐在暗处的青衣卫表示快看不下去了,这一人一兔简直太要命,这马上就到子时了,她们咋在这时候喝上了呢?要是被宁世子知道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瞧着喝的双颊绯红、眼神涣散的皇后娘娘,再看了看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一会儿走猫步一会儿玩大劈叉的肥兔子,终于忍无可忍的决定现身把这俩醉鬼抬进屋。   空气中的酒香越来越浓,混合着夜幕中湿冷的空气就像一个大笼屉罩在小院的上空久久不散。   就在青衣卫齐齐现身准备靠近那俩酒鬼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突然站住不动,跟着就像身上爬了虱子似的,一边上下左右急吼吼的抓痒一边火急火燎的脱衣服,而跟在他身后的弟兄刚想冲上前查看,但下一秒,一股奇痒袭来,顿时场面失控、衣袂乱飞。   望见这一幕,徐昭不再闹腾,她盘腿坐在台阶上,抱着跳进怀里的元宵,一边看着众多血气方刚的男儿在她面前扭动着壮硕的身躯一边疯狂的撕扯着衣衫,啧啧出声:“还好奇段清给的是什么,原来是痒痒粉;这家伙忒缺德了,明知道老娘要用在这帮青衣卫身上还给我这东西,咦?莫不是那家伙是个断袖,好这口?”   与此同时,站在金殿上的某个男人在一室的光明璀璨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而在他对面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抬起头,眸如星灿的看着他:“她在哪?”   ☆、025:围攻绝杀   住在前院的宁威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当他看见后院负责看守徐昭的青衣卫几乎各个赤膊露体的哀叫连连,而那个女人却贼笑不止的叉开大大的指缝到处乱瞄,顿时怒吼出声:“徐昭,你干了什么?”   坐在台阶上的徐昭手托香腮,明媚的眼睛里带着浓郁的笑波,皎月当头,照在她精致柔媚的脸上,似是广寒宫中偷跑下来的仙子,又像丛林里使坏调皮的精怪。   “一点小手段而已。”她笑的邪魅又狡猾,看的宁威更是火冒三丈、怒意丛生。   不过,更让宁威动怒的是这些负责看守徐昭的青衣卫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可这些孔武有力的男儿此刻却衣衫褴褛、面露痛苦,似乎身体痛痒到了极致,又是哀嚎又是乱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道道血痕,简直触目惊心。   宁威攥紧拳头,对上徐昭邪气外泄的笑脸,说的咬牙切齿:“你够狠。”   徐昭弹了弹没沾任何脏物的衣衫站起身,隔着数人与宁威遥遥对望:“我只是要离开这里,宁威,只要你不拦着我,我可以给你这些人的解药。”   宁威眼角泛冷:“解药?你认为我会受你胁迫?”语气更加薄凉:“能为了主子尽忠而死是他们的荣耀,至于你,我不会放过。”   一声令下,又一批及时赶来的青衣卫如流矢般乍然出现;一双双在黑夜中目光如炬的眼睛就像草原上的狼群,随时等候着将猎物徐昭分食。   一看这熊孩子要动粗,徐昭急了,低估了他不要脸不要命的程度。   跟着主子一起装醉的元宵也装不下去,夹紧肥臀紧抱徐昭的脚踝惊恐的吱吱吱。   “慢着!”徐昭喝声:“宁威,聪明人说话不拐弯抹角,你若不想再让自己的属下变成这副德行,就给老子乖乖地站在原地别动。”为今之计只能稳住他,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被控制住。   宁威顺着徐昭的手指看向被痛苦折磨的近乎奄奄一息的属下,这些放在战场上可以斩敌杀将的大好男儿,此刻却痛吟不止、苦痛难熬。   突然有一人拔地而起,似是再也无法承受身体上的折磨,冲着一处冒出来的尖石疯狂冲去;砰的一声!鲜血横流、脑浆迸裂,看的在场之人都呼吸一窒。   徐昭现在总算知道为何段清给了她痒痒粉而不是其他毒药,毒药可以让人瞬间致死,却没饱受折磨挣扎求死来的惨烈;他知道她要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跟宁威干上,更清楚宁威身边的手下都非庸庸无碌,想要震慑住他们护得自己安虞,唯有让他们看见宛若地狱的惨象。   只是这个男人,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吗?难道他就不担心她看见这幅惨景时会如何?   徐昭的脸发白,一双似是燃着烈火的眼睛紧盯因为看见属下惨烈死相后刹那间涨青脸色的宁威,明明因为第一次看见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而心悸颤抖,可她依然稳住心神,冲着宁威嚣张的笑:“好,我们倒是看看是你的心够狠还是这些人的命够硬。”   堂堂七尺男儿,因为无法承受折磨之痛选择一头撞死,在森森的月光下如豆腐脑一般的脑浆混合着血水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空气中经久不散的酒香,要人忍不住肠胃翻腾。   如此刺眼的一幕,几乎挑战了在场之人的极限;宛若凌迟般的折磨,在折磨着身中痒痒粉的青衣卫,更在折磨着一旁的观望者。   可就在这样诡异压抑的环境中,那个主导了整件事的女人却是浅眸含笑,神色镇定,这要在侧等候主子命令的青衣卫都忍不住稍稍手软,再抬头看向徐昭时,眼睛里已布上敬畏之色;看看此刻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兄弟们,谁还敢真的往上冲?   察觉到属下们波动胆怯的心思,宁威怒恨攥紧拳头,只是他这个人素来邪性惯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难以扭转乾坤的情况下还一心为楚恒卖命;看着那个站在夜色下无畏的女人,他抿紧薄唇,眼里带着破釜沉中的火星。   徐昭一直都在紧盯着宁威,察觉到他骨子里压抑的疯劲儿快要蹿出来,一把抓起抱着自己脚踝的元宵塞到衣袖里,跟着还未来得及后退,只感觉面前一阵阴厉的掌风袭来,眼瞳骤然睁大,耳鬓边的长发随风摆舞;徐昭暗叫不好,可依她的本事却是万万躲不开的,没想到这熊孩子被逼急了居然这么有血性,甚至连她的威胁都不放在眼里,干脆自己动起手来。   就在徐昭等待着被拍的容貌尽毁或是一命呜呼,突然腰间一紧,跟着便是一阵眩晕的转圈,待她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声对掌的啪声,然后她就被牢牢地锁在一个人的怀里,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大喘粗气。   宁威自幼习武,自然知道自己这一出掌带了多大的力道,能够在眨眼间从他掌下救走徐昭还将他逼的后退数步,可见来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只是,当他看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后,脸色更加难看:“是你!”   徐昭张大了嘴巴大喘了几口气后才压住差点被吓出来的心脏,待她抬头一看,立刻怒了:“你他妈咋才出现,我差点死在这熊孩子手里你知不知道?!”   段清看着怀里还有力气活蹦乱跳的女人,漆黑的眼瞳里闪过笑色:“不是还没死嘛!”   徐昭一噎,差点翻了白眼厥过去;混账东西,早知道就不拉他入伙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宁威恍然察觉:“原来王爷不是真心辅佐大皇子。”   段清放开怀里的女人,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本王还没傻到被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利用。”   此刻,宁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如果说徐昭的反抗只是让他措手不及,那么段清的突然倒戈才是大大的不妙。   段清是大皇子介绍来的人,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对大皇子心存异心,那就说明他还有其他目的;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段清的知无不言,宁威就恨不能拍死自己;此人知道大皇子的太多秘密,纵然拼得一死,都不能让他活下来。   宁威的眼里带了狠厉,难以掩饰的杀气昭然若揭;而跟在他身侧的青衣卫在看见突然冒出来的段清后都察觉情况不妙,他们都是跟随大皇子的人,主子的荣辱决定了他们将来的荣华富贵,如今情况急转直下,纵然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想要活命下去,必须铲除此人。   痒痒粉带来的震慑已唬不住这帮渐渐红眼的青衣卫,徐昭察觉到情况不对,小声在他耳侧道:“怎么办?看来要大干一场。”   段清看向站在身后的女子,她一身简单的长裙娉婷而立,纵然是在这浓如墨色的深夜之中她的一眉一眼依然让人无法忽视;尤其是在此刻糟糕的环境下冷静沉稳的神情,堪有大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气度。   楚烨娶了个了不起的皇后,真是要人羡慕。   段清从袖中掏出一枚匕首悄悄交到她手里,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去见过皇上,御林军和禁卫军很快就会包围这里;虽说他们人多,可未必能在我手里讨到好处,你小心跟在我身后,我会护着你。”   听到段清这么说,徐昭看着他清冷的眉眼微微晃神了一下;他之所以迟迟出现是去见了楚烨?那他又赶在了御林军之前回到了这里,难道是在担心她?   握紧手中还带着淡淡温度的匕首,紧绷的心口像是被暖阳轻轻地熨帖了一下,一抹笑色徜徉在她的眼底:“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你的后方交给我。”   专属于女子轻柔妙曼的嗓音在紧绷的空气中缓缓传到段清的耳中,先是微愣,跟着便是惊愕;她的从容冷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深宅大院中教养出的千金小姐;她的身上,有属于烈血战场上的英豪男儿该有的豪爽潇洒之气,有属于泼墨文人的从容智慧;那一双桀骜的眼睛里藏着令人心颤的狷狂凌厉。   段清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看到了年幼十岁的自己跟随着师父的背影来到了大宛的青盲山下,一眼抬头看见了满山的樱花翩飞;耳边犹想起师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清儿,这青盲山是你父王当年与你母亲定情所在,等你以后长大了,寻到了心爱的姑娘,也要带她来看看咱们大宛最秀婉瑰丽的山峰和迷人醉眼的花海’。   徐昭看段清怔怔的盯着自己不语,还以为他是信不过自己,立刻不悦的蹙眉:“你看宁威那架势摆明了是要你命又不是要我命,我紧跟在你身后,如果有人敢从背后偷袭你,我就冲上前抱住你,这样就没人敢在你背后下阴招了。”   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段清硬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多余的表情,跟着表情越来越大,像是阴沉的天空被人从后面撕开了一个裂口,光芒万丈的阳光从阴云后折射出来,刹那间光辉满地、舒朗天阔。   徐昭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面瘫的脸上看见笑容,而那笑容是那般纯粹明亮、豪爽旷达。   此刻宁威只一心欲致段清死,知道此人留下定会后患无穷;腰间的佩剑被缓缓抽离,银亮的锋芒闪烁着肃杀的冷意;夜色越来越浓,子时,将要逼近。   不大的小院中渐渐血气升腾,闪烁的火光噼啪的发出脆响;带着嗜血之气的青衣卫团团围住院子中间背对而立的一男一女;就在双方气氛快要摩擦出火花时,一声金石断喝之声传来,跟着将二人团团围住的青衣卫齐齐发力,满身杀气的朝着中间二人围攻而上。   ☆、026:英雄救美   数日前徐昭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得一个凄惨保命、众人围攻的下场。   她虽说从小就胆大过人、心思敏锐,可毕竟是个女子,哪里真正见过打杀;所以,当听到宁威一声令下众青衣卫以破釜沉舟之势齐齐朝着他们攻来时,她一瞬间还是被吓的反应不及,还是背对着她的段清反应迅速,一把就将她抱起围在怀中,长枪一出,立刻像串肉串一样拿了几人性命。   见到鲜血的血液如雨雾般喷洒,闻到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徐昭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看段清一边拼杀敢靠近的青衣卫一边还要护着她,一时愧疚难当,激动之下一把抽出手中的匕首,欲对敢扑上来的青衣卫们补上一刀。   只是,某人的动作更快,在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快要在收势不及的青衣卫上来上一刀时,徐昭只觉得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双脚的空悬让她下意识的往抱着她的温暖怀中蜷缩,却不知这个动作让护着她的那人浑身一绷,呼吸立刻紊乱。   等徐昭在被放坐到一棵粗壮的树枝上坐稳后,她这才明白段清的意图;原来这家伙居然在众人的围堵击杀下将她抱到了树上,看向树下睁着怒目瞪过来的宁威,她不由问道:“这是在做什么?怕我拖你后腿?”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识好歹。”段清扶着她坐稳,看向树下杀气腾腾的众人:“乖乖在这里坐着,剩下的事交给我。”   徐昭擦擦两声挽出两道刀花,自告奋勇道:“我真的能帮忙。”   段清再次失笑,常年只握兵刃的大手不知何时放到了她的头顶,手掌中柔软的发丝就像水里的蒲草,让他呼吸微沉:“本王还没废物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为我拼命。”   说完这句话,段清便一跃落地;银枪紧握、长身挺直,明明只是孤身一人,却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和杀气,硬冷果敢、英勇无畏。   看着段清的背影,徐昭收起手中的匕首,再望向他时,眼底欣赏之色浮动;这个不会将自己的好说出来的男人,似乎总是在用一种别扭的表达方式诉说着自己的温柔;既然英雄不用帮忙,她这个累赘自然也不会跳出来多事;不过,这事如果放在楚烨身上,她相信依那家伙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种以多欺少的情况下还分心为她找一个这么好的观战地欣赏打斗,他只会拖着她跟他一起同生共死。   宁威本就不是真的要徐昭的性命,眼下段清为了保护她将她放在树上,正好是帮了她不被误伤;既然没有碍事的那个人,那么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刀光剑影、杀声冲天。   在被数不清的青衣卫团团包围下段清居然还能手持银枪应对自如,修长挺拔的身材就像不易折弯的软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杀招中暗藏招招要人性命的力量;宁威带领的青衣卫绝非普通侍卫可比,可就算是在这以少欺多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无法占到绝对的上风,反倒是只身一人的段清让不断冲上前的青衣卫一批批的倒下,自己除了身上的衣服被划烂了几缕之外并无其他伤势。   宁威知道时间拖的越久局势只会越对自己不利,所以在察觉段清不是轻易拿下的时候,便暗示青衣卫们更加痛下杀手,哪怕是拼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将这个隐患除掉。   察觉到宁威的必杀之心,徐昭虽然依旧冷静,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宫城方向张望;段清说已经见过了楚烨,那就说明御林军很快就会出现;看着在院中依然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青衣卫的段清,她第一次是如此迫切的希望能够快些见到楚烨。   ——   沉静的京城大街在夜色的笼罩下就像猛兽的利爪,而那巍峨庞大的宫城便似沉睡危险的猛兽;突然,一道亮光从宫墙内点燃,跟着火光越点越多、越点越亮,到最后甚至照亮了整座宫城的上空,将黑压压的天色映的一片猩红,随之,厚重的宫门随着吱呀声的响动被人缓缓推开,阵阵如雷动的马蹄声惊醒了刚刚入睡的万物生灵,可却无一人一物感出来惊扰,只怕这如雷鸣的响动会是催魂的舞曲。   三百御林军被钦点而出,一千禁卫军早已领旨待命;这些被号称为大梁京师最骁勇善战的儿郎各个身披铠甲、手持长矛,或骑马或奔驰,如被放开闸口的洪流带着汹涌波涛之势朝着城内最西角奔去。   多日来都没睡顿好觉的御林军指挥使徐诺一身金甲黑衣,像一头征战杀伐的狼王骑在骏马上冲在众人的最前头,一双充血的双眸亮如兽目,在看着越来越近的目标后,对着身后的副将吼:“等到了地方老子要第一个进去砍人,你他妈的要是敢跟老子抢,老子第一个要你命。”   副将被离发疯还有一步的上司吓的浑身哆嗦,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指挥使大人的亲妹子,亲妹子被歹人掳走,这几天别说是指挥使大人快要疯了,他们也快疯了——被指挥使大人折腾的。   “大人,您尽管砍,属下给您多备了好几把刀剑,砍钝了咱们还能换。”   瞅着又会拍马又很贴心的副将,徐诺满意的龇牙一笑;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妹妹抢走?他要割了那孙子的子孙根。   想到这里,徐诺的眼底又浮现出狠厉之色;待他领着弟兄们终于赶到西角的宽口巷,听着巷子内传出来的震耳杀声,徐诺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   他奶奶的!这么快就干上了。   徐诺高挥手臂,跟在身后的弟兄们立刻唰唰唰的亮出兵器,就待徐诺大喊一声‘冲’时,远处一匹银亮的骏马飞驰而来,尖细之声刺破黑夜:“皇上有旨,令指挥使大人围住不攻,等候调遣。”   徐诺差点从马上栽下来,看着被马儿颠簸的气喘吁吁脸色发白的宣旨公公,扔了手中的宝剑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像抓小鸡仔似的拎着小公公的后领子,一下一下的甩:“你他妈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宣旨公公抬头看向半张脸都被胡渣埋了的指挥使大人,揣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直打颤:“大人、大人不能抗旨啊!”   “谁他妈要抗旨,老子要去救我妹子。”   宣旨公公快被甩的吐了,一双含泪的眼睛求饶般的看着徐诺;大哥呀,还用得着您去救皇后娘娘吗?听说皇上早就不见人影了。   *   宁威在全力击杀段清的时候还留人观察着宽口巷外面的动静,在听说禁卫军联合御林军齐齐出动,便知道事情败露,刻不容缓。   立刻下令几人去了自己居住的卧房,跟着又要几人绕到段清身后,去抓被段清放在树上的徐昭;既然段清杀不了,那就一定要把该带走的人带走。   段清虽然能应付这些青衣卫,可若分身去救树上的徐昭,却是有些困难;所以在他看见有几个青衣卫朝着徐昭藏身的大树冲过去时,大吼一声就将手中的银枪倒射出去,几股鲜血随声喷洒;可青衣卫是死忠,看见几个靠近大树的弟兄被利落斩杀,也毫不畏惧,立刻又有几人朝着徐昭冲去。   徐昭坐在树枝上抱着元宵观战,突然看见几个青衣卫双眼赤红的朝着自己扑来,吓得尖叫不止;关键时刻元宵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忠诚,从斜跨的布包中掏出几枚果子朝着青衣卫乱丢,可就它这点力道,简直就是隔靴搔痒,半点用都没有。   徐昭不敢大声喊段清叫救命,生怕自己的求救声会让他乱了心绪;唯有认命的闭上眼睛,抱紧了怀中的元宵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可就在这时,几声闷哼从前方传来,待徐昭睁开去看,整个人却落入一个温暖淡香的怀里,熟悉的嗓音隔着她蓬乱的发丝响在她的耳边:“这次,朕抓紧你了。”   ☆、027:拼命相救   听着那又爱又恨的声音,徐昭只觉得眼眶一酸,两行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滚落;脏兮兮的小脸被眼泪冲刷出两道浅沟,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滑稽。   可来人却像是看不到她的脏乱一般,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擦着她湿了的脸颊:“别哭了,以后不会把你再弄丢了。”   徐昭再也忍不住,嘤咛一声便整个人扎进那个让她又拒绝又向往的怀中,小小的拳头捏成一团,轻轻地砸:“楚烨,我还以为你要当鳏夫了呢。”   楚烨脸一沉,果然,这个女人总是很有办法将他气的又无奈又咬牙。   谁都没想到楚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敢相信一个本应该端坐在龙椅上掌控者天下一切生杀大权的男人此刻却为了一个女人爬到了树上,抱着一个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重逢而泣的傻女人轻声安慰。   此刻,宽巷口,依然在进行着一个在怒吼咆哮一个在苦苦挣扎求饶的戏码。   “告诉老子,为毛只让围住不攻?为什么……为什么……”   被甩的眼冒金星、有气出没气进的宣旨公公眼泪横流、口水乱喷,求救的朝着副将伸出孱弱的手指:“快来……快来拉住这个疯子……”   副将和其他御林军默契的朝后倒退一步,公公啊,不是他们见死不救啊,只是这几天他们都被指挥使大人甩怕了,没关系,等大人甩够了,你就解放了。   ——   在楚烨出现的那一刻,本是血腥拼杀的小院立刻陷入诡静,几乎所有人都如梦中惊醒,提着兵刃朝着那气势夺人之人望去。   清凉的月光下,枝蔓铺开浓茂如华盖,他一身明珠般明润华丽的锦袍随风轻舞,俊美的侧脸带着刀削般的精致,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将黑如墨色的眼瞳遮住大半,可眼神中的夺人气势,依然可以秒杀千军:“宁威,朕对宁国公府可是不薄啊!”   换句话的意思是,老子待你不薄,你却先劫了老子的女人,又来撬老子的江山;狼心狗肺用来形容你都是夸赞。   天子一声,立刻就让气氛紧绷的场面碎的稀里哗啦;先前还骁勇善战的青衣卫面露胆怯,再不敢轻举妄动;段清也收起长枪,如屹立不倒的战神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   楚烨揽着徐昭的腰,轻轻一提气就如九天仙人翩跹优雅的从高树上飘落下来;转眸轻笑,幽幽的看着宁威,“不知朕的王兄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追随?”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昭总是觉得楚烨的眼神在盯着自己,哎呦喂,这只孽畜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在这里指桑骂槐吧。   徐昭的心有些哆嗦,连看他的勇气都快没了;所以自然也没看见宁威藏匿在宽袖下的手诡异的动了动,似是抓住了什么,脸上扯着决绝的笑容:“胜者为王败为寇,皇上现在正逢春风得意,没想到还会关心大皇子和小臣。”   “朕能不关心吗?”楚烨清凉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在场之人却只能从那笑声中听到森冷的杀气:“朕的王兄当真是好大的本事,当初能从朕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还能在京中埋下宁国侯府这条暗线,朕若再忽视他,就离死不远了。”   徐昭心底一阵唏嘘,段清果然将楚恒的消息全部都告知了楚烨,只要一想到段清这只鬼畜和楚烨这只祸害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楚恒那只倒霉鬼,徐昭就替那小子感到忧伤;那孩子上辈子得默默造多少孽,才能在今生被楚烨和段清一起合着伙儿的蹂躏。   看着楚烨冷意满满的笑容,宁威自嘲道:“能让永远眼高于顶的皇上心存忌惮,看来小臣这次也不算白忙活一场。”说到这里,他眼神诡异的落在徐昭的身上:“大皇子纵然不是皇上的对手,可有一点却是不得不佩服,就是他比皇上你还要了解你自己。”   话音一落,徐昭就觉得宁威的眼神愈发的冷亮,就像一只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吐出腥红的蛇信子:“小臣虽然办事不利,但想在最后给大皇子和皇上留一份礼物……”意味深明的眼神又在徐昭身上一刮。   楚烨立刻警惕,长臂伸出就将徐昭护在身后,可他这个动作却让宁威露出一个更加笃定的笑容,刹那间阴风刮过,只看宁威猛地一翻衣袖,骨节修长的手骨间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着危险的银光;下一秒,紧闭的盒盖被弹开,数枚银针如天女散花朝着楚烨爆射而来。   段清身法极快,如闪电般挥动着手中的银枪替楚烨挡下部分银针;可从盒子里爆射出来的银针简直多如牛毛,且根根纤细轻巧,就算是有段清这样的绝顶高手帮忙解决也是能力有限,难以力挽狂澜。   楚烨显然是没想到宁威身上会藏了如此阴毒狠辣的暗器,匆忙抱着徐昭后退飞起,可那银针的速度实在是太古怪刁钻,眼看着就要扑面射来;楚烨唯有破釜沉舟,卷动着宽大的衣袖准备搏命拦下此物;可刹那间,一个灵巧的小人突然从背后奔来,跟着,本应该被安全护在后面的徐昭跳到他的面前。   对上他诧异睁大的眼睛,徐昭淡淡的轻笑,笑容还未到达眼底,那张娇花般明艳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随着一记闷哼,徐昭便觉得喉间一甜,一股控制不住的带着浓郁味道的温热液体从她的嘴角漫出来。   靠!让她逞英雄,变成刺猬了吧!   “阿昭!”楚烨一把抱住身体软下来的徐昭,看着她嘴角流出来的鲜血,下意识的就去捂,可温热的鲜血却像不要钱似的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地往下滴。   段清回头看向被楚烨抱在怀里的徐昭,紧握着银枪的大手被捏的咯吱作响,冲天怒吼一声,飞身而起,直直朝着宁威杀去;而宁威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只见他展开双臂,看着瘫软在楚烨怀中的女子得意的笑出声。   楚烨,看着心爱的女人为救自己而死,骄傲冷酷如你应该能感受到绝望吧。   徐昭在银针入体的瞬间便浑身僵冷疼痛,努力睁开眼,看着这个被她拼命护下来的男人,明明已经痛到了极致,可还在强撑着笑:“楚烨,我好疼。”   楚烨觉得整个人都要碎了:“不疼!不疼!朕,……我会救你,不会让你出事!”   恍惚中,徐昭似乎看到楚烨眼眶中泛出来的眼泪;一时间悲喜交加,心情错中复杂;爹啊,您再三叮嘱女儿一定要拿下楚烨这只孽畜,现在女儿把他给招惹哭了,这算不算是拿下了呢?   ☆、028:尊贵之人   “段清住手!”   就在银枪锋利的枪头快要没入宁威的心口时,楚烨的咆哮着制止了段清的猛烈攻势。   他不解的回头去看,看着被楚烨抱在怀里生死不明的她。   对上段清质问的眼神,楚烨眼底一片撕裂的疼痛:“银针上有毒。”   紧握银枪的大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等再次恢复冷静,段清整个人都似变成了冰人,硬冷异常、冷冽逼人,长枪被抛开,大手如钳狠狠地掐在宁威的脖颈上,逼问:“解药!”   青衣卫看见主子瞬间就被段清制服,急忙扑上来营救。   砰!的一声,紧闭的院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个身着金甲黑衣的御林军如过江之鲫般从院外冲进来与青衣卫缠斗在一起;原是守在外面的徐诺听见了楚烨的大声呼喊,不顾圣旨命令,一脚踹开宣旨公公,领着御林军就冲了进来。   宁威透过重重身影看向数步之外抱着徐昭埋头痛苦、颤抖不止的楚烨,目光如血的对段清得意的笑:“江湖唐门的暗器,蜀州最毒的九转断肠花之毒,她——死定了!”   段清手上的力道大作,掐的宁威浑身抽搐,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涨青着脸色咧嘴大笑,鲜血从他的齿缝中流出来,这一刻的他,哪里还有一点昔日风流贵公子的风雅潇洒,反倒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狰狞到令人心悸。   徐诺举着大刀冲在最前头,刚进院子就看见皇上半个身子都隐在夜色中,而他的怀里似乎正抱着一个人;一股刺痛的恐惧感让徐诺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的提着宽刀冲过来。   “阿昭。”   看清楚躺在皇上怀中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的妹妹,徐诺扑跪在地,整个人都快僵硬了。   徐诺的喊声让楚烨从无尽的痛苦中回过神,一双永远清冷的眼睛里此刻正翻卷着将来的风暴,紧抿的薄唇几乎拧成了一条细线,可见此刻他的痛苦和挣扎。   “大哥。”徐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痛死了,可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却又逼的她连昏厥的权利都没有。   这该是多阴毒的暗器,让人在极度清醒的情况下体会着宛若人体极限般的疼痛;就像是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死一样,不仅仅是身体的折磨,更是对心灵的极大摧残。   徐诺跪行到徐昭面前,颤抖着手指去擦她嘴角不断溢出来的黑色血液:“大哥在,妹妹,大哥在,你别说话,别害怕。”   徐昭还是第一次看见土匪气十足的大哥露出这么恐慌的表情,本想扯着嘴角笑话他,可浑身的力气都被她用来压制身体上的疼痛,现在别说是让她笑了,让她哭都费劲。   “吱吱——吱吱——”   一个小小的白团从徐昭的袖口中钻出来,小家伙眨动着灵气十足的金色眼睛,硕大的耳朵一个耷拉一个支棱着;在看见身受重伤,脸上带着死气的徐昭后,小家伙明显一怔,跟着便吱吱大叫的跳到她的身上,伸着白白的毛爪不断地擦拭着徐昭嘴角的血渍,小小的三瓣嘴飞快的蠕动,叫声里居然带着哭腔。   楚烨和徐昭都没想到半路上会跳出这么个小东西,本还以为是什么牲畜小兽,可看它亲昵地偎依在徐昭的身上,便猜出小家伙可能是徐昭这几天收养下的,便也不拂开它,任由它爪忙脚乱的去擦那流也流不尽的鲜血。   正准备霍霍掐死宁威的段清听到了元宵的动静,本是阴郁的脸色突然想到什么,伸出手指便毫不留情的在宁威的琵琶骨上狠狠一点,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夹杂着吃痛的吼叫从宁威嘴里喊出来。   看着瘫软在地的宁威,段清道:“留着你的命,等着她来收拾你。”   话音一落,段清便脚步飞快的朝着楚烨等人快速走去。   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徐昭的气色更差,沉重的眼皮没有力气的搭垂着,本是粉嫩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铁黑色,一张脸白到透明,甚至都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鼓鼓的跳跃。   段清飞步赶来,眼神沉重的看着饱受折磨摧残的徐昭,伸手就在她身体上的几处保命大穴上麻利地点了几下,然后就从楚烨怀里接过她,伸手就要脱掉她肩上的衣衫。   徐诺看见他的动作,怒而制止:“你做什么?”   “你要是不想看着她死,就别给我捣乱。”   “你再敢动我妹妹一下,老子削你!”   “徐诺。”看着横眉怒竖的徐诺,楚烨出声喊住:“朕,信他。”   徐诺诧异的看向皇上,脸上写满了对段清的不信任,可是在对上皇上笃定的眼神后,终究是放开制住段清的手,低哑着嗓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你若敢耍花招,就算你是大宛领兵数十万的王爷,老子也会宰了你。”   听着徐诺警告的声音,段清脸色沉静,目光落在徐昭苍白的脸上,眼底的沉痛被小心隐藏。   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徐诺对着楚烨行礼道:“皇上,微臣去清剿青衣卫余孽,皇后娘娘——就交给您了。”   说完,徐诺便抱拳离开;那一身的黑衣金甲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是快被烧起来,正如他此刻煎熬的心,痛如火烤;这帮混蛋,敢这样欺负他的妹妹,他一定要让这帮王八羔子偿命。   看着徐诺沉重离开的身影,楚烨着急的问段清:“你想怎么救?”   “救不了的!唐门暗器诡异多变,这牛毛银针一旦入体就会随着血液漫身游走,伤其全身筋脉,再加上剧毒辅佐,纵然一代神医朱悬在世,也是穷途末路、爱莫能助。”被打穿琵琶骨的宁威倒在血泊中,讥笑着看向楚烨说道。   楚烨看着被几乎废了全身无功的宁威,如果不是他心挂徐昭安危不能随意走开,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里的混蛋亲手送进鬼门。   段清却在听到宁威的话后,讽刺的笑了笑:“你说我不能救吗?好,那本王就偏偏救给你看。”   说完,段清便看向趴在徐昭怀里吱吱哭不停的元宵;小家伙灵性十足,在察觉到段清的眼神后居然默契的抬起头,金色的大眼睛里装满了两泡晶亮的眼泪,脸上的银毛早就被泪水打湿,湿哒哒的贴在它小小圆圆的脸上。   “我知道这么做会很凶险,可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你愿意吗?”   元宵金色的眼睛望了望段清,最后又落在嘴角沾着黑色血渍的徐昭;突然仰天长吱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带着悲伤的哀啼,映着火光露出宛若小刀似的的大板牙,冲着段清狠狠地点头。   看见段清对一只耗子说话,宁威撑着一口气哈哈大笑:“段王爷,你这是疯了吗?居然跟一只老鼠说话?”   再次受到侮辱的元宵悲愤的冲着宁威吱吱乱叫,抓起挎包里的果子就要砸他,可手臂刚扬起就立刻收住,想到主人曾经对它说过的话,它蔫头耷耳的垂下脑袋;果子是主人给它的,它舍不得拿出来丢这样的坏人,主人告诉它丢石头丢果子都砸不死他,它太弱小了,没有办法替主人和自己报仇。   元宵伤心坏了,抱着徐昭垂在胸前的长发吱吱吱的哭的伤心;它不想让主人死,它愿意为主人拼尽一切;因为她,是它在踏入俗世后遇见的第一个对它好的人。   段清感慨的望着窝在徐昭胸口的那团雪白,想到也只有古灵精怪的她才能养出这么灵性十足的爱宠吧。   “你觉得它只是一只肥鼠?”段清讥笑着望向宁威:“真是一双段事不明的狗眼,北戎雪山上的灵兽,天下至宝的银毛雪兔,也只有你这种人不识金镶之贵。”   银毛雪兔?宁威刹那间刷白了脸色,耳楚烨却是精神大振,惊喜的看着那白团。   段清却不去看那两个人,而是专心将徐昭身上沾了血污的外衫脱掉,看着那柔嫩的肩膀暴露在被烤热的夜色下,刚准备动用内力将她体内的牛毛银针打住来;突然眼瞳猛缩,如遭雷击的看着徐昭**的肩头上一朵殷红艳丽的睡莲图腾,莲瓣层层、妖娆绽放,如生于骨血之中,带着令人心惊的神秘。   睡莲图腾,自幼天生,藏于身躯,埋于骨血;这可是大宛皇族最尊贵的标志。   ☆、029:神医奇葩   瞧着段清突然不动,楚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伸手去探徐昭的鼻息,察觉到还有薄弱的气息,这才长出一口气,对着段清催促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   被楚烨这一声惊醒,段清眼神怪异的看着垂着头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徐昭;重新运足内力,手掌如风,朝着徐昭的后背几处飞快击去。   刹那间,就看已经疼的发晕的徐昭突然睁大眼睛,然后一脸痛苦的朝着漆黑的天色吃痛大喊;跟着,深埋入体的牛毛银针从她体内飞出,朝着不远处冒出来的石头猛扎进去。   “兔子,来!”银针飞出,段清立刻替徐昭封穴止血,招了招手元宵就一跃跳上他的手心:“准备好了吗?”   元宵亮了亮自己的大板牙,金色的眼睛里带着果敢和无畏,张嘴就朝着自己的前臂上狠狠地来了一口;元宵痛的吱吱乱叫,可小家伙凶悍起来着实要人敬佩,硬是在咬伤自己后将滴着血的前臂伸到徐昭嘴边,看着鲜血一滴一滴的往徐昭嘴里送,这才撒娇般的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毛爪去抱段清的大拇指,一边可怜的摇晃着短短的小尾巴疼痛的大哭。   望见这一幕的宁威和楚烨都惊住了,难以置信世间居然会有这等灵宠;可是再又想到刚才段清对它的称呼,便也不觉得意外。   银毛雪兔在北戎相当于珍兽级别的存在,听说灵智非凡,食可入药,乃是天下至尊和无数江湖之人梦寐以求之物;本以为这东西只存在于书册典籍中的记载,可没想到如今却看见了一只活的。   望着那小小白白的一团,宁威认命的闭上眼;连银毛雪兔这样的珍兽都能被他们遇到,可见真的败局已定。   ——   徐昭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大火冲天,眼前不断有人影跑过,而她一下变的很小,小到被包裹在襁褓中,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世界;然后,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眼前飘过一层血雾,她被重重的摔到地上;浑身上下的疼痛让她激灵颤抖,一下就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过来。   “娘,你说她会不会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女的清脆和娇软,可也难掩语气中的戾气;而这个声音徐昭听了十几年,自然一下就辨认出是徐倩的声音。   杨氏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缂丝长裙,裙面上绣着金福如意的字样,虽说款式简单,可金线交错、明珠暗缀,足见这件衣服的价值不菲:“皇上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到了徐家,她就算是想死也不可能。”   “啧!”娇软的声音变的阴沉扭曲:“还真是便宜她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中了毒都死不了,命真够硬的。”   听到徐倩诅咒般的声音,杨氏心惊的忙上前去拉女儿:“这里毕竟不是咱们房中,你这孩子说这种话怎么不分场合。”   “娘,你怕什么;反正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不在,谁会将我们的话听了去?难道是床上那个要死不活的?”徐倩眼带怨毒,伸出染着豆蔻的手指指着床帐中一动不动的人,刚瘪嘴准备再说几句,突然听见床帐中传出低低的咳嗽声,立刻吓的俏脸苍白,慌忙捂上大张的樱桃小嘴。   杨氏也没想到昏迷了整整三天的人突然有了动静,惊恐间就去拉徐倩的手想逃。   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从远处长廊上走来的楚烨,杨氏脸色苍白,拉着女儿就下跪行礼:“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可楚烨却像没看到这对母女,直接大步走过,直直跨进门朝着床帐方向而去。   躺在床上的徐昭自然是将杨氏这对母女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刚才出声咳嗽不过是想吓唬她们,只是让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楚烨来了。   杨氏拉着捂着嘴不敢动的徐倩依然跪在地上,偷偷的抬头往床帐方向偷看,还揣着侥幸的心思刚才听到的咳嗽声不是徐昭发出的。   “楚烨……”   嘶哑孱弱的声音再响,如一桶冰水彻底从杨氏母女头顶浇下。   楚烨三步化作两步的冲到床头,连日来疲惫的双眼迸射惊喜的火光,一把抓住徐昭伸出来的手,激动地连呼吸都在抖;而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宛若听见魔音,杨氏双腿发软,徐倩阵阵发晕。   “阿昭,你醒了。”楚烨欢喜地看着只是短短几天却瘦了一大圈的徐昭,满心满眼的心疼;天知道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救他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恨不能替她去痛,恨不能毁天灭地:“你终于醒了,我很担心你。”   徐昭睁开眼就看见楚烨惊喜的神色,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这次是真的醒来,她真怀疑还在做梦;毕竟楚烨对她向来都是冷冰冰,有时甚至连一个微笑都极吝啬。   她的手被他捧着放在脸颊边,这个动作简直不要太温柔;徐昭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间苍白的脸上飞来一抹红晕,羞臊的转过头,却对上杨氏怯怕偷窥的眼神,这要本来还有点小女儿心思的她立刻冷静下来,耳边不断徘徊着徐倩对她的诅咒和怨恨。   本以为徐倩的性格不过是骄纵任性一些罢了,可现在看来终究还是她太天真;有些人本性就是狭隘自私的,就算她用最宽宏大量的心去包容,也无法改变她扭曲的性格;只要一想到自己躺在床上重伤不起,身为亲人的她们却在盼望着她死;徐昭的嘴角就勾起讥讽的笑容,大皇子的例子告诉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看来她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打法了这对母女,留她们在徐府,早晚会给家人和自己招来灾祸。   “让你担心了。”徐昭仔细打量着房间,发现这里居然是自己的梧桐院:“这是在徐府?”   楚烨点头,“你身受重伤,虽说得到及时救治,可身体筋脉被牛毛银针毁了大半不易移动,所以就没回皇宫,直接带你在家里养伤。”   被楚烨提到伤势,徐昭这才想起那夜的凶险,现在再回首宛若噩梦重现,眼前偶尔还会飘过青衣卫朝着他们厮杀过来的迫人情景。   “宁威怎么样了?还有段清……哦对了,元宵呢?”刚醒来就要为这些不省心的家伙操心,徐昭再次感慨自己的命真他奶的够苦的。   瞅着徐昭虽然虚弱但依旧精神的眼神,楚烨神色温柔,刚准备说什么,却被从门外突然飞进来的一个白影打断。   白影如归巢的幼鸟,朝着徐昭就猛扑过来,一头扎进软绵的锦被里,小小的毛爪紧紧地抱着被子的一角,冲着醒来的她就是一通精神亢奋的子里哇啦。   瞧见这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徐昭绽放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刚准备噌噌这个在她危难之时都不曾抛下她的小东西,从门外又冲进来一个青色的人影。   来人气喘吁吁、衣衫凌乱,乌黑的头发乱如鸡窝,活似刚被强了一千遍似的;元宵正趴在主子的怀里以叙关心之情,听到动静看见来人,刹那胡须抖动、惊叫出声,逃命般的直往徐昭怀里乱拱,仿佛看见了最恐怖的东西,唯有主人温暖的怀抱才能抚慰它受伤脆弱的水晶心脏。   那人听到元宵的吱叫声,本是四处寻找的眼神立刻放亮,顶着鸡窝头的脑袋上露出一张辨别不出年龄的娃娃脸,一边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玉瓶,一边朝着床上的目标逼近:“小兔子,别害怕,本神医只是在你的爪爪上割一道小口子放点血拿回去做研究;放心,你可是千金难求的神奇之物,本神医可舍不得把你放血放死。”   徐昭惊讶的听着来人的言语,再低头朝着怀中一看,元宵惊恐龇牙,伸出小小的毛爪紧紧的捂着金色的眼珠,喉咙里发出类似求救的声音,显然是快被逼疯的前奏。   能把她家爱宠摧残到这般地步,这朵奇葩是谁?   ☆、030:离别   楚烨头疼的看着不顾君臣之仪,一心醉心医术的某人,轻咳一声,开口:“朱泽,朕还在这里。”   听到声音,朱泽立刻刹住脚,像是才看见屋内的人似的,立刻做出惊喜状,手舞足蹈的往楚烨面前一蹲:“皇上在这里呀,您什么时候来的?”   楚烨一头黑线,朕早就在了!   看见这一幕,徐昭咬着被子笑的快抽风;还是第一次看见楚烨吃瘪的表情,这娃娃脸实在是太有趣。   楚烨看了眼这个躲在被子里偷笑的女人,手下使劲捏这小没良心的,跟着又狠狠地给朱泽甩了个冷脸,立刻就让这鸡窝头悻悻的缩了缩脖子。   缩脖子的鸡窝头显然是不吃教训的,不敢再在楚烨面前放肆便跑到徐昭面前得瑟:“皇后娘娘,本神医听说那只银毛雪兔是你养的?”   窝在徐昭怀里的元宵听着这魔音吓得又是一个哆嗦,不用猜就知道小家伙一定是恐惧的银毛乱炸、瑟缩一团;元宵的脾性徐昭多少还是了解的,小东西虽说平时温顺乖巧,可血气上来那也是兔子里的纯爷们;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小家伙都敢对着她耍流氓就知道这白团不是好惹的;真不明白眼前娃娃脸究竟对元宵做了什么,能让它如此忌惮。   徐昭对着朱泽柔和一笑:“元宵是本宫养来玩的。”   “玩?”朱泽像是听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言,瞪着俩眼珠子对着她惊叫:“我的皇后娘娘,你可知道这银毛雪兔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吗?多少人为了它连命都丢了都未必能看见一眼,你倒好,居然养了这么一只珍兽当玩具?”说着,朱泽冲着楚烨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的妞儿,养的宠物都不一样,实在是不同凡响。”   楚烨扯了扯嘴角,没空搭理他,只是压低了声音在徐昭耳边道:“他叫朱泽,乃当世神医朱悬之后;你此次中毒受伤,亏的他恰好在京城游历出手相救,要不然……”   “要不然就凭太医院那帮侩子手,皇后娘娘您早就香消玉殒了;说起来本神医还是娘娘您的救命恩人呢。”朱泽傲娇的双手环胸,垂涎的看着躲在徐昭怀里的元宵:“我朱家的行医招牌是济世救人、不图回报,如果皇后娘娘想要报答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本神医也不会断然拒绝。”   “哦对了,本神医眼高于顶,如果是金银之物就甭拿出来了。”朱泽补充道。   朱泽的意图如此明显,就算是个笨蛋也听懂了他这话中的意思;这精明狡诈的娃娃脸,简直白瞎了他这一张天真可爱的皮相;他丫丫的居然看上了她们家肤白貌美、忠心耿耿的元宵小爷了呀。   感受到朱泽赤果果的占有之意,躲在徐昭怀里的元宵小爷终于冷静不小来了;俗话说狗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它还是只带把的兔子。   元宵小爷嗷的一声就从徐昭的怀里蹿出来,四爪着地,威风凛凛,金色的眼珠带着烈烈的怒火;跟着腾空一跃,朝着那不要脸的神医就飞来一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朱泽被扇的脑袋一歪,细嫩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小爪印;揍了人后的元宵小爷顿觉人生快哉、此生无憾,得意的跳回到床头,后爪直立站起,前爪叉腰,畅快的眯着眼睛吱吱大笑,两颗硕大的大板牙闪着一雪前耻的光芒。   哼!兔子不发威,你当小爷是棵草药啊。   看着元宵如此彪悍,身为主人的徐昭震撼了,就连楚烨都怔怔的看着那叉腰大笑的大白团,眼底闪过惊讶之色。   被扇了的朱泽更加惊讶,只是在惊讶过后却是铺天盖地的惊喜;但就在房内所有人都看着做出惊人之举的元宵小爷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尖锐的从徐倩的嘴里喊出来,“啊——啊啊——老鼠,娘,有老鼠!”   这下其他人才注意到原来杨氏和徐倩一直跪在地上根本没站起来更没有离开,听见女儿的叫声,杨氏整张脸都白了,顺着女儿指过去的方向,更是吓的一瑟缩;可不是嘛,居然是一只又大又白还很肥的大老鼠。   因为宁威的缘故,元宵小爷最讨厌的就是把它这只珍兽说成四害中的耗子,本以为宁威被灭了再不会有人指着它喊那个让它感到侮辱的词语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有眼不识泰山,指着它鬼喊鬼叫,而且还是两个人。   元宵气的眼珠子直发红,攥着毛爪考虑着要不要给这俩讨厌的女人一人来一拳,可还不待它亲自出手,眼前青衣闪过,朱泽手法极快的从袖中掏出两根银针朝着杨氏和徐倩身上麻利一扎,跟着,刚才还鬼哭狼嚎的两个女人刹那间像是被定住一样,各个面色扭曲的大张着嘴,却是连一个字都再也喊不出来。   朱泽满意的拍了拍手:“聒噪!”   徐昭和楚烨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警惕;是谁说这鸡窝头的娃娃脸天真无邪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人间凶器,看谁不爽就扎谁。   ——   接下来的几天徐昭一直安心的在徐府养伤,养伤期间她知道楚烨下令将宁国侯府查封,宁威和侯府上下的男丁皆被关入刑部大狱受审,至于侯府的女眷全部都发配充军;想到一个堂堂侯府一夜之间凋敝没落,从此以后再也无人问津,她就觉得心口胆寒。   这就是帝王之怒,只消一句话便能让人如坠地狱,从此再无生还的机会。   也亏得宁威这趟闹腾,让楚烨知道大皇子楚恒的下落;这些天虽说楚烨表面上没讲,但她知道经此一事楚烨只会更加不放过楚恒;而楚恒留在大梁的势力在段清的告知下被楚烨以雷霆之速尽数拔出;只要一想到这个大皇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对付他们,没想到在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徐昭就觉得一阵暗爽。   等京城再次恢复宁静,徐昭身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激烈的运动,简单的行走还是没问题的。   段清目的达成,在准备回大宛之前提了礼物来看梧桐院看她。   如今已是深秋叶黄,就算是白天见了日头也不觉得有多暖和;徐昭坐在软榻里,身上穿着锦缎长裙,腿上盖着一件火狐毛毯,舒服的眯着眼一边看手中的话本一边跟来告别的段清说话。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徐昭调皮的冲着段清眨眨眼:“楚烨这个人我虽然了解未深,可我能肯定他不是轻易发动战争的野心家;远的不说就说眼下,他刚登基根基未稳,此次想要巩固边防需要银子都无法当家做主的自己拨钱,到最后还要向我父亲服软,这才拿到了军资;朝堂上朝臣不一条心需要他整顿,顾命大臣权势太大需要他化解,再加上大皇子还未铲除;他的麻烦一大堆,哪有精力去攻打大宛;而且你把楚恒的消息全部都倒给他,他一定也答应了你什么吧;所以等你回去就告诉你们的太后,说楚烨连儿子都没有,万一两国开战自己先折了,他连个哭丧的人都找不到;让她老人家尽管放心,大梁是不会贸然进犯大宛的。”   听着女子轻柔曼妙的声音,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眉眼;段清轻轻的笑了下,懊恼自己以前可真够傻的,跟她相处那么多天,他怎么就没早些发现她的眉眼跟那个人那般相似;只是,她怎么会成为徐家的女儿?   瞅着段清默默不语的对着自己发呆,徐昭有些生气:“喂,本宫知道自己貌美如花,你用不着瞧呆了吧。”   段清抿了下嘴角,深邃的眼瞳带着沉重的情绪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徐昭,我们以后会再见面的。”   “别!”徐昭连忙摆手道:“哥哥你大路朝南,四蹄狂飞,千万别回头找小妹我;我被你掳了一次已经受够了,再不想受第二次。”   段清看着她生动活泼的神态轻轻地垂眸凝笑,是吗?但他相信,下次再见,她会心甘情愿的跟他走。   ☆、031:臀紧腿长的元宵小爷   段清离开的那天正是天高气爽、万里清朗的好日子,可徐府里却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考究别致的前厅里几乎坐满了人,往日总是在外忙碌的老爷们全部到场,依照辈分相对而坐,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坐在最上面的徐昭。   今日的徐昭一身浅红色的裙裾拖曳在地,乌黑的长发只是随意盘起用一支金凤簪妆点,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曲线,虽说只是淡施薄妆,但帝后气质浑然天成,哪怕只是在做端茶浅抿的动作,也要人眼前一亮,不敢贸然窥视。   厅内安静异常,所有人几乎连大喘一口气都不敢,各个神色不明的往徐昭身上打量;皇后在七夕之夜被掳这件事虽然被楚烨及时封住了消息,可终究是瞒不住徐家人的;再加上这些天她在梧桐院养伤,她的那点事早就不是秘密;只是众人好奇,皇后这身子刚好咋就不着急回宫,反倒是聚集了徐家所有的老爷夫人出现在前厅。   徐昭并不着急解释,而是在放下手中的茶盏后轻轻地拍拍手;跟着便看见几个御林军扭送着一对男女从门外走进来。   看见这对男女,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是一片迷茫不解;倒是站在徐权身侧的管家一个箭步错出,跪在徐昭面前道:“皇后娘娘,张虎是奴才刚从乡下来的侄子,不知他犯了何错惹得娘娘动怒。”   看着在徐家待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徐昭没有一丝不满,而是美眸流转看向被御林军按跪在地上一脸忠厚老实相的张虎身上,“相貌普通,四肢偏短,除了有个巴子力气似乎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可你小子艳福不浅,居然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众人没想到徐昭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在经过她话里提点,这才注意到跟在张虎身后的一个妙龄女子;且看这名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粗布麻衣遮不住玲珑的身材,素面朝天的脸上生了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就这长相和身段,纵然是跟徐倩那样的千金小姐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让;只是这么标致的妙人儿却嫁给了一个堪似武大郎的男人。   就在众人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实暗暗摇头时,而那名女子却俏脸雪白,本是粉嫩的嘴唇被贝齿咬的微微发青,不见丝毫血色。   看见女子的神色,徐昭轻笑了一声:“给你个机会,如果坦白本宫会留你一条命。”   此话一出,厅内的空气立刻凝滞,皆是不解的在徐昭和那名女子身上来回查看。   只有徐权和徐家三爷最先反应过来,皆是一眼杀气的同时瞪向张虎家媳妇。   女子显然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纵然已察觉到事情败露,依然咬牙强撑着:“皇后娘娘怎可用身份压人,奴婢不知自己所犯何错。”   徐昭似笑非笑的一挑眉:“呦,还是根硬骨头。”   说着,厅内众人都呼吸一窒,眼下皇后虽说是在笑着,可那眼神中的凌厉之色却是越来越浓,要人不禁为跪在地上的女子捏了一把冷汗。   张虎迷茫的看着自家媳妇,又瞅着皇后明显不悦的脸色,跪行上前就是一阵磕头:“皇后娘娘,奴才的媳妇不是有意冲撞娘娘,云娘是个好人,请娘娘明察秋毫啊。”   “本宫自然会明察秋毫,只是让本宫心寒的就是这一查才发现原来徐府里养了那么多吃里扒外的狗。”说着,徐昭从位置上站起来,漫步娉婷的走到云娘面前:“真是委屈你了,为了刺杀皇上,居然费尽心机的嫁到徐府来,哪怕是委身给一个丝毫没有爱意的男人也要完成任务,这份心性实在是坚定。”   此话一出,厅内顿时人声大躁;本来还觉得云娘有几分美色对她稍有好感的人一改先才的和善,皆如看见魑魅恶鬼,眼中的厌恶之色难以遮掩。   张虎也被徐昭的话吓的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又准备求情,却被老管家一把拉住,附在耳边说了句:“二愣子,快闭嘴,你还想不想活了。”   张虎被叔父这么一扯,立刻从惊怖中回过神;温厚的眼神落在云娘身上,看着她娇美的容貌,又看看自己粗壮的四肢,像是被人硬是从美梦中拽醒,眼眶中晕起了泪。   云娘紧咬红唇,一双水雾般的眼睛在对上徐昭笃定的色后终于不再隐藏,扯着嘴角自嘲一笑,本是柔软的嗓音也变的低沉:“还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徐昭看着云娘脸上刺眼的笑容,“是谁让你下毒谋害皇上的。”   云娘抬起头看着徐昭,反问道:“这很重要吗?皇后娘娘本事了得,怎么不去自己查查看?”   “贱人,这个时候还敢嘴硬,来人!拖下去给我重重的打,我就不信你的嘴有那么硬。”徐权拍桌而起,一双喊着怒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娘,简直恨不能将她活撕乱扯了才泄心头之愤。   徐昭看着动怒的老爷子,也明白老头儿为何如此动怒;毕竟如果不是她查出是他人投毒谋害楚烨,这个罪名就要栽赃到徐府的头上;想到偌大的徐家差点因为一个奴才背上弑君的罪名,谁还能冷静的下来。   可徐昭却冷静的拦下了父亲:“爹,打她没用,她死都不会说的。”   徐权看了眼女儿,心头之火难以发泄:“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个贱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潜进我徐家,实在是要人气恨。”   徐昭摆摆手,候在一侧的御林军便走上来将云娘压出去;张虎看着媳妇,虽面有不舍,但终究还是没出声;谋害皇帝、构陷家主,任何的一条罪名都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承担不起的;唯今他自身难保,还有什么法子来保护她?   徐权眼看着云娘被压下去,一脸不解道:“阿昭,你难道还想留着这个贱人?”   瞅着气的快要上房揭瓦的老爷子,徐昭笑着走上来:“爹,楚烨让我彻查投毒事件,一来是信任我徐家与这件事没有牵扯,二来也是看我这个皇后究竟有多大本事,他这么费尽心思,我怎可拂了他的好意?”   “你要做什么?”   徐昭神秘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在徐权耳边说了句:“顺藤摸瓜、引蛇出洞。”   徐权一怔,跟着便双目放光的看着唯一的女儿;真不愧是他的孩子,脑子转起来丝毫不输任何男子。   瞅着老爷子会心的笑容,徐昭就知道老爷子是全力支持她的决定;再望向跪在地上的张虎和老管家,“云娘虽说与你们有关系,但本宫也不是滥杀无辜、无理取闹之人,她是她,你们是你们;只要你们忠心耿耿的对待徐家,徐家自然也不会亏待。”   张虎本以为要受云娘所累性命难保,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有意放他们一马,立刻感激涕零:“奴才生是徐家的人,死为徐家的鬼。”   老管家也是老泪纵横,朝着徐昭就重重的磕头。   坐在厅里的徐家其他人都啧啧称奇的看向徐昭,三言两语就除了祸害还收买了人心,这般手段的确是高招;看来以后谁都不敢再小觑了这位皇后娘娘。   ——   等回到梧桐院,果然就看见朱泽正小狗般的趴在门口,万分期待的不断朝着房间里窥望。   “朱大神医,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徐昭忍笑打趣儿道。   像是被来人窥破心思,朱泽手忙脚乱的转过身,今日收拾干净的他依旧是一身浅青色的袍子,修身玉立,自带一股遗世之风,可就是气质如此出类拔萃的一个人,此刻却是委屈的憋着嘴,可怜巴巴的向她撒娇:“你家元宵真的不喜欢我了。”   徐昭忍笑:“你见到它就要放它血,它能喜欢你吗?别看我家元宵个儿不高,可它也是个带血性的汉子,这世上只有它放别人血,哪有被他人放血的道理。”   朱泽悔不当初:“我这不是当初被它给惊艳了嘛,早知道它那么讨厌被人放血,打死我都不会那么做。”   被朱泽后悔的表情逗的心情很不错的徐昭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就楚烨对他的态度足见这娃娃脸是个来历不凡的,再加上他那一身鬼斧神工般的歧黄之术,这样一个妙人她怎能随便放走了呢?   徐昭抖了抖腿,冲着一脸郁闷的朱泽抛出个橄榄枝:“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我们家元宵?”   闻到希望的朱泽立刻做卖乖求好状,连连点头,一脸希冀。   徐昭继续抖腿,道:“我家元宵生的臀紧腿长、圆润精致,其实我早就想找个人专门伺候它了,不知朱大神医有没有这个兴趣?”   嘎?伺候传说中的银毛雪兔?我愿意!我愿意!   很显然,为了跟传闻中的珍兽攀上关系,在江湖上拥有赫赫声名的朱泽早就连人格和尊严都抛弃了。   ☆、031:耍流氓   等夜色来临,楚烨再次驾临徐府;徐昭正喝完苦药脸皱一团的看着朱泽狗腿的在给元宵小爷按摩松筋骨。   看见楚烨进来,朱泽伸手打招呼:“皇上万安,你又来了。”   楚烨嘴角抽搐,不明情况的看向徐昭。   徐昭往嘴里填了一枚酸甜可口的杏果,直到感觉舌尖上的苦麻渐渐散去,这才站起来给楚烨介绍道:“他是我刚给元宵找的老妈子,这不,正给我们的元宵小爷松活筋骨呢,听说这样能长个儿。”   元宵小爷摊爪摊脚的露着肚皮舒服的躺在软乎乎的毛垫上,它很满意主子给它找的这个老妈子,正眯着金色的眼珠被伺候的直打呼噜。   楚烨宠辱不惊的眼睛里闪过惊讶,要知道朱泽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伺候一只兔子,可见这家伙醉心医术六亲不认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哪里是给人当老妈子,分明就是想方设法的待在阿昭身边,趁机研究这只千金难求的银毛雪兔。   门外人影晃动,身着黑红劲装的御林军从外面进来,对着徐昭回话:“皇后娘娘,云娘打晕守卫溜走了。”   徐昭依然在嘬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杏果,掀起眼皮,道:“派人跟上了吗?”   “跟着呢,只是……”   “说。”噗的一声,徐昭就将嘴里吃的只剩下胡的杏果吐出来,利落的动作带着说不出的潇洒随性。   “云娘在走之前去柴房找了小香,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跟着发生争执,最后云娘孤身离开,小香一人留下。”   徐昭轻眯了一下眼睛,表情淡淡的脸上上腾起隐怒之色。   楚烨却是笑着走上前挨着她坐下:“看来在朕的饭菜中想要下毒之人真的与镇国公府有关。”说着,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徐昭。   徐昭捏紧手下的衣襟,眼底闪过绝杀之意:“要人把云娘跟紧点,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本宫都要知道。”   御林军领命,应了一声便告退。   应付完御林军,徐昭这才悻悻的看向楚烨:“皇上什么时候把勤政殿搬到徐家来了?”   这明晃晃的嫌弃,摆明了就是嫌他出现的太频繁了;楚烨瞪了眼这没良心的女人,转头就去问一脸狗腿向元宵的朱泽:“她的身体怎么样了?能受马车颠簸吗?”   朱泽对自己的医术是最有信心的,听见楚烨的问题,立刻鄙视的看他:“本神医出手,纵然是白骨也能生肌,何况只是中毒;别说是坐马车了,就是骑马车也没问题。”   楚烨得到答复,立刻道:“好,既然已无大碍,那皇后,明日就随朕回宫吧。”   哈?感情这家伙跟点卯似的天天往徐府钻,就是等着她伤养好后赶紧带她回宫呐;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稀罕她了?   徐昭瘪瘪嘴,不配合道:“不行,我还没抓到那个暗中向你下毒栽赃徐家背黑锅的人,还不能走。”   “你不是已经在放长线钓大鱼了吗?”楚烨摆出一副洞察全局、乾坤在握的姿态,继续道:“朕的御林军可不是一个弱女子能随便放倒的,你故意要云娘逃走,就是想跟踪她看她回哪里复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黑手;现在已经大致猜出云娘是谁的人,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看向略有争执的帝后,正在专心为元宵按摩的朱泽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徐昭头部,脸上略带犹豫,思考半刻,终开口道:“皇后娘娘身有顽疾,皇上可知道?”   楚烨正在以质问之姿拷问着面前的小女人,突然听到朱泽的话,本是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来,连脸色都变了几变:“顽疾?什么意思?”   徐昭也怔愣了下,她有顽疾,自己怎么不知道。   朱泽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元宵小爷身上移开,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目光灼亮的看着徐昭:“娘娘是不是偶有头疼难忍之时,往往这个时候都会目眩耳鸣,甚至想要昏昏欲睡。”   徐昭神色微恙,立刻被楚烨捕捉到,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朕?”   楚烨这么一紧张带的她也跟着紧绷起来,但毕竟徐昭还是没乱起来,一双清亮的眼睛冷静的看着朱泽,回答道:“我小的时候曾被人推下锦鲤池,可能是在当时受到了惊吓,再加上摔下去的时候可能是头磕到了哪里,所以等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回忆起往昔,徐昭不觉一声冷笑;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对徐倩的放纵更是觉得荒诞,一直觉得那个孩子只是行为偏激了点,可现在再细想,这哪里是偏激,分明就是逮着机会就想要她性命,可见其心之恶毒,实在是要人不敢恭维。   朱泽听到楚烨的回答,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在原地来回踱步;而楚烨却是担心的看着她的脑袋,刚想张嘴说什么,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紧她的手猛地一捏,捏的她都觉得一阵刺痛。   “皇上,你弄疼我了。”徐昭挣扎着就要抽出自己的收。   可这个男人却像是魔怔了一样,一把将她带入怀中,永远沉静镇定的眼睛在这一刻闪烁着惊人迷乱的波光:“你是什么时候伤了脑袋?”   “五年前,怎么了?”   楚烨肩膀一跨,一口浊气像是被压抑很久似的被他吐出来;五年前她被人推下锦鲤池受了伤,所以也就忘了他是不是?才会在他对她表白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冷漠,才会对他的好无动于衷对吗?   想到这些,楚烨不禁摇头轻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经质。   徐昭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奇怪,叫住朱泽:“喂,你要不要先给他瞅瞅,我咋瞧着他才像是伤了脑袋。”   朱泽上前欲搭脉,却被楚烨一脸嫌弃的指着毛垫上舒服的呼噜声大作的元宵:“提着那只兔子滚出去。”   对朱泽来讲,能和珍兽来一次单独的约会简直比无意间得到一支千金难买的冰凌草还要让他激动兴奋,只可惜徐昭把元宵看的太紧,他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不敢提,眼下楚烨给他造就了一个机会,谁丢掉谁就是王八蛋。   朱泽兴奋地圆脸发红,飞一般的速度冲过去抱起元宵,然后又像是被恶狗追似的夺门而出。   徐昭害怕朱泽给元宵放血,站起来就要追,可人还没动就被楚烨一把拉住,仰头跌入他怀里。   虽说二人都睡过了,被抱一下也没什么,但徐昭却在被楚烨抱如怀中后,整个人都快炸了,手脚踢腾着就要跳开。   可楚烨是什么人,别说这霸道性格,就是这一身的武艺也能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牢牢的按在怀里。   “乖,你别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似带着恳求,也带着心疼的愧疚,这要浑身汗毛乱炸的徐昭如吃了软骨散一样,立刻偃旗息鼓;他,怎么了?   见怀里的人儿不再挣扎乱动,他这才将勒紧她的手臂稍稍放松,然后将脑袋亲昵地搁在她的肩窝,开始了自我反省:“阿昭,你要朕把你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你先把老娘放开再说。   楚烨继续自顾自说:“你受了伤,忘了许多事为什么不早些跟朕说?!”   跟你说有毛的用,又不是你把她害成这样。   “阿昭,对不起,朕以前误会你了。”   得了吧小子,你丫误会她的还少吗?   啊!不对,他这话里的意思……徐昭咕噜噜的转了转眼珠,侧眸回头去看楚烨真挚的眼神,可还没等她来得及问上一句,唇上突然传来的温软让她呼吸凝滞,睁大眼看着面前这张放大了好几倍的俊美面容,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活活憋死过去。   苍天呐大地啊!这疯魔哪里是在向她道歉呐,他丫丫分明就是在耍流氓啊。   ☆、032:未来相好   正在耍流氓的皇帝陛下抱着浑身僵直的徐昭吻的动情而缠绵,柔滑的舌尖卷着她的丁香小舌温柔要命的撕摩,像是要将她的灵魂扯出来一样;她低低的吃痛轻吟,可疯魔的皇帝陛下在听到她的低吟后却更像是受到了鼓励,本来轻轻圈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这架势分明是恨不能将她勒进他身体里,与他的骨血相互交融才肯罢休。   徐昭睁大着眼睛看着眼神迷离神情陶醉的楚烨,虽说嘴巴被霸占了,可脑子却在飞速的旋转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自己究竟是哪里诱惑着他了,能让向来装逼冷酷的他激动如此,抱着她就是一通狼啃。   可是,直到楚烨狼啃爽了徐昭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只能憋屈的窝在这个将她好一通蹂躏的家伙怀里干瞪眼。   被徐昭瞪着,吃饱喝足露出餍足之色的楚烨心情十分之好;能不好吗?知道当年的表白被拒不过是一场误会,明白他的小野猫是生了大病才将他忘记;男人的面子和里子一瞬间被找回来,他的心情简直美到冒泡;只是,就哪个混蛋把他的小野猫丢到锦鲤池里喂鲤鱼的?   徐昭被楚烨眼神中的狠色吓得一个激灵,反省莫不是她刚才配合的不情不愿,惹恼了这只魔障?   要不说自己真的是越活跃矫情了,反正都他妈睡过了,她还在乎被这爷们搂一会儿亲一会儿吗?再加上这哥们长得如此俊美,吻技也是一次比一次高超,如果她现在知错就改、重新补过,他应该会原谅自己吧。   说做就做,徐昭长臂一伸勾在楚烨的脖颈上,然后用力往下一压,才分开的两张嘴再次碰上;只是这次,主动者换成了徐昭。   楚烨本来还在沉浸在找到凶手给徐昭报仇的计划中,突然美人主动献吻,着实要他受宠若惊;本来被强制压下去的**再次被挑起,再加上徐昭的主动配合,向来以冷静自持而让无数大梁朝臣战战兢兢的帝王很快就变的热情如火,上面亲的难解难分,下面的一双手就开始乱扒她的衣服。   就在衣衫滑落快要看见那如雪的肌肤时,突然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几声吱吱声,跟着一个男声也随之传来:“皇后娘娘的身子虽已无大碍,但重伤过后需固本培元,最好少做剧烈运动。”   一腔热血被这败兴的声音打断,徐昭不用去看都知道此刻楚烨铁黑的脸色;他丫个死神医,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敢听帝后的墙角,但更让徐昭生气的是臭娃娃脸自己偷听墙角也就罢了,他居然无良的拉着元宵一起偷听。   不知道我家元宵还是个雏儿吗?不知道我家元宵有多纯情吗?你丫的自己污也就罢了,现在这架势要把元宵小爷一起带污呀。   徐昭恨恨的磨牙,暗自决定:她要把娃娃脸介绍给楚绍那只断袖。   *   第二天,奉旨来接徐昭回宫的凤撵一大早就等候在徐府门口,长长的皇后仪仗队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引来不少百姓驻足,也惊的徐府上下一阵鸡飞狗跳;只有这当事人一副慢腾腾的性子,打着哈欠伸开手臂,由着宫人将一层又一层的宫裙穿在她身上。   老爷子一看闺女要回宫了,一大早就就向朝班告了假,专门留下来送女儿,关键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定要赶紧怀上皇子,弄死楚烨这件事必须越早越好;生母张氏不舍得牵着徐昭的手,看着眼前明艳不可方物的闺女,心底里是又骄傲又舍不得,但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她女儿这盆水还泼到了皇家,比普通的千金小姐高贵不知多少倍;想到这里,张氏就腰板挺直,压低声音在徐昭耳边传授宅斗经验,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核心要点,那就是一定要看好宫里的贱蹄子,千万不能让皇上的龙床上出现其他妖媚的女人。   徐昭牙疼的看着左边欲要楚烨命的亲爹右边鼓吹着她日夜都要得到楚烨身子的亲娘,一时感慨无语望天;徐家能传承百年之久,真是多亏祖宗庇佑、神佛照拂啊。   等徐昭抱着元宵领着朱泽钻进凤撵,这才觉得耳根子清净许多。   凤撵中早早的就熏上了她喜爱的熏香,虽然外面天气渐冷,可车攆里温暖舒适,车速慢慢晃动,车外还有声乐响起,实在是易催人入眠。   朱泽自从跟了元宵小爷后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黏人特性,元宵小爷去哪里他就会主动跟到哪,甚至还特别有眼力劲,不光伺候的元宵小爷舒服的哼唧不停,甚至连徐昭都一道照顾上。   用一句朱泽自己的话说就是,想要赢得元宵小爷的芳心那就一定要先学会讨好皇后娘娘,谁让皇后娘娘是元宵小爷的主子,只有巴结好了大的,小的才能一并搞定。   至于徐昭,对朱泽的存在很是满意;这家伙是个医道高手,一个人就能顶太医院的一帮老家伙;更关键的是朱泽能够一语道破她身上的顽疾,她头疼的毛病这些年来一直断断续续的骚扰着自己,既然身边有这样一个歧黄之术的高手在,她不利用他利用谁。   徐昭在车攆里一壁想着怎样将朱泽利用的更加彻底点一壁快要昏昏欲睡,等车攆穿过正阳宫门,顺着长长的宫道在栖凤宫前缓缓停下,徐昭倚在车内的软垫都快做出一个完整的梦了。   元宵小爷头一次进传说中的皇宫,自然是好奇兴奋到了极点;毛茸茸的肉爪攀着车壁往外看,一双金亮的眼珠子在一重重的宫阙上层层掠过,激动的吱吱嚎叫,可还没等到它兴奋的吱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一声含笑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呦!好肥的一只耗子,来人,拿老鼠夹。”   听到这声音,徐昭的脸皮抖三抖,元宵小爷的胡子颤三颤,至于对元宵有着疯狂迷恋的朱泽更直接,干脆亮出夹在指间的银针晃了三晃。   徐昭扶额轻叹,楚绍你个丫丫的,数日不见你这作死的速度真的是一日比一日快。   看着隔空要给外面那个欠揍的家伙射飞针,徐昭一脚踹在朱泽的屁股上,“射毛的射,走,老娘带你去见见你未来相好。”   ☆、033:找小老婆   凤撵外的楚绍依然身穿儒雅华贵的锦衣常服,华服金线暗藏,玉带明珠点缀,将他本就出彩的气质衬的更加芝兰玉树、皎皎出尘;只是出于对裴铮的间隙,现在但凡是看见温文尔雅之人徐昭都没什么好感,所以纵然是见楚绍清风朗月的对着她盈盈笑着,她也只觉得这熊孩子比王八好了那么一点。   被徐昭悄悄拿来和王八一起比较的九王爷才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到了这个档次,依然笑的满面春风、日月失色,看着徐昭从凤撵上缓步走下,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娃娃脸和蹲在娃娃脸肩膀上的肥耗子。   “近了看真是又肥又胖,来人,找个大的鼠夹子。”   元宵小爷此刻的心情不是一个简单的愤怒就能形容的,身为拥有高贵血统的银毛雪兔,它可以趾高气昂的藐视一切飞禽走兽,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兔落皇城遭人戏,眼前这混蛋不但侮辱它圆润的外形还要拿鼠夹子招呼它?   此仇不报,它元宵小爷就不是站着撒尿的主儿;龇着大板牙的元宵亮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凶器,三瓣唇上下阖动了几下,瞅准了楚绍脖颈上的大动脉,刚准备来个猛虎扑食,却被主子出声打断。   “元宵,你要是还不改掉动不动就咬人放血的毛病,我就扣掉你最爱吃的野参片,让你去啃路边草。”   被主子无情阻止的元宵小爷差点就崩溃了,睁大了一双金色的眼珠难以置信的看着主子绝艳高贵的面容,跟着鼻子一酸,两泡晶莹的眼泪就挂在了它的卧蚕上;三瓣嘴委屈的紧抿,宛若人声的抽噎声从它的喉管中发出来,听的兔子奴朱泽一阵心疼,忙伸出手就要抚摸安慰。   “元宵不怕,皇后娘娘不给你吃野参片,本神医给你吃;别说是野参片了,就算是冰凌草、绿藤结、蛇子粒,这些珍奇药草你要想吃多少本神医就给你弄来多少。”   元宵小爷正在伤心,哪有心思去搭理这个的兔子奴;在元宵的心里,主子就是它的一切,跟在主子身边哪怕是吃没滋没味的野果子它都觉得开心;可是它尊敬爱戴的主子,此刻却为了一个叫它耗子的男人这样阻止它,难道主子不爱它了?难道主子不喜欢它了?   想到这里,元宵小爷的心都快碎了;伸出两只毛爪桑心的去擦卧蚕上的泪,身上银白的长毛似乎感受到它悲伤的情绪都不似往常那样飘逸潇洒的飞舞;不嚣张、不霸道、不肆意飞扬的元宵小爷在难过的时候就像一只正常的兔子,真的好希望被抱抱。   徐昭阻止元宵也是为了小家伙好,楚烨这么多兄弟当中就只有楚绍埋的最深;别人都说他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可看他挺拔修长的体型,再瞧那劲瘦有力的腰肢,不难想象在这华服里面一定包裹着令万千少女鼻血喷张的完美身材;拥有这样身材的人绝对是个高手,万一元宵不知轻重的飞扑过去惹恼了楚绍,这混蛋出手就将元宵给拍成兔子饼,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楚绍见自己这样挑衅那只兔子了,徐昭依然无动于衷,就知道自己这刺激人的法子在她身上没用,便悻悻的耸了耸肩,走上前道:“皇嫂多日不见,真是愈加风采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就知道这小子是在故意逗她生气,徐昭冷哼了一声:“我发现你把楚烨的后宫真当自家园子了,三天两头的往这里钻;你就不怕将来后宫有个女人生个儿子长的像你。”   ‘噗嗤’!朱泽一个没忍住差点爆笑出来;斜眼去瞥说话带刺的某个女人,当真是钦佩万分,还好奇这小女人怎么就能把楚烨那只大禽兽给吸引住,感情这嘴毒的功夫当真是要人又爱又恨、记忆深刻。   楚绍的教养那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恐怕这辈子唯一的失态就是洞房花烛夜媳妇跟人跑的时候,不过现在细想,当时情况如此混乱糟糕他都只是愤怒的瞪着徐昭而非大喊大闹折腾的满城风云,光是这份定力就要人钦佩。   所以,就算是被徐昭这样明晃晃的欺负,他都能一笑置之,装作亲热的随着徐昭漫步缓缓的朝着栖凤宫里走着。   “臣弟这不是想念皇嫂了嘛,皇嫂此次在宫外遇到那等灾难都能化险为夷,真是贵人福泽,必有后福。”   徐昭就知道自己被宁威掳走的事是瞒不住这家伙的,所以从他口中听到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让她好奇的是,这家伙早早的就候在这里等她,究竟是意欲为何?   想起临走前父亲对她说的那句话‘楚绍深不可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徐昭就觉得脑仁疼;老爷子这话说的着实玄妙,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差别;她只是想知道楚绍刻意接近她有什么目的,可老爷子调查来调查去却说了这么一句类似佛语的提醒,简直能把她憋屈的吐血三尺。   如果不是看在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是她亲爹的份上,她真想拿板砖拍这要她费心费劲操心不止的老头子。   既然来者目的不明,她也不着急去当那出头鸟捅破那层窗户纸,听着楚绍类似恭迎的话,徐昭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色:“你怎么不叫我阿昭了?”   楚绍显然是没想到徐昭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眉毛一挑带着讶异,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玩味促狭的笑容:“你若想听,我叫就是了,阿昭。”   听着楚绍将她的小名喊的极尽温柔缠绵,徐昭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蹭蹭蹭的掉了一地;得!她嘴贱个什么劲,没事撩逗这孽畜做什么。   懒得在跟楚绍瞎贫,徐昭刹住脚步,晶亮的眼睛咄咄逼人的看向他:“你丫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知道我重伤刚愈需要休息吗?”   楚绍摸了摸鼻子,警惕的看向四周。   徐昭也顺着他的眼神瞅了瞅周围,身后有数十名宫人贴身跟随,再加上还有朱泽和元宵这俩小尾巴,她这队伍也算是阵仗浩大、种类繁多。   “别乱瞅了,这里是楚烨的地盘,你想对我做个什么是不可能得逞的。”   楚绍摆出一副被屎恶心了的抽搐表情:“阿昭,看来你真被宁威给欺负惨了,居然能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   普通女子听到这话不是被气的活活闷死过去就是要跳河上吊维护自己的尊严清誉,可她徐昭偏偏就不是普通女子;她只是冷哼着抱胸,可清亮的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了然;果然这家伙刻意接近她不是图了给楚烨戴顶绿帽子,可那是图什么呢?难道是看中她代表的势力?   想到这里,徐昭心口一寒;在经过宁威事件后她多少对楚烨有了几分好感,那个男人为了她只身勇闯独院,面对刀枪拼杀、生死存亡依然将她护在身后,可见在楚烨的心里是认了她当妻子的;虽说她依然害怕楚烨会对徐府出手,可是现在她对他的必除之心早已淡了许多。   甚至在这些天总是不断想着,如果有一天楚烨愿意对徐府网开一面,她也愿意退让一步,安心的当他的皇后,真心的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徐昭就是一愣,她怎么在楚绍面前分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便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脑袋里乱哄哄的想法都摇出去。   看她傻呵呵的动作,楚绍还以为自己把话说的太直白刺激着她了,就扯开话题说出自己等候在此的目的:“我是从圣兴宫过来的,你这么聪明,猜猜看圣兴宫叫我进宫是为何?”   楚绍依旧温风朗月,可徐昭硬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看好戏的不怀好意;圣兴宫是太后王氏的地盘,他从那里过来,莫不是王氏不甘沉默,想要爆发一下?   徐昭眼神咄咄,凑到楚绍耳边来了句:“莫不是你丫想多几个嫂子叫叫?”   楚绍的眼睛里飞快闪过讶异,然后在对上面前这鬼灵精的女子后,便释怀的笑了;聪**黠如她,只要他稍加点拨,自然能察觉到圣兴宫那边的打算,只是,知道真相的她又该怎么做?   徐昭才没有楚绍那么多歪歪肠子,她只是在猜到太后王氏在玩什么幺蛾子后,眯眼望天,一脸蛋疼;谁他妈能告诉她,为毛在她难得对楚烨有一丝好感的时候,他老母要给他找小老婆。   ☆、034:小姑娘的反击   而且还是要一个断袖主持选秀给楚烨找小老婆,难道太后王氏也看出楚绍这厮是个弯的,打算来个物尽其用,彻底开发这小子扭曲的人性?   楚绍被徐昭突然投过来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这女人向来思维跳跃,她露出这幅膈应人的表情不用猜就知道心里准没好活。   实在是不喜欢徐昭那鬼模鬼样的眼神,楚绍打算不多逗留:“总之,消息给你带到,怎么做,做什么都是你的事;至于选秀之事臣弟一定会替皇嫂您好好把关的。”   话一说完,楚绍就一身清贵的朝着宫门口的方向缓步而去,可他想走,有人却偏偏不让。   徐昭伸手就拦住楚绍,看向正在给元宵小爷顺毛的朱泽,笑的奸诈无比:“九王爷专门等候在我栖凤宫前为我通风报信,我怎么着也该谢谢王爷的一番盛情才是。”   看着徐昭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出于对她的了解,楚绍顿觉不好;这女人要使坏。   果然,徐昭连口气都不给楚绍喘,招招手就把朱泽叫到面前,“你刚才不是说我恶心嘛,现在给你介绍个不恶心的,怎么样?够水灵吧。”   朱泽常年行走江湖,哪里知道关于楚绍的风言风语,自然也没听说过他是个断袖的传言;所以听见徐昭这样介绍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相貌够出挑被皇后娘娘看上,立刻贱索索的主动配合,搔首弄姿的冲着楚绍眨了眨眼睛,将本就显嫩的模样彰显的更加灵动俊俏。   看着面前这张冲他粲然一笑的娃娃脸,楚绍的脸都黑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么做的意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徐昭:“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昭无辜的摊了摊手:“不干什么呀,只是想要表达我对你的谢意而已,难道九王爷不愿领受?”   “你!——够狠!”面前的女人笑语晏晏,楚绍气噎,目光又在朱泽那张娃娃脸上狠狠地扫了好几圈,狠甩衣袖,抛下一身的气韵风流,怒气难藏的大步离开。   对着楚绍气急败坏的背影,徐昭得意的吐舌头;要你丫的来看老子好戏,要你丫的帮着太后给俺男人找小老婆;想让她的日子不好过,你丫也别想过的痛快。   看着对楚绍背影挤眉弄眼的徐昭,朱泽好奇的歪着脑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怎么觉得刚才九王爷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呢?像是恨不能拎了他的领子将他丢的要多远有多远;莫不是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碍着他了?   *   气走了楚绍,徐昭回到寝宫慢慢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太后王氏对她的成见极深关键在于两点,第一,她是徐权的女儿,第二,她占了王梓晴的皇后之位;摊上这其中的任何一点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来,更何况是占全了这两点的徐昭;不难想象,此刻太后一定是恨不能将她处之而后快,要不然也不会将选妃之事交给楚绍而非朝中其他采选官员。   而太后的真正目的也很容易猜到,无非是看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独霸楚烨,想要给她添堵,更想找个机会将王梓晴塞给楚烨,这才以选妃为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只要一想到楚烨那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表妹,徐昭就是一阵牙疼;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豺狼虎豹的老窝,楚烨是什么人,他丫丫的根本就不是人;真不知太后是对自己的儿子太有信心还是太想抬举王家,居然将那么鲜嫩的一个小姑娘塞到这种地方,这简直就是活受罪呀活受罪;可偏偏有些人却将这狼窝当福气,把性格阴晴不定的某人当良缘,真不知那些家伙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就在徐昭单手支着脑袋摇头轻叹的时候,一个宫人踮着脚步快速从外面走进来,跪下:“娘娘,圣兴宫的王姑娘来了。”   徐昭刹那睁大眼,哎呦喂,这向来只在太后身边转悠的小姑娘怎么就想到来她的栖凤宫了?   徐昭嘴角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狡猾的眼神扫过宫门口种的一棵银杏树,杏叶已黄、形如团扇,被晚秋的风轻轻一吹,像是无力承受风的力量一般打着旋儿的就从枝头掉落在地;不一会儿就在树下铺了小小的一圈,看上去就像融融的地毯,煞是可爱。   “宣!”   话音一落,徐昭便慵懒的往身后的美人榻上一依,乌黑的长发随之铺散,如锦缎、似匹练,光滑如丝要人不禁感叹皇后娘娘的发质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更要人惊艳的是那张薄施淡妆的面容,眼如秋水,唇如红樱,小巧精致的鼻子宛若玉珠;王梓晴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美人卧榻、雍容华贵,娇软的身躯就像天上的一朵云,要她看了都是一阵失神。   望见这一幕,王梓晴更加确定的攥紧袖下的手指,一双清透如水的眼睛坦然的看向徐昭,跟着便是娉婷一拜,虽依然是当初那个站在太后身边被徐昭的一个眼神吓的直往后躲的小姑娘,可徐昭却觉得这丫头今天有点不一样。   徐昭抬了抬手,王梓晴就心领神会的站起来;小姑娘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大殿中间,一身淡粉色的长裙包裹在她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身躯上,勾勒的那脆嫩的胸口微微起伏,纤细的腰肢更加不胜一握。   徐昭眯了下眼,扬手就让伺候在侧的宫人们下去,看向王梓晴:“好了,现在殿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王梓晴感激的看着徐昭,这些日子以来她虽常听姑母太后在她耳边说皇后的坏话,可她却渐渐对姑母口中的这个嚣张霸道、惹是生非、狐媚邀宠的皇后越来越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产生了些许好感。   她知道姑母不喜欢皇后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姑母出身不高,先帝还活着的时候在后宫过的辛苦,王家也因为自身势力薄弱而无法给予她帮助;如今表哥贵为皇帝,姑母自然是想为王家做打算;她知道姑母心中羡慕那些拥有强大家世背景的侯门子女,更嫉妒那些可以仗着家族势力横着走的富贵子孙;所以这才选了她进宫一心欲将她扶为皇后,只为将来王家能在京城上流争得一席之位,再无人小觑。   这事若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会听从父母亲人的安排,为了家族、为了这些嘴上说是疼爱她实则就是在利用她达成自己自私愿望的亲人们肝脑涂地;可是现在,她不愿意。   王梓晴清亮通透的眼睛里刹那间闪过强硬的坚持,跟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被她的动作惊的一下坐直身子的皇后磕头:“娘娘,臣女不愿意入宫为妃,还请娘娘帮我。”   嘎?!   徐昭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决然的少女,丫丫个见鬼的,这小丫头还是当初那个见到她锋利眼神就直往太后身后躲的小白花吗?还是那个迫于她的气势慌忙低下头的小嫩芽吗?   几天没回宫,小嫩芽变的小霸王花,徐昭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快被颠覆了。   “你不愿意进宫?为什么?”   跪在地上的王梓晴腰背挺直,这一刻,没有人敢因为她年纪幼小而忽视这小小的人儿,窗外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栏照进来,淡淡的薄薄的一层笼罩在这小小的身躯上,像是给这小人镀上了金边,也像是要将温暖的力量传到她娇小的身躯里:“因为臣女,有了喜欢的心爱之人。”   听到这个答案,徐昭翻白眼差点给厥过去;他大爷,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被太后一心看好的小姑娘在万事俱备、只差一脚的情况下突然玩了招回马枪,不乖乖配合太后给她安排的富贵命运,而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跟一个神秘的男人暗渡成仓;成功给太后一剂响亮的耳光,也同时狠狠地拒绝了成为楚烨女人的邀请。   阿莱?难道这是楚烨被嫌弃的节奏吗?难道在王梓晴的心里,有能比一国之君还要令她心动的男人吗?真的好想见见这哥们。   ☆、035:小霸王花遇见霸王龙   徐昭似乎闻到了类似于重大秘密的味道,兴奋地嗓子眼发干一个劲的舔嘴唇。   “心爱之人?是谁?我认识吗?宫里的还是宫外的?”徐昭激动的窜跳到美人榻上蹲着,眼睛跟大灯似的照在王梓晴身上,终于让这无畏勇敢的小姑娘哆嗦着抖了下肩,难以置信的看着前一秒雍容华贵后一秒类似于抽风发癫的皇后娘娘。   “娘娘……”小姑娘羞涩咬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带羞,说不出的灵动乖巧。   徐昭这才反应过来,忙冲下美人榻亲自去将王梓晴扶起来,一边还热络的摆出一副姐妹好的姿态拉着小姑娘坐到她的榻上,眼神热烈道:“你想让我帮你拒绝掉楚烨也不难,但你总得告诉我是哪家的臭小子干掉了咱们高逼格的皇帝陛下。”   是啊是啊!她真的好想知道楚烨是被哪个愣头青给截了胡。   王梓晴一脸羞涩,可是想到那个人便也知道自己是不能瞒皇后的,挣扎在三、眼睛一闭,小姑娘红透了整张俏生生的脸颊,染着口脂的粉唇一张一合,终于说出一句话:“是徐诺徐大哥。”   哈?   好么,原来那个截了胡的臭小子是她大哥。   徐昭只觉得三魂跑了七魄,绷直了身子眼神发僵的往后倒,如果不是王梓晴眼疾手快的及时扶住她,她真的会一头从美人榻上栽下去。   眼前浮现出二愣子大哥那张憨厚淳朴的笑容,徐昭只觉得天旋地转、五雷轰顶;再一次抓心挠肺的揪心叹气;她在后宫混浮浮沉沉,整日被楚烨和楚绍这俩兄弟折腾的连轴转,怎么就忘记多多留意她家大哥;哥哥虽是个武痴,但也是个纯爷们,遇见入了眼的女人哪里还管得上这是谁的妞,直接拿下再说。   现在好了吧,楚烨找大哥来给他看护宫城,看到最后未来小老婆被人家给拐走了。   想到这里,徐昭就是一阵生不如死,站起来就急的直跺脚;她这个要人命的大哥呦,真不愧是老爷子亲生的儿子,折磨起人来简直不要不要的;你说你看上谁家姑娘不好,咋就偏偏看上了太后给楚烨挑选的小表妹呢?这个时候跟王家扯上关系,这简直就是在逼他家老爷子跳护城河的前奏啊。   王梓晴同样心情忐忑的看着一会儿抱头哀嚎一会儿捶地顿足的皇后娘娘,她说喜欢徐大哥,娘娘就这么激动;还是说娘娘她不愿意她与徐大哥好?   王梓晴紧张的捏紧手里的帕子,清秀纯真的脸上闪过前所未有的坚定:“娘娘,我是一定要与徐大哥在一起的。”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能少说两句吗?!   徐昭承受无能的捂着自己快要蹦跶出心律不齐的心脏,精神萎靡的看着面前为爱奋斗的少女;她以前咋就没看出来,这小霸王花牛性起来战斗力也是不弱的。   更没想到像她大哥那么粗糙的大老爷们也会勾引的人家小姑娘春心荡漾、念念不忘;可见,男色,猛于虎。   虽说震惊,可徐昭知道此刻不是惊讶的时候,所以在一阵发泄般的捶地挠胸暴走挠墙后,她冷静下来,看着因为她的一系列疯癫举动而吓的俏脸雪白的王梓晴,语气严肃的问出口:“你知不知道你是太后专门从王家众多子女中挑选出来给楚烨当皇妃的人。”   王梓晴坐直腰板,目光坚定:“知道。”   “你知不知道太后最不喜欢的就是徐家,作为徐家的嫡子嫡女,我和我大哥都是她老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一旦跟我大哥好上了,将会背负什么,将会面对什么;一不小心甚至可能万劫不复,连后悔的资格都被剥夺。”   王梓晴咬紧牙关,大声回答:“我知道。”   是!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在这繁华团簇、富贵冲天的京城王家根本上不了台面,所以她从不去跟那些娇贵的千金小姐比较什么,争取什么;她过的平平静静、安然祥和;对她来说只要一杯茶、一本书、一间能遮风避雨的屋子她就能活的满足幸福、随遇而安。   可是,她简单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她的姑母成了太后,她从小就很少见面的表哥成了皇帝,王家水涨船高,一项默默无闻的她成为无数千金公子巴结的对象,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的名字不再是他人口中的一个陌生词语,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逢迎拍马,也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虚伪客套。   为了整个家族,她必须学会长袖善舞,为了亲人,她必须离开生养了她十几年的家,孤身一人来到这重重深宫,将自己的命运和未来交予他人;她知道她是一颗棋子,一颗给家族家人带来富贵的棋子,她从未想要过挣扎,因为那些人都是她深爱的;直到……   王梓晴的眼眶开始慢慢变红,在徐昭诧异的神色下悄悄落泪。   数日前皇后被掳,太后在圣兴宫中得到消息,急忙找来父亲,关闭宫门,密谋商谈;只是当时父亲与太后说的太专心,没有注意到端着香茗从侧门安静走进来的她。   太后难掩喜色:“太好了,如果那个丫头能死在匪贼的手里,就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父亲同样神情激动:“就说晴儿是有皇后命的,阿姐,这次你一定要说服皇上,让他立晴儿为后。”   “放心,皇后之位一定是我们王家的,晴儿是个乖巧的孩子,她不会辜负我们。”   父亲却在这时露出了担虑之色:“只是那个孩子太乖了些,我担心她拴不住皇上的心;皇上至今还未有子嗣,又正值盛年,万一将来让其他女人先怀了孩子,对我们王家……”   太后一把攥紧手下的凤椅,总是注重仪态的她骤然变的凌厉狰狞:“王家不仅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晴儿没本事把皇上的心抓住,那就从王家重新挑选有本事的女子取而代之。”   王梓晴不知是怎么从大殿中走出来的,又浑浑噩噩、精神恍惚的走了多久,直到她反应过来才觉察自己早是一脸寒泪,眼前的景物也不是她所熟悉的。   周围空旷无一人,四周的萧条跟整座皇城的辉煌尊贵有着强烈的反差;她跌坐在枯黄厚重的**落叶上哭的伤心绝望,似乎只有在这一刻、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才有勇气哭出声,才敢将心底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   她从不介意自己成为至亲之人手中的棋子,因为那些人是她用全部生命和尊严去保护的人;可是她很在意被无情抛弃的命运,就算他们将她看做棋子,那是不是也该给这枚棋子安排个善始善终的结局,因为她是他们的亲人;究竟该有多自私,才能做到罔顾血脉亲情,一心追求那些虚妄的、没有意义的荣华富贵。   就在她绝望的流着眼泪,撑着虚软无力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向远处的枯井爬过去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哪宫的宫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有人?   她手足无措的转过头,将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暴露在他面前。   他似乎被她狼狈的模样吓到,急匆匆的就朝她跑来,一身黑衣金甲碰撞着腰间的佩刀,发出叮当的脆响:“是谁欺负你了?”   看着几乎在瞬间就跑近眼前的男子,她怔怔发愣;只觉得眼前的他像是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将正在阿鼻地狱中受苦受难的她解救出来;兵器与金甲碰撞的声音宛若佛语,看着他担心的眼神,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她又哭又笑;哭自己过去的痴傻,笑命运对她的不曾放弃。   *   徐昭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王梓晴的表情,看这丫头像是陷入了一个既痛苦难捱又重燃希望的回忆里,许久之后才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眸,那双似被水洗过的眼睛,透着从未有过的灼人光芒,抓住徐昭的手,说的肯定真挚:“皇后娘娘,你不用再怀疑顾虑;从今往后,我就是徐大哥的人。”   看着面前这一眼决绝的少女,徐昭的肝都颤了;哎呦我的亲哥啊,你究竟把人家姑娘怎么了,瞧这非卿不嫁的架势,你不会是强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吧。   ------题外话------   如果漫漫说,等过一会儿,还会有二更,你们会不会特别高兴?   如果漫漫说,二更里面会有激动的过程,你们会不会狼嚎?   来,嚎叫起来吧!   一直以来都要感谢【palfun】和【柠檬草小精灵】两个贴心的亲爱的,是你们一直在帮助漫漫关注着这篇正在成长的文,每次看见你们在下面留言,告诉漫漫应该怎么做,鼓励漫漫一定要加油的时候,漫漫都觉得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原来有一个这样默默支持你的人,关注你的人,是这样温暖充实;感谢宝贝们,感谢你们无私的爱。   还要感谢其他留言鼓励漫漫的亲,感谢亲爱的们送的鲜花,小小花朵一片爱,漫漫感动在心间。木啊!   ☆、036:死都不让你选妃(二更)   被王梓晴这么一闹腾,徐昭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快被拆散架了;再加上先后被楚绍和王梓晴带来的消息冲击,她很快就气息奄奄、无精打采、眼皮耷拉、双腿发软,就连元宵小爷抛弃它的兔子奴专门跑到她面前撒娇她都没力气招呼这小家伙。   被冷漠的元宵小爷很悲愤,抱着一枚鲜红多汁的果子一步一扭的往外走,肥硕的屁股左扭扭右扭扭,小小的尾巴左甩甩右甩甩,霸气十足愤懑难消——主子不陪小爷玩,小爷心情很不好,好吧,去欺负兔子奴逗自己开心吧。   半柱香后,栖凤宫后殿传来一阵噼里哐啷的脆响,跟着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嚎刺破天际。   “元宵,那是本神医用了九九八十一道名贵草药凝练的解毒丹,有价无市、千金难得,你居然把它们当泥蛋子搓着玩,本神医要怒了!要怒了!”   看着攥拳放话的兔子奴,身为一只拥有着高贵血统的高贵兔子,元宵小爷骄傲的一个翻身,圆润肥硕的身材就像撑了气的皮球一下就跃到桌子上,然后一边抛着果子,一边用金色的眼珠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斜睨着朱泽;无声中像是在对他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接收到元宵小爷信息的朱泽依旧沉浸在心疼解毒丹的苦逼心情中,捧着沾满土渣的解毒丹,哭的泪流成河、花枝乱颤,控诉:“你太过分了。”   元宵小爷冷哼一声,在朱泽的泪眼指控中妖娆的伸出自己修长的肥腿。   看见元宵这个动作,朱泽立刻收住哭声,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一只越伸越近的兔子腿;最后,眼瞳炸亮,一扫先前被摧残蹂躏的惨样儿,狗腿子般凑上前,一眼星星的的望着他的小祖宗:“元宵,你终于答应让我剪一截你的兽甲做药引了吗?”   银毛雪兔全身都是宝,别说是手脚上的兽甲了,就连它身上的毛都能在经过特别加工后制作成试毒的细针,且功效比专门制作出来用作查毒的银针还要精准;这就是从小就吃天材地宝、珍奇异果的元宵小爷和普通野兔子的最大区别;前者连放屁都是香的,后者被宰杀后烹制成美食也就只值个十文钱。   看着捧着自己的小脚拿着小锉刀小心翼翼的给自己锉脚趾甲的某位神医,元宵小爷高傲的扬着尊贵的下巴吱吱望天——愚蠢的人类啊,膜拜在小爷的魅力之下吧!   *   前殿,徐昭依旧要死不死的躺在美人榻上挺尸,连楚烨走进来都没注意到,直到那人开口,这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子。   “你还在养伤,应该多休息;朕怎么听说你刚一回来就见了不少人。”说话间楚烨就走到美人榻前,伸手就给徐昭的脑袋上弹了个爆栗,看她吃痛捂头坐起,这才含笑坐到她身边,一双上挑的凤眸里含着几分笑色。   看这家伙在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徐昭就忍不住腹诽;不过细想他是该高兴的,马上就要选妃了,以后有一大堆美人围着他转来转去,他想睡谁就睡谁,一晚上睡一个不过瘾还能睡两个,两个不起劲还能睡三个;总之,他就算是想一晚七次郎夜夜做新郎都不会有人站出来阻止,也许还有朝官跳出来大加赞赏,高呼我朝天子勇猛无敌,为了祖宗基业皇嗣延绵,身体力行、雨露狂撒,实乃天下之幸、万民之福。   想到楚烨将来会被当成种猪对待,徐昭觉得被弹疼的脑壳都不再疼了,没心没肺的冲着他龇牙嘿笑:“还不是本宫人缘太好,听说我回宫大伙儿都争着抢着来请安。”   楚烨本来还等着徐昭主动提起今早他才知道的那件事,可这丫头别说是露出一丝不满恼怒之色了,甚至还对他嬉皮笑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道他选妃,她就这么高兴?   感觉受到忽略的皇帝陛下又有些猝郁了,枉他在前朝听说选妃之事后丢下堆如小山的奏折头也不回的跑来她的栖凤宫,一路忐忑、殚精竭虑,想了一肚子的好话来哄她,没想到这女人连个生气的反应都没有,让他很是有点吃瘪没趣儿。   叹了口气,楚烨很是认命的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要是还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他就白瞎长了这对眼珠子。   “阿昭,母后那边你不用上心,朕是不会同意选妃的。”   徐昭本来还在脑海中幻想着楚烨被诸多美女层层包围的壮举,突然听见他这么说,愣了一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朕不愿意选妃,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楚烨不悦的口气让徐昭大感不妙,熊孩子这是要生气的前奏啊;可是,她是哪句话说错了吗?自古以来,帝王拥有三宫六院是理所应当,身为皇后甚至为了江山社稷还要将自己的丈夫推到其他女人的怀里,这个道理在她入宫前就被宫里来的教习嬷嬷讲了无数遍;所以,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奢望这个男人会给她一个独一无二,因为她知道她与他之间不仅隔着权利身份,还隔着太多的纷纷扰扰;但眼下,他却像是为了选妃而暗动心火,甚至还像是在跟她耍脸色。   哎呦你个小孽障,她本来劝的自己都看开了,想着不就是跟几个美人共同分享你嘛,只要你乖乖地交公粮让她生个儿子,她也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可你丫现在这态度也太欠扁了;决定了!老娘就算是死也不让你丫的娶小老婆,这辈子都只能被老娘这一个女人睡过来睡过去。   徐昭咬紧了腮帮子,攥着拳头瞪着眼睛冲着楚烨喊话:“行,这是你说的,不愿意选妃是不是?好,谁他妈选妃谁就是孙子。”   楚烨一噎,诧异的看着像是吃了炸弹的徐昭,语气立刻软和了许多:“阿昭,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人既然不领情,那我也不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说到这里,徐昭拍了下楚烨的肩膀:“可太后那边是个问题,这事是她老人家一手捣鼓起来的,甚至还令楚绍兼办,可见是横了心的;如果不选妃,恐怕会闹翻天。”   楚烨皱了下眉,知母莫若子,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母后那边由我去应付。”   行,只要他能搞定太后那个动不动就无事生非的女人,她也能乐的一个清静。   只是脑子飞速一想,又想到了一个人;徐昭贼兮兮的凑到楚烨面前,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肩膀上,根据几次亲密接触得来的经验,徐昭知道楚烨的耳朵尤其敏感,平常用手不小心碰一下他丫的都能给老子硬起来,此刻她故意趴在他耳边说话,温热香软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喷洒在他的耳朵上,“太后你能搞定,那奉太后懿旨给你选妃的楚绍该怎么办?”   ☆、037:女人出没,穿衣服   楚烨在徐昭靠上来的那一刻就浑身绷直,尤其是当她在他耳边软软糯糯的说出这段话后,他更觉得全身跟着了火似的,整张脸瞬间涨红,连身体都忍不住狠狠地哆嗦了几下。   扭头怒看这个故意使坏的女人,可她却摆出一副天真无害的神色,装模作样的冲他眨眨眼,表情无辜到像是在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徐昭!”怒气腾腾的喊声因为带着**的嘶哑而威慑力大减。   徐昭最是乐的看这个装逼的男人拿她没辙:“嗯?怎么了?”娇软的声音软的像是一盆滚烫的热水,狠狠地泼在他身上,刺激的楚烨眼睛都红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对付你心爱的九弟呢。”她牺牲这么大,就是要让那个敢看她笑话的混蛋知道招惹姑奶奶的下场。   看着明显在跟老九斗气的小女人,楚烨强压下心头的欲火,见她闪烁着狡诈的眸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楚恒人在大宛,虽说段清答应朕会铲除他,但朕毕竟不放心,让老九以使臣身份出使大宛吧。”   徐昭怎么也没想到楚烨一开口就把那混货给指派到了领国,刹那间鞭炮齐鸣、烟花齐放,就差再原地大转几个圈以示自己的得逞后的喜悦之情;可这愉悦的心情还没停留太久,一只有力的手臂就从她腰间穿过,跟着徐昭只觉得身体一歪,稳稳地落入某个男人的怀里。   看着楚烨眼底的星火,徐昭舔了舔嘴角,这才知道自己玩过头了;男人是经不起撩拨的,尤其是刚刚开了荤知道个中滋味的健壮年轻男人是更不能撩拨的。   在楚烨咄咄发亮的眼神下,徐昭浑身冒冷汗,“皇上,臣妾的身子还没大好,朱泽说了,一定要好好养着,不能剧烈运动。”   楚烨的眼底闪过火苗,喑哑的嗓音到现在还没恢复:“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能给他讲实话说她是在利用自己的美色诱惑他吗?如果讲了实话,这家伙控制不住自己的兄弟一定要真枪实弹的干一炮她该怎么办?她这娇嫩的小身躯呦,在经过牛毛银针的惨烈摧残后可是很脆弱的,万一这热血方刚的男人没控制好力道,拿出在徐府初夜欺负她的架势蹂躏她,那她还不死在他手里?   为保小命,徐昭决定睁着眼睛撒谎,并且毫无半点愧疚心态。   徐昭眨了眨眼睛,一改先才的躲避退让,化被动为主动,直接贴到楚烨的胸口,还欠揍的伸出手一下一下的在他心口位置画圈圈:“皇上,臣妾这不是想你了嘛,难道皇上不想臣妾?”   看着怀里这又开始拿腔拿调捏着嗓子跟他说话的小女人,楚烨就是一阵哭笑不得;小野猫太狡猾聪明,滑的像条鱼;只是,再聪明的猫他也能驯服,再滑溜的鱼他也能抓住。   楚烨一把握住徐昭在他胸口乱比划的手,一双乌黑如墨的眼睛里折射出浅浅的波光,就像玄月高挂苍穹,倒映在沉静如镜的湖面上,有雨坠下,漾起阵阵撩人心魄的光波。   “朕当然想皇后了。”说着,他就勾唇一笑,那胭红的嘴唇形状极好,如涂了胭脂一般,朱润色泽、嫩如豆脂;不得不承认,太后王氏虽说是个糟心的,可她那一张出彩的皮相却是完美的传给了楚烨,要不然这家伙也不会这般妖孽。   徐昭看着楚烨嘴角的笑,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她大爷,本来是在勾引这混货,怎么到现在变成她被勾引了?   徐昭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一股钻心的肉疼让她瞬间清醒,眼角漫着疼出来的泪光,笑的比哭还难看:“皇上既然这么想念臣妾,那臣妾一定尽快养好身子,力求能早些伺候您。”   楚烨自从在知道当年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后,就对徐昭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毕竟眼前的人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如今能够重新拥有,自然是格外珍惜;再加上这些年对她的误会让他心存愧疚;所以在楚烨心里,就算不是对她百般疼爱、百依百顺那也差不离了。   而且他发现,小姑娘长大之后性格比年幼时更加活泛灵动,有小野猫的野性胆气,小狐狸的狡诈多端,小老虎的英勇霸气;性格之多变有趣实在是要他叹为观止,更让他深深着迷。   如今看着怀里明明害怕他做出什么却又强逼着自己不慌不乱的小东西,他忍不住轻笑;伸手就在她的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看她诧异睁大的眼睛就是一声叹息;他就算是再想要也不忍心让她拖着病弱的身体伺候自己。   见楚烨眼底的波光渐渐淡去,徐昭就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   可她这高悬的心还没彻底落回肚子里,就听头顶上的人再说了句:“那朕等着皇后身体大好再说。”   哎呦我去!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猴急了?当初老爷子拿军饷做诱饵逼的他不得不跟自己圆房,至今她还记得他当时冷冽的表情下隐忍不发的不甘,就像被老鸨硬压上来接客的清倌儿,让她这个‘嫖客’颇有些良心不安;可数日过后,初尝肉味的楚烨像是被打开了另一扇神奇的大门,从此四蹄飞扬、食髓知味,大有要醉生梦死在老娘石榴裙下的意思。   徐昭捶胸顿足无语望天,她只是想生个儿子,不想当祸国妖姬!   ——   徐昭在楚烨的怀里过的水深火热,皇城御林军的训练场上同样正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荡气回肠的一幕。   御林军的训练场上,数名身健体壮的儿郎在瑟瑟的秋风中挥舞着长剑耍着大刀,热血沸腾的喊叫声和嬉笑怒骂的声音将不大的练武场渲染的热火朝天;明明是到了穿薄棉衣的季节,可这群光着膀子的汉子却像是感受不到冷意一样,练武打闹累了随手那么一抹,嘿!一手的热汗。   王梓晴局促不安的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张小脸早就涨的通红,她还未出阁,年纪又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帮大老爷们粗枝大叶的扯着膀子大声吆喝,偶尔还能听见几句荤段子,这哪里是小姑娘会出现的地方,分明是一处男性荷尔蒙爆棚的集中营。   所以,在王梓晴出现的一刹那,本来武着大刀的小李掉了手里的宽刀,正在耍三节棍的老张被飞出来的棍子敲了脑壳,爱吃大蒜的吴蒜头更惨,他正在学流星锤,百十斤重的大锤子在他手里舞的虎虎生风,突然看见训练场闯进来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惊的手一脱,大锤子迎风而来,如果不是躲得快脑袋差点被爆浆。   王梓晴还不知道自己的忽然出现给这帮糙汉子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刚准备张嘴说话,一声大喊让训练场彻底炸开了锅:“干!快穿衣服,有女人出没。”   ☆、038:送荷包,表白啦(二更)   正是因为这声大喊,让愣住一片的御林军们立刻反应过来;顿时,鸡飞狗跳、尘土飞扬,大手大脚惯了的御林军们手脚并用的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也不管是谁的直接往身上套。   所以,很快就出现一幕幕滑稽的场景。   个子高的大老刘穿了一条不适合自己的七分裤,龇牙咧嘴的一会儿拽裤裆一会儿扯裤腿,恨不能让自己缩短几寸好彻底被这不合适自己的衣服包裹住;身材纤细的小邓套了一件堪比麻包一样的外衫,双手提着总是往下滑的裤子,一脸尴尬的冲着王梓晴嘿嘿傻笑;至于爱跟人比吹牛的老花更惨,一件用来遮羞的衣服都没抢到,只能抱着胸捂着脸蹲在地上,自我催眠的不停嘀咕‘我是一粒尘土,谁他妈都看不见老子’。   王梓晴也被眼前这情况弄的怔住了,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挣扎再三,这才鼓足勇气走上前,问:“请问,徐大人他……”   “你是来找我们大人的?”一个咧着嘴笑的一脸阳光的年轻男子和善的走出来,他身上穿的还算端正,只是头上的发冠有些歪:“大人他在后面的班房,我帮你喊他。”   王梓晴是突然到访,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不请自来徐大哥会不会不高兴,所以在听说他不在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要出声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张旭是个大嗓门,看见漂亮的小姑娘来找他们大人哪里还能坐的住,扯着老鸹嗓子对着东面班房就是一吼:“大人,有美人来找,记着穿裤子。”   这一嗓子吼出来,站在张旭身边的御林军立刻就遭殃了,魔音穿孔啊,简直能要人命的;好在有几个反应快的迅速逃开,可回头看见其他遭了殃的兄弟,嘿的一声就忍不住了,转身就给张旭的屁股来了一脚,踢的张旭摔了个狗吃屎不说,还被人踩在地上放话:“给你丫说了多少次别扯着你这嗓子乱吵吵,老子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被兄弟们脚踩在地上张旭依旧笑呵呵,指着目瞪口呆的王梓晴给兄弟们说话:“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咱们大人会不会继续打光棍就看这一次了。”   被张旭这么一提醒,诸位御林军们顿如醍醐灌顶,再看王梓晴时,那眼神就跟拜见未来大嫂似的,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   王梓晴被大家热情的眼神看的朝后趔趄了一脚,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立刻走。   这时,一个风一般速度的人影从远处奔来,那身影极快,几乎是在几息之内便闯入众人的视线;看见来人,王梓晴呀的一声惊叫,慌忙捂住脸转过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至于站在附近的御林军们,瞅见他们家大人那一身造型,顿时愣住了!   “你大爷的张旭,你咋光提醒大人穿裤子,咋就不提醒大人穿上衣?”   张旭哭了:“我这不是忘了嘛!”   他咋知道大人是这么个二货呢,就这么袒胸露乳的出现了。   徐诺没想到来找他的会是王梓晴,跑近了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身造型实在是不妥,顺手那么一捞,一下就把小邓裹在身上的肥大外衫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小邓欲哭无泪的看着大人就这么顺走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遮羞衣,小心脏碎的跟饺子馅似的,捂着脸就蹲在地上抱着老花装哭;大人呀,这下你是有衣服穿了,可小的却变光了。   徐诺才不理睬这帮装腔作势的小混蛋,草草的罩了一件外衫就走到王梓晴面前,看小姑娘涨红着脸不敢看他,这才讪讪的抓了抓后脑勺,龇着一口大白牙笑的挺没良心:“不好意思啊,我刚在冲澡,只是听见有人喊,不知道来的人是你。”   王梓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大着胆子来见自己喜欢的人,想到刚才那一瞥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具健壮有力的身躯,脸就更红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王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对于这个柔弱的像是朵小花似的的小姑娘徐诺的心里是带着点心疼的,只要一想到他们初次遇见的那一幕,至今都让他震撼不已。   那天,如果不是他闲着没事干到处溜达,无意间走到冷宫附近撞见欲跳井的她,恐怕这女子早就变成井中的一具枯骨。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皇宫是个多事之地,走进这里的人,进去的时候或许还是个人,可等出来后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这也是当初他为何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接下圣旨当了这御林军指挥使的真正原因,因为他的妹妹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孤身一人闯进了这龙潭虎穴,身为堂堂男儿,他又怎能置身之外?   只是让他没想到他第一个真正救下的人却是眼前的这个姑娘;他现在还能记得她满脸是泪的样子,哭的红肿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绝望,明明身穿金贵的绫罗长裙,却一身脏乱的跌坐在**的枯叶里,修长的手指沾了血,无处不是在诉说着她的苦,她的悲,还有她的绝望……   那时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就那样急冲冲的跑上去,给她擦泪,替她拿掉发丝上沾着的草叶;心口潮潮的有些发疼,或许是看着她想到了妹妹,害怕她有一天会被这样欺负。   王梓晴好不容易平稳了心绪,才敢抬头去看徐诺:“徐大哥,我在这宫中无事闲来就绣了几个荷包,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这个当做礼物可好?”   说着,小姑娘就从袖中掏出一个藏青色的荷包递到徐诺面前;上等的苏锦云缎,栩栩如生的平安富贵图案,在荷包的最下端还别出心裁的绣着一株宛若雨后新立的翠竹,翠竹枝叶繁茂,似君子挺拔高洁。   徐诺是个大老粗,突然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冲到他面前给他送礼物,第一反应就是练武之人不拘小节,人家送了就得收,如果退回去送礼之人多不好意思。   看着王梓晴含羞带怯的眼神,徐昭想也不想就接下,甚至还拿到鼻尖闻了闻,荷包上淡淡的香气让他满意的眯着眼睛:“看不出来你的手还挺巧,东西我收下了。”   王梓晴见徐诺将她送出去的荷包拿到鼻尖轻嗅,想到在做荷包时她一直将其贴身放着,小小的荷包上早就沾了她身上的香气,如今被他这般暧昧的拿起来闻——小姑娘顿时脸如火烧,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跑开了。   徐诺怔怔的看着王梓晴捂着脸跑开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张旭等人凑上来乱七八糟的聒噪,这才回过神。   “大人,人家小姑娘给你送荷包嗳——”张旭怪声怪气的挤眉弄眼。   “哇塞,小姑娘年纪不大绣工不错,都能赶得上宫里的绣娘了。”   “大人好福气,未来媳妇手艺这么好。”   “哎呀呀!好羡慕,好嫉妒!什么时候老天也能给我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不会绣荷包没关系,只要会暖被窝就成。”   听着一帮手下没上没下的说笑声,徐诺出声制止:“最近没练你们皮痒了是吧?嘴皮子都挺利索。”   众人慌忙闭上嘴,只有张旭那个愣头青吐着舌头说了句:“荷包都送了,这不是摆明在表白嘛,大人何必懂了装不懂。”   徐诺捏紧手里的荷包,诧异的看向张旭,张旭被看的脖子一缩,忙低头装空气;可徐诺的心却翻腾起来,望向刚才王梓晴跑开的方向,咬了咬牙,拔腿就追了上去。   ☆、039:思春吧,大人   看着大人跑开的身影,这帮小混蛋们立刻炸了锅。   “看吧!就说咱们大人思春了!”   “思你个头,你当大人是野猫啊,他这分明是在求偶!”   “哇哦!都他妈求偶了!那离交配还远吗?!”   被属下寄予交配厚望的徐诺一路跑的风驰电掣,他知道王梓晴的身份,所以一路直往圣兴宫的方向追,只是,他都快跑到圣兴宫了,人却还没找到。   这要素来外糙心细的徐诺一下就察觉到不对,握紧常年随身佩戴的短刀,顺着来的方向慢慢往回走;只是这次,他不再是一路飞奔,恍若闲庭散步般慢慢游走,路上碰见四处巡视的属下还心情不错的停下来打了几声招呼,从容淡定的神色要人捉摸不透。   暗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几个人悄悄压低身子,生长茂密的花丛把他们隐藏的极好;除了那个被捂着口鼻控制在手里的女人时有不安分,一切尽在掌握。   “没想到徐诺的反应速度这么快,一下就追上来了。”一个面目粗犷的小子粗哑着嗓子嘀咕。   听到这话,另一个接过:“我看他这是误打误撞,不小心撞上了。”   “那该怎么办?主子只是要我们抓走这丫头,不许惊动宫里的任何人。”   一声冷笑从那人嘴里传出来:“地狱无门他偏要闯,既然找死,何不让他如意?!”那人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如果此刻徐昭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盒子跟当日宁威使用的一模一样;兵器世家唐门所铸的暗器,里面暗藏无数根淬了致命毒汁的牛毛银针,纵然武功强悍如段清那样的高手也不敢贸然小觑。   被捂住口鼻、控制住四肢的王梓晴看着被掏出来的精致盒子,盒子上的图案明明是那般鲜艳好看,可她却从上面闻到了血的味道;难道,他们要用这个东西对付徐大哥?   不!她不要!她宁可自己死,都不要徐大哥出事。   看着在长长的宫廊上越走越近的那人,看着将盒子举起要对徐大哥发起致命一击;王梓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就狠狠撞在那个举着盒子的男人身上,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花丛立刻发出一阵声响。   听到动静徐诺抬目来看,一眼望过去只看见生长繁盛的花丛在秋风的吹拂下偶尔发出簌簌的动静;难道是他精神太紧绷,出现幻听了?   徐诺强压下浮躁的心思,狠狠地摇了摇头,重新收回警惕的目光,抬头看向栖凤宫的方向,转身,快步离开。   而此刻,花丛中;王梓晴被扯着头发强压在地上,细白的脸颊被尖利的小石子擦破,流出细细的鲜红的血丝,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看着徐诺快步离开的背影放心的流下两行清绝的眼泪;只要他平安,就好。   那个被王梓晴撞了一下差点惊动徐诺的男子在看见徐诺离开后,恨恨的转过头怒视着默默流泪的女人,然后竟也不顾自身处境,扬起手就照着王梓晴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看着从娇嫩的嘴唇里流出来的鲜红血液,咬牙切齿的出声警告:“臭女人,要是再敢耍花招,老子现在就做了你。”   “行了老三,想发火也不看看地方,我们快走。”声音粗哑的男子开口制止,跟着嫌弃的甩掉从王梓晴头上拽下来的断发,扛起被老三一巴掌抽的几乎快晕过去的女人,脚步轻快、熟门熟路的朝着主子告知的暗门方向而去。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在那个名唤老三的男人一巴掌抽下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水晶石耳环从王梓晴的耳坠上掉下来;黑黢黢的地面上,小小的水晶石被太阳光照的熠熠闪光,像是带着希望默默地等待着被人发现。   *   徐诺又是一阵飞跑,来到栖凤宫的时候连等候宮侍进门通报的时间都没有,长腿一跨便跃进宫门,直直的朝着内殿方向去。   徐昭正在喝朱泽给她熬制的汤药,说是专门针对她顽疾开的药方,每天必须喝才能起作用。   所以,在徐诺飞跑进来的时候,徐昭正苦着脸放下汤碗,看见跑的脸颊微红地大哥,刚咽下去的苦汤子差点又喷出来,好在一旁的宮侍眼疾手快,忙递了一方帕子上来。   “嘿!咱俩还真不愧是亲兄妹,我这刚想着要人去找你,大哥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徐昭一面捏着帕子擦嘴一边打趣着自家哥哥。   徐诺快步来到徐昭面前,看她并无大碍,又转身在内殿走了好几圈,一会儿看看门窗,一会儿又瞅瞅伺候在一侧的宫人,瞧的徐昭一脸纳闷:“我说大哥啊,你这查房的架势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连我宫里的太监都瞧了一遍,你不会怀疑我在宫里背着楚烨偷汉子吧。”   徐诺转头就瞪了眼说话不知分寸的妹妹:“怎么说话还颠三倒四的,也不怕被人听见传出去。”   徐昭双手一摊,像滩烂泥似的往身后的美人榻上一靠,一脸的得意自得:“大哥请放心,在经过小香事件之后我就把身边的人全部都捋了一遍,清一色的自己人。”说到这里,徐昭想到正经事,摆摆手要宮侍们都下去,光着脚踩在绵软的地毯上走近徐诺:“大哥,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和那个王梓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诺匆匆来到栖凤宫正是担心徐昭的安全,自从上次妹妹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掳走后,他的心里就或多或少的留下了阴影,前段时间连做梦都总是梦见那一晚的大火和在大火中跟他们走散的小妹;所以,在追王梓晴的路上他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家妹子,这才火急火燎的冲过来;眼下见人好端端的杵在跟前,他这颗心也总算是落下来了;只是,王姑娘去哪儿了?   瞅着三心二意的大哥,徐昭还以为自家大哥是不好意思替,立刻就瞪了眼睛快炸毛了:“哥,你不会真跟王梓晴有那个那个吧!”   “哪个哪个?傻姑娘说话越来越听不懂了。”徐诺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敲了下徐昭的脑袋,可他却忘记王梓晴送给他的荷包被他放进袖子里,这么抬手一动,荷包吧唧一声掉出来,上好的绣工,精致的锦缎,这荷包一看就不是凡品,自然立刻就引来徐昭的瞩目。   徐昭捡起荷包来回翻看了一遍,追问:“这个荷包是王梓晴送给你的?”   想到那明媚害羞的小姑娘在递给自己荷包时的样子,徐诺便是一笑:“是又怎么样,只是送个荷包,你们怎么都这么紧张多事。”   看着自家大哥那一脸爽朗的笑容,徐昭气的胸都疼了;要说刚才以前她还在怀疑大哥是否真的对王梓晴动了情,可是眼下这荷包都收下了,难道不是定情信物?   大哥啊大哥,谁他妈睡谁的女人不好,偏偏要泡跟楚烨有关系的女人,你信不信楚烨能叫咱们徐家断子绝孙呐。   她现在气的连跟大哥说话的心思都没有,脑子飞快旋转着如果这件事被太后知道徐家会遭怎样的灾难。   可徐诺却跟没事人似的四处打量,当眼神往门口一瞥,无意间看见站在门侧的小太监身上穿的湛蓝色的太监服饰,立刻呼吸一窒,如雷惊般挑起眉角。   他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在宫廊上,他在听到花丛中传来的窸窣声音时瞥见一个湛青色的衣角,那时他没多留意便急匆匆的赶来栖凤宫;现在想想,那个湛青色的衣角正是太监的服饰,青天白日,一个太监居然趴在花丛里,难道不可疑?   再想到突然不见的王梓晴,徐诺只觉得心口发凉,一把扶住徐昭的肩膀神色严肃的交代:“阿昭,这些天你哪儿都不许去,就算是要逛御花园也必须让皇上跟着,听见了吗?”   大哥这突然紧张的气氛让徐昭都有点懵:“哥,你怎么了?”   “什么都别问,你就好好待着。”   说完这句话,徐诺便如一头出巢的猛兽疾步朝着外面奔去。   自己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却让她乖乖地待在一边?这不是在钓她胃口嘛!难道大哥是嫌她碍着他和王梓晴的好事,故意支开她?不行,她家大哥那一根筋的性子八成是又犯了,现在都敢在宫里泡妞,若是再不看紧点,指不定还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来人!”   一个宮侍忙从外面走进来,规矩恭敬地跪在徐昭面前。   “要人跟着指挥使,发现情况立刻来报。”   ☆、040:帝后身姿、初露锋芒   静静躺在花土上的小小水晶石被人捡起,徐诺认得这个水晶石耳坠,正是王梓晴佩戴的;看来他的猜的没错,她应该是在会圣兴宫的路上出事了。   想到这里,徐诺便拿着短刀四处巡看,如今时间紧迫,他没时间回去召集手下搜寻王梓晴;好在她是从皇宫被抓走,那些人想要带着一个姑娘离开重重把守的宫城并非易事,唯一能避开耳目且安全离开的办法就是有直通宫外的暗门机关;距离他与王梓晴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只要他找到那个机关,就有可能将人救回来。   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粗心大意的徐诺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细致,手中削铁如泥的短刀一下一下的哗啦在碍事的花草上,终于在一培暗红色的花土上发现了几滴奇异的暗红之色;对于练武之人这种暗红之色并不陌生,正是鲜血凝固后的颜色。   徐诺怔怔的看着那几处暗红,脑海中再次浮现当日初遇时的一幕,小小的姑娘如被暴雨摧残的小花,将落未落、脆弱易折;他自认为自己并非风流多情之人,可是在那一刻,他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疼了。   捻起沾着血渍的泥土,徐诺硬冷的脸色更显僵硬,目光如针,带着前所未有的隐忍和愤怒;究竟是何人猖狂至此,居然在朗朗乾坤下潜入宫中掳走女眷,这不仅仅是在挑衅御林军的重重防守,更是在戏弄君权。   徐诺猛地攥紧手指,宽大的指节被他捏的咯吱作响;此人不除必留后患,能悄无声息地闯进宫,再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那人就像悬在头顶的钢刀,今天能伤害王梓晴,明天就有可能将恶手伸向帝后。   他决不允许阿昭在他的保护下受第二次伤害。   徐诺抿紧嘴唇,目光如炬的看着血渍滴落的地面,步步留心、小心留意,顺着那斑斑血迹如孤闯敌巢的狼王向着贼人消失的方向坚定走去。   *   徐诺前脚刚走,徐昭就坐不住了,看来大哥和王梓晴之间真的有些不清不楚;但王梓晴又是太后挑来塞给楚烨的后妃,这件事如果办不好很有可能会同时得罪楚烨和太后;摊上一个楚烨就够她头疼的,如果连他老母都一起跳出来唱大戏,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在冷静的思考过后,徐昭决定去找自己的盟友楚烨,唯今来看只有楚烨能搞定他的母亲,也只有楚烨能让太后将王梓晴送给他家大哥当媳妇。   是的,没错;虽说她并不希望徐家再跟王家牵扯上关系,可是对于王梓晴,她却并不讨厌;尤其是在这次重新见面之后,她甚至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了几分好感。   虽出身低微,可很懂分寸,虽沦入后宫,却不阴私诡诈;关键时刻敢作敢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勇气和魄力都要人刮目相看;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送给楚烨白瞎了,还不如送给他家英雄豪壮、外糙里嫩的大哥呢。   说干就干,徐昭领着宮侍就直冲勤政殿,可是刚到殿门口,还未来得及通报便被一个圆脸讨喜的小太监拦下:“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本宫要进去见皇上。”   小太监跪在地上:“皇上去了圣兴宫,此刻不在殿里。”   楚烨去了太后那儿?难道这家伙这么快就准备找太后说明吗?   刻不容缓,徐昭转身就往圣兴宫方向走;这个时候她还不能让楚烨跟太后摊牌,王梓晴对大哥的爱慕是始料未及的,如果让楚烨在这时候拒绝了太后的选妃,那个老女人一定会大受打击,紧跟着若是再传出王梓晴中意之人是大哥,受了打击的老女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在楚烨登基她成为皇后的那刻起徐家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如果这时候再招惹上王家,只怕会有更多源源不断的麻烦。   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一步一步的来;就像解九连环一样,一环一环的解、循序渐进、稳扎稳打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等徐昭来到圣兴宫,便看见太后王氏的贴身嬷嬷如老僧入定般站在宫门口;听说这位张嬷嬷自幼跟随在太后身边,虽说跟太后的年纪差不多大,却是一头白发面如枯槁,一点也不像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倒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成天睁着一双发黄浑浊的眼睛,宫里的宮侍没一个不怕她的。   只是,身为太后的贴身心腹,她不在宫里伺候主子,怎么站在宫门口?莫不是被楚烨支出来了?   徐昭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是一阵暗急,难道自己还是来迟了?楚烨已经找太后说明了?   徐昭提着裙子就快步迈上阶梯,张嬷嬷看见她,埋着身子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请留步,皇上与太后正在里面叙话,不得让人打扰。”   果然,楚烨已经到了。   徐昭抿了下嘴唇,垂眸看向跪在脚边的张嬷嬷时,虽眼底一片冷意,可脸上却是扬着笑的:“本宫正是得了皇上的召唤这才来圣兴宫的,张嬷嬷难道不知?”   张嬷嬷讶异的抬头看向徐昭,见她面色坦诚,心底虽有怀疑,可也不相信皇后会胆大到乱传圣旨;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昭就敢有这样的胆量。   “娘娘请进。”   说完,张嬷嬷就起身让开,不敢再拦着徐昭进宫的路;只是如果这时候徐昭回头仔细看一看张嬷嬷,便能看见在这张枯老的老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鸷,也能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宮侍们被张嬷嬷的一个手势阻拦下来。   *   圣兴宫徐昭不是第一次来,自然对这里并不陌生;只是今日再次迈进这里,她却有股发自内心的寒意,似乎脚下踩的不是名贵的黑璃石,而是一条染着血的不归路;明明是富贵无双的磅礴大殿,却像是埋伏着魑魅魍魉的鬼都,每走一步都是心颤一寒,每迈一脚都是汗毛倒竖。   徐昭走了几步慢慢停下,妙曼身姿立着不动,只有一双聪慧机警的眼睛警惕的打量着连一个人都没有的大殿,越来越觉得古怪;明明被告知楚烨来了这里,可为何不见人影?甚至连太后的身影都没出现。   “皇上——”徐昭试探的开口喊人:“楚烨,——你在吗?”   空旷的大殿将她的声音传的很响,带着回声在殿里不断被扩散漾开;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徐昭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被人精心布下的笼子里,此刻若是再不逃走,恐怕真的会任人宰割。   只是,就在她提着裙子刚转过身准备往回走的那刻,本是大开的宫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上,瞬间,阳光布满的大殿立刻被蒙上一层阴沉的灰色;跟着就听见宫门外传来一阵撕扯扭打的声音,是栖凤宫的宮侍发出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打杀她带来的人?   徐昭脸色紧绷,更加脚步飞快的朝着门口奔走,可就在她快要奔到宫门口,眼看着手就要触及门框,一个低沉柔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既然来了,怎么又急急要走?还是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徐昭身形一震,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着闭合到没有一丝缝隙的宫门;门外的声音已经消失,仔细去听还能听见人体被拖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伴随着这诡异的响动,徐昭的眼神开始慢慢转变,由震惊到平静,由惊愕到坦然;到最后竟然在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宛若雍容牡丹般艳丽妖娆的笑容,伸出去的手被她缓缓收回端庄的放于腹间,深吸了几口气后悠然的、镇定的转过身,褐色的眼瞳带着点点金光,迎头看向站在灰暗光火中一身黑色宫锦长裙的太后。   ☆、041:扭曲的心,可怕的真相(二更)   宫门外是一片灿阳高照,虽空气中流淌着深秋的凉意,可还是能让人觉得心底浅暖、身心舒畅;而宫门内却是上演着另一番场景,被阻隔的光线无法照射进来,只有几盏勉强用来照明的琉璃灯闪烁着如豆的光火;火光忽明忽暗随风摇曳,拖出在场之人长长的身影,而那些影子又宛若毒蛇身躯,逶迤盘恒,要人惊寒。   太后王氏便站在如豆小灯下,一张和楚烨极为相似的脸上带着跟往日不同的冷笑,看着那个明明已成困兽,却依然摆出端庄冷静姿态的丫头,看着她那不动如山的样子,看着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世家嫡女的风范,太后精致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狠色,一双修长的手指发狠的扭动着手中的帕子,像是要将那人变成她手中之物,恨不能撕碎、扭碎、扯碎。   世家嫡女吗?出身高贵吗?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些得天独厚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佩戴无数光环的娇小姐们;以前是个兰贵妃,现在是眼前的儿媳,她儿子娶回来的皇后。   太后眼如毒蛇,明明是将徐昭憎恨到了极致,可脸上却露出跟眼神截然不同的近乎扭曲的笑容:“皇后,哀家等你许久。”   听着这不同于往日的柔哑嗓音徐昭低眉嗤笑,恐怕连楚烨自己都不知道王氏居然会有这样一面;跟那个坐在凤椅上穿着华服抹着浓妆享受着京中女眷朝拜的端静太后相差太多,此刻的王氏,一双阴鸷的眼睛,一张扭曲的笑脸,抹得猩红的嘴唇,怎么看都不再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倒像是充满怨愤的、诅咒的、嫉妒的恶鬼,眼睛里对权利的**暴露无遗,对她的恨意也昭然若揭。   徐昭就是在这刺目的注视下动作缓慢而优雅的抬起头,年轻美丽的面庞上没有一点怯怕紧张,明媚通透的双眸像是能刺破世间一切诡诈,直直的窥破掩盖在最深处的真相和丑陋。   “楚烨不在这里,从一开始我就上了你的当;勤政殿门口的圆脸小太监是你的人,站在圣兴宫门口的张嬷嬷是故意放我进来的;至于我的人,恐怕在刚才已经遭遇不测了。”   王氏听着徐昭的叙述,脸上露出一个类似于欣赏但却又更加痛恨的笑容:“皇后可真聪明,难怪我儿对你这般喜欢。”   “不!真正聪明之人是太后您;所有人包括楚烨在内都以为你只是个一心想要扩大娘家势力却没什么手段的蠢女人,但你今日之举,要人刮目相看。”说着,徐昭就慢腾腾的朝着王氏走去,既然身已被困,就证明圣兴宫上下早已是龙潭虎穴,她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然身在漩涡难道还怕什么?徐昭的脸上挂着无畏的笑容,像是在蔑视,又像是在俯瞰:“太后心机算尽,要的正是我这皇后之位吧。”   王氏被徐昭眼底的讽刺看的心头扎痛,她恨不能冲上去撕烂这天之骄女的笑容,看着她流血蠕动、苟延残喘,可下一刻她又冷静下来,痛痛快快的要痛恨之人死有什么意思?她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出好戏,让这个天之骄女身败名裂吗?   王氏笑着抬起头,直视着徐昭的蔑视,两手轻轻一拍,清脆的击掌声在大殿中层层传开,跟着便看见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被人从外面跌跌撞撞的推进来;那人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在快走近徐昭面前时又被人重重的一推,砰的一声,无力的身体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狠狠地摔倒在地,可就算是摔的那么响那么重,那人也没发出一声呼痛的吟叫,而是抬起蓬乱的头,露出一张苍白的痴傻的笑脸。   徐昭在看清楚那人是谁后,刹那脸色大变:“二婶,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正是杨氏;只是杨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张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痴傻的笑容,看见徐昭靠近,居然疯癫的爬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宫裙就是一阵咿咿呀呀的乱喊:“倩儿,娘的乖女儿,倩儿……倩儿……”   看着杨氏这幅痴傻的样子,徐昭睁大了眼睛欲要伸手去扶,可在快要触碰到杨氏时却又停住,慢慢抬起头遥遥望向王氏:“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我二婶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变成这样,徐倩呢?她是不是也在这。”   终于看见徐昭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这要王氏很开心;她心情极好的抚了抚鬓发,染着娇艳豆蔻的手指色泽艳丽如花,娇美的容颜露出真心的一笑,像是在欣赏徐昭的诧异,慢慢说道:“越是簪缨世家就越是有不可告人的丑恶,本以为徐家在徐权的带领下门风清正,没想到在华丽富贵的表皮下居然也苟活着败类;皇后,你很奇怪她为何会出现吗?”   修长的手指蔑视的指向紧抱着徐昭长裙瑟缩成一团的杨氏:“这个女人,在听说哀家要为皇上选妃的消息,领着心爱的女儿跪求到哀家的膝下,她是个聪慧的,一下就猜出哀家选妃是针对你,所以字字句句皆是对你的憎恶和咒骂;为了讨哀家欢心,她甚至说出联合哀家一起弄死你的话;皇后,这就是你的亲人,你徐家的人。”   徐昭伸出去的手有些发抖,她虽然知道杨氏和徐倩都不喜欢她,可是她始终还是无法相信她们的厌恶已经达到了联合外人一起暗害她的地步;如今杨氏变成这样,她如何跟一个疯傻之人计较;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太后这一招的确是够有力,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最清楚的,当初之所以会嫁给楚烨,最大的原因也是为了徐家,想她苦苦维护的家族和亲人最后却巴不得她死,一般心智的人恐怕会被立刻摧毁信念一蹶不振起来。   但,王氏终究还是太小瞧了她。   徐昭微敛双眸,当手再次伸出去的时候已不再颤抖,而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扶起趴跪在地上的杨氏,干净的手指温柔的梳理着杨氏蓬乱的头发,将她迷惘受惊的苍白脸色一点点的抚平,再抚平。   王氏没想到徐昭会做出这样的动作,骇然睁大眼睛的同时一丝犹疑出现在眼角:“皇后这是在做什么?可怜一个该死之人的命运,同情一个恩将仇报的贱人?”   可徐昭却像是听不见王氏的尖利之声,绝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杨氏惶恐不安的眼睛,声音柔软的说:“二婶,你别怕,我会带你回家。”   说完这句,徐昭抬头望向王氏,琉璃般通透的双眸金光一点,带着逼人强悍的气势问出口:“你把徐倩怎么样了?”   徐昭的表情和态度超出了她测算的范围,王氏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精心安排下,杨氏的疯癫没让她震撼,杨氏的贼心没让她厌恶;这小小的姑娘就像一个悲天悯人的神祗,长袖广裙、衣袂翩然,用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冷静的、漠然的看着她在她面前花招尽耍却岿然不动。   不应该这样——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她要将这个分走她儿子全部爱的女人从云端拽下来,让这个自小就出身高门府邸的天之骄女重重的跌进肮脏的泥土里;让腥臭的丑陋的一切都包裹着她,让她再不能这样高傲的抬着下巴,蔑视她这个正宫太后。   她是大梁的太后,她的儿子是大梁身份最高贵的王;她住在最华丽尊贵的宫殿里,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没人敢小觑她;她可以肆意享用千金难求的上供青黛,可以将南海最大的珍珠寻来随意的镶在墙壁上当做最没用的装饰,曾经风华正茂时最想要拥有的钗环配饰,最羡慕的绫罗绸缎,她现在都能唾手可得,甚至可以笑着弃之敝履;因为她是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再也不是那个被后妃们指着鼻子嬉笑怒骂、任意糟践的下臣之女。   是!她是最高贵的,她要永远维持自己高贵的地位,要让整个王家因为她而跻身上流家族,她要让那个曾经带给她无数难堪的家族抬头站在上京城的最顶端;从此再被人提起时,不再有‘小门鄙户、势单力弱’这样的词语出现。   可偏偏事不从人愿,一个徐昭凭空跳出来,毁掉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也将要毁掉她一生最渴望的一切;可她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想要毁掉她?哈——那她就先毁掉这个碍事的丫头。   王氏精致的脸上勾起狰狞的笑,近乎疯狂地眼睛喋血般的盯着徐昭:“你想见徐倩?好,哀家就让你们姐妹团聚。”   唰的一声!   一个被黑色的粗布盖着的娇小身躯瞬间暴露在眼前,先前因为殿内昏暗徐昭一直没注意到,原来徐倩一直都在,她被悄无声息地盖在一个粗陋的黑布下,一脸死气,满身血污。   “你杀了她?”   王氏笑的轻柔妙曼:“不,是皇后你——杀了自己的妹妹。”   ------题外话------   身为本剧大BOSS,太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厉和心机   真不愧是楚烨他亲娘啊。   ☆、042:鱼死网破吧,贱人   此刻,若是徐昭再察觉不到王氏在耍什么手段,那她真是活该倒霉。   王氏可真是完了一手的一石二鸟好戏啊。   先是将她只身骗入圣兴宫,让她身边再无自己人,然后再将徐倩的死栽赃在她身上,反正圣兴宫上下都是王氏的人,自然会事事向着王氏,至于她就算是喊破喉咙流出血泪来也不会有人帮她。   事后若是有人调查,只要派有心人去徐府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她和徐倩之间是有隔阂的,这样就恰好坐实她有犯罪的可能;至于王氏,她常日来将自己伪装的太好,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没脑子的女人会设计出这样一个环环相扣的恶毒计谋;真是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既铲除了眼中钉又扫清了徐家另一个女儿进宫的可能。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跟早已预演了无数遍一样,在徐昭的安抚下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杨氏在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徐倩那刻,便如挣扎的母兽发疯般的冲上去,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痛喊出声;粗哑的嘶喊、惊心的尖叫,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滚落的泪,还有那一脸青筋毕露的狰狞脸色无处不昭示着她的痛苦和折磨。   或许在抱着爱女冰凉的尸体那刻杨氏有瞬间的清醒,泪痕布满的脸上写满了诉不尽的恨,狠狠地盯着王氏,同时也在狠狠地盯着徐昭;最后,满是恨的眼睛又开始变的混乱,恸哭的脸上爬着诡异的表情,然后在徐昭的诧异惊呼中,杨氏飞扑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如鬼魅、似怨灵,语言语不成调的狂喊:“你杀了我的女儿……我要你偿命!……偿命!”   徐昭没想到杨氏会突然扑向自己,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发疯的杨氏压在地上。   一个疯子的力量绝对是占优势的,所以很快她就感觉呼吸困难,鼻息间淡淡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的传来,迎向杨氏疯狂如血的眼睛,她看见自己涨青的脸色和被尖利指甲掐出来的血迹斑斑的脖颈。   望见这一幕,王氏痛快的仰头大笑,得意猖狂:“徐昭,你且看着,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敢跟哀家作对是你此生最大的错误。”   徐昭此刻的确是睁大了眼睛,只是眼神却不是落在王氏身上,而是看着已经近乎疯魔的杨氏。   此刻的杨氏没有刚见面时的惶恐害怕,也没有见到爱女惨死后的崩溃痛哭,倒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偶,双眼空洞充血,苍白的脸泛着青色的黑气,印堂阵阵发乌;将朱泽留在身边这么久,偶尔听那个满嘴本神医的家伙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听的时间久了徐昭也多少能通过人的面相了解三分病理;杨氏这癫狂的摸样,与其说是受了刺激,更像是被药物操控。   至于是谁操控的,不用猜也知道。   想她堂堂一朝皇后徐府嫡女最后却被一个阴诡宫妇逼到如此境地,想到就不甘心;可是眼下她又孤立无援,想要活下来,唯有自救。   徐昭在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中瞪大充血的眼珠,看向疯魔的杨氏,咬紧牙关憋口气,勾起手指就朝着杨氏的手背上狠狠一爪;杨氏虽意识被操控,但还是能感受到疼痛。   所以,当徐昭连肉带血的在杨氏的手上造成撕裂的血痕时,纵然杨氏神智缺失,却依然自卫着抱着受伤的手背跳开,痛苦的跌倒在一旁哀嚎乱叫。   妈的,老娘平时留这么长的指甲可不光为了好看。   徐昭大喘着气躺在地上,充血的眼睛还在一阵阵的发晕,钝痛的脖子像是跟身体分立,喉咙里喋血般的疼痛折磨的她快要流出泪来;靠!千万别毁了她的嗓子。   望见这一幕王氏大感意外,她没想到徐昭在被压制到无法动弹的地步还能将发疯的杨氏抓伤,立刻沉下脸,喝声对身后的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按住皇后。”   话音一落,几个体格壮硕的宫人便捋着衣袖走上来,这些常年被王氏养在身边的爪牙们,专门负责干些不能与外人言的阴私之事,在他们的手中,不知断送过多少亡魂,葬送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经过刚才杨氏那么不要命的动手,徐昭早被折腾的衣鬓散乱、脸色发白,细白的脖颈上一圈黑青色的指痕,再配上被尖锐指甲掐出来的伤口和留下来的丝丝血渍,只会更加狰狞可怖。   可这些她都没时间去管,而是目光铮亮的看着狞笑着走近前的宫人,脑袋一转,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唇角勾起,无畏的笑容刹那间绽放在她雪白的脸上。   看见徐昭的动作宫人们明显一怔,显然是没料到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眼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是恸哭哀求,而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韧;这要惯常做这些事的他们为之一惊,连王氏都收起脸上的得意,眼神歹毒的怒视着徐昭。   “皇后真是女中豪杰,到了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王氏抚摸着自己精心描画的艳红指甲,眉眼间皆见风情,可还是遮不住她阴诈的丑态。   徐昭吞咽着口水,强忍着喉咙深处传来的丝丝疼痛,轻轻张嘴,嘶哑的嗓音低低的传来:“是本宫低估了太后的手段,居然敢在圣兴宫内对本宫痛下杀手;难道你就不怕皇上追究吗?”   “哈——!”王氏骄傲得意的仰起头:“皇帝是哀家的儿子,你有见过哪个儿子对生母下手的?再说了,哀家可是在秉持公理、整肃后宫;皇后为妇不仁、嫉妒成性,为了霸占帝王之宠居然阻扰后妃大选,在哀家的宫里杀了将要成为后妃的徐倩,又逼疯了婶母,甚至还要对哀家不利;如此心思歹毒之人,怎配母仪天下,与我皇儿共享这大好江山?所以徐昭,哀家就算是现在把你处决了,也没人敢对哀家说句不是;纵然皇上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是吗?无可奈何吗?”徐昭嗤笑着异想天开的王氏,你丫个老巫婆,想要利用二婶掐死她?好,既然你想摁死老子,老子让就你丫的付出代价。   徐昭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一双涣散的眼睛在这一刻变的灼亮异常,就像一只发了疯要拼命的小兽,站在自己的山头,对着山下的敌人露出危险的獠牙;这一幕如果让徐家人看见,一定会冷汗乱冒的连吞口水。   因为只有真正了解徐昭的人才知道,他们家这位嫡小姐,虽说在外人面前那是相当的温柔懂礼、贤惠端庄,可只有他们知道,这丫头凶狠起来连徐诺那样的习武之人都要忌惮三分;她的身体里住着一头被锁链拴着的猛兽,平常伸伸爪子挠挠人当做是情趣,可一旦有人将她惹急了,猛兽就会露出利齿,纵然拼得九死一生,也要咬对方的一块肉下来。   而此刻,猛兽的链子松了……   徐昭冷笑着爬起来走到徐倩的尸体旁,当她站定在血泊前,看着死后都大睁着眼睛的小姑娘,眼底寒意冰冷;跟着,她唰的一声就将插在徐倩心口上的短剑拔出来。   随着拔剑的动作,一注血柱冲天而起,迸了徐昭满身满脸;可她却像是感受不到血的污浊和冰冷,而是提着短剑缓缓的转过身,看向因为她的一系列动作而露出不解之色的王氏,粲然一笑,千娇百媚:“太后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宫,如今这圣兴宫里只有我们这些人,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换句话来说,太后把本宫杀了,再将徐倩的死和杨氏的疯都扣在本宫身上,本宫就算再委屈也只能当这个替死鬼;可若本宫将太后杀了呢?这是非黑白是不是就随本宫随意说呢。”   王氏脸色大变,双腿虚软的后退数步:“护驾!”   看着贪生怕死的王氏,徐昭大笑出声;而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通传从宫外传来——皇上驾到。   听见这声通报,王氏大变的脸色立刻见了喜色,“徐昭,你敢谋害哀家,你就等着皇儿将你碎尸万段吧。”   听到这天真的话,徐昭啪的一声丢掉手上的短剑,双手一环胸,鄙夷的看着王氏那张变态的脸:“傻不傻呀你,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铲除我,现在我还没铲除楚烨又来了,我要是你,就会先想好等会儿怎么说,千万别露出破绽。”   ------题外话------   圣诞节了,祝福小伙伴们吃好喝好睡好,对圣诞老公公许的愿望全部都能够实现。   天冷雪下,要加衣哦,要多喝热汤哦,大小美人们要多呵护自己的皮肤,出门戴口罩哦。   么么!   ☆、043:绝地反击,痛快!(二更)   没错,现在一切的事都超出王氏的意料之外,她看着徐昭得逞的笑容;宛若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一双睁大的眼睛怔怔的望向被徐昭丢在一边的短剑。   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短剑刺杀她,或者说,这贱人故意在她面前演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就是为了让她胆怯害怕,拖延时间等皇上来。   想明白这一切的王氏恨不能冲上去将徐昭撕碎咬烂了,但先机已失去,再难力挽狂澜;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将这场戏再继续唱下去,她真以为皇上来了就能救她?   *   楚烨在踏进圣兴宫那一刻浓郁血腥就扑面而来,跟在后面的福全闻到血腥味立刻飞跳出来,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双臂展开大喊‘救驾’,警惕滑稽的样子让徐昭和王氏都愣了一下。   楚烨是练武之人,自然早就察觉殿里只是血气没有杀气,看着呆头呆脑的福全,顿时有种不想承认这奴才是自己人的冲动。   福全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闹了乌龙,一脸悻悻的转过头,耷拉着脑袋,站在皇上面前认错:“奴才、奴才只是担心陛下安危。”   楚烨连看一眼他的心思都没有,直直的朝着徐昭走过去的同时甩给他两个字:“丢人!”   受了打击的福全特别委屈,他只是个小太监不是武林高手,闻见血味以为有人暗杀皇上一时紧张犯糗很丢人吗?护主心切在诸人面前让皇上落了面子很丢人吗?皇上怎么可以这么无视他一颗赤胆忠心的心啊。   徐昭在看见楚烨时就长呼一口气,她总算是等到这熊孩子出现了;要不然她还不得在这圣兴宫中跟老巫婆拼个你死我活。   “阿昭,你怎么满身是血?”楚烨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徐昭,可手还没碰到她,就听见王氏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皇上,皇后狂性大发,在哀家宫中大开杀戒,你来得正好,快要御林军进来将这忤逆之女拖出去。”   楚烨闻声,朝着王氏看去,本是平和的眉眼轻轻地挑起。   看见楚烨的动作,徐昭也转头去看王氏;这不看倒好,一看顿时倒抽一口气;哎呀我去!这老女人演戏演上瘾了,她丫的当个太后真是屈才了呀,画上妆容带上粉头梨园花巷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就看先才还仪态万千,连衣角都没皱一下的王氏,此刻却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头上的东珠歪了,耳朵上的耳环掉了一个,脸上的胭脂也晕开了,居然比此刻的徐昭还要狼狈几分;活脱脱的一副被人凌虐惨了的样子。   “母后,你这是……”   王氏演的更加卖力:“皇上,你可一定要为哀家和徐倩做主啊。”   楚烨眉心微蹙,深沉幽邃的目光在徐昭和王氏身上扫过,最后,却是看向徐昭:“到底怎么回事?”   徐昭跨步上前,看向装白莲花的王氏,一声冷笑:“皇上,太后说臣妾狂性大发杀了人,可臣妾却是看见太后表里不一,杀害了臣妾的表妹栽赃给我;还请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为表妹的惨死讨回真相。”   “你胡说,徐倩是你一剑杀死,杨氏也是被你的暴行逼疯;皇后杀人犯案后不知羞愧认错,还敢巧舌如簧;皇上,此女不诛,难还世间一片正气,更是让惨遭遇害的人亡魂难安。”   徐昭哧的笑出声:“你也知道亡魂难安?那太后一定也听说过冤鬼索命吧。”说着,徐昭指向倒在地上的徐倩,用诡异眼神看向王氏:“太后如此草菅人命,可要小心造孽太多,不得善终。”   王氏向来是不信神佛的,可是却被徐昭的话硬是说的心惊肉跳,脸色都变了几分。   可毕竟沉浮深宫数十年,王氏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所以很快就稳住心神,不再与徐昭逞口舌之利,看向楚烨:“皇上,你要是不信哀家的话,可以问一问杨氏,问她谁是杀害她女儿的凶手。”   好她个王氏,原来她控制杨氏不仅是要让杨氏杀了她,还留了一手让杨氏冤枉她?   楚烨怀疑的看向抱着受伤的手神神叨叨的杨氏,刚准备开口,却被徐昭一声拦下:“太后刚才也说了,杨氏疯了,一个疯子的话怎么可信?”   王氏讥笑道:“皇后难道不知道吗?有些人面疯心不疯,哀家相信对于杀女仇人,杨氏一定会记住。”   看着王氏胜利在望的笑容,徐昭抿紧唇角,但就在众人都以为她被王氏压制的无法翻身时,她突然仰头长出一口气,似是放下心中大石般轻松道:“皇上,一个疯子的话我们是不能信的;但如果这个疯子不疯了,她说的话就一定可以证明臣妾的清白。”   王氏一怔,讷讷的看向徐昭,杨氏一旦开口一定会对她不利,关于这一点徐昭应该能猜得出来,可为什么她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倒是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像是早就在等着她说这句话一般。   徐昭看着王氏怀疑不安的眼神,淡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脸上身上的血渍,一脸镇定自信:“太后恐怕还不知道吧,神医朱泽此刻正在宫中;本宫相信,依朱泽的本事治好一个被药物控制的疯子,绝对是绰绰有余。”   ☆、044:表白的元宵小爷   王氏在听到朱泽这个名字时就已脸色难看,对于这个素有医仙之称的神医,她就算是在深宫之中也听说过他的名头;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朱泽此刻居然在宫里。   王氏不禁恼恨的回头去瞪站在身后的张嬷嬷,这帮没用的蠢才,为何疏漏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张嬷嬷等人慌忙低头,永远死沉无神的眼睛里闪过怯怕;因为只有他们领教过这位‘温顺淑德’的太后的真正手段。   徐昭一直在盯着王氏的反应,自然也察觉到她瞪张嬷嬷等人的眼神,脸上拂过一丝冷笑,心道这老女人还真不是个善茬,在她手里栽了小跟头,勉强不算亏。   王氏深吸几口气,上挑精明的眼睛在眯了几眯后,脸上的煞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笑容:“既然朱神医在此,那就劳烦他了,万万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王氏的态度让徐昭起疑,可她还是从容淡定的接过话:“放心,凶手一定会揪出来。”   从头到尾楚烨都没参与她们二人的唇枪舌战,但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转眸看向太后:“母后,今日您受惊了,儿臣会让太医过来给您瞧瞧;至于接下来的事交给儿子办就好。”   王氏捏着帕子对楚烨露出会心一笑:“都是哀家给皇上找麻烦了,本想着充实后宫为皇家延绵子嗣,没想到却出了这等凶事。”   楚烨温和笑着:“儿子能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只是如今这选妃之事还没开始就先出命案,实在是不好的兆头,儿子认为这选妃还是押后吧,等儿子得了闲,亲自去护国寺沐浴斋戒三日,告慰苍天宗祠后令礼部选出好日子再另行选妃不迟。”   王氏正捏着帕子装温婉,还想将慈母形象再在爱子心中扩大几分,可突然听到楚烨的这段话,立刻怔住。   “皇上的意思是,不选妃了?”王氏讷讷出声。   楚烨温润一笑:“朕刚登基,本以为只是前朝未稳,没想到后宫也够乱的,还是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去之后再选。”   楚烨此刻是笑着的,可王氏的脸却苍白到吓人;想她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是为了将王家的姑娘塞进后宫,没想到一场忙活,徐昭没除掉,后宫大选泡汤;这要她如何能平静?如何能自持?   徐昭在看见王氏那一脸苍白的失色的表情时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本以为她的出手已经够让王氏喝一壶了,没想到楚烨这熊孩子一出手,简直就是蛇打三寸、直接要命啊。   还想着他会用怎样的法子说服王氏收回选妃懿旨,没想到会拿这件事说事,并且理由端正到要人连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只要一想到王氏唱了久的戏,又是杀人又是折腾的,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徐昭都同情这老巫婆。   而狠狠拒绝了王氏的楚烨却像是看不明白母亲脸上的失血惨白,招招手就要人将疯癫的杨氏带下去,可王氏阴毒的眼神却在瞬间凝聚在徐昭身上,如刮骨的冰刃,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都是这个女人,是她坏了她全部的好事,毁了她苦心喋血一路筹划的富贵;她怎么能放过、怎么能放过……   “皇儿。”   王氏看着楚烨挺拔的身姿,像是看见了年轻时期的先帝,眼神有一阵的迷惘,可很快就又恢复冷静:“皇后涉嫌杀人一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似乎并不适合再回栖凤宫吧。”   徐昭瘪瘪嘴,妈蛋的老巫婆,她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楚烨因为正看着徐昭,自然是将她不忿的表情看了个尽,小野猫乱炸着毛,明明被折腾的很是狼狈,可眼底的野性却是依旧浓烈,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逗。   “母后的意思是……”   “关押天牢天字号!”   徐昭知道这天字号天牢,这是专门关押皇族的牢房,听说要比寻常的监牢要好上许多,可是好再多那也是牢房啊;而且她刚才被二婶伤着了,嗓子好疼,身上好疼,头也好疼……   浑身疼的徐昭眼巴巴的看着几步之外的男人,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传递着讯息——相公,人家不要坐牢嘛!   楚烨眼底的笑色更盛:“好,一切听母后的安排!”   嘎?!   徐昭的眼睛睁大了,嘴巴张大了,惊的差点都要学着元宵小爷劈叉了;她没听错吧,楚烨真的将她发配牢房了?不!她简直比窦娥还要冤啊,楚烨他个孙子到底是不是跟她一国的。   楚烨却像是看不见她眼底的委屈和愤怒之火,走近前揉着她已乱的头发,压低着嗓音在她耳边说:“阿昭信不信朕?”   徐昭翻白眼,你他妈都把老娘弄监牢里了,她还能相信吗?   咬着牙、切着齿,徐昭在楚烨迫人的气势下皮笑肉不笑的抬起头,看着他黑浓的眼,昧着良心来了句:“我信。”声音一顿,问他:“皇上信我吗?”   楚烨笑了:“朕信!”   信你个大头鬼,你要是真相信,就别抓她改抓你老娘;徐昭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被气竖起来了,可最后残存的理智还是将她在快要暴走的那刻硬拉回来,目光瞟向远处目露杀机的王氏,老巫婆这是临死都要咬下她一块肉的节奏啊。   够狠!   但就算是被关进牢房,她也要让这老巫婆闹闹心。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是嫌犯,被软禁在天牢里理所应当,只是皇上一定要答应臣妾,务必让朱泽尽快治好二婶,因为只有她知道是谁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说着,徐昭就往王氏那边看了一眼,凌厉的眼神带着强大笃定的气势,立刻让王氏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楚烨却是暗自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一身是血略显狼狈,脖颈带伤,声音嘶哑,不用猜也知道在他到来之前她经历了什么;一定是挣扎过、痛苦过,可就算知道她过的难捱,他也不准备过多干涉,因为他相信,他的小野猫一定会有自救的办法,一定可以将一切化险为夷。   他给她力量,让她敢和天斗,他给她自由,让她敢与人争;他希望她的利齿能更锋利,她的翅膀能经受更强的风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能力面对属于自己的命运。   而他,就这样安静地、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只要她累了、她回身,就能投进他永远为她张开的怀抱。   *   圣兴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御林军和大理寺。   因为徐昭身份特殊,就算是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也不用枷锁披身。   就在徐昭随着众人从容的走出圣兴宫,远处一个肥团就如一道闪电瞬间蹦跶到她面前;也许是冲的速度太快,肥团一下没刹住,噗通一声就在她面前摔了个倒栽葱。   倒栽葱的肥团觉得自己这一摔很是掉粉,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只是在抬起头看见她一身的血后,金色的眼珠刹那间顶出两泡泪,连卧蚕都随着它悲伤的情绪颤抖着,三瓣嘴吱吱吱的叫,两只毛爪一会儿摸脑袋一会儿搔大腿,用最深情的动作和语言表白着。   楚烨看着挂着两泡泪的元宵小爷,指着问徐昭:“它在说什么?”   徐昭被肥团元宵小爷深深地感动了,一把抱起这小东西搂在怀里,回头给楚烨翻译:“它说,它生是我的兔、死是我的鬼,这辈子天上人间都要随我在一起,死亡不能将我们分离、病痛不能把我们分开,就算是头断了腿瘸了,它都会永远追随我。”   楚烨嘴角抽搐,眼神不善的看着趴在他女人胸口乱蹭蹭的某只兔子;他怎么瞧着这小家伙那么像……色鬼呀……   许是楚烨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徐昭慢吞吞的又补充了一句:“皇上,我们家元宵的确是个公的,它给我看过它的弟弟。”   噗的一下,楚烨觉得自己的头顶冒烟了,而且还冒着绿烟;而跟在帝后身边的一众人,都恨不能戳聋自己的耳朵;苍天啊!为什么要让他们活着听到帝后的这段对话。   至于楚烨,他的内心活动很简单;好想吃红烧兔子!   ☆、045:神秘的老货   带着差点被红烧的元宵徐昭来到了天牢。   许是碍于她特殊的身份,或者是楚烨交代了话,所以关她那件的牢房条件并不差,除了监牢里的光线昏暗点,空气潮湿点,偶尔还能闻见发霉的味道之外,其他还都算勉强凑合。   宽大的木板床上铺着不是很厚但很干净的棉褥,四条腿的木桌上摆着干净的茶碗,甚至在角落中还放着一盆青葱郁绿的盆栽,大理寺的人也算是用了心照顾她了。   徐昭将元宵小爷放到桌子上围着不大的牢房转了几圈,没察觉到奇怪之后就走回来坐在圆凳上。   元宵痛心疾首的叉腰站在桌子上,金色的眼珠灵动的打量着徐昭,在将她的狼狈之态彻底收入眼底后,不忍直视的啧啧出声——爷才一会儿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实在是不争气啊不争气。   感受到来自于元宵的逼视,徐昭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低着头:“王氏那老巫婆太凶残,步步算计,又谨慎变态,我这才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不过她也别想继续猖狂,很快这座牢房关的就是她了。”   元宵看着面前垂头自省的女人,知道着了算计还能给对手补上一刀,还算没蠢到无可救药,这样才够资格当他的主人。   小家伙抬着骄高傲的头颅,猥琐的两只毛爪却当着徐昭的面又开始掏裤裆;看见这个熟悉的动作,本来还在反省中的她顿时脸黑,刚扬起手准备给这色兔子来一巴掌,却在看见小家伙身上穿着的月白色大裤衩时愣住。   也就在这时,元宵小爷珍惜的从裤裆里掏出一根又胖又黄的百年人参递与她面前。   望见这一幕,徐昭怔住;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给你做的斜挎包呢?”   “吱吱”——太麻烦,丢了!   “这是谁给你弄的?”指了指它肥白大腿上穿着的大裤衩。   “吱吱”——朱泽那个小奴才巴结小爷给送的。   徐昭快要在风中凌乱了,朱泽那个大变态,给她家元宵小爷做了件稀奇古怪的大裤衩也就罢了,为毛还要把裤衩的裆做的那么大,难怪元宵会把裤裆当口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塞;再看元宵手中举着的百年人参,这不是小家伙的口粮嘛,只要一想到元宵小爷从此以后吃的口粮都是从它的裆部掏出来,徐昭就有一种胃部抽搐翻白眼的冲动。   忍着心口的恶寒,徐昭伸手摸了摸元宵小爷肥鼓鼓的肚皮,很坚决的拒绝它的好意:“我身上的血渍不是自己的血,你不用把口粮分给我吃;人参不光补血补气还补脑子,你一定要多吃点。”   元宵没听明白她言语中的戏弄,憨态可掬的眨动着金色的眼珠就凑到她沾了血的衣襟上嗅了嗅。   可不是嘛,主子的血气它是最熟悉的,而且上次主子被牛毛银针所伤差点一命呜呼,关键时刻是它出爪相救献出了自己的血,也就是从那刻起,主子的血液里也带着它们银毛雪兔的薄弱气息;它真是急糊涂了,在没辨明真相的情况下认为主子受了伤,这才又是哭又是闹的,甚至还差点贡献出了自己一直私藏的百年人参。   看着元宵宝贝似的又把掏出来的人参放回去,徐昭连吐槽的心思都没了;看来让朱泽留下来照顾元宵未必是个正确的选择,最起码她的小元宵以前虽说是只猥琐的兔子,但还没变态到这种地步;可见把朱泽留在身边,还是很影响她家元宵的身心发育。   “银毛雪兔——北戎极北之地的珍奇异兽,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却能亲眼得见。”   一声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尤其是在这阴寒湿凉的监牢里突然听见这宛若鬼魅的嗓音,立刻就要人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元宵也被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条,吱吱惊叫着飞扑进徐昭的怀里,肥圆的身躯瑟瑟发抖。   徐昭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霍然回头就朝着声音起源之处望去;就见在距离她数尺之外,同样也有一间晦暗潮湿的牢房,而那间牢房跟她的比起来却是相差太多;别说是桌椅板凳了,就连供人坐的一块干净地方都没有,只有满地的草芥层层铺盖,一个顶着满头花白头发的老者正舒展着四肢依在墙角,用一双昏黄却极为刁钻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专门用来关押皇族的天字号天牢里,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牢房。   但,真正让徐昭打起精神的是那位老者一看她家元宵就认出这小东西是个什么品种;要知道关于银毛雪兔的记载向来都是少之又少,当初宁威都没认出元宵来,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囚犯认出来。   徐昭眯了下眼睛,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元宵给它压惊,眼神落在老者身上:“老人家也是楚氏皇族之人?”   老者听到她的话,仰头哈哈大笑:“皇族?老夫可没那个金贵命。”   徐昭一挑眉,这老货不是皇族?不是说这天字号只关皇族之人吗?   似是看出徐昭脸上的疑惑,老者一边低头捉虱子一边慢悠悠的说道:“大梁天字号的天牢,向来只关押犯事的皇族,听说被关进来的人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很快就会被放出去,如贵人你这样的;还有一种就像老夫这样,永远被关着,带着一肚子的秘密,等死!”   说着,老者就抬起头冲着徐昭一笑,那笑容潇洒超脱,丝毫不像一个被囚禁多年、潦倒落魄之人能绽放出来的;如黑夜中的幽昙花,刹那间光芒逼人,击退了笼罩在他身边的所有黑暗,也消散了阴凉牢房中的腐朽之气。   也正是这抬头一笑,让徐昭看清楚了老者的面容;他虽满脸胡茬,可她却觉得他的相貌颇为熟悉,刀削般硬朗的面容,浓眉深目、薄唇微抿,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徐昭立刻快步走到牢门口,双手扶着木桩极力的探着头希望能将老者看的更清楚,可那老者在对上她好奇的眼神后却又低下头继续捉虱子,两个大拇指盖用力一并,啪的一个声响,又一只吃的饱饱的虱子死在他手里。   “你既然不是大梁皇族,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老者将挤死的虱子高高抛起,大嘴一张,竟是将那死虱子直接吃了,看见这一幕的徐昭差点喷出来;这监牢一游实在是太惊心动魄,前后遇见俩变态,一只是她家穿着大裤衩的元宵,一个就是这把死虱子吃的津津有味的老货。   老者眯着眼睛品尝着死虱子的美味,像是终于尝到肉味似的,到最后还满足的舔了舔嘴角,发出意犹未尽的兴叹:“小姑娘,要不说你还太嫩了点,大梁的天字号天牢不仅是用来关押皇族卿贵的,它还有一个作用,你想不想知道?”   徐昭立刻双手抱拳,冲着吃死虱子的老货狠狠的一鞠躬——请赐教!   老者嘿嘿一笑,道:“它还能用来掩盖最丑陋凶残的真相。”   听到这个答案的徐昭自己先凶残了,脱了鞋子就朝着吃死虱子的老货丢去;尼玛!神棍吧!说句能听懂的人话行不行!   *   与此同时,圣兴宫内,王氏拨动着手边精致的琉璃灯,陷入深思。   直到张嬷嬷急急从外面走进来,跪在地上回话:“太后,朱泽此刻正在栖凤宫内救治杨氏;奴婢的人打探出来,朱泽在为杨氏搭脉后说了句,不难!”   拨弄琉璃灯的手一颤,杨氏阴沉的脸色闪过黑气:“不难?张嬷嬷,当初是谁告诉哀家,中了乌头毒的人就会失去神智,为人操控,并无药可解,你现在告诉哀家,这句不难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浑身冷汗,发抖不止:“太后赎罪,乌头毒的确是无药可解,您若不信可以叫来太医一问便知。”   “那为何朱泽能解?!”王氏拔声而起,抱起心爱的琉璃灯狠狠地砸在地上,怒目红瞳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奴才,恨不能扯碎了这没用的废物。   张嬷嬷吓的惊叫:“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朱泽被称为一代神医,人人都说他可起死人而肉白骨,也许他是真的有法子,不过……”张嬷嬷跪行到王氏跟前,紧紧地抓着王氏的裙角,眼底闪过狠色:“不过,请太后放心,就算朱泽救了杨氏,奴婢也不会让那贱人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王氏扬起的怒眉慢慢放下,手一伸就抬起张嬷嬷的下巴,看着那张木讷的脸,脸上一片嫌恶之色:“记住你说的话,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杨氏真成了哀家的威胁,哀家就不想再见到你了。”   张嬷嬷手脚冰凉,噗通一声就趴跪在地上;明明眼前阵阵发白,可徐倩临死前瞪大眼的模样却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脑海深处;这辈子,她的这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做了多少不可告人的阴私勾当,可只有在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   ☆、046:爷,救我哈!   栖凤宫内,朱泽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身上的素衣半解散乱,永远都用一条白色发带绑缚的青丝也蓬乱异常,清秀的娃娃脸上还带着一个乌眼青,白嫩的脸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抓了,细长的抓痕尤为刺眼;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留下浅浅的血痕,依他超凡脱俗的医术,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好如初。   可他现在却没心情打理这些,而是双眼发直,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蹶不振的怔怔失神。   楚烨端坐在高坐上,上挑的凤眸潋滟含笑,动作优雅的端起茶杯,轻轻地晃动着杯内淡青色的茶水,瞥向坐在地上依然发傻的某个人:“瞧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宫里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朱泽苦逼的抬起受伤的脸,泪眼涟涟的张嘴就诉苦:“皇上,我被一只兔子给揍了!”   噗!——站在楚烨身边的福全公公没忍住!   楚烨却是不以为意的吹了吹杯面上的茶叶,说了句:“就你这缺根弦的脑子,被揍是早晚的事。”   “都是你的妞害的。”说道罪魁祸首,朱泽愤而起身:“如果不是她突然出事,那只兔子也不是弃我而去;我对它多好啊。”是啊,他对它多好啊,他这辈子第一次捏绣花针做的第一件绣品就是那没良心的小东西此刻屁股上穿的大裤衩。   楚烨在抿了一口茶水后,真的是在没心情跟这二货再瞎贫下去,再次开口确认道:“你确定杨氏身上的毒无药可解吗?”   说到药理,朱泽总算正常起来:“乌头毒,可以算的上媲美牵机、鹤顶红这样的极品毒药了;此毒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不会直接要人性命,而是会受施毒者操控,狂性大发时宛若另外一人,且中毒者会致死追随施毒者,并会不计一代价完成施毒者下达的任何命令;不得不说的是好在杨氏中毒未深,要不然皇后绝对会被她掐死;而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克制了她体内毒性蔓延。”   “只能克制,不能解除……”   听着楚烨的呓语,朱泽还以为他这是在逼视他的医术,立刻就炸了:“我说皇帝陛下,你知道普天之下能克制乌头毒毒性的人只有本神医一人吗?你知道本神医用了多惊采绝艳的手段才保下杨氏的一条命吗?你知道本神医……”   “闭嘴!”   朱泽立刻双手捂嘴,一眼委屈的看着卸磨杀驴的某人;这对夫妻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拐了他的心头肉,一个拉着他玩解毒,在解毒的过程中还逼着他这个心地善良、纯粹无辜、冰清玉洁的大好青年演戏,你说让他好好演戏那也成,居然从头到尾只让他说两个字——不难!   不难个球啊不难,本神医现在很难过好不啦,心尖尖上的兔子被关进大狱了,引以为傲的医术受到怀疑了,就连他想张大嘴狼嚎几声也被阻止了;爹啊!师父啊!爷爷啊!祖宗啊!他被人欺负的好惨啊!   *   朱泽在栖凤宫里哭天喊地、叫爹叫娘,徐昭却是在牢房里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货干对眼。   老家伙被关在牢房里的时间太久,难得出现一个有意思的女娃娃自然是如获至宝,玩性大发;此刻他正捧着徐昭丢过来的鞋子上下左右的把玩着。   徐昭也是在把鞋子丢过去砸人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看她那只绣着金凤,缀着珍珠,镶着宝石的锦缎绣鞋被一个脏兮兮的老东西捧在手里左右玩赏,立刻有种被人剥了衣服偷瞄的羞涩感,忙一跳一跳的跳到一个更加适合二人说话的地方:“喂,把鞋子还给我。”   老家伙连头也不抬:“小姑娘脚挺大。”   噗!徐昭差点被气吐血。   “老家伙,你想挨揍是不是?!”徐昭亮了亮自己的肉拳,同样站回到桌子上的元宵小爷也配合着主子的话对敢吓唬它的老不死晃了晃自己的爪拳。   老家伙却像是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一样,继续自说自话道:“小姑娘多大年纪了?……成亲了没有啊?……如果没成亲要不要考虑嫁给老夫的儿子呀?……什么?你想知道老夫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老夫的儿子,绝对是天上少地上无、英明神武、风采一流、能文能武的风华绝代的惊世儿郎啊!……哎呦呦,不过你要是想跟我儿子,恐怕得做小……为什么?嘿嘿……因为老夫的儿子太优秀,所以从小就被订有婚约啦……”   徐昭扶着发晕的脑袋真的要被这老货给气厥过去了,什么?让她嫁给他儿子?靠!不会是个小疯子吧;而且,有楚烨那只孽障存在,谁要是敢让她红杏出墙,那他还不让那人死全家啊。   徐昭被这老货气的头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脱了另一只鞋子在上面恶狠狠地吐了口吐沫,然后瞄准那不要脸的老货,咻——的一声,鞋子飞炮,砸死你丫的。   老家伙瞅着飞过来的另一只鞋子,轻松伸手一接,跟着便神情轻松,眼神惬意,四肢舒展的躺在草垫上,简直要人以为他不是身在空气寒、条件差的监牢里,反倒是睡在床暖帐香的大床上,就差再有两个会唱歌会扭臀的小妞儿让他观赏了。   徐昭呕的快吐血,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响动在牢房外传来,只可惜徐昭此刻正在挠心挠肺的想法子整治这老东西,自然是没听到这响声;倒是隔了徐昭数尺远的老家伙立刻乍起耳朵,本是无精打采的眼睛刹那聚满精光,警惕的看着周围。   看见老家伙这动静,徐昭还以为他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刚准备抄起桌子上的茶碗照着老东西砸过去,一根竹管从头顶的天窗上伸进来,跟着一缕淡淡的白烟缓缓从竹管中吹出来,直朝徐昭飘去。   老家伙睁大眼睛抬着头,惊奇的看着淡淡的白烟直往徐昭鼻腔里钻;好家伙,这天牢好歹也算是被禁军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没想到在这里外都有高手把守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能溜进来放迷眼?哇塞!好想跟这么牛掰的人当朋友啊。   “小姑娘,老夫跟你说件事。”老家伙依然保持着抬头惊愕的表情。   徐昭才不上他当,他抬头往她头顶看是不是?那她偏偏要跟他唱反调,她偏不抬头,偏不往上看!   “老娘没什么好跟你说的,阿嚏!”徐昭张嘴就打了个喷嚏,哎呦,怎么头有点晕啊。   老者看着已经着道的小丫头,忙捂住口鼻,又道:“我是要告诉你的,是你不愿意听的,如果你被迷烟迷倒,可不要怪老夫啊!”   徐昭觉得自己快要拿不稳手里的茶碗了,眼前这不要脸的死老头也开始变的有些重影了;什么?他说什么迷烟?她头上有什么?   徐昭终究忍不住,抬头那么一看,当她无比清晰的看见一缕白烟直冲她飘来的那一刻,瞬间变成斗鸡眼;擦!这是什么鬼?   再低头往桌子上那么一看,元宵小爷已被放倒,此刻正迷离着一双金色的眼珠抽搐着一只肥腿就差口吐白沫。   徐昭扶着桌沿噗通一声栽倒,在意识停留的最后一刻,朝着元宵伸去了求救的手臂——爷,救我!   元宵小爷手脚无力神游太虚的看着主子伸来的手臂,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主子,爷这次也救不了你了。   ☆、047:终于,起风了   在徐昭被放倒的那一刻,小小的天窗被人从外面移开,跟着一个裹着黑巾的脑袋就从上面探下来,在确定牢房里的一人一兔都没了反抗意识后,这才身法熟练的从上面丢下来一根麻绳,顺着长绳往下滑。   来人身形细长矫健,一看就是专干这种勾当的。   当那人将徐昭扛起,且把元宵小爷当做一个挂饰挂在裤腰带上准备顺着麻绳悄无声息地爬上去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兴奋和希望悄悄的从对面传来:“哥,捎上我一起呗。”   来人没想到这天字号牢房里居然还有一人,当场就被惊的脚下一崴,差点把徐昭给甩掉了;但敢潜入天牢就证明此人也非胆小之辈,所以在稳住心神后,那人便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是当他看清楚对面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直冲着他龇牙咧笑时,差点跳起来大骂亲娘:“喂老东西,你多大年纪了居然叫老子哥。”   老头儿依旧好脾气的嘿嘿笑:“你管老夫叫哥也成。”   那人只觉得心口一噎,如果不是碍于有任务完成,看他丫的揍不死这老东西;没想到帮主子来天牢逛一圈抓个人,到最后还认了个兄弟。   懒得跟这疯老头再继续磨叽下去,那人重新抓上麻绳,可脚刚抬起头,老头儿又开口:“你要是敢丢下我,我就大声喊。”   “你他妈敢!”   “你看我敢不敢!”老家伙勒紧了裤腰带站起来,跟着又做出清嗓子的动作,那架势分明就是你一动我就叫。   小天窗上又探下个人头,低声喊:“三只手,你好了没?禁军快来了!”   被唤作三只手的男子一脸蛋疼的表情回复头顶上等候接应的兄弟:“哥们,老子被一个疯子缠上了。”   “哈?主子不是说天字号的天牢里只有皇后一人吗?怎么会有个疯子。”   “老子咋知道。”三只手也急了:“他非逼着我要我带他一起走,怎么办?”   小天窗上的人沉默了一下,牙一咬,道:“那就带上,快上来!”   幕夜降临,雾霭升起;偌大的京师很快就被一盏盏燃起的灯火点缀成一座灯光星火之城。   街上行人渐渐散去,快要掉光树叶的大树在秋风中轻轻颤抖,枯黄的草芽渐渐败落;秋末,冬将来。   而此时的栖凤宫内,早已点起了七彩琉璃宫灯,熏的温热清香的大殿里虽没有它的主人,可殿里宮侍依旧有条不紊的各守其职,未见丝毫慌乱;尤其是偏殿,微微敞开的房门内人影晃动,一股股浓郁的药香味不断从里面散发出来,隐约还能听见两个负责守夜的宫人的对话。   “不知娘娘被关在天牢里可还习惯。”   “谁被关在牢里会习惯?”另一个颇为机灵的宫人说道:“好在朱神医说了,只要等杨氏明日一醒来就能还娘娘清白,所以咱们一定要好好盯着,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皇后娘娘平日里待咱们不薄,如果能帮到娘娘我自然会尽力;你就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好杨氏。”   宫人一边说着,一边给正在昏昏欲睡的杨氏掖了掖被角,然后又将殿里的灯火调亮了些,当真是鼓足了劲儿一定要为含冤的皇后出一份力。   只是,那两个说话的宫人却不知道她们的对话全部都被一个趴在偏殿外窗户下的黑色人影听去,黑色人影在听到明日杨氏便会醒来的消息后立刻捂住口鼻,睁大的眼睛里带着焦急,跟着就照着来时的小路一路飞跑。   待人影回到栖凤宫后殿的小花园,便朝着西墙头学了几声布谷鸟叫,过了一会儿,一个麻利的身影从墙外翻进来,空中几个漂亮的腾空动作更显示此人武功不浅。   “张嬷嬷。”看见来人,黑影忙小跑上前迎接。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张嬷嬷老辣而精悍的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偏殿,一双阴鸷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杀气:“探查的怎么样了?”   黑影点头,道:“朱泽果真救下了杨氏,而杨氏明日便会醒。”   张嬷嬷一咬牙,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出这样的纰漏,乌头毒那般猛烈无解的毒药都能被人化解,可见徐昭那丫头还真够好运的;只是再好的运气也有被用光的时候,明日吗?那她现在就让杨氏死。   张嬷嬷攥紧五指,咯吱作响的骨节像是带着无穷的力量;恐怕要人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宫中老妇居然是个武林高手,且心思歹毒。   勤政殿前,夜已深、雾已重,可楚烨却毫无半点睡意,领着福全孤身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远眺圣兴宫方向,深邃的眼睛里卷动着将要到来的风雨。   直到负责监视栖凤宫的暗卫回来报告,他冷霜般的脸上才稍带和缓:“人去了吗?”   暗卫道:“圣兴宫派的是张嬷嬷,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她一动手,就能立刻抓获。”   “朕要活的。”   “是。”暗卫说完,却破天荒的没直接离开,这个举动让楚烨察觉到怪异:“还有什么事?”   暗卫道:“自娘娘回宫后属下就一直负责娘娘安全和所有行踪,今日娘娘在殿里见了徐指挥使,事后还要一名宫人跟上去;属下在来之前自作主张先在宫里找寻那名宫人,可很奇怪,那名宫人自白天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楚烨霍然回头,眼瞳紧锁跪在地上的暗卫。   感受到帝王的气势压迫,暗卫又说了声:“而徐指挥使,似乎也没回班房也没有出宫。”   楚烨立刻就明白了暗卫话中的意思,徐诺没有出宫也没回班房就证明他是在宫里凭空消失了;想到这里,楚烨一挑眉角,打了个手势瞬间就看见两道银光如闪电划过,恭敬的跪在三步之外。   福全在看见那两道银光时刹那就变了脸色,这可是保送皇上登基时才被调用的翎羽卫,真正属于当今天子的私军,虽人数不多,可奇人无数;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翎羽卫多次在刀枪剑雨中救过皇上的性命,其忠心令人咂舌,而更要人惊叹的是翎羽卫的能力,什么暗杀、狙击、探查、追踪,甚至连五行八卦、机关算术等方面都有涉及;可以算的上是皇上手中最强悍也是最隐秘的底牌。   但没想到皇上会在这时候动用翎羽卫,难道是真的出大事了?   福全一哆嗦,更低着头不敢乱看,这个时候谁敢出声,谁就会死。   楚烨背对着最忠心的下属,举起两根手指,声音冷冽:“两个任务,第一,去天牢天字号牢房近身保护皇后,第二,用最快的方法将徐诺找出来,要快!”   翎羽卫领旨而去,浓郁的夜色似乎更寒了;可楚烨却有些激动,双手温热潮湿,幽深的黑瞳金光闪烁,似是要刺破这沉沉粘稠的夜,击散所有迷惑世人的黑幕。   ——终于,起风了!   ------题外话------   ——起风了,上主菜!   ☆、048:她是我的底线   张嬷嬷行事极为小心,一路仗着卓绝的轻功来到偏殿,在放倒了守在殿门口的几个软脚宮侍后,就动作麻利的拿出早已备好的迷香对着殿内轻轻一吹,白烟起,守在杨氏身边的两个宫女立刻倒地。   殿里灯火通明,照的连个旮旯角落都是一片明亮;当张嬷嬷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殿中,看着几步之外的大床上躺着沉沉入睡、面色微红的杨氏时,顿时恨的牙痒痒;这贱人一改白日的面色苍白,颜色上见了血色,可见是真的解了毒,没想到啊没想到,乌头毒都弄不死她,到最后还是要逼着她亲自出手。   想到这里,张嬷嬷便毫不犹豫的从后腰处抽出一把短剑,剑刃冰寒,照亮她一脸的杀气腾腾,就在她举起短剑照着杨氏的心口狠狠地往下刺时,门外飞来一粒石子,重重的、犀利的,朝着她的手腕射去。   张嬷嬷是习武之人,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身体自卫动作,改变短剑方向,剑面横劈,冷光闪烁,直接就将飞来的石子劈成两半;吧嗒两声,碎石落地,却也让她猛吸凉气。   糟了!上当了!   可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   张旭领着御林军从门外冲进来,各个兴奋异常、激动得意,冲着张嬷嬷喊话:“你这老婆子,军爷爷我在这等候多时了。”   张嬷嬷在看见张旭出现的那刻就知大势已去,与其束手被擒不如痛快去死;只看她牙龈绷紧,铁青着一张脸就横起短剑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张旭没想到这个老婆子如此烈性,当场被惊的愣住,连阻止都忘记。   恰在此时,两根银针从侧殿隔空飞来,铛铛两声,银针狠狠地击打在锋利的短剑上,甚至还有火花迸射;而张嬷嬷手中的短剑也在银针飞来的强悍力道下断成三截。   张旭总算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一阵风的冲上去一把踢开脚下的断剑,跟着来了一招反手剪,又朝着张嬷嬷的膝盖窝上一踹,这老婆子就单膝跪地,双臂被压在背后,再也无力反击。   张旭在制服张嬷嬷后讪笑着抬起头朝着从侧殿走出来的朱泽道谢:“神医,还是你最牛,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这老婆子就成了无头鬼,老子也没法子给皇上交差。”   朱泽傲娇的一扬脑袋,神情很是超凡脱俗,只是脸上的那只乌眼青很影响气质:“本神医才没那么泛滥的好心帮你,不过是履行和皇上之间的承诺而已。”   是啊,如果不是楚烨答应他在元宵回来后就帮他从皇后身边将这只珍贵的兔子抢过来送给他,他才不会蹚这场没劲儿浑水。   不过,楚烨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讨厌他们家元宵了呢?而且他总是觉得,那家伙对元宵的讨厌已经到了一种一定要除掉的可怕境界,难道是他妒忌他的元宵银毛潇洒、人见人爱?   *   张嬷嬷偏殿失手的同时楚烨已离开了勤政殿,来到了圣兴宫。   圣兴宫内,向来喜欢早睡的太后王氏今夜却是辗转难眠,乌黑的发丝温婉的披下,一张依然年轻貌美的脸让她看上去既有少女的朝气又有少妇的媚气,这两种气质夹杂在一起完美的糅合在她的眉间,让那舒朗精致的眉眼更显韵味;如此绝色佳人,理应不该埋没后宫,纵然是母家不给力,也不该只是落个不受宠的地步;但,现实偏偏如此。   王氏坐在梳妆台前,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她曾是王家最娇贵的小姐,也是王家最美貌的姑娘,还记得在她少女进宫前双亲拉着手,谆谆教导,王家一门富贵,从此就靠她了。   为了父母的愿望,也为了自己,她在后宫拼命地爬;她没有强硬的娘家背景,所以只能攀附在后宫出身尊贵的女子,她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便唯有兢兢业业、小心算计着过活;别的女子进宫都会有家族的父母兄弟亲戚叔伯疏通关系,可她却孑然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这张相貌。   可她却不知,过于出彩的容貌,反倒成了她争宠失败的最大障碍。   “皇上驾到!”一声通传将王氏飘远的思绪扯回来,惊的她仓皇站起身,受惊的眸子看向宫门外,这个时候皇上来了,难道是张嬷嬷那里出了纰漏?   伺候在一侧的宮侍拿出一件银色的披风替她披上,楚烨大步一抬,恰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   母子相见,没有平凡人家的亲昵,普通百姓的嘘寒问暖;而是相对而立,各怀心思。   宮侍们都是人精,就算此刻主子不下口令,也都看着眼色退下去,甚至在走出去时,乖巧的带上了宫门。   “皇帝夜来圣兴宫,应该不是来找哀家一叙母子之情的。”在这个时候,王氏早就不想再装下去。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心思敏锐、稳重聪慧;在事情没有把握之前绝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必是制胜之举;她们母子多少年都不曾这样面对面的看过彼此,如今这般,他定是已做下某种决定来找她宣布的。   楚烨眸如星火的看着眼前的母亲,直接开口道“母后,张嬷嬷被朕抓住了。”   王氏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攥紧,因为愤怒而暴涨的青筋隐隐乍现,可脸上却是带着笑色:“是吗?那你决定怎么办她?”   “张嬷嬷交代,徐倩之死和杨氏之疯都是母后大作,难道母后没什么好解释的?”   王氏仰天一笑,坦荡的眼神里明明带着委屈,可却不开口说一声求情:“如果皇儿认为张嬷嬷的话可信,哀家纵然说破嘴皮也于事无补;这皇宫深处本就藏污纳垢,今天你冤枉我,明日我再冤枉你,谁都不敢说谁够清白,谁也不能说谁够坦荡。”   楚烨惊艳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此刻情况特殊,他真想站出来好好地为她鼓掌;身为她的儿子,他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巧言能辨、才智机敏;好一招釜底抽薪,看似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自己反驳争辩,他的阿昭要是有如此能耐,他也不会这么操心了。   想到心爱的女子,楚烨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却是要王氏看的牙根一痒,脸上镇定的神色龟裂了一角。   “母后,朕来与你说这些不是跟你争辩那两人的下场究竟是不是你所为。”说到这里,楚烨的声音里参杂了几分冷意:“严格说来,朕还要多谢母后出手解决了这对母女,在朕看来,徐倩就这样一剑夺命真便宜她了,就应该让她也摔进锦鲤池里喂鲤鱼。”   王氏心口惊骇,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楚烨口中听到这番话,目光惊闪,却是半句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烨凌厉的目光一闪,逼人的气势重重的笼罩在王氏身上:“朕今晚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母后,您这次做的太过分了;阿昭,是朕的底线。”   《大梁国志》记载,武暄元年十一月十三,帝夜临太后寝宫,尽退宮侍、紧掩宫门,母子相谈与宫灯之下;少顷,帝独行而出,隐约闻妇人诟骂之声、名器破碎之音,宫人匆匆走避、人人自危,圣兴宫垂垂危矣;翌日,勤政殿颁下圣旨:太后身体不佳宜安心静养,即日起迁出内宫送往灵光寺,修身养性、疗愈病况。   ☆、049:桃花旺盛的皇后(二更)   再说被迷药弄倒的那一人一兔,想必徐昭怎么也没想到楚烨居然会因为她将自己的老娘赶出了皇宫送进了庵庙;说好听点那是休养身体,说难听点那就是让她参佛念经,这辈子都跟青灯古佛打交道,别再想法子害人了。   当然,她现在也没那个精神去想这些,因为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夜却还未有醒来的势头。   不大的房间中简单的摆设着桌椅床榻,虽陈设单一,可若有个识货之人在此定会嗔目结舌,因为房内的桌椅摆设几乎件件珍品;镶着白玉琉璃的黄木圆桌,绣着双面广绣的软垫圆凳,甚至是用来遮光的床帐都是大宛的珍珠芒面锦绸,就不要说此刻盖在徐昭身上的白狐皮毛锦被更是有价无市、难得一见的宝贝。   “喂,你家主人是不是睡神投胎,怎么到现在还不醒?”一根鸡骨头飞出来,快准狠的投进一旁的花盆里。   “吱吱吱”一枚果核丢出来,猛闪快的丢到一边的七彩牛耳花瓶中。   “要不说这新婚夫妻最是辛苦,听说大梁的皇帝还很年轻,这小妞儿长的又这么好,一定让新郎官皇帝夜夜挺根枪,天天上战场。”一双老眼淫光四射的冒着金光。   “吱——吱——吱——”一双金目跟抽大烟似的飘飘欲仙。   “只是,再让她这样睡下去会不会坏事?老夫听着秘药吸多了真有人会一睡再不起,她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吧。”   “吱——”本是悠长散漫的吱声陡然一紧“吱吱?——”   一个银色的白团闪电般的冲到床上,威武霸气的踩在雪白的白狐皮锦上,跟着伸出一只毛爪捏着昏睡女子的下巴,扬起另一只毛爪‘啪、啪、啪’的就照着女人的脸上连扇三巴掌。   要知道,元宵小爷虽然个头小,但运足力道抽人动作还是很彪悍的,下手也是很狠的的;随着掌声的响起,徐昭的脸上赫然浮现不规则的数道巴掌印,只是那印子很可爱,像梅花又像五角梅。   依然头发散乱的老头惊呆的看着如此彪悍的肥兔子,满脸感慨激动之情,就差抱拳跪地冲着元宵小爷大喊一声‘纯爷们,收了我跟你当兄弟吧’。   正是元宵这几巴掌,让处于昏睡阶段的徐昭终于在阵阵脸颊不适的刺痛中慢慢睁开眼。   元宵小爷很狗腿,关键时刻还很怂,看见主人在她的掌下悠然转醒,又害怕主人秋后算账抢了它偷藏在裤裆里的人参当归冬春夏草;在徐昭睁开眼的瞬间,小家伙一脸谄媚的展开双臂,做出一个自由式跳水的动作,pia的一声,将自己肥胖硕大的肚皮很不吝惜的盖在徐昭的脸上;徐昭脸小,这下可好,被元宵小爷这么一盖,立刻没头了。   徐昭刚醒就差点被一个又肥又软的白团活活捂死,挣扎着要起身,可因为药性未退她手脚无力,居然连只兔子都甩不开;当下便被捂的双眼翻白、浑身抽搐,一双手对着虚空抓了又抓,活似大海中快要溺死的遇难者。   关键时刻还是老头看不下去跳出来拎起这只只知道吃却不知减肥的臭兔子,救下命悬一线的可怜徐昭。   元宵小爷看着躺在床上大喘着气一副死里逃生的主子,很是歉疚的四脚腾空摆出蠢萌样;无言中还不忘装傻卖萌的眨了眨眼睛,似是对主人交代:不好意思,小爷皮毛防水防晒防摩擦,关键是它还不透气,差点捂死你真不是爷有意的。   徐昭有气无力的盯着被拎着后领子的罪魁祸首,虽气的牙痒痒,可奈何这是自己养的爱宠,终究还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甩给它一个‘下不为例’的眼神便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   老头看徐昭彻底清醒,忙讨好的凑上前,龇着一口牙,笑的很白痴:“没想到你是皇后娘娘,小丫头,来历不凡呐。”   徐昭嫌弃的打量着老头,尤其是在对上他那双明明很浑浊却精光四射的眼睛时,更觉此人可疑到不可小觑的地步;不是皇族人,却被关在天字号牢房,明明在那么脏乱的牢房中,却神色轻松、气度超然,现在还跟她关在一起;知道她是皇后虽语气尊敬可表情却不那么客气,我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路数。   “老家伙,你究竟是谁?还有,是不是你里应外合把我劫过来的?”说到这里徐昭就是一阵蛋疼,擦,今年流年不利,还没过年她就被劫持两回,看来等下次拜拜的时候她一定要用心啊。   老头依旧笑呵呵:“我是谁不能告诉你,至于劫你的人我也不认识,但我已经认了把我们带来的人为兄弟,娘娘,以后老夫罩着你。”   徐昭听得一愣一愣,但多少也明白了老头话里的意思;大爷的,有认贼作父的,没见过随便就攀关系交兄弟的;这老头莫不是真是个疯子?   就在徐昭犹疑的眼神不断地扫在老头身上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跟着华衣一闪,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徐昭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来人:“裴铮——”   老头回头看站在门口华衣锦绣的年轻公子,暗赞一声;好一个温润潇洒的矜贵儿郎,只是跟他儿子比还是差了点。   “谁呀他。”老头凑到她耳边咬耳朵:“你相好?”   咳咳!   徐昭差点被老头这句看破真相的话给呛死,难道她和裴铮就这么有夫妻相,让这老头一语道破天机?   徐昭舔了舔嘴角,直接给出答案:“是相好,曾经的。”   老头摆出一副受惊的表情双手捂嘴,“你以前给大梁皇帝戴过这么绿的一顶帽子呀。”   徐昭脸黑了,压低声音矢口否认:“别他妈污蔑老娘的清誉,没戴成功,楚烨的头顶还没冒绿光呢。”   老头了然觉悟的点了点头:“这样啊,看不出来你这女娃桃花运还挺旺,不知道我儿子以后能不能管住你。”   徐昭嘴都气歪了,她的事什么时候又跟他儿子扯上关系了。   裴铮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徐昭和一个神神秘秘的老头说悄悄话,平静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细细的笑容,尤其是在看见徐昭时,更是眼底涌现宠溺,一片深情似海。   ☆、050:癫狂吧,疯兔子   徐昭有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和裴铮再见,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还真是讽刺可笑、出人意料。   “世子爷,既然来了为何只站在门口不进来?来吧,咱俩聊聊。”徐昭脸上闪过轻蔑的笑,当真是胆大而无畏,看的老头虎躯一震,一个劲儿在她眼前竖大拇指。   皇后娘娘彪悍,竟敢正面迎敌,大气!配得上老夫优秀出彩、独一无二的儿子。   徐昭才懒得理会这疯疯癫癫的老不休,咬着牙撑口气的坐起来;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就算此刻身在敌营,她也能做到宁折不弯。   更何况,她和裴铮的这场棋局,谁输谁赢现在说还尚早。   裴铮看着明明很虚弱却一脸坚韧的徐昭,知道她的脾气向来如此,轻笑着摇头,但也听话的跨进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裴铮这一跨,却是出了天大的事。   当然,出事的不是裴铮,更不是徐昭,——而是一只癫狂疯魔的兔子。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身为拥有高贵血统的银毛雪兔,元宵小爷的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一对赤金双眸里,一直以来只能容的下两个人,一个是它的主子,另一个便是它的兔子奴朱泽。   作为一只正值发育、身心健康、心宽体胖、身份矜贵的兔子,元宵小爷初入尘世,心思纯净,不懂任何情爱之说,所以一直以来都活的颇为潇洒洒脱,经常眯着眼睛站在高高的花架上银毛飞舞、感慨人生,颇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   可是,爱情来的就是这么霸道突然;当一个人在对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对的地点遇见了一个不知是对还是错的人的时候;元宵小爷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动情了、恋爱了。   所以,当徐昭正准备和裴铮来一场旷古烁今的撕逼大战时;一道闪电风驰电掣的掠过眼前,跟着就看见化作闪电的白团自认风流潇洒的展臂拦住裴铮,以破釜沉舟之势高傲的扬着下巴,金色的眼瞳里水汪汪的垂涎之态呼之欲出。   望见这一幕,徐昭傻眼了,就连向来沉静的裴铮都为之一愣,诧异的看着面前这穿着大裤衩银毛随风摆的肥兔子。   可元宵小爷亲自出马,岂能是一句雷人牛逼就能概述的;就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元宵腾空跃起,肥硕的身材要别人看来颇为累赘,可此刻在它的控制下,肥躯就像一个轻盈的梭子,不管是腾跳还是飞跃,都能被它轻松做到;更叫人惊讶的是小家伙像是有意在裴铮面前表现自己。   在飞跃腾起的刹那嗖嗖嗖的连在空中做了好几个空踢,白胖的身躯如弹性极好的皮球在屋内来回穿梭,跟着又是一个单臂三百六十度大旋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裴铮面前卖力的展现着一身本事。   但,这还不算完,元宵小爷忽然画风一变,学着小倌儿摸腿的动作,羞羞答答、娇娇涩涩的对裴铮伸出自己又肥又白又直又美的长毛腿,本是垂涎的眼神瞬间变的极度猥琐,一边冲着裴铮大买风情,一边伸出毛爪妖娆的勾动着爪尖——来呀来呀,这位漂亮的公子,请接受我银毛雪兔一族最真挚的求爱吧!   看到这里,徐昭做出痛苦捂脸状,在这小孽畜如此卖力的表演下,她要是再看不懂她就是个棒槌。   真不愧是她的爱宠,眼光跟她一样,居然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噗!噗!噗!”一旁忍笑快要忍出内伤的老家伙涨红的脸冲着徐昭说:“老夫戎马半生,自问见识过不少惊心动魄之举,今日却不得不甘拜下风;丫头,真不愧是你养出来的,都说宠物肖似主子,难道你平时就是这样对大量皇帝求爱的?”   徐昭痛苦的闭着眼睛,老娘的脸面啊,这下算是彻底被这小孽畜给丢光了;还跟裴铮撕个毛啊,她现在恨不能变成一粒尘埃,缩在缝隙里这辈子都不要出来见人。   相较于徐昭恨不能将脑袋扎进裤裆里的冲动,身为当事人的裴铮却表现的风轻云淡,一双如雾霭般清润通透的眸子含笑看完元宵小爷的一系列猥琐的求爱表演后,居然还神色淡定的给予了掌声鼓励,然后在徐昭猛然诧异的抬头中,声音温和的说道:“都说北戎的银毛雪兔是通灵神物,极具智慧,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阿昭,你可真有福气。”   不,老子没你有福;她只拥有了银毛雪兔的身,你丫却拥有了这只变态兔子的心。   嗷!作孽啊!   元宵小爷只顾痛快的求爱,却不知已给自己的主子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此刻看心仪之人对它鼓掌,还以为人家是同意了,当下就羞煞不已,一头扎进徐昭的怀里,一边手指激动地猛指裴铮,一边激动的吱吱吱——主人,我带我的人来拜见你了。   面对着癫狂到已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元宵,徐昭痛心疾首的打击它:“不好意思,你的人曾经也是我的人。”   银毛雪兔虽然灵智了得,但跟人类相比还是差点距离;可就算是这样,元宵还是从主人的眼神里看到些许古怪,然后再回头去看心爱的人,只觉得爱人温和的眼神柔柔的落在主人的身上;顿时如遭雷劈、浑身巨颤,吱的一声仰天长嚎,悲痛欲绝的夺门而出;徒留断断续续的吱吱哭声在空气中久飘不散。   徐昭没想到元宵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当场还愣住,还是身边的老头反应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兔子灵性很重,初恋被你斩折,能不难过悲痛嘛。”   初恋?裴铮吗?靠,人畜!?而且,还是俩公的,这未免也太重口味了些。   徐昭咧咧嘴角不敢恭维:“初恋都是拿来喂狗的,我家元宵以后是要找只白胖的母兔子生兔宝宝的。”   经过元宵这么一闹,徐昭反而更加镇定平静了;冷静下来细想,不管裴铮曾经对她亦或者徐家做过什么,她都没有必要再惊怒;毕竟从一开始,徐家也是在利用着裴铮不是吗?彼此利用、彼此试探,就跟博弈一样,谁手段高谁就能赢;反之若是输了,那只能证明自己无用。   老头是个精明的,在察觉到徐昭气息缓缓沉静下来的那刻,永远挂在脸上散漫的笑容渐渐消失,随之替代的是一身隐晦的气度;一双苍老智慧的眼睛如包裹名剑的剑鞘,虽不引人瞩目,却是精芒暗藏。   徐昭摸了摸脖子上包扎好的伤口,再开口时,笑吟吟的:“还要多谢世子爷帮本宫处理伤口。”现在她说话虽然声音依旧喑哑,但跟刚受伤时已经好了太多,可见这嗓子是没被杨氏毁掉。   “阿昭,我知道你生气我收买你身边的贴身丫鬟,也生气我将你从天牢中带出来;可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想过要伤害你。”裴铮语气诚恳,表情真挚,当真是叫人无比动容。   徐昭可信可不信的笑了笑:“是,你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我,你想伤害的人,从到头尾都是楚烨。”   裴铮一愣,苦笑:“我早该想到,你总有一天会偏向他。”   听着裴铮的闷声呓语,徐昭微微拧眉。   可还不待她开口,他的声音又传来:“阿昭你冰雪聪明、才思敏锐,我自知所做一切都不可能瞒得住你,更何况……我从未想过对于你有所隐瞒;但有一点你想错了,我一直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楚烨,是太后的母家,王家。”   ☆、051:复仇   老头慢慢从房间中走出来,他不愿意卷进大梁的纷扰中,很显然,这镇国公世子将要说出口的话一定是惊世骇俗的;知道的越多对他这种人来讲就会管的越多,看不得人世疾苦,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拯救一切;这是一个男人的仁善,也是一个军人的悲哀。   老头不禁抬头望向敞亮的天空,有多少年没这样被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了;当年他离开时幼子才刚由师傅教着启蒙;岁月匆匆过、白驹一夕间,却似过人生无数,尝过一切凄楚苦酸,他在外面停留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不知等他再站在爱子面前,他可否还认得出他?父子之情,可能再续?   想着,老头忽然放松的伸展手臂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脸上沉肃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换上一副嬉笑无赖的笑脸,咂咂有味的咂摸着嘴;臭小子就算是不原谅他这个爹也没关系,反正他还有法子;他家的傻儿子呦,一定和他一样是个木头性子,当年他过了三十岁才讨到老婆,他的儿子一定还在打着光棍;这个时候把他的未婚妻带回去送给他,傻小子一开心,会不会就原谅他这么多年的杳无音讯?   鬼灵精的坏老头正憋着坏水眯着蔫坏的眼神瞥看着紧闭的房门,那目光中丝毫没有对权威的忌惮和震慑;大梁的皇后吗?小丫头还真是攀上了一处遥不可及的高枝;可是那又怎样?   皇后抢过来不就成了他的儿媳嘛,至于大梁的皇帝生不生气,他可管不着;他只知道事情要有个前来后到,既然他段家先订了亲,那这女娃娃就是他段家的人;大梁皇帝要想抢回去,   也要先问问他手里的四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再说元宵,感情受挫的元宵小爷很是伤心欲绝,一路狼奔发泄情绪,也不知误闯到了哪里;待它好不容易找回些理智,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用来关他们的院子极大,似乎早已不在城里;它站在空旷的空地上,眼神茫然地望向四周,双爪含在嘴里,左右观察着地形;忽然,小家伙眼神一变,灵敏的鼻子朝着东南方深深一嗅——好熟悉的味道,好像是……   意识刚刚升起,元宵就电一般的朝着那个方向飞奔;不再是乱闯一气,而是目标明显,神情严肃。   *   而这时,皇城勤政殿内宫门紧闭,一室死水。   楚烨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下首他最委以信任的属下,声音沉沉:“皇后是何时被掳走?”   翎羽卫中最擅长摄取情报的素玄应声回话:“应是入夜时分,来人十分擅长轻功投巧之术,先是在牢房里放了迷烟,跟着从天窗而下,直接带走皇后,现场并无挣扎打斗痕迹。”   听到这里,楚烨总算是舒了口气,只是乖乖被掳走没有伤及性命就好;他家小野猫太古灵精怪,他还真怕她会无端生事,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就在楚烨刚将这口气吐出来,素玄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立刻绷直脊背。   “皇上,属下想问您,天字号牢房中您确定只关了皇后娘娘一人吗?”   眸光一沉,连清越的嗓音都跟着嘶哑了几分:“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素玄跪地叩首,道:“属下奉命保护娘娘,赶到时看到空无一人的牢房便知大事不好,为了找到可用线索,属下便将整座天字号牢房探查个遍;最后发现,在关押娘娘的牢房的对面,曾也关押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是与娘娘一同消失的。”   楚烨攥紧五指,深邃的眼瞳蒙上了一层灰色;天字号牢房虽是专为关押犯案皇族而准备,可大梁自建朝以来,被关进去的皇族少之又少;当初母后提议将阿昭关进去他之所以没有反对,就是知道父皇在世时,从未判决过任何皇族入狱;换而言之,这偌大的牢房中该只会有阿昭一人;外有层层禁军把守,里面又没有敢对她图谋不轨之人,所以就算他不再她身边,她也不会有危险;可现在,翎羽卫却查出牢房中居然还有他人,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可见一斑。   “查出那人是谁了吗?”   素玄道:“属下审问了牢头,牢头说那里关着一个疯子,具体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关押,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讲历届牢头都在底下传下一句话,就是不要跟那个疯子说话,每日两餐供应,永远不能让他逃出去。”   楚烨一掌拍在龙案上,震的桌案嗡嗡作响,诸人皆数低下头:“在朕眼皮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专司关押皇族钦犯的牢房却成了他人的私牢工具,朕的禁军无意间给人做了嫁衣被耍的团团转?”   听出帝王之怒,素玄等人更是趴低身姿:“皇上息怒,属下一定会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   “不,现在不是时候。”楚烨眼望远方:“传令给京城潜伏的所有翎羽卫,但凡看见卫军的烟花信号,不论任何地方,直接闯进去救人。”   素玄一愣:“难道皇后身上戴有我翎羽卫的信号?”   楚烨冷肃的脸上闪过几分柔色,再想起当日在圣兴宫中,她眸光璀璨的笑对他答相信他时,他就悄悄地将专属于翎羽卫的烟花信号塞入她掌中,以备她不时之需;阿昭如此聪慧,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通知他前去相救。   在楚烨的点头中,素玄告令退下,立刻去通知所有部属;就算是把脖子仰断了,也必须十二个时辰盯着天空,捕捉信号。   也正因此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身为大梁皇帝最牛掰的翎羽卫居然有不少人都患上了颈椎病,听说那段时间太医院的太医连续出诊,七十岁高龄的太医院院使硬是熬的哮喘发作,差点挂在治疗颈椎病的路上;当然,这都是后话。   楚烨那边已经开始四处行动,绷紧了神经等候徐昭的救援信号,可当事人却在和某人一番长谈后,在屋内灯火再次点燃时,一直被小心捏在手心中的精致小管子被她悄无声息的收起来,抬头看向那个站在灯下一身华衣锦绣的男子,说出她的决定:“裴铮,跟王家算这笔账,加上我一个。”   拨挑灯芯的动作一顿,温润如水的男子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她:“阿昭你不用同情我,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王家有我就够了,不要脏了你的手。”   徐昭唰的就将盖在身上的毛裘锦被揭开,盘腿挺背端坐在床榻上,“谁说我是帮你报仇了?我这是为了我自己,王氏在宫中害我,徐倩虽和我关系不好,可毕竟是我徐家的人,徐家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在她手里,她却只是被楚烨打发去了庙里清修?呸!那种恶妇去伺候佛祖,佛祖还不被她吓跑了;她是太后,老子动不了她,可她的家人,老子还是能折腾一番的。”说到这里,徐昭挑衅的瞥向裴铮:“别想拦着我,我怒了,谁敢拦着我跟谁急。”   裴铮苦涩笑着,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苦心;向来恩怨分明的她是绝对不会将王氏的怒火烧到王家其他人身上的,现在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正是为了安他的心,更不希望他将镇国公府就这样卷进来。   早知道她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会选择走上这条路,他真不该将这些告诉她;只是,明明知道不可以、不应该,但此刻,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温暖满足,原来当有一天有个人站出来愿意跟你一起分担的时候,竟是如此松快。   王家,王氏,王唯,我裴家上下与你们的血海深仇,现在才刚刚开始;母亲,您若有灵就睁大眼看清楚,那个侮辱你的人孩儿定要他家毁人亡、身败名裂。   ☆、052:联手加入   大梁自建朝以来最年轻俊美、天纵奇才的天子猜到了自己的皇后是个聪明伶俐的,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所以才会将专属于自己的翎羽卫信号赠送与她,只望能在危难之际救她与水火。   可就算楚烨算无遗策,将一切都安排到最好,当事人如果不配合,他的一番心血也只能付之东流;他能稳操大局、判定生死,却无法拿捏心性;尤其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皇后居然一腔热血,拒绝了他早已为她安排好的一条坦荡大道,而是随着另一个男人一同走向了另一条复仇之路。   徐昭一人安静的坐在榻上,过了今天,明日就入冬了。   敞亮的房间里高燃着烛火,黑色的大理石地上放着小小的火盆,室内温暖如春,可她的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亲眼得见那些令人心惊、骇人听闻的证据,她绝对无法相信;锦绣侯府内掩藏着如此锥心蚀骨之痛,更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官宦小臣居然那般藏污纳垢、淫子贼心,做出此等伤天害理、有违伦常之举。   “吱吱——吱!——”   元宵的叫声惊醒了正在垂眸深思的徐昭,下床打开房门,果然就看见消失了一整天的小家伙正眨着一对纯净的金色眼瞳,小小的毛爪高高的举起,掌心里攥着一根黑色的束发锦带。   对这根束发锦带徐昭自然是认识的,忙伸手接过,“我哥的发带怎么会在你这里?”   小家伙侧着身不停地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拱门方向,徐昭刚抬头望去,就看看大哥搀扶着王梓晴突然出现。   当日她在栖凤宫内察觉到大哥有异就派宫人跟去,只是很快她就被太后那老巫婆陷害关进了天牢,所以至今也不知道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却没想到转眼间会在裴铮这里见到了他。   徐诺本来也是在撞见突然闯进来的元宵这才怀疑妹妹也在附近,如今这份怀疑变成了真实,着实要他惊讶。   于是,扶着神经不振的王梓晴加快脚步,远远地就开始唤徐昭:“妹妹,你有无大碍?”   看着大哥紧张的神情,又瞧见王梓晴容颜悲伤,脸上受伤,徐昭就立刻想到了裴铮。   王梓晴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裴铮想利用她完成计划,至于大哥的出现,则更像是个意外;不过,如今见两人都完好无损,想来裴铮是不会再对他们怎样,而他们在这里相遇,与其说是元宵促成,倒不如讲是裴铮在背后首肯。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如果没有他的默许,依元宵的那点本事,是无法将大哥和王梓晴带到她面前的。   徐昭站在原地看着大哥快走而来,看他气息平稳、身上无伤,除了脸色有些压抑不发的微红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哥,外面凉,我们进屋里说。”   徐诺也是在走近后第一眼先看徐昭有无受伤,现今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尚好,就知道裴铮那家伙除了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了一顿外并没做伤害他妹子的事;那个臭小子,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他真敢动他妹妹一分,看他不活剥了他的皮。   走进房内,一室的温暖氤氲立刻让在场三人的心都放松了不少。   徐昭看王梓晴脸色有异便贴心的为她倒了杯温水,小姑娘似乎刚经历了什么,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再加上脸上的擦伤痕迹更显得楚楚可怜;这要知道一切真相的徐昭不由心疼,王唯做下的孽如今却牵扯到无辜单纯的女儿,实在是不应该。   徐昭转动眼神,瞥了眼坐在一旁一脸愤懑的大哥,故意打趣道:“大哥,你是不是欺负人家王姑娘了,还动粗了?”   徐诺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揍女人的男人,眼下被亲妹妹冤枉,立刻就憋红了脸跳起来:“老子顶天立地好汉一条,这辈子一不推瞎子掉河,二不欺老人幼童,第三,就是绝不打女人。”   徐诺这声怒发冲冠、声音隆隆,立刻就让沉浸在悲痛中的王梓晴抬起头看向他,见小姑娘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徐昭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大哥别生气,我这不是在逗你玩嘛;还说呢,你怎么被裴铮抓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憋屈;想他堂堂御林军指挥使,在自己的地盘出现了暗道都不知道,而且还一不小心着了道掉进敌人的陷阱。   徐诺气的直磨牙,“这场子我早晚会找回来,妹妹,你怎么也在这儿?不会是他裴铮胆大包天到连当今皇后都掳来了吧。”   其实当初她也认为裴铮是胆大包天了,才敢掳走她;可在知道他这么做只是简单地不想让她在天牢里受苦后,就是一声无奈的笑。   这个男人,正如他所讲,他收买小香只是为了方便知道她的消息,云娘的事更是他人安排的阴谋,这要等她离开这里后自己去查;虽说他将一切身上可疑的疑点都推卸干净,虽说他现在并非让她真正安心;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响:相信他。   裴铮是那样一个冷傲骄傲的人,他说是他做过的事绝对会认,不是他做的别人也休想污蔑他;在说这句话时,他眼神坚定坦诚,目光纯粹干净,如果他真的是一个阴私诡诈之人,绝对不会有那样的神态。   所以,她才会在知道一切后决定陪他走这一程;感谢他当日不计后果加入徐家为父亲利用,感激他在知道她被下狱后,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救她出来;这个永远都一副温润淡然的男人啊,原来疯狂执拗起来简直跟楚烨不分上下,不计后果的做事风格,更令人咂舌。   徐昭并不想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大哥,免得王梓晴夹在中间更加难堪;她对王梓晴颇有好感,虽说帮助裴铮是她主动,可这其中或多或少也有点想帮这姑娘的缘故;她家大哥那样憨厚老实的性格,如果能有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陪伴终身,必定是最大的幸福;从小都是大哥保护她,这次,换她来保护未来的大嫂。   “哥,我是主动来帮裴铮的。”   此话一出,徐诺震惊的睁大双眼,王梓晴惊掉了手中刚拿起的茶杯,滚滚热泪夺眶而出。   “主动?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裴铮的手里,你知道那小子在干什么?他不是个好东西。”徐诺急了,一拉拉住徐昭的衣袖:“他派人进宫抓走了王姑娘,欲逼王姑娘做出天理不容的事,他这是居心叵测。”   果然,看大哥这反应想必裴铮已经将那件事也告诉他们。   “究竟是谁居心叵测。”徐昭拔声反击:“大哥,不要把你的个人偏见带到这件事上,或许裴铮真如你所讲不是什么好人,可在这件事上他却是最可怜的;王家犯了错就要认,王唯造的孽,就要偿。”   王梓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闷闷的,可想跪下去的力道之重。   徐昭和徐诺齐齐回头,看向那个从刚开始就一直没开口讲话的小姑娘:“徐大哥,你不用替我辩驳了;皇后娘娘说的对,我爹是造了孽,他做了错事。”   “王姑娘……”徐诺心疼的看着她。   王梓晴抬起一张雪白的脸,“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爹爹在家中喝的大醉,口中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还说了好些胡话;以前我不懂,不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我才全然明白。”两行羞愧的眼泪从她眼中滑落,跟着,她重重的一头狠狠地磕在徐昭面前,猩红的血渍瞬间爆满了她满头,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挺直脊背,眼神决绝:“皇后娘娘,是王家欠了世子爷,欠了镇国侯府,我愿意站出来替世子爷向王家讨债。”   眼前的少女,单薄消瘦,一张俏丽的脸因为这两天的变故而伤痕斑斑,尤其是在刚才那狠力的一叩首后,鲜血从额头上潺潺滑下,很快就将半张雪白的脸染的鲜血淋淋、狰狞惊心;谁都没想到,一个平常总是躲与人后的小姑娘此刻却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毅力和狠绝,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明珠蒙尘。   *   常言道,最是青梅竹马情,可并非天下所有的青梅竹马都会有一个完美幸福的结局。   二十三年的一个早春,城外灵光寺内,却在上演着最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一幕;明艳动人的少妇大腹便便满面泪痕,苦苦哀求着将她强压在地上欲强行玷污的男子;可她的哭求并没有为自己带来救赎,接下来的一幕,成为最锥心催命的毒药。   三个月后,从镇国侯府传来喜讯,侯爷夫人在黎明诞下世子,消息传开,府内一片欢腾,年轻俊美的侯爷更是喜极而泣的抱着产婆递过来的爱子,呵护之至、幸福言表;可无人知晓,在那血气刺鼻的产房内,一个初为人母的女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从身侧摸到用来剪胎儿脐带的利剪,直戳心口,剪断她一世芳华。   她对不起自己的夫君,因为此身被玷污肮脏;她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因为无法看他健康长大;她无颜面对、羞愧决绝,只有一死,求得解脱。   可她却不知,她最爱的丈夫在她死后悲痛煎熬,一蹶不振;她拼命产下的儿子,在年少时期整理她生前留下来的手札时无意得晓真相,从此心魔难除。   ☆、053:真相锥心   二十三年前的辛秘之事随着时间的转轴正被人缓缓揭开,而造成当年这场骨肉分离、夫妻阴阳相隔的罪魁祸首此刻却站在王家的祠堂中,看着在列祖列宗中的众多牌位里那唯一一个没有写任何名字的灵位,喃喃出声。   “你现在是不是在笑我,笑我机关算尽最后终却一事无成,笑我王家纵然有太后扶持,依然在京城富贵中沦落三流?还是在笑琦妹?被亲生儿子逐出皇宫,孤身住进灵光寺?”说到这里,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笑音低沉嘶哑,如枯木朽株,又带着一股诡异的兴奋:“真是天意弄人,素樱,如果你还活着恐怕最不愿意被提起的就是灵光寺吧;可是,那里却是我人生最快活难忘的地方,那天的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你在我王家的祠堂里享受着王氏子孙的香火供奉,谁都不能再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王家富贵荣华也好、寂寂无声也罢,终有你我生死与共。”   呢喃着说完这席话,男子伸出手轻轻的触摸向那片冰凉的灵位,似是在抚摸女子动人的面颊,动作轻缓而温柔;但微微向上挑的厉眸中,却是阴寒一片,邪意丛生。   *   跟王家祠堂的阴沉压抑不同,此刻徐昭暂时下榻的房屋内,暖意融融、烛光明亮。   去而复返的裴铮再次出现,看见满头是伤的王梓晴时也明显一怔,很显然,小丫头的魄力已让他另眼相看。   徐昭神色平静的拿着干净的帕子为王梓晴擦拭伤口,本是一张清秀俏丽的脸颊,不过是短短几天便伤痕累累,再难看昔日容貌;不过好在她身边有神医朱泽,那家伙一手鬼斧神工的歧黄之术,等他们离开这里,她就让那只兔子奴来给这丫头治伤,务必让其恢复以前容貌;要知道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来讲,如果脸毁了,可比失去性命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徐诺再看大哥,明显没有先才那般激动,或许是徐昭的话狠狠地提醒了他;纵然他并不喜欢裴铮,可在这件事上,裴铮是无辜的、可怜的,王家、王唯还有王氏等人,的确是做错了。   安静的房间内,除了火盆中的金丝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所有人都如商量好了一般不做言语;徐昭一边帮王梓晴处理着伤口一边仔细打量诸人的神色,最终长叹一声,开口:“裴铮,我既然决定卷进来就没想着抽身离开,你如果现在还想着将我摒弃在你的复仇之外,那么对不起,我一定会按自己的办法让王家狠狠地喝上一壶。”   听见这铮铮之音,裴铮苦涩一笑;他与她认识这么久,自然最是了解徐昭的性格,看上去永远散漫疏懒的她很多时候都是嬉笑随意的样子,可是他知道,她一直心如明镜、慧芒暗藏,更是很有自己的原则,而她如今跳出来帮他,恐怕就是看在当初他心甘情愿帮助徐家的份上;这样有恩必报的她,让他如何拒绝?   既然她选择与他携手进退,那他何不坦诚接受;或许,这是他此生最后拥有她的机会了。   “当年我母亲在灵光寺内受王唯侮辱,计划这场阴谋的不仅仅只有王唯一人,还有当今太后王琦。”这个将自己的心包裹在黑暗中的男子,永远用最温柔的眼神遮掩他一生痛苦折磨的男子,终于选择在这时候剖开自己的层层包裹的心;用一双如大海般深沉醉痛的眼神看向一边的王梓晴。   王梓晴雪白的面颊刹那间变成苍白之色,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几乎快要扎进手掌中,攥紧一团,咬牙忍耐;她告诉自己,不许逃避,一定要将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听的清清楚楚,她要知道自己最尊敬的父亲、最温柔的姑母是如何的豺狼之心,才会犯下此等泯灭良心、天理难容的恶行。   看王梓晴不堪重负的神色,裴铮终究还是不忍心的别过眼:“南阳慕容氏是乃是一方豪主世家,当年王家发迹于南阳,就拜与我祖父名下,王唯也是趁此机会认识了我母亲,有幸与她一同长大;本是两个从小便两小无猜的孩子,大人们看见了也没觉得怎样,所以没有人知道王唯小小年纪就已对我母亲存了心思;也许是他自知身份配不上我母亲,所以就随自己的父亲上京考取功名,但他资质平庸,最终也不过是博得了一个小小的闲差。”   说到这里,裴铮的脸上出现一抹轻蔑的讽刺,一捧地上的污泥妄图沾染天上的云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连墙都爬不上去,这样的一个男人,卑贱、丑陋、无能到了极点,哪里能配得上他温柔善良的母亲,哪里能比得上他英俊潇洒的父亲。   裴铮脸上蔑视的笑又一次刺痛王梓晴羞愧的心,自己父亲究竟有多大本事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不清楚吗?   一生都是碌碌无为,如果不是姑母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来了一个礼部郎中的位置,恐怕他至今依旧不为人记起;如今王家之所以能够在京中混的一席之地,还不是有姑母的这层关系;恐怕真正有能力有背景的侯府王爵都在背后笑话他们,靠着裙带关系才沾上光的家族,终究不过是吃软饭的料。   裴铮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克制翻腾的内心:“王唯也许早就料到依自己的本事是闯不出一番天地的,好在他王家的孩子素来相貌都不错,尤其是胞妹王琦,更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所以他便合着父母让王琦参加秀女大选,指望着靠一个女人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事实证明,王琦的容貌的确成为她进宫的助力,可深宫之中,空有容貌又怎能立足;王琦在宫里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如何成为他王家的救星,让王家借助皇恩一步登天?”   “所以,当我父亲十里红妆迎娶我母亲的时候,王唯只有看着,当他知道我母亲怀有身孕的时候,他只能听着;可是,谁都没想到一个人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的时候,胆小卑微的心肠会变的扭曲恶毒,既然以正当的手段得不到,那就用旁门左道得到。”说到这里,裴铮哈哈大笑了几声,可那笑声却是比哭还要让人听着难受。   “听说我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御医几乎天天都在府里照看;母亲害怕我会出个好歹,尤其是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快要临盆的时候,更是紧张;所以就听了府里一个丫鬟的话,说是城外灵光寺的菩萨很灵,只要诚心求告,一定会保佑她心想事成;现在仔细想,恐怕在那时候王唯就收买了那个丫鬟,引了母亲前去。”   “至于王琦,她则是一直存了心思想要利用母亲;镇国侯府是多大的一张金字招牌,她在宫里无依无靠,活的卑贱低微,一心想要攀上真正的豪权富贵,于是很不幸的,母亲就成了她的目标;他们兄妹二人的目的很简单,王唯想要占有母亲,王琦则是想要利用这点拿捏要挟母亲,妄图让母亲说动父亲暗中帮助她得到先帝的心;所以,就发生了灵光寺的那一幕,母亲大腹便便受尽侮辱,寺内却无人施手援救。”   “只是这对兄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看似柔弱,实则性格刚烈;她怎么可能帮助这对豺狼虎豹的禽兽,怎么会让自己心爱的丈夫成为那样恶毒女子的利用工具?”裴铮的眼底闪过凄楚的伤痛:“多少次她想把真相说出来,但面对真心以对的丈夫,她有口难言;煎熬痛苦之下,唯有在产子当日自裁了世。”   初为人母,还未多看几眼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摸一摸他柔软发黄的胎发,戳一戳他红皱幼嫩的肌肤,便决绝的选择死亡;来不及向自己的丈夫告别,来不及向自己的孩子说再见。   在这位母亲的心里,恐怕在她举起剪刀的那一刻,已是生不如死了吧。   而造成她如此痛苦过活的那对兄妹,却还在天真的做着荣华富贵、美人香暖的美梦。   难怪像裴铮这样与世无争的人在提起王家时会露出这样恨不能拆其骨剥其皮的狠厉眼神,难怪他会说出要让王家身败名裂、万人唾弃的狠语;母亲羞辱惨死,父亲煎熬度日,这个本是幸福的家庭,却因为这样一对兄妹变的分崩离析、骨肉分离;这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仇。   只要想到当年的惨烈情景,纵然死亡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徐昭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近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声音:“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王氏,老子要亲手动一动她。”   与此同时,房顶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望月兴叹的长出一口气,伸出干枯的手指摸了摸坐在身侧自疗轻伤的小东西,喃喃自语了一句:“哎!老夫这儿媳妇咋跟老夫一个屁样,都喜欢多管闲事;老夫还着急拽着她回去见儿子呢,要不,强行带走?”   ------题外话------   漫漫说过,不会放过王氏那个老贱人,这就来了。   感谢亲爱的们送上来的亲年祝福,抱抱,么么哒!   ☆、054:鱼上钩了   又是一夜寒意过,当黎明再次降临,金轮依旧升起;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当冰冷的寒意和湿凉感扑面而来时,眼前银白的世界让徐昭差点惊呼出声。   没想到冬来的第一场初雪居然是在夜晚悄然而至,看向远处被白雪压弯枝头的柏松,瞧向顶着刺骨的寒意傲雪绽放的红梅,徐昭忍不住感慨,好一个晶莹剔透、纯净无垢的纯白世界。   而就在这白雪皑皑中,裴铮一身锦衣华服踏雪而来,乌黑的发丝被简单的束在头顶,精致的玉冠衬得他更加眉目俊朗、神情温润;似是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他远远地站在空旷的长廊下抬眉一笑,刹那间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汇集到他柔情的眼底,化成一道银光,戳进她的心口。   徐昭一时间又看的发痴,只觉得造物主原来真的是会偏心;似乎将这世间最没有攻击性的一切都给了眼前此人,让他虽不像烈阳般灼热耀目,却似潺潺流水,一点点的流进人的心阖,从此再难忘记他的皎然风采和绝世芳华。   徐昭从衣架上拿了披风就风一样的飞跑出去,像一枚炮弹似的扎到裴铮面前:“准备好了是吗?我们走。”   说着,她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往前一迈,可这脚步刚踏出去,就被人从后面拉住手;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很是熨暖,颤的她的心都哆嗦了两下;眼珠子左右转着回过头,果然就看见裴铮那一脸无害的笑容:“怎么到现在还改不掉这一身的急躁毛病?衣服没穿好就往外跑?”   说着,他就从她怀里抽出被她抱紧的披风,长臂一抖,火红色的披风如霞光般被铺开;跟着一个旋转飞扬的动作,温暖的披风就落在她的肩头,眼前只剩下修长玉白的手指替她系着衣带。   徐昭垂眸看向裴铮的手指,只觉得他连指甲盖都比寻常男子来的好看;大哥是个武人,一手的粗老茧,以前在家的时候大哥时常亲昵地想要伸手摸她的脸都被她嫌弃的避开,只觉得那老茧手堪比磨砂纸,粗糙的刺人;楚烨的手倒是很干净清爽,只是他也因自幼练武的原因骨节稍显粗大干练,被他那样的手触碰着就像是在老虎的爪下挣扎生存,很有压迫感;唯独眼前这人的手,修长如玉,指盖如贝,让人看见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两下。   也许是他温柔呵护的动作勾起了徐昭往昔的些许回忆,本是肆意张扬的她忽然变的安静下来,似是察觉到她的奇怪,温润柔和的嗓音再响起:“怎么了?还冷吗?”   不冷,娘娘我热!   徐昭抬起头冲着裴铮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直接干净的笑容:“没事,办正事要紧。”   *   半刻钟后,一辆简单的马车出现在出现在人流走动的街道上;而徐昭和裴铮的目的正是京中百姓最喜欢聚集也是最热闹的一条街——天井桥。   想当初楚绍那只断袖想勾引她的时候就提起过天井桥的杂耍,在这条街上,几乎能看见各色各样的人,各种各样新奇古怪的东西;所以,这里也是京中贪图享乐新鲜的贵公子哥们最喜欢混迹的地方之一;而今天,他们可不是来玩的,而是来逗人玩的。   如今王家已不似以前那般籍籍无名,因为借助太后的关系,王家在京中的声望勉强也算的上水涨船高;王唯是只老狐狸,虽然多年来在政绩上没多大突出,可胜在谨慎小心,向来没什么把柄可抓,想要扳倒王家从他身上下手无疑是难上加难。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作孽多了老天爷都会派人来收拾他;王唯虽然为人谨小慎微,可偏偏独子王晨却是个惹事精,更重要的是这臭小子还是只色胆包天的断袖。   曾经王家没落,王晨还算识趣儿,就算是只断袖,那也只是默默无闻的断袖,偶尔冲到小倌儿馆里解解馋过过瘾也就罢了;可随着楚烨的登基,王氏被封为太后的那刻起,这小子多年压抑的邪行就彻底爆发出来。   俗话说有多大的压迫就会有多强的反抗,而这王晨的反抗就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喜欢菊花的断袖;具体表现在狐假虎威的走在路上,仗着皇亲的身份但凡是看见漂亮的男子,不管人家是未婚还是已娶,直接拉到床上玩了再说。   听说有段时间京城被这只妖孽断袖祸害的人人自危,尤其是走在路上的年轻男子更是各个夹着腚,生怕碰到这邪魔一不小心被戳了;事后王唯也是看儿子闹的太过将其关进祠堂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才让这小子收敛了些许。   可自古以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晨这只没道德底线的断袖很快又老毛病复发,只是这次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满城猎艳,而是将目标转移到人口最混杂的天井桥附近;只因天井桥附近除了是京中各色有趣玩意儿经常出现的地方,同时也有不少穷苦人在这里讨生活;对于那些生活潦倒的人来说,如果被一个有些身份背景的公子哥看上并且给予银子补偿,恐怕他们也不会将事情闹将出去。   所以,王晨才选择了这处地方,将天井桥当成了自己的猎艳场地;而今天,很显然徐昭就是准备拿王晨当做王家的突破口,让这个表面上看上去清贵府邸彻底将自身的**和丑陋暴露在世人的眼下。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天井街。   跟京城其他四通八达人群密集的大街比起来这里的确显得格外独特,有身负本事的江湖艺人在此叫唱卖艺,有漂亮可爱的卖花女挎着篮子贩卖盛开艳丽的各色腊梅,甚至还有手提各色珍贵有趣儿的鸟兽大声喊价的小贩。   徐昭为防身份泄露从下马车的一刻便戴上了兜头帽,裴铮跟着她一同走下马车上了一间二层高的酒楼。   酒楼的视野极好,站在窗前就能将整个天井桥尽收眼底;徐昭就懒懒的靠在窗户边,吹着清冽的凉风手中拿着一杯温酒低头俯瞰着人间百态;直到一个拐角处一匹骏马被人牵引出现,她一直微微垂着的眼睑立刻挑起,兴奋的喊了句:“世子爷,鱼上钩了。”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大宛国都,宛城皇宫内   一个负伤的黑色身影如流星般从一憧憧高瓦殿宇上飞身闪过,急急朝着宫外方向飞奔。   而在黑色身影身后,向来只受太后调遣的金吾卫近乎倾巢而出,各个神色严肃、气色紧张,在瞬间将整个大宛皇宫围住后,上位者直接下达命令:“太后有令,决不能让他逃出宛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务必将他身上的虎符抢过来。”   听到虎符二字,金吾卫的各队队长皆是脸色一变;那可是能号令大宛四十万大军的虎符,如果被他带走,大宛将近一半的兵力将会无法控制;届时,只怕战火又起。   但谁也没想到,越是不愿发生的事越是会偏偏发生;那个在金吾卫层层搜捕下依旧逃出升天的漏网之鱼会在数月之后联合着一个身份神秘的女子冲杀回来,将大宛搅的天翻地覆。   ☆、055:发动暴乱   徐昭在看见王晨出现的瞬间便激动的摩拳擦掌,一直端在手中的暖酒吞入腹中,双眼兴奋地直冒金光。   看见她这神色,裴铮只是莞尔轻笑,只看他手法极快的从随身携带的一个药囊中掏出一面晶莹剔透的薄膜敷在她脸上,跟着轻轻用手指按压,徐昭只觉得面上稍稍一紧,跟着便再无其他异样。   “你做什么?”问着,徐昭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裴铮同样从药囊中拿出另一张薄膜,当着她的面敷在自己脸上:“你想亲自动手抓王晨,总不能用自己这张脸吧;这是用来易容的面具,戴上这个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   话音一落,裴铮就将自己的成果展示出来;就看刚才还风流尊贵的京中贵公子几乎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人,相貌虽依旧清秀,可跟他本来的容貌相比还是相差太多;可这人气质实在太出众,纵然容貌变的普通,依旧风度翩翩如玉树、气质儒雅似温玉,要人不注意都难。   徐昭怎么也没想到会见识到传说中的易容面具,惊讶的张大嘴不断摸着自己的脸,忽然想到什么,冲到一旁的用来净手的铜盆前看着水中倒影出来的影子。   果然,自己的相貌也变了,一张小家碧玉般小巧憨态的容色,将她的艳丽尽遮,倒显得可爱不少。   徐昭很满意脸上的面具,这东西薄而透明,做的极为逼真,如果不是眼光极毒的人绝对发现不了;用它来对付王晨那个断袖,绝对绰绰有余。   再说王晨,领着一帮豺狼爪牙又开始在大街上搜寻猎艳,一双带着凶狠戾气的眼睛向上挑着,还算清俊的容颜因为纵欲过度而稍稍泛青,再配上发白的嘴唇和大黑眼袋,活似一副将要病入膏肓的模样。   看王晨这样,徐昭便是一脸嫌弃:“看样子王唯那厮实在是作孽太多,要不然怎么会生出这么一只青面獠牙的禽兽。”   提起王唯,裴铮的脸色稍显不好,可他毕竟是善于隐藏之人,很快又恢复往常:“王唯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生养了王晨这样一个儿子,而他本人也不争气,拼了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所以就算恨铁不成钢但为了子嗣延绵也不得不将王晨当宝贝一样护着;可殊不知,他越是护着,王晨越是骄纵;这对父子说上去是骨肉血亲,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上辈子的仇人。”   说话间,裴铮就从屏风后面重新换了一身衣衫出来;脱去了华丽的锦衣华服,换上了简单的青锦长衫,黑发披散,锦带束扎,头上戴着一顶普通书生的小帽,怎么看都是一副斯文秀才的打扮装束。   徐昭看见裴铮这打扮,差点吹出一声口哨;哎呦我去,要不说话本子里的狐狸精都喜欢勾搭书生呢,如果书生各个都像咱们世子爷这样俊秀挺拔、气质出尘,她真不介意也变成狐狸精去勾引一二。   被徐昭赤果果的眼神看的有些尴尬的裴铮展开手臂在她面前走两步,停下,问:“这样装束如何?”   徐昭不争气的咕咚咽口水:“裴铮,我敢保证,就你这样只要往王晨那个大色鬼面前一杵,他立刻挺起来。”   被徐昭用词的那个‘挺’字刺激的嘴角一抽的裴铮无语的看着面前言辞不当的女人,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   徐昭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将要飘过眼前的衣袖,拉紧:“你真确定以身犯险?”   “不是你说为将民怨激出来,只有亲自出手才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吗?”   徐昭眨眨眼,看着面前脆嫩的要人只想犯罪的清俊书生:“我那样说是没错,只是恐怕要你受点委屈呐。”   裴铮看向楼下打马而来的王晨,清润的眼瞳里翻卷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放心,我只是受委屈,可他是要送命。”   听到这句话,终于换徐昭扯动嘴角了;还是第一次从裴铮口中听到这样嗜血弑杀的话,这要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他;身为王侯子弟,他恐怕自小就浸淫在各种阴谋诡诈之中,镇国侯府在老侯爷一蹶不振后没有完全衰败还能一直稳居在这京城的繁花簇锦之内,想必裴铮在私底下也做过不少动作。   自幼忍受丧母之痛,在知道仇人是谁后隐忍不发、暗中盘算,这份忍耐就超出常人太多;其实她大可不必为他担心太多,抡手段阴谋,裴铮绝非他长相那般温润无害。   徐昭携裴铮齐齐走下酒楼,一在大街上亮相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虽说京中不缺美人俊公子,可毕竟郎才女貌的一对站在一起还是养眼的,不免要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顺带评头论足一番。   果然,不出几息时间,像一只骄傲大公鸡游街的王晨就注意到他们,不,确切的说是注意到她身边的裴铮。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王晨本来还在骂亲爹将他管的太严,害的他最近的乐子越来越少;突然察觉人群中有异动,回头一看,立刻呆滞,一双眼珠子恨不能掉在地上;美人!好美好美的美人!   ‘美人’世子爷察觉到来自于王晨的垂涎之色,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那无耻之徒友善一笑;如果世子爷的美貌以让王晨发疯着魔,此刻这笑容更是蛊惑人心的毒药,立刻就让那禽兽乱了心智。   就看坐在马背上的王晨突然拔声而起,冲着身边的豺狼虎豹就是一声大喊:“来人,把那个小美人给爷抢过来。”   这群豺狼虎豹经常跟在王晨身边为非作歹,为了更好地巴结这位公子爷更是向来无恶不作;眼下主子发了令要他们抢人,这种活儿他们做的最是得心应手,当下便嗷嗷的冲散人群,朝着远处那一对亮眼的一男一女扑去。   站在裴铮身边的徐昭听到王晨称呼世子爷为‘美人’的那一刻,就预示到了那小子死无葬生之地的未来;为了让这狞邪之徒死的更有价值一点,徐昭按照原定计划,在那群张牙舞爪的爪牙快要扑将过来的时候,陡然一声大喊,立刻在人群中爆发。   “来人啊!救命啊!——王家公子又强抢良家妇男啦!”   此声一吼,顿时要周围的空气都抖三抖。   原本在天井桥看热闹逛大街的京城百姓在听到这声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喊声后,如闻见血味儿的蚊子,一脸八卦的朝着有热闹可看的事发地点聚来。   而坐在马背上正垂涎美人美色的王公子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虽说他仗着皇亲身份在京城中横行霸道多时无人敢管,可一旦事情闹大传到父亲那里指不定又要挨顿皮鞭;可要他此刻放下美人离开他又做不到。   看着越聚越笼的人群,瞅着在人群中如青竹般勾人心魄的美人;王晨眼一横,牙一咬,直接爆发出混劲儿,也不管这朗朗乾坤,更不顾这众口铄金,冲着快要将美人抢过来的手下,大喊:“一定把美人给爷抢过来,至于那个贱人,打死!”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听见动静围过来的京中百姓炸了锅。   如此草菅人命的言语,这般恶毒张狂的性格,简直比京中恶霸还要混三分;再想到当初因为这位好色的王公子在京中引起的其他风波,一时间民怨渐起,讨伐之声渐成;一张张前来看热闹的脸渐渐变的涨红,变的嫉恶如仇,也不知是谁突然怒喊了一声‘王家仗着皇亲身份不把人当人看’,这句话如点燃火星的引线,燃起了每个人心中隐忍待发的怒火。   徐昭一直在观察着围观百姓的情绪变化,眼见着王晨的举动已惹起众怒,她倒不介意再添上一把柴。   她瞅准冲在最前面的豺狼虎豹,找准人们的视线盲点,牟足一口猛劲儿冲着那人冲将过去;在身子重重撞到那人身上之后她立刻就被反弹回来,跟着重跌在地,背上火辣辣的疼差点没把她的眼泪给憋出来。   看见她的动作,裴铮吓了一跳,跑上来就要扶起她,她在裴铮扶住她的那刻伸手在自己的裤腿上狠狠一捏,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她腿上散出来,一根白嶙嶙的骨头以狰狞恐怖之势刺破她的长裤,穿透她的长裙。   望见这根断骨,裴铮脸色一白,而徐昭的哭喊之声也在这时响彻整条大街:“啊!我的腿断了——我的腿断了——王家折断了我的腿啊——”   围观百姓也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知道事情已不是简单的当街抢人,看着那倒在血泊中露出一截森白断骨的少女,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完了!腿断了怕是要毁了。   裴铮的脸色由雪白变成青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徐昭腿上露出来的那截断骨,眼见着一身难以压制的怒火将要爆发,刚才还在哭喊的徐昭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趁人不注意,在他耳边说了句:“假的,是猪骨头。”   裴铮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徐昭冲他眨了眨眼,跟着又扯直了喉咙,张大了嘴哭喊起来:“各位乡亲父老、哥哥姐姐们啊,王公子要抢我的夫君,还要人弄断了我的腿,苍天无眼啊——欺负老实人呐——我真是生不如死啊——”   徐昭唱叫俱佳、泪如绝提般的卖力表演,而反应过来的裴铮也抱着她一口一个的叫‘夫人’,如此催人泪下的场面,这般惨绝人寰的现场,几乎是有点血性的人都忍不下去了。   于是,就在那群豺狼虎豹抓住裴铮硬要将他拖走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喝,跟着就见一个耍杂耍的大汉挥舞着板凳就冲上来,冲天一吼,板凳顿落,狠狠地砸在一个爪牙的背上,看一个爪牙被砸伤,其他同伴一拥而上;而围观的百姓们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老子跟王家拼了!”   “王家这龟儿子两个月前睡了我隔壁老丈的亲孙子,老子要替老丈一家报仇哇!”   “王晨,你半年前将一个瞎眼婆从城西断桥上推下去,那瞎眼婆正是我老母;你拿命来吧!”   “拼了——王家血债血偿——”   “老子死也要拉着王家的人垫背——”   看着暴动的人群,瞧着在人群中被前后围堵最后从马背上摔下来的王晨,徐昭抻直着脖子牟劲儿的看,“喂,别让这些复仇的百姓将那孙子给弄死了,他还有用呢。”   在纷乱的人群中,裴铮护住徐昭:“放心,我的人在附近,他别想就这么轻松的死了。”   徐昭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在人海中苦苦挣扎将要被撕将碎了的王晨,泄愤的磨了磨牙槽;王家不是京中最近崛起来的新贵吗?京中官员不是忌惮太后身份不敢轻易动弹王家吗?   好!那她就把事情闹大激起民愤,在怨声道载的民怨面前她倒是要看看,一个王氏还能不能护住王家。   ☆、056:惊天之音   青天白日之下居然在大街上发生百姓暴动的恶发性质的群殴事件,而那个被群殴的人居然还是京中最新崛起的权贵王家。   当京兆尹府得到消息率领衙役赶来镇压的时候,那个作恶多端的王少爷已被揍的连亲娘都不认识,骑的高头大马早就不知跑到哪里,身边的豺狼虎豹们也被打的残的残、晕的晕,现场一片狼藉,情况十分恶劣。   衙差不敢得罪王家,冲到王晨面前就先看他的死活,见他只是疼昏过去这才松了口气,转眼就冲着发动这场暴动事件的百姓们喝话:“说,是谁打上了王家少爷?”   “我们!”整齐划一的回答立刻就让衙差们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些暴动百姓们各个赤红着眼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为什么他们还在摩拳擦掌似乎大有再冲将上来再揍人的架势?还有他们此刻身上迸射出来的气势,怎么一副就算是做错了也不后悔的倔强顽强?   这还是平常那老实好欺负的京城百姓们吗?还是那在权贵和豪强底下谨小慎微生活着的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群吗?   衙差们只觉得嗓子眼发干,不停地舔着嘴唇:“是谁先带头打的?”   “我们!”又是这样整齐划一的回答。   靠!还要不要他们这些衙役们活了;如果把这些暴民们全部抓回去,府尹大牢能装得下吗?更何况,眼下这架势和势头,他们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吆五喝六的乱抓人呀。   一时间,衙差不敢轻举妄动,发动此次暴动的百姓们也在揍爽了王晨这只祸害后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爱咋咋地,反正他们的仇也报了、恨也解了,至于接下来是会下大狱还是被打板子,他们也没什么好怨言的;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皇城禁军统领李漠领兵过来,情况才稍许转变。   京城人都知道,京兆尹的人那是官府的人,他们可以不完全当回事,可禁卫军可是皇上的人,那各个都是可以直达天听的将军;眼下身着红色戎装的禁卫军手持长枪的往前面一站,叫他们这些只会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的普通老百姓们立刻软了腿。   李漠是个年轻将领,和徐诺一样是楚烨上位后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出来的人才专门安置在禁卫军里头;而李漠能力出众、性格刚直,自到任以来将禁卫军上下统领的有规有矩,也算是没辜负皇恩。   今日他本在禁卫军大营领着弟兄们练兵,突然接到情报说是京中百姓暴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敢发生暴动?这不是在挑衅皇威,这是在挑衅他李漠爷爷;谁不知道这皇城里头是御林军指挥使徐诺的地盘,皇城外头可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连采花大盗都不敢来,如今这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也敢跳出来叫嚣?   所以,当场点了兵、领了将,骑着马李漠就杀气腾腾的来了。   可一到现场,看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王晨,他表情奇怪的扬了下眉角,抿着嘴唇不吭声。   至于那些小老百姓一看连军爷都来了,当场都跪在地上,开始一声声的嚎:“将军大人,小老百姓们真的是被这王少爷给欺负惨了,这才一起揍他的呀。”   “是啊,这家伙不是个东西,他就是个禽兽;你看看我家小儿子,他今年才十二岁,可就在数日前,他在回家的路上被这禽兽遇见,就给……就给……”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年汉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至于他没说完的话大家都自行脑补;被王晨看上的男人能有什么下场谁人不知,只要一想到这可怜的孩子也遭了毒手,都忍不住一阵唏嘘。   “军爷,我们真的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呀。”另一个妇人哭喊着:“你若不信,就在刚才还发生了一起强抢民男的惨剧……哎?那个断腿的小夫人呢?还有那个好看的相公呢?”   说话间,妇人就四处张望,直到身旁有个声音提醒道:“是不是那位相公看妻子的伤势太重,赶紧带着去找大夫了?!”   “对!准是去找大夫了;军爷呐,那小夫人好可怜,白森森的骨头呀,就那样从肉里扎出来,还有那小相公,差点就被王少爷给糟蹋了。”   听着百姓们的一声声哭喊,李漠脸上的煞气早就荡然无存;一双军人铁血的眸子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王晨,再抬头看向跪满一地的百姓,朗声道:“本将只管城内聚众斗殴之举,既然是场误会那就不关本将什么事;各位,虽说你们这么做情有可原,可打人就是打人,更何况打的这个人还有点硬底子。”   百姓们这才慢慢想到王家的某些背景,本来悲愤的脸色开始渐渐不安,甚至在人群中还发生一些类似于胆怯的窃窃私语。   望见这一幕,李漠开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既然你们被逼的走投无路,何不报官?”   “报了,可是没人敢收状纸,更没人敢得罪当今太后一脉的人呐。”   “哈!太后一脉又怎样?”李漠脸色陡然转冷:“难道能大的过国法吗?兆尹府衙不敢收就找大理寺,大理寺不敢管就找刑部,如果连刑部都胆小缩起来,那就直接去敲惊天鼓,让皇上给你们做主。”   话音雷动,声音震响,所有听见此话的百姓们都愣住了,呆住了,睁大眼睛怔住了……   空气陡然变的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忽然,刚才拉着小儿子哭喊的中年大汉激动的站起身,如濒临绝境的猛兽乍缝生机,大声喊:“是啊,我们可以去找皇上,我们能敲惊天鼓;只要我们写下万民请愿书,皇上就能替我们讨还公道;我的儿,爹要让着糟践你的畜生付出代价。”   大汉这么一喊,周围百姓都被鼓动起来;一时间失去方向的百姓们就像看见星星之火一样,拨开迷雾,守望曙光。   此刻,早已回到酒楼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徐昭心情颇好的看向那骑在骏马上的禁军统领,问身侧的裴铮:“李漠跟王家也有仇?”   裴铮笑道:“没仇,他是瞧不上王晨这种人。”   徐昭头一转,不解的看向他。   “李家是大梁的开国功臣,世袭罔替的爵位,家族子弟也多有争气者;所以对于李家人来说,像王家这种靠着女人关系上位后就飘起来不知自己为何物的废物,他们是根本看不上眼的;所以眼见王晨落的如此下场,他顺带踩一脚纯属兴致所至。”   *   就在京城无数百姓嚷嚷着要去敲那传说中的惊天鼓时,此刻的惊天鼓前,站着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   水翦长眸中闪过挣扎,可片刻过后就又归为冷静;捏紧手中紧握的证据和状纸,坚定地拿起鼓槌。   惊天鼓,顾名思义正含一捶惊天之意;听说这惊天鼓乃大梁开国皇帝所创,意为言听四方,聆天下不明之事;官员可用它直达天听状告昏庸无能上司,百姓可用它鸣冤屈,告污吏,平世间一切不平之事。   只是,这惊天鼓也不是随便能敲的;当鼓声响起,必是发生了极大的案件和冤屈,届时帝王亲临,三司同到,定能搅的天下皆知,风云乍变;听说大梁朝从开国到现在,惊天鼓响起的次数寥寥,可每次敲响都是发生泼天大案,成为无数人街头巷尾的谈资。   所以在大梁百姓心中,惊天鼓算得上最了不得的存在;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绝对是万万不能碰一下的;可眼下,当一声宛若炸雷的响声刹那间从鼓面震开,连空气都跟着震出阵阵波纹,跟着擂鼓声越来越密,声音越来越响,宛若雷神忽然莅临人间,疯狂的敲击着他的雷公锤,轰轰隆隆,如开天辟地。   惊天鼓被人敲响了!   传说中只要一敲响定是发生惊天逆案的惊天鼓居然在沉寂了数十年后再被人敲响了!   鼓声阵阵,似传有千里之远,震声擂擂,要闻者听之色变。   据后史学家记载,当日惊天镭鼓响,城中家户门客开;京中无数百姓不约而同的打开房门望向擂鼓方向,似乎看见一个纤细孱弱的身影正以劈天盖地、摧枯拉朽之势做着震慑世人之举。   而更要人惊愕的是,在惊天鼓被敲击九九八十一下后,少女俯首跪地,高举手中状纸,冲着帝王的勤政殿方向,泪流满面,恸哭高喊:“罪臣之女王梓晴状告当今太后王氏及家父王唯,在京期间杀忠义、纵子女、辱无辜,其罪祸滔天、人神共愤;望我朝天子做主,拨乱反正,惩奸除恶,还世间公道,详查王氏一族,让痛者止痛,死者安息,生者了愿;若得皇上恩准,罪臣之女纵然身死,也能瞑目。”   少女清脆铿锵之言,如锤针刺骨、令人心惊,听到惊天鼓声动的御林军和禁卫军同时赶到现场,可在看见那少女满脸的泪痕和绝痛的眼神时,却无一人敢上前接那状纸。   要知道,这状纸上可是写着当今天子生母的罪责和朝中新贵王唯的罪证,且先不提太后之事,就亲子状告高堂一事也是大梁自建朝以来都从未出现过的,再听到她口中那令人不齿、要人锥心的言语,更是要人心神俱颤;可有一个共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在众人的心中传开:王家,要完了!   后史学家将这一天的惊天擂鼓称之为‘惊天之音’,而那面朝勤政殿跪下的少女在犹然在耳的鼓声中,挺直脊梁、面容雪白,细细桩桩,当着众人之面,当着世人面前,将自己亲生父亲与姑母所犯下的罪,昭告与天下,揭露与世前。   酒楼之中,徐昭自饮自酌的又为自己添了杯酒,听着那声声传来的鼓声,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不再言语一声的裴铮:“王梓晴手中的罪证你是怎么搜集的?”   裴铮拿起她面前的酒杯,闻着淡淡的酒香,浅抿:“王唯虽职位卑微,但此人阴险卑鄙,从骨子里散发着恶臭,像他这种人是过不惯太平日子的,想找到他的犯罪证据简直易如反掌;至于太后王氏,她以为在宫里养几只爪牙就能在犯案时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苍天有眼,该还的时候谁都逃不了。”   ☆、057:算总账   勤政殿中,在惊天鼓响起第一声的时候,楚烨手中的狼毫笔便顿住了。   惊天鼓的擂声几乎震响了整座宫城,数十年都没响起的鼓声还是要不少人都慌乱了一刻,但毕竟有天子坐镇,宫内很快就平静下来;福全也在打听清楚外面的情况后,惨白着一张脸飞跑进来汇报。   在福全哆嗦的汇报中,楚烨的脸色越来越僵,最后拔然而起,愤而怒摔手中毫笔,怒叱一声:“叫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见朕。”   福全难得看见皇上如此震怒,吓得屁滚尿流的就直往外跑;一边跑着还一边感慨命运不好;你说这沉寂了快要上百年的惊天鼓怎么就在这时候被人敲响了?敲响了也就罢了,可这状告之人和被告之人可都是些祖宗级别的人物啊;果然老祖宗传下来的有些话还是很正确的,惊天鼓不响则已,一响真的很惊人。   看着福全连滚带爬的跑开,楚烨铁青着脸色坐回到龙椅:“素玄。”   一个银亮的身影也不知是从哪里飞窜出来,恭敬的跪在地上:“属下在。”   楚烨头疼的捏了捏发麻的眉心,高大的身影唰的靠回到身后的软垫上,声音疲惫道:“吩咐下去,不用找皇后了,朕知道她在哪儿。”   素玄不解的抬起头,看向躺坐在龙椅上仰着头看向房梁的天子。   “这个不让朕省心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本事闹出这么大的事。”跟着声音一低:“看朕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远在酒楼中的某个正抱着酒杯不撒手的女人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她怎么觉得有种被猛兽暗中盯上的错觉呢。   惊天鼓震响,不仅震惊了整座京城,也震惊了整座朝堂。   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的主要官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勤政殿,看着从宮侍手中呈报上来的状纸和证据,皆是一脸金白之色,各个垂着头不敢言语;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就在勤政殿内人人擦冷汗的时候,惊天鼓前又出现了一批人,而这批人正是受到李漠指点写好万民请愿书的京中百姓。   守护在惊天鼓左右的御林军和禁军都被眼前的状况给搞懵了,一个王家嫡出的小姐还没闹够,出现又这么多请愿的京城百姓,这是要闹翻天的节奏啊。   京中百姓的请愿书很快就被递到龙岸上,看着那一张张用血写下来的控诉证据,一个个铺满宣纸的赫然指印;楚烨目光冷沉,杀气乍现,冷冷的在下跪的朝中官员身上瞥过,碎金断玉之声令人心颤:“王家嫡子王晨作恶多端、欺霸百姓,令京兆府衙立即收押,明日午时,腰斩。”   下跪的朝中官员皆冷抽一口寒气——皇上这是动大怒了,居然连审都不审,直接判腰斩;此做法一来是安抚京中百姓怨起之声,二来是真的要对王家动手了;不愧是最终坐上龙位之人,简单的几句话就先平了民怨不说还立下了君威,一石二鸟运用的实在是有够驾轻就熟的。   而同一时间,灵光寺内,王氏正素衣披发,半跪在蒲团之上,虔诚的闭着眼睛捻动着佛珠,嘴中佛语不断,真是一幅佛门清修弟子的好姿态。   忽然,手中的佛珠传来吧嗒一声,跟着佛链无故断裂,明黄色的珠子如洒落在地的雨滴,啪啦啦的就掉了一地。   伺候在王氏身边的宮侍见状忙上前捡,却被喝声打断:“不许捡。”   宮侍常年伺候在王氏身边,最是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情,听见喝声忙躬身站起躲在一边。   王氏怔怔的看着地上散落的佛珠,一张未施粉黛的脸上已见迟暮之色,眉宇之间的戾气也因满地的珠子隐隐乍现;佛串断开,佛珠散落,乃大凶之象。   王氏抿紧红唇,眼前骤然飘过一张千娇百媚的容色;未戴任何珠饰的手指霍然收紧,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进肉中都不知;只有那阴鸷的双眸中,霍霍闪烁着各色杀机;她纵然深跌地狱,也要拉上那个女人作陪。   *   百里之外的蒙山上,蜿蜒的羊肠小道覆盖着白白的积雪,青色的松木、滚圆的石子,还有林间偶尔出来觅食的鸟儿都为这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山带来了几分静逸之美;可就在这旷人心脾的景色中,呼呼呼的几声闪影从林中树梢上闪过,似硕大的风筝,又像投林的烈鸟,身法极快的就从眼前消失。   直到领头之人忽然停下,目及远眺的看向山下晃晃悠悠慢慢走过的一队商旅,沧桑硬朗的脸颊赫然出现惊喜的悦色:“是老将军的信号,我就知道,将军他没死,他还活着。”   粗哑的声音响起,要跟在身后的几个人同样惊喜的凑上前,这些人的目力都是极好的,在看见商旅车队的车板上被刻意画上的飞鸽图形时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如果不是顾及隐藏身份,他们真想冲天一声高嚎;十几年的等待终究是没让他们白熬,飞鸽找到了主人,还离回家的日子远吗?!   就在这队身份神秘之人欢喜雀跃的时候,京中关于惊天鼓被敲响一案已成了另一番天地。   一夜之间,曾被无数人看好的京中新贵王氏一族成为阶下之囚,将要等待步步高升的王唯还在做着当大官享富贵的美梦时,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用惊天鼓的鼓声震醒,官袍被夺、官路被堵,成为人人不齿、臭名昭彰的极恶之人。   王氏宗族被抄,王家子嗣被判,偌大府邸被封;前一刻还在享受着人间富贵的家族后一刻却已露倾覆之象,从此淹没在无数人的唾弃诟病之中。   而在几日过后,灵光寺前光临了一队人马,将寺院上下悄声围住。   徐昭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传闻中被裴铮声声念念着的寺院,轻轻地眯了下眼。   裴铮随后跟来,温润的面容在看向头顶那张历经百年风霜依旧黑底金字的‘灵光寺’三个字的匾额,清风淡雨的眉眼中刹那间阴雨绵绵,似有无尽的仇恨将要呼之欲出,欲将所有一切都焚烧毁灭。   徐昭不用回头就能察觉到来自于身后之人的煞气,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神色自如道:“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把你从这件事上摘出来,最后你可别又给我主动跳进去。”   裴铮自然懂徐昭的意思,从她在知道自己要报这血海深仇的那刻,她便打散了他全部的计划;重新整合规划,一步步的将王家和王氏带入地底深渊;他何尝不知她如此费尽心思就是为了保全他,让他和镇国侯府不必被仇恨吞噬。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   “很好。”徐昭眼神散漫的往寺院里一瞥:“那就把王氏留给我,至于当年眼看你母亲受辱却不出手帮忙的那帮老秃驴,就留给你慢慢玩。”   看着徐昭扔下这句话就金刀大马的朝着寺内后院方向走去,裴铮垂眸浅笑,他真是越来越承她的情了。   徐昭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跟王氏有仇那是不争的事实,她要报当初裴铮义无反顾帮助徐家的恩也是推不掉的责任;最重要的是,像王氏这样的女人如果还留在世上,保不准哪天会翻出什么阴狠的诡计;与其留一个有潜在发挥空间的敌人在身边,不如斩草除根才是上上策。   所以她和王氏的这一战早就开始了,只不过当初没在圣兴宫真正闹起来,现在把战场搬到了寺庙罢了。   等徐昭独自一人来到后院,就看见满眼的梅花在雪中盛开,似娇似俏、似妖似魅;明明是佛门清净地,却开遍了霏霏艳艳的花瓣,的确是有够叫人讽刺。   不过,在徐昭看清站在梅花树下熟悉的人影时,眉角立即上挑,带着几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顽皮邪气,“看来有人和我想到一块了。”   身着大红色长麾的王氏依旧披散着满头的青丝,极为精致的眉眼稍稍化了淡妆,遮住渐老的衰败,可一双阴鸷的眸子却要人喜欢不起来:“你居然真敢来?!”   徐昭轻笑着往身边的树上一靠,双手环胸,眼角一挑,神态要多散漫就有多散漫:“你在这儿,我怎么就不敢来了?我若不来,谁跟你算总账啊,老、巫、婆!”   ☆、058:大显雄威   王氏在徐昭一字一顿的叫她老巫婆的那刻就已经快被气炸了,可这老女人毕竟在后宫沉浮浸淫数十年,还是能一眼就看出徐昭这是在故意惹她生气;当下忙稳住心神,深吸了几口气,目如刀割般的怒视着面前肆意张扬的女人。   “王家落得如此境地,是你动的手?”   “呦!看来太后在佛门清修还是没修好呐,怎么把红尘俗事知晓的如此清楚。”徐昭脸上带着讽刺的笑:“不过也是,要你这种女人伺候佛祖,佛祖恐怕也不敢收你这个信徒;所以让你来清修哪里是来修佛啊,分明就是来入魔的。”   “哀家不会同你斗嘴皮子。”王氏瞪圆了眼睛:“徐昭,你很得意是不是?皇上将哀家送来这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哈哈哈——告诉你,哀家自入宫之后就没再输过,当年兰贵妃踩哀家一头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哀家当了太后,那些出身士族高贵的妃子在哀家面前趾高气昂又怎样,她们还不是被送入皇陵,随先帝陪葬去了。”   徐昭皱眉,看向已经有些胡言乱语的王氏:“陪葬?楚烨登基后明明下旨要没生养过皇嗣的后妃们去了城外的清心庵带发修行……”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然后霍然睁大眼:“是你,是你把那些无辜的人送进皇陵,是你违逆了圣旨。”   天啊!这老巫婆究竟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连陪葬这么恶毒的事都干的出来,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将会为巍巍皇权带来多大的冲击,她这是要陷楚烨于不仁不义、残暴噬血之地。   王氏仰头大笑,眼神疯狂:“无辜?普天之下谁敢说自己是无辜之人,那群贱女人在先帝生前争着抢着要伺候他,哀家这么做是为了了却她们的心愿,是成全。”王氏激动地脚步蹒跚,兴奋的双颊赤红:“哀家的儿子是皇帝,哀家是这天下第一人,我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楚烨是个好孩子,他就算知道我做了许多事,他也舍不得动他母亲一下,他也必须忍着哀家,让着哀家;连天子都奈何不了哀家,哀家又有何惧!”   王氏长袖翻飞,长发飞舞,如入魔中邪的妖物,涨红着一双如血的眼珠,死死地、狰狞的瞪着徐昭。   看着癫狂至此的王氏,徐昭喷涌的血液却慢慢平静下来;跟疯子谈人性,终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些。   温婉的笑容转尔一笑,就像细雨洒在烧烫的红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王氏一愣,难以置信徐昭在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太后,本以为你只是权欲熏心、不择手段,现在看来原是蛇蝎心肠。”徐昭眉眼弯弯,通透的眼睛里却含着冰霜,带着利刃,“太后杀了那么人,做了那么多阴私构陷之事,恐怕夜里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应该睡的很安稳吧;在你这种人的心里,杀人嗜血早成了家常便饭,那些死在你屠刀下的人在你看来也是活该;只是今日提起,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太后一句,午夜梦回中,坐拥锦绣荣华的时候可有故人入梦。”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昭目若秋水,盯着脸色渐渐惨白的王氏笑的娉婷妖娆:“慕容素樱,太后可还记得?!”   王氏脚步蹒跚的往后一趔,差点身形不稳的栽倒在地。   “看来太后还记得,您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徐昭笑笑的扯了扯袖子。   王氏攥紧了拳头,一双疯魔的眼珠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左右乱转,惨白的脸色带着青气,如将要不久人世的病疴之人,“你怎么知道她?”说着,王氏又一顿,眼神疯狂:“是镇国侯府的人告诉你的,不对,素樱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将当年的丑事说出去,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京城也不会如此平静;说,是谁给你讲的,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看王氏惊颤的浑身发抖,徐昭就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死穴:“你说的没错,如果老侯爷知道当年真相,他就算把这大梁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会轻饶了你们;至于侯爷夫人,她芳魂已去,生前不受宵小之徒胁迫,死后你们更没有资格来惊扰她。”   “哈哈——”王氏瞪向徐昭:“哀家知道了,你做这么多是来替镇国侯府泄愤的;但哀家不妨把实话告诉你,当年慕容素樱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见她,如今她变成鬼,哀家依旧不怕。”   “太后当然不会怕,您若是要怕了,恐怕这些年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早就把你给吓死了。”徐昭神秘一笑:“可是太后,人都会有弱点,纵然是像你这样凶残成性的人,也有自己害怕的。”   徐昭弹了弹衣角,目光灼灼的看着冥顽不灵的王氏,慢慢逼近:“你不怕恶鬼讨债,但怕王氏一族就此湮灭。”   王氏脸一白,脚步不稳的后退一步。   徐昭继续上前一步,“你不怕双手沾血,但怕死后无人哭丧。”   脚步又退后一步。   “你不怕敌人寻仇,可怕遗臭万年,死后无法入大梁的皇室宗祠,受皇家香火供奉。”   王氏在徐昭的一步一紧逼的言辞中如遭重击,整具身子狠狠地撞向身后的梅花树,退无可退,身形颤抖,整张脸上的血色尽失,大有崩溃之兆;只见她双手插进头发里,发狠般的撕扯着青丝,尖利的叫声冲破耳膜,带着喋血般的恨意:“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是我真的说到太后你恐惧的地方?”徐昭轻轻一笑:“王氏,你用尽毕生心血攀附这至尊之位,到最后,如果落得一个皇家宗庙不收,皇陵不得入的下场,你说说看,你这辈子到底争到了什么?你还得意什么?到最后跟那些被你送入皇陵的后妃相比,你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   王氏愤而瞪大双眼,一根根鲜红夺目的血丝爬满了她青白的眼球,鲜红的嘴唇被她咬破,滴滴殷红的鲜血滴在雪地上,如妖异的红梅,偏执的大喊:“哀家不会听你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太后最清楚,惊天鼓一响,天下人尽知,楚烨就算有心偏袒你,可跟天下人心中的公道相比,你这个蛇蝎心肠母亲他还会在意吗?”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如果楚烨真偏袒与她,当初也不会将她送出宫外。   此刻的王氏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低低的在原地嘶吼咆哮,猩红的眼睛里带着不甘,低鸣的咆哮夹着怒恨;最后猛然一抬头看向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仇人,忽然愤而发力,如一枚疯狂的爆弹带着刁钻狠毒之势朝着徐昭冲去。   经过上次在圣兴宫一事,徐昭自然对这老巫婆多了戒心,看她张牙舞爪的冲扑上来,一双染着艳红指甲的手指直戳戳的就往她脸上抓;徐昭神色微凛,一个利落的侧身堪堪躲过王氏凶猛的一扑,王氏见一击不成又生歹意,不死心的又要冲上来;徐昭倒也不着急再躲,而是站定身姿,锦衣翩飞,如九天而降的天女,风姿卓越、抿唇勾笑,红唇张启,叫了两个字:“元宵。”   声音刚起,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带着风驰电掣之势朝着王氏冲过来。   王氏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数声利器划伤肌肤的暗声,跟着脸上一阵锥心的刺痛让她尖叫着捂着脸跌倒在地;元宵小爷大显雄威,骄傲的站在高高的梅花树上,一团白雪似的飞舞着它银白的长毛,眯着金色的眼珠对王氏露出不屑——敢当着小爷的面欺负爷的主子,让你尝尝爷沾了毒粉的毛爪。   ☆、059:抢媳妇咯   徐昭也是在来灵光寺前忽然灵光一现想到要把元宵带上,小家伙是个宝,快如闪电,心思敏捷,再加上那一身可以救人于生死之间的活血,有这小东西在身边,她就跟带了一张保命符,去哪儿都不用怕。   没想到王氏在被她逼急之后真敢不要命的硬拼,如果不是身边带了这样一只福将,那她岂不是要跟王氏这个老巫婆在这院子里玩摔跤?   想到这里徐昭就是一阵哆嗦外加嫌弃,目光犹自在王氏艳红的指甲上徘徊;元宵跟在徐昭身边许久,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烂熟于心;眼下看她盯着王氏的指甲乱瞧,就从枝头跃下来,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王氏面前;当金色的眼珠看清王氏鲜红的长指甲时,小家伙突然发出一声危险的尖叫,跟着飞身而起露出锋利的板牙,朝王氏的一根手指上狠狠地那么一咬。   一声清脆的‘吧嗒’声传来,王氏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硬是被元宵的板牙咬断。   王氏本来还沉浸在脸被伤的痛苦中,忽然见元宵咬断了她的毒甲,刹那间脸色大变。   元宵金目咄咄的怒视着王氏,可见是真的动了气;回头就朝着徐昭吱吱叫了两声,似乎要做什么征得她的同意。   徐昭看着元宵咬在嘴里的断甲,这时她要是再不明白她就是个傻子。   元宵自幼生活在雪山中,常年以珍奇药草为食,所以小家伙自然能辨别出各种毒物;眼下能让它对这截断甲如此在意,看来她刚才猜的一点也没错,王氏在指甲里的确藏了毒。   只要一想到王氏在落得如此境地后还想着要害她,徐昭就抿紧红唇,恨不能将此恶妇处之而后快。   元宵等了半刻也不见主人下命令,肥胖胖是个急性子,跳起来就要将断甲塞进王氏的嘴里。   王氏知道断甲里藏了什么,当场就被吓得慌神躲避;看着这一人一兔你躲我进、你闪我攻相互胶着不让,徐昭刚准备摆手将发狠的元宵叫回来;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模样的男子从院外匆匆跑来,在徐昭面前低语两声:“主子要奴才告诉娘娘一声,皇上亲率御林军来了,让您赶快避一避。”   楚烨来了?在这个时候?   徐昭只觉得眼前忽然飘过楚烨那双夹霜带冰的清冷凤眸,哎呦我去,如果让那家伙知道她未经他允许这么欺负他娘,那他还能轻饶了自己?徐昭浑身一个激灵就忙去叫元宵,一边还问小厮:“裴铮呢?他那边怎样了?”   小厮神秘一笑,指向西南方向;徐昭顺势去看,就见那里数道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起,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一股酸涩的恶臭味。   这股味道徐昭虽不熟悉,可还是闻到了心惊肉跳的味道:“怎么起火了?发生什么事?”   小厮低头答道:“主子说,只有得道高僧才能在寿命将至之际坐化出我佛舍利,灵光寺上下皆是一帮狼心狗肺、豺狼虎豹之辈,坐化他们不配,只配被火烧。”   徐昭啧啧咂舌,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还真难相信永远温文如玉的裴铮动起手来居然也能如此毒辣;火烧灵光寺的这帮老秃驴?恐怕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   再一想到闻到的这股酸臭味是烧焦的人肉味,徐昭只觉得肠胃翻腾,抱着跳进怀里的元宵就赶紧往外跑。   可徐昭还是低估了楚烨的速度,他身下骑的可是北戎良驹,号称踏雪生风的千里马,跑起来四蹄如风,鬃毛飞扬,跟脱了缰的野狗很有的一拼;等她抱着元宵从灵光寺后门跑出来,隆隆的马蹄声已接近耳边。   决不能让楚烨和裴铮碰上,徐昭咬牙对身边的小厮说:“快,让你家主子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让他在这时候出现在皇上面前。”   小厮领命快步溜了,徐昭洋装淡定的站在后门整理仪容,想着等会儿见到楚烨,是该先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大腿狠狠地哭嚎两嗓子,告诉他这些日子她对他这个正牌夫君有多想念、多相思、多寝食难安,还是该坦白从宽,说她这些天心宽体胖、吃嘛嘛香,亲手扳倒了王家这只大祸害不说还顺带把他娘给收拾了。   就在徐昭左右挣扎着是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还是做一个在奸诈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小女人时,眼前一队黑色人马如旋风刮过,所到之处冰雪震动、大地惊颤,就连大冬天跑出来觅食的小麻雀都惊闪着小翅膀灰溜溜的赶紧逃命。   徐昭目光呆滞的看着奔袭在最前面的明黄色的人影,普天之下敢穿明黄色华衣锦服的人除了那个家伙还有谁?能把这刺眼逼格的颜色穿出高贵风流、禁欲矜贵气质的家伙除了楚烨那个家伙还能是谁?   远远望过去,这家伙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眉宇间藏着黑气,永远潋滟华贵的凤眸里夹着寒冰,就连用来亲她的温软香甜的红唇都是紧抿着的;徐昭顿时意识到,楚烨在生气,大爷不好哄的局面。   徐昭不安的吞咽着口水,蹲在她肩膀上的元宵眯着金目,啃着参片,飞舞着纤长的银毛眺望着它主子的男人,三瓣嘴微微蠕动,发出低低的吱吱声,似在给出合理建议——主子,或许让他睡一次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解决办法。   可此刻,徐昭哪里有精力打理这只满脑子哦哦啊啊的色兔子,眼看着楚烨如暴风般袭来,在她面前一个利落的勒马动作,身下神驹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雄纠纠气昂昂的马嘶,徐昭的心也跟这高抬的马腿一样,狠狠地揪起来。   楚烨出来的很急,所以御林军并没带多少,一行人打马出城一路飞奔,来到灵光寺时虽不是风尘仆仆,但也让不少人呼吸轻乱;尤其是要跟上皇上身下的神驹速度,更是苦了御林军身下的普通坐骑;跟一匹跑起来比疯狗还要癫狂的千里马相比,这些寻常脚力的马匹实在是望尘莫及。   楚烨在刹住马后,第一眼就紧盯站在数步之外的徐昭;她消失的这些天里,他几乎夙夜难眠、寝食难安,知道依她的本事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有生命之忧;可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一想到她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底下不见,一颗心就跟放在火山上烤一样,灼疼的他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到她身边。   福全说他短短数日,至少瘦了三斤,可她倒好,弄出一个惊天鼓动静把京城搅的翻天覆地不说,还将王家的丑事就这样捅到他面前;他怎会不知王家这些年来做下的恶事,可他迟迟不发并非有意骄纵,而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动手;毕竟他的母亲出自于王家,他不能让皇族宗亲认为他是个薄恩寡性之人;可这不省心的女人呢?居然用民意来压他,天知道在知道是她搞的鬼后,他真想把她按在腿上狠狠的抽她的屁股。   要她不知道心疼他!要她把自己的鬼机灵使在专门给他添乱的事情上!要她这个磨他心的小妖精在给他添了这么多乱事后还不知道回家,跑来这里又生事!   徐昭看着楚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家伙贼机灵,保不齐已经知道惊天鼓的事是她闹出来的,为保小命,她恐怕不宜在此刻跟他碰面。   徐昭浑身绷直,动作僵硬又快速的转过身,眼看着就要拔腿逃跑。   “你敢跑一下试试!”   一声碎金断玉的低吼从楚烨嘴里喊出来,震的跟随在身后的御林军齐齐落马,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至于徐昭,双腿一下就软了,哭丧着脸转过头,期期艾艾的看向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硬冷之色的楚烨,委委屈屈的叫喊:“我不跑,但你要保证,不打我、不废我、不生我的气。”   站在一边的元宵小爷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怂!太他妈怂了!   *   不远处,望见这一幕的一帮布衣打扮的一行人皆伏在冰冷刺骨地雪地里,这些人似乎武功极高,纵然趴伏在雪地上依旧不惧寒意。   “将军,那丫头确定是您儿媳妇?”   疯癫老头嘴里咬着一根草根,扒了扒胡子上的冰碴子,说道:“当然确定,老夫就算是认错老娘都不可能认错儿媳妇。”   “可她,似乎已嫁人了。”   “嫁人怕什么,抢过来不就得了。”   “是啊是啊,你们忘了,咱们将军的夫人就是抢过来的。”一个圆脸老头呵呵笑着说道。   被同伴提起将军当年的壮举,其他人皆露出会心一笑,可很快,又有烦事上头:“跟大梁的皇帝抢媳妇,恐怕会招惹不小的麻烦。”   “麻烦个屁!”疯癫老头一口呸掉嘴里的草根:“就算是麻烦,也是他丫的麻烦;臭小子白睡了我段家的儿媳妇这么久,等我回去就叫上儿子提着枪来收拾他;到时候老夫倒要看看,是谁给谁找麻烦;呸!”   ☆、060:生死之境   楚烨此刻才不知自己的媳妇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看徐昭就差泪流满面、写满忏悔信举在他面前控诉自己的罪状;他的心终究还是软了,这个女人,永远都有办法让他拿她无可奈何。   他自岿然不动,高坐在骏马上冲她招手:“过来!”   徐昭是有骨气的,眼见楚烨拿一副招呼宠物的动作招呼她,咬唇瞪眼傲娇一哼,老娘才不是你的宠物,我虽然把事情闹的大了点,可还没骨气到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   楚烨眼角一挑,轻轻地又那么‘嗯’?了一声。   徐昭被他这声嗯折腾的心尖都颤了,下一秒,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徐昭飞速奔到楚烨面前,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笑靥如花的卖乖:“皇上,你叫臣妾过来是有何事?”   元宵小爷唰的就将脑袋扎进裤裆里,擦!这么没骨气的主子也能让它给摊上,没脸见人啊!   一腔怒火,满心担忧,早在看见她如花的笑脸时彻底烟消云散。   触摸着手底下的一片温玉软凉,刚准备说什么;一声尖利癫狂的大笑声从灵光寺内传出来。   对这个笑声徐昭并不陌生,立刻如受惊的小鸟回头看向后门方向,紧跟着,就见王氏披头散发的从寺里跑出来,手中拿着一跟燃着大火的火把癫狂如入魔;火光发红,照在她惨白狰狞的脸上,一双眼睛暗暗血红,似正在鼓动着嗜血的阴谋,要人一看心惊。   楚烨动作迅速的从马背上翻下来,在将徐昭护在身后的同时失声叫王氏:“母后。”   跟来的数十名御林军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太后,各个惊讶不止的同时也察觉到危险,摆出阵型就将楚烨和徐昭齐齐护在中间,手中兵刃银光闪烁;冬雪的空气被这一场突然降临的变故压抑的快要迸射出火花。   王氏似乎正处于某股疯魔的幻想中,一双失焦的眼睛左右转着看向四周,哪怕此刻楚烨叫她,她似乎也听不见,只是不断地仰头大笑,女子柔细的笑声渐渐变的粗噶,到最后竟像是从喉管中挤出来一样粗粝难听。   此时的王氏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人,疯狂的大笑,癫狂的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冬季天寒物躁,随处都堆满了用来取火的木柴,王氏就这么一挥舞,火把带动火星四处乱窜,很快就将门口附近的柴堆点着;先是星星之火,跟着渐渐燎原;楚烨等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忙命令御林军上前扑救。   可王氏就跟从一个老巫婆变成了一个顽劣淘气的孩子,舞动着手中的火把到处乱跑,跟在她身后着急扑火的御林军又是要控制火势又要伸手阻拦她;可人力哪里能比得过自然之力,很快围在寺院后门附近的柴火堆全部都被火星点燃,火光熠熠,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在这雪色天气中,红的火,银的雪,相互冲突衬托,竟形成惊心动魄的视觉美景。   伸出墙外的红梅树枝被烧起,赛雪绽放的梅花如殷红的眼泪从树梢掉落;火势已起的柴火堆里发出噼啪的火星声响;眼见着王氏再这样闹下去怕是要将整座灵光寺都烧了,可这个疯女人却似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只是不断地尖笑着、挥舞着手臂;楚烨硬冷着侧脸,精致的五官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如精心雕琢的大理石玉面俊美到令人心颤。   现在可不是看美男子的时候,徐昭推了推身前的楚烨:“御林军不敢真的去阻拦太后,这样根本制止不了她,你去吧,把她手上的火把夺回来,她要是不听话也别管她是不是你娘,一巴掌劈过去砍晕她再说。”   楚烨诧异的回头看向徐昭,似是不敢相信她嘴里刚才的那番话,可还是担心她的安全:“那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徐昭点头,看着楚烨在大起的火光中嗖的一下就投身其中;虽说知道楚烨会武功,身边也有其他御林军保护,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了一瞬,生怕他被火星燎着烧伤。   可就在徐昭紧盯着那一身明黄如入无人之境般刚刚接近太后,忽然,一声惊天炸响从灵光寺内传出。   紧跟着,飞起来的土屑、飞瓦和断枝铺天盖地的从四处涌来,徐昭也被这恍如地龙翻身般的动静吓得一跳,慌忙抱紧跳进怀里的元宵,刚准备高喊楚烨,便听见身侧负责保护她的御林军大声惊吼:“不好,有人炸了灵光寺;皇上——”   炸灵光寺?不会是裴铮吧!   徐昭脸色煞白,匆忙间就朝着西南方向看过去,那里依旧狼烟滚滚,黑色的烟雾几乎遮蔽了半个苍穹;再回首朝火光处看,早已是烟雾弥漫,火星乱窜,更要命的是此刻不仅是墙外火光乱冒,随着刚才那一声爆炸,整个灵光寺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冲天、火舌乱冒,哪里还能见到楚烨的半个身影。   徐昭急了,连身子都开始忍不住瑟瑟颤抖,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往前移动,刚移出半步,就被身边留下来的御林军拉住:“皇后娘娘,火势太大,属下送您先离开这里。”   徐昭听到声音,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拉抓紧劝阻自己的御林军小将:“快!快快!你们不用管我,先去找皇上。”   “可是……”   徐昭眼一横:“这是懿旨,本宫不用你们保护,快去找他。”   许是此刻徐昭的神色太震慑,或许是这场大火来的实在是太凶猛,向来只听从天子命令的御林军居然在此刻听从了她的调遣,刚才被楚烨留在她身边的御林军儿郎们各个奋不顾身的朝着火舌中奔去,留下一个个钢铁般坚毅年轻的背影。   徐昭没想到不过是眨眼之间情况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刚还在王氏面前将那个恶毒的毒妇彻底践踏在脚底,刚还在楚烨面前笑靥如花的扬着脸任由他专注温柔的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可转眼之间,烈火燃起、尘土飞扬,如噩梦般的场景带着摧枯拉朽之势重重向她袭来。   脑袋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响,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该让自己卷进这场是非当中?还是不该将他推出去,让他置身于烈火之中只为阻止那个发疯的女人?   徐昭摇着头,蹒跚着脚步一步步的往后退;大火炙热的温度烤化了皑皑白雪,地面变的泥泞,脚下变的肮脏,整张脸都因为灼热的温度而发胀发疼;就在徐昭张大了嘴欲要冲着这红的像血一样的大火高喊尖叫一声时,身后陡然出现几个黑色的身影。   此刻她纵然脑子混乱可警惕之心却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身后刚传来几声微不可查的声响,她便已如受惊的兔儿一般睁大了眼睛转过身,怔怔的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一脸散漫随意的疯老头。   徐昭此刻早就忘记问这疯老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忘记问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江湖打扮的老家伙是谁,只是下意识的抓住老头粗粝的手掌,眼泪在眼眶中氤氲:“楚烨……帮我救楚烨,救救他……”眼泪应声而下。   老家伙嘴里咬着一根刚刨出来的草根,一双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灼灼的看着面前明显处于快自我崩溃边缘的小女娃,叹了口气,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丫头,跟老夫走吧。”   徐昭这时虽神智不明,可心底还是有个信念不断在支撑着她,那就是一定要找到楚烨,一定要看着他活着出现。   所以,在听见老家伙的话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抽离自己的手腕,可这老头的力气大的惊人,不管她怎么使劲儿,还是动弹不了半分。   怀里的元宵早就察觉到主人不太对劲,从灵光寺内爆炸声响起的那刻,主人似乎就精神恍惚起来;脸上的惊怖要人心惊,明明没有落出半点眼泪,可却要人心疼到了极点;恐怕主人的这一切情绪都是跟闯进火场中的皇帝陛下有关。   眼下,主人的男人生死未卜,又来了这么一帮行为古怪的家伙要带走主人;元宵亮出板牙,如亮出两把锋利的小刀,冲着这帮老家伙们嘿嘿一笑,瞅准紧攥着主人手腕不撒手的老东西扑上去就要放人血——主人的小命,由爷来保护!   元宵这一腾空飞跃速度应是极快,可就在它刚刚跃起的刹那,一根银针带着撕裂空气之势朝着它迅猛刺来,元宵睁大眼睛看着飞来的银针,针尖锋芒闪烁,它甚至都能看清那闪烁着银光的针尖一点点的刺破又冷又热的空气朝着它肥硕的身子狠狠射来。   ‘唧咛’一声!元宵小爷甚至连一声响亮的吱吱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比闪电之速还要快的银针一下刺中身体,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狠狠地栽了个倒插葱。   擦!爷的一世英名啊,居然在最后败在了一根银针上;元宵小爷脑袋戳地的抽搐着毛脚,一抖、一抖、再一抖……   几个怪老头披头散发的将跟倒栽萝卜似的元宵小爷团团围住,一个扯元宵的大耳朵,一个蹬元宵的短尾巴,还有一个特猥琐,直接撇了根树枝戳元宵小爷的粉嫩菊花……   “将军,这就是你口中所提的银毛雪兔?你确定不是诓属下?银毛雪兔奔如风、动如电,这家伙刚才那速度,也就比耗子跑的快了点。”   “……”元宵小爷泪奔了,尼玛!爷是只纯种的兔子,你丫眼睛上长菊花了吗?连兔子和耗子都分不清楚?   “老三,这是银毛雪兔,只是小了点,肥了点,等长成年,你的银针就扎不住它了。”   “……”尼玛!说谁肥呢?你妹说谁肥呢?爷这是圆润,圆润你妹懂吗你!   “听说这种兔子剥了皮吃以后能百毒不侵,先说好,我要吃兔子腿。”   “……”靠!爷赏你口兔子尿,你敢喝么?   ------题外话------   新一章明日开启   风起大宛卷,震撼来袭哦!   ☆、001:一帮老妖怪   元宵小爷正在经历人生最悲惨的事情之一,此刻的徐昭也像被放在冰山上火烤一样痛苦难熬。   因为亲眼看见楚烨奔入火场,又亲眼看见他消失的地方大火肆起,在潜意识里她似乎已经预示到了一个凶险的噩耗,可理智却不允许她这么想;所以此刻的她,就像被人在拉着左右手拔河一样,一会儿有个声音告诉她楚烨出事了,一会儿又有个声音告诉她祸害遗千年,那个家伙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挂掉。   处于这种紧绷而绝望的环境中,她很快就自我意识沦渐崩溃;睁大了一双呆滞的眼,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可眼睑却连眨动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老头看着快要崩溃挣扎的徐昭,知道再任由她这样下去这丫头非把自己逼疯了不可;没想到那个臭小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还挺重,能把心性如此明亮的一个小丫头逼迫到这种境地;老家伙眉心一拧,一缕担忧藏于心间。   可很快,他就做出判断,飞出手刀在徐昭的脖颈上轻轻一砍,本就处于自我崩溃阶段的徐昭嘤咛一声便双眼翻白栽进他怀里;而在她被砍晕的前一刻,眼底的一丝清明不死心的瞥向冲天的火光中;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一道耀眼的明黄之色刺入眼底,被烈火炙烤的发干的嘴唇轻轻向上扬起,喉头微动,似乎在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   如果问京城百姓今年大梁王朝发生的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大事件有哪几件,城中百姓一定会口径一致的回答:第一件,新帝登基;第二件,惊天鼓震响;第三件,灵光寺大火。   话说当日,就在城内百姓还在议论着在惊天鼓震响后带给王氏一族的湮灭结局时,灵光寺的大火如晴天霹雳般点亮了无数人的双眼。   听说当日,数万禁军联合着御林军将大火冲天的灵光寺团团围住,甚至连灵光寺坐落的山峰下都站满了官兵,引无数人前来围观,却无一人得知真相。   随后,宫内钟声被敲响,整整二十七声大丧之音让繁华锦簇的帝京一夜之间挂满白绫,有人说是太后去了,也有人说是帝王出事了,甚至还有人传言说是皇后不见了;总之,众说云云,各种各色各样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随后,已经做好出使大宛的九王爷楚绍被紧急召进皇宫,在紧闭宫门的勤政殿内待了整整一日一夜,待他再次走出宫门,却给世人带来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   太后新丧,皇帝与皇后忍不住失去亲人的悲痛双双生病;九王手持圣旨被封摄政王,在天子病体未愈之前,代行天子之事,管理朝堂,掌管天下。   帝京的人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太后毒辣,皇帝早就对她生了嫌隙之心,只是碍于母子之情,这才没把脸面撕开;太后薨逝,帝后怎会双双为这样一个妇人而难过病倒?分明就是在隐瞒什么,不好告知外人罢了。   无数大梁子民虽好奇这天家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可毕竟只是存了八卦心思并没有真正深究的意思;所以众人聚在一起聊了几天也就渐渐淡忘了;对百姓们来说,天家皇族的八卦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真正能让他们上心计较的是今年的赋税是否会递减,地里的庄稼收成会不会增加这样跟切身利益相关的事。   所以,就算此刻九王把持朝政,朝堂格局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们也不会真正关心。   而此刻,如果真的有那么几个通透的人留心观察,就能发现原本门庭若市的镇国侯府已数日不曾打开大门迎客,更能发现,数队隐藏身份的人马已悄悄混出城外,奔向那未知而又神秘的远方。   那里,正在孕育着一个个惊天动地的传奇,正在等待着真正属于他们的主人为其打开。   *   等徐昭再次醒来,人已在颠簸的马车里;随风鼓动的车帘轻轻扬起,透过光线可以看见路边逐渐往后移动的陌生风景和淡淡的天光。   不大的马车中只有她一人,微微一动,头顶立刻传来一声关心的小小的吱吱声。   抬眸去看,果然看见元宵蹲在她头边,睁着一双大大的金色眼睛含着毛爪满眼担心的看着她。   见到熟悉的小伙伴,这要徐昭的心平静了不少,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什么,可灼痛干哑的嗓子就像被人用火炭烤了一样,连吞一口唾沫都是疼的。   听见动静,从车帘外探进来一个人头:“呦,丫头你终于醒了。”   看着那张笑起来满脸起褶子的老脸,徐昭的眼前霍然浮现一副场景;冲天的火光中,楚烨的背影被大火渐渐吞噬,就连拥有百年历史的古佛寺庙也难逃火蛇的肆虐;她被乍然冒起大火吓坏了,怔怔的愣在原地不知所以,这时候一张老脸冲到她面前要带她走,然后……   徐昭的眸子立即睁大,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在此刻恢复清明,挣扎着坐起身指着面前的老货大喊:“你大爷的龟孙子的王八蛋的蠢货,老子平时待你不薄,关键时候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落井下石。”   被她噼里啪啦的一通话砸的有些七晕八素的老家伙有些晕乎乎,可很快就咧着嘴龇着牙,骄傲无比的转过身冲外面的人高喊:“小的们,听见没,这就是我段家的媳妇;有魄力,够气势,连她奶奶的骂人都有当年老夫的风范;哈哈哈哈——小兔崽子这回是捞着了,如此彪悍威猛的媳妇跟了大梁皇帝多亏,还是跟我家臭小子有前途。”   “是啊将军,少夫人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大有将门虎女之风,属下就像看见当年的您,高骑在城墙上,将南齐的那帮小王八蛋骂到哭爹喊娘、夹腚逃窜。”   “呜呜呜——少将军嫁得好,真是嫁得好啊——”   “老六,你又抽什么疯,少将军用得着嫁吗?他那是娶。”一个义正言辞的声音打断了一个断断续续哭啼的娘娘腔:“不过,少将军娶了一个跟他爹似的彪悍威猛、粗陋糙货的媳妇,身为下属一时间我真不知是该先说声恭喜还是该先默哀一阵。”   徐昭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差点没把自己给活活憋死过去;这都是些什么对话?这都是些什么剧情?为毛现在外面会传来这些乱七八槽的交谈?难道是在这外面有……?   徐昭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撩起车帘往外看,一队骑着快马黑衣队伍呈扇子形保护在马车两侧,那些人看她探出头来,居然各个热情似火的冲着她挥手打招呼;其实徐昭在私底下是个挺热情的人,一般情况下别人给她打招呼,她都会笑盈盈的打回去;可这次,她却想戳瞎自己的眼珠子,将刚才看见的一幕用毕生之力彻底忘记。   如果你遇见一帮看上去神经兮兮、精神不正常的家伙对你龇牙咧笑,你会怎么做?   徐昭会很客气的笑回去,告诉自己就算是神经病也有权利得到正常人类的尊重。   可如果这帮神经病是一帮笑起来牙齿打晃,咧着嘴满脸橘子皮的老货们,饶是徐昭如此善良的孩子,都忍不住翻个白眼撅回去,用一万倍的意念嘶吼咆哮——老不是他们的错,老成这样还出来吓人,就他妹的是他们的错了。   段逸爽朗大笑着看向倒回马车里恨不能口吐白沫的徐昭,原本昏黄的眼珠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此刻却是明亮如耀日,生的极好的眼形带着飞扬的肆意潇洒,将他本不出彩的老脸衬得如极为精神气爽,郎朗如阳光。   看着老货脸上明亮的笑容,徐昭的眼前忽然飘过来一张更加年轻的脸;那个人虽总是一张冻死人的冰山脸,可她记得,他笑的时候也如这老货一般明朗照人,似一轮耀日,可暖进人心底最深的冰封。   段逸没注意此刻徐昭脸上的怔愣,只是回头冲着他的老伙计们喊话:“我说小的们,没看见老夫的儿媳妇都被你们吓坏了吗?老三,以后别龇着牙笑了,俩大门牙都脱掉了,平常让你少吃点糖粘你不听,爱吃甜食的下场就是临老了牙掉光;还有老五,你这张老树皮脸是多久没洗过了?又粗又糙,警告你,见我儿子之前必须洗干净,把我儿子吓着回去揍你板子。”   听着老家伙的喊话,徐昭呆呆的透过车帘的浮动看向外面;隐约间,就听见被喊做老三的老头依旧张着没有门牙的大嘴一边喝风一边笑言:“将军,属下们可是跟了你一辈子的亲兵,你也不能因为我们老了、丑了,就不稀罕我们了。”   老三一喊完话,身后的一帮老东西们就跟着附和:“是啊,也不想想我们从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跟在将军你身边出生入死,最后你在大梁消失了近二十年我们都不离不弃;岁月带走了我们的美貌,拿走了我们的青春,让我们在深山中披星戴月、忍辱负重数十年;将军,你如今归凯旋回来,可不能抛弃糟糠,做那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狼心狗肺之徒啊。”   唔!——徐昭捂着胃差点吐出来。   哇唔!——旁边的元宵已经吐出来了。   至于听见手下如此深情表白的段逸则是一脸浅笑,虽不似刚才那般张扬如火,可此刻这抹笑容却是直达眼底,传入心扉,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   兄弟跟他分开这么多年,很多话、很多苦都不必一一言说,多年的默契和信任在他们彼此心中筑起桥梁;纵然时间如梭改变许多,他们的忠勇之心却是从未改变。他们一心相随,他又岂能辜负?   而此刻,趴在马车里的徐昭总算是将这些颠三倒四的话听明白了;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这看上去永远笑嘻嘻的神经病老货果真来历不凡,他拥有着一支纵然年纪大了却依然对他忠心无比的骑兵亲卫,更重要的是这帮老东西看上去像是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堆里的人,可她还是从他们的吐息中敏锐地察觉出来,他们几乎各个身手不凡,绝非普通高手可比。   只要一想到这里,徐昭就是一阵抓心挠肺;老家伙一口一个媳妇的喊她摆明了不是叫着玩的,而且他们带着她一路奔走,也不知是去哪里;更重要的是,她的记忆停留在灵光寺大火时期,她很担心楚烨,也不知道裴铮怎么样了。   徐昭再次从马车里爬出来,正所谓大丈夫能伸能屈,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再不喜欢这帮老妖怪,她也必须先想办法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消息。   “老东西,你知道楚烨怎么样了?”徐昭扯了扯亲自驾马车的老货,难得语气平和的问道。   段逸转身看向明明很不乐意却又不得不低头找他询问消息的小姑娘,心底在赞赏的同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恶趣味:“死了!”   ------题外话------   新的一章,送给支持小漫的宝贝们。   还有一大帮老逗比,等着大伙儿的调戏   老段王啊!实在是一大宝啊!   ☆、002:作死的一帮老鬼   Pia的一脚,徐昭毫不客气的踩在老家伙的脸上,跟着就看她咬牙切齿的怒瞪着这不好好说话的老东西:“你要再敢说一个死字,老子踩废你信不信?!”   徐昭的这个动作立刻就让追随在马车附近的老妖怪们炸开了锅。   没有门牙的老三口条利索的子里哇啦:“哇呀呀,儿媳妇殴打公爹,天理不容啊!”   一张黑里透红的包公脸的老五憋青了脸色大吼怒斥:“居然敢对将军无礼,看我的流星锤。”   娘娘腔老六一边驾着马一边不知从哪里捏出一个小帕子迎风乱甩:“哎呀呀——我家将军的脸被踩了,将军可是靠脸吃饭的呀。”   一帮奇葩手下不着调的嘹开了嗓子乱喊乱叫,可段逸却岿然不动,甚至连脸上的笑色都没退去一分;似乎对他来说,刚才那一脚就像被蚊子叮了那么一下,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丫头,老夫真的没骗你。”段逸轻轻地擦了擦被踩脏的脸,“老夫离开京城前宫中的丧钟敲了二十七下,说是太后薨了;跟着四城的城门就被封锁戒严,本该出使大宛的九王突然被召进皇宫,一天一夜后拿着圣旨奉旨监国;从头到尾大梁皇帝连面都没露一下,只是说身体抱恙;当日灵光寺的大火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场大火能烧死一个太后,难道就烧不死冲进火场的梁帝吗?如果他没出事,他会将刚得来的皇权交托给他人手中?”   徐昭心口一凉,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泡进冰水里;她当然知道在帝位未真正稳固之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让权,除非是真的出了事,事情大到连楚烨都无法控制,无奈之下他才会放权;难道他真的发生意外?再想起当时是她要楚烨过去阻止王氏的,随后爆炸声起,火势更大,她亲眼看见火舌吞噬了冲过去的御林军,亲眼看见楚烨在她的眼前消失;或许,真的会……   心里可怕的念头刚刚升起,徐昭就狠狠一咬自己的舌尖,刺麻的疼痛让她立刻恢复冷静,看着段逸那张似是而非的笑脸,坚定道:“我不会听你胡言乱语,楚烨或许会遇到危险,可那家伙是属狐狸的,才不会轻易殒命。”   说完这席话,徐昭就再扎进马车里;只是这次她没再躺倒在绵软的铺垫上,而是蜷缩着手脚窝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把头深深地扎进臂弯,开始不断分析眼前局势。   元宵小爷很懂事,从来不会在主人烦躁的时候主动招惹她;伸出毛爪探进裤裆,抓出一根七叶草当零嘴,一边咔吃咔吃的吃着,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驾车的段逸一直都在留心马车里的动静,见半晌后小丫头都没再折腾出动静,一时好奇撩起帘子,看小丫头像只乌龟似的缩着手脚,好笑道:“怎么?听说梁帝死了就无精打采了?我可早就打听清楚了,梁帝跟徐家有仇,他若驾崩,徐家上下还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大肆庆祝。”   徐昭凶猛的抬起头,用凶狠的眼神瞪这老货:“你再敢乱说话,我就把元宵拉的屎塞进你的嘴里。”   正在啃七叶草的元宵小爷菊花一紧,悲愤的看向主人——你不早说,爷今早刚大解完,现在让拉恐怕得吃泻药。   段逸嘿嘿直笑,根本不把徐昭的威胁看在眼里:“丫头,如果梁帝真的驾崩,你要怎么办?”   徐昭眼前浮现楚烨冷眉冷眼的样子,可纵然每次回忆起来的都是他冷冷清清的神色,她却神经质的怀恋不舍,但凡念起心口就酸酸涨涨的痛。   “如果他敢驾崩,那老子就红杏出墙,给他戴绿帽子。”徐昭红着眼眶,冲着段逸就是一通斩钉截铁的大吼。   段逸被徐昭的吼声震的虎躯一震,怔愣片刻后豪爽的大笑就从他的胸腔中迸出来:“哈哈哈——好,有意思,太有趣了!丫头,就该拿出这样的气势,男人死了又怎样,反正我儿子会要你的。”   “呸!你儿子想要我,我还不想跟他呢。”徐昭彪悍的的一叉腰:“楚烨最是小肚鸡肠,还是个动不动就打翻醋坛子的闷骚蛋子;他要知道老子红杏出墙,就算真的驾崩了,他也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重新站在老子面前。”   段逸话头一噎,嘴角抽动的看徐昭;小丫头不好糊弄,虽说被他那几句话弄的乱了心绪,可心底的那口坚持却始终不改;心性够坚定,配得上他儿子,只是他家那木头儿子,还真有些替他担心呐,不知道能不能拿下这只小妖精。   *   马车一路狂奔,可以看得出来,老家伙们故意选择在人迹罕至的小道奔驰是为避开耳目,而在路途上,除了偶尔停下来歇歇马,剩下的时间都在疯狂的赶路。   徐昭倒也不觉得辛苦,反正吃喝拉撒都在马车上,偶尔因为担心楚烨而心情郁闷的时候还能欺负神经病老家伙们疏散心情,日子也就勉强的一天天过下去。   直到三天后,当他们终于彻底脱离京城的势力范围,来到一处地势还算平坦的山谷附近,一行人这才收紧马缰停下;日头渐渐西垂,空气中的冰寒之色越来越浓,看样子今晚不必再在赶夜路中度过,而是要就地扎营。   徐昭抱着元宵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眼前跟京城截然不同的风景,虽心事重重,可依然被怡人的野外之景所迷;没有憧憧层层的亭台楼阁,也没有精致华贵的雕珑画饰;一眼望过去似乎能看见天边,天地一色的雪白倒映着远处巍峨的崇山峻岭,再映衬着山林间浅浅的苍绿,白鸟从眼前飞过,枯黄的草芽沾着晶莹剔透的雪珠,世间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刻凝为静止,只剩下呼吸间吐出去的白雾,卷卷舒舒,自成一画。   “哎呀!我的大牙,我的大牙又掉了——又掉了哇——”   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打断了徐昭飘出去的思绪,回头一看,就见三老头一副痛心疾首心疼惨了的模样双手捧着脱落的大牙,一边哭嚎一边跪在地上迎着冷风痛哭流涕。   娘娘腔六老头依旧甩着他那花见花败,人见人抽风的小手帕娇滴滴、贱索索的笑:“要你昨晚偷吃牛肉干,硌着牙了吧,掉了活该。”   “老六,你就别落井下石了,老三俩门牙都豁了,现在又没了大牙,以后别说吃牛肉干,喝粥他都费劲儿,这时候笑话他实在不是兄弟所为。”黑脸老五上前安抚刚掉了牙的三老头,一边还从怀里掏了掏,最后递上去一个东西:“别说哥们不照顾你,喏,这是你最爱的玉米棒子,送给你吃。”   ‘噗’!——甩着小手绢的六老头捂着嘴差点喷出来,靠,让他别欺负老三,自己欺负起人来却是要人连血都吐不出来。   望见这一幕的徐昭虽然惊愕,但已经淡定许多;看着哭丧着脸捧着玉米棒子一副求死表情的三老头默默地为他擦了把泪,然后将目光移到那只洗了脸跟没洗脸一样的黑包公身上;悄悄地心底深处告诉自己,这么多神经病老头以后欺负谁都不能欺负这个腹黑起来连孽畜都不如的五老头。   其他人显然都对这样的情况很习以为常,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布置今晚暂时歇脚的地方。   不出一会儿时间,几顶小小的帐篷被搭建好,几簇篝火也渐渐燃起,甚至还有人打好了野味,正凿着冰面准备取些水清洗这些可口的晚餐。   徐昭抱着元宵来到身旁最近的一簇篝火前坐下,一身的锦衣华服早已换下,身上穿着最简单利落的青色冬裙,黑色的长麾厚厚的披在身上,在这渐渐起雾的冬夜中倒也不显得太冷。   元宵在徐昭坐下后就从她怀里跳出去,银白的身影化作一道闪电飞一般的从她面前消失,半柱香的功夫后,小家伙呼哧呼哧的跑回来,白色的裤裆里鼓鼓的,显然是淘到了不少口粮,小小的毛爪里抓着一根黄黄的像草根一样的东西,跳到徐昭腿上献宝似的毛爪高举送到她面前。   对上元宵金光灿灿的大眼睛,徐昭难得心情不错的弹了弹他的大卧蚕,笑着接过他递上来的‘草根’,道:“给我的?”   小家伙卖萌无限的抖抖硕大的耳朵,龇着牙冲着她笑,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徐昭将手中的‘草根’拿起来多看了两眼,最后在元宵满眼期盼中轻轻地咬了一口;只觉得这‘草根’入口微苦,跟着在舌尖上化作一缕幽甜,味道实在是有些怪异。   “哎呦,没想到这荒郊野外居然会有紫藤草这种宝贝。”段逸一边说着,一边将清洗干净的野山鸡插到徐昭面前的火堆前慢慢烤:“是你家兔子给你找来的?啧啧啧!这可是好东西,对身体羸弱、疲于赶路的人来讲可是大好的补药。”说着,段逸就一脸谄媚的冲着元宵讨好道:“好兔子,好元宵,还有没有多余的紫藤草给老夫呀?我拿肉给你换。”段逸诱惑着指了指面前的野山鸡,精明的眼睛不停地眨呀眨。   元宵小爷鄙视的看了眼处理粗糙的野山鸡——哼,爷可是吃素的,从来不沾荤腥。   虽然一眼鄙夷,可元宵还是很听话的伸手在裤裆里掏了掏,最后居然还真被它掏出另一个‘草根’送到段逸面前。   徐昭眼角一抬,才不相信元宵会这么好说话;果然,就在‘草根’递出去的同时,本是一脸期待的段逸顿时拔声而起,气咻咻的指着一脸狡黠的元宵小爷直跺脚:“死兔子,欺负老夫老眼昏花是不是?你居然敢拿一根含了剧毒的龙葵草给老夫,你丫是要毒死你主人的公爹是不是?!”   无良的元宵小爷才不管气的直跳脚的段老头,龇着俩闪亮的大板牙笑的甭提有多痛快——要你这老不休敢欺负我主人,要你这老东西敢绑架我主人;今天送你龙葵草,明天送你见阎王。   看元宵玩的开心,徐昭将剩下的紫藤草全部丢进嘴里慢慢的嚼,然后把小家伙再抱入怀中,感动满足的摸着它的大耳朵;她哪里不知小家伙的心思,分明是在替她出气呢。   哎!她的宠物还知道在在她被欺负后站出来替她讨还公道,可她的男人呢?死都哪儿去了她都不知道。   徐昭一边摸着元宵软软融融的大耳朵,一边看着面前发出噼啪声响的火堆,似乎看见了当日灵光寺的那场大火,终于开口,问:“老家伙,我要你一句话,当日灵光寺的那场爆炸和大火,是你弄的吗?!”   ------题外话------   元宵小爷的小报复,毒死你丫的!   吱吱——   ☆、003:夜色惊梦   段逸看着情绪跟先前不同的徐昭,慢慢收起脸上的散漫之意,跟着盘腿坐下,映着火光,看向面前的小丫头:“你想知道?”   徐昭抬起头,“想。”   “为什么?”段逸邪肆的笑着:“难道是在知道后替梁帝报仇?”   “楚烨的仇不用我报,他这个人心高气傲,自己的仇自己就会出手解决。”徐昭眼睛幽亮的看着段逸:“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怎么落到今天这一步的。”   说着,徐昭就眼神冷厉的在周围的这帮老家伙们身上轻轻地扫了一遍,那眸光虽淡,却要所有注意到的人都觉察到几分压迫:“当日如果没有那场大火和爆炸,你们也不会趁乱劫走了我;你身边的这些亲卫的确个中好手不错,楚烨出宫带的御林军较少也不假,可想在御林军的手里带走我,也绝非易事;如果不是大火引走了我身边所有的人,你们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带走我,不是吗?”   “哈哈哈——小丫头脑子挺好使,既然你有话直说,那老夫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段逸潇洒的弹了弹衣袖上虚浮的灰尘:“那场爆炸不是老夫所为,不过,老夫真是要感谢那场大火和爆炸;本以为要跟年轻的小辈们好好地过几招才能带走你,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白瞎了老夫叫弟兄们把刀磨的那么利,到最后居然兵不血刃便达到目的。”   徐昭沉默了,既然灵光寺的大火和爆炸不是老家伙们的杰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裴铮。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杀了那些昧良心的老秃驴他还不解恨,一定要炸平灵光寺才能真正解脱,还是说有其他目的?   徐昭头疼的闭了下眼睛,眼前再次浮现楚烨被自己推走跑向王氏的背影;暗自苦笑,他平时那样自负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在那时候听了她的话,头也不回的跑向危险之地;楚烨啊楚烨,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你,怎么就被卷入最惨烈的局面中来。   “你劫走我,到底为了什么?”徐昭睁开眼,清亮的眼睛似乎能刺破这将黑的夜色,窥破一切被掩埋的事实真相:“你们出了京城就一路向北,继续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会出国境,越过重重山林、沼泽,就会到达云城。”说到这里,徐昭的语气加重,眼神别有深意的锁紧段逸:“大宛的云城。”   段逸差点跳起来给这小丫头鼓掌赞赏了,儿子啊儿子,你这媳妇当真是不错,不仅肤白貌美腿子长、前凸后翘肌肤亮,关键是脑子还挺好使;根本不用他太废话就能一语中的,省去许多麻烦;只是娶一个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媳妇,以后出去偷香喝酒恐怕会有些困难。   看面前的老货露出一副又纠结又欣喜地表情,徐昭不客气的出脚踹在老家伙的大腿上:“我说老东西,听我说话的时候能尽量专心点吗?你妹的,你究竟是哪路山大王?”   段逸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双手撑在身后,双腿伸直在面前晃呀晃:“老夫带你走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你是我儿媳妇,我儿子至今光棍等着你回家。”   “呸!都这时候了你这老不死的还在这儿给我打太极;你儿子是谁呀?老娘认识他是哪根葱!”   段逸似笑非笑的看着像是个小火球似的徐昭:“据我了解到的消息,你和我家臭小子应该早就见过面了,小丫头记性不好,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夫君呢?看来还是没调教好。”   徐昭眉心越蹙越紧,隐约间似乎察觉到一个真相,然后在段逸一张一合的嘴型中,慢慢睁大眼。   “段清!”   段逸喜色道:“嘿,瞧这不是记起来了吗?怎么样,我儿子俊俏吧!”   看着段逸一咕噜翻身凑上来的动作,徐昭倒还真受到了惊吓,只不过不是被这疯疯癫癫的老家伙吓的,而是被段清这个真相给吓着了。   谁会想到当日在灯会上掳走她的面瘫哥会跟她有这样的孽缘,儿子是个面瘫,老子是个神经病,这都是一家什么人呐。   徐昭呕血的紧抱着头,她早该想到的,老家伙笑起来的样子和段清明朗含笑时的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段清的气质偏向于硬冷刚毅,老家伙不苟言笑时也隐约带着这股气质;再加上这对父子都好掳人这勾当,要说这俩不是亲爷俩谁他妈相信。   只是,她一个好好地徐家嫡女,怎么就跟大宛段氏牵扯上关系了?难道是她不靠谱的爹搞的鬼?难道她爹已经丧心病狂到不仅要弄死楚烨,他妹的他还想叛国?!   嗷!爹啊!你就跟闺女我说句实话吧,你这辈子不是生我养我的恩人呐,你他妈的是猴子派来折磨你亲闺女我的吧!   徐昭糟心的嘴都要裂了,睁着一双充血的红眼珠子瞪这神经病:“老东西,你不会忘记我是谁吧;我是皇后,大梁的皇后,楚烨的女人;你连楚烨的妞儿都敢抢,你就不怕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举兵端了大宛。”   段逸不屑的嗤笑一声:“不等他举兵,老夫先举兵。”   “哈?”   段逸不爽的盯着徐昭:“你是我段家的媳妇,我儿子还没睡着你呢就先让那臭小子给先睡了,我段家成什么了?捡了个二茬,所以不等他动手,等老夫回去点齐人手就先会会他;当然,前提是他还活着。”   徐昭憋红了脸怒气腾腾的瞪着眼前的老不休,紧抿的嘴唇几乎都快抿成一条线了,可见是气的不轻。   可口无遮拦的段逸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看徐昭恨不能烧死他似的怒视着他,还以为她是在气他要揍楚烨:“丫头,就别再想梁帝了,我儿子跟他比起来真的一点也不差,关键是我段家的男人都是情种,这辈子只要认定人家姑娘就是一生一世的事儿;你也不必懊恼羞愧,你年纪小识人不清不小心嫁给了梁帝当了他几天媳妇的事我段家上下也不会跟你计较;谁年轻时没个遇人不淑的时候对不对?”   可段逸这几句话刚出口,徐昭就再也忍不住了;霍然站起身的同时一脚将插在树枝上的野山鸡踢到火堆里,然后叉着腰、瞪着眼,咧着嘴疯狂的怒吼:“死疯子,你跟老娘说明白,谁是二茬?!谁他妈遇人不淑?!”   听见这声怒吼,其他围着篝火取暖的老家伙们皆是老腰一震;不约而同的在彼此对视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笑色,无声中都在用眼神对话。   “将军要跟他儿媳妇吵架了,咱们要不要劝一劝?”   “劝?怎么劝?老六,你只是说话娘,怎么现在连性格都娘起来了;人家一家人吵架碍着你什么事,跟个娘们似的乱管,小心殃及池鱼。”   “嘤嘤嘤——你居然人身攻击,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当然是兄弟,只是你再不好好收敛自己娘们的言谈举止,恐怕早晚会做姐妹。”   “天杀的,你现在不仅对我人身攻击,还污蔑我,谁要跟你做姐妹,你才是姐妹。”   “好了,这时候了就别再吵吵了。”终于看不下去的五老头站出来:“老六只是动作偶尔女性化一点,距离姐妹还有一大截差距呢。”   “嗯,还是老五说话中听,人家喜欢。”   “他撑死了就是一人妖!”   “……”   *   一帮老神经病们已经在一边演了一出年代大戏,那头徐昭还在与段逸怒目相视,战争一触即发。   “堂堂大宛边陲领兵四十万的段老王爷不好好的住在高枕软卧的王爷府里逍遥快活,却偏偏待在大梁的天牢里吃虱子睡草芥;你妹的,老子该感慨老疯子你活的太超脱潇洒还是该笑话你纵然手握至尊权柄依然也要尝尝吃牢饭的滋味?”   段逸的好脾气终于在徐昭的冷嘲热讽中不淡定了,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丫头,全天下的人都能笑话老夫吃了这么多年的牢饭,就你不能,知道吗?!”   徐昭一怔,难得被这疯老头难得低沉严肃的声音震住;可她素来心思活泛,哪里会往深处想,还以为是老疯子觉得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不肯让她把话给说明白了。   好,既然不让提,那她就看在段清的面子上尊敬一下这老东西;仔细想当日她也光彩不到哪儿去,堂堂皇后也被下了大狱,跟一个身份神秘的他国老王爷在监牢里四眼相对的相遇,这该死的命运,简直比话本子里的剧情还要精彩。   “好,你说你是段清他亲爹,我信!你说你真敢抢楚烨的媳妇,眼前这状况,我也不得不信。”徐昭近乎咬牙切齿:“可是,你好歹给我说清楚,我跟段清之间什么时候牵扯出这么鬼见愁的姻缘了?难道真是我爹搞的鬼?还是你这老不死的心存不轨,当日在天牢中一眼见到我就惊为天人,嘴上说替儿子讨媳妇,其实你丫的是想给自己找小妾。”   ‘噗’!——偷听的众多老神经病们终于忍不住了,各个团着四肢倒地抽搐;天啊,老段家究竟要在上辈子默默踩多少狗屎,才能在今生摊上一个如此不着调到要人命的儿媳妇啊。   段逸脸色终于在这时候黑了,纵然多年已不上战场不沾血腥,但骨子里的血性和煞气绝对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消失;战士永远不会忘记举刀时的痛快和狠厉,就像雄鹰永远不会忘记展翅飞翔时俯瞰大地的桀骜和张狂;此时的段逸,就像一头被撩拨起斗志和血性的雄狮,纵然垂垂老矣,可从身体里迸射出的惊人气势要徐昭忍不住猛吞口水的同时双手撑着地不断地往后蹭。   而刚才还在抱着肚子恨不能笑死过去的老家伙们一瞬间就像变了个人,各个眼神警惕的张望着四处,如出巡捕猎的猎狗,一双双昏黄敏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渐渐降下来的暮色。   徐昭虽然胆大气势也够足,可跟段逸比起来她还是显得太稚嫩;所以眼见着老家伙突然绷着脸对她慢慢靠近,她立刻就怂了,双手抱着头就哀嚎:“老疯子你不能欺人太甚,我被你无缘无故的掳走,还要被你逼着改嫁给你儿子;虽说段清是个很不错的家伙,可老娘也是从小三从四德看烈女传长大的;你要我从了你儿子,好歹也要跟我说清楚理由,要我甘心明白才是;你这样强迫人,跟逼良为娼又有什么区别,唔唔唔!……唔唔!……唔——”   接下来的话,徐昭还来不及说出来就被老家伙突然扑上来的大手紧紧捂住嘴,娇柔的身躯被他顺势一压,竟是连半分也动不得。   靠!老家伙不会是要揍她吧。   徐昭大感不妙,刚准备奋力挣扎尖叫救命,突然,头顶传来老东西的声音:“不想死的太快就别喊。”   阿莱?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老家伙真的被她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段逸简直都不敢看清楚:“臭丫头,老夫会看上你这青菜豆芽的小身板?老夫的夫人可是当年平州城的第一美人,和你比起来更美、更娇、更俏;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我给你个理由吗?现在,理由来了!”   说着,段逸就指了指前方,那里早已在夜色降临之际被蒙上一层神秘的灰色,徐昭不是习武之人,眼力和目力自然不及他;可纵然如此,她还是能闻见空气中正淡淡的飘浮着一股晦涩的血腥气,危险气息靠近,要她立即扯直神经,睁大了眼睛看向数十米之外的雪地矮丛。   ------题外话------   猜猜看,来的是谁?!   宝贝们,编辑通知16号文上架,知道要做什么吗?   对!首订啊首订!   亲爱的们,拜托了,到时候小漫会万更,宝贝们也请多多支持。   ☆、004:美人驾到,上官无策   此刻的段逸,线条硬冷的侧脸几乎快要凝结成冰,清亮的眼睛如夜色中的狼王,闪烁着幽绿的光泽,凶狠的看向远处雪堆树丛中模糊漆黑的一团。   夜色渐渐浓郁,雪雾缓缓升起,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诡异的静止中被雾气笼罩;徐昭只觉得眼前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身边的段逸和守护在他们身边的其他老东西们却像是能刺破这浓雾一般,各个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前方。   “将军,这么快就追上来,你猜是哪股人?”三老头张着没有门牙的嘴压低声音在段逸身边问着。   段逸压低身形,将徐昭紧紧地护在自己身下,犀利的眸色如战刀般划过浓雾中的每一寸大地;大宛的不败战神,数十年来守护大宛国境护得国土太平的骁勇战将可不是白得来的那些战绩和战功。   “不管是谁,来者都不擅。”说着,段逸低低的吹了声口哨,几个灰色的人影如轻飘飘的树叶,几乎在瞬间飘到了段逸身侧,竟是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你们几个从侧面离开,然后绕到他们后方,没有命令不准动。”   “是。”几人身法奇异的四散射开。   “将军,我们本来就不足上百号人,在人少的时候还将翅羽队派离,会不会不太妥当。”五老头严肃的问着。   可段逸早就在心里做好迎敌方案,眼见着翅羽队离开,却是一改先才的紧绷,拉起徐昭就站起来,然后从火堆上举起一支火把,大步阔阔的就往山谷方向走去:“来者只围不攻,可见是对我们心存敬畏,他们不知道咱们的真实情况,所以在没弄清楚之前不敢贸然行动;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想给老夫包饺子,也要看看他这个面饼够不够老夫折腾的。”   说完,段逸就回头看向忠心的下属:“把烤熟的野味都拿走,咱们进山谷。”   “靠!这个时候进山谷,你不怕他们把谷口封了,然后一个一个的把咱们宰了。”徐昭一把甩开段逸的手:“我不去。”   一行人在段逸下达命令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有人扛野味,有人收拾帐篷,甚至还有人踢散了火堆,将周围照的敞亮如昼;这哪里像是被突然围攻的架势,分明就是在害怕敌人不知他们的情况,故意暴露目标嘛。   徐昭抱着头,哀嚎了一嗓子就差跪在地上哭了;元宵小爷睁圆了一对金色的瞳目紧盯着一个方向,像是那里藏了凶狠猛兽,跟着小家伙脸不红气不喘从裤裆里掏出刚才被段逸嫌弃的龙葵草,将草汁挤出来涂抹在自己的毛爪上和毛脚上,最后居然神色平静的在自己的板牙上也涂了涂,晶亮的金眸分明在酝酿着什么鬼主意——嘿嘿!如果有人敢靠近,爷要他们尝尝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滋味。   我去!这种情况下,连只兔子都变的又冷静又怪异。   段逸眼神带笑的从元宵身上扫过,看向一筹莫展的徐昭:“来者至今按兵不动,一来是忌惮我们,二来就是主将多疑。”他上前摸了摸丫头软乎乎的头顶,语气和蔼的解释着:“对付多疑之人,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故布疑阵;山谷外面固然视野开阔,跑起来四处都是路;可正是这一马平川,也让我们无艰可守;万一来者人手多,这不是变相让他们可以四处追杀咱们吗,所以此处不是上好的躲避地点。”   “是啊少夫人,你就听我们将军的话吧,他这个人最坏,鬼主意最多,他要我们进山谷,那就证明了山谷比外面这四通八达的平地好。”一个老头扛起一顶少说也有百斤的帐篷,走的健步如飞:“山谷里面有岩石遮挡,比这外面吃风的地方好太多,属下会把你的帐篷扎到一个最避风的地方,保证睡得暖和。”   大爷的!这时候他们还能有心情想到给她扎帐篷,让她睡好觉?这帮老家伙,难道不知道危险逼近?难道就不担心紧张?   娘娘腔六老头手里拿着从冰河里打捞出来的冬鱼,此刻冬鱼已被烤好,焦黄油嫩的油皮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股蛊惑味蕾的香味不断地往徐昭鼻子里蹿,可六老头比香味蹿的更快,一下就跳到徐昭面前,睁着一双又柔又媚的眼珠子在她眼前眨呀眨:“少夫人,你光想着我们会被来人宰,你怎么就没想过他们会被我们宰呢?”   此话一出,其他收拾东西的老家伙们都发出一声声迎合叫好的暗喝,一张张在火光的照映下风霜岁月的脸庞上带着的自信冷睿的神色让徐昭为之一振;此时,看见这一幕,谁敢再说这是一帮走路打颤、牙齿打晃的老不死?   他们就像被封存了无数岁月的美酒,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当酒封打开,随岁月沉淀的幽香如开闸的洪水飘香悠远,要人莫名沉醉安心。   六老头接着说笑:“少夫人没听说过老姜才是最辣的吗?如果外面的那帮兔崽子敢闯进谷,老夫就站在谷门口,来一个宰一个。”说到这里,六老头大声招呼身后的其他弟兄:“到时候你们可别跟我抢,我这刀都磨了多少年,也该让我沾沾血;太久不杀人,我他娘的手都白长了。”   好么,感情这才是一帮杀货!   徐昭认命的低下头,老家伙们人生历练阅历之丰富绝非她能想想,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要被人要挟嫁人的无辜女子也只能乖乖配合。   从休息地到山谷的路途并不远,一炷香的时间足够徐昭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梳理好;当她站在山谷中看着重新燃起来的几簇篝火和扎好的帐篷,瞪大眼睛惊愕的同时不得不震惊这帮老东西真乃神人也,眨眼间就又将一切张罗好,简直比楚烨的御林军还要高效率。   “你的晚饭已经被你亲自踢到火堆里烧成灰,所以今晚你会饿着。”说着,段逸就双手背在身后四处悠闲的打量着周围:“前半夜应该会很安全,你且放心的好好休息;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太平,能多休息一会儿就多歇歇吧。”   说完,段逸转身便要走,却被徐昭一口叫住:“那些人是谁?是冲着你还是冲着我来的?你说会给我理由,难道那些家伙就是?”   段逸紧抿着淡红色的薄唇,似乎不愿意在这时候跟她提起这些;可看徐昭那双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的眼神就知道这丫头真的不好再糊弄,如果他不跟她说明白,依这丫头的性格,非给他惹出其他麻烦不可。   只是,万万没想到,偏偏在这时谷口传来动静。   数十道雪白的人影如地狱爬来的弑者整齐划一的将谷口堵死,虎贲有力的身躯挺直毅立,白色长麾随风飞舞,雪白的绒帽遮住脸上大半的容颜;在雪地里居然还穿着一身白,这要人想到隐藏在雪窝中狡猾的白狐;可这批‘白狐’显然没兴趣掩饰自己的存在,他们骄傲、年轻、嗜血杀戮,代表着最高集权的存在;所以从骨子里带着藐视一切的傲气,哪怕都统再三告诉他们,那人不容小觑,他们依旧从心底深处轻视。   一个身着黑色长麾的身影从最后面走出来,天地白茫,他一点漆黑格外扎眼;长麾随着走动扬起波纹,宽大的衣袖边缘刺着滚着金边的繁复花纹,花纹栩栩如生,宛若带有生命,随着男子的气息诡异滚动;跟身着白色长麾的手下不同,他几乎整张脸都被遮掩在黑色的帷帽下,只露出比白雪还要苍白的下巴和殷红如火的红唇。   男子直直的朝着谷口方向走去,所到之处属下朝两边退开,为他让出一条笔直的两人宽小道。   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在夜色中回响,直到荡漾到山谷中,再传回清楚的回声。   当男子走到最前头,一直微微低垂的头这才缓缓抬起,如花瓣般妖异的红唇,似冰山一样晶莹挺直的鼻峰,如寒星似的深邃迷人的双眸;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如妖花、似妖孽,如浓墨重彩勾画出来的最艳丽的国画,要人惊叹于世间居然会有男子生有这样一张奢靡华贵的脸,更要人惊叹当那张脸露出来,就连身上最单调的黑色锦衣也被罩上一层致命的诱惑。   妖异的红唇扯出残忍的弧度,如玉雪般晶莹的喉结微微滚动,低沉曼妙的嗓音带着慵慵懒懒的华贵之声,缓缓响起:“师兄,师弟我不顾严寒、千里奔袭来到这不毛之地只为见你一面,你怎好拒我于门外?”   山谷中的徐昭本来还在等着段逸告知一切真相,突然听见这华贵散漫之声,刹那间神色一凛;暗惊:居然会有人的声音如此好听,光是听着就觉得那声音主人必定是华贵无比、尊贵风流。   相较于徐昭的惊艳,段逸的脸色却沉下来,一把抓住徐昭的手腕,一股股热力顺着她的脉腕流窜进她的身体:“别听他说话,此人最擅操纵之术,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令人丧失心智,千万不要被他蛊惑。”   徐昭面露惊骇,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有人会这样的本事。   等了片刻,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段逸不会回应他,轻慢的笑声华丽的再响:“你我师兄弟数年不见,难道师兄就不想我吗?就算不想,也该想一想你的儿子。”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麾下伸出修长莹白的手指,纤细的指节晶莹剔透,粉嫩的指盖形如圆贝,这双手简直要女人都嫉妒;手指轻轻翻动,灵活如花枝,这个动作被他做的既随意又慵懒,当真是像在专心欣赏自己的美丽一般,丝毫不将这一触即发的对峙看在眼里。   山谷中,徐昭紧张的看向段逸,只听脚下发出‘喀嚓’一声,一截掉落在地的断枝被他踩断。   “上官无策!你要是敢动我儿一下,老夫要你以血来偿。”   冲红血腥的眸子,斩钉截铁的声音,还有那宛若利剑出鞘的气势,徐昭知道,老疯子终于被撩怒了、乱了。   ☆、005:真相告破   山谷外,一席黑色锦服华贵无双,金边钩织、银线绣制,烈烈寒风吹的黑色的长麾鼓鼓作响;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极黑的一点宛若一簇不容忽视的黑芒,骄傲的、高贵的、俯瞰着这个让他极为不屑的世界。   听到想听之人的回应,上官无策红唇勾笑,那一笑**至极,如山涧最明丽鲜艳的花朵绽放,又似雪山之巅最纯净圣洁的冰莲盛开;妖异中带着纯洁,干净中裹着浓稠的血腥,要看见之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站在他身侧附近的白麾龙腾军在看见这个笑容后居然在这寒冷的夜色中惊出了一背的冷汗,都统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还记得上次笑是在五年前的那个屠城之夜;看来今晚这些人是活不下来了。   徐昭不知谷外的情况,可看段逸的神色和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再不嬉笑打闹的老家伙们,便知道,来者不善。   回忆起刚才被压在雪地上闻到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徐昭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本来身边就有这么一帮神经病,现在又来一伙儿更不好惹的家伙,难道真是她上辈子罪孽太多,这辈子才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徐昭欲哭无泪的抱紧怀里的元宵,抬头问段逸:“上官无策是谁?是不是段清出事了?”   段逸薄唇紧抿,飞起来的雪花在他的眉宇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可还不及他此刻眼瞳中的半点冰冷;如此冷酷中带着嗜血味道的老疯子是徐昭第一次见到;她真不知是该夸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居然连老疯子都能激怒还是该为他默默擦一把泪,老疯子已经够疯癫了,再让他疯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   三老头担心的望了眼将军,喃喃自语了一声:“上官无策亲自出动,可能少将军是真的出事了。”   “老三,你是不是连嘴里最后的几颗牙也不想要?”   三老头忙闭上嘴,一对灵活的眼珠慌张无措的飘来飘去。   五老头恫吓完三老头之后,再出声安慰将军道:“少将军绝非等闲之人,除了四十万镇北军是他强有力的后盾,王府的死士暗卫也不是软骨头可任由人拿捏;就算是龙腾军,也不是一口就能将镇北王府吞下的。”   段逸紧揪的眼神看向出声安慰他的下属,又看向周围将他护在最中间一眼坚定的属下们;乱了的心在此刻像是被一双温暖厚重的大手轻轻拂摸,在缓缓的呼吸中渐渐归为平静,就像奔腾的溪流回归到了大海;刚才的那一乱似乎只是幻觉,眨眼间便消失的连踪迹都无处找寻。   他是整支队伍的队魂,是所有属下拼死效忠、终生追随的王者;身为王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乱了心智,越是危险的环境,他越是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他才是能在险恶的环境中为兄弟们找出一条继续活下去的路。   当年,他带领三百名手下从大宛一路来到大梁,数年过去,三百名手下只剩下不及当年的一半;他告诉自己,死亡,已经够了;他要领着剩下的弟兄们,活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段逸伸手就在五老头的肩膀上重重的一拍,然后看向其他人:“要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众人听到这话,冰寒的脸色立刻好转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个干脆捧了一捧雪在脸上恨恨的搓了搓,直到搓的脸都红了,这才咧着嘴嘿嘿的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龙腾军还是咬着咱们不放,看来咱们的威名在军中依旧屹立不倒叫的响当当,还别说,冲这一点老子还挺高兴。”   众人一听这句说话,一张张跟老黄瓜似的脸上顿时溢出满是自豪的表情,那得瑟样儿,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的紧迫感。   “将军,既然是上官无策来了,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变动?”还是五老头最是冷静,直接说出眼下重点。   段逸紧蹙这眉心,显然是认为眼前的对手颇为棘手:“留二十人跟着我,剩下的人一路设埋伏,霹雳弹、雷弹子、搜火绳、毒粉,能用的全都用上;他不是千里迢迢来见我这个师兄吗?既然如此盛情,我怎能让他空手而归?当送他一份大礼才是。”   众人一听段逸的话,瞬间就被点燃了;要知道这个上官无策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当年就是他一路击杀,害的将军重伤养病十载,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三百位兄弟,有一多半都是死在他手里;此仇,必定要报;今晚,就先给他上点小菜尝尝。   “将军请放心,您尽管保护好自己和少夫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说着,一帮老头儿可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一刻,这些老家伙们不再是一副嬉笑怒骂的老顽童模样,而是最可靠、信任伙伴,光是看着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便觉得纵然身陷千军万马之中,有他们在,也不会害怕。   段逸对自己最衷心的属下们点了点头,然后拉上徐昭的手腕就往谷口方向走:“老五他们要设置埋伏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去拖延。”   徐昭被拉的跌跌跄跄,一路小跑的跟在段逸身后,一面担心的问道:“那个上官无策很恐怖吗?据我了解,上官姓乃大宛皇族姓氏,他是大宛皇族人?”   段逸头也不回道:“对,他不光是皇族之人,还是我当年最疼爱喜欢的小师弟。”   虽说在上官无策开口的第一声中她就知道老疯子与那家伙的关系,可从老家伙的口中亲自承认,还是要她有些颇为惊愕;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如此差的师兄弟?刚一见面就如两军对垒,互相要置对方于死地。   似是知道徐昭心里的疑惑,段逸再次开口说道:“那家伙就是个怪物,从小就天赋惊人不说,还极为嗜血杀戮;当年师父就是看他天资不错才收他为徒,穷极一生将毕生的武学都教给他;可他呢,学成之后的第一天就弑师,跟着便于我水火不容;在这种怪物的眼里,只有死人和活人,没有任何感情。”   徐昭听的心口一惊,刹那间就站定在原地,不敢再动。   段逸察觉到她的异样,回头看她:“怎么了?怕了。”   徐昭有些哆嗦,她虽然也算见识过血腥,可是像上官无策那种人她还从未见过;本以为来者只是个高手,却没想到还是个变态的怪物,这要她如何不怕?   “怕。”徐昭老实的回答。   段逸显然是没想到徐昭会如此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恐惧,先是一怔,跟着便爽朗的笑出声:“怕就好,只有怕死的人,才会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才会活到最后。”   “难道你就不怕?”徐昭眨着无辜的眼神追问。   段逸脸上的笑容稍停,跟着低头看向她:“他现在应该怕我才是,因为我身边有你,你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是他最害怕的。”   怎么又绕到她身上了?上官无策怎么会怕她?   段逸继续领着徐昭往外走,紧抿的薄唇微微抿动了一下,似乎在做某种决定,最后,在快要靠近谷口的位置停下来;一口浊气被他仰头吐向空中,沧桑硬朗的脸上挂着怅惘,微微嘶哑的声音带着对往事的回忆,缓缓出声:“丫头,刚才的话我没说完,上官无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第一是冲着我,但最重要的是冲着你;老夫一路软硬皆施、坑蒙拐骗的势必要将你带回大宛,你与我儿有婚约是一方面,更要紧的是我大宛皇族最尊贵的公主,怎能流落异国,成为一个善弄权术的朝臣之女。”   说到这里,段逸一顿,跟着单膝跪地,在徐昭不解无措的眼神下铿锵有力的说道:“锦荣公主,老臣蛰伏大梁十数载,终于寻到您、等到您,不负先帝先后所托,可将您堂堂正正的迎回国了。”   ☆、006:出现面对   “不!你等等……”徐昭被老疯子这一出搞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锦荣公主?她吗?老疯子这是又在玩什么?拐着她给他当儿媳妇也就罢了,现在连皇族公主的身份都搬出来了,此刻,这哪里像是要找外面那个大变态干架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唱大戏的兆头哇。   段逸站起身,表情严肃的说道:“公主,老夫没有骗你,你真是先后遗孤,是我大宛身份最尊贵的锦荣公主啊!”   徐昭双手环胸,看着一脸恳切的老疯子:“编!继续给老子编!”   段逸急了:“你难道不相信老夫说的话?”   “我要是相信你说的话,我他妈就跟你一样疯了。”徐昭一脚踢在脚下的雪堆上,“你是不是被上官无策给吓傻了,连这么不靠谱的谎话都能说的出来;你要我相信自己是大宛公主,还不如逼我去相信楚绍不是个断袖。”   “公主……”   “别叫老子公主。”徐昭一声怒吼,眼神有些狰狞:“老子有名有姓,别把老子跟大宛人牵扯到一起。”   怒吼完,徐昭就铁青着脸色转过身,背对着漆黑的夜色慢慢的蹲下来;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连给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先是牵扯上段清,跟着又牵扯上大宛皇族,她就像暴雨中被击打在地的枯叶,除了迎着风雨被动挨打之外,竟无半点反击能力;而且,更恐怖的是,明明理智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不要相信这老疯子的话,不许再听这老疯子胡言乱语下去,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信他!   徐昭觉得自己现在都快要被撕炸了,头疼的她眼前一阵阵的犯晕,明明没吃任何东西,她却忍不住想吐,张大了嘴想大声呼吸几口,可当冷空气灌入腹腔,那股冰寒之意又刺激的她整个人都冷的颤抖起来。   如今的她,真的很像困兽之斗,连绝望都没有,只剩茫然,剩无措……   “楚烨、楚烨……”喃喃的声音从她嘴里喊出来,可当她喊出来的刹那,她又猛然睁大眼,为什么会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他?为什么在这冰冷的寒夜中,她会如此的想念他;哪怕是他唬着脸对她冷眉以对的样子,她都格外的思念。   段逸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从她嘴里喊出梁帝的名字,硬冷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   而此刻同时,似心有灵犀一般,百里之外,马蹄声如滚雷般袭来。   一队鲜衣怒马的飞骑兵正以撕云裂日之势奔跑在茫茫的天地间,为首之人身着鲜红色的长麾,长麾挥动,如耀目的朝阳带着绚丽的色泽;那人的马上骑术极好,颀长的身形弯成一张弧度优美的弓弦状,轻轻地伏在马背上顶着迎面吹来的寒风毫无惧色的赶路;一张俊美年轻的容颜精致如画,虽因连日奔波眉宇间略带疲态,可依旧无损他高贵的气质和隐露的霸气。   忽然,从远方天地间飞驰来一个银白色的身影,那身影速度竟是极快,几乎在几个眨眼间便蹿到了这队飞快赶路的飞骑兵前;为首之人看清来人,猛勒马缰,马儿前蹄四扬,‘灰聿聿’的发出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嘶鸣。   “皇上。”一身白色劲装的素玄单膝叩跪在地,同样眉眼难掩疲态,可精神劲儿却是极好。   雪白的马背上,隐隐可见明黄色的马鞍颜色,没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楚烨。   “找到了吗?”   “幸不辱命,翎羽卫在百里之外的山谷中发现了娘娘的踪迹,只是……”   楚烨眼角一压:“快说。”   素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坐于马背之上的人:“大宛的龙腾军竟然出现在那里。”   楚烨一下就捏紧手下的缰绳,他自然知道这龙腾军在大宛国的地位,只是,他的国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如此松懈散漫,邻国的军队都潜伏进大梁国土了,居然无一人来报?无一人发现?   所有感受到帝王之怒的人都在此刻低下了头,此刻,纵然楚烨一句话也不说,那一身的威压也要所有跟随在侧的人不敢动弹半分。   “她怎么样?”楚烨深吸一口气,平稳住自己震怒的情绪,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   素玄道:“段老王爷领着所有人都躲进山谷,有一批人在进山谷前先跑了出来,看样子老王爷是想给龙腾军一个栗子吃;可是此次,率领龙腾军出现的人是上官无策,他的手段属下从来不敢低估。”   对于上官无策嗜血杀戮的名头楚烨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突然也明白为何大宛的龙腾军能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大梁了,如果领头之人是那个杀神,他倒不觉得意外。   楚烨目光幽亮的看向远方,百里之外吗?她就在那个地方,终于追上了。   *   此刻的山谷中,徐昭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不少;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里正攒动着跳跃的火光,像是正在做某个重大决定;跟着,素手插进雪窝中捧起一捧冰冷刺骨地白雪就往脸上搓,搓的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她才慢慢停下来,缓缓站起身。   段逸一直都在看着她的举动,眼下见她神色凌然的重新站起,忙欣喜地凑上前:“丫头,你终于相信老夫说的话了?”   徐昭愤怒的瞪了眼一脸雀跃的老疯子:“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我是徐家嫡女也好,是大宛公主也罢,现在还不都是被困在山谷中,随时可能毙命。”   段逸眼睛大睁,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时刻都能让他充满惊喜的女子;一般女孩儿遇到这种状况,纵然不是神思慌乱也会六神无主,可她却能在听到他那一番言语后只乱了半刻,等半刻过后迅速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分析清眼前的形势。   徐昭现在没工夫去看老家伙脸上的惊喜敬佩之情,只看她眸光清亮的看向谷口方向,那里一片火光冲天,显然是来人自行点起的火把将此处照亮,根据火光的明亮程度,她甚至能判断出来者定然不少。   “老家伙,等咱们活着离开这里,你要跟老子交代清楚,你刚才说的那篇鬼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好!老夫会将所有事实的真相全部都告诉你。”   徐昭转头打断他的话:“是不是真相我会判断,我再也不要被你们牵着鼻子走。”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现在,我们就好好想想,怎么在上官无策的手底下安全无虞的离开吧。”   此刻的山谷口,上官无策早已命人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而他,却宛若闲庭散步一般走到属下们搬来的软榻上,在这银装素裹、寒气逼人的野外和衣躺下;精致的象牙软榻上铺着华丽柔软的动物皮毛,人轻轻躺下去就像睡在蓬松松软的锦床上,别提有多舒服惬意。   可在这种紧绷的环境中他居然敢这样随性,真不知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小瞧了谷中被他视为猎物的众人。   所以,当徐昭和段逸齐齐出现在谷口,看见在一列列整齐凶煞的战将前方,精致华美的软榻上斜卧着一个风华逼人的美人时,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被羞辱至极裂痕。   段逸气的摩拳擦掌:“老夫要宰了他!剥了他!敲死他!”   相较于段逸气得快发疯的表情,徐昭则是神色淡淡的伸出手剔剔牙,洋洋洒洒的说了句:“老子要让楚绍那只断袖上了他!”   ------题外话------   宝贝们,明天就要上架了哦,亲爱的们要来多多支持小漫的首推哇   小漫在这儿感谢无比、感激无比啦   么么哒   喊着要见皇帝陛下的人,明天就能面圣啦   妖孽男PK腹黑男,谁能赢呢?   ☆、007:挺身相护(求首订)   在徐昭和段逸同时出现的那刻其实上官无策已经睁开眼睛,只是他头上戴着宽大的帷帽,除了嫣红的嘴唇和晶莹精致的下巴能要人看见以外,鼻梁以上的位置都被小心的遮掩着;所以,徐昭他们自然不知他此刻正睁着眼睛看向他们,反误以为正被这该死的大变态侮辱,人家睡着都能把他们折磨的神经兮兮。   上官无策的目光只是在段逸身上轻轻地落了那么一下便移到徐昭身上,对于这个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流落异国身份尴尬的尊贵公主他并非真正报着必杀之心;换而言之,他上官无策是什么人,岂是一个宫中妇人就能随意调派的?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来是在宛城待的太无聊所以想出来走走,二来才是是对眼前这二人感兴趣。   一个是他授业恩师的爱徒,他从小就跟在后面喊大师兄的沙场战将,一个是顶着大梁皇后身份实则却是他国公主的小女人,世间还会有比他们二人还要有意思的人吗?   杀人,是这世上最无趣的事儿,但杀有意思的人才好玩嘛。   想到这里,上官无策便微微勾动嘴角,嫣红的嘴唇似盛开的花瓣,刹那间扬起的弧度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几乎能让人忽视他的性别,恨不能一亲芳泽。   徐昭站在数米之外,她的目力虽然不及老疯子他们,可她这人素来心细敏锐,在察觉到围绕在上官无策身上的气息稍稍有所波动时就猜到这家伙可能是在装睡,当下便暗火的咬着贝齿,故意冲着段逸大声嚷嚷:“我说老疯子,如果有人在你面前玉体横陈,摆尽风骚,你有什么感觉呀?”   段逸跟在徐昭身边这么久,早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鬼灵精,小姑娘冲着他轻轻一眨眼,他就立刻心领神会,扯着脖子大声回道:“那要看那个人漂不漂亮,是不是个美人了?”   徐昭装模作样的托腮,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是不是美人我不知道,但是那家伙没脸见人,故意装叉戴个大帽子,恨不能将自己整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就这么看,应该是个丑八怪吧。”   话音刚落,斜卧在软榻上的上官无策身姿微微绷紧,显然是被‘丑八怪’这三个字刺激到。   “丑八怪?!哈哈——老夫眼光可高了,别说是普通的美人,就算是天姿国色的老夫都未必看上几眼;一个丑八怪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尽风骚,呸!老夫赏他一个雷弹子。”   徐昭也跟着哈哈大笑:“是呀是呀,就是因为他太丑,所以才会戴帽子,就是因为他太丑,所以才乱卖风骚,可殊不知越是卖弄越龌龊,实在要人不忍直视。”   说完,徐昭就瞥着余光往软榻方向看,果然,那家伙已经没有先才的闲适疏懒,微微紧绷的身躯昭示着他的不悦,浅浅抿着的嘴唇代表着他的怒火;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对自己相貌和本事极度自信的人都是很自负的,他们容不得别人侮辱自己一分,尤其是侮辱他们最引以为傲的。   上官无策连在这种地方围追堵人都不忘舒舒服服的睡在极致精华的软榻上,可见骨子里是极其高傲奢靡的一个人,往往这种人,只习惯于他人的仰视膜拜,如果有一天受人诋毁,这是他们死也不愿意见到的;虽说他往软榻上这一卧能让被逼在穷途末路上的人更加的绝望;可他偏偏碰见的是徐昭,连楚烨都亲口说过她是最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在你以为将她击垮,把她的信心彻底碾碎的时候,她却像根弹簧,越是压迫,她越是能爆发出惊人的毅力。   站在上官无策身后的龙腾军们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尤其是距离上官无策近的人,更是恨不能直接晕过去算了;谁能料到,永远都用笑语晏晏的表情掩饰一切情绪的都统居然会在这时候被这两人的几句话刺激的动了怒气。   龙腾军的几位队长皆惊叹的朝着徐昭看过去,一时间眼底各种情绪翻滚,默默的为这无畏的年轻女子暗捏了一把冷汗。   “伶牙俐齿、困兽之斗。”上官无策终于有了反应,就看他慢慢坐起身,微微扬起头,黑色的锦服如盛开的芙蓉花,层层叠叠的堆在他的身边,如此雍容繁复的衣着竟被他穿出潇洒超脱的气质,还真是不容易。   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徐昭终于将那帷帽之下的容颜看清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勾魂摄魄的美丽男子;没错,上官无策是美的,超越性别的美,令人怦然心动的美,让人趋之若鹜的美;虽然在听到他华丽的声线时就猜出他的容貌必定不凡,可当真容出现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妖孽。   见过了楚烨的精致霸气,裴铮的温文尔雅,朱泽的可爱呆萌,段清的刚毅冷酷,徐昭自认为这辈子也算是阅遍无数男色,再难有什么瑰丽容颜能让她瞩目;可眼前的男子,艳丽绝色、风华绝代,就算穿着最古板墨守的黑色锦服,也遮不住他一身光华;反而更显风流贵气、尊贵无比。   但纵然容色祸国,徐昭还是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看着那张令人疯狂的容颜,她像是看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眼镜王蛇;艳丽夺目的色泽吸引着无数人的靠近,可是,在这瑰丽奇异的颜色之下却藏着噬人骨的毒,喝人血的心;都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今夜,她终于亲自领教。   徐昭冷笑着掀起嘴角,   徐昭冷笑着掀起嘴角,看着就算是坐着都难掩一身芳华的上官无策,又斜眼看向段逸,故意道:“丑八怪不光长的吓人,还喜欢出言不逊,实在是不讨喜。”   “是啊,不讨喜啊不讨喜。”段逸双手环胸,一张老脸像是看热闹一样紧盯着上官无策;他这个师弟的性情他多少也有些了解,残忍冷血到了极点,很少有什么事情能撩拨出他真正的性格,却没想到被这丫头给办到了。   段逸像得到宝贝般的看着徐昭,可还不待他出声夸赞她两句,已经被他们一口一句的‘丑八怪’刺激的隐隐动怒的上官无策拔然起身,头上的帷帽随着他的动作霍然落下,终于在众人的视野中,他将自己真正的容貌暴露在眼前;一头乌黑的鸦发随着帷帽滑落的动作肆意随性的披散于背,寒风起,卷起发梢,如丝绸般的青丝微漾成波,浮动间似有暗香盈动。   如果不是眼下局势不允许,徐昭真想冲上去狠狠地给这连生气动怒都漂亮到要人心悸的家伙好好攀攀关系;冰雪夜色中,黑衣美人红唇冰目,怎么看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色,只是现在,无人敢欣赏,也没人有心思欣赏。   “师兄,看来数年前让你吃的教训还不够,今晚必须让你长长记性才行。”上官无策冷冷出声,杀气毕露的神色立刻就让跟随在身侧的龙腾军同时‘唰’的一声拔出半截兵刃,寒雪的银光映着兵刃的寒意,几乎瞬间就能让看见之人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而这些从杀戮中锻造出来的大宛最神秘的军队,此刻各个目瞪如铃、全神贯注,像是只要一声诏令下达,他们便会冲杀上来将段逸和徐昭抹杀干净。   “嗳?慢着慢着!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呢?!”   就在紧绷的气氛快要崩断的时候,这个最先挑起事端的女人却又以一副劝架者的姿态跳出来;徐昭一边嬉笑着远远摆手安抚抽出兵刃的龙腾军,一边转身不停地拍段逸攒紧力量的胳膊;这幅神态哪里像身处命悬一线的危局之中的人,倒像是在大街上热心劝架的好事者,丝毫不为眼前的现状所动。   上官无策终于将真正审视的目光落在徐昭身上,他自然是早就看出自己落得一个‘丑八怪’的下场就是这女人挑的头,按理说他是应该拿她开刀,只是他向来不屑任何一名女子,哪怕是宫中那位表面上能号令他的那个人他也未必真正看在眼里;所以他才会将怒火转移到段逸的身上,但是这时候,他改变主意了。   这个就算是被围困依然笑靥如花的女人,纵然看见他的龙腾军摆开阵仗依然能一笑置之的女人,普天之下,实在少有;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没想到我们的锦荣公主竟然是这般有趣的人。”   徐昭现在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不是很在意,不管别人喊她‘少夫人’也罢,叫她‘公主殿下’也好,不过是个名字称呼,她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所以,听见上官无策对她的称呼,她既不张口肯定也不矢口否认,而是轻轻笑着看着他。   “有趣又怎样?你会放过我吗?”徐昭无所谓的吹了吹指甲,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比刚才上官无策表现出来的还要随性。   上官无策还是从未见过这般有意思的人,就看他艳丽的容颜上立刻绽放出明艳的笑容,甚至连语气都带了几分人情味:“要杀公主的人不是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谁的命?”说着,徐昭就回眸看向身侧的段逸:“你知道吗?”   段逸冷声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大宛太后林瀞瑶的命令。”   徐昭对这个大宛太后的印象实在是寡淡的厉害,当初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号是从段清口中提到的;那时段清还在位那个老太婆卖命,专门潜伏进大梁京城探知消息;没想到不过晃晃岁月流逝,再听到这个名字,却成了她将要面对的敌人;要不说世间之事百态,回首间一切就会物是人非。   堂堂大宛太后居然要对她这个自幼流落在外的公主下黑手,照正常的逻辑来看,有必要吗?可能吗?可偏偏世间之事就是这么说不准,听上官无策的名号应该在大宛举足轻重,能让这样一个人物千里奔袭来到此处解决她,要说没目的绝对不可能。   但现在,很显然不是追问段逸大宛太后为什么一定要诛杀她的原因,而是先摆脱这个杀神再说。   “不知上官大人想怎么诛杀我呢?”   上官无策听见徐昭对自己的称呼忍不住轻然一笑,‘上官大人’?还真是个奇怪又新奇的称呼;跟随在他身边的属下都会喊他都统,敬畏他的人都会叫他小王爷,至于剩下的人则会直接叫他的名字;这声上官大人虽然听上去颇为怪异别扭,他却觉得从她嘴里喊出来还真带了几分好听。   上官无策围着精致的软榻走了两圈,琉璃色的眼珠带着迷幻的色彩,还倒真像是在认真思考怎么杀人,只有那嘴角勾起来的玩味弧度表现出他的个别恶性趣味。   “山谷中的那些老家伙撑死了也只剩下百十号人。”说到这里,上官无策讥笑着看向段逸:“师兄,当年叱咤北方的黑鸦队早已名存实亡,为了拔除你这些可爱的手下爱将,师弟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提起当年旧事,段逸怒而涨红了脸,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一双瞪大的眼珠似正在慢慢染着血色,恨不能将那开口之人撕扯吞入腹。   。   徐昭察觉到段逸的异样和激动,不动声色的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他紧攥如铁的拳头,压低声线,用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莽撞,你不是要拖延时间吗?现在要是被他刺激起来,咱们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专属于少女柔软清甜的嗓音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下就让段逸从血海的仇恨中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轻轻对徐昭点了点头。   这一幕,正好被上官无策捕捉到,本以为这丫头是个机灵的,没想到现在再看,却是不失胆色,颇有点有勇有谋的味道;如果她的聪明才智被宫里那个老女人知道,恐怕在恨的基础上再要加上深深地嫉妒,依那人的狠毒手段,怕是更不会容下她吧。   想到这里,上官无策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疯狂的笑痕;心底深处突然萌生了一个好玩的想法,如果这么做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会不会更加有趣?   “我此次离开大宛带领了五千龙腾军,五千对一百,师兄,纵然黑鸦队的那帮老家伙各个都是高手,可经我训练出来的龙腾军也绝不是摆设;如果就这样打起来,师兄有几分胜算的把握?”   徐昭只觉得脑袋一嗡,眼前顿时有些天旋地转;五千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上官无策居然带了五千人来围堵他们;靠!如果他把这五千人放出来那她还有什么活头?到时候哪里是干架呀,分明就是一边倒的碾压。   徐昭眼球胀痛的蹦蹦乱跳,在伸手按压着眼角的同时低头问段逸:“面对五千龙腾军,你有几分把握?”   段逸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趁刚才徐昭和上官无策说话期间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此刻围在山谷口的龙腾军大约只有一千上下,那时他还天真的以为上官无策只带了这些人来;一千对一百,虽说会惨烈些,但想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此刻老五他们在谷中设置的陷阱障碍,也一定能起到作用。   可如果是五千人的话……   段逸抿紧了薄唇,声音有些嘶哑:“丫头,等会儿我们退回山谷中,老夫会让老五他们带着你从山谷的背部翻过去,先离开这里。”   “那你呢?”   段逸眼睛充血的看向上官无策:“老夫和他有旧恨要算。”   恐怕不是只有旧恨这么简单,想必是老疯子在知道对手有五千人的时候就已猜到难有存活下来的机会,所以才会选择留下来替她挡住这些杀神,然后让她由忠心的属下先带着离开。   大爷的!虽说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是在大难之前让她丢下同伴的性命自己先逃生,老疯子未免也把她想的太怂包了。   徐昭一咬牙,扭头就跳起来就在段逸的脑袋上狠狠地呼了一巴掌,这个动作刚做完,立刻让站在对面的龙腾军和上官无策齐齐看呆;要知道别人不认识这一身布衣的老头,他们却清楚的直到他是谁,甚至关于他的英雄事迹在大宛几乎无人不知。   这样一个人,此刻却被一个女人打了巴掌,而且还打在脑袋上?   段逸也有些懵了,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徐昭。   徐昭粗喘着气,双手叉腰摆出一个悍勇的表情,冲着一脸不解的段逸就是一声狼吼:“滚你妈的死疯子,你想让老子当缩头乌龟老子还不稀罕呢;不就是死吗?不就是一百对五千吗?奶奶个熊,老子就算是打不过也要咬他们一层皮,谁临阵脱逃谁他妈就是孙子,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此话一出,顿时震响在所有人的耳中;徐昭站在上谷口的方向,嘹亮的嗓音不断地撞击到山壁上然后又反弹回来,形成传响数里的回声;所以纵然是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龙腾军也将这清脆的女声和这豪言壮语听的一清二楚。   见识过男儿胆色,却不料在今夜也见识了一场女儿家的英雄气概。   上官无策嘴角的笑痕越来越大,甚至有些癫狂疯魔;乌黑的长发随风卷动,正如他此刻激动喷张的心绪;他双眼胶着热烈的看向徐昭,只觉得那小小的人儿一眉一眼都要他感兴趣到了极点;内心深处,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抓住她,一定要亲手抓住她。   段逸和徐昭自然没留意此刻上官无策的心绪变化,二人大眼对小眼,最后还是段逸先爽朗的大笑出声:“没想到段逸一生戎马,到了这般年纪还能遇见丫头你这样的妙人,实在是此生无憾、无憾了。”   徐昭才不理会段逸口中的赞美,扭着头说道:“屁的无憾,如果今晚我真和你们死在一起,这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就在他们二人对话时,一阵嗡嗡的声响让段逸惊醒的立刻抬起头,徐昭随之也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就看原本伫立在原地不动的龙腾军们不知从何时已转换队形,数百名弓弩手从后面站出来,箭搭弦上,那嗡嗡声响正是弓弦被拉开时发出的声音;而在数百名弓弩手的前方,上官无策眼睛灼亮如火的紧黏在徐昭身上,不同于先才慵懒华丽的声线,此刻再开口,声音却带着迫切:“锦荣公主,我给你留条活路。”   徐昭没想到在自己和段逸说两句话的期间,上官无策已经将后面的弓弩手调上来对他们矛头相向,她甚至都没听见弓弩手移动的脚步声,这要徐昭一下就出了一头的冷汗,颤抖着手指怒指向绷紧弓弦的弓弩手们:“呸!给我留条活路就是这种架势吗?”   上官无策笑了:“这   笑了:“这是第二条路,如果公主想选择,那我可以成全公主变成一只刺猬。”   徐昭眼皮猛跳,身侧的段逸却是护身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丫头,别跟他废话了,咱们先退回山谷再说。”   徐昭一把扶住段逸的手臂,道:“不!我要听他说什么。”说着,徐昭就冲上官无策大喊:“第一条路是什么?”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离开大宛来到这里,你才是我最大的收获。”上官无策看着脸色不善的徐昭,伸出那双纤细如玉的手指,冲着她轻轻地勾了勾:“过来,跟我走,我就放你们一条活路。”   什么?   徐昭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瞳,如果不是脸颊被寒风吹的微微发疼,她真以为自己是在发梦。   这大变态居然要她?要她干什么,玩她?欺负她?还是杀了她?反正总不会是喜欢她吧。   段逸伸出手臂就将徐昭拦在身后,眼神咄咄的怒视着整个人气息都有些变了的上官无策:“你想从老夫身边将她带走,除非踩着老夫的尸骨走过去。”   “呵!好啊,反正你早晚都要死在我的手里。”上官无策说着,就扬起手臂指挥着上百名的弓弩手,弓弦被拉成满月形,几乎就要爆射而出直直的朝着段逸狂射袭来。   虽说她知道老家伙是有点武功的,可是面对如此多的弓弩手,老家伙纵然武功超绝恐怕也双拳难敌;想到自己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要领着自己和谷中的老疯子们安全的逃离这里,眼下别说是逃了,此刻恐怕连命都难保。   上官无策是个绝对的疯子,杀老疯子对他来说是一直要做的事;她绝对不能让老疯子真的死在这里,要不然,以后见到段清她真的要顶着元宵小爷的大短裤无颜面对了。   徐昭趁老疯子不注意,刚迈开步子准备绕到他面前替他挡下那些将要到来的箭雨;她相信上官无策既然对她感兴趣就绝对不会轻易要她性命,到时候再想办法将老疯子彻底保下来。   可就在徐昭堪堪迈出步子,还未真正绕到老疯子身前时,忽然从半空中投射来一道耀眼的金芒,金芒光芒万丈带着破风之势,几乎是在眨眼间便从天际穿射而来,然后扎入地面,正射徐昭和上官无策对峙的空地上,发出‘哚’的一声闷响。   众人都被这从天而降的金芒吸去了神智,怔怔的看向扎入地面后犹自发出嗡嗡声响的东西,待那东西彻底安静下来,这才看清原是一根金色的红缨长枪。   徐昭眯着眼睛有些呆呆的看向长枪,怎么看都觉得分外眼熟,可是刚想到一个可能就被她立刻推翻,不可能!兄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大宛靖南小王爷,你想从朕的国家带走朕的皇后,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朕的意见?!”   轻慢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和与生俱来的骄傲;这一刻,荒原和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这缓缓传来的声音传响在每个人的耳中。   徐昭像被人钉住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漆黑的夜色中的一个方向;跟着就听见滚滚的马蹄声如涛雷般朝着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袭来,继而就见一片火光越来越亮,而在那亮堂的火光正中心,一席红色的长麾如天边最耀眼的红云慢慢朝她席卷过来。   徐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那迎着风雪一身红色长麾翻卷涌动的身影,激动的发疯一般冲着苍穹就是一声嚎叫:“楚烨!你妹的!”   领着三千翎羽卫迅速占领制高点的楚烨听到这声激动地狼嚎,面无表情的嘴角抽动,隐在白色狐毛下的俊美容颜微微结冰。   一旁,刚刚漂亮的射出震慑性的一枪,一身金色铠甲的徐诺丢人的看着跪在雪地里大喊大叫的妹妹,尴尬的开口:“皇上,家妹她……哎!一句话,望您海涵呐。”徐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妹妹真他妈不是丢脸这么简单的事。   面对日夜兼程、不畏艰苦前来救她的丈夫,她不软语相谢、感动掉泪也就罢了,居然开口就问候人家妹妹?徐诺第一次觉得皇帝妹夫娶了他家老妹,真是亏大发了。   楚烨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盈盈夺目的凤眼中荡漾着浅浅的波光,似有一分温柔,更有几分纵容:“无妨,朕,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她。”   *   很显然,楚烨的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上官无策再不敢从容面对眼前局势,修长的手指轻摆,弓弩手们立刻得到命令收弓收箭,跟着与其他人配合队形,不再是一意固守山谷口,而是呈四面散开状,显然是在防备楚烨带来的翎羽卫。   “听闻当日灵光寺内一片火海,后来寺庙大火差点把整座山都烧毁了,恰巧当时太后和大梁帝后皆在那里,几乎蒙难;现在看来不实之言的确是不能相信;瞧,大梁皇帝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突然被上官无策提起灵光寺大火,徐昭下意识的就紧张的看向楚烨;她是亲眼看见他被大火吞噬的,虽然一路下来她一直坚持他会活着,但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命大,不仅活着似乎还未受伤;那么大的火几乎将后来闯进去救他的御林军尽数吞没,没道理他这个从一开始就闯进去的人是安全无虞的;想来一定是在爆炸和大火燃起之际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那件事正是救他与危难的关键。   楚烨被上官无策说起大火脸色稍   大火脸色稍有不虞,可这抹异样转瞬即逝,甚至还对看向他的徐昭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想到大宛的爪牙已经将手伸的这么长,朕的一举一动皆在你们的眼里,实在是不妙啊。”   一般人听到这话自然是猜出楚烨这是不悦大宛的意思,两国政治最忌讳的就是被邻国暗中插派眼线窃取情报,甚至在大梁的法典中,还有对细作各种处分;曾经因一时好奇徐昭在父亲的书房里悄悄翻看过几页,看过之后皆是心惊肉跳、头皮发麻;都说乱世之下才会用重典,她没想到大梁的法典中对于细作的处罚简直比重典还要残酷,由此可见在大梁对细作的厌恶度有多深。   而大宛在明知大梁有如此忌讳的同时还派人将京城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关于帝后的情报都窃取的一清二楚,首先自然是得赞叹他们培养的细作本事够大,居然连帝后身边都安插了人,其次则是要替大宛深深捏一把冷汗。   楚烨这只孽畜最是小肚鸡肠,更是出了名的记仇;如今被他知道大宛敢在他眼皮底下玩这些,恐怕大宛那个一直主和的太后很快就要头疼了。   可上官无策却完全不将眼下这糟糕的环境看在眼里,只看他双手翻飞的梳理着垂于胸前的鸦发,声音淡淡浅浅的问:“不知梁帝接下来想怎么做?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确是够厉害,只是……你确定你的这些人能将我一口吞下?”   楚烨哂笑,目光幽幽发亮的看着上官无策:“朕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朕未及时到来,你准备将朕的皇后怎么样?真是带走这么简单?”   一听这话,徐昭就立刻明白楚烨的意思;这家伙摆明是要给她报仇呀。   想到这里,徐昭就激动了,扯着脖子就大声告状:“楚烨,这个丑八怪想用箭射死我,他还要挟我跟他走;他、他……”徐昭一咬牙,也不管接下来的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直接脱口而出:“他想抢你的女人。”   徐诺差点身形不稳的从马背上栽下来,一脸的欲哭无泪,就差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冲皇上磕头请他饶过自家这不懂事的妹妹了;哎呦我的天哪,那小祖宗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就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她这是要置皇上的面子与何地?!   站在徐昭身边的段逸也是实在听不下去,忙拽了拽这疯丫头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就不怕这火势烧到自己身上?”   徐昭知道段逸在担心什么,心宽的摆了摆手,道:“你放心,楚烨的性格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的底线是,如果我跟别人主动跑了他会炸毛,可如果是有人逼迫我跟他走,他会宰了那个人。”说完,徐昭就龇牙一笑,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段逸哀嚎一声扶住脑袋,突然之间有些同情自家儿子了,如果真让这丫头跟儿子凑成一对,依她这幅惹事精的毛病指不定会给他儿子招来多少麻烦事。   可徐昭却不知,她说的这段话却在无意间同时取悦了两个男人;一个是楚烨,而另一个则是上官无策。   骑在高头骏马上看着山谷中那个傻傻的扯着脖子冲他告状的小女人,他反倒没有因为她粗鲁的表达而不悦半分,而是被她一句‘你的女人’深深地抚慰了;看来这丫头就算是跟裴铮狼狈为奸也没忘记她是谁的女人,这样他就能考虑等一切事态平息后尽量少惩治她一点。   至于另一个被取悦的上官无策则是被永远出其不意的徐昭给逗笑了,世间女子大都是装模作样;就连大宛深宫中的那个得到至尊权利的老女人也是如此;明明恨到了极点,嫉妒到了极点,可依然为了维系表面的雍容气度装作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却不知这份佯装出来的气度最是要人恶心;而眼前的女子,干脆直接、调皮古怪;她时而聪慧时而悍勇,时而迷糊又时而狡诈;人心百态简直要他看的目不暇接,实在是有趣极了。   上官无策看向徐昭的眼神越来越势在必得,这一幕正好被楚烨看的一清二楚,虽说他并不相信像上官无策这种人会突然对女人感兴趣,可很明显,现在这个在大宛出了名的凶悍杀神已经对徐昭产生了兴趣。   想到这里,楚烨磨着牙轻轻地笑出声;看来他看的还是不够严,先是一个裴铮不够,现在又冒出来这么一号人;楚烨轻轻地摩挲着手下的马缰,声音突然变软了许多,似乎心情出奇的好:“靖南王,你确定只靠你这区区一千人就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带走他们吗?”   徐昭又扯直了脖子大声通报:“楚烨,他不是一千人,是五千,五千人呐。”   “哦?难道驻扎在十里外的声称家乡遭灾逃难的难民也是王爷你的人?”   此话一出,上官无策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住,赫然睁大的眼睛是他自露面以来第一次露出的最大的表情。   徐昭看见上官无策的神色,刹那间哈的一声笑出来;楚烨啊楚烨,原来你丫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怎么办呢小王爷,朕刚才在来的路上恰好路过那批形迹可疑却又是一副大梁难民打扮的人群,还以为是中书令隐瞒了灾情,我大梁境内又出现灾祸了呢;所以一时心存怜悯,直接联系了当地州府,命其诏令当地驻扎军紧急调令两万人前来安抚灾民。”说到这里,楚烨摆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只是没想到那批人居然会是乔装易容的大宛龙腾军,   宛龙腾军,四千龙腾军对上朕的两万当地驻扎军,猜猜看,他们的下场会怎样?”   上官无策抿紧唇,长这么大头一次吃瘪的他脸色尤为难看:“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烨朝着冰冷的空气轻轻地吐了口气,白色的哈气像是一朵舒展的云朵,轻轻地在眼前凝结然后又散开:“只是朕的心情这几天实在是算不上太好,太后刚刚薨逝,皇后又下落不明,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又是一副差点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实在是让朕心情不悦。”   说到这里,楚烨微微一掀眼尾,幽沉的流光从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似天边的流星,又如壮阔的银河般耀眼,可脸上明明如此明媚动人的神色,他的语气却渐渐冷了下来:“朕的皇后,也是你们能随便欺负的吗?!”   上官无策霍然捏紧手指,修长如玉的骨节竟然被他攥出了青白之色:“梁帝,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皇后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哦?那你说说看?”楚烨摆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上官无策薄唇一抿,冷然出声:“大宛先后临死前遗落在邻国的女儿,更是大宛先帝玉蝶追封的锦荣公主;难道梁帝要阻止我朝公主归朝吗?”   “如果你们是真心迎接公主归朝朕自然不会横加干涉,可是上官无策,迎接公主归朝需要凶名在外的龙腾军拔剑相胁吗?迎接公主归朝需要你将她逼迫到山谷之中蓄谋绞杀吗?”楚烨冷冷笑着:“不要认为朕高坐朝堂不知大宛境内之事,大宛太后的某些想法朕一猜便知道;朕就是要告诉她,告诉你们,就算她徐昭是大宛人,是身份尊贵的一国公主,朕这个皇帝也是她的夫君,她是朕祭拜天地告知天下的皇后,谁要是敢动她一分,就是以我整个大梁为敌。”   ------题外话------   宝贝们,小漫终于上架了,以后的剧情会更快的拉开,希望亲爱们的多多支持和喜欢   再说一下小漫的更新时间,因为最近小漫的存稿几乎用完,所以更新时间不是很确定,恐怕都会在下午或者是晚上   所以亲们要看的话,就晚上看吧;小漫会尽量多更,让亲们看的痛快!   ☆、008:震惊真相   “好!够爷们!”   段逸激动的双手拍掌,大喊大叫着为楚烨刚才的那番话叫好。   可徐昭却是神色平静,眸光轻轻软软的落在那坐在骏马之上的男人;她突然觉得眼前发花,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她认识的楚烨?还是说,他口中所提的那个人真的是她?   他居然为了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居然与上官无策如此剑拔弩张的对峙,如此挺身相护,叫她如何敢相信?如何敢承认?   还记得在不久前她与他之间还是相敬如冰的关系,虽说二人之间偶有暧昧和关怀,可楚烨从未真正对她表露过心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关于他们之间的话。   这个男人啊,还真是不做则已,一做必定惊人;堂堂一朝帝王当众向皇后表白心意,他也不怕身后的属下笑话他为情所迷,笑话他呀。   虽然脑子里都是各种羞涩抱怨,可在此时,她的心是软的、甜的;原来真不知从何时起,他已在她心中举足轻重,随便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牵动她的心绪;原来当初在灵光寺外看见那冲天火光她不是被眼前的惨烈火相吓着,而是害怕他一去不返,从此人生寂寥,再无心中之人相伴。   “楚烨、楚烨……”   徐昭低下头,轻轻地呢喃着这个快要将她心口撑破的名字;一点晶莹的眼泪挂在眼角,如星碎的水晶闪闪发光,嘴角却是开心的上扬,带着前所未有的女儿家该有的娇态。   正在鼓掌叫好的段逸看着身侧的小姑娘,当目光落在这丫头嘴角上扬的笑容上时,鼓掌的手慢慢停下,脸上畅快的笑色也渐渐收起;清亮的眼睛里流出几分挣扎,最后,终究在一声无奈的叹息声中,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楚烨的这番话,自然是让几家欢喜几家愁,很显然上官无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想他费尽心思带了五千龙腾军潜进大梁,没想到还没达到目的就先折了四分之三的人力,眼下这一千人虽然也是精英主力,可是看大梁皇帝身后带领的从属,他便知这些人绝对不比他亲自训练出来的龙腾军差一分。   敌我悬殊,该怎么办?   本以为上官无策会碍于面子拼死一搏,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的扬起嘴角,本是激动愤怒的脸色渐渐归为平静,重新戴上帷帽,如初次露面一般,开口:“大势已去,梁帝准备怎么处置我?”   “你是大宛的子民,更是大宛的朝臣,朕从来不管他国之事,放你离开。”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只是,你当日拥兵来我大梁,可见对我大梁心存蔑视轻慢之心,为以儆效尤,你的那四千属下,朕就先替你管着;等大宛太后亲自写下认错诏书,朕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些人还给你们;如果不服,可以来战。”说完最后一句话,楚烨一改往日的沉稳,居然挑衅的冲着上官无策轻盈一笑。   对上官无策来说,大宛是否会与大梁交恶他根本就不在乎,真正让他在乎的是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龙腾军;眼下他明显在楚烨的手中栽了个大跟头,虽然愤愤难平,但碍于此时他已无路可选,唯有忍着一身的煞气,嫣红的嘴唇勾起魅惑的笑容。   “梁帝,你我之间今日之辱,终有一天必须有一人来还。”   楚烨伸手拍了拍身下的爱马脖子,当真是一身潇洒:“朕,随时候教!”   *   徐昭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无策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带着上千龙腾军慢慢撤出山谷,目瞪口呆的瞧着先前还凶神恶煞的龙腾军如今就像吃了败仗一样垂头丧气,再无先才的半点威风。   这是什么意思?上官无策是不战而降,掉头就走的架势吗?   嘿?刚才是谁在她面前叫嚣着给她两条路来选,还扬言会将她射成一个大刺猬的?   徐昭气的直跺脚,这不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嘛,火冒三丈的她一脚踢散脚边的雪花,指着撤退离开的龙腾军破口大骂:“一帮怂蛋,全部都是窝囊废,刚才还骑在老子脖子上充二大爷,现在见有更硬的主儿,干脆拍拍屁股走人?还号称大宛最强战力的龙腾军,我看你们应该叫虫爬军比较贴切。”   正在撤退的龙腾军哪里受过如此侮辱,他们向来在大宛境内横行霸道,几乎是人见人畏,却没想到今晚居然被一个女人指着脊梁骨这般侮辱?这要这帮骄傲的男儿如何能忍得下,就看几人刚准备抽出刀子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上官无策的声音在这时候传来。   “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我龙腾军能顶的了光芒,自然也能受得了奚落。”说完这句话,上官无策犹自转身,看向远处遥遥站在谷口的徐昭,声音渐渐低下来,似乎在对那人讲,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下次再见,你跑不了。”   听见上官无策上半句话的龙腾军们像是受到了抚慰一般居然慢慢冷静,原本羞愧垂下的头颅再次扬起,被随便提在手边的武器再次被攥紧;没错,他们是大宛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吃一次败仗又如何?被言语嘲弄又怎样?谁能肯定以后他们不能把失去的场子再找回来?!   马背上,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的楚烨微微眯着幽深的眼瞳,当目光在那一张张嗜血好战的年轻脸上扫过,说了一句话:“这些人,如果将来与朕为敌,必定会成大患。”   将这一句话听在耳中的徐   这一句话听在耳中的徐诺一下挺直腰背,扶住腰间的长剑,道:“皇上,要臣率领翎羽卫趁他们士气大减就地抹杀吗?”   也不怪徐诺有此想法,对于铁血男儿来讲,与其养一个将来会成祸患的对手,还不如趁他们在成长的时候消灭殆尽才是上上之策,免得以后为自己徒增麻烦。   楚烨听到徐诺的询问,笑了:“怎么,怕朕以后不是他们的对手吗?放心,一个嗜杀成性的上官无策还对朕造不成威胁,至于他的龙腾军能名震大宛,难道朕的翎羽卫就是吃软饭的?”   话音刚落,身后三千翎羽卫像是受到召唤一样,同时拔力一声大吼,瞬间,天地都为之震动。   徐昭和段逸的感受最深,因为他们站在山谷中,翎羽卫的一声吼叫震的地面晃动,谷中山石夹杂着雪块不断地从高处滚落,噼里啪啦的就朝着他们砸来;好在段逸身法快,抱着徐昭堪堪躲过几个差点砸上来的石块,也算是有惊无险。   徐昭惊魂未定,没想到她刚在上官无策那里吃了镚子还没缓过来,现在又差点被自己人给砸死了;当场就气得炸毛,转头就冲着楚烨身后黑压压一片大骂:“靠!显摆自己嗓门大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吧,砸死人不用偿命吗?”   听见皇后那气势如虹的大嗓门,向来深居浅出、身份神秘的翎羽卫们皆尴尬的顶了一头黑线,悄悄地低下头;身为帝王身边最委以重任的亲信,他们自然知道出自簪缨世家的徐家嫡女一直备受众人赞美,说她温柔得体、贤惠大方;可现在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此刻,这站在山谷中的女人是皇后吗?是被京城人口相传的得体大方的徐家女儿吗?   此时别说是翎羽卫了,就连徐诺都不敢认他这个亲妹妹,不过数天不见,妹妹这粗狂性子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而此时,上官无策却在听到这声令人震撼的吼声后,微微抿着的红唇轻轻的往下压了一下;潋滟波光的眼睛里顿时爆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翎羽卫的这一声吼叫,分明就是梁帝用来震慑他的威压,在警告他,大宛有龙腾军,可大梁的翎羽卫也绝对不会是吃素的。   呵呵——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只有真正遇到棋逢对手之人,才有机会真正酣畅淋漓的较量一番;楚烨,你我之间必定只有一人生存。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时间过去,银河万星飞逝,今晚在这小小山谷外的一个念头却成了他日二人命运的箴言。   *   五老头领着兄弟几个迅速在山谷内埋伏好一切机关暗道,等一行人结队飞速跑到山谷口时,远远只看见龙腾军离去的尾巴和黑压压的另一片整齐的队伍朝着他们拉过来。   三老头一瞅这情况,立刻吓得腿软:“他奶奶个熊,一个龙腾军就够爷爷我丢了小命了,没想到又来一拨人,这是连一具整尸也不给我留啊。”   六老头甩着小手绢,期期艾艾的捂着口鼻就往三老头的怀里钻:“三哥,咋办呢?咱们这下真的是要死定了。”   “不怕老六,三哥罩着你,如果真要死,那也让三哥死在你前头。”嘴巴漏风的三老头威武的一拍胸脯,一下就把跟娘们似得小六给护在身后。   六老头感动坏了,黏着三老头的胸口就抡起小拳头捶啊捶:“三哥,早知道你对我这么真心,当初年轻的时候我就应该……”说完,就是一个娇羞的脑袋一摆,就差骂一句‘死相’来完成整出戏。   一旁,快要看吐的诸位兄弟都默默地别过脸,生怕再看这对奇葩演下去,他们就会先出手揍死这俩死货。   不过,也正因此,其弟兄们的脸色都更加阴沉起来;谁不知道六老头和三老头最爱闹腾,当他俩闹得越欢的时候就证明情况越危险;眼下这哥俩都开始上演‘断袖情’了,可见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一侧,一直在留心观察周围一切动静的五老头忽然眼睛一闪,慢吞吞的转过身,对身后的弟兄们说:“两个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三老头举手:“第一个。”   “好,第一个消息是,龙腾军撤退了,咱们终于不用死在自己人手里了。”黑脸老五一边搓着跟树皮一样的脸皮,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   “那第二个消息呢?”众兄弟们急忙开口问。   “第二个,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是梁帝赶走了龙腾军,咱们可以不用死在自己人手里,但很有可能死在少夫人前夫的手里。”   此话一出,众弟兄们齐齐跪趴下了。   “靠!梁帝来了?他不是被火烧死了吗?”   “傻帽,这话是将军用来骗少夫人的,怎么把你给骗着了。”   “怎么办怎么办,听说大梁的这位新任皇帝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万一向我们追究绑架少夫人的事,咱们要不要把将军给供出来?”   “供!为什么不供!”   “什么?你有没有良心,居然在这时候要把将军供出来,也不想想自己的这条命被将军救过多少次。”   “哎呀,你们听我说完;细想啊,咱们将军是什么人,那是大宛手握四十万大军的镇北大将军,镇北王府真正的主人;梁帝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真把咱们将军怎么样,可如果是咱们这群小罗喽,梁帝会手下留情吗?他一定会想怎么杀咱们就能怎么杀咱们。”   。”   众人一合计,最后一致同意;如果梁帝追究是谁绑架了他的皇后,他们就统一表示:他们是受到上峰的指示听从命令行动,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将所有罪恶都推到将军的头上让他顶缸。   此刻,段逸正陪在徐昭身边,忽然一个‘喷嚏’打出来,晃的他差点一个趔趄。   徐昭回头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小心点,有人在背后阴你。”   段逸浑不在意的嘿嘿直笑:“怕什么,小鬼见到老夫都要绕道逃遁,谁敢随便阴老夫。”   徐昭看出段逸不信她说的话,摆摆手权当做放了个屁;然后就垫着脚尖看向楚烨骑着骏马领着传闻中的翎羽卫从远处缓缓走来。   距离上次一别不过短短数天,可她却觉得似乎已有好多年都没见过他了;整座山谷被火光照的亮如白昼,在灼亮的火光中,她看见他身形略显纤瘦,显然是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苦,眉宇之间虽依旧精神勃发,可一丝疲惫还是从他的眼角泄露出来。   当日在灵光寺,她被火光吞噬他的那一幕吓傻了,等刚想到要人来救,就又被老疯子他们劫走,跟着就是没日没夜的赶路;她在马车里过的日夜颠倒、浑浑噩噩,却不知原来他就紧跟在她身后一路追赶。   数个日日夜夜,数个披星戴月,他就这样紧紧地跟随在她走过的路上,从不曾放弃;甚至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跳出来救她与危难之中;这个男人啊,怎么可以默不作声的对她这么好,怎么可以默不作声的为她付出这么多。   徐昭一眼感动的看着楚烨越走越近,他似乎也越来越急,最后,他干脆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缰绳递给身边的侍从,跟着几个飞身就来到她面前,在徐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臂一伸便将这个磨他性命的小妖精一把搂入怀中。   帝后深情,望见这一幕的所有翎羽卫和数十名御林军都赶紧低下头,甚至连徐诺都是轻轻一笑,抹着鼻子转过身。   旁边看见这一幕的段逸微微有些愣神,最后仰天一声无奈轻笑,独自转过身朝着谷里方向走去。   徐昭在被楚烨抱入怀中的那一刻整个人还有点懵,直到鼻息间全部都是这个男人身上华贵的龙涎香的味道时这才眨动着眼睛回过神,纤细的手臂微微颤抖,在轻轻浅浅的呼吸间同时也抱住了他劲瘦有力的腰。   察觉到徐昭的动作,楚烨将怀里这不听话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他用的力量不是很大,可却很带巧劲儿的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都笼罩在怀里;似乎在这一刻才觉得心彻底的平静下来,从灵光寺大火到现在,他没有一刻放松紧绷,天知道这些日子,他也过的十分辛苦,并非是身体上的疲累,更多的是来自于心里。   “楚烨、楚烨……”徐昭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就像当初在最无助的时候喊出他的名字一样。   听见她呢喃的楚烨微微勾起唇角,俊美的脸上带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淡淡温柔:“现在知道冲我撒娇,知道喊我的名字了?”   徐昭嘟嘴,小声的在他怀里辩驳:“我什么时候没喊过你名字?”   “还敢犟嘴?”楚烨抬起怀中嘴硬小东西的下巴,形状极好的眉峰轻轻地往上一挑,眼神灼亮的追问:“我问你,当初是谁在京城挑起民愤,上演了一出惊天鼓被敲响的一幕?又是谁说动了王梓晴,让她亲自状告家人,彻底将王家推入覆灭深渊?还有我母后,她是被谁给逼疯的?”   楚烨提起前两桩事徐昭还是有胆子承认的,至于王氏,她还真没胆量承认说是自己干的;毕竟,王氏也是他的亲生母亲,纵然他这个当儿子的再不喜王氏,恐怕也不愿意别人来欺负自己的母亲一下吧。   徐昭低着头轻轻吐着舌头,看样子是要准备装聋作哑。   可楚烨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就听‘啪’的一声,屁股上传来的钝痛让徐昭刹那间睁大了眼睛,如鲤鱼打挺一般一下绷直了身子,差点没窜跳起来。   “楚烨,你在干什么?”徐昭快要哭了似的捂着自己被抽痛的屁股,眼神控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干什么?你给朕惹了那么多麻烦,难道朕还不能收拾你吗?”   看着他趾高气昂的神色,再想到那段日子的确是给他添了不少头疼的事儿,可是,王家那是咎由自取,她可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好啊,本来还以为他这一路追来是为了救她,感情里面也参杂了教训她的成分。   徐昭可怜的嘟着嘴低下头,神情甭提有多委屈:“你是不是觉得王家的事我不该插手?是不是认为我多管闲事了?”   楚烨微微侧首,看着面前低着头不再看他的小女人;这丫头又开始钻什么牛角尖?乱想成什么了?   “阿昭……”   徐昭后退一步:“你别喊我。”她依旧委委屈屈的低着头,心里闹着别扭:“不管怎么说,王家也是你的外亲,你向着他们也是应该,就算王家做错了事,也不该是我这个皇后能出头的,你气我恼我,我也能理解;可是楚烨,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跟王家做的那些龌龊事相比,我觉得我都是在替天行道。”   楚烨哭笑不得的双手环胸,看着面前愤然抬起头的傻女人:“哦?替天行道?真的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以前你不替天行道,偏偏是在见了裴铮后,再替天行道呢?”   一听   一听这话,徐昭顿觉坏事了。   完了完了!这死狐狸当真是什么事都知道了,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他;如果他真的跟她追究起裴铮的事,那她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啊。   这时,她也顾不上委屈,也不敢再钻牛角尖,忙又跳上来两步紧紧地挨着他,声音软软甜甜的喊:“楚烨,你别乱想,我和裴铮之间真的没什么,就算是以前有点什么,但在跟你好了之后,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能弄出点什么了。”说完,她还暧昧的眨眨眼,那副狗腿子的模样甭提表现的有多入木三分。   楚烨还真是有些嫌弃她这幅表情,可还是纵容的将她一把抱入怀中,声音温温凉凉道:“你放心,我并没有怪你这件事做错了;正如你所讲,王家是咎由自取,你的行为只是加速了他们提前覆灭罢了;至于母后,她已丧心病狂,当日将她送到灵光寺就是希望她能放下一切,从头开始,终究是我想的太天真,其实一切早就改变不了。”   徐昭讷讷的听着楚烨的话,再在心口仔细想了一圈;大致也明白他表达的意思,大约是不怪她插手王家的事,也不怪她在灵光寺内对王氏所做的一切。   其实,当初在灵光寺内,她只是恶言跟王氏对峙了一番,最后王氏死于的那场大火也是她自己烧起来了,从头到尾她可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随便碰,所以严格算下来,王氏的死跟她也没多少关系;充其量她在里面扮演了一个将一个疯子逼的更加疯狂的角色罢了。   虽然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可总算是将这件事兜过去徐昭还是挺满意的,只是想到他在众人的视线下在她的臀部拍了那么一下实在是有损她的颜面和风化,看来要抽时间下来给他说说,如果以后再想打她屁股,可以关了门在家抽;当着兄长和翎羽卫的面抽她,他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能隐约看出来,楚烨很有楚小骚的潜质。   *   此刻,他们身处的山谷并不是很大,再加上等会儿要商谈的事也不好走哪儿都把翎羽卫带上;所以楚烨下令,由徐诺率领翎羽卫就地扎营守在山谷口,然后领着徐昭就朝着谷里走去,想来是要去见一见那个老疯子。   山谷中,数十名老疯子围绕着巨大的篝火坐成一圈,段逸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一瞧这架势就是在等着他们。   楚烨携手徐昭齐齐出现,老家伙们几乎是同时回头,然后在段逸的带领下站起身,一张张带着风霜和岁月的老脸上,没有往日的嬉笑怒骂,而是面沉如水的对视相望。   徐昭虽然恼恨老疯子们将她从京城掳出来,可是想到当时灵光寺的大火,如果老家伙们不将她带走,指不定她会在脑子糊涂的情况下也跟着冲进火里,到时候自己烧成灰都没人会来救命;所以,这些人也勉强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且这一路虽风尘仆仆,可他们也算是对她照顾有加、客气有礼,甚至在刚才那般危险的情况下老家伙们还是想到要先保护她的性命,也算是对她有始有终、负责到底;故而,当初的那点劫掳之仇也早就淡了;眼下再见这些人,反而还觉得分外亲切。   只是,她现在看这帮老家伙很是亲切,但并不代表楚烨看他们就能亲切的起来。   要知道楚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他们掳走她之故,想到京城中有那么多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可他却远在这荒无人烟之处,如果楚烨真的对他们心存怨愤,要动他们可该如何是好?   徐昭张张嘴,刚准备说几句求情的话,紧拉着她柔荑的大手轻轻地攥了攥她,徐昭立刻心领神会,微微垂下的眼睑中,遮住淡淡含笑带暖的眸子。   段逸借着火光看向那站在数步之外的大梁天子,他虽在大梁京城呆了十几年,可都是被关在天牢的天字号牢房中,对这位大梁新帝的认识也只是通过狱卒们的对话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只是,这小子刚才在上官无策面前的一席话却是让他由衷的佩服,他老段家世世代代出好男人,他自然也最喜欢好男儿,所以,当初嚷嚷着见到梁帝就一定要亮刀子的老家伙一改原有的敌意,冲着楚烨就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老夫的黑鸦队也曾叱咤大宛多年,不管是偷袭、暗杀、追踪还是反追踪都是极为出色的,没想到我们一路上掩饰行踪,小心翼翼,还是被梁帝给追上来了;老夫真是佩服。”说完,段逸就冲着楚烨微微抱拳,神色中虽带着孤傲,可脸上的真诚之色却是认真的。   面对昔年镇守大宛北方的一代战将,楚烨也是心存尊敬,所以看段逸主动示好,他也随之客气有礼的点点头,然后拉着徐昭就走到篝火旁,随着他们席地而坐,动作神色说不出的潇洒,丝毫看不出在宫城中娇生惯养的各种诟病和陋习。   正是楚烨的这个动作,立刻就让先前还对他有几分敌意的老神经病们生出了些许好感;对他们这些见惯了沙场铁血的人来说,最是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蜜罐里长大的富贵之人;可眼下这堂堂帝王居然和他们一样就地坐下,光是这份亲和之力就足够要他们刮目相看。   所有人跟商量好了似的齐齐瞅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的徐昭,徐昭虽然沉默不语,但时刻绷着神经留心观察周遭情况,一下见老东西们都看向她,猛地打了个寒噤不说,差点惊的从地上站   的从地上站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这帮要命的老东西们又要玩什么幺蛾子吗?   徐昭睁大眼,警惕的望向周围;还是楚烨看她精神紧张,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无声中给她安抚。   “段王爷,你是不是应该给朕解释一下,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烨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一旁的干柴往火堆里一丢;只听见‘噼啪’的几声脆响,火星乱蹦的同时火势被撩的更大。   段逸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印着火光,和段清颇为相似的硬朗面容带着对过去岁月的追逝,终于在一阵沉默中,缓缓开口:“十八年前,我朝宫城内发生了一场重大的疫病,当时先皇后身怀六甲,不小心也沾染上了疫情,太医国手束手无策,眼见着先皇后命将垂危,腹中的孩儿也将要护不住的时候,太医院院史说出了一个人名,说是那人可能有办法救治皇后。”   楚烨接话道:“纵横四国的当世神医,朱悬。”   “对,正是朱悬;只是朱悬此人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找到他太难了,也恰好在那时,有人汇报说是在大梁京城附近的灵台山上见到了朱悬;先帝知道消息,欣喜若狂,就命令我带领着三百黑鸦队护送先皇后离开宛城直达大梁。”说到这里,段逸就一眼温暖的看向坐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徐昭,“我们在灵台山上找到了朱悬,不愧是当世神医,有他出手,不仅保住了先皇后的性命,也护住了腹中的胎儿;只是这疫病还是对先后的身体造成了伤害,再加上胎儿很快就要临盆,实在是不宜赶路走动,所以商量权衡之下,我们决定在灵台山上的草庙庵中等待龙子的降生。”   “只是你们没想到,后面发生了太多的意外。”楚烨抬起头,看向段逸在火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脸:“据朕了解的情况,大宛的仁德皇帝和昭和皇后乃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帝后情深当初被传为一段佳话,只是,就算他们拥有着最完美的爱情,他们之间也有一两件不能与外人说的秘密;比如说,昭和皇后的同胞姐姐也是仁德皇帝内宫的贵妃。”   徐昭心口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两姊侍君?   段逸咬紧牙关,本是温和的眼神骤然变的阴狠毒辣:“人们常说,最毒不过妇人之心,老夫有生之年也算是亲自领教过这句话的厉害之处。”段逸攥紧拳头,似乎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声音嘶哑道:“曾经先帝与老夫说过,他这辈子做的最糊涂的事就是当初一念之差,认错了今生的爱人;世人皆知昭和皇后乃仁德皇帝的挚爱,却想不明白为何先帝在找到挚爱后,还要接先后的亲姐姐入宫为妃,有风流者认为先帝虽重情却也是多情的,却不知,昭和皇后和她的那位姐姐其实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二人相貌相似,正是因为这相似的容貌,造成了以后种种的误会和惨烈的结局。”   楚烨听到这里,轻轻地长吐了一口气;翎羽卫虽然将当年之事调查的事无巨细,可百密终有一疏,昭和皇后和当今大宛的太后林瀞瑶是双生子的事还是没被调查出来;如果是相貌相似的双生子的话,那之后的事就能彻底解释清楚了。   “当初,昭和皇后来大梁寻名医救命,瑶贵妃也就是如今大宛的太后林瀞瑶也是跟着一起来的;她言称不放心妹妹拖着病弱之躯一人在外,所以要随身照顾;先帝认为她们是姐妹情深,故而也就同意了;可谁也没料到,林瀞瑶就是个包藏祸心的恶毒妇人,她哪里是想照顾先后,分明就是要趁此在外要了先后的性命,让她再也无法回大宛。”   “整件事情策划就是从十八年前的临盆之夜开始的,林瀞瑶先勾结大宛皇族上官氏的天才少年上官无策带领着上千龙腾军扮成土匪的模样攻上了灵台上,先从先后身边支走了负责守卫的黑鸦队;跟着,将产后虚弱的先后溺毙在水盆中;或许当夜连苍天都惊颤与这场丧心病狂的诛杀,本是万千星辉的夜空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雷电劈断了草庙庵的房梁,庵中突着大火,就在火光盛行之际,常年照顾在昭和皇后身侧的奶娘拼命将先后产下的小公主抱出房屋。”   说到这里,段逸疲惫的闭了闭眼:“可能是老天垂怜,当日草庙庵中,其实还暂住着一个京内贵人,那人正是进庵烧香拜佛祈求生产顺利的徐家嫡母张氏;先后诞下公主的同时,那位徐夫人也正在承受阵痛之苦,只是后来徐夫人生下来的是个月份不足的死胎;当时奶娘抱着小公主在火势浩大的庵里四处躲避,误闯之下来到了徐夫人歇脚的小院,得知徐夫人生产下的孩儿是个死胎的时候就心生一计;奶娘买通了给徐夫人接生的稳婆,将两个婴孩调换,然后抱着那个死胎重新冲回到先后暂居的小院中。”   说到这里,段逸抿唇不语,微微垂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怅惘;岁月刻下的硬朗面容上隐现着对当年之事的耿耿于怀,更有对那晚逝去之人的追思。   至于徐昭,她就像入定一样安静的坐着,似乎他们的言谈中所提到的那个婴孩不是她一样,安静的出奇,沉默的出奇。   楚烨伸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腰,将她微微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接过段逸的话,说道:“林瀞瑶既然敢对昭和皇后出手,那就是做足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她既然都溺死了昭和皇后,自然更不会放过皇后刚产下的女婴;奶娘就是看明   娘就是看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抱着那个死婴重新回去,就是为了安林瀞瑶的心,也在保护那个被偷偷换下的婴孩的性命。”   “没错,奶娘当着林瀞瑶的面抱着死婴跳进了火海,林瀞瑶以为奶娘怀里的孩子正是刚产下来的小公主,以为目的达成,便带着昭和皇后的尸身声称请罪回到了大宛。”   一直沉默的五老头在这时候也慢慢开口:“当日我们三百黑鸦队在山下与土匪打扮的龙腾军竭力拼杀,中间将军发现事情不对便先折身回到草庙庵中,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奶娘在奄奄一息之际将小公主的下落和林瀞瑶的阴谋告诉给将军,将军本想等事态平息后接回小公主,只是没想到上官无策亲自出手,背后偷袭将军将其打成重伤;而我们黑鸦队也接连受到迫害,三百为兄弟到最后活下来的也只剩我们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低下了头,那一双双不甘痛苦的眼睛里都隐隐泛着泪;曾经执手同欢的弟兄,一起劈风斩浪的兄弟,出生入死时高喊同生共死,锦绣荣华时携手一起同甘;他们曾志气高昂、立志报国,用一身的忠血洒满自己最热爱的国土和家园;没想到到最后,却被一个恶毒妇人迫害,兄弟天人永隔,从此再难相见。   “那徐家呢?徐家人难道不知孩子被调换了吗?”一直沉默的徐昭终于在这时开口,含泪的眼角带着茫然的空洞,睁大了眼睛问向段逸。   段逸道:“当时山下一片混乱,山上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再加上那夜电闪雷鸣又是大火,所有人都慌了神;所以在徐夫人产下死婴的时候,只有那个稳婆和稳婆身边的几个帮手知道,奶娘买通了她们,她们为了钱财更为了不让自己,自然会守口如瓶。”   “阿昭,你细想,徐家是簪缨世家,而那些稳婆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个些奴才罢了,如果让徐家人知道接生下来的是个死胎,这些稳婆还会有命活吗?所以奶娘给她们的那个婴孩是能救她们性命的孩子,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实话?再说了,刚生下来的孩子几乎都长的一样,谁能认得出来。”   徐昭麻木的听着楚烨的解释,讷讷出声:“如果我真是那个婴孩,我因为借助徐家的身份活了下来;那昭和皇后她?……仁德皇帝会相信林瀞瑶带回去的那具尸体吗?难道他就不会查?”   “怎么查?”段逸反问道:“近千龙腾军几乎将黑鸦队尽数剿灭,我又身负重伤下落不明,跟随在昭和皇后身边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被抹杀;那个时候,林瀞瑶说的一切都是真相,她说的任何话都会被当真;同时失去妻子和女儿的先帝那一刻被丧妻之痛折磨的神思大乱,他就算是想查清楚,他也没那个精力;不然,也不会在三年之后重病而终。”   重病?   而终!   豆大的眼泪唰的从徐昭的眼眶中跌滚下来,雪白的脸上泪水涟涟,空洞的双眸在这一刻,尽数染上悲戚之色。   如果说,知道真相的她正在努力承受着身份的转变,可当她得知亲生父母落得那样一个下场的时候,还叫她如何能冷静?如果不悲痛?   心里深处,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大喊着要她不要相信,可是此时此刻,那种骨肉相连的痛楚,那种血脉继承的感同身受,都在真实的告诉她,相信吧徐昭,这一切都是真的。   ------题外话------   小漫生病了,感冒低烧上火外加头疼,就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着保持万更   宝宝们,小漫大喊要抱抱!   ☆、009:复仇开始   楚烨同样垂眸不语,只有掩在宽袖下微微紧攥的手指出卖了他同样波动震撼的情绪。   虽然在察觉到徐昭身份的那刻已派翎羽卫将当年之事好好地调查了一番,可从段逸口中得知所有事实真相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唏嘘,心情忍不住沉郁;连他都如此难以接受,更何况是阿昭?   楚烨转头看向身侧的徐昭,顿时,眼睛睁大。   就看刚才还泪水涟涟的女子此刻却是双眼微红,一张雪白的俏脸上腾着淡淡的青气,艳丽的五官在此刻露出凌厉的气势;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将要捕杀猎物的小兽,磨着自己的爪牙、露着自己的利齿,似乎只有鲜血才能让她恢复冷静,血债只能由血来偿。   “阿昭……”楚烨喃喃出声,幽亮的凤眸里带着震惊,这样的徐昭是他极为陌生的,更是让他惊颤的;但是,看着这样的她,他却觉得这本该就是她原本的样子。   还记得他们年少时期的初遇,小姑娘娇嫩的就像树枝上将要绽放的花骨朵儿,明明是那般天真无害、烂漫纯真,可他却能从她熠熠生辉的眸子里看到另一个张牙舞爪的她;曾经的小野猫为了配合她这簪缨世家的嫡女身份,用一层层面具掩藏着自己的本性,遮盖着自己的爪牙;可是当身上的铁链和束缚被彻底解开的那刻,她会站在更大的舞台,绽放着无人能及的光彩。   当初的自己,不正是被她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和狂放不羁所吸引吗?!   徐昭像是没听见楚烨的呼唤,而是睁着含泪的眸子看向段逸:“林瀞瑶将我母后的尸体带回去之后,她是怎么登上太后之位的?父皇病重而逝,她一个后宫妇人又是怎样一步步成为大宛最大的掌权者?”   听到徐昭称呼昭和皇后为‘母后’的那刻,段逸就知道丫头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心情激动的同时,更是事无巨细的交代道:“先帝在迎娶昭和皇后之前,曾与宫妃诞下二子一女;但先帝自从立下皇后后,就再也不曾留恋后宫,所以先帝的子嗣着实凋零;自先帝骤然驾崩后,一子一女先后因故丧生;现如今活下来的一位皇子乃先帝在位时立下的太子,只是这位先太子在先帝驾崩前突然中邪疯魔,多年来被圈养在府邸;当时帝位无人继承,唯一的继承者又是个疯子,百官群龙无首,于是谏议大夫提出从皇室宗亲中选出出类拔萃的皇族子弟继承皇位,而负责挑选之人就是林瀞瑶。”   听到这里,徐昭讽刺的笑出声:“恐怕那个谏议大夫也被林瀞瑶收买了吧,还真是一招了不起的贼喊捉贼,父皇死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是死的死疯的疯,最后却要一个宫中妇人做主挑选皇族继承人;林瀞瑶一定会挑选自己早就看好的人继承皇位,到时候她扶持一个傀儡登基称帝,再钦封自己为太后垂帘听政,这样,大宛的天下就是她的了;妙!实在是妙!绝!真是太绝了!”   先铲除钦定的皇权继承人,然后再等真正的天子驾崩,跟着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最有力的最后两名继承人先后害死;不费吹灰之力,锦绣天下尽握一个妇人之手;不知大宛上官氏的列祖列宗知道有一天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天下被一个惯使阴诡手段的妇人夺走,他们会不会气的从皇陵中爬出来?!   想到这里,徐昭的眸子忽然一凛:“你说,父皇的忽然驾崩会不会跟林瀞瑶有关系?”   段逸身躯一震,脸色难看:“你的意思是先帝可能是那个恶毒妇人害死的?不可能,她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楚烨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对于一个权欲熏心、不择手段的人来说,他们根本不管被杀的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杀谁都一样,一刀子下去就能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   段逸双眸充红,可见是愤怒到了极点:“老夫要亲手宰了那个毒妇。”   徐昭在段逸诅咒般的的语气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痛色几乎要人不忍直视,纤细的手指用力的攥紧,尖利的指甲都扎进肉里可她还是不松开一分;直到冰凉的手背被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盖住,她这才慢慢不再颤抖,呼吸也跟着平顺许多。   看徐昭的脸色稍稍好了些,楚烨这才慢慢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当年奶娘抱着徐家的死婴跳进火海成功欺骗了林瀞瑶,所以这些年阿昭才能在徐家健康平安的长大;可现在,上官无策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了林瀞瑶已知当年被骗;这么多年她都被瞒得死死的,却在现在知道了,是谁让她知道了真相?是谁给她通风报信?”   段逸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近乎是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子!”   徐昭猛然看向段逸,她自然也是想到了那个人;虽有刹那间的犹疑,可是看老疯子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再想到自己曾亲眼所见那一身铮铮傲骨,下意识的出声辩解道:“我相信段清,就算我的秘密是被他说出去的,我也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段逸的脸上闪过愧疚,连再看向徐昭的眼神都不似先前那般坦荡;这个刚毅不阿的铁血男人,一生都活的高风亮节、坦率直接,没想到有一天也会露出这么让人心酸的表情。   楚烨淡淡的目光在徐昭脸上扫过,跟着也开了口:“段王爷,段清朕是见过的,您身上有的风骨他一样也不缺,所以朕也相信他是受人蒙蔽,无意之间才酿成了大祸;毕竟当年的   成了大祸;毕竟当年的事实真相知道的人太少,这些年他被林瀞瑶蒙骗为其卖命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段清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徐昭有些想不通,她被老疯子认出来那是因为老疯子一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段清那根木头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肯定了她的身世?   楚烨脸色柔和的轻拍了一下她后肩的位置,道:“你还记得当初你替我当下牛毛银针时的情景吗?”   怎么可能忘记?那些牛毛银针铺天盖地的朝她射过来,一瞬间她就被炸成了刺猬,差点一命呜呼。   看徐昭后怕的表情,楚烨伸手安抚般的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柔和道:“当时情况危急,段清为了帮你将牛毛银针逼出来直接就扒了你身上的衣衫;而你肩头的八瓣睡莲的图腾,自然是在那时候被他看见了。”   那时自己被射成刺猬昏昏呼呼,徐昭当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听段清将她的衣服给扒了,立刻双手抱胸露出一副受惊的表情;转而又眼神古怪的看向楚烨,这醋坛子会允许自己被别的男人扒衣服?   楚烨被徐昭奇怪的眼神看的头皮一麻,跟着就猜出她心头所想;是啊,他怎么可能会允许别的男人来碰她一下?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他还是把这笔账悄悄的记下,这不,现在不是把场子找回来了吗?   真以为他是随意问出刚才的那个问题吗?要知道大宛镇北大将军段逸的名号可是在四国传颂的响当当,这位老爷子最是爱憎分明、宁折不弯,如果被他知道唯一的儿子可能泄露了他这些年一直小心守护的秘密;老家伙就算是不扒段清一层皮也会让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楚烨就微微扯了下嘴角,眼底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正所谓君子报仇取之有道,不是不到时候未到;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让这对分隔多年的父子在相认之前先打上一架。   徐昭一直在留意楚烨的表情,只是奈何这家伙装模作样的功夫实在是太老练,被她盯了半天都没发现一丝破绽;可纵然如此,她还是直觉段清那根木头已经吃了暗亏;要知道小肚鸡肠的楚小骚耍欺诈来向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是要人防不胜防。   不过,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段清的安危;林瀞瑶当年做下那等丧心病狂之事,这么多年来都高枕无忧自然是认为熟知一切真相的人要么已被她绞杀要么已被她收为己用;此时段清将她活着的消息带回去,依段清的想法一定是认为她是流落在外的皇族子女这才上呈禀告,却没想到踩到了林瀞瑶这辈子最痛的那根刺。   依林瀞瑶的心狠手辣,会让知道她存在的段清活下去吗?   刚想到这里,徐昭就转头看向老疯子:“你有没有关于段清的消息?”   先才还咬牙切齿大喊逆子的老疯子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安静下来,一双熠熠发亮的眼睛飞速闪过几抹不易察觉的痛色,可还是被徐昭敏锐地捕捉到。   本来稍稍放松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只是这次,除了恨,还有涩涩的痛。   知道了自己该知道的真相,徐昭便以身体疲乏为由拉着楚烨回到老神经病们暂时搭建的帐篷中休息。   没有了外人打扰,本该亲热熟稔的两个人却在帐内出奇的安静下来;徐昭安静的坐在柔软的毛垫上揉敞开肚皮任她揉捏的元宵,眼神放空发直,显然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看她出神的神色楚烨也没上前打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袋,悄悄地塞进帐篷角落处的一个包袱里,然后跟没事人似的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靠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待楚烨靠上来的那一刻徐昭才猛然醒觉,歪头一看他居然就这样靠着她睡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心疼又满足的笑容。   这个从小就金尊玉贵的男人,就算是在最困难的夺嫡时期恐怕也没吃过这些苦,没想到现在却为了追上她,风餐露宿不说,还要委屈自己待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休息;堂堂一朝帝王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等耳边渐渐传来楚烨均匀的呼吸声,徐昭这才将一直腆着肚子舒服的直打滚的元宵小爷翻了个身,然后做出一个头晕目眩的动作,元宵小爷立刻心领神会,伸出毛爪在裤裆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个又圆又扁很像芋头一样的东西谄媚讨好的递到徐昭面前。   徐昭动作小心的将那东西轻轻地掰开一小瓣,就看在这表皮粗糙发黑的圆东西被掰开后里面却露出奶白色的果肉,果肉带着淡淡的香甜,拿近了闻,一阵头晕目眩的困顿之感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徐昭惊喜连连的看着手中这叫不出名字的黑东西,冲着眨着金色眼珠卖萌等夸奖的元宵小爷竖起大拇指;果然家有一兔,如有一宝;小家伙不仅浑身是宝,就这识药断物的本领那也是亮瞎人眼,实在是令人惊叹。   徐昭二话不说,拿起那黑东西就往楚烨鼻尖凑,看着他在一阵阵的神秘果香中渐渐陷入深度睡眠,这才放心的从他身边抽开,手脚麻利的站起身,踮着脚尖弓着腰神小心翼翼的走出帐篷。   帐篷外,原本攒高的篝火已熄了大半,空气中的寒意随着后半夜的到来越来越浓;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徐昭扑面而来的刺骨寒冷冻的哆嗦着缩了缩脖子,灵动的眼睛左右张望了一番,最后在看见不远处背对着她高站在岩石上的黑影时,快   黑影时,快步走了上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段逸慢慢转过身,在夜色中,黑的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出现在面前的徐昭:“做好决定了?”   徐昭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清冽的寒气顺着鼻腔一路滑进她的腹腔;似乎十七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这样目标明确。   “做好了。”徐昭淡淡开口:“虽然我对自己亲生父母没有一点印象,甚至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感情,与他们的认识也只是从你和楚烨的口中得知一二;可身为子女,在知道亲人被残害后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在知道仇人还逍遥的活在这个世上的那刻,我更没办法做到宽恕和冷眼旁观,血债必须要由血来偿。”   说到这里,徐昭咧嘴一笑,“老疯子,我要报仇!”   段逸怔怔的看着面前轻描淡写的说出要报仇的徐昭,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薄,她甚至连丁点武功都没有,爬个坡都费劲儿,可此刻,听着那‘报仇’二字从她唇红齿白的嘴里说出来,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上那双坚定如钢刀般的眼睛,他震颤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可当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之后,从骨子里爆发出来的气度连他这种见惯了战场上征战杀伐之人都为之敬畏;在这一刻,他深信不疑的相信着她,甚至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充满了期待。   “好,需要老夫做什么?”   徐昭感激的看向段逸,她自然知道老疯子的这句话代表着他要一路追随她的意思;曾经的一代战将,如今的迟暮老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看见了他的忠勇耿直,如果当年没有像他这样的人跳出来守护在她身边,恐怕她这条小命早就随着十八年前的那场绞杀去见阎王了;她徐昭向来是个念恩的人,老疯子的恩情,她这辈子都会记住。   抿了抿红唇,恋恋不舍得眼睛回头看向灯火忽明忽暗的小帐篷:“我不能把楚烨卷进这场乱局中,他是大梁的皇帝,一旦连他都卷进来,到时候就不是报仇这么简单,而是两国要开战了;他刚登基,根基未稳,我这个皇后就算是没什么才德帮他匡固天下,最起码也不能给他乱添麻烦;这个仇是我的仇,要报也是我来报,我不需要任何人以某种手段来帮我。”   段逸赞赏的看着徐昭:“好孩子,说的对,仇,一定要自己亲手来报才痛快;咱们大宛自家的事,不用他个大梁的出面帮忙。”   徐昭跟着一点头,又道:“既然决定自己单干,就必须先摆脱这家伙;老疯子,五老头他们先前在谷中设伏的时候应该将这不大的山谷彻底探测清楚了吧,我们从山谷后面找条小路趁夜离开,尽量不要惊动守在谷口的翎羽卫和御林军。”   “丫头你这是要偷溜?”   徐昭眨眨眼:“能不溜吗?如果被楚烨知道我去找林瀞瑶玩命,他要么先把我这条小命给玩没了,要么就是为了帮我一起跳进这泥坑里来;这两点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先跑,能把他甩多远是多远;等他反应过来再想追我们的时候,嘿嘿,咱们早就跑的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   段逸啧啧称奇的摸着下巴,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奸诈的小女人:“看不出来丫头你还真有点破釜沉舟的气势。”   “那当然,既然决定要把那把持大宛朝政十数载的老毒妇拉下马,没这点恒心怎么能行。”说着,徐昭拍了拍段逸的手臂:“通知老神经病们,半柱香后在山谷后端集合,咱们一起跑路。”   说完,徐昭就丢下目瞪口呆的段逸拔腿又跑回小帐篷中,跟外面的严寒相比,帐篷内自然是暖和许多;楚烨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动作垂头睡着,想到他个子高大,一直这样缩着睡觉恐怕在醒来后会不舒服,徐昭甚至还好心的摊开他的手脚,让他舒舒服服的平躺在毛垫上,然后拿起他火红色的披风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揣起蹲在一旁含着毛爪的元宵,抱起一侧的灰布包袱,头也不回的走出帐篷。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个本该因为药物而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儿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布满疲惫之色的眼瞳哪里有一丝睡意,分明就是从一开始便保持着警醒状态。   轻轻地一声叹息,从楚烨嘴里发出来,修长的手指按压着微微头疼的眉角,最终在嘴边挂出一个苦笑;这个傻女人,难道他会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吗?   从她在露出那副受伤小兽的表情时,他就知道,他已拦不住她要回去复仇的决心;不过,这才是他认识的徐昭啊,明媚张扬的像猫儿一般的女人,谁也无法阻拦她伸出去的利齿和爪牙。   一道银光闪过,最忠心的属从恭敬的跪在帐篷外面:“皇上,娘娘跟段王爷他们已从山谷后的一条小路离开,我们要不要追?”   追?追上了然后呢?他知道她的倔强,知道她身上肩负的一切;林瀞瑶和她之间的仇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种下,如今她卷土回归,直逼大宛,就是要为当年之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如果他真的珍惜她,就不应该在这时候阻止她。   “不用追了,派人跟上去,一路小心保护皇后安全。”说到这里,楚烨霍然坐起身:“再要人拿着朕的虎符去青宁关,令青宁关守将战事调至一级预警,盯紧大宛边陲的一切动向,如果朕的皇后在大宛出现一点意外,朕就兵攻大宛。”   ------题外话------   一切交代清楚,阿昭终于要领着一帮神经病去报仇了   漫漫生病,状态不好,所以更新的有点少,请亲们见谅;会尽快养好身体,恢复万字更新的。   抱抱。   ☆、010:雪原狂奔   空旷无人的旷野雪原上,天的湛蓝和地的雪白相映成辉,天地茫茫,白雪皑皑,每一眼看过去都是晶莹剔透的雪白世界,在这雪白世界中呼吸吐气都能吐出白腾腾的雾气;天地一切都是雪白一片,好似世间所有丑陋的、肮脏的一切都在这里都会受到净化,心能平静、血能平缓、恨能停歇、痛能停止。   就在这纯白到令人心悸的空旷原野上,一队飞速行驶的人马如一尾黑蛇奔腾在荒原之上,奔雷般的马蹄声哒哒的传响在雪白的原野上,惊动了偶尔从枯草中爬出来寻找草籽树根的小动物,也撕破了原野该有的宁静安详。   奔跑在最前面的领队之人远眺着望也望不到边际的雪白原野,忽然勒紧马缰,扯掉围在脸上的白色围巾,吐着哈气冲身后的弟兄大喊:“将军,咱们确定走这条路是对的吗?且先不说这条路距离大宛最远,就算咱们离开这片雪原跟着还要趟过一处百里沼泽,我们这样打绕远路实在是费事又费心。”   跟在后头的人看见打头阵的老三突然停下来,也都依次勒紧身下的马儿,齐齐回头看向自家老大和跟在老大身边的女子;而这时候的老大自然是段逸,跟在段逸身边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徐昭。   这样不分昼夜的赶路已经好几天了,为了尽快赶到大宛,徐昭放弃了马车与他们一起骑马;好在她年少时活泼好动,经常死缠着哥哥教她骑术,虽说御马技术不是顶好的,但是骑着马奔驰对她来说还是不在话下。   所以,看见一帮蒙着脸穿的跟熊一样的老家伙们齐齐朝着她看过来时,徐昭唰的一下也将围在脸上的围巾扯下来,道:“上官无策虽说被楚烨给吓跑了,可我还是担心那家伙会不死心,半路埋伏咱们;林瀞瑶是绝对不会让我活着回大宛的,所以从大梁回大宛的路上一定会埋伏各种各样的杀招等着我;我们挑选的这条路是大梁距离大宛最长也是最险恶的一条,就算林瀞瑶想到在这儿设杀招,也不会花费太多的功夫,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会让她放松警惕;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盲点,偏偏走这条路,避开一路上早就布好的重重杀招,另辟蹊径、直达目的地。”   听着徐昭的独特见解,一帮老神经病们齐齐朝着她竖起大拇指,就差高吼一声‘奸诈’来表示对她的鼓励和肯定。   “只是咱们已经在这片雪原上奔走了三天,如果再有两天走不出去,我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可就要吃完了,到时候……”段逸直接说出事情的重点,面带担忧的看向远方。   他自然知道走这条路回大宛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可是在这延绵上千里的雪原上,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更没有真正能好好歇一歇脚的地方;白天还好说,到了夜里天寒地冻,弟兄们都是靠着互相挨在一起取暖才艰难存活下来;携带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身下的马匹也露出疲惫之态,再这样不休息牟足劲儿的赶路下去,就算人能受得住,马也受不了。   徐昭明白段逸担心的事,这片白茫茫的雪原因为寒冬的关系四处冰雪覆盖,除了偶尔有一两只幼小的动物跑出来找草籽吃之外,周围再无其他活物;跟大梁京城的熙攘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纯白的世界、洁白的世界,干净的没有一丝无垢的世界,同样也是安静的要人快要发疯的世界;因为经常看着雪地的银白,他们都快患上雪盲症了。   徐昭皱着眉心抿了抿发干僵冷的嘴唇,当初她选择从这条路出发前往大宛,一心只为避开一路上林瀞瑶专门为她设计的埋伏,心想着这片雪原就算是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可是如今这么一走这才发现,难怪这片雪原被称之为‘死亡之原’,如果是一个人走在这里,就算不被冻死也会把自己给憋疯了。   只是,她徐昭办事就真的那么不靠谱吗?!   就看刚才还舔着干裂嘴角的女人忽然眉飞色舞的扬起那张明媚艳丽的面孔,冲着一帮害怕走不出去一辈子都要困在雪原里的当冰雕的老神经病们喊道:“老家伙们,想喝热汤吗?”   众人耳朵唰的支棱起来,各个眼睛冒泡的看向徐昭。   徐昭直接无视那数张老脸,继续高呼:“想不想给老子一句话。”   “想!”先是一个微微的声音传出,跟着,两声、三声、四声……到最后,变成一声震耳欲聋的‘想!’   徐昭龇着牙笑着,继续高吼:“想啃肉骨头吗?”   “想!”老神经病们像是彻底发疯了似的,张口就是大声的迎合。   “想暖烘烘的睡个舒舒服服的好觉吗?”   “想!”   “好!求它!”   话音一落,一只睡的迷迷糊糊地肥兔子被供了出来,毛爪爪无辜的揉了揉将睁未睁的金色眼瞳,因为揉得有些狠,硬是把双眼皮搓成了三眼皮,显得两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   众人一看被推出来的肥兔子,顿时充满希望的火光从心底‘滋啦’一声熄灭,顿时哀嚎呜呼声一片。   “少夫人,您老人家现在也喜欢讲这种没屁的笑话了吗?”   “皇后娘娘,你是不是想你家皇帝哥哥了?不带这么打趣儿人的。”   “锦荣公主啊,我们好歹也算是你的死忠,更是你的长辈,有你这样戏耍长辈的吗?!”   听着这一声声不同的称呼,徐昭眯着眼睛尽数接受;然后戳了戳元宵   接受;然后戳了戳元宵小爷的肥屁股,笑眯眯道:“我逗你们这群老货做什么,闲的没事干了。”   “那你把这只肥兔子供出来做什么?难道要给我们炖兔子肉吃?”三老头先跳出来大声嚷嚷道。   一听到‘兔子肉’这三个字,被主人强行叫醒正在闹起床气的某位爷立刻瞪圆了金目;圆圆的眼瞳里金光闪闪、杀气腾腾,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跟软妹子似的趴在徐昭怀里呼呼大睡的肥兔子?它丫的分明就是个动物界的杀神。   三老头一见元宵小爷对它露板牙,顿时内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整支队伍里谁不知道他的牙都快掉光了,可这死兔子还冲他亮它最引以为傲的板牙……嗷嗷嗷!兔子欺负老人家啦,这个世界没天理啦。   徐昭懒得理会动不动就抽疯卖傻的三老头,心情还算不错的揉了揉元宵小爷的耳朵,对着众人道:“你们忘了,我家元宵是来自何处?”   众人一听,顿时愣住;然后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集体看向正亮板牙的肥兔子,饶是元宵小爷如此强大的内心都被这几十双眼睛看的一个激灵,吱吱叫着就往徐昭的胸上蹭。   段逸最先反应过来:“银毛雪兔出自雪山,对它们来说,冰雪的世界是它们最熟悉的。”   “雪山和雪原虽说差了一个字,可都跟雪沾个边;咱们在这雪原都逛了三天了,雪盲症都快熬出来了还出不去,可我们出不去并不代表从小就生活在雪山中的银毛雪兔出不去。”   “是啊!银毛雪兔最擅长在雪地生活,在我们眼里毫无生机的白色世界可在它们眼中那简直就是回家呀回家;在自己家里找点吃的,难道能难得住银毛雪兔?”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声,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人到最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嗓门越来越高,也不知是哪个精神亢奋的家伙到后来干脆撩开嗓子狂喊了一声,那一声狂喊,简直就是叫出了众人的心声。   看着一张张总算是笑开脸的老家伙们,徐昭这才慢慢放心;大宛还没到,和林瀞瑶之间的战斗还没开始,他们可不能未战先衰;士气这种东西,只要调动的恰当,随时都能再涨回来。   徐昭拍了拍她家大宝贝兔子,戳着元宵小爷圆滚滚的肥屁股,一声声的哄:“爷,您看着抽点时间,给我们找点吃的?”   元宵小爷舒服的趴在徐昭的胸脯上,眯着一对金色的眼珠控诉般的吱吱两声。   徐昭笑了:“他们刚才那话是逗你玩的,怎么可能真的吃炖兔子。”   “吱吱……”   “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凡夫俗子一般见识是不是?!”   “吱吱……”   “不行,不能只照顾我,他们必须也要照顾,这些老货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可他们现在跟着我那就是我的人,我要负责他们的安全。”   “吱!”   “嘿!你个小肥肥,心宽体胖了就开始不听主人话了是不是?瞧这一身臭脾气,都是谁给惯的?”   看着这一主一仆另类的对话,也算是见过无数大小场面的黑鸦队老东西们都惊住了;凑在一起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将军,少夫人这是在跟一只兔子说话吗?”   段逸:“银毛雪兔在北戎可是被当做灵兽般的存在,这种动物不能以普通家禽看之,它们自小生活在雪山,食天地珍奇异宝,喝最纯净甘冽的雪山泉水,早就拥有了灵智,能听得懂人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问题是,娘娘似乎也能听得懂它说话。”   段逸:“老夫的儿媳妇冰雪聪明,连梁帝那只大野兽见到她都乖乖地,难道驯服一只肥兔子很意外吗?”   众人默了,再次在心里集体腹诽:将军这护短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还没成真正的儿媳妇呢就已经这么向着人家说话了,再说了,能不能真的成为儿媳妇现在也不敢肯定,那个梁帝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虽说少将军是英雄少年,可人家也是威武霸主呀。   这边,一帮老家伙还在腹诽外加各种小讨论,那边,徐昭已经一个棒槌外加两个甜枣的将性格高傲的元宵小爷给哄好了。   就看元宵小爷傲娇的双爪背在身后,pia的一下就从主人的怀里跳到雪地里,然后跟撒欢儿的野狗似的在雪堆中狠狠地刨了几口先过足瘾后,这才抖抖身上的雪渣,伸出一只毛爪指向右后方向,先学着四脚动物着地的动作蹦跶的跳动两下,又伸出长着五根指头的爪爪做出奇怪的形状,跟着发出一声吱吱的尖叫。   众人一脸迷糊,看着又叫又像是在学某种动物样子的肥兔子,集体求救般的向徐昭投来求教的信号。   徐昭从马背上翻下来,看着一帮渴望一口热汤和一顿饱饭的老家伙们,双手一环胸,直接当翻译:“元宵说,距离此处十里外的一个雪洞中,有驯鹿的气息,如果想吃鹿肉,你们可以试着去捕杀。”   一听有鹿肉吃!   这帮已经快要被雪原的寒冬折磨的将要失去理性的老家伙们终于在一股热血蹿脑的同时彻底失去理智,嗷嗷叫着就跳上马,挥舞着手中的大砍刀朝着右后方向飞奔而去,瞧那架势哪里像是要打猎,分明土匪进村呐!   一帮人已经冲着喊着去打猎,剩下的人便将暂时停下的地方当做是歇脚点,开始支起帐篷架着锅,捡着木   锅,捡着木柴打着火,分工详细、兴致勃勃的准备着等会儿煮鹿肉的大工程。   徐昭见元宵见到雪堆就跟看见亲娘似的双眼直冒光,干脆就让它在雪地里玩个痛快,走到正帮着兄弟们捡柴火的段逸身边,道:“我走这条路还有一点原因,就是我觉得可能会这样走下去能遇见段清。”   怀里抱着干柴的段逸愣住,随之一张老脸咧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个臭小子从小就皮实,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被林瀞瑶给害了;只是,你怎么会认为他会走这条路前往大梁?”   徐昭说出自己的见解:“我猜,段清当初只是将我当成了大宛皇族流落在外的公主禀告给林瀞瑶,而林瀞瑶根据他的汇报想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段清不知道十八年前的那段过往,他一定会要求将我请回大宛,最起码也要认祖归宗;但这对林瀞瑶来说,我的出现会让她眼前拥有的一切化为泡影,她怎么可能让我回去呢?”   “如果那时候二人争执,段清又是个认死理的人,林瀞瑶为了永绝后患,被逼之下定会痛下杀手;依段清的本事从林瀞瑶手下逃开不是没有可能,逃了之后他又回去做什么?”徐昭冲着段逸粲然的一笑:“还记得当初段清来大梁,他在离开前提着礼物来看我,走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所以我能肯定,他从林瀞瑶的毒手下逃脱后一定会来找我,只是从官道上走目标会太大,而素来胆大心细又富有冒险精神的他很有可能会选择这条路;泥沼固然可怕,但如果找有经验丰富的人带着还是能走出去的,雪原再宽广只要耐心够、信心足,也一定能离开;老疯子,我相信段清的本事,他不是个轻易被磨难和命运折服的男人。”   听着徐昭的话,段逸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再看向身边这小丫头时,眼底闪过感激;这丫头心思敏锐,一定是在路上察觉到了他因为担心儿子而心思不宁,所以这才开口与他说了这些;如此良苦用心,着实要人觉得熨帖。   “放心吧丫头,等那个臭小子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还要揍他一拳头,让他在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跑到林瀞瑶面前乱讲话,现在好了吧,自己卷进去也就罢了,把他老子我也给害惨了。”说到这里,段逸嘿嘿笑着:“老夫还要给臭小子说,你这个未婚妻可不能真的被梁帝那个小混蛋给抢走了;要知道,女人都是靠抢的,抢过来睡一晚,保准以后她对你死心塌地。”   说完,不要脸的老家伙就冲着一脸黑线的徐昭哈哈大笑起来。   徐昭嘴角抽动的看着面前这老混蛋、老流氓、老不死的,在心底深处无限次的诅咒他,她真是嘴欠了才会给他说刚才那番话,她就应该看这老家伙担心儿子担心到提心吊胆、辗转难眠、煎熬不止才好呢。   *   前去打猎的一帮老货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吆喝着兴奋的尖叫声挥舞着鞭子从远处奔过来;三老头的马屁股上还绑着一头已被放血杀掉的驯鹿,看那头鹿硕大的个头,怎么瞧都是头成年公鹿,有这一顿鹿肉吃想必一定会让这些天受苦的老家伙们心满意足起来。   大家同心协力,很快就将雪水融化烧成热水,剥皮拆骨、清洗内脏各器官,甚至还有几个贪吃的老家伙将有些能吃的脏器切成小丁用随身携带的粗盐辣椒面简单的腌制,然后用匕首削出适用的签字一串串的将肉丁串起来放在火边烤;锅里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鹿肉,火边是充满异域风情的烤串;望见这一幕的众人几乎都激动地热泪盈眶,就差跪在地上鬼哭狼嚎一番才能发泄此刻内心的激动。   徐昭坐在防潮的垫子上看着各个像老顽童似的老家伙们手舞足蹈的围在锅边嬉笑打闹,这一顿热饭,似乎将连日来的奔波和疲累都一扫而光;当第一口热汤吞进胃里,第一口香浓的鹿肉吃进嘴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对着寒冷的空气重重的吹出一口气。   浓浓的热气带着浓浓的人情,在这一刻,纵然是在这茫茫冰寒的天地间,所有人眼神中跳动的火光和神采都美的惊人,亮的要人心颤。   元宵小爷在雪地里撒了欢儿的四处玩,等小家伙顶着一身雪渣心满意足的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飞跑回来的时候,小家伙原本瘪瘪的裤裆再次变的鼓囊囊;不用想就知道小家伙又出去觅食了,而且收获颇丰,全部都储存在自己的大裤裆里。   徐昭喝了两碗热汤,吃了好几块鹿肉就饱了,看见元宵远远地朝她奔来,展开双臂,小家伙机灵的一下就窜进她怀里,白乎乎的大脑袋在她的胸口亲昵地蹭啊蹭,活似一个撒娇的孩子。   “吱吱,吱吱吱……”小家伙撒娇够了,就一脸讨好的冲着徐昭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方向,金色的眼珠子里闪烁着耀人的光芒,显然也是一副颇为激动地神色。   徐昭顺着元宵指的方向望过去几眼,用手当檐踮脚远眺,最后用怀疑的口气问:“你确定吗元宵?真的是这个方向?”   本来还在等着主人夸奖的珍兽听见主人犹疑的声音立刻表现出‘兔不悦’的表情,毛爪爪学着人类的样子做出抄胸的动作,不高兴的亮了亮自己的板牙:“吱吱……”   正在叫老五将吃剩下的鹿肉小心包上带走的段逸察觉到这一主一仆的互动,走上前道:“怎么了?”   徐昭指向远处:“元宵说,顺着这个方向   着这个方向,再有一天我们就能走出去。”   “什么?是这个方向吗?真的只要一天?”正在收拾鹿肉的众人立刻直愣起耳朵,难以置信的问出口。   徐昭看着元宵小爷那副依旧气鼓鼓的神态,忙伸出手摸摸小家伙大大的耳朵权当做抚慰;心想,这鹿肉都是靠元宵小爷找来的,再加上小东西对雪地情况是最熟悉的,此刻不相信它这个向导还能相信谁。   想到这里,徐昭眼神肯定道:“没错,就是这个方向,明天我们就能走出这片雪原了。”   众人一听,皆是一片欢腾;要知道这该死的雪原虽说纯净如冰雪雕琢的精致世界,可是这里,食物难觅、天寒地冻,如果有的选择,他们绝对不会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分。   看着众人欢腾的神色,徐昭也跟着淡淡的勾起嘴角;然后在元宵的耳朵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小家伙立刻睁大眼睛左右四看,最后小小的毛爪又一指另一个方向;顺着元宵的手势,徐昭眼神悠远的望过去,那里是大梁京城灵台山的方向,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她始终相信在灵台山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曾真正的结束,那里埋藏的真相,遮盖的丑陋,她发誓——一定会将一切真相亲自揭发与世人眼前。   大宛,我来了!徐昭,终于回来了!   *   与此同时,雪原外的百里沼泽处,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停歇在此处暂时歇脚;一个身背箭筒的男子警惕的将周围情况仔细观察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走到一个扶着马鞍,脸色苍白的男子面前。   “王爷,您今天一定要穿过这片沼泽吗?属下认为您应该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听说这里的沼泽多有毒气,万一伤口沾染,很有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男子听到劝阻,眼神虽有动摇,可脸上坚毅的神色却是丝毫未改;待他缓缓抬起头,一对如墨般黑浓的眉眼立刻给人深邃幽沉的感觉,挺直的鼻梁亦如他刚毅的性格,微微削薄的嘴唇此刻却是透着淡淡的莹白,再加上不是太好的脸色,一看就是身负重伤、失血过多的征兆。   没错,此人正是段清。   诚如徐昭猜测的那般,当日在他禀明太后欲将流落在外的公主接回来时,他怎么也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不顾一切的抹杀令;他欲上太后问清缘由,可在知道太后居然派出了上官无策和龙腾军前往大梁的那刻他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连他都无法控制的事;要不然,向来心思沉稳如磐石的太后也不会在听到他的描述后流露出那般惊恐可怖的表情。   他深知上官无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清楚龙腾军是个什么样的军队;如果让他们成功潜入大梁,先别说被大梁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后将会给大宛带来怎样的灾难;依照上官无策狠辣无情的个性,很有可能真的会不顾血脉亲情将徐昭给斩杀了。   当初他将在徐昭身上看到的八瓣睡莲图腾之事告诉太后只是希望流落在外的大宛皇族能够认祖归宗,可没想到无意间会给那个人带来如此大的祸患;事情既然由他而起,就必须由他而终;他绝对不能眼看着那个无辜的女人遭受迫害。   想到这里,段清脸上的坚毅之色更加明显,踉跄着走了两步,可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而重重的摔倒在地。   照顾在他身侧的王府亲兵看见他栽倒,忙各个伸出手搀扶,“王爷,这时候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的身子……”   “这点小伤,我还能坚持。”   “你还想怎么坚持?”背着箭筒的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拔高嗓音说出口:“一路上我们受到多少伏击,王爷当初在离开皇宫的时候就已受了伤不是吗?这沿路颠簸、路途遥遥,又没良医救治,王爷,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救人了,恐怕连你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   “齐豫,有你这样说王爷的吗?”   一个黑脸大汉站出来喝止:“王爷别生气,齐豫这小子也只是担心您的伤势,并没什么坏心。”   段清哪里不知这些从小就跟随在他身边的亲兵都是为了他好,可是此刻,他真的是心急如焚呐!   黑脸大汉看了眼齐豫,又瞅着被众人扶起坐在石头上的主子,目击远眺,查忘了一番四周后,道:“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绕过一个小山村吗?我以前就听人说过,说这片沼泽附近有几处生活隐蔽的山村在此搭建,村中有熟悉这片沼泽的人;王爷,你要是现在下令要我们趟过这片沼泽我们立刻就会做,只是,我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沼泽中有多有污泥毒物,恐怕我们这百十号人齐齐出发,等穿过这片百里沼泽出去也只剩下寥寥数人了;属下认为,我们可以先折回那个村庄,然后再找熟悉的老乡为我们带路,正好一般的村子里也有土大夫,也能给你看看伤,等咱们万事俱备再一起出发,届时成功的机会只会更大,也能缩短不少时间;你认为呢?”   看着将一切都交代的事无巨细的老黑,段逸一番思量后终于点头:“好,叫上兄弟们,咱们先去那个小村庄。”   于是,这个刚刚才歇脚的队伍再次被拉起来,一个个年轻体健的壮儿再次挎弓上马,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个数里之外的小村庄此刻却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屋门前草芥乱飞无人打扫,小院后田地荒芜无人耕种;不断地有痛吟挣扎的声音从一扇扇门缝中传出来,昔日曾好比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此刻已变成人间地狱。   因为在数月前,这里突然爆发瘟疫,一时间人畜无一人幸免,天天都有死人增加。   ------题外话------   明天漫漫会早点更,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原因还要扛病出差赶飞机。   后天漫漫可能会更的有些晚,宝贝们不用等的太早。   感谢亲爱的们送的打赏,月票和花花,漫漫心存感动的同时也会更加努力,争取写出更精彩的段子让宝贝们看的痛快。   天气寒凉,真的不要轻易生病,冬天感冒最是磨人,尤其是北方的宝贝们,出门都戴帽子围巾手套哦。   ☆、011:碰触   一日过后,当一眼望过去的冰雪世间变成放眼远眺尽是成片沼泽的时候,一路风尘仆仆、昼夜不停赶路的众人皆露出一副‘万念俱灰、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无望表情。   “老三,把水袋拿来,老子的嗓子渴的都快冒烟了。”   “老六,来给爷唱个小曲儿,爷总觉得再不听你唱两嗓子,以后就没这么机会了。”   “大头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鹿血不能总喝,这东西虽然大补,但喝多了会想女人的。”   听着老神经病们有气无力的一唱一搭的对话,徐昭也有气无力的从马背上翻下来。   这些天的连续赶路颇有些让她吃不消,刚站回地面上就让她觉得双腿发软,大腿发颤,一股股涩涩的疼痛磨的她两瓣屁股火辣辣的疼,就跟被人撒了辣椒面似的,让她承受不住的一会儿猛抽冷气,一会儿又翻着白眼不断暗咬牙梆子。   整支队伍中,只有元宵小爷依旧龙精虎猛、精神奕奕。   这位爷此刻正高坐在马头上,眯着俩金光闪闪的眼珠子目不斜视的目视前方,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之气;再配上一身随风翻飞的银毛,那潇洒的英姿、那唯我独尊的架势、那芸芸众生皆为浮云的超凡脱俗……   吥的一声!   啪!   头顶上飞过一只浑身黢黑的老鸹,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老鸹飞过,给元宵小爷留下了一坨绿色的屎。   头顶着绿屎的元宵小爷犹如受到雷霆之击,浑身僵硬的杵在原地;就在众人还不知它在刹那间遭受到如此凄惨侮辱之事的时候,这位爷拔声而起,吱的一声尖叫刺破长空;那凄惨的声音中,夹杂着悲愤、含着怨恨、更有着对飞行动物从此种下来的深仇大恨。   爷讨厌会飞的一切!   爷这辈子最恨黑色的大鸟!   爷以后不吃素了,爷要开荤,第一口吃的就是那个敢在爷头顶上拉屎的呆鸟!   徐昭本来还在揉着自己快成四瓣的屁股,忽然听见元宵的尖叫一个鲤鱼打挺就绷直身子,跟着她就看见元宵小爷如雷霆闪电一般从马头上跃下来,形如疯魔、癫狂无比挥舞着两只毛爪,一边吱吱叫着对着天空挥空拳,一边头也不回的往沼泽群中奔去。   望见这一幕,徐昭忙快步追上:“元宵。”   “丫头慢着。”段逸及时出手拉住快要冲进沼泽中的徐昭:“别乱跑,万一掉进沼泽里可就麻烦了。”   “可是元宵它……”徐昭急忙开口,同时伸手指向元宵跑开的方向,可再回头一望,那里哪里还有元宵银白的身影?   “元宵?元宵、……元宵——”徐昭对着早就空荡荡的沼泽群中大声呼喊,可是不管她此刻怎么喊,那向来听话乖巧的小家伙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声叫声都没有。   徐昭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人,众人齐齐奇怪的围上来。   “怎么了?元宵小爷不是在马头上坐着吗?”   “没了,马头上没那只兔子的影子。”   “靠!咱刚从雪原出来兔子就不见了?小家伙不会是去找吃的了吧?”   “刚才听见兔子的叫声,听着很奇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徐昭耳边说着,可此刻的徐昭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眼神慌乱空洞的看着眼前黑黢黢的沼泽群。   段逸抿了下唇,先前走两步眼带担忧的看向沼泽:“这片沼泽延绵数百里,听说里面不仅有毒气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毒物、毒虫,咱们不能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闯进,要不然会有危险。”   老五反应最快,霍然扭头看向沼泽:“将军,元宵是不是只身闯进沼泽了?”   “我不应该将它一个人放在马头上就不管了。”徐昭含泪的声音带着哭腔慢慢说道:“从离开京城之后,我就没有好好再关心它;一路上它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它自己在找,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照顾一下它,很多时候反而是它找来一些新奇的果子和草药给我吃;尤其是在雪原,我更是只把它当成能带我们找到食物,带我们出来的工具;它明明最喜欢睡觉,可我害怕它睡死了就故意把它放在马头上;我算什么主人呐,卸磨杀驴都没像我这么快的。”   听着徐昭自省般的言语,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还是段逸在这时候打破这压抑的氛围,开口道:“丫头你也不用着急,元宵是银毛雪兔,这种动物绝非普通的家禽猛兽能够相比;它们嗅觉很发达,又有很高的灵智,很多时候人类做不到的事它们反而能偏偏做到;元宵自幼就吃天材地宝长大,它会分辨什么是有毒的,什么是能食用的;这里的沼泽虽然凶险,可对它来讲未必能受到威胁。”   “对呀,这小家伙鬼机灵,指不定只是跑开一下,很快就回来了。”一个老头忍不住也跟着开口安慰徐昭。   “没错,银毛雪兔的嗅觉比狗厉害,它是你养的,你身上的味道它老远就能闻见,只要咱们在这儿等一等,很快就能等到它回来;到时候把小家伙的两个耳朵拴住,作为惩罚它乱跑的后果。”   “但是,刚才兔子的那一声尖叫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听着怪渗人的,像是发生了什么摧心肝的事情似的。”三老头刚一脸扭曲怪异的将这句话说出来,就收到众兄弟齐齐射过来的‘闭嘴’眼神。   ‘闭嘴’眼神。   三老头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五老头用警告的余光瞥向老三:“你要不想嘴里最后的几颗牙也没了,最好现在立刻闭嘴。”   三老头老眼含泪,双手唰的一下紧捂住嘴巴;控诉般的眼神左右乱瞟着身边的弟兄,什么嘛,他说句实话还不行了?刚才兔子的叫声明明就很奇怪嘛。   *   就这样,众人何怀心思,心情忐忑的从正午等到了太阳西垂;看着天边渐渐染红的火烧云,徐昭终于将疲惫的眼神从元宵离开的那个方向收回来,眼角噙着的眼泪在一声深深地吸其中悄无声息地坠落。   所有人都像是不敢呼吸一样,偷偷的看着她的表情,然后各自四目相对,无声中又互相摇了摇头。   对于这片沼泽所有人都心里没底,且先不说沼泽中的毒虫,就是那毒气一般人都是无法承受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干等在这里而不进去看看;现在,他们只能期待那只胖兔子是个福大命大的主儿了。   徐昭默默地擦掉脸上的眼泪,看着天边越来越浓艳的红云,站起身就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看见她这个动作,其他人都依次站起身;段逸跟在她身后:“你别冲动,你要是真的想一个人冲进去找元宵,别说是能不能找到了,你这条命恐怕也危险。”   徐昭扶正马鞍,将松了的带子一根根重新系好,“我不是去找元宵,咱们走,去这片沼泽的附近看看,瞅瞅有什么方法能趟过这片沼泽;只有找到能进沼泽的正确方法,我才能找到这个要人操心的小家伙不是吗?!”   听见徐昭这么说,众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在这儿等了一下午,眼看着机会越来越渺茫,有多害怕这丫头会不要命的冲进去,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什么凶险恐怖的事等着他们呢;不过好在她虽然乱了心神,可还没失去理智。   众人经过一下午的休整,再加上元宵消失事件的冲击,本来面对这片黑色沼泽时的无望心境在悄然间又在发生着改变,低落的气势再次被调起,各个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沿着没有沼泽的边缘地带仔细搜查着周围的情况。   *   绵延数十里的黑色荆棘丛,随着夜幕的降临犹如一头趴伏的凶兽压着低低的嘶吼蛰伏在无人敢轻易闯入的沼泽领地;白日里看只显空旷寂寥的地方到了夜间终于显露出它的真容。   一缕缕难闻的恶臭不断地从沼泽中漂浮出来,随着冰冷的空气凝结成冰珠挂在枯木上,偶尔有一两只黑色的老鸹从头顶飞过,扑闪着黑色的翅膀啼叫着难听嘶哑的嗓音,更将夜的森狞凸显到了极点。   徐昭等人早就夜色彻底暗下来的那刻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到了夜间马儿的视力也会受到影响已不再适合骑在马背上,再加上周围空气的渲染,让一匹匹随着路途奔波的马儿略显躁动不安;好在他们随时都备着火把,早早将火束点燃,瞅着亮光一点点的扩大,不安的心情也总算平复不少。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界,就算是见惯了各种大小场面的老家伙们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打头阵的人早就由老三换成了亲自上阵的段逸,就看他一人一马当先,高举着火把在走在最前头,偶尔汇报两声前面的情况,也算是给后面跟上的人吃颗定心丸。   只是,就在众人闻着越来越刺鼻的味道,拖着渐渐沉重的脚步沉默无声的走在勉强能过人的小道上时,忽然一声刺破空气的箭破之声从身侧以最快的速度传来。   段逸顿时压身蹲下,同时高喊:“趴下,有埋伏!”   曾经震慑大宛北方的黑鸦队纵然峥嵘岁月带走他们年轻的脸庞,可有些早就融进骨血中的东西却是任何东西都带不走的。   随着段逸的一声警令,就看原本慢吞吞的众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各个身法矫健的或趴伏或躲藏,专门负责特攻的弟兄在其他人积极找掩身之处的同时也已极快的速度箭搭弦上,身法如闪电般躲闪的同时,银色的闪光带着疾风骤雨的气势朝着暗处嗖嗖嗖的就是几连发射。   僵冷的空气瞬间传来几丝微微的血腥,徐昭吓得躲在勉强能挡住她娇小身形的荆棘丛里,透过斑驳的丛枝把眼睛睁到最大看外面的情况;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吓得她一个激灵的倒转过身,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吓得差点没翻个白眼厥过去。   “六老头,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过来都不出个声儿吗?”徐昭恨不能挥起拳头给这成天甩帕子的娘娘腔来一下子。   娘娘腔六老头捏着兰花指掩着嘴,嘻嘻笑着压低声音在她身边说:“这摆明了是有人在埋伏咱们,我要是出声,岂不是被飞来的箭矢射成刺猬。”   徐昭翻个白眼,腹诽:你现在这不男不女的样子还不如一只刺猬呢。   “说,你刚才不是在前头嘛,怎么忽然来我这儿了。”   六老头蹲到徐昭身边:“将军要我来你身边保护你,娘娘你别怕,我的轻功是众弟兄中最好的,等会儿看情况,咱们要是打不过我就带着你跑。”   好么,感情这娘娘腔是老疯子给她安排的贴身侍卫。   徐昭撇撇嘴,不以为意的看向前方:“你说,对方来了多少人,他们是不是林瀞瑶派来的?靠,咱们从雪原中都能平安的走出来,没道理会折在这种破地方。”   “我咋知道,不过,有一点我知道。”六老头神秘的笑着。   徐昭回头,看他:“知道什么?”   “对方最少有一个箭术高手,刚才那一箭,也亏得是将军遇见,如果是我们,准死了。”   看着六老头不以为意的说出这句话,徐昭却埋头深思起来;这帮老家伙的战斗力她从未怀疑过,就连当初上官无策领着龙腾军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因为对方人手过多而稍显忌惮;可眼下,六老头言语中的忌惮明显偏向了别处,那就证明了这拨来者,已不是像龙腾军那帮家伙那么好应付;他们中间,有真正的高人。   ☆、012:瘟疫   来人极擅隐藏气息,趴伏在黑丛丛的荆棘丛中竟然无一人察觉,如果不是他们射箭先偷袭让段逸察觉到古怪,恐怕就算是他们一行人从就这样晃荡着走过去,都不会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   徐昭捏紧汗津津的拳头抿着嘴唇,双眼如狼的目视前方;这一幕落在六老头的眼里,忍不住就是一声唏嘘赞叹:“娘娘,你这样子真的好像一个人。”   徐昭懒得搭理这娘娘腔,只是随口应付道:“像谁?”   “我家将军呀,将军以前对敌的时候也是这样,气势迫人、凶狠异常,震慑的敌方还没把刀子举起来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六老头微微抬着下巴一脸骄傲的说着。   可徐昭的脸色却难看起来,说她像那个老疯子?六老头是跟她有仇是不是?!   就在徐昭分神的煞那,来人的又一拨攻击再次袭来;只是这次,再不像刚才那样玩偷袭,而是从密密麻麻的荆棘丛中倏地跳出来几个人。   借着昏暗的火光,他们隐约能判断出这些跳出来的人年纪都不大,不过都是些二十上下的壮年男儿;只是,在场之人却无一人敢轻易小觑了他们,要知道刚才那一箭的凌厉程度,到现在让人想起来都直让人后怕。   “呸!一路上伏兵追杀小爷还不够,现在还找一帮老家伙来送命;林瀞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就靠这帮老货就能把小爷们收拾了吗?”开口之人是个身量高大如铁塔般的红脸大汉,那汉子一声咆哮,大有一副身先士卒、悍勇无敌的架势。   只是,听见这一声怒吼的徐昭等人,都愣住了。   阿莱?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脸上的杀气渐渐隐下,手中紧握着的兵器也缓缓松开,就连小心躲避在荆棘丛的几个老家伙也因一时的惊愕而一不小心暴露目标,张大了嘴巴僵在原地。   可那大汉像是看不到他们此刻的表情一般,继续挥舞着虎虎生风的大刀,大喊大叫,恨不能再蹦高三尺的叫唤道:“爷爷我这股子鸟气快要受够了,来呀,是爷们的就跟爷爷我真刀真枪的干,爷爷要是喊一声怕,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不做人。”大吼完,那大汉还原地耍了一套颇为威风凛凛的刀法,再配上他那副哇哇乱叫的架势,的确是有够唬人的。   只是,躲在荆棘丛里的老家伙们在看清楚那套刀法后,全部都露出更加错愕的表情,忽然,也不知是谁先控制不住的抽噎了一声,跟着,周边的氛围整个都变了。   “老三,你有没有觉得这臭小子长的很像一个人?”一声压抑的低语声带着隐隐的哭腔轻轻地传来。   “像,太他妈像了,连这急躁暴怒的性格都一模一样。”   “大胡子有后了!那王八龟儿子走之前还念叨着他媳妇,说可惜看不到从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个带把的还是个娇丫头;下次给他烧纸老子可以告诉他,他媳妇给他生了个带把的儿子,臭小子长的很结实,就是性格和他一样傻。”   听着身边带着激动情绪的讨论声,徐昭隐约像是察觉到什么;跟着霍然睁大眼,唰的一下就从荆棘丛中站起来。   徐昭的这个动作让在场之人都是猛然一凛,要知道就算他们猜出来者是谁,可对方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眼下徐昭的这个动作,明显就是在不要命。   躲在远处的段逸看见,跟着就要拔然起身,一把被身侧的五老头拽住:“将军,不可冒进。”   “可是丫头她……”   “我们且再看看。”   说话间,数米之外的红脸大汉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徐昭唬的一惊,可毕竟是见惯战场杀伐之人,很快就稳住心智,举着大刀大声喊道:“呔!叫一个臭娘们打头阵爷爷看不起你们,刚才爷爷可是瞧清楚了,你们这里面有高手。”   徐昭懒得跟这个满嘴‘爷爷’的家伙废话,直接撩开嗓子道:“你是段清的人!”   “……”红脸大汉懵了瞬间,睁大一双铜铃似的眼睛,斩钉截铁道:“爷爷的亲爹是镇北王府的人,爷爷自然也是段家的人。”   “好小子,爷们!”一帮老神经病们同时在心底发出一声赞赏。   徐昭面露喜色:“叫段清出来见我。”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臭娘们的脸面,长这么丑还想对我家王爷使美人计,告诉你,襄北城屁股最翘、腿子最长、胸脯最大的花魁坐在我家王爷怀里王爷都跟抱根木头似的,就你这小样,一边站着。”   “老五,今年给大胡子烧纸,少给他烧两张。”听见这段对话的段逸差点哭了:“老夫的儿媳妇啊,可别被这混小子给折腾跑了。”   至于其他众人,都默默地伸手扶额,露出一副蛋疼菊紧的表情:不愧是大胡子的亲儿子,这强大的遗传能力,太他妈强了。   徐昭本来还想跟这红脸大汉好好说话,可见自己还没讲两句听到这鲁莽大汉的耳朵里却成了她想勾搭段清?饶是她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暴躁了。   就待她刚准备发怒,一个站在红脸大汉身旁的黑脸男子走出来:“姑娘点名要见我家王爷,是为何意?”   徐昭没好气道:“告诉那个大冰块,本宫乃大梁皇后徐昭,他要是不亲自出来见我,老娘就让他永远见不到他亲爹。”   黑脸男子明显一怔,连向来沉稳的脚步都跟着微微一晃:“你说你是徐昭   一晃:“你说你是徐昭?当真?”   “这事儿还能说假吗?”   红脸大汉唰的就把刀扛在肩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徐昭:“老黑,这小娘们绝对是个骗子,你没听她刚才说咱们王爷的亲爹吗?奶奶个熊,大宛谁不知道咱们老王爷死得早,想骗人她都不会。”   “不!我信她。”   被唤做老黑的男子拦住红脸大汉,对隐藏在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齐豫,叫弟兄们不可妄动。”   “老黑,你要做什么?”红脸大汉睁着焦急的大眼睛急吼吼的问。   老黑一步一步的从昏暗的荆棘丛中走出来,当他来到双方对峙的空地上,就看这高大威武的男子对着徐昭就是一个利落的抱拳,“大宛镇北王府黑鸦队统领黑风,见过大梁皇后。”   一声干脆的自报家门,声音隆隆震耳的在荆棘丛的上空传响。   原本躲藏在荆棘丛中的段逸等人,就在这一声明朗坦荡的自报家门后神色各异的站起了身。   这些就算是在被龙腾军围困之下都能大笑出来的老家伙们,此刻却各个在无声中红了眼眶,甚至还有几个轻轻地低头擦着眼泪;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比得过后继有人还要让人振奋人心的?   纵然当年镇北王府的黑鸦队精英倾巢而出,纵然曾经的兄弟无缘得见今日的场面,可是他们相信,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们,如果他们能看见这一幕,都会开心的笑出声。   镇北王府没有覆灭,黑鸦队的精神没有湮灭,虽然时光过去,容颜苍老,可有一支全新的队伍重新顶起了他们的名号,昂首挺胸的驰骋在北方,飞驰在他们曾经飞驰过的路,热血倾洒在他们曾经深爱过的土地,他们的身影会传过三途河,让早走的兄弟们就算是远在轮回之处,也能看见。   徐昭感受到老家伙们激动,微微低头,无声中的笑容浅浅的出现在她的嘴角;她似乎能读懂此刻老家伙们感慨震撼的心情,虽然她不知镇北王府的黑鸦队究竟曾经有多辉煌,可是她曾多次在老家伙们的脸上看到那骄傲自豪的表情;如今后继有人,能不开怀乐哉?喜极而泣?   “那个臭小子在什么地方?”段逸先一步走出来,虽然此刻他依旧镇定如初,可那微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   老黑看着一帮带着岁月峥嵘面容的老者一个接着一个的从荆棘丛中走出来,先是微微一愣,跟着在看清楚段逸的面容后,黢黑的脸上煞那间迸射出惊人的喜色,双膝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高呼:“属下参见老王爷。”   扛着刀的红脸大汉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咦?老王爷?难道是咱们撞见鬼了?”   齐豫一直带着弓橹手的弟兄们隐藏在后面,察觉到不对忙先走出来,在他也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后,也是一惊:“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这样?   按理来说,只有他们趟过沼泽才有可能与刚过雪原的徐昭等人相见,可现在的两拨人就这样遇见了?甚至连徐昭自己都有些想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存了偏差。   其实,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元宵小爷。   曾经真正穿过这条凶险之路到达大宛的人,便先入为主、自以为是的认为想要通过这条路唯一的办法唯有穿过雪原越过沼泽才能抵达目的地,却不知这片地域的神奇之处。   原来这片沼泽是围绕着雪原而生,且覆盖面积连雪原的一半都及不上;如果运气不好,就要先过雪原再过沼泽,经过无数重重困难才能到达目的地;但如果熟知一切路况,就能在过雪原的同时直接绕过沼泽,再由沼泽的边缘地带直接走过这片凶险的沼泽群,不必真正的涉嫌亲临危险之境就能到达大宛。   而元宵给徐昭他们带的这条路,正是一条只需要走过边缘不用真正冒险趟过沼泽的这条路;于是,他们这才能与同样在沼泽边缘打晃还未进沼泽的老黑齐豫等人遇见。   *   此刻,小村庄中的一处亮着微弱光火的简陋房间中,浓郁刺鼻的药味参杂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冲蚀着整个房间。   “怎么办?老黑和齐豫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王爷一直高烧不醒,村里的人又闭门不开,我总是觉得这里很古怪,季刚,要不我们还是带着王爷先离开这里再说。”一个圆脸男子一边用湿帕子仔细擦拭着躺在床上满脸红潮的段清一边面露急色道。   被唤做季刚的男子抿紧薄唇,一张硬朗的脸上带着凌然之色:“方圆百里都查过了,除了这个村子再无人迹,我们带着伤重的王爷能去哪里?妈的,把老子逼急了干脆踢烂这些关严的房门。”   “不可,王爷说了不能惊扰村民。”圆脸男子忙出声制止:“现在不能走也不能动,看来也只能等着老黑他们带消息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如雷云般由远及近压迫而来,季刚惊喜的蹿跳起身,快步就朝贺门口迎去:“一定是齐豫他们回来了,张茂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接他们。”   说话间,季刚便已飞蹿出去,留下同样面露喜色的张茂拿着湿润的帕子一下一下的小心照料着呼吸声越来越重的主子;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段逸裸露在脖颈后侧的肌肤上,正有一块小小的红斑像是拥有生命一样正在慢慢变浓,缓缓变大。   *   村庄外,一行人喜色难表,几乎是欢   ,几乎是欢欣鼓舞的朝着村子里奔去。   只是,在看着越来越近的村庄近在眼前时,徐昭却忽然勒紧马缰,脸色严肃的蹙着眉心,不再往前走动一分。   看见徐昭不动,其他人也都依次停下。   段逸着急见儿子,瞧这先才还笑的直咧嘴的丫头突然变了神色,忙出声问:“怎么了丫头?”   其实连徐昭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时候停下来,只是隐约觉得这个村庄有些奇怪,似乎还有些危险,最好不要靠近为妙。   徐昭转头去问黑风:“老黑,你确定段清此时就在这里?”   “是啊娘娘,我们一行人本来已经来到荒泽附近,只是听闻这片沼泽很是凶险所以不敢贸然闯进,商量之下这才找了就近的村庄暂时歇下,娘娘可有何疑惑?”   徐昭拧了下眉心:“这个村庄,我怎么瞅着如此败落呢?”   “娘娘有所不知,当时我们来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本来还以为是个无人居住的村子,住下来后才发现还是有些人迹的;只是这里居住的人都很奇怪,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偶尔半夜里还有哭声;不过好在他们也没来惊扰我们,想必是有些排外,所以我们也没主动去打听。”   “是啊!反正只是暂时歇脚,等王爷的伤养好了,我们就……”   “李俏!”老黑一口打断张口开始说话的红脸大汉,红脸大汉先是一愣,跟着才反应过来,忙捂住嘴睁着圆圆的眼睛左右乱看,摆明了就是一副心虚藏事的样子。   “养伤?段清受伤了?”徐昭拔声问道。   这下,老家伙们都跟着紧张起来,这帮兔崽子刚才一路上尽给他们说好听的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只字未提,如果不是这红脸孩子说漏嘴,恐怕他们只能在进了村子后才知道一切真相。   段逸脸色终于在这时候沉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黑风一个骨碌就从马背上滚下来,跪在地上面色忐忑:“老王爷请息怒,属下不告知一切只是不愿您担心。”   “说!”   黑风一个哆嗦,终于据实已告:“老王爷有所不知,我们一行人从离开宛城的那一刻就步上了被追杀之路;王爷他更惨,当初在宫里因为不备而被太后的手下暗杀,如果不是一身武功卓绝,恐怕早就死在那里了;出了皇宫后王爷带着我们一路直往大梁,太后一路设伏欲将我们阻拦下来,我们也是拼死才来到这里;只是王爷一路伤势越拖越重,最终在日前倒下了。”   “伤的可重?”徐昭问出口。   黑风道:“本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到根基;可是很奇怪,当我们一行人在这里歇下后王爷就一睡不起了。”   一睡不起?!   段逸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刚准备打马直往村庄中冲去,一声急吼从徐昭的嘴里喊出来:“老疯子,先别动!”   众人都被徐昭这一声吼惊的一个激灵,可徐昭却无暇去看众人神色,而是面色稍白的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残垣断壁之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趴在断墙上,睁着一双渴望而空洞的眼神,借着幽幽月光如鬼魅般直直的看向他们。   但,真正让徐昭惊骇的并非那娇小身躯骨瘦如柴的的模样,而是借着凄冷的月光在看清那小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红褐色的斑痕时,差点惊叫出声。   众人也察觉到徐昭的奇怪,顺着她的眼神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李俏依旧是不以为意的扛着他心爱的大刀,在看见那小小的人影时,嘿的一声喜叫出声:“这还是咱们第一次看见这个村子里的人,娃娃,你怎么一人在这里?家人呢?”   说话间,李俏就翻下马欲要朝着那孩子走去,要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很怪异,如果能借由这个孩子找到他的父母,也许跟他们好好说说,他们就会请村里的土郎中给王爷看看伤势。   可李俏的脚步还没走两下,只听见嗖的一声箭响,跟着一尾银光从眼前忽闪而过,李俏煞那间站定在原处,双腿绷紧、腚子夹严,难以置信的看着只离他半步之远的箭羽,扯直了嗓子叫骂:“混蛋齐豫,你丫想射死老子呀。”   “笨蛋,你仔细看看那个孩子。”   听见同伴的提醒,李俏忙又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爬在断墙上不动的孩子,在他真的瞧清楚那一块块宛若快要剥落的红褐色斑痕时,纵然是他这个大老粗,也一时忍不住差点捂着嘴吐出来。   “这是什么?那个孩子的身上……”李俏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回头就冲着身后的同伴喊叫。   徐昭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开口:“这个村庄不是排外,而是这里的人身上都生出了这些红褐色的斑痕,无法示面与外。”   “红斑毒疮。”段逸喃喃自语道:“这是疫情,是一种瘟疫。”   听到瘟疫二字,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要知道,再强大的人在面对只要发起就能死亡无数人的瘟疫面前,也会如一个胆小的孩子,望而畏惧。   可现在更糟糕的是,段清居然此刻正身在一个满是瘟疫的村庄之中。   段逸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策马直往村庄中疾驰而去,看见他绝尘而去的身影,跟在他身后的老家伙们各个跨紧马腹立刻跟随而上。   徐昭知道此刻自己是拦不住他们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冷静下来,赶紧想出所有预防瘟疫的方法,高声喊出声:“所有人用布条捂住口鼻,尽量不要大口呼吸,沿途看见任何东西都不要碰,赶紧接上段清立刻撤离;老黑,你带领几个人不要跟进去,在外面接应我们,你们来这儿的时间比我们久,周围的地形也比我们熟悉,我需要一个上风口的方向就地扎营,还要热水、篝火和清澈的水源。”   “可是娘娘……”   “这是命令,你要是不想让大伙儿都跟着染上瘟疫,可以不照做。”   黑风等人一下就被徐昭吼住,双眸含泪带愧的对着徐昭点头;当初是他们无知,居然将王爷带来这种地方养伤,现在已知大祸闯成,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力挽救;只是希望,一起都还来得及。   ☆、013:蹀血一夜   在徐昭等人闯进小屋的时候,张茂仍在小心仔细地为段清擦拭着不断渗出来的虚汗。   这个站起来就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昔日举着长枪将她护在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间似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的男子,此刻却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英气的长眉紧紧地拢着,似乎正在承受着体内无法言说的折磨,看着要人心口一疼,忍不住想要伸手呵护。   望见这一幕,徐昭担心的看向段逸,面对多年不见的儿子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段逸沉默的看着床上偶尔发出些微微轻吟的儿子,掩在袖子下的大手早就攥成一团,可脸上,依然是严父般的冷肃,抬头看向从他们闯进来后就猛地站起来的张茂:“他怎么样了?”   张茂张这张嘴,不明白怎么季刚出去迎接了这么一帮怪人,刚准备冷声呵斥他们是谁,跟着一起进来的齐豫在这时候开了口:“张茂,实话交代,不许多问。”   黑鸦队的纪律性是极强的,纵然是此刻心里颇为好奇,可张茂还是站直了身子大声回答:“王爷重伤未愈,高烧不退,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整整一天了。”说到这里,他又一顿看向齐豫:“你们不是出去找法子了吗?法子找到了没?”   齐豫担心的看向床上的王爷,理也不理张茂那傻小子;倒是徐昭在这时候走上来,上下打量了段清一番后,忽然伸手就去扯他身上仅穿的雪白里衣。   张茂看见她这动作,忙上前阻止:“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我家王爷岂是你能亵渎的?”   徐昭一剂冷眼扫过来,张茂呼吸一滞,晃晃分神间徐昭已将段清身上的里衣扯开。   专属于年轻男子健壮有力的身躯霍然出现在眼前,虽然心底深处闪过几分羞涩,可徐昭还是忍下尴尬,仔细将段清上下仔细的看了一遍,当目光落在他脖颈处的一个红斑上时,眼睛睁大。   看见她这个动作,站在一旁的段逸嘴唇发白的紧紧抿住,犀利清亮的眼睛也在此刻狠狠地闭上;无言中,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了什么。   徐昭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伸出去,刚准备碰触那块红斑,一下就被六老头从身边抓住:“你找死吗?”   徐昭看着紧抓着自己手腕的六老头,晃动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如星辰,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我从不信命,你信吗?”   六老头怔住,就连紧闭着眼睛的段逸都在此刻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背影纤细如竹的女子;在这一刻,当所有人的心里都徘徊着一个可能的时候,她却说出这样一句话,真不知是太过无畏,还是太过无知。   “红斑毒疮曾经在二十年前的南齐盛都爆发过一次,瘟疫盛行之时,一夜之间死了近万人;作为南齐最大的都城之一,人口密集之最、商业发达之高、交通流动之大简直无法言说,可自那次瘟疫之后,十年之内盛都都宛若一座死城;至今南齐人谈起红斑毒疮都闻之色变,避如蛇蝎。”说到这里,段逸一眼深痛的看向徐昭:“丫头,听到这些,你还不信吗?”   徐昭看着段逸,看着这个纵然被关进大梁牢房中十数年都依旧潇洒自如、谈笑风生的老家伙却在此刻像是要对命运低头般的对她露出绝望的眼神;忽然,她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一股狠劲儿,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跟着在众人诧异错愕的视线中,纤纤素手一下就按在段清冒着红斑的脖颈上,然后咧着艳红的嘴唇,笑的果敢无畏:“看,这就是我的答案。”   段逸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紧盯着徐昭,跟着几乎是飞跑上前,一下就将咧嘴笑的徐昭狠狠地推开,瞪着充血的眼睛怒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那你又在做什么?”徐昭同样吼回去,指着昏迷不醒的段清看向段逸:“他是你儿子,他还没死,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难道作为一个父亲,你不该对他充满信心,不该相信他一定能活下来吗?!”   段逸怔住,讷讷的看向因为怒吼而涨红脸颊的徐昭。   屋内众人,全部都在此刻低下了头,连什么都不明白的张茂都在此时像是明白了什么,慌张无措的眼睛先一会儿瞟一瞟昏睡不醒的王爷,一会儿又看一看和王爷相貌有好几分相似的老者。   就在屋内安静的快要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的时候,本是躺在床上一直昏睡的段清却在此刻发出一声类似于吃痛般的低吟,众人听见动静齐齐围上来,而那个一直阖着眼的家伙,却在这时候眼睫颤动的微微挣扎。   徐昭第一个凑到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干爽的手指忙乱的擦拭着他额头上又渗出来的冷汗。   段清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拖到了深沉的海面上,大海一望无际,看上去十分平静,可他却感觉到了深深地危险和惶恐;身体里似乎有一个很大的力量一直在拉扯着他,希望他就此沉入海中,可理智却又在提醒着他不能就这样妥协,更不能就此沉沦;因为敏锐的预感让他察觉到如果就此放弃,他恐怕再难回来。   就在这两股撕裂般的拉扯中,他陷入极度的煎熬和困苦挣扎里,在他觉得心口的那股气快要泄掉的时候,忽然额头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立刻神志清明,那暖暖干净的感觉,那盈盈淡淡的馨香,都成了他这一刻最大的救赎。   跟着,在这无声温柔的抚慰   ,在这无声温柔的抚慰里,他终于找回意识,慢慢的睁开眼,只是等他看清楚眼前之人,雪白的嘴角咧出一个嘲讽的嗤笑,声音嘶哑:“原来,还是在做梦。”   “梦你个大头鬼,段清,你给老子醒过来。”徐昭拔声喊出来,跟着不轻不重的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拍,清脆的‘啪’的一声,立刻就让又要闭上眼睛的家伙眼底冒起一簇精光。   徐昭迅速捕捉到他的精气神,伸出手就紧紧攥着他的手掌,目光咄咄的看着他:“段清,你说过的我们还会再见面,你堂堂大宛段王爷,说话一言九鼎,为了一个承诺不惜当街强掳当朝皇后,如此重视诺言的你,绝对不能说话不算数。”   段清看着徐昭一张一合的红唇,看着她焦急不安的眼睛,听着她嗡嗡作响的声音,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是你?……是真的?!”   徐昭重重的点头,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一帮人,对他说:“不仅有我,还有好些人;还有啊大冰块,有一个很特别的人也在这里,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有事知道吗?”   可段清却像是只想说自己想说的话一样,喃喃自语着:“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已经发生了我担心之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你回大宛,没想到却给你招来了灾祸。”   “我知道!我都知道大冰块。”   “你要小心龙腾军……小心上官无策,还有……太后,她,她要杀你。”   徐昭狠狠地点头:“这些我全部都知道,段清,你要听我的话,不要再想这些了,你的伤很重,一定要尽快医治,还有你……”这时,她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无法将那几个字说出来,而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挂上温暖的笑容:“没有还有,剩下的事,你都交给我。”   说完这些,徐昭转头就对张茂问道:“一直都是你照顾他是吗?”   张茂眼角泛泪的点着头,忧心忡忡的眸子落回到又慢慢闭上眼睛的王爷。   “背上他,我们走。”   说完,徐昭就先一步走出房门;而在她身后,在见到和段清虚弱状态下对话的徐昭后,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约而同的跟上那个纵然是面对如此凶猛糟糕的状态下依然不言放弃的女子;他们甚至在心底深处开始隐隐相信,只要跟着她走下去,或许真的可以创造一个奇迹。   五老头在这时候走到段逸身边,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向那个走出去井井有条安排一切的小姑娘,慢慢说道:“或许,我们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她的能力;将军,我相信她能改变命运,不仅能改变她自己的,还有我们所有人的。”   说完这句话,五老头就攥紧手中的长剑,跟着那个坚强的背影迈出坚定的步伐。   对于自己最信任的属下,段逸自然知道他们是个什么心性的人;想当年为了收服这帮心比天高的家伙加入他的黑鸦队,他不知废了多大的功夫,只是没想到自古英雄出少年,转眼间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成为过去,重新的时代已经降临。   *   徐昭现在才没有功夫跟老疯子一起感慨那些有的没的,对她来说,段清的这条命此刻才是她最关心的。   一行人从小屋到村外骑上马连半柱香的时间都用不到,而村外黑风早已将徐昭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   村外三里处的小山坡上,有葱郁的针林乔木,虽说现在已是冬日,可在这黑山黑水间,小山坡上的一片绿色针叶林木就像一个遗世独立的青衫少年,清雅别致的顶着皑皑白雪,出尘而立在这天地间。   黑风等人的动作极快,等他们带着段清出现,数顶圆形小帐篷已在小山坡上搭建好,帐篷外燃烧着红色的篝火,火苗四射,发出噼啪有力的声响,似带着勃勃生命,将这夜的黑暗和冰冷生生驱散了不少;帐篷内,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了质地柔软的草堆铺成软垫,又盖上了一层用来隔寒的油布,也算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将生存质量提到了最高。   徐昭要张茂将段清安置在最靠边的帐篷里,然后就让所有人钻进剩下几顶帐篷中互相脱衣检查。   根据老疯子提供的消息,在染上红斑毒疮这种疫病之后,最明显的征兆就是会在身上长出不痛不痒的红点,然后红点渐渐变大最后变成红色的毒斑。   段清亲自带领的黑鸦队几乎人人都在村庄中生活了数个时辰,所以他们这些人是最危险的,当下必须要先检查是否染上;至于他们后面这些跟进去的人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虽说沾染上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可为了安全起见也必须脱衣检查比较妥当。   所以听到徐昭的指令后,大伙儿都听话的钻进帐篷中宽衣解带,至于他们脱下来的衣服也按照徐昭的话丢出帐外,由她亲自拿到篝火处烧掉处理,免得衣衫上沾染上了病源又传染到了人身上。   经过一番检查,除了两个人异样之外,其他人倒是没有一点情况,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至于那两个可能已经染上疫情的人,也被隔离到了另一顶帐篷中再仔细观察;而剩下的人则用温水清洗双手和口鼻,其实如果条件可以,最好是能洗个澡,彻底把全身上下收拾干净。   可是就算黑风的能力再强也没办法满足上百号人的集体洗浴,故而徐昭才决定只是清洗口鼻和双手,尽量在有限的条件内将防患做到最好。   。   而众人也颇为意外徐昭居然会懂的这些东西,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女子在后宅中就能学到的本事。   所以,当看着重新换上衣衫走出来的一帮大老爷们对自己露出颇感兴趣和意外的表情时,徐昭只是耸肩解释:“如果你们身边有个又粘人又爱唠叨的兔子奴成天无所事事的在你面前念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理和医理,恐怕你们的本事一定比我还要强。”   “兔子奴?”   徐昭想到了那张憨态可掬的娃娃脸:“就是神医世家的传人,朱泽。”   听着徐昭报出来的名字,众人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如果是跟这号人物扯上关系,徐昭懂得这些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转而又想,徐昭明明居住深宫却能认识在江湖上大有威望的神医传人朱泽,可见也足够不一般的,而且听她说起朱泽时的语气,摆明了关系还匪浅。   徐昭懒得想这帮大老爷们眼睛里的好奇和各种疑惑,而是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也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冬衫穿上,只是,在她翻动随身行李的时候一个绣着明黄色金线的精致锦袋从里面掉出来。   看着落在脚边的锦袋,徐昭微微一愣,她记得自己的行李中没有这个东西的,怎么……?   想着,她便伸手捡起,当目光在看见锦袋的最下端角落里绣着一个铁画银钩的‘烨’字时,一股油然而生的恍然笑容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底。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塞进去的。   打开锦袋,里面放着四五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瓶子,瓶子上清楚的写着里面装置的各种东西,仔细一看,竟都是千金难求的各种伤药和珍贵补药,还有一些精致小巧但绝对实用的暗器毒粉;看着锦袋中的一件又一件的小东西,想到那个人在默默无闻间连这种小事情都为她事无巨细的办到,徐昭就觉得心底暖暖的,连带着抚弄锦袋的动作都跟着变的温柔起来。   在一番追忆般的见物思人后,徐昭就将一个琉璃瓶子攥进掌心走出帐篷。   叫来黑风吩咐他将瓶子中的补药尽数用温水化开分给众人饮下,此处地貌特殊有沼泽密布、毒气蔓延,再加上又有瘟疫横行,经过连日的奔波几乎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体质下降,此刻如果服用这些温补的补药自然是能起到巩固休养的效果,也算是给每个人的体能增加些保障。   在做完这些一切后,徐昭便举着火独自子朝着村子方向走过去;对于瘟疫徐昭并不是很了解,但也大致明白,若想治疗红斑毒疮,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找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这股疫情。   而想要知道原因,必须深入爆发之地才能得到答案;而关于这一点徐昭并不想告知他人,免得说出来众人阻止她不许她亲身犯险,这也是她为何独自举着火把只身前往的真正原因。   “丫头,老夫随你一起去。”   徐昭刚走出帐营范围,一声呼唤就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就看见段逸站在她数步之外。   看着老疯子坚定清亮的眼神,徐昭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叹了口气,招招手:“好,那就跟上来吧。”   段逸快步走上来,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直直的往村子方向走去;而在他们快走进村子的时候,果然就看见那个浑身长满毒疮的孩子依旧趴在断墙上,睁着幽亮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   在这森森夜色,四处寂寥无声只有黑山黑水环绕的夜幕中被这样一双诡异死静的眼睛盯着,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倒出一身冷汗,可徐昭却在看见那一双空洞幽亮的眼睛时,忍不住心口一刺,抬步朝着那个孩子走过去。   段逸看见徐昭的这个动作,并未像以前那样阻止;二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发现她并非一个冲动之人,如果不是有把握,以她看似粗糙实则心细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之境。   断墙上的孩子在看着火光下慢慢朝他走来的二人时,如枯枝般干瘦的腰板猛地一僵,跟着霍然睁大眼,张大了嘴巴朝着徐昭无声的咆哮。   那动作与其说是像个人倒不如说是像一头胆小怯怕的小兽,出于本能的拒绝着任何人的靠近和亲昵。   望见那孩子的动作,徐昭站定原地;遥望着不过数丈之外对她露出警惕之色的小人儿,伸手在袖中摸了摸,竟然掏出一块吃剩下的鹿肉干。   干净的油纸包裹着拳头大的肉干,在纸张打开的同时,一股馥郁清香的肉香味乘着冷冽的寒风吹到那个孩子的鼻息间;孩子空洞的眼神瞬间布满一层饥饿之色,跟着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干裂的嘴角。   看着孩子的动作,徐昭扬了扬手中的肉干,然后对着空中轻轻一抛,被油纸包着的食物呈抛物状丢到那个孩子的面前,发出啪的一声声响。   孩子紧盯着油纸包,虽然饥肠辘辘,可还是警惕的望着面色带笑的徐昭;就这样来回试探的看了好几眼后,终于忍不住饥饿的肚子,跳起来就朝着油纸包飞扑而去,然后手脚颤抖的打开纸包狼吞虎咽的就将鹿肉干直往嘴里塞;噎的他伸直了脖子不停地捶胸口,可还是舍不得将肉干吐出来,而是努力的将这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吞入腹。   望见这一幕,徐昭与段逸对视一笑,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打算。   眼瞅着拳头大的鹿肉干就这么三口两口的被这孩子全数解决,段   数解决,段逸跟着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学着徐昭的样子跟着晃了晃,开口道:“孩子,老夫这里还有肉干,想不想吃?”   刚尝到肉味的孩子一听还有吃的,本来就显得很大的眼睛几乎快要被他瞪出来,如一头饥饿的小狼,蹲在地上紧盯着段逸手上的东西,似乎在等着他也丢过来。   看着孩子发光的眼神,徐昭脸上露出得手的笑容;这个村子明显十分奇怪,明明全村人都得了瘟疫,可所有人都不四散逃窜着寻求救治,而是紧闭门窗、绝不外出,倒像是活活等死的架势;要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是活着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而选择默默等死呢?   为了弄清楚这个,就必须知道这个村子究竟发生了何事;很显然,如果敲开房门追问村中之人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要知道一个人连生死都不争取,在他们的眼里还有什么是他们在乎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知情者吗?!   孩子的心性最是简单单纯,只要给予一点好处和表达出些许的善意,他们就会天真的将知道的东西据实已告;而看这个孩子骨瘦如柴的样子就知道他必然是个食不果腹的可怜儿,应付这样的人更是简单,直接给顿好吃的,就能一切解决;所以徐昭才会想到将随身携带的食物丢给他,而段逸也明显与她想到了一处。   “想吃的话,就必须回答老夫几个问题。”段逸又是诱惑的将手中的纸包往前一送,看着孩子煞那间亮起来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村子里的人生病了为什么不出村寻找大夫吗?”   孩子幽亮的眼睛立刻布上了一层惊怖之色,蜷缩着手脚就开始瑟瑟发抖,喉咙里也发出类似于尖吼的声音:“不能出去……不能出去的。”   听见这个答案,徐昭和段逸皆看了彼此一眼,都不太明白这个‘不能出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猛地又抬起头,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停地对着徐昭摇头:“他们会杀人,会杀了我们……爹爹他,他就被杀死了。”   徐昭忙上前一步:“你是说在我们来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这个问题让段逸立刻绷紧了脸色,同样眼神急迫的紧盯着那个孩子。   可那个孩子明显像是曾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和刺激,枯枝一般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森白的牙齿不断地咬着伸进嘴里的手指,喃喃自语着:“他们是坏人,他们将死人丢进村子里,我们就生病了;村长爷爷说不能出去……出去会死的更快,我们不能走。”   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徐昭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然后在一阵轻轻地战栗中,看着那个像是陷入某个恐怖的梦境中无法自拔的孩子,开口道:“原来这场瘟疫是人为的。”   徐昭能想到这些,段逸自然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散布疫症,此等灭绝人性的行为,究竟是何人所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里的人不敢跑出村庄正是害怕有人在外面杀害他们,那就证明了在这村子附近还有其他潜在的危险。   刚想到这里,段逸拔然绷紧身躯,对着帐篷驻扎的小山坡眺目远望,当他看见一簇刺破夜色的火苗像是长了腿一样围着山坡迅速窜起的刹那,一声怒吼像是从他胸腔中挤出来:“不好!”   徐昭同样惊愕的看着前一秒还安静的山坡后一秒豁然变成一片火海,火光的猩红燃烧着山中的葱绿,雪的银白折射出一道道嗜血杀戮的兵刃;冷风,带来了从山上传下来的嘶吼和空气中蒸腾的热气,在这一股股扑面的热气中,徐昭充红了眼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上官无策!”   遥望远处,一个雪白的帐顶下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俊美美人,美人如画,一颦一笑皆动人心;看着那攒动的火苗,嫣红的嘴角勾出蛊惑人心的笑容:“我说过,下次见面,你会是我的。”   与此同时,几个身法极快的银色身影在夜色中如闪电般迅速飞过,待他们隐身在黑黢黢的荆棘丛中后,一人先开口道:“老大,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素玄眯了下眼睛,道:“皇上只是要我们保护皇后,又没说让我们连大宛的黑鸦队也一起保护。”   “可是皇后娘娘她似乎正在往山坡上跑,如果让她贸然靠近,恐怕会有危险。”   “是啊,如果那帮家伙出事了,娘娘事后知道我们袖手旁观,也许会……”一个手下小声的提醒着。   素玄长出一口气,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的山坡,最终一咬银牙,道:“皇上这辈子最讨厌欠人情,上次黑鸦队在灵光寺大火前救了娘娘,现在咱们把这情还了吧。”   话音一落,就看数道银光擦着夜空忽闪而过,然后在这冲天的火光中,潇洒自如的钻进火海中,为围困在里面的人辟出了一条逃生之路。   只是,素玄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一次无意举动却为将来的一段传世佳话揭开了一个完美的开始;享誉四国的两大最强队伍,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他们的首次合作。   ☆、014:主仆相见、逃出生天   而此同时,徐昭手脚并用的往小山坡的方向奔跑,冷冽的寒风吹落了她眼角噙着的眼泪,被风吹的发红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青气,正是怒火攻心、血流不畅的征兆。   眼看着火光越来越大,徐昭噗通一声哭跪在地上,双手扎进雪堆里仰头就是一声宛若孤狼般的嘶吼,那叫声如濒临死亡的猛兽,蹀血不甘的在冲苍天呐喊着她的不鸣。   忽然,在这火光窜天的夜色中,一道七彩的火焰从数里之外的苍穹顶上炸开,宛若夜色中盛开的妖花,灿烂夺目;看着那簇火焰,徐昭的眼睛都红了;拔身而起的同时手指往嘴里一伸,一声刺耳的哨声从嘴里传出来,紧跟着,山坡上一声马嘶远远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徐昭在夜色中霍然起身,看着远远飞驰而来的马儿快跑迎上,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朝着火焰窜起之地飞奔而去,所有动作一气合成,带着说不出的潇洒和凌厉。   此刻,所有人都关注着大火熊起的山坡,却无人看见一个单薄纤瘦的身影宛若离弦之箭,带着决绝孤独的的味道,划过夜空,怀揣着一身的胆气直逼那个让她锥心刺骨之地。   *   雪白的帐顶之下,上官无策懒洋洋的窝坐在宽大舒适的太师椅上,黑色华丽的长麾随意的披盖在身上,乌黑的长发随风轻轻摆动,脚边放着一个装满金色木炭的火盆,火炭噼啪,遥遥与远处的火光相望,只是那火海之处正是人间一副惨景,而眼前的火光却是暖暖洋洋。   等徐昭一路叱咤而来,远远的就看见数名龙腾军各个精神抖擞的围绕在上官无策身边,而那个主导了整个事件的家伙却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懒散雍容的支撑着下巴,眨着魅惑的眼睛对着她盈盈一笑。   徐昭长发乱舞,一张冻得发红的脸颊上怒气难言;在对上上官无策含笑的眸子时,伸手往怀里一掏,紧跟着,数枚蚕豆般大小的银色珠子赫然出现在她掌心,借着马儿飞奔之势,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该死的家伙狠狠地一扔。   银色珠子随势抛出,在珠子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一声细小的‘吧嗒’声从珠子里传出来,下一秒,飞出去的珠子瞬间在空中分解,由圆珠变成无数枚飞刺,直直的就朝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上官无策猛扎过去。   上官无策显然是没想到徐昭还有这一手,飞扬的眼角惊讶的睁大,在看清楚飞来的铺天盖地的飞刺时,惊讶变成惊喜,只看他倏地站起身,挥舞着宛若铁面般的宽袖,一下就将直飞而来的飞刺半数囊括其中,对上徐昭诧异的眸子,一层冰寒之气从他身体里慢慢溢出,待他再展开宽袖时,本是夹裹凌厉气势的飞刺居然各个都变成冰雕,再无任何攻击力的霹雳啪啦的散落在他的脚边。   徐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丢出去的暗器居然在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变得再无用处,便知一击不成再生一击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她就是看准上官无策知道自己没武功这才想要偷袭,却没想到这混蛋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这可是楚烨专门被她备下的暗器,绝非普通之物,可就算是如此凶悍的暗器也拿他没辙;徐昭终于相信,不愧是当年将老疯子打成重伤的卑鄙之人,的确是有几把刷子的。   徐昭勒紧马缰,怒眼瞪着站起身的上官无策;自上次分开数日已过,本以为他们会在将来可能交上手,却没想到冲突提前到来,这家伙早早的就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钩。   上官无策颇感兴趣的踢了踢脚下的飞刺,看那刺尖上隐隐还带着淡淡的紫光,可见是抹了毒的;不愧是他看上的丫头,手段够狠,反应够快。   “是你把红斑狼毒的疫症散播在村庄里,是不是?”   上官无策含笑抬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徐昭:“敢只身前来见我,锦荣公主真是越来越要我刮目相看。”   “我在问你话!”徐昭一声怒喝。   看着眼前倒竖眉毛的女子,上官无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以前怎么就傻到以为生气的女人是最丑的呢?明明就很漂亮,很好看嘛。   “没错,是我做的。”上官无策无所谓的耸耸肩:“但那又怎样?能成为我手中的利用工具,这些无知的百姓已经觉得与有荣焉才是。”   “你放屁!”徐昭将手中的缰绳攥的吱吱作响:“用来解除瘟疫的解药,拿出来。”   上官无策笑着一挑眉:“公主认为我会将解除红斑毒疮的药物放在身上吗?”   “没药要药方!”   看着在风雪中飞散着头发的女子,上官无策怔怔有些出神;不知何时夜色中的寒风渐渐变小,一瓣瓣晶莹的雪花从穹顶之上悄悄落下,落在她眉目精致的脸上,落在她色如樱瓣的唇上;看着这样的她,他渐觉心情舒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特殊另类的女人,她美丽聪明,胆大无畏,有着属于女儿家的娇柔,更有不属于任何男子该有的魄力。   她明知自己对她别有所图,甚至还想要杀了她,可她却敢单枪匹马的只身前来,真不知是太果敢无畏,还是蠢笨无知。   “要到药方你想做什么?救段清吗?还是……”精致的手骨微微抬起,指向那个几乎快要死绝的村庄:“你想要去救你口中所言的‘无辜之人’?”   徐昭抿紧红唇,眼神发狠:“你给还是不给?”   瞧着快要被   瞧着快要被他逼入绝境的女子,上官无策脸上的戏弄之色隐去:“既然公主亲自前来讨要解药,身为臣子怎能拒绝,只是……”   “只是要有条件是不是?”徐昭砰的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缰往上官无策面前走了两步,眼神决绝的说道:“你把解药交给我,我把自己交给你。”   听到这话,上官无策艳光潋滟的眼瞳中瞬间异光闪过:“当真?”   徐昭傲然的一扬下巴:“你觉得我会跟你在这时候开玩笑吗?”   “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徐昭笑了:“你费这么大劲儿,如果只是想杀了我,大可以在我们靠近村庄的时候就能让龙腾军围困住我们,可你却偏偏等到这时候,眼看着我们跟段清汇合,再眼看着我们将段清从满是瘟疫横行的村子里救出来,到最后在我离开山坡的时候又用火攻将山坡围住,你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徐昭松开马缰,一步一步的走近到上官无策面前,邪魅的笑容冷冷的出现在她的嘴角:“你是在用他们的性命要挟我,你先让整个村子的人染上瘟疫只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因为红斑毒疮这种瘟疫并不常见,如果不是阅历丰富之人根本不识;可你没想到跟在我身边的老疯子却知道这种瘟疫,甚至还了解甚深;眼看着我步步计划着将段清救出,还防患了疫情的蔓延,你又将计就计,将火油浇到山脚下,然后放了把火将整个山坡围困,跟着放出烟花吸引我来;如此大费周章,你图的根本就不是杀人,而是想困住我,得到我不是吗?”   上官无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一双永远潋滟波光的眼睛终于在此刻恢复到了清冷的神色;在大宛,甚至在四国,很多人听到上官无策这个名字都会下意识的想到他那张一笑生花的脸,可没有人知道,他只有在想杀人的时候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笑的格外好看,而当他不笑的时候,正是他极为认真,最是严肃的时候。   “是,我是想得到你。”看着面前女子咄咄逼人、闪亮异常的眼睛,上官无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不避讳的触碰着徐昭耳鬓的黑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玩具,杀了、丢了,多可惜。”   玩具?!   徐昭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漂亮的宛若富贵牡丹般的男子,强忍着伸出手给他来一拳的冲动:“药方!放人!”   “好。”上官无策喊了声:“左议。把山脚下的人撤回来,再把红斑毒疮的救治办法交给黑鸦队,告诉他们,锦荣公主……”说到这里,他又忽然一笑:“跟着我私奔了。”   嗖的一声!   啪!   徐昭伸出去的拳头被上官无策一把抓住,摊开来看才发现,他的手掌很大,自己的拳头在他的掌心中居然小的宛若一颗玉核;可就算是被抓住手,徐昭依然发狠道:“你要是再敢乱说话,我不介意再让你尝尝我其他的手段。”   说完,徐昭就不着痕迹的朝着远处的沼泽群看了几眼,一双异常洒亮的眼睛看的人心里微微发毛;明明是个连鸡都不会宰的女人,可此刻,却没人敢再忽视小觑她,因为她身上的那股狠劲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   此刻,小山坡上,依旧是一片火光冲天;可当你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这片火光只是看上去很恐怖,其实只要不找死的妄图靠近,根本烧不着人;原来这片火只是烧在山脚下,徐昭说的没错,上官无策的人只是将火油浇在山下面,然后再用火折子点起,所以煞那间就能看见一大片火海瞬间升起,可却只是在山下面烧着,反倒是山上面的人除了被烧出来的火星和灰尘呛人一点之外并无大碍。   所以,等段逸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来,看见的是一帮老兔崽子领着小兔崽子蹲在蹿天高的火帘前,商量着要不要出去捉些山鸡回来做烤鸡吃,而从另一边飞身进来,一心想着还人情的翎羽卫在好不容易劈开一条活路后,却看见几个手持短剑的壮年男儿双手环胸的站在数步之外用一副‘你们在玩什么’的表情看着他们,向来在大梁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翎羽卫们差点集体暴走。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片火势只是围绕在山脚下却没烧到山上?简直就像虎头蛇尾,故弄玄虚而为之。   就在翎羽卫各个傻瞪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时,还是素玄反应最快,飞身而起就跃上山头最高的一棵松针树,居高临下、聚目远望,就看见山脚下不远处,一队银色的马队飞奔而去,在马队正中间,一辆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格外醒目刺眼,而能在这样疾驰的马队中还带着这样一辆舒适华丽的马车,这要素玄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人,煞那间脸色白了几分,暗道不妙。   等候在下面的翎羽卫齐齐抬起头看向足踩树梢的老大,刚准备追问可看见什么情况,就看素玄已化作离弦之箭,不惧面前肆虐的火势,直直的冲过火帘,朝着山下猛扎而去。   看见老大的动作,翎羽卫们顿时知晓情况不妙,齐齐从后面跟上;而看见翎羽卫如此怪异动作的黑鸦队们也反应极快,迅速的将发生在眼前的情况报告上去。   而这时,一切都已来不及。   山脚下的银色队伍早已人迹远去,只有在山脚的一处大石头上压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白纸,上面清楚地写着治疗红斑毒疮的所需之药。   之药。   *   几日过后,在一路前去大宛的路上,一队极为醒目的车队缓缓的行驶着。   来往于官道上的各色人,在看清楚车队上的标志和队伍中飞扬的银底蛟龙战旗的时候,几乎人人色变,慌忙垂头,连再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要知道,大宛的龙腾军向来纵横张扬,尤其是其都统上官无策更是少年成名。   作为大宛皇族一员,上官无策与生俱来就注定了会是荣华一生,可真正让他声名大噪的并非继承靖南王的爵位,而是在他十二岁时,在游山玩水路过大宛西陲时,亲眼看见与大宛相邻的西蛮十八部落中的南夷部族欺辱大宛子民、抢劫边陲百姓财物,一怒之下,亲率王府五百骑兵一夜之间杀光南夷部落数千人不说,甚至还用极其残忍的手法将南夷部落的族长分尸解剖,将其尸身高挂在西蛮部族的王旗之下,高声宣赫:“日后西蛮剩余十七部落,哪个再敢无端挑衅大宛边陲,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要知道,西蛮部族的十八部落常年来惯常滋扰大宛西陲,西陲边境的父母官员和当地军队多次出兵前去围剿都败兴而归;而今,上官无策硬是以彪悍强硬的姿态在西蛮十七部落的心中狠狠地扎上一刀,震慑的那帮蛮人再不敢轻易冒犯,如此举动,在成就了上官无策无上的辉煌的同时也成就了他的凶名。   也是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做一个普通的皇族亲贵,一步步的走进王朝的权利中心,最终成为那万万人之上之人。   而如今,这万万人之上之人却是一脸疏懒的斜倚在华丽柔软的黑色狐皮皮草上,乌黑的长发如缎般散开,精致如画的眉眼带着淡淡的轻笑,看向坐在马车角落如老僧入定的女人。   “我渴了。”   华丽低沉的嗓音响起,潋滟的眼尾如一尾调皮的小鱼轻轻地划落在徐昭的身上,看见她无奈的睁开眼又恨又无可奈何的瞪了自己一眼后,不得不来到桌前,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徐昭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凶名在外、出身高贵的家伙真的是把自己当成玩具一样对待;一路上一会儿让她当丫鬟端茶倒水,一会儿把她不当人一样的照死里蹂躏,一会儿又性格抽疯,把自己当成‘丫鬟’手把手的伺候她;这不,眼下又开始了。   在徐昭将茶水端到上官无策面前,这家伙并不着急去接,而是单手撑下颚,另一只手伸到精致的点心盒子里捏出一块晶润玉透的桃花糕送到她嘴边,眼睁睁的看着她蹙着眉心将这甜得发腻的东西吃下去,甚至还心情很好的替徐昭擦了擦嘴角,声音柔和妙曼的说了句:“乖!”   徐昭咬着桃花糕瞪眼,乖你妹!   想到这几天在这神经小子身边受的鸟气,徐昭都能出本书。   第一天,臭小子故意饿了她整整一天,饿着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故意在他用膳的时候叫她前来观望;对徐昭来说饿上一天两天也没大碍,反正也就是掉几斤肉的事,权当减肥好了;可问题是,当人在饥饿的环境下看着一桌的珍馐美味而不能吃,对面还有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齿颊生香,这无疑就是最变态残忍的惩罚;所以到了当天晚上,在上官无策扔给她两个干冷的白馍时,徐昭几乎是飞扑上前双手接住,然后梗着脖子硬是吃下了人生中最痛苦也是最特殊的一顿饭——两个硬冷的白馍。   第二天神经病小子连续抽疯,不饿着她了,干脆不给她一口水喝;虽说现在正值冬季,一天不喝水也不会死人,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当天的饭菜又齁又咸?难道做饭的厨子家是开盐铺的;所以,当她面对满桌的美食时,脸上就没有半分喜色,倒像是在看一个小型的盐田,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更痛苦的是,神经病上官无策居然下令要她必须把满桌子的菜都吃了。   吃不完?   嘿嘿……那就明天继续吃!   至于第三天,上官无策已经丧心病狂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那家伙居然把她放到马车顶上喝风。   大冷的天啊!天空飘着雪白的雪花啊!打个喷嚏都能在鼻孔下面结出两条冰柱啊!   她就那样被人压着坐在车顶上看了整整一天的雪景,算是把这辈子的雪景都给看完了。   想到过去几天发生的事,徐昭几乎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敢问这世上还有比这孙子还要精神分裂的人吗?还有比他还要喜怒无常的人吗?   徐昭暗暗磨牙,决定等会儿再给他斟茶的时候往里面吐口吐沫,先恶心死他在说。   瞅着徐昭仇恨满满的眼神,上官无策的心情简直好到快要飘去来,连带着看向徐昭的眼神都带着连他都没注意到的宠溺;这丫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一般人只要听见他的名字都会吓得发颤、脸色发白,可她倒好,明明被自己挟持在身边,还能不动如山,甚至还能配合着他的某些兴趣;这些天,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她明明不愿意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就像他小的时候养的一只小白狗,活泼可爱、性格逗趣,最有意思的是明明想反抗,却又识时务的在看清楚现实后慢慢的低下头。   “再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就到宛城,猜猜看,迎接你的会是什么?”上官无策心情极好的绕着她垂下来的青丝,修长细白的手指将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恶趣味的轻轻往下一拽,看她吃痛的表情,又伸手替她揉被   手替她揉被拽疼的头皮,那动作当真是说不出的矛盾和温柔。   面对这样的上官无策徐昭早就习惯了,正常的人是永远都没办法理解不正常之人的做法,就当他是疯子发疯,置之不理,等他闹够了自然也就会罢手。   再说她此刻,则更关心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再有十天,她就能到宛城了,当初她破釜沉舟的选择跟他走,不仅是因为要从他这里得到救治红斑毒疮的药方,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算准了他会带她返国;想她一路历经艰险、克服困难重重就是为了到达这里,徐昭的心口就有些微微发烫。   “你会把我交给林瀞瑶?”徐昭偏过头看他:“你不是奉了她的命令前来杀我的吗?虽说你现在没有杀我,可把我交到她手里,一样算是完美的完成你的任务。”   上官无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讥讽:“奉命?”声音一低:“她也配?!”   虽然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可徐昭还是听见了这几个字,一直在心底犹疑的念头煞那间得到证实,“原来你真不是替林瀞瑶卖命?那又为什么听她驱策,不远千里前来抓我?”   “谁说我是真的来抓你的?”上官无策的笑容虚虚实实、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我巴不得你把大宛搅的天下大乱才好。”   如果说上官无策前面的话只是让她微微惊愕,那么他的这句话却是要徐昭深吸一口凉气,睁着因为骇然而大了一圈的眼瞳不解的看向他。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是大宛的皇亲国戚,是身份尊贵的皇室贵胄,更是号令大宛十万龙腾军的统领人物;正常来说,为了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他应该最不允许有人敢破坏眼下大宛的局势;但是,他刚才的那番话却又不似作假;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看着徐昭疑惑不解的神情,上官无策伸手轻轻拨弄着她额前垂下来的发丝,抚摸着那如珠光般饱满莹润的额头,声音华丽婉转:“上官一族、皇亲贵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骑到头上号令天下?更何况,还是个又老又丑又笨的女人?!”   徐昭微微垂下眸,此时此刻,她若是再听不明白他话音里的意思,那她可就真的笨死了;原来,这个又漂亮又狠毒的家伙,不仅用自己的相貌和举动欺骗了全天下的人,甚至还欺骗了一手扶持他坐上今日之位的那个人。   忽然,徐昭想起了当初老疯子给她说过,上官无策曾诛杀恩师,谋害手足;对他来讲,杀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过是杀一个看不顺眼的人罢了,在他的心里,人命如草芥,只有感兴趣和厌恶之分,感情与他来讲,似乎永远都是不存在的;就如他现在,高兴了就会摸摸她的头甚至会亲手给她喂吃的,但如果不高兴,就会做出各种让她难受的举动。   跟在这样一个人身边,无疑是最危险的;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强大冷酷,他的无情无感;徐昭突然想看一看,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能让这个男人牵动一丝心绪,到那个时候,他是否还会如现在这般嬉笑人间,冷眼旁观?   *   又是半晌过后,当夜幕快要降临之前,他们一行人终于沿途的一个小镇上停下来休整过夜。   徐昭算是看出来了,上官无策虽说总是一副懒散闲适的神态,可这家伙却是心思缜密、不容小觑;此次出来他本带了五千龙腾军,可是当初在楚烨的手里折了四千,眼下只剩一千来号人;但就算是只剩下这一千人,他也不会尽数带在身边,而是挑选了近百近卫领在身侧,而剩下的数百号人根据徐昭这几日的观察,居然连她也不知道那些人隐藏在什么地方。   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些人一直都小心的守护在上官无策的身边;因为不管走到哪里,甚至是在何处停下,都会有人早早为他备好了一切;大到打尖住店,小到吃喝拉撒,几乎样样俱全、面面俱到的把这位精神不太正常的主子照顾的妥妥帖帖。   也拜这好享受的家伙所赐,徐昭除了前几天受尽蹂躏,后面这几天还算过的像个人样;几乎每天都能吃饱穿暖,偶尔还能‘享受’一下变态小子人格抽疯般的偶尔照拂,连居住的条件都提高了不至一个档次;如果早知道跟着这家伙能到达大宛还能不用太吃苦,徐昭一定会选择在当初的小山谷前就跟他跑了,还用得着九死一生般的从雪原上奔驰,用得着闻那布满毒气的沼泽?   当然,如果这话被段逸等人听见,一定会劈头盖脸的先揍她一顿再说,说不定还会大骂她为图享受居然向恶势力低头之类的逼视言辞。   是夜,在夜色又一次笼罩在大地,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时,徐昭等人暂时歇塌在镇内最大的客栈中;这间客栈分前后两个大院,前面院子基本上都被普通过路的打尖客人住满,所以他们一行人几乎就顺理成章的将后院全包下来,仅供他们一行人暂住。   徐昭被安排在上官无策隔壁的小隔间中居住,两个人只隔了一道房门;在上官无策从马车上下来后,这家伙的‘疯病’再次发作,躺倒客栈中舒服软绵的大床上后就叫住徐昭,长腿一伸,道:“给我捏捏腿。”   看着那一身疏懒恨不能变成个软体动物永远趴着不动的家伙,徐昭嘴角抽搐的走上前,手指还没碰到这家伙的腿,便又听见他用一副施恩的口气说道:“知道在四国,有多少女人想碰我一下吗?”   徐昭恨   徐昭恨不能将自己的收变成阴毒的白骨爪子,狠狠地抓在这家伙的皮肉上,当目光转动看见他满脸调笑戏弄的表情,突然也想恶心一下这混小子:“是吗?听说在我们大梁京城怡红院里的头牌花娘也如靖南王你一般,引得天下无数人想一亲芳泽、一窥玉体。”   果然,此话一出,上官无策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你把我跟花娘一起比较?”   “难道你与花娘不一样吗?”徐昭装作无辜的脑袋一歪:“刚才明明是你亲口所说自己在四国有多引人垂涎,我比较笨拙,还以为你话里的意思是要告诉我你跟最红的花娘一样惹人喜爱呢。”   上官无策的脸终于黑了:“滚出去!”   徐昭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唰的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头也不会摆摆手:“说滚多难听,只要你让我离开,我打死都不会在你面前乱晃。”   上官无策眼含怒气的看着这个一通胡言乱语后连头也不回直往外面走的女人,微微咬紧牙关;暗想着近几天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要不明天把她撵下马车,再在她手上帮根绳子牵着,让她再继续尝尝苦头?   还记得以前他的小白狗不听话他就是断那小家伙的口粮,断徐昭的口粮不可能,要知道这女人胃口太好,再难吃的东西她也吃的进去,想起当初那两个在被他扔给恶狗后又捡回来的干冷馍馍被她如获至宝的捧在手里,三口两口就吞入腹中,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丫头,太他妈好养活了。   等徐昭扑扑腾腾的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时候,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是能在这时候放心的喘口气。   距离大宛越近,她越是紧张;以前她只需防备着林瀞瑶那个老女人,可现在来看,上官无策的态度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嘴上说是不服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可她却觉得他并非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还记得当初他们初次相遇,他口口声声言说是奉命前来要她性命,那时他虽一眼戏谑,可眼神中的杀气却是无法骗人的;现在他却一改常态将她带在身边,除了路上的捉弄并没真正要他小命,甚至还扬言‘恨不能让她将大宛搅乱’;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徐昭就头疼的嗷的一声抱住自己的脑壳;要知道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太费脑子的事,可眼下桩桩件件哪一件事不需要她再三考虑筹划,如果在这时候身边有个人能帮她筹谋就好了;眼前,忽然飘过楚烨那张神色不动却实则狡诈的脸,不知道她当初不告而别,那家伙最后可会生她的气?   就在徐昭抱着被子歪着身子脑子里歪歪着她男人的时候,紧闭的窗栏突然传来几声轻轻地‘扣扣’声。   听到动静,徐昭一下就坐起身,支愣着耳朵专注仔细的又去听了听;当扣扣声再次响起,徐昭终于肯定是真有人敲她的窗户,只是这大晚上的,会是谁?   就在徐昭犹豫着要不要开窗户的时候,一声小小的‘吱吱声’宛若宫廷夜宴上的盛典乐曲煞那间就让徐昭跳到地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飞奔到窗户边,砰的一声打开窗户,果然就看在这浓浓夜色下,她家元宵小爷后足撑地,双爪环胸,直着身子冲她眯着金色的眼珠精神抖擞的打着招呼。   徐昭看见多日不见的元宵小爷,差点惊呼出声,一下就将这小东西从外面揽进来抱进怀里,恨不能把这大宝贝就这样揉进胸口中。   元宵小爷被主人激动的抱入怀中,一脑袋戳进主人发育的十分好的胸脯缝隙中,灵敏的鼻子深嗅般的闻了闻,淡淡的香甜味道,着实怀念啊;更重要的是,几天不见,主人的胸部的触感似乎比以前更加好了呀。   徐昭此刻才不知道这只色兔子的内心活动,激动涕零的抱着她家小宠物就往床上走,待她将小家伙放到床铺上后,久别重逢的使劲儿的揉捏它的大耳朵。   跟主人分别多日,小家伙也格外想念,只要一想到一坨鸟屎害的它差点与主人走散,元宵便凶狠的亮出自己锋利的板牙,跟小刀似的‘擦擦’两声擦出闪亮的冷光。   为了防止让隔壁的上官无策听见,徐昭在亲热够后,伸手戳着元宵短短白白的小尾巴,压低声音,做生气状:“你死哪去了?!”   元宵小爷享受般的听着主人如此亲昵的问责,金色的眼珠转了转,白绒绒的毛爪左右乱比划着,吱吱吱的叫声小小的发出着。   徐昭虽然能明白一些元宵的某些话,可是今天它交代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饶是小家伙耐心的给她讲了好几遍,她还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作为一只兔子,你居然就那样跑进那个毒气沼泽,真的没出什么事吗?”徐昭虽然生气元宵乱跑,可还是担心小家伙出现意外。   小家伙听见主人终于开始问起它沼泽的事,顿时露出一副很是骄傲的神情,就听一声不同于往日的吱吱声从元宵的喉咙间发出来,跟着不出几息时间,一声声轻微的响动从外面密密麻麻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徐昭煞那间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声音就像是有无数只虫子正趴伏在地上整齐划一的走动着,光是想象那个场面,便是一阵打心眼里的恶寒。   徐昭缩了缩脖子,刚准备开口问小家伙在耍什么把戏,可在看见元宵的兔子脸上露出一个鬼测测的笑容时,徐昭立刻像是感应到什么,睁大眼的同时一下就揪住这小混蛋的大耳朵,声音都变了调:“死兔子,你别告诉我你去了一趟沼泽群,把沼泽里的毒虫给领出来了。”   元宵小爷没想到主人会露出这幅神情,还以为这是主人新的夸赞方式,高兴的一个劲的在原地蹦跶,吱吱吱的叫声简直能谱写出一首曲子。   看着宛若抽疯般的疯狂的兔子,徐昭的眼睛都直了;谁能料到这小东西如此神通,逛了趟沼泽,带了群小伙伴出来。   可就在徐昭还没感慨完,门外的一声声惊恐的吼叫声立刻刺破夜空,听的人惊怖的一怔,手脚都跟着开始发凉。   “这是什么?怎么那么多虫子?!”   “天啊!这是沼泽群里的毒虫,千万别情意靠近。”   “快拿火把!快用火烧——”   “保护都统,你们快去保护都统!”   听着已经乱了的外面,徐昭认命的闭上眼睛;但是,如此天赐良机,简直就是逃跑离开的最好机会!   ------题外话------   生病中的漫漫硬是熬着写了万更啊   宝贝们,要鼓励啊!   抱抱!   ☆、015:深入,终于到达   而此刻同时,正斜倚在软绵的床榻上听着外面躁动的动静的上官无策却是轻轻的眯了下眼睛,看着从外面一脸急色跑进来的左议却是连眼睛都不眨,甚至还伸出手指轻掩嘴角,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看见都统的动作,因为毒虫的忽然出现而略显慌乱的左议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压住砰砰跳的心口,跪在地上回话:“都统,突发意外,属下送您暂时离开这里。”   “不过是几只虫子就能让你们方寸大乱,看来龙腾军真是安逸日子过的太久,已失去往日血性,更忘记身为一位军人的冷静。”上官无策的声音淡淡,可却要听见此话的左议变白了脸颊,躬下了身躯;不难猜想,恐怕用不了多久,龙腾军将会迎来一场惨无人道的集训。   想到上次的集训,似乎是在三年前;都统将十三万龙腾军全部都丢到大宛极北,快要靠近北戎地界的‘不归山脉’中;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当龙腾军再次从不归山脉中走出来,曾经的十三万变成了现在的十万;就是在这三十天的日子里,他们曾亲眼看见至亲的兄弟一个个的惨死在这座号称有去无回的山脉之中,看见白天还在笑着打招呼可是到了晚上就变成枯骨的战友再也无法咧开嘴对着自己灿烂的笑着;这就是属于龙腾军的集训,用生命换取生存的训练,用血肉之躯挑战自然极限的训练。   只是,龙腾军的百年传统中,往往都是七年集训一次,可就现在看这情况来看,怕是连这七年集训一次的传统也要改一改了;不知等下次从不归山脉中走出来,十万弟兄还剩下多少。   就在左议抿紧着发白的嘴唇勾着头一言不发的时候,又有一个亲随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跪在左议身边:“都统,锦荣公主她翻墙跑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   正在拨弄手中玲珑扣的上官无策抬起头,一双潋滟的眸子钩钩的看向跪在下面的亲随:“跑了?一个人?”   亲随被上官无策明晃晃的眼睛看的心口一跳,顿时双手撑在地上,身子压倒到了最低:“是属下等人看管不利,没想到公主会选择在这时候逃开;属下仔细查探过,公主的确是一人离开的。”   趁着他的手下被毒虫惊吓围困的时候逃离,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办法,只是那个女人难道就不怕在逃跑的路上被毒虫袭击吗?   想到这里,上官无策便淡笑着摇了摇头,他似乎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她,可是他知道,大宛的天很快就会因为她的到来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不用追了,通知下去,今晚连夜启程,我们去宛城等她。”   话音刚落,上官无策便站起身;这个高贵雍容如牡丹花般的男子,此刻等他在站起身时,那一身的疏懒之态竟然瞬间消失,巍巍的凌然之势渐渐从他身体里隐现出来,这要跪在地上的左议忍不住抬头望去,敬畏的眼睛里立刻布满惊讶之色。   要知道,都统上次露出这幅表情可是在扶持新帝登基之时,那时朝中百官罢朝,反对太后垂帘听政之声犹如浪潮滚滚;就在宛城的世家亲贵各个翘首以盼的等着看太后吃瘪滚下台的下场时,是都统领着龙腾军围了宛城,将朝中那些自命清高的显赫权贵全部都从家里撵出来,像赶牲口似的撵到城中广场上,至今,他都记得在那天刺眼的青白日光之下,都统身披黑色长麾,高站在高台上,说的三句话。   第一句“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第二句“惹我发火,我会杀人,不管那人是谁,照杀!”   第三句“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滚回朝堂,谁敢反抗,我会生气。”   就是这三句话,几乎震慑了大宛所有的朝中显贵,也就是在那一天,宛城的广场上出现了最为诡异的一幕;那些往日里颐指气使、八面威风的达官显贵像是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的朝着皇城方向奔走,就像是后面有老虎猛兽追逐一样,跑的掉了鞋子也不敢捡起来穿,掉了帽子也不敢拾起来戴,最后各个跪在宫城门口,对着一身龙袍的新帝山呼万岁,从此臣服。   左议认为,这辈子恐怕再难看见都统在对其他事情露出与当日那般一样的认真之态;可眼下,当他看见都统眼底闪烁的熠熠光辉时他就知道,都统身体里膨胀的血脉再次被唤醒,那个曾经站在高台上三句话震慑无数权贵豪绅的英伟之人,再次回来了。   *   徐昭抱着元宵借着夜色和因为毒虫的出现而陷入慌乱的龙腾军终于从客栈中逃出来,虽说跟在上官无策身边也能到达宛城,可是那个神经病时常发作病情,她实在是不想再陪在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身边饱受各种精神折磨了。   再说,她至今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留在一个她看不透、猜不透的人身边,无疑就像是抱着一枚随时都可以爆炸的炸弹;所以为了自身安全和以后的计划,唯有远离那个漂亮的疯子。   所以在离开客栈后,徐昭一人站在街道上,对着依然人声鼎沸,喊叫声不绝于耳的后院眉飞色舞的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用嘴型说了句:“最好后会有期,这辈子老死不再相见。”   此时夜已深,想要离开城镇已经不可能,这里的城楼到了夜幕降临之前就会关闭,这个时候她前去敲门想要离开,无疑是天方夜谭;换句话来说,她今晚必须在外面露宿一夜了。   没想到刚离开上官无   没想到刚离开上官无策的第一晚她就没地方睡,一时间,徐昭居然很是想念刚才的那个小隔间;早知道要溜,她应该顺手牵羊将桌子上的糕饼点心带走一些,现在可好,又冻又饿,身上除了楚烨给她备好的各种治伤灵药和各种精巧暗器,连一块银锭子都没有;想到这里,徐昭就忍不住呜呼望天,抱紧了怀里像是知道她此刻窘境的元宵,忍不住笑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收兔子的,把你押了换点银子怎么样?”   元宵小爷正舒服的窝在主人的怀里眯眼享受,忽然听到主人这话,先是一惊,跟着大大的眼睛里顿时腾起氤氲的泪水,可怜的扬起四十五度的角度看徐昭,两个大大的卧蚕也随着它悲伤地情绪微微抖动。   徐昭没想到她家元宵如此玻璃心,瞅着小家伙湿哒哒的眼睛忙出声安慰:“小傻瓜,我就算把自己押出去也舍不得押你呀,刚才那句话是我说笑的。”   元宵抽动着不断张合的鼻孔,三瓣嘴嗫喏着动了动,发出一声类似人声的疑惑吱叫;至于徐昭,看见小家伙这样儿,忙不住的点头发誓:“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以后我再不说让你伤心的话了,好不好?”   “见过给人道歉的,还真没见过不停地给一只兔子赔礼道歉的;阿昭,你啊……”就在徐昭不断地安抚着元宵受伤的内心时,人迹稀少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徐昭心口一凛,煞那间睁大眼睛左右张望。   待她回头看向数步之外的老树下站着的熟悉的青衫身影时,眼底顿时迸射出惊喜的火花:“裴峥?”   没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裴峥,只见他一身青衫合体的穿在身上,手中提着一把长剑,乌黑的头发不再似往常那样玉冠锦带的高束与头顶,而是用一根普通的发带随意的系着,好似一幅闯荡江湖的年轻少侠的打扮;难怪她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他,实在是此刻的他以往相差太远。   如此着装让他少了往日的儒雅温和,倒是多了几分张扬的活力;更重要的是,此刻他正戴着人皮面具,好在这张面具她是认得的,当初在京城她与他在天井街上演的那出饱受恶霸欺凌的小夫妻时他正是戴着这张清秀易容的面具;如今再见这张熟悉的脸,好似时间又回到过去,她还是那个一心要护他为他报仇的徐昭,而眼前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裴峥同样也难掩喜色的走上来,清秀俊美的面容在夜色下似戴着薄薄的雾气,有几分不真实,也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欢喜:“阿昭,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听到这话,徐昭神色微愣?他一直在找她吗?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裴峥开口解释道:“当日你同我一起来到灵光寺,没想到皇上会在那时候赶过来,我担心他会发作与你,就先派人通知让你避开;只是后来……”说道这里,他语气干涩的一顿,似是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那样的事:“阿昭,你是不是怀疑我灵光寺的爆炸是我有意为之?”   这个聪**透的男子,真的不知该让她说什么好;要知道当初在听见爆炸声起,火光漫天的那一刻,她的确是想到了裴峥,甚至在后来,她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此时此刻,在她看见他冒着严寒,顶着面具一眼含笑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那场大火和爆炸纵然是他安排的,他也没想到会在火光大起的刹那会让那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楚烨差点被大火吞噬,从此一去不返;而她也不会趁机被段逸他们掳走,走上了这条她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命运和人生。   看徐昭沉默,裴峥似乎有些着急,忙道:“阿昭,你信我;当初我只是想制造混乱让你不要与皇上在那时候碰面而已,要知道如果被他知晓你为了我与太后作对,甚至还敲响了惊天鼓,他一定会对你心存猜忌;你徐家在他面前本就不得好感,如果再因此事让他心存不满,那你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只会更难熬;所以我才要人故意放火,想给你制造机会赶紧离开;只是我没想到一个青灯古佛之地居然会有火雷,更没想到太后会发疯提前点起了大火;一切都发生的太意外,连我都没有及时料到。”   当一切的巧合全部都聚集到一起,造成的后果岂是人力可以力挽的?   而且,她多少能够理解裴峥当时的心思,在世人看来,徐家的确是一直为楚烨所不喜,所以如果在这时候再让她卷入这场是非当中,无疑更是雪上加霜,所以她相信裴峥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帮她。   可是没人知道,当初她在小山谷与楚烨相逢时,那个男人已经将一切与她言明。   其实连她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烨会那样轻而易举的原谅她;纵然他是个明理的,知道王氏最终落得那样一个后果并非她一人造成,可是毕竟她与他的亲生母亲作对是事实,光是冲着这一点,他就有理由刁难她,可他却只是在那晚言语轻轻宽恕了她所做的一切,甚至是连惊天鼓的那件事,他都只是一笑置之。   想到这里,徐昭的眼底闪过一抹温柔;她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楚烨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数月前还能对着她咬牙切齿的承认他们之间有仇,可晃晃数日过后,他就能像是变个人似的纵容她一切的胡作非为;真不知是他心底太复杂她看不清摸不透,还是她将他想的太复杂了。   裴峥自然是将徐昭脸上的温柔之笑   的温柔之笑看在眼里,紧握着长剑的手不着痕迹的微微攥紧,连呼吸都跟着乱了几分;隐约中,他似乎察觉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个东西正在流失,他张煌无措的想要去攥,可最后却宛若手中砂砾,攥得越紧,越是从指缝中一点一点的往外遗漏。   等徐昭再抬起眼,眼神之中的坦荡之色几乎能照亮夜空:“我信你,你不用过多解释;只是裴峥,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上官无策那种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人盯上跟踪的;可眼下裴峥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了他是一路尾随而至,所以这才会在她刚从客栈中跑出来就能与她遇见。   看着徐昭脸上的坦荡之色,他小心的隐藏起不安的心思,道:“当初你在灵光寺消失,我便四处找你;中间的确也发现了你的去向,只是你身边有太多人围着我不放便出现;随后你进了雪原,方向直朝大宛的宛城,我便也没跟着你一起进雪原,而是带着人直接走官道提前一步在前往宛城的必经之处等你;果然,没等几天你就出现了;其实这个,还要多谢这位上官都统喜爱张扬铺张的个性;带着这么多随身护卫,又扬着专属于龙腾军的战旗,我想不留意都不可能;既然留意了,又怎能不跟上?跟上了自然就能发现你。”   简单的一番话,就将这些时日所做的一切几乎都交代清楚;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可徐昭还是能想到这一路裴峥必定也是吃了不少苦;要知道她只是跟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往宛城赶都已经渐渐力不从心,更何况是他既要赶路又要小心被人察觉,这份担虑的心思和沿途的辛劳,一定也让他疲惫不已吧。   “既然你现在也见到我了,我也没什么大碍,你就先回去吧;堂堂镇国公侯府的世子一身侠客打扮,又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在外乱走,也不安全。”说完,徐昭就摆摆手,作势要与裴峥就此分开。   裴峥忙上前一步,脸带急色:“你要撵我走?”   “不是撵,我是担心你再这样乱走乱晃会有危险。”说完,徐昭就抻着脖子踮着脚尖左右环顾了一番:“怎么就你一个人?侯府的侍卫呢?”   裴峥现在没时间给她说明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在哪儿,急急开口就说着:“你说我在外行走很危险,那你呢?难道你就不危险?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和大宛人相熟认识,还有那个上官无策,你可知他是谁?在大宛呼风唤雨般的人物,且杀人如麻、性情冷漠,你知道跟在他身边有多危险。”   看裴峥是真的急了,徐昭也不好将自己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总不好给他说,其实她不是大梁子民而是大宛公主吧,如果被他听了去,他一定会怀疑她被上官无策下了降头,然后立刻压着她赶紧离开这里,甚至可能会找来无数名医来为她治病。   徐昭嘴角抽动的抖了抖:“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不用管,而且我身边还有元宵,它会保护我的。”   “一只兔子?!”裴峥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只是,在看见趴在徐昭胸口的小家伙时,他接下来的话立刻被噎住,半天都张着嘴不出声。   徐昭瞅着裴峥怪异的脸色,不明白的往自己的胸口上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炸毛。   就看一直窝在她怀里的小家伙此刻蔫头耷耳,一副为情所伤的悲伤神色,红嫩嫩的三瓣嘴类似于抽噎般的抖动着,大大的金色眼珠里漫着层层水光,等水汽越聚越多,最后吧嗒一下一大颗眼泪就从它的卧蚕上滚下来,将它脸上银白的毛发全部都沾的湿哒哒的。   哎呦我去!瞧这小家伙无声抽噎、默默垂泪的神情,指不定早已哭了多久了。   徐昭一扶额,顿时做恍然状,她怎么就忘了,她家元宵心悦裴峥啊!   裴峥讷讷的看着元宵幽怨有情的小眼神,脸色尴尬:“它怎么了?”   “能怎么了,还不是为情所困,被情所伤。”徐昭白了眼裴峥,都说红颜祸水,这蓝颜祸起水来简直比红颜还厉害,裴峥这家伙魅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居然能让她家元宵念念不忘的惦记这么久;唉!这跨越种族的无望爱情啊,注定是连个开始都不可能的。   徐昭伸手指戳元宵大大鼓鼓的卧蚕,压低声音道:“别惦记了,男人长再好也不是你的,你呀,就乖乖的长大成年,然后主人我呢会利用身份之便为你捉来全天下的母兔子精挑细选的给你选媳妇,放心,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给你挑一只肤白貌美跟你一样有大卧蚕的母兔子。”说到这里,徐昭就一脸向往的看向远方:“到时候元宵你就有母兔子给你暖被窝了,还能生一窝小元宵,我都想好了,等回头回到大梁,我就在栖凤宫的外面给你打一个兔子洞,也算是给你安置一个家。”   元宵眨着受伤的眼神,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徐昭恍然:“你说你不住兔子洞?行,不住洞也可以,那我就给你盖座宫殿,咱俩做邻居。”   看着这一主一仆旁若无人般的对话,裴峥忧心忡忡道:“阿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   徐昭揉着元宵的大耳朵抬起头看向裴峥,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客栈的后院传来的人声吵杂的声音,就又低头对正缅怀初恋夭折的小家伙说道:“别闹了,赶紧把你的小伙伴们叫出来别让它们真伤了人;真不知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连沼泽群里的那些能要人命的东西都   命的东西都给你收服了。”   说完,徐昭就伸手拉上裴峥的衣袖,看着天际黑黑的夜色,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讲。”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卷起地面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雪花在空气中肆意的的飞舞着;而那两个相携而走的身影也渐渐隐入夜幕之中,只留下偶尔能听到的脚步声空旷的在街道上响着;又是半刻过后,紧闭的客栈后院小门被人从外面嘎吱一声打开,随后,数名人影接踵而出,马蹄声起,渐渐朝着那紧闭的城门方向奔腾而去。   *   十日过后   当一轮金乌绽放着金亮的光泽照射在雪白的大地上时,昼夜过去,天色乍亮。   大宛宛城的巍巍皇城外,熙熙攘攘的官道上皆是一番热闹之象;各型各色的人都排着整齐的队伍等着城门的打开,有提着庄稼地里自家产的粮食进城叫卖的憨厚庄稼人,也有绣着精致小玩意儿挎着竹篮进城交货的貌美小绣娘,更有行色匆匆的过路客,长长地队伍从城门口排到了数里之外的官道上,可见作为大宛最大的都城,其人流量之大简直令人咂舌。   而在官道两侧,看见商机的小贩们支起了干净的茶棚小摊供来往行人暂时歇脚;在一个干净的面摊面前,两个打扮普通男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三个铜板一碗的阳春面。   两手就能捧起的大白碗中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面散发着阵阵香气,一小撮葱花绿油油的漂浮在面汤上,还有几根细小的青菜和一丝油水漂浮在面碗中,明明是最简单的吃食,这两人却吃的极香,尤其是其中一人,在抱着面碗咕咚咕咚的大喝几口热腾腾的面汤后,舒爽的张着嘴对着清冷的空气狠狠地吐了口热气,清秀的脸颊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看见他这个表情,旁边的侠客青年一眼宠溺的微微含笑,将自己碗里的几叶青菜抄进贪吃的少年碗中,看着他又将青菜三口两口的吃下,脸上的笑色更加明显:“等进了城,我带你去城内的酒楼中吃顿好的,最近太辛苦,你都瘦了。”   贪吃少年听到这话,终于舍得将脸从面碗中抬起来;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细白的面颊,莹白的肌肤带着珍珠般的光辉,英挺的眉宇中藏着神秘的光泽,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就是那一对灵活的眼珠子;只是,还不待这张脸的主人有所表情,一声小小的吱吱声就从他的衣袖中传出来。   听到动静,二人相视一笑,皆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笑痕和舒朗之色。   而此刻,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正在吃面的人正是裴峥和徐昭;只是眼下他们两人同时都带着人皮面具,一个穿着青色的长衫做侠客打扮,一个穿着黑色的男装做普通少年装扮,如此另类寻常的装束,遮住了一身的华贵和风流;此刻,就算是熟悉的人站在面前,只要他们不出声,就没有人认出来。   当初徐昭在小镇中意外与裴峥重逢,本想着支开他自己一人独去宛城,可她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粘人的功力;她以前怎么就认为这小子听话温顺、乖巧温厚呢?他明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嘛。   不过,他既然一心要跟着,徐昭也没办法再拒绝;所以二人便一路照顾,相互扶持着来到了宛城;好在裴峥不是个问东问西之人,见她不提为何一定要来宛城的目的,一路上也就没有多加过问,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也算是要她颇为感激。   就在二人欢腾的继续吃着面食时,旁边桌子上的一番讨论声立刻吸引二人的注意。   “我说兄弟,你穿这么整洁可是也要进城争取进清河王府当差?”   “废话,不光是我,你问问周围的人,大伙儿谁不是冲着清河王府去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欢脱的比划:“清河王府那是什么地方,一门侯爵之地,当朝仅次于靖南王府的金窝窝;能进里面当差,别说银子拿的比其他王府多,就算是说出去名头也比其他府邸响亮;我可打听好了,此次清河王府可是要招不少人,什么花匠呀,厨娘啊,护院呐,洒扫下人之类的,总之,这么多空缺,咱们去一定能捞上一份好差事。”   那人一说完,立刻就从周围跳出来不少人站出来迎合;几乎各个都在谈论着清河王府和被他们越说越神乎的清河王。   察觉到徐昭吃面的动作慢了不少,甚至连眼神都随着那些人的言谈不断地游动着,裴峥拿出帕子轻轻地为她擦了下沾了油渍的嘴角,含笑问道:“怎么?你对清河王府也感兴趣?”   徐昭抬起头看向裴峥,忙放下筷子挺直腰板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儿,能进去当护院吗?”   裴峥诧异的连眼角都颤了一下,压低声音:“阿昭,你真的要进去?”   徐昭扫过裴峥惊愕的眼神并不作答,而是目光幽远,渐渐地看向远方。   当初在跟老疯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听过,仁德先帝子嗣稀薄,曾育有二子一女,可自从林瀞瑶上位后,一子一女先后命丧黄泉,独留下在仁德先帝驾崩前便疯癫了的先太子,而先太子虽说已疯癫,可毕竟是皇室贵胄,所以至今也只是被幽闭在芷凌宫中休养养病;而那个芷凌宫正靠在清河王府旁边。   在来宛城之前她就想好了,一旦踏进这里,她不会找死到先跳到林瀞瑶面前喊打喊杀,而是先要去会一会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疯太子。   疯了?哼,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她一定要亲自确定。   ☆、016:应征护院(二更)   清河王府后门处,随着城门的打开,一**人群几乎快要将此处淹没。   就看早就准备好牌号的王府下人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看见一窝蜂似的人群冲过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但刚退两步,手拿牌号的下人只觉得后腰一顶,回头一看,差点哭了:“韩总管,您让小的负责此次王府招人,可是这次招的人实在是太多,小的几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呀;您瞅瞅跑过来的这些人,这哪里像是人呐,分明就像抢食的狼狗,眼红脖子粗的,瞅着太吓人了。”   被唤做韩总管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在说话之前小胡子先翘了翘,道:“怕什么,我不是来帮你了嘛;站住脚跟,看见来人就要他们排队,手里的牌号依次发下去,按牌号叫人,谁要是敢乱插队,乱棍打走。”   话音刚落,就看从后门处走出十数名护院打扮的壮硕儿郎,各个手拿铁棍棒子,一脸的凶神恶煞;生生震的一股脑冲过来的人群都趔趄了好几步。   等徐昭和裴峥齐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帮排如长龙的队伍规规矩矩、翘首以盼的等候在自己的位置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用木牌写好的号码牌,队伍的最前头站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小厮,小厮手中举着一个喇叭状的大纸筒,过一会儿就大喊一个号码;手持号码的人立刻欢天喜地的跑上前应征。   望见这一幕,徐昭和裴峥皆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惊叹,不愧是大宛当朝宠臣清河王爷的王府,就算是招几个奴才伺候,也都如此有规矩;再看看周围手持铁棍木棒的护院们,那一个个精神奕奕的模样,所有敢胡乱排队插队的人如果被他们发现,都会像是揪小鸡似的踢出队伍。   徐昭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望着这长如巨龙的队伍,不确定道:“裴峥,我们也排队?”   站在徐昭身后的裴峥微微含笑,请拍了她肩膀一下,“你站在这里等我。”然后他便朝着队伍中间的两个矮个子走去。   徐昭站在原地踮着脚尖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往队伍的尾巴处看了几眼,刚准备迈开步子走过去,就看裴峥一脸笃定之色的走了过来。   “给你。”   说着,一个写着67号的牌子就被他递上来。   徐昭神奇的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抢来的?”说着,徐昭就一把抱住裴峥的胳膊,警惕的看向队伍两侧凶神恶煞的护院,想着这帮莽夫如果冲上来,她是拽着这小子往左跑还是往右溜?   裴峥含笑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她紧勾着他胳膊的小手上,随着她亲昵的靠近,专属于女子清甜的馨香瞬间传来,唰的一下,他的耳朵便跟着红起来,连声音都变轻了许多:“不是抢的,是我买下的。”   听到这个解释,徐昭不解的眨了眨眼。   “我用银票买了这两个木牌,你一个我一个,你是67,我是68。”说完,他还指了指已经走出退队伍的两个矮子:“就是跟他们买的。”   徐昭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为了抢到最前头的牌号差点挤破头的架势,虽说他们的这个数字并不是最靠前的,但跟那些拿到一百以后的数字相比,这俩数字绝对是很不错的;这样两个数字说被他买下来就能买下来?   徐昭悻悻的接过木牌,讨教般的追问道:“你怎么跟那俩矮子说的?他们怎么可能卖给你?”   裴峥拉着徐昭走到队伍中,一边竖着耳朵听小厮叫号,一边解释道:“我刚走过去问那两个人准备当什么差,他们说,他们要当护院。”   一听‘护院’二字,徐昭噗的一声笑了;就那俩小矮子,摞成叠叠高连院墙都够不到,哪家会收这样的人当护院。   裴峥继续道:“所以我就告诉他们,你俩先天不足,恐怕不能如愿。”   ‘噗噗’!这下,徐昭算是彻底笑出声来了,揉着快要飙泪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一本正经的男人,如果她是那俩小矮子,听到这句话,就算是大闹一场也要给他来一拳头;这实话说的太伤人了,简直是能让人气死的节奏。   可出口伤人的这个家伙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丧心病狂的事,继续道:“然后我就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对他们说,既然无法进清河王府当差,不如发笔横财;只要他们把手中的木牌给我,这一千两银票我就给他们。”   这下,徐昭笑不出来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败家男人,第一次觉得裴峥这小子挺缺心眼;恐怕那两个小矮子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怎么会在离开队伍之前用一副看‘傻大个’的眼神不停地盯着他乱瞧,感情是在鄙视这小子。   手里拿着用一千两银子换来的木牌子,徐昭连眼神都变了,再盯向那个喊号的小厮,势在必得的气势立刻从她的体内爆发出来;而此刻,正在喊号的小厮刚准备举起纸筒大喊下一个牌号,忽然一个激灵从他的脚底窜到了头顶,咕噜噜转的俩眼珠子不断地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直到有人从后面踹了他一脚,这才反应过来。   “乱看什么?叫号!”   “不是的韩总管,我总觉得刚才一刹那,有杀气!”   “杀气?对你?”韩总管的俩小胡子又调皮的翘了翘:“如果你还这么磨磨蹭蹭,我会让你尝尝真正的杀气是什么滋味。”   小厮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在看见韩总   的转过头,在看见韩总管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时,差点一骨碌蹦起来;忙抓紧手中的纸筒,声音发抖、眼神发颤的喊了一声:“六十六号。”   *   宫墙深深,禁卫森严,不同于大梁皇宫的金碧辉煌,精致雅趣,以军武立国的大宛皇宫宛若一名整肃待发的军人,气势磅礴间带着一股硬冷之气,就连皇宫深处种植的花草树木都排列整齐,鱼池花园错落有致;没有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只有直上直下的走廊,没有描金精细的描画,只有晃似十八怪的山石;就连宫墙中的层层楼阁殿宇,也没有过多的花鸟龙兽粉饰,干净利落,一目了然。   而此刻,就在这深深宫墙中,一队由宫侍和侍卫带领的一行人正缓步朝着正阳宫的方向走去。   正阳宫,当今大宛太后居住的宫殿,整座宫城防卫最严密也是最金贵之所,一般未经召见,几乎无人敢轻易靠近,但世间之事总是会有例外,正如这由宫侍带着缓缓往正阳宫走去的那个人,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能随时请见摄政太后。   等一行人来到正阳宫前,所有人都停驻脚步,只有那人孤身步上台阶,越过高过半膝的门槛,一步一沉稳的往殿内方向慢慢走近。   刚靠近正阳宫大殿,人还未走进去,一股浓郁到有些让人发甜的香味从殿内不断飘出来,那人精致的眉心微微一皱,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厌弃,可在他再抬起头时,飞扬的眼角中哪里还有一丝不喜的情绪;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嘴角,精致的眉目带着勾魂般的味道,如玉般的面颊恍若世间最精致的一块美玉,要人看之生出喜爱之心的同时又漫出浓浓的嫉妒。   那人站定在殿门前沉静不动,不出片刻,就看一个面色苍白的老阉人佝偻着身躯从里面走出来,在那人面前微微躬身:“王爷,太后宣您进去。”   上官无策含笑抬眸,勾魂般艳丽的眉眼淡淡的扫在老阉人身上,那清亮的眼瞳看上去似夹裹着淡淡的笑痕,可若是看尽最深处就能发现,那眼底没有丝毫笑色,而是如荒原般的冰冷,铺天盖地。   而此时,大殿中九凤争辉软榻上,一个中年美妇正长眸微阖,乌黑的长发轻垂,头上居然没有佩戴任何代表身份的朱钗环佩,只有那一头如乌云般的青丝倾泻而下,似浓如墨的黑色瀑布,也像黑如锦的黑色云缎;细白的肌肤在黑色缎发的印衬下更显细嫩白滑,保养的极为精致的双手正由宫人小心的涂染着艳丽的凤仙花汁;明明不言不语一句,却无人敢轻视其气度一分,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势,更是他们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压。   当殿内传来声声传响的脚步声,林瀞瑶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仔细看,她的眉开长的颇似徐昭,一样的长眉长目,可长在徐昭身上那是挠人心肝的媚眼,长在她的脸上却生生将这对好看的眉眼变的阴测诡诈、阴谋暗藏。   “臣,上官无策,参见太后。”一声掷地有声的通报随着男子下跪的动作传响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涂染凤仙花汁的手指慢慢被抽回,送与嘴边轻轻地吹了两口气,如红菱般嫣红的嘴唇随着吹气的动作一张一合,声音,也随之发出:“那个人,你杀了吗?”   上官无策长跪在地,低头的动作完美的遮住他此刻眼底闪过的残冷的笑痕:“回太后的话,臣此次办事不利,让徐昭跑了。”   当‘跑了’二字传到林瀞瑶的耳中,那本来正懒懒洋洋吹着指甲的动作豁然顿住,慢慢睁大的眼睛缓缓地、慢吞吞的转到上官无策身上:“你再说一遍?!”   ☆、017:惩治恶霸、一鸣惊人   清河王府后门处,依旧是长长地人龙排队,热闹非常。   “六十七号”   随着小厮举着大纸筒喊出号码的那刻,从队伍中同时走出两个身形修长的人影,一个是身着黑色长衫的少年,另一个则是身着青衫面容清秀的男子;一黑一青站在一起虽不是很扎眼,却要人忍不住再回头多顾一眼。   而仔细看后,你就能发现,这俩人的相貌出奇的相似,只是一个年幼还未张开,但秀丽的五官不难看出以后定是个招女人喜欢的貌美男子,另一个则已是瓜熟蒂落,清秀的长相带着淡淡的儒雅,安静的眉眼如一弯湖水般沉静透彻,再加上那一身掩也掩不住的清贵气质,实在要人难以相信这样的人也来应征王府差事。   连举着纸筒的小厮在看见同时出来的两人时都微微一怔,但毕竟都是爷们,长的再漂亮也变不成女人,所以手拿纸筒的小厮很快就反应过来,指着走出来的两人,道:“我只喊了一个号怎么出来两个?难道是有人想蒙混过关?”   呵斥的声音刚落,就看手拿铁棒木棍早就等候在一旁的护院们齐齐上前一步,那一身凶神恶煞的气势立刻就让杂乱的人群噤了声,各个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对长相好看的‘兄弟俩’,叹息着长的漂亮又怎样?还不是要被乱棍撵走?   可快要被护院围上来的两个人却是一副神情淡然、自如轻松的模样,身着黑色衣衫的少年扬起秀丽的脸颊,灵动的眼珠子宛若灵狐一般机灵的转动着,叫身边的青衫男子:“大哥,怎么办?有人要收拾我们。”   青衫男子在听到‘大哥’这声称呼时,眼底闪过一丝笑色,伸手就揉了揉黑衣男子的头顶,低越润朗的声音宛若泉水叮咚,沁人心脾:“没事,一切有我。”   说完这句话,青衫男子就对着纸筒小厮举起手中的木牌,亮于人前:“这位兄弟,我也有牌号,正是六十八号;只因我家兄弟向来胆子小,所以不管去哪儿都必须要我跟着,所以你在喊了六十七号后,我就与他一同站出来了。”   如此一番解释,本来围上来准备看乐子的众人顿时发出一声‘切’的扫兴声,原来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兄弟,哥哥照顾弟弟一同站出来而已;瞧着人群渐散,举着纸筒的小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意间闹了这个乌龙,实在是有些掉面儿。   小厮怯怯的往身后站着的总管看了两眼,瞧总管只是望着眼前一幕并不出声,就也直起腰杆喊了声:“既然是这样为何不早说,行了,上来应征吧。”   听见小厮的喊话,徐昭和裴峥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一眼的笑容和计策得逞的得意。   要知道徐昭从一开始就奔着清河王府的护院差事来的,因为在侯门府邸中,只有护院才有资格在院中肆意走动,保护众人安全;可徐昭这点三脚猫的手段,哪里能当上护院?刀不会耍,枪不会打,就连一个粗棍子都扛起来费劲儿;所以想要成功当上护院,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会武功的裴峥随时带在身边,好方便他在应征的过程中掩人耳目的帮助自己;故而才会有眼下这一幕发生。   徐昭拿着牌号走到小厮面前,这才看清楚应征差事的所有流程。   就看在队伍的最前头,放着几张硕大的桌子,而桌子后面正坐着几个喝茶吃花生的府中管事;这些管事分别负责你想要应征差事的项目,比如说你是应征花匠的,就要跑到专门负责王府花草的管事面前,将自己熟知的花草管理和分类深入浅出的细讲明白,如果觉得你可用,那位管事就会立刻与你订下活契,从此你就算是清河王府的人了。   徐昭从小生活在深宅之中锦衣玉食,哪里经历过这些;眼下望着如此新奇的一幕,自然是信心十足、趣味甚浓,连蹦带跳的就来到负责护院的管事面前,唰的一下就把手中的木牌放在桌子上,双眼放光道:“我来应征护院。”   那名护院管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男子生的臂圆粗壮,面目凶恶,一双放在桌子上的大手就像一对熊掌,似乎只要轻轻一拍,这上好的红木桌就会应声而裂。   听见徐昭清脆的声音,管事抬起头扫了她一眼,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落在她细腰窄肩的身板上,刚准备开口,却被徐昭出声打断:“你是不是觉得我生的又瘦又小,不能成为护院?”   中年男子隆隆的嗓音响起:“没错,你还是应征负责洒扫的差事吧。”说完,男子就讥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纸筒小厮再喊人。   小厮举起纸筒,刚准备撩开嗓子喊话,徐昭清脆的声音再次传来:“本以为清河王府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绝对不会是个以貌取人的地方,今日一来也不过如此;算了,这种地方我也不屑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哥,我们走。”   “站住!”就在徐昭刚转过身,就被一声冷喝叫住:“我清河王府岂是你一个无名小辈能随口污蔑的?”   徐昭转过身,看向那个从一开始就站在众位管事之后,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可气度和气势明显有别于他人的男子;眉角一挑,说道:“我有没有污蔑大伙儿都在长着眼睛看着,明明是你们连试都不让我试一下就一口否决我,难道这不是托大?不是小瞧人?”   韩庆听着徐昭利落的谈吐,看着这明明个子不大却口气极大的小东西,勾唇一笑,叫住那应征护院的管   ,叫住那应征护院的管事:“收下他的牌号让他应征护院,我倒是要看看,这小东西究竟有多大本事。”   “我也应征护院,要不连我的也一起收下?”说话间,站在徐昭身侧的裴峥也丢出自己的木牌,啪的一声落在中年大汉的桌子上。   中年大汉目光凶恶的落在眼前这对兄弟的身上,双眼忌惮的回头望了眼韩总管,最终唯有听话的将木牌收起;只是,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却是难掩恶毒之光。   要知道身为王府护卫的总管事,他周强也算是能在众多奴才中横着走的人物,再加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宛天下谁不知道他家王爷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所以从清河王府走出去的人,哪怕是下人也要比普通的百姓高上一头。   这些年来,不管是在王府的后院中还是走出王府,只要是听到周强的名号,几乎就没人敢跳出来说事;却没想到今天撞上了俩愣头青,硬是让他在众人面前落得下不来台,甚至还让韩总管盯上了自己;不难想象,今日应征之事完毕,他一定会被韩总管数落,想到这里,周强就更加不顺心,连看徐昭的眼神都像恨不能撕了这小兔崽子。   周强如此凶神恶煞的眼神,要徐昭不注意到都不行;只是,如此凶恶的眼神落在徐昭的眼里,却像是龇牙咧嘴的纸老虎,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要知道她在王氏和上官无策那里领教的杀气可要比这家伙的强太多了。   “你要小心,看来这个管事是盯上你了。”裴峥装作整理袖子的动作低头在徐昭耳边交代了一声。   徐昭笑笑:“放心吧,等会儿我就让他哭。”   说完,徐昭双手背在身后,站直了腰板对着周强问道:“要做什么,你就说吧;是耍大刀还是套绳索,亦或者是飞檐走壁、隔空取物?”   周强脸色一凛,暗想难道这瘦弱的小混蛋居然会这些本事?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此刻聚集到这里,坐在木桌后面喝茶吃花生的管事们纷纷放下茶具凑上来,就连仔细排着队的其他人都因为一时好奇又一股脑的围了上前,想要看看这敢挑衅管事的小家伙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可就算是被众人围观,徐昭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脱口而出:“这些本事……我都不会!”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就连素来面冷的韩庆都是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看徐昭的眼神多了几分趣味儿。   可跟众人的哄然大笑不同,周强却是脸色酱紫、大拳紧攥,瞅那样子像是恨不能抡起拳头给眼前这混不吝来一下子;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戏耍他,就算将来真的让他进府,他也要整死这小子。   “我虽然不会这些本事,可我有别的本事。”徐昭故意卖弄的一扬下巴,像一个纨绔的混小子,又顽劣又淘气:“百步穿杨、技无虚发、暗器投射,这些小本事我还是会一点的。”   一听这话,人群中差点又炸开了锅;要知道这百步穿杨的本事不光是靠自小的锻炼和毅力,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有天赋,可如此高难度的本事他却说是‘小本事’,这混小子难道不知道敢在清河王府说大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强的脸上露出哧讽的笑容,他自小习武,虽然资质有限但也知道这百步穿杨的功夫不是谁都能练到家的;眼前这臭小子四肢纤细、腰身无力,摆明了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可他却说自己会这样的本事,吹牛吹到关爷爷面前,他一定要让这臭小子知道招惹他的下场。   于是,就看先才还一脸不情愿的周强一下就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枚花生就走到徐昭面前,道:“你说你会百步穿杨?好,我走到百步之外将花生竖于手中,你若是能用长箭射中,我就承认你有这本事。”   射花生?而且还是要在人手中去射?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竟然会在今日发生?   于是,就看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的看向那小小的人影,眼睛放光的等待着事情的继续发展。   徐昭看了眼放在周强手中未剥开的花生,伸出手指量了量,发现连她的小拇指的长度都没达到,要想在百步之外将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射中,已经不是一个困难能形容的;只是,她既然话都说出来,怎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于是,就看她在众人的瞩目下小心翼翼的捻起那枚花生看了又看,最后对上周强看好戏的眼神,慢条斯理的说了句:“虽然花生大了点,但你既然想玩,那我就委屈一下,尽量配合吧。”   噗通!   不少前来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崴了双脚跌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单手背在身后一脸云淡风轻的少年;要知道他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将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如果到时候没有射中那枚花生,就算是清河王府会饶了他,向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周强是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周强涨红了脸色,一把从徐昭手中将花生夺回来,在迈着步子走开前,一声压低的声音从他嘴里恶狠狠地、一字一顿的传到徐昭耳中:“兔崽子,等会儿爷爷一定会好好地收拾你。”   徐昭听到这声夹裹着杀气的警告,只是咧嘴笑笑,然后看着周强一步一迈步的朝着正前方走着;步伐所到之处,人人都让开一条道,所有   条道,所有人或激动、或看戏、或担心的不停地在徐昭和周强的身上来回张望。   可相较于众人的担虑和不安,徐昭却是神色平静,依然双手背在身后抿唇不语,看着周强一步一步的越走越远,眼底的笑色也渐渐收起。   这时,裴峥走上来站在她身后,道:“你就别卖乖了,快说吧,有什么办法真的将那枚花生给射中。”   徐昭背在身后的手臂依然保持着不动,只是如果仔细盯着看,就能发现其中的一个袖管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只是那蠕动的动作并不是很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裴峥,你说如果我们能当上这清河王府的护卫管事,是不是更能在王府中出入自由、掩饰身份?”说着,徐昭灿然一笑的仰起头,恰好,天际一道耀眼的天光照在她脸上,将那扮作男子相貌的人皮面具照的晶莹剔透;不过好在裴峥拿出来的人皮面具都是极好的,不仅质地柔软薄透,而且贴在脸上更像是自然生成的肌肤,就算是凑近了仔细看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所以,当徐昭仰起头微微一笑的时候,那与面部自然贴合的人皮面具上也勾勒出一个清秀少年的纯透之笑;笑容清朗,如皓月当空、似清风徐来,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天光都聚集到了她一人身上,要人不禁看呆。   双臂环胸的韩庆瞳光睁大的看着徐昭,平缓的呼吸在看见那一笑时几乎在瞬间就乱了正常的频率;犀利的目光一闪,落在少年平坦的胸口,最终却又是低头忍不住轻笑;他在想什么?怎么忽然对一个刚断奶的小孩子感了兴趣,甚至还……不过真是可惜了,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女娃,该是多好。   相较于其他人的征楞,裴峥因为经常看见徐昭的各种笑色,所以也不会像他人那样失态,而是压低声音道:“你要当护院管事?”   徐昭冷静的一扬眉角,说着:“清河王府与芷凌宫紧挨,想必凡是靠近芷凌宫的地方都会有人看守,与其当一个小小的护院每天偷偷摸摸的往芷凌宫附近凑,不如直接当老大,正大光明的走过去。”   听着女子刻意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类似于变声期少郎的声音,裴峥在微微征楞片刻后便是一笑藏于眼底;这才是他认识的徐昭不是吗?平常朴实无华,甚至喜欢隐藏自己;可是,当她真正认真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是光华万丈的人,怎会甘心当一粒默默无闻、平凡无奇的砂砾?   她是天际最耀眼的那道光,是夜色中最闪亮的那颗启明星,是寒冻腊月中,最温暖的那道火簇;虽然身姿孱弱,虽然手无缚鸡,可是,她腰背挺直、不惧胆色,哪怕是面对任何凶险恶劣之事,也只是勾唇一笑,骄傲的扬着如珍珠般光润的下巴,展眉远眺。   周强此刻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被当成猎物盯上了,在他一路边走边数着步子的同时,脑子里还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收拾这个狂妄的小子,是该用绳子绑了投进冰寒四尺的河沟里,还是该直接吊到树上,让他直接冻成冰棍好了。   “九十八、九十九……”围观的众人一步一步的数着周强的步数,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大喊着:“一百!一百步到了!”   听着众人的呼喊,看着那一双双因为激动而变红的眼睛,徐昭却是沉静的看着站在百步之外的周强一脸狞笑的伸直手臂,在掌心中竖起花生。   拿着纸筒的小厮一脸看好戏的走上来,围绕在徐昭身边逛了两圈,上下将她打量了几眼后,道:“你是用多少斤重的弓?我去给你取来。”   徐昭看了眼那等着看好戏的小厮,又见围观的众人几乎连呼吸都快停了,慢慢开口说道:“我不用弓,用这个。”   说着,徐昭就从怀里摸出一枚银光闪闪的飞镖,小小飞镖做的颇为精致,与其说是伤人的武器,则更像是一个用来把玩的小玩具;飞镖长短大约有一指,镖头银光闪闪,一看就被磨砺的非常锋利,可尾部却用红绳小心的裹缠了一层,像是担心持镖之人抓着飞镖时会被伤了一般;别人看见这被红绳裹着的镖尾都是忍不住轻笑,用武器的人却害怕被自己的武器伤了,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多此一举、矛盾古怪之人;可徐昭在看见那一层层裹卷的红绳时,却是眼底柔色,莞尔一笑。   不用猜也知道这层红绳是谁裹的,谁能想到那家伙如此骚包,关心人都用如此特别的方式,既然害怕她玩这些暗器的时候会伤到自己,那又为何装了这些精致且具有杀伤力的东西给她呢?!   “你不用弓,用飞镖?”韩庆看着徐昭手中明明很正常却有因为那层红绳而显得十分古怪的兵器,忍不住皱眉问道。   徐昭坦然的望过去:“是呀,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标新立异,谁说用弓箭才能将那枚花生射中,如果我用飞镖射过去,在射中花生的同时还能不伤周管事一分,那就证明我是有本事的;再说了,我刚才也讲了,我还会各种暗器投射的本事,正好这两种本事一起使出来,让你们开开眼。”   裴峥抿唇压笑,看着被徐昭唬的一愣一愣的众人;他当然知道她为何不用弓,要知道想要拉弓射箭一定是需要臂力的,可她这细胳膊细腿,哪有什么臂力可言?   韩庆看着面前的少年,总是觉得他处处透着各种古怪,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说的话又有几分道理;   几分道理;百步穿杨不一定是要用弓箭,真正的高手拈花飞针,哪怕是用一颗小石子都能制敌。   “好,那你就用飞镖。”说完,韩庆就退回来,目光咄咄的紧盯着徐昭的一招一式,他的武功自然是在周强等人之上的,想在他的眼皮底下耍手段,除非是真正的世间高手,要不然只要稍有异动,他就能立即察觉。   徐昭晃动着手中的飞镖,银色的镖面折射出银光星辉,偶尔星辉照在她脸上,将那如玉的面颊衬的更加如珠如玉;而随着她手中的动作,被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臂中那股蠕动越来越频繁;就在徐昭微微侧身,举镖与眉前的刹那,终于从袖管中悄悄地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嗖的一声!   飞镖被扔射而出,一道银光如流星般闪烁着耀眼的星辉一路直射周强的方向;而所有的视线都被飞镖扔出去的动作和星辉吸引住目光时,一道更快如闪电的身影朝着飞镖飞蹿而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跟着微微觉得眼睛被银光照的有些发花,在低头揉眼再抬起头时,飞镖忽闪而过,煞那间,周强手中的花生一下就被飞来的飞镖扎中,‘扑簌’一声,飞镖扎着花生掉落在地。   而那摊开的掌心中,却是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嘶——”   所有睁大眼睛看见这一幕的人都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而周强只觉得从伸直的手臂中传来一股异样的酥麻和冷颤,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和掉落在地上被飞镖扎住的花生。   “好!漂亮——!”   一声粗噶的叫好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随之,铺天盖地的鼓掌声犹如浪潮般迎面扑来。   “真是太厉害了——牛气!”   “居然飞镖扎花生,天啊!这究竟是什么武功!”   听着众人叫好的议论声,徐昭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微微张开的袖管再次合上,一阵不易觉察的蠕动只是轻轻地在袖管中动了几下后便彻底归为平静。   躲在袖管中抱着主人纤细的手臂慢慢合上金目的某位爷在功成身退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爷现在的身法已经越来越快,等下次再见到那帮老神经病,它到时候一定要请教请教那些老家伙的银针,看看爷还会不会被银针扎住。   在元宵打着哈欠又睡下的同时,裴峥身法极快的飞身到周强身边,看着这个还在看着掌心的壮汉,捡起地上的飞镖,几个回身间又回到徐昭身边,将飞镖递到她面前。   徐昭感激的接过,‘擦’的一声将飞镖上扎着的花生拔下来,斜着眉眼看向周强:“现在,我可有资格当护院?”   周强到现在还沉浸在一股股的惊愕之中,可就算是被徐昭露出来的一手吓住,他毕竟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去摸了摸鼻子;刚才,在飞镖射过来的同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动物皮毛的味道,可是他明明只是看到一道银光射过来,怎么就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呢?   看周强沉默不语,徐昭也不着急催他,而是回头看韩庆:“他不回答,那你说。”   韩庆虽然武功不错,可毕竟刚才在他眼前展示的是名动天下的银毛雪兔的速度,他那一身武功还没练到家,怎么可能察觉到其中的怪异?   只是目光犹疑的在徐昭身上闪了闪,最后说出一句话:“清河王府收下你当护院。”   听到韩庆的话,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么好的功夫当然会被收入清河王府,看来用不了多久,这少年一定能在王府中混的出人头地。”   “不仅是这小子的武功高,你没看见他兄长的身法吗?刚才去捡飞镖他露的那一身轻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看来这对兄弟绝非常人。”   听着众人的讨论声,徐昭倒也不急躁,而是侧目继续看着韩庆:“我家兄长也要应征护院,你们想怎么考他?”   韩庆的目光落在手提长剑的裴峥身上,直接开口道:“他不用试,直接进府。”   “哦?那如果我家兄长想要应征王府的护院管事呢?那又该怎么试?”   此话一出,本来还处于震惊状态的众人更是嘴巴张大、眼睛睁到了极点;感情这俩兄弟还不安心与一个护院的职位,他们这是要当清河王府护院的总领头啊。   裴峥一愣,他虽然知道徐昭的目标是瞄上了护院管事,可是他一直认为是她想当,但眼下这情况怎么是自己被她推出来了。   “阿昭,你要我当管事吗?”   徐昭小声道:“我多大点本事你又不会不知道,护院管事这活儿绝对不可能再让我蒙混过关,所以还是需要你来搞定;反正只要咱俩其中一人拿下这个职位,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裴峥面色一苦,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如此奸诈呢。   而被奸诈女人一句话震的半天回不过神的周强、韩庆等人讷讷的看向眉眼带笑的少年,在对上他宛若令狐般的眼睛时,周强隆隆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混账东西,原来你是打了这股心思;韩总管,此人居心不良定是细作腌臜之人,咱们府里绝对不能收下这种人。”   听见周强这话,徐昭笑了:“哦?究竟是我们用心不良还是你本事不够,害怕丢了饭碗?”说完,徐昭就抱拳对韩庆说道:“韩总管,我   韩总管,我想清河王府大开方便之门招收仆役侍从,一来是为了给穷苦老百姓一口饭吃,二来自然是希望吸纳到真正的可用之人,为王府效力不是吗?我家兄长曾拜江湖名人为师,学得一身好本事,听说清河王爷礼贤下士乃高义之人,所以这才携我一同前来希望能为王爷分忧,为王府出力;如果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做出令人齿寒之举,还希望韩总管能够主持大义,不要纵惯小人才是。”   “放屁,韩总管,你千万不要听这兔崽子胡言乱语,他们一定是别有私心,一定是啊!”周强虽然生的腰圆体壮,却没一副好口才,笨嘴拙腮,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几句话,被逼到急处,更是口不择言,爆起粗来。   一听周强爆粗口,徐昭倒是不在多言语,而是打量着韩庆的神色,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状。   而听见周强爆粗口的围观之人,却是在这时候悄悄发生着改变。   “周强,你这些年来在城里横行霸道、丧事做尽,还不是仗着清河王府的声望?这位少年要让他兄长当管事,你是不是害怕从此再无仰仗,无法再做坏事,所以才会极力阻止?!”   一声斥怒般的怒吼从人群中爆发,如一枚雷弹子瞬间炸开了人群,嗡嗡的讨论声渐渐变成利刃、变成钢刀,朝着那壮汉直击而去。   “周强,你前些天强占了永平街上的一间茶水铺子,带着你的爪牙打伤了经营铺子的年老夫妇,你可还记得你当时喊出来的话?你说,你是清河王府的人,清河王爷的性命都要你来保护,所以就算你打杀几个人,官府也没人敢办你;这些你亲口说出去的话,现在敢不敢承认?”   周强黝黑的脸颊一抖,硬是从里面透着一股青白。   “周强,周管事,你可还记得前些年在你手下当差的小瘦子?他是怎么死的你记得吗?有人夜闯王府欲要伤害王爷,你身为管事领着护院冲出来,那时飞出来一支短箭,你见自己避开不过,就随手拉了最靠近你的小瘦子替你挡箭;小瘦子当场被射杀,后来王爷要账房拨些金银安抚当夜受伤死难的护院,你一把就将小瘦子的抚恤金抢走,当时你说你被闯府者惊吓着,需要银子去看病;你知不知道小瘦子全家老小都靠他一人抚养,年迈的母亲是个瞎子,幼小的妹妹只有十二岁大;小瘦子死了全家悲痛,老母亲因为伤心过度当夜也跟着去了,年幼的妹妹在家没吃没穿,最后竟是被伢子骗到丽春院里做皮肉生意,那个孩子现在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这都是你造的孽!”   周强身型俱颤,脚步不稳的往后一趔,几乎摔倒在地。   “周强,要你这样的人跟在王爷身边,清河王府的名声都给你败坏完了,你还敢说他人居心不良,你才是清河王府最大的害虫。”   听着那一声声的口诛笔伐,看着那一张张因为痛恨而涨红的脸,连徐昭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这个周强居然是个如此道德败坏的败类;所以,再看向韩庆时,就算是她不言语,看着他越来越寒的脸色也知道,这个周强算是完了。   至于周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就一路露出败像,先是被那个臭小子将手中的花生射掉,跟着一直以来都让他引以为傲的差事也被人盯上,最后,所有前来寻职谋差的人都将他视为害虫,恨不能一人一脚将他踢死在地。   不!他不能在这里怯场,他不能被这些刁民就这样毁掉;他还要继续当护院管事,他近两天刚在西巷口看上了一个院子本还想借着清河王府的势力抢过来,他还包了一个风骚体魅的窑姐儿还很需要银子,他还……   周强张煌无措的睁着眼,最后在看见双臂环胸的韩庆时,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上来,抱着韩庆的腿就跪在地上大喊:“韩总管,你不要听这些刁民胡言乱语;这些人都居心不良,你放心,我这就带人将这些刁民撵走打死,很快他们就不会碍着你的眼了。”   说着,周强霍然站起身,挥着手臂,狰狞着青筋毕冒的脸就招呼站在两侧的护院属下:“来呀,把这些刁民都撵走,统统撵走,不走的就打死,全部打死!”   可是,不管他声音喊的多大,面目多有凶恶,此刻,这些曾经在他手下当差的下属们都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还有几个还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将他多看两眼。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做什么——”周强怔怔的呆愣着,手指颤抖的指着护院属下,大吼着尖叫。   终于,在这时韩庆走了出来,轻轻叫住那个几乎快要蹿跳起来的人影:“周强。”   周强慌忙回神,连滚带爬的来到韩庆面前,一脸大汗、粗喘不已:“韩总管,我的这些下属都被灌了**汤了,他们都……”   “你走吧!”干净利落的声音打断了这个大汉最后的挣扎。   周强愣住,脖子怪异的别着:“你说什么?”   韩庆冷声道:“我早就听闻你在外面狐假虎威,可一直以为你只是蛮横并没有丧尽天良,现在才知道以前的想法真够可笑的;看在你曾在王府当差的份上,我不难为你,从今往后,清河王府容不下你,你走吧。”   “不——我不走!我不走——!”被逼急的大汉就像是抓住最后一个救命稻草,既然硬的不行,那他就开始学着地痞流氓的模样死缠烂打;就看前一秒还站着的壮汉下一秒宛若无赖的   宛若无赖的孩童,一下就坐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又是滚又是喊,甚至还双腿蹬地的不断撒泼:“我不走,我是清河王府的人,我死也不走!”   所有围观之人显然都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都说堂堂七尺男儿,可断头、可流血,但绝不做那丢人丧德、宛若猪狗的无赖之举;可眼下,这样一个如山般的壮汉,却将自己一切的自尊和脸面都踩在了自己的脚下,睁着猩红的眼珠,学着无赖的孩童,做着最令人不齿的举动。   所有人都像静了一样看着这样的周强,同时有些好事者的不屑眼光都落在了韩庆的身上;要知道周强可是从清河王府走出来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府,哪怕是现在是被逐走,他的身上也曾背负过清河王府的尊荣;可眼下呢?这样一个宛若癞皮狗的人简直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屑。   人们都在鄙视唾弃着周强,可同时也在小看着清河王府。   关于这一点,韩庆又怎能不知道?   只是,说通一个无赖到不要脸面之人,简直比登天还难;韩庆怒目睁圆,下一刻就要招人上来将这丢尽清河王府脸面的混蛋丢开,可还不待他开口,徐昭清朗的声音在这时从一旁传来:“韩总管,如果我家兄长能让此等废物滚蛋,你是不是就会考虑让我大哥做这护院管事一职?”   韩庆虽然对眼前这对兄弟充满了猜忌和疑惑,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再一看周强那烂泥模样,干脆牙一咬,道:“好!如果家兄能让这混蛋乖乖的闭嘴滚开,我就保举他当清河王府的护院管事。”   徐昭得到这句保证,抬起头就冲着裴峥眨了眨眼。   裴峥含笑,漫步从容的走上前,他一边走着一边缓缓拔出手中的长剑,剑芒微冷,如雪霜照在地上;周强还在耍横,忽然听见利剑出鞘的声音,下意识的就回头去看,只是,在他刚转头的同时,一柄长剑就已架在他的脖子上,清冷如雪霜般的声音随之传来:“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你要是不走,我不会要你命,看见后墙的那棵大树吗?我就将你绑在树上,第一天砍掉你的双腿,第二天砍掉你的双手;放心,我一定不会草菅人命,我会买来最好的药给你医治,直到最后你会变成一根人棍,可——还是活的。”   徐昭在裴峥的轻然冷笑中,煞那间抱紧了双臂不停地搓自己的胳膊;立刻做出一个决定,以后惹谁都不能惹他,太凶残了!   ☆、018:步步谋划,潜入王府   周强看着面前的长剑,一张黑脸早就被吓得惨白,可还像是带着侥幸心态一般,看着裴峥平静从容的眼睛,逞强的说了句:“你不敢!”   “啊——”   三个字的话音刚落,一声撕血般的痛呼随着‘扑哧’一声飙出来的血柱同时从周强的嘴里喊出来。   本来惨白的脸色变成了冒着血管的透白,一滴滴冷汗煞那间布满额头,瞬间变紫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断断续续的痛吟,而先才还在做困兽之斗的壮汉此刻却是紧抱着自己的右腿,一股股鲜血像不要钱似的,如热泉般不断从腿上伤口往外冒。   腿上穿的长裤被血色打湿,颜色变的更暗的贴在腿上,雪白的剑尖上不断的滚下晶莹剔透的血珠,在青白的日光照射下,折射出异样漂亮的光芒;所有人都在此刻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睛看向只是一招就废了周强右腿的男子,眼神中有惊骇、畏惧,更有难以言说的一股痛快。   裴峥依旧神色淡淡,道:“走还是不走?我现在就开始数。一!”   周强抱着断腿疼的浑身发抖,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将裴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子时,眼神中的侥幸之色彻底消失,发红的眼珠子里有恐惧,更有狰狞。   “二!”   数字仍然在增加,而泛着银光的长剑已经从右腿方向移动到左腿,剑光发冷,似冰雪、如冷霜,忽然剑尖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似乎在调整下一剑落下来的位置。   周强一直在盯着裴峥的神情,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很多时候都要看那个人的气势,一个人是否真的有真本事,一瞅气势就能猜个**不离十;可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在以最残忍的方式来折磨他,可是神情不变,眼睛连眨都不眨,对他来说,眼前这活生生的人宛若砍瓜切菜,没有丝毫怜悯,更没有一丝犹豫;看清这一切的周强在那双淡然从容的眼神下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脑子你转: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是人,他是恶鬼,拥有这样的眼神,做着这种事情的人绝对不会是人。   周强惊恐的眼神越睁越大,最后,连眼底最后的一丝狰狞都散了,在裴峥的‘三’字刚哽在喉间,这个刚才被生生断了右腿的壮汉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和耐力,一下就扶着左腿站起来;一跛一跛的盯着裴峥的双眼往后倒退,一边退着,一边哆嗦着嘴唇喊着:“我走,我走……你不要数了,不要再数了。”   围观的众人,在听到周强的话后皆诧异的看向裴峥;只看那青衫男子容貌清秀,眉宇温和,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眉眼间尽是纯良无害之色;可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力和杀伤力的男人,生生逼退了这个名满宛城的流氓无赖;其手段、魄力,甚至在言谈间表现出来的气度,几乎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目光再投向这对‘兄弟俩’时,再不敢将那少年口中的话当成是异想天开的无妄之言,此等人物,的确配得上清河王府的护院管事之职。   从一开始,徐昭都一直保持着冷静旁观的姿态,就算是眼看着周强狼狈的站起身,神色痛苦、面容扭曲的拖着受伤的断腿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地血痕时,她都像是在看一场戏一样,眉眼淡淡、神色平静,只有在那一池清目落在裴峥身上时,才缓缓绽放出点点光芒和柔和之色。   “韩总管,你可要说话算数;清河王府护院管事的位置已是我兄长的了。”徐昭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韩庆,淡而疏离的目光落在韩庆身上时,只是轻轻地一扫,可就是这一扫,却宛若泰山压顶,让人不敢忽视她所说之言。   韩庆嫌恶的目光从周强身上瞥过,最后落在徐昭身上:“放心,我说出去的话,一定算数。”   说完,韩庆便长臂一挥,对着围观的所有人展开嗓子,道:“应征继续,喊号者上前。”   随着韩庆的一声指令,所有人都退回到原来所站的位置;队伍还是先才一样的队形,甚至连前后站着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此刻,几乎所有人的心境都变了;原来只是以为是两个相貌出众的少年儿郎,可经过刚才那一场折腾,所有人再看向徐昭和裴峥的眼神时,眼底深处那深深的敬畏再也无法抹开。   自然,产生这种情绪的人也包括韩庆。   作为清河王府最大的总领总管,韩庆在王府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同时也能看出他深得清河王爷的信任;得上位者青眼相待之人,必然是有真本事的,而韩庆绝对不会是下一个周强,更是徐昭不可随意轻视之人。   所以,她尽量在他面前表现的亲和有力,可是她却不知,在她亮出自己的本事的同时就已经被这不动声色的总管大人给盯上了。   待裴峥再次回到徐昭身边,韩庆走上来,看着二人:“你们可有亲眷行礼需要收拾?”   徐昭和裴峥对视了一眼,虽不太明白韩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既然对方主动靠近,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徐昭回答道:“没有,我们兄弟二人自小相依为命,除了大哥的恩师之外,我们再无亲人。”   抡起说谎话,徐昭早就练的信手拈来,那真诚的眸子、认真的脸色,几乎是人都会相信她口中所言。   “好,那你们现在就跟我进府。”   说完,韩庆就一甩短袖转   完,韩庆就一甩短袖转身就朝着后门方向走去。   现在就让他们进府?可根据她刚才的观察,其他应征者在被管事签下活契后都是欢天喜地的先离开,择日再入府;为何独独请他们二人先进府?   徐昭侧头看了眼裴峥,眼神中略带不安;此刻此地正是宛城,是林瀞瑶的眼皮底下,她绝对不可以出丁点意外,如果出现意外被林瀞瑶发现,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如何保命?如何逃脱?更如何报仇?   似是察觉到徐昭的不安,裴峥伸出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无声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渐渐地笼罩在她身上;似乎在告诉她,一切都会有他在。   韩庆走在最前头,自然是没注意二人之间的互动,可是徐昭也因为走在后面而没看见韩庆眼底一闪而逝的煞气和冷冽。   韩庆一路带着他们二人走进后门,路过种植着数十丈高的青杨柏树,又绕过花园和圈养着各种锦鲤的鱼池,最后走到一排排坐落整齐的房屋前,指着屋舍说道:“这里就是护院居住的小舍,从今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   说完,韩庆推开一扇房门,先一步走进去,徐昭也没做他想跟着进去,可当她跟着迈进去的刹那,一阵杀气腾腾的寒风迎面扑来,跟着就看见一只人手做鹰爪状,直直的就朝着她的喉骨直袭而至。   徐昭下意识的就往后闪躲,同时一只手往怀里一掏,刚摸出一包毒粉,忽然心思一转,毒粉又被她放回去,甚至连闪躲的动作都停下,连眼睛都跟着闭起来。   可徐昭不动并不代表紧随着她的裴峥就没所动作,看见朝着徐昭袭来的杀气腾腾的动作,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随声而至,剑芒冰寒,闪烁着银雪般耀眼刺目的光晕,在鹰爪手快要袭上徐昭喉骨的煞那,直直的朝着那人掌心毫不留情的直刺而去。   韩庆没想到裴峥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眼看着剑芒将要将掌心刺穿,忙收住掌势,紧跟着立刻改变招式,几息之间就与裴峥已对拆了好几招。   看着眼前毫不留情的招式和剑芒闪烁,徐昭抱胸退到一边,冷冷开口:“韩总管,如果你有心想要试探我们兄弟二人,大可以正面直说;大家都是豪杰男儿,光明磊落、坦荡无畏;你这样百般试探、阴阳两面,实在是有损清河王府的脸面;我只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如果我们兄弟二人真的让韩总管如此忌惮,我们离开便是。”   清冷的话音落下,韩庆凌厉的掌势和招式也随之收起,而裴峥也退了回来,手持长剑的站在徐昭面前,如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峰,替她挡下所有危险。   “你们两个太奇怪,我敢收你们,却不敢轻易用你们。”韩庆凌厉的眸子紧盯着徐昭:“你真以为我清河王府上下会不知周强在外面干的那些勾当?知道为什么我们隐忍不发吗?”   徐昭接过话头,道:“因为你们宁可要一个蠢笨贪婪之人忠心耿耿的守在身边,也不要一个有自己想法心思活泛之人担负起这王府的护卫之责。”   韩庆的眼睛里闪过欣赏之意:“没错,人只要有贪欲、有**,他就不会是无坚不摧的,他就会听话,会乖乖的卖命;但你们,不是那种人;说说看,为什么一定要进清河王府?”   徐昭哂笑了一声,本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够平和无庸,没想到还是被这个韩总管给抓住;看来这清河王府真的不是好混进去的;只是,她徐昭费尽心思要做的事,怎么可能不尽全力?   徐昭微扬下巴,清秀的脸上露出勃勃野心,“韩总管怎么就认为我不会是同道中人呢?”   韩庆恍然看见徐昭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冷噎了那么一下;他向来自负自己有识人之能,再加上刚才他杀招尽出的去袭击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是心怀叵测之人,又怎会只是一味忍让几乎命悬一线?又认为在他的重压之下没人敢轻易欺骗与他;所以,在看见徐昭眼底一闪而过的勃勃**时,韩庆忽然仰头大笑,再开口时,语气中的杀气早已销声匿迹:“以后清河王府的安全就要你们兄弟二人多操心了;放心,王爷和其他人那边我会交代清楚,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王府的人。”   *   看着韩庆一脸自负的走出去,徐昭饶有兴致的在房间内走了两步;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护卫住房,陈设虽简单,可床铺桌椅还算一应俱全,用来做暂时歇塌之所倒是也合适。   等她再转过身看向裴峥,只见他依然持剑站在原地,只是眼神中的担虑之色跟前几日比起来更显浓郁。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徐昭走到圆桌前,伸手碰了碰桌上青白瓷的茶壶,居然是热的,便亲自斟了两杯温水,自己饮了一杯,另一杯亲自送到裴峥面前。   裴峥接过茶杯,看着带着淡淡嫩绿的茶水,道:“其实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你不说我不会多问,可是眼下你连清河王府都闯进来了,而且还提到了芷凌宫,虽然我对大宛的事知之甚少,但也知道,芷凌宫中关着谁;阿昭,你究竟要做什么?”   徐昭坐回到圆凳上,看着裴峥担心的眸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去见大宛的先太子,上官无痕。”   裴峥霍然睁大眼,然后忙走到门前探头出去环顾了一番,然后又急急关上房门来到徐昭面前,眼神急切:“你疯了,为什么想到要去见这个人?你知不知   ?你知不知道那芷凌宫上下有多少人看守,且先不说这些,纵然你能混进去,可是我听说上官无痕早已疯傻,你去见这样一个人能做什么?”   徐昭目光一凛:“你真的认为他疯了吗?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说疯就疯?能够被选为皇储之人,其心性之坚绝非常人能比,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傻了?”   “你也知道他是堂堂皇储,是未来的一国天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弃大好河山而不要,偏偏要去装一个傻子?”   “如果,发生了让他都无法阻止的大事呢?如果他遇到了让他一步走错就会丢掉性命的困境呢?”徐昭深吸一口气,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可若是活着,哪怕是疯傻的活着,最起码还会有一线生机。”   裴峥沉默下来,长而密的长睫遮住他大半眼瞳,细密的在眼睑下面投下一个扇形的阴影;沉静的氛围在二人之间相互流动,半晌之后,他才讷讷出声:“阿昭,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   徐昭紧抿红唇,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如磐石般的坚硬还有要人无法察觉到的一丝悲苦:“因为他,是我兄长。”   裴峥猛然抬起头,大了一圈的瞳孔晃动的看着面前的人儿;虽然此刻她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他无法看到她真实的表情,可是他却在她的眼底看见一抹无奈,一丝苦涩。   *   此时的正阳宫中,殿内虽是温暖如春、奢靡华贵,可所有宫侍都宛若被剥夺了呼吸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趴伏在地,甚至还几个胆小的还忍不住瑟瑟发抖,紧紧地咬着发疼的舌尖,逼着自己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晕过去,此时若是晕过去,那位生气的主子一定会让他们这辈子都再也睁不开眼睛。   ‘砰’的一声!   叮铃桄榔的脆响瞬间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窈窕的身影从九凤软榻上怒而站起,刚才还放于手边的吐着甜浓熏香的瑞金兽被她怒扔在地,发出的刺响让人心神惊惧。   “为什么让她跑了?你是怎么办差的?”林瀞瑶伸出猩红的指甲,怒指着跪在地上的上官无策:“五千龙腾军再加上一个你都没办法杀了她吗?”   上官无策面无表情,挺直着脊背跪在地上,潋滟的双瞳目视前方,像是在看着面前这怒不可遏的中年美妇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太后息怒,徐昭身份特殊,身边有高人相助也就罢了,居然连大梁天子都为她撑腰;五千龙腾军已经被梁帝折了四千,臣只带回来一千人。”   “什么?”   林瀞瑶红唇微张的跌坐回到软榻上,一双细长上挑的眉眼中恶毒之色难以遮掩:“不愧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天生的狐媚子,专会勾引人;本以为那个丫头只是梁帝为了显示宽厚随意娶的皇后,没想到梁帝居然把她看的如此重要。”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折了的那个四千龙腾军,梁帝怎么说?”   “梁帝言明,要太后告知实情会何要派遣军队闯入大梁地界,并且认错表书才肯将那四千人放回来,如若不然,将来可能大宛的边陲不会像现在这般安稳。”   “他这是在威胁哀家?”   上官无策头一低,用默认回答了林瀞瑶的话。   “哼!哀家虽然向来主和,可是他大梁如果真的敢举兵,我大宛也是不怕的。”说到这里,林瀞瑶轻轻地吹了下指甲:“那四千人梁帝既然喜欢,就送给他。”   上官无策的眉角一沉,然后连一句话都没说。   就听林瀞瑶继续说道:“至于那个丫头,必须诛杀;还有……”狭长的眸子轻轻地闪了闪:“段清当初在宫里重伤逃逸,至今消息还在按压着,据北边的探子汇报,镇北王府他也没回去,只是跟随他的黑鸦队消失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被那小子给带走了;没想到段家这对父子还真是天生就爱跟哀家作对,当初哀家就不该心存宽厚,在段清还未袭爵领兵之前就该将他杀了才是。”   “太后是希望我去追上段清,杀了他吗?”   “段清一路朝着大梁,一定是去找那丫头去了,等两人汇合,一并铲除。”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霍然收紧,青白的骨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淡淡的青黑之色,破坏了那双如羊脂玉般精心保养的手指。   看着林瀞瑶脸上的腾腾杀气,上官无策的眼底闪过讥讽之色,忽然,想刺激一下这老太婆。   “太后,臣还有一件事要禀告。”   林瀞瑶微微侧首,闪烁着凌厉光泽的眼角淡淡的落在上官无策的身上。   上官无策道:“臣当初奉懿旨前往大梁诛杀徐昭,无意之间碰见了老熟人。”   林瀞瑶敏锐的眉心一皱,连眼底的凌厉之色都刹那间又亮了许多。   “臣碰见了段逸。”   ‘啪’的一声。   声音虽然细小,可是在这安静到如一潭死水的大殿里却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跟着,就看伺候在林瀞瑶身边的宫侍惊慌喊道:“不好了,太后娘娘,您的指甲,指甲断了。”说着,那名宫侍忙转身喊人:“快,太后娘娘的手指受伤流血,快宣太医。”   听见动静,上官无策依然保持着微微垂眸的姿态,可是那眼底,讥讽之色散去,竟是一汪得逞畅快的笑色一闪而过。   *   来到清河王府两日,徐昭也算是将这   也算是将这大宛煊赫的堂堂王府上下溜达个遍。   清河王爷沈正河乃朝中一品大员,因祖上陪着大宛开国皇帝征战天下,最后终于荣获王府爵位,蒙荫子嗣;只是清河王府以前只是一个名头响亮的无权王府罢了,但自沈正河继承爵位以来,却是慢慢重新站上政治舞台;听闻沈正河此人极为擅长长袖善舞,又狠辣狡黠、处事果决,自大宛太后林瀞瑶把持朝政之后就越来越得青睐;如今,除了掌管十万龙腾军的上官无策,就属这位清河王爷在林瀞瑶面前最能说得上话。   要不然,先太子上官无痕被幽禁养病的芷凌宫为何独独挨着他清河王府,而不是挨着其他王府侯爵的宅院?   在将清河王沈正河摸清楚之后,徐昭就开始在最靠近芷凌宫附近的地方开始广泛活跃;现在,有裴峥这个掌管着王府宅院的护卫管事在后面给她兜着,她只要小心谨慎一些,除了女眷后宅不能轻易出入之外,剩下哪个地方她都能光顾二三。   只是,今日当她又在芷凌宫外的宫墙处走动时,忽然看见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忽然从树影之中闪现出来,宛若一只埋伏在草丛之中的猫儿,先是张望的在四处多看了几眼,似乎在确定安全之后,一双纤纤玉手从长袖下伸出,眼看着就要去扒宫墙处的一处花丛。   “凝香,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分,又偷偷背着父兄去看那个疯子吗?”   就在浅蓝色人影刚刚伏下碰触花丛,一声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跟着就看见几个明艳的身影如一阵风般卷过来,直直的就朝着那浅蓝色的身影袭去。   沈凝香看清来人,吓得忙缩回手指,可在缩回之时,她还是动作麻利的将扒乱的花丛小心翼翼的埋好,抬起一张素净小巧的脸颊,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来人。   望见这一幕,徐昭小心的隐下身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长姐。”   在来人靠近之时,沈凝香垂眸行礼,小巧精致的小人儿灵动十足,再配上那并不是很张扬却颇为要人眼前一亮的着装和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清河王府的贵人。   听说清河王爷有一子二女,不用猜便知道这先后出声的两个女声一定是凝香郡主和凝萝郡主。   沈凝萝走近,她比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年长三岁,所以个头也比她高上些许;眼下沈凝香又做出行礼的动作,自然就更比她矮了许多;故而,沈凝萝一靠上前便居高临下的瞅着低眉垂目的小妹,一脸的鄙夷轻视:“还真是惯会装巧卖乖的,父王就是被你这幅乖巧的样子给欺骗了。”说完,沈凝萝就往花丛附近走了几步,踮着脚尖在仔细的将花丛看了好几遍都没察觉到什么奇怪,便怒气道:“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这里藏着你偷偷前往芷凌宫的密道?”   沈凝香小脸雪白,虽然惊骇她这个姐姐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可还是稳住心神,慢慢站起身,道:“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芷凌宫那是什么地方,父王说过,我们不能随意去的,我自然也不会去。”   “呸!还在这儿给我装?”说完,沈凝萝伸出手就往沈凝香的肩膀上狠狠地一推,其实这一推撑死了也只是让人后退几步罢了,可是沈凝香却忽然脚盘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一身浅蓝色的裙衫瞬间染上了赃物。   看见沈凝香摔倒,沈凝萝先是一惊,跟着,目光讽刺的落在沈凝香的双脚上,讥笑之色立刻出现在脸上:“哈哈!真是对不住了我的好妹妹,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个瘸子呢。”   沈凝萝这么一笑,跟在沈凝萝身后的丫鬟婆子们都掩着嘴角笑出声,那一张张狐假虎威得意洋洋的笑脸如刺眼的锋芒扎的人心里血疼。   可跌倒在地的沈凝香却像是早已麻木了一样,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慢慢地站起来;这一站才让人发现,原来她真的身患残疾,只是罗裙遮下,将她不方便的腿脚完美的遮掩住,只有在走路和行动时才能让人发现她的奇怪之处。   沈凝萝本来还等着这丫头生气同自己撕闹,可看这丫头在被自己如此奚落后还是一副沉静不语,不争不闹的样子,就又是一肚子气;父王经常在她面前说她性格刚烈,应该多像小妹凝香多学学;哼!学她什么?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残障她有什么好学的?真不知父王的眼睛是不是白长了,要不然怎么会对这个残疾多加爱护,反而对她这个四肢俱全的女儿没有那般疼爱之心。   “沈凝香,不要以为有父王给你撑腰,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说完,沈凝萝就指着芷凌宫,警告道:“你应该知道,父王最忌讳有人靠近这里,可你明知是逆鳞却还想要去犯?现在我是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迟早我会抓到把柄,到时候在父王面前,我一定会让你乖乖的吐出这几年悄悄见那个疯子的所有事情;届时,看父王怎么惩治你。”   沈凝香终于在听到‘芷凌宫’三个字的时候有了反应,水汪汪的清透眼睛里满是坦然舒朗之色,柳叶般精致的眉眼将她恬静的气质衬得更加温婉;“姐姐,你也知道没有证据是不能乱说话的,我早就说过我从未做过你口中所言之时可是你偏不信,还处处刁难与我,如果这件事被父王知道,他是会惩戒你还是我呢?”   “你!”沈凝萝顿时气噎,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性格温婉但绝不是软柿子,可是当面被她   是当面被她这样顶撞,还是要她一时气怒,怒而攻心之下居然也忘记自己的行为有多张扬跋扈,飞起一脚就重重的踢在沈凝香那双不是很灵便的小腿上。   砰的一声!   刚才才站起来的人儿又一次摔倒在地,只是这次似乎真的是疼极了,那张雪白的小脸立刻变得惨白,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抱着因为重踢而传来钻心疼痛的小腿,一阵阵短促的呼吸从她微张的小嘴里传出来。   徐昭眼见着事情发生,当她刚准备站出来叫住那正在欺负胞妹的凝萝郡主时,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眼珠轻轻一转,便计上心头。   沈凝萝看着就算是疼的小脸发白、浑身冒了冷汗都不喊叫一生的沈凝香,心底的怒火更是跟泼了油似的;这个死丫头从小就是这副德行,永远不会呼痛喊苦,就算是在知道自己的腿永远都无法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奔跑时,她都没有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反而还开口宽心父王和亲生母亲;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凝香郡主温柔得体、大方谦和的声名日渐传盛,那些曾经笑话她是个瘸子的人也不再对她嗤之以鼻,反而对她关怀呵护。   凭什么?凭什么拥有着一个残障之躯的家伙却要得到所有人的温柔和眼光,而她这样一个健全的人却要处处低她一头?她温柔得体?难道她凝萝郡主就不温柔,就不得体吗?   哼!她一定要找到让她身败名裂的证据,一定要揭露她的真面目。   就在沈凝萝不解恨的准备再在沈凝香的腿上再来上几脚的时候,忽然一道银色的闪光呼啸而至,紧跟着,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老鼠’耷拉着两个其大无比的大耳朵直愣愣的出现在她的脚下。   沈凝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老鼠’,当场就吓得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而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也在看见那白绒绒的大家伙时,也吓得尖叫不止,扶着几乎被吓傻的沈凝萝就不断往后噌,跟着落荒而逃。   沈凝香虽然不至于像她们那样吓得尖叫不停,可还是被这忽然出现在胖家伙惊得俏脸苍白,只是她的腿脚不方便,再加上来这里她也没带贴身丫鬟,所以眼下也只能扶着发疼的小腿一下一下的往后移;但就算是被吓得成这样,她却丝毫没做出任何伤害元宵的动作,而是尽量避开。   看到这里,徐昭终于从树荫后站出来,元宵瞅见主人出现,也不再含着毛爪傻站在沈凝香面前干瞪眼,而是脚下飞快的窜到徐昭面前,跟着一个腾空飞跃,稳稳地站在徐昭的肩上,眯着眼睛做出一副‘世人皆不识我乃真面目’的超然表情。   沈凝香惊愕的看着那个大白东西一下就跳跃到府里的护院肩上,刚准备提醒那人小心这只‘大老鼠’,可见这一人一鼠之间似有亲昵的动作,恍然间,呆呆的看了看沈凝萝落荒而逃的方向,又看了看站在数步之外对她露出善意笑容的护院,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徐昭看着依然坐在地上却对她并未露出太多敌意的凝香郡主,不由为这女子的冷静和聪慧暗赞了一声;只是她却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直的朝着花丛方向步去,然后在沈凝香越来越睁大的眼神下,一把拨开生长的极为葱郁的花丛,看着那小小的洞口,笑了。   ☆、019:彼此真心   沈凝香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两步之外对着她淡淡笑着的少年儿郎,一双惊惧的眼睛睁到了极大,就连刚才沈凝萝踢到她的残腿她都没有露出这般苍白害怕的表情,可此时,在花丛后掩盖的洞口被挖出来之时,她却小脸雪青,娇躯发颤,甚至连呼吸都开始跟着不稳。   “你大胆!”   沈凝香在一阵失神般的眩晕后立刻回过神,小姑娘似乎极为害怕这个洞口会被暴露出来,小腿的疼痛还未散去,她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可她却执拗的跌跌撞撞的爬到花丛前,手忙脚乱的将拨开的花丛再次掩盖好,一双受惊如小兔般的眼睛紧盯着徐昭。   徐昭被沈凝香如此拼死相护的气势给震住,颇为惊愕的看着她一身的脏乱;本来被沈凝萝推到了两次,身上浅蓝色的群裳已经沾了草屑泥土,可此刻,在被她一阵乱噌后,蓝色的外裳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干爽和清香,小小的人儿依旧因为腿疾而坐在地上,可张开的手臂却死死地护着身后的花丛;似乎徐昭如果敢上前一步,她就会不顾一切的猛扑上来,纵然拼的无法承受的后果,也在所不惜。   如此坚强、这般执拗,这样一个身残志坚的人,徐昭敬佩;再想到她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护着这丛花丛,只是为了保护那小小的洞口,更是由衷佩服;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洞口是用来做什么的,刚才沈凝萝的话一点也没错,沈凝香一直在悄悄地见着上官无痕;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见到那个被废的先太子,没想到上天居然将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她面前。   只是,她必须知道沈凝香如此费尽心思的遮掩一切,是存了好心还是带了歹意。   徐昭眸光微闪,后退几步撤出花丛的范围,在看见沈凝香因为她这个动作而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口道:“属下见过凝香郡主,只是郡主,您不想给属下解释一下这个洞口究竟藏了什么意义吗?”   沈凝香一眼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护院,想起这几天在私底下听到的丫鬟婆子们的对话;说是在王府招收小厮下人的时候,有一对兄弟成为众人的焦点,哥哥能力卓著,踢掉了周强当上了王府的新任护卫管事,弟弟在王府中倒是人缘极好,几天时间就混的个脸熟;眼下看这相貌清秀却身姿不凡的小护院,大致一猜就能猜到他可能是那个弟弟。   看来这对兄弟还真是了不得,这些年来她一直掩藏的小心谨慎,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被他撞破。   沈凝香绷紧小脸,目光灼灼的看向徐昭,直接开口道:“要怎么做,你才不会乱说话。”   徐昭头一歪,一脸的促狭之色:“郡主是要收买在下?”   “你肯让我收买吗?”沈凝香不答反问。   看着反应速度如此迅速的丫头,徐昭笑了:“那就要看郡主开出这样的诱惑条件了。”说完,徐昭就装出一副贪婪不足的表情,果然,在她这个表情刚做出来,沈凝香脸上深深地警惕之色便撤去。   “一万两,我给你一万两银票,立刻从清河王府滚。”   看着小丫头毫不犹豫的就开出这样高的诱惑条件,徐昭头一勾,脸上出现敬佩之色:“郡主可真是大手笔,一万两银子在普通的人家,就算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少说也能生活十年,就算是拿出去做生意,也能买下一间不错的铺子;看来郡主的这个秘密真的是很了不得,要不然怎么肯让你开这么高的价。”   沈凝香脸色一变,顿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你——!你敢骗我?!”   “属下不敢欺骗郡主,只是想知道这个洞口对郡主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如今属下总算是明白了,能让郡主这样不顾一切,看来这个洞口对郡主来说,真的是举足轻重。”   说着,徐昭就在原地踱步着走着:“刚才凝萝郡主那样欺负你,你却是连一句痛呼都不呼喊,要知道按照清河王府疼爱你的程度,只要你刚才轻轻地喊上一声引来他人,这件事就一定会捅到清河王爷面前,届时,这嚣张跋扈的凝萝郡主一定会受到处罚,而你也从此不必再被她欺辱一分;可是你却不喊不叫,甚至还有隐忍不发之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害怕叫来人被人发现花丛后的洞口,所以就算是自己被欺负的再惨,也不哼一声,当然,你本身的性格个够倔强;属下这么说,对是不对?”   沈凝香眼底深处的紧张变成了忌惮,再看向这小护院时,再不敢小瞧他一分:“你究竟要做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看着小丫头坐在地上俏脸苍白如被暴雨摧残的花瓣般凋零欲落,徐昭也有些不忍心,蹲下身的同时往沈凝香面前凑近了几分:“我先问你,芷凌宫那位如今可还好?”   沈凝香立刻猛吸口气,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警惕的看着徐昭;可是小丫头明明忌惮到了极点,可却是紧抿着嘴唇,就像是明知要死却不肯开口的贝蚌,天真憨直地认为只要不张开一丝缝隙,就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所以就算是红唇因为这个动作而挤压出发青发白的颜色,依然紧抿着不松开。   看沈凝香这个动作,徐昭继续道:“郡主,你放心,如果我要对你亦或者是对那个人不利,刚才在发现洞口的时候就会大叫出声;清河王爷最是不喜王府里的人接近这里,如果让他知道你一直偷偷地通过这个洞口去见他,纵然你深得王爷的疼爱,   然你深得王爷的疼爱,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当然,那个人同样会遭受更多难堪的待遇。”   听到徐昭这么说,紧抿着红唇不语的沈凝香终于肯抬起头正视着徐昭:“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探听无痕哥哥的下落?”   听到沈凝香对上官无痕的称呼,徐昭立刻兴奋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他就是了;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是真的疯了吗?”   沈凝香晶莹剔透的眼睛落在徐昭激动的神色上,小姑娘虽然不再觉得徐昭有危险,可还是谨慎的有所保留:“大宛所有人都知道无痕哥哥早在十几年前就疯了,哪有真疯和假疯之说;如果你真的关心无痕哥哥,那就请你放心,芷凌宫上下虽然有重兵把守,可是毕竟他是先太子,没人敢真正苛责他。”   听着沈凝香一本正经却又明显底气不足的回答,徐昭慢慢站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谨慎却又很坚强的姑娘,道:“看来郡主是不愿与在下说实话了。”   沈凝香霍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像是两把小刀,紧紧的钉在徐昭身上。   “你又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无痕哥哥的事?”说到这里,沈凝香立刻绷直了身子,像是忽然惊醒了什么,恍然道:“你进府不是只想当一个护院这么简单对不对?你是刻意靠近清河王府,是冲着无痕哥哥来的?”   看着小姑娘一下就察觉到她的来意,徐昭并不隐瞒,而是一下就拉住沈凝香的手指,往自己的脸上摸。   沈凝香虽然胆大,可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忽然被一个清秀‘少年’拉着手去抹他的脸,刹那间就要挣扎,可是她那点劲儿怎么可能是徐昭的对手,眼见这小姑娘越挣越厉害,徐昭干脆一用力,狠狠地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抿唇一笑,看向手指在触碰到她面颊的那一刻就立刻像是被定住不动的小人儿。   指腹下是一片冰凉的柔软,轻轻触碰还未察觉到异样,可是仔细去感觉就能发现,指下的这层皮肤绝非是正常人类的肌肤,倒像是有一层薄膜阻隔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凝香惊骇的望着徐昭,看着他脸上那张几乎可以跟人脸以假乱真的人皮,声音低沉颤抖,带着难以言说的惊惧。   徐昭松开沈凝香的手,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是什么人郡主很快就知道,我只是想要告知郡主,在下对先太子没有半分恶意,如果可以,我还能救他;还希望郡主能够好好考虑我的话,至于你刚才的回答,我会当做没听见,不会作数的。”   沈凝香攥紧拳头,小小的指甲几乎快戳破她掌心的肌肤,睁大的眼睛带着怀疑看向徐昭:“你说,你能救他?”   “没错。”徐昭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看向头顶着冬日青阳:“郡主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洞口,就算是知道触犯亲生父亲的逆鳞也要执意如此;恐怕除了心底的善念也始终坚持着相信,纵然冬日再冷,温暖的日光依然会照拂大地;郡主,我现在带着这束光来,你会拒绝吗?”   说完,徐昭微微蹲下身子,凑近到沈凝香耳侧:“王府护院的小舍想必郡主知道在哪里,如果郡主想明白了,大可以派人来找我。”   *   等回到暂时歇脚的房屋,毫不意外的就看见裴峥已巡视完王府上下,安静的等候在房内。   徐昭合上房门,一边朝里走着,一边挽着袖子说道:“你现在倒好,一天到晚的往我屋子里钻,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咱们兄弟感情有多好呢。”   裴峥才没心思跟徐昭说笑,站起身就往她身边走去:“阿昭,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这些天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你可以不用趟这趟浑水;依你现在身份,皇上一定会护你到底,就算大宛太后真的要对你不测,在大梁的皇城之中,难道她真的能派人伤害你一分吗?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如果林瀞瑶太过分,就算你不开口他都不会轻易饶了这女人;你应该相信,他能保护你,我也能。”   徐昭将细白的手指伸进铜盆中,轻轻地撩动着清水清洗着柔夷:“你是想让我充耳不闻?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徐昭抬起头,眼神清亮的看着裴峥,字字清楚坚定的回答:“我不会有事的,至少,我不会让自己在这时候有事。”   “可是你现在在玩火你知道吗?你明知道林瀞瑶要对你不利,可你还偏偏来到了大宛,甚至还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是怀了那样的心思刻意靠近清河王府,我一定会阻止;你也不想想,如今我们身在虎穴,且先不说是否能全身而退,可你还宛若飞蛾扑火般往火堆里凑,一旦被人察觉,可知后患无穷。”   徐昭却是笑了:“你怎么就认为我这么做是在飞蛾扑火?而不是主动出击,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裴峥一怔,不解的看向徐昭。   仔细的洁了手后,徐昭拿起干净的棉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手指,重新坐回到圆凳上,说道:“我当然知道,以楚烨的手腕和能力的确是能护我无忧,可是在知道一切真相后如果我还是一副高枕无忧、置身事外的模样,那我还是人吗?还配为人子女吗?”   “我对仁德先帝和昭和皇后的并没有太多感情,纵然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对他们,也只   他们,也只是从大宛的国志上和野史上知道一二;对我来说,他们就像一页纸上的一行字般存在着;因为自我记事以来,养我的人一直都是徐家,教我的人也是徐家,让我衣食无忧、健康长大的人都是徐家的人;所以严格来讲,徐家才像是我真正的亲人,而与我真正有着血脉相连的人,却是让我极为陌生。”   说到这里,徐昭长吐出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对纠结命运的坦然和无畏:“但是,纵然陌生,我也不能否决事实;我是上官家的孩子,是大宛的皇族,这个是我哪怕利用大梁皇后身份都无法扭转改变的真相;真相在前,历历在目,又岂是能逃避能躲开的?裴峥,你认识的徐昭会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吗?会是一个狼心狗肺、怯懦软弱的人吗?”   裴峥眼神闪烁,虽然不语,可是眼底的情绪正在悄悄转变;是啊,他所认识的徐昭,怎会是一个屈服于命运,任人宰割之人?!   看着裴峥沉默,徐昭继续道:“其实,真正触动我心弦,要我立志来到这大宛的人并非是林瀞瑶的诛杀之计,而是段家那对父子。”徐昭的眼神柔和起来,连语调也跟着轻缓了许多:“堂堂领兵王爷,四十万大军的统领主帅,大宛北方的一方霸主,不管是顶着任何一个身份那都是尊贵之人,可是当年,老疯子丢下幼子忠心耿耿的保护在我母后身边,身受迫害、重伤十数载,纵然落得那般下场却还不忘找寻我;还有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些黑鸦队,这么多年依然不忘初衷,他们所受的苦,所承受的不白之冤、之痛又有谁能体会理解?为了这些忠义之人,我不能推去身上的责任,哪怕是为了他们,我都要站出来,将当年的真相告知天下,让罪有应得之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裴峥沉默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徐昭的生命安全,可是他的阿昭,心宽似海、仁善仁义,又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阻的?看着如此高义的她,他由衷敬佩,这件事如果搁在任何人身上,哪怕是堂堂男子的身上,恐怕都会无力承受,更或者是装聋作哑残喘而活;可她呢?明烈如烈火般张扬,生要活的明明白白,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这样光彩照人、肆意张扬的她,又怎能不吸引人?又怎能不让人惊叹。   “那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徐昭心弦触动,感动非常的看着面前为她殚精竭虑的男子:“裴峥,你能一路陪我到现在,我已经非常感激,就算你现在抽身离去,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认为我裴峥会是那样的人吗?丢下你一人面对这豺狼虎豹,自己躲起来?”裴峥脸色不悦的看着徐昭,像是她要是敢点个头,他就会立刻冲上来给她好看似的;这样的裴峥,还真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徐昭笑笑:“就如你担心我的安全,我也担心会将你卷进来。”   听着徐昭的回答,裴峥的脸色这才稍好:“你不用担心我,镇国侯府的侍卫一直都在我附近保护,我是不会有危险的;当然,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你出事,更不会离开你身边。”   说完这席话,裴峥就微微垂下头,长而卷的眼睫如小扇般投影在他细白的肌肤上,如密密的一层小刷子,轻轻阖动。   听到这里,徐昭也大致将裴峥的意思了解一二;这个温润儒雅、谦谦君子的男子啊,总是用温情脉脉的态度守护着她;就如当初,他明知父亲拉拢他只是为了和楚烨作对,更清楚跟当朝天子树敌要冒多大的风险,可是他还是选择站在她身边;在这世上,有种关心似大海倾临,将你的每一处都照顾的面面俱到,如楚烨那般;也有一种呵护似溪水潺潺,丝丝缕缕沁入你的心田,虽不如大海般浑厚,却要你在夜深人静时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似裴峥这样。   恰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外被人轻轻敲响。   ‘叩叩叩’的声响虽然不大,却如一面锣鼓般敲击在徐昭的心口。   裴峥听见动静,立刻就站起身,刚准备去开门,就被徐昭叫住:“我来开,可能是找我的。”   说完,徐昭就直直的走向门口,随着房门的打开,就看见一个梳着双鬟髻的粉衣小丫鬟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看见徐昭出来,就忙行礼道:“赵护院,奴婢是凝香郡主的丫鬟,郡主有话要奴婢带给护院,说今夜三更时分,请护院去初次遇见的地方相见。”   徐昭和裴峥毕竟是隐姓埋名来清河王府,所以名字自然是不敢用真名;所以王府的人见到他们‘兄弟’二人,往往都称呼徐昭为赵小哥叫裴峥赵大哥;眼下见这丫鬟大方得体的将这番话传达清楚,徐昭当即一口答应。   目送丫鬟远走,裴峥从房内走出来,“你什么时候跟凝香郡主碰上头了?”   徐昭和上房门,将今日发生在芷凌宫宫墙外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裴峥,听过徐昭的一番叙述后,裴峥立刻察觉到徐昭的用意:“你是怀疑这个凝香郡主和先太子私底下有牵连?”   “看凝香郡主的态度,似乎对上官无痕颇为紧张照顾;而且当时我听沈凝萝的那一番话似乎也在怀疑她这个妹妹不顾清河王爷的命令私下与上官无痕碰头;本来我还在愁怎么见到这个神秘的先太子,眼下就有人搭了桥让我过,我又怎能错过?”   裴峥点头,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立刻就道:“好,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不!这   “不!这件事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较为妥当。”徐昭说出自己的顾虑:“沈凝香对我恐怕也不是十足的信任,这个时候再多人出现在她面前,也许会把这丫头给吓住;你放心,沈凝香身患残疾,一双腿脚并不十分方便,这样的人是不会对我构成威胁的。”说着,徐昭又从怀里摸出楚烨给她的锦袋,在裴峥面前晃了晃,道:“再说我还有这个,如果事情不对头,我会立刻作出反击。”   裴峥的目光在锦袋上飞快的闪了一下,见徐昭态度坚定,便也同意了她的话;只是在离开房间前将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取下来,亲自低身放在她的小靴子里,交代道:“这面匕首削铁如泥,你戴在身上防身。”   看着亲自低下身为自己放好匕首的男子,徐昭刚准备开口拒绝,可是在看见他弯下去的脊梁时,还是忍住快到喉头的话;如果这么做能让他安心,那就让他这么做吧。   *   大梁,京城。   巍巍皇城内,随着夜幕的降临勤政殿中灯火一片通明;长长地龙案上,此刻正堆着如小山般的奏折,明黄色的衣角闪过,就看又一封奏折被批改好放在一旁。   作为天子身边的大总管,福全公公瞅着已数日宛若熬油般坐在龙椅上批改奏折的皇上,心疼不已的同时,又壮着胆子开口道:“皇上,天黑了,要是先传了膳吃过后再看吧;您晌午就只吃了那么一点,再这样熬下去身子恐怕会受不了。”   听到福全的话,楚烨疲惫的身影从龙案后抬起来;自与徐昭分开到现在,他几乎日夜都在处理政务,像是要将未来数月的事都提前完成一般,拼命努力着。   “传膳吧!”楚烨抬起发酸的脖颈,揉着微微有些胀痛的眉心,疲惫的开口。   福全听见这话,忙开心的应下,同时便快步的走出殿外,张罗着御膳房赶紧将做好的吃食全部送上来。   可就在福全前脚刚离开,后脚九王爷楚绍就已脚步飞快的从殿外走进来,看见坐在灯火下的楚烨,就忙双手弓起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听见楚绍出现,楚烨立刻掩下一脸的疲惫,道:“可有消息传来?”   楚绍知道如今皇兄对什么事最是挂念,便不再说那些客套虚礼,直接开口道:“翎羽卫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快到宛城,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此刻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到了宛城了。”   “朕自然是猜到她一定会去宛城,朕现在只想知道,她在宛城的何处?上官无策可伤了她?”楚烨双拳攥紧,连日来的辛劳和不眠不休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发虚,整张手都虚胖起来,可此刻被他用力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轻轻地在皮肤下滚动,要人看见不由心惊心疼。   “据得到的消息,皇后似乎早就离开了上官无策,像是孤身一人去了宛城。”   “离开了?离开就好……”楚烨刚出一口气,可又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又跟着绷直:“你说她一个人?”   楚绍担心的看着眼窝下一片青黑的皇兄,微微垂下头;自翎羽卫传来消息说是不小心把徐昭跟丢了之后,皇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日以继夜的批改政务,似乎要把大梁眼下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一次处理清楚才肯罢手;其实他知道皇兄为何如此着急,更明白他这般逼迫自己是为何。   他一定是想要亲自跟去大宛,想要陪在徐昭身边。   想到这里,楚绍就不禁是一生哭笑,她徐昭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让皇兄这般上心;不惜如此掏空自己的身体也要以最快的时间来到她的身边。   “皇兄,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楚绍劝解道:“皇后娘娘古灵精怪,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林瀞瑶恐怕也难以相信皇后此刻正在她的眼皮底下;翎羽卫和黑鸦队还有段家父子都正往宛城赶,等他们一旦到了宛城就能近身保护娘娘;倒是你现在,应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臣弟知道您想要尽快稳住大梁朝局然后亲自去大宛,可这些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如果你不顾惜身体,等将来娘娘真需要你的时候你又病倒了,那才坏事了呢。”   其实,这些道理楚烨并非不懂,只是当局者迷,只有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才发现方寸大乱。   楚烨在楚绍的安抚中慢慢冷静下来,单手支撑着有些发晕的头,声音淡淡道:“那个上官无策的态度,你查出来了吗?”   楚绍道:“说起这个上官无策也算是个奇人,不仅年纪小小就威震大宛,甚至在袭爵之后更是平步青云,俨然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可最奇怪的是他又跟普通的权臣不一样,要不然也不会眼看着清河王爷沈正河近年来慢慢坐大;他似乎并不关心朝局,也不管大宛的安危,这些年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单凭自己的喜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清楚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过有件事,臣弟觉得应该给皇兄说一说。”   楚烨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看向站在下面的楚绍:“讲!”   楚绍面露古怪,道:“上官无策年幼时似乎与先太子上官无痕的关系颇为要好,当年林瀞瑶把持朝政,先后让仁德先帝的一子一女暴毙,唯独只有先太子活了下来;当然,很多人都说是因为先太子疯了,对林瀞瑶构不成威胁;可是,还有个声音在私底下流传,就是先太子的疯病似乎跟上官无策有关。”   楚绍骤然蹙紧眉心,看着楚绍古怪的神情,慢慢说出自己的怀疑:“你的意思是,怀疑上官无策保护了上官无痕?”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当年大宛皇族内乱,可是纠缠出了不少各种阴私内幕,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府邸一夜间血流成河;可就是在那种乱相之中,只有上官无策这一个皇族之人一跃而起,他以前可是一直默默无闻的;都说事态反常必为妖,上官无策在上位后,只有真正跟仁德先帝有血缘关系的先太子活了下来,这不奇怪吗?不值得深究吗?”   楚烨听着楚绍的话,看着眼前跃跃跳动的火光,微微发白的嘴唇轻轻地往上一勾,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看来这趟大宛之行,他真的要亲自去一趟了。   ☆、020:疯子?   入夜三更,凄冷的月光在头顶高高挂起,淡淡银色的星辉斑驳的落在地面上,印着远处的灯火,将夜色点缀的更加朦胧。   作为大宛当今朝局最得正阳宫宠信的宠臣府邸,清河王府就算是在夜色中也会向世人展示着它的盛宠不衰;辉煌的灯火,精致的楼宇,穿着精致锦绣的丫鬟婆子奴才小厮,试问当今大宛,又有那座府邸如这座王府般高贵奢靡、张扬肆意,就连奴才身上穿的戴的,都比寻常府邸好上不止百倍。   而就在这重重把守、层层护卫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熟门熟路的在小道和楼阁回廊上穿过,待她出现在一个高高的高墙前时,先是警惕的朝着周围多望了几眼,然后便找到一处可藏匿人的树丛,委身躲进去。   就在人影刚躲好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从远处走来一个动作缓慢的人儿;那人走的极慢,像是闲庭散步般惬意自如,在那人终于慢吞吞的走到高墙前时,精巧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和茫然,待她欲转过身,树丛中先才躲进去的人影忽然从后面蹦了出来,一下就跃到那人面前。   徐昭看着因为她的忽然出现而吓的往后微微一退的沈凝香,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凝香郡主可真是准时啊。”   说完,就听院墙外传来几声嘹亮的打更声,仔细数了数,竟是正好三更降至。   沈凝香看着眼前一身短打打扮的徐昭,怀疑的目光不断地扫过她的脸颊,一双细白的手指虽然掩在袖下,可是白日触摸到的那股冰凉之感依然萦绕在她指尖让她迟迟难忘;当时她是被徐昭的大胆动作给吓着了,后来回到厢房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在江湖上有一种隐藏身份的办法就是佩戴人皮面具。   听说做的精致的人皮面具几乎可以和正常人的肌肤相互贴合,喜怒哀乐尽数能表现的灵活自如,就算是高手遇到都难以察觉;不用想眼前之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应该是最为精致的,但这也说明了此人来历不凡,因为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极为难做,就算是最普通的也需要不少金银来买,更何况是像她脸上用的这种最顶级的。   徐昭看沈凝香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便瞥着嘴摸了摸自己的面皮;其实这东西戴的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渐渐忘了脸上还贴着这家伙;眼下看这小丫头颇感兴趣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瞧,她大致猜出她心底的某些想法。   “凝香郡主如果好奇在下的真面目,放心,如果不出意外你很快就能看见;但如果只是好奇这张人皮面具,您最好还是收起那点好奇心吧。”说完,徐昭眼底闪过几丝顽劣,继续道:“这世间最好的人皮面具是需要真人的脸皮来做的,想必凝香郡主应该不会对死人的这张脸皮感兴趣吧。”   果然,此话一出沈凝香的小脸瞬间变的惨白;看着眼前这张清秀干净的少年面庞,只要一想到这张皮是从一个死人的脸上剥下来的,差点捂着嘴巴吐出酸水来。   看小姑娘被自己的这几句话吓得不轻,徐昭一点也不觉得有负罪感,她这样直言相告,只是不想给一个小姑娘在这张面皮上解释太多,既然不想多说,直接把话堵死是最好的办法,事实证明,她这么做的确是正确的;现在就算是她凑到沈凝香面前嚷嚷着告诉她人皮面具的事,恐怕这从小就生长在千人呵护万人宠爱的小姑娘也不愿意听了。   徐昭绕过沈凝香,直接走到花丛前,主动伸手将生长的密密丛丛的花丛拨开,看着那在夜色中宛若野兽大口的洞口,道:“从这里爬过去,就能到芷凌宫吗?”   沈凝香依然小脸苍白,捂着不断翻腾的胃,道:“这个洞口是通往芷凌宫后院方向的,从后院到无痕哥哥居住的前院,还需绕过一池小湖和几座小阁。”   “想必这芷凌宫的占地面具应该很大吧,而且,地势空旷?”徐昭双手环胸,歪着头看向沈凝香说着。   沈凝香脸上闪过讶异,道:“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以前去过?”   徐昭哂笑了一声,道:“我当然是没去过,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自然是猜的;你想想,你想要监视一个人,你是把他放在自己看不见得地方监视还是就将他放在自己目所能及,随时就能找到的地方看管?”   沈凝香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了。”   “那就是了,你会这么想,难道别人就不会这么想吗?所以这座芷凌宫一定占地颇大,不管是亭台楼阁还是你说的小湖都极为方便人们随时监视看管;而你一定有自己的办法避开这些不利因素,隐瞒住所有人偷偷地跟先太子见上面。”说着,徐昭抱胸走上前:“说吧,你是用什么办法?”   其实在此刻,沈凝香的心底还存着一丝犹豫,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对眼前的‘少年’说实话,她害怕一旦自己选择错误,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遮掩的秘密就这样功亏一篑,更害怕因为自己错新他人,而害了自己最想要珍视和保护的人。   但是,在听见‘少年’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却渐渐地冷静下来,在他清亮干净的眼瞳下,慢慢的咬紧牙关;还记得在年幼的时候,她曾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曾经站在最高处的少年,奶声奶气的问他为何要选择连反抗都不做,直接选择一条最屈辱的自保办法;至今她都记得他当时的回答,他说他在跟自己打赌;赌自己的隐忍能够为将来换的更大的   能够为将来换的更大的成功,赌短暂的失意是为了将来让仇人品尝比他此刻更深的地狱。   那时她不懂他这些话中的意思,现在在想他那席话,却是能体会他的心境;当一个人别无选择的时候,何不把命运交给天来决定;如果天不亡我,我定比天还要活的张狂,如若天要亡我,二十年后,有能做一条笑傲天地的男子汉。   此刻,她的境遇和他该是有多相似;整整十数载的等待已经太长了,她此刻也要跟自己打个赌;赌将面前的‘少年’带到他面前,如果他真的是属于他的那道光,那她总算是也无憾这些年来为他的殚精竭虑,如果他心存不轨;在来之前,她已经在身上藏了沁了毒的匕首,纵然拼得一死,她也要让自己的这躯破败之体保护他到最后一刻。   沈凝香从随身携带的香包中掏出一支短笛,送到徐昭面前道:“这是北戎族人专门用来驯兽的兽笛,发出来的声音人是听不见的,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鸟兽才能听闻;无痕哥哥宫里有一只红嘴绿毛的小鹦鹉,只要我吹动哨声,它就会发出啼鸣;我们就能与他相见。”   徐昭伸手接过这个名唤兽笛的小笛子,只见小笛通体盈绿,润泽闪闪,一看就是用上等的美玉制成;一个被废的疯太子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贝,甚至还能通过这样的办法与相见之人暗中见面,看来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上官无痕身边除了这个沈凝香,应该还有他人暗中相助。   徐昭捏紧兽笛,对着沈凝香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说完,她就再将花丛扒开了些,扶着沈凝香就往洞口方向钻;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沈凝香只是只有一只腿行动不便而已,而且只要不快步行走或者是奔跑,她的走路姿态居然和正常人无异,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过来的时候,沈凝香走的那般缓慢地原因。   芷凌宫中   一室清凉的月光照在这四面宛若寒冰地窖般的华丽宫室中,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亮如明镜,长长地拖曳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人身着纯白色的锦衣长衫,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长长地垂落快到双膝的位置,清冷的寒风轻轻吹过,发梢浮动,似带有暗香飘逸;精致到近乎雌雄莫辩的俊美容颜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而泛着微微的莹白,更衬得那红唇更红,眉眼更黑;如果说上官无策的容貌近乎妖异,那么眼前此人的容颜则隐隐带着一股浩然正气,仿佛九重天上的宫阙仙人,如冷霜般高贵的气质,要人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这就是大宛皇族最尊贵之人的姿态,飘逸出尘、遗世独立,纵然是身在这四面危机四伏的宫室之中,依然神色不动,眉眼淡然而沉静。   上官无痕行走在无人掌灯的宫殿之中,似乎就算是走在这朦胧的黑夜之中他也没有任何不适和不方便,来到殿内站在金制银钩上的小鹦鹉前,刚准备从袖中掏出粟米喂给它,忽然小家伙扑扇着翅膀,一声声啼鸣不断从它纤细悦耳的嗓子里挤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上官无痕微微侧首看向窗外,手中掏粟米的动作没有停止,在轻轻的抓了一把粟米喂到小家伙面前的时,手掌伸开,晶莹玉透的肌肤和骨节精致的宛若是被最巧夺天工的画师画出来一样;小鹦鹉红色的尖嘴在看见手掌摊开的刹那就忙低下头,像是爱极了吃这美味的粟米,一边吃着还一边开心怡乐的摇头晃脑。   看着这摇头晃脑,恨不能再甩甩尾巴上那几根羽毛的小家伙,上官无痕嘴角洇开一抹颇为怪异的笑容,淡而凉的嗓音宛若他给人的感觉,在空旷的殿内轻轻响起:“是小凝香来了,不知她又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而与此同时,两队黑色的人马卷着一路的风尘仆仆和冰霜雪雾趁着夜色来到宛城的城墙之外。   为首之人抬头看向在夜色中恍若巨兽趴伏在地的宫城,微微的眯了下眼睛,对身后之人说道:“既然已经到了宛城,为了避开耳目,我们不能再一起行动了。”   素玄身披银色长麾,驾着马儿从后面走上来,双手抱拳,道:“我等也是这个意思,段老王爷,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素玄长臂一挥,招呼着手底下的弟兄就要离开。   可在他的手臂刚刚神站出来时,就被段逸开口叫住:“素统领准备接下来做什么?”   “我等奉命保护在皇后身边,可最终还是要她被歹人带走这已是失职,如今好不容易到达宛城,自然是寻找她了。”   段逸的脸上闪过一丝精明的慧色:“如果你们想去找徐丫头,我倒可以给你们指条路。”   素玄双眼放光,急切开口道:“还请王爷指点。”   “当初我与那丫头在一起时,多次听她口中提到先太子上官无痕,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丫头很有可能会想方设法的接近幽禁先太子的芷凌宫,你们可以到那里找寻她的消息。”   素玄现在也是两眼抹黑,根本不值该如何下手,眼下听到段逸的建议,便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就立刻应下道:“好,我等感谢王爷的指点;只是王爷不去芷凌宫吗?”   段逸欣赏的看了眼素玄,虽说他们一路上多有扶持,可毕竟并非真正的一路人;很显然素玄很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有意想要打探他的去向。   段逸回头看了眼紧跟在身后头上戴着巨大兜头帽   巨大兜头帽的人儿,攥紧马缰的大手又跟着捏紧了几分,硬冷的脸上闪过决绝之色:“徐丫头有你们在身边保护我很放心,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十几年了,老夫要跟林瀞瑶好好地算笔账。”   说完,段逸就冲着素玄一抱拳,便飞马带人离开;如响雷般的马蹄声在夜色中传的极远,卷动着地上腾起的尘埃,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冗长的官道上。   素玄看着段逸等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勒紧马缰站在原地却是一动不动;直到身边的手下走上来,小心开口道:“老大,你说他们会去做什么?”   素玄眼底慢慢腾出激动地火光,一股属于军人的肃杀之气煞那间从他的体内迸射而出:“你们忘了吗?段家这对父子的手中可是攥着大宛整个北界的军力,四十万铁骑一旦反起来,纵然是这百年之国,恐怕也是无法承受的。”   属下骇然,道:“老大的意思是,段家要反了?”   素玄讥笑了一声:“能不反吗?当年段逸是鞭长莫及,身陷大梁无法将实情告诉自己的将士,所以这些年来镇北王府上下的所有将士才会被大宛太后欺瞒,一直忠心耿耿的为她卖命;现在真相摆在眼前,杀人夺命之仇,不共戴天呐!”   属下们齐齐露出后知后觉的了然之情,跟着,又是一阵紧张:“那我们更要快点找到皇后了,段家这对父子马上就要闹事,宛城恐怕只会更不太平;如果被皇上知道咱们至今都没找到皇后,恐怕不会再有好果子吃。”   提到勤政殿的那位,素玄的脸上也忙收起笑色,严肃的转了转眼珠,道:“丢了皇后这是事实,恐怕皇上早就对咱们不满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弥补。”   “如何弥补?”   素玄抬头看了眼夜色中的大宛宫城,一抹坏笑又出现在眼底:“飞鸽传书,告诉皇上段家父子的举动;咱们的这位天子虽年纪轻,登基时日不久,可绝对是个雄才大略之人;眼见这大宛要乱,不趁火打劫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咱们把这么有用的消息禀告给他,一定能平息不少帝王之怒。”   众属下们看着露出诡诈笑容的老大,都齐齐的打了个激灵;谁说只有皇上喜欢趁火打劫了?分明他们老大才是趁火打劫出身的好不好。   与此同时,领着沈凝香从洞口好不容易钻到芷凌宫地界的徐昭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忽然眼前白衣一闪,跟着,就看见一个极为精致俊美的容颜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人就这样大喇喇的蹲在她面前,睁大了一双上扬的眉眼颇感兴趣的望着她,就连眉宇间的那股正气都被他这宛若稚子般动作盖去了不少。   徐昭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这张脸,一时间竟有些迷失在他绝美的长相中,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那人霜冷般的嗓音如冰雪消融般,在她耳边柔软缠绵的响起:“相公,你总算来了,奴家等你很久了呢。”   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红艳薄唇,瞧着那精致如画的绝色出尘的眉眼,徐昭煞那间宛若被惊雷劈中,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明明冷若冰霜可一开口却惊得她差点一头磕死的男人。   这是什么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这小子是顶了一张冷艳出尘的皮藏了一颗逗比癫狂的心?   徐昭呆若木鸡的眨了眨眼,趴在地上连站起来都忘记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讷讷出声问:“你叫我什么?相公?”   白衣美人脸上的笑容绽放,如一朵富贵的人间牡丹,光芒万丈到让人连直视都做不到;可是,就在徐昭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雪白美人时,美人忽然欺身逼近,在徐昭还呆愣不知反应的时候,红艳欲滴的娇唇一下就凑近到她而脸颊边,跟着,只听见一声响亮的打啵声传进徐昭的耳朵里。   而那个刚一见面就如此奔放的白衣美人在亲了徐昭一口后,居然还眨动着多情的眉眼一个劲儿的冲她暗送秋波;饶是徐昭内心建设如此庞大,一时间还有些承受无能,顺着刚爬过来的洞口,眼见着又要爬回去。   看见她这个动作,沈凝香忙跳出来抓住她的发髻,像拔萝卜似的拔着她的脑壳:“你说过你见到他就能救他的,怎么刚一见面就走呀?”   能不走吗?这孙子他不是人呐,哪有初次相见就如此热情奔放的,还相公呢?她虽说顶了一张男人的人皮面具,可她这腰软腿细的样子像是个带把的吗?   不用猜了,他丫的一定就是上官无痕!她已鉴定完毕,就算他不是真疯,那此时此刻也距离一个疯子不远了。   ☆、021:商量计策   在见到上官无痕之前,徐昭试想过很多他们相见的场面。   有抱头痛哭的,有装腔作势的,甚至有装疯卖傻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上官无痕这只孽畜张口就来了招背德**的?   还夫君呢?老娘是你妹!   徐昭的脸依旧很黑很难看,此刻她想走也不行了,因为自己的脑壳被看上去力气很小但发起狠来力气却很大的沈凝香抱在手里。   “喂,你能松松手吗?我这是脖子真不是萝卜,再这样拔下去我不是变成长颈鹿就是被你把脖子给扯掉了。”徐昭梗着脖子没好气的对沈凝香说道。   沈凝香被这样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忙松开徐昭的脑壳,悄悄地站在上官无痕身边。   徐昭依旧趴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一男一女,忽然很为自己悲伤;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凝香这个小瘸子和上官无痕这个大疯子,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的;跟这样两个人混迹在一起,她是不是早晚也会变成一个疯子?   说起来,这大宛的疯子是不是也忒多了一点?段清他爹算一个,他爹手底下的一帮属下更是性格特征明显到令人发指,上官无策虽说不是个疯子,但那家伙心狠手辣、性格捉摸不透,正常人绝对理解不了,眼下再加上一个上官无痕,这大宛不会是疯子窝吧?!   徐昭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再看向上官无痕时也不觉得他这白衣美人有多惊为天人了,伸出沾了泥土的手就招了招:“我趴的太久,腰眼子麻了,快扶我起来。”   “嗳!奴家这就来。”说着,上官无痕就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伸出手往徐昭身上凑。   徐昭被他这声‘奴家’叫的只想死,用苦大仇深般的表情看着这孽畜,一边任由他将自己扶起,一边啧啧出声:“能癫狂到你这般程度,足见造物主之神奇……”说着,徐昭就询问般的看向一侧的沈凝香:“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疯的?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沈凝香努努嘴,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身边扶着自己的上官无痕忽然开口道:“你才是疯子呢,你全家都是疯子。”   “哈,这你还真说对了。”徐昭睁大了眼睛奚落着他:“我虽然不知我全家是不是都是疯子,但我能肯定,我亲兄长他就是。”   说着,徐昭就不客气的将手从上官无痕的怀里抽出来,睁着又圆又精神的眼睛将上官无痕上下打量了个遍:“要不说林瀞瑶还真是有够多此一举的,费尽心思的将你软禁在这里,就你这样儿,放出去能坏她的天下大计吗?瞧这小身板,水蛇腰,大长腿,嫩白肤,还有这张比老子还要红艳的嘴唇,你当什么太子呀,干脆当花魁得了。”   “忒,大胆狂徒怎可如此戏耍本宫?说我是花魁?那你还是妖后呢!”   徐昭听到这话,笑了:“呦!不喊夫君了?自称本宫了?还知道我是皇后?上官无痕,如果不是我故意用刚才那番话刺激你,你是不是还要故意在我面前跳十八摸呀?妖后?哼,如果我是妖后,那你绝对是昏君!”   沈凝香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盯着徐昭的一举一动,看他在见到无痕哥哥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利的动作,当下高悬的心也总算是放下去不少,走上前就轻轻拽着上官无痕的宽袖,道:“无痕哥哥,你不用怀疑他,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听见沈凝香的话,上官无痕犹疑的眼底渐渐闪过一丝厉芒,再看向徐昭时,虽依旧是那副颠三倒四的样子,可说话的语气却是变了许多:“我自然是知道她不会出卖我们,她千里迢迢跑来见我,又怎会伤害我?”   听到上官无痕这话,徐昭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沈凝香却是微微一怔,不解的眸子一直在徐昭和上官无痕的脸上来回徘徊;而她毕竟是王府教养出来的郡主,气度心性自然要比寻常女子还能能稳得住;眼下虽然各种疑惑,可她也不着急过问,而是后退一步,安静的当一个旁观者。   看见沈凝香的动作,徐昭笑了;不愧是能让上官无痕另眼相待的小姑娘,就这股聪明劲儿都强过太多女人。   徐昭抬头看着面前这癫狂十足的孽障,虽然被他那声‘相公’叫的她差点闪了老腰,可在冷静下来后又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老子把刚才的话收回,林瀞瑶太没用了,用这么大的宫殿幽禁你,还有那么多高手监视你,而你呢?不出门几乎就能知天下事,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的?跟你暗中通气的‘姘头’是谁呀?”说完,徐昭还暧昧的眨了眨眼,那动作要别人做起来颇为放荡,可她做下来却是古灵精怪,引人轻笑。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墙头上,上官无策正风骚的倚在高高的宫墙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酒壶,在这寒冬月色下,举杯邀月,颇为风流;忽然,一声喷嚏从他嘴里喷出来,要知道从小到大他可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没道理刚接触一点寒气就生病吧。   上官无策端坐起身,揉了揉发痒的鼻头又跟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眉心一皱,得出一个答案:看来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呀!   *   时间再回到徐昭与上官无痕见面的时候,在听到徐昭说他有‘姘头’的那一刻,上官无痕的眼前闪过那张妖孽脸,可下一刻,骨子里的男儿自尊犹然爆发,像是在用尽毕生之力要从脑海中抹掉那张妖孽脸,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做着最   火的飞蛾一般,做着最无力的挣扎和否认:“你又再乱说什么?没姘头,你才有姘头呢。”   对于这个刚一见面先是喊自己‘相公’跟着又脸红脖子粗的指着自己说她有‘姘头’的亲兄长,徐昭很有一种临风流泪的冲动;一时间不禁默默叹息:一定是上官家的列祖列宗活的时候造了太多孽障,要不然怎么会生出她和上官无痕这样的后代?   她还算靠谱点,除了摊上了一个总是要把她夫君弄死让她当寡妇的爹之外,其余的人生还算正常;可眼前这位呢?他他奶奶的他配得上‘正常’这两个字吗?呸他丫的!   徐昭抱着头蹲在地上,眼角藏着细碎的星光,真不知是分泌出拉的眼泪还是天上星子的碎光照在她眼睛里。   “上官无痕,咱们能好好说话吗?你这一出口就把我的真身给暴露出来,想必咱俩的关系也不用费劲解释,而我的来意你也一清二楚;今儿个你就给老子一句实话。”徐昭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他:“你是想继续被圈在这里当一个坐吃等死的富贵之人呢还是跟着我一起,让林瀞瑶那个老女人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徐昭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了那一口银白的牙齿,只是在冰凉的月光照射下,那珍珠般幼白的贝齿却像是闸刀一般,要人心底发寒。   上官无痕也跟着蹲下来,一双手还不老实的伸到徐昭面前,轻轻的扯她绑在头上的发带:“你想怎么收拾她?”   一听这话里的口气就是不选第一种,要选第二种的意思。   徐昭直接开口道:“我扶你当皇帝,你敢不敢当?”   上官无痕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将如此大逆的话就这样轻松地说出来,先是一怔,跟着卷而浓长的睫毛就微微垂下,遮住一眼的慧光;望见这一幕,徐昭不屑的咧嘴冷哼,就知道这孽畜先前的癫狂不是他全部的本性,瞧这装逼的德行,简直跟她平常装模作样的神色如出一辙;果然,血脉的遗传真的是强大到不可理喻,此刻谁要是敢说她和上官无痕不是亲兄妹,她就让这只孽畜对着他喊‘相公’。   冷静思考的上官无痕没他开口时说话那般惊悚,真的是如玉雪般精致的人儿,瞧那微微紧抿却棱角有型的嘴唇,看那挺直如冰山雪脉的鼻梁,徐昭不得不承认,长这么大除了楚烨的那个鼻子,就属眼前这货的鼻子长的最好看。   “你在思考什么?”徐昭等了半晌,可这货硬是连个屁都不放,如果不是看他眼睛偶尔因为转动而泄露出耀眼的亮光,她真怀疑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睡着了:“林瀞瑶把持朝政多年,想要扳倒她就一定会撼动大宛朝政根基,我已经打听好了,如今大宛皇帝就是她养在身边的应声虫,这种人一定要除掉;届时,朝中一没太后,二没帝君,正是你东山再起的好机会,更何况你还名正言顺;到时候,我们再想个法子诏令天下,告诉大宛子民这些年来你患有的疯病不过是权宜之计;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家都能理解。”   “可是你有想过怎么扳倒林瀞瑶?”上官无痕终于正色起来:“当年连我都要避忌她锋芒被软禁在这种地方,朝中大臣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没察觉到她的狼子野心为何大家都隐忍不说,这都是有理由的;要回到,如果真的决定那么做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步步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徐昭眉角一挑,轻蔑道:“哦?看样子你是贪生怕死了?”   “谁说我贪生怕死?!”上官无痕眉色带怒道:“我只是不希望无辜之人再遭牺牲;当年父皇驾崩,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手里吗?那时候的宛城像是成天被血水泡着一样,天天菜市口都在杀人斩头,我不希望那样的事在发生第二次。”   对徐昭来讲,当年林瀞瑶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手段登上如今这至尊之位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并不代表上官无痕他不知道;那时他虽年纪不大,可是也曾亲眼看见那宛若地狱般的一幕;这一幕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狠狠地划上了一刀;所以,纵然他这么多年不忿林瀞瑶,可始终在压迫之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因当年之事已成噩梦,让他忌讳的同时更是恐惧着;故而,当徐昭提起这件事时,他才会瞻前顾后,没有她的潇洒和干脆;而她,多少也能体谅他的望而却步和犹豫不定,谁当年经历过那样一场变故,最终都会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徐昭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上官无痕露在外面的手指,指下一片冰凉,让人微微触动:“你放心,我答应你,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轻举妄动,当年的惨象,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上官无痕微微一怔,眼神带着一丝迷惘几分挣扎,最后在她安抚的语气下变成了一汪平静的湖水;“既然你已决定这么做,无论怎样,我都应该与你共进退。”说着,上官无痕扶着徐昭站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在你做这些事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必须完成。”   听见上官无痕这话,徐昭立刻直楞起耳朵来:“你说。”   上官无痕伸手指向东北方向,神色幽幽道:“林瀞瑶是个极为多疑猜忌之人,这些年来她除了自己,身边谁都不相信,就算是被她一手提携起来的清河王爷,恐怕在她心目中也只是一个用的很顺手的棋子而已;当年她对段王爷痛下杀手,这件事虽然已过去十数载   过去十数载,可这些年来这根刺一直没有拔除,所以,从数年前开始,她就不断将属于镇北军的家属从西北往京城迁徙,表面上是说体恤抚慰军中将士,实则是要这些家属成为她手中的人质,防止有一天镇北军不听使唤。”   听到这里,徐昭立刻就明白了;感情这林瀞瑶从一开始就没有多信任段清,镇北王府统领北方,手握四十万铁骑,绝对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她很担心自己当年对老疯子做下的事被段清等人知道,所以就一早留下这一手,就是为了牵制镇北军?   好干脆毒辣的手段,不愧是能够搅动起当年那般泼天惨案的人,难怪上官无痕提到她,会如此忌惮。   “你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救出四十万镇北军的家属?”   上官无痕赞赏的看了眼徐昭,点头道:“当初段清在宫城中与林瀞瑶闹翻,为何独独带走了黑鸦队而没有号令镇北军扑杀?正是因为他知道镇北军的亲人们早已成为林瀞瑶手中用来掣肘他们的武器,所以他宁可孤身带着黑鸦队离开,也不愿意将自己在宫中所受之事告诉自己的亲军;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些被林瀞瑶攥在手里的人救出来,届时那四十万镇北军乱起来,绝对不是林瀞瑶能够随便承受的。”   听着上官无痕的话徐昭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看来她来找这家伙的决定果然是不错的;这些年来上官无痕被软禁在此,纵然行动受到勒制,可他也是最能看得清林瀞瑶的软肋之人;如果四十万镇北军脱离她的控制,再加上她在宛城搅动一些动静,她就不信,拿不下这个恶毒的女人。   ------题外话------   最近脑子有点堵啊堵,思路也不是很顺畅,所以更新的字数有点少啊!   ☆、022:心魔升起、芳心暗许   从芷凌宫回来,徐昭就对沈凝香简单的做了声告别便头也不回往护院小舍的方向奔去。   上官无痕给她提供了关于镇北军的这条线索实在是太重要,她一定要和裴峥好好商量一番再动手;只是,当她回到小舍,刚转过拱门准备往裴峥房间走去时,就看一个身着淡粉色长裙的丫鬟手中提着个食盒,左顾右盼,宛若做贼心虚般也朝着裴峥的房间方向走去。   咦?这是什么情况?   徐昭躲在暗处,奇怪的一挑眉便站在原地不动,借着昏暗的灯火紧盯着那个丫鬟,在瞧清楚那丫鬟的长相后,眉心略带厌弃的拧了一下。   这个小丫头她白日才见过,正是跟在沈凝萝身后一起欺负沈凝香的一个丫鬟;只是,沈凝萝的丫鬟怎么来这护院下人居住的地方?   那丫鬟在走到裴峥房前时,又警惕的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夜色寒重没人在这时候出现后,这才伸手敲门。   不出半饷,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身着淡蓝色护院服饰的裴峥背光而立,纵然他此刻的面貌因为戴着人皮面具的关系并不是很出类拔萃;在这世上有种人天正气质儒雅尊贵,纵然是最普通的长相也会在气质的烘托下变得耐人寻味;很显然,裴峥就是这类人。   站在门口的裴峥似乎对出现在眼前的丫鬟并不是很意外,很显然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出现一般,双手抱拳,便是一个温润无害的笑容:“原来是铃儿姑娘,你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被唤做铃儿的丫鬟在听到裴峥低纯清雅的嗓音时,俏脸明显一红,甚至连抬起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慌忙间就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面一送,声音羞涩道:“赵管事,这是我家郡主送给你的点心,感谢你前日搭救郡主之恩。”   裴峥一低头,看着被送在眼前的黑金楠木食盒,并不着急去接:“在下身为王府护卫,有保护王府诸人人身安全之责,郡主客气了。”   见裴峥不去接,铃儿似乎颇为意外,可还是坚持着将食盒再往前一送:“赵管事忠心保护王府上下,郡主也是体恤你的一片辛苦这才要奴婢送来吃食,你还是先收下吧,郡主还等着铃儿回去伺候呢。”   一听这话,裴峥终于抬起手,客气的从铃儿手中接过食盒,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收下了;还请铃儿姑娘代我转达对郡主的谢意。”   “好,奴婢回去后一定转达。”说完这句话,铃儿像是拼足了人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看向那站在光线下的人影,只觉得入眼之人虽不是俊美无双,可那淡淡的眉眼,温柔的气质,儒雅的气质都像是捏住她心脏的小手,让她刹那间便又呼吸错漏了一拍,红着快要滴血的脸颊又忙是低下头,不敢再看眼前之人一眼,就急匆匆的告退了。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为何向来心高气傲的凝萝郡主会对一个小小的护卫管事如此另眼相待,且先不说他那一身本事,就是这矜贵清雅的气质,纵然是遍观真格宛城世家子弟,恐也难有几个人能胜得过他。   想到临来前郡主在提到他时露出的女儿娇态,铃儿又是欣喜又是苦涩一笑,欣喜的是从小就伺候在郡主身边的她,可是从未见过郡主露出过这般神态,不用猜想此刻郡主的心中怕是已芳心暗动;至于苦涩的是,如此出类拔萃般的人物,像她这样的奴才也只有偷偷肖想偷看的份儿,这辈子恐怕连衣襟都碰不上一下。   而这一幕,都被站在拱门处暗处的徐昭瞧的一清二楚,同样身为女子,她自然能一眼看出那个名叫铃儿的丫鬟此刻的内心想法;只是,让她奇怪的是,什么时候沈凝萝和裴峥搅和在一起了?   那个女人可是个带着毒刺的玫瑰,漂亮是漂亮,可看她对待沈凝香的态度就知道,这俨然就是另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接踵而来。   “看够了吗?出来吧!”待铃儿走远,裴峥这才慢慢转过身,朝着徐昭的躲身之处看过来。   徐昭知道裴峥一身武功,虽然不及段清和黑鸦队那般厉害,可发现一个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这不是不想耽搁你品尝美味点心与佳人私下会面嘛。”徐昭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走出来。   穿着黑色短装的她依然是男儿打扮,这些时日的经历让她的气质改变了许多,没有了后宅大院专属于娇小姐身上的小女儿姿态,反倒是举手投足间带着肆意的洒脱和爽朗,如果忽略她真正的性别,还真以为她是个世家子弟、皎皎少年,风度翩翩间带着几分顽皮,灼灼如玉时又带着几股机灵劲儿。   如果此刻楚烨出现在她面前,也一定会为她这样的改变而颇感意外。   看着走过来的徐昭,裴峥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宠溺;陪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他是亲眼见证她改变的唯一之人,曾经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个处处有主见的‘小少年’,哪怕是身在虎穴依旧不动如风,步步为营、小心算计,遇事大胆、勇往直前;这些优点开始在她身上渐渐闪现,就连他都惊艳与她的变化。   想到这里,裴峥竟是又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双肩像是垮了一样微微塌着;看到这么好的她,他又怎会不心动?可是心动了又怎样,现在的她,还会要他吗?哪怕他这样不离不弃,哪怕他不计任何后果的一路跟随,她,会要他吗?   ,会要他吗?   徐昭在走近了裴峥,这才看清楚他微微低下头的凄苦之态,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说的不妥,忙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说话兑桑你的,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听着她略带急切的声音,裴峥苦笑着抬起头,那双永远脉脉如泉水般干净的眼睛,在落到她身上时,眼底的悲苦立刻消失殆尽,刚才还绕在心尖上的无力感也随之消散;温润的眼底,在徐昭看不到的角落里出现了一抹偏执的执着;内心深处,有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声音缓缓响起:她本来就是他的不是吗?当初徐府与镇国侯府私下定亲联姻,他曾当着徐家所有长辈的面说过,他会用尽一生好好珍爱她。   如果不是侯府的后宅在接下来的几天出了那等丑事,他早就骑着骏马,率领府中之人抬着礼箱,正大光明的对徐府下聘了;一步错步步错,如果知道他的一个转身会错过她的今生,他纵然肝脑涂地,也会爬到她面前,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她是他的未婚妻啊,为什么就成了别人的皇后?她说过,她是心悦他的,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白首偕老?他不甘心、不甘心……   是他的,就算是抢,也一定要抢回来。   徐昭见裴峥不说话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他在生气;张了张嘴刚准备在说什么,手却被他一把拉住,直接拽她走进房中,‘啪’的一声关上门。   被裴峥猛地拽进屋,徐昭倒也没察觉到什么古怪,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她在屋外忍受寒冷冬夜,便脚下生风地走到房中的一个火盆前,摊开双手烤着火,一边还回头继续解释道:“你真别生气,大不了以后我不乱说你……”   “我没生你的气。”裴峥一口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因为在外待的太久为冻红的脸颊,拿出火钳将火盆中的炭火又挑亮了许多,问道:“你见到上官无痕了吗?”   徐昭张嘴,刚准备将自己见到上官无痕后的事一五一十的给他说清楚,眼角一瞥,在看见他放在桌上的黑金楠木食盒时,又闭上了嘴。   裴峥见她盯着食盒看,再想到刚才在他门前发出的一幕,深觉应该跟她说清楚:“前些日子我去前院巡查王府护卫,恰好凝萝郡主路过,当时大雪初停,地面上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她走路又急,差点滑倒在地;是我在那个时候扶住了她,所以她才感念我相助之恩,送给我一些点心吃食。”   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一个男人送吃的,只是感念他没让自己摔倒在地在下人们面前丢人吗?   徐昭转了转眼珠,不相信的目光直辣辣的落在黑金楠木食盒上,嘴角一勾,笑了:“没想到咱们的世子爷纵然改装易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依然能吸引大票女子前仆后继的追逐,果然,美玉就算是蒙尘了,也遮挡不住半分光彩。”   正在拨弄火炭的火钳微微一顿,裴峥诧异的看向徐昭:“你的意思是,沈凝萝对我有意?”   徐昭抿着嘴耸了耸肩,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连她都能看出沈凝萝不是个善茬,裴峥又怎会看不出来。   只是,真正让她担心的是,依照她今日对沈凝萝的观察,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喜欢站在高处受尽万众膜拜的母孔雀,典型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般人绝对不会看在眼里;可是,依裴峥如今的身份,她真的会看上眼?还是说,另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此时,回到枫园的沈凝香正由丫头伺候着梳洗卸妆,虽神色淡淡,可眼前却不断闪现出徐昭那张清秀明丽的眉眼。   今夜,她一直在小心观察无痕哥哥对他的态度,虽然二人都没当着她的面挑明他的身份,可是她知道,此人一定来历不凡;要不然,无痕哥哥也不会与他说了那些话。   想到他们说的内容,沈凝香的眉宇间便藏了几分担心;她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无痕哥哥会跟父王真正的对立起来,可是那时她还能劝慰自己,事情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她不必过多的杞人忧天;可是,当这一日就这样忽然而至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心中这般辛苦。   一边,是给予她生命,疼她爱她的亲生父亲;而另一边,是那样牢牢地住在她心上的人;无论割舍谁,对她来讲都是极痛苦的,她不知该如何选,更不愿意去选。   而就在沈凝香挣扎困苦之时,沈凝萝居住的小院中,随着铃儿的回来,明艳的笑容出现在沈凝萝的脸上。   “快说,赵管事在收到我为他准备的点心时,可说了什么?”   听着郡主雀跃的嗓音,铃儿跪在地上,小心的遮掩着自己芳心暗动的心思,道:“赵管事要奴婢带为谢过郡主。”   沈凝萝等了半晌,没想到铃儿在说了这句话后就不再言语了,这要她为之一愣,跟着便带了几分怒色的站起身:“他只说了这一句?只是不痛不痒的口头谢我?”   常年伺候在沈凝萝身边,铃儿自然是在沈凝萝再开口的刹那就察觉到她的怒气,再想到这位主子狠辣的手段和心性,生怕赵管事会无意之间得罪这位姑奶奶,忙在心里编了一句,道:“请郡主息怒,是奴婢忘记了,赵管事他还说郡主的一片心意他领情,能为郡主效力是他的荣幸,以后若是郡主有和驱策,他定会全力效劳。”   听到铃儿带着颤音的话,沈凝萝这才心满意足的抿着笑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只看她一手绕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一边阴测测的看向不远处灯火亮起的枫园,缓缓道:“看来他还真是个懂事的,也不枉费我对他看上了心;全力效劳吗?好,本郡主会给你制造机会,让你渐渐出人头地,这样才能配站在本郡主的身边。”   听到这话,铃儿却是无端生出一身冷汗,偷偷抬起头看向坐在琉璃灯盏下的主子,当目光在接触到她眼底深处蔓延出来的阴毒之光时,铃儿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连呼吸都跟着乱了。   ☆、023:逛花柳街,赏俏舞娘?   不大但却很舒适的房间内,随着火钳翻动炭火的动作,室内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也将徐昭在外停留太久的一身冰寒之气渐渐赶走。   双手慢慢变得温暖,连冻红的脸颊也不再因为寒冷而变的紧绷;脸上的人皮面具稍稍有些翘边,用手一摸边缘部位,翘起来的边缘稍稍有些剌手。   果然,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东西,就算是用千金买来的听说一年也做不出三两张的最顶级的人皮面具也会有不足之处;先是因为天气太冷而稍稍有些收缩,跟着又因为身处太过温暖的房间而瞬间膨胀,就这么一会儿热涨一会儿冷缩的,再好的人皮面具也会出现破绽。   好在现在是在裴峥的房间,房内又无第三个人,所以徐昭便毫不犹豫的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撕下,终于将掩藏了许久的真容暴露在夜色房间中的灯火之下。   因为太长时间被面具包裹着,不受日光倾晒,也不被宛若冷刀子似的寒风很吹,本来就莹白的肌肤微微显得有些苍白,只是这种苍白并非带着病色,明显是太久没有接触外界被悟出来的;青色的血管和淡淡的红细血管隐隐暴露在白嫩如豆腐般的肌肤之下,不禁引人想要伸手碰触,想去感受那血管中血液流动的生命和活力。   裴峥看着眼前那张艳丽姣好的容颜,想到四国中诸多百姓对大宛上官皇族出彩容貌的追捧和传唱,忍不住轻轻一笑;犹记得当初他在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过于艳丽的长相微微惊了一下,要知道,长的漂亮的女人他自小就能见到,可是让人一见就觉得宛若能够跟千娇百媚的花朵一争光辉的女人,她还是头一个。   徐家在大梁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家族庞大,支系众多,后代子女中也不乏长相出众女子,只是那些女子跟她一比,只觉纵然靓丽养眼,可依旧是繁星难掩皎月之芒;以前,他只是觉得她是美丽的,美丽到浓墨重彩,漂亮到难掩锋芒;本以为她只是个寻常的簪缨世家的出彩美人,却不知,这长相也是她身份的一个象征,居然在十几年后,她会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重新搅动了当年的风云。   徐昭此刻才没有裴峥想的那么多,她只是在思考着上官无痕告诉她的情报,一点一点的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想着怎样才能将镇北军的家属从林瀞瑶的眼皮底下救出来;要知道,既然林瀞瑶早已防患于未然,那就证明那些人绝对不是轻易能救出来的。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不能贸然行动,一旦打草惊蛇,恐怕本就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的她,只会更加陷入被动。   “你去见上官无痕可还顺利?”终于还是裴峥先打破了这一屋的宁静,清亮的眼睛温暖的落在正在烤火的徐昭身上。   徐昭揉搓着被烤的暖暖的手指,想到她和上官无痕的初次见面的场面,直接给出评价:“很癫狂,很终生难忘。”   “嗯?什么?”   徐昭淡淡的看了眼裴峥,嘴角勾起一抹笑痕;如果有个男人跳到他面前喜笑颜开的对他叫‘相公’,难道这一幕还不够终生难忘?刚要命的是,那个人还是她亲兄长,更是天之骄子般的一国太子。   想到上官无痕那副癫狂模样,徐昭就是一阵头痛,但同时也跟着漫出淡淡的心疼;这么多年的幽禁生活,恐怕各种苦楚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所以才会养成他这颠三倒四、本末倒置的性格吧;只有通过自己的胡言乱语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只能在一声声的疯癫言语中麻痹着自己的神经和精神,寻得一丝活下去的生机,他本也是个可怜之人。   徐昭甩甩头,再开口时,言语之中带着肃然之色:“我要让大宛的天下好好地乱上一乱,让林瀞瑶最不愿意看见的一面,偏偏就出现在她面前。”   裴峥一怔,看向她:“乱?怎么个乱法?”   徐昭抬起头,朝着东北方向看了几眼,虽说她现在除了房间的墙壁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看着墙壁上折射出的火盆火光,轻眯了一下眼睛:“利用北方段家的四十万镇北军。”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刚从上官无痕那里知道原来林瀞瑶早就对北方心存忌惮,所以很早以前开始,她就决定掣肘镇北军;镇北军自大宛开国皇帝开始,就世代镇守北方国境,所以不管是家眷还是从属,基本上都将北边当成了家;可是林瀞瑶担心军威甚高的段家父子,就以各种名目为由将镇北军的军属和家眷慢慢的从北方接到了京城安置,表面上是提供一切吃住用度,实则是画地为牢,限制了这些军属们的一切活动,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和监视又是什么?”   裴峥眉心皱着,不由感慨道:“将门在外为她辛苦击杀外敌,日夜枕戈待旦守护着大宛的第一道国门,可她却因为心中的猜忌这般对待忠心耿耿的有功之臣,难道她就不怕寒了天下军人的心吗?”   “哼!寒心?”徐昭讥讽道:“虽说我现在还没跟这个林瀞瑶见上面,可是不用见也能猜到,她这种人心里藏了太多腌臜阴险的秘密,所以谁也不信,只信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稳固自己的荣华富贵,她才不会管他人的死活,连无辜者的人命她都可以不管,难道她还害怕别人对她寒心吗?”   说到这里,徐昭又面色平静的搓了搓被烤的暖暖的手,道:“有了这些老弱妇孺的军属在手中捏着,她就不会害怕那些   着,她就不会害怕那些热血男儿会反抗她,如果有一天镇北军真的敢不听使唤,她就敢杀了这些人,让人投鼠忌器。这条计谋不可谓不毒,不可谓不狠,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镇北军中各个都是热血男儿,沙场悍将,当初也不知为何会同意了林瀞瑶的这个做法。”裴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同意又怎样?现在整个大宛都被林瀞瑶攥在手里,对于下位者,敢对上位者的决定提出反抗吗?”说到这里,徐昭微微一顿:“不过,我相信镇北军应该对林瀞瑶的这个做法颇为愤慨,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彼此的用意,虽说到最后的结果是乖乖配合,可心中的愤懑和不甘想必只会在连年累月中越积越重;亲人的性命被一个豺狼女人捏在手中,无疑就像是头顶上随时都悬了一把刀,这股滋味,恐怕不好受啊。”   “所以,你准备利用这个?”   徐昭点了点头,道:“林瀞瑶当初画地为牢的来安置镇北军的军属,虽说是方便管理监视,可也无意间成全了我,免得要我费劲儿的在这偌大的宛城中上下奔波的去找这些人了;我准备抽时间去看看这些人,试试他们的态度;你要知道,子女是边陲守将将士的人,或多或少军人的凌厉作风也会影响身边的亲人,恐怕在这些人的心里,也对林瀞瑶的不满不止一两天了,如果我有办法救他们,让他们离开这看似繁华实则人心叵测的宛城,想必他们也会配合我;更重要的是,救了这些人镇北军就再无后顾之忧,段清和老疯子身为镇北军的主帅,依他们父子对林瀞瑶的仇恨,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女人?!”   裴峥惊愕的看向徐昭,早就知道她胸口自有丘壑,却没想到她已在悄无声息中想到了这么多。   “只是,想要在林瀞瑶的眼皮底下救人,恐怕不易。”   “没错,是很不容易;可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徐昭咧嘴一笑:“我准备给这个老女人玩一招躲猫猫的游戏,也算是送给我这个从未曾谋过面的姨母的礼物。”   看着徐昭脸上坦然自若的笑容,就知道她已有了计策,便开口问道:“我有什么能做的?”   徐昭看向裴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再经常待在清河王府,你要帮我挡一挡,免得让大家发现我不在,跟着察觉我的去向发现咱们的身份。”   说到这里,徐昭就是忍不住一声喟叹;看来当初她一时兴起让裴峥当这个护院管事还是真是个正确的决定,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他的遮掩下只用了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将清河王府上下摸了个底掉。   “好,你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我。”   听到裴峥的回答,徐昭眼含感激的望向他,如果不是最极致的信任,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对于他,她终究是欠他太多,也辜负他太多。   不觉间,心口有些发酸发涩,一时,竟有些不忍他再这样形单影只下去:“裴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看见你获得幸福;你是堂堂世子,身份尊贵、文武风流,值得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好姑娘真诚相待;不要在不该等待的人身上,蹉跎了最好的年华。”   “如果那千千万万的好姑娘中没有我心中的挚爱,我宁可蹉跎了最好的年华。”   安静的、淡淡的声音,正如他给人的感觉,清雅似菊、淡然如风,就像泉水叮咚虽然轻盈却似有千斤重,狠狠地压在听者的心中;他却不知,他的不图回报却是最难承担的恩情,他的默默付出,更像是一根根触角,悄无声息间已从四面八方向她伸来,她就像被困在蜘蛛网上的猎物,不知该如何挣扎。   *   翌日,随着天光大亮,徐昭顶着帮厨房厨娘采买的理由正大光明的从后门走出清河王府。   待来到宛城大街,看着人流如织、车马如龙的街道,徐昭暗沉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赵护院,婆子要去前头的早市去买些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那里人多混杂,有多是各府的丫鬟奴婢们常去的地方,乌烟瘴气的没什么可看的,要不你去前头的茶寮等着婆子,等婆子买好了东西再跟你一起回府?”   看着面前这一眼精明的婆子,徐昭了然于心的笑笑;说是乌烟瘴气为她着想让她待在舒服的地方,实则是害怕她跟了去当着她的面不好贪墨一些银钱吧;王府门第中的沟沟道道,徐昭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最简单的一些东西她还是懂得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大早上的就自告奋勇的冲到厨房,嚷嚷着要跟这个婆子出来采买东西。   徐昭一笑,道:“多谢李婆婆的关心,小子在这儿相谢了。”说完,徐昭就往李婆子面前一凑,压低声音,又调皮了的眨了下眼睛:“其实小子还有个不情之请,需要婆婆你帮忙。”说着,徐昭往不远处一指,声音更是暧昧起来:“以前跟着哥哥闯江湖,早就听说这大宛的宛城中最逍遥快活的地方当属花柳街,只是你也知道,我哥那个人为人端正,最不喜欢我往那种地方钻,所以平常我也不敢跟他提;今日难得有机会,我想去那销金窟好好逛一逛,还请婆婆帮我遮掩,千万不要告诉我大哥。”说完,徐昭还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锭子往李婆子面前一晃,十足的讨好之意。   起先这李婆子还在为怎么甩开徐昭费心神,没想到   神,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从一开始就存了不跟她一起采买的主意;在看他这小小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可正是好美色贪享乐的年纪,再一想那花柳街是什么地方,还不是宛城最著名的一条花街;小少年去那种地方做什么,用脚丫子想就能猜得出来。   李婆子看着徐昭那眨的鬼机灵的眼睛,再看了看递在眼前的银锭子,当下连犹豫都没有,伸手就接过银子,顺带还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徐昭的侧腰:“就知道你是个鬼灵精,还想着你怎么大一早就自保奋勇的要陪着我一起出来采买,原来是存了这心思。”   徐昭嘿嘿笑着摸下巴:“小子的这点心思可全部告诉婆婆你了,听说最近花柳街中的善乐坊中来了个北戎的舞娘,那小腰甩的跟水蛇似的,要多撩人就有多撩人,府里的不少护卫兄弟都去捧过场,不管怎么说,这等尤物我怎么也得去瞧瞧不是?”   李婆子看徐昭一脸的垂涎之色,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好此道的;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看你眼馋的,行了,你就去吧;等会儿婆子我采买完也不用你来接送,婆子自己会回去;等回到王府如果有人问起来,婆子就说你去城东头的点心铺子里去订点心的花样了。”说着,李婆子还在徐昭的手背上轻轻的一拍,一眼促狭道:“就知道你们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没想到你还没长大就好了此道,以后谁家姑娘跟了你,一定要把你管严实了不可;快去吧,别误了你看舞娘跳舞。”   “嗳!小子谢谢李婆婆了。”   徐昭一脸欢喜的冲着李婆子一抱拳,就大步飞快的朝着花柳街的方向直奔而去;那急色样儿,当真是跟赶着投胎一般。   李婆子瞅着徐昭跟脚底抹油般开溜,笑着颠了颠手里的银锭子,跟着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早市方向走;可是,在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一转身离开的时候,早已飞跑到街头拐角处的徐昭忽然窜出脑袋,对着李婆子的背影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背影;跟着脚后跟一旋,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镇北军军属的居住地飞奔而去。   于此刻,清河王府的正门前,几个行踪诡异的人一会儿从东边飘到西边,一会儿又从西边飘回到东边;就像一只只被尿憋着的小狗,左右晃荡,一脸焦急,却不知道找棵树翘起腿哗啦啦的爽一次。   “老大,你说娘娘会在这里吗?”就在一个属下自认走的快把清河王府前的地砖都数清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和焦躁,回到不远处蹲在墙角跟的素玄面前,张口就问。   堂堂大梁翎羽卫都统,名声传出去都能狠狠的震一震地界的翎羽卫老大,此刻却是一副粗衣打扮,双手抄在袖子里,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咬着一根草根慢叨叨的嚼着,道:“段王爷说她可能在这儿,就真的很有可能。”   “可是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听说前几天清河王府招下人,来了许多人应征,这可是最好混进王府的机会,现在人都招齐了,咱们也没这个机会了。”下属一边说着,一边摊了摊手指,颇有一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意思。   素玄继续嚼着草根,道:“既然天时不占咱们这儿,那咱们就制造出机会。”   一听老大这口气,就知道要干大家伙了,属下立刻激动地摩拳擦掌,恨不能现在就扛着刀子就宰人;擦擦他大爷的!要知道这些天他们可憋屈坏了,尤其是今天,从早上走到接近午时,他们可是堂堂大梁的翎羽卫,凭什么跑到一个邻国王爷府门前给他当门卫;呸!   “老大尽管说,属下们什么都敢做。”是啊是啊,最好是能让他们立刻扛着刀子去大干上一票,如果顺带能将娘娘找到,那就更好了;啊啊啊!好想回家啊,啊啊啊!好想京城北头的老酱鸭啊!啊啊啊!好想天井街头唱小曲儿的小翠红啊!   素玄呸的一声将嘴里嚼的发苦的草根吐到地上,站起身就朝着清河王府望过去,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不是说王府里的小厮下人们都够用了,所以才不再招人进府了吗?可,如果王府中那些下人再不够用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招人呢?”   属下一怔,先是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老大,可是,在看清老大眼底的一抹肃杀之气时,顿时恍然明白。   既然没有机会,那就制造机会,既然没有出路,那就自己找出出路,就算是找不到,那就算是自己挖,也要给自己挖一条。   属下对着素玄一抱拳,就转身捏着嘴角轻轻的从嘴里发出一声清丽的鸟儿啼叫声,听到这声叫声,原本还在清河王府附近晃悠的手下们立刻抬起耷拉的脑袋,跟着又在深深地一眼看了看清河王府后,就不着痕迹的、没有留下任何异样的从这个他们晃荡了半天的府门口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发现这群人的异样,就像是根本没看在眼里的尘埃,被风那么一吹,那就散了。   可是,不久之后,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群人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将平静了整整百年的宛城,搅的天翻地覆。   ☆、024:军属胆色   因为有上官无痕的指点,徐昭几乎是一路就朝着宛城的东北方向飞奔;这时,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她奔跑的速度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甚至连脚下的步伐也颇为诡异;可就在这般诡异的步伐下,她几乎是健步如飞,两边的景物一阵阵的往身后倒退,可她却神色不变,甚至连大喘气都没有。   等来到上官无痕所说之地,看清楚眼前一切,徐昭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惊。   跟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地势坦平的大宛大街相比,这里很明显是另一番天地。   没有宽阔的道路,没有数丈高的参天大树,甚至连地面都是些坑坑洼洼、走路垫脚的黄土小道;有的只是一些简单坐落的房舍,一排排、一列列,看上去整洁干净,可仔细一瞧就能发现,这些房舍很多都年久失修,有些屋顶破了个打洞,有些干脆连门都没有;更让人惊愕的是在这些房舍的外面居然筑起了一人高的围墙,围墙的外围拴着各种带刺的铁棘,与其说是防备外来人侵入,不如说是在提防这些被围墙围住的人落跑;如果不是抬头能看见远处的巍峨的宫墙,她真的很难相信如此富饶的宛城中,居然还会有这种地方。   这哪里像是人住的,倒像是一个收监集中营,看上去有吃有住,实则却是被严密看管,丧失了人生自由;如果说上官无痕居住的芷凌宫是个金笼子,那么眼前的这个宛若小村庄的居住地,倒像是个土笼子,软禁着又一批可怜之人。   林瀞瑶那个女人,究竟是将这些镇北军的军属当成有功之臣的家眷好好安置还是真的把他们看做牢犯,这般苛待。   “妈的!没钱交税还敢在这儿摆摊?滚——都给老子滚——”   随着一声尖锐的怒吼声传来,跟着就听见一阵摔桌踩凳的叮铃桄榔声;在这阵阵打砸闹腾的声响中,隐约能够听见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和一声声声若蚊蝇的求饶声;这声音传到耳朵里,只觉得一股心酸,刺的人眼圈发胀。   循着声音望过去,这才发现在铁棘的外面支撑着两排零零散散的小摊位,而那摊位上,稀松散乱的摆放着一些最简单的物什在贩卖,小摊位前来往人群凋零,似乎没几个人能注意到摊贩上摆放的东西;看来,这里是一个小的商业街,只是跟真正客似云来的宛城大街相比,此处却是完全不值一提。   可就在这稀稀拉拉的小摊位中,几个宽背粗腰的大汉身着衙差官服站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各个凶神恶煞的叉腰踢腿,嘴里骂着最卑贱的言辞,无情的眼神就像一把把小刀,奚落而冷漠的俯瞰着被他们欺辱在地上的一对因为害怕而紧抱在一起的母女俩。   而周围,早已围上了不少人上前观看,几乎每个人都面有怒色,可是在看见那大汉身上穿着的官服后,都又不甘而愧疚的低下头,不敢为这对母女说上一句话。   而在那母女的身边两侧,地上掉落着绣制的各色荷包,本是干干净净的荷包在从摊位上掉在地上后,就沾了灰尘,惹了脏污;其中的一个衙差甚至还恶趣味的当着这对母女的面一脚一个的踩在荷包上。   青缎绣制的的荷包,就这样一下一下的被印上硕大的黑脚印子;被老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大,在看见母亲连夜绣制的荷包居然被如此糟践,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一下就推开母亲朝着那依旧再踩荷包的衙差扑去;她只是想要去救被无辜被碾踩的荷包,只是不想让母亲点灯熬夜辛苦做出来的荷包就这样让这群恶人如此糟蹋。   可就在小姑娘朝着大汉的脚下飞扑过去时,那大汉忽然眼神一狠,抬起脚就朝着小姑娘的胸口重重踢去。   徐昭老远就看见这个动作,下意识的就拔腿朝着那热闹之处飞奔,口中大喊:“危险!”   可她的声音刚起,就听见‘砰’的一声!   那娇小的人儿如断了线的风筝,‘啪’的一下就被踢到数丈之外,小姑娘重重的摔倒在地,甚至还在黄土地上狠狠地滚了好几圈,最后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嘴角和脸上全部都是的血迹。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一个母亲。   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一下就从那位母亲的嘴里叫出来,跟着,便看见那位母亲跌跌撞撞的朝着躺在地上似奄奄一息的女儿爬跑过去;而那个一脚踢伤小姑娘的大汉看见这一幕却是无动于衷,甚至还得意洋洋的冲着身边的兄弟眨了眨眼,道:“让这群贱民不知礼数,不懂分寸,还当这里是北方吗?告诉你们,这里是宛城,你、还有你们——”大汉一眼阴鸷的指着周围的人:“你们都是太后手中的质人,乖乖的听话才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敢再在老子们的眼皮底下耍花招,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此话一出,一下就让围观的众人更是怒气腾腾,所有人几乎都咬牙切齿,紧攥的拳头都快憋出血来;可纵然这样,这些人却依旧隐忍不发,实在是要人奇怪。   这些衙差似乎很喜欢看这些曾经声名赫赫的北方军属如今露出来的敢怒不敢言之象,刚准备耍完威风大步离开,就听在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童稚的声音:“你们砸了秦婆婆家的摊位,还踩烂了秦婆婆亲手缝制的荷包,应该赔钱,不能走!”   如此清越稚嫩的嗓音,如果放在平时根本就没人会听见,可此刻,周围一片安宁,所有人都因为愤怒而将五感刺激   因为愤怒而将五感刺激到了最灵敏的时候,所以,当着童稚声音响起时,几乎在场的每个人头听的一清二楚,而闻着,几乎各个面色大变。   谁不知道这群衙差就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隐忍至此;再看看这可怜的秦家母女,这帮恶狗连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那这个出声的孩子……   众人的心中都升出一股无力的戚戚然,全部都在低下头的同时眼底染上了一层悲戚之色,活到他们这种份上——真窝囊啊。   徐昭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看着事态的发展,如今更是亲耳听见这些衙差说的这番话;质人?这话他们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难道就不怕此话一出,会引起这些人的不满,会惊动北方的镇北军吗?   再一回头看向那一张张被压迫至此却依然不言一语的军属们,徐昭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心口一声冷笑;林瀞瑶,这是你自找死,可是怨不得我了!   再说这边,宛若恶狗般狰狞凶恶的衙差们本来还在得意洋洋,忽然听到这声稚嫩的童稚之声,先是一怔,跟着,一股狞色便又立刻窜到脸上。   就看刚才踢飞那小姑娘的衙差瞪着一双眼白多黑瞳少的大眼,粗噶的声音从他嗓子里挤出来:“妈的,谁那个小畜生说话,敢让老子赔钱?”   粗噶的嗓音宛若阵阵催命的魔音,一下就让在场的人都各个警惕起来;跟着就看见一直不说话的众人在悄声间慢慢的聚拢在一起,无形中形成保护屏障,将那刚才出声的地方小心的遮掩起来。   看到这里,徐昭嘴角一勾,眼神中闪过欣慰之色;本以为这些军属们已经被压迫的忘记反抗,可如今看来,他们不是不敢,而是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一旦有机会能保护身边的人,他们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力保护。   好!这才是段家父子手底下四十万大军的军属,他们有资格当!   而出声的孩童,显然是被人已经悄悄地捂上嘴巴,所以,在这些衙差们扯着嗓子大声咆哮的时候却是没一个人出声;而这些惯常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恶狗们见自己的问话竟无一人回答,甚至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齐齐用更加仇恨冷漠的眼睛怒视着他们,不由开始有些心惊。   这些大汉衙差们之所以敢在这里放肆,更大的原因是他们知道这些人不敢反抗,他们有所忌惮;可是,当沉默的洪流一旦掀起滔天之势,就会让这些曾经敢小瞧他们的人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厉害。   看着无形中渐渐聚拢的人群,看着人群中那一双双崭亮发狠的眼睛,衙差们开始觉得是时候赶紧退吧,免得把这些兵油子的家属给刺激疯了,真的会惹出什么乱子;可是,他们又有些心有不甘,平常这帮混蛋怎么欺负都半个屁都蹦不出来,怎么今天偏偏有了血性?难道是装出来的……   就在这个念头刚生出来的时候,几个衙差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侥幸;想他们领了王爷的命令经常来这里巡查,有哪次不是耀武扬威的来,大笑得意的离开;没道理这次就当了缩头王八,如果这次被这群没用的废物压制住,那以后他们再来此处寻乐子,岂不是没以前那么便利?   想到这里,这几名衙差又像是吃了虎胆般,挺直了腰板,又是大喝一声:“刚才是那个小杂碎让老子留下来的?快出来,老子要好好教教这小杂碎,敢问老子要钱,就要付出代价。”   那一声声得意的粗噶声再次在人群中传开,耀武扬威的衙差们,一字排开站好,阴鸷的眼睛如刀面一样狠狠地在人群中筛选,似乎是要在看谁不顺眼后,便会拖将出来暴揍一顿。   冷凝的空气在两拨人之间不断徘徊、凝而不散,除了冷飕飕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声响,周围,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衙差们想要在临走前在这些军属们面前树威,而明显一直处于压迫状态的镇北军军属们显然是在这时候被撩拨起了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双方对峙,竟是谁也各不相让。   而就在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围墙内走出来,因为众人都被这些衙差们吸引,所以几乎没人发现有个人出来;倒是站在一旁静静旁观的徐昭,察觉到了那个人。   那人一身书生打扮,乌黑的头发被一根木簪束在头顶,露出细白修长的脖颈,白色的布衣洗的极为干净,就算是隔了老远,徐昭似乎都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干净的清香;按理来说,徐昭也算是见过各色男子,哪怕是艳丽如上官无策和上官无痕那般的她都亲自领教过,世间男儿恐怕再难有几个能真正入她眼;可眼前的男子,却让她为之眼前一亮。   并非是他有着出彩的长相,因为他的相貌很是普通,就连身上的气质也难以媲及她身边那几个人;而是他的眼睛让人觉得有趣,那是一双淡漠到藐视世间一切的双眸,似乎在他的眼里,哪怕是至高的皇权、只手遮天的威信他都不会看在眼里。   这个男人很傲,这是徐昭对他的第一评价。   而就在男子快要接近正在对峙的人群时,人群中终于有人发现他的到来,一声欢喜的呼声随之传来:“大家,傅先生来了。”   傅先生?在大宛一般都是称教书的夫子为先生,难道眼前之人只是个教书的?可是,听那一声呼喊中的喜悦之色,似乎   之色,似乎此人的身份并不是这么简单。   徐昭眉心一皱,警惕观察的眼神便一直落在男子的身上;而那个男子显然是极为敏锐的,在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的那刻,便豁然朝着徐昭站定的方向看过来;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色,凉凉的落在徐昭身上停顿了两秒,跟着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直接扫开。   注意到男子的动作,徐昭来了兴致;双手一环胸就站定在原地,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傅先生怎么解决眼前的这场剑拔弩张的局势。   而那边,随着声音的呼喊,原本紧张的对峙像是被人忽然投进来一颗石子,一让僵持的双方终于有了动静。   人群开始慢慢散开,不约而同的朝着孤身而来的白衣男子围拢过去,很显然在这些军属的心中,这个‘傅先生’似乎很有地位。   “先生,先生——”童稚的声音再响,跟着就看见一个四五岁般大的孩子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从人群中冲出来,在快要走到男子身前时张开手臂,一下就抱住了男子的双腿,抬起下巴,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指着那帮衙差,告状:“这些坏人又来了,他们踢伤了小秦姐姐,还踩脏了秦婆婆亲手做的荷包;听娘说,这些荷包是秦婆婆亲手做来卖钱给小秦姐姐买冬衣的,小秦姐姐身上的衣服都穿了好久了,连手腕都遮不住。”   听见这天真无邪的童稚之音,在场之人都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有几个心软的,眼角已经闪现出星碎泪光;当年,如果知道来到这大宛城等待他们的是如此羞辱和磨难,他们宁可跟死在北方,也不愿意踏进这宛城一步。   男子听着紧抱着自己双腿的孩子一声一声的说着刚才发生的情况,宽厚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油亮的头顶,冷漠淡然的脸上居然带出了一丝微笑:“虎子乖,我们去帮秦婆婆把荷包捡起来好不好?”   “好!”小孩子清亮的嗓音如黄鹂啼叫般脆生生的响起。   “傅天泽,你不要多管闲事,别以为我们兄弟真的不敢将你怎么样!”   看着拉着孩童小手走上来的白衣男子,一个衙差色厉内荏的站出来,一双阴沉的眼睛在盯上那白色的身影时,眼神中的怒气简直快要喷出来,很显然,对这些衙差来说,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才是让他们真正嫉恨的。   可傅天泽却像是没听见那人的叫嚣一般,一身孑然如松,身姿冷漠似玉,继续拉着孩童慢慢往桌椅俱损、满地狼籍的散落着破败荷包的地方走去。   这一刻,天地间似乎都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让出了一条道给这一大一小,甚至连先才还飞扬跋扈的衙差都只是干瞪着眼睛看着,却再无一人开口。   直到傅天泽走到一个衙差的面前,蹲下身抓住被他踩在脚底下的荷包一角,淡淡说道:“请让一让。”   “傅天泽!”   “请让一让!”一模一样的话,被说了第二遍。   那个被忽略的衙差气的脸色涨红,高大的身躯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可纵然是这样,他却是不敢像刚才那般对待这些军属一样的态度对待眼前之人;而那个正踩着荷包的衙差在看见开口的兄弟被气的浑身发抖后,居然面露怯意的看向明明在他面前躬下身可却让他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的白色人影,跟着,退后一步,两步,三步……   傅天泽将踩在土里的荷包一个一个的捡起来,这些用粗针细线一针一针绣制出来的荷包,虽然比不上绣房中用金线钩织、银线裹边的上等荷包,可在此刻,却都被他格外珍惜的一个一个的捡起来,轻轻地吹着上面的泥土,拍打着脏污的尘埃;仿佛这些只值三文钱就能买来的小玩意在他心里就是那无价之宝,让人不得小觑半分。   ☆、025:小乖乖,来摸摸小蛮腰   而随着他捡荷包的动作,一声淡淡的声音从他嘴里轻飘飘的飘出来:“我记得上次就给你们说过,这个地方不欢迎你们再来,看来你们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衙差们看着傅天泽的动作,全部都不约而同的吞咽着口水;眼前这小子可不是这帮老弱妇孺好欺负,还记得上次好几个兄弟来这里找乐子,还没开始折腾就被他不只是用了什么法子撵走,跟着到了第二天,那几个兄弟的身上就长满了疹子,那疹子又大又痒看上去极其吓人,还没来得及叫来大夫看清楚他们得了什么怪病,几个弟兄就一命呜呼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弟兄们就开始害怕这个永远穿着白衣服的家伙;今天他们来,本来是打听好这家伙不在这里的,怎么忽然又出现了?   衙差们相互望了几眼,皆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惧怕之意。   这些衙差,向来都是欺软怕硬,眼下知道自己要踢到铁板,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先才还担心的颜面尊严,只想赶紧就溜。   领头的一个衙差也就是刚才一起叫嚣的最厉害的一个衙差,见傅天泽眼下只顾着捡那些脏荷包,就算是不悦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做什么,便认为还是有机会离开的;当下,就打了个手势通知身边的弟兄,一步一步的开始往后移。   陪在傅天泽身边的小童手里拿着一个踩着大黑脚印的青色麻布面的荷包,大大的脑袋因为长时间低着而有些发酸,小家伙刚抬起头,就看见欺负他们的坏人悄悄地在往后退,忙拽着傅天泽的衣角,着急的喊:“先生,他们要跑!”   傅天泽将手边最后一个荷包捡起来,温凉的嗓音随之传来:“放心吧虎子,他们跑不了!”   温凉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有些飘飘的,可是却让已经走出数丈之远的衙差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欺软怕硬的恶狗顿时脸色难看,虽然面有不甘可终究还是忌惮,咬紧着牙关不敢多说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再想办法叫上其他兄弟,找个机会抓住傅天泽那个狂徒,到时候看他们不整死这狂傲的小子。   衙差们又往后移动了数米,可就在他们以为能够平安离开这里的时候,傅天泽抱着满怀的荷包站起来,冷冷淡淡的眼神慢慢的朝着他们看过去:“我已经给你们足够的思考时间,怎么样?想明白要怎么给我交代了?如果想不明白,我就给你们提个醒。”   话音一落,就看一个老妇打扮的女子走上来,从傅天泽手中接过他捡起来的荷包,规矩的退到一边,很是安静的模样。   衙差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傅天泽真的敢咬住他们不放,人在惊恐之际的时候,总是会生出几分不要命的冲动;想到不久前那几个兄弟的惨样,再看着傅天泽明显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架势,他们便知道今天想这样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恐怕有些困难。   衙差们的脸上不约而同的腾起几股狠色,再开口时,语气中再无半点讥讽奚落之意,倒是一阵杀气腾腾:“傅天泽,不要以为我们真的会怕你的那些手段;上次被你害死的那几个兄弟我们已经呈报王爷,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刁民,就等着王爷的裁决吧。”   “哦?那敢问清河王爷可知你们阳奉阴违,顶着上头的命令肆意欺辱镇北军军属的事实吗?”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衙差们的脸色白了几分,要知道,这可是他们的软肋啊。   看到这里,徐昭大致也猜出个大概;想来是林瀞瑶将这些镇北军军属从北方迁来此处后又不放心他们,便让心腹清河王派人暗中盯着;而这些手下却是欺善怕恶、刁钻奸邪之辈;见到这些镇北军的老弱妇孺便生出了欺凌之心,于是就发生了眼前一幕;而这些被欺压的军属们至今都不敢反抗,并非是惧怕他们,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这些善心之人害怕如果他们反抗就会连累远在边陲的子女;这才步步隐忍、寸寸退让,却不料这些容忍反而变相鼓励了这些阴毒狡诈之人,让眼前的局势越来越糟糕、生活越来越困窘。   衙差们被傅天泽问的哑口无言,他们当然不敢说他们在这些军属们面前做下的猖獗之事,只要一想到那位主子的狠辣手段,他们连站立都不稳。   傅天泽冷眸凌厉,看着被他逼问的不敢言语一声的衙差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记得,上次你们来此霸凌欺辱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们若是再敢来,我定让你们付出代价;既然你们不将我的话当一回事,那今日,我就让你们真的长长记性,免得过段时间又忘了。”   所有围观的诸人在听到傅天泽的话后,都心领神会的后退了数步,将一个诺大的空位留出来给他;而衙差们,在看见这些动作后,俱浑身一颤,颤抖的声音这次连遮掩都遮不住:“傅天泽,我们……我们可是清河王爷的人。”   “清河王爷家大业大,每日操持国政、劳苦功高,死一两个看门的狗他是不会在意的。”傅天泽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软剑。   “傅天泽,就算王爷不管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可是,你就不怕这件事传到他人耳中?最后递到本就对你们镇北军心存忌惮的太后面前?要知道,太后将你们迁移至此是为了什么,如果让太后知道你们连看守的衙差都如此不放在眼里,难道就不怕太后对镇北军更存猜忌?”这句话到是说到了   ?”这句话到是说到了正点上。   只是,落在傅天泽的耳中,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多谢你的提醒,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傅天泽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几个衙差慢慢走去:“镇北军军属被圈禁在此,没有自由,处处受制,就连武器都不准佩戴;我让你们看见我手中的软剑,叫你们知道上次死的那几个人是我所为,你们认为,知道这些后你们还会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这下,衙差们顿时愣住了;原来,从一开始傅天泽就没打算饶过他们。   看着提着长剑慢慢靠近的傅天泽,再望了望周围除了镇北军军属再无他人踪迹的地界,衙差们终于在一阵惊恐的冷颤中认命的闭上眼睛。   虎子手中还抱着捡起来的荷包,这时,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走出来,伸出幼嫩的手指,轻轻地捂住虎子天真憨态的眼睛。   在手指遮住眼睛的刹那,空气中几声长剑刺入**的‘扑扑’声如砍瓜切菜般干净利落的响起;而望着这么一幕的众人,皆是一眼的沉静无波,似乎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在杀人,而是在宰几只过年的牲畜一般。   待长剑收起,几个还算稚嫩的少年不约而同的走上来,抬起已经变成一具具尸体的衙差们走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前,河面微微结冰,寒气浓重;少年似乎察觉不到寒冷一般拿起手边的锄头就在河面上凿出一个大洞;跟着就听见‘噗通、噗通’的几声声响,先才还活生生的人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连一丝踪迹都再难寻到。   这条河直通城外护城河,如今正是冬季,所有的河面都冻着一层冰面,河水也同样寒冷,尸体就算是被扔进水里,也只会被泡的发胀发胖,纵然腐烂也不会太严重;待来年春来,气温上来后,冰面解冻,尸体才会彻底漂浮出来,而经过一整个冬天浸泡的尸体会出现在世人眼前;官府的人会通过他们身上的衣饰判断他们的身份,可数月过去,再想通过几具简单的尸体抓住凶手,早已是难上加难。   这看似漫不经心、随意为之的举动,实则却是步步经过推算,要人查无可查。   徐昭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个慢慢向秦婆婆走过去的白衣男子,同样是一身白衣,上官无痕给人的感觉是高贵飘逸、出尘无垢,而眼前的男子,却像是一只披着最干净衣衫的狰狞猛兽,用最纯净的颜色遮掩着他的利爪,盖住一身的血腥。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属如此简单。   秦婆婆看着走近前的傅天泽,满脸是泪的抬起头来,推了推怀中依然昏迷的女儿,声音哀求道:“先生,你快给小荷看看,她是不是……是不是……”   傅天泽单膝蹲下,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才慢慢开口道:“婆婆请放心,小荷胸口上中的这一脚看似凶险实则并不严重,我们先回去再说。”   听到傅天泽的话,秦婆婆苍白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围观的众人也纷纷走上来帮忙,本来还在小路两边摆放摊位的小贩也在沉默中悄悄收起摊位,一行人,踩着厚重的黄土,慢慢朝着被铁棘围住的墙内缓缓走去。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像是没看见徐昭一般,甚至有几个孩童真的看见了她,也只是在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番后,由大人拽着手离开了。   看到这里,徐昭都愣上一愣,这不是冷漠,而是发自内心的拒绝;真不知曾经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杀人而无动于衷,看见陌生人而视而不见,这种不言而喻的排斥,简直要人心惊;她能肯定,这些镇北军军属的怪异举动,定是在来到宛城后才慢慢形成的。   *   等徐昭回到王府,已是天近傍晚。   李婆婆老早就回来了,自然是将当初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说给他人听了几遍,所以也没人怀疑徐昭的行踪。   只是,等她刚从后门进来,就看见怀里抱着长剑靠在墙上等她的裴峥;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她刚一出现,他便一下就站出来,眼神奇怪的盯着她乱瞅。   徐昭被裴峥这眼神看的心里直打鼓,站在原地扫视了自己两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才开口问道:“你这什么眼神?没见过我呀?”   “去看北戎舞娘跳舞了?”   徐昭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还说北戎舞娘的小腰扭的像水蛇似的?”   徐昭绷紧身体,一脸的如临大敌。   “只是不知道那么多水蛇腰,哪条水蛇能把咱们的赵小哥给缠住呢?”   徐昭再也装不下去了,转身就冲着裴峥包了一包的眼泪,可怜兮兮道:“我的世子爷啊,天地良心啊,我哪有时间去看舞娘跳舞呀?你明知道我去哪里了,就别在这里审问我了好不好?!”说着,徐昭还冲着裴峥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能跟以前一样心有灵犀,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可今天的裴峥,总是有些怪怪的:“哦?那就是李婆婆私下里给我说的话是错误的了,不是去看舞娘跳舞,是让舞娘喂你喝酒了吧!”   徐昭顿时痛心疾首的捂着心口,早就知道裴峥这小子连沈凝萝那只母孔雀都能勾引的来,花言巧语的骗一个老婆娘说出她的去处,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亏她当初那般再三请求李婆婆不要说出她的去处,没想到   处,没想到还是被她给讲出来了;早知道就不骗李婆婆她是去看舞娘跳舞,说她出城钓冬鱼,山上打飞雁都比这个理由强。   徐昭拽着裴峥的衣袖,一脸的委屈和可怜:“世子哥哥,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德行的人,花柳街那种地方我会去吗?那些话都是我说来骗李婆婆的,你怎么能当真了去?”   裴峥依旧保持者双手抱剑的动作,用一副不信任的眼神瞥着徐昭:“当真?”   “真的!”徐昭狠狠地点头:“比珍珠还真。”   “那你为什么跟李婆婆说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谎话,那个婆子是个大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有一天他把你的事说出去,也不怕耽误你的名声!”   看着裴峥一脸忧色,徐昭无所谓的甩了甩手:“我现在是的男儿打扮,男人去那种地方寻欢作乐天经地义,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就算有一天有人指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个风流鬼,那说的也是‘赵小哥’,而不是徐昭;我的身份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徐昭用胳膊戳了戳裴峥劲瘦有力的腰肢,只觉得碰触之间那里的肌肤弹润有力,实在是有些引人遐想。   看着徐昭嘻嘻哈哈的样子,裴峥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脸色也好了许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无奈道:“你呀!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终于看见裴峥露出松动之色,徐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要不说这不生气的人一生气起来足可以吓死人,裴峥这般好性情,她在他身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他阴阳怪气的对待过;今日也算是实打实的领教了一回,可就是这一回,她都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哪像楚烨那个火药筒子,以前在宫里成天被他甩脸色看,被他的冷屁股冰啊冰的,她居然连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话真是诚不欺吾,宁可招惹一个经常爆炸的炸弹,也不要去刺激一个总是和煦如春风的人;要知道春风发起威来可是能变成龙卷风的;想到这里,徐昭抬头看了眼裴峥,想象着如他这般妙玉般的人儿,如果变成发飙的龙卷风,那该是怎样的癫狂,如何的疯魔。   上官无痕那个能把祖宗气活过来的家伙在整蛊她的时候会拽着她的袖子喊‘相公’,不知裴峥如果想要整蛊她,会拽着她的衣袖喊什么?——小乖乖吗?   徐昭狠狠地打了个冷意,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因为自己恶心的想象而变的煞白,如果裴峥对她喊小乖乖,她一定会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转身出府——跳护城河!   裴峥看徐昭的脸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白,还以为她出去受了寒气,紧张的伸出手就去摸她的额头,语气关心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对劲?是不是受了风寒?早就跟你说过你应该穿厚点,可你总不听。”   感受到额头上那温暖的手掌,徐昭呆呆的转过头看向裴峥忽然凑近在面前的脸,许是白天在镇北军军属面前受了大刺激,忽然脑筋不清楚,她居然想不想,直接开口就对裴峥说道:“我没事,我刚才只是在想……”说着,徐昭的魔爪就伸到了裴峥的侧腰,小小如玉的手掌带着点贪恋的味道一下一下的摩挲着那衣服下包裹的年轻身躯,连声音都喑哑了那么一下:“你不该听信李婆婆的话怀疑我真的去看北戎舞娘跳舞,她们那水蛇腰哪能跟你这小蛮腰相比,如果我哪一天真的想看美人跳舞,直接拽着你到我面前,看着你对我扭不就行了。”   触碰在她额头上的手指瞬间变得发烫,徐昭被这一烫,立刻回过神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抬起头看着同样因为她的话而瞪大眼睛的裴峥!   哎呀娘啊!   快劈下来一道雷把她劈死吧!   徐昭张大了嘴巴,甚至都能在裴峥清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小舌头,她这好好的,犯个什么抽啊!   裴峥显然也是没料到会从徐昭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震惊;要知道,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可不会讲出如此离经叛道之言;虽然以前跟她在一起时,他隐约察觉到她的性格有点跳脱,可眼下,这不仅仅是跳脱如此简单吧;简直就像是在对着他耍、流、氓?!   耍了流氓的徐昭实在是无言再见江东父老,想到此刻远在大梁京城的楚烨,她更是有种红杏出墙的羞耻感;如果被楚烨知道,她背着他不仅调戏了裴峥,还摸了裴峥的小蛮腰,不知那个家伙会不会揍的她三天下不来床。   想到这里,徐昭就觉得屁股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跟着,一蹦三丈远,抱着屁股就快速撤出裴峥的触及范围,一张脸涨的跟发紫的番茄似的,支支吾吾的几声后,发现自己此刻也解释不清楚,便丢给他一个背影火急火燎的往自己的房间飞奔。   至于裴峥,只是在初听见那番孟浪之语时微微震惊了一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跟着看着徐昭头也不回的逃跑,便也不去追她,而是站在原地,轻轻地低下头,微微的勾起唇;含了水光的眼眸淡淡的掠过自己的侧腰,刚才被她触碰的地方似乎跟被火烫了一样,让他心升异样。   而就在这两人都有些神思不属的时候,一个鲜亮的人影却是出现在不远处的花丛后面,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裴峥。   “郡、郡主……”铃儿扶着娇躯微微有些发颤的主子,眼神略带慌乱的喊了一声;要知道,刚才那一幕实在   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惊了,赵管事和赵护院那般亲密亲热,到最后赵护院居然还捂着发红的脸跑开,这是什么情况?赵护院为什么会脸红?赵管事为什么在看向赵护院时眼神那般温柔,甚至还让他那样亲密的触摸自己?   他们两个,不会是……!刚想到这里,铃儿就忙闭上嘴,生怕自己没控制好,将想出来的话脱口而出,让身边这本就已经明显动怒的人听了去,惹出更大的麻烦。   沈凝萝近乎是眼神喷火的看着徐昭跑开的背影,今日她本是亲自带着食盒来看赵管事,甚至为了避开众人,专门饶走了小道,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了这一幕!   看向赵管事那一眼温情的神色,再回忆起刚才他那般亲昵的将手放在那个下贱之人的额头上;腾腾的嫉妒之火,简直快要将她烧着了;不过,也亏得这次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本以为她只是对他的温润的气质和秀丽的长相吸引,可现在来看,似乎并非那么简单;在她看见心尖上的人那样亲热的跟另一个人相处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那种想要将他占为己有的**几乎占满了她整个思想。   是!她要得到他,哪怕是费尽心计、耍尽手段,她也要让他用那般温情的眼神看着自己,要让他从今往后,只看着自己;就算是他的兄弟,也不能分走一分。   *   傍晚在裴峥面前闯了祸,徐昭从扎回房间后就捂着被子不敢出来,活似一只掩耳盗铃的大鸵鸟,以为把脑袋捂起来,那些让她羞煞人的事就没发生过。   所以,这一扎就扎到了晚上,甚至连晚饭都没吃,抱着被子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但,就在她睡意正浓,浓到做梦梦到楚烨手里拿着狼牙棒追在她身后喊打喊杀要将她揍的连亲娘都认不出来的时候,耳边一阵凉风袭来,跟着沉重的眼皮瞬间睁开,待她看清面前一席白色忽闪而过时,本来因为初醒而发晕的脑子立刻就清醒过来。   徐昭侧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房内虽然没有点燃烛火,可火盆中星星的火光还是让昏暗的房间稍稍有点亮光;就是借着这点亮光,徐昭看清楚站在窗前一步之外的人影。   白色的衣着,颀长纤瘦的身躯,清冷的脸庞,还有那双永远都冷漠淡然的眼瞳。   呦!这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徐昭判断出来认识谁后,反倒是很愉快的冷静下来,就看她单手撑着脑袋,眨着一双睡眼惺忪的大眼睛,一只手捂着嘴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后,嘴角咧出一个无赖的笑色:“小乖乖,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到我的房间里,知道的人是明白你有话要问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对我劫色呢。”   小乖乖听到这个对自己的称呼,就算是那般冰山般的人,也忍不住微微的抖了抖。   就是这一抖,很是取悦了徐昭;她就知道这小子听到这个称呼会受不了,要知道,在她想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可是想死一万次啊!哼!要你丫的半夜不睡觉乱闯她房间,先恶心死你。   傅天泽站在离床一步之外的距离,清冷疏离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因为他的出现没有露出半分惊愕之色的女人,没错,她是个女人,虽然她易了容貌,刻意压低声音,甚至连胸、……胸口都紧紧地束着,可他还是一眼看出她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真是好胆色;半夜有陌生人闯入不喊也不叫,居然还敢叫他……   傅天泽抿了抿嘴唇,手指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软剑;本来是想来杀她的,现在他决定……问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还是杀了她,顺带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到镇北军的军属居住地?你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的?”   听着宛若倒豆子般的问题,徐昭伸了伸腿筋,也不管傅天泽能不能看到她眨的眼睛,笑嘻嘻道:“小乖乖真是性急,你一下问出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个?不过,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这是该有的礼仪不是吗?”   “对你不需要礼仪!”   “为什么?”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徐昭立刻睁大眼睛,由撑着脑袋的闲散模样变成了很感兴趣的趴在床沿的动作,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声音兴奋道:“你是来杀我的吗?你真的是来杀我的吗?你真的、真的决定要杀我吗?”   傅天泽狠狠地咬了咬牙,这下甚至连看徐昭的心思都没了;他现在有股冲动,不想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了,直接先把这个话多的女人宰了再说吧。   想到做到,傅天泽几乎是在下一秒立刻抽出腰中软剑,长剑带着点点碎雪般的星芒,夹杂着一束银光直冲徐昭面门而来,而徐昭,却是依然保持着那副傻呵呵笑着的模样,但,就在长剑快要刺到她眉心的时候,一面玉质的灵牌一下就挡在剑尖上。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叮’响!   剑尖不动,手持软剑的傅天泽也愣在原地,永远冷漠的眼睛在看清楚玉牌上的图腾和字样后,立刻收起家伙,一下就从徐昭的手中抢过玉牌,左右翻看着,平静飘忽的声音也带了一分急切:“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谁给你的?”   徐昭又做回撑着脑袋的动作,眨着卷翘的睫毛,慢条斯理道:“老疯子给我的。说这个东西能保我的命也能要我的命,让我   的命,让我想仔细了再拿出来;小乖乖,看来你认识这东西,你现在看见这个,是继续要我的小命呢还是要保护我的小命?”   “这是黑鸦队的手持令牌,拿着它可以调动镇北王府的私军,更能让身经百战的黑鸦队俯首听命。”傅天泽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之物,跟着霍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徐昭:“老疯子是谁?这东西是不是他偷的?”   徐昭眨了眨眼睛,眼里闪过冷屑:“偷?”她抱着被子翻身坐起来:“小乖乖,你刚才也说了,这东西几乎能号令整个镇北王府,如此重要的东西,你认为一般人能随便偷来吗?”   傅天泽愣了愣,跟着永远冷漠的脸上忽然显出一丝羞愧的表情;很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的问题给羞煞着了,更是被徐昭给问住了。   看着冷漠如冰山的小乖乖露出这个娇俏鲜活的表情,徐昭就跟看见雪地里看见盛开的小花一样,差点瞅的眼睛都直了,眼珠子转了转,实话实说道:“老疯子就是段清他爹,也是镇北王府的老王爷。”   本来还有些羞愧的傅天泽立刻惊愕的抬起头,那清冷的眼睛刹那间转过各种情绪和光彩,很显然他内心深处正在经历着颠覆性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老王爷他……他没死?”   徐昭点了点头,“嗯,最起码在跟我分开之前他还活的活蹦乱跳。”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的从傅天泽的眼眶中流出来;这个在杀人时都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面前抱着一面玉牌哭的像是个孩子,无声的呜咽,颤抖的肩膀,还有那微微蹲下去的身姿,让人看见只觉得格外可怜心疼。   徐昭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把一个大男人给招惹哭了,忙跳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扶着傅天泽的肩膀就是轻声安慰:“哎呦,你怎么说哭就哭了呢?看来我给你起的这个外号还真是起对了,本以为你是个硬石头,没想到石头里面包着棉花,还真是个软绵软绵的小乖乖;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好不好?姐姐带你去找你家老王爷,还有你家小王爷姐姐也带你去找好不好?行了行了,你再哭下去我就跟着你一起哭了!”   就在徐昭由扶着傅天泽变成了半抱着傅天泽,一边说着宽慰人心的话一边拿自己的里衣领子擦着他脸上不断滚落的眼泪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跟着,就看见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冲进来,对着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喝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再看了看怀里带着两行泪抬起头的小乖乖,徐昭张了张嘴,对着脸色不善的裴峥说了句:“你千万别怀疑,我真的给他没什么。”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紧盯着她!   看着那两人奇怪的眼神,徐昭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她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说还好,一说还真像有点什么;刚才小乖乖伏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她又是那样一副大刀金马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对小乖乖用强呢。   徐昭在裴峥怀疑的眼神下立刻站起来,举着三根手指,发誓:“我是清白的,他也是!”   裴峥不相信的眼神落在傅天泽那劲瘦有力、不堪一握的小蛮腰上,看到裴峥落在那上面的眼神,徐昭差点变成兔子跳起来,跟着大喊了一声:“天哪!老娘这辈子算是要折在这小蛮腰身上了。”   ☆、026:磨人命的小妖精   看着徐昭狼嚎一声一副求死解脱的表情,裴峥总算是相信她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便又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依旧蹲在地上连眼泪都没来记得擦掉的男子,问徐昭:“他是谁?”   傅天泽也仰起头看向徐昭,原本一眼的杀气早已消失,同样问道:“这个男人是谁?”   徐昭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冲着站在门口灌冷风的裴峥招招手,欲哭无泪道:“你就算是怀疑我做了什么坏事,也用不着用冻死我这一招酷刑吧,世子哥哥,你穿着衣服呢不怕冻,可我身上除了这件里衣什么都没有。”说着,徐昭就双手紧抱着,摆出一副冻死人的表情:“真的好冷的。”   裴峥的目光在徐昭微微有些发白的脸上扫过,又警惕的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傅天泽后,终于迈步走进来,关上房门。   不大的房间,很快就亮起烛火,炭火的噼啪声将夜色衬得更加静。   徐昭坐在床上,盘着腿裹着棉被,吸了吸已经被冻出鼻涕的鼻子,看了眼面前的两个男人,道:“相互认识一下,一个是叫裴峥,是我的……”徐昭多看了裴峥两眼,看他在这时候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便扯了扯嘴角,望什么望,她再怎么癫狂抽疯也不敢将你说成是她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徐昭咧了咧嘴,继续道:“他是我的好朋友,至于这个爱哭包他名叫傅天泽,我也是今天才遇到他,而且还是在镇北军军属的住处遇到他的。”   说完,徐昭就对着裴峥打了眼色,这家伙似乎还在为她刚才口中的‘好朋友’耿耿于怀,在看见徐昭飞过来的眼色时,连哼都不哼,直接转过头去看傅天泽,二人眼神一对,也算是无声中打了招呼。   徐昭扯扯嘴角,看着裴峥的后脑勺;这家伙,这几天似乎都很怪呀,虽说依旧温润儒雅、和煦如风,可偶尔看她的眼神和动作实在是耐人寻味;就拿刚才不理她的那个动作,倒像是在吃味着什么,闹着小别扭似的。   只要一想到连裴峥这样的如玉君子都会闹别扭,徐昭的眼睛都差点惊掉出来;看来这全天下的男人,不管身份多高,脾气多好,都会有那么点小心思小别扭;就拿楚烨那只孽畜来说吧,这家伙简直就是闹别扭他祖宗,想想当初她在皇宫里像孙子哄着他这个重孙子,徐昭就能喷出三缸心头血,以示内心深处的悲愤和苦楚。   “你带着你的好朋友在清河王府?而且还拿着老王爷给你的黑鸦队令牌?”   傅天泽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徐昭,那表情,就跟看见上官无策和上官无痕成了彼此的相好一样。   徐昭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很疯狂吧!很惊艳吧!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我这做法实在是太大胆了;清河王是林瀞瑶的心腹,那就说明清河王一定是老疯子和段清的死对头,可我却拿着他们的信物住在他们的死对头府邸里当护院;呵呵——我他妈太初生牛犊不怕虎了。”说完,徐昭就一改先才的颓废,冲着傅天泽和裴峥就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看着徐昭那瞪着俩眼珠子的傻叉样,傅天泽永远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裴峥站在一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按住傅天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没事,刚开始是这样,习惯了,也就能接受了。”   傅天泽回头看了眼裴峥,虽然没多言语,可眼神中的神色明显柔和了许多;很显然,这哥俩偏偏在她说了这番话后生出了对彼此的惺惺相惜感;这一瞬间着实要徐昭心里有些吃味,总是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了垫脚石,成全了这俩人;虽说,她是挺愿意看见这两人和睦相处的,可愿意是一回事,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是?!   “不行,你一定要从清河王府搬出来,你们不能再住在这里,跟我走,我为你们安排住处。”小乖乖傅天泽一改先才的爱哭包形象,立刻恢复往日的清冷之色,口气严肃的说道。   看着严肃起来的小乖乖,徐昭拥着被子看着他笑着:“你为我们安排住处?什么住处?什么地方?难道是镇北军军属现在居住的地方吗?”   “那也总比住在清河王府强吧!”   看着傅天泽一脸严肃的模样,徐昭忍不住笑了,被火光照射的眼睛带着顽皮的火苗,轻柔而散漫的扫落在他那一身白衣身上:“我倒是奇怪了,你怎么在看了这面玉牌后立刻对我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难道这东西真的那么管用?”   傅天泽面色恭敬地捧着手中的玉牌:“镇北王府有家训,手持黑鸦队令牌者便是我们誓死追随的主人;虽说你这玉牌是老王爷给的,但也证明你在王爷心中举足轻重,既是王爷看重之人,镇北王府的人怎么能眼看着你们身陷危险之地而不出手相救?!”   徐昭眼睛一眯,对这传说中的镇北王府更是添了几分敬佩之情;要知道,家训遗训这样的东西可是最不靠谱的,就拿徐家的家训来说吧,徐家簪缨世家,自大梁开国皇帝建朝以来就高站在庙堂之上,所以徐家的家训中便有一条,不准后代子孙结党营私;可到最后呢?看看她家老爷子现在这德行,这哪里是一个结党营私能够说得明白的,他要是再被楚烨和自己逼下去,他都能干的出谋朝篡位这档子事了。   再说她大哥,徐家家训中对子女也是很有约束的,家训手册中清   约束的,家训手册中清清楚楚的写着徐家男丁必须在二十岁之前娶妻生子、绵延后代;可再看她大哥这嫡房长子这派头,别说是二十岁了,他这榆木疙瘩如果能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她母亲都会感恩戴德的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磕九九八十一个响头了。   所以,家训这种东西,说好听点那是老祖宗留下来耳提面命后世子孙的家法宝典,但说直接点,那就是个屁!   如果摊上一个听话懂事又遵循纲常规矩的子孙,家训这种东西或多或少还能起点用,但如果摊上她家老爷子或者是她大哥那种的不肖子孙,不放把火烧了都算是阿弥陀佛了。   只是,让徐昭惊讶的是,这镇北王府还真是个有法度和有规矩的地方,居然能调教出小乖乖这么乖乖牌的听话下属;看见她亮出玉牌后不杀她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手包揽她的衣食住行和生命安全;如果以后有机会遇见老疯子,她一定要当面好好地夸一夸他们镇北王府调教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妙哉了。   面对着妙人般的小乖乖,徐昭真是越看越上心,就连白日看见他冷漠杀人时留下的不好印象都冲淡了不少,抿着嘴角,笑的和风细雨的:“你放心,我和裴峥既然敢闯到这镇北王府里来,自然也会有自保的办法。”什么自保的办法,无非就是如果被发现了就赶紧让裴峥带着她脚底抹油开溜呗;反正如今,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让小乖乖相信,她就算是不住在他安排的地方,她也绝对是安全的,决不能让他吵吵着将自己从这王府里弄出去,徐昭稳住心神,继续道:“倒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刚才想杀我?”   “他要杀你?!”裴峥向来温润的嗓音立刻变的冷了几分,连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脸色也跟着变凉了几分,瞅那样子像是要对小乖乖不善。   徐昭生怕裴峥再生出什么误会,忙招着手解释:“你别激动,也别紧张,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嘛;他刚才是要对我不利来着,但现在误会解开,都冰释前嫌了。”   裴峥犹疑的目光依然在傅天泽的身上晃,很显然他还是有点防备这小子,早就将刚才好不容易升出来的那点惺惺相惜扔到北戎国了;徐昭无奈的看着裴峥移步走到床边更靠近她的位置,便忍不住轻轻一叹;她家世子爷这脾气和性情当真是世间难有、珍贵无比,可偏偏就是太紧张她了,把她当成了他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想到这里,徐昭就不免孤芳自赏、自怨自怜的扶着额角做出一个春恨秋悲、红颜祸水的无奈表情;想当初她对裴峥一江春水荡啊荡,甚至还想着把楚烨弄死后,一定要和他好好温存温存,好弥补他一个堂堂世子爷给她当备胎的苦逼心情;可现在呢,她对楚烨那只孽畜越看越上眼,越睡越上心,早就将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海誓山盟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她变成了那薄情寡性、见异思迁之人,而他却依然对她痴心一片、死不悔改,这着实要她愧疚难当,恨不能把自己倒挂在树上抽上个三天三夜才好。   裴峥啊裴峥,你说你这棵好好的白菜咋就偏偏要让她这头花心的猪来拱呢;天底下好女儿千千万,你偏偏看上她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说说你,你究竟是在惩罚自己还是真的眼光如此不好啊!   傅天泽一直在观察徐昭的表情,看她露出一副痛心疾首、懊悔无比恨不能去死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抽剑要杀她的事情让她很是伤心,忙上前一步,解释道:“白日你忽然出现在我们的地方,举止怪异、眼神诡异,甚至在最后看见我杀了那几个衙差都是一副不惊不讶的表情,所以我便对你上了心,一厢情愿的认为你来者不善;这才在你离开后悄悄跟踪你,看你进了清河王府更是肯定你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你房中,想要将你处之而后快。”   徐昭做恍然状,感情这小子从白天就跟踪过她一回,没想到她居然都没发现;果然,是个绝对的高手。   “行了,既然误会解开,那咱们就不必追着过去的那点小恩小怨斤斤计较。”徐昭伸出手拍了拍徐昭的手背,安抚之意溢于言表,跟着又对傅天泽讲道:“既然如今我们的身份已经摊开,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出现在镇北军军属面前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将你们从林瀞瑶的眼皮底下救出来。”   跟着,徐昭就巴拉巴拉的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应事情全部都给傅天泽倒了个干净,这小子是镇北王府的死忠,看见她手持玉牌便收起一身的杀气还礼遇相待,如果跟他言明这些年来他家老王爷被欺负的只能躲在大梁的天牢你当犯人,他家小王爷被欺骗的为一个蛇蝎心肠的老女人卖命,依他的心性和忠直,不用她煽风点火他自己就能炸起来。   果然,在徐昭说明老疯子和段清的悲惨遭遇后,傅天泽的脸色阴沉的都能当冰块使了,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盘桓着浓浓的杀气,就算是距离他几步之远的距离,她都能闻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气。   感情这小子,才是真正的杀神呐,很有能耐跟上官无策那个杀人如麻的变态有得拼啊!   “你也不要现在就如此动怒,要知道那个女人手腕老辣,如今大宛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将我们害的这么惨,无非就是为了那至尊之位和荣华富贵,所以,对付这种女人最   这种女人最简答了。”徐昭冷冷的勾了下嘴角:“只要把她从云端拉下来,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你救这些军属,就是为了让北方的四十万大军没有牵制,反了这大宛天下是不是?”傅天泽一语道破她最终的目的。   徐昭欣赏的看了眼傅天泽,道:“没错,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咱们没办法造一个英雄出来,可我们能借着这股乱流拨乱反正,造一个真正能带领大宛走上辉煌之路的帝王出来。”   傅天泽不愧是反应机敏,很快就明白徐昭的话:“你是说先太子?”   看着傅天泽犹豫的神色,徐昭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你放心,上官无痕虽然有点癫狂,可他并没有疯;这些年来坊间的那些传言不过是一些自保的流言蜚语,做不得真。”   这下,不用她多做点拨,傅天泽便什么都懂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想办法,怎么将这些军属平安的带离出林瀞瑶的眼下。   “我们居住的地方且先不说是专门分化出来的地方,除了镇北军的军属并无宛城居民,就是外面高垒的围墙和清河王爷派来看守的人,想要甩开他们也并非易事。更何况,镇北军中有很多的老弱妇孺和从战场上受伤残障的将士,要带着他们一并离开,实在是困难。”傅天泽忧心忡忡的说着。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他们离开宛城了?”   傅天泽猛地一抬头,看向她:“那你是……?”   “宛城乃大宛最大的都城,也是政治、军事、经济、人流最强最密集的都城;在这样一个都城里藏匿一些人难道会是什么难事吗?”徐昭单手托腮,走出闲赋状,慢悠悠的说道:“镇北军军属外面的围墙和铁棘根本不是问题,我们只要把清河王爷派在附近看守的人想办法调开,然后带上那些老弱妇孺潜藏在这偌大的城池中,林瀞瑶就算是想翻出来恐怕也是需要些时日的;更何况,我会让她认为,这些人被一批高手保护,逃出宛城了。”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恐怕就是这个道理了。”裴峥颇为赞赏的看着徐昭说出这番话。   徐昭抿唇笑着,眼睛里潋滟着聪慧的波光,如一汪碧泉,潺潺荡漾。   正如傅天泽所讲,想要带着这些残兵老将、老弱妇孺离开宛城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可是她徐昭想来喜欢投机取巧,别人偏偏认为不可能会做的事她偏偏要做上一做;想必林瀞瑶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如此胆大,将这些军属就藏在她的眼皮底下,灯下黑,就是这个理。   傅天泽在一旁略显激动的看着徐昭,要知道曾经他也多次想过要将这些军属带走;可是这泱泱数万人,岂是轻易能领走的?   当初他曾亲口答应小王爷一定会在宛城中保护他们,可没想到一步走错便再无后悔的余地,待他们泥足深陷的时候才发现,从一开始这都是林瀞瑶布好的局;所以,为了王爷,为了镇北王府,为了那四十万大军他们在这些豺狼虎豹的眼下苟延残喘,过得艰难;本以为就要这样苦苦熬下去,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却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这次机会,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放过。   “好,就听你的安排。”傅天泽一口应下:“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徐昭眼珠子一转,道:“你且等我两日,两日之后我会给你答复。”   *   翌日,当天色初亮,徐昭就穿着暖和的走出房间,直直的就朝着初次遇见沈凝香的花丛处走去。   待她刚到,就看见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包包的小丫鬟机灵的从一棵树后探出脑袋,看见徐昭忙快步走上来,递上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物件:“这是我家郡主让我给赵护院的,郡主让奴婢告诉赵护院,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连累了无辜。”   徐昭接过红布,龇着一口大白牙冲着面前机灵的小丫鬟笑:“放心,你就回去告诉你家郡主,她担心的事我是不会让他发生的。”   看见徐昭灿烂的笑容,小丫鬟先是看的一痴,跟着便又是嗔怪的狠盯了她一眼:“赵护院用不着对奴婢笑的如此热情,奴婢是不会被你的颜色蛊惑的。”   徐昭一愣:“啊?”   小丫鬟似乎是个爱唠叨的,跟着又说了一句:“现在满府上下几乎都传开了,看不出来赵护院居然也是那种人,实在是人不可貌相,以前看走了眼。”   “哈?”徐昭更莫名其妙了。   小丫鬟张启着莹润的粉唇,刚准备再说什么,可又想到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便又羞涩的闭上了嘴,嗔怪的眼神又瞟了徐昭几眼后,蹬着小腿就蹬蹬蹬的往远跑开,只是,在快跑到不远处的小假山林时,忽然又回头,双手做喇叭状,对着徐昭大喊了一声:“赵护院,奴婢是看在咱们是一个府邸里当差的下人这才给你提个醒;你现在年纪还小,那种腌臜销金的地方你还是少去,小心被那些媚浪女子掏空了身体,以后会有你喊苦的时候。”   说完这席话,小丫鬟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而徐昭,却站在大早上的清冷寒气中稍稍凌乱了。   靠!她现在总算是知道这小丫鬟刚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感情那李婆婆将她逛花柳街的事儿不仅给裴峥说了,甚至还在王府中大肆宣扬了一把;再一想到那小丫鬟看她的眼神就跟看‘毛都没长齐的小色鬼’的眼神时,徐昭顿时   ,徐昭顿时抱头轻吟,把脑袋狠狠地杵在墙上使劲的噌啊噌,感慨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从今往后她这好色的名声算是彻底抛不开了。   等徐昭神色恹恹的从花丛下的小洞爬到芷凌宫,蹲在墙角吹响兽笛的时候,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上官无痕便风骚的披着一身白衣,潇潇洒洒、妖妖娆娆、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   许是看徐昭的精神有些不大对头,上官无痕这个小贱人居然欠揍的凑到她面前,如叫魂般的喊了一声:“相公,瞧你这蜡白的脸色、耷拉的眉毛,还没来得及挖出来的眼屎,可是一日不见奴家如隔三秋?想奴家想坏了吧。”   徐昭嘴角抽搐,看着疯癫到已视伦常为草泥马的上官无痕,伸手就勾住他玉颈的脖子,将他拉到面前狠狠地凑到他脖颈处重重的一吸,吸了满腔的淡淡幽香,这才说了句:“是啊我好的好娘子,相公我真的是想你想的快要疯了,今天晚上把自己洗干净了等我,相公我一定要把娘子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前到后好好地看一看、摸一摸、亲一亲,再上一上!”   ‘噗通’一声!   上官无痕一下就屁股朝下狠狠地坐在地上,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昭,讷讷出声:“我是你哥!”   “你妹的,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徐昭一把将他推开,蹲在地上做蹲坑状,痛心疾首的看着上官无痕:“还好咱父皇死得早,要是让他知道他现在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儿子变成你这幅鸟样,你猜猜看?他是羞愧到自己驾崩了还是把你杀了?”   上官无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你别在这儿说我,我可是听宫里的老太监们说过,父皇年轻时也是我这德行。”   噗通!   这下是徐昭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得!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真相了,感情她这动不动就犯神经的毛病和她亲兄长这疯癫的习性,全部都是遗传自他们的父亲大人;好么!如果是后天形成好歹还能改一改,但如果是从胎里就带出来的,还改个屁呀,她只要防着以后别让她儿子变成跟上官无痕一样的傻货就行了。   徐昭嫌弃的看了眼上官无痕,轻咳了两声,回归到正题上:“我已经找到镇北军军属的居住地了,也跟他们的人接上头了,接下来只要在京城闹出一场风暴,就可以了。”   上官无痕拍了下徐昭的肩膀,就学着她刚才圈着他脖子的动作开始圈着她,笑着道:“看不出来相公你还挺能干的。”   徐昭眼皮都不带眨的对这孽畜耍流氓:“是啊,你相公我不仅在这方面很能干,在其他方面更能干,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上官无痕不愧是癫狂到鬼畜级别的存在,很快就适应了徐昭的说话方式,居然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你准备怎么点起一场风暴?”   徐昭侧眸看向上官无痕,看着他近在眼前潋滟如水的眸子和那张呵气如兰的红唇,眯了眯眼睛,道:“你似乎是有什么好办法?”   上官无痕得意一笑,唰的站起来,一脚踩在身旁的大石上,不断地颠着脚:“给你个提醒,咱们大宛的这位清河王爷可是个风流种啊!”   徐昭豁然睁大眼,忽然,一个异想天开的大胆想法一下就窜到她的脑海里:“林瀞瑶是不是寡居多年了?”   “呸!她寡居?哼,那个女人当初父皇连碰都没碰她!”上官无痕提起林瀞瑶,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顿时难掩嫉恶如仇的恨色。   徐昭着急的眨了眨眼睛,张嘴就咬住大拇指头上的指甲盖,筹谋思考着:“不管当初父皇有没有碰过她,关键是在父皇驾崩后,她有没有让其他男人碰过!”   这话说得虽然拗口,可是仔细一品,立刻就能察觉到里面的纠缠关系。   上官无痕看着聪明伶俐的小妹,当真是越瞅越满意;没想到他只是随口那么一点,她就能想到这么多。   至于徐昭能想到这些,完全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女人的了解;林瀞瑶身居高位,几乎可以只手遮天,这样一个女人如果说她会安安分分的霜寡多年,她还真不会相信;只是,让她没料到是,林瀞瑶居然兔子啃起窝边草,跟谁有一腿不好,偏偏跳上了一个年级和她差不多大的清河王沈正河;而沈正河也够牛的,谁的女人不好碰,偏偏碰上了先帝名义上的妃子?   都说色胆包天,这句话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上官无痕继续说道:“咱们的这位清河王爷不仅风流多情,还喜欢四处留情;再给你说个人,负责宛城治安守卫的九城兵马司总提督的夫人,你也可以好好找人查一查。”   徐昭张大了嘴,这次已经不能算是惊叹了,简直就是震惊啊!   这老家伙不仅连先帝的女人都敢睡,居然连同僚的女人他也照睡不误;这专对有夫之妇下手的毛病还真他娘的不是个好毛病啊。   徐昭咧着嘴角,用一副‘你们男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的眼神看着上官无痕;上官无痕被徐昭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憷,忙蹲下身就在她面前摆出卖乖状:“相公,奴家心里可是一心一意只装着你啊!”   徐昭学着象姑馆海客调戏漂亮小美男的神态,贱索索的捏着上官无痕细腻如玉的下巴左右摇晃:“小妖精,你要是敢对不起你家相公我,抽筋剥皮!”   就在徐昭肆无忌惮的调戏着上官无痕,对着他那双亮闪闪的眼   亮闪闪的眼睛轻笑戏言的时候,忽然一声难以置信的压低声从头顶上传来:“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徐昭下意识的就想到楚烨,跟着风驰电掣的缩回手,忙又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和她一样身着清河王府侍卫服饰的男子睁大了眼睛趴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对于楚烨身边的翎羽卫,徐昭几乎是没几个认识,所以看见堂堂翎羽卫统领素玄睁着明晃晃的眼珠子看着她时,她先是一愣,跟着就脱口而出:“你谁呀你!”   素玄一眼警惕的盯着娘娘身边那个漂亮的娘娘腔,跟着一个翻身就从高高的宫墙上翻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徐昭面前,恭敬回话道:“属下翎羽卫都统素玄,参见皇后娘娘。”   徐昭愣在原地,反应不及的眨了眨眼睛;“素……素玄?”   素玄头一勾,恭敬道:“是,正是属下。”   徐昭吞咽着口水,眼神不断地在他的身上扫过:“你、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这衣服……?”   素玄回道:“都是属下保护不利,让娘娘受苦不得不委屈在他人府邸当差;属下等人为了寻您,也混进了宛城,至于属下的这一身衣服,总之一言难尽,好在终于找到娘娘了。”   说完,素玄便抬起头,那张方正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星碎的泪光,只是在泪光扫过一旁的上官无痕时,眼神中的情绪立刻转变——娘娘腔!   上官无痕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这位名唤素玄的深深的恶意,小碎步蹭蹭蹭的躲到了徐昭的身后,只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偷偷地窥视着面前这一瞧就武功不低的家伙。   可上官无痕却不知,他的这个动作却是让素玄更是火大;只要一想到皇后娘娘刚才对眼前男子那亲热的神态和举止,他就忍不住为他家皇帝陛下叫屈;普天之下、四国之内,有谁能比得过他大梁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俊美无双?没想到皇后娘娘才离开皇上身边不过数月,就跟这样一个脸皮漂亮的男人这般亲热,实在是要人痛心;但,更让人不服气,这个娘娘腔、软腿子,他一定要找机会让他见识一下敢觊觎帝王的女人,他就等着吃苦果子吧。   徐昭现在犹自在愣神,自然是没注意到素玄看上官无痕的那分敌意,等她蹲在原地回神了老半天,这才将将反应过来,着急的问素玄:“当初我记得是你保护在楚烨身边的,如今你在这里,那楚烨呢?”   被问起皇帝陛下,素玄立刻收起一脸的冷色,认真对徐昭回答道:“娘娘请放心,属下两日前才收到皇上的飞鸽传说,说他已处理好京师一切,想必很快就会来寻找娘娘。”   “啊?你说楚烨要来?”   素玄茫然的眨眨眼:“难道娘娘不希望皇上来见您吗?”刚问完这个问题,素玄就又是一剂狠色瞪向躲在徐昭身后的上官无痕,一定是这个娘娘腔使得坏,居然敢破坏帝后感情?哈!他真的死定了他!   上官无痕捏着徐昭的衣袖,眨着氤氲着水汽的眼瞳,微微瞥着红润的嘴唇,无声中轻轻凝噎着望天;谁能告诉他,这个看上去武功很高的小子为什么看他的眼神那么像要将他撕碎了、揉烂了、捏坏了?如此深沉而又扭曲的眼神,莫不是这小子是个好那口的断袖,想要占有他?!   刚想到这里,上官无痕便嗷呜一声紧拢着身上的衣衫,与素玄四眼相对时,眼神中立刻迸射出‘死也不从’的坚毅目光。   ☆、027:得罪人了?   徐昭被上官无痕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喊的虎躯一震,仓皇回头看向娇躯颤抖、雪脸煞白、满眼惊恐的他,“你咋叫的跟踩断了尾巴似的?怎么了?”   上官无痕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跪在地上的素玄:“他、他……”声音哆嗦的不成音调。   徐昭又看向素玄:“他怎么指着你呀?你怎么着他了?”   素玄忙勾下头,道:“请皇后娘娘明鉴,属下从一开始就在你面前什么事都没做,属下也不明白这位公子为何指着属下。”说完,素玄就抿了下嘴唇,垂下来的眼睛里闪过更加决绝的光彩;暗惊这个娘娘腔居然如此警惕,他还没出手这家伙就先来了招恶人先告状,当着他的面给皇后娘娘进谗言?可见,真是个祸害,绝对留不得。   躲在徐昭身后的上官无痕听着素玄的回答,差点流泪满面,求救似的目光一直投射在徐昭的后脑勺上;妹妹啊,你可要救救哥哥我啊!这个会武功的小子他这是看上你哥我的花容月貌了,他现在是什么事都没对你哥我做,可是很快,他就能对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哇……   上官无痕悲戚戚的更加拢紧身上的衣衫,眼神中的警惕之芒越来越盛,暗暗决定今晚一定要在殿门前多放几个老鼠夹子,如果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真敢来碰他,那他就先夹死他。   跪在地上的素玄感受到来自于上官无痕的决绝和狠意,立刻勾唇一笑,就知道野狐狸一定会露出尾巴,怎么样?包不住了吧,这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吗?瞧这浓浓的煞气和挑衅之意,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没想到这娘娘腔还有几分骨气;只是,娘娘腔再耍狠也改变不了他内心深处是个软腿子的本性,本老大堂堂翎羽卫都统,难道还怕你这个以色侍人的主儿?!   此刻,徐昭还沉浸在楚烨快来找她的震惊中,自然是没注意到素玄和上官无痕之间打的眼皮子官司;甚至在她离开芷凌宫前,都没察觉到一点,所以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上官无痕连走路都是一副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的模样,甚至偶尔还会神经质的猛一回头,一双潋滟着惊恐与水光的眼睛里紧紧地包着一包类似于怯怕的泪光左顾右盼,在察觉到没人跟踪后才会又挺直腰板,一扭三晃,夹着屁股走的飞快,活似生怕再走慢一点就会被人从后面一下捅了他堂堂太子的高贵菊花似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   从芷凌宫回来,徐昭就直接领着素玄去找裴峥,裴峥现在管着清河王府上下的护卫工作,所以平常就算是为了装装样子也要常常领着一些护院在王府上下转悠,眼下这个时间也不知他转悠到什么地方。   徐昭看向素玄身上的护卫蓝衣,问:“有多少翎羽卫混进来了?”   素玄忙报告:“不多,只有七八个兄弟。”   哈?七八个这还叫不多?那多少个才叫多?想当初她为了和裴峥一起混进来可是费了好些功夫,甚至裴峥还为此花了一千两银子。   徐昭看着素玄那副平静的神色碍于自己皇后的身份也不好真的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惊愕表现出来,只是有些不甘心的抽动着眉角,继续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她就不信,虽说这清河王府不似宫城一样铜墙铁壁,可沈正河好歹也是一朝宠臣,他的府邸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就能混进来?虽说楚烨的翎羽卫很是了得,但也不可能牛掰到天上吧。   素玄继续道:“属下来的时间不是时候,没赶上王府招人;不过,若是真的铁了心想要进来那也不会太难。”说到这里,素玄就凑近了徐昭耳边小声说道:“两日前,属下打听到清河王爷最新宠爱的一个小妾要去城外寺庙上香,就让底下的弟兄一半扮成劫匪先劫下那名小妾和杀几个人,又亲自领着另一半弟兄将那名小妾救出来;小妾受惊,再加上随身保护的人员多有伤亡,便请我们护送她回来;这件事惊动了清河王,为表示谢意他似有招揽之意,所以属下就借着梯子往上爬,正大光明的走进了这清河王府。”   听到这里,徐昭不得不对素玄伸出个大拇指;你妹的!不愧是跟着楚烨混的家伙,这一招一计使的着实顺溜,既当了恶人,又被那倒霉蛋小妾奉为救命恩人,最后还被人感恩戴德的迎进了王府从而达到目的;简单粗暴,实在是让人佩服。   现在,徐昭心里的那点小不平衡也没了,终于在内心深处开始重新审视这批专属于楚烨调遣的翎羽卫。   “那你既然进了府,应该也跟裴峥打过招呼了吧?”   裴峥现在是府内侍卫的总管事,他来当护卫,第一个要见的必然是裴峥,既然见到了裴峥,自然也就能顺通摸瓜找到如今顶着男儿身份的她了。   “属下已在昨日见过世子。”说到这里,素玄眼神怪异的瞥了眼徐昭:“属下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会和世子同在清河王府。”   徐昭还在想素玄刚才说的第一句话,说他昨日就见过了裴峥?那裴峥怎么没在昨天告诉她?   徐昭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再想到昨日她几乎都在外面乱跑,好不容易回来就又被裴峥揪着拷问她是否真的去看北戎舞娘跳舞的事,等好不容易问清楚了,她又因为一不小心对裴峥耍流氓而避开他整晚;最后二人相见,还是在小乖乖突然闯进来的时候他才出现的,这么多乱糟糟的事情加在一起,乱   糟的事情加在一起,乱着乱着他忘了告诉她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明白这些的徐昭刚长出一口气,忽然又想起素玄最后那句语气颇为古怪的言语,不由一怔,回头看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   “……”素玄一愣。   “就是最后一句!”徐昭提醒着。   素玄做恍然状,道:“属下说,没想到娘娘会和世子在一起,且成功混进清河王府。”   徐昭站定,蹙着眉心上下打量着素玄。   素玄被徐昭这眼神看的很是怪异,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   “你是楚烨的亲信,对不对?”   素玄赶紧点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徐昭的神色。   徐昭高深莫测的抬了下眼角,心里却是在咂摸着素玄的那句话;楚烨那个醋缸子,以前在大梁的时候他就含沙射影的怀疑过她和裴峥有一腿,虽说那时候她是跟裴峥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可那些事现在再想起来,那都是八百年以前的事了;但,她可不会忘记楚烨是她认识的男人当中最小心眼也是最爱吃醋的一个,如果让他知道她这些时日一直和裴峥在一起,就算她现在和裴峥之间青白的就像小葱拌豆腐似的,他也能臆想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到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想象捅了他的肺管子,那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先堵住素玄的嘴,别让他变成大喇叭冲到楚烨面前乱说话就行。   徐昭伸出手,就拍在了素玄的肩膀上;素玄自加入翎羽卫以来,自认为也算见识过各种大风大浪,可眼下,当他看见那双细白的手放在自己肩上的时候,他忽然有种面对千军万马的错觉;这皇后娘娘的性格在他们翎羽卫的私底下都传开了,最是古灵精怪、出其不意,如今她这一拍,究竟是何意?   素玄虎躯绷直,睁着一双耿直忠心的眼睛直视着徐昭;同时不断地在内心深处自我催眠,就算是听见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他都必须稳住了!   徐昭瞅着素玄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不禁有些被他这格外注重的表情逗笑,可面上却是端着前所未有的端正之象,道:“素玄你既然是楚烨身边的人,那也应该知道我在他心目中,还算是占了些分量吧!”   素玄颇为苟同的不住点头,何止只是占了些分量,分明就是占的分量太大了;要不然也不会惊动他们这些帝王亲兵守在您的身边啊!   徐昭继续循序善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适和蔼,很是大方得体:“而楚烨的脾气,不用我多说,你更是明白,对不对?”   素玄脖子上顶的那个大脑袋这下点的都快掉下来了,身为皇帝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下属,皇上把他们的性格摸的差不多,而他们,自然也十分清楚自己效忠的主上是个什么性情的;只是,皇后娘娘说这些话是做什么?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都明白,那我就把话说开一些吧;素玄啊,你应该不希望帝后不睦吧!”   “属下不敢!”听到这话,素玄噗通一声就给她跪了,那脸上,着实惊慌的很呐。   徐昭依旧拍着素玄的肩膀,慢悠悠的讲:“既然你不敢,那就一定要管好你的嘴;你也知道,楚烨什么都好,就是太紧张我了,平常若是从我嘴里听见几个外姓男子的名字他都能瞪我好几眼,如果被他知道我和裴峥在一起这么久,到时候别说是瞪我了,他恐怕会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当弹珠踩;素玄,你也不想看见一个没眼珠子的皇后吧?!”   这下,素玄抖的都快像抖糠了:“属下,什么都明白了!”   是啊,皇后娘娘说的如此透彻易懂,他如果再不明白恐怕在皇后娘娘的眼珠子还没被皇上当弹珠踩着玩之前,他的眼珠子就要被皇后抠出来当弹珠踩了;只是,皇后娘娘啊……属下真的不是有意的呀,您这些话怎么不早些给属下讲呢?属下把你……把你和镇国侯府世子爷在一起的消息,一早就递回给皇上了啊!   素玄勾着头,眼角藏着星碎的星光,贪恋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考虑着为了自己的这对眼珠子,是不是不该把真相这么快的告诉娘娘,纵然是娘娘最后知道了,吵着要抠他的眼珠子,也总比被现在就抠了好吧;他这对眼珠子,虽然没有娘娘的那么亮,没有刚才那个娘娘腔的那么媚,但好歹,看东西还挺清楚的,一时半刻他可是很舍不得的。   徐昭此刻还不知道素玄内心深处打的小九九,还以为是自己的皇后威压震住了他,心生得意的同时便扶起了素玄,不断满意的点着头;不愧是楚烨身边办事的人,聪明、透彻,稍微一点拨,立刻就能明白,不用她太多费口舌。   等徐昭自以为是的堵住了素玄的嘴后,就开始交代正经问题。   在芷凌宫上官无痕告诉她那么重要的两条消息,她可一定要好好利用了,最好是能编出几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花边段子在宛城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中大肆传唱,争取能唱他个百八十年,好好地臭一臭林瀞瑶和沈正河最在乎的名声和脸面。   只是,如今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徐昭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图热闹痛快就去瞎折腾的小姑娘了;要知道,虽说已猜出林瀞瑶和沈正河二人有那层关系,可毕竟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要想让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们真正的栽跟头,必须有一击必中、证据确凿;这样,她才   这样,她才能掀起风浪,制造声势。   “素玄,你帮我办件事。”   徐昭当下就想到了身边这家伙,虽说前面还觉得这小子明面上说是来保护她的,实则也是楚烨派来暗中监视她的碍眼货,可是眼下,却有个活儿很是适合他。   素玄忙抬起头,双眼冒亮光的看着徐昭;徐昭被素玄这发亮的眼睛看的一刺,声声感慨不愧是楚烨调教出来的人呐,这爱办事、办实事的好习惯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至于素玄此刻的内心活动却是,既然已经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那就尽量弥补吧,至于怎么弥补呢?最好的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皇后娘娘让他做什么,二话不说,立刻去做。   徐昭招了招手,素玄立刻附耳上来;两个人叽里咕噜一阵后,素玄睁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瞧素玄这表情徐昭就忍不住偷笑,一眼的促狭之意;臭小子,让你去查清河王爷的风流史这件事可是件美差呀,要知道被沈正河看上的妞儿,各个都是体态娇软、婀娜多姿,瞧素玄这年纪应该也不大,撑死了有个二十四五,这个年纪的儿郎那可都是如狼似虎啊,如果在他调查沈正河风流史的道路上一不小心撞见了沈正河正抱着哪个美人玩小鬼打架,他若是猥琐一点,隐藏了气息,凭他翎羽卫都统的身手,指不定还能免费看一场活春宫。   而恰好此时,不远处几个神态倨傲、颐指气使的丫鬟婆子从远处快步走来,那些人似乎在一路寻找什么人,待看清站在路上正在于一个护院说话的徐昭后,一个丫鬟忙伸手拉了拉身边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子,悄声掩耳了几句,那婆子立刻心领神会,领着几个面色不善的丫头朝着徐昭就走过去。   而此刻,徐昭还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伸手拍了拍素玄的肩膀就让他速速去办自己交代的事;待她一转身,朝着前路准备继续去寻找裴峥时,看见从远处直冲冲的走来一脸不善的几个丫鬟后,脸上的笑色渐渐收起,缓缓站定步子不动,双手背在身后,自是神态从容的等着她们上前。   这些人,她倒是认识;不就是那天跟在沈凝萝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嘛,只是,瞅这些人的架势倒像是冲着她来的,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位母孔雀?!   ☆、028:承受得起?   几个丫鬟婆子面色不善的直逼而来,徐昭自是岿然不动,面带笑色;待一帮人走近后,甚至还彬彬有礼的点头施礼,哪里有丝毫的怯意和惊慌。   这要向来颐指气使的这些刁奴们着实有些意外,更有些不被看重的感觉;所以,看着一脸笑盈盈的徐昭更是心气不顺,各个都在心里深处盘算着,等会儿定让这不知死活的小子知道,哭是什么滋味。   “赵护院,我家郡主有请。”   弹指一挥间,就看一个穿着鸦青色缎袄的婆子扬着尖尖的下巴走到徐昭面前,凌厉的眼角带着一股倨傲的光彩,一看就是沈凝萝身边养的一条好狗。   徐昭自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从容,双手一抱拳就对开口说话的婆子问道:“不知郡主相邀,是为何事?”   “让你去你就去,作为一个奴才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问题。”婆子似乎想要在她面前立下马威,一番话说的很是掷地有声、疾言厉色,若是被寻常的小丫头小奴才听见,定是会被吓得腿软脚软,乖乖的跟着走了;可她徐昭是什么人,平常看上去蔫不拉几,谁都能随便欺负一两下,可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知道,她这是韬光养晦,向来不喜欢与人计较,可是一旦计较起来,那个人可就要当心了。   徐昭嘴上的笑意不变,继续道:“婆婆这话说的很是正确,作为奴才的确是要听从主子的安排的。”说完,徐昭就冲着几乎快要将她围住的这些人微微又是一抱拳拱礼,跟着,潇洒的转过身,迈步抬腿就要走。   看见徐昭的这个动作,众人都是一愣;她这是要做什么?她是要离开吗?在明知郡主要召见她的情况下离开吗?   开口说话的婆子顿时涨的老脸通红,再次开口,连声音都变的有些尖锐:“大胆刁奴,站住!”   徐昭听到这声怒吼,却是连顿都没顿,继续抬步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这老婆子喊的是大胆刁奴,可她徐昭不管是在大梁还是在大宛,谁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奴才,更没人敢喊她一声‘刁奴’,所以这婆子的喊声,她大可以当做没听见。   “赵护院,你莫不是真的要找死?!”气的浑身发抖的婆子捏紧了拳头绷直了本就不高的身型,冲着徐昭的背影怒喊。   这下,徐昭终于停下来;微微回头,眼神中带着茫然:“婆婆这话可是对我说的?”   “……”婆子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本想在这奴才在见到郡主前先搓一搓他的锐气,却没想到自己在这儿牟足了劲儿的耍狠,那家伙却是一副风风轻云淡的模样,这就跟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甭说是痛快了,自己都快先被憋屈死了。   徐昭经历的事情多了,这心性自然是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看着前来召她的几个婆子和丫鬟都气的有话说不出来,尤其是那个开口说话的更是气的一张脸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白,着实有意思的厉害,便又脚后跟一旋,重新走了回来。   看徐昭走了回来,那婆子还以为她是忌惮先才自己说的那句话,顿时又来了几分胆气,勾着凉薄的嘴角,奚落道:“郡主请你前去你却敢转身就走?赵护院,没成想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见这婆子如此不记打,徐昭也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唇舌;如今她身在清河王府,自然是要受这王府里的规矩束缚着;既然沈凝萝要见她,见见她又有何妨?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再打什么坏主意,楚烨给她的锦袋中还有不少各种各样各有妙处的毒药毒粉,轻轻的在她鲜亮华丽的裙裾上撒上一些,到时候看谁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   沈凝萝居住的菡萏园位于清河王府的西侧,这里种了一大片或粉或白的水莲,听说到了夏天,此处是整个清河王府环境最好的地方,只是如今是冬季,别说是水莲了,她连个莲蓬头都没看见。   待她们一行人走进菡萏园,就看不大却很精致的园子你早已将阵仗摆开;沈凝萝端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皮草的软榻上,身上红色的长裙衬得她娇艳如花、白净如玉,真真是一个招人侧目的美人儿;可是,如今这位美人却是怒目含火,红唇薄抿,水葱般的手指紧紧地抠着塌边的椅把,生生将自身的美丽大打折扣,实在是有些可惜。   看见徐昭一行人出现,沈凝萝拔身而起,劈头盖脸的就先冲着站在徐昭身后的丫鬟婆子训话:“要你们去带一个人过来怎么花了这般长时间?莫不是最近本郡主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忘记菡萏园的规矩!”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跟在徐昭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惊颤着跪了一地,一张张顶着苍白的脸颊,颤抖着红唇,丝毫不见刚才的耀武扬威。   “郡主请息怒,的确是奴婢们办事不利,只是……”那婆子又开口说话道:“只是郡主可能不知道,这位赵护院的架子可大的很,我们说郡主相邀,可他却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实在是不将郡主您放在眼里。”   徐昭从头到尾都安静的站着,听到这婆子在这时候把她推出来,只是轻轻地挑动了一下眉角,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说她架子大?呵呵——刚才也不知道是哪帮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将她围住,三言两语间就要给她厉害,如果那个时候她软上一分,岂不是要她这个堂堂的大梁皇后在一帮奴才面前矮上几等?   虽说混进清河王府是迫于无奈,经常   王府是迫于无奈,经常穿着护院的服饰被一些人呼来喝去是生存需要,可她还没到看这样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脸色的地步。   沈凝萝听着婆子的话,冷毒的眼神便慢慢转到徐昭的身上;面前的少年五官似乎还没张开,但纵然这般,却依然遮不住他清秀的姿态;再一想到当初看见的那一幕,自己放在心上的男子用那般亲昵的动作抚摸着他的头,难以言说的妒忌,无法控制的怒火,几乎快要将她心口仅存的那点理智也烧成灰烬。   沈凝萝咧了下嘴角,硬是从脸上挤出几分笑容:“赵护院,看来本郡主的菡萏园还真是请不动你了?”   徐昭看着沈凝萝嘴边僵硬的笑容,更加小心警惕起来;这只母孔雀是个性格乖张的,想想当初她敢当着诸多奴才的面那样踢打沈凝香,就知道绝非善类;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务必要小心,如若不然,引火烧身时已为时已晚。   “还请凝萝郡主明察。”徐昭双手一抱拳,不卑不亢道:“这位婆婆在招属下前来时对属下说了这样一番话,她讲,当奴才的就要听主子的话,主子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众所周知,属下只是府中的一个新人,府里的规矩很多都不太懂,自然是要多听听府中前辈之言;而婆婆的这句话正好提点了属下,属下当初进府韩总管曾对我们兄弟二人说过,进了清河王府那就是清河王爷的人,对主子一定要忠心,万万不可怠慢了主子吩咐下来的任何事。”   说着,徐昭一低头,看向脸色蜡白的刁嘴婆子:“换而言之,属下的主子只有王爷一人,忠心耿耿的追随王爷才是我的第一要职;至于郡主的相邀,只因属下在还未完成今日府中之事所以一时怠慢了郡主,还请郡主宽宥。”   徐昭的这番话说的密不透风,既把清河王爷沈正河搬出来,又把自己的忠心表出来,甚至在背后还暗暗提醒这只母孔雀,她虽说是个小小的护院,可也是经过层层筛选选出来的人,她如果真的想对她发作个什么,没个正大光明的名头,她也不好交代。   更重要的是,她三言两语的,就把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刁嘴婆子给绕了进去;她出身深宅府邸,自然知道没个府宅中或多或少的都会出现几个刁奴,喜欢打着主子的由头去做一些欺善霸恶之事,以前在徐府,她就见识过几个;好在徐府虽然家大业大,可她有个刚正不阿的大哥,还有个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母亲,就算父亲经常不着调,在这对母子的配合下,徐府上下还算是被他们收拾的挺干净,所以很多时候,京中贵妇们聚头赏花宴会时,都会讲起徐府的奴才最是调教的有模有样。   每次听见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家,徐昭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能调教的不好吗?就她大哥那脾气,如果被他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玩这种欺善怕恶的游戏,他不把那家伙打的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他就不是徐家嫡房长子。   是以,看见这刁嘴的婆子敢在她眼皮底下这样翻她的坏话,徐昭怎么可能放过?就算是她一时心善放过了,可眼下看着那凝萝郡主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果然,在徐昭话音刚落,沈凝萝一下就将手边的一杯热茶盏狠狠地拿起抛向那刁嘴的婆子,婆子不敢避让,硬是用自己的头接下那滚烫的热水和坚硬的茶杯。   只听见‘刺啦’一声,婆子的额头上瞬间一片通红,很显然是被热水烫伤了;但更要人心惊的是,那婆子的脸上因为迎来茶杯的重重一击,虽然没流血见肉,可被砸出来的青紫色也要人看着骇然。   但,这明显戾气极重的凝萝郡主根本还没解气,怒指着瑟瑟发抖的刁嘴婆子,道:“菡萏园养你这样的废物实在是没用,来人,把她拖出去交给韩总管处置。”   听到沈凝萝的话,刁嘴婆子顿时瘫倒在地,在被几个大力婆子拽出去的同时,甚至连挣扎都忘记,只是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成了提线的木偶。   看见那婆子的神态徐昭就猜出这些人大致就是府邸一些签了死契的下人,他们的生死从进府的那一刻就由不得自己来控制;眼下沈凝萝将她逐出菡萏园交给他人,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好过。   而就在徐昭颇带怜悯之色的看着被拖走的那个人影时,沈凝萝重新坐回到软榻上,一双冷冷的眉眼悄然间已落在徐昭身上。   “赵护院。”   听见那清冷到宛若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徐昭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幽幽转过身,慢慢的朝着沈凝萝看过去。   沈凝萝自是摆出一副雍容高贵的神色,轻轻地扯了扯衣袖,语气又轻又慢:“如果本郡主没记错的话,从刚才一开始,你就一直站着,从未向本郡主下跪行礼吧!”   此话一出,徐昭忍不住眨了下眼睛;按理来说,她是应该好好地给这位母孔雀行礼的,只是,看着她那高高扬起来的下巴和冷光乱窜的眼珠子,一双腿就跟不会打折的木棒似的,硬邦邦的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甚至,脑海深处还不断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她倒是想跪一下,只是你丫的能承受得起吗?   ☆、029:羞辱、拒绝   徐昭回首,看着既骄傲又狠毒的沈凝萝,哧讽的目光落在她勉强挤出笑容的嘴角;没想到在大梁她没见识过这种既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女人,跑到了大宛在这威名赫赫的王府中却确确实实的见了一把。   虽说,她没有将母亲那一套宅斗的功夫学到家,可是最起码在面对这种来者不善的女人,她或多或少还不会陷入被动;大不了真斗不过,卷上裴峥跑了就是;她徐昭长这么大,除了偶尔怵一下绷紧脸的楚烨,这辈子还没真的怕过谁。   徐昭盈盈淡淡的笑着,轻松散漫的神色让沈凝萝眼神中的狠厉之色越来越浓;在清河王府中,但凡是她摆出身份和脸色处置一个人的时候,哪一个不是被她吓得瑟瑟发抖、告罪求饶,至今还未有一人敢将她的愤怒不放在眼里,除了眼前的这个人,除了他!   “凝萝郡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究竟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只管说,属下听着。”徐昭绷直了双腿,双手背在身后,虽说语气和软客气,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色却是完全压了那坐在华丽软榻上的娇俏女人,此时别说是沈凝萝了,就连站在沈凝萝身后的丫鬟们都变了神色。   铃儿担心的看着徐昭,一双小手不安的缴着手边的衣角;跟在沈凝萝身边这么久,她自然是早就知道主子已然动了气,只是她向来喜欢显示她宽宏大量的气度,所以才隐忍不发,可眼下事情若是再任由她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将会变成谁也无法承受的后果。   想到这里,铃儿便悄悄地朝着拱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在看见一个窜头窜脑的小人儿后,忙冲他打了几下眼色,小人儿是个机灵的,立刻点了头就赶紧跑开。   这厢,沈凝萝已是怒不可遏,紧抿的红唇开始渐渐变白,但她知道,真正让她动怒的并非是眼前之人的言语冲撞,而是他那副不惊不慌、不怕不怯的神态;那是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度,不是刻意装作出来,更不是经过无数次的练习练出来的,是她做梦也想拥有的;如此风华,凭什么出现在一个低贱的奴才身上?她想不明白,更不甘愿!   徐昭还以为沈凝萝是生气自己言语冲撞所以这才怒瞪着自己不说话,当下只是笑笑,继续道:“凝萝郡主身份尊贵,并非是我们这些属下能随便轻易相见的;如今郡主却千方百计的寻了属下来,难道只是为了看属下对您行一个礼数吗?所以属下认为,郡主应当是为别的事来找属下的,郡主您说呢?”   “哼!看不出来你真是个巧舌如簧的,让你当一个小小的护院实在是屈才了。”沈凝萝冷哼一声出声。   徐昭故意忽略她语气中的讽刺,继续道:“是王府的规矩调教的好,属下能当一员护院已认为是天大的福泽,不敢觉得委屈半分。”说着,徐昭还故意朝着清河王府经常出入的书房方向行了个大礼,那副模样,当真是虔诚的紧,立刻就让沈凝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哼,赵护院,你用不着一会儿拿父王一会儿又拿清河王府来压我。”沈凝萝慢腾腾的站起来,亦步亦趋的朝着徐昭慢慢走来,嘴角的那抹笑色也撤了,想必是不愿再与她虚以委蛇下去,而是在走到徐昭身侧后,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本郡主宽宏大量,不会与你这样的下人斤斤计较;你说的没错,我叫你来不是要你来为我行个礼这么简单,而是让你来做选择的。”   徐昭侧首,笑着看沈凝萝:“什么选择?”   “两条路。”沈凝萝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第一条,待你过会儿走出这个菡萏园我就会大声喊,说你在园中对我不轨,园中都是我的丫鬟婆子,她们自然会站在我这边为我作证,到时候等待你的会是什么结果,想必赵护院如此聪慧一定能猜得出来。”   徐昭心口一惊,颇为诧异的看着沈凝萝;心道,这小娘们是疯魔了吗?居然连自己的清白名声都不顾这般费尽心思的要陷害她?   看着徐昭诧异的神色,沈凝萝很是得意洋洋,继续说道:“第二条,我会给你一万两银子,足够你花天酒地、逍遥快活,到时候花柳街的那些北戎舞娘,用这些银子你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但是,拿了这些钱,你就给我立刻滚出清河王府,永远都不要再在你兄长面前露面。”   徐昭双手一合,顿时大彻大悟!   感情这凝萝郡主如此费尽心思到头来竟是为了裴峥这么祸水,想到这里,徐昭就不禁扶额头疼起来,一来是为这心肠歹毒的凝萝郡主深叹一口气,原来这蛇蝎心肠的女子也会动了真情,甚至为了心爱之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这世间最毒的东西绝对不是她此刻锦带中的那些毒药毒粉,而是人人都避不开的情毒啊;二来么,更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狠狠地叹了口气,暗想这李婆子的大嘴巴委实忒厉害了点,不出三日她这爱好北戎舞娘的好色性格就传到了凝萝郡主的耳朵里,这可真是冤枉死她了。   看徐昭一边苦笑一边摇头的样子,沈凝萝眉心一蹙:“怎么,你嫌银子少?好,那你说个数,你说多少本郡主就满足你多少。”   瞧着如此财大气粗的凝萝郡主,徐昭忍不住啧啧咂嘴,真看不出来,咱们这世子哥哥居然如此值钱,能让凝萝郡主这般看重的为他一掷千金。   “郡主,并非属下是个不解风情之人,只是……”徐昭凑到了沈   是……”徐昭凑到了沈凝萝耳边,小声的说了句:“我与我家兄长自幼相依为命,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不见了,依我家兄长的性格必定会离开王府出门寻我;到时候你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夫人又折兵?”   虽说徐昭自己知道这两句俗语用的不是很恰当,但却是非常贴切的;最起码跟裴峥那公子如玉、灼灼其华的相貌气质相比,沈凝萝这装出来的尊贵雍容的确是有些高攀他了。   只是,这话落在沈凝萝的耳朵里,却成了天大的奚落之言;就看本来就脸色不善的她在听到徐昭苦口婆心的话后,顿时色变,揣着尖利的嗓音就是一声大吼:“你竟然敢瞧不起本郡主!”   徐昭被沈凝萝这拔声的一吼喊的耳朵眼嗡嗡嗡作响,两只眼睛立刻变成了蚊香圈,差点没被她吼厥过去;哎呦我的小心肝肉啊,她这是哪只耳朵听出来她是在看不起她了?   她倒是想看得起她,可是依她这嚣张跋扈的性格,裴峥就算是全瞎全盲了,恐怕也看不上她呀。   徐昭扯动着嘴角,脑子飞快转动着该怎样安抚这只母孔雀骄傲的自尊心,可她的沉默却让沈凝萝更是怒发冲冠,又是一声尖吼,大叫了一声:“来人!”   徐昭被这两个字震得往身后趔趄了两步,睁大了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给本郡主把这刁奴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棍!”   五十?   徐昭的心口狠狠地颤了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凝萝;这小娘们是真的要她小命呐,五十大棍打下去,就算她此生福大命大能扛下来,恐怕这以后也会落得一个残疾衰弱的下场。   几个大力的婆子扭着宛若水桶般粗壮的腰肢就往徐昭面前靠近,徐昭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这一刻声声开始后悔,早知道她今日有此厄运,就不该将素玄那个家伙支出去去偷看沈正河的活春宫,她应该把素玄栓到裤腰带上随时保护她的小命才对。   就在徐昭一步一步的后退着,考虑着要不要在退到拱门口的时候赶紧脚底抹油赶紧溜的时候,一声色厉内荏的轻斥就从拱门外传来:“我看谁敢动一动她?”   话音刚落,就看一个纤细的声音慢慢的从拱门口出现;一席鹅黄色的儒裙婷婷婀娜的穿在来人的身上,白色的披风系着一个精致的小结扎在她的领口;雪白的小脸上印着一对灵气十足的黑色眼珠,小巧挺直的鼻梁和精致粉嫩的嘴唇正如她给人的感觉,绵里带针、外柔内刚,让人不禁侧目这般小巧的人儿居然会有这般强悍的气势。   看着出现的小人儿,徐昭顿时喜了;这不是她家无痕哥哥的小瘸子吗?   沈凝香一冲到菡萏园先是看一眼徐昭,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慢慢移步到她面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目光灼灼的看向站在三步之外的沈凝萝。   沈凝萝没想到从来都不来她园中的沈凝香居然会在这时候出现,甚至还大有出言保护这油头粉面的臭小子之意,立刻嗤笑了一声,看向这个从小她就又妒忌又痛恨的最小妹妹:“沈凝香,你可知道此刻站的是谁的地界?”   “自然是父王的。”沈凝香一改先日被沈凝萝欺负时的隐忍,一双晶亮的眼睛避也不避的直视着沈凝萝:“还是长姐认为,在这清河王府中,有我不能来的地方?”   沈凝萝一噎,目露凶光的看着那与她分庭抗争的两个人:“好,又来一个不怕死的,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收拾了。”   话音落定,站在沈凝萝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就扭着衣袖便走上来,那样子似乎要真的连沈凝香一起狠狠地欺负了。   “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沈凝香沉眸冷喝。   丫鬟婆子们皆是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向来柔善可欺的凝香郡主为何今日如此硬气,一声冷喝下来,居然连她们都有些惧怕她此刻爆发出来的气势。   沈凝萝瞅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居然各个面露惧色,本就心气不顺的她更是难以忍受,当下也顾不上平常最爱装扮出来的礼仪规范,自己撩起衣袖就冲着社沈凝香飞扑过来,瞅那架势想必是要自己亲自动手。   徐昭站在沈凝香的身后,不禁为这凝萝郡主的彪悍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此女子既能装端庄贤惠,又能扮母老虎干架,实在是多面善变,令人瞠目结舌。   “长姐,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我一人来这菡萏园吧。”沈凝香自是站在原地不动,冷冷的看着将要冲将过来的沈凝萝。   而沈凝萝在听到沈凝香的话后,脚下的步子立刻刹住,匆忙挽起来的袖子也被她急急娩下来,左右张望着周围,生怕自己刚才那凶悍的一幕会被他人看见。   可待她查探完四周发现并无他人时,不禁又是恼火的看着沈凝香:“你还真是好本事,居然张口就能来骗人。”   “不及长姐你的本事大。”沈凝香挺直了腰背,目光冷冷的看着她:“这王府的护院向来是归韩总管来管,纵然我们身为主子,可父王还是极为不喜咱们与这些男子走的太近;可是长姐今日却先是要人将赵护院领到你的菡萏园,跟着又要杖打他?不知长姐这般做法是为何意?”   沈凝萝眼神一凝:“你居然敢派人监视我?”   “我只不过是将长姐你做在我身上的事又做回到你身上罢了,怎么?只允许你派人监视我的枫园,就不允许我监视你吗?”沈凝香神色淡淡   香神色淡淡:“如果长姐不服气,大可以到父王面前状告我,只是到时候,我若是被逼急了,将这些年来在长姐你这里受到的待遇全部讲给父王听,不知依照父王的性格和脾气,是会处罚你更重些还是出发我更重些?”   “沈凝香,你居然敢要挟我!”   “要挟你又怎样?”沈凝香一把伸出手,眼带怒火的怒指着沈凝萝:“这些年来我对你礼遇三分并非是惧怕你,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天真的以为我真的不敢将你怎么样?”   “哈!哈哈哈——”沈凝萝看着如此气势十足的沈凝香,忍不住仰头大笑几声:“没想到我向来性格和软的妹妹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小妹啊,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父王,你觉得父王会怎么想?堂堂王府郡主居然不知羞耻勾引府中护院,届时,你还认为自己能脱身,能压得住我?”   “长姐大可以跑到父皇面前去说,我既然敢站在这里,就不怕你将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沈凝香冷笑了一声:“只是长姐,你我心知肚明,我与这个护院是否有关系你自是清楚,而你暗中倾慕赵管事这件事却是真正的事实。”   看着面色渐渐变白的沈凝萝,沈凝香因为腿疾而行动不便的走到她面前,嘴角露出一个冷静的笑容:“从未想过,原来长姐心动情动后会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日日要人差送糕点点心,甚至害怕凉了还用楠木盒子小心翼翼的装着送过去;这般用心真情,恐怕是个男人都会心动的吧。”   沈凝萝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好在身边伺候的铃儿反应快,忙伸出手搀扶住她,同时面带惊愕之色的看向沈凝香。   沈凝萝面色蜡白,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刚才沈凝香对她说的那番话;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日日送点心?她怎么会知道,她对赵管事所做的每一件事?要知道在做这些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为了害怕被人看见,很多时候都是要贴身信得过的丫头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派人送去;她做的这般谨慎小心,为何还……   想到这里,沈凝萝一剂冷眼就看向身侧的铃儿。   铃儿感受到沈凝萝的质问和煞气,吓得忙跪在地上不停地说道:“请郡主明鉴,奴婢从不敢将郡主的事告诉任何人啊。”   “长姐又何必去为难一个小丫头?你该知道,我既然派人盯着菡萏园,自然是会将你的所有动作都探查的一清二楚;纵然你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这世上,只要你做了,就没有绝对的神不知鬼不觉。”   沈凝萝重新审视着面前的妹妹,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将沈凝香看的这般清楚,用如此认真地眼神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瞧。   本以为她一直都在用自己柔弱的外表欺骗着所有人,却没想到她终究是小瞧了她,小瞧了父王;父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小女儿从小就有残疾而对她另眼相待?如果不是沈凝香身上有什么特质能让父王看中,父王又怎会多看这坡脚的女儿一眼?   沈凝萝滚动着喉咙,冷冷的笑着,笑声滚滚、声声压抑,不似先才的尖锐嘶吼,倒像是一头悲愤的小兽,舔舐着自己闪着冷光的爪子嘶嘶的冷笑;倒是她这样,却是让站在一边看这对姐妹对峙的徐昭微拧了一下眉心,本来砰砰跳的心口轻轻地沉了一沉。   根据她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经验来看,如果对手是个张牙舞爪、冲动莽撞的,倒是不怕他会伤害你一分,因为这种人往往心里是最踹不住事情的,就像是一杆爆竹,轻轻用火星一点就能爆炸,到时候七彩的光芒全部绽放于空中,他究竟有多大本事尽数在眼前,能让你瞧的一清二楚。   而真正最害怕的敌人,反倒是像类似于楚烨那种闷声放大招的;不管你怎么点,他就是不爆,就像一剂哑炮,让你看不透他、猜不透他,更是看不懂他,等他忽然反击的时候,你只能干巴巴的受着,却是拿他无可奈何。   所以,先才在看见沈凝萝那般张牙舞爪的冲将过来时,她倒是一点也不怯怕、不紧张,但眼下,这个被逼到无话可说、无计可施的女人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神中的煞气渐渐消散,脸上的狰狞慢慢褪去,甚至连刚才那颐指气使的疯狂也没了。   这让徐昭不得不警惕起来,不怕敌人使绊子,就怕敌人蛰伏起来,让你时刻提心吊胆,不断揣摩着她要对自己在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就在园内的氛围越来越古怪的时候,一个和徐昭身上一样淡蓝色的身影从远处急忙跑来,在闯进菡萏园后,却是连任何人都不多看一眼,直接来到徐昭面前,拉起她的手就紧张的四处查探:“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受委屈?”   看着一眼急色的裴峥,徐昭忍不住一声哀嚎;我说世子哥哥啊,你就别在这儿刺激那个快要发疯的沈凝萝了,你看她那眼神,已经离狼变不远啦。   裴峥看徐昭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前方使劲的看,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里,在碰触到沈凝萝多情又执着的眼神时,眼底深处一抹浓浓的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凝萝郡主,不知你叫舍弟前来菡萏园是为何事?如果没有事情了,那属下就带着舍弟离开了。”   沈凝萝张了张嘴,刚想要叫住他,可是目光在接触到裴峥紧拉着徐昭的手时,脸色又僵硬   脸色又僵硬下来。   裴峥看着沈凝萝僵硬的脸色却是不为所动,刚转过身准备带上徐昭离开,忽然脚下又一顿,再回头看向沈凝萝:“当日无意之间帮到凝萝郡主乃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却不敢再劳烦郡主感恩,一遍又一遍的送来各种精致的点心相谢;为了郡主的清誉,还请郡主以后不要再派人来小舍送东西了。”   如果刚才沈凝香的话让沈凝萝整个人都惨白了一张脸色,那么此刻裴峥的当众拒绝,更是让她脸上连一点人气都没有,唯有睁大了一双空空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裴峥,讷讷的张了张嘴,却是连一个字、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沈凝萝这神色就知道这女人是受了大刺激了,徐昭生怕这疯狂的女人刺激过度后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情来,在被裴峥一边领着往菡萏园外走的时候,一边压低声音道:“你就算是不想让她再‘谢谢你’,也不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女孩子家脸皮多薄,你这么说了也不怕佳人伤心?”   “她伤心碍着我什么事?”裴峥却是连一点愧疚犹豫之色都没有,直接开口道:“我本就不喜欢吃那些东西,你不是也说了嘛,那些甜腻腻的糕点还没你在素芳斋买来的桃花饼好吃。”   裴峥这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这静若寒颤的园子里却几乎让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的沈凝萝。   而沈凝萝,似乎魂魄被抽离了一般,呆呆的怔在原地,只有那双涂染着艳丽颜色的手指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的攥起来,扎进掌心。   ☆、030:挑拨离间   是夜,当夜色降临,寒气再起;从菡萏园中走出一个藕荷色的人影,人影投入夜色中,与白茫茫的雾气合为一体,似梦似幻、真真假假,很快就隐没不见。   而在半柱香后,清河王府的主院书房内,数盏精致华丽的琉璃灯盏依次被人慢慢点亮;透过白色的窗纸可以看见两个一男一女的投影;女子似乎在对男子说着什么,忽然就听一声甩盏喝怒的声音,女子应声跪在地上,跟着便是长久的沉默、寂静的压抑……   与此同时,徐昭的房间内,随着素玄的回来徐昭‘腾’的一声就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冲着姗姗来迟的家伙就是一声:“你怎么才回来,都在等你呢。”   素玄看了眼坐在圆凳上犹自喝茶的镇国公世子,最终将目光落在徐昭身上,单膝一屈就要下跪请罪:“要皇后娘娘等属下,真是属下的过错,属下……”   “行了行了,别属下属下的行吗?老娘现在最讨厌这俩字。”这两个字会让她想起沈凝萝那张来者不善的脸,徐昭伸手就扶着快要跪下去的素玄:“别讲这些虚礼,也别喊我皇后娘娘,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大梁的皇后,一口一句的皇后,你也不怕被别人听见,我被人抓了。”   “有属下在,娘娘绝对可以安全无虞。”素玄拍着胸口保证。   徐昭哧了一声轻笑,现在她总算是看明白了,危机根本就是时刻伴随着她,纵然她此刻顶着一张人皮面具装作男儿这般小心翼翼,还是能被各种各样的人物缠上;比如说,那个看上裴峥美色故意来给她找茬的凝萝郡主。   想到这里,徐昭就朝着裴峥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家伙在看见她砖头的动作时,立刻飞速装作继续喝茶的样子,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简直要人气的直磨牙;徐昭气的直哼哼,喝吧、喝你的茶吧,她是不会告诉他晚上茶喝多了不仅睡不着还容易尿频。   素玄看皇后娘娘看镇国公世子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敏锐的他立刻就判断出定是在他不在的这一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刚想到这里,素玄的心就狠狠地‘咯噔’一声,像看出墙的红杏一样看着徐昭;本来有一个娘娘腔还不够,难道还要再加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徐昭被素玄怪异的眼神看的跟心口被凉风吹过似的,一惊一惊的,不用多想就能猜出这个只忠心与楚烨的家伙一定是在内心深处酝酿怀疑着什么,为了防止素玄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徐昭伸出手就在他肩膀上一拍,岔开话题道:“要你去查清河王爷的风流史,查的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素玄果然被成功分开思绪,揣着一脸兴奋的大八卦就一边抽走桌子上的一盘葵花籽,一边蹲在地上叨叨起来:“娘娘你是不知道,属下不查还不知道,这一查差点颠覆了三观呐。”   徐昭嘴角抽动,看着素玄这幅八卦脸,他现在这模样就挺颠覆她的三观的,真不知道楚烨知不知道他的翎羽卫统领原来还有这项技能和爱好。   为了配合素玄,徐昭也蹲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把葵花籽,叭叭叭的嗑着:“你查到什么?”   “娘娘不是说清河王爷和九城兵马司总提督的夫人可以会不清不楚吗?属下离开清河王府,第一个就先拜访了这个总提督的夫人;娘娘你是不知道呀,那个九城兵马司总提督的夫人那叫一个风骚的呀……”   “咳咳!”裴峥瞥了一个淡淡的冷眼在素玄身上。   正说得口若悬河的素玄被那一剂冷眼看的一个回神,咂咂嘴,呆呆的看着面前已经眼睛放光的皇后娘娘。   徐昭不知道裴峥和素玄之间的小动作,还在等着听他的下文,见这小子忽然住嘴不说了,立刻着急的伸手捅了捅他的膝盖,“继续说,继续说呀……”   素玄仔细斟酌着用词,忌惮的又多瞟了裴峥两眼,改变动作,由蹲变成了坐,依然抱着他的一盘葵花籽,呸呸呸的吐着瓜子壳,继续道:“原来那个总提督的现任夫人是个续弦,而这个夫人的出身更是耐人寻味,经由属下查探,她曾出身与花柳街,是曾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九城兵马司王大人,这才被赎了身进了王府,当上了主子。”   一听这话,饶是自诩已经见多识广的徐昭都有些忍不住目瞪口呆,感情这王夫人也是个很有故事的美人啊,跟喜欢在万花丛中嬉戏的清河王爷还真是天生一对。   “那个王大人知道自己的夫人和沈正河的关系吗?”一直沉默的裴峥直接命中主题。   徐昭也从自己的无限想象中回过神来,双眼放光的看着素玄;心想着如果这个王大人知晓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一腿还能忍耐,她就一头撞死在素玄怀里的葵花籽盘里。   “世子爷问的妙,属下正要说呢,这件事别说是王大人他不知道,属下无意间还探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素玄一脸精明的往徐昭面前一凑,压低声音道:“大宛的朝局看似平静无波,多年来一直被太后把持,实则早已内藏波澜,有一批由宗亲号令的保皇党一直在私底下跟太后作对,而这位王大人正是这派保皇党中的中坚力量。”   徐昭‘噌’的一声就从地上蹦起来,瞪大了一对发亮的眼珠子就跟闻见血的水蚊子似的,双目发光:“此话当真?”   “娘娘,你咋就不相信属下的办事能力呢。”素玄装模作   能力呢。”素玄装模作样的捏起衣角在自己的眼角轻轻地按了按,那副欠揍的模样着实要人牙痒痒;可现在,徐昭却觉得这货此刻的模样却是格外妖娆动人,越看越觉得是个宝,也不知楚烨是从哪儿将他挖出来的。   裴峥放下手中的茶盏,长眉微蹙,慢慢说道:“大宛皇族自十五年前虽逐渐凋零,但毕竟还是大有人在;她林瀞瑶纵然只手遮天,可毕竟明不准言不顺,恐怕那些自命清高的皇族早就看不惯她,私底下说她牝鸡司晨也不一定。”   “可不是嘛,属下打听到以前那些皇族还只敢在背后偷偷地和大宛太后作对,可这些人近些年胆气足了许多,居然偶尔敢在朝堂上与她对峙;而一直为太后所用的上官无策这些年来除了守着龙腾军什么事都不做,太后渐露对他的不满,这才开始渐渐宠幸起沈正河来。”素玄继续叭叭叭的磕着瓜子皮:“说起这个沈正河也算是争气,短短数年之内已直逼上官无策的地位,不过他这个人素来耍些阴谋诡计倒还可以,毕竟手上没有太大的实权,更没有像上官无策一般,直接手握兵权,招人忌惮。”   徐昭听起素玄提起上官无策,在心尖尖上轻轻地将他的名字转了一转又一圈,她总是觉得这小子在憋着一股坏,回忆起二人初次见面时他扬言是奉旨来杀她,可是没过多久这朵漂亮雍容的牡丹花别说是杀她了,他丫的居然神经错乱的对她生出了兴趣,至今她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刺激了他,让他在一边折磨着她的同时还将她带到了大宛。   但,就算是上官无策一路上用再多的手段来混淆视听,来遮掩他的真正目的,她始终没有小瞧这小子一分;尤其是这几次她跟上官无痕的接触,总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或许有着某种联系;要不然,仅凭沈凝香的手段,是断然不会察觉到这么多重要的线索一条条的提供给他,除非是除了沈凝香之外,还有其他真正暗中帮助上官无痕的人悄无声息的再给他传递着消息。   等梳理好脑海中如乱麻般的一切,徐昭嘴角勾着坏笑,看向素玄:“猜猜看,林瀞瑶知道沈正河背着她跟各色各样的女人来往吗?”   素玄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唰的一下放下怀中的葵花籽,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属下将沈正河的风流史神不知鬼不觉的告知大宛太后知晓?”   裴峥淡淡笑着拂着茶盖,看着淡绿色的茶水一层层的洇开,腾出白色的雾气:“宛城百姓众所周知,清河王爷的正妃在当年产下长子后就缠绵病榻,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而他的那些侧妃姬妾,这些年来也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送出府邸,现在偌大的一个清河王府,除了还剩下一个常年卧病不起,随时都可能命毙的一个侧妃之外,沈正河再无其他女子在府;很多人都以为是沈正河贪恋权势,不再留恋芳丛;可仔细一想这时间都能发现一些古怪,沈正河遣散姬妾的日子正好是他逐渐平步青云的开始;难道这不奇怪吗?”   徐昭捂着嘴角嘻嘻的笑:“或许,咱们的这位大宛太后还是个醋坛子也不一定,但如果被她知道沈正河虽然表面上为她散尽姬妾,但实则却又是这般处处留情,又该是怎样的脸色?”   一听这话,素玄立刻摩拳擦掌起来,“好,娘娘尽管将这件事交给属下去办,属下定能办的漂漂亮亮。”   看着素玄那副唯恐天下不乱模样,徐昭轻然笑着:“这件事不仅要告知林瀞瑶知道,还有一个人,他也必须知道。”   裴峥接过话:“九城兵马司总提督王大人!”   “没错,自古以来领兵打仗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有血性的,如果让咱们这位王大人知道他千疼百爱的女人背地里被沈正河给睡了,恐怕这宛城就不似现在这般平静了。”说着,徐昭就看向素玄:“你派几个人专门去一趟城内东北方向的镇北军军属居住地,找一个叫傅天泽的人,告诉他,最迟后天就会有动静,让他准备好一切,大干一场的时候要到了。”   翌日   随着金乌的慢慢升起,正阳宫内高燃的烛火渐渐被人熄灭,络绎不绝进出殿内伺候的宫人们各个手持铜盆净水、丝帕棉布有条不紊的干着自己份内的事。   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女子喊叫声从殿内传来,宫人们立刻就分辨出这声音是谁喊出来的,当下也顾不上手中还端着的物器,慌忙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张望半分。   而就在殿内,林瀞瑶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宽大精致的金丝楠木凤床上,一双充血的眼睛目眦欲裂的瞪视着此刻跪在面前的一个小宫女身上,颤抖的嗓音玩若是从肺腑中挤出来一般,僵硬的开口道:“你再说一遍,清河王他做了什么?”   “太后请息怒,奴婢们也是在昨日才得知,原来清河王爷这些年来一直跟不少朝中大臣的妻妾私下有染;就连前段时间九城兵马司的王大人新娶的续弦都跟他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林瀞瑶脸色蜡白:“王大人?就是那个娶了一个娼妓为妻的王大人?”   “正是!”   ‘砰’的一声,林瀞瑶一把就抹掉细白的手腕间佩戴的红玉手镯重重的摔在地上,就看那价值连城的玉镯被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后瞬间摔了个粉碎,红色的玉碎飞溅的到处都是;刹那间,殿内静若寒颤,只有林瀞瑶因为愤怒而不断喘出来粗气声清楚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他竟然背着哀家跟一个娼妓厮混……他竟然敢……他竟然敢!”   林瀞瑶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地面的玉碎,仿佛那就是沈正河本人,恨不能将他咬碎撕扯、大卸八块。   ------题外话------   宝贝们,新年快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抱抱!   过年了,漫漫也要准备拜年之类的一大堆人情世故,如果更新的较少,请亲爱的们体谅一二。   亲!   ☆、031:好戏开场   只是,就在林瀞瑶对着沈正河咬牙切齿的时候,九城兵马司内同样阴云密布、气压沉沉。   作为而立之年就能封将领兵、手握重权的朝中大员,王岳自是同龄人中人人羡慕的佼佼者,可此刻,这位佼佼者却是一脸铁青,头冒绿光,一把就将手中的匿名信笺重重的拍在桌案上,跟着又像是不解气一般,双手在空中狠狠地对着那信笺一通撕扯蹂躏,待再一撒开,如雪花般四处飞舞的纸屑飘飘洒洒的洒落了一地,至于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除了王岳本人,却是无一人再能知晓。   站在王岳身边的副将小心的揣摩着总提督大人的脸色,机灵的眼神轻飘飘的瞥了几眼已经碎的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渣渣的信笺,捏着小心,问道:“大人可是遇到了心烦之事。”   王岳蹙着眉心怒视着满地的碎纸屑,一张留着髯须的粗狂脸上青筋一阵阵的蹦蹦乱跳,信上之事不管是真是假他是绝对都不能说给外人听的,那可是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就算是自己最亲近相信的副将,他也不能轻易提上一句;要知道,怀疑自己戴绿帽子这件事,可是一个男人一辈子都难以抹杀忘记的奇耻大辱。   至于自己的夫人是否被沈正河给……   王岳抿紧了唇,慢慢攥紧了拳头;这些年来他早就看那个只会耍弄阴谋诡计的家伙不顺眼了,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这位太后面前的大红人。   “张峰。”   副将忙回话:“属下在。”   王岳一双喷火的眼珠子几乎都快将碎纸屑给烧着了,一字一句,说的字字珠玑、清楚明了:“给手底下的弟兄们都说一声,近段时间城内有盗匪出没,一定要睁大了眼睛、提起精神好生巡逻;尤其是清河王府附近,布上两倍兵力,连一只母蚂蚁都不能轻易放过。”   张峰还是第一次看见总提督如此咬牙切齿的下达命令,扶着长剑的手在微微轻颤的同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只是在清河王府附近吗?”   “没错!”王岳怒极反笑,看着张峰那张懵懂的脸露出自己白森森的牙齿:“沈正河可是太后最委以重任的朝中大臣,他的王府我们更是要‘小心关照’,千万不能让盗匪闯进去惊吓着咱们这位金贵的王爷,明白吗?”   张峰又是一抖,忙应了一声后就匆匆下去;离开前又偷偷地回头看了眼端坐在太师椅上大刀金马的总提督,心里一阵腹诽;如今的宛城在众位兄弟的齐心合力下别说是盗匪了,就连小偷都不敢轻易出现,大人却编排了这样一个理由在清河王府附近布兵,这哪里是保护,分明就是监视。   想到这里,张峰又偷偷地瞄了眼已经化作‘雪花’的碎纸屑,看来那上面真的写了了不得的东西,要不然怎能让向来稳重大气的大人露出这般气急败坏的神色来。   *   清河王府内,在素玄一副大事已成的表情出现后,徐昭便双手负立,微微笑着看着头顶的日光,眼底一片清亮之色。   刚才裴峥从前院传来消息,天色刚亮不久,就从宫里来了懿旨,宣旨的太监一路策马而来,直接要跟随的御林军撞开了紧闭的清河王府大门,直冲沈正河居住的院落奔去,不消片刻,仪容还未整理好的沈正河便脸色难看的随着太监离开府邸,至今未归。   不用想也知道沈正河如此仓促的被宣进宫是为何事,只是让徐昭没想到的是林瀞瑶居然会是个如此厉害的醋坛子,且先不管她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是真是假、是对是错,便这样着急提了沈正河去审问;不过,林瀞瑶越是紧张沈正河她越是对她的计划有力。   “派去通知傅天泽的人怎么说?”徐昭头也不回的问。   “娘娘请放心,属下的人已经回来了,说傅公子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会谨慎按照娘娘的计划行动。”一边说着,素玄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用红蜡封好的信笺,递上来:“这是傅公子要人交给娘娘的,说一定要娘娘亲启。”   看着素玄双手奉上的信笺,徐昭怀疑的眼神在上面一闪而过,跟着便伸出手接过信笺,三下两下拆开,在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顿时叫骂了一声亲爹;这该死的老疯子,他丫的居然早就找到了这些镇北军军属,现在知道她的计划后,不留下来帮她也就罢了,居然还将宛城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丢给她?   信上居然还说‘老夫蹉跎多年才与爱子重逢,儿媳妇你就先委屈委屈在宛城先给林瀞瑶送几分大礼,老夫带着儿子回镇北王府带上四十万弟兄给你撑腰顺带再把给你的聘礼准备好’。   徐昭脸皮颤抖的看着手中的信笺,张口时,连嗓音都是哑的:“你妹的,丢下老娘一个人在这儿也就罢了,居然到这种时候还敢惦记着占我便宜?”徐昭脖子一梗,大喊一声:“素玄!”   素玄被徐昭这一嗓子吼的身躯一震,忙抬起头看向徐昭:“属下在。”   “飞鸽传书告诉楚烨,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宛城来;信上就说……”徐昭嘴角一勾,僵硬着脸干笑:“就说如果他再不快些出现,他的皇后就要变成段王妃了。”   素玄被这声‘段王妃’惊得差点蹦起来,当下也顾不上尊卑之分,拽着徐昭的衣袖差点跪在地上哭了:“娘娘啊,你看上谁不好,咋就又看上那个老货了?!”   徐昭被素玄这一嗓子嚎的心惊肉跳,看着哭   嚎的心惊肉跳,看着哭的双管鼻涕齐喷的素玄,一脚就揣在这二货的大腿根上:“你这狗奴才,哪只眼睛看见老娘跟那个老疯子有一腿了?老娘分明是跟他儿子有一腿!”   “……!……!”素玄连嚎都嚎不出来,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徐昭。   徐昭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一着急又说错话了,忙摆了摆手,瞪着眼睛,斩钉截铁道:“不是,老娘跟谁都没一腿!”   素玄伤心地直打嗝,看着信誓旦旦的皇后娘娘心口慌慌、很是怀疑;先是一个娘娘腔还没解决,跟着又出来一个小王爷?皇后娘娘这一路桃花开的,皇上的脑袋上恐怕都快冒绿光了。   *   又是一夜再来,当清河王府的一盏盏琉璃灯盏再次被一次点亮,这座用金玉砌成、富贵雕琢的王府依然沉浸在一片灯火海洋之中,竟是与往日不同二致,可是若仔细去看去想就能发现,这座富贵王府的真正主人却是不在。   而此刻同时,两道黑色的身影从王府内动作麻利的翻飞出去,直直朝着重兵把守的宫墙一路飞奔。   徐昭趴在素玄的背上,头上顶着一顶硕大的兜头帽抓住一半的容颜;而在她的肩膀上,站着一个银白的大白胖,几日不出现的元宵小爷似乎又长肥了不少,腆着圆鼓鼓的肚皮迎着寒风张开双手,身上的银毛随风飞舞,硕大的耳朵一个支愣着一个耷拉着,金色的眼珠微微轻眯,两层眼睫毛又卷又俏,轻轻一眨动,居然还带了几分勾魂的味道。   素玄背着徐昭一边朝宫墙方向赶,一边不时的回头去看蹲在徐昭肩膀上的大白胖,嗫喏了好几次嘴,可都没说出话来。   徐昭看着素玄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男子汉大丈夫只要爽快点,瞧你现在这样儿,比楚烨身边的福全公公还要猥琐。”   素玄脚下一软,‘扑哧’一下,差点一头戳到路边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堆里,再回头去看徐昭时,一眼的委屈和不甘:“娘娘,属下可是要比福全公公英武很多啊!”   “嗯,你是比他英武,他说话就是个娘们样儿,你说话……”对上素玄立刻抛上来的迫切眼神,徐昭淡淡道:“你说话像个娘们样儿。”   素玄脑袋一低,默然了;他早该想到从皇后娘娘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几句是真正的好话?终究还是他太天真、太无邪了点儿,一直认为皇后娘娘还是很善良的,事实证明,她是很善良,但都不是对着他。   “娘娘,属下听黑鸦队的那些人说你身边养了一只银毛雪兔,就是它吗?”就算是被侮辱了,素玄依然不改自己的初衷,张了张嘴问出口。   徐昭宠溺的往元宵小爷的身上一看,满脸骄傲道:“没错,就是它;怎么了?”   “属下听说这银毛雪兔乃是千金难求之物,身上的一滴血都能用来解毒,甚至还说炖了它吃上它一口肉,以后就能百毒不侵——侵、侵——啊哦哦——”   徐昭神色淡定的听着素玄的鬼哭狼嚎之叫音,看着原本蹲在她肩膀上的元宵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跃到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脖子就亮出自己宛若小刀似的两个大板牙,一口咬下去,直接放血!   而素玄如此**的叫声,正是元宵小爷的杰作。   看素玄这二货被元宵咬的不轻,徐昭冷眼旁观冷哼哼,要你丫的提‘炖肉’,也不打听打听,她家元宵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件事中其中一件便是一句‘炖了吃肉’,这可是元宵从小到大的心里阴影啊。   就这样打打闹闹,徐昭很快就被素玄带到了宫城。   徐昭是初次来到这大宛皇宫,纵然是在夜里,她也不禁为眼前所看见的为之震撼。   一遍又一遍的忍不住咂舌,不愧是以军武立国的国家,连皇宫都建造的如此有特色,如果不是宫宇高了点,亭子多了点,御花园的花草种类精致繁杂了点,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国之宫城;这里,没有丝毫的胭脂气,没有半分的奢华风,长廊直上直下,宫阁殿楼整整齐齐,简直和大梁的皇宫南辕北辙、大不相同。   徐昭趴在素玄的肩膀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瀞瑶的正阳宫你知道在哪儿吧。”   “属下当然知道,不瞒皇后娘娘,在找到您之前,属下都将这大宛的皇宫逛的跟自家后院似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徐昭听着心中一喜,摸了摸素玄的后脑勺:“好样的,以后回去赏你。”   素玄还是难得得一次徐昭的夸赞,当下心口美滋滋的,也忘记刚才元宵小爷在他的脖子上那狠狠地一口,背着徐昭一路身法极快的避开来回查岗放哨的御林军,直冲正阳宫而去。   正阳宫内   林瀞瑶脸色雪白的端坐在凤榻上,一席金色的常服贵气逼人的穿在她略显消瘦的身躯上,乌黑的长发依然松松的散落在背后,从后面看,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出彩的美人儿。   只是此刻,如今这位美人儿却是凤目含火,怒视铮铮的瞪着跪在面前的沈正河身上:“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太后,太后可不要轻信他人谣言;我对太后的一片真心,这些年来难道您还不明白吗?”沈正河抬起头,那是一张纵然已上了年纪却依然难掩年轻时风华的容颜,俊挺的鼻翼,黑沉的眉眼,还有那张虽然色淡却形状颇为好看的嘴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   承认的是这个沈正河还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虽然不及上官无策那般艳丽,上官无痕那样端正,却又是另一种男儿之美。   可此时,这些情话林瀞瑶却是半点也听不进去,想到白日她在刚听见身边宫人给她说的那些话时内心深处遭受到的背叛和痛苦,她至今都觉得天旋地转、无力承受;时间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同样的事情、同样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竟然让她尝到了第二遍。   “沈正河,哀家当年就告诉过你,哀家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瞒和诈骗;看来是哀家这些年来对你太过宽容了,所以才将你的胆子一点点的养大,敢在哀家的眼皮底下做出如此对不起哀家之事。”林瀞瑶抿紧红唇,一拳砸在身边的软榻上:“哀家岂能再信你?!”   “太后……!”   徐昭由素玄扶着趴在正阳宫的房顶上揭开一个琉璃瓦将殿内的一动一静看的一清二楚,以前她只有八分相信沈正河和林瀞瑶有一腿,如今听他们这番言语,却是将这份不确信给彻底给坐实了。   徐昭看了看身边的素玄,决定就地取材、因材施教,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瞧,这才是真正有一腿,证据确凿、人赃俱获;至于我和段清他们,那都是捕风捉影,不是事实。”   素玄憋了下嘴,说:“可属下曾亲眼看见过一个事实。”   “什么?”   素玄被追问,立刻嘴巴一闭,把自己当成一个蚌壳死活不肯再说话了;看这家伙的德行徐昭就心里泛堵,虽说她感动于楚烨担心她的生命安全将自己的亲随都派给了她,可是那家伙心有九窍,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派素玄来她身边还有监视的意思?   虽说迫于她的威压素玄不敢在楚烨面前乱说什么,可这孩子毕竟还是把她当做是时刻会出墙的红杏来防着这要徐昭心里很不爽;看来她要抽个时间和这孩子好好谈谈,话题她都想好了,就叫‘论红杏出墙、捉奸捉双必须要讲究证据的重要性’。   徐昭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作风问题就很是头疼,毕竟自己曾想过要对不起楚烨,所以被他暗中派个人盯着,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可是她又想,她现在一片丹心的扑倒在他的龙裤之下,就算是死恐怕也是无怨无悔的,可他却还这般怀疑她,徐昭又觉得很是委屈;委屈的时间久了她又生出几分不要脸的尿性来,总是觉得楚烨既然都这样狠狠地怀疑她了,她要是真不干出点对不起他的事就像是会辜负他的期望似的;这就跟站着茅坑不拉屎一样,她只有在干出点真事出来后,才能对得起楚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不是吗?!   就在徐昭脑子里不断转悠着裴峥的脸和段清的脸时,正阳宫的前面一帮熙熙攘攘的吵闹声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着领头走在最前面的九城兵马司总提督王岳王大人,本来心里的那点阴云密布和乱七八糟的心事彻底如水珠遇到大太阳立刻蒸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大宛传说中的保皇党们,咧着嘴笑嘿嘿的笑出声。   她安排了这么久,好戏总算是要开场了。   而此刻,镇北军军属驻扎地内,虽家家户户灯火敞亮,可仔细去看,紧闭的房门内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原本负责看守这些军属的衙差们却是在换班后再没出现,空气中,只有淡淡的几丝几不可闻的血腥味渐渐化开;被冷风那么一吹,更是飘到更远。   宛城城门口,随着金锣的敲响城门缓缓关闭,而在城门附近,几堆可疑的人影互相扎堆聚集,目光皆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城门方向,那一双双崭亮的眼睛宛若夜色中出来觅食的孤狼,只要狼王一声令下,便会不顾一切的扑将而出,势必要干出一番大动静。   芷凌宫内   依然是没有半分星火的宫殿内,上官无痕身着白衣曳地,高挑修长的身影投射在白色的纱窗上;如一座遗世而独立的冰雕,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头顶苍白的冷月。   “我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徐昭就会行动;看你这神色似乎并不为她担心。”一声华丽的声响从上官无痕身后传来,跟着,便看见一身华服的上官无策缓步出现;他似乎并不忌惮芷凌宫内负责看管上官无痕的人会发现自己,甚至还大喇喇的站在上官无痕身边,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上官无痕像是没听到上官无策的话语一样,沉默许久,看着头顶的冷月,慢慢说道:“无策,你可还记得当年我被你救起也是在这样一个晚上,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空气又湿又冷;你明明比我还小些,可我却缩在你的怀里,害怕的瑟瑟发抖。”   提起往事,上官无策脸上永远绽放的笑容渐渐隐去:“过去的就不要再记起来了。”   上官无痕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出现比哭还要让人心疼的笑:“怎么可能会不记起?我可是亲眼看着父皇被那个女人每天一碗毒药慢慢毒死的。”   ‘啪’的一声,上官无策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上官无痕的手,感受到指腹间他冰凉僵硬的手指,上官无策淡淡的叹了口气:“你很快就能报仇了。”   “其实,我更愿意自己亲自来报这个仇,可是我输不起也不能输,所以只能眼睁睁的让自己的亲妹妹变成手中的利器,去对付那个穷凶极恶的女人。”说到这里,上官无痕眼带恳求的看着上官无策:“你不用担心我,正如你所讲,今晚阿昭就要行动了   就要行动了,我不想让她有事,你去守着她吧。”   上官无策松开手,双手背在身后,说出这辈子讲了第二遍的话:“跟别人的命比起来,我更在乎你的命。”   听着这熟悉的话,上官无痕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这句话,当年他就对他说过一次,然后在他说完后不久,他上官无策的凶名就传遍了大宛上下,因为在那一天,他为了取得林瀞瑶的信任,带兵围住了整座宛城,剑锋冷指着所有反对林瀞瑶垂帘听政的朝臣们;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为大宛皇族宗亲人人不齿的奸佞之臣,成为了天下无数文人学士口中的不齿之臣。   所有人都说他是林瀞瑶的爪牙,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宗室社稷、背弃祖宗礼法的不肖子孙;生为上官皇族的后人,他怎能帮助一个外姓女子登上那至尊之位?生为堂堂男儿,他又怎能为了富贵荣华屈居与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身下为她为虎作伥?   他上官无策在大宛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手握重兵、权势了得,就连人人口中的清河王爷看见他都要避上一避,不敢碰其锋芒;他拥有人人忌惮的凶名,拥有人人羡慕的权利,同时,也拥有人人不齿的诟病。   可是这些,他都不在乎;没错,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从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从未改变过,他的主君,从来都只是那一个人,这些年来就算是很多人都已不记得他,笑话他,甚至是忘记他;可他,始终都记得他,从没有一天忘记过。   冰凉的月色透过纱窗淡淡的洒在上官无痕白衣无垢的身体上,银色的星辉像是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这一刻天地苍茫、人间楼宇中,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孑然而立、傲世孤独。   ☆、032:当年旧识   正阳宫内,林瀞瑶正一眼狠毒的瞪视着沈正河,一张雪白的脸颊越来越白,一双幽幽上挑的眼眸虽是带着盈盈波光,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状似瞧着沈正河,可那眼神却飘的极远,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二十年前,梅园雪海中,她站在一株红色的梅花树下等贴身丫鬟回去为她拿御寒的披风;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丫鬟回来,直到听见一声声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传来,这才娇嗔装怒的转过身,连来人是谁都未看清时就急急开口轻斥道:“你这偷懒的小丫头,叫你去拿个披风都这么久,莫不是嫌外面寒冷,在房内烤暖了才想到你家小姐我吗?”   她一边轻笑着念着一边抬起头看向那人,待她看清楚那人后,这才知晓自己一不小心竟然闯了大祸,眼前这人哪里是她的小丫头,分明就是个她从未见过面的青年男子。   男子似乎也被她的轻叱惊了一下,一双潋滟的双瞳中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有愕然、有疑惑,更有她一眼就能看见的惊喜;她不知他为何与她初次相见他就是满脸惊喜,可是在那一刻,她却知道,只是一眼,他就成了她生命中最大的惊喜。   梅香雪海,数里娇红;她一脸羞红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却是温柔一笑缓步而来;将他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修长干净的手指带着芝兰青桂的香气,淡淡的萦绕在她的鼻尖。   那一日的软语相邀,那一日的梅花似火,那一日的执手相看,成了她今生最美的梦,常年养在闺中的她,自是跟普通的妙龄少女一般对自己未来的如意郎君有着殷切而羞涩的期盼;而眼前的他,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又是那样的温柔多情,纵然是跟随在父亲身边见过大宛最出色的几位世家子弟,都无一人能够比得上他尊贵无双的气度。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自己梦中的那个人,温柔而深情、俊美而出色,她为他沉醉,为他垂眸轻笑,为他魂牵梦萦。   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与他郎情妾意、相伴终生的时候,随之而来的真相,却是将她伤害的体无完肤。   也是从那刻起,她总算是明白为何他们明明是初次相遇,他却对她露出那般熟悉喜爱的目光;也是从那刻起,她痛恨极了自己为什么是个双生子,为什么要长了一张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要让这酿成的苦果自己来吞。   满腔的不甘、满面的泪痕,成为她这一生初次心动的最后结局。   “瑶儿,是朕对不起你,朕没想到你和玥儿是双胞姐妹,你们长的如此相似,是朕弄错了。”   至今她还记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一脸的歉意,可是,真正刺痛她心的并非是他一声声道歉的言语,而是他的脸上除了抱歉竟是连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没有了曾经的深情绵绵,也没有了当初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如今他们二人面对面,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除了愧疚歉意,再无任何情绪。   是啊,他说了,是他弄错了;他从一开始真心喜爱之人便是她的双胞妹妹,她林瀞瑶算什么?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错误,对一个错误他能有什么感情,他会允许自己喜欢上一个错误吗?   真心相付,到最后却得到一个‘错误’的说法;倾心相待,到最后却换来一个毫不留情的转身;世人都说她林瀞瑶薄情寡性,最是薄凉无心,可却不知,在这世上最是无心无情之人是他才对。   想到这里,林瀞瑶忽然呵呵的笑出声,伸出手来,带着金甲护指的手指触碰到了跪在面前的沈正河脸上,触摸着他挺直的鼻梁,碰触着他色淡却嘴型极为好看的嘴角,声音缓慢,似呢喃轻语,带着浓浓的回忆:“你说你对不起我,所以一定会补偿我;那时我还天真的想着纵然你心里没有我,只要我时时日日的守着你,时间久了你自然能看到我的好,看明白我的心。”   说到这里,林瀞瑶轻笑了一声,她本来就长得不俗,纵然年纪已大但美人的底子却是有的;所以,就算她此刻未梳妆,未打扮,轻轻一笑间,依然静美迷人,惹人心动:“所以,我便请求你同意我入宫,哪怕是以嫡女身份屈居妃嫔之位,为了你也是心甘情愿;可是最后呢,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沈正河看着林瀞瑶幽亮的眼睛,在注意到她眼底掩也掩盖不住的哀伤时,当下居然也忘记刚才的惧怕和求饶,一股酸意一下就涌进心口,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轻喊:“太后……太后……”   林瀞瑶似听不见沈正河的呼喊一般,继续喃喃自语:“你封玥儿为后,我可以不计较不在意,你日日宿在她宫内我可以等待可以忍受,甚至你当着我的面对她百般疼爱,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你居然要为了她遣散六宫,甚至连我,你也要毫不留情的送出宫外;这是我唯一能够留在你身边的办法,但你连最后的一个机会都不留给我。”   说到这里,林瀞瑶的脸色忽然一变,本是柔情蜜意的神色陡然变得阴冷冰寒,手指上的金甲跟着狠狠地一滑,竟是一下在沈正河的脸上抓出数道血痕,疼的沈正河捂着脸便抱头倒地,一声声吃痛的喊叫响彻在整个大殿,可林瀞瑶如魔魇一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殷红的嘴唇上下阖动,语速极快的说着:“我为你百般求全,为你步步退让,   求全,为你步步退让,甚至到最后卑微到泥土里任由你们二人肆意践踏;可你看到这些后你说了什么?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要我提早出宫找一个真正爱护我的人;你字字句句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若真的为了我好,那为何当初要招惹我?既然招惹了我,又为何不负责到底?说到底,你不过是多情风流,不过是薄情寡性;既然你如此狠决,那我又何必一再忍让?!”   一口气又急又快的说完这番话,林瀞瑶忽然有些体力不支,一下就软倒在凤榻上,单手支撑着胸口狠狠地喘气,一张本是雪白的脸上也腾起了两朵红晕,带着微微的孱弱和娇软。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口气泄了,让本来处于魔魇状态的林瀞瑶一下就回过神来,在看见倒在地上捂着侧脸一声声的猛抽冷气的沈正河时,她怔了一怔:“你怎么了?”   沈正河听见林瀞瑶恢复冷静的声音,忍着疼站起来,将自己受伤的脸暴露在她的眼前:“太后……”   看见沈正河脸上的伤口,林瀞瑶一下就睁大眼睛,“你的脸怎么……”说到这里,林瀞瑶忽然一顿,跟着忙伸出手看向自己还沾了血的金甲,讷讷不语。   沈正河捂着被抓伤的侧脸,忍着疼痛走上来,轻轻地攥住林瀞瑶的手指:“瑶儿,没关系的,我不疼。”   听到这句话,林瀞瑶的眼角忽然沁出了细碎的泪光,一改先才的疾言厉色,声音柔软道:“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瑶儿。”说话间,沈正河就伸出手轻轻地揽住林瀞瑶微微颤抖的肩膀,极尽安抚道:“只是受了点小伤,很快就能好,我真的没事。”   看见这一幕,趴在房顶的徐昭忍不住啧啧称奇;就现在这情况来看,沈正河对林瀞瑶似乎还挺深情的,好好的一张脸跟被猫挠了似的抓出了几道血痕,如果是其他男人,早就气的翻天了,却没想到他还能忍痛这般包容林瀞瑶,真不知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迫于这个女人的威慑,敢怒不敢言。   倒是一旁沉默的素玄,忽然在这时候开口说话:“属下瞧着这个大宛太后似乎像是病了。”   “病?”徐昭回头看素玄,跟着又是一声冷哼:“能不病吗,瞧这一惊一乍,一会儿深情款款一会儿又动手抓人的,也只有沈正河这个傻缺由着她胡闹。”   “属下不是说这个病。”素玄托着下巴看向林瀞瑶雪白的脸,当目光在接触到她脸颊上古怪的红晕时,更是轻轻地凝视了一会儿,压低着声音自言自语;至于说什么,徐昭倒是没仔细去听。   而就在殿内的两个人忽然又抱作一团后,本来守在殿外的一个宫女在看清楚从远处走来的一帮人影时,慌忙转身就朝着殿内跑去。   只是这小宫女只是着急往殿内闯着通报,却是在闯进殿内后看见紧抱着太后的清河王后,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待及时捂住嘴,却是已然来不及。   殿内二人都被这声尖叫惊醒,林瀞瑶一把推开身边的沈正河,看清是本应守在殿门口的宫侍,立刻脸色阴寒,道:“是谁让你闯进来的?”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是太傅大人领着一帮朝臣忽然出现,奴婢这才……”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汇报也是说的颠三倒四。   林瀞瑶一听又是那个老顽固来了,当下也不着急发作这位宫侍,而是看向身侧的沈正河:“这些天经常接到前线战报,说大梁正在对边境屯兵,边陲的几个重镇重城不再如往日那般大开肆意由着客商出入,反倒是盘查严谨、时局紧张,似乎是在暗中在做什么;还有随着梁帝登基时一起被封赏的几员大将也亲自领兵驻扎;这些老家伙们知道消息后成天在哀家撕闹,昨天就缠了哀家一天,没想到今日这般晚了还来。”   说到这里,林瀞瑶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把哀家惹急了,到时候谁管他们是朝中重臣还是皇亲国戚,让无策领着龙腾军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听到从林瀞瑶的口中说出上官无策的名字,沈正河微微有些吃味:“龙腾军战斗力极强,这些年来在上官无策的手中俨然已经成了他的私军,恐怕早已不受你所用。”   林瀞瑶毕竟敏锐,瞪了一眼沈正河:“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哀家面前再讲他的坏话。”说到这里,她又是疑心的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上官无策固然不好控制,可是他至今为止从未做过让哀家伤心之事;至于你……”想到他居然背着她与那么多女人有染,林瀞瑶就是一阵动怒。   眼看着这把火可能又会烧上自己,沈正河自然暗急,心道,这么些年来他做的那些事向来都是极小心谨慎的,为何偏偏就在现在被她知道了?难道是出了尖细?   虽然心里怀疑,可沈正河还是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当下必须安抚好林瀞瑶,这样他才会有好日子可过:“瑶儿,你当知我心,外面那些人不过是我逢场作戏,如果你不喜欢,大不了我以后都不再见她们便是了。”说到这里,沈正河就托起林瀞瑶的手指,在她柔嫩的掌心轻轻地亲了亲:“当年我肯为了你连府中姬妾散尽,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   林瀞瑶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就算是此刻沈正河摆出一副痴情无比的模样,她也不是全信的;更何况,当初她在他真对她用了真心的时候都没真正全然信   真正全然信他,更何况现在她已容颜迟暮,他却正值壮硕中年,怎么可能会再如往年那样深情?   男人都是贪新的,他看见漂亮妖娆的女子会心动,她也无法控制。   想到这里,林瀞瑶收起脸上的冷色,淡淡的觑了眼沈正河,道:“那帮老家伙们快来了,你此刻留在这里不好,还是从后门赶紧离开吧。”   沈正河已被林瀞瑶在宫里留了一整天,白天因为她动怒不愿意见他,几乎一整天他都等在正阳宫的暖阁里,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才与她见上面;好在经过他的一番安抚和苦肉计她此刻已不似白天那般怒火中烧,他自然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今天能将她哄成这样已算不易,此刻若是再留下来恐怕反倒会糟她嫌弃,还不如见好就收,明天再抽时间过来陪她。   想到这里,沈正河就又轻轻地揽了揽她的肩膀,声音温柔缠绵道:“好,那我就先走了,明日我再来找你;至于这些来干扰你清净的老家伙们,你若是真看不上眼大可不必一定要上官无策出手,很多时候我也愿意为你分忧。”   听着沈正河的话,林瀞瑶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微微的怔了怔神,随后犹豫的点了下头后,就让他赶紧离开了。   看着沈正河离开,趴在房顶上的徐昭忙拍了拍身边的素玄:“抓住他,这可是人证,千万别让他跑了。”   素玄得令,兴奋地搓着手掌就飞起身投入夜色,就像一只深夜中的蝙蝠,眨眼间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看着素玄一脸兴奋的离开,徐昭继续趴在房顶偷看。   而此时的正阳宫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先帝在位时大宛朝局颇为和顺,虽谈不上上下一心,但最起码也没出什么奸佞作乱之臣;只是在先帝执政的后期几年,随着林瀞瑶的摄入,朝局渐渐开始发生着改变,最后,终于随着先帝的驾崩朝堂大改,一夜之间翻天覆地不说,很多忠耿之臣或被贬谪出宛城,或者是被一两个无关紧要的罪名发配流放;如今能留在朝堂上的人,那都是经过一番生死挣扎艰难生存下来的朝臣。   这些人看上去并没有像林瀞瑶在执政后提拔起来的那些朝臣那般如日中天,可是真正掩了锋芒的宝剑才是最危险的,越是看上去平常无奇的东西,一旦爆发起来,越是无法预估他们造成的后果。   所以,在大梁边境的大军一再做出引人不安的动作后,这些往日里总是蔫不拉几的朝臣们连着几天的动作着实要林瀞瑶费神,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个心思阴沉的女人逼得说出要让上官无策动手收拾他们这么冲动的话。   听着正阳宫外的动静,林瀞瑶拧紧了眉心,其实,她从上官无策那里听到关于梁帝对徐昭的态度后,便猜到了有一天梁帝可能会为了那个女人给大宛施压,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梁帝的速度会如此快,甚至还这般不计后果;要知道,他可是初登帝位,就算是要表现出一个明君姿态,也要好好地休养生息一番,如今他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大动干戈,纵然两国将来不会兵戎相见,恐怕这么做也会给他一生的政绩有所影响。   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真不知是他太傻,还是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女儿就当真值得他如此来做。   “来人,让孙太傅他们进来。”   林瀞瑶一边说着,一边撑着头半倚在软榻上。   原本跪在殿内的小宫女慌忙站起身,应了一声后就急急走出宫门;而此刻的正阳宫门口,年纪直奔七十的老太傅杨老头儿翘着一翘一翘的两撇花白胡须,颤抖着双手扶着手中的龙头拐杖,中气十足的大吼:“老夫手持先祖御赐的龙头拐杖,上可打昏君,下可揍佞臣,如今大梁大军直逼我大宛国境,皇上每日上朝除了坐在龙椅上昏昏欲睡什么事都不做,我等既然无法与天子商量国政大事,自然是要来叨扰监国太后;尔等居然在此阻扰老夫进去,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要造反吗?”   听着那一声声的造反,负责拦着老太傅的宫侍们都捂着心口吓得‘噗噗通通’的跪了一地;甚至连趴在宫墙上的徐昭都被他这中气十足的嗓子吼的来了兴趣,伸直了脖子探头看着下面的情况。   老太傅这一声声的的怒吼震耳发聩,跟在老太傅身后起哄的朝臣们也如聒噪的雀鸟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甚至有几个脾气火爆的,撸了袖子就要往上冲,大有这些宫侍们若再敢拦着他们,他们倒不妨先干一场架再说。   看见这情况,徐昭啧啧称奇;这哪里像是一帮文官呐,分明比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武将还要厉害;林瀞瑶天天应付这帮不省心的,也亏得她能活到现在。   就在宫门前的宫侍们快要拦不住这帮撸袖子要干架的文臣时,小宫女及时从宫内跑出来的身影立刻就让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如看见了救星般,就差再嚎两嗓子以示自己此刻苦逼的心情。   至于这帮前来闹事的老臣们,也在看见有宫人从宫内出来后,终于齐齐收声,亮晶晶的眼神又齐刷刷的看向那人。   小宫女被这贼亮贼亮的眼神瞅的脚底板一抽,好在她站的够稳,要不然准一跤摔倒不可。   “诸位大人,太后要你们进去。”   小宫女脆生生的声音刚响,就看这帮拉帮结派的保皇党们立刻收起先才的喧闹争吵,各个整肃仪容,挺直腰背,甚至还有几个相亲相爱的保皇党们还彼此亲热   还彼此亲热的给对方理了理刚才因为撸袖子而弄乱的领口;跟着,由主心骨杨老头一带,直戳戳的就朝着正阳宫大殿走去。   望见这一幕,徐昭更是称奇;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这帮保皇党们刚才闹出来的阵仗是不是故意给林瀞瑶听的,关键就是要先在见她之前,先涨一涨自己的声势。   而就在这帮保皇党们快要尽数走进大殿时,站在里面的王岳却是故意押后了几步,目光阴测测的往正阳宫的后门方向多看了几眼。   手底下的兄弟争气,在他刚下令在清河王府布重兵之后,就有一个小将冲到他面前给他提供了一个十分有利的线索;原来就在今天早上天刚大亮之时,沈清河就被太后要人叫进宫里,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自从知道沈正河也当了林瀞瑶那个恶婆娘的走狗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小心留意着;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有人传言说当今太后和沈正河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因为此事涉及皇家,所以私底下就算是有人有这个怀疑和传言,也一直不被人当真。   直到今天,他在知道自家那婆娘和沈正河的关系后,他忽然心灵福祉,沈正河如此好色,当今太后又是个守寡的,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万一有一天看对眼天雷勾地火……嘿嘿……   王岳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所以就要人更加留心沈正河的一举一动,暗想如果这时候沈正河在太后的正阳宫里,此刻他们前来,这家伙为了避嫌一定会从后门偷偷溜走;这个时候若是能将那个老色鬼抓住,届时别说是沈正河的颜面,恐怕连太后都难以交代;然后他们再以此机会趁机发作,这个在大宛积威多年的女人,只怕也再难翻腾出浪花来。   到那时,他们便可以扶正朝纲,还大宛朝局一片清净,再也不必看这个牝鸡司晨的女人半分脸色。   王岳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干出什么才行;所以,趁着众人不注意,一个闪身就跑出正阳宫,直冲冲的就朝着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的后门方向直奔而去。   ☆、033:抓住!哪里逃   那厢林瀞瑶已被一帮保皇党正大光明的纠缠住,这厢,沈正河刚匆匆来到后门,还未将面前的小门推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哗啦’的闪动声,立刻让他宛若惊兔一般,匆忙回头张望。   只是,待他回头一看,只看见淡淡的琉璃灯盏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奇幻的光泽,身后除了长长地回廊竟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暗啐一声见鬼,他又忙回过头,只是这次,终于把手搭在面前的小门把上时,头顶上的房梁忽然金钩倒挂下一个人影,而那人影唰的一声如鬼魅般出现在沈正河的面前后,却是双手环胸,一脸坏笑,脑袋正直戳戳的戳在沈正河的面前,在看见沈正河如见鬼般立刻僵白的脸色后,笑嘻嘻的开口:“清河王爷怎么不走大门走起后门来了?莫不是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   沈正河被忽然倒挂在眼前的素玄吓得一大跳,人在极其惊怖面前,往往都会失去反抗救命的本能,正如此刻的沈正河,忽然被跳出来的素玄吓了一跳先是懵了一阵,跟着,在粗喘了几口气后这慢慢反应过来,一声宛若从胸腔中挤出来的嘶哑低吼一下就从他的口鼻中硬是拖着重重的颤音发出来。   看着一边发出颤音一边倒退数步的沈正河,素玄很是得意自己的这次出场方式,修长的双腿一蹬就从房梁上跳跃下来,跟着稳稳地坐在地面,依然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态:“呦!难道是小的吓着尊贵的王爷了?”   “你……你……”沈正河手指颤抖的指着面前的素玄,结巴着嘴唇,滚动着喉结,却是李安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也怪不得沈正河胆小,这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被吓一大跳;大晚上的,在寂静无人的后门口,忽然从房梁上倒挂下来一个人,那个人还冲着自己龇着牙直笑,再加上心里再藏着点亏心事;沈正河没被吓瘫倒地上都算是心理素质很不错了。   瞅着沈正河一脸僵白的样子,素玄自顾自说的往前走了两步,身上黑色的劲装包裹着他修长有力的身材,长腿那么一迈,还真有点江湖英雄、肆意潇洒的感觉;只是,他那一脸坏笑和舔了舔嘴角的动作却有点像小流氓:“清河王爷,你知道小爷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吗?”   沈正河此刻哪里有心事去管他心里最讨厌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被眼前的这个人吓得不轻,更让他惊恐的是,这里可是重兵把守、层层防卫的宫城,可这人却能潜进正阳宫,可见身手绝非一般;他自问从未招惹过这样的高手,难道是自己的政敌收买了杀手,暗中跟踪他想要杀了他?   沈正河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同时又觉得正是因此,他才可能会有获救的可能;江湖杀手杀人,无非就是对方出钱自己出力,如果他能开出更好的价格,一定能够从这小子的手里将自己的性命保下来。   可就在沈正河张了张嘴准备说出个价钱‘收买’素玄的时候,素玄一改先才的嬉笑顽劣,整张脸都跟着阴沉下来:“小爷这辈子,最讨厌敢跟皇帝抢女人的男人。”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就算是先帝的女人,也不行。”   沈正河心口猛地一惊,原本就瞪圆的眼睛此刻连眼角都撑的浑圆;这最后一句话摆明了就是在说他,莫不是这小子……?想到这里,沈正河忽然想到萝儿在书房说给他的那几句话,惊讶的神色渐渐收敛,一股难言的愤怒渐渐腾上他的脸色。   瞧沈正河在这时候有了骨气开始动怒,素玄撸着袖子就是好爽一笑:“好,还算你有点血性,小爷这就成全你,给你来点痛快的。”   沈正河动怒是动怒,可他素来不是武将,再加上年轻时并不喜欢又苦又累的练习功夫,所以跟普通世家子弟的相比,他除了脑子好使点丁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眼下,看着素玄撩开膀子撸袖子就知道这是要干架,再想到他刚才潇洒的姿态,好不容易腾起来的那点血性立刻像是被丢进雪窝中一般,刺啦一声,便灭的连一丁点火星都没有。   沈正河脚步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一张脸僵白到有些发硬,素玄咧着嘴角嘿嘿直笑,一边悠闲地迈着大长腿一边吊儿郎当的舔嘴角;两个人两种形态,却是截然相反、各有不同。   而就在素玄快要靠近沈正河,正准备举起手给他的后脖子颈上来一剂利落的手刀砍晕他时,素玄悠闲地脚步猛地一收,回头就看向身侧不远处的一个七彩琉璃盏没照亮的地方,短促而有力地声音立刻爆响:“谁?!”   沈正河也随着素玄的一声爆喝看向那处,本以为是有人来救他,当下立刻喜形于色;可是,在他看清楚走出来的人影究竟是谁时,脸上的表情竟是比哭还要难看。   王岳一身二品武将的暗青色官服,乌黑的头发被高束与顶,露出饱满精神的额头和端正宽硕的五官相貌;虽说王岳的长相并不是很出众,可毕竟是九城兵马司的最高老大,又常年浸淫与朝堂之中,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硬气势和硬朗的气度着实非常人能比;再加上又常年习武的关系,一双眼睛总像是聚着亮光,扫到哪里哪里就跟着了一团火似的,很是精神奕奕、虎虎生风;倒是跟沈正河的软绵无力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在心中立刻就分出个高下对比。   对于王岳,素玄是认识的;要知道当初送到王岳面前的那一封信笺可是他亲笔所写、亲手所为,信笺内容之火辣大胆、   信笺内容之火辣大胆、荡气回肠、风骚回味至今都让素玄深深佩服自己的文笔造诣;果然,多读点书就是好啊,好好的一出通奸都能在他的笔下妙笔生花,写出抑扬顿挫、平平仄仄的各种情节,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真想再誊抄一份带回大梁,好好交给朝中的那帮文官翰林看看,再请他们好好指教一番。   只是,认识是一回事,认不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初素玄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笺交到王岳的手中,所以王岳自然是不认识他的;此刻就算是熟人见面,素玄也不能亲热的走上前拳头那么一比,笑嘻嘻的亲热喊一声哥俩好。   所以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演技。   就看素玄痞气十足的眉角一挑,眼神不善的开口:“你是谁?是来拦着小爷砍人吗?”   王岳是一员武将,看人的时候第一眼下意识的就会先看那人的根骨,在他瞧清楚素玄深藏了一身精纯的武功时,身为练武之人的惺惺相惜,立刻就让他先对素玄产生了几分欣赏和好感,所以自然也不似素玄那般目中无人,双手一拱,开口道:“这位英雄,初次相逢说这样的话我知道有些不妥,可眼下情况特殊,在下也不得不硬撑着脸皮开口了。”说到这里,王岳目光一转,犀利的朝着沈正河看过去:“可否请英雄把这个人交给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   素玄在这里遇见王岳虽是颇为意外,可仔细一想也对这位王大人带了几分敬佩之心;能通过蛛丝马迹追到这里,可见他并非是个愚笨的;再加上王岳和沈正河之间的恩怨仇恨,其实将沈正河交给王岳,似乎更能让皇后的计划完成的更加完美一些。   只是,王岳既然如此精明,可见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如果他现在痛痛快快的把人交出去,恐怕反倒是会让他生疑。   所以,素玄便装作一脸不愿意道:“凭什么把我辛苦抓到的人交给你?知道这家伙值多少钱吗?有了他,小爷最起码三年不用出来奔波受累。”   一听这话,王岳就猜到素玄可能是江湖号上的实力杀手,对于像这种人,更是好打发;当下,王岳便从腰间取下一枚月牙形的玉牌,毫不犹豫的朝着素玄扔过去:“拿着这个东西,你可以去通宝钱庄随意提钱,想要多少银子就拿多少银子;英雄可还满意?”   沈正河眼睁睁的看着素玄和王岳在他面前把他当成货品一样强买强卖,当场就气的老脸涨红,一口血卡在嗓子眼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素玄摆弄着手中的月牙玉牌左右看了看,疑惑道:“为了一个沈正河,大人居然下这么大的血本,值得吗?”   “当然值得!”王岳略带血光的眼睛怒视着一旁瑟瑟发抖的沈正河:“他这条命,我要亲自动手来收。”   沈正河被王岳血红的眼睛看的心惊肉跳,再看向素玄时,发白的嘴唇哆哆嗦嗦的发出声,声音急促,“这位英雄好汉,他能出钱,我也能;本王家财万贯,珍宝无数,你想要什么本王都有,只要你开口,纵然是要本王的半座王府,本王也会双手奉上。”   “我要你的王府做什么?”素玄不屑的冷哼:“你那座王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不干净,小爷担心住进去会夜夜做恶梦,至于你的银子你的珍宝,小爷拿了嫌弃手脏。”   沈正河嗓子眼上的老血这下都卡到了小舌头下,瞪着惊颤的眼珠看着素玄;刚才在他收下王岳的钱财招揽后他还以为自己或许也能行驶招揽之意,可是没想到自己这刚开口就被堵回来,甚至还是被人如此羞辱般的堵回来,这要他心底深处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眼底的狰狞之色更加明显。   王岳还真是越看素玄越是满意,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真想冲上去给这初次相见就颇为有缘的小子好好攀一攀关系。   素玄看沈正河被自己气得浑身发抖,这才心满意足的颠了颠手中的玉牌,表现出一副十分好财的模样,“我素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你出了大价钱来买他,这么好的买卖我若是错过岂不是很可惜?”说着,素玄就故意多看了王岳一眼,眼底的杀气渐渐隐现:“只是这位大人,我当初既然收了钱要他的命,那我就要承诺到便必须做到;你从我这里买走他,可不能在我转身后就放了他,要知道做我们这种买卖的人最是讲究一个信用,你可不能坏了我的名声。”   王岳对素玄是杀手的身份这下算是彻底毋庸置疑了,这小子极为聪明,虽然是办一件差,可是却漂亮的收到了两份钱;他一定是看出他与沈正河有仇这才决定干这一笔,只是,不用他多操心,他怎会可能会放过这个敢打他女人主意的软蛋。   “英雄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英雄坏了名头。”   说完,王岳就不客气的走到沈正河面前,嘴角一勾,眼底幽幽:“清河王爷,随本官走一趟吧。”   沈正河这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王岳是真的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他素来就甚少招惹这些冲动的武将,王岳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了?难道是……   刚想到这里,沈正河的脸色就是一阵蜡白,试问他从来不主动招惹这些难缠的家伙,而他与王岳之间的唯一纠葛就是他新娶的那房夫人;想一想林瀞瑶在一夜之间便知道他与不少女人暗中有染,此时,王岳可能知晓他与他夫人之间的那点事也未可知。   如果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恐怕就要遭了;身为男人,他最是清楚被人戴绿帽子是何种憋屈和羞辱,王岳这个人素来心高气傲,又和他们既不对付,此刻被他抓住落入他的手中,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再想到他此刻被王岳抓到的地点,沈正河更是浑身微颤,如果不是还存了一丝定力和理智,恐怕他会浑身瘫软摔倒在地。   看着沈正河蜡白的脸色,王岳嘴角的哧讽之色越来越明显;本是想来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里抓到沈正河,没想到老天爷都会帮他,居然让他随了心愿;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个软蛋。   王岳一把揪起沈正河的衣领,对上他惊恐的眸子,咧着嘴冷冷的笑:“清河王,看在咱们同朝多年的份上,我在这里给你一个提醒;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昏倒,趁着脑子还能转,赶紧想一想等会儿见到太后,见到王公大臣,你要怎么解释自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太后的寝宫后门。”   沈正河的心底‘咯噔’一声,俨然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他就知道王岳抓住他定然不会情意放过他,他果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利用他来去制衡太后。   如果他就被这样抓过去,恐怕不用他多说什么,他与太后之间的那点事也会被他们一层层的捅破,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一切,都会完了!   素玄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瞅着沈正河的脸色由苍白变成蜡白,又从蜡白变成了毫无血色;看着他那双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瞳,不难猜出,此刻沈正河的心里一定是天崩地裂、翻天覆地。   *   此刻的正阳宫内,本是昏黄的烛火被人挑亮,又在宫人的可以安排下,殿内又多放了几盏异常明亮的琉璃走马灯;就看不出片刻,本来还昏昏暗暗的殿内瞬间亮如白昼,几乎能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和汗毛都照的一清二楚。   林瀞瑶就在这明亮的火光下,依然保持着手指撑头的动作,乌黑披散的长发已被用一根凤簪轻轻挽成一个如意发髻,露出一片洗白如玉的脖颈肌肤;本来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的衣衫外也简单的套了一件锦服,腰间用一根玉绸轻轻地系着,勾勒出她不赢一握的纤腰;不得不承认的是,纵然时间已经在她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可这个女人依然将自己保养的极好;再加上常年站于高位,身上渐渐养出来的高贵气度更是逼人;手指上套着的金甲一下一下的抚弄着腰间玉绸的纹路,看上去散漫雍容。   孙老太傅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这脾气却跟正常人不一样,随着年纪一起增长,一年比一年烧的旺盛;这些保皇党这些年来在他的运筹帷幄下日渐强盛,也正是因为这位老太傅的奇葩脾气,也随着他越来越硬气;这不,这次听说大梁那边有动静,干脆直接带着人连夜杀到林瀞瑶面前,那势头,无声中诉说着如果你这老太婆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答案,那我这个老头子从今往后就正大光明的跟你杠上了。   所以,在孙老太傅领着众保皇党走进来的那刻,看见林瀞瑶一副闲散舒服的模样斜倚在踏上,更是老严冒火;满口快掉光的老牙被他咬的跟嚼核桃似的,直到站在身后的孙儿孙博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爷爷,再生气也要行礼;等行过礼后,你再骂太后她十八辈祖宗。”   看着心尖尖上的好孙儿,孙老太傅嗯嗯的点了点头,跟着率领众臣就跪在地上,“老臣参见太后千岁。”   林瀞瑶听着孙老头粗老的嗓音,好看舒展的眉心不受控制的皱了一皱;跟着微微睁开眼睛,眼角瞥见被老孙头拿在手中的龙头拐杖,更是不爽的扯了扯嘴角;这些年来,她做梦都想把这老不死的弄死,可是派出去的杀手在还未靠近太傅府,就会被发现铲除,就算是有几个出色的靠近了太傅府,也会被老孙头的儿子孙子们发现,再次被铲除。   天知道为了杀这个老家伙,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有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派人去‘问候’这老家伙,可老家伙呢,每次都在她嫉恨的目光中准时准点的在第二天再站在朝堂上和她作对;那时候,她生生掰断了三根手指甲,撕碎了好几匹上等的雪丝蚕缎。   最后,还是自己慢慢想通了,老家伙仗着先祖赐给他的龙头拐杖当靠山连她都颇为忌惮,再加上孙府乃累世公卿,听说府里光免死金牌都有三五个,她不能明着跟他对干,暗里动手也宰了不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死他。   反正老家伙今年已经七十来岁,虽然现在眼不花耳不聋,可已经走路摇晃,老牙脱落,再用不了多少年他一定会活活老死;而那时,她却依然站在打完的最高点俯瞰一切;保皇党一派向来是以老不死的为主心骨,到时候主心骨倒了,看他们还敢给她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没了老不死,她想要收拾这些天天跟她作对的这些保皇清流,还不是随便动动手指的小事儿。   想到这里,林瀞瑶看向老孙头的眼神不免和蔼了许多,那模样哪里像是在看一个人,倒是很像在瞻仰一个人的最后仪容。   “孙太傅辛苦,你们都起来吧。”林瀞瑶一边拖着优雅的声线说着,一边慢慢撑着手臂坐直身子;多年来的摄政机会让她养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度,此刻就算是坐在这繁华锦绣的深宫之中,依然要人难以忽视从她身上渗出来的威仪气势。   仪气势。   可这气势落在孙太傅等人的眼里,却是极大的讽刺;明明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只是一个后宫中连皇嗣都没有孕育出来的外姓女子,此刻却霸占着大宛的至尊之位,妄图成为王朝的第一人?哼!她也配?!   虽然众人心中对林瀞瑶都逼视仇视到了极点,可在场之人皆是面子功夫做的极为老辣之人,就算是心底有极大的不悦,可那一张张淡淡静静的神色,要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林瀞瑶扫了一圈此刻站在她正阳宫的保皇党们,虽然心里同样厌恶他们到了极点,可却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拖着多年来练习出来的华贵声线,慢慢道:“诸位爱卿连夜来哀家的正阳宫,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难道太后不认为老臣白日在你和皇上面前所提不是紧要之事吗?”说着,老孙头就是拿着龙头拐杖一阵狠跺,那‘咄咄咄’的声响听的人心里都是一紧,连连看像那号称上能打昏君下能揍佞臣的龙头拐杖。   林瀞瑶同样看向龙头拐杖,只是在看见那龙头拐杖时,她不似他人那样露出满眼敬畏的神色,而是深深地碍眼和厌恶;可声音却是依旧轻缓无波,让人探查不到她半点心绪:“孙太傅指的可是大梁在边境屯兵闭城之事?”   老孙头着急的眼睛直冒火,张着没剩多少颗老牙的嘴,就开始喋喋不休:“大宛和大梁近年来虽然一直关系交好;可是我们都知道,大梁不来犯,那是因为我们大宛的军队那也不是养出来只顶看的,他大梁要是真敢犯境,我们的数十万雄狮,照样能把他打的乖乖回老家。”说到这里,老孙头就是一脸骄傲,要知道大宛可是军武立国,大宛的军队看铁骑虽在四国排不上第一位,可也没那个王朝敢真来犯一犯;可是,雄狮也有老的时候,跑的最快的烈马也会有崴蹄的时候;曾经的大宛无人敢欺那是因为国力强盛,可现在的大宛,自从眼前这个女人接手后,朝堂被她折腾的乌烟瘴气不说,连边陲驻扎的军队也开始渐渐人心涣散。   好不容易有一支强悍的镇北军支撑着大宛的命脉,可这女人多疑的性格硬是将镇北军的军属从北方调来变相拉入宛城当成人质;这件事当初他虽然极力阻止可还是拦不住她的一意孤行;现在,虽然镇北军依然守着国门,可他们都心知肚明,太后的这一举动,着实伤了边陲将士的心;这一失,再想挽回,恐怕已是天方夜谭。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大梁有了动静;谁不知道大梁的这位新登基的皇帝是个雄心勃勃的,如今大梁正值国盛,如果梁帝真的要对大宛做些什么,他们还真有些担心;如今的大宛朝局,皇室宗亲被压的抬不起头,中流砥柱几乎都受到压迫诟病,反倒是些奸佞之臣招摇过市;如果这一幕,被上官皇族的列祖列宗们看见,指不定会有多心寒、有多痛心。   想到这里,老孙头就是一阵暗急,连语速都跟着快了许多:“但如今的大宛军力,早已不复从前;太后,老臣认为应该及早做出方案;免得如果大梁真的有多动作,我们也不至于会被动挨打。”   林瀞瑶冷哼一声听着老孙头的话,看着他那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老昏眼就是一阵鄙视;这些外人不知道为何大梁近日有这般大的动静,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昭既然和段逸在一起,那就证明那老家伙已经将全部的真相告知与她;知道如此血海深仇,身为他们的女儿,又怎会不为他们报仇?   此刻的徐昭,一定会想尽办法的为自己亲生父母雪恨,而梁帝跟着又在边陲这连番的动作正是为了保护她,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纵然梁帝真的有意攻打大宛,也会是在确定徐昭出事后再做,只要徐昭没出事,边陲就不会爆发兵戎之战;只有这帮老家伙们天天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尽那这些乱七八糟的给她添堵。   不过,徐昭的存在对她来说威胁性太大,她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就算是杀了徐昭会引来梁帝的不满,她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之铲除;皆是,梁帝如果真的肯为了一个女人而出兵,就算她大宛此时已不复当年辉煌,可想要一口啃下这泱泱大国,梁帝也要想想能不能承担下这个后果。   只是,这件事她却是不能告诉眼前这些人的,如果被他们知道她宁可冒着得罪大梁的情况下也要斩下梁帝最爱的皇后娘娘,恐怕她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加微妙。   就在林瀞瑶的眼神落在老孙头的身上越来越不善的时候,站在老孙头身后的孙博却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微臣前几日听到了一个传言,不知是真是假、可信不可信,还请太后帮忙斟酌一二。”   说起这个孙博,林瀞瑶向来有几分忌惮;老孙头是个暴躁的性格,尤其是随着年纪的越来越大,简直就像一头脱缰的老野马;可这个孙博却是不一样,跟老孙头外向的性格相比,他却是极为内敛沉稳,很多时候都是站在众人的身后看着这些保皇党们闹腾,就在众人闹腾的正欢的时候,或者是被她压制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是他出场的机会。   很多时候,都是孙博的三言两语坏了她的计划;而这群保皇党们,现在之所以有如此气候,孙老头固然功不可没,可孙博在背后起到的作用也是不能小觑的;所以眼下他忽然开口说有话要讲,林瀞瑶下意识的就提了一口气在心口,一   在心口,一眼警惕的看着孙博。   孙博洋洋洒洒的走出来,不过二十上下的他还是一副略显青涩的样子,可那夹杂着慧光的眼睛却是闪烁着要人不容忽视的光芒。   “微臣无意得知,梁帝之所以会出兵压境,似乎并非只是‘雄心’二字可以概括。”说着,孙博就深深地看了眼林瀞瑶,连声音都跟着飘渺起来:“微臣听说,梁帝似乎有一个重要的人此刻正深陷大宛,而我大宛朝中,正有人要对她不利;梁帝生性护短,为了保护那人这忽然开始屯兵压境;表面上来看,是来势汹汹,实则却也是一种警告。”   林瀞瑶的脸色一下就变白了,眼底的警惕变成了忌惮,飞扬的双眸也跟着微微眯起;她早该猜到,老孙头并非是这帮保皇党中最恐怖的,这个孙博,才是她绝对不能忽视的存在。   老孙头也是第一次从孙子的口中听到这番话,当场就急了,问道:“博儿,此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究竟是真是假?”   “祖父不用着急,博儿也是无意得到的消息。”孙博一边安抚着老孙头,一边慢条斯理道:“只是让孙儿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何人能让梁帝如此紧张?而我大宛朝中,又有谁能有这个能耐对梁帝关心的人下手。”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下意识的往林瀞瑶的身上看去;这个消息他们可是头次听说,那个敢对梁帝上心之人动手的人自然不会是他们;既然不是他们,那就有可能是……她?   也不怪这帮老家伙们一下就想倒了林瀞瑶,要知道林瀞瑶在他们心中可是‘蛇蝎美人’般的存在,但凡是坏事混账事,他们基本上都会下意识的将林瀞瑶和这些事联系在一起,谁让这女人够坏,活该每次都会当成怀疑的对象。   只是,这些老家伙们却不知,自己的这次下意识的怀疑,却是最真实正确的答案。   林瀞瑶被众人的眼神看的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如果被他们知道她动手要害之人乃是梁帝的皇后,而梁帝的皇后还是先帝和先皇后唯一的女儿,恐怕她将要面对的就不会是如此和风细雨的谈话了。   而就在林瀞瑶双眸怒视着对她展颜一笑,甚至是轻松地耸了耸肩膀的孙博时,殿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吵杂的吵闹声,跟着又听见几声‘噗通’‘噗通’的几声身体被高踹又狠狠地坠落在地的闷响声时,王岳龙行虎步的从殿外走进来,手中却是牵着一根粗粗的麻绳。   看见王岳这幅动作出现,别说是林瀞瑶了,就连这帮保皇党们都是微微一怔;嘿这小子,刚才忽然一个闪身不见人影还以为他是肚子疼出恭去了,没想到这不到片刻就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手中还牵着一根麻绳,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搞什么?   林瀞瑶本来就被孙博忽然说出来的机密之事扰的心慌意乱,突然又见王岳那个莽夫敢在她的正阳宫如此撒野,当场便气的站起来,怒指着站在殿下一身肃冷之气的王岳,叱喝:“王岳!这是什么地方,能允许你如此撒野?”   老孙头也没想到王岳会忽然闹出这场戏,他这人素来对身边之人管教甚严,又想到王岳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难免心高气傲了些,只是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也跟着胡来?   老孙头刚准备戳着龙头拐杖斥责几声王岳,站在他身边的孙博却一下抓住祖父的手,阻止道:“爷爷,你且先看一看,孙儿觉得王岳虽然性格鲁莽,可他这个人向来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爷爷你也曾经说过,如果论武功、论家世、论才干,朝中比王岳优秀的人大有人在,可这九城兵马司总提督的位置却最后让他坐上了;就证明此人有着他人没有的优势,我们何不看看,他在太后面前折腾出这么一出,究竟是要干什么?!”   老孙头被孙博劝阻,苟同的点了点头。   而这边,王岳却是拉着手中的麻绳,一点一点的朝着林瀞瑶的方向走近,然后,在站定在所有人面前时,忽然嘴角勾笑,看向林瀞瑶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微臣贸然前来叨扰到太后,还请太后大人大量,不要与微臣这等武夫一般计较。”虽然嘴上说着求饶之词,可王岳此刻的表情却是没有半分的歉意和惶恐,只见他的眼神顺着麻绳的方向看远处看着,慢慢悠悠的继续说着:“其实不瞒太后,微臣刚才是与太傅大人他们一起来正阳宫的,只是刚到正阳宫门口,忽然瞥见一个偷偷摸摸的脏东西,本着担心太后安危的心思,微臣这才离开队伍独自一人前去查探,只是这不查倒好,一查,着实吓了一大跳。”   林瀞瑶脸色微白,看着王岳似笑非笑,似是而非的言语,总是觉得他真正要说的话,还没有真正讲出来;而将要讲出来的话,绝对是她意想不到的。   林瀞瑶抿紧了嘴唇,目光灼灼的看着王岳:“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王岳看着林瀞瑶,笑了:“太后想知道?”说着,王岳就又回头看向被麻绳绑着的另一段的尽头,洪亮的声音像是一剂炸雷,在偌大的正阳宫内轰然炸响:“清河王爷,你这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出现在太后的寝宫,又是这般模样,莫不是在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所以才在我等忽然到来之时,这样慌慌张张的匆忙离开?”   说话间,王岳狠狠地一拽手中的麻绳;紧跟着,就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忽然从殿外被抛拽进来;而在他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别说是殿内的所有人,就连趴在房顶上头看着一切情况的徐昭,都惊得差点一下从房顶上滚下来。   而此时,素玄恰好回到徐昭身边,看见徐昭张大了嘴巴,发直着眼睛直盯盯的瞅着正阳宫内,还以为她是被魔魇了呢,忙伸出手大逆不道的拍了拍徐昭的肩膀,道:“娘娘,你怎么了?”   徐昭讷讷的转过头,呆呆的看着素玄,伸手又指着下面殿内的情况,声音干哑的问:“沈正河怎么变成那副鸟样了?我只是让你把他抓住,可你……你不会是把他给轮了吧!”   ☆、034:微臣,不信!   听见徐昭这么说,素玄忙趴下往殿里一看,这不看倒好,一看差点崴了脚。   就看被麻绳绑住双手的沈正河一身狼藉、衣衫不整,连头上的金冠都快歪到耳朵上,更要命的是,此刻他衣衫大敞,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引人遐想的红红点点,再配上他走路双腿发软、后腰无力的模样,可不就是一副被人掏空了的虚弱模样吗?   只是,他刚才将人交给王岳的时候沈正河虽然被欺负的不轻,但也没到如此地步;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好好地一个大老爷们咋就变成了比小娘们还要虚弱的神态了呢?   素玄顶着徐昭的一眼促狭和满脸坏笑,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王岳那威武雄壮的身子上:“娘娘你尽管放心,就算属下是个属狼的,也不会对这外强中干的沈正河耍流氓;不过……”素玄眯着眼睛直盯向王岳的大腿根,一脸的坏笑:“王岳属下就不敢保证了,要知道沈正河可是给他戴了顶实打实的绿帽子,如果王岳一个想不通,觉得自己的媳妇被人睡了太糟心,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时抽疯睡了敢睡他媳妇的沈正河也未可知。”   徐昭被素玄如此大胆的话惊的打了个嗝,目光也随着素玄的话望向腿壮肩宽、走路带风、孔武有力的王岳,学着素玄的动作也摸着自己的下巴,深深觉得,王岳真的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   房顶上两个猥琐的家伙对着沈正河的胸口乱歪歪,大殿内,随着沈正河被拽出来的那刻,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诡异的凝重了。   林瀞瑶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此狼狈的沈正河,刚才不是让他走了吗?为什么又会被王岳抓住?还有他这一身糟糕的模样,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跟着目光又在沈正河的胸前裸露肌肤上一凝,红红点点、暧昧不明,这些印记可不是她留下来的,如果不是她,又可能是谁?   林瀞瑶自然不会想到可能会是王岳使得坏,她只会想到会不会其他女人在沈正河身上留下的;看着那些暧昧的痕迹,指不定当时是有多颠鸾倒凤、被翻红浪;想到这里,林瀞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被挑起,只要一想到这个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男人居然敢背叛她、期盼她、玩弄她,林瀞瑶此刻看向沈正河的眼神里,着实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杀气。   林瀞瑶愤怒着,王岳勾着嘴角冷笑着,至于站在一边的诸位保皇党清流们,却是还在惊愕着。   面前这一身狼狈的男人会是那个总是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清河王?众人都傻眼了,甚至还有几个忍不住伸手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要一阵阵的疼痛袭来,这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默默地告诉自己,真是沈正河啊,这下,似乎是有好戏看了呀!   孙博反应最快,大跨一步上前来到王岳面前,犀利精明的目光与王岳相视一对,王岳悄无声息中冲他点了下头,孙博便立刻洞悉了一切,“深更半夜、宫苑森森,清河王怎么这副模样出现在太后的寝宫?莫不是与我们一样,是来面前太后商量大梁大军压境之事?”   此刻的沈正河早就被王岳在进来前欺负的丢了半条命,他是个文臣,根本没有半点武功,落在武夫王岳的手中岂能讨到好处?   正如素玄所讲,他这一身的狼狈正是王岳的杰作,只是王岳这种直男,怎么可能会玩弄他这种表面上金玉娇贵实则却是一团草包的废物;想要把他折腾的不成人形实在是太简单,先找根绳子捆上一捆,再抽出腰带抽上一抽,担心他乱吼乱叫会引来他人,直接脱了棉袜塞进他嘴里;九城兵马司也专门设置有监狱,关押之人尽是军中犯了事的将士;而九城兵马司总提督这个位置不仅有管辖九城治安之权,更有将这些犯了事的将士们定罪之权。   只是王岳是个大老粗,最是不喜欢学着地方官员的样子拍着惊堂木、戳着水火棍,大喊几声’威武‘升堂之类的;凡是落在他手中的犯了事的将士,基本上都会被他二话不说的甩进监牢里先过上几道刑罚再说。   通常这一招还是很好使的,要知道军武之人最是烈性嘴硬,就算是犯了事也未必会乖乖的给你交代;但王岳这二话不说先上刑的手段更是狠厉,这一招不知让多少军中的硬骨头纯爷们中的纯爷们最后都哭天喊地、哭啼流泪的大喊招供。   所以,对付像沈正河这种软蛋,他根本就用不着兵马司中那些光是看见就犯怵的手段,只要一根绳子一条腰带,出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把沈正河折腾的进气比出气少。   故而,眼下当孙博质问沈正河的时候,沈正河就算是想控诉王岳对他做下的禽兽之举,他也只能张了张嘴发出几句宛若蚊蝇般的声响;可就是他的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更是让在场之人臆想连篇。   大家同为男儿,自然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能让一个男人变成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再加上沈正河这满身的‘证据’更像是在暗中提醒着众人,一定是他身上发生了荒唐之举。   林瀞瑶看着沈正河这般模样,更是气怒到了极点;可这个女人毕竟是多年来掌握朝局之人,纵然是被王岳的这一手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可很快就冷静下来,咄咄逼人的眼神直射王岳:“王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管怎么说清河王也算是我朝王爷,官拜一品,你不过是个二品武将,居然敢用一根   品武将,居然敢用一根麻绳绑着他?以下犯上,你该当何罪?”   王岳一听林瀞瑶这话,顿时松开手重的麻绳,做出一脸无辜状:“请太后明察,微臣是因为担心太后安危这才在后院角落无意间碰见了王爷,当时遇见王爷时,王爷便是这幅模样了,甚至比现在还要癫狂厉害;微臣这是担心王爷无状会冲撞了太后,这才用绳子绑了带上来。”说到这里,王岳声音一沉,目光扫向周围的保皇党一派:“请大家细想,如果真是我做下了以下犯上之举,还会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吗?这样做了,岂不是要给自己留下口实,对自己不利吗?”   王岳的这番话说得占情占理,立刻就赢来了不少人的迎合之声;再加上在场之人皆是喜欢与林瀞瑶作对的,换而言之,只要是林瀞瑶认为错的事,他们只要对着干认为是对的就好,只要林瀞瑶大喊着是对的事,他们只要跳脚嚷嚷是大错特错就行;王岳可是他们保皇党一派的人,此刻就算是王岳真的绑了沈正河,他们也会装作没看见;更何况,眼下明显是要有事情发生,他们才不会在这时候扯了王岳的后退。   林瀞瑶被王岳的这番话堵的脸色发青,目光向沈正河看过去,希望沈正河这时候能争气跳出来,哪怕是说一句‘是王岳大逆犯上’她也会立即要御林军进来,将他就地抓住。   可是此刻的沈正河,早就被王岳折腾的浑身发软,骨头发酥,别说是让他说句话了,就算是让他此刻哼唧上两声,他也必须要有那个力气才行。   孙博看着一滩软泥的沈正河,又瞅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林瀞瑶,步步逼近,道:“既然清河王此刻身体不虞,那就请太后给我等一个说法吧,为何王爷会在此时出现在正阳宫。”说着,孙博还看了眼王岳,将后面的这几个字咬的极重:“而且,还是被人在后门发现的。”   林瀞瑶手指猛攥成拳,一眼警惕的看着孙博;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这些不让她省心的家伙们,她早该处之而后快。   “王爷也是听说今日大宛边陲不宁,这才前来找哀家商易,怎么?孙爱卿你是不信吗?”既然对方阵仗已经拉开,林瀞瑶反倒是慢慢冷静下来;此刻摆明局势对她不利,切先不讲孙博是怎么知道梁帝发难是为了一个重要的人故意为之;眼下这一团乱麻才是她此刻最先解决的。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听说过低下有传言说她与沈正河之间有些不清不楚,只是那时就算是有些人想要兴风作浪,可苦于无证据,也不敢跳到她面前指证;但眼下不同,沈正河被王岳在她的寝宫抓了个正着,而且还是这副模样,如果她真的不给这帮老臣一个交代,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事,只会更加棘手。   这要林瀞瑶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朝堂之乱,当初如果不是上官无策率领龙腾军以强悍之姿一手将她捧上垂帘听政的至尊之位,恐怕她在那场洪流中也难独善其身;如今这场局面,虽然不似当日那般险恶,可一旦被这些总是对她作对的保皇党抓住诟病,她在想站稳朝局,恐怕只会是南柯一梦;毕竟,大宛是容不下一个跟外臣勾结、水性杨花的太后执掌朝政的。   孙博才不会相信此刻林瀞瑶之言,这些年来他们费尽心机只会扶持皇室正统,眼下这般好的局势,只要他利用得当,一定会扭转朝局;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必然不会让其从指缝中溜走。   孙博看着林瀞瑶闪亮着慧光的眼睛轻然一笑,轻飘飘的几个字,就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微臣,不信!”   林瀞瑶豁然瞪大眼睛疾言厉色的看着孙博,孙博却是依然保持着淡笑从容的模样,甚至还心情甚好的理了理自己的袖边,再抬头时,清亮的眼睛里锋芒正盛。   一旁,站在孙儿身边的老孙头手持着龙头拐杖看向自家这明显已经和林瀞瑶飙起来的爱孙,张了张嘴本想说句话阻止,可是忽然想到爱孙先才劝说自己阻止王岳的话,梗到嗓子眼的话立刻又被他咽下去;默默地攥紧手中的龙头拐杖,稍稍退后一步,却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孙博的身后。   这个永远站在保皇党一派中最前端的三朝元老,此刻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一支茁壮成长的后起之秀,给予他厚望,希望他能给死气沉沉的朝堂带来一方希望的亮光。   此刻,趴在房顶的徐昭将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一抹敬服之色出现在她的眼底:“这祖孙俩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存在,林瀞瑶如此心狠手辣,怎么就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的一道阻力?”   素玄在一旁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再混沌的朝局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两个持身心正之人,很显然,孙家就是这样的存在。”   “看来在我出手之前,林瀞瑶会先在这些人面前狠狠地栽上一个跟头。”徐昭笑了:“不过栽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由他们先出手,倒是能给我省不少劲儿。”   就在徐昭话音刚落,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一道刺眼的火花在天空绽放。   夜色森冷,雾气浓重,火花耀目异常,立刻就能吸引有心之人的注意。   听着那在空中骤然炸开的爆破声,看着那四散如花朵般的光火,徐昭微微扬起头,晶亮的瞳孔中照映出火花七彩斑斓的光彩,“开始行动了。”   与此同时   宛城厚重的城楼门口,原本聚集扎堆在一起的一帮人在火花升空的刹那瞬间集结,本来负责看守城门的护城兵诧异的看着忽然聚在城门口的这些人,举着手中的长矛,大喊:“时辰已到,已经关城门,尔等如果要出城就等明天,如果敢在城门前聚众闹事,小心尔等性命。”   “我们,就是要聚、众、闹、事!”一声清越温润的嗓音从后面传来,跟着,就看见这聚集在一起的百十号人齐齐朝两边散开,让出二个人能行走的一条小路,一个身着淡青色短衫的男子如月下漫步一般,不急不慢的走上前;待走到众人的最前面时,那人微微抬起头,一双含着细雨春风的眼眸似六月浮柳,带着盈盈的一弯笑容,亮相于众人眼前。   ☆、035:纸包不住火,斗,开始   裴峥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长剑,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就被他揭掉,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他本就生的极好,精致温润的五官如美玉一般柔和俊美,俊朗的没有半分攻击力,柔和的不带任何阴柔之气;这种气质相貌的男子本就很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和亲近,所以此刻,就算是他手持长剑,也不会让持枪警戒的护城兵太当回事,只当他是城中哪家富家公子想要硬闯城楼出城去玩,便又是一声相劝。   “这位公子,入夜时分城楼紧闭,这是规矩、更是律法,公子若想出城,大可明天起个大早,我等自然会放行;如果公子不听劝硬要闯上一闯。”话音一顿,将站在裴峥身后的众人横扫了一遍:“纵然公子带的人多,我们拼尽全力也是能拦住的。”   裴峥听着开口说话的护城将官,知道这些人都是属于九城兵马司的人;王岳这个人他私底下进行过了解,年纪轻轻就掌握宛城九城治安,手下的兵将虽然不多,可位高权重,又因性格耿直的原因,这些兵将在他手里都被他训练的颇有章法;如今这小小的护城官三言两语的几句话,虽说讲的不多但却句句在理,着实要人敬佩王岳的带兵之能。   只是,就算是如此,他今晚为了计划也必须闹上一闹。   裴峥身后带领的人少说也有上百名,里面有他镇国侯府的护卫更有随着素玄一同潜入宛城的翎羽卫;按照徐昭的计划,他今晚必须在宛城的城门楼子面前狠狠地闹上一场这才才能让林瀞瑶认为镇北军的军属逃出城了;所以,就算自己不喜欢舞枪弄棒,今天晚上他都要在这里好好地演一场戏给林瀞瑶看。   裴峥双手抱胸,锋利的长剑被他抱在怀里,抬眉看向面前只有三四十号的护城兵,学着徐昭使坏前那副懒懒洋洋的模样,声音缓缓地说道:“今晚我们就是要出城,你们想拦着大可以出手,只是,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一落,裴峥就举起手臂,身后的上百护卫立刻发出一声轻啸,兵刃拔出的动作整齐划一,噌的一声划破夜色,让这浓浓的深夜立刻染上了一层铁血的味道。   此刻,守城的护城兵这才察觉到一丝古怪来,守城的将官紧盯着裴峥,在天子脚下当值的人,几乎都有双火眼金睛,是不是贵人只要一眼就能立刻辨出;此刻的裴峥虽然穿着简单,身上并无华丽的彰显身份的物件,可是守城的将官还是一眼便看出他出身不凡;要知道,只有真正的荣华富贵才能养的出这般不惊不辱,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之人。   可如今,眼前的这位贵人似乎来者不善,再看他身后的属下那一双双夹杂着嗜血光芒的眼神,守城将官将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招手叫来一员小兵:“快去司内调集人手,此时大人正在宫里,也传个消息过去,告诉他,有人要硬闯出城。”   小兵领命,立刻掉头就跑。   而这一幕正好落在裴峥的眼里,一抹淡笑出现在他的嘴角;赶紧去通报吧,赶紧把事情闹大吧,最好将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林瀞瑶的耳朵里,此刻阿昭人还在皇宫,虽说有素玄保护,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唯有赶紧将阿昭交代给他的事完成了才能去找她、保护她。   想到这里,裴峥扬起来的收猛地一落下,跟着,一声鼓舞士气的呼喊声便从他的嘴里喊出来:“儿郎们,打开城门,救人出去!”   话音一落,身后的数百身经百战的护卫们顿时化作离弦之箭,银亮森冷的兵刃被他们高高举起,一声声咆哮的怒喊声瞬间炸响了整座宛城的夜空。   与此同时,街道两边本是紧闭的店铺商铺的大门被人‘噗通、噗通’的依次打开,如过江之鲫的人群立刻从里面涌出来,而这些人,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他们手无寸铁、老弱妇孺皆有,而在他们身上,清一色的穿着青色的短衫棉服,棉服背后,一个硕大的‘段’字在乍然亮起的火光中尤为刺眼。   护城将官毕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在看见那黑压压的人群朝着他们冲来时,立刻脸色大变,拔声高喊:“快守好城门,这些人是镇北军的军属,一个都不准放走!”   喊完这句话,护城的将官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倒流了;直到这一切他才恍然觉悟,眼前这一幕哪里是什么纨绔公子想要夜闯城门出城去玩,分明就是北方镇北军派来营救镇北军军属的;他在宛城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镇北军军属存在的某种意义。   当初太后费尽心机的将这些人从北方调来,就是为了牵制日益庞大的镇北军;如果此刻让这些军属离开这里,镇北军就再无后顾之忧;最近,他听说北方镇北王府似乎有些异动,此刻若是再让这些军属脱离宛城、失去对他们的控制,要知道,那可是四十万大军呐,放入丛林的狮子没有了绳索的钳制,届时,迎接大宛的将会是什么,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护城的将官越想越后怕,连抽出长剑的动作都带着颤抖,哑着声音怒喊:“守好城门,一定要等到大人回来!”   ‘嗖!’的一声!   就在护城的将官举着手中的长剑再次喊出一声命令的同时,一搜冷箭带着破风之势从街尾夹着星火直戳戳的就朝着那高声呼喊的将官射来;甚至连裴峥都只是觉得眼前一道火光一闪而过,跟着,便看见那张大嘴巴正在下达命令的将官赫然像是被定住一样,睁大了眼   被定住一样,睁大了眼睛木呆呆的看着前方,而在他的眉心位置,一根短箭直戳中心,两道血痕渐渐从短箭制造的伤口处流出来,不过是几息时间,将官便一脸是血,‘砰’的一声,全身僵直的向后摔倒,扬起半丈高的灰尘。   裴峥正率领着身后的护卫往前冲,被护卫保护在最中间的部分镇北军军属也在随着计划脚步飞快的往前移动;可是,当那守城的将官倒下去的那刻,裴峥忽然刹住脚步,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卫和翎羽卫;无声中,带着质问和疑惑。   被裴峥的眼神看得一愣的众人也皆是一脸茫然,再看向那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将官时,皆是无辜状;众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可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明白了对方的言语。   这一箭绝对不是他们射的!   既然不是他们射的,那又会是谁?   就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时,从街尾,一阵阵雷动般的马蹄声呼啸而来;原本负责守卫城门的护城兵在将官倒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乱了方寸,此刻再听到那声声压迫而来的马蹄声,那可是战马的马蹄声啊,宛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裴峥幽目清冷的看着到死都睁大眼睛,手持长剑的将官,想到就在刚才,他还在为这出言劝阻的将官暗道一声好,却没想到半柱香的时间还没过,先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已命踏黄泉;究竟是谁?是谁杀了他?又是为何要杀他?   裴峥霍然抬起头,看着随着将官的倒下已丢盔弃甲、目露慌乱的守城士兵,高声一喊,道:“来人!保护他们!”   先前还是对立的两拨人,此刻却诡异的站成了一线;别说是这些守城的守城兵了,就是连常年跟随在裴峥身边的护卫和翎羽卫们都惊讶了一下。   不过好在他们向来服从性极强,就算是怀疑此刻裴峥的用意,也会立刻包围上来,将瞬间就没有了丝毫战斗力的护城兵围在正中间。   雷动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随着马蹄声的到来,两排火束被一字拉开,拜这些火光所赐,裴峥等人终于看清楚来者是谁。   “是绿营!是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的绿营!”   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护城小兵突然拔声喊道,颤抖着手指,难以置信的指向那一袭杀气腾腾而来的骑兵:“是他们杀了赵队正!为什么?为什么?!”   随着那一声声质问的‘为什么’;所有被围在最中间的护城兵士都红了眼眶,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前一秒他们还在听从队正的训话拼死保护城门,后一秒队正就一身血泊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睁大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苍天,而他们,却被本应该兵戎相见的‘敌人’救下保护在最中间,而应该是他们友军的绿营,却骑着烈马、举着宽刀,对他们露出杀气腾腾的肃杀之意。   此刻,别说是这些小卒,就连裴峥都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些护城的兵卒他救的对。   “为什么绿营要杀赵队正?他们除了杀赵队正,是不是还要……”一群被保护在最中间的护城兵卒眼神慌乱的喃喃自语,睁大的眼睛里带着不甘,更带着迷雾般的不解。   “不!杀赵队正的人不是绿营,而是这些妄图带着镇北军军属逃离宛城的反贼;至于你们……”一声阴冷刺耳的女声从雷动的骑兵队伍中传来,徐徐缓缓的在众人耳边响起:“你们也将会是他们杀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身骑枣红色骏马的女子披挂着白色的大氅在绿营诸多军官的保护下似一只骄傲的母孔雀出现在裴峥面前,刻薄的嘴角微微抿起,带着难以言说的狠厉;目光在看见裴峥真正的容颜时,迷醉般的眼神先是一眯,跟着像是被毒蜂蛰了一样立刻惊醒,一双幽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阴沉:“赵管事,两日不见,莫不是不认识本郡主了?”   裴峥微沉眉眼:“沈凝萝!”   而此刻同时   宛城西北处的一座小秃山上,靠着草木树林的遮蔽,一队缓缓行动的冗长队伍相互搀扶依靠着正在往山林中慢慢的走着。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老弱妇孺,甚至还有部分人还是身带残疾,行动颇为不便,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努力的往前走着,哪怕是脸上染了风霜,身体已经有些疲累,可那一双双冒着亮光的眼睛里却是闪烁着喜悦的光泽。   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从那个画地为牢般的驻扎地离开了;只要能离开那里,不再成为北方儿郎的牵绊,别说是让他们半夜爬山,就算是让他们此刻跳入悬崖,他们也是乐意的。   “先生,我们从今往后就要住在这山里吗?”   沉默的队伍中,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跟大人脸上沉静又暗暗的喜悦相比,他们的脸上却是大大的写着新奇之感;要知道这座小秃山以前可是个坟场,听说经常闹鬼,以前跟其他小伙伴们玩闹的时候,还说要举行一次‘试胆大会’,地点就是选在这小秃山上;最后大伙儿都因为太害怕了才决定放弃;如今他们这些人出现在这里,虽说先生已经告诉他们那些闹鬼是假的,可毕竟是孩子心性,还是有些害怕的。   听着那怯怯小小的声音,傅天泽低下头看向身边闹晃着大脑袋的小男孩儿,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壳,道:“虎子别怕,这里只是我们暂居的地方,很快我就能回家了。”   了。”   “回家?是那个不准我们到处乱跑,还派人监视我们的家吗?”名唤虎子的小男孩儿立刻不愿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回那个家。”   听见孩子如此稚嫩的声音,此刻别说是傅天泽了,就连路过傅天泽他们慢慢往山上走的其他人,都在此刻露出了一丝痛色。   “傻虎子,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家。”傅天泽声音尽量柔和的安抚道:“我们是要回北方的家;虎子不是告诉我,你爹爹就在北方吗,你很快就能看到你爹了。”   “真的!”虎子顿时露出幼白的贝齿,笑的见牙不见眼:“我爹是将军,是段王爷手下的将军,爹爹说,跟着王爷能保护我们,能保护国家,还能保护很多很多人;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爹了,我爹看见我不知还能不能认得我;先生你看,我都长高了,你说我爹能一眼认出我吗?”   听着孩子稚嫩的嗓音,傅天泽会心的笑出声:“当然能认出来,天下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   得到傅天泽的肯定回答,虎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开;只是小家伙在离开时,已经一扫先才的害怕,而是哼着北地的小曲儿,嫩嫩的嗓音,听的要人心口发软。   看着虎子活蹦乱跳离开的身影,傅天泽却是站在原地一眼幽深的面朝宛城城楼的方向看过去;此时此刻,恐怕那里已经开始了吧。   经过今晚这么一闹,恐怕所有人都认为镇北军的军属已经逃离了宛城,却不知这原来是一条声东击西的计策;当初为了取信于人,他甚至不惜代价的从镇北军的军属中挑选了数百名腿脚还算不错的真正军属交给了裴峥,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而裴峥也亲口向他保证,绝对会将他们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   一个都不少的带回来,这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他相信裴峥,此人绝非他的长相那般温润无害,要不然,也不会被徐昭带在身边。   *   正阳宫内,已渐露剑拔虏张之势。   “微臣,不信!”   在孙博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林瀞瑶的脸色算是彻底沉了下来。   “孙爱卿,你可知自己的这个回答,让哀家很是不满!”   孙博笑了笑:“微臣素来鲁钝,向来说话直爽,若是说出让太后不喜、亦或者是讲出让您的隐秘之事,还请看在微臣耿直忠诚的份上,请太后宽宥原谅。”   这话说的着实狂傲了些,根本不像是平常孙博给人的感觉;如果说平常的孙博让人有一种随波逐流的闲适感,那么今晚的他,则是用流水变成了坚冰,分分钟都朝着林瀞瑶狠刺过去。   果然,永远都喜欢操控全局的林瀞瑶怎么可能受一个臣子的胁迫和挑衅,立刻便勾着唇角讥讽的笑出声来,坚硬的金甲随着她手指的飞快动作而发出一声声的擦响,就像一只正在舔舐利爪的母豹子,阴测测的看着孙博:“孙爱卿认为,哀家有什么秘密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既然话已说开,孙博自然不会再藏拙,直接站直身板,眼神咄咄的看着林瀞瑶,跟着指向此刻瘫倒在地的沈正河,声音朗朗、字字珠玑:“太后,您可知宫闱之乱是何意?”   “孙博!你大胆!”   “太后,究竟是微臣大胆还是微臣说了句实话,你我心知肚明!”看着怒跳起身的林瀞瑶,孙博面不改色,继续道:“清河王爷这一身暧昧的痕迹和怪异的样子实在是要人费解,一个外姓臣子夜深人静的出现在一宫太后的寝宫,还是这般衣不蔽体的模样,被人抓住的时候还是鬼祟模样;难道太后不应该给微臣和诸位大人一个真正合礼的解释吗?还是说太后给不出一个真正的答案,因为让清河王变成这般模样正是太后的杰作?”   纵然林瀞瑶脸厚如城墙,此刻被孙博这样大喇喇的戳破,立刻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这还不是她做下的。   “你、你……来人呀!”怒而发声的林瀞瑶颤抖着娇躯怒喊着:“将这个满口胡言的乱臣给哀家叉出去!”   “太后!”孙博陡然变大的声音如一剂响雷立刻在大殿中震响,就连站在一旁的老孙头都跟着抖了一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爱孙,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嗓门这般大了:“太后这般急躁,莫不是真的被微臣给言中了?”   林瀞瑶的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最后又变成了一边雪白;坚硬的金甲被她攥在掌心,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细白的指缝滴落在奶白的绒毛地毯上;就在她怒急哆嗦着嘴唇要将孙博狠狠处置的时候,原本站在孙博身后的保皇党一派悄无声息中慢慢移动着步子,然后齐齐朝着孙博围笼,将他保护在身后。   林瀞瑶咧嘴冷笑:“诸位大人,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何意?”   老孙头终于在此时又站出来,戳着他的龙头拐杖,指向萎靡不振倒在地上的沈正河,问:“还是先请太后解释一下,为何清河王这般模样出现在正阳宫吧;要知道,这宫闱之祸可是不容小觑的。”   看到此时,如果林瀞瑶再不明白,那她就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十数载。   看来这些老家伙们,是一定要在她的头上安一个宫闱之祸的名头了,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旧情可念;她也真是天真,早在王岳将沈正河抓进来的那刻她就不应该跟他们多费口舌,直接一网打尽便可;不过好在现在   过好在现在再做,为时不晚。   “既然诸位大人想要听哀家的一个解释,那就留下来慢慢听哀家说吧。”   此话一出,在场都是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林瀞瑶的意思。   老孙头把龙头拐杖戳的梆梆响:“林氏,你敢幽囚朝中大臣?!”   老孙头的一声‘林氏’算是彻底和林瀞瑶撕破脸面,而林瀞瑶面对这老孙头如此不客气的称呼,只是掩袖一甩,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说道:“诸位大人不是在逼问哀家清河王一事吗?既然大人们想要知道,哀家自然是知无不言;怎么,现在哀家要说了,你们却又不愿意留下来听吗?”   话音一落,从正阳宫外冲进来上百名手持利刃的御林军,各个凶神恶煞的朝着殿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朝臣们渐渐逼近。   林瀞瑶的打算十分简单,既然自己最隐晦的秘密被他们撞见,那就留他们不得。   而就在御林军渐渐逼近的同时,被众人保护在最中间的孙博忽然开口:“太后,难道你不觉得殿里少了一个人吗?”   林瀞瑶一个激灵,忙扫视殿内一圈,最后当目光落在掉在地上的麻绳上时,尖利的声音惊喊出来:“王岳呢?”   孙博笑嘻嘻的摸了摸下巴,眨眨眼睛同样问道:“是呀,王岳王大人呢?”   “来人!封锁六宫,不许任何人出入,一定要将王岳找出来!”林瀞瑶目眦欲裂的瞪大眼睛,斩钉截铁之声从她嘴里快速的蹦出来;要知道,王岳可是手握兵权之人,虽说他的九城兵马司兵力并不多,可是,如果被他跑出去,那今晚发生在正阳宫的一切,都会纸包不住火。   ☆、036:谈判   王岳早就在和孙博交换几个眼神后便悄悄地站在保皇党一派众臣的身后,然后趁着孙博与林瀞瑶纠缠时,悄无声息间,就离开了正阳宫大殿。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与林瀞瑶暗中作对,虽说颇有成效但一直效果甚微,眼下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抓住林瀞瑶的小辫子,孙博不会放过,他自然更是不会;要知道沈正河之所以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都是这个女人一手提拔上来的;眼下他与沈正河有仇,自然也把林瀞瑶算上一份,只要能整死这两个人,别说是要他公然绑了沈正河当着众臣的面给林瀞瑶难堪,就算是让他起兵逼宫,他也会做所不惜。   只是,他与孙博都极为了解林瀞瑶的行事作风,十几年前的那场朝堂风波正是因为他们低估了这个女人,这才让大宛政权落入这个女人的手里;眼下的局势虽然与当年相差甚远,但他们也知道,林瀞瑶被逼急了绝对会狗急跳墙,而他们唯一自保的办法就是提前一步控制宛城,决不能当年之事再发生一次。   可是说,今晚之举已是破釜沉舟,胜了,自然会将这个喜怒无常、心思诡诈的女人彻底压下去,但如果败了,恐怕这些年来辛苦经营的一切都会成为泡沫;不过,哪又怎样,成王败寇但求一个问心无愧,这些年来他们领受朝廷俸禄,先天下忧而忧,已是无愧于天地良心;如果真的此次事败,到地下面见先帝,他们也能骄傲的抬着头;告诉他,这些年来他们始终不忘是上官皇族的臣子,忠诚的永远都是大宛。   王岳是一员武将,又经常进宫面圣,自然是将宫内的条条道道摸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急急出宫,走的便是又近又人烟稀少的宫道;只是,就在他一个转身绕过回廊后的花丛正要走出正阳宫的势力范围时,眼前忽然一道银光一闪,跟着兵刃上带着的杀气朝着他扑面而来。   毕竟是见惯了刀剑杀伐之人,王岳在寒光逼面而来的同时便立刻做出后空翻的动作,堪堪躲过这厉害的一剑,跟着双手往后腰上一伸,两把柳叶刀便出现在他的手中,闪烁着丝毫不逊色与来着的寒芒。   进宫还带着利器兵刃?可见这位王大人也是个不拘一格,视规矩与无物的人物。   徐昭拍着手从拱门处的拐角口走出来,此刻她一身男儿打扮,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揭了下来,一张被保护了许久的真面容赫然出现在幽亮的宫灯之下,那张遗传了上官氏精致容貌的脸颊大大方方的出现在王岳面前,没有半分遮掩。   王岳拧着眉心、眼神不善的看着忽然出现的漂亮少年,黑色的短衫穿在他身上,将他并不是很高大的身型衬得颇为笔挺,不过,真正让王岳心口一惊的时面前少年的长相,那带着尊贵之气和精致轮廓的相貌,他怎么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熟悉;尤其是那微微挑起来带着一股散漫轻笑的嘴角,怎么瞅着那么像上官皇族最招牌的笑容呢?要知道,这招牌笑容可是被上官无策那个大煞星发挥的淋漓尽致,别说是宛城了,就连整个大宛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来者是谁?居然敢夜闯皇宫?莫不是嫌活的太久找死来了?”虽然心里有太多疑惑,可很显然现在根本没时间给他细想的功夫;诚如他开口所问的,他现在更好奇来者夜闯皇宫的目的。   要知道今晚可是有大事发生的,可偏偏宫里却接二连三的被外人闯入,先是被一个他颇为看得上的一个杀手闯进来,跟着又出现这小子。   王岳脸色不善的抿了下嘴唇,他一身武功,此刻又眼见着能出宫去,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可此刻身陷正阳宫的那些人几乎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还有不少都是年纪大到只能喝粥的年纪了;如果再让这些身份不明的家伙在皇宫里乱窜,届时就算是林瀞瑶不动手伤害他们,这些人保不齐也会伤了他们;那他这样急急的出宫去调兵,又有何用?   看王岳一眼不善的盯着自己,徐昭笑着耸了耸肩,对着空气就喊了一声:“素玄,出来吧。”   话音一落,素玄黑色的身影就像一只大蝙蝠‘呼啦’一声便飞到王岳面前,王岳是认识素玄的,看素玄出现,忙收了手中的柳叶刀,诧异道:“怎么会是你?”   素玄‘噌’的一声就将手中的短箭插入剑鞘,硬朗的脸上勾着笑色,对着王岳便是一拱手:“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到这里,王岳立刻反应过来,看着徐昭:“你们是故意将沈正河交给我的,说!你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大人何必如此警惕,也许我们的出现能帮到王大人你呢?!”徐昭上前走了一步,直接开门见山,问:“大人这样急急出宫,可是为了去调派兵力?”   王岳深吸一口气,心底的惊讶之色更浓;可他此刻却是紧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而是双目如铜铃般紧盯着徐昭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判定眼前这小子是个不会武功的,可是,能让这个会武功的‘杀手’听命与他,可见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老大。   既然如此,那他只要盯着眼前这少年的一举一动便可,此人来历不明,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看出王岳的不信任和警惕,徐昭也不放在心上;甚至她还颇为理解此刻王岳的处境,如果这件事搁在她身上,恐怕她还未必有他如此好   怕她还未必有他如此好的定力。   徐昭上手背在身后,在原地来回踱步,道:“小子无状,就擅自做主先猜一猜王大人此刻的心思。”说着,徐昭就对着王岳善意的一笑:“当你在抓住沈正河的那一刻起,就决定利用他拖林瀞瑶下水,这些年来林瀞瑶把持朝政,将大宛的朝堂搞的乌烟瘴气,当年先帝还在位时重用的朝臣依次被打压,反而是那些投机取巧、阴险小人之辈渐渐得到重用;看到这样的朝堂,但凡是有点男儿血性、投志报国良臣都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朝堂上就有了保皇党一派,我这话说的对与不对?”   王岳的眼底有一丝波动,虽说他依然不说一语,可明显脸上警惕的神色已然淡了许多。   徐昭继续道:“这些年来你们与林瀞瑶斗智斗勇,也算是有点效果,可是这点效果却是收效甚微,而你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再跟这个女人耗斗下去,因为你们知道,再这样拖延下去,只会是徒增大宛的内耗罢了;尤其是在大梁新君登基之后,你们的危机意识更重,生怕哪一天大梁新君会举兵来犯,因为你们知道,现在大宛就像一只重病的雄狮,纵然威风犹存,可却只是一个空壳子,看上去好看罢了;所以,为了解决眼下的困境,你们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发难林瀞瑶的机会;而今晚沈正河的出现,就让你们找到了这个机会。”   徐昭的眼底带了几分笑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正河身上的伤是你故意为之;因为你知道,朝堂下有不少关于林瀞瑶和沈正河的暧昧传言,这些传言以前之所以没有被人证实,那是因为一来也没人敢去正大光明的挑衅林瀞瑶,还有一个原因是你们没有证据;可今晚在你逮住沈正河之后,你就想到,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亲自创造证据,只要能踩倒林瀞瑶,哪怕是无中生有,也要不惜一切代价。”   王岳冷笑一声:“看来我的想法你倒是摸的很清楚。”   “不是在下摸的清楚,而是我认为,像王大人这样的铮铮铁骨的军中男儿,怎么可能会像沈正河之辈的腌臜小人,匍匐在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脚底下,恬不知耻的过着昧着良心的荣华富贵的日子。”   “你用不着捧我,我做这些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林瀞瑶如今的地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我又怎能甘心为这样的人卖命;当年,先太子疯癫痴傻,先帝离奇薨逝,其他皇子皇女命丧黄泉,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是个巧合,实则杀机重重;明知是疑惑,我怎能不查?明知那个女人包藏祸心,我又怎能纵容恶势壮大?”说到这里,王岳目光幽亮的看着徐昭:“倒是你,我从未在宛城见过你,你却似乎对宫中之事了解甚清,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大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大人现在只要清楚一点就可以了,那就是我绝对不会是你的敌人;大人尽管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今晚现身,我只是有件事,需要大人来帮忙。”   王岳拧了下眉:“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还要给你帮忙?”   徐昭耸了耸肩:“的确,这个请求是很可笑,但大人不妨听一听。”   “你说。”   徐昭抬起头,望向宛城城门的方向,声音悠远而低沉:“王大人执掌九城治安,今天晚上,在下有一些朋友需要紧急出城,大人此次出宫想必是回九城兵马司的衙门,如果有手下汇报此事,还请大人能够高抬贵手,将城门打开,放他们出行。”   “《九城治安条例》中清楚明白的写着,除非是军情大事,一般情况下城门会按时开放关闭,如果有人想要强行出城进城,必须手持军机令牌;这是规矩、也是律法,你刚才的那番话可是要我无视我大宛律例的意思吗?”   徐昭笑问,目光落在他刚才还手持柳叶刀的大手上:“在下认为,王大人可不是那种会被规矩律法绑定的人。”   顺着徐昭的目光往自己的手上一看,王岳立刻就明白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气息一噎,语气不耐道:“你要让我放人出城,总该告诉我那些出去的人是谁吧。”   徐昭大步娉婷的往前走了一步,腰背挺直、语气严肃:“是林瀞瑶费尽心思从北地调进宛城的,镇北军军属!”   王岳脸色一僵,如冰霜的脸上立刻腾起了难以置信之色,再看向徐昭时,连语气都有些颤抖:“你、你究竟是谁?”   徐昭摆了摆手,转过身就朝着正阳宫的方向大步走去,素玄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只听见她清扬的嗓音在夜色中,如一幅山水画卷,徐徐展开:“我是来找林瀞瑶讨命的人,大人还是不要在宫里多浪费时间了,你尽管放心,正阳宫的那些老家伙们我会帮你护着,你还是赶紧出宫,将能调用的人调用起来;宛城,不,是大宛,要乱了!”   站在原地的王岳听着徐昭的声音,就算是将拳头攥的跟铁块一样硬,可还是压不住从骨子里伸出来的颤抖;再抬起头看向那渐渐没入夜色中的挺直背影,沉静的眼神中卷来了暴风雨将要前来的雷云。   *   徐昭徐步慢慢的朝着正阳宫的方向走着,就算是远远看见提着宫灯的宫人和御林军,也不闪不避,似乎就像是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随行惬意。   看着这样的徐昭,素玄着实敬佩的长吐了一口气;不愧是被他们皇上看上的女人啊,明明是偷偷潜进来的,却一点做贼心   一点做贼心虚的意思都没有,光是这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娘娘,属下刚才被你的举动给吓坏了。”素玄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徐昭身后小心翼翼的抱怨了一声。   徐昭头也不回,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嗯!不愧是军武立国的王朝,连皇宫都设计的如此一丝不苟,这般有肃杀之气;只是,天天住在这种地方,时间久了会不会得精神抑郁啊,看来以后等她‘娘子’登基后她要给他建议一番,把皇宫好好地重新修缮修缮,虽然没必要弄得跟大梁的皇宫一样搞得金碧辉煌,但也尽量弄得花团锦簇、富贵祥和一点;瞧瞧这直上直下的回廊,走着多费劲儿呀,知道的人会觉得这样的设计风格别具一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宛的皇宫是个演武场呢。   “我怎么吓着你了?要不要我给你揉揉你的小心口呀?”徐昭懒洋洋的开口说着。   素玄忙抱着心口,大脑袋摇晃的像个拨浪鼓:“千万别,要是被皇上知道你对我动手动脚了,恐怕我会立刻没手没脚。”   徐昭回头,瞪了眼这乱用成语的傻缺;谁对他动手动脚?臭小子美的他。   素玄像是没看见徐昭的白眼一样,继续道:“娘娘本来在房顶上好好地趴着,忽然说要去找王岳,难道这还不够吓人?”   听到这句话,徐昭停下脚步,又往城门的方向远眺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还是坚持着一直望着:“我也是临时起意,总是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恐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能结束。”   “娘娘是担心世子爷?”   徐昭沉默的一点头:“看守城门的是九城兵马司的人,其实守城的兵卒并不多,裴峥只要按照计划一股带气的领着人往外冲,再加上有翎羽卫和他的侍卫保护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我总觉得心慌,觉得似乎是有意外发生。”   “娘娘请放心,翎羽卫可都是高手,绝对不会让世子爷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军属们出事的。”   徐昭又一点头,声音怅然道:“是啊,我应该放心的;不过,给王岳讲一声也是为了应付万一,都说天下兵将一家人,老疯子和段清镇守北地几十年,镇北军的军威在大宛赫赫传响,王岳的性格耿直忠肠,如果让他知道今晚出城的人会是镇北军的军属,看在镇北军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太刁难。”   说到这里,徐昭又是一声长叹:“好了,不说这些了,就算真的有意外发生,依裴峥的性格也不会坐以待毙,或许还会让敢刁难他的人死得很难看;现在,我们该去见一见那个老女人了。”   ☆、037:叫声相公听听?   正阳宫大殿内,看着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的保皇党一派,林瀞瑶脸色僵硬的怒视着对她笑语颜颜的孙博,冰冷的声音字字清晰的从她嘴里挤出来:“就算是跑了一个王岳,你们也休想将哀家怎样。”   说完,林瀞瑶长袖一挥,卷起的烈风吹的琉璃盏上的灯火微微一闪,对伺候在身侧的宫侍,道:“将清河王扶下去,叫正阳宫伺候的女医给他瞧瞧,就说是哀家的命令,三炷香过后王爷如果还是这副模样,让她提头来见。”   宫侍应了一声,就忙走上前两人将瘫倒在地的沈正河扶起来,急急忙忙的就朝着内殿方向走。   孙博等人倒是不拦着,再说,此刻就算他们想拦,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他们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林瀞瑶又何尝不是准备和他们硬碰硬;现在,他们只销看着就好,至于接下来的局势会偏向哪方,相信很快就会见分晓;真心希望王岳能够成功离开皇宫,要知道这些年他们保皇党一派也在下面费了不少功夫,为的就是有一天真的与林瀞瑶火拼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太被动,而那些存留在宫外的势力,如果运用得当,很有可能还会压林瀞瑶一头。   孙博看着被宫侍连拽带扶的沈正河的背影,安抚性的拍了拍精神略显紧绷的祖父,如狐狸般狡猾的眸子灵黠的转动着,就算是面对此刻愤怒不已的林瀞瑶,依然不见半分胆怯,而是在一声轻笑中,说着看似颇为风凉的风凉话:“看不出来,太后对清河王还挺一往情深的。”   林瀞瑶与沈正河之间的秘密几乎算得上死都不能随便拿出来言说的秘辛,就算有一天真的被人拿了证据公布在众人眼前,对于这种皇室丑闻,为了皇族颜面更是不能被人轻谈;可眼下,孙博却像是不知道这些规矩似的,张口就来,着实要跟在他身后的朝臣们和端坐在凤榻上的林瀞瑶脸色一白。   对于自家孙儿,老孙头向来是十分骄傲和放心的,可眼下将爱孙张口就说这种话,就算是他向来是个护犊子的,也有些不认同的爱私底下扯了扯孙博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博儿,这话不能乱讲。”   如果是以前的孙博,听到这话自然是会闭口不言、再不谈起,可眼下,他在抓住林瀞瑶的痛脚后怎么可能还会手下留情?宛城不少认识孙博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温厚谦虚的谦谦君子,可却不知,这小子内藏腹黑,永远都用最无害的态度包裹着自己的本性,可一旦发起狠来,就算是亲爷爷祭出先祖所赐的龙头拐杖都未必能压得住他;由此可见,他是一个外圆内尖的性格,绝对不能用寻常的眼光审视他。   此刻对他来讲,御林军将他们团团围住,想要离开皇宫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了;林瀞瑶对他们的杀心已起,他们现在也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压在逃出去的王岳身上;既然现在他们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何不在大难临头之前恶心恶心这女人?   到时候,就算是王岳来不及回来救他们,他也能图个嘴上痛快,死了也不觉得太憋屈。   所以,就算此刻被祖父阻止,孙博依然嚣张乖戾,看着林瀞瑶难看的脸色,继续不怕死道:“太后对清河王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是有理由的吧。”说到这里,孙博眸光一凝,幽亮的眼睛里带着洞察世事的聪慧,慢慢的说着:“依太后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找个男人一响贪欢,大可以找到比沈正河更好的,可你偏偏却选中了这样一个扶不起来的烂泥,这种做事风格,可不像太后您往日的行事作风。”   本来还想阻止孙博继续说下去的老孙头被他这三言两语的几句话一下给调起来兴趣,甚至连站在孙博身后的其他保皇党臣子们,也是一脸的好奇不解;其实,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要知道,当初在他们初次听闻林瀞瑶可能和沈正河暧昧不清的传闻时,他们可是决计不信的;只因沈正河此人太过平庸油滑,这样的人林瀞瑶是绝对看不上眼;可如今证据摆在眼前,林瀞瑶的态度又让他们更加确定;所以,他们倒是更好奇,只会耍些小心机手段的沈正河究竟是哪里出彩,能让林瀞瑶一改自己往日的本性,看上这样一个人。   孙博看着阴沉着脸不言语的林瀞瑶,又回头看了看一个个全部都直楞起耳朵的保皇党一派们,微微一笑,状似无疑的说了一句:“以前,我的确是想不明白沈正河是哪里足够吸引人,能赢得我们执政太后的青眼,可就在刚才,看着沈正河的背影,我突然发现,他走路的神态,轻笑时做的小动作,甚至在专注看人时的神态,都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太后应该知道是谁。”   林瀞瑶的脸色雪白:“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太后留下微臣等人,不就是要同微臣们说一说沈正河吗?如今微臣提起来您应该认为我们很配合才对,怎么又开口阻止呢?”孙博慢慢收起脸上狡黠的笑容,忽然肃穆微微扬起,尊敬的看向头顶上方,声音轻叹道:“恐怕连先帝自己都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将他模仿的那般相似。”   说着,孙博又一看林瀞瑶,眼睛里的尊敬之色尽退,剩下了一片哧讽的薄凉:“这些在我看来只有七八分的相似,恐怕在太后你的眼里,应该是十成十的想象吧;如果可以,恐怕沈正河连自己的相貌都想变成先帝那样,因为他比谁都了解你,了解你对先帝的心,对先帝的情   先帝的心,对先帝的情,还有对先帝得不到的恨和仇!”   “你闭嘴!”林瀞瑶双眸充血的怒视着孙博,一股难言的羞辱感铺天盖地般的朝着她袭来,这么多年被她小心隐藏的秘密,居然会在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戳破;如果可以,她恨不能自己挖出一个洞来,或将自己藏起来,或者将这多嘴的混蛋就地掩埋。   而此刻,听到孙博之言的诸位大人都作出恍然觉悟状;要知道,当年先帝独宠皇后可是在大宛人尽皆知的事,而皇后的同胞姐姐也就是现在坐在大宛最尊贵位置上的林瀞瑶却是入宫数年从未得到帝王的半分宠幸,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也是最痛的耻辱。   但从中也能看出,林瀞瑶或许对先帝是存了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随着胞妹一同进宫为妃,日日面对着嫡亲的妹妹要恭敬地磕头行礼,面对着被帝王宠爱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亲人自己却是夜夜孤冷;这份隐忍、这份默不作声的等待,何尝不是一个女人背后倾心的付出;但同时,也能看出林瀞瑶绝对是个城府极深、心思深沉的人,在面对最能暴露本性、最是自私霸道的爱情面前,她都能甘心退让到这一步;一旦在她狠下心的时候,恐怕世间之事没有她完不成的。   只是,让人可笑心疼的是,得不到真正的爱情,她却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假象;沈正河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费尽心机的模仿着先帝,希望能够吸引这个可怜女人的注意,很显然,沈正河的这个举动,成功了。   他得到了林瀞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而林瀞瑶,也从沈正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想拥有却到死都得不到的那个人的影子,也许午夜梦回,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却愿意沉沦,愿意自己欺骗自己;哪怕是活在一个假象中,也不愿意清醒的醒过来面对得不到和失去了的痛。   想明白这些,众臣再看向林瀞瑶时,眼神中的厌恶之色也是淡了不少,只是,厌恶之色在少了的同时,他们心中的警惕却是越来越重;林瀞瑶的性格接近与偏执和疯狂,跟这样的人做敌人,除非比她还要疯狂,要不然,一定会成为手下败将。   而老孙头和众人眼神中的悲悯之色落在林瀞瑶的眼里却是极大的无声的讽刺。   她这辈子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输给的人,就是她今生最爱的那个男人;这是她的痛、她的耻,更是她永远都解不开的结;可眼下,随着孙博的戳破她一直以来小心掩藏的秘密尽数被揭开,她的伪装,她装出来的高高在上,全部都在这一刻跌进泥土,成为他人眼中的怜悯和笑柄。   不!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富有一切,掌握天下!   就连是那个她最爱的男人,得不到他,她也是亲手毁了他!   虽然是他有眼无珠没看上她,可最终却是她先丢弃不要的他;她没有失败,她不会是个失败者。   林瀞瑶的眼睛开始越来越红,黑色的眼瞳随着不断粗喘的气息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呈现诡异的现象;此刻她再看向站在下面的保皇党一派们,就像看见地狱之中的魑魅魍魉,瞧着他们一个个青面獠牙,可恨之极。   孙博一直都在小心注意着林瀞瑶的神情,根据这些年他一直不曾放弃探查的情况来看,林瀞瑶的性情自先帝驾崩后就一直处于一个不稳定的阶段;平常她一身华冠华服端坐在七彩珠帘的背后,只留给他们一个模糊不清却又诡异如魅的影子,可在私底下她曾多次失控,只要看一看正阳宫中伺候的宫侍们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的神态就能察觉,伺候这样一个性情不定的主子,他们也是活的战战兢兢。   对付这样的人,简单的言语是没办法将她逼得原形毕露,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她最痛最伤的伤口上猛戳,戳出里面的浓血,戳出她最不堪一击的腐肉,看着她在疼痛中忍无可忍之后,彻底暴露原形。   所以,在看见林瀞瑶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后,孙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蛇打三寸,步步紧逼,似讥讽又嘲笑的看着林瀞瑶,“如果被先帝知道,太后在他驾崩后依然对他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会感念几分;若有来世,指不定会多看太后几眼。”   如果说,先前的几句话孙博是戳中了林瀞瑶的痛处,那么刚才这几句,算是彻底撩到了她锥痛的神经。   记忆,不受控制的飘到那个下着湿冷小雨的夜晚。   崇政殿内,灯火昏暗,一股股刺鼻浓郁的药苦味儿不断从殿里飘出来,就算是点上价值千金的龙涎香,竟也压不住半分;一扇窗扇忽然被阴冷的小风从外面吹开,轻轻地磕在窗栏上,发出‘啪嗒’的一声脆响;凉风随窗入殿,卷起层层垂落在地的锦黄色的垂幕,七彩琉璃宫灯中的星火被吹的的忽明忽灭;一声声压抑轻喘的咳嗽声,带着痛苦的轻吟,一阵阵的在偌大的殿阁中回响。   此时此刻,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崇政殿乃是帝王的寝宫,而这偌大的寝宫之中,却是无一人伺候服侍,任由窗扇被吹开无人来关,任由垂幕散乱无人来整,任由那本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君主樯橹之末般的侧躺在冰凉的龙床上,眨着涣散的眼神,虚弱残喘的呼吸着。   直到宫门被推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压抑到能让人发疯的凝滞空气这才带起了**涟   起了**涟漪。   华丽的宫裙拖曳在地,精致的妆容高贵无双,在火光中闪烁着刺眼光芒的珠宝更是彰显着来人的不凡身份。   听到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上官祁佑沉静无波的眼睛稍稍转动了一下,只是在看见一角淡紫色的宫裙时,潋滟的双瞳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愿,直接闭上。   来人看见上官祁佑的动作,脚下的步子一顿,胸口跟着稍稍不稳的起伏了几下,可很快又被她按压住,身姿娉婷的慢慢靠近那张龙床。   “皇上,该吃药了!”专属于女子柔婉的嗓音轻柔的在上官祁佑的耳边响起,可他,却是紧抿着红唇,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看见他的沉默和无言的拒绝,来人似乎早已习惯;轻轻地拨动着手中的白瓷小勺,轻柔的嗓音再次响起:“今日臣妾问过太医,太医说你的身体这些天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说完,来人就舀起一勺苦涩的汤汁,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的递到他的唇边,可是等了半晌,依然没等到他的半分回应。   “皇上可是觉得汤药太苦?良药苦口,臣妾……”   “林氏!”一声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而来人在听到这声音,先是惊喜的一笑,可是,在听到那声称呼时,眼底的伤痛呼之欲出。   呵呵——‘林氏’?原来到了这地步,她的他的心里、嘴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林氏’吗?   感觉到来自于身侧之人的痛苦之情,上官祁佑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着,将他本就深邃迷人的眼睛衬得更大更亮,如深沉的海子,晶莹剔透;又像夜色中的苍穹,神秘魅惑;四国之人皆知,大宛的上官皇族天生相貌出众,气质高华,可究竟有多惊艳,却没多少人亲眼得见。   而此刻此刻,若能请来名扬四国的鬼才画师韦一笔将此刻在病榻上重病的大宛帝王上官祁佑的样貌画下来,世人就会知道,原来世间的传言果真所言非虚,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哪怕是已病入膏肓,一眉一笑依然是绝色风景。   如果不是世间绝色,又怎能让心高气傲的林瀞瑶垂心至此,如果不是绝代风华,又如何让一个女人偏执疯狂一生。   上官祁佑淡淡的看向坐在床侧的女子,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生在心爱之人的身上,他自是百看不厌,可若是长在心怀叵测之人的身上,只会丑陋狰狞。   “林氏,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是清楚,也用不着你在朕垂垂危矣的时候,投巧卖乖。”   手中端着的药碗在这无情的言语中怆然落地,两行眼泪,痛苦的滚滚滑落:“上官祁佑,难道那个贱人死了,你就真的连活都不愿意活下去了吗?”   如果是以前,她敢这样咒骂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一定会怒火中烧、反击回去,可是此刻,他却是连一点多余的言语都不愿意对她说;只是眼神空茫的看着头顶硕大的夜明珠,瞅着那星星余辉,嘴角勾出摄魂般的动人笑容:“朕很开心,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说到这里,低沉的嗓音轻轻一顿,连声音都跟着又空旷了几分:“朕知道,你早就备好了那药,不要再犹豫,拿出你当初要杀她的决心,狠心一些,把药端上来吧。”   那一夜,明明是小雨,可空气中的寒意却是冷得刺骨,冷风吹开了殿内所有的窗扇,随风飘飞进来的雨珠打湿了光可鉴人的地面,沾湿了四处垂乱的锦帐。   她一勺一勺的将那致命的毒药亲手喂进他嘴里,而他,却是听话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吞下。   说起来简直就是最讽刺的笑话,他这辈子,最听她话的一次,居然就是此时。   那个初次与她相遇时站在梅花树下的俊美男子,那个温柔的解下大氅为她遮挡风雪的男子,那个轻轻一笑,就似冰雪消融、熠熠生辉的男子;她爱了他一辈子,追随了他一辈子,让他成为她心目中的神祗,成为她此生最大的劫数;最后,在弥留之际,他却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林氏,若有来生,不复相见!”   *   撕痛的记忆狠狠地拉扯着林瀞瑶的神经,尤其是在听到孙博的话后,那些被她小心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只听见‘吧嗒’一声脆响,众人齐齐看向林瀞瑶的手指。   原本保养得极好的细嫩的手指早已被她攥紧成拳,根根青筋毕露,狰狞的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滚动着,而那一声脆响,竟是她生生用自己的力气将坚硬的金甲给掰断了;而几簇鲜血的血液,也顺着她的指缝‘滴答、滴答’的往下落着。   孙博猛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林瀞瑶流血的手指;这下,就算是他不开口提醒,在场的人都知道,自己这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戳中这疯狂女人的痛心了。   只是,痛极了的林瀞瑶却冷静的出奇,偌大的正阳宫大殿内,御林军手中的兵刃已抽出半截,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一直都没有退去半分,似乎只要一声令下,这些让她看不顺眼的老家伙们都会化为齑粉,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哀家一直认为,你们这些老东西中,孙太傅才是最难对付的。”林瀞瑶的声音极淡,可越是这淡极了的声音,越是要人似乎闻见一股股腥臭的血腥味正在空气中漂浮:“没想到,你们真正   ,你们真正的王牌,却是他?!”   林瀞瑶眼角一动,慢慢的移动到孙博的身上,而眼底的腾腾杀气,也不再遮掩半分。   此刻,两拨人早已将话说开,最丑陋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彼此的面前,所以也无所谓遮掩了,而林瀞瑶要除掉孙博的决心和狠心,此刻更是昭然若揭。   老孙头立刻就察觉到林瀞瑶的恶意,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横,直戳戳的横在孙博面前,“林氏,你难道真敢对朝中重臣下手?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诛你的心吗?”   林瀞瑶呵笑了一声,满眼的冷漠无情,早已无半分忌惮。   站在原地的孙博看着林瀞瑶看似平静实则疯狂的眼神,道:“爷爷,这种事咱们的太后娘娘已不是第一次做了,十几年前,为了站在这至尊之位上,她不是也曾用动用干戈逼迫朝中文武大臣;这种事,第一次做还是个生手,第二次做就能熟能生巧了。”说到这里,孙博挑眉看向林瀞瑶:“只是看太后这脸色,想必在动你们之前一定要先动一动我的,太后想清楚了吗?你是要把我活刮了还是要生剥了?”   林瀞瑶嘴角勾着冷冷的笑意,眼睛往宫门口一望,就看一个小宫侍就赶紧跑开,再回头看向孙博,刚准备开口说话,一声清越的嗓音就从宫外传来:“孙大人何必这么早就言死?如果让你死了,那我答应王大人的话岂不是要泡汤了?啧啧啧!这种砸招牌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干过。”   随着这声声音的传来,本来凝重僵持的大殿瞬间像是被人投进一枚石子,乱了一殿的紧绷气氛。   林瀞瑶抬头就往殿门口的方向去看,而孙博等人也都齐齐侧身回头,看向门口。   早已将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也自中间从两边散开,跟着,就看见两道人影从回廊上慢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从容闲适,宛若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而跟在‘少年’身后的男子,则是单手持剑,一脸杀气,双眸如鹰隼般紧盯前方,一看就是个武功高绝的练家子。   两道人影越走越近,最后,终于在大殿前的门口停下来。   林瀞瑶本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收拾孙博和这些已经知道她秘密的老家伙们,忽然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两个家伙给打乱;她隐忍孙博,那是因为这个人踩到了她的痛脚,让她恨极了,同时也不敢小觑,可眼前这两只跳梁小丑又是什么东西,敢冲到她面前乱叫?   “来人!将这两个擅闯宫闱的杀了!”   这声命令下的毫不留情又斩钉截铁,可见林瀞瑶的内心此刻之暴怒。   而守在殿前的御林军在听到命令后,便要立即执行,可就在他们还未靠近那两个人时,清越的嗓音再次响起:“林瀞瑶,你确定连问都不问便要将我们打死吗?要知道我可是千辛万苦才跑到大宛来见你一面,难道你就不想见一见我?”说到这里,又是大跨步向前一步,将自己整张脸彻底暴露在灯火之下:“你好好看一看,我是谁!”   听着‘少年’无畏的嗓音,林瀞瑶目光阴厉,只是,当她的眼神在来人精致的五官和高华的眉宇间轻轻地扫过,瞬间,睁大眼睛瞳孔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连嘴巴都在难以言说的惊愕中微微张启。   “你、你……”颤抖的声音难掩愕然:“你是那个贱人的孩子,你是徐昭!”   徐昭二字被喊出来的同时,大殿中立刻响起一声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素玄的厉喝也随之传来:“大胆!我大梁皇后的名讳,你没资格叫!”   *   而这时,皇城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跟着就看见一个宫侍打扮的小太监骑着快马如闪电般飞离出宫城。   半盏茶的时间后,小太监出现在一座气势煊赫的王府门前,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上滚下来,迈着发软的两条腿直奔王府的红色大门,着急的‘啪啪啪’的拍响着大门:“快开门!快开门!太后有懿旨要传给靖南王,请靖南王出来接旨。”   紧闭的大门随着不断拍动的声音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在看见是宫里出来的公公后,就是客气的一抱拳,道:“公公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快带洒家去见靖南王。”说着,小宫侍就直往府里冲。   那侍卫反应极快,立刻就伸出手臂拦住:“公公且慢,我家王爷此刻不在王府。”   “什么?”小宫侍一脸惊愕着急:“王爷去哪儿了?”   侍卫神色平静道:“许是出去喝酒了,公公应该知道,我家王爷就是喜欢小酌几杯。”   “哎呀!都这时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喝酒?”小宫侍抓着侍卫的衣袖就积极往外扯:“快,带洒家去找王爷,宫里乱了,保皇党一派要谋反,太后此刻正在正阳宫拖着他们;不过,九城兵马司的王岳逃了出来,虽说太后看不上九城兵马司的那几个人,可毕竟有他们在还是会添乱子,所以洒家出来传旨,让王爷带领龙腾军护卫宫城,保护太后安全并铲除王岳等人。”   侍卫任由小宫侍拽着自己,在听到小宫侍一通言语后,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这些就是太后要传达给王爷的旨意吗?”   小宫侍天真的一抬头,道:“没错,就是这些。”   侍卫一笑:“好极,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公回去吧。”   小宫侍愣   小宫侍愣了愣:“我们不是应该去找王爷吗?”   “这些话,我会带给王爷的。”   小宫侍急道:“不行,洒家要将这些话亲自告知王爷,请王爷速速解决。”   侍卫眼波一动,声音低了几分:“还是公公有远见,这样的事情,的确是要速速解决的。”   话音一落,就听见‘嗖’的一声长剑出鞘,跟着,一道血痕‘扑哧’一声喷洒在地上,原本还站在侍卫面前的小宫侍赫然睁大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脖子上热热的,伸出手去摸,待摸到一手鲜红的血渍后,这才感觉到一股疼痛直冲脑门,然后直挺挺的朝着身后,重重的跌倒在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丢了性命。   侍卫冷眉冷眼的看着致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的小宫侍,冷冷的从衣袖中掏出一面干净的棉帕子,擦干净长剑上的血渍后,将沾了血的帕子扔到小宫侍的脸上,冷声说了句:“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话音一落,本是半开半合的王府大门被人从里面彻底打开,两队手脚利索的侍卫见怪不怪的来到小宫侍面前,跟着拽着小宫侍的手脚,直接抬起拖进王府,然后又有几人提着水桶出现,用水一泼,一下就将快要凝固的血液冲散开来,又用笤帚一扫,彻底没了痕迹。   “雪灵,都统此刻是在芷凌宫吗?”侍卫开口问向身边之人。   被唤做雪灵的侍卫忙走上来,道:“正是。”   “好,你去告诉都统一声咱们这里的情况,让他安心,没出大乱子。”   “是!”   而此刻同时,芷凌宫内,依然是满室的清凉月光。   上官无策颇有兴致的半躺在铺着华丽皮草的白色大理石上,一侧放着一壶上等的梨花醉,几盏精致美味的点心小菜,手里捏着一盏紧致的玲珑酒杯。   小巧的玲珑酒杯上镶嵌着精致华丽的珠宝,被宛若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地抚弄着,竟带了几分奢靡沉醉之感。   上官无策一边自啄自饮,一边眼神懒懒的看着上官无痕的背影,安静的芷凌宫大殿,静的似乎连呼吸都听不见,直到半晌过后,上官无策终于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叹了口气,扶着膝盖坐起身:“无痕,你就陪我喝一杯吧,咱俩多少年都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上官无痕依然保持着站在窗前不动的姿态,和上官无策极为相似的眼睛紧盯着宫城的方向,喃喃自语:“不知阿昭此刻,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就是个祸害,祸害都是用来遗祸千年的,没那么容易死。”一边说着,上官无策一边仰起头又是一饮而尽,本是带着几分粗鲁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是极为优雅;尤其是当在酒水滑过喉管时他不经意间做出的一个眯眼的动作,更让他身上魅惑的气质带了几分撩人之感。   上官无痕才不管此刻的上官无策够不够撩人,他只是在听到他的话后,颇显不悦的转过身瞪他:“你不帮我去保护她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应该知道,今天晚上对她来说有多凶险。”   上官无策闭着一边的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看上官无痕:“我只知道,今天晚上你也很危险;如果林瀞瑶要鱼死网破,你绝对是第一个她用来杀戮的对象。”   听到上官无策这么说,上官无痕终于闭上嘴,只是眼神中的不悦依然闪现。   看着他眼底不高兴的神采,上官无策又倒下去,单手撑着头,带着几分痞气,夹杂着几分风流,语气闷闷地:“我说,你对你这个半路跳出来的妹妹还挺不错,这么关心她呀!你怎么就不多关心关心我?我的人可告诉我了,你第一次见她就逗着她喊相公;无痕,你怎么不这样喊我呀?”   上官无痕一怔,看着上官无策妖冶魅惑的眸子:“胡闹!”   上官无策勾着红唇坏坏的笑:“我就是喜欢胡闹,无痕!乖!你喊我一声相公,我就帮你去保护徐昭!”   “上官无策!”   看着快要恼羞成怒的上官无痕,上官无策却是依然笑的放肆,只是,在这肆意的笑容中,淡淡的宠溺和纵容就如他手中香醇的美酒,丝丝缕缕,时隐时现:“哎呀!生气了?好了,不逗你了,看来在你心目中我是真的比不上你的那个半路妹妹呀!”   说完,上官无策便又捻起胸口上垂下来的黑发饶有兴致的转着玩,只是那潋滟飞扬的眸子,却是在留意着上官无痕的一举一动,当目光接触到上官无痕微微发红的耳垂时,一抹醉心的笑容出现在上官无策的眼底。   脸皮薄不肯叫是不是?   就算是哄着他玩也不肯叫是不是?   好!   以后有法子让你天天叫!   ☆、038:不要脸的皇后娘娘   城门楼前   看着忽然出现的沈凝萝,裴峥危险地眯上了眼睛;正如徐昭所讲,裴峥真正的性格才不似他的长相那般温和;平常翩翩一君子,公子美如玉,可是,一旦有人敢触碰他的逆鳞,那就等着被他好好地收拾吧。   此刻,他双眸危险的看着带领着绿营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沈凝萝,警惕的眼神如一件筛子,层层筛过那骑在战马之上趾高气昂的绿营将士,跟着,头一仰,却是连沈凝萝多看一眼都不屑,直接喊道:“楚恒殿下,您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楚恒?   听到裴峥的声音在场之人都为之一震,尤其是跟在他身侧的翎羽卫,更是惊愕的睁大眼,一道道犀利的眼神紧盯着周围,似是要立刻确定是否那个人真的出现了。   要知道,如果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楚恒,那他们就必须牟足了劲儿干了;谁不会知道当初大梁帝京皇子夺嫡之争,最后是六皇子楚烨荣登帝位,可跟皇上争皇位争的最凶的楚恒却跑回大宛躲避,事后,楚恒甚至还让段清潜入京城掳走了与皇上一起赏花灯的皇后娘娘,虽说事后有惊无险,但皇后娘娘因此中毒受伤是不争的事实,皇怒不可遏也是事实。   翎羽卫是天子的御用私军,普天之下只认一个主子,而楚烨也最是信任他们;他们自然清楚皇上对楚恒的必除之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如果楚恒是个见好就收的,或许还会有个幽禁保命的下场;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与帝后作对,那就不要怪他们对这位皇室皇子下手无情了。   翎羽卫各个杀气腾腾,手中的长剑短刀被攥的吱吱作响;此刻,如果楚恒真的敢跳出来,恐怕这些忠心与楚烨的人,一定会二话不说的飞出去将此人一剑铲除,彻底灭了这只祸患。   裴峥自然是察觉到翎羽卫的杀气,回眸看向站在身侧的一员翎羽卫,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此刻不是报私仇的时候;想想皇后交给你们的任务,难道你们真的会弃这些手无寸铁的镇北军军属的性命而不顾只为斩杀一个楚恒吗?”   一员翎羽卫道:“可楚恒此人,必须处之。”   “放心,他蹦跶不了多久了。”裴峥冷眼一扫周围:“今晚我们若能成功出去,你认为他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今晚若是成功,林瀞瑶就再无掣肘镇北军的筹码,对林瀞瑶恨之入骨的段家父子怎么可能放过她?如果林瀞瑶倒台了,此刻仰仗大宛庇护的楚恒还能继续潇洒的活下去吗?这也正是此刻楚恒会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他比谁都会审时度势,比谁都珍爱自己的这条性命;他清楚地察觉到林瀞瑶已势如西山落日,如果在此刻他不跳出来帮一帮这个老女人,恐怕自己会跟着一起倒霉。   想明白这些的翎羽卫们长出了一口气,正如镇国公世子所讲,今晚若是他们成功,别说是一个楚恒,恐怕连这大宛的天下都要变上一变。   而就在裴峥劝阻翎羽卫的同时,一匹高大白色骏马从绿营的骑兵中慢慢地踱步出来,嗒嗒的马蹄声像是踩在人的心口上,而马背上,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衣华服的男子,披着大氅,戴着围帽,睁着阴鸷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被围在最中间的裴峥。   “想不到这件事连镇国公府都被卷进来了,看来,这些年国公府也不似大家所言那般,不沾朝政、远离世事。”   看着楚恒从最后面终于走上前,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下,裴峥只是淡淡的勾了下嘴角,虽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可眼底的寒冰却是越结越深。   其实,如果可以,他倒是乐意看着楚恒能跟楚烨好好地继续干架下去;反正对于楚烨,他就是喜欢不起来,只要是有人能跟他作对,让他心里不痛快,虽然表面上他不能表现出来,可心里却是恨不能希望暗地里再帮那人一把;也没办法,也不是他心胸狭隘,更不是他故意挑衅;而是这世上有一个词语叫——情敌!   只是眼下,他却不能这么做;要知道楚恒在此刻跳出来就是为了给阿昭添堵的,既然他敢来坏阿昭的计划,那他也没必要留下此人;虽说这么做无意之间是帮助了楚烨,可也是无奈之举,全当做是做好事好了。   裴峥对着楚恒勾唇笑笑:“近一年不见,楚恒殿下看来在大宛过得很是舒坦,看来跟大梁相比,大宛还是比较适合殿下你的。”   楚恒脸色一黑,语气更冷:“裴峥,你用不着在这里说这些讽刺之语,大梁的天下,我迟早会夺回来;当初楚烨是怎么把我撵走的,将来我顶百倍偿还。”   “你——!”一个性格略显暴躁的翎羽卫差点跳起脚来。   裴峥凉凉的一个眼神递过去,就立刻制住了那个翎羽卫,再回眸时,脸上尽是不屑之色:“见过痴人做梦的,没见过如此执迷不悟、白日做梦的;殿下真是让我开了眼见。”   “裴峥!你休要大放厥词!”楚恒一把就抽出配在腰间的长剑,剑芒阴寒,一簇亮光闪过,照在他夹杂着阴怒的眸子:“今晚你落在我手里,别说是你自己,就连这些跟随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知道楚烨的皇后来了,这些天大宛边陲动荡,大梁层层施压,可见这个女人对他来讲一定是不同意义;我那个弟弟自小就骄傲至极,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女人罗在我的手里,你说他会不会气的坐在龙椅上吐血?”   的坐在龙椅上吐血?”   “只有懦夫,才会对一个女人下手。”说着,裴峥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浓:“更何况,你想抓住她,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没错,现在身边是有高手保护,又极为诡诈机敏,我想要抓住她是要费些功夫;可如果让她知道,你们落在我的手里,你说说看?她会不会来救你们?”说着,楚恒就对身后的绿营将士大声一喊:“弓橹手准备,铁骑兵围堵,认清楚这些人,他们中间有谁妄图突围,直接射杀!”   命令下达,众兵听令。   紧随着马蹄声传来的整齐划一的步兵脚步声沉沉的压在众人的心头,看着从后面小跑上前的弓橹手,瞧着他们手中举起来的长弓箭矢,裴峥略显烦躁的微蹙着眉心,此刻如果只是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将楚恒的这些兵看在眼里,只是眼下他们还要保护这上百名的专门用来迷惑人的镇北军军属,这些人手无寸铁,虽说跟真正的老弱妇孺比起来,他们还算健壮有力,可毕竟民就是民,永远都没办法跟经过训练的军队正面对抗。   当初他亲口答应下阿昭和傅天泽,带出去多少人他就会平安带回来多少人,一个都不会少,一个也不能出事;亲口许诺,怎能轻言作废。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楚恒很显然是想利用他们将阿昭引出来;依楚恒和楚烨之间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阿昭落在他手里,恐怕真的是九死一生。   “世子,我们不能拖了皇后娘娘的后腿。”一员翎羽卫在这时开口。   身为天子的亲信,他们自然清楚如果皇后落在这乱臣贼子的手中,可想下场会是怎样?本以为楚恒的出现只是为了阻止他们,亦或者是绞杀他们,却没想到此人的心机如此之深,竟是将主意打到了皇后的身上。   如果因为他们而让皇后陷落,那他们还不如直接在此时抹了脖子死了干净。   裴峥扫过一个个神色激愤的翎羽卫,自然是知道他们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是眼下虽然局势对他们来讲很是不妙,可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说自己一定会赢?   裴峥慢慢移步到被保护在中间的守城小兵,问向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个小卒,“你们知道绿营有多少兵吗?”   此刻,这些守城的兵士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看着赵队正在寒夜中凉透了的尸体,也慢慢的从冷静中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虽说这帮要硬闯出城的人是先跟他们对峙上的,可在赵队正被射杀后,反而是他们将他们保护起来。   虽然到现在他们还不太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们却清楚,刚才如果不是眼前这帮人,恐怕他们早就被自己的友军给杀完了。   小兵是个恩怨分明的,一双痛惜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在赵队正的尸体上划来划去,最后,终于一咬牙,对裴峥据实已告:“绿营只是隶属于宗亲皇族的一个小营房,平常就是用来维护宛城附近的治安管理,人数并不多,满打满算应该有五千人左右;只是,虽说只有五千人,可这些人却配备着大宛最好的一切军资物用;因为是属于皇亲的一支小型军队,不管是用度还是花销,都是军中出了名的高;也因为他们负责城外治安,所以他们的兵器配备都是极好的。”说到这里,小兵一眼担心的看着裴峥:“这位大人,你看看他们的战马,在看清楚那些弓橹手中拿着的强弓强橹,如果我们要硬拼,绝对讨不了好处。”   裴峥赞赏的看了一眼小兵,能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深入浅出的将绿营的情况讲解清楚,这九城兵马司的人还真是要人惊艳了一把;“放心,如果真到最后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也绝对不会从我们的手中讨到好处。”   小兵神色一惊,眼睛清亮的看着裴峥;在这一刻,他不安的心像是被熨帖过一样,忽然就慢慢的静下来;虽说这位大人他并不熟悉,但是在这时,他却相信他口中的话。   小兵把头轻轻地低下来,最后一眼看向赵队正的尸体,声音呢喃:“大人,你放心,我们是不会给兵马司丢人的。”说完这句话,小兵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向周围的兄弟,声音清亮,语句铿锵:“弟兄们,虽然到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是王大人告诉过我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坦荡无悔、问心无愧,就算我们只是兵马司中最末流的守城将兵,我们也有自己的骨气,有咱兵马司的硬气;我不会管这些人到底再争些什么,也不会问他们口中的皇后究竟是哪个国家的,我只知道,咱们的赵队正被绿营的人杀死了,我要给他报仇,要将这件事告诉王大人;你们——跟不跟我一起干!”   小兵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夜色中就像一道闪电,一下就劈中被护在中间双眼迷茫的其他守城兵卒的身上。   如果说,刚才赵队正被射杀他们因为失去主心骨而乱了一阵,那么紧跟着被自己的友军围困、命悬一线更是让他们初次感受到了距离地狱的最近一刻;人被逼急的时候,往往会处于自保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反击能力;这位开口说话的小兵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如果发生这一切,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向来胆小的他,会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说出这番慷慨激昂之词。   这些守城的兵将,虽说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可是,从入伍的那一刻,军人的血性就扎进了他们的骨髓里;此刻,有人出声带头,   出声带头,那些快要被他们尘封的血性就像燎原的星火,一下就将他们点燃。   眼神中的怯怕消散殆尽,颤抖的手脚再次绷直,被丢到地上的武器也被他们依次捡了起来;本来,他们是被翎羽卫保护在最中间,在他们的外围,甚至还有一层手无寸铁的镇北军军属护着他们。   可这时,当他们挺直腰背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他们慢慢地从最中间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翎羽卫和镇国公府的侍卫身边,手中的长矛利剑,齐刷刷的直指居心叵测的绿营将士。   裴峥再次激赏的看向那名小兵,欣赏的目光依次在这些守城的兵卒身上扫过;面对比自己还要强大的敌人居然还能举起武器反抗,这个王岳,真的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样的兵将。   望见这一幕,坐在高头骏马上的楚恒先是一怔,跟着便仰头大笑起来:“裴峥,你不会认为有了这几十名守城小兵的加入,就能真的胜过我吧?”   裴峥扬起脸,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下,从容真心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我只知,人心所向,必能大胜!”   *   正阳宫内   随着徐昭的忽然出现,整个大殿的氛围都呈现诡异状态。   本来还处于被孙博刺激到震怒状态的林瀞瑶在看着徐昭时,却像是看着一直鬼魅,一双眼睛里全部都是惊恐,连雪白的脸色都变成了蜡色。   老孙头杵着龙头拐杖抻着脖子踮着脚的往徐昭身上看,见她虽然一身黑衣短装打扮,可身上的高华气度和眉宇间的灵动之气绝对不是寻常之人能拥有的;而更让老孙头在意的是她的身份,如果不是他的重听症又复发的话,那么他刚才是真的听到了她身侧的属下称呼她为‘大梁皇后’?   堂堂大梁皇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很明显还是冲着林氏来的!   孙博警惕的眯着眼睛,一扫先才对峙林瀞瑶时的咄咄相逼,看向徐昭时,却是一眼的审视,可见他虽然狷狂,但也绝对谨慎;在没判定来者之意时,他绝对不会贸然出击。   倒是在这时,保皇党中忽然有一个声音传出来:“哎呀!我想起来了,大梁的皇后名字就叫徐昭,是京城簪缨世家徐府的嫡女。”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本来还带着疑团的众人都做恍然大悟状;再看向徐昭时,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尊敬之意,只有孙博,却是更加危险地眯着眼睛,像一只躲在雪地里的狐狸,恨不能将徐昭的筋筋骨骨都分离开来依次研究。   徐昭赞赏的往保皇党一派的方向笑了笑,现在,她对这些敢跟林瀞瑶叫板的臣子们印象非常之好,一切敢和林瀞瑶作对的人,她都会视为朋友相待。   只是,跟徐昭的一脸亲和的笑容相比,林瀞瑶却是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徐昭的那张脸;这张脸,和上官祁佑长的颇为相似,就连那轻轻一笑时嘴角扯出来的弧度都是那般一样;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真是他的孩子?是那个贱人为他生下来的孩子?   林瀞瑶大受刺激,忽然拔声就是一道刺耳的尖叫,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站在下面的徐昭:“来人!将这个贱人杀了!杀了!——哀家不要看见她,不要看见她——”   众人都被林瀞瑶这突然的一声尖吼惊的一个激灵,再齐齐朝着她望过去时,就见这往日总是高坐在凤椅之上、端庄的穿着矜贵华服,拿腔拿调的指点着天下江山的女人却宛若一个疯妇一般,摇着头、晃着脑,随着她近乎癫狂的动作揉着四散下来的长发,张着血盆大口惊恐的指向徐昭。   徐昭也没想到林瀞瑶看见她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见她睁大的眼睛只是紧盯着自己的脸,伸手往脸上一摸,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冲上来就要抓她的御林军,跳起来就对着保皇党的方向大喊一声:“你们不是很好奇梁帝为什么忽然兵压大宛吗?不是在猜测梁帝此刻深陷在大宛最重要的那个人是谁吗?现在老娘告诉你们,那个人就是我;如果你们不想看见大宛血流成河,不想见到两国兵戎相见,一定要保护好我呀——我他妈要是死在大宛,楚烨会发疯的!”   徐昭的一连串鞭炮般炸响的言语,一下就让在场听见的每一个人都冷汗涔涔;在惊讶她如此彪悍的用词言语的同时,更一下被她点醒一个真相;可不是嘛,身为大梁的皇后如果嗝屁在异国,大梁的皇帝还会轻饶了他们吗?   这位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老娘的皇后,她哪里是老娘啊,她奶奶的分明就是个小祖宗啊!   如果真让她在大宛出点事,梁帝会不会发疯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一定会疯的!   老孙头最会审时度势,反应过来的同时立刻就拿龙头拐杖去戳自家孙子的后腰:“快!千万别让这姑奶奶出事,救驾!”   与此同时,保皇党中有几个会身手的年轻官员也跟着跳出来,在御林军快要接近徐昭的时候,他们立刻将她围在中间,捏着拳头、踢着短腿,一眼凶神恶煞的冲着将要冲将上来的御林军七嘴八舌的喊话:“要杀别杀她!杀我!”   “天哪!你们这些作死货啊!大梁皇后是能杀的吗?你们他妈的是北戎的奸细吧!”   “皇后娘娘啊,别喊了!老臣就算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在大宛!”   “对!不能死在大宛,要死死到北戎去!”   “咦?为什么要死在北戎?”   “笨呀你!梁帝摆明了是个爱老婆的软腿子,如果他媳妇死在北戎,那他还不跟北戎死杠;到时候我们趁火打劫,一定能在四国重扬我国国威!”   徐昭听到这对话,眼皮一跳!靠!感情这帮保皇党中也有满肚子坏水的,奶奶个熊,都这时候了他俩还能聊上?回头让她‘娘子’把他们削官免职了!   徐昭被安全无虞的保护在最中间,看着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保皇党们不顾性命的冲上来保护她的小命,尤其是在看见一个连走路都颤抖的老臣捏着白花花的胡须一步一晃也赶过来救她时,徐昭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罪恶,好不要脸。   至于被凶猛扑过来保护徐昭的保皇党们挤到一边的真正高手素玄却是一脸无言面见江东父老的模样捂着自己的脸,心内哀叹——摊上这样一个主子,他都没脸活在这世上!好想替她去死!   ------题外话------   凉凉,人家好想替你去死一死,你真的好不要脸的说   凉凉大人:那就,去死!   ☆、039:撒娇吧,皇后娘娘   林瀞瑶目露狰狞的看着殿内将徐昭团团护住的大臣,脸色蜡白,声音尖锐:“你、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徐昭呵的一声笑出来,看着此刻依然高站在玉台之上的林瀞瑶,轻轻地揉着自己柔软的耳垂,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造反?——”徐昭拖长了音调:“若论造反,恐怕还要属太后娘娘你最高明。”   声音一沉,眼底冷漠的颜色越来越重,“事过多年,也许太后早已不记得当年之事,如今,我来给太后提醒一二如何?当年,你是怎么一步一步登上至尊之位的?是如何心急歹毒的杀害皇子皇女的?又是怎样逼疯了先太子上官无痕的?这些,太后可还记得?如果真的记得,那你就没有资格说造反二字,因为你!本就名不正言不顺,造你的反那是天经地义,杀你的人,是为名除害!”   铿锵之音、尖利之词,字字句句、如刀锋利刃,一刀一刀的狠狠刮在林瀞瑶的身上。   林瀞瑶身子一晃,脸色蜡白的‘噗通’一声跌坐回凤榻上;睁大的眼睛里,盘旋着死沉的气息,似乎被徐昭的那些话所触动,可触动过后,却渗出腐臭的血腥味;一双发红的眼睛渐渐不是狰狞之色,更是一片目冷之光。   将徐昭之言听的一清二楚的保皇党们则是诧异的看向徐昭,难以置信她一个邻国皇后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如此震天彻底的言语,随便流传出去一句就能在大宛的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可她却像是不在乎一般,势必要将这腐朽的朝堂掀个底朝天、搅的天下乱,才肯甘心甘愿。   老孙头毕竟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他虽然不满林瀞瑶,可他更不愿意看见天下大乱;所以,在听见徐昭之言后,他沉下眉眼,厉声喝道:“徐皇后,我等敬你身份尊贵,这才拼命相保,可是,你若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视听,也别怪我们不念两国交好之情。”   徐昭哂笑着看向老孙头:“孙老太傅,我看你是大宛的三朝元老,也是对你礼遇三分;可你怎么就越来越糊涂了呢?”   “你说什么?不准你污蔑我朝老臣!”   “是啊,你虽然身份高贵,可毕竟也只是大梁的皇后,我们尊敬你保护你那是为了两国邦交;但并不代表为了这些我们就能站在这里随你满口污蔑、张口侮辱。”   看着跳出来为老孙头叫屈护短的其他大臣,徐昭依旧保持着笑容,目光连动都没动,继续看着老孙头:“老太傅经历三朝,对大宛的江山社稷有辅佐之功,大宛的朝臣、百姓、乃至于君主都对你感念几分;可是,老太傅啊,你真的临老了,便老眼昏花、有眼无珠了;这些年来,你食君之禄,当应分君之忧;可你做了什么?你眼睁睁的看着先帝的孩子受害蒙难,眼睁睁的瞧着先太子被幽闭软禁,你虽然也纠结了这些人一起跟林瀞瑶唱反调,可是你这么做有多大的用处?这个女人依旧站在高处草菅人命、为非作歹,百姓在她的手中只是用来烘托她高贵身份的蝼蚁,百官在她的面前是用来稳固她至尊权利的棋子;你一没有做到真正的忠“君,二没有做到真正的护民,三没有做到真正的保国;你就差认贼为君,辅佐与她了!”   “你、你!”   老孙头眼神颤抖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字字珠玑、言辞凿凿,那镇定的神态、痛心疾首的表情是如此的真诚坦然,好似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天地主君之事,成了那万恶之人。   孙博一把扶住爷爷,眼神中的警惕之色不减:“徐皇后,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用不着在这里危言耸听;我爷爷一生忠君爱国,纵然没有多大建树,可我孙家世代供奉朝堂,自问也是无愧于心;你不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对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来说,实在是太重、太无情了吗?”   “我承认我的话是重了些,可是忠言逆耳,而你们这糊涂虫,如果不用最直辣的语言点醒,恐怕至今还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做错了什么。”说到这里,徐昭伸手一指坐在凤榻上的林瀞瑶,眼睛里的厉芒闪闪点点:“这个女人,当年假借姐妹之情,对先帝说要照顾先皇后去大梁灵台山寻神医朱悬保胎救命,实则却是包藏祸心、蛇蝎手段;她趁着先皇后临盆之际,利用龙腾军调走了先帝派在先皇后身边保护的黑鸦队和段老王爷,跟着,杀死所有随身照顾在先皇后身边的婆子宫侍、丫鬟奴仆,然后趁先皇后产后虚弱,将她活活溺死在水盆之中;如此丧心病狂之举,岂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孤身一人坐在华丽凤榻上的林瀞瑶,此刻的她,却是安静的抿着嘴唇紧盯着徐昭,甚至是紧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阴冷发木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人类能迸射出来的,倒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鬼魅,虽然她还有呼吸,眼珠子还能转动,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她已经死了,死气沉沉、重压心口。   大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轻了许多,甚至连杀气腾腾的御林军都因为徐昭的话而震惊在原地;要知道,这可是惊天彻底的秘辛之事,纵然是打死送命,也不能随便说出,更不能随便听见的。   忽然想到林瀞瑶往日的作风手段,御林军们都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如此惊心的真相此刻被他们听了去,那是不是也说明了他们的性命,恐怕也活不多今晚了?   御林军儿郎手中提着的兵刃还   儿郎手中提着的兵刃还是微微颤抖,本是坚毅忠诚的眸子也跟着开始闪烁,甚至有几个心智不坚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兵刃落地时发出的‘吭跄’之音,不断地在殿内回响。   跟御林军比起来,保皇党中的老臣们也各个脸色刷白,要知道,当年先皇后暴毙与大梁,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朝堂;也正是从那时起,先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更让人惊心的是,先皇后的暴毙就像是一个噩梦的开端,紧跟着,先太子就疯癫被囚,两位本是身体健壮的皇子皇女也跟着身体出现状况。   那时,也有人曾跳出来质疑过、怀疑过,可是,这等惊天之事谁又敢真正揣测多想?就算是有人胆大想多了,可又有谁敢跳出来之言?更何况,那是先帝重病、身体虚弱,林瀞瑶的手已经从后宫伸到了前朝,他们就算是想要去找先帝言说,陷入重病之中的先帝,又能听见多少?明白多少?   当年之事如今再被提起,锥心真相,又被人这样直言说破;也难怪刚才徐昭指着孙太傅的鼻子斥责他‘就差投身辅佐、认贼做主了’;要知道,如果当年先皇后之死就是这个女人一手为之,那么先帝的驾崩、两位皇子皇女的去世,甚至是先太子的疯癫,会不会也是她……   保皇党们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敢再想、不敢去想;因为这个真相,实在是太无法承受,太精心锥骨。   看着变了颜色的诸位大臣,徐昭冷冷笑着:“为了这至尊之位,太后也算是费尽心机了;杀皇后,弑君主,灭皇子,逼东宫,一步一步、一局又一局,真是环环相扣、步步算计,纵然是一路走来尸骨成山、血流成河,而最终,你终究是如愿以偿,也算是得偿所愿;所以诸位大人,你们刚才纠缠着太后只是质问她是否与外男苟合这样的宫闱之祸又算什么,要知道比宫闱之祸更狠更绝的事,咱们的太后娘娘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做过了。”   保皇党们皆为之一抖,脸色霜白的看向林瀞瑶;所有人的眼睛,此刻再看向她时,眼底已没有对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的敬畏,而是唾弃、是憎厌、是对极其恶心之物的排斥。   “徐皇后,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一直沉默的扶着身体快要摇摇欲坠的老孙头的孙博在这时候开口问道。   看着孙博眼神里的怀疑之色,徐昭微微垂眸,在这般锥心刺骨的真相面前,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的言说,不是说她真的就取信了这帮老臣,而是她说出来的真相实在是太惊人,惊人道让他们反应怀疑都来不及,便迷迷糊糊的接受了她的所说之言。   而这么多人里面,也不乏在官场上混迹已久的老辣之人,可偏偏只有孙博第一个反应过来对她提出质疑,可见此人的心性之坚定,绝非他人能及;可以想象,未来一旦新君登基,大宛的朝局中,只要有孙博在,就一定会有他孙家的一席之地。   被孙博之言提醒,保皇党们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徐昭看过来,眼神中的震惊之色慢慢平复,反倒是对她产生了好奇疑惑之色;要知道,这些秘辛可是连他们都不甚了解,而她身为一个邻国皇后,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多,这么详细?   莫不是梁帝专门派了他的皇后来蛊惑朝臣之心,搅乱这本就已经乱成一团的大宛朝堂的?   而高坐在凤榻之上的林瀞瑶也看向徐昭,那双目然的眼睛里,终于在此刻转动起了一丝波光;她刚才一直沉默不语,任由她将当年之事说的如此详尽,等的就是此时此刻。   身为高位者,这么多年来她玩权弄权自然清楚这些站在朝堂之上的朝臣之心;大宛虽说现在已不复当年,可毕竟依然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有专属于自己的疆土,也有自己的臣民,这些老家伙们之所以牟着一股劲儿的跟她作对,还不是为了这整个国家,整个朝局?   如果此刻,徐昭敢说出自己就是当年先皇后产下的那个女婴,众人纵然会一时欣喜公主命不该绝、皇天庇佑,可紧跟着这些老尔弥辣的老东西们就能反应过来,此刻他们口中的公主早已嫁给梁帝为后;现如今大宛的皇帝只是一个宗亲孩子,多年来被她压迫的毫无建树,身为先帝至今存活下来的嫡亲血脉,自然会有人高呼公主继承大统,正式登基为新君,要知道大宛历代朝局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帝临朝。   可是,现在的公主她能随便临朝吗?   她是梁帝的妻子,如果一旦临朝,依现在大宛势微与大梁的局面来看,那是不是就也说明了从今往后,大宛将会随着女帝的临朝成为大梁的附属之国?   成为附属之国便要俯首称臣,年年岁贡,届时,国不是国、朝不是朝,这对于这些心高气傲的清流朝臣来讲,能接受?能允许吗?   林瀞瑶就是要看看她徐昭会如何选择,如果她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固然能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谈迎来众人的信服之感;可如果她想到了这层关系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先帝的嫡亲血脉,那她刚才的那番话就会在后面缀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再无强悍的说服力。   徐昭看着林瀞瑶眼底的算计,这个老女人不愧是玩了这么多年朝政的人,就算是此刻被她道破当年之事,也想在临死之前还要将她一军;手腕不可谓不老辣,心智不可谓不歹毒。   只是,她徐昭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又怎么会   ,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这块肥肉送到她面前让她看着呢?   徐昭从怀里掏出一面玉牌,‘啪’的一下就往孙博的怀里扔去。   孙博只觉得扔过来的东西极为重要,忙伸出双手去接,而当他在接住玉牌看清楚那玉牌上刻着的铁画银钩的字样和瑰丽溢彩的图案时,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徐昭看着孙博的惊愕之色,双手背后,自是镇定自若,淡定说着:“当年先皇后蒙难,黑鸦队也随之遭到了龙腾军的猛烈追杀,纵然段王爷一身武功超绝,也防不过小人,重伤之下唯有躲进大梁京城的监牢之中避祸,而我也是在一次无意之间撞见了这位铁骨铮铮的王爷,同情他的遭遇,感慨大宛皇族的命运,这才决定跳出来帮他一帮。”说到这里,徐昭回眸看向孙博:“这面玉牌乃属于镇北王府之物,孙大人才思敏捷、眼里超群,应该能认出这是不凡之物;你们就算是不信我,也应该相信段老王爷一身的忠骨耿直,他亲言所述,觉不会有假。”   “是段逸,老段他还活着!”老孙头忙从孙博手中拿过玉牌左右翻看了几遍,跟着,便老泪纵横的捧着玉牌就差嚎啕大哭起来:“这是老段的东西,是老段的!苍天啊,你虽然瞎了眼让贼子搅的我大宛天下日不安宁,可你总算是没昧了良心,让好人再遭苦难啊!”   老孙头的这一声吼哭,立刻就让保皇党们都微红了眼睛。   这一刻,在看见这面玉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相信了徐昭的话;要知道段逸的为人他们可是最清楚的,世间谁都可能会反了大宛,只有他段逸,是绝对会忠心护国、至死方休的;所以他的话,他们绝对相信!   林瀞瑶骇然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徐昭。   不敢信她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公主身份,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段逸的身上。   要知道,那可是堂堂公主的身份,如果运用得当,甚至可能将来会成为女帝;难道这个女人就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三言两语究竟放弃了什么?   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不爱权势、不爱高高在上的尊荣、不爱千呼万唤的万岁之音吗?   看着林瀞瑶抽动的脸皮,徐昭冷漠的看着她,似乎将她的心事一眼都看穿了:“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丧心病狂到灭绝人性,霸占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来填补自己的扭曲之心。”   林瀞瑶的嘴角咧出一个冷冽的笑,既然她等不到她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那她就自己为自己制造机会。   “徐昭,看不出你着实巧言令色,只是这舌灿莲花的功夫是像先帝还是像哀家那个妹妹?”   此话一出,徐昭一下就听到身边传来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   跟着,她就感受到一道道火热的视线不断地往她身上猛射,而且大部分都射在自己的脸上;徐昭咧嘴一笑,再次在心里将林瀞瑶这个老女人浑身上下问候个遍;你个十六岁就下垂的老女人,心坏、嘴坏、脑子坏,到这地步了居然还敢在她面前使坏?   她徐昭要是真能绕过这老女人,就让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   此刻同时   远在宛城之外百里之处的一道官道上,一队飞驰的人马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飞速赶路,奔驰在最前面的一个高大的人影身型如猎豹般微微弓着,随着马儿的动作动作轻小的移动,可正是这移动的小小动作,让他近乎完美的身型更带出吸引眼球的弧度;实在难以相信,世上怎么会有人将骑马的动作做的这般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只是,就在惊叹于那包裹在身下的完美身型时,一声喷嚏从男子的嘴里喷出来,惊得护在他身边的侍卫忙上前查问:“主子,可否要休息一下?”   男子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嘀咕了一声:“一定是那个不省心的女人在骂朕;哼!先一个裴峥不够,现在居然连段清都纠缠不清,还要去当段王妃?朕捏断她两条腿。”   护卫听到男子轻言的嘀咕声,顿时一头黑线;主子啊,从接到素玄的飞鸽传说到现在,您已经把这句话颠来倒去的念叨了不下数百遍了,只是每次您捏断的地方都不一样,您要是再这样捏下去,皇后娘娘非得被你给捏残废咯。   *   徐昭嘲讽的笑着看向林瀞瑶,坦然的脸色丝毫没被众人的注视而闪现出半点尴尬和怪异的情绪:“在大梁我就听说过大宛的仁德先帝乃是一个治世明君,更要人人称颂的人,这样一个风采绝艳之人,还是一个深情多情的情种,至于昭和先皇后,那更是貌美如花、温柔善良,这样神仙般绝妙的人儿,我若是能像他们几分,那可真是上辈子积下来的福气。”   徐昭说着,便摆出一副十分向往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憧憬之感,立刻就让这些不断在她脸上扫射的臣子们发出一声声心满意足的感叹之意;要知道,徐昭的这一举动着实满足了他们对已逝帝后的尊敬之情;当下,便也不再冒冒失失的盯着徐昭的脸去看了,甚至先才还嘟囔着说这大梁的徐皇后眉眼之间真有几分像先帝的一位臣子也立刻改了口,变成看来大梁徐尚书也是容貌非凡之人,要不然怎们能生出徐皇后这般貌美聪慧的女儿。   林瀞瑶见自己的计策就这样眼见着快被徐昭拍进泥土里,跳起来就指着她又要出声责难,可徐昭怎么可能还会给她机会。   当下,便拦住林瀞瑶的话,对着站在身侧的保皇党们就是一通煽风点火:“各位大人,按理来说你们大宛的事儿我实在是不想掺合,可是,只要一想到当年的惨事尽是眼前之人为之,可能枉死之人难以瞑目、遭难之人难以成眠,连我这个涉外之人都辗转难测、良心不安;而今,刺目真相已摆在眼前,且事事件件皆与你们大宛未来国运息息相关,难道你们还要充耳不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老孙头手中的龙头拐杖有些颤抖,一直发虚发软的身子终于在这时慢慢的挺起来,然后站在面前的孙博,终于,再次站在忠臣之首,端出了他三朝元老的忠直之态,目光如炬、声音如刀:“林氏,当年先皇后受你残害由镇北段王爷亲眼所见,先帝驾崩,先太子疯癫,虽说没有证据,可我等相信,只要有人掀起当年之事,就一定会有知情人跳出来告知真相;你谋害皇室子嗣,杀害我朝皇后,甚至可能也对我朝先帝也痛下毒手;其罪恶滔天、人神共愤,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听着老孙头的指控,林瀞瑶目眦欲裂,红口大涨着哼哼冷笑:“罪恶滔天?人神共愤?哈哈——就算我做过这些事,你们又能耐我何?”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惊,没想到林瀞瑶会真的在这时候一口认下自己所做之事,甚至还有恃无恐?   “林氏!你这个妖妇!”老孙头气的浑身发抖,站在老孙头身后的保皇党们更是恨不能变成猎犬,冲上去将这恶毒妇人一口一口的分食干净。   已经破罐子破摔的林瀞瑶此刻已是不顾一切,目光冷冷的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徐昭的身上:“本还以为哀家要再费些功夫才能抓住你,却没想到你自己傻兮兮的在这时候跳出来;既然如此,那就跟着他们一起到地下去见先帝吧。”   “林氏,你要做什么?”   “哀家要做什么?”林瀞瑶看着被金甲刺破的掌心,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既然当年之事都已经被你们知道了,那么你们,就更留不得了!”   保皇党们脸色一变,一听林瀞瑶这口气就知道,这女人是彻底动了杀心,今晚就要在这正阳宫中灭了他们。   林瀞瑶又是一阵诡异的轻笑,目露讽刺的看着徐昭等人:“其实仔细想想,你们也真够傻的;居然跳到哀家的面前大喊大叫,试问在这个宫城里,但凡是哀家的猎物,就算是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难逃哀家的手掌心。”   “是吗?”徐昭哂笑着上前一步:“那么请问,王岳是怎么逃出去的?”   提到王岳,林瀞瑶就忍不住蹙了下眉心,派出去捉拿王岳的御林军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见那个贼滑的家伙可能真的已经离开了皇宫;不过,好在她已经派人去找上官无策,只要有上官无策在,十个王岳都翻不出浪花来。   看着林瀞瑶略带侥幸的眉眼,徐昭又开口:“太后是不是在想,王岳逃掉就逃掉吧,反正他的九城兵马司也没多少人,跟能征善战的龙腾军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了什么;此刻,恐怕就算是王岳平安离开了皇宫,遇到上官无策那个杀神,也只有求死的份儿了。”   一听到上官无策这个名字,保皇党们又是抖了一抖。   要知道,上官无策可是林瀞瑶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宝剑,如果王岳真的碰到他,恐怕……   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就露出微微难看之色;谁也想不到,骄傲的上官皇族中居然会出现上官无策这种败类,为了苟延残喘,居然肯给林瀞瑶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卖命;保皇党们的脸色又是一阵鄙视,甚至有几个干脆淬了吐沫在地上,好似那口吐沫就是上官无策一般,伸出脚就是一阵蹂躏般的乱碾。   林瀞瑶惊讶的看着徐昭,难以相信她居然能如此巧妙地猜到自己的心思。   可是,在林瀞瑶脸上的惊讶还未收起,徐昭又一声话缓缓响起:“只是太后,你现在真的确定自己手中的这把最锋利的宝剑,还会听你的话吗?”   如果徐昭猜得没错的话,上官无策和林瀞瑶之间只是表面上维系着看似亲和的关系,实则在上官无策的心目中,林瀞瑶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她的目的后,故意将她带来宛城。   林瀞瑶的难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你已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   徐昭呵呵笑出声:“究竟是谁死到临头?太后,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注意,你用来通风报信的小宫侍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应该是去通知上官无策调兵的吧,据我了解,上官无策的府邸就在皇宫附近,骑上快马这一来一回撑死一炷香的时间,可现在,两柱香的功夫都过去了,可小宫侍还没回来。”说到这里,徐昭摆出一副恍然觉悟的样子:“哦!可能他已经回不来了,上官无策最喜欢杀人了,也许他见太后你调教的下人十分得他的心,就一刀下去将人砍死,让小宫侍到地下去伺候先帝去了。”   林瀞瑶的脸色越来越白,尤其是在看见徐昭一张一合的嘴巴时,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来人!再派人去靖南王府看看,瞧清楚靖南王在做什么。”   随着林瀞瑶的一声命令就见又有几个宫侍从殿里离开。   徐昭则是洋洋洒洒的笑着,很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太后娘娘,您先别动这么大的怒火,我还有两   ,我还有两件礼物正要送给你,你现在气坏了身子,等会儿气不起来,会让我很失望的。”   听见徐昭这么说,围在徐昭身边的保皇党们都忍不住侧目看向这位传说中的大梁皇后,齐齐心里暗叹一声:这丫头真够坏,也不知梁帝怎么驯服她。   素玄毫无存在感的同样站在徐昭的身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几次都想出声提醒他家皇后娘娘,在人家的地盘还是不要这么霸气侧漏比较好,太招人羡慕妒忌恨了!   可徐昭才不管此刻他人对她的看法,想她一路从大梁赶来大宛,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果在这时候还要憋屈着她,那她还不憋出毛病来;此刻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就在眼前,她打死都不准备放过这个恶毒的老女人。   这时,一个身着御林军官服的男子从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在林瀞瑶耳边耳语几句后,就看这个女人霍然瞪大了眼珠,脸上一闪而过几丝慌乱。   看到这抹慌乱,徐昭笑嘻嘻的说道:“看来第一个礼物已经来了,太后娘娘,如果镇北军的军属离开了宛城,彻底脱离你的控制,猜猜看,在段家父子的号召下,四十万镇北军会用多少时间将你荣华富贵的美梦彻底戳破?!”   林瀞瑶脸色青白:“是你!是你要人带走的镇北军?”   “就是我,你以为我来见你之前就真的什么准备都不做吗?林瀞瑶,报应来了,当年被你害死的人向你讨债来了,纵然你是大宛的执政太后又如何?如果这整个江山都是你的靠山,那么,我就要把这座江山毁了,看你还能依仗什么。”说着,徐昭又是展眉一笑,道:“既然第一个礼物你已经收到,那么第二个礼物我现在就提前告诉你吧;我与我夫君,哦,也就是现在大梁的天子已分开数月,前段时间我着实想念他,就要人飞鸽传书告知了我对他的思念;楚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受不了我撒娇,相信很快,他就会飞马来找我;到时候,内忧外患,林瀞瑶,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题外话------   楚烨:听说你跟人家说,我受不了你撒娇?   徐昭:嗯(羞涩的眨眼睛)   楚烨:你对我撒过吗?   徐昭:嗯(肯定的眨眼睛)   楚烨:什么时候?   徐昭:(开始撒娇)夫君,让为妻给你生个儿子吧!   楚烨:……(靠!果然受不了这个)   ☆、040:咬胸,初吻没了!   “林瀞瑶,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专属于女子柔曼清丽的嗓音在大殿中洋洋洒洒的散开,就像一席金色的日光从天而降,驱走了黑暗,照亮在每个角落。   可也正是如此清丽柔软的女声,也让林瀞瑶本就蜡白的脸色变成了透明之色。   而殿里的人,也被徐昭的话惊的微微一颤,什么?难道梁帝要来?怎么来?带着数万大军打过来还是隐姓埋名悄悄出现?   听见这席话的保皇党们都快咬着衣角憋屈的哭了,眼下大宛还不够乱吗?如果这个时候梁帝来了,那他们距离亡国恐怕也就不远了。   徐昭才不将这些老家伙们眼底的星星眼泪放在心里,而是嘴角勾笑的看着脸色透明的林瀞瑶,声音清清淡淡:“林瀞瑶,大局已定,你败象已露,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斗?!”   林瀞瑶神经质般的转动着一双紧锁的黑色瞳孔,白到透明的肌肤让她竟露出了几分鬼相,猩红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哼哼唧唧的笑声诡异的从她的喉管中发出来;尤其是在看见徐昭那胜券在握的模样时,更是忽然仰头大笑,狰狞尖利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喊出来:“好计策!真是好计策!徐昭,哀家真是低估了你;但是,就算你能将我大宛搅的天下大乱,可你也没命再去多看一眼,你来找哀家不就是为了报仇的吗?只可惜,哀家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什么败象已露?什么大局已定?从一开始,整个局面就是哀家一手掌控,就算是到现在,你的性命,依然捏在哀家的掌心之中;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因为哀家能输得起,而你,输不起!”   说到这里,林瀞瑶终于移步,一步一步的从玉阶上走下来,逶迤的宫裙华丽尊贵的长曳在地,就像一只扇动着残破翅膀的飞蛾,不顾一切的想要扑火;林瀞瑶一改空茫麻木的神色,整个人像是重新鲜活的活过来一样,慢慢的向徐昭靠近:“你忘了吗?哀家还有选择,就是和你玉石俱焚。”说到这里,林瀞瑶脸上绽放出耀目精致的笑容来,声音幽幽、诡异颤颤:“徐昭,我尊贵的小公主,你早该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死了的,为了平安的产下你,你的母亲不远千里奔袭,如果说是哀家害死了她,不如说是你;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一定要产下你,她也不会离开保护的像铁桶一样的皇宫,也不会被你拖累到身体孱弱,生产时用尽了力气,被我轻而易举的就溺死了。”   站在众臣之中的孙博眸光一闪,幽沉的眸子悄无声息的落在徐昭的身上。   至于那些其他听到这话的保皇党们,则是像听一个垂死之人的疯言疯语一样,不屑的摇着头,冷漠的看着垂死挣扎般的林瀞瑶。   而徐昭,却是微微变色,虽然心思晃动,可却没有在此刻退让半步:“我只知,作恶之人究竟不会有好下场;你想在我心里埋下一颗愧疚难解的种子,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从小就没心没肺惯了,也许我到死都不知道那个给与我生命的人她究竟有多疼爱我、多珍惜我,可我知道,在我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她一定是欢喜的,一定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祝愿她的孩子能一生平安、顺遂如意;既知她心,我又怎会受你的妖言蛊惑,做出让她担心寒心之事。”   说到这里,徐昭大步迈前一步:“知道为什么仁德先帝喜爱昭和皇后,却不喜爱你吗?你明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一样漂亮、一样尊贵,你甚至要比她还要聪明,可为什么你就得不到一个男人的爱呢?这个问题,难道这些年来你就没有想过?”   林瀞瑶猛刹住步,僵硬扳直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像入定了一般。   “因为,你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最擅以最丑陋的心却遮掩人间最美好的温柔。”说到这里,徐昭头一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人怎么可能会爱上鬼呢?鬼,只配呆在阴暗的角落里,羡慕着走在阳光下的人类,羡慕着他们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美好!”   “你闭嘴!”林瀞瑶一声尖吼:“徐昭,哀家说过,你的性命是捏在哀家手里的,梁帝来了又如何?镇北军反叛又怎样?哀家就算是赔进了整个江山,也不会让你活在这世上如愿以偿!”   尖吼完,林瀞瑶一挥长袖,对着手持兵刃的御林军大喊:“将这个贱人,还有这些不听话的老狗,全部就地诛杀!你们不是要造反吗?没有了性命,看你们还能拿什么造反;至于徐昭你,让你白活了这十几年,你也该死而瞑目了。”   老孙头气的浑身发抖:“妖妇!你真的是要毁了我大宛江山吗?”   “毁了又如何?哀家若得不到,就谁也别想得到。”说到这里,林瀞瑶抬头扬脸,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滚落:“就像当年先帝那样,哀家对他那么好,他还是不肯和哀家在一起,所以到最后,哀家就把毒药喂到他嘴里,看着他毒发、咽气、闭眼;从那个时候哀家就发誓,这辈子哀家若是得不到最爱的、最喜欢的东西,那就一定要亲手毁了他,既然哀家得不到幸福,谁也不配再得到!”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颤。   甚至连徐昭都脚步不稳的朝后一晃,还是素玄一下扶住她的胳膊,担心道:“娘娘……”   徐昭俏脸雪白,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仁德先帝是被这个毒妇给害死的,可是从她口中真的说出来的那一刻,她却是心如刀   那一刻,她却是心如刀割;明明是最不熟悉的亲人,可是这时,她却能感同身受;也许,这就是血缘亲情的力量,让他们就算是人鬼殊途、天人永隔,她也能心痛到只想哭。   “原来真是你害死了先帝,你这个妖妇!”老孙头一声哭吼,跟着,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天就是一声哀鸣:“先帝啊!老臣、老臣对不起您啊,是老臣没及早发现妖妇的恶行,没及替您报仇雪恨呐!——老臣对不起、对不起您啊——”   随着老孙头的一声声哀嚎,保皇党们皆抽泣着跪在地上;偌大的大殿中,一时间哭声不断、伤心不止。   而徐昭,却是在这一声声的哭啼声中冷静下来;回眸看向表情略有松动的御林军,开口:“自古以来,御林军就是皇族保家护命的最亲军士,如今,你们亲耳听见当年真相,知道上官皇族皆是被此恶妇依次毒害,难道你们还想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杀害这些忠臣老将吗?”   林瀞瑶立刻就明白徐昭这话中的意思,忙尖声阻止道:“徐昭,你休要危言耸听;哀家如今是这大宛天下的第一人,是这巍峨皇宫的第一人,御林军多年来受哀家掌管,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来呀,把这些人全部就地诛杀!”   又是一声命令从林瀞瑶的口中下达出来。   可是,当这声命令落下几息后,手持刀剑兵刃的御林军却依旧保持者抚剑的动作不动,却是无一人冲上来举起凶器斩杀殿内之人。   徐昭微微垂眸,轻然的笑了。   而林瀞瑶却是脸色雪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御林军,终于,连声音都带着恐惧的颤抖了:“连你们、你们也要造反吗?”   “他们不是造反,而是比你活的更有良心,更像一个人!”   孙博站了出来,看着在他的目光扫过依次低下头松开手中兵刃的这些热血男儿,幽幽开口道:“在这个世上,不是谁权利够大、心肠够狠就能操控全局、掌握天下的;就算是歹人能够一时得意占据上风,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战胜一个东西,那就是天理公道;林氏,从你作恶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注定了会落的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一切,都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咎由自取?众叛亲离?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哀家输了?”林瀞瑶狰狞的笑出声,跟着,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来的速度和力量,一下就朝着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孙头飞扑过去,而她手中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就朝着老孙头的心口扎去。   “小心!”   “不好!保护太傅!”   “快——!”   林瀞瑶的手法实在是太诡异,谁都没想到将一个深藏与宫中的妇人逼狠了之后她会做到这一步;眼见这那匕首还有两三寸就要刺到老孙头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皆不顾性命的飞扑上前,希望能将那个耿直中正的老人家在生死之间保护下来。   可就在林瀞瑶快要得手的时候,这个女人的身体忽然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硬是将自己的身体折弯方向一改,却是直直朝着徐昭扑过去。   此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林瀞瑶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徐昭,而她做出要扎死老孙头的动作也不过是她虚晃一招。   而所有人几乎都被她的动作欺骗,齐齐朝着老孙头扑救却是忘了徐昭,待发现林瀞瑶的真正目的后再想回头去救徐昭的时候,早已来不及;因为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将自己的身体扭的跟麻花一样调转方向。   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徐昭就一下被林瀞瑶紧紧拉住,看着忽然将自己牵制住的林瀞瑶,徐昭都愣了一愣,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只觉得脚下忽然一空,低头一看,原是踩在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忽然离开一个两人宽的口子,她正在往下掉!而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类似于开锁般的‘吧嗒’声,跟着身体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穿着的短衫都倒飞起来,一阵阵阴冷的风和一股股难闻的腥臭味铺天盖地般的朝她猛盖过来。   素玄反应极快,原本飞出去救老孙头的身体如燕子投林般风驰电掣的往回折返,可就算是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连眼睛都看不清楚,在他急急伸出手要去拉徐昭的时候,却只碰到了她从他手边一滑而过的指尖,一声悲怆的宛若猛兽般的怒吼猛然从素玄的胸腔中迸射出来。   而就是在这时,一道银光闪电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下就随着徐昭下坠不见的身影飞扑过去,隐约间众人似乎只看见两只大耳朵在空中一飘而过。   而一声惊心的喊叫也从殿外传进来:“无策,快——”   声音还未喊完,另一道华丽的身影宛若另一股霞光飞来,伴随着那道闪电一起消失在人前。   轰隆一声!   整个大殿静若寒颤!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盯着刚才裂开一个大口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恐怕谁也没想到,这奢靡华丽的正阳宫里,居然会布下机关暗道?   更没想到,林瀞瑶会在自知大势已去的时候,卷了徐昭一起坠入暗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利用徐皇后的身份要挟梁帝?还是,死都要拉一个垫背的?   众人都被自己最后一个想法惊了一身的冷汗,天哪!千万不要是最后一种。   素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于将要崩溃癫狂的边缘,他奉命保护在皇后身侧,   皇后身侧,却眼睁睁的看着皇后被贼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带走?带走之后呢?娘娘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会遭受到什么?   天哪!这件事如果被皇上知道,他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素玄一下就跪在地上,脸上冷汗乱冒,连睫毛上都粘着湿哒哒的汗珠,可是他却连擦的时间都没有,对着刚才裂开大口的大理石地面就是一通猛砸猛拍:“快给小爷开开!快开开!”   砰砰咚咚的声音不断在大殿中响起!   所有人都看着素玄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已经合的严丝合缝的地面一通乱砸!   鲜血从他炸裂的手缝中流出来,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倒影出他狰狞发疯般的表情;这样的素玄,如果被其他翎羽卫看见,一定会吓得连嘴巴都合不上。   要知道,成为翎羽卫的第一条就是遇到任何情况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这样才能在绝境中找到生存的机会。   可现在的素玄,别说是冷静了,就连人性都快没了。   “没关系的,她不会有事的,无策跟过去保护她了!”   安静的大殿忽然传来一声男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素玄的身上分出来,齐齐朝着殿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一个眼尖的老臣一下就看见站在殿门口脸色稍显苍白的上官无痕,跟着便脚下不停的迎上去,对着站在门口的上官无痕便跪了下去。   而原本站的笔挺的御林军也在看见上官无痕后,皆放下兵器齐齐跪下,无声之中,尊敬之意漂浮在大殿中的每个角落。   上官无痕扶着殿门迈步进来,他每走一步,保皇党中的一位老臣就跪下一个,最后,当他走到跪在地上依旧对着地面乱扣狠拍的素玄面前时,殿里,再无一人站着。   额头上的冷汗颗颗滚落,滴在地上和鲜血混在一起,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跟他人脸上看见上官无痕时的敬畏不同,素玄的眼里却只有刚才掉进暗道中消失在他眼前的皇后娘娘。   上官无痕又怎会不知素玄对徐昭的忠心保护,一席白色锦服穿在他修身玉立的身体上,宽衣宽袖的他飘逸潇洒宛若九天神祗,眉眼之间的高贵令人神往膜拜;再次开口,依然是宽慰人心的话:“你放心,无策会保护她,他答应过我的,会保护她。”   素玄微微晃动的眼神不安的抬起来,迎着殿内刺目的灯火看向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这个人他认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曾亲昵的和皇后娘娘谈笑风生;还记得他第一眼看见他时,就是满心的不爽,甚至在事后,他还曾背着娘娘欺负过他几次;可在此刻,他柔和的眉眼,尊贵的气息抚平了他的不安,赶走了他的惊恐,也在支撑着大殿中每一个担心的人。   *   徐昭在被林瀞瑶拽着掉进暗道的那一刻虽然先是一懵,和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待她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来不及,头顶上的盖子已经盖上,铺天盖地的黑暗让她差点丧失五识。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妄图脱困;可林瀞瑶的那只手根本就不像是人手,简直就像是动物的爪子,紧紧地抓着她令她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而就在这时,耳边一声吱吱吱的声响提醒她,她的软胖大宝贝来了。   而待她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时,忽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一下就将她圈进怀里,徐昭下意识的就以为这个怀抱是林瀞瑶的,既然是这个毒妇的,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哼!想杀她是不是?   奶奶个熊!拽着她一起滚暗道是不是?   呸!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徐昭张口,朝着身侧的那个胸就‘啊呜’一口猛咬上去!   ‘嘶’的一声!   就听见身边之人传来吃痛般的倒抽冷气。   徐昭咬着那口胸得意洋洋,疼了吧!难受了吧!让你丫的敢拽老娘下暗道!   等等!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奇怪?还有这胸,林瀞瑶难道是个平胸?   徐昭依旧保持着咬胸的动作不动弹,眼珠子却是在黑暗中骨碌碌的乱转。   只是,她的眼珠子还没多转几个圈,就听见身边传来几声‘砰’‘嗵’‘哎呦’‘啊’等各种动静!   忽然在下坠的暗道你听到这般诡异的响动,徐昭吓得一个激灵,只觉得后脑勺上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可就算是这样,那紧搂着自己腰肢的手臂却是连送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然后,她终于在这诡异的动静中,听到了那让她熟悉的直磨牙的华丽声音:“你要咬着我的胸到几时?”   上官无策?!   徐昭刹那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睁大眼睛,跟着慢慢的松开嘴,保持着像是被电打似的惊愕表情缓缓抬起头,只是,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却不知上官无策也低下了头,然后——   砰!   徐昭只觉得嘴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跟着,一腔温热香软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脸上。   跟楚烨玩了好几次床上打架,徐昭自然知道这柔软的触感是什么东西,只是,只要一想到这东西是上官无策的,她就恨不能去死!   很显然,上官无策也被自己嘴上温软的触感惊了一下,可毕竟是个老爷们,比徐昭这种只玩了几夜小鬼打架的人有经验也有定力的多,只见他慢慢收回嘴,缓缓抬起头,尽量保持着依然在下坠的身体不受到刚才自己气息一乱的影响,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后,冷静的说了句:“这是我的初吻!”   徐昭脸都黑了!   跟着,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前方伸过来,一下就捂在她羞臊涨红的脸上!   干得好元宵大宝贝!   你主人我也觉得自己快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对不起,跟了个这么没出息的主人,受累你也跟着连头都抬不起来。   可上官无策却像是感受不到徐昭快要羞臊死的表情似的,继续凉凉的说了句:“本来是要留给无痕的,现在被你夺了;以后他吃起醋来,你向他解释!”   “吱——!”   蹲在徐昭肩膀上的元宵小爷立刻梗着脖子吃痛的尖叫出声!   不要怪这小家伙怎么在这时候叫出来,因为,它的主人实在是太没出息,又被上官无策的话给惊着了,一时受惊过度张口就咬了元宵小爷的毛爪。   咬着元宵毛爪的徐昭默默流泪,奶奶个熊!她还不如刚才被林瀞瑶一刀扎死算求!   ☆、041:要我叫你嫂子吗?   徐昭不知道这个暗道究竟有多深,唯一清楚地是上官无策在抱着她后,又带着她往下下坠了大约有小半柱香的功夫,等她脚底下真正踩到地面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慢慢觉得踏实起来。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绝对不敢相信在这巍巍皇宫之中,居然会有如此深邃的暗道。   而这暗道中自然是极为寒冷,一阵阵阴风夹杂着呜呜的声响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来响起,更要人无法忍受的是,因为常年不受阳光照射,这里空气混浊难闻,霉味夹杂着浓郁的腥臭味直冲鼻尖,深呼吸几口后只觉得头脑发晕、鼻子里暗疼,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   刚才被上官无策抱在怀里,这股难闻的味道被他挡着,徐昭鼻尖嗅到的几百年上都是他身上带来的淡淡的花草的香气,眼下在落地后她退出他的怀抱这股味道就铺天盖地而来,实在是要人无力承受;如果不是最后一丝冷静提醒着自己,徐昭恐怕会再次一头扎进上官无策的怀里,将他当成一个大熏香往死里很嗅。   ‘嚏——嚏——’蹲在徐昭肩膀上的元宵也忍受不了这难闻的味道不停地打着喷嚏,肥胖的身躯站在徐昭的肩头上抖啊抖,活似正在忍耐世间最大的挑战,千万不能让自己在这时候晕过去。   ‘嚓’的一声!   一簇火光在黑暗的环境中忽然亮起。   明亮的火焰忽然照在漆黑到能令人丧失五感的黑暗环境中,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到光亮,突然眼前一亮,徐昭下意识的就觉得眼睛酸胀难受,微微避开刺眼的火光,眯着眼睛直到好受一点后这才看向举着火折子站在她身边一身华丽锦服的上官无策。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与这位杀神再次相逢;要知道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候,可并不是很愉快啊!   这家伙就是个变态,专门喜欢欺负人,尤其是喜欢欺负她;想到这里,徐昭就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考虑着要不要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下个黑手把这小子给做了,免得叫他以后再出去祸害人;可是,当目光在落在他镇定的表情上时,虽然不愿意承受,她还是冷静的、悻悻的收起了自己这个大胆而天真的想法。   老疯子说过,上官无策的武功深不可测,为人也极为狡诈多端,就连素以狐狸之称的楚烨都将他看成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对手;她就不要自取其辱、挑战不可能了。   徐昭为自己的胆怯和识相很纠结的瘪瘪嘴,目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人:“林瀞瑶呢?”   是呀!刚才可使林瀞瑶抓着她一起掉下来的,现如今她身边除了她家元宵小爷就是这位杀神,而这个害她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却不在这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疑惑不解。   上官无策抬着精致的下巴打量着四周都是黑黢黢的暗道,华丽的声线带着一丝散漫慢慢说着:“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不在这里,可真够笨的。”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顿,忽然低下头将自己那张妖孽脸往她面前一凑,潋滟的眸子魅惑的一眯,满脸鄙视道:“你这么笨,是怎么被梁帝看上的?如此蠢,又有什么资格当无痕的妹妹?”   “你!——”徐昭一噎,当下就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可却是连一个字都再也蹦不出来了。   这个该死的毒舌,果然一见面就要欺负她,早知道刚才在咬他胸的时候就应该下口再狠一点,最好是能将他胸口的一块肉给咬下来。   徐昭被气的气咻咻,头上顶着一大团的火‘突突突’的往上冒,可这个招惹她生气的家伙却依然保持着散漫无所谓的态度,举着火折子将四周看了一番后,便一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走了两步,看站在原地的徐昭不动,“除了无痕,我不会哄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包括女人在内;你要是不跟上来,等会儿死在这里变成鬼可别来找我,更别去找无痕。”   说完这句话,这妖孽就动作麻利的转过身,当真是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真的是说到做到,一点也不哄她呀!   徐昭气的攥着拳头发抖,一张脸皮抽搐的都快痉挛了;直到蹲在她肩膀上的元宵小爷伸出一只毛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瓜,她这才稍感抚慰;气哼哼的看着那家伙越走越远的背影,大踏步的就追上去。   他不鸟她是不是?那她就紧贴着他烦死他!   他将她看的可有可无是不是?那她就跟苍蝇似的时刻围着他转;上官无策,你这个死妖孽,老娘就算是打不过你,也要缠死你!   徐昭带着杀气腾腾的气势直追上官无策,可她却不知,那个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的妖孽在听到身后追上来的小跑步声音时,红艳的嘴唇轻轻一抿,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微笑。   没无痕好看,没无痕聪慧,没无痕可爱,没无痕香甜,唯独像无痕的恐怕也只有这傻中带着憨劲儿的性格了;不愧是无痕的亲妹妹,总算是有一点像的地方。   徐昭在追上上官无策后,为了防止这家伙真的会在这诡异的地方丢下自己,悄悄地伸出手,抓住他垂在腰侧的玉带,抬头看了眼四面峭壁狰狞的山壁和怪石,忍不住问出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上官无策依旧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动作,似乎连看徐昭一眼都不屑,但还是心情还算不错的与她说着话:“大宛的皇宫是建立在前朝吴国的宫城之上,数百年前,   宫城之上,数百年前,吴国擅以机关巧术名扬天下,在自己的宫城中设计一些机关暗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而林瀞瑶无意之间发现这处暗道也在情理之中,而让我好奇的是,她费那么大的功夫将你拽到这暗道之中,究竟是了什么?”   徐昭被上官无策这么提醒,也跟着思考起来:“没错,她为什么要拽着我一起下来?要杀了我?”   “如果真的要杀你,恐怕在刚才她手持兵刃的时候就能一刀扎死你!”   想到那寒芒闪闪的匕首,徐昭也跟着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毒妇可真够凶狠的,被她逼到那般境地还能绝地反击,以佯攻老孙头作为开端,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去保护老孙头,跟着忽然调转方向直冲她而来,只要一想到她那双夹杂着恶毒光芒的眼神,徐昭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活似被一条毒蛇暗中盯上一般。   徐昭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谁会想到这个毒妇她会武功。”只要一想到被她几乎快要扭成麻花的身躯,徐昭就又是一阵恶寒。   上官无策察觉到徐昭的情绪,潋滟的眼瞳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她那不是武功,你恐怕不知道,林瀞瑶年轻时舞技超群,能掌上起舞,花中漫步,堪称宛城三绝之一;而她之所以在舞技之上有此成就,除了勤奋好学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得天独厚的身体优势,一身绵软、筋骨超绝,千万个人里面都未必有一个。”   这话倒是让徐昭忍不住咂舌一声,对于上官无策的这席话她是相信的;要知道,对于像林瀞瑶那种得天独厚的身体优势她以前也听说过,小时父母努力将她往名门淑女方面培养,自然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样样都教,前面几样她都能学的似模似样,唯独这跳舞却是她的一大死穴。   还记得那时叫她跳舞的女夫子在看见她连腿上的筋都拉不开的时候,忍不住叹息摇头道,如果她是那传说中的筋骨绵软之人,她也不会教她教的这般费力;虽说这句话只是女夫子随口一说,可她却是记了下来,私底下还专门翻书查了查她口中所提的这种得天独厚的人;看来,林瀞瑶便是这令无数学舞之人都羡慕的那种人了。   只是,只要一想到如此特殊的天赋却是给了一个心肠如毒蝎的女子,真不知是造物弄人,还是天意玩笑。   “那我们能从这里走出去吗?素玄眼睁睁的看着我掉下来,依楚烨培养出来的属下的尿性,那小子恐怕会发疯的。”   “我也不知道,走走看吧!”   “哈?你不知道怎么出去?”徐昭睁大了眼睛:“那你还敢在这陌生的地方乱走?更要人命的是,我居然会跟着你一起乱走。”徐昭一把抱住自己的脑瓜,瞧那架势简直恨不能找根棒子敲死自己这个蠢货算了。   上官无策心情更好的勾着红艳的嘴唇,潋滟的眼瞳随着他的好心情闪烁着堪比星子的璀璨光芒;这个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平常光是站着不说话便是一副勾人心魄的画卷,此刻又是这副模样,不禁要人叹息一声‘果真是个祸害’。   可现在徐昭却没那么多心思去叹息这只祸害,如今他们掉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周阴风重重、寒气浓浓,如今想找到出路走出去恐怕没个一时半刻是办不到的;而更让她放在心上的是林瀞瑶去了哪里?   在刚才下来的中途她听见了几声踢打的声音,如果没估计错的话,应该是上官无策将她从林瀞瑶的手里硬保下来的,那几声踢打也是他与林瀞瑶之间的斗法;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实在难以相信上官无策会救她,而林瀞瑶既然没了她这个筹码在手里,应该也是与他们一同落下在这暗道之中才是,只是那个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莫不是那个毒妇自己知道出路,见抓不住她干脆弃下她,丢下他们二人在这里自生自灭,自己逃之夭夭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知道,这个暗道既然是她发现的,那么在以前她一定是想尽了办法来探查了解;这个女人到死都要拉上她来垫背,可见是个歹毒惜命的,指不定这条暗道还是她另类的逃生法门,依照她谨慎的性格,一定会提前在这里做足功夫;只是,就算这暗道能够用来逃生,对于他们这样的门外汉睁眼一抹黑,除了乱走乱逛还真没其他办法。   简直就像是饿极了的人忽然在面前掉下来一块大肉饼,可惜这个大肉饼又高高的挂在树枝上,让他们馋死了却不能吃,实在是吊足了胃口,让人很是抓狂。   上官无策虽然一直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可实则却是一直在留心着徐昭的一动一静,看她一改先才的聒噪,一会儿低着头皱眉一会儿又拧着眉心撅嘴,活似遇见了大难事想不通的模样;眼底潋滟的光彩如春风轻轻一卷,华丽低沉的声音传来:“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本事,能把林瀞瑶逼到这般境地,也总算是让我没看错你。”   徐昭咬着手指歪头看上官无策,眉毛生动的一挑:“我也没看错你,早就猜出你和那个老女人不是一条心,还真没想到你真是个身在曹的。”   “哦?”他红艳的嘴唇宛若牡丹花瓣绽放微抿:“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自认为自己的演技还算不错。”   是呀!不错!真他奶奶的不错坏了!   为了迷惑众人,顺带着也迷惑她,她跟着他来大宛这一路可被这妖孽给折腾惨了。   。   徐昭瘪嘴:“在来大宛这一路,不管你怎么折磨我,可最终你还是将我平安无事的带来了;光这一条就能看出你和林瀞瑶不是一路人,她不是个好东西,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着气的哼哼唧唧的徐昭,上官无策轻然灿笑;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个有意思的,没想到越是相处下去越是能发现她的妙处,光是这关键时刻聪明的劲头和潇洒的说话方式,就让他颇为满意。   世人皆知,他上官无策是个杀人如麻的杀神;为了荣华富贵甚至不惜为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卖命办事;他的名声,早就臭到骨髓里了,他也从来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当好人多累呀,天天被规矩条理束缚着,哪有当坏人来的痛快,见谁不爽了,一刀下去,杀的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徐昭一直在等着上官无策的反驳,可是等了半晌都没见这家伙出声,莫不是被她这直白的言语给戳着伤了玻璃心了吧?   徐昭好奇的扭头看向他,只是,在抬眸看见脸上的表情时,咬在嘴里的手指微微一僵,连眼睛都跟着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靠!这是什么表情?   就看那张永远带着散漫笑容的精致面容上,此刻虽然依然是笑着的,可那笑容却是格外的落寞孤寂,尤其是那双眼睛,那般美丽如沧海星子般的瞳目,不知在何时布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走者,走在一半是空旷一半是寂寞的荒原上,偌大的天地,可是承载千千万万的人,却似乎唯独承载不了他。   注意到徐昭注目的眼神,上官无策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简直要人怀疑刚才看见的似乎只是一个幻影;再看向他时,他依然尊贵华丽、馥郁温香,像是盛开在万花园中最富丽雍容的牡丹花,皎皎花王,谁与争锋。   “看来,我要改变一下对你的看法。”上官无策主动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最起码偶尔还能让人小小的惊艳一下,觉得你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徐昭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她真是傻了,怎么就觉得这个死毒舌孤独寂寞呢?什么叫做有几分小聪明?她明明是很有大智慧的好不好。   虽然恼怒他的毒舌,可徐昭还是向来很恩怨分明的,想到他不顾危险的下来救她,清了清嗓子,道:“谢了!”   “谢我什么?”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徐昭没好气道:“如果不是来救我,总不会是来和林瀞瑶死同穴的吧。”   上官无策含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僵硬,暗瞪了一眼徐昭,道:“你真的很有一种分分钟自找死路的特殊潜质你知道吗?”   听出杀神口中的警告味道,徐昭立刻见好就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中,她除了此刻蹲在她肩膀上的肥兔子,再无任何东西可以仰仗,如果这时候把这头杀神给惹怒了,她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要交代到这里;为保小命,还是远离杀神比较好。   徐昭咧了咧嘴,岔开话题:“你怎么忽然间想到要救我?还有,你跟上官无痕之间的关系……?”徐昭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小眼神中带了几分八卦,同时也带着几分试探。   “我跟无痕之间,自然是有着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的亲密关系。”上官无策看着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的徐昭,继续道:“如果不是无痕要我来救你,这鬼地方谁愿意来。”   听到这里,徐昭若是再不明白,那她就真白在这世上活上一场了。   虽然在刚才她亲耳听见上官无策那些颠三倒四的话,可心里还是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不可能,这坚决不可能!试问,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断袖呢?出现一个楚绍就足够引领潮流、震撼四方了,如果他上官无策也是个断袖,那不得哭死多少少女,迷死多少无知少年?   但眼下,再听他亲口说出这番话,徐昭只觉得小腿肚子打转,一股股的心惊情绪一下一下的挑战者她脆弱的神经。   手指不受控制的抬起来指着上官无策那张妖孽脸,看着他坦然自若的神情,徐昭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你和我哥……和我哥他……有、有一腿?”   上官无策的眉角一下就兴奋的挑了一下:“有一腿?嗯,这个词我很喜欢。”   刺啦一声!   徐昭差点脚下不稳劈下叉去!   如果不是手里拽着这货的玉带,恐怕她真会被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惊的摔个狗吃屎。   看着徐昭如此心虚澎湃、心潮不宁,上官无策的心情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高度,甚至在看徐昭的时候,都和蔼了不少:“所以说,咱们勉强也算是一家人,一家人救一家人,没什么好奇怪疑惑的。”   徐昭泪了!   呸的一家人!   你丫跟楚绍那个死断袖才是一家人呢!   徐昭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呜咽着嗓音说的悲从心来:“你要我以后叫你嫂子吗?”   上官无策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   甚至连一直在往前走的脚步都停下来,眸光冷冷的看着徐昭。   可此刻的徐昭正沉浸在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可能会比掰歪的苦逼心情中,连上官无策扫射出来的冷气都没心情搭理,继续道:“既然你不希望我叫你嫂子,那你就放过我哥吧,他以后还要给我上官家传宗接代呢;如果他跟你   如果他跟你好了,别说是传宗接代了,他那一炮接着一炮的子子孙孙可都要死在你手里了。”   上官无策脸皮颤抖:“无痕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妹妹!”   “他还怎么就招惹上你这个一个断袖呢。”徐昭说的委屈,抽抽泣泣憋着嘴抬头质问般的看着上官无策:“说,你是不是看上我哥长的貌美花容,瞧上他的美色了,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要把他骗到手?告诉你,我哥这些年来被软禁起来没见过漂亮小妞儿所以在感情问题上纯情着呢,可这并不代表我也是个傻货,能被你一勾就骗着跑了,有我在,你甭想染指他一分。”说到这里,徐昭就干脆手一松,蹲下地上就拍着湿冷的地面哭唱起来:“我的亲哥哥啊!我那冰清玉洁、纯洁如雪的哥哥呀——”   如果不是看在这蹲在地上的女人跟无痕是兄妹关系,上官无策一定会二话不说,抬脚就把她踢的赶紧去阎王殿投胎。   上官无策头次被除了无痕以外的人气的在原地直打圈,连语气都跟着冷下来:“你哭够了没?唱够了没?我还没把无痕怎么着你就这样,如果我跟他真的有个一二三,那你还不跳河去。”   “我才不跳河呢!”徐昭气哭着拔身站起,双手叉腰直面强势,道:“什么叫做你还没把他怎么着?我问你,你想把他怎么着?他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如果被你给带歪了,以后这后宫就没有美人,尽是美男了。”   “他敢!”   “嘿!好呀,感情你还是个醋货。”徐昭瞪大了眼睛:“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你还想占独宠?小心御史参死你。”   “我看哪个御史敢参我。”上官无策眼睛一眨,立刻回过神:“我怎么就跟你说起这些了,女人真不可救药;我跟无痕之间的感情,不是你这笨拙的脑袋就能想得明白的。”   说完,上官无策便理也不理徐昭,拔腿就继续往前走。   看这小子要溜,徐昭才不会如他意,忙快步跟上,“谁说我想不明白?我想的最明白了;且先不说你想染指我哥哥,就你俩这血缘关系也不允许你乱来;上官无策,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丫太禽兽了,断袖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你还想搞个**。”   “谁**了?”上官无策回头瞪她一眼:“我虽然也姓氏上官,可我是随着我母亲的姓氏,我和无痕是表亲关系,你懂吗你。”   呃?!   表亲?   徐昭怔了怔,看着上官无策踢踢踏踏走远的背影愣了数秒,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差点又被这妖孽狐狸给糊弄过去,忙又快步小跑的追上去:“不管是表亲还是堂亲,问题的重点都不是这些,重点是,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咋就偏偏看上我哥了呢。”   “是啊!我上官无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上官无策刹住脚步,看着徐昭那张凄惶担心的脸,恶劣的咧嘴笑着:“可是,天下美人无数,上官无痕却只有一个;而且,无痕长的有多漂亮你又不是没见到,普通美人连给他提个鞋子都不配!”   徐昭又泪了!   他就知道,这只禽兽是看上了哥哥貌美如花来着!   其实,严格说起来,真正要说相貌出众、惊为天人的,世间之人甚少有人能比得过他上官无策,就他这张妖孽脸,光是站着就能勾人魂,笑起来似邪魅的妖精,沉静起来如摄魄的曼珠沙华;尤其是当他一身锦衣华服的时候,更是高贵雍容、不可直视;而上官无痕虽说相貌也极为出彩,但跟过于妖孽化的他相比,却是稍稍稍逊一筹。   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勾魂摄魄,一个灼灼其华,一个似妖似魅,一个净如神子;怎么瞅着都是两个极端的人,可这家伙却偏偏喜欢逆天而行,招惹那他本不该招惹的人物。   徐昭憋着嘴瞪着眼,看上官无策虽然表情平平可眼神中执着难改,悄然一声叹息,却是带着几分无奈;可还不待她在开口说什么,忽然,她的嘴被他一下从后面捂住!   徐昭睁大了眼睛转动着眼珠。   咦?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他见自己不赞成他染指她哥哥,为了永绝后患,想要在这儿给她杀人灭口了?   徐昭惊恐的在上官无策怀里扭动着身体,唔唔的声音挣扎般的喊出来,可就在她心底深处的恐惧越来越扩散的时候,上官无策低沉华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嘘!别动!有动静!”   ☆、042:你死我亡   “嘘!别动!有动静!”   听着上官无策警惕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徐昭浑身一绷,跟着也随他一起紧张起来。   上官无策武功卓绝,他说有危险就绝对差不了;在知道上官无策对上官无痕的企图之后,徐昭本来对他的那点警惕和防备也渐渐撤去;不是她相信上官无策,而是她相信自家那貌美如花的亲大哥,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为了上官无痕,上官无策也必须好好保护她,谁让她是上官无痕这世上唯一的一个有直系血亲关系的亲人呢。   徐昭停止挣扎和扭动,拍了拍上官无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用眼神告诉他‘放开’!   上官无策见徐昭乖了,这才慢慢的松开,跟着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走到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再次开口,道:“前面有动静,一定要小心。”   顺着上官无策的目光和提醒,徐昭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衣袖踮着脚往前看;可不是嘛,长长地暗道正前方,隐约闪现出一道昏暗的光火,在这黑气沉沉的暗道中,虽说只是一道昏暗的火光,可也是极为乍眼,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不禁想去探查。   可就在徐昭迈出脚步往前蹭了一步时,蹲在她肩头一直安静的元宵小爷忽然发出了一声危险的吱吱声,徐昭立刻收住脚,转头看向元宵在黑暗中更加闪亮耀眼的金色眼瞳。   小家伙金色的眼珠子就像两盏金色的小灯笼,越是在黑暗的环境里越是闪耀着亮人的光泽,更要人惊奇的是这对眼珠子像是溢满灵性一般,金光熠熠、光泽卷动,就像天边最舒展柔曼的云层,云卷云舒,好生妙曼。   上官无策也注意到蹲在徐昭肩膀上的元宵,饶有兴趣的眼神在元宵身上一扫,华丽低沉的嗓音缓缓而来:“看不出来,你还有驯兽之能。”   徐昭正在盯着元宵奇异的眼睛使劲儿瞧,自然是没留心上官无策的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分心揣摩着元宵刚才危险地警告声。   元宵是银毛雪兔,来自于北戎雪山,而那雪山被北戎人称之为神山,山中天材地宝,孕育无数珍贵生灵;别的不说,光看元宵这一身与生俱来的本事就知道那雪山是多么神奇的存在;从开始遇到元宵的那一刻起,小家伙就帮助她许多,更是在她频频遇到危险之际出声警告,从跌入暗道的那一刻起小家伙就一直很安静,偏偏在他们发现了火光之中警告出声,莫不是这火光那头有危险?   徐昭微微拧了下眉心,脸上摆出沉思严肃的表情。   “我们去看看。”说着,上官无策就先她一步欲要往前走。   徐昭猛然抬起头,将攥在手中他的衣袖抓的更紧,阻止道:“慢着!那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上官无策回头看她,平静的脸色在手中火折子的照射下愈发显得沉静:“这条路是暗道中唯一的一条路,我们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难道你不想出去了?”   “我当然想,只是……”徐昭不安的看了眼蹲在肩膀上第一次将两只耳朵都直楞起来的元宵,这样的元宵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愈发不安的心绪让她的手指都微微有些发抖;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个感觉,感觉这一步如果真的迈出去,恐怕会有她不愿意承担的后果将要发生。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遇到危险下意识的就会选择保命离开,而此刻,她的双腿就像是在帮她做出选择一样,一点一点的往后蹭,不愿意再往前一步。   上官无策眸光平静,一直徜徉在脸上的勾魂笑容也在看见徐昭不安的表情后渐渐收起;安静沉默的他自是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气质,这股气质来自于他的自信和强大,看着这样的他,徐昭砰砰乱跳的心口才稍稍缓和了许多。   “徐昭!”   徐昭还是第一次听见上官无策用如此温和的声音喊她,这个永远张扬狷狂的男人,总是用最不屑的眼尾淡淡的扫视着她,似乎他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看着她这样的愚民在红尘中翻滚挣扎;所以,当徐昭听见他这样叫她时,惊呼是差点惊呼出声,像是看被下降头的重病患者一样看着上官无策,嘴角痉挛般的抽动了数下。   看着徐昭抽动的嘴角,上官无策本是平静的眸子微微跳跃了一下,再看向她时,颇为无奈的伸出手,像是抚平褶皱的纸张一样拂开她嘴角的抽绪:“我答应无痕会将你平安带到他面前,自然也不会食言。”   徐昭的眼睛亮了亮——他这是在安抚她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徐昭就被自己狠狠地恶寒了一把,上官无策会安抚她?依他这脾气,他不给她来一脚踢到那处光亮之处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徐昭悻悻的拨开他放在自己嘴角的手指,一瞬间眼神中的紧张和慌乱如烈风吹过,再眨眼时已消失不见,而是看向远处那似乎在召唤他们的火光,牙一咬、心一横,攥紧了拳头狠跺一声脚:“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无需再避,既然躲无可躲,那就无需再躲;如果必须穿越刀枪剑戟、危险重重才能离开这里,那我就穿给他们看;奶奶个熊的,老娘连楚烨都敢嫁,难道还会怕这该死的火光。”   上官无策的眼睑再次跳动了一下,看向徐昭的眼神颇为奇怪——嫁给梁帝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吗?   *   宛城外五十里处,在旷野的官道上飞驰的人影再次   官道上飞驰的人影再次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从开始就不停发痒的鼻子,来人的眉心皱的更紧——究竟是有多想念他,怎么一个劲儿的念叨他?   护卫听到动静,再次担忧的开口询问:“主子,马上就到宛城了咱们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停下来歇歇吧。”护卫一脸苦色,瞧您,都风寒了,一个劲儿的打喷嚏!   那人冷冽的眼神看着前方一眼看不穿的夜色,道:“不用休息,这是朕的皇后在想朕呢。”   听见这声石破天惊的回答,护卫算是彻底蔫了;陛下啊,您就别再嘴硬了,分明就是您想念皇后娘娘想的都快发疯了,怎么该口就栽到娘娘身上了呢?   不过,早些见到娘娘也好,您在京城闯了那么大一个祸,还是让娘娘提前知道早做思想准备比较稳妥;正所谓早知道早生气,也好方便早些哄嘛。   *   暗道里,做好思想准备的徐昭大步迈前,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胆魄;上官无策措出一步走在她最前面,宽衣宽袖的华丽锦服层层叠叠的在他身上铺散开,宛若花池中展开华丽花蔓的花瓣,妖娆而魅惑;真亏的他有本事将如此繁复的锦服穿的这般笔挺优雅,不带丝毫累赘之感;这个妖异而美丽的男人啊,好似天生就是为这花团锦簇而生,任何精致美好的一切摆在他面前,都会被他那张过于漂亮魅惑的脸蛋给比下去。   眼看着距离那簇火光越来越近,蹲在她肩膀上的元宵越是不安,到最后干脆后腿一蹬一下就从徐昭的肩膀上跃下来,跳到她面前展开毛臂双目担忧的拦着她。   元宵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让徐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狠狠地揪起来,可还不待她多说上一句宽慰元宵的话;只见眼前一双细白如玉的手指一闪,元宵就被人捏着后领子四蹄腾空的提溜起来。   元宵双脚离地忽然失重,吱吱惊叫着挣扎扭动,而那双玉手的主人却是不客气的伸出另一只手在它的脑门上一点,就看先才还活蹦乱跳、挣扎求存的元宵脖子人性化的一梗,跟着便肥躯娇软,在发出一声无力的吱吱声后,便双眼发晕的晕厥过去。   看见上官无策的动作,徐昭惊呼着冲上去将元宵夺回来,看着瘫软在她怀里双目紧闭的小肥肥,心疼的不要不要的:“上官无策,你在干什么?”   “这只兔子总碍事,我让它睡一会儿。”   徐昭双眸含着泪的控诉:“就算是这样,你也用不着把它弄晕吧;我家元宵还小,万一你下手不知个分寸,把这孩子给搞傻了咋办。”   上官无策眸光一凌:“不弄晕?那你是希望我把它捏死?”   徐昭一噎!眼圈发红的看着面前冷漠无情的上官无策——您还是把它给弄晕吧。   看徐昭终于不再顶嘴,上官无策这才又转过身直直往前走。   没有了元宵的阻止,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处光源;只是,走近了才发现,这簇光源原来是从一个石门缝中透过来的,而那石门如今正是半开半掩,似乎正在等待着来人。   上官无策伸手摸了摸石门的边缘,看着手指上未沾半点尘埃,嘴角勾出一抹冷漠讽刺的笑容:“没想到我找了这么多年她却是把人藏在这里,我早该想明白的,依她的执念,怎么可能将人送的远远的,留在身边时时看着才是她的行事作风。”   听着上官无策古里古怪的话,徐昭抱着昏厥中的元宵走上来,透过半开的石门看向里面,只觉得石门中内有乾坤,只可惜她努力了半晌终究是没看清楚什么,反倒是看明白了这淡淡的光晕原来不是火烛灯光,而是由无数硕大的夜明珠发光而来;实在难以想象,这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居然会被镶嵌在这阴暗潮湿的石壁之上,也不知这石门之中究竟有什么金贵的东西。   徐昭仰着头,看向上官无策:“你说什么找东西?这些年以来你在找什么?”   上官无策深邃的目光从石门上收回来,难得柔和的眸子在昏厥的元宵身上轻轻扫过,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小家伙极力阻止她继续往前走了,原来小东西早已灵性超群,明白它的主人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最沉重撕心的真相。   “徐昭,答应我,等会儿不管你看见什么,都必须保持冷静,千万不要中了他人的计谋。”   徐昭被上官无策这忽然沉重的话压的心口一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跟着,她又低头看了眼元宵:“我怎么见你看元宵的眼神这么奇怪呢?!”   上官无策却是不回答徐昭的话,而是手臂伸展,脸色沉静的将面前的石门慢慢推开。   随着推开的动作,石门中更多耀眼的光芒从里面迸射出来,因为长时间行走在昏暗的环境中,忽然被耀眼的夜明珠光辉一照,徐昭只觉得眼瞳再一次发酸,差点又被灼亮的光线刺激的流出眼泪来。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睁开眼适应眼前的光线;而石门,也彻底被打开。   她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石门内的景致,果然是别有洞天。   跟门外的阴暗潮湿的暗道不同,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干净的、纯粹的、明亮的、柔和的世界。   而她,就站在这个世界的门口,惊愕的连眼睛都忘了眨动;这里,与其说是一座石室,不如说像是一座地下宫殿,金碧辉煌的壁画,精美玲珑的宫灯,长曳拖地的纱   曳拖地的纱帐,五光十色的玲珑石,还有数之不尽,堆满殿内各处的珍奇异宝,甚至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和闻见淡淡的花香;如果不是她此刻还保持着一份冷静和理智,徐昭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梦见自己走出了这冗长而阴暗的暗道,重新回到了大宛的皇宫里。   “这个、这……”徐昭惊讶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只是不断地讷讷出声,不断地张合着嘴角。   上官无策先她一步跨进门内,待他站在万众光源之处,精致的下巴骄傲的一抬,华丽的声线夹杂着他浑厚的内力,在石门内不断传响:“太后娘娘,您费尽心思将微臣引了过来,何必又藏头藏尾的避而不见?”   上官无策内力浑厚,在声音响起的刹那石壁上的碎屑都被震的扑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徐昭也被他这响亮的声音震的耳膜发疼,忙伸手捂住耳朵,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无策,哀家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背叛我?!”林瀞瑶疲惫的声音徐徐从里面传来,跟往日的尖利张扬不同,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垂老挣扎的野兽,语气中带着死气和衰弱。   徐昭还是第一次听见林瀞瑶这种声音,如果不是她对自己的称呼,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声音会是林瀞瑶发出来的;不过,这也证明了林瀞瑶果然是在这石门内。   徐昭激动地也跨进门中,只是,待她前脚刚跨进来,后脚大开的石门便‘砰’的一声从身后合上,震的壁面上的石屑又是一阵掉落。   徐昭被身后的动静惊着,忙回头去推石门,可是,不管她费多大的力气石门却是纹丝不动:“怎么办?我们被关进来了?”   上官无策看着惊慌的徐昭:“你前脚刚进来后脚石门就关上了,可见这石门是靠机关操控的,放心,只要我们能找到机关,便也能打开。”   听见上官无策这么说,徐昭这才稍稍放心;而林瀞瑶的声音却也是在这时再次响起:“临危不乱、冷静聪慧,无策,哀家从来都不后悔选了你助哀家登位;只可惜,诚如沈正河所讲,你就是一头难以驯服的狮子,纵然费心驾驭,但也只是一时,等你回过味来,便会彻底抛弃哀家。”   “抛弃?驾驭?——呵呵——”上官无策哂笑了一声:“林瀞瑶,我什么时候被你驾驭过?难道我曾经对你的配合在你眼里是‘驯服’的意思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好意思,让你产生这样的念头是我的错;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无比恶心,你永远都不知道每次我跟你多说一句话,肺腑之间的恶意就会多生出一分;我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着你自以为拥有天下,实则却是一只可怜的木偶,被人戏弄、玩弄着。”   徐昭冷抽一口气,看着笑的勾魂摄魄的上官无策,心尖狠狠地颤了颤;这只妖孽,如此狠毒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林瀞瑶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不气死也要被气疯。   果然,就在上官无策话音一落,就听见林瀞瑶的气息便已乱了几分,本是疲惫的声音陡然间再次拔高,尖锐如刀斧切肉一般,刺耳的响起:“上官无策,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孽障!”   “呵呵,孽障?或许我真就是一个孽障吧,但是,也总比你这个变态的老女人强吧。”说到这里,上官无策便理了理华丽的衣袖,不经意的微微抬眸,潋滟的双瞳细细密密的扫过石室内的每个角落:“林瀞瑶,躲在暗处恐怕你也不痛快吧,出来吧,让我见见捏在你手里真正的筹码。”   安静的石室内不断地传响着上官无策的话,而随着他话音的落定,林瀞瑶却是再没出声,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也似乎像是走远了,寂静压抑的空气几乎重重的压在徐昭的心口。   而就在徐昭等的有几分焦急时,忽然,一声震动从面前不远处的一处石壁传来,美轮美奂的壁画随着响动慢慢朝两边裂开,跟着,便看见一张硕大的龙床出现在眼前。   金色的龙床上,雕刻着九龙戏珠的图案,层层叠叠的锦被纱帐随着微微的震动飘逸闪摆,如梦似幻,带着几分不真实;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随着龙床的出现很快就盖住了石室内的花木香味;而林瀞瑶,此刻便正坐在龙床上,黑发披散,宫裙半开,一张雪白的脸上带着宛若少女娇羞般的娇红,眨着含水般的眸子紧紧地抱着怀中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   ‘砰’的一声!   被徐昭紧抱在怀里的元宵掉在地上。   只见她眼神发直的看着那紧闭双眸的男子,娇躯颤抖,眼泪,滚滚滑落。   而上官无策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他是在看清被林瀞瑶抱紧在怀里的男子时,脸色陡然变的一白,紧抿的红唇带着冷冽的味道,一双潋滟的双瞳杀气腾腾、油然而生。   此刻的徐昭,就像是被人高高的抛到了空中,一双眼睛除了那个男子俊美苍白的容貌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耳朵像是坏了一样,一阵阵的嗡鸣刺激的她头疼欲裂,明明疼的快要晕死过去,可是,那份疼痛却又让她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将她残忍的拉回现实。   双腿,不受控制的开始往前移动,一边移动,一边无声的落泪,最后,当她快要靠近龙床时,一双发晕的眼睛陡然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刹那间如刀锋利刃夹杂着无限的怨毒和恨意,直射那让她恨不能食其骨撕其肉的最大仇人。   “林瀞瑶,我要杀、了、你!”   字字句句,声声喋血,下一秒,已经形如癫狂的徐昭如炮弹般爆射而出,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夜明珠柔和的光辉照在森冷的匕面上,印出她发红狰狞的眼珠,也印出匕首尖端一抹发黑的汁液。   赤狱莲之毒,集天下百毒之霸,中毒者饱受七天七夜蚀骨烂肉之苦,堪比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此毒毕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与此同时,城外三十里处,正骑着骏马飞驰而来的楚烨忽然脸色发白,心口钝痛,慌忙勒紧马缰,眼神慌乱的看向远方,“阿昭……”   ☆、043:成全他人   昏厥中的元宵刚睁开眼就看见主人决然而去的背景,在看清楚坐在龙床上的人是谁后,小家伙前爪撑地,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悲痛的光泽,吱的一声尖叫,从它的三瓣嘴里喊出来。   这一声尖叫,不同于往日的吱吱哼唧,尽是悲怆绝望。   这一声尖叫,似乎用尽了它身体全部的力量,在声音的结尾却是一声粗哑的的低绝。   这一声尖叫,似乎道出了它此刻的撕心裂肺,如果可以,它愿意挺身相替。   元宵的一声尖叫听在石室几人的耳中,刹那间,林瀞瑶得意含笑,上官无策飞身阻止。   “徐昭,快停下!”   长臂一挥,几乎是在瞬间那华丽的人影便变做一道虹光移动到徐昭面前,可此时的徐昭,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一双盘踞着缕缕血丝的眼睛晶亮异常的看着林瀞瑶怀中的龙袍男子,就连从自己的嘴角溢出鲜血的血珠,她都没有察觉。   而上官无策显然也没想到徐昭会在看见此情此景后变成这样,此时的她,早已失去了理智,就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发疯的野兽,周身四处除了滚滚翻卷的杀气和毒恨竟是连一点人气没有;纵然是他亲自跳出来阻止,也拦不住她身法奇异的躲避和势在必得的狙杀,她的一对发红的眼珠,直直的盯着林瀞瑶,手中的匕首带着狠决之势朝着林瀞瑶直刺而去。   只是,当一个人在暴怒之际纵然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做一件事,想要成功也是极难的;因为在那一刻,你会被怒火冲晕头脑,被疯狂绕晕心智;在那时,你会变成一只只为杀戮而生的猛兽,就算是有利爪有钢牙,也没有办法算计的过步步心机的心思叵测的人心。   所以,就在徐昭手中的匕首快要刺向林瀞瑶眉心的时候,嘴角溢出来的血珠忽然‘噗’的一声喷出来,随着她‘哇’的一声痛呼鲜血似雾气般喷洒在林瀞瑶的脸上,可这个金娇玉贵的女人,此刻却是连擦拭的动作都没有,布满血腥的脸上一扫先才的女儿娇羞,瞬间布满了狠毒之色,抬起一脚就狠狠地踹在徐昭的小腹上,跟着,便看见一条铁链从龙床的四角射出来,朝着徐昭的手足便绑缚而去。   眼前,华丽的虹光再次一闪而过,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徐昭的理智像是一团有气无力的白雾渐渐有了意识,而在她的意识刚飘飘荡荡的飘回来,就听见一声‘撕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谁的身上传来时,她就被上官无策抱着倒飞数米,‘铛铛铛’的几声轻响,飞来的铁链尽数被他身法极快的击开。   林瀞瑶自己一击不中,眼底闪过几分遗憾;这是她最大的杀招,本来是想靠着这一招将徐就置于死地,却没想到被冲上来的上官无策坏了计划;不过,也不算完全可惜……   想到这里,林瀞瑶死气沉沉的眼睛便落在上官无策的身上,无言中,嘴角勾出笑痕。   徐昭被上官无策抱回来的那刻,理智就渐渐回来了。   可上官无策还是担心她会做傻事,一双手臂依然紧紧地搂在她的腰侧,是在保护她,同时也在制止她的行动;他不会忘记刚才她身份诡异而奇怪的从他身边溜走,那样的步伐和速度,是他平生闻所未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这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女人居然会有如此快的伸手,真不知是她在私底下学了什么诡异的轻功还是她拥有他人没有的惊人爆发力。   “冷静了吗?现在可认出我是谁?”   听到声音,徐昭愣愣的抬起头看向上官无策精致的下巴,瞧他潋滟的眼睛里自己虚弱苍白的倒影,讷讷出声:“我要杀了她,她竟敢……竟敢……”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徐昭虚弱的靠在上官无策的肩膀上,含泪的眼睛再次鼓起勇气,朝着龙床方向看去;确切的说是看向被林瀞瑶抱在怀里的龙袍男子。   “父皇!”   呢喃出来的两个字,在安静到诡异的石室里轻轻地响起。   上官无策眉心一拧,永远带着散漫笑意的眼瞳在此刻浮现几抹不易觉察的伤痛和庆幸;徐昭看见这一幕尚且发生至此,如果是被无痕看见,恐怕……   想到这里,上官无策便是一声轻叹,轻轻地低下头又将怀里不断颤抖的小人搂紧了几分,感受到她的冰冷,他恨不能将自己的体温都分给她一些,告诉她,不要难过,这个毒妇一定会不得好死。   而林瀞瑶在听到徐昭的呢喃呼喊后,同样也作出紧抱着怀中之人的动作;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早已没有气息的男人,指腹下尽是他冰凉的温度,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到最后,他还是躺在了她的怀里,就算是他追随心爱之人离她而去,她也用尽了手段,让他们到死都不能做到生同寝、死同穴。   林瀞瑶近乎病态的紧抱着上官祁佑的身体,这些年来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一个早已死透的人尸骨不化,宛若沉睡了一般,白玉般的面容上居然还带着几抹生机勃勃的红晕。   “林瀞瑶,你居然在先帝的身上用了北戎的秘术。”   就算是被人道破,此时的林瀞瑶也不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虚弱的她似乎也服用了什么药物,明明脸色苍白的厉害,可一双眼睛里却是燃烧着两簇灼亮的火光。   她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上官祁佑的脸颊,如恋   上官祁佑的脸颊,如恋爱中的少女,痴迷的碰触着他再也睁不开眼睛的眼睑,甚至还调皮的碰了碰他纤长的睫毛;柔婉的嗓音再也不是因为愤怒而挤出来的尖吼,也不是因为气急败坏而喊出来的嘶哑;而是宛若少女清丽嗓音一般,带着雀跃般欣喜,缓缓道来:“什么北戎秘术,我只知道,我不要把祁佑埋在那没有光亮无法呼吸的地底下;他是那般张扬万丈,如旭日一样照亮人心,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被腥臭的泥土掩埋,永远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我不要这样,我要时时能看见他,能摸到他,我要跟他说话,给他唱歌、跳舞。”   这个永远都要自己端着架子站在高处的女人,此刻再也不一口一个哀家的自称,而是像回到了真正的自我;任性的、狠毒的、咒怨的、任意妄为的活着。   看着林瀞瑶癫狂的神色,徐昭捂着发疼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猛抽冷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着林瀞瑶:“我母后呢?你把我母后怎么样了?”   被徐昭提醒,上官无策的眉心更紧的蹙成一团;世人皆以为先帝和昭和皇后同葬皇族陵寝,现如今先帝的尸身在这里,那么昭和皇后她……   上官无策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再次看向林瀞瑶时简直不是在看向一个人,而是在看着一只丧心病狂的鬼怪。   林瀞瑶却是在听到徐昭的问话后,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在问那个贱人吗?她有什么资格和祁佑在一起?当年在灵台山上,我早就将她挫骨扬灰,一把火烧了;至于后来被我们带回来的昭和皇后的遗体,那不过是我在回来的路上找到一个和她体型相近的民妇,一刀杀了又穿上她的衣服给大宛百姓一个交代罢了;所以此刻你问我你的母亲,我也不知道,也许被烧成灰她被吹到了大海里,也许跟最肮脏腐臭的泥土混淆在一起。”   “林、瀞、瑶!”   “徐昭,你冷静点!”   看着又要暴跳出去的徐昭,上官无策忙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只是,不知是碰到了他哪里,一声低低的低哼声从他嘴边泄出来;本来就紧拧的眉心瞬间腾起一抹青气,可这抹青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一下就被他用内力强压下去;再加上此刻徐昭虽然恢复冷静但情绪激动,自然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林瀞瑶的目光却是似有似无的在上官无策精致的脸上扫过,嘴角的笑痕越来越大:“这些年来你一直摆出一副任凭差遣的姿态待在我身边,甚至很多时候听从我的调遣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上官无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先帝的龙体不在帝陵中,你接近我、取信与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那个人找寻先帝的龙体。”   上官无策强压下翻滚的血脉,本来如白玉般精致的面容此刻却是透着一股股雪白的透明,将他出彩的五官衬得更加明艳夺目:“我上官无策从来就不为任何人而活着,从小到大所做之事都是随心而已。”   “好一个随心,可是你真的能做到潇洒随心吗?”林瀞瑶哧讽的笑出声:“上官无策,你我终究都是一样的人,惯会自欺欺人;我欺骗自己祁佑就算是再恨我,当年对我的情分总该是有一点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听从我的哭求,将我迎入宫中,多有照拂;而你明明可以做这最不羁潇洒的清风,但为了在乎之人,不惜卷进朝堂,双手沾满血液,背上一身恶名,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一个成全他人。”   ------题外话------   亲爹找到了   真相有些心酸啊   ==   这两天有点小事,所以今天更新的少,请亲们不要跳脚啊   ☆、044:抢夺   徐昭在短暂的失控后渐渐恢复理智,只是她刚才不顾性命的拼上去要和林瀞瑶争个你死我活,又被她拿出父皇的龙体这么一刺激,生生把自己给激的喷出一口恶血来,此刻理智回来,却是精神萎靡、神情衰弱,好好地一张血气充足的脸此刻也是白的吓人,连嘴唇都略略显得有些干裂。   但,不管此刻精神如何,可总算是知晓让自己不再受这个恶毒女人的挑拨,也算是长了几分见识;只是,此刻林瀞瑶知道刺激她没用后,却是将矛头瞄准了上官无策。   看上官无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后,徐昭就知道大事不太妙;上官无策这些年来一直为林瀞瑶卖命,虽说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角色,并非真正为她所用,可毕竟他的很多事都被这个女人所熟知;被熟悉的人攻击,绝对是直击要害。   徐昭已经亲自领教过林瀞瑶的厉害,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受过的伤痛也让上官无策也经历一场;要知道,这世上最深的痛苦绝非是来自于**的伤害,而是诛心般的精神疼痛。   “无策,你不要听她胡说,你才不是跟她一样的人。”徐昭依然靠在上官无策的怀里,察觉到他略显僵硬的身体后忙站直身子,双手扶着他的手臂眼神真挚的说着。   上官无策显然是没想到徐昭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微微一怔后,红艳的嘴角勾出一抹妙曼的笑容,连永远如冰封的眼底都漾出淡淡的水光:“傻女人,我怎么可能像你这么笨,被敌人三言两语就击中了要害,几乎失去理智。”   徐昭的眼神闪了闪,虽说有些不高兴他这张毒舌嘴,可此刻见他还有心思调侃自己,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不少。   是啊,他上官无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心思城府都非常人能比,更是在二十岁年纪不到的时候便手握重权重兵,扬名与四国之上;如此手段、这般成就,岂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妇人就能情意堪破的?   林瀞瑶自然是知道上官无策绝对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要不然,当初大宛英才济济,为何在她上位后唯独只有他上官无策一路平步青云,其他的人几乎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一条出色的变色龙,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下一秒他会变成什么颜色,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他是危险的,同时也绝对是无所不能的强大的;这也是当初她一眼就看中他的原因,如此手腕超绝、经天纬地之人,如果不为她所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只可惜,她看中了他的才华,却没看清楚他的心;他把自己真正的目的小心翼翼的包裹在内心深处的最底层,用最坚硬的壳罩着,直到这一刻,才亲自向她打开。   想到这里,林瀞瑶便是嗤嗤的笑出声:“上官无策,严格说起来你自然是跟我不一样的人,因为你比我更狠、更毒;当初为了取信与我,你杀了多少人,要了多少跟我作对的忠臣良将的性命?那段时间宛城血流成河,那可都是你的杰作;甚至连你自己的授业恩师都惨死你在的手中,上官无策,我知道,真正驯服你的那个人是上官无痕;可是你有想过吗?纵然你现在杀了我,扶持上官无痕上位,你认为他能保护你吗?”   说到这里,林瀞瑶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只有坐在我们这个位置的人才能体会到,纵然拥有天下、权倾四海,很多时候也有许多的迫不得已;你当年造了那么多的杀孽,在大宛、在朝堂上早已声名狼藉,甚至现如今还有些朝臣与你有旧仇血恨;那些人,会因为你的种种苦衷而原谅你、接纳你吗?如果上官无痕将来有一天荣登大宝,他会不顾天下人的反对,公然袒护你个杀孽重重的人吗?就算他看在你这些年来对他忠诚有功的份上会做到这一点,但是你要相信,朝中的那些清流,那些跟你有血海深仇的大臣,他们也会想尽办法逼着上官无痕无法做到。”   林瀞瑶仰天大笑几声,兴奋到有些发红的脸上闪现着诡异的色泽,就连眼角都因为大笑而沁出泪光来:“到头来,你只会落得一个比我还要凄惨的下场,我虽然众叛亲离,可好歹我也是咎由自取;而你呢?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到最终自己却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上官无策啊上官无策,这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还是说,你早已想过,可却狂傲大气到不看在眼里?啧啧啧……真是个傻子,比先帝还要傻的傻子;不过,你也不是没有重新选择的余地。”说到这里,林瀞瑶的声音低沉下来:“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以前我是怎么保护你、接纳你的,今后我依然会那么做;上官无痕能够给你的,我可以加倍的给你,而他不能给你的,我也会双手奉上。”   看着林瀞瑶幽亮蛊惑的眼睛,徐昭的心口一紧。   她一直在上官无策的身边,自然是将他的情绪观察的最是清楚;刚才在林瀞瑶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波动的情绪和略显僵硬的身体,甚至连扶着她的大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女人就算是落得这步田地,这诛心的本事依旧是老辣纯熟。   她知道仁德先帝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她故意将他的龙体在这个时候亮出来让她亲眼看见,就是为了将她这个亲生女儿活活逼的方寸大乱,跟着找寻机会,将她一举铲除。   一计不成后她再生一计,她知道上官无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字字句句宛若刀刃般   以字字句句宛若刀刃般往他的心口上捅;虽说其用心险恶,但她的话也不无道理,甚至是讲出了谁也不愿意去多想逃避的真话。   谁都知道,当年上官无策为了扶持林瀞瑶登位,用了许多残忍狠辣的手段,朝中之人对他又恨又怕,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能高枕无忧,也正是因为林瀞瑶的格外偏袒,让人敢怒不敢言;可如果一旦上官无痕登位,他若是想要当一个真正的明君就不得不听从大臣谏言;他无法像林瀞瑶一样独断专行,不能像林瀞瑶那样做事单凭喜恶;届时,他若再想袒护上官无策,恐怕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换个方向去思考,这些年来上官无策虽说供林瀞瑶驱策使唤,可这个女人也在明目张胆的保护着他;可一旦这层保护失去,当年他所做的事将会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明明是迫不得已,明明是有苦难言,可却无人倾诉,就连他全力保护的那个人到最后都没有办法给予他同等的保护,到那个时候,上官无策会不会心有怨言?会不会生出后悔之心?   就在徐昭忐忑不安的看着上官无策微微紧抿的红唇时,这个男人却是林瀞瑶灼亮的眼神下淡淡的笑出声:“没想到到现在,你会用这样的话来攻击我。”说到这里,上官无策头一偏,嘴角的笑容弧度优雅的弯起,那一抹睥睨、那一刻冷傲,让他宛若是从风雪中走来,要人不敢直视:“如果真到了这一天,我上官无策也不会是那束手就擒之人;当初,我能从你手中护住无痕,今后,我也能从居心叵测的奸佞之徒中继续保护他。”   徐昭心神一震,诧异的看向上官无策。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被林瀞瑶如此直白的言语击溃,是这个意思吗?   徐昭的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忽然,她有些明白上官无策对上官无痕的感情了,他们之间,有生死之间的相濡以沫,有穷途末路之时的相互扶持,更有在重重危险之中的彼此信任;这种感情,几乎能够超越性别和生死;我愿为你倾尽所有,哪怕是抛弃一切,披上战袍,成为你手中最无坚不摧的利剑。   徐昭眨着发酸的眼睛垂下头,忍不住心口一叹;或许,大哥在经历从云端跌入泥土的噩梦中时,看似狼狈不堪、厄运连连,实则却在无意之间也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这是多少人千金难求、费尽一生都难以得到的。   听见上官无策的回答,林瀞瑶脸色一僵,可毕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之人,她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歇斯底里,而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执迷不悟!原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比我还要傻气的人;上官无策,纵然我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有你的一分‘功劳’,可就算是到现在,我还是不怨你。”林瀞瑶的眼睛冷冷的钉在上官无策的身上:“因为你,很快就能步上我的后尘,我不会是孤独一人的。”   徐昭怒气难遏,这个女人先后不择手段的攻击他们的弱点,直到现在,甚至还出言诅咒人?   如此恬不知耻,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   徐昭咬紧贝齿,一双恢复清明的眼睛不舍得看着被林瀞瑶抱在怀中的父皇,她不管这个女人在父皇的龙体上用了什么法子保住他多年来肉身不腐,可她相信,此刻的父皇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这个女人再霸占他一分。   她现在,必须想办法将父皇从她手中夺回来,可是刚才她露出来的那一手也足够证明想要抢回父皇绝非简单之事,且先不说他们能不能靠近,光是那张看上去硕大无比的龙床也不知道在里面除了铁链之外还藏了什么杀招;而且,她最忌惮的是害怕这个女人被逼急了,毁了父皇的肉身。   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她就真的要被逼的再疯一次了。   ☆、045:老妖婆去死,诅咒!   注意到徐昭暗急的表情,上官无策悄无声息地又靠近她几分,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地碰触到她垂在身侧的柔荑,拉住后就悄悄地在她掌心中轻轻地一捏,动作行云流水,除了当事两个人之外,竟是让林瀞瑶连一分都没察觉到。   徐昭在察觉到掌心的力量后,紧抿的嘴唇轻轻地阖动两下,抬起眼在看见他那双沉沉的眼瞳后,紧绷的心却是在他无言的动作中稍稍放松。   她怎么就忘记上官无策是绝对不会允许林瀞瑶霸占着父皇的遗体的,根据林瀞瑶刚才的言语能够听出,上官无策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供她驱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发现了躺在皇陵中的龙体并非父皇本人,这才潜伏在她身边,只为取得她的信任后找回父皇的遗体。   想到这里,徐昭的心不由柔软发酸;她只知这些年来上官无痕过的极为清苦,被人日夜监视常年幽闭也就罢了,更糟糕的是命悬一线之际分分钟都有可能被这个女人铲除;殊不知看似风光无限的上官无策也是这般苦熬着,顶着重重压力,句句骂名,只为心中的一个守护,一个坚持,林瀞瑶说了那么多疯言疯语,或许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他上官无策的确是不够聪明,世间之路有那么多条,可他偏偏救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   徐昭垂下眼睑,学着上官无策刚才对自己做的动作也轻轻地捏了下他的指尖;在经历了愤怒、锥心、呕血等一系列的心绪转变后,她总算是能在这时彻底的冷静下来;因为只有先让自己平静,才能在这个疯狂的女人手中将父皇带回来。   在徐昭的手指碰到上官无策的指尖时,他的眸光不由一软,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闪现出来的柔和,甚至连抿起来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他上官无策这辈子活的潇洒任性,从不将世间言论看在眼里,因为他知道,他不需要世人的肯定和喜欢,只要能让真心以待的人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已足够。   “林瀞瑶,你要怎样才肯将父皇的遗体还给我。”   彻底冷静下来的徐昭上前一步,幽目沉沉,重重的压在那个形容癫狂的女子身上;此刻的她,就像一座伟岸的上峰,纵然只是站在原地浅眯着眸子,也给人压迫强势的感觉。   看见徐昭走上前,上官无策脚步微移的措后一步,尽量让自己能时刻保持在随时出手保护她的状态下。   而徐昭,则是缓缓地侧了个身,本是垂在身侧的手臂状似无意的伸进一个袖管中,跟着便再无动作。   她身上本是穿着方便行动的短衫,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两管袖子却是显得颇为奇怪,瞧上去要比普通的短衫袖子要宽大许多,袖口用三层针线层层缝制,颇为结实,而且十分容易藏匿东西。   她的这个动作做得十分小心,看上去就像是在履平袖口的褶皱和脏乱一般,并无特别明显;可是,趴在地上紧盯着主人动静的元宵却是在看见她的这个举动后,悄无声息地爬起来,谨慎的收着自己硕大的耳朵,一蹦一蹦的朝着龙床的后面蹦去。   上官无策一直在注意林瀞瑶的动作,生怕她再使出诡诈的手段来害了徐昭,所以自然也没注察觉这一人一兔的奇怪配合。   林瀞瑶像是紧抱着毕生最挚爱的宝物一般,紧紧地搂着上官祁佑的身体,亲昵地将头从后面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如鬼魅一样从齿缝中一点一点的往外挤:“祁佑是我的,谁也不能将他从我身边抢走;尤其是你徐昭,更不可能。”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徐昭并不觉得奇怪,而是眼睛一眨,道:“是吗?”恢复冷静的徐昭睁着一双幽沉的眼睛,沉沉幽目,似百年沉静无波的湖水,让人一看就觉得心口一重:“或许我现在是没办法将父皇接回来,可是并不代表我没办法对付你;在这处石室中,只有我们三个人;瞧你这气色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啊,莫不是刚才在掳我下来的时候被无策给打伤了?”   林瀞瑶眼睛一狞,狠狠地看了眼站在徐昭身后侧的上官无策;虽是无言,可那眼神中的怨毒之色却是要看见的人觉得心底发寒,暗惊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会露出宛若野兽一般的神色。   徐昭哂笑,接着说道:“对付一个像你这样的重伤之人,根本不需要无策再出手,只要我动动手就可以了;杀了你,我就能将父皇接回来,你看这个主意怎么样?”说着,徐昭就神色轻松的踢了踢脚下光可鉴人的光华地面,似乎早已胜券在握,眼前之人一定会被她置于死地。   看着可以倒出人影的地面,徐昭冷笑嗤讽;暗想这疯女人也算是对父皇一片真心,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造出一间这般气势恢宏的地宫来安置父皇的遗体;只是,这绝对不会成为她可怜她的理由,因为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她的自私和狠毒造成的,事到如今,她更是冥顽不灵,所以,就算是接下来她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对不起她。   听到徐昭的话,林瀞瑶明显一怔,可是很快,就讥笑阵阵:“徐昭,就算是你杀了我,你也得不到祁佑。”   说完,林瀞瑶就将从一开始就盖在她腿上的一面锦被‘唰’的一声揭开,只觉得眼前被面一闪,跟着闻见一股浓郁的火药味一下就蹿进鼻子里。   徐昭眉心一皱,就知道这老女人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束手就擒。   的束手就擒。   而上官无策也在看见被林瀞瑶藏在锦被下的火药后,一下就将徐昭拉到身后,“小心,是黑火。”   “我知道是黑火。”徐昭勾唇笑着:“看来,我们的太后娘娘是决定自己当鱼饵,将我们所有人都留在这处地宫里了。”   林瀞瑶讥唇而笑,一副完全大胜已握的姿态。   “可是怎么办呢?我总是觉得陪着像你这样一个老女人一起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所以……”徐昭目光一亮,一直被她塞在袖管中的手猛然掏出:“你还是自己一个人死吧;元宵——!”   随着徐昭陡然提高的嗓音,已经小心出现在龙床后面的元宵‘嗖’的一声飞射而出,朝着林瀞瑶的脖颈就亮出了自己锋利的大板牙——嘿!老疯子,爷的门牙在出门前专门磨过,就用你这小脖子来尝尝爷锋利板牙的滋味。   元宵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瞬间就出现在了林瀞瑶的身侧;而林瀞瑶显然是没想到徐昭会来这一招,要知道只要她将床上的火药点燃,别说是先帝的遗体,恐怕连他们、还有这整个地宫都会被焚为灰烬,如此凶险的一招,一般人就像是想到了也绝对不敢做。   可是,当她看见徐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柄手,从柄手中射出银质光闪的丝线直朝怀中的上官祁佑而来时,就知道这丫头是准备硬拼了。   好!既然他们都不让她好活,那么他们就陪着她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林瀞瑶顾不得怀中的上官祁佑,伸手就拿身侧的火折子去点燃引线;可她的手还没碰上火折子时,脖颈上陡然传来的刺痛让她啊的一声尖叫出声,身体下意识的便缩成一团,伸手就去摸钝痛的脖颈。   而元宵也只是一口咬下去后便松了嘴——谁要喝这只老女人的血,她的血一定又臭又恶心,喝了会变成短命鬼。   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徐昭便将躺在林瀞瑶怀中的上官祁佑用飞龙锁强拉回来,元宵在咬伤林瀞瑶后,后爪子翻滚落床,在看见她手侧的火折子后,飞蹦上前,张嘴又叼起火折子,回身就往床下蹦,朝着徐昭就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见牙不见眼的笑容。   而这时,上官无策也飞射出去,对着察觉到自己上当的林瀞瑶便是飞起一脚,一下就将这个女人从床上踹飞到地上,强大的力量硬是让林瀞瑶擦着地面飞出去数米之远。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落空、满盘皆输。   在林瀞瑶重重的撞在身后堆积成山的珠宝上时,一口发黑的鲜血‘哇’的一声便从她的嘴里喷出来,滴滴鲜血沾满嘴边,甚至连牙缝中都布满了血丝,可她却不管这些,甚至连被踢痛的身体都不顾,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怒视着坐在地上紧抱着上官祁佑遗体的徐昭;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昔年大宛帝后琴瑟和鸣的一幕,他们夫妻恩爱、缠绵无比,而她却日夜以泪洗面、痛苦不堪;她不要再过那种日子,她死都不要再看见这一幕。   “不!——不——!”   林瀞瑶疯狂的冲着徐昭尖叫,一双扭曲的手指插入发中,一撮一撮的头发硬是被她生拉硬扯下来,看着那青丝像不值钱丝线一样被林瀞瑶拽掉,徐昭都为她发疼。   可这个女人却是在几乎拽完自己的头发后,顶着发红流血的头皮忽然对着徐昭桀桀冷笑起来,如果说先前她的形容已经状似鬼魅,那么此刻,她已彻底疯癫,丧失心智。   “她已经疯了!必须杀了她!”上官无策当即作出判断。   徐昭瞅着林瀞瑶狰狞的笑脸,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寒:“没错,留着此人只会给自己留下后患,杀了!”   可就在上官无策抬腿朝着林瀞瑶走过去,跌趴地上的林瀞瑶忽然又是一声高喊,声音刺耳无比,夹裹怨毒诅咒般的恨意和疯狂;此时的林瀞瑶就像是从血海中走出来的怨灵,脖颈上被元宵一门牙咬下去的伤痕显然是不轻,不停地有鲜血从脖子上光下流;而她嘴边的血渍也从未干过,可见刚才上官无策那一脚也是毫不留情的。   但就算是这样,她依然无休无止的冲着紧抱着上官祁佑遗体的徐昭桀桀发笑,笑的眼睛都红了、嘴巴都青了,整张脸都白了,最后,却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抬起手就指着徐昭,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大喊诅咒:“徐昭,我以性命交换,以白骨族的亡灵诅咒你,咒你如我一般,今生今世永远得不到挚爱,纵然得到也会失去,你会众叛亲离、烈火焚心,族人抛弃、家国难容,最后孤独寂寞,不、得、好、死。”   怨毒的嗓音,诅咒的眼神,喋血的恨意,嘶哑的叫喊;这样的林瀞瑶让徐昭刹那间雪白了脸庞;而与此同时,空旷的大殿中却是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闪电,电光擦过之际,银光灼灼,直刺人心;蹲在徐昭身边的元宵像是感应到什么,跳起来就冲着那道闪电不要命的撞过去,只是就算它速度再快,也只擦到了电光的一抹银白,等小家伙重新落在地上,头上的一只耳朵居然被那抹银白射穿了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孔洞,潺潺鲜血流出,可小家伙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依然金目铮铮的看着刚才闪光的地方,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龙床上,镶嵌在床边的一对血红色的宝石也在此刻忽然像是变成了一对眼珠,发出暗暗幽亮的光泽,直射徐昭;自是那光芒来的快去的也   的快去的也快,快到还以为只是石室中堆积如山的珠宝被闪电反照出来的光泽;瞬间过后,宝石光芒散去,那一对神秘诡异的红宝石再次恢复寂静,再无任何异常。   可声声听着林瀞瑶临死之前的诅咒的徐昭却只觉得此刻宛若置身于冰雪之中,浑身上下发凉也就罢了,甚至连手足都僵硬起来。   上官无策没想到林瀞瑶会对徐昭说出这样一番话,愤怒之极的他又是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她的前心口;又是‘哇’的一口黑血喷出,林瀞瑶在一阵锥心的疼痛中,摇晃着孱弱不支的身体,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上官无策,喃喃的说了句:“我等着你。”   瞧着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四肢一软终于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林瀞瑶,上官无策冷哼了一声,回头就要往紧抱着先帝的徐昭走去;可她刚走到徐昭身边,还未来得及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忽然石室陡然一震,跟着,就看见头顶的宫灯一个个的往下掉,地面也开始不安的震动起来,墙壁更是一条条的裂出缝隙;一看这状况上官无策就知道,一定是这间石室要塌了。   二话不说,上官无策一把就背起上官祁佑,然后飞快拉起还在游魂状态的徐昭:“快醒醒,这里要塌了,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被上官无策的一声惊吼震醒,徐昭怔怔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待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上官无策连拖带拽的往外跑;而原本他们的脚底下,精致光华的地面裂出宛若蜘蛛丝般的裂痕,跟着裂痕越来越大,整块的地面变的斑斑驳驳,层层裂开,步步塌陷。   在被上官无策拽着往门口奔跑的同时,徐昭回头看向倒在地上死都睁着眼睛紧盯着她的林瀞瑶;只觉得本是发凉的心口更是不安的滚动着;耳边,似乎还在不断地传响着她临死前以生命为代价呼喊出来的诅咒。   众叛亲离?烈火焚心?族人抛弃?家国难容?孤独寂寞?不得好死?   还有那个白骨族,她记得那是出自于北戎的一个民族;最擅毒物炼制、夭邪异术,林瀞瑶堂堂一国太后,怎么可能和这种阴私诡异的民族牵扯上关系?   刚想到这里,徐昭就心头一惊,眼带恍然的看向被上官无策背在身后的父皇;数十年来尸骨不腐,宛若沉睡酣梦之中;普天之下、四国之中,除了善用异术邪毒的白骨族,试问还有哪些人有这种本事。   ------题外话------   宝贝们,今天停电啊啊啊   所以,现在才更新啊啊啊啊   虽然迟了些,可还是拦不住漫漫的祝福之心   祝福亲爱的们元宵节快乐啊啊啊啊   ☆、046:逃命   徐昭紧盯着父皇如沉睡的面容,脚下虚晃的同时,上官无策便敏锐地回过头看她:“怎么了?到这种时候还魂不守舍,难道你真想死在这里?”   略带斥责的语气像一桶从头浇下的凉水,一下就把她激的浑身一颤;可也正是这一颤,让她恐惧慌乱的心在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如果这时候不专心逃命,恐怕此刻她就要把小命交到这里;到时候,还有什么狗屁诅咒;再说了,林瀞瑶说的话如果能当真她可就真的傻了,试想这个女人的狡诈阴毒,临死之前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就算是随口胡说,也要在她心里扎上一枚刺,就是为了让她不得安生;如果她在这时将她的话全然当了真,才是真正的上当。   可如果是真的,将来真的会有诅咒降临在她身上;她徐昭生的坦坦荡荡、无愧于心,难道还会怕这些邪魅妖术?   徐昭咬紧牙关,灼灼闪亮的眼睛里带着一股狠厉,转头就瞪向已经双瞳涣散、气绝倒地的林瀞瑶:“诅咒是吗?好呀!来啊——!”徐昭绷紧身体,咬紧牙关,用比她喊出诅咒时更狠、更绝的话喊道:“我徐昭就站在这里,不躲不避、不藏不闪,就是要看看你用生命为代价的诅咒究竟是什么样;想让我众叛亲离?没门!想要我不得好死?滚蛋!想叫我孤独终老?扯皮!想叫我家国难容?做梦!我徐昭贵为一国公主、一朝皇后,岂会怕你这等阴私小人?!”   听见徐昭的怒吼,上官无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色:“原来你真把这女人的话听进心里去了?真是个傻子,不过,你刚才的这几句话的确说的够漂亮,像林瀞瑶这种人,恐怕连白骨族的亡灵都瞧不上她,又怎么可能会听从她的意愿在你身上真的下咒?好了,快走吧!”   徐昭一点头,就扶着被上官无策背在身上的父皇快步朝着门口飞跑,身后跟着一蹦一跳追上来的元宵;而脚下的地面已经越来越松动,不一会儿便塌陷了大片,危险正在逼近。   *   正阳宫中   随着地宫的开始塌陷,地面上的正阳宫也随着剧烈的晃动起来。   孙博护着上官无痕和老孙头携着众位朝臣飞快从正阳宫中跑出来,素玄站在宫外的空地上,看着已经微微歪斜的宫殿,一脸惊骇:“这是怎么回事?是地龙翻身吗?”   “不!恐怕不是地龙翻身,你们看周围。”   孙博的一声提醒,众人煞白着脸色急忙瞅向四周;就看夜色中的皇城依然巍峨高耸,在一片灯火通明中,只有正阳宫的宫殿出现晃动外泄的状况,其他宫室却是连一点晃动的痕迹都没有。   因为正阳宫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再其他地方巡逻的御林军,待空地上全部都在站满密密麻麻的人群时,上官无痕急忙出现,以自己的身份稳住人心。   虽说他是废太子,可高贵的皇家血统依然要人心存敬畏;再加上此刻没有林瀞瑶和沈正河跳出来干涉,又有保皇党一派出面支持,俨然已经形成了以上官无痕马首之瞻的局面;宫中情况,大致已被控制。   上官无痕担忧的看着微微歪斜的正阳宫,瞅着一蹦一跳的喊着叫着要冲进去的素玄,半晌后,开口:“大宛的皇宫是建立在前朝旧宫遗址之上,小的时候我就听说,在这重重宫阙之下,隐藏着不少前朝挖掘的暗道暗门,此刻正阳宫垂垂将塌,很有可能是下面的暗道出了问题。”   “那我家娘娘岂不是很危险?”素玄的眼睛都急的发红了。   上官无痕捏紧拳头,眼神镇定的看向正阳宫:“不会的,有无策跟着她,她和无策都不会有事的。”   “上官无策的武功再高,可在这么大的动静面前,自保是没有问题,但你能确定他能保护娘娘至安全无虞?”说到这里,素玄便揪着头发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张脸也不知被吓得还是被惊的,煞白到透明:“完了完了!如果皇后娘娘出事,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面朝大梁,自刎谢罪好了。”   上官无痕听着素玄叫丧的声音,陡然眼神一狠,一脚就踢在这丧气的家伙腿上:“你要是再敢说丧气话,我不介意让你现在就面朝大梁方向自刎。”   素玄看着上官无痕平静但却带着强悍压力的眼睛,忙伸出手一把抱住自己的脖子,惜命的摇了摇头——他才不要现在死,万一皇后娘娘祸害遗千年,转眼又化险为夷了,那他岂不是死的太可惜。   制止了素玄的乱吼怪叫,上官无策对着身后聚集起来的御林军,站与空地中央,长臂一挥,声音沉沉:“你们可都认出本宫是谁?”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上官无策微微扬起下巴,俊美儒雅的面容将他眉宇之间的王者之气衬得更加晶莹耀目;就看原本站在一侧的保皇党们几乎是随着御林军一同跪下,而这一跪,这一声高呼,证明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另一个时代已在悄然间悄无声息地降临。   “太后林氏无道,数年前为图大位,弑君主、杀皇嗣,就连本宫也曾中了她的暗招,身中剧毒、疯癫痴傻,后幸得忠勇之士救助这才免遭遇难;这些年来本宫为了能在林氏的爪牙之下活下来,不得不以疯傻之人的身份幽居在芷凌宫中,一直寻找机会能够扳倒林氏,复我上官皇族江山社稷;如今,林氏野心已经败露,当年她所犯下的罪孽也亲口承认;诸位爱卿,你等   承认;诸位爱卿,你等可愿意协助本宫,拨乱反正,还天下一片太平,朝堂一片安宁。”   “我等愿意!我等愿意!我等愿意——!”   一声声铿锵之音,随着正阳宫轰然间的坍塌传遍了宫城内外;而原本跪在地上的御林军和保皇党一派们,更激昂的抬着头,如看着心目中的神祗一般望向站在最中间的上官无痕。   这些年来,不是他们甘心忠心耿耿的跟随在林瀞瑶身边被呼来喝去,而是朝局如此,前途茫茫,他们身为蝼蚁又怎能撼动那个残忍女人的铁腕权势?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甘于忍受,一旦有人肯站出来,那怕是一条凶险之路他们也会热血跟上;因为他们知道,这才是一条正途,一条无愧于心、坦坦荡荡的正路。   看着被上官无痕三言两语就凝结成一股力量的御林军和朝臣,站在一侧的素玄撇了撇嘴;皇上本还想着来大宛打一次秋风,可就现在这情况来看,打秋风比较困难,还是先把皇后娘娘带回国才是正理。   上官无痕看着那一张张仰起来的热血脸庞,攥成拳头的手指都微微有些发颤;这些年来的卧薪尝胆,终于在今晚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还记得在那一夜的宫变,他形容颠傻的被撵出皇宫,只有一辆马车、两个宮侍,偌大的芷凌宫趁夜黑暗阴寒,他身着单薄的长衫缩在角落中明明冷的发抖,可却疯傻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裳;也许在那时,他的疯并非是来自于林瀞瑶给他下的药物,因为他中毒很浅,在稍稍显出一些怪异之后就被上官无策敏锐地察觉到,所以他的救治来的很及时;真正将他逼疯的那一幕,是他亲眼看见林瀞瑶把一勺一勺的毒药喂进父皇口中的场景;那一刻冰冷刺骨、血液倒流,如果不是无策及时出现拉住他将他敲晕,恐怕在那时,他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无策……无策……如今他总算是重掌大权,眼见就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而这一切,是属于他的,也是属于你的。   上官无痕在心里呢喃着那个让他深入骨髓的名字,眼前,尽是他的一颦一笑,他慵懒拥着貂裘浅笑的样子,他生气时眯眼恨人的样子,他发懒赖在他身边不肯走的样子;忽然,脑海中一片白光闪现,时间好像回到了一个时辰之前,他站在窗前担心着阿昭的生命安危,虽没多少言语,可却瞒不住心细如尘的他。   捏着酒杯晃过来的无策眉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浅浅的晦暗,用一双潋滟的眸子闪闪烁烁的看着他,问他:“无痕,将来你会记得我吗?”   他那时只顾着担心阿昭,还以为他又开始胡说八道,当下便没好气道:“谁要记得你,像你这种祸害,记住你才是最大的惩罚。”   刹那间,他看见他捏在指尖的酒杯微微一抖,连整张脸都跟着雪白了一下,可很快,红艳的嘴角就抿出一个灿烂潇洒的笑容:“嗯,不记得我也好,最好是忘得一干二净。”   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要忘?无策为什么忽然之间会说出这样的话?   正面对着忠臣拜服的上官无痕身体猛然挺的僵直,仓皇回头看向坍塌成废墟的正阳宫;心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对着跪在地上的御林军,声音显间中带着着急:“快,去玉明宫,救人!”   老孙头第一个站起来,道:“太子殿下,玉明宫可是皇上的寝宫,您确定要这个时候去?”   “皇上?”上官无痕的眼底藏了几分戾气:“被林瀞瑶扶持起来的傀儡,他算哪门子皇上?!”   *   暗道身处,随着脚下的不断坍塌,徐昭几乎是在被上官无策拖着往外飞奔;只是他身上又背着上官祁佑的遗体,纵然这幅遗体被保存的极好,可依然僵硬冰冷,想要好好的背起来已是不易,更何况是要背着飞跑;所以,他一边要照顾徐昭还要小心不能将先帝的遗体跌落在地,当下也显得略显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而就在徐昭被上官无策拽着飞跑到一个拐角时,被脚下凸起来的石子绊倒,‘啊’的一声便跌在地上,膝盖上瞬间传来的疼痛让她一个劲儿的猛抽冷气。   “你有没有事?”   上官无策忙转过身去抓徐昭的腰侧,半抱半提的就要将她扶起来;徐昭顺势半搂着他的腰站起,只是在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腰侧时,掌心中的一阵黏腻和冰凉一下就让她睁大眼睛;暗道中昏暗不堪,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奔跑逃命,也亏得上官无策在逃出石室时从墙壁上抠下来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   而只有一颗夜明珠掌光所以光线并不好,故而从一开始徐昭并未发现他腰侧有湿润的痕迹;如今掌心一片湿滑,空气中除了土石飞溅的尘土味儿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夹裹的血腥气;徐昭嘴唇发白的借着夜明珠昏暗的光线看向上官无策略显苍白的脸色,跟着一低头刚准备将手送到鼻尖轻嗅,就被他一把抓住手。   “不要闻!”   听着他霸道的声音,徐昭讷讷的看向他:“你受伤了?你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   上官无策没好气的瞪了眼面前因为他受伤而显得手足无措的女子:“我是个人,是人怎么可能不受伤;不过你放心,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简直就跟划破指头一样,除了血流的有点多,根本要不了我的性命。”   说着,上官无策便拉紧徐昭的手腕,借着另一只手中高举的夜明珠光辉,照亮前方三步之内的地面:“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好好看清脚下的路,咱们快些出去,千万不能跟林瀞瑶死在一个洞里。”   ☆、047:收拾无道傀儡昏君   玉明宫内,一片灯火通明,可是除了那蜷缩在龙床上瑟瑟发抖的小团儿竟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明明殿内光华四溢,可叫人觉得份外冷寂。   ‘砰’的一声!   宫门被人从外面重重的推开。   骤然间响起的声音吓得团在床上的人儿更是颤抖不止,一阵阵恐惧低泣的呜咽声,更是难以自持的从锦被中传出来。   上官无痕一脸急色,在闯进玉明宫后先是四处张望殿内的各处摆设,最后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龙案上时,眼底一喜,就忙快步上前;但当手指刚触碰到龙案的一觉,指下的陌生触感让他脸色一变,跟着便愤而疾走到龙床边,一把揭开锦被,将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儿提了起来:“说,玉明宫中的机关是不是被改动过了?”   在那人儿被提起来的同时,跟着上官无痕一起进来的保皇党一派和几位御林军的管事都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其中,更是有一人急喊:“太子殿下请息怒,这是皇上啊!”   “什么皇上?”上官无痕怒瞪那名出声的官员:“他是父皇的儿子吗?是本宫的兄弟吗?好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此人是林瀞瑶的傀儡,是蚕食我大宛江山的蛀虫,他没有资格为万民敬仰,更没有资格被称之为皇帝。”   众人听见这铿锵之音,都微微低下了头;虽说上官无痕的这个举动很是大逆不道,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此人不是先帝的孩子,只不过是林瀞瑶从上官皇族的宗亲中选出来的木偶;如今先太子站了出来,这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在太子面前,这个傀儡只会显得苍白、显得可笑罢了。   看众人都默认的低下头,上官无痕怒视着被他提在手中一脸凄惶之色的男子。   这些年来他虽然被幽囚在芷凌宫中,但是皇宫里的一切他都从无策的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此人或许是无辜的,或许被林瀞瑶选上成为傀儡也是可怜的,可是,他绝对不值得他来同情。   因为这些年来,这个傀儡帝王也在林瀞瑶的强势压迫下助纣为虐,甚至还借助着林瀞瑶的势力为非作歹;他已经不配成为上官家的儿子,已经变成了林瀞瑶脚边摇尾乞怜的走狗,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昧着良心,做尽丧尽天良之举。   看着面前这张因为纵欲过度而苍白发青的脸,上官无痕就是一声冷笑:“你可认得我是谁?”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顶着巍巍发颤的皇冠,因为常年来只知纵酒淫乐而掏空了身子的他甚至连头发都略显枯黄,此刻被殿内灯火通明的光火一照,倒像是一具真正的木偶,双眼发空、四肢无力,如果不是还有一丝活气,简直要人不敢相信他还是个有生命的人体。   “你、你是……太子。”   “是,本宫是太子,是父皇的儿子,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男子被上官无痕幽沉的眼睛一瞪,顿时全身的力量都像是被重重的压制不起,甚至连喘口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朕、朕……”   “不许自称朕!在本宫面前,你没有这个资格!”   男子更是被吓得腿软,忽然身躯一震,两条发软的腿更是不受控制的一抖,跟着便闻见一股腥臊味从男子的身上传出来。   上官无痕听到这股怪味,目光便往他的裤裆口一瞧,在看见那湿哒哒的印渍后,眉眼之间更是腾起浓浓的厌恶。   而跟在上官无痕身后的官员将臣也闻到了这忽然飘来的怪味,众人同时往仍在龙床上的锦被上一瞧,看着那洇开的越来越大的湿痕,皆脸色难看的后退了一步,甚至还有几个爱洁敏感的,更是捂住口鼻,不敢相信这堂堂一朝帝王居然会被人一吓后,吓尿了裤子。   上官无痕眉心微拧的一把甩开男子,眼带恶色的看着他:“说,玉明宫中的机关何时被改过了?”   男子早被就上官无痕吓破了胆,再加上先才听人通报正阳宫忽然塌陷,太后行踪不明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眼下,这位皇城真正的主人在众臣的拥戴下出现在他面前,可不就是为了撵他走的?恐怕还不仅仅是撵他走这么简单,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做的糊涂事,很有可能自己会被秋后算账,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男子就苍白着虚弱的脸,‘噗通’一声从龙床上滚下来,伸出手就要去抓上官无痕的衣角,却被快步走上来的孙博一脚踢开。   被孙博这一脚好不容易的踢踹,男子霍然回过神;看向沾着尿骚味的手指,眼中更是恐慌到了极点:“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在我入驻玉明宫的时候宫内并未发生过改动,至于您说的机关,我更是不知情;只是我以前听人说起,讲说这玉明宫原本是先帝的寝宫,先帝忽然驾崩之后太后心痛难舍不已,不愿再看见宫内先帝留下来的所有物件,所以便叫人封了宫室,将宫内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或许是在搬东西的时候,太后要人悄悄改了什么也未可知;我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太后逼着我这么做的,她逼我当皇上,逼我住进玉明宫,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   看着男子歇斯底里的样子,上官无痕更是厌恶难掩:“也许当初林瀞瑶是逼了你坐上这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位置,可是这些年来,你敢说你没有占着这个位置为非作歹吗?”说到这里,上官无痕上前一步,   ,上官无痕上前一步,“别的不说,就以本宫自身为例;当初本宫被幽囚在芷凌宫内,多次被人暗中投毒,最后经追查,却是查到了你的身上,这又该如何解释?”   男子身躯一震,骇然睁大眼惊恐的看着上官无痕;一双撑着地面的手臂抖的似乎连自己的身躯都支撑不住,就像两根无力的树枝,随时都可能被折断。   老孙头看向质问着皇上的太子,又看着太子温和的眉眼中难得出现的几分厉色,杵着龙头拐杖就站出来,“太子殿下,你这话可是当真?皇上他……他真的曾对你下过毒手?”   “你问他!”   老孙头询问的目光又落在趴在地上似乎快要晕死过去的男子身上。   男子扬起苍白发青的脸,看着上官无痕决绝的神态,隐约间便知道了什么;可是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他却是连一点反抗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唯有‘噗通’一声栽倒在光滑硬冷的地面上,呵呵的冷笑出声:“是有怎样,是我当初下毒害你又怎样!”   听着男子的尖利声音,上官无痕也露出一个冷笑,但这抹笑容中更多的是对眼前之人的不齿。   “当年我被太后选进宫,她告诉我要让我当皇上,我害怕极了想要逃走,可是她却拿我亲人的性命要挟我,还说那个位置是天底下最好的,坐在那个位置上,我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到这里,男子的浑浊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入了魔的小兽,狰狞着神色、抽搐着脸颊,甚至因为精神亢奋而手指抽搐都不自知:“我听了她的话,当了皇上;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我的父母、妹妹,还是在封地被她害死了,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那段日子我连睡觉都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所以我告诉自己,既然无法反抗,那就用力去活着、去挥霍;我是皇帝,天下的一切都是我的,美人、财富、地位、甚至是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是我的;我失去了一切才得到的这个位置,我一定要让这个位置好好的补偿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太后杀了所有敢反抗她的人,却不肯杀了你这颗最应该死的毒瘤。”   男子阴毒的目光直刺上官无痕:“既然她不肯做,那我就去做;杀一个被幽囚起来的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没想到你却命大,怎么也死不了;所以,今天你来到我面前,就是要我死的,是不是?”   “混账!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狼子野心,连太子的性命都敢想要;我、我……”说着,老孙头就要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朝着男子高高扬起来的头上重重的敲去。   孙博看见,忙上前拦住,生怕自家这暴脾气的爷爷会在此刻因为愤怒而酿下大错。   上官无痕看着脸气得发红的老孙头,道:“老太傅,您不必如此动怒;你这龙头拐杖落下去,固然是心里痛快了,可毕竟这个冒牌货始终是祭过天地的天子,身为朝臣,是绝对不可以对一朝之主动杀心的;他是该死,但应该死在他曾犯过的条条状状的罪恶之下;先祖赐给你的龙头拐杖如果沾染上了这样人的鲜血,只会辱没了它。”   听到上官无痕这么说,老孙头这才慢慢收起怒火;只是在看向这个曾经被他们高呼千拜的一朝君主时,再无往日的敬意,只有浓浓的逼视和厌恶。   御林军走进来,将已经瘫软在地的男子硬拖撤下去,而他还算是个明白人,知道眼下大势已去,再闹下去也只是让自己死的更难看罢了;所以便低垂着头,安静的、绝望的退出了这座本不该属于他的宫殿、他的位置。   看着男子被拖走,上官无痕在玉明宫内上下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再一次肯定一定是林瀞瑶当初在移走父皇曾用过的所有物件的同时发现了玉明宫里有可以进地下暗道的机关,又命人悄无声息地改造了。   现如今,无策和阿昭都在地下暗道中,看正阳宫的坍塌速度和痕迹便能大致猜出此刻下面的情况一定很糟糕,他必须赶紧想出办法将他们救出来,要不然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在上官无痕仔细打量着殿内的每一处角落时,孙博也在托着下巴拧眉深思,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可是在找宫内能进暗道的入口?”   上官无痕看向孙博,想起当初无策对他说起孙博时眼底隐约露出来的欣赏之意,能让无策看的上眼的人在这世上简直是少之又少,此刻孙博出声,莫不是他有什么法子?   看着上官无痕无声的表情,孙博接着又道:“据我所知,咱们这座宫城是建立在前朝吴国皇宫遗址之上的,吴国人最擅长机关巧术,所以很喜欢在自家地下打洞设置机关,而这吴国皇宫底下也一定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暗道暗洞,为的就是若有一日皇朝危难,他们可以通过这些暗道暗洞逃离危险,保佑皇室子孙的生命安全,也算是给自家留一点血脉罢了。”说到这里,孙博踢了踢地面,眼带狡黠的看向上官无痕:“太子殿下聪明过人,如果你是吴国皇族,家国遭难之际,你会将这一条条用来逃生的暗道通向哪里?哪个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上官无痕眉心一蹙,看向孙博狡诈的眉眼,忽然眼瞳一亮,双手猛地一拍:“城外,一定是城外;国破家亡之际,所有的敌人都会聚到城内冲着皇宫拼杀而来,往往这个时候城外反而是最安全的。”   孙博   孙博露出赞赏的笑容:“殿下果然聪慧,微臣不才,最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册,曾经有得到过一本前朝机关名匠亲手所著的机关术的书籍,在书册的最后几页清楚的写了什么样的地方最适合成为洞穴机关的出入口。”   说到这里,孙博就快步走到龙案前,一阵翻找后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张宛城的地图,摊开在桌面上,就对凑上来的上官无痕和诸位大臣讲解道:“在宛城城外的十五里处,有一座小山坡叫鬼哭坡,听说在数百年前这座小山坡经常闹鬼,半夜还能经常听见鬼魅哭喊的声音,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数百年前,那不正是与我朝建朝的时间颇为吻合吗?后来又有传言说起,这个鬼哭坡其实是个聚宝盆,因为有几个胆大的猎户在鬼哭坡上狩猎的时候,曾捡到不少金银宝物;太子殿下,我们大胆的试想一下,如果当年吴国国破、兵临城下,皇城之中的王孙贵族急忙卷了细软财物匆匆逃命,用的就是这皇宫中的暗道,他们人心惶惶、魂不守舍,在逃亡的路上不小心将手中拿着的财物丢到地上,甚至有些人不小心受了伤死在路上,这一切是不是跟鬼哭坡的传言不谋而合?”   “你这臭小子,在殿下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就你成天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顶个什么用;你自己看也就罢了,怎好又拿出来说给殿下听?”   听着自家孙儿那大胆的‘无稽之谈’,老孙头气的举起龙头拐杖就要敲自家孙儿的后脑勺,孙博是个利索的,匆忙就避到上官无痕的身后,鬼灵精的眨着灵动的眼睛看着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爷爷。   可上官无痕却是在听了孙博的一番见解后,宛若拨开云雾,立刻守得月明:“不错!这鬼哭坡很有可能就是宫中暗道的出口,如今宫内的机关被林瀞瑶改动,我们无法从宫中救阿昭,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鬼哭坡进入。”   老孙头听着成功被自家孙儿带拐了的太子殿下,差点抱着龙头拐杖哭着喊先帝了:“殿下,鬼哭坡乃不祥之地,您可千万不能去啊!”   “他不去,小爷去!”素玄陡然化成一道闪电,眨眼间的功夫就跑出了玉明宫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无痕此刻正是担心徐昭和上官无策安危的时候,看着一个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老臣抱着他鬼哭狼嚎的不让他去,如果不是涵养好,他真想赏这小老头一脚。   “老太傅请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殿下,您就收起您的分寸吧;我们好不容易盼着您回来了,好不容易盼着林氏那个恶毒妇人生死不明了,这时候您要是再出个事,这大宛的天下可就真的要垮了。”   老孙头的一腔忠耿老臣的表白立刻就引来众人的苟同,就看殿内的保皇党们都在一声声的哭叫中跪下身,那架势,似乎要是上官无痕敢踏出殿门一步,就是置大宛的江山社稷于不顾似的。   上官无痕一脸焦色,当眼下遇到这状况也让他颇有些棘手;正在这时,站在上官无痕身边的孙博忽然高喊了一声:“哎呀!沈正河呢?林氏下落不明了,可沈正河呢?可别让这家伙逃跑了。”   孙博的一声惊呼立刻就让哭哭啼啼的老家伙们立刻收住了声,各个面面相觑、相视而对,皆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惊诧。   是啊!可千万不能让沈正河给跑了!   ☆、048:拦路虎   徐昭被上官无策一路拖着飞跑,虽说地面裂痕不断,壁面碎石更是随时都会迎头砸下,可好在这条条暗道的结构还算结实,在他们跑出林瀞瑶用心布置的地宫范围内,地面的晃动总算是不再那么明显,虽说危险依然潜伏,但如果警醒些保住小命也是不难的。   徐昭紧跟在上官无策的身后,一只手被他紧紧地拉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抱紧了背在身后的上官祁佑,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也被他巧妙地塞在胸口的领襟处,也算是勉强能用来照明。   徐昭不止一次的往后探看:“你说,林瀞瑶这下算是真的死透了吧。”   “我那一脚踢在她的心口,就算她命大不当场死亡,慢慢的也会饱受折磨咽了气;再说了,地宫石室坍塌,咱俩跑出来的都勉强保住一条命,她一个在石室中苟延残喘的,还能活下来吗?”   听着上官无策凉凉的声音,徐昭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可落下后却是无限的悲凉和无奈。   这世上害人最狠的便是一个‘情’字,为了情成疯成魔,为了情不择手段,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一场噩梦,能想明白的人能够及早从噩梦中醒过来,可如果想不明白,甚至越来越泥足深陷的人则终日不得安宁,时刻被噩梦萦绕,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到底图了个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   “你在惋惜她的命?”上官无策又拉着徐昭小心的避开头顶上的一块落石,脚步沉稳的继续往前走着。   徐昭看着他紧牵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是死有余辜,我一点都无法对她产生惋惜之情;我只是在想,在临死之前她可曾有一点后悔之意?杀害了自己最亲的妹妹,毒死了自己最爱的人,最后却只得到了一个雾里看花般的至尊之位;随后的十几年,她看似尊贵无比,实则也可笑无比,明明是她杀死了父皇,可她又将父皇的遗体保护的这般好,明明对父皇爱的深、也恨的深,可却又因为沈正河刻意模仿父皇而和那个男人暗地苟且;她活的太矛盾了,看似随性,实则挣扎。”   上官无策别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眼徐昭:“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活的这般明白,知道自己想要的,明白自己掌握的,图谋对自己有利的;很多时候人类都是痴傻的,明明知道再这样走下去只会越来越绝望,可心里的不舍和**会推动自己的双腿逼着自己继续走下去,因为在这种人的心里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心底深处还埋着一个小小的希望,认为只要继续往下走,或许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披荆斩棘,哪怕是丧尽天良,他们都会去做;说起来,他们图的也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执着,一片真诚的心意;可却不知,不属于他们的,不管用多大的力量去争取,终究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徐昭抬起头看向上官无策的背影,总是觉得他说的如此悲凉看上去是讲林瀞瑶,实则却是在说他自己。   他有什么**?有什么执着?有什么拼尽生命也想要拥有得到的?   目光又落到他后腰侧的伤口,她不知道那里的伤势有多重,只是看着他华丽的锦服颜色变得越来越深,浓浓的湿痕瞧得人心颤。   徐昭掰开他牵自己的手,快步上前一步,手指轻轻的触碰到他的伤处:“让我想看看你的伤,我身上有带楚烨给我的极好的治伤药,你先吃上一颗,我把伤口给你包扎一下。”   在徐昭触碰到上官无策的伤口时他明显身体一僵,跟着就要阻止:“这个时候不是看伤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如果离开这里再看你的伤,那你就等着变成鲜血流干后的干尸吧。”徐昭强硬的从后面抱住父皇的身体,巧妙地拉住上官无策继续前进的步伐:“我不管,我必须现在要先看看的你伤;咱们现在走的这条暗道还算结实,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我会用最快的办法包扎好伤口,然后咱们再赶路好不好?”   说到这里,徐昭的语气整个都软了下来:“你是救我才受的伤,如果不看看你怎么样了我会良心不安,也没有办法给上官无痕交代,如果你真的坚持要继续往前走,也许我是没有办法扭过你,但是你也要想清楚,如果出去了无痕他看见你满身是血,你要怎么交代?现在宫内情况不明,万一无痕遇到了危险,你又伤势越来越重,你拿什么来保护他?”   上官无策拉扯的动作总算是在这时候停下来,看见他慢慢转过身的动作,徐昭不禁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丫的软肋是她貌美如花的大哥,可没想到这条软肋会如此好用。   徐昭不禁长叹一口气,眼神古怪的看着上官无策在明润的夜明珠下显得愈发妖美精致的脸;依这家伙的尿性,大哥想要脱离他的魔掌实在是太难,看来大哥被扑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要一想到自家那貌美如花的大哥将要被眼前这只妖孽给扒光吃尽,徐昭就像是看见一头野狼按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小白兔双眼发红,眼含怯泪,大野狼‘嚓’的一声亮出自己的利爪,在小白兔面前‘蹭蹭蹭’的磨了几下,张嘴一笑,露出更加锋利森白的牙齿,道:“小乖乖,别挣扎了,本大王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个画面初在徐昭脑海中生成,就把徐昭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看上官无策的眼神就跟看极品色狼一般。   品色狼一般。   上官无策小心翼翼的将上官祁佑的遗体放在地上,迈着修长的双腿来到徐昭面前,看她眼角瑰丽,眼神如雾,抬起手,一巴掌就呼在她的脑壳上:“瞧你这一脸色相,想什么呢?”   “想你强压我哥的场景呢!”徐昭讷讷出声。   “哈?”   徐昭一个激灵回过神,看着上官无策挑起的眉角,忙左右慌忙的摆着手:“不是不是!你和我哥之间可纯洁了,你绝对不会对我哥最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呢,对不对?”   看着徐昭不安渴求的眼神,上官无策劣根性的嘴角一扬:“这可不说准,我对无痕的心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变过,也许哪一天我真的守不住了,将他一下就压在床上,到时候什么禽兽不如之事,我会让他亲眼见证一个人变成禽兽的整个过程。”   “嘶——”徐昭睁大眼睛唏嘘出声:“你他妈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原来你对我哥的孽欲已经如此深入骨髓了。”   孽欲?上官无策的眉角又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天知道他此刻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压制住自己想要伸出手掐死这个女人的**。   上官无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的看着徐昭:“还看不看伤了?不看就走!”   “看!看!当然看了!”徐昭忙伸出手去扶着他坐下,跟着一边给他宽衣解带一边絮叨:“虽说你将要对我哥做那不仁之事,但我徐昭却不能对你不义;不管怎么说,你这伤终究是为我受的,给你包扎好,我也是图个良心安。”   因为以前跟楚烨玩小鬼打架的时候,那个骚情的家伙曾逼着她给他宽衣解带,所以解这种男人的华衣徐昭勉强还算有几次经验,所以动作还算麻利;上官无策就跟个大老爷似的摊开手臂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一个一个的解开扣子和系带,眼神中露出梁帝调教的不错的赞赏眼光。   徐昭被他这赤果果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低着头嘟囔:“这又毛好惊愕的,你是没看见楚烨脱我的衣服,那才叫一个快。”   “看来大梁的帝后感情真的很是不错。”   平常女子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羞臊的低垂着头久久不敢言语,可她徐昭岂是普通女子?   知道他是将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听见了,徐昭也不做女子的羞态,也是在解开最后一件内衬后,在看清那道皮肉翻开隐隐快要露出白骨的伤口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如此重伤,他是什么时候受的?更要人心惊的是,这般伤势如果不是被她无意发现,他还要隐瞒她到几时?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又是在怎样钻心的疼痛中忍下后仍然照顾她的?   徐昭的手指有些发抖,看着伤口附近已经结的厚厚的血痂,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像是被放在火堆上烤一样,滋味甭提有多难受。   看徐昭这神态,上官无策‘唰’的一下就又将伤口盖上:“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这点伤就把你吓成这样?算了,还是我自己上药吧。”说着,他就摊开手指,等着她递上来伤药。   徐昭滚动了几下喉骨,发涩的眼睛看向面前这坐下后更显脸色雪白的上官无策;他能不脸色发白吗?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撑到现在,如果不是一身武功支撑着恐怕早就倒下了;这个男人,跟生命安危比起来,难道强撑他的男儿颜面就如此重要?在她面前说一声‘我受伤了,先给我包扎’这样的话就这么难吗?   徐昭一把打开他放在伤口上的手指,再次将衣衫撩开,看着那如玉肌肤上宛若婴孩儿小口般狰狞翻滚的血肉;红色的鲜血,因为没有经过及时处理而略略显得红里发白的伤口,在如玉般的肌肤对比下,只会显得更加惊心。   上官无策的一张脸长得极美,身上的肌肤更是莹润如雪、细滑轻弹,似天空上最柔软雪白的一团白云,又像雪山之巅最纯净干净的一块白雪;这样一具光是看着就能隐忍垂涎的完美身躯,如果从此往后留下一道疤痕,那该是何等的遗憾。   徐昭现在没时间去欣赏手底下那漂亮的能引人犯罪的身躯,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揭掉周围的血痂,还不忘回嘴道:“我今儿就让你看看,老娘认真起来本事有多大;敢说我没出息,瞎了你的狗眼。”   上官无策‘嗤’的一声笑出声,看着徐昭认真的眉眼,便是放心的将头往身后一靠,任由这个女人在自己的身上乱动;似乎是极放心她,又像是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任由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头顶上朴朴素素的碎石依然会偶尔往下掉,上官无策每次都会在头顶上的碎石落下来的时候轻轻地一招手,那碎石就偏离了轨道飞到了他处,确保不会砸到他,也砸不到她。   徐昭将袖管中的宝贝全部都拿了出来,看着手中的锦袋,再一次为楚烨的高瞻远瞩深深地佩服了一声;这一路上虽然她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可因为这个锦袋里的东西,也算是帮了她许多忙,想来当初楚烨就是想到这些这才装了这好些东西给她吧,但如果被他知道她用锦袋中那些珍品灵药来救治上官无策,他会不会气的跳脚?要知道,楚烨可是并不喜欢上官无策的。   徐昭先从锦袋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雪参丸递到上官无策的嘴边,他就像个大爷一样嘴巴一张,连什么都   ,连什么都不问,张口就吞下去;跟着,她又掏出些瓶瓶罐罐倒出些药粉洒在伤口上,看着不断洇出来的鲜血在白色药粉的救治下渐渐有了凝固的趋势,这才长出一口气,担忧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是,给他包扎好伤口,徐昭这才好奇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受伤的。   “你这伤是林瀞瑶刺伤的吗?什么时候?”   上官无策疲懒的靠在身后冰凉的石壁上,连声音都带着疲惫的沙哑:“那个女人还算反应灵敏,在我随你们一同跌下这暗道时,从她手中就你的时候被她伤着。”   一想到从那时候他就顶着受伤的身体保护在自己身侧,徐昭真是又感动又生气,伸手就在他的伤口处狠狠地按了一下,听见他因为忍受不住而倒抽冷气的声音,徐昭悻悻道:“活该,现在知道疼了,刚才充老大的时候咋就忘了?”   上官无策瞪了眼这不知感恩图报的女人,从她的手里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角,跟着坐直身子一边将重重叠叠的衣衫重新穿好,一边没好气道:“我没被林瀞瑶一刀子捅死,差点被你一巴掌按死,就你这样儿,以后再遇到什么危险,打死我都不救。”   徐昭气的跳起来:“谁要你救,你还是先救救你自己吧。”   上官无策又瞪了她一眼,这个男人生得极美,就连瞪人的样子都带着几分赏心悦目,尤其是在受伤衰弱的情况下,真不知是在瞪人还是在勾人。   在穿好衣服后,上官无策扶着墙壁站起来,又一把将上官祁佑背在背上,看着前方黑咕隆咚的暗道,幽幽开口说道:“这些暗道当初就是吴国皇室专门用来逃生用的,我们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走就能找到出口,这样就能离开这里。”   “那你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吗?”   上官无策摇头,道:“不能肯定,毕竟这条暗道我也是第一次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应该是在城外。”   “城外?”徐昭刹那间亮了亮眼睛:“城外好呀,这个时候裴铮应该出城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和他会和,裴铮身边带的护卫和翎羽卫都会保护我们。”   上官无策回头看了眼这个天真的女人,冷笑一声:“想的可真够天真的,如今城内局势不明,林瀞瑶虽然死了,可沈正河还在,她手下的爪牙也还活着,保不齐他们会拧成一股绳跳出来添乱;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在我带着无痕进宫之前,听属下汇报城门口已经闹开了,如果我所猜不错,裴铮想要出城应该会很困难,别忘了,在大宛你们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林瀞瑶一个人,还有一个你们大梁的皇子楚恒。”   从上官无策提到楚恒,徐昭刹那间神色一怔,他爷爷的!她怎么把这孙子给忘了。   上官无策继续哂笑着打击徐昭:“再告诉你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楚恒在数月之前从林瀞瑶的手中接管了城外的绿营管制权,换而言之,此刻的楚恒手握数万绿营将士,虽说这股势力并不是很大,可如果他跳出来捣乱,想必也够你跌上一跤的吧。”   徐昭的脸色更白了一层,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一直没被她放在心上的楚恒却成了她的拦路虎。   ☆、049:老娘的本事   长长的暗道中,不知走了多久依然是一眼望不尽的黑暗。   上官无策胸口的夜明珠盈盈光闪,闪耀着温和细腻的光晕;并不是很宽敞的暗道中,拖着两条长长的人影,一个在前面走的脚步沉稳,一个在后面跟的心事重重。   在上官无策告诉她此刻外面的情况后,徐昭就陷入长久的沉默。   当初决定选在今夜同时向林瀞瑶发难和要裴铮带人佯装出城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利用从上官无痕那里得到的消息散布给林瀞瑶和王岳,就是为了让这两个人对沈正河产生嫌隙,最好是能狠狠地折腾出事儿来。   而事实证明王岳和林瀞瑶果然不负她所望,王岳与沈正河彻底分崩离析,这才绑了这老色鬼出现在众臣和林瀞瑶面前,接下来的事进行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算计了那么多人,怎么就在这关键时刻忘记了当初离国叛逃的楚恒,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以楚恒的手段居然在短短数月之内就从林瀞瑶手中接管了宛城外的部分兵权。   在这敏感的时间里,任何的风吹草动、一兵一卒都可能影响整件事情的发展;很显然,楚恒成功做到了这一点;如果裴铮到此刻都没有领着镇北军的军属出城,恐怕城内的情况也是不妙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从这黑咕隆咚的暗道中离开再想办法,虽说在皇宫里她曾拦住王岳对他提醒了那么几句,但也不知这个脾气火硬的汉子会不会买她的账,如果王岳肯出手帮忙,或许情况还不至于糟糕到令人头疼的地步。   上官无策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看徐昭,见她愁眉不展,便抿嘴笑了笑:“现在我们连自己的出路都没找到,你却已经开始担心别人,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徐昭快步追上去,眼神迫切的看着他:“你手中不是有十万龙腾军嘛,你为什么不调用他们,如果我们手中有这些兵,别说是一个沈正河和楚恒了,就算是是个他们加起来咱们也不怕。”   上官无策瞪了眼身边这没脑子的女人:“如果十万龙腾军集体出动,猜猜看,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徐昭一噎,睁着圆圆的眼睛咕噜噜的看着他;她是只想着痛快的收拾林瀞瑶了,的确是没考虑到如果出动十万龙腾军,到时候整个宛城还不得狠狠地乱上一乱。   上官无策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为了取得林瀞瑶的信任动用过龙腾军的力量,虽说是一举压下所有忠心拥护正统皇族的老臣,但事后却也出了不少麻烦;正所谓,使多大的力量就会有多大的反弹,这些年来林瀞瑶虽说一直把持朝政,可始终都无法真正成为那正大光明号令天下之人,正是当日我出动龙腾军后暗中留下的‘后遗症’。”   听上官无策这么说,徐昭恍然的点了点头,可跟着,便眼神诡异的又歪着头看向他。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徐昭伸出手指轻轻地点着下巴:“甚至我觉得你当初虽说表面上出动龙腾军围了宛城,困住了所有敢跟林瀞瑶唱反调的臣子的府宅,可你这么做也是在变相的保护他们。”   上官无策眼角光芒一闪,跟着哂笑:“怎么说?”   徐昭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的大步往前走着,一边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我也算是将林瀞瑶的脾气大致摸了个清楚,这个女人心思阴沉、手段很辣,甚至还有点精神不太正常,情绪很不稳定;当初她害死了我母后和父皇,正是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往往此时,你越是跟她作对,下场只会越惨;可你却在这时候跳出来放出了龙腾军,表面上是看在帮助林瀞瑶镇压不听话的朝臣,实则却是从林瀞瑶的手中保护这些忠耿老臣不受这个恶毒妇人的迫害;看看如今这保皇党一派居然如此壮大,想必就是你的杰作,当年如果不是你背着骂名保护他们,恐怕他们此刻都在地府中叫着阎王爷打叶子牌吧。”   上官无策轻轻地笑出声,低沉的笑声在长而黑的暗道中久久的传开,仔细听还有回声,竟是十分悦耳。   看上官无策只是笑却不作答,徐昭便得意的一眨眼睛,要知道上官无策这只野狐狸做事比楚烨都隐晦几分,如果不是她聪明绝顶又对他添了几分了解,恐怕到现在还被外间的传言所迷惑,真的以为他是林瀞瑶手中的一条狗呢。   只是,喜悦的情绪还没在心尖绕上一圈,徐昭就不安的看向他;现在大宛的朝臣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有许多人还想食其肉、喝其血,可见对他的误会之深难以想象;明明是做了好事,明明那些人的救命恩人,现在却是被人憎恨着、厌恶着,以前他不说是为了不让林瀞瑶察觉对他起疑,那么以后呢?他会不会把一切的真相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又会有多少人相信?毕竟‘上官无策’这个名字对大宛百姓来讲就是个血腥弑杀的称呼,众人对他的误会和不待见太深,想要消除这些,恐怕无法一日而就。   察觉到徐昭担忧的眸子,上官无策嘴角微抿的淡笑了一下,浅黑色的眸子闪烁着清亮幽泽的光芒:“从一开始,我做任何事都为了一个问心无愧,不需要众人的理解,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只在乎我认为该珍惜的人;至于其他人,他们怎么想、怎么做,都不管我的事。”   “我知道你向来潇洒惯了,可是人   向来潇洒惯了,可是人活着终究还是会被‘人言可畏’所困扰,就连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你不说,不解释,只会让众人对你的误会越来越深,或许你不在乎,可并不代表关心你、爱你的人会不在乎;你声名鹊起时,他们会同你一起被尊敬,可若是你声名狼藉,保不准他们会被你牵累。”   上官无策看徐昭的眼神一凝,甚至连呼吸好似都停顿了一下,可他掩饰的极好,几乎是在瞬间便恢复如初,眸光沉定,幽幽暗暗的看向远处;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可徐昭却像是模糊的听到了他的回答。   长长的暗道再次变的安静,安静到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两个人之间浅浅的呼吸声。   *   此刻   鬼哭坡上,数百名弓箭手在一声命令下潜伏在灌木丛中,齐齐搭弓引箭,在月光下银光闪闪的箭头直直对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前,生长着一人多高的荆草,阴冷的寒风从四处吹来,草堆碰触,发出嚓嚓的声响,让整个鬼哭坡更加阴森诡异。   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团坐在弓箭手后,男子似乎极为疲惫,不停地喝着身侧之人递上来的参茶提神凝气;在夜色中阴鸷的眼神带着狠厉般的紧盯着洞口方向,半晌后,冷冷开口:“等会儿有人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射杀!”   “是!”   整齐划一的回答让男子满意的轻笑,苍白的脸色因为这抹笑容变的极为诡异冷沉。   暗道中,在徐昭又走了不知多久后,在她以前自己的这条双腿真的快要被走废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上官无策忽然刹住脚步,勾着头跟在身后的徐昭差点迎头撞上,急急停下。   “怎么了?是到头儿了吗?”徐昭探出头踮着脚往外看,就算在夜色中自己的视力根本比不上上官无策这种习武之人的眼力,她依然坚持不懈的睁大眼睛往前看。   上官无策伸手就将她的脑袋按在身后,“小心!有杀气!”   哈?杀气?!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徐昭咧了咧嘴,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配合着问:“在这种地方谁会对我么不利?”   上官无策拧着眉:“我们在掉进暗道的时候,几乎整个正阳宫的人都看见了;对前朝吴国有几分了解的人,不难猜出这地底下的吴国暗道会通向哪里;如今,想置我们与死地的人也只剩下林瀞瑶的那些爪牙。”   徐昭一下就抓住上官无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一条讯息:“你的意思是,此刻我们就正在暗道出口附近,有属于林瀞瑶的人伏击在出口附近?”   上官无策不语,只是抿唇看向前方。   徐昭看着他的神情便是全身激动亢奋,终于能够走出这条鬼暗道了,至于附近在出口附近的人,既然他们想来个守株待兔,那她就真的送上来一只兔子给他们,但,他们又没有本事能抓住,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徐昭轻轻地招了招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元宵就‘嗖’的一下飞窜上来,两只耳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竖着,此刻更是竖的跟俩树枝似的,眨着金光闪闪的眼睛含着毛爪卖萌般的看着她。   徐昭蹲下身给它捋了捋嘴角边的几根胡须,暗叹一声:好小子,纯爷们!瞧这胡子长的,硬邦邦的,都能当暗器了!   “乖!出去给主人我探探风。”   元宵得令,吱的一声就如脱缰的野狗似的朝着出口方向奔去。   上官无策看着这一人一兔的举动,问:“你们在做什么?”   徐昭双手一环胸,神情骄傲道:“让你看看老娘的本事。”   ☆、050:楚烨出没!敢动我的人?   元宵在飞蹿出出口的同时就扒掉了穿在后腿上的大裤衩,对着天空翘起他经常用来耍流氓的宝贝,只听见‘兹’的一声水响,顿时一注兔子尿就从天而降,一下就淋在埋伏在最靠近出口的几个弓箭手身上。   因为元宵的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从出口跑出来一只兔子,当众人被这倾天而泻的兔子尿浇了个透心凉的同时,还有人反应慢了一拍,对着只有玄月高挂的夜空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大冷天的,居然还下雨。”   “呸!下个屁的雨,分明有一股骚味。”   “什么?骚味?哪里来的骚味?”一个人忙伸手摸了摸脸,跟着拿近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陡然无法忍受的大声道:“呸呸呸!真的是有一股骚味,好大的骚味啊!”   那人一喊,周围被淋了兔子尿的几个弓箭手都放下手中的武器,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开始在身上乱擦乱抹,月光照下来,将他们那一张张嫌弃恶心的表情照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这边一乱,埋伏在其他地方的弓箭手们也都不顾悄然隐下的身子,各个探出头来探看情况;在看见一起行动的伙伴各个像是身上长了虱子似的乱抓乱挠,甚至还有几个干脆开始宽衣解带,一阵的惊愕之色顿时出现在围观之人的脸上。   隐在弓箭手之后的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也注意到洞口的情况,艰难的扶着树干站起身,冷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王爷,天上在下尿。”一声急急地回答立刻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都是一怔,跟着便有几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数百弓箭手再无先前的肃杀冷硬之气。   沈正河阴毒的眼神一闪,如毒蛇般扫过敢在此刻嬉笑的那几人,察觉到那阴冷的眼神,诸人皆是一惊,再不敢放肆,慌忙低下头匆忙掩饰。   “众人听着,你们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王要你们的狗命。”此刻的沈正河十分虚弱,说了几句话后便有些气喘,但纵然语气绵软,可口气中的杀气却是萦绕不散:“都给我警醒点,盯紧这个洞口,如果被洞里的人溜出来,你们知道该会有什么下场。”   这些弓箭手都是沈正河这些年来利用身份之便养在宛城中的护卫,这些人跟随沈正河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外表长的温润俊朗的王爷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此刻听他言语中的杀气诸人心中早已有了个大概,看来今晚不将这洞中之人射杀,恐怕他们也难见到明日的太阳。   念及此处,众护卫再次精神一凌,虎视眈眈的紧盯着洞口方向。   可就在这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却是从洞口旁侧的一簇草丛里传出来:“都说祸害遗千年,看来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下次见到王岳我一定要提醒他一句,如果要折磨人麻绳怎么够?直接用皮鞭是最好的;你说我讲的对不对无策?”   随着女子俏丽柔婉的声音响起,冷飕飕的夜风也不断吹拂着一人高的野草,草丛飞舞间,隐约可见在月光下树影中一前一后的站着两个挺直的背影。   站在前面的那个明显就是说话的女子,她身影娇小玲珑,因为一身利落的打扮却是显得英气十足、落落大方,而站在她身后抿唇一笑的男子纵然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难遮他倾城绝世的容颜,那张脸几乎堪称妖孽,如玉般莹润,似花般国色;明明只是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还是个女人,但从这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度却是要看见之人顿生跪拜之感;那种尊贵、那种庄严,就像是从金玉宫阙中走出来的天之骄子,与生俱来就该站在高处,俯瞰一切芸芸众生。   沈正河在听到那声音时就知道来人是谁,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明明那两个人应该在暗道亦或者是在洞口处,他们是何时从洞口里出来?又是何时藏在哪里?   目光一闪,沈正河看向本应该守在洞口现在却一身狼狈的手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吱吱吱——”元宵讨好般的朝着徐昭飞快蹦跶过去,后腿一使劲儿,‘蹦哒’一下就蹦到了徐昭的肩膀上,卖萌羞涩般的伸出两只猫爪捂着自己的大眼珠,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徐昭笑着捏元宵的大耳朵,语气宠溺:“刚才撒尿的时候不见你知道羞,现在却嚷嚷着很不好意思;好啦好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场的除了我剩下都是男人,被男人看了小丁丁有什么好羞涩的?好元宵,这泡尿撒的好,回头回大梁了,我一定找五百年的人参给你吃。”   正捂着眼睛扭屁股的吃货元宵小爷一听有这福利,顿时撤了双手眨着金色的眼珠惊喜的看着徐昭,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小家伙立刻又做出扒大裤衩的动作,瞧它这举动,徐昭慌忙阻止:“够了够了!尿一次就够了,尿多了对膀胱不好。”   元宵小爷虽然不太明白徐昭话中的具体意思,但小家伙灵智超凡,看徐昭的动作便理解个大概,立刻由扒大裤衩的动作变成了亲昵地噌噌,腆着自己的兔子脸就不停的往徐昭的脖颈上乱蹭,这小动作做的甭提有多亲热热乎的了。   徐昭笑嘻嘻的摸着元宵的脑瓜,任由小家伙在她身上撒娇打欢儿,但目光却是落在数米之外站在众人保护之中的沈正河。   当初在山洞中在上官无策说出有杀气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了可能是林瀞瑶的人,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真的会是沈正河,要知道在正阳宫   正河,要知道在正阳宫里,他也是被王岳折腾的有气出没气进,走路都费劲儿的样子;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左右,这孙子就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带着这么多人埋伏在此处,可见是真的准备要了他们的命啊。   沈正河在看见徐昭的时候就双眼冒恨、目露凶光,恨不能变成一头野狼冲上来将她撕吃干净才觉得痛快;可是,当他的目光在接触到站在徐昭身后的上官无策时,还是明显一怯,要知道上官无策的威名在大宛可是出了名的,沈正河下意识的会害怕他,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这孙子明显是摆明了要破釜沉中,虽说敬畏上官无策,但是看自己有这么多手下将鬼哭坡围的水泄不通,难道还会害怕这两个人?上官无策的武功超绝是不错,可是拖一个没有武功的徐昭,他还就真不信他还能翻出浪花来。   沈正河嘴角露出狞笑,先前的怔色早已消失不见:“没想到你们两个还能真的活着走出来?”   “你还活着,我怎么好意思死呢?”徐昭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掏出锦带,从里面翻找着等会儿要使的暗器;楚烨给的暗器不多了,她可要省着点用。   “徐昭,本王不跟你斗嘴,今天晚上,有本王在你休想活着走出这鬼哭坡。”说到这里,沈正河就扶着树干移动了两步,抬头看着没有半点星星的夜空,长吐出一口气:“你们既然能从暗道平安走出来,那就证明知道这条暗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你们已然知晓,你们能死在这里也算是荣幸了;要知道这个地方可是埋了不少吴国的皇亲国戚,徐昭,上官无策,依你们俩的身份也被埋在这里,并不辱没你们。”   徐昭掀起眼皮看自说大话的沈正河:“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徐昭虽然是大宛的公主,可还有个身份是大梁的皇后,与其说要我把这里当成陵寝,不如讲我更乐意埋在大梁皇族的皇陵之中;这个地方,我倒是觉得埋清河王爷你最为合适。”   “徐昭!到这时候你还在嘴硬。”沈正河一瞪眼。   “是不是嘴硬,我们真功夫上见真招。”说着,徐昭伸手往身侧的洞口上一指:“林瀞瑶那个女人已经在暗道中先一步去地府赎罪去了,她走的太孤单,你要快点追上她,好跟他做个伴儿不是吗?毕竟你们俩也算是有一段露水缘分。”   此话一出,沈正河顿时脸色涨红,就站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手下们都有个别几个露出惊愕的神情,要知道私通当今太后如此香艳不伦的话题,是个人都会产生好奇;果然,八卦的力量永远都是最惹人眼球的。   而沈正河在听到林瀞瑶的下落后,脸色瞬间变白,本来就不支的身体更是摇晃着靠到身侧的树杆上:“你说什么?太后她已经、已经……”憎恨的眼睛陡然睁大:“徐昭,你居然敢诛杀我大宛太后,纵然你是大梁皇后,我大宛臣民也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徐昭冷笑着,脚步往前大踏了一步:“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句话?她林瀞瑶又有什么资格当大宛的太后?凭她的心狠手辣还是凭她的冷酷无情?还是说,凭她杀了先帝的滔天罪行?真心爱着大宛的朝臣如果知道她当年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你去掘她的坟都算是不错的了;至于你——”   徐昭伸手一指:“也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沈正河被徐昭的疾言厉色说的脚下虚晃,虽说如此,但他依然强撑着一口气:“咱们究竟是谁先付出代价,且等着看好了。”   说到这里,沈正河一招手,就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宮侍打扮的太监,太监手中托着一个并不是很大的盒子,目光阴冷的看着徐昭和上官无策。   “上官无策,当初太后对你恩重如山,可没想到却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关键时刻反咬了主子一口。”说到这里,沈正河讥笑出声:“你不是一直拼了命的想要保护上官无痕那个傻子吗?背叛太后,背叛我们也正是因为要保护他吗?看看吧,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   话音一落,盒子被人揭开!   一颗血粼粼的人头赫然出现在徐昭和上官无策面前。   徐昭和上官无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前移动了一步,尤其是上官无策,更是立刻浑身紧绷,宛若一张被拉满的长弓,随时都可能爆破般的冲将上去。   徐昭虽说一瞬间被那血粼粼的人头惊的有些发晕,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不可能是大哥的人头,一定是沈正河在耍阴谋;所以,在察觉到上官无策的紧绷和气息紊乱的同时她已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慢着!事情有可疑。”   虽说因为她的阻止上官无策并没有继续动作,可是,手指攥拳的咯咯吱吱的声音还是像根根断了的骨头一样,听的人心底发寒。   看着徐昭雪白的脸色,沈正河讥笑般的伸出手,对着小太监手中托着的人头戏弄般的拍了拍:“怎么?不相信这是上官无痕?那么你们看看这个东西。”   说完,沈正河就从袖中掏出一支兽笛,玉质的兽笛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姣姣的光泽,那光芒流光溢彩、温润柔和,一看就知此物并非凡品;这等珍品,想要找到仿制的绝对不可能。   心底的最深处,似乎传来冰裂的声音,层层冰冷的海水不断从心底深处涌出来,刺骨的凉、寒冷的冰,毫无征兆的朝着四肢百骸袭来。   百骸袭来。   这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一下。   没有风吹草芥的声音,没有高举的火把发出的噼啪的响动,更没有夜色中偶尔从远处的丛林中传来的老鸹的啼叫声;似乎只剩下自己轻喘的声音,将那喘息声听的一清二楚,清楚到听见了自己心痛的呜咽声;眼神怔怔的看着兽笛看着血粼粼的头颅,眼睛开始发酸,心口开始扭成一团,张开的嘴忘记合上。   难道……难道……   这下,连徐昭都不敢确认了,睁大的眼睛里晃动着星星般的泪花,呢喃的嘴角发出不成声调的音节,可却是连一句完成的话、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紧拉着上官无策衣角的手指霍然松开,跟着无力的垂下。   看着徐昭的神色沈正河得意森冷的笑着:“现在信了?说起来也怪你们不小心,太后与本王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三下两下便被你们出手打垮了?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保皇党们,要他们在朝堂上争辩吵架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要论真武力,他们哪个会是对手?”   沈正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想要在宫里铲除这些人,实在是轻而易举,只要有一个主事的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但凡是有野心和反骨的人都会站出来迎合,这一点相信你们两个也是深有体会更是深谙此道;当年,我就劝过太后不要轻易放过上官无痕,留下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早晚会是一剂闷雷,可太后不听这才酿成今日之祸;所以说女人就是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她们该干的活儿,外面的这些打打杀杀还是要男人来做主才是正理。”   说到这里,沈正河更是得意的一挑眉,苍白虚弱的脸色因为兴奋而泛着诡异的红晕,一双如老妪般干涸的眼睛死盯着在他露出兽笛后脸色陡然变的难看的两人,心里生出得意之色。   正所谓关心则乱,他要的就是这份乱;虽说现在的一切局面都很不利于他,可事情没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言胜,只要他将这二人抓住,他就不信大梁和那帮保皇党们不会投鼠忌器。   沈正河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连带着拍头颅的动作都更加快速轻佻起来。   瞅着依旧紧盯着血粼粼的头颅怔怔出神的两人,他不断出言挑衅:“徐昭,看见唯一跟你有血脉关系的兄长以这种代价惨死是不是无法接受?看在你身为大宛公主的份上本王大发慈悲给你一句提醒,此刻上官无痕的无头尸体就被压在正阳宫的废墟之下,如果及时扒出来拼凑拼凑还能瞧出个人形。”阴毒的目光一转,再看向上官无策:“你欺骗了太后,欺骗了天下所有人,为的就是保护他,可现在上官无痕的首级就在你面前,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到头来你还是什么都没保护好,就像你小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在面前死去,除了哭,你什么都做不到。”   徐昭刹那间回头看向上官无策,虽说她此刻也同样震惊,可她知道在上官无策的心目中上官无痕的地位绝非她能想象,她都受到如此大的惊动,可想此刻他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   尤其是沈正河的话,更像是在故意揭他的伤疤;这个永远光鲜靓丽的男子,或许他的心底并不似他的长相这般华丽逼人,而是千疮百孔,令人忍俊不禁。   “无策你听我说,一定要冷静!”徐昭紧紧地抓着上官无策紧绷发硬的手臂,担忧的看着从刚才就眼也不眨的看向木盒子的他。   沈正河嗤笑:“是啊!是该冷静一点,上官无痕的尸体已经被压在正阳宫的废墟之下,如果连这颗头都没了……”说到这里,沈正河就亮出手中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划拉着头颅雪白无色的面容。   “你住手!”   “等等——无策——!”   看着如炮弹般炸出去的上官无策,徐昭慌忙伸手去拉他,可指尖只碰触到他冰凉的锦衣,便看见他如发疯的猛兽般朝着沈正河直袭而去。   沈正河看见双眼发红直冲上来的上官无策,眼底顿时闪现着兴奋得逞的光泽,虚弱到快到极致的他居然在此刻还能大喊出声:“弓箭手!”   “无策!”   徐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那如虹光般耀眼的人影惊喊。   可此时,不管她喊什么都来不及了,无数箭矢朝着那耀眼明亮的人影重重袭来,上官无策纵然武功卓绝,在经历受伤流血、长时间奔波和被沈正河的再三刺激和挑衅后,动作终于变的迟缓下来。   手边宽大的休摆卷起一阵烈风,将飞射而来的箭矢尽数卷落,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数至长箭带着凌冽之势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   噗!的一口鲜血!硬是从他嘴里吐出来!   可他还是没有停下,伸出手臂就抓向那被小太监端在手中的木盒子。   而端着木盒子的小太监极为诡异,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人气,空洞的眼睛黑黢黢的看着飞扑上来的上官无策,居然连躲避都没有,似乎就等着他来抓。   “不要——!”徐昭哭喊着大叫,双手支撑着冰凉的地面想要往前爬,可此时,她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像风一样潇洒自如的男子拼了命的去碰触他这辈子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小太监看着上官无策越来越靠近,红到艳丽的嘴唇忽然向上一勾,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刹那间,一条   那间,一条黑色的小蛇闪烁着斑斓的眼睛一下就从小太监的袖口中跃出来,瞅准那飞扑上来的人影,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向那细白如玉的脖颈。   看见跃出来的黑色小蛇,徐昭浑身颤抖,如癫狂疯魔一般,抱着头便‘啊’的尖叫出声,夺眶而出的眼泪布满了整张脸,痛苦的表情占满了她的眼底。   守在她身边的元宵在看见黑色小蛇后,浑身上下的白色长毛都竖了起来,小家伙第一次充满敌意的冲着那黑色小蛇,吱吱吱的发出警告。   可小蛇依然对着飞来的人露出自己的毒牙,徐昭似乎都听见那毒牙扎进**时发出的声音,浑身的冰冷让她宛若置身雪窟,连喊叫都忘记。   而此刻的上官无策,却像是感受不到来自于脖颈上的疼痛一般,伸出一只手就抓住盘在他脖子上的黑蛇,用力的一扯又在空气中狠狠地一甩,凶狠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完成了这两个动作,然后将那甩晕的黑蛇对着不远处翘起来的石头上重重一抛。   小太监一看心爱的宝贝蛇将要被摔在石头上活活摔死,当下也顾不上手中的木盒子,扔了盒子拔腿就朝着石头方向飞奔。   与此同时,上官无策伸手一捞,一下就将木盒捞入怀中,跟着转头看向几步之外因为他的连翻动作而露出惊诧之色的沈正河,眼底的厌弃之色更浓,只见华丽的衣袂翻卷带起一片绮丽的色泽,修长如玉的手指毫不犹豫的伸到胸口之处,将扎入胸口的长箭连血带肉的拔出来,对着沈正河的眉心处狠丢过去。   沈正河被夹裹着凌厉气势的飞箭吓得连连后退,后退的同时还不忘拉身侧的手下挡在身前当替死羔羊,可被上官无策用尽全身的力量丢出去的长箭岂是一两个人就能阻止,就看箭矢像串羊肉串一般连串两人后还是凶狠的削掉了沈正河的一只耳朵。   在耳朵被长箭削掉的同时,沈正河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凄惨喊叫,上官无策眼见自己只伤了他一只耳朵很是不满,正准备再补上一刀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变的难看异常,甚至差点连手中的木盒子头拿不稳;半边身体的麻木让他不得不在这时候紧急后退,而在后退的同时,他还不是麻利的将身上的箭矢一支支的拔掉,因为他知道在身后,有一个傻丫头因为他的受伤哭叫不止,如果被她看着自己带着这些伤人的武器回来指不定还要哭恸难受成什么样。   徐昭眼看着上官无策回来,忙扶着膝盖站起身去接他,只是速度飞快归来的上官无策岂是她能轻易接住的,眼看着二人将要撞到一起,已经半边身子全麻的上官无策硬是咬着牙在空中将自己的身体扭转,巧妙地避开与徐昭相撞,自己却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噗’!的一声!   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胸前的衣襟已被打湿,不知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还是刚才被箭矢射伤的伤口;只是这次如果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从他口中吐出来的鲜血有些微微发黑,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徐昭跌跌撞撞的跑上来将摔倒在地的上官无策一把扶起,眼眶中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滚落,不停地抽噎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边的袖子一遍又一遍的去擦他溢出血的嘴角。   上官无策靠在徐昭的肩膀上,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怀里的木盒子递上来,声音,断断续续:“看看……你先看看……”   对上他担忧不安的眼神,徐昭狠狠地点头,然后打开木盒,看着那血粼粼的头颅,这几乎是一张和上官无痕一模一样的脸,可认真去辨认就能发现这具头颅是经过削骨改动过的;换句话来说,一定是沈正河找了一个和上官无痕有几分相似的人将之杀了,取了他的首级再进行改动,夜色中,血迹下,只要有五分相似就能混淆视听,事实证明沈正河果然是有几分小手段,要不然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成功的欺骗了他们。   徐昭将抱在上官无策怀里的木盒子拿开,一手捂着他还在冒血的伤口,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不是他!不是他……你放心,大哥他还活着。”   听到这个答案,上官无策像是听见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回答,长长的松了口气的同时雪白的脸上竟然在此时绽放出一个如冰莲盛开的清丽笑容,见多了他的雍容华贵,还是初次看他露出这样清新脱俗的容色,只觉得凄凉心疼。   “不是他就好。”他靠在徐昭的肩膀上呢喃出声:“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不是他,但是,我还是害怕,所以就想去确认一下。”   看着肩头那张雪白的脸,徐昭呜咽着点头:“嗯!你的决定很对,无策,我们不要说话了好不好,你一直在流血,告诉我,你究竟伤了多少地方。”   潋滟的双瞳空茫茫的看着头顶的夜色,他像是没有听到徐昭的问题一般,继续喃喃自语:“我很担心他,我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好!我允许你一直陪着他,从今往后我再不说你是个变态了,你愿意留在他身边多久就多久,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徐昭……”   徐昭抱紧了怀中不停呢喃的人儿:“我在!我在!”   “我好想再见见他。”说到这里,上官无策又是轻声一笑:“我想告诉他,我保护好他最珍惜的妹妹了,我真的用心的保护了。”   徐昭咬紧红唇,不停地点头:“对!你保护的   !你保护的很好,等见到了大哥,我一定在他面前使劲儿夸你。”说到这里,徐昭抬起满是泪的脸,冲着浓的化不开的夜色痛彻心扉的大喊:“哥——哥你快来!哥哥——”   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背上,“不要喊,不要喊徐昭。”   “可是……”   雪白的人儿似满足般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这么狼狈如果被他看见,他一定会笑话我一辈子,我不要。”   听到这声意外的回答,徐昭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醋桶中一样,浑身上下都酸的想大哭;他哪里是不愿意被看见,分明就是害怕被在乎的人看见会惹得那人伤心。   经历了削耳之痛的沈正河一眼恶毒的看着此刻靠在徐昭肩膀上身中蛇毒、重伤不支的上官无策,这可是大宛最心狠手辣的战神啊,十万龙腾军的都统,就连太后都要忌惮几分的人物,如今,却这样奄奄一息的躺在枯黄脏乱的草地上,血流不止、精神萎靡。   想到这里,沈正河就仰头大笑,“太后当年为了保住先帝的遗体,不惜纡尊降贵的将北戎那等邪族歪道之人引进宫,没想到最终却是便宜了本王;上官无策,被白骨族的镇族之宝黑蛇咬伤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放心,接下来有你更难忍受的。”   听到沈正河道明真相,徐昭咬牙切齿:“解药!”   “呵呵!皇后娘娘可真够天真的,现在你们二人一个离死不远,一个手无傅鸡,难道本王还会忌惮你们?”说到这里,沈正河就不甘的摸了摸自己没了耳朵的伤处,眼神怨毒:“你们让本王落得如此田地,本王一定会加倍奉还。”   “你敢!”   沈正河狞笑:“你看本王敢不敢,今夜,本王就拿你这个大梁皇后第一个开刀。”   徐昭瞅着目露狰狞的沈正河,就算是知道此刻不该面露胆怯,可还是忍不住娇躯一颤;而靠在她身上的上官无策察觉到她的紧张,本是无力的手臂再次伸起,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头,似乎在无声的告诉她不要害怕。   而就在这时,一声霸道磁性的声音却在此时从不远处传来:“哦?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徐昭显得比刚才更加紧张,整个人都有些怔住,连眼神都虚晃了一下。   一队人马,如夜色中的黑龙席卷而来;熊熊燃烧的火把几乎照亮在每个人的脸上,将那一张张年轻英气的脸衬得更加英姿勃勃、威武不凡。   而在这对人马前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岿然不动的高山般稳稳站定,黑色的长麾在夜风中烈烈作响,吹的麾面翻卷,露出里面用金银线钩织的栩栩如生的双龙。   黑色的帷帽将他的脸遮住大半,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雪,挺直的鼻梁如皑皑雪峰的脊梁,透着一股高傲和尊贵,他似乎因为连日赶路而略显疲惫,红润的嘴唇不似以往那般莹润,可依然色泽鲜透,要人忍不住采食。   看见这宛若从天而降的人,徐昭满眼是泪的低下头,一颗颗如珍珠般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泣不成声的语调似带着委屈的撒娇一声一声的响。   沈正河看着这忽然冒出来的一群人,来者的人数并不多,可根据多年经验判断,这些人虽然少,但绝对不好惹。   “你们是谁?”沈正河喝声问向这帮突然跳出来的家伙,语气颇带不悦。   黑色长麾男子却是纹丝不动,一双眼睛从出现在此处的那一刻就一直落在不远处跌坐在地上的徐昭身上,不!确切的说是落在上官无策靠在徐昭的肩膀上。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你动了我的人就行!”   ------题外话------   终于要放楚大BOSS遛弯咯!   ☆、051:朕想你了   霸道的语气,熟悉的声音,在这一刻徐昭却只想哭。   怀里,脸色苍白的上官无策看清来人是谁后,嘴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痕,跟着便缓缓闭上眼睛,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在告诉他人他此刻还带有生机。   楚烨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徐昭怀里的上官无策,他得到的消息看来一点都没错,上官无策从头到尾都是上官无痕的人,这些年来为林瀞瑶所利用,不过是想从林瀞瑶的手中保护上官无痕,甚至在为上官无痕寻找反扑的机会罢了。   只是,这个男人演戏演的实在是太逼真,不仅欺骗了整个大宛,恐怕四国之人都被他瞒的死死地;虽说这么做不会让林瀞瑶察觉到他真正的企图心,可也算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想到接下来将会在大宛发生的一切,楚烨忽然有些替这个他第一眼看见就视为大敌的男子摇头叹息;真不知他是乐于奉献还是敢于牺牲,做到如此地步,究竟值不值得。   楚烨的眼神一直落在那两人身上,沈正河的眼神却是如临大敌般的紧盯着这帮忽然出现的一拨人;来者绝对不善,而且看样子是要插手管闲事,还有那人刚开口时说的‘我的人’,他的人是谁?徐昭还是上官无策?   如果是徐昭,那么不用多猜就能大致猜出来者是谁,可如果是上官无策,那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头?   如今大敌当前,沈正河自然知道不宜在树敌,想要成功躲过这一场变故,唯一的办法就是能活着过了今夜,而他想要活着,就必须要这两个人去死。   想到这里,沈正河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狠厉,双手抱拳,再不似先前的张扬跋扈,颇为客气的对着对面身份成谜的来者说道:“各位英雄,本王乃大宛清河王爷,在此处理我朝叛臣逆贼,如果你们只是想要借路,我们自然不会阻扰英雄们的去路,可如果你们是想插手此事,本王在此不妨叨扰一句,有些事你们是管不了的。”   “管不了吗?”楚烨轻轻地抚摸着披在身上的长麾边沿,那里用金线勾边绣制着一朵朵神秘妖娆的紫藤花,花枝葳蕤蔓延,宛若活物一般:“我怎么不知道大梁的皇后什么时候才成了你们打完的逆贼叛臣了?”   说到这里,楚烨眼神锋利:“你就是沈正河?正好,既然主动送上门,就免得要朕费心思去找了。”   如果说先前的几句话已经让沈正河大致猜出这群人的来意,而在楚烨自称‘朕’和道出‘大梁皇后’这几个字后,沈正河终于知道来者是谁了。   刹那间,沈正河脸色大变,一张脸涨成了青紫色,怒指楚烨一行人,大喊:“快放箭!”   也难怪沈正河有这般不要命般破釜沉中的举动,要知道如果来者是大梁皇帝楚烨的话,那就证明了这件事他们一定是非管不可的,既然确定来者是敌,就必须想办法抢占先机;他手中有上百弓箭手,如果齐发利箭或许会拼得一线生机。   但,守护在楚烨身边的翎羽卫岂是吃素的,这些身份神秘只听从帝王命令的忠心护卫,当年曾一手拥立一位皇子站上了人间至尊的位置;今夜对付这群小喽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就在沈正河下令的同时,数道人影便齐齐从楚烨身后蹿出来,各个分工明细,分别朝着周围的弓箭手强攻而去;闪烁着冷冽光芒的利器,飞溅温热的人血,耳边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哀嚎死绝的声响;不知有多少弓箭手在还未来得及拉开长弓的时候就被抹了脖子割了头颅。   沈正河扶着树杆颤颤巍巍,震惊的睁大眸子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弓箭手们在真正强悍的力量面前宛若摧枯拉朽般兵败如山倒,下意识的便步步往后退,看那样子像是要开溜;而不远处,捧着宝贝黑蛇穿着一身宮侍服装的小太监也双眸阴鸷的盯着周围的情况,看盘在手上的黑蛇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便伸出微微有些发青的手指抚摸着黑蛇的脊背:“这些将死之人的血肉有什么好吃的,要吃就吃真正的尊贵之人。”   说到这里,小太监的目光就落到了被数名翎羽卫护在最中间大梁皇帝,眼底瞬间闪烁着兴奋狰狞的光芒,人间帝王的鲜血,可是喂养宝蛇的最佳养料,如果饮他一口血,可比吃一百个一千个人的血肉还要管用。   小太监伸出猩红的舌头不断地舔舐着棱角薄冷的嘴角,只看他长臂一伸,本就对周围的血气刺激的饥肠辘辘的黑蛇再次飞射而出,而这一次它的目标却是瞄准了楚烨的脖子。   徐昭虽说一直垂头紧抱着怀中虚弱的的上官无策抿唇不语,可突然间她只觉得心口发闷,猛然一抬头就看向楚烨的方向,只是,在她还未将他的容色瞧清楚时,就看见一条黑影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的獠牙朝着他的脖子咬去;这个影子还有这个动作都让徐昭想到了先才上官无策被黑蛇咬伤的情景。   徐昭的心立刻高悬,惊忙大喊:“小心后面,有毒蛇!”   话音刚落,一个更快的影子便出现在楚烨的身后,那人手中举起一把宽刀,只见宽刀在空气中一闪,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宛若看见人间惨境一般,瞪着发直的眼睛,张着红艳的嘴唇,抱着头跪在地上疯叫出声。   谁也不知道这好好地小太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周围并无翎羽卫靠近,甚至连一支乱飞的箭矢都没有,可此时,他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脸的眼泪奔流   打击,一脸的眼泪奔流不止,眼神中的惊恐痛色难以遮掩。   徐昭被小太监尖利的哭喊叫的耳鸣阵阵,甚至连闭眼不动的上官无策都无法忍受的拧了下眉心。   而守在楚烨身后的一员翎羽卫在看见那近乎发疯的小太监时,却是冷嘲出声:“北戎的白骨族虽说擅长邪术炼毒,端不上大雅之堂,但好歹也算是北戎五族之一,不会被人随意轻视;但没想到族内子孙竟然如此不争气,为虎作伥也就罢了,居然敢用活人血肉来饲养毒宠,还敢对我朝天子出手,看来北戎子民的太平日子是快要过腻了,想要尝一尝我大梁的铁骑是何滋味吗?”   “你杀了黑蛇!你杀了我族的镇族之宝——”小太监狰狞的伸出手指指向那名翎羽卫,眼神恶毒:“你就等着被诅咒吧,等着被万蛇噬咬、蛊毒穿心。”   都说白骨族最擅长下咒下毒,此刻小太监的声音冷意森森,连看人的眼神都夹裹着化不开的怨气,再加上周围血气环绕、杀气浓郁,此时听到这样的一席话,就算是硬如钢铁般的男子都忍不住心神一颤。   宽刀闪烁着凌冽的寒光,正好照在草地上那被削断成两截的黑蛇;黑蛇似乎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在一件最普通的兵器之下,一双五彩流光的蛇眼依然大睁,隐隐带着和小太监一样的阴鸷之气。   楚烨听着那小太监的诅咒之音,冷笑着转过身,“白骨族的镇族之宝乃是一条上百年的双头黑蟒,你这条小黑蛇算是哪家的宝物?你骗得了林瀞瑶沈正河之辈,难道还想拿这样的冒牌货起欺骗朕?”   听楚烨一口道破白骨族的镇族之宝的真相,小太监却并不惊慌,而是捂着心口桀桀的嗤笑,目光却是若有若无的落在不远处的徐昭身上:“今日你不信我之言,待他日,你必定会亲自品尝这份轻狂所酿的苦果。”   在小太监说这番话的时候,徐昭一直在注意楚烨的安危自然没留意到那双阴鸷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时的阴谋得逞之色,更没注意到那条小黑蛇在被一刀砍成两段的之后,一双五彩流光的蛇眼在最后关头看向了她。   对于垂死挣扎之人的妄语,楚烨向来是不会听进心里,只是一个轻微的手势,就有翎羽卫冲上去,将这个半疯半癫只会在背后暗害人的卑鄙之人彻底解决。   *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鬼哭坡上的乱局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沈正河倾尽全力用来扳回一城的护卫们几乎全军覆没,上百号人,死的死伤的伤,就算是有几个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也是被绑缚起来随时都可能成为刀下亡魂;至于沈正河,当初在正阳宫中他被王岳折磨的快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恢复点精力,又匆忙从皇宫中逃出来夜奔十数里来到鬼哭坡妄图将徐昭和上官无策置于死地,却没想到费尽心机到最后还是落得一场空;眼见着惨败已定,这个曾经借助一个女人的势力而一步步走上急宠人臣的一朝王爷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看着被翎羽卫夹着刀瘫倒在地上的沈正河,站在远处的楚烨终于迈开步子缓缓朝着徐昭走过来。   越走越近,沉稳的脚步踩在干枯的草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最后,停在那个眼角含着眼泪却是倔强的抿着嘴不肯喊他一声的女人面前。   徐昭眨着沾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数日的分别似乎只是眨眼一瞬间的功夫,如今能看见他站在她面前,她几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从哪句话说起。   楚烨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耐心,垂着细密的长睫眼带温柔的望着她,瞧她不似往日丰盈光洁额面容,就知道这些时日她定是受苦不少;如今大宛之乱在四国已经隐隐传开,她身在乱流之中,又怎会不累不疲惫?   徐昭抿了抿嘴,她知道他在等她主动说话,整个鬼哭坡此刻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人迹一样,只有冷冷的风声发出呜呜的声响在层层密密的树枝和草丛中来回穿梭。   “楚烨,我差点就没命了。”过了好半晌,徐昭才声若蚊呐般的说了第一句话。   楚烨心头微振,喉头似有干涩:“我知道。”   “有好多人欺负我。”   “嗯,我知道。”说到这里,声音一顿:“你就没其他话要对我说的吗?”   徐昭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什么?”   快要被这个懵懂的眼神给击败了,楚烨无奈的蹲下身,伸手触摸着指下那细腻冰凉的脸颊:“就真的没话要先对我说?”   徐昭继续无辜的眨着眼,最后在注意到他脸上迫切中略带失望的神色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刚张嘴准备将什么,却被楚烨伸来的手指一下压住嘴。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还是我说吧。”低沉的声音开始变的柔软,甚至连抚摸她脸颊的动作都开始变的长情:“阿昭,朕想你了,来接你回家。”   ------题外话------   楚大闷骚绝对是处女座的耿直男孩儿,就算是表白也是如此骚骚哇!   ☆、052:夫妻情话   一声回家,让眼眶中一直徘徊的眼泪瞬间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   数月来经历的凶险和委屈,在此刻像是找到了最合适的发泄源口,从压抑的心底彻底喷涌而出。   看着低头咬着嘴唇啜泣不止的徐昭,楚烨碍眼的瞧了眼依旧靠在她肩膀上装死的某个家伙,伸出手就将徐昭提了起来,然后一把搂进怀中,用温热的体温熨帖着她今夜所经历的彻骨的冰凉。   徐昭扒在楚烨的肩膀上大哭,什么皇后仪态、闺秀举止全部都被她抛诸脑后,张大了嘴吧扯着嗓子扒在他耳边痛痛快快的哭着。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刻起,她就像一个塞着塞子的琉璃瓶,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最深处,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从容、自信、勇敢,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有很多人需要她,她不能退一步,更不能胆怯。   所有人都看见她朝着大宛直冲而来,看见她一路风雪无阻,坚强果敢的走了过来;却不知,她也曾夜夜辗转难眠,也曾因为害怕而悄悄抹泪。   一年前的她,还只是一个躲在父母身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连出大梁京城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可是一年后,她骑着烈马、顶着寒风、冒着生死、熬着煎熬来到这片对她来说陌生的土地;跟心思歹毒的对手斗法,跟虎狼之心的敌人博弈,步步凶险、寸寸艰难;所经历的一切是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救赎,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一问她,是否害怕?谁会成为她的救赎?   只有在此时此刻,在这个男人面前,当他的一句‘回家’说出来的那刻,所有强逼着自己表现出来的坚强就像一面玻璃墙被重锤一击即碎,只有他看到了她坚强背后的脆弱,看到了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子,是需要依靠保护的。   楚烨紧抱着怀中哭嚎声震天的女人,只有在此时,他一直高悬的心这才缓缓平静下来,长出一口气,看着面前腾起来的白色哈气轻轻地拍着徐昭的脊背。   这是他最心爱的姑娘,从第一眼看见就深深喜欢上的姑娘;以往,他看见她皱一下眉都心口忍不住揪一下,更别提像这般撕心裂肺的恸哭会让他多难过,可此时再听见她这样的哭声,虽说依然心疼难忍,可他却是骄傲无比!   这是他楚烨这辈子最心爱的姑娘,她勇敢倔强,在知道当年真相后纵然知道前路茫茫也果敢的迈步出去;这一路坚信可想而知,可她还是依然咬牙坚持下来,这份勇气,恐怕世间再难寻得第二个;她重情重义,虽说他一直不在她身边,可关于她的消息他却从未漏过半分,在知道她找到上官无痕并有意辅佐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辈子最有眼光的一件事就是娶了这样一个傻姑娘为妻。   要知道大宛时存在女帝治国的,如今她卷土归来,身份又是昭和皇后和仁德先帝唯一的女儿,身为血统最为高贵的皇族嫡公主,严格说上来她甚至比被废的庶出先太子上官无痕都要高贵几分。   恐怕也真是看中她这高贵的出身,段逸那条老狐狸才会对她全心相信、全力保护;只要她愿意,镇北四十万大军都可供她调遣,为其鞍前马后;至于上官一氏,只要她振臂一呼,必然会有皇族之人站出来为她效力,而大宛朝中那些与林瀞瑶作对的臣子们,更是乐意为真正的皇族出身的皇室血脉忠心耿耿。   一个上官无策手握大权又怎样?他已声名狼藉,想要护住上官无痕并非容易之事,再加上这些年来上官无痕早已淡出朝野,又有疯病传闻;跟这样两个人比起来,她——先帝与先皇后共同诞育的最尊贵的公主则是皇室继承人最合适的人选。   当初也许正是担心将来徐昭会跟上官无痕争权,所以上官无策才对她起了杀心;至于到最后为何又放了她,恐怕也正是看清楚她并非争权好功之人,又想要利用她;所以这才暗中鼓捣着将她推到了林瀞瑶的面前,让她吸引林瀞瑶的反击和怒火,实则却是在保护上官无痕。   可这个傻姑娘呢,明明知道自己是别人的棋子,明明知道忙活到头对她来说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可她还是一肩扛下所有,任劳任怨、毫无怨言的冲在了第一位。   如今,听见她这样放肆发泄般的在他怀里痛哭,楚烨心疼的无以复加,可到最后,所有安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她耳边不断呢喃着:“做得好!阿昭,你做得好!”   徐昭扑在楚烨的怀里扯着大嗓门痛哭,根本没听清楚楚烨在她耳边说什么,恐怕就算是听清楚了她现在也做不出反应。   望见这一幕,守护在一侧的翎羽卫们都心领神会的压着被活抓的沈正河和几个小兔崽子转过身,甚至还很有闲心的互相打着眼色,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   “早就听说咱们的皇后娘娘是个欢脱的,但没想到这么欢脱,瞧这哭的,简直跟死了徐尚书似的。”   “嘘!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小心自己的舌头。”声音一低,却是难掩八卦和幸灾乐祸之色:“瞅瞅咱皇后娘娘这活力,猜猜看,这些时日以来咱们老大应该被折磨的挺惨吧。”   “虽说伺候皇上是件挺艰巨的活儿,可是伺候皇后娘娘,那可是一件要命的活儿啊。”说到这里,那声音里就带着啧啧称奇的敬佩之情:“你们忘了在娘娘离开大梁之前她闹出多大的动静,那段时日京城   的动静,那段时日京城可是炸开了锅,就连英明神武如陛下这等牛人,也生生被熬出两根白头发。”   “呸的白头发,皇上长白头发你看见了?”   “我是没看见,但我听见了。”声音不服气的气咻咻道:“福全公公给皇上梳头,梳着梳着忽然像是被踩住尾巴似得大喊,那嗓门,就算是站在武英殿的宫门口都能听见。”   “别讨论皇上的白头发了,你们说说看,现在皇上是心疼娘娘舍不得罚她;但等一切事情平息之后,依皇上的性格,再加上老大传回来的‘关于皇后娘娘与世子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件事’和‘关于皇后娘娘与段家小王爷可能已经发生过什么事’的飞鸽传书,娘娘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说到这里,几人单手托腮,摆出深思考虑状:“在来的路上你们可是亲耳听见了,皇上可是要捏断娘娘的腿的。”   众人集体望天,心有灵犀的发出一声默哀:“我们觉得,老大可能会被捏断腿,被皇后娘娘!”   远处,还在夜色中风驰电掣的素玄刚单脚点在树梢上准备再次腾空而起的时候,忽然觉得双腿一麻,差点气息不稳的从半空中掉下来;待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什么情况?怎么心神不宁呢?不好!不会是皇后镇的要出事吧!”   话音还没落,他就又加足马力的飞驰而出,那架势,不明情况的人看见还真以为是要去投胎呢。   *   徐昭扑在楚烨的怀里哭够了之后,嗓子也差不多快哑了。   哭的太痛快没注意控制好音调,影响了嗓子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瞅着悻悻的挠着后脑勺面露尴尬的徐昭,楚烨轻笑着从袖中掏出一面帕子,轻轻地擦着她一脸的泪,语气更是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现在知道害臊知羞了?刚才哭的时候可见你没顾及这些。”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听,甚至还凑近她几分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大宛的天气不适合你,瞧这脸都皴了,看来我们要尽快解决好这边的事赶紧回大梁,速度快些指不定还能回去过个年。”   听着楚烨像是叙家常般的言谈,徐昭只觉得心口暖暖的,一双被泪水洗过后更显莹润闪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声音虽不似先才那般清脆,但低哑的嗓音听上去却更带韵味,就像是被一只顽皮的小猫挠着心尖一样,让人只觉得心痒痒。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找到这里了?”   楚烨收起帕子后,又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香膏,奶白色的香脂被他动作熟练地挖出来一小块抹在掌心,轻轻地涂匀揉热后小心翼翼的往她脸上擦,嘴上还在认真给她解答她刚才问出来的问题:“你只身在大宛我怎么可能真正放心?当初你离开大梁,我可是瞒着所有人,谎称说你生病了在宫中静养;谁知道你这一养养的时间太久,徐家的人除了你大哥,几乎天天都有人冲到朕的勤政殿嚷嚷着要见你,那架势简直就跟朕谋害了你似的;有几个闹得更厉害,就在朕的前朝大殿上,你爹拖着你两个叔父哭着坐在地上,从大梁的开国皇帝念到了朕的父皇,硬是把朕的八辈子祖宗都拉出来念叨个遍,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差点都当了暴君。”   说到这里,楚烨的动作一顿,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略带薄怒的点了下她直挺挺的鼻尖,咬牙切齿道:“你在大宛闹的翻天覆地,朕在大梁给你收拾烂摊子,回到后宫还要夜夜独守空闺,你这个皇后实在是做的太失职,再这样下去,朕要废后!”   徐昭可以想象得出父亲在多日不见她之后会闹出什么样的动静,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楚烨瞪她:“还敢笑?看我笑话是不是?”   徐昭撒娇求饶般的拉着楚烨的衣袖,看着明显也瘦了许多的他,一瞬间觉得心里酸酸的,有些糊涂这是什么感情,难道是心疼他?   “我才不敢看你的笑话,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嘛,如果我再不听话,你就要废了我。”明明嘴上说的是求饶般的话,可这被他宠的能上天的女人却是一眼无畏,甚至还眼带笑波:“谢谢你楚烨,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还要谢谢你忍住你的怒火,没有为难我的家人。”   楚烨气哼哼,但给她抹香香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已经从抹脸变成了给她抹手:“我现在是对他们宽宏,如果他们不蹬鼻子上脸,我自然会继续宽宏下去;但是,要是他们再敢……”   说到这里,楚烨眼神狠狠地带着警告性的盯了下徐昭,徐昭顿时心领神会,吓得脖子一缩,闭上眼就在心底深处默默祈求着;爹啊!现在的楚烨不是您想废就能随便废的呀,就算是您又有了什么新的计划,求您了!看在您闺女这段时间受的苦的份上,您先消停两日;要是您再这样不知死活的折腾下去,在您废了楚烨之前,恐怕楚烨会先废了她的!   ☆、053:走!朕给你做主   看徐昭精灵古怪若有所思的神色楚烨抿唇浅笑,不用猜都知道这女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甚至有的时候还颇为喜欢她对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因为最起码他知道,她心里是在想着他的,甚至还在考虑着他的心情揣摩着他的想法的;只是,他有的时候却又极为讨厌她这幅心事重重、小心谨慎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为她做了这么多,忍让了这么多,他还是得不到她的信任吗?   多少次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她,他会保护她,同样也会保护她的家人,只要一切都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甚至她想要做的更过分一点他都会允许;可是,当这些话将要呼之欲出的时候,面对她谨慎防备的眼神,就像是嗓子眼卡了鱼刺一般,又让他生生将这些话吞下去。   仔细想来也不怪她对他有如此深的误会和成见,毕竟徐家对他来讲是个不容忽视的毒瘤不错;徐权大权在握,一府门第却是出了两个手握大权的两部尚书;如果他们是个规矩的,他自然会将他们当成贤臣一般任用,只可惜徐权心有反骨,当年又是楚恒的亲信;近年来虽说已收揽羽翼,但毕竟还是偶有动作。   当年在继承皇位时,他就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既然他已得到了这天下最宝贵的至尊之位,那就一定要成为一代明君,不敢说青史留名、弘扬万代,但最起码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好自己的国、自己的子民,不会让大梁的百年基业断送在他手中;任何敢与巍巍皇权作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宏图大志在此,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美色而耽误朝政的好色昏君;这辈子,他做出的最明智也是最任性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娶了她为皇后吧,明知她不是最合适的,但为了心头所爱却一意孤行;当初在下达封后圣旨的那一刻他就料想到了会有今日,只要他还是皇帝,他与她之间就没办法像普通的夫妻那样从容相处,在他面前,她先是皇后再是妻子,最后才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更何况,二人之间还夹杂着一个刺眼的徐府;他又何尝不知,她甘心嫁与他为妻,就是想要利用皇后的身份保护自己的亲人。   就算他们的婚姻夹裹了太多的利益和算计,可他还是真心的希望,在这些利益的背后,她对他还有一份真情;不敢奢望她如他一般将对方看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最起码,跟他在一起时,他希望她的心里只有他。   想到这里,楚烨伸出手拨了拨徐昭额前柔软的碎发,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眸子,轻轻喃语:“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好。”   徐昭正在想自家抽风的老爹在她离开的这些时日究竟对楚烨做出了多么惨绝人寰的事,这才能将这个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家伙逼的差点变成了暴君;忽然听见他似乎是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抬起头,看向他:“你说什么?我刚才有点跑神没听见。”   拨弄碎发的动作变成了捏脸蛋:“你呀!对我的态度永远都是这么敷衍了事。”   徐昭忙将自己的脸从他的爪子下解救出来,皱着眉眼角泛着泪的揉着被捏疼了的脸颊;满眼的控诉:她什么时候敢对他敷衍了事了?她这分明就是一心不能二用嘛。   这些话徐昭自然是不会对他讲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找来这里?你就算是要寻我回去,也不该出现在鬼哭坡。”   说到这个破地方,徐昭就没什么好印象;当年吴国将皇宫暗道的出口设置在这里,就是看准了此处人烟稀少、僻静寂寥这才选择了这里,再加上这些年来此处因为各种各样的传言被谣传的神秘鬼森,白天走在这里都能被老鸹的叫声惊得一身冷汗,更别提夜晚,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往这里靠。   楚烨踩在厚实的枯枝败叶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同样也颇为苟同徐昭刚才的问题,没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的确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被你的鬼喊鬼叫喊过来的。”楚烨偷噎的眼神落在徐昭身上,似笑非笑道:“危急时刻,你不喊夫君却喊哥哥,在你的心里,我还比不上你刚认识的上官无痕吗?”   徐昭一噎,再也不敢提出任何疑问;这家伙实在就是个行走的醋坛子,随便一句话都能被他说得酸溜溜,实在是要人惊叹他居然会有这种本事。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猎猎的风声,只是这风声颇为古怪,倒像是人疾驰发出的声响。   听见动静,背过身的翎羽卫转过来,眼下情况特殊,就算是知道帝后要谈情说爱,但也不得不走过来破坏气氛。   徐昭是个聪明伶俐的,一看翎羽卫靠近楚烨就识相的退到一边,装作参观夜色,仰着头张望着四处。   一名翎羽卫走到楚烨身侧,低声浅语了几句,楚烨一点头,就叫住徐昭:“你穿的太单薄了,我随身携带的行礼中有一件狐皮金丝大氅,本来就身体虚弱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生病了又要麻烦我。”   徐昭瘪瘪嘴,看见刚才对楚烨咬耳朵的翎羽卫走上来示意要领她去穿大氅,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躺在一边做挺尸状的上官无策,就知道楚烨这是在故意支开他;虽说很好奇他支开她后要对上官无策做什么,可借她三个胆儿也不敢不听楚烨的话,所以便悻悻的随着翎羽卫走开,留下上官无策一人面对楚烨这只狡猾的狐狸。   楚烨这只狡猾的狐狸。   不过,说起狡猾来,上官无策可是丝毫不逊色与楚烨这厮的,真不知这俩狐狸碰到一起,究竟谁更厉害点。   看徐昭走开,楚烨这才将目光冷冷的落在脸色不太好的上官无策身上,看着他眉宇间腾起来的黑气便知他是身染剧毒,只是剧毒缠身他却没有多少濒死之象,还真是有够奇怪的;再看他身下不断沁出来的血,饶是楚烨这样的铮铮男子都忍不住唏嘘了一声,身受重伤、身染剧毒,却还能一声不吭的强撑到现在,上官无策不愧是四国排的上名次的一号人物。   楚烨蹲下身,细白修长的手指轻佻般的挑了挑穿在上官无策身上的华丽锦服,真不知这血流了有多少,连身上的华衣锦服都快被血渍粘到一起了。   可就算是知道他一身伤重,楚烨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开口时,语气冷冷:“你对上官无痕算得上仁至义尽、重情重义,可对朕的女人却是铁石心肠、百般利用,说说看,这笔账你准备怎么跟朕算?”   一直闭着眼睛的上官无策终于睁开眼,依然是那双潋滟的眸子,甚至连里面的光彩都没因为伤重而失去半分令人惊艳的光泽:“用我这条命来算,不知梁帝可看得上?”   “你这条命?”楚烨冷笑:“你家世代似乎没有经商的吧,怎么如此会计算?拿一条伤重中毒的将死之躯来给朕算账,你当朕傻呀?”   上官无策轻轻地笑了笑,滚动的喉头发出清越的笑声,只是也许是笑的太随意扯到了伤口,顿时要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色也因为伤痛更显虚白。   “真是想不明白,梁帝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就选了一个那么蠢的皇后,你可比徐昭难骗多了。”   听着上官无策的风凉话,楚烨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知道朕难骗就好,阿昭从你们这里失去什么,你们利用阿昭得到什么,她心善重情不向你们讨要自己该得的一份,但并不代表朕会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你们欺负成这样还不还手出击的;惹恼了朕,连上官无痕一起收拾了。”   上官无策立刻皱眉瞪向楚烨,眼神中凶厉的神色陡然乍现。   “呦!都这时候了还有精神瞪人动怒,看来你还能多活几个时辰。”说着,楚烨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轻轻地转动着叶茎,神情带着说不出的随意潇洒:“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再不多说什么。”   上官无策警惕的看着楚烨,据他对此人的了解,他可比一百个沈正河还要难缠,听他先才的口气想必也是知道了他们一直在利用徐昭的事实,虽然早就清楚大梁皇帝对他这个皇后看的贵重,可还是要他惊愕与楚烨对徐昭的爱护之情;后宫佳丽三千,他却对徐昭颇为情有独钟,也不知是重情还是别有目的;这个时候如果处理不好,楚烨真有可能会对无痕不测;要知道,他既然想扶无痕登上那至尊之位,也难保楚烨不想扶持徐昭登上那个位置。   要知道,如果是徐昭登上帝位,这真正最大的赢家就会变成他楚烨;大宛的女帝是他的妻子,现在大梁在他的统治下日渐兴盛,而大宛经过这次变故只会增添国内内耗;届时,他说服徐昭统一两国,四国格局就会立刻发生变化,徐昭不是个贪权的,必然是不会多管大宛,而他,无形之中就会变成拥有两国国土疆域的帝王;而到了那个时候,两国合成一国,他楚烨的名号便会震慑天下,成为这四国真正的第一人。   这些他能想到,楚烨必然也是能想的到,甚至会比他想的还要长远;真是没想到弄死了林瀞瑶,压下了沈正河,本以为一切都会如所料,剩下的会是一片坦途,却没想到却迎来了一个最头疼的对手。   上官无策无奈的苦笑,潋滟的眸子轻轻的闭上:“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据实回答。”   楚烨依然转动着手中的枯叶,甚至还颇有兴致的抚摸着枯叶干涸的经络,道:“当初你想对阿昭下杀手,就是担心她会妨碍上官无痕,对吗?”   “对!”   “最后又放过她,并非是看在她与上官无痕同脉血缘的关系,而是想要利用她;如果…朕是说如果,如果你无法控制她,或者到最后她脱离你的操控,你还是会对她下杀手,是不是?”   “是!”   ‘咔嚓’几声!   手中的枯叶碎成了渣渣,可楚烨依然神色不变,连眼神中酝酿的情绪都未受半点波动,只见他扔了手中破败的枯叶碎渣,伸手又捡起一片枯叶,拿在手中继续转着玩。   “很好,看来你毫无隐瞒,朕很欣慰。”落在枯叶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脸色苍白的上官无策身上:“最后一个问题,你做的这些事,上官无痕知不知道?”   潋滟的眸子立刻睁开,第一次带着一丝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先回答朕!”   “楚烨!”上官无策猛喊出声,许是用的力气大了些,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只是这次,他却咳出了血,艳红的嘴唇沾着血丝,如枯败的花朵,带着颓废的妖艳:“无痕是徐昭这辈子最亲近的人,大梁的徐府里没有一个她的亲人,她真正的亲人是无痕;如果你敢对他不利,难道就不怕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恨你一辈子吗?”   “这是朕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上官无策头一扭,用行动拒绝着。   绝着。   见上官无策的动作,楚烨并不逼他,而是扶着双膝站起来,准备转身就走。   “站住!”头又扭了过来:“你还没听到我给你的答案。”   楚烨毫不留情的扔掉手中的枯叶:“你不用回答了,朕已经知道了。”   脚下的步子终于迈开,可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上官无策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恳求:“不管你信不信,无痕也是从心底里喜欢着徐昭的;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过分,其实无痕虽然知道我对徐昭用了手段,可他不太清楚我对她究竟具体做过什么,他也算是被我骗了,你要是生气、要是恨,可以气我、恨我,我才是那个真正害徐昭步步走进险境的人,无痕是无辜的。”   脚下的步子停住,楚烨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大氅,感受着空气中薄凉的温度,忽然抬起头看向夜空,瞅着夜空上孤零零的挂着的一轮玄月;觉得这轮玄月颇像上官无策,皎皎光洁又怎样?熠熠生辉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孑然一身、孤独一人,实在是可悲可叹可怜的厉害。   出于对一位英雄人物的可怜,他却是难得心软的好奇问出口:“朕从刚才就想问你了,这么做,值吗?”   上官无策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样一句煽情的话会是从一个一国之君的男人口中问出来,沉默半晌,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值不值,我只知道,我要守着他,看着他坐上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看着他名扬天下,看着他……”语气开始变的慢慢干涩:“看着他娶妻生子,无痕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从我开始学会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背负一切;他不愿意去做的,我替他去做,他害怕面对的,我为他面对;他心地太善良,不会勾心斗角、权欲之争,那我就为他拔光荆棘上所有的利刺,再将整个天下交到他手里;我只在乎他的命,他的一切,至于其他人的,我都可以不多看一眼;只要他好好地,我就心满意足,且不要求任何回报。”   楚烨依旧保持着遥望玄月的动作,只是寂静无波的眼睛深处却腾起了一丝惊讶的涟漪;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能真正的做到无私承受、默默付出;真不知这是上官无痕的幸,还是他上官无策的劫。   脚下的步子继续迈开,一步一步的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上官无策艰难的用肘撑起身子,大声喊住楚烨:“你莫要对他……”   可他的话还没喊完,就被楚烨一口打断:“你说过,你愿意为了上官无痕做任何事,只在乎他的命,别人的绝对不会多看一眼;而我,也只在乎阿昭的命。”   *   徐昭将大氅穿好就站在原地等楚烨,老远看他走过来,忙快步迎上去,小眼神一下一下的往他身后乱瞟。   楚烨好笑的看着她这幅贼头贼脑的模样,伸出手掰正她的脸,语气好笑道:“乱看什么?你的夫君在这里。”   徐昭羞涩的气哼一声,顺带还赏了他一剂拳头在胸口,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才迟迟回来,还不见他把上官无策给带回来,莫不是这家伙把上官无策给……   徐昭下意识受惊般的捂着嘴巴,瞪着一双惊吓过度的兔子眼像是看‘禽兽’一样看着楚烨。   楚烨被她这眼神看的直冒火,暗叹这是个白眼狼,他怎么对她好都不行;别人一个个的要害她,她还专心致志的任由别人害她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替那人尽心竭力的办事;而他呢,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到最后却还落不了多少好;上官无策真有一句话是说对的,他如此聪慧,怎么就位自己挑选了一个这样不省心又笨蛋的皇后呢。   “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楚烨泄愤般的又开始蹂躏她脸上少的可怜的肉:“他那一身伤,又是中毒,自然是没办法和我们骑马一起离开,我已经留了人在这里照顾他,准备用马车载他进宛城。”   听到上官无策暂时安全的消息,徐昭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天知道,在她看见他一身是伤的样子后吓成什么样儿了,要知道他这一身伤,也算是为他们兄妹受的,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如果在这时候欠了上官无策,那她这辈子都会放在心里惦记着。   只是,徐昭这松了口气的表情却有些刺痛某个爱吃醋的家伙了,楚烨眼睛危险的一眯,连声音都沉下来:“你就这么关心上官无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楚烨不善的眼神,‘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揣摩着怎么说才能表明自己对上官无策只是纯粹的同志之间的关心并无其他感情:“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当初那么欺负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欺负回去;我这不是怕他死了,将来没机会了嘛。”   明知道她这是在耍小聪明堵自己的嘴,楚烨心里憋得那口火还是不争气的泄了不少,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就往几步之外的坐骑方向走:“就你最会胡说八道,走了。”   楚烨略显沉重的眼神往徐昭身上一落,再想起上官无策脸上腾起来的黑气,眼皮便有些沉重的闭了闭;恐怕……   徐昭自然是没察觉到楚烨的异样,而是转着头急急问他:“走去哪里?我要去宛城,现在立刻就去!”   楚烨抱起她一把就将她放在马背上,又将她身上的大氅整理好,几乎在将她包成一个粽子状后,这才颇为满意的点着头骑上马,将她环在怀里,面向宛城方向说道:“自然是要去宛城了,走!朕给你做主,把属于你的一切都给抢回来!”   ------题外话------   嗷嗷嗷!   伦家也好想有个人跳出来给伦家做主哇!   ☆、054:心意相通   宛城城门口,一簇簇高举的火把几乎将夜色撕裂,宛城的半个天空几乎都被染上了火红的颜色。   本是一触即发的气氛随着王岳的归来变的更加紧张,而原本呈现一边倒的碾压之势也随着王岳的出现彻底发生了转变。   王岳管制的九城兵马司虽说隶属于兵部,并没有多少真正上过战场、从刀锋上滚过见识过喋血战争的手下,可王岳此人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将才,在任期间,将有限的兵力最大化,他手下的兵绝非普通衙门那些软脚虾可比,就算是跟配备精良,专门用于城外防治的绿营相比,战斗力真正彪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当王岳领着点好的千余名手下出现在城门口时,就是连楚恒都愣了一下,沈凝萝也跟着脸色煞白,悄悄地退到楚恒的身后。   裴铮等人几乎都被绿营的人围困在最中间,忽然看见来了这帮人,敌友不明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动作;现在的情况已经对他们极为不利,若是再继续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别说是出城了,恐怕他们连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先保住命,在出城!   裴铮捏紧手中的长剑,身上凌冽的杀气已经隐隐乍现;守护在他身边的侍卫感觉到来自于世子身上的浓浓杀气,靠上前,小声道:“世子,等会儿如果打起来我等必会拼命护佑世子离开,请世子为了侯爷为了侯府,一定平安回到大梁。”   裴铮几乎将手中的长剑捏出细微的‘咯吱’的声响:“要走一起走!”   “世子!”侍卫极力阻止:“这种情况下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我等知道已是无法完成皇后娘娘所托,世子爷不必介怀此事,如果娘娘知道我等遭遇的凶险之事也必会体谅,还请世子保护性命,就算是为了侯爷,您要务必要平安。”   脑海中立刻腾起父亲垂垂老矣的面容,裴铮的心底一片挣扎;目光依次扫过忠心更随他的属下和翎羽卫,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这群手无寸铁的镇北军军属的身上,当初,他们是相信他才会跟着他一起来犯险,可现在,却要他在危险面前抛弃他们吗?   不!他做不到!   明明理智告诉他,忠心的侍卫说的这席话是最正确的,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传响提醒着他,如果在这一刻他选择了自保而不顾他人的性命,那他这辈子都不配为镇国侯府的世子爷,也不配成为父亲的儿子。   裴铮垂下眉眼,卷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最坚毅的决定。   王岳一身戎装,领着手下出现在城门口时便大致将情况猜出个大概,他硬朗的面容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一双眸子更是深沉晦暗,要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虽裴铮一起护着无辜镇北军军属的原守诚兵卒在隐隐闪闪的火光中在看清楚是谁来了后,几乎在瞬间,先才所受到的惊吓和委屈立刻爆发。   便看从刚才就号令同伴们一起反击的那名小卒再次站了出来,放下手中的军刀就跪在地上对着赶来的王岳哭喊:“大人,属下等人保护不利,要赵队正被绿营的人给射杀了;您要为队正报仇啊。”   随着这一声哭喊,其他守城的兵卒立刻跟着跪了下来,有些对着赵队正,有些对着王岳的方向,一下下的磕头,一声声的讲述;这些铮铮铁骨男儿,就算是被楚恒等人欺负到需要靠裴铮保护时都没有露出一丝软弱,唯独在面对王岳时哭叫委屈的像个孩子,可见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王岳不仅仅是他们口中的大人,更如他们的亲人般存在着。   火光下的王岳脸色依旧没变,甚至因为光火的照射,其他人都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只有站在他身侧的亲随们,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愤怒和心痛。   从皇宫逃出来,本想亲自带着府衙的属下亲自闯宫救人,可在他得知城门口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后,便立刻做出改动,骑着烈马怒转掉头,亲自来到城门口,他倒是要看看,在大宛的疆土上,一个他国皇子敢胆大包天到什么程度。   只是没想到,他来到这里会看见这一幕;如果不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被盟军兵刃相待,他亲自带出来的兵何至于如此狼狈;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伤害并非是生死,而是来自于自己人的兵戎相见;大宛,什么时候已经腐朽成这般模样,堂堂皇城脚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惨况。   王岳依旧坐在高头骏马上,勒着马缰的手几乎被勒成了青紫色,可他却是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目光森森的看向对面的楚恒:“大皇子,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楚恒在王岳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不妙,要知道王岳此人堪比一块臭石头,又臭又硬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很护短;当初他就该乘胜追击不该留时间让裴铮将那几个小兵救下来,这才给自己留下了后患。   虽说现在后悔晚矣,可如果可以补偿,他自然会拼尽全力;要知道如今徐昭深陷皇城,林瀞瑶陷入被动,如果在这时候他能出手帮助林瀞瑶一把,届时他向林瀞瑶开口借兵与大梁对峙,一定会将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错过。   所以,就算是听出王岳言语中的不善,楚恒依然放下身段,陪着笑脸,道:“事发突然,流箭无情,王大人是英雄人物,也该知道这双方对峙起来刀枪剑戟都是不长眼的,不小心杀了赵队正也是我等的遗憾;如果大人想要   的遗憾;如果大人想要为赵队正正名,我一定会好好补偿赵队正,让他死得其所;等一切事情平息后,赵队正的家人亲属都会得到合理的抚慰,要多少钱尽管开口;不知这样处理,王大人可还满意?”   王岳神色不明:“钱?没想到大梁的大皇子还真是财大气粗,张口闭口就是钱呀抚慰的,不知大皇子能给多少?”   楚恒一听这话立刻觉得有了机会,忙道:“王大人尽管开口便是,今晚九城兵马司的弟兄们都辛苦了,等拿下这群贼人后我绿营做东,领着弟兄们却去花柳巷好好地逍遥快活;哈哈——”   楚恒自是得意自己的安排,他自觉得,世间男儿都难逃一个酒色财气,九城兵马司被王岳管理的极好,同时也是个清水衙门,在他手下当差的兵将属下几乎都不敢轻易涉足那等烟花场所;可是面对**蚀骨的舞娘,风姿无限的花魁,琼浆玉液的美酒,又有哪个男人能够真正忍得住?只要他抛出去的鱼饵够大,就一定能钓上大鱼来。   此刻的楚恒,便是觉得自己已经钓上了王岳这条大鱼;但他却没注意到,如果说刚才王岳的脸色只是没有表情,那么现在在火光的照映下已是杀气毕现。   裴铮也在此刻终于松下一口气,瞅着脸色越开越难看的王岳,叹了一声:“看来,来者是友。”低叹完,又将眼尾扫向还在得意洋洋的楚恒:“自作孽,不可活!”   *   “兄弟们!”王岳的一声怒吼,终于将楚恒得意洋洋的大笑打断,看着楚恒陡然僵下来的滑稽容色,王岳缓缓抽出身上佩戴的军刀,一字一句,金石之音夹裹着浓烈的杀气,字字清晰、清楚明了:“九城兵马司军令第一条,伤我同袍者、杀我兄弟者,该怎么办?”   “杀!杀!杀!”   “好!”王岳举起手中的军刀,目如烈火般狠狠地刺向因为情况转变还没回过神的楚恒:“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祸我江山,害我手足的罪魁祸首,拿下他的首级祭奠赵队正的亡魂!”   “是!”   随着整齐划一的一声回答,王岳骑着烈马冲在了最前面,直直就朝着楚恒带出来的绿营军冲将上去,而跟随在王岳身后的九城兵马司的兵将们也早就被调动起一腔的怒火,带着强烈的复仇杀敌之意,义无反顾、生死无畏的喊杀而来。   因为楚恒没想到这个王岳会忽然来这一招,本以为九城兵马司的人已经站到了自己这边,可到头来这不过是王岳耍弄的一个手段,确切的说是耍弄他的一个手段,当下楚恒就被气的一口腥甜憋在嗓子眼,差点将那口鲜血给喷出来;眼看着九城兵马司的人杀气腾腾而来,他就算是再及时做出反应也慢了一拍。   再加上,九城兵马司的这些人几乎都带着恨意拼杀,自然更加勇猛非常;立刻,绿营的兵将就被压制住,只能堪堪防卫,却是连半点反击的能力和动力都没有。   而就在这两拨人互相厮杀的时候,裴铮领着人小心翼翼的将手无寸铁的镇北军的军属从战斗的中心退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只是保护这些老弱妇孺并非是和这群人焊死搏杀;再说了,如果能在此刻杀了楚恒这个叛贼,翎羽卫们倒是很乐见其成。   而王岳自然也是注意到裴铮一行人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拼杀之中,目光在扫过被他们保护的手无寸铁的镇北军军属们时,想起在离开皇宫前遇到的那两个人,再想起他们所说的话,便更是有意放他们一马;如果这些人真的能将这些军属们保护出城,他倒是不介意被这样利用上一回。   在领人退出厮杀圈之后,裴铮就赶紧命人去打开城门;这时候城内两帮人都干起来,虽说暂时他们不会有危险,可是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再说;等他们出了城,阿昭的计划才算是真正地完成。   翎羽卫领命各个施展出彩的轻功赶到城门前,几人扛起巨大沉重的城门木栓,又有几人赶紧去推城门,只是,当城门刚开出一个缝隙时,远处的官道上一队飞驰而来的火龙立刻闯入他们的视线。   而那火龙,明显是一队继续行驶的人点起来的火把,只因还太远还是看不清来者是谁,但根据那火龙快而不乱的队形可以看出,来者必定是一帮训练有素之人。   不会是刚逃出虎穴,又遇到狼窝吧。   几个正在推城门的翎羽卫们都面面相觑起来,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焦急心慌之色;要知道,如果这次来的这些人是敌人,那别说他们了,恐怕正在于楚恒火拼的王岳和九城兵马司的人都会有危险。   现在,他们倒是开始思考,要不要冒险开这座城门了。   就在翎羽卫们心里都快翻江倒海的时候,一声清远的口哨声从远处的火龙方向传来;本来还面露艰难抉择之色的翎羽卫们忽然听见这声长哨,刹那间都愣了一下,跟着各个惊喜的抬起头,恨不能将眼珠子都抠下来用力地瞧着那飞快移动的火龙;这时,那声清远的口哨声再次传来,终于让这群不敢相信的翎羽卫们彻底肯定来者是谁。   “快!打开城门!”   一声惊喜的惊呼声从一名翎羽卫的口中传出来,也正是这声惊喜的声音,立刻让还处于欢喜状态的翎羽卫们立刻回神,更加卖力的推着厚重的城门;‘嘎吱’的声响,从门顶端飘过来的积灰   过来的积灰都难以遮掩他们此刻的兴奋之色;因为他们知道,今夜的凶险将要过去。   *   在两声清远的口哨声吹响后,骑着快马的楚烨示意身后之人不用再通知,而是抱紧了怀中缩成一团的徐昭,亲昵地在她头顶轻轻地蹭了蹭。   阿昭,你看见了吗?   远处的火光和厮杀就算是人间炼狱也不要害怕,因为走过那最险恶之境,就会迎来人生锦绣;不要害怕血流牺牲,也不要害怕生死别离,自古上位者都是在经历过重重打磨后才能稳健的站在最高处,俯瞰世间一切风华;你是骄傲自由的小花,不会被泥土牵绊住脚步,让你经历这些不是让你看清人间惨象,而是想要告诉你,你若想飞,他楚烨就陪你飞,哪怕前方烈血油锅、刀山血海,他都愿意随你走一程。   窝在楚烨怀里的徐昭睁大了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随着城门的打开城内喋血厮杀的一幕,虽说她早已见过不少双方对峙的危险境况,可像此刻这般击杀到随时都能看见人倒下,随时都能看见头颅被割、热血涌流的惨景她还是忍不住胃部痉挛,虽然相隔很远,她就像是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察觉到她的异样,下一秒一面洁净的帕子便塞到她口鼻处,帕子上干净清冽的香气正如他给人的感觉,看似冷冰冰,实则在冰冷的背后却又有格外贴心温柔的一面。   感受着帕面的柔软,徐昭深吸一口气,更加放心的靠在楚烨的怀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有点明白这个男人了,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有股少年老成的味道,为什么他总是面无表情,漠然清冷,就连那双最漂亮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都是冷飕飕的;今晚这一幕,他曾经是不是也经历过无数次?   因为见过了生死,看多了流血,心就开始变得无比强大,不是麻木,而是将更细腻的心思藏在内心深处,只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如昙花般悄悄崭露;刚想到这里,徐昭就觉得眼瞳有些涩涩的,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不断冲击着她的泪腺;她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十分强大的男人,心疼他的强大,因为知道他一定是经历过许多后才变成今天这样,不是谁一生下来就能面无表情的接受所有;因为早已经历过,所以再面对时早已处变不惊。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很早以前就遇见过他,这样的话,她是不是有幸见一见他的脆弱?见一见他的惊惶无措?然后在他害怕孤独的时候,陪一陪他;就像现在他陪着她一样,她好像也能做到这些。   藏在温暖大氅下的手悄悄地伸出手,趁他不注意轻轻地伸到他抓紧马缰的手上,隔着冰冷的空气小心翼翼的描绘着他细长的手骨;如果说,想要有资格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笑看天下必须要经历这些,那么,她愿意让自己更加坚强勇敢,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尝他曾经所尝之辛;只愿能与他共同比肩,不要再让他孑然一人。   楚烨,不管前方是风是雨,她都愿意随你一程。   ☆、055:爱美人?还是更爱江山?   宽大舒适的马车中,厚厚的长绒地毯上上官无策在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中睁开眼睛,潋滟的眸子终于在无人时露出疲惫,怔怔的看着车内挂在车壁上精致玲珑的小巧照明灯笼,闻着空气中飘荡的安眠香,有气无力的眨动着眼睛。   真没想到在楚烨连日不休的匆忙赶路中居然会带着这样一辆华贵逼人的马车,看马车中的配饰和精致布置,不难瞧出这是专为女子装饰;为了一个女人做的,不用脑子猜都能猜得出来那个女人是谁。   上官无策轻哼着哂笑,眼底腾起一抹讽刺,所有人都低估了徐昭在楚烨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沈正河和林瀞瑶才会妄图对徐昭动手,他才会妄图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徐昭。   这些时日以来,徐昭所受的欺骗、委屈、谎言,在楚烨出现的那一刻就代表了终止,同时也代表了这个男人要为她讨回一切。   上官无策很能理解楚烨的做法,因为他们两人的行事风格颇为相似;就如当年,在他知道林瀞瑶的一切阴谋后,在内心深处便悄悄地记下了所有欠下无痕账的人,这些年来,几乎所有在当年欺负过无痕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虽说无痕并不知道,他也不希望无痕会知道;他只要无痕安全的、健康的待在那个暂时囚禁他的牢笼中就好。   而那些曾经伤害他,送他进牢笼的人,他都让他们慢慢消失,且消失的名目和方式各有不同;但不能否认的是,不管用了什么手段,结局便是那些敢欺负无痕的人,都付出了他们应有的代价。   因为太爱护心里珍惜的那个人,所以舍不得他们受一点委屈,因为太舍不得心里太爱的那个人,所以哪怕是使尽千般手段,也要保护他们。   在他们心中如珠如宝的人啊,凭什么要被他人欺负?   平常他们可是连心爱之人皱一下眉都会心疼半天的人,为什么要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玩物?利用的工具?   所以,他理解楚烨为何对他动怒,为何对无痕动怒;正如楚烨亲口所言,他为了无痕可以忽视一切,不珍惜世间上任何人的一条性命;而他楚烨,也可以为了徐昭做到这一点。   偏执疯狂的爱,霸道绝对的情,这就是他们爱一个人的方式,看上去恐怖而直接,可却是他们最真诚真心的表达方式。   又是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从喉间挤出来,只是这次随着咳嗽声一起挤出来的是他口齿间溢出来的血珠,鲜红的血液仔细去看能发现血丝中隐隐带黑,这是中毒的征兆;上官无策伸出手轻轻地抹掉嘴角的血珠,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可待他这个动作还未做完,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揭开,探进来一个年轻的脸庞。   一个精致的药瓶从翎羽卫的手中丢出来扔到上官无策的身上,开口说道:“我朝皇上说,如果你咳嗽的越来越密集,不妨将这个吞下,应该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伸手拿起药瓶借着灯火仔细的看了看,上官无策轻轻地冷笑:“梁帝应该巴不得我去死,又怎么好心会救我?”   “你怎么就肯定这药是救你的呢?万一是更早一步送你去往生极乐之处的毒药呢?”翎羽卫向来孤傲,眼里除了楚烨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在大宛大名响当当的上官无策,恐怕也没办法让他们低一下头;所以在听出上官无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后,便护主般的立即毒舌反击。   上官无策嗤嗤的冷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谢谢他。”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翎羽卫怔了一下,再仔细去看上官无策的面容,看他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却是难得的诚恳,就更是疑惑;难道这小子现在真的想盼着自己的死?   刚想到这里,翎羽卫就狠狠地激灵了一下;再想起中了那种毒药的人将要忍受的来自于身体的巨大痛苦,便悄悄打了个寒噤;如果皇上真的猜对上官无策此刻除了蛇毒还中了那个毒,他现在一心想要求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痛快的死去也总比饱受折磨的活着要舒坦太多了。   想到可能是皇后娘娘闯的祸,翎羽卫的语气好了许多:“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这药不是毒药,而是让你能暂时压下来自于身体疼痛的药物。”   被上官无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右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抬眸看向翎羽卫:“梁帝猜出来了?”   翎羽卫耸肩:“不知道,身为属下只要按照主子吩咐的事照做便好,至于其他的事,一概不问。”   上官无策眼底闪过一抹赞赏,难怪楚恒会成为楚烨的手下败将,能训练出这样出色的下属,谁敢说他楚烨不是当帝王的料?   既然这样,那他就更不能吃这药了。   上官无策眼底闪烁着灵狐般的诡诈,一把就将药瓶顺着微微摆动的车帘扔了出去,然后看向翎羽卫刹那间瞪大的眼珠,狡猾的笑:“楚烨很了解他的皇后是个什么心性的人,如果让她知道,我变成今天这样,亦或者我的死与她有关系,她一定会痛苦自责、内疚不安,所以就算是不敢肯定,他也将赤狱莲之毒的解药交给你,为的就是让你给我;实话告诉你吧,在暗道石室中,我的确是为了救徐昭不小心被她手中的匕首划伤了,而那削铁如泥的匕首上,正是涂抹了赤狱莲之毒的毒药。”   翎羽卫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惊叹于中了此等凶煞毒药的人   中了此等凶煞毒药的人居然能默默忍受下那等切肤之痛,甚至还能与他在此刻谈笑风生,这还是人吗?世间,恐怕也只有他上官无策能在生命受到如此折磨后还能做到这样。   翎羽卫扶着车框,转身就要往下跳,身后却又立即传来上官无策的声音:“你尽管往下跳,就算你找来赤狱莲之毒的解药逼着我吞下,我也会在吞下后自断筋脉而死,楚烨想要的结果,我是怎样都不会给他的。”   翎羽卫身体僵硬:“难道你就不怕死?”   “怕!为什么不怕。”上官无策扬了扬下巴,抬头看向马车内华丽的车顶,瞧着车顶上描绘的七彩凤凰图案,眼底潋滟光泽,将他精致如画的容颜衬得更加俊美动人,这样如冰雪般的人儿,如牡丹般艳丽绽放着,看着此刻如此鲜活的他,再想到将来可能再也看不到了,便是一阵忍不住的心痛和无力;都说,太完美的人会遭天妒,这句话落在上官无策的身上,好像十分合适。   “但是怕,能解决问题吗?”上官无策从容自若的笑出声,如雪花般晶莹剔透的笑容,带着冰凝,也带着晶亮,要人几乎能看呆:“楚烨想要守护徐昭,所以一定会尽力遮掩我身中赤狱莲之毒,虽说我的中毒是在徐昭失去意识时无意之间造成的,可是她让我中毒的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等我身死,一定会有人来查探我的尸首,届时只要来一个经验丰富的验尸官来查看,就能查出我身上的毒除了蛇毒外,还有什么致命伤;到时候,徐昭想要不知道都难,依你们皇后娘娘的心性,知道她可能是害死我的‘凶手’之一,她会愧疚一生的;楚烨就是明白这些,所以才会想要从我身上抹除这些,为的就是保护徐昭。”   说到这里,上官无策就是一阵轻笑:“喜欢一个人究竟要喜欢到何种地步,才能做到连她的心情都要顾及到这般地步;没想到大梁的皇帝能痴情至此,能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是徐昭的幸,也是她的劫难。”   听着上官无策近乎疯狂地头脑分析,翎羽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就算是忍受着奇毒不解也要扛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要与楚烨交换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保护徐昭,不想让她知道我身中的剧毒与她有关;而我,要保护无痕,不能让无痕的帝位和生命都被他抢走。”   翎羽卫眼睛危险的一眯:“你想要挟皇上?”   上官无策轻轻笑了几声,在笑声中又是一阵锥心刺骨般的咳嗽,嘴角溢出来的血珠比先才更多,血丝中的颜色已越来越黑,可见他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怎么可能要挟大梁的天子呢?要知道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而我,已是樯橹之末了。”上官无策又伸出手小心的将嘴角的血珠擦掉:“我只是想跟他做笔交易,用我这条命跟他做交易;只要他不对无痕动手,不抢无痕的帝位,我会让徐昭和其他人这辈子都不知道我中了赤狱莲之毒;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我是被白骨族的毒蛇咬伤,又被沈正河加害而死。”   翎羽卫的眼神晃动了一下,语气斩钉截铁:“皇上不会跟你做交易的,要知道,这可是大宛的江山,跟江山比起来,一个女人的自责和愧疚算不了什么。”   上官无策呵呵又笑了:“我们来打个赌。”   “什么赌?”   “就赌……”上官无策眼神放空变的长远:“就赌他楚烨,是个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天子。”   翎羽卫笑了:“那你可要输了。”说到这里,翎羽卫凑近到上官无策的耳边,嘴角微微阖动,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上官无策脸上的表情忽然凝注,跟着诧异的看向翎羽卫:“这是真的?”   翎羽卫自信的笑:“当然是真的,此刻那人就在大梁京城的皇宫之中,我朝天子的雄图大业,岂是你们能随意窥测揣摩的。”   看着翎羽卫镇定自信的笑容,上官无策也是跟着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却是有几分他人看不懂的心疼和嘲笑:“看来林瀞瑶临死之前说的那几句话,还真有几分可信。”   翎羽卫不太明白他忽然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真正让他上心的是上官无策身中的奇毒,皇上亲口说过,绝对不能让娘娘知道他中了赤狱莲,可眼下,这个男人却是决定拿这奇毒做文章;他必须想办法阻止。   此时此刻,假设如果这名翎羽卫敏感一点,甚至是多事一点开口问一问上官无策言语中‘林瀞瑶临死之前所说的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将来,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后悔之事发生,也不会让那两个人经历煎熬痛苦,最后……   可这一切,都只是天真的假设;历史的轨迹像是从某天开始在某个地方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变动,所有人的命运,或是被动、或是主动的在被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上官无策眼底的心疼之色渐渐淡去,最后,留下来一片宛若看好戏般的兴奋之光;只见他继续望着头顶的凤凰图腾,喃喃自语:“如果可以,真的很想看看,徐昭能把楚烨折磨成什么样儿?哦不,或许,楚烨也会折磨她也不一定;但总之一定会很精彩。”   翎羽卫现在才没有时间听这家伙的疯言疯语,而是眼神迫切的紧盯着他,脑子飞速旋转着该怎样想办法完成皇上交代的事。   上官无策在饶有兴趣的说   有兴趣的说完这席话后,终于舍得将头转向翎羽卫:“别费尽心神了,我既然已经知道楚烨的目的,又怎会让他逞心如意?我现在虽然只能干躺着等死,可他想要真正的战胜我也并非易事;这件事交给你一个小小的护卫是解决不了的,让楚烨亲自来找我谈。”   说完这句话,上官无策便疲惫的闭上眼睛,看样子是不愿再与这小护卫多说一句。   翎羽卫自然是聪明伶俐的,看出上官无策不愿再提便也唯有悻悻的退出去;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是被这个将死之人压制住了,看来这大宛朝响当当的人物名号也不是白来的,纵然落到今天这地步,光是动脑子都能秒杀他们一帮人。   *   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上官无策紧闭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只是这次再睁开时,眼底却是没有兴奋的光芒,而是空荡荡的看着车顶,久久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才那名翎羽卫对他说的话他是相信的,要知道一个人在说实话时候的得意神情是无法随便佯装出来的,所以他信,信楚烨虽然喜爱徐昭,但这份爱,也爱的很是理智。   关于大梁的朝局他多少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徐家在大梁朝堂扮演的角色他也多少能看出来,也能察觉到楚烨对徐家的忌惮和隔阂。   楚烨或许会为了徐昭不将徐府逼到穷途末路上,因为徐府不管怎么闹腾,也只是他手中可以随时拿捏得棋子,所以,他允许这些人放肆,只要这些人不越过他的底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楚烨给徐府的恩赐,也是他看在徐昭的面子上给徐府的生机。   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个雄韬伟略的帝王;有野心、更有抱负;对他来讲,美人重要,江山更是重要,他或许没有办法做到爱江山不爱美人,但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一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主;关于这一点,他倒是小觑了他。   难怪当初无痕对他说笑,讲他就算是大权在握、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当一个审时度势的上位者,因为他缺少一份冷静,更缺少一份狠心;关于这一点,楚烨的确是要比他做的出色得多。   不过,他倒是希望将来等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后,他楚烨不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因为一旦后悔,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题外话------   猜猜看,心思如海的某个男人,更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   ☆、056:身死、骄傲   宛城城内,随着城门一点点的被推开,远处奔腾的火龙终于在一双双惊喜盼望的眼神下出现在城门之下,众人的视野之中。   纵然此刻的楚烨身裹大氅,头戴帷帽将自己遮的只能看见冰肌玉骨的下巴,城内正在与王岳缠斗的楚恒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扯着嗓子咬牙切齿的就是一声怒吼:“楚烨!你敢来?!”   这一嗓子吼得,简直就是震耳发聩、怒气难掩,立刻就让混乱的缠斗诡异的安静了一瞬;徐昭缩在楚烨的怀里打量着身着铠甲的楚恒,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传说中当初在大梁与楚烨斗的你死我活的大皇子楚恒,瞧他一眼阴鸷、满目怨气,暗叹一声;真不愧是生死仇敌,如果不是恨到化成为老子都能认出来的程度,楚恒又怎能一口就叫出楚烨的名字。   徐昭靠在楚烨的怀里,只要轻轻一仰头就能看见楚烨掩在帷帽下的表情;此刻只见他嘴角勾笑,一双幽沉熠熠的眼睛浅浅的落在楚恒的身上,跟楚恒此时的怨恨难消相比,他却显得极为轻松平静,甚至还饶有心情的摸了摸徐昭露在外面的手指,在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后,大手一握,就将她的小拳头尽数包裹在他温暖的掌心中。   王岳毕竟深谋远虑,在楚恒叫出来者是谁后就心神震动,此刻大梁的皇帝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善者不来;如今大宛正是内斗激烈之时,如果大梁趁机趁火打劫,那么等待大宛的将会是什么不用猜都大致能想得出来。   王岳一招手,一个从刚一开始就守在他身边的侍卫忙走上来;王岳伸手一勾将侍卫的头微微压低,凑到他耳边就紧急说了几句话;侍卫领命,忙闪身离开,瞧他离去时的方向竟是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楚烨虽是漫不经心,可盯向楚恒的眼神却没有一点小觑之意;多年的政治权斗让他从来不会轻易小瞧任何一个敌人,就拿眼前的楚恒来说,当初如果不是他一个不小心,又怎么会让这孽障溜出大梁来到大宛,如今跳到他面前又来给他添堵?   所以在这一刻,向来冷漠如冰、心思似海的大梁天子楚烨又在心里给自己增加了一条人生格言:斩草除根这种活儿,最好是早作早妥当。   徐昭不知道此刻楚烨心里刮起来的冷风,依然窝在他怀里看楚恒气的双眼发红、两腮僵硬,小声道:“你以前究竟怎么欺负他了?瞧他瞪你时恨不能扒了你皮的样儿,林瀞瑶那般恨我都没这股狠劲儿。”   楚烨摸了摸下巴,做出回忆沉思状,事无巨细的汇报自己曾经对楚恒做下的壮举:“欺负他娘,烧了他家,杀了他爱妻美妾,宰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不听。”徐昭忙打住,生怕再听下去会被吓出心梗来;但同时也在心里对楚烨的敬畏之心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连带看楚烨的眼神都更加谨慎小心起来;再次肯定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将这孽畜给惹毛了,看他这幅面不红心不跳的欺负楚恒的架势,如果将来自己逆了他的鳞,就要变成他要欺负她娘了。   看怀里悻悻状缩起来的徐昭,楚烨似笑非笑的垂眸瞟了她一眼,再一抬头,却是冷冷的看向楚恒:“大哥,你在这里,朕为什么不敢来?”   楚恒对楚烨的恨简直深到了骨髓,要知道当年他可是继承皇位呼声最高的皇子,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天煞的克星,他也不会流落异国,处处看人脸色、受制于人,更不会失去亲人和家人;如今,害得他一无所有的仇人就在眼前,他能不恨?能不怨吗?   楚恒抓紧手中的长剑,迸溅在铠甲上的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流,像是一行行血泪无声的控诉着这些年来他因为眼前这个人受的痛苦和折磨,咬牙切齿道:“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再轻松离开。”   楚烨轻笑着环顾着周围,根本不将楚恒的恶言警告放在心里,而是勾唇冷笑:“大哥,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这狂傲自大的性格一点也没改。”   说到这里楚烨就从马背上跃下来,长身玉立、从容不迫道:“看看你现在所处的处境吧,如果朕是你,就会跟你身后那个丫头好好学一学怎么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安全逃离方为上策。”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沈凝萝,而沈凝萝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大梁的皇帝突然提起,而这一提正式将她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话,她还如何能悄悄地离开?   沈凝萝气的整张脸发紫,怒视向坐在马背上的徐昭,狠狠地咬紧贝齿;不愧是一对贼夫妻,徐昭是个难搞的,大梁的皇帝更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初次见面轻松的一句话就截断了她的后路;她真的好恨,恨为什么世间所有好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个女人的,裴铮护着她,就连梁帝都为了她甘心冒险潜入大宛?老天真的好不公平!   因为楚烨的一句话提醒,王岳等人立刻反应过来;刚才只专心对付楚恒了,却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沈家的余孽;王岳对沈正河简直是恨到了极点,此刻见到他的女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招招手就要自己人盯上了沈凝萝,瞧那架势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女人的。   至于坐在马背上的徐昭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紧盯着楚烨,这家伙似乎只是与沈凝萝第一次见面吧,可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似乎对这个女人很是厌恶,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张口就暴露了沈凝萝,让她再难有半分   凝萝,让她再难有半分生机。   只是,虽然好奇楚烨为何对沈凝萝有敌意,但徐昭还不会没眼色的在这时候向他提问,而是看着脸色发僵的沈凝萝,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而楚烨在瞧见沈凝萝向他投来恶毒眼神时也浑不在意,一个只会在背后耍小手段的女人,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出手收拾她,也是因为知道她是沈正河的女儿,他可不会忘记在鬼哭坡上阿昭被沈正河逼的坐在地上抱着重伤的上官无策哭喊的那一幕;这笔账,他不仅要沈正河来还,更要沈正河的女儿也不好过。   “大哥,不要再挣扎了,就算今晚你能活着走出这里,然后又能去哪儿?大梁你已经回不去了,至于大宛你也要待不下去了,林瀞瑶身死,沈正河被抓,接下来大宛将要面临什么不用朕多说你自会一清二楚;与其躲躲藏藏、苟且的活着,还不如堂堂的站出来坦然面对,这才不失我大梁男儿的豪气。”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楚烨的目光依次扫过跟随在楚恒身边的绿营将士,在看见他们一瞬间震惊晃动的眼神时,浅笑着轻抿着嘴角。   兵家有云,两军交战,攻心为上;如果这些绿营的将士能够在这时候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及时收手,未必不能在这场乱局中保下一条性命来。   而楚恒则是在听到楚烨的话后,几乎双眼通红的怒吼:“不!我不会认输,尤其是对你;我纵然身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说到这里,楚恒陡然举起手中的长剑,映着火光,狰狞着眉眼,对着守在身边的绿营将士们大喊:“兄弟们,眼前的这个人是大梁的皇帝,只要今晚我们将他杀了,待他日,等我登基自会对你们封赏嘉奖、蒙荫子孙。”   楚恒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几乎要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可是,待他话音落下许久,周围别说是一个迎合之声了,就连一丝动静都没有;空气中,只有冷肃的血腥味久而不散,一把把高举的火把在燃烧的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楚恒就像一个唱独角戏的小丑般,恨不能将眼珠瞪出来一样扫视着周围的绿营将士,僵硬的脸上连半点表情都做不出来,只是讷讷的张合着嘴巴,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徐昭眼带怜悯的看着这样的楚恒,想他当年也是大梁京城中风头正盛的皇子,曾几何时,多少人都以为他会是坐上那至尊之位的一人,就是连她的父亲也为了他和楚烨分庭抗争过;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恐怕谁也没想到他回落到今天这一步;有国归不得,有家回不得,甚至连最后的依仗也在他露出颓败之势后离他远去;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华的皇子,只是一个可怜的人罢了。   ‘噹啷’一声!   楚恒手中高举的长剑跌落在地上,而这一声,更是在诡异安静的氛围内像是敲响在每个人的心上。   守在楚恒身边的一位副将终于在这时候对着他跪下来:“殿下,不是我等贪生怕死不愿意随你一同图谋大业,而是眼前的种种局势都已对我们不利;属下和众位兄弟的家中都有妻小老人,我们不能明知是死路,还要继续闯啊。”   随着副将的一声叩跪,几乎所有跟随在楚恒身边的绿营将士们都依次放下手中的兵刃或是对着楚恒或是对着王岳的九城兵马司的人依次跪下来。   望见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虽说这城门口的一场乱斗楚恒难以取胜,可仅仅依靠九城兵马司的人想要真正拿下绿营,恐怕王岳的人也要牺牲不少;可眼下,在楚烨出现后,三言两语就乱了他们的军心,立刻就让作战力颇为出色的绿营露出了消极的颓败之势,此等能力,简直令人咂舌。   王岳站在远处颇为忧心的看向那被众多翎羽卫保护的大梁天子,忽然间明白了为何是他坐上了帝位,这般才能,他不为帝谁有资格?不过,眼下这般人物出现在大宛,可见真是祸福难料了。   而一直领着护卫保护着镇北军军属的裴铮自然也是将眼前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目光却是落在坐在马背上的徐昭身上;眼底,闪过安静的疼痛,微显干裂的嘴角无声的呢喃出一句‘阿昭’。   至于楚恒,则是在听见副将的一番话和他倾心培养的绿营做出的举动后,显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一时难以接受;仰头就冲着被火光照的通红的苍穹大笑几声后,眼角噙着泪的看着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之远的楚烨。   “楚烨,我没有输给你,我是输给自己的命。”说到这里,楚恒却是淡淡的笑出声:“你说过,要我坦荡面对才不失我大梁男儿的豪气;可是我要面对什么?面对着像你求饶吗?面对着被你幽闭囚禁着苟且存活吗?如果是这样,我不要!”   说到这里,楚恒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小巧精致的匕首在火光下就像一条小小的银蛇,吐着令人致命的蛇信;而楚恒,则有些神经质的一下又一下的对着空气挥动着匕首,对楚烨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梁男儿的豪气。”   话音刚落,匕首就朝着心口位置猛刺下去。   徐昭看见楚恒的动作,发出一声惊呼忙伸手捂住张大的嘴巴,怔怔的看着在匕首刺下的同时从楚恒嘴里喷出来的一口鲜血。   而楚恒,则是在数口鲜血喷出来的时候,身子一歪,跟着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而跪在他马下的绿营将士们想要伸手上去接着,但已来不及;只能任由那一身坚硬的铠甲狠狠地撞在地上,发出一阵刺心的声响。   倒在地上的楚恒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楚烨,染着血渍的口齿在最后还桀桀的笑出声:“这就是我的骄傲,死都不会把自己的命交给你来处置。”   ------题外话------   下一章,小娘子应该会出来遛弯啦   ☆、057:一生,太短!   楚恒的突然自裁让所有人都像是陷入到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中,不是为他的死亡而感到可惜,而是感慨,纵然身份高贵又如何,在权势斗争中,哪怕是尊贵如皇子,一旦落败,还是回落的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就是属于上位者真正的政权争斗,冷血肃杀、你死我活。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楚恒的自杀中未回过神的时候,远处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从远处的街道上飞驰而来,在看清楚来者是谁后,楚烨淡淡一笑,转眸看向终于露出一丝喜色的王岳,轻声叹了一句:“又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坐在马背上的徐昭仗着高度一眼就看见从街道上奔驰而来的人影,瞧见骑着快马飞奔在第一位的白衣之人,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张口刚准备呼喊,可想到自己现在身份,还是忍了下来。   血迹遍地、尸首错衡的城门口,在王岳的一声命令下九城兵马司的人赶紧上来收拾,擦地的擦地,拖尸体的拖尸体;所有人几乎都像是忘记了刚才的这里还在发生着激斗,不知有多少青春年华正好的男儿将性命遗落在了这里。   上官无痕一席人在靠近了后看见这遍地的血腥后,几乎都各个脸色微变的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皇宫里风云斗变,这宫外同样是凶险重重。   而上官无痕也在出现在城门口后下意识的便寻找自己熟悉的两道影子,在看清坐在马背上的徐昭后,一直紧张的脸色才好了许多;清润明朗的目光一转,又在准备去找另一个熟悉的人影时,却被王岳等人围上来,再次无暇分身。   而楚烨这边,在局势被彻底稳定下来后,裴铮带着人从街道的边缘走过来,对着楚烨拱礼跪拜:“微臣参见皇上。”   楚烨俯瞰着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短衫男子,一时间心绪复杂,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是一团乱麻似的在他心头缠绕;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办法陪在阿昭身边,可也拜翎羽卫素玄所赐,裴铮对阿昭的一举一动,他几乎是知道的一点都不落。   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惦记着,这对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挑衅,再加上阿昭对裴铮之间本来就有情,这让他更加有点心里不是滋味;可,总算是此刻心情不太爽,楚烨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什么,而是随意的摆摆手,道:“世子辛苦了,在大宛的这段时日替朕照顾皇后,等回到大梁,朕一定会有厚赏。”   跪在地上的裴铮依然保持着垂眸低头的姿态,只是眼神却是落在此刻蹬着马脚蹬的徐昭的鞋尖,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柔色:“谢皇上。”   徐昭坐在马背上眼看着面前的这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么回事,表面上看上去这两个人和和气气的,可她总是觉得楚烨对裴铮的敌意不减也就罢了,似乎连裴铮也对楚烨同样也露出了几分敌意。   这个念头刚升出来,徐昭就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紧张的看着这两个人,生怕自己一个眨眼会错过重要的讯息。   而这时,一个翎羽卫从大开的城门外飞窜而来,在大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翎羽卫是隶属于天子的直属暗卫,但凡是看见翎羽卫出现,几乎所有人都会退避;只是现在城门口人影涣杂,想要这些人退开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看清回来的翎羽卫是原本该守在上官无策身边的人之后,楚烨皱着眉走过去。   翎羽卫忠心耿耿,立刻就将在马车上与上官无策交谈的一席话讲给楚烨听,在听到到最后上官无策的真正目的时,就算是楚烨这般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人都忍不住称赞一声:“这大宛的第一人,当属上官无策,他还真是算无遗策,马上都要死了,还将了朕一军。”   听到皇上这般说,翎羽卫有些着急:“皇上请三思,这可是我们一举拿下大宛的最好机会,娘娘身份特殊,只要我们鼎力支持,大宛的天下就会成为我们大梁的;届时四国格局变动,皇上就会成为这百年以来唯一一个统治两国的天子帝王。”   虽说翎羽卫说的占理,甚至也是楚烨内心深处的一个真实的想法,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做了,会给徐昭带来的伤害,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忌惮不忍,最后,唯有发出一声冷嘲:“朕想要的天下,难道需要一个女人做出牺牲?”   翎羽卫心里‘咯噔’了一声,诧异的看向几步之遥坐在马背上的皇后娘娘,再抽回眼神看向皇上时,隐约已是知道皇上此刻心里的打算。   楚烨看向翎羽卫:“你说,上官无策把解药扔了?”   翎羽卫忙低头告罪道:“都是属下疏于防备,这才将朱神医调制好的唯一一瓶解药就这样被丢了。”   楚烨双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在原地走了两步,目光幽幽的看向不远处被众人围在一起的上官无痕,眼底星火闪烁,一狠心,作出决定。   就看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乳白色的精致瓷瓶,交到翎羽卫的手中:“你赶回去告诉上官无策,这一次是他赢了,上官无痕的帝位朕不会再动半分,叫他尽管放心;只是,他必须要把这个吃下去。”   翎羽卫双手接过瓷瓶,在看清楚瓷瓶上刻出的铁画银钩的几个字后,立刻脸色大变:“皇上,这个,这个是……”翎羽卫惊慌抬起头:“如果被皇后娘娘知道,恐怕会误会怨恨皇上的。”   楚烨的目光温柔的在徐昭的身影上一闪,   在徐昭的身影上一闪,道:“这件事做得小心谨慎一些就不会被他人知道,既然解药没了,就必须拿出更猛的毒药喂给他才能遮掩他身中赤狱莲之毒的痕迹;你放心,上官无策比任何人都聪明,他从你这里听到朕的答复后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吃下这个,甚至到死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真相,因为他这么做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楚烨便又扫过被宛若众星捧月般保护着的上官无痕,勾起一抹嗤讽,冷笑道:“朕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这般惊采绝艳般的人物了,只可惜,却是个傻的;为了一个跟自己不相关的人,牺牲到连性命都不要了,当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翎羽卫捏紧手中的瓷瓶,也同时看向上官无痕,在与上官无策的交谈中他能听的出来,上官无策对上官无痕的看重珍惜绝非一般之人,在想到他明明自己都已是樯橹之末,却还在呕尽最后一口心血的为别人做出谋划,不知怎么,连他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心口有些泛酸。   “如果不是身染剧毒,恐怕这样一个人物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吧。”   听着翎羽卫发出一声惜才般的感慨,楚烨轻笑了一下:“是吗?朕倒认为,上官无策早就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说到这里,楚烨抬头看向远方已经开始隐隐有光芒闪现的地平线,这乱糟糟的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恐怕在当初,上官无策答应为林瀞瑶卖命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林瀞瑶这种女人心思阴诈鬼毒,这些年来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身为林瀞瑶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宝剑,就算是不愿意,为了被幽囚起来羽翼未丰的上官无痕上官无策也不得不为虎作伥;坏事做多了,名声就臭了,身上背负的债也越来越还不清了;也许,上官无策早就知道,如果他继续跟着林瀞瑶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可如果他想要恢复上官无痕的身份地位,在上官无痕东山再起的那一刻就是他命归黄泉的催命钟。”   “所以说朕才说他傻,这么多年,他为了上官无痕做到这般地步,也将自己一步步的逼到了绝路上,简直就像是以我之命换你之荣的手段,牺牲了我,成全了你,果真是大爱忠直。”楚烨摸了摸下巴,凤眸微微挑起,带着几分危险:“朕这辈子最忌惮他这种人,目标性极强,为了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而且还手段了得、才思不弱,遇到这样的对手如果不将他铲除,将来或许倒霉的就会是自己;所以,与其说是他身染剧毒不得不死,不如说是朕必须要杀他。”   说到这里,楚烨回头看了眼安静聆听的翎羽卫,翎羽卫立刻明白其中之意,握紧了手中的瓷瓶,便朝着城外方向疾驰。   看着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的翎羽卫,楚烨清冷的眼瞳深处悄悄闪过一抹温度,喃喃自语:“看在我们彼此还算惺惺相惜的份上,朕送你最后一程;放心,这份毒药吃下去不会痛的。”   *   远处,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上官无痕像是在这时候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就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跟着心事重重的捂着心口,脸色微白。   楚烨注意到上官无痕的这个动作,想到先才翎羽卫在汇报情况时对他说的那几句话,终究是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看见大梁的天子主动走过来,大宛这边跟着上官无痕一同出现的保皇党一派的朝臣们都做出一副警铃大作的警惕模样,要知道这一步一步款步而来的人,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趁着这次大乱将大宛彻底颠覆的人物啊。   上官无痕却是没有那份紧张,而是推开保护在自己面前的王岳,主动迎上前:“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梁天子,实在是一件幸事。”   看着面前眉眼与徐昭颇有几分相似的上官无痕,楚烨温和一笑,客气道:“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大梁的天子,而是来寻出外游玩不知回家夫人的夫君。”   听到楚烨的这番话,所听之人都震撼的愣了一愣;梁帝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在变相说明不管大宛刚才经历了什么,他都不会在这时候搬出身份一举拿下大宛?他这是要放过大宛的意思吗?   守在上官无痕身后的臣子们都忍不住一脸喜色,甚至还有几个激动地,差点没高举着拳头高呼出声。   而上官无痕却没有众人表现出来的那般欢喜,当初无策就给他说过,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后,大梁的天子出现了,那就证明了他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再是林瀞瑶、沈正河之类,而是这位年纪轻轻便登上帝位的梁国帝王;可眼下,他还什么都没做,梁帝就准备收手吗?根据无策的分析,这位梁帝可不是如此好说话的主儿。   看上官无痕颇为凝重的眉眼,楚烨轻笑着又走上来几步,凑到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本来就脸色微白的上官无痕在听到这几句话后,顿时身体僵硬、表情木然,如遭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怔怔的看着楚烨。   楚烨招招手,就有人牵上来一匹马:“我的话已经带到了,接下来你要不要去,看你自己。”   楚烨刚转过身,身边一道疾驰的风声便从耳边刮过,跟着,就看见一卷白衣如天边的云朵,朝着远处飞奔。   徐昭看着脸色难看急急离开的上官无痕,还以为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很是不放心,刚准备勒紧手下的马缰跟着   的马缰跟着追上去,却被楚烨叫住:“阿昭,不要去。”说完,他又转过身,阻止住同时也想追上去的王岳等人:“放心吧,你们的太子殿下只是去见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朕的人会保护他,必会让他安全无虞。”   *   十里长亭处,因现在正值冬季,除了狂野茫茫和远处的皑皑白雪,天地间再无任何杂色;再加上此时又正值乌金初升,金色的日光远远的从地平线的深处漫出来,悄悄地、像是带着温柔触角般慢慢向这茫茫天地伸展;点点光亮,由小变大,最后终于冲破黑暗,将第一缕最纯净耀眼的光芒带来人间。   古朴素净的长亭内,此刻正有人用金丝炭火煮着一壶甘冽的茶水,温热的蒸汽不断从壶嘴中冒出来,熏染了守在茶壶边人儿的眉眼,将那精致的轮廓勾勒的更加精美动人。   当上官无痕骑着快马飞快赶来这里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空旷的四野,古灰沉静的长亭,亭内,一席锦绣华袍早已换下,取而代之的是那纯净无垢的白衣,就像是回到他们小的时候第一次遇见时一般。   上官无痕从马背上翻下来,牵着马缰怔怔的站在原处久久不动,怔怔的看着那个挺直熟悉的背影,却是半点也不敢靠上前;仿佛那人儿是从九重天上飘下来似的,带着薄薄的雾霭,稍有触碰,就会消散;隐约中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而那点察觉却是他不愿意面对、看到的。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喝茶吧,我煮了你最爱喝的云雾龙井。”清越华丽的声线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的做着手里的动作:“很久都没给你煮茶了,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有。”   上官无痕听着熟悉的声音,脚步轻轻地移动了一下,可很快又停下来,看着那如梦似幻的背影:“无策,我不是来喝茶的,跟我回去吧,我来接你。”   上官无策正在拨弄茶叶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往常,声音亦如往日那般好听:“你真的不喝吗?我刚才在这里准备了很久的。”   紧捏着马缰的手指猛地收紧,眼眶开始微微泛热,只是这次,脚步再也没有停下,而是飞快朝着长亭走去,待他迈进亭内,将那煮茶之人看清楚时,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耳边,飘过先才梁帝凑与他耳旁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昨晚,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离开自己时还是意气风发的,可是为什么只是短短一夜不见,他就、他就……   上官无策抬起头,看着上官无痕一脸的泪,轻笑着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吓人,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脸色雪白,眼角泛青;就算他一直用内里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毒素,可依然还是阻止不了毒液的渗入和破坏。   上官无策浅浅的笑着,招招手叫他:“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你怎么了,无策。”   睁大的眼睛里带着空茫,讷讷的表情带着茫然,小声的呢喃带着哭腔,此时的上官无痕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兽,缩成一团发出呜咽般的可怜祈求的声音。   听到这个问题,上官无策垂眸浅笑;虽说早就猜出来再见他一面会惹得他更加伤心,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见他;这辈子,他都为了眼前这个人活着,就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自己自私一次吧。   沸腾的茶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初晨清冷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茶香。   就是在这一缕缕醉人的茶香中,上官无策红唇轻启,缓缓说道:“无痕,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吗?我趴在树上,你站在树下仰着头对着我笑,然后问我,是不是下不来了,跟着便要来扶我。”   说到这里,上官无策仰起头长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和茶香混合在一起,空气中的冷冽似乎在这一刻淡去了不少,隐隐间,有一丝酣甜引人沉醉;潋滟的眸子里带着醉人的光晕,似乎是在回忆着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久久不能自拔。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关心,其实在你之前我已经趴在树上很久了,来来往往很多人看见我都不理我,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我只是一个顽劣的只会爬树的孩子,等我累了自己就会下来;而我也不愿意搭理他们,因为就在不不久前我刚从家里跑出来,母亲又跟父亲吵架了,她哭着摔碎了他们当初的定情信物;宛城的人都知道,住在长庆街王府大宅的靖南王只是个皮相长的好看的庸庸无碌的男人罢了,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被封王,那是因为他娶了跟当今天子关系最好的姐姐,当初父亲就是看中了母亲能够给他来到荣华富贵这才娶了痴心思慕与他的母亲,可为什么等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就开始不满足?开始野心越来越大?甚至丢下母亲,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厮混,让别的女人为他生下让母亲倍感屈辱的孩子?”   说到这里,上官无策的眼角有些微红,好像透过远处皑皑的白雪看到了母亲面目冰霜凄楚的站在眼前,对着他流泪,对着他哭;那时他还太小,每次在母亲哭的时候只会伸出手替她擦眼泪,奶声奶气的一声声的喊着娘;总是以为自己这样做了,母亲的眼睛就不会再流出让人心疼的泪水了;可是到最后,还是……   上官无策转头看向上官无痕,眼底翻卷着薄薄的哀伤,伤痛浓而不散,要人只觉得心里   只觉得心里直发苦:“所以在那天,父亲又当着母亲的面提起要将外面生养的孩子接回府中来住时,母亲终于悲痛欲绝,摔碎了她这辈子最珍爱的定情之物;我没有办法看到母亲那般绝望的样子,就偷跑出来爬到树上,以为只要爬的高一点,就不必再听到父母的争吵,不必再听到母亲的哭泣;可没想到,却在那时候遇到了你。”   上官无痕轻轻走到他身边,学着他当初保护他的样子,将上官无策的头轻轻地搁在自己的小腹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过于冰凉的脸颊:“无策,不要说了,你不喜欢的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跟我回去吧,我们不要坐在这里,这里好冷,我们回宫好不好?”   上官无策身体放松的靠在上官无痕的小腹上,伸手依恋的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人生最贪恋的羁绊,缓缓摇头:“我说这些,不是讲我是有多怨自己的父亲,也不是讲有多心疼自己的母亲;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么多年过去,那一天对我来说是最特殊的,因为在那一天我遇到了你,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那个孤独的孩子,因为有你一直陪着我;这些年来你总是说是你拖累了我,可是无痕你知不知道,其实是你陪伴了我。”   上官无策贪恋般的在那让他依恋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嘴角勾起幸福快乐的笑容:“我很开心能够遇到你,很开心能够守护你,这二十多年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乐的,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无痕,谢谢你,谢谢你同意让我陪着你,谢谢你也陪在我身边。”   眼泪,从上官无痕的脸上滚落,‘滴答’一声落在那双潋滟深情的眼角,和他沁在眼角的泪光混在一起,最后合二为一,一起滴落。   “无策,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上官无痕紧紧地抱着怀里似乎已经有些开始僵硬的身体,紧紧地抱住,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抱住,就像当年他抱住他一样:“我很伤心无策,我好害怕你说这些;我总是觉得、总是觉得……”   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哽在喉间,更多的是他不愿意说出来那几个字;天真的以为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有残酷的现实发生。   感受着紧抱着自己的人儿颤抖的恐惧,上官无策安抚的触摸着他的手指,声音依旧缓而平:“傻瓜,你是不是害怕我会死?”   “不要!无策,我不要说这句话!……”哽咽的嗓音已经彻底哭出来。   听到那令人刺痛的哭声,上官无策抬起头,示意着将这个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会躲在他怀里哭的人拉坐在自己身边,然后伸出手,温柔的擦掉他脸上的泪,笑了:“马上就要当天子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   “无策……”除了呢喃着这个让他心疼的名字,上官无痕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什么,该做什么。   “我是不会死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武功有多厉害,你不是经常说嘛,祸害遗千年,作为一只最厉害的祸害,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呢;我还要继续守着你呢。”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贪恋的描绘着指下那芝兰玉树的容颜,声音柔软,就像是对着今生最爱的情人般,缱绻的说着痴人的情话:“我只是有些累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害怕你被人害了,害怕你受人欺负,害怕一不小心没照顾好你,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好了,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死了,再也没有人敢伤害我的无痕了;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很喜欢到处走动的人,你曾经说过我是个像风一样的人,风是自由的,不该被捆缚。”   “那我陪你去,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傻瓜!现在大宛朝局正是乱着,你作为太子必须拨乱反正,稳定朝局、安定民心,怎么能跟着我一起瞎溜达呢。”带着宠溺般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这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无奈的笑容软软的绽放:“说你傻还真是傻,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呢;我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很快是什么时候?”   “……”潋滟的瞳孔中,带着一抹温柔,一抹哀伤:“很快!”   *   一声‘很快’,像是审判终结了命运中最重要的什么东西,从此天高云阔,就算是拼尽所有的力气,恐怕也看不到、摸不到。   上官无痕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对着他笑的无策,这次是他亲自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他不要再哭了,尤其是在这时候,他不要再哭。   紧紧相握的两只手,带着对彼此体温的依恋从一开始就不曾松开;坐在古朴长亭中的两个人,像是彻底沉静在属于他们的世界中,一边谈笑着喝着茶,一边互相紧牵着对方,似乎只要这样拉着,就不会失去。   他们说起小时候,讲起那年的草长莺飞、青雉少年,像是要把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回忆起来,讲述出来,生怕对方会忘记般一再叮嘱、一再重复,然后在面面相对后,知足的相视而笑。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无痕被催促着离开,只是这次,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缠着不断追问,而是潇洒的笑着站起来,任由那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人仔细小心地为他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后,朝着早已备好的马儿走去。   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再回头浅笑时,忍不住开口:“无策,我等你回来。”   站在古朴长亭中的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可很快就站稳,笑着点头:“好,我会回来的。”   马鞭被扬起,哒哒的马蹄声传响在空旷的四野上;天边,一朵朵纯白的云朵如少女手中的丝绸,舒卷开后又折叠起,随着扬起的清风变动着各种各样的形态和动作。   上官无策目眺远送的看着那几乎快要与茫茫天地融为一体的奔驰之人,然后在勾起的微笑中慢慢的闭上眼睛,顺着冰冷的亭柱滑坐到冰凉得地上;长亭内,又重新煮了一壶茶,茶水咕隆,茶香四溢,温蔼的热气蒸散了空气中的寒意,带着淡淡的甜,飘向远方。   无痕,你知道吗?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永远能够守护你,用尽一生的时光保护在你身边;现在,我也算是做到了自己的这个心愿,只可惜,我的一生,太短了!   ------题外话------   头顶锅盖,飘走!   知道无策可怜,知道无痕可怜,可……   漫漫自觉蹲到墙角反省去!   ☆、058:如此真心、这般痴情   当金色的太阳彻底洒满大地,经过一夜洗礼的宛城,虽然空气中还漂浮着久而不散的血腥气,可经过这一夜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噩梦终于过去,希望再次降临。   因为徐昭楚烨一行人身份特殊,所以他们被安排住进距离皇城最近的行宫之中,行宫内有早已安排好的宮侍伺候,因为这些宮侍被私底下告知将要伺候的人是谁,所以待徐昭一行人住进来,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惹得这些贵人们不快。   徐昭在香汤沐浴后,便披散着还湿漉漉的长发赤脚站在干净柔软的白色地毯上,怀中抱着同样洗白白舒舒服服的打着呼噜的元宵,隔着窗扇怔怔的看向外面谨小恭顺的宫人来来回回的在长廊上走动着。   楚烨从内室走出来便是看见这一幕,瞧着他心爱的小姑娘像是失了魂儿似的瞅着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外面有多好玩似的。   随手拿过搭在屏风上的干净棉巾走过来,在靠近徐昭的那一刻,开口:“头发还没擦干便站在这里吹冷风,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吗?”   徐昭回头,就看见刚沐浴好的楚烨正站在她身后,手中托着干净柔软的棉巾正仔细认真地为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眼瞳闪动,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恋和娇憨:“你还不是与我一样,湿着头发不擦干。”   说着,徐昭便放下怀中的元宵,伸出手就捏起他垂在胸前的一缕乌发,着实难掩心底的一丝嫉妒;这个男人的发质实在是太好了,就跟绸缎丝的,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来保养,居然比她的发质都要好上许多。   注意到徐昭眼底的那一丝小妒忌,楚烨宠溺的笑着,一手揽过她的肩膀的同时,另一只手将半开的窗扇关上,然后就领着她坐到一边的贵妃榻上,继续为她擦拭着头发,道:“刚才站在窗户口再想什么?”   徐昭依旧在把玩着他的发丝,趁他不注意,还悄悄地将他的头发一圈圈的绕在枝头上扯着玩,但嘴上却老实回答道:“我很担心无策,在暗道中,他多次救了我,更是为了我犯了险;这些年来也是他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哥哥,如果不是他,我连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没有了。”   正在擦头发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但在徐昭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又恢复如初:“你对上官无策的印象似乎不错,当初你可是把他恨的咬牙切齿的。”   徐昭嘴巴一撅,悻悻道:“那个时候我不是以为他是个坏蛋嘛,不过,他也的确够坏的,当初那么欺负我;明明是在帮我却总是狠毒的用最坏的方式去表达,明明是在为我好,嘴上却又什么都不说,真是个怪人。”   “是啊,他是个挺奇怪的人。”楚烨抬眸看了眼徐昭,“你别担心了,没听下面的人汇报说嘛,他在城外见了上官无痕后就出去云游了,等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应该就会回来。”   徐昭苦恼的一皱眉:“真是想不明白他怎么偏偏挑选这个时候出去游玩,大哥身边还很需要他,而且他还身受重伤,就算是着急想要出去玩,也要把伤养好。”   “上官无策武功卓绝,他受的那点伤看上去很是凶险,其实只要好好躺几天就不会有什么大碍。”楚烨宽慰着徐昭,继续说道:“再说了,他现在身份尴尬,留在大宛才不自在呢。”   徐昭明白楚烨话中的‘尴尬’是什么意思,正如林瀞瑶在地宫中所讲,上官无策曾经做出太多令人发指的事,朝堂上不知有多少政敌等着与他争锋相对,大哥想要顺利拿下朝局,百官的呼声和情绪他不得不顾及;如果这个时候百官要求大哥将上官无策处死,知道一切真相的大哥又如何能下得了这个手?   没错,与其让无策在这个时候留下来让大哥左右为难,还不如让他出去溜达着玩儿,等大哥彻底摆平朝局后,他再回来也不迟。   想明白这些后,徐昭便笑着伸出手亲昵的圈住楚烨的脖子,眼睛笑的弯弯的:“楚烨,我问你一个问题。”   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楚烨也同样亲昵地往前一凑,笑的满眼宠溺:“问吧!”   “是不是自古以来的帝王都要学会权衡一切、冷静判断?就拿上官无策的事情来说,别人不知道,我们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年来他看似做了许多阴狠毒辣的事,可我们知道他这么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为虎作伥并非他的本性,甚至他还是很多人的救命恩人;可是,在不知真相的他人面前,我们却不能将这些真相据实以告,甚至还要再次委屈他,让他远走天涯;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徐昭直视着楚烨幽沉深邃的眸子,字字清晰的问着:“让你在大梁的天下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委屈我得到天下,还是选择丢下一切追随着我?”   楚烨的眼睛一如往昔般沉静,就像一颗闪烁着瑰丽光泽的宝石,让人看上一眼都忍不住被吸进去;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徐昭觉得开心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害怕,他是那样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跟他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像一张白纸,只要他看着自己,她就会无所遁形,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窥视的一干二净;而他呢?将自己隐藏的太深,就像永远被一团雾包裹着,明明眼见着自己就快要触碰到他了,可是在伸出手想要碰触的那一瞬间却发现,指尖抚摸的还是那冰冷的雾霭,而他则狡猾的躲在重重雾霭之后   猾的躲在重重雾霭之后,对着她轻轻地笑。   来到大宛后她经历了很多,林瀞瑶狠毒震撼了她的心,沈正河贪婪让她看见最肮脏的人性,而上官无策的无私付出,更是让她隐隐间有些羡慕,也有些向往,甚至还有些妒忌自己这个兄长,今生今世,能得一人如此真心相待,恐怕这是多少人日夜祈求都得不到的幸福。   所以,今天她才会向楚烨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好想知道,这个渐渐让她开始注目,开始关心的男人会不会是第二个上官无策,如果是,她徐昭发誓,纵然舍身忘死,磨难重重,今生也会对他楚烨不离不弃、誓死追随。   楚烨放下手中的棉巾,温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已经半干的发丝,感受到掌心中那淡淡的一丝冰凉,笑的温柔而霸道:“我不选。”   “……”   徐昭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楚烨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而就在她还有些不太明白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管是江山还是美人,朕都要;所以朕不选,朕登基为帝,不仅仅是喜爱这万里江山,更重要的是,手握天下至尊权柄,便有能力保护自己挚爱之人。”   霸道的说完这番话,楚烨一把将徐昭抱进自己的怀里,弧度精致的下巴亲昵地搁在她的肩颈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语调柔婉一转,不再似刚才那般霸道宣扬,而是如情人般呢喃缱绻:“阿昭,只要你乖巧的待在我身边,我今生都不会负你;你该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徐昭也将下巴搁在他坚实有力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沐浴后的淡淡清香味儿,沉默的眨着眼睛,然后,勾唇轻笑,伸出手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看上去就像一个被夫君疼爱的小女人,活的简单而快活。   可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含笑幸福的美丽脸颊上,还藏着一丝落寞。   终究是她太傻,活的太天真,怎么就将楚烨归类到上官无策那一类型当中?   他可是楚烨呀!大梁自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帝王,同时也是最雄才大略、手腕了得的天子;他的心很大,装的下万里江山,不像上官无策,看似能掌控天下,实则心里从头到尾只装了一个人。   江山美人他都要,这才是专属于他楚烨的回答;她怎么就忘记了,他是那样一个骄傲、自信的男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当一个醉卧美人怀的枭雄。   虽然,她很为这样一个志得意满的楚烨而感到骄傲,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丝落寞游过;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庸俗的女人罢了,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男人全部的爱、全部的关注,就像母后,像大哥一样,能够遇到一个视她为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男子,捧在掌心、如珠如宝。   只可惜,楚烨他不是上官无策,她也没有母后和大哥的那一份幸运,也能够拥有一个专属于她自己的‘上官无策’;像上官无策和父皇那样痴情的男子,恐怕世间再难有了。   *   “皇上,大宛皇宫传来消息,邀请皇后娘娘进宫一趟。”候在门口的宮侍恭敬恪守的跪在地上对着宫内相拥情深的帝后谨慎汇报。   徐昭轻轻推开还将她抱在怀里的楚烨,看向门口那一抹躬下身的湛蓝,转眸悄无声息的藏下心底的那一丝孤寞,看向楚烨:“应该是大哥的邀请。”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楚烨的神色,谨慎的问着:“我能进宫去看大哥吗?”   楚烨伸手点她挺翘的鼻尖,将她的这份小心看作是普通的征询意见,伸出手就将徐昭扶站起来,拉起她略显冰凉的手走向一旁的衣柜,道:“上官无痕是你的兄长,你进宫去见他也属应该,我怎么能拦着你们兄妹相聚。”   说完,楚烨就拉开橱柜从里面挑选了一件又华丽又保暖的紫色宫裙递到徐昭面前,大拇指轻轻地拂过宫裙上绣制精致的花纹,最后在捻起裙摆上的一颗拇指般大的珍珠玩味的捏着玩的同时还关心的交代道:“虽说现在上官无痕已将宛城控制,林氏一流也难再掀起太大的风浪来,但此刻外面还是不太平,进宫后你要小心谨慎些,跟上官无痕说完话就赶快回来,我让翎羽卫跟着你。”   徐昭笑着接过他递上来的宫裙,看着他脸上的关心之色,点头答应了。   精致华丽的宫阙中,徐昭笑眼看着面前风姿无双、贵胄俊美的一朝天子,从他的眼底她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这是不是也证明了自己在他心里,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份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不辞辛劳的赶了上千里路不顾危险的来保护她;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她自然知道对于像楚烨这种富有天下的人来说,能够得到他一份关注已是极大的不易,她又何必自寻苦恼的想要更多?   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惹人向往,也许,细水长流、温温火火的陪伴也是一种另类的说爱方式。   *   从行宫到上官无痕暂时用来处理朝务的上阳宫并不远,待徐昭乘坐的轿撵来到上阳宫门口,就有宮侍掀起轿帘,在前方为她引路。   徐昭身上披着临走前楚烨亲手为她系上的银色貂毛大氅,怀里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自然是不冷的;可是,等她走进上阳宫的那一刻,在看见端坐在龙椅上安静的看着她的上官无痕后,浑身上下的惊寒让她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手炉。   偌大的上阳宫内,冰冷的宛若一座冰窖   若一座冰窖;上官无痕便是端正的坐在龙椅上,满头银发、一脸憔悴。   “兄长?……哥哥?……”徐昭呢喃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手中的手炉终于‘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在殿内传出空旷的回音;在回音声里,徐昭的脚步越来越快,越快越稳,最后近乎是小跑着冲到上官无痕面前,颤抖的伸出手,捧起他冰凉的脸,眼泪,不安的在眼眶中打转:“哥哥,你怎么了?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上阳宫没有人伺候吗?为什么这么冷?来人!快生暖炉!”   听到徐昭颤抖不安的声音,上官无痕才像是被人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晃动着无焦的眼睛,慢慢看向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他伸出手将徐昭捧着自己脸的手拉下来,然后攥在掌心里,说了句:“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外面很冷?委屈你了,让你经历这么多后,还让你赶来见我。”   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无法忍受的滚下来,徐昭紧抿着红唇看着一夜间似乎苍老了许多的上官无痕,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只不过是数个时辰不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样?   看着徐昭流泪心疼的眼睛,上官无痕安慰般的摇了摇头,苍白的嘴角,抿出一个透明到近乎有些稀薄的笑容:“不要担心阿昭,是我不让宮侍生暖炉的,这些年来,我早就习惯了黑暗和冰冷,忽然暖起来反而有些不适应,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可是你的头发……”徐昭捻起他胸口的一缕银发,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似乎那只有几根的银发宛若有千金重,年少华发,说的仿若就是眼前这人。   上官无痕将银丝从徐昭的指尖抽回来,然后在一阵脚下不稳的晃动中慢慢的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往后殿走着:“阿昭,你将父皇的遗体找回来了,我该谢谢你;这些年来父皇一直被林瀞瑶霸占着,帝陵始终空置,这件事对皇族来说是一件丑事,我们不能告诉他人,你来见父皇最后一面,我就会命人悄悄地将父皇送回帝陵,让他真正安息;这就是我叫你进宫来的目的之一。”   听着上官无痕的娓娓道来,徐昭知道他是故意岔开话题不愿意多提他的事,虽说依照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轻易被他岔走话题的,可是在看见他疲惫的眉眼时,终究是心疼心软,将满心的担心藏在心底。   上阳宫的后殿,明珠闪烁、辉煌逼人,这让徐昭想到了林瀞瑶为父皇建造的那一处暗道地宫;雕龙刻画的龙床上,上官祁佑宛若沉睡般安静的躺在上面,一席明黄色的龙袍已经换成了新的,佩戴着龙冠的他,看上去眉眼沉静、尊贵耀人,而徐昭和上官无痕的相貌很多方面都袭成与他。   徐昭跪在龙床边,伸手牵上他无知无觉的手指,眼角微微有些发涩泛酸;试想,当年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无奈的分别,这双手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般冰凉,这双手会不会就会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牵上她,抱着她,给她这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依靠。   看见徐昭的动作,上官无痕跪在她身边,徐徐说道:“你对父皇没有记忆,所以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我对父皇的记忆也并不是很多,记得最深的一次就是很小的时候父皇亲自教我骑马,对我来讲,他是如山般高大的父亲;你是父皇最爱女子为他诞下的孩子,相信如果他泉下有知知道有一天你来到他身边看他,他应该是很高兴的。”   徐昭低下头,将从眼眶中滑落出来的眼泪擦掉;她又怎会不知上官无痕话中的意思,他希望她不要因为缺失的父爱而不喜这个为了爱情连性命都不要的可怜男人,他希望,她能如他一样,尊敬他、爱着他。   “在我心目中,他是个很伟大的人,我为拥有这样的亲生父亲而感到骄傲。”   听到徐昭这么说,上官无痕明显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昭一怔,抬起还挂着泪的眼睛看向他:“回来?”   他点头,道:“是,回来!你是我大宛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无人可比,虽说你现在嫁给梁帝为后,同样受人爱戴;但当初你是以朝臣子女的身份嫁给梁帝,虽说徐家的门第还算不错,可跟大宛公主的身份比起来还是差的太多;我不能委屈了你,你与梁帝的感情和睦,我也不会拆散你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重新嫁给他一次。”   “重新嫁?”徐昭诧异的看着上官无痕,难以置信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可他却像是铁了心似的,点头:“没错,是以大宛公主的身份嫁给他,这样就算是在大梁,也没有人敢轻易欺负你,就连梁帝,也不能小觑了你。”   徐昭总算是明白上官无痕话中的意思,感情他是害怕楚烨会欺负她?大梁会有人欺负她?如果她是大宛的公主,就算是有人想要给她添堵也要看清楚她身后代表的势力。   徐昭看着面前摆出一副一心要为她做主的上官无痕,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拽着她的袖子口口声声喊着‘夫君’的‘小娘子’?虽说看到他现在这副疲惫忧伤的样子她格外想念当初那个在芷凌宫的他,可是,又在看清他尽心尽力为她着想的眼神后,她又觉得心里温暖,原来被家人保护着,居然是这般熨帖安心。   徐昭发自真心的笑着,牵上他放在一边的手,在看见他因为她的牵手为微微怔愣的   微微怔愣的表情时,笑了:“哥,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的亲人,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从大梁到大宛这一路,经历了这么多,虽说磨难重重、步步凶险,可对我来讲,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因为我知道只要咬着牙走下去,我会得到一个十分疼爱我的兄长,你就是我这一路艰辛后最大的财富。”   徐昭拉紧了那双跟她一样冰凉的手指,感受到来自于他微微的震颤,接着说道:“可是,在与你兄妹相认后,我不会丢下大梁徐府的每一个人;我知道,他们对我来讲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亲属关系都没有,可是我不会忘记我是他们养大的,那个我口口声声喊了十几年的爹娘,他们把我当成亲女儿对待,教育我、养育我,给我最好的一切,对我来说,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不能分割了。”   上官无痕微微皱眉:“徐家的人之所以养育你,那是因为他们误以为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如果有一天你的真实身份被他们知道,你认为还能得到他们最无私的爱吗?”   “那我就不让他们知道。”   上官无痕一抬眉角,不悦道:“不让他们知道?你可知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认祖归宗?不愿意恢复自己锦荣公主的身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宛的公主吗?”   徐昭垂下头,默默地对着上官无痕流着泪:“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你伤心,恐怕父皇和母后也会伤心,可是哥哥,徐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丢下他们;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对他们有多重要。”对徐家来说,可以失去一个女儿,但绝对不能失去一个做皇后的女儿。   上官无痕的眼睛闪了闪,像是翻卷着温怒的海啸,声音一下变的低沉:“我怎么会不知道,徐府还要靠着你在梁帝面前继续撑下去。”   听到上官无痕这么说,徐昭虽然惊讶,但也放松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既然他都知道,那也当理解她的难处;徐家的养育之恩,徐家之人对她的真心真情,她又怎能视而不见?她虽然没有从亲生父母那里得到关爱,可是徐家的爹爹娘亲却给了她这些,她虽然没有从他身上得到兄长之爱,可是在徐家,她也有个疼她、爱她,从小就任由她欺负的好大哥;这些人都那样无私的爱着她,疼爱着她,她又怎能因为身份之别而离开他们?   可上官无痕却不是那么想,而是依然带着温怒的说道:“当初徐府的人明明知道依他们当初对梁帝做下的错事,将你嫁给梁帝一定不会得到善待,可是他们为了自己还是将你嫁出去,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全力保护?”   徐昭摇头,道:“不!哥哥!嫁给楚烨是我甘愿的,再说了,天子下达的旨意,难道你要臣子抗旨吗?不管当初他们是怀了什么样的目的将我送进皇宫,可到最后,都没有让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不是吗?楚烨对我很好,我在宫里也无人敢欺,徐府暂时保住了荣华富贵和安宁,这些都是我愿意看见的。”   听到徐昭这么说,上官无痕眼底的怒火总算是平息了不少;如果是以前,他的确是担心自己唯一的妹妹会受到欺负,尤其是那个很不好招惹的梁帝,更是让他颇为不安;可是在看见梁帝为了阿昭丢下朝政出现在大宛的那一刻,他的心总算是安了一些,也许老天真的是公平的,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却是让自己的妹妹得到了真心的关爱。   上官无痕拉紧徐昭的手,淡淡的苦笑了一声:“算了!若是真的为了你好,我又怎能忍心逼着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呢?阿昭,你是个长情的人,至情至性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我们上官家儿女的心性;你若真的不愿公布自己的身份,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大宛人,是我大宛的公主,你的家不仅仅只有大梁的徐府,大宛也是你的家。”   看着终于让步的上官无痕,徐昭含泪重重的点头;她何其有幸,能够拥有这么好的兄长。   微微冰凉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徐昭乌黑的云鬓,然后将她佩戴在头上有些歪了的凤钗扶正,上官无痕在露出一个透明淡然的笑容中,再次开口:“我带你再去见一个人。”   徐昭微征,看着神情瞬间没落下来的上官无痕,隐约间似乎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身体开始敏锐地有些发僵。   上官无痕拉着有些木然的徐昭缓缓走到后殿的一个小门处,在碰到小门上的一个手柄时,停了下来,声音陡然变的悲伤空茫:“阿昭,我不敢一个人来见他,所以才要你陪着我;他们告诉我,他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亭子口,身上落着一层冰凉的白霜,眼睛一直朝着宛城城门口的方向看着;你说,他是不是在等着我,等着我从宛城中出来,接他离开?”   徐昭觉得全身都冰冷了下来,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短短数个时辰过后上官无痕会变了这么多,原来,那么对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离开他了;这一头的发白,就是为他生的,这满眼拂不去的哀伤,也是为了他。   徐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地覆上上官无痕放在门柄上的手,然后轻轻一推……   ‘嘎吱’一声门响,小门被缓缓推开。   跟放置着父皇遗体的后殿不同,这处小屋显得格外简陋,不大的房间光线略显昏暗,从高高的门梁上垂下来一面又一面白而透明的薄纱,薄纱无风自动,如在春风中摇动着曼妙舞姿的柳枝;小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简易的单人木床,木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白衣的男子;男子似在酣睡,白到透明的脸上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红艳的嘴唇上还挂着顽劣的笑痕,挺直的鼻梁、形状极为好看的眼睛,看上去都是那般漂亮精致;可是,就是这般精致美好的人儿,此刻却只能安静的躺在这里,无声无息、让人心碎。   徐昭站在门口,在看清楚那木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后,只觉得双腿发软,顺着门框就滑坐在地上;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声呜咽却不敢大哭的声音,滚滚热泪,从她捂着脸的指缝中冲出来;她不敢去看……不敢去看……   她不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上官无痕是什么表情,更不敢去想,连她都无法承受这个人就这样离去,更何况是他……   她只觉得眼角飘过一抹纯白,跟着,就听到了沉重且缓慢的脚步声,然后,又是一室的沉静,静到听不见声音,连呼吸声都似乎没有了;就在她以为天地都要在这一片安静中归为寂灭的时候,从木床那边,传来低低的呼唤:   “无策!天亮了,我们不要睡了好不好?!”   ☆、059:相见。内设有公告,请亲们仔细看。   “无策!天亮了,我们不要睡了好不好?!”   听着上官无痕的呼唤,徐昭眼泪流的更凶,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逼着自己睁大眼睛看向房间最中间的位置,看向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上官无策,看着坐在床沿,拉着上官无策手指躬下身凑到他耳边唤他‘起床’的上官无痕。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从上官无痕的眼睛里往外掉,明明是那么悲痛的神情,可是他还是强逼着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就像是真的在呼唤这个人起床一样,声音温柔,动作小心。   “哥……”   徐昭哽咽着呼喊,她早就知道,如果上官无策出了事,眼前的这个如明月般皓洁的男子一定会崩溃的,她早该知道,上官无策将上官无痕放在了心里,上官无痕也何曾不是?!   可上官无痕像是没有听到徐昭的呼唤一样,像是在触碰着这辈子最珍惜的宝物,抚摸着指下如冰雪般细腻却又冰凉的肌肤,明明脸上已经尽力挤出最大、最灿烂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哭还叫人听了难受。   “他一直都是这么傻,傻兮兮的对我好,傻兮兮的帮助我,傻兮兮的一次又一次的不顾性命的来救我;曾经,我问过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他明明可以做一个潇洒富贵的闲王,明明可以自由如风,可是却为了我牵绊住脚步,放弃了梦想,一头扎进权欲私斗的漩涡之中,做那最不齿的人;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他笑着对我说,就当是他上辈子欠了我,这辈子要还的吧。”   “呵呵——他哪里是欠了我?如果真要说是谁欠了谁,那一定是我欠了他;是我成为他的累赘,是我让他一步步泥足深陷,最后连抽身离开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可他这个傻子却还是没心没肺的出现在我面前对着我笑,对我百般好,为我能够正大光明的离开芷凌宫而不断努力;他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我,亲手训练出来的龙腾军,富可敌国的财富,忠心耿耿的保皇党,甚至连他的命,都毫无保留的给了我;可我呢?最后却什么都没给他,还让他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这里。”   说到这里,上官无痕轻轻地躬下身,将头轻轻地搁在上官无策的额头上,黑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紧闭的眸子,似乎透过那闭合的眼睑看到了底下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那双眸子还如当初那般,温柔的、缱绻的、带着薄雾般亲昵的望向他;柔软的声音在此刻小小的、轻轻地,像是在情人耳边叮咛般响起:“无策,其实在我们离开芷凌宫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是假的;你问我有一天会不会把你忘了,我当时太担心阿昭,所以随口就答才不会记得你;现在我告诉你,其实这句话是假的,听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很高兴?我现在告诉你答案,你可要听好了,因为我这辈子只说这一遍;……无策,就算是下辈子,我也不会忘记你。”   两滴眼泪,终于在在说出最想要对他讲的真心话时下坠落下来,如晶莹的露珠滴落在那双再也睁不开的眼睑上,悄悄滑落到卷长的睫毛上,又似莹润的珍珠,让人想要阖在心底永远呵护。   上官无痕轻轻地捧着上官无策的脸,看着他宛若睡着般的容颜,一边笑着一边无声的落泪,只有那触碰在他身上的手指因为心痛、因为不敢相信而微微发颤。   徐昭扶着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虚浮无力的站起来,在来到这张单薄的木床前时,更是心口揪痛的连呼吸都是痛苦的;生前是那般意气风华的一个人,死后,却是只剩下一张这般单薄的床板陪伴着;这是何等的悲凉、何等的苦楚,如果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倒也罢了,可他偏偏又是那般可怜的人儿;这一切的命运轮回,到底是天道不公还是老天无情?   徐昭跪坐到上官无痕身边,轻轻地扶着那个因为失去最重要的人已经很虚弱的人儿,望着那如皎皎明月的面容一瞬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徐昭只觉得从心底深处感受到浓浓的无力感。   含泪的目光在上官无策白到透明的脖颈上划过,果然看见在耳侧下面有两个深深地发黑的牙印,这让她立刻想到被那小太监放出来的黑蛇。   “是白骨族,是北戎的白骨族。”徐昭含泪抬起头呀看向因为她的话而转头望向她的上官无痕:“当时在鬼哭坡上,沈正河拿出你的兽笛引诱我们,说你已经被他杀了,甚至还拿出一颗人头讲这颗人头就是你;我和无策虽然不相信,但那只兽笛的确是真的,为了心里的那一丝怀疑,无策不顾性命的冲上去想要确定,跟着就是无数箭矢朝他射来,但他还是不要命般的直往上冲,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木盒的一名太监从袖口中射出一条黑蛇,这条蛇有一双很诡异的眼睛,飞出来的同时就咬伤了无策的脖子;无策的武功那么高,就算是被箭射伤,流血过多也不会真正要了他的命,真正要他的命是那条黑蛇,他一定是中了蛇毒而死的。”   听着徐昭将在鬼哭坡上发生的惊险的一幕幕都讲解清楚,上官无痕却是一眼的疑惑;只是蛇毒吗?那为何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是,无策身上除了蛇毒之外,还有一种更为凶险霸道的毒药,而这毒药,甚至连太医署最德高望重的院史都无法判断其来历?   上官无痕犹疑的目光落在徐昭的身上,看着她含泪悲痛的眼神,忽然想到了什么:“梁帝是在鬼哭坡上找到你的?”   徐昭一边擦   徐昭一边擦泪一边点头,只当将上官无痕的话当成是对她当时人身安全的担心:“当初如果不是楚烨及时赶到,恐怕连我也要折在沈正河的手里。”   再要她回忆起当时的凶险,徐昭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重伤的上官无策,四面埋伏的弓箭手,还有那一条光是看着就浑身汗毛乱炸的危险黑蛇,当时的他们,可算是命悬一线。   上官无痕浅浅的眯着眼睛,一双悲痛的眼睛不舍得看着再也不会对他笑、与他说话的珍贵之人,伤痛的眼底忽然闪现出疯狂的旋风,不着痕迹的刮在徐昭的身上,最后又归为沉寂。   楚烨?……无策……楚烨!   徐昭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看见上官无策如冰雪般的面容时,攥紧拳头,露出坚定之色:“我的亲人,我的恩人,他们的死都跟白骨族缠上了关系;若是以前,对于这个诡异的种族我一定是能避开多远便避开多远,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上官无痕注意到徐昭口气中的森森之意,忙伸出手拉住徐昭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徐昭抬起哭红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清然一笑:“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注意到徐昭眼底闪烁的幽幽光火,对于这个刚相认不久的妹妹,上官无痕虽然不是太了解,可也知道,她心若磐石、坚韧勇敢,一旦在心里决定了什么,恐怕再无他人能轻易改变。   攥着她手腕的大手缓缓松开,然后,轻轻地用两只手包住上官无策冰冷的,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手,跟着,宛若认同般的闭上眼睛。   *   徐昭陪着上官无痕在小屋中坐了许久,直到日暮西陲、天际开始撒开红色的云彩,徐昭这才拖着一身的疲惫从上阳宫走出来。   停在宫门前的轿撵在金色的夕阳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就像是从九重天上飞下来一般,只要坐上去就能逃离这凡尘俗世。   守在轿撵边的翎羽卫看见徐昭走出来,忙快步迎上:“娘娘,回行宫吗?”   徐昭揉着有些发酸发胀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铺着红色的血丝,薄施淡妆的脸上挂着几分要人心疼的苍白和疲惫,可她现在却不想急着回行宫;无策的忽然离开对她来说打击太大,她只想一个人走走,静一静,将这个人生宛若浓墨重彩画般的传奇男子在心底的深处在好好的回忆一遍。   徐昭绕过轿撵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朝着宫城门口的方向走着,翎羽卫隔着数步在后面跟着,长长的身影投射在青色的地砖上,一点一点的随着光影的移动而跟着动着。   待徐昭不知走了多久好不容易走到宫城门口的时候,却是出乎意料的看见一个竹青色的人影站在一片霞光之中,他的身姿淡静如雪山之巅的青松,在看见徐昭出现的那一刻,嘴角染上了柔和的暖意。   “裴铮……”   *   而此刻,本该静无一人的上阳宫在徐昭离开后,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黑紫相间的缎面长靴,精致华贵的紫色锦服,再加上头顶那一顶价值连城的雕龙镶珠龙冠,在楚烨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偌大安静的大殿似乎都已染上了他身上的气息,霸道的宣示着他的存在。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就算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也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很显然楚烨就是这种人。   半阖的小门从里面被人推开,走出一个银雪无垢的白色身影,人影走动,微微晃动,眉眼中的疲惫之色竟比先才还要浓上几分,银色的发丝如一面银瀑倾泻在背后,随着走动的动作轻轻徜徉,划出如流星般银亮的光线。   楚烨在看见从后殿走出来的上官无痕时,眉心轻轻地皱了一下,在知道上官无策的遗体出现在上阳宫的那一刻他就大致猜出这件事定对上官无痕打击不小,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这个如皓月般皎洁的男人尽会因为悲伤染上了愁绪的红尘。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他真不敢相信上官无策在上官无痕的心目中,竟也占了这么重的位置。   ------题外话------   小日子来了,第一次疼的躺在床上大哭;昨天请了一天的假躺了一整天也不见好,今天打了针,勉强能写出一点先给亲爱的们看着。   字数过少,亲们不要嫌弃。   ☆、060:疑心?隔阂!   “裴峥?……”   看着面前数步之距的温润男子,徐昭怔怔的呢喃出声。   因为哭泣而发红发肿的眼睛被太阳灼亮的光芒刺的微微发疼,徐昭唯有浅眯着眸子才觉得好受一些。   裴峥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身白裘紫裙的娇美女子,只觉得她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走来一般,带着一身的光华和温暖,照亮他眼前的重重黑幕,照暖他一身的冰寒清冷。   脚步,缓缓地向她靠近,在距离她一步之远的距离停下,然后警惕的看向跟在徐昭身后不远处的翎羽卫们,自然是察觉到翎羽卫们因为他的靠近而露出不满。   可裴峥却像是不在乎一般,伸出修长略带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徐昭红肿的眼眶,指下温柔熨帖,轻轻地给她揉着眼部周围的肌肤,纾解她的不适感。   徐昭怔怔的看着裴峥,几乎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亲昵的触碰着自己,眼神略带茫然般的看着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痕的他。   直到感觉眼睛周围不再刺痛难受,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从愣神中回过味来,小腿肚子微颤,刚准备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可是在看见裴峥眼底坦然纯净的笑容时,却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又有些自作多情,便及时刹住脚步,只是微微转头,婉转的拒绝了他的触碰。   瞧出徐昭脸上的挣扎,裴峥微微笑着,一如往昔般温柔从容,关心的开口:“怎么哭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无策的死除了她,恐怕也只有上官无痕身边的心腹几人知晓吧;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桀骜不驯的男子在林瀞瑶倒台的同时便离开了大宛四处云游去了,却不知,此时此刻他正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一张单人床板上,一身白霜,清冷孤独。   想到上官无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上官无痕那一头的白发,若不是真到了伤心之处,有何至于将一个正值青年的男子折磨的一夜白发、满面憔悴。   眼角的眼泪无法控制的再次溢出,在快要滴落的时候却被裴峥及时伸出手抹去。   徐昭眨动着沾着泪珠的长睫抬头看向他,从他的眼底她看到了心疼和关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便又自己哭起来,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不问便是;只是答应我,不要再哭了,眼睛肿的这么厉害,过会儿该疼了。”   徐昭吸着发囊的鼻子,听着他的温纯暖语,终究是忍不住心底的悲伤,声音低哑的开口:“裴峥,上官无策死了。”说到这里,徐昭抬起头看向他,眼底带着留恋和浓到化不开的悲伤:“他丢下哥哥,一个人就这样走了。”   裴峥一怔,明显也是被这个消息震住,半晌后,却又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虽说我早就料到他这辈子最坏的结局就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却还是难以相信。”说着,裴峥便无奈的抬头看向被金光照射的重重宫阙,那金砖绿瓦,青柳红花,是世间无数男儿梦寐以求的;住在这里的人,几乎主宰着天下,富有着一切,可是谁又知,在这荣华富贵的背后,堆积着如山般的骷髅,流淌着如海般的鲜血。   “阿昭,不要难过;上官无策那般智勇,恐怕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样的结局,既然他活着的时候便无所畏惧的选择踏上这条路,死后,我们也该尊重他的选择;最起码,他无怨无悔。”   徐昭悲伤地摇着头:“他是无怨无悔了,可我哥哥该怎么办?他是痛快了,双手一撒无知无觉得去了,但独自活下来的人呢?要怎样承受他离开后的悲伤和想念?尤其是哥哥,你要他怎么安心的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天下?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至尊之位是自己最珍惜的人用性命换来的,这把龙椅,他还能坐的安稳吗?”   面对徐昭的质问,裴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双永远明亮的眼睛带着点点光芒如夜色中蒙着薄薄雾气的清月,温凉的落在眼前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子身上;温柔的眼底闪过复杂、挣扎,最后变成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坚定。   他安静的陪着徐昭,双手负立在身后,微微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一切繁华富贵;今日一切尘埃落定,当日光再次倾洒大地,早已覆盖了昨夜的凶险和凄冷;清风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明亮赶走了夜幕冲冲下的机关和算计;除了偶尔能从低头疾步行走的宫侍脸上看到还未来得及退去的惊恐,恐怕谁也不敢相信,昨晚一夜,大宛的天已被颠覆的翻天覆地。   一切丑陋的、锥心的真相被无情的挑开,所有人都像是海面上被吹积起来的泡沫,无助的、被动的随着大浪和海风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裴峥长叹一口气,悄步移到徐昭身边,声音低沉:“阿昭,逝者已矣,我们除了缅怀,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前看;因为对于死去的人,不管我们伤心也罢,祈求也罢,落泪也罢,对着苍天大喊不公也罢,死了就是死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徐昭顶着红肿的眼睛看向裴峥沉静的侧脸,他的声音静静徐徐,可是她知道,他此刻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那对被王氏和命运生生折磨迫害,最后不得不阴阳两隔的苦命恋人。   裴峥深吸一口气,似乎没觉察到徐昭投向他的眼神,继续说着:“或者说,这些应该是我们命运中必须承受的,自古以来,至尊之位从来都不是这么   尊之位从来都不是这么好得的,流血和牺牲就像是必要条件,谁也躲避不了;上官无策可能就是看透彻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坦然;至于上官无痕,如果他真知无策之心,又怎会辜负与他?诚如你所讲,这个至尊之位可是最真爱之人用性命换来的,他珍之爱之、护之佑之犹恐不及,又怎么允许让只堕落?”   说到这里,裴峥眼底像是燃起了两把簇小的火把,转过头,照亮在徐昭的身上:“你应该相信上官无策,他用尽全身力量去保护的人不会是个庸才,更应该相信自己的兄长,大宛交到他手里,他一定会将其引到正途上;只是……”   徐昭波澜悲伤的心被裴峥的话安抚了不少,可是忽然听他话锋一转,眉宇间似乎夹杂了几分不明和晦涩,忙开口,问:“只是什么?”   裴峥看向追问的徐昭,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最后却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摇了摇头,说:“应该是我多想了,没什么。”   徐昭蹙眉,裴峥越是这个样子她越是觉得有问题,很不安,所以忙上前一步,甚至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语气迫切:“你认为我现在还是以前那个好糊弄的傻姑娘吗?有什么话就快说,你这个样子更让我心生不安,只会叫我胡思乱想。”   看着她紧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裴峥的眼底一片温柔,嫣红的嘴角微微的向上勾起一个如春风沐雨的笑容,声音更加温柔,一双眼睛直看着眼前的人儿,似乎纵然天地寂灭,他的眼里、心里、乃至于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上官无策聪颖过人,步步心机,几乎难有人匹敌;他如果一旦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应该也清楚一旦上官无痕知道自己身死的消息,一定会大受打击。”裴峥语气委顿,道:“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上官无策又怎么舍得让放在心上的人伤心呢?我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一定会乖乖的找个地方躲起来、藏起来,穷极最后一分力气,将自己的遗体保护的好好地,万万不能出现在至亲至爱之人的面前,让他悲恸伤心。”   裴峥的话点到为止,可徐昭却敏锐的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最清楚上官无策对上官无痕的心思;正如裴峥所说,按照无策的性格和对大哥的珍爱程度,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尸首出现在大哥面前狠狠地刺激他的;再加上她在从行宫来见大哥之前,楚烨明明告诉他无策是出去云游了,一个云游的人,怎么会一转眼就把自己的尸首抬到了这辈子最想要保护的人儿面前让他面对如此锥心刺骨的真相?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徐昭紧抓着裴峥衣袖的手像是脱了力气一般,‘哗’的垂落下来。   经过了这么多变故,亲生经历了如此多的阴谋诡计,现在的徐昭已然多了几分敏锐和洞察世事的能力。   试想,如果无策的尸首不是大哥派人找回来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再想,谁这么做了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徐昭的脸色瞬间苍白,因为消瘦的脸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一瞬间呈现空茫之色,然后在征楞间、呆呆的望向行宫的方向。   桃花瓣的红唇呢呢喃喃,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听见她在说什么?亦或者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怔怔的睁着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像是一个失去生命力的木偶,安静到诡异。   注意到徐昭的异样,裴峥亦如往常一样沉静的陪在她身边;只有那背在身后的手指,略显紧张的攥成了拳头。   *   上阳宫内   楚烨眉心微蹙的看着一头白发的上官无痕,洞察世事的眼瞳里面,闪过几分愕然,同样也闪过几分意料之中。   “听说上官无策的尸首,此刻正在这里。”楚烨开门见山,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要知道,在阿昭前脚刚离开他,后脚翎羽卫匆忙汇报暗地掩埋的上官无策的尸首不知被何人掘了后,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往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最坏方向发展了。   那人能绕过翎羽卫的耳目,找到他们精心安葬的上官无策的墓地,甚至不惜做出掘坟此等恶行,不用想就知道这后面正在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可惜现在那些人的行踪翎羽卫还未掌握,也正是如此,让楚烨警铃大作,不得不亲自来见一见上官无痕,好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经过大悲大痛的上官无痕神色木然,尤其是在面对楚烨时,更是冰冷到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雕塑;缓步款款的来到他面前,慢慢开口:“本宫想在回答梁帝的问题之前,以大宛未来天子的身份问梁帝一个问题,不知梁帝可愿成全?”   楚烨看着这样的上官无痕略显讶异,虽说他只与上官无痕见过短短的一面,可也正是这一面,让他大致知道上官无痕也绝非是一个普通之人;这样的一个人物在这个时候问他问题?   楚烨面色沉静,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他纵然不太明白上官无痕会问他什么问题,依然表现从容,贵气逼人。   “请问。”   上官无痕白衣翩然,精致无双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灼人般的锋芒:“御医和验尸官同时对本宫说,无策的身上除了蛇毒之外,更有一种极为霸道罕见的毒药,听说这种毒药百年前曾出现过,后来因为实在是毒性凶猛,所以被终止;如今能够拥有此等无药可解的毒药之人,除了百年世家之人,就是身份超然之辈;本宫想问一问梁帝,根据本宫提供的线索,您可有其他的看法?亦或者是,可以帮助本宫将杀害无策的真正凶手找出来?”   楚烨神色沉静:“太子也说了,这种毒药世所罕见,虽说朕见过天下无数奇宝,可这种要命的东西,朕还真是不知。”   “当真不知?”   “不知!”   ------题外话------   终于在手术过后,漫漫圆润的滚回来了。   这段时间,感谢亲爱的们的支持和理解,突然之间病倒上手术台,也是把漫漫吓得不行,同时也是将家人吓坏了,虽说经历了病痛,但也收货了意外的友情,更是从亲们这里得到了很大的体谅,漫漫无限感激。   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将以更精彩的故事来回馈亲们,抱抱!亲亲!愿亲爱的们身体健康,远离疾疫。   ☆、061:夫妻情话   “当真不知?”   “不知!”   四目相对的两个人,皆带着令人敬畏的王霸之色,眉宇之间,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之气更是令寻常之人望而生畏、心生尊敬。   只是,一步步从夺嫡之争中挣扎走出来的楚烨则更带杀伐之气,相较于他,上官无痕则显得温和清润许多;润如无声,正是他独有的气质。   上官无痕仔细打量着楚烨的神色,几乎连他的一个眨眼动作都不放过,半晌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看着从广厦外照进来的明亮日光,直言不讳道:“本宫还以为梁帝能够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案,但现在看来,终究是本宫想的太简单了。”   说着,上官无痕就在原地踱走了两步,继续道:“最后跟无策在一起的人是梁帝的人,甚至还是你通知本宫去见了无策的最后一面,所以本宫就……”   “太子是怀疑上官无策的死跟朕有关。”楚烨随意的接过上官无痕的话,似乎对他遮掩言说一点也不意外。   上官无痕回眸,安静的看着楚烨,无言中算是苟同了他的话。   楚烨看他默认的神色,哂笑,道:“太子要相信,朕若是真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见,纵然太子有通天的本事,别说是那人的尸首了,就是连消息恐怕也是寻不到半点。”   上官无痕蹙眉,似乎对楚烨的自信和张扬略显不满,可眼神中的严肃之色也泄露出他从不敢小瞧眼前之人的意思。   “不是梁帝所为,那就再好不过了。”上官无痕直言道:“宛城的一举一动、错综复杂,想必梁帝也是只知甚清,更应该清楚无策对我来说,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如今有人杀害了他,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刚才直言询问梁帝,也是不想让阿昭夹在中间为难。”   楚烨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警惕的眸子警戒十分的紧盯着上官无痕;这个因为珍贵之人骤然离世而一夜之间白了青丝的男子,在经历过大悲大痛后居然能够让自己用最快的时间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将这件事想的如此透彻,可见心智非凡。   “阿昭是我唯一的妹妹,更是在扳倒林瀞瑶这件事情上为我出了大力,与情与理,我都不应该委屈了她;无策的骤然离世让我们都痛彻心扉,如果这件事跟梁帝没有关系,一切自然是不会有所改变,但如果……”说到这里,上官无痕蹲了一顿,道:“我不愿意让阿昭受到一点委屈,更不愿意看见她因为我们二人而受到半点磨难,想必梁帝呵护阿昭的心,也当是如此的。”   楚烨道:“这是自然。”   *   回到行宫中,徐昭就像是被人拽走了魂魄一般呆坐在软榻上怔怔出神,直到楚烨从外面走进来,都不知道。   楚烨站在门口看着征楞出神的徐昭,敏锐的察觉到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虽说一直担心的事已有暴楼之态,但他还是希望在事情没完全恶劣之前,还是不要与她讨论比较好。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楚烨掩下眼底的担忧之色,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就缓步朝着徐昭走过去。   听见动静,徐昭总算是回过神,抬起头就看向已经走近前的楚烨,看他拉起自己的手蹲在自己面前,这才察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是冰凉一片,掌心中尽是黏腻的冷汗,被他这样抓着,才像是找到一点点温度,极为渴望的想要靠近,可在这个想法刚从心底生出来,又被她深深勒住;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甚至想要逃离他的碰触。   对上徐昭空洞中略带着惊怕的眸子,楚烨的心‘咯噔’了一声,看来在宫里应该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要不然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徐昭想要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来,可楚烨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就见他霸道的拉紧了她的手,甚至到最后干脆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露在怀里的同时让她亲昵的坐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双臂一圈,像是保护最珍爱的宝物一般,将她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被楚烨这样抱着,徐昭自知凭她的力量是挣脱不开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挣扎?   “上官无策死了,你知道吗?”徐昭转头看向楚烨,清亮慧黠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似乎在注意他的神情。   楚烨眉目不动,道:“这个消息在你进宫后我就已经知道了。”   徐昭眼带锋芒的看着他,眼神之中带着明显的质问:“可你明明告诉我,无策出去云游了;已经云游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一具尸体?”   “阿昭,你是在质问我吗?”   楚烨同样凌厉的眼神看的徐昭不由得有些发虚,她对楚烨的怀疑出自于自己的揣测不安和裴峥简单的几句话;虽说她的这份怀疑来得有些牵强,甚至是有些没有道理,可是她就是觉得无策的死跟楚烨有关。   她不会忘记楚烨对无策的敌意,更不会忘记无策对大哥来说有多重要;对于上位者来说,往往都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策的离世只会对大哥造成不可估计的伤害,如果楚烨有野心,想要利用无策的死亡大做文章,可想而知,大哥将会面临什么,大宛将会面临什么?   眼眶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看着徐昭突然变红的眼圈,楚烨无奈的长叹一声,伸出手轻轻地按压着她红肿的眼眶,一改先才语   肿的眼眶,一改先才语气的凌厉,言语无奈温和道:“阿昭,你该相信我,就算是冲着你,我也不会做出真正伤害上官无痕的事;上官无策的离世只能是个意外,你也是亲眼看见的,他被毒蛇咬伤,我们无能为力。”   听到楚烨这样说,徐昭恍然间像是被一道金光劈中一样,鬼哭坡上发生的一幕幕像是被分切成了无数个片段,不断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往下落,她抓紧他的衣领,将脸埋在他怀里痛哭出声:“对不出楚烨,我不该怀疑你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埋在自己胸口哭的像个无助孩子的徐昭,楚烨也是满心满眼的心疼;眼底闪过挣扎,可最后还是被理智压下;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徐昭随意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一声声的安慰:“我没事的阿昭,真的没事!——刚才是我语气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有些生气,你我夫妻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可你应该相信我,不是迫不得已我是万万不会让你受半分为难;我能够理解你为何会怀疑我,毕竟我和上官无策不和是事实,他的死亡对我来说、对大梁来讲都算是一个好消息,大宛有他在,百废待兴指日可待,有这样一个对手,不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可纵然如此,我依然不是那种卑鄙小人,他上官无策是能力卓著,可我楚烨也未必会怕他不是吗?”   徐昭窝在楚烨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她从未否认过;他楚烨是什么人?能一步一步的走上那个至尊之位,可见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徐昭的难得乖巧很是取悦楚烨,见心爱的小姑娘柔柔软软的趴在怀里,因为伤心而哭的一抽一抽的小肩膀,再配上一对哭的又红又肿的大眼睛,活似一只软绵绵的白兔子;本来从上官无痕那里带来的一点担心早就在此刻消失的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一腔温柔无处发泄,只能轻轻地亲吻着她软软的头顶,嗅着‘白兔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清香。   “阿昭,我们回大梁吧。”   徐昭本来还趴在楚烨的怀里愧疚难过,忽然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抬起头的同时,眨巴着酸涩的眼睛,询问:“回大梁?现在吗?”   楚烨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点头:“我们离开大梁已近有一段时日了,尤其是你,如果再不回去亮亮相,恐怕徐家的人就要直冲朕的勤政殿了;阿昭,我知道你刚找到亲人,对上官无痕有很多不舍,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不愿意离开他,但是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大梁的皇后,你的身上也有责任明白吗?”   徐昭吸着发囊的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将头依赖性的往楚烨的胸口上一靠,软软的说:“都是我连累的你,让你堂堂一国之君抛下政务,跑这么远来找我、保护我。”   楚烨宠溺的在徐昭的鼻尖上轻轻一刮:“看来我的阿昭还不算是白眼狼,也算是明白我的苦心啊;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要好好地对我好?报答我呢?”   徐昭立刻一本正经起来:“好!报答人还不简单嘛,你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去做。”   看怀里的小姑娘一副傻兮兮的认真小模样,楚烨更是心情明朗,将怀里的小姑娘抱的更紧,凑到她耳边,暧昧的说了一句:“朕的皇后要报答朕呢,那朕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不如这样,给朕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太子,好不好呀?”   楚烨暧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徐昭的耳边,惹得她冰雪般晶莹的颈部肌肤立刻变的娇红,宛若桃花树上绽放的娇嫩花蕊,看得人眼睛只发热。   徐昭知道楚烨这是在逗她,娇羞的在他怀里撒娇耍赖,跟着又像一只羞于见人的鸟儿,再次扎进他的怀里,恨不能将整颗脑袋都埋进他的胸口,再也不要出来。   被徐昭的羞涩惹笑,楚烨紧紧地抱着她怀里的小姑娘,更加使坏道:“咱俩都是夫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呢?也不知道是谁在我们第一次的时候对我说了句‘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句话可是把我打击的不轻;阿昭,你要不要再试一试?我们再重新补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好不好?这次我保证,绝对保质保量,让你毕生难忘!”   ☆、062:以爱为名   虽说刚经历了上官无策骤然离世的悲痛消息让徐昭大受打击,但是在楚烨又是宽慰又是调笑的言语中她总算是渐渐恢复平静,又被他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抱的折腾了一会儿,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下来;到最后,居然慢慢的合上眼睛悄无声息的进入梦乡。   楚烨正兴致高昂的抱着怀里心爱的小姑娘又是亲又是噌,身上的火早就被撩拨起来,想起当初他们在一起时那**蚀骨的一夜,更是恨不能在下一秒就剥了怀中娇人的衣物,将她按在怀里好好地心疼个够才行。   只是,等他恋恋不舍得在徐昭的胸口一下一下的落下一个个暧昧的亲吻时,怀里娇人安静的举动和绵长的呼吸让他立刻从快要失控的情绪中抽回神志,抬起一双带着**和爱欲的眼睛看着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显然是睡着了的小女人;差点被气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在与自己的夫君快要行那亲密之事时,居然丢下他不管,自己入睡了?   楚烨哭笑不得的看着怀中睡的很沉的娇人儿,目光心疼的落在她略略发青的眼眶周围,干净修长的手指温柔的触碰着那宛若婴儿般细嫩的肌肤,语气有着说不出的宠爱和柔软:“看在你这段时间辛苦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但下次你再敢丢下我一人提前入睡,后果自负。”   明明是要挟人的话,此刻被他说出来哪里还有一分胁人之势?分明就是喜欢到了极点,宠爱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半点杀伤力。   楚烨将徐昭抱回内殿的床榻上,将她掖好了被角又坐在床沿边怔怔的看着徐昭许久后这才缓步走出内殿;脚步一转,回到殿前。   殿前,由素玄带领的数名翎羽卫动作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责罚。”   楚烨一扫先才脸上的温柔之色,这时的他,不是在心爱的妻子面前温柔多情的丈夫,而是指点江山、霸气尊贵的一国之君。   双手背在身后,楚烨目光锐利的看向跪在面前最忠心的属下:“还没查到究竟是谁将上官无策的遗体送到上官无痕身边的吗?”   素玄口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是属下办事不利!”   “你当然办事不利!”楚烨低声怒喝道:“朕是怎么交代你们的,上官无策的遗体绝对不能暴露,可是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被人暗中跟踪追查到上官无策的墓穴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让人把坟墓给撬了,又把遗体运送进宛城?这还不够,此时我们居然连是谁做的这件事都不知道?哈哈——不愧是朕的翎羽卫,好本事!真是好本事啊!”   素玄等人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羞愧之色,他们当然知道身为天子的翎羽卫这件事已让他们颜面扫地,此刻皇上没下旨处死他们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翎羽卫们此刻越是羞愤难当,越是在心里憋着一口闷气。   他们可是在皇上是皇子的时候就跟随在身边的,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没想到鹰捉多了此时却被鹰啄了眼;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如果被他们找到那些人,看他们不扒了那帮混蛋的皮。   楚烨虽然动怒,但也知道为今之计生气已是枉然;很显然那个背后将上官无策遗体偷出来的人一定是存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现在来说,那人的目的恐怕已是达成到一半。   上官无策的死让上官无痕伤心不已,更是让上官无痕怀疑了他,更重要的是,虽说阿昭对他的戒心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可是事实的真相是上官无策的死亡他参与其中;如果这件事让阿昭知道,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恐怕不再是巧舌如簧就能避开的风浪。   虽说他是为了保护阿昭才毒死的上官无策,可是这个理由、这个真相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阿昭的。   那人或许早已洞若观火的察觉到了一切,然后知晓了他的顾虑,所以才敢拿上官无策的死亡做文章,为的就是让阿昭和他之间产生隔阂的同时,再让大宛嫉恨上大梁。   想到这里,楚烨不禁有些头疼,形状极好看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抿出一个苦笑的笑容来;没想到那个上官无策生前让他不敢放松警惕,死后还是能给他惹出这么多的麻烦;祸害二字用来形容他,只怕都是最好的称赞了。   楚烨深吸一口气,看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素玄,道:“加紧派人继续追查是谁在背后暗做手脚,再有,着人准备一下,近两日朕便与皇后回大梁。”   素玄忙一口应下:“属下遵命。”   “等等——”   看着欲要退下去的翎羽卫,楚烨出声叫住他们:“派人查一下镇国侯府世子裴峥这两日的动静,一定要事无巨细。”   素玄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裴世子?”   楚烨提起裴峥,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素玄自然清楚他们这位英明神武的天子为何如此不待见这位温文尔雅的世子爷,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可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们家皇后娘娘,那简直就是最客气的褒奖了;跟在皇后身边这段时日,素玄深切的体会到一个真理,那就是:对天下人来说,做皇上是一件挺难的事儿,可是跟这件难事儿比起来,做他家皇后娘娘的夫君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试问普天之下还有比他们家皇帝陛下还要苦逼的丈夫吗?也不知皇后   的丈夫吗?也不知皇后娘娘从哪儿来了那么多烂桃花,天天都很有红杏出墙的架势,有一个如此不让人省心的女人,也难怪他们家皇帝陛下连江山都来不及管了,骑着神驹飞奔千里来‘捉奸’;啊不是!是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作为皇后娘娘在当姑娘时倾心相许的裴世子,也活该他被皇上当成头号‘情敌对象’;谁让他当初差点就娶了皇后娘娘当世子妃了呢。   素玄在心里很是滋滋有味的八卦了一顿大梁国最风云人物的帝后三角恋,立刻就将刚才因为办事不利而产生的羞愧感忘到他姥姥家去了;连抬起头看着皇上略带阴沉的表情,都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   只是,这件事既然可能牵扯到裴世子,素玄也不敢随便打马虎眼;那可是镇国侯府的世子爷,在大梁京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对付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情意慢待。   *   这边行宫中几乎人人都揣着一盘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那边裴峥暂时下榻的小院里,却是迎来了一个颇为意外的客人。   看着一身缟素,脸色苍白的沈凝香,裴峥微微皱了下眉心;自从沈清河死后,清河王府几乎是立刻就被抄没,王府中昔日矜贵的主子小姐们不是被打下大狱就是死在了官差们的水火棍下;看着一夜间没落的清河王府,谁敢相信这里曾经居住着大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个人,谁又敢相信一座百年王府眨眼间就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沈凝香之所以能够在清河王府被抄没后还能独善其身,也是上官无痕看在这些年来她暗中相助的恩情,但这些恩情并不能抹杀清河王这么多年造下的罪孽,更不能救出那些为虎作伥的邪恶该死之人。   只是,让裴峥颇感意外的是,沈凝香为何来找他?   站在亭亭小院中的沈凝香就像一朵经历了风雨袭击的小白花,憔悴到惹人心疼,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也布上了无法抹去的哀伤。   处于当初在清河王府她对自己的照顾,裴峥对她还算是客气几分,叫人搬来了椅凳,端上了暖茶和点心,准备招待她。   只是,沈凝香却没有走上前,而是扶着自己残障的腿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情的眼眸里,含着悲情的眼泪:“世子,请你帮帮我。”   裴峥没想到沈凝香会来这么一下子,忙快步上前欲要搀扶起来,可这丫头却像是犯了倔劲儿,硬是跪在地上不起:“世子,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能帮到我了,我想见无痕哥哥,求你带我进宫见一见无痕哥哥吧。”   裴峥松开手,看着仰起头一脸湿泪的沈凝香;在清河王府中他就从阿昭的口中得知这位凝香郡主可能暗中倾慕上官无痕,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冒着危险在私底下多次照拂;本来他对这番话还有几分怀疑,可现在来看,竟是真的。   “沈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个时候恐怕上官无痕也并不愿意看见你。”   沈凝香眼角硕大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落,将她苍白的脸色衬得更加可怜娇弱:“我知道,无痕哥哥他恨我父王,可是……我很担心他。”   看着沈凝香楚楚可怜的模样,裴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跟着慢慢直起身,清润的眼底带着要人看不明白的秘密:“他只是恨你父王吗?”   “……”沈凝香怔住,愕然。   裴峥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我听阿昭说,在鬼哭坡上沈清河拿出了一只兽笛,而那兽笛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有,一个在你身上,还有一个就在上官无痕的身上;阿昭说,那个兽笛她可以肯定不是属于上官无痕,而是你的;当时她还担心你是受到了自己父亲的胁迫,可能遇到了生命攸关之事,才会迫不得已的拿出来;但我觉得,也许会有另一个解释。”   沈凝香苍白的脸色此刻已变成了惨无人色的蜡白,甚至连微微带着血色的嘴唇都失去了颜色,成为了淡淡的青色;一双圆圆有神的眼睛睁的极大,似乎像是在听见鬼魅只说一般,神色惨然惊怕到了极点。   裴峥却像是看不见她的惊惧一般,神色从容道:“人心啊,是这世上最心怀叵测的东西;一念之间能够救人,一念之间也能杀人于无形;阿昭是很善良的人,她不擅长用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摩他人,可我不是,因为你我是很相似的一种人,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甚至能够原谅;可是你认为,如果被上官无痕知道真相,他能够宽恕你吗?”   “不!不……”沈凝香恐惧的摇着头,硕大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落下来,伸出手紧紧的抓着裴峥的衣袖:“不要说,不要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裴峥看着眼前这无助可怜的女子,眼底闪过悲悯:“看来,真的是你主动将兽笛交出去的。”   沈凝香痛苦的捂着脸痛哭,天知道,她是真的后悔了,真的害怕了。   “你放心,将真想说出去与我来讲也没什么好处;我之所以将这件事当着你的面提出来,就是告诉你,不要再去做那飞蛾扑火之事,既然上官无痕不知道真相,你就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不要再靠近他,不要再去想着他,因为只有这样,在他心目中你还算是干净的。”   沈凝香从手中抬起满是泪的脸:“为什么要帮我?”   裴峥深吸一口气,俊美无铸的脸上绽放出宛若夏花般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如罂粟一般,带着毒,也带着绝望。   “因为我们很像,为了心爱的人,可以灭绝人性、百折不饶。”   ☆、063:离开大宛,归朝   一旦决定回大梁,楚烨和翎羽卫就立刻着手去做,不出两天就收拾好了一切,随时就能离开大宛。   徐昭以为楚烨之所以这么快的速度是因为着急回去坐镇勤政殿,却不知他之所以如此着急的想要离开大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多留在这里一天就可能多增加一些变数。   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上官无策‘消失’,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确实恰恰相反,现在情况不如当初想象中的那般明朗,又是在别人的地盘,纵然他楚烨雄才了得,也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他上官无痕还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与其被动的在他人的地盘上处处受限制且随时提心吊胆,还不如及早回到自己的地盘,到时候不管是追查背后捣乱之人还是做什么,都会比现在来的顺畅。   徐昭在这两日之内又进了一次宫,经过大悲大痛之后,上官无痕很快就冷静下来;更确切的说是上官无策的死虽然给他造成了打击,可为他报仇的信念却又在悲痛过后瞬间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在没有找到那个真正给无策下毒的幕后黑手,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先倒下来。   大宛的朝堂虽然被林瀞瑶那个妖妇折腾的乌烟瘴气,但好在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保皇党;如今妖妇铲除,保皇党一跃成为中流砥柱,也算是在第一时间帮助上官无痕稳住了朝堂;至于朝堂之外,随着镇北军大元帅段清的回归和镇北老王爷段逸的出现,四十万嫡系镇北军尽数归于麾下,而原本还想趁着大宛朝堂大乱想要趁火打劫的一些心里不纯的地方军将领亦或者是盯上大宛这块肥肉的他国国君,在面对士气高昂、战斗力不弱的镇北军时,都聪明的选择了偃旗息鼓。   趁火打劫固然是个很不错的法子,可谁会闲了没事干的跟正是气势高涨的镇北军正面冲突?一时间,本是不安躁动的大宛边陲也渐渐稳固下来;还真是应了大宛百姓常挂在嘴上的那句话,国有镇北,家国不灭;这样的话。   *   上阳宫内,常年喜穿白衣的上官无痕早已退下了那素净的白衫,而是换上了明黄色的储君黄袍,只是在黄袍外,罩了一层麻衣,束着银白色长发的金冠上也包裹着麻布。   看着上官无痕的这身打扮,徐昭自然知道他这一身装束是为了谁;虽说她一直很怀疑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在以前还很想八卦的想要追问一下大哥他对上官无策的真正态度;可随着那人的离去,她也不想再去问了。   在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只要记在心里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去说破;更重要的是,不管他上官无策是什么样的人,她徐昭认可他,有这一条理由就能抵得过一切。   上官无痕知道徐昭的来意,从龙椅上走下来,略带疲惫的眼睛满是温和的看着眼前他这辈子仅剩的唯一亲人,思绪像是飘回到了他们初次相见时的场景;皎皎月光下,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一身利落的侍卫装束,晶亮的大眼睛在夜色中宛若宝石般熠熠生辉;在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开心、多高兴;自从在无策口中听说他可能还有一个亲妹妹的时候,他就日盼夜盼,希望能够与她早日相见,可一旦亲人相逢,他却又有一股莫名的胆怯,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却不知该从那句话开始说起。   想问她这些年来过的好不好?   想问她愿不愿意认他这个没出息的兄长?   甚至想要问他,愿不愿意叫他一声大哥?   太多太多的话像是躁动的气流一样不断地在他的胸口乱撞,到最后,他却是心里一转,像是变成了一个顽劣的孩子,拽着她的衣袖喊了一声‘夫君’,淘气的与她逗着玩。   直到今天他都想不明白平日严肃的他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如此神经质,也许是近亲情更怯,也许是真的高兴疯了。   是啊!他是应该高兴的,他的妹妹一直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如今他之所以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舞台上,她功不可没。   上官无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送到徐昭面前:“阿昭,这是为兄给你的礼物,你且收下。”   徐昭看着上官无痕手心的匣子,只见那东西差不多有他的掌心般大小,似乎也并不是很重,瞧上去并不太起眼,可那雕刻着双龙腾云的红木匣子却让徐昭有些不太敢接,总是觉得这里面一定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看出徐昭的心思和顾虑,上官无痕笑了笑,主动拉起手将红木匣子放到她的手里,道:“接着,这是为兄唯一能够给你的,不要拒绝。”   徐昭看着掌心之物,“这是什么?”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打开盒盖,却被上官无痕一把按住。   “先不要打开。”对上徐昭询问的眼神,他继续叮嘱道:“阿昭,答应我,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   徐昭怔住,为用这般严肃口气与她说话的上官无痕怔住:“为何?何为迫不得已?”   上官无痕缓缓抽回手,依旧是一眼温柔的看着面前他唯一的亲人;曾经,他以为自己只要站的够高、够强,就能保护自己这辈子最想要保护的那些人,可是,等他真的站的够高了、足够强大了,那些人却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他;先是父皇,跟着是母妃,他的弟弟妹妹们,还有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们,最后——是无策!   如今,他只剩下眼前的唯一亲人了,他   眼前的唯一亲人了,他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绝对不会再让这唯一的亲人再离开他。   上官无痕眼前一闪而过楚烨精明桀骜的模样,那样一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就能随意驾驭的;他相信楚烨对阿昭的心,可是他不相信在权利利益的驱使下,这个人间帝王能够保住自己的初心,始终如一的待阿昭一心一意;尤其现在阿昭的身份又是这般特殊,他必须要做出一些打算。   上官无痕伸手抚摸着徐昭柔软的发顶,缓缓说道:“待有一日,你山穷水尽、进退维谷、死绝面临的时候,再打开这个盒子。”   徐昭睁大眼,难以相信会从上官无痕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山穷水尽?   进退维谷?   死绝面临?   忽然间,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在暗道的地宫中,林瀞瑶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大声的诅咒她时的模样和神态;那一声声凄厉的声音,充满憎恨和恶毒的词语,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她的心口,让她不得不警惕在乎。   徐昭慢慢抓紧手中的红木匣子,肃声回答:“好,大哥请放心,我听你的。”   上官无痕一笑,本是还带着疲惫神色的眼瞳煞那间绽放出万花芬芳,如樱吹雪般令人炫目。   这少时日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经历过悲痛之后绽放出来的笑容;而这般笑色,似初阳升起,如冰雪消融,让徐昭看了都不觉微微扬起嘴角;只是,那时她光顾着看他脸上绽放出来的笑痕,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底被强制压抑的情绪;所以,当未来的有一天在她听到那声噩耗时,后悔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脸上难以抑制的悲伤。   那时,不管她如何歇斯底里、嘶声力竭的对着大宛的方向呼喊着他的名字时,这个跟她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再也不能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她,用宽大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用满是清香的怀抱抱着她,用顽劣淘气的语气喊着她‘夫君’了。   *   徐昭离开大宛的那一天,是一个天高云阔的日子。   因为对于她身份的保密,宛城中的不少人只是知道她是大梁的皇后而并不知她还是大宛的公主,所以在离开大宛时,上官无痕率领重臣亲自送大梁帝后离京,朝中的那些臣子们也并未对徐昭有多少留舍,甚至还有不少人暗中开心着这大梁的这对帝后总算是离开大宛了,要知道他们在一天,他们一天都睡不好个囫囵觉。   相较于他人心中盘算的那点小九九,徐昭却是满心满眼的不舍,直到坐回到马车里,靠在楚烨怀里时,依然是眼角含泪,想要伸出手去撩开车帘再去看一看那站在百官之首的亲人;可还不待她的手触碰到车帘子,就被另一双大手牵回来。   “别看了,再看也阻止不了我们要离开的事实。”   徐昭回眸瞪这个不懂她心情的臭男人,将手攀在他的脖颈上,亲昵的勾着他:“是啊,我就这样被你拐回去了,以后你若是欺负我,大哥远在大宛,都没办法帮我出气了。”   楚烨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还敢说没有?”徐昭‘腾’的一声坐起来:“还记得我们刚刚大婚时,你可是成天给我脸色看呢。”   想到自己过去做下的事,楚烨一时也有些语塞,可是,被她提起宫内之时,顿时就让他想起此刻住在宫里的那个人;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要找个时间给她说一说那人的存在。   ☆、064:后妃   当初从大梁来大宛,因为要避开林瀞瑶的追杀堵截所以在她的号召下,带领着段逸和他的黑鸦队们一路又是过雪原又是渡沼泽的,一路风尘仆仆千辛万苦这才来到了大宛;如今随着楚烨回朝,自然是不用再去走那条凶路;一路上官道笔直,翎羽卫护送,如果不是楚烨心急赶紧回到大梁,一路上时间赶得比较紧,她还真想闲闲散散的一路游山玩水回去。   并不是很宽大却颇为舒适的马车里,徐昭正心情颇佳的揉着怀里的元宵;小家伙被她抚摸的一个劲儿的打呼噜,逗得坐在一侧养神的楚烨不止一遍的斜眸看这疲懒舒服小家伙。   徐昭给元宵顺了会儿毛后,终于将目光落在楚烨的身上:“按这速度往大梁赶,恐怕出不了三五天我们就能回到大梁境内,明明都快到家了,我怎么看你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楚烨晃动了一下一直拿在手里却没有翻动一页的书册,瞅着心思敏锐的徐昭:“我哪有不高兴了?我高兴的很。”   “说谎。”徐昭下巴一抬,示意他手中拿着的书册:“这本书从离开宛城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拿在手里,可这么多天过去,你说说自己看了多少页?如此心不在焉,难道不是有心事?”   被徐昭一语中的,楚烨虽然面色平静,可心跳却忍不住猛跳了几拍;关于那件事,在这一路上他有很多次机会想要告诉她,可是每次话都喉头了,在面对徐昭灿烂放松的笑容时又被他一遍又一遍的忍了下来。   第一次希望回去的路能够漫长一些,这种逃避的想法,二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   见楚烨欲言又止,徐昭将眯着眼睛打呼噜的元宵抱放到一边,半蹲跪在楚烨面前,双臂支撑着趴在他的膝头,眨着明亮的眼睛,笑嘻嘻:“看来是真的有事。”说着,她又古灵金怪的脑袋一歪,继续道:“而起可能事情还与我有关系,对不对?”   楚烨再次被徐昭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冰雪聪明所震撼,没想到他的小姑娘还真是大智若愚,聪明的时候的确能让人刮目相看;看来此次大宛之行让她长了不少见识,也算是不枉吃了这么多苦。   楚烨宠溺的伸出手刮了徐昭的鼻子一下,看她像是小松鼠一般可爱的皱着鼻子,心都跟着快要化了:“阿昭,我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但你要答应我,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徐昭挑了下眉角,一双眼睛亮的水汪汪的:“呦!看来这件事你做的还挺不厚道,对不起我呀?”   楚烨抿唇不语,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明艳鲜活的小姑娘;第一次生出后悔之感,如果当初他能够再有耐心一点,或许真的可以想到其他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徐昭瞅着楚烨黑沉沉的眼睛,只觉得他此刻像是被重山压在背上,似乎都快要将他骄傲的脊梁压弯了;这样的他,可是她从未见过的,难道是……   徐昭一下支撑起身子,挺直了脊背睁大了眼睛看着楚烨:“你不会是趁着我离开京城,对徐家出手了吧?”   徐昭的脸色煞白,明亮的眼睛也跟着不安的晃动起来。   要知道她家不省心的老爹可是做梦都在诅咒楚烨驾崩的呀,关于这一点,不知有多少人心知肚明;而楚烨明显也颇为忌惮徐家,要不然也不会让徐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如此尴尬。   其实,至今她都想不明白,楚烨为何偏偏选了她入宫当皇后;如果只是纯属的泄私愤,他大可以有千百种法子来折磨她、折磨徐家,根本用不着费尽心思的选择这么一条拐弯抹角的路子走;但如果说他是看上了自己,徐昭认为更不可能。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相貌颇为明艳动人,但她更深知他楚烨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美人不顾一切甚至是会做出些糊涂事情的君主;他看重身上所承担的责任,所以他没有上官无策那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的洒脱;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魅力能够让楚烨做到这一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时间沉淀和思考,她仔细的想了想,楚烨之所以会出现在宛城,不远千里的来保护她;或许一半是出自于夫妻感情,但更多的应该是看上了大宛这块肥肉;她的身份在楚烨面前不是秘密,身为大宛上官皇族唯一的公主,上官无痕唯一的妹妹,他敏锐的看到了她的存在价值;如果楚烨是聪明的,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而且还会得心应手的运用她的身份来为大梁的以后争取更大的利益。   曾经,她因为想明白这些而郁郁寡欢、暗自嗤笑,可是在冷静过后又格外感激公主的这个身份和来自于出爷的看重;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在楚烨的心里有着特殊的存在方式,她就能保护好徐家;最起码在她的有生之年,她都会尽全力保护徐家的每一个人,从而报答他们的养育抚养之恩。   但眼下,楚烨这态度……   楚烨看着徐昭脸上的焦慌之色,心疼的伸出手去抚摸她的鬓角,但眼角深处,却藏着一抹徐昭没注意的失望:“阿昭,徐家没事。”   对上楚烨认真的眼神,徐昭高悬的心一下就从嗓子眼掉下来;身体一软坐到身下柔软的长毛细毯上,长处这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心口;一边还嗔怪的看向他:“都快被你吓死了,没事摆出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   楚烨苦笑,尤其是在看见徐昭脸上明明是在笑着却又透着一股隐约的不安时,惯常引以为傲的   安时,惯常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就像是被烈日晒干的河沟一样,让他忍不住内心的焦躁,脱口而出道:“阿昭,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徐昭一怔,明显没想到楚烨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究竟有信任过他吗?   ——也许是有过吧。   在宛城外的鬼哭坡上,当她看见如果从天而降的他时,那股欣喜和激动,至今都存在她心底让她久久无法忘怀;在那一刻,周围的凶险似乎都已不重要,她只看见他,甚至相信他,只要有他在,她就会安全。   只是,她可以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托给他,可没有办法将整个徐家交托到他的手里;因为她清醒的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一国之君,他们是夫妻的同时,更是君臣。   正是因为这重重的关系,形成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喜欢靠近他不假,但同时也害怕靠近他;自古以来君心难测,这句话绝对不是随便叫出来摆设的。   徐昭的沉默又一次刺痛了楚烨的心,这次,他连眼底的失望之色都没有精力去遮掩,完全的暴露在徐昭的面前。   徐昭讶异的看着楚烨,懵懂的看着他,有太多太多的不明白,让她想不通。   徐昭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他忽然转过头的动作打断。   “朕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听从大臣们的意见,接了襄阳候的女儿入宫,封为贵妃。”   轻轻缓缓地声音,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话;窗外,温软的日光像是调皮的精灵,透过马车上小小的车窗钻进车内,将车内二人精致的容颜照的忽明忽暗。   徐昭怔住,半晌都保持着微微张启着嘴唇的动作呆呆的看着转过头不正面看她的楚烨;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也似乎看见了自己血管中流淌的鲜血一点点的结冰、冻住,最后滚热的鲜血竟是连半点都流淌不了。   “你、你说什么?”徐昭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被扔到河岸上的鱼,干哑着嗓子,拼命地张着鱼鳃想要大口呼吸;可是周围稀薄的空气像是要将她压碎了一样,让她只能干巴巴的问出这样一句问题。   楚烨依然保持着转过头不看她的姿势,他容颜平静,似乎没有受到徐昭情绪的半点影响;可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那本被他拿在手中的书几乎快要被他的力量碾碎,捏在书页上的大拇指甚至因为用力太大而让骨节微微泛白,青色的血管几乎快要刺破肌肤冲将出来。   “楚烨……你……”徐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想要伸出手去拉住他放在膝头上的大手,可是这时候,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不管多么努力,她甚至连抬起手去触碰他的力气都像是失去了。   楚烨终于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威压十足,看着略显无措的徐昭,道:“阿昭,朕有贵妃了;虽说册封后妃需要你的皇后凤印,但因为那时你不在内宫,朕已经下旨将她迎入后宫,朕知道应该早些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徐昭呆呆的站起来,半弓着身子朝着马车门口移去,楚烨看见她的动作,忙伸出手去拉住:“你做什么?”   徐昭回眸,看着他平静俊美的面容:“马车里太闷了,我想下去走走。”   “阿昭——”看着呆愣的徐昭,楚烨不由紧张起来。   可徐昭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一抹清淡的笑容被她挤了出来:“我没事。”   ------题外话------   敢选后妃进宫?   皇后凉凉的洪荒之力要爆发了。   ☆、065:帝后闹别扭了?   负责一路保护帝后回朝的翎羽卫们再一次觉得这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想当初他们奉命不远千里赶来大宛保护这个喜欢惹是生非的皇后娘娘,过雪原、趟沼泽,遇阻杀、扮路人,到最后甚至还混迹到清河王府里给一代奸臣当护院;想他们清一色堂堂翎羽卫高手,四国之中谁人不知他们的威名,在大梁,更是让人心存敬畏、地位超然,为了一个女人沦落到这般地步也就罢了,没想到在他们认为好不容易熬出头,终于能随着帝后回朝的时候,眼见着就要到大梁边境了,帝后居然吵架闹别扭了。   身为翎羽卫的第一高手兼老大,素玄深刻的体会到一个真相:这年头,伺候人的活儿实在是不好干呐。   整件事情的起因翎羽卫们并不知晓,帝后闹别扭吵架也是他们在察言观色中得出来的结论。   话说那一天,一队人在官道上走的好好地;忽然皇后娘娘叫停了马车,跟着便眼圈发红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甚至连心爱的宠物元宵小爷都被娘娘抛弃与马车上不管不顾。   皇后娘娘这一异动,其实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他人的过度关注;想要问为什么?   谁敢有雄心豹子胆成天没事了盯着皇上的大老婆瞅个没完啊?你真把自己当成第二个镇国侯府的世子爷了?   可就是这没有‘过度的关心’,便引发了事后的一连串的麻烦和噩梦。   当时,皇后娘娘下了马车哪儿也没去,直奔官道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   据当初看见这一幕的个别翎羽卫汇报,当时的皇后娘娘似乎心情颇为糟糕,提着裙子跑的就跟后面有野狗追的小野驴似的,等她好不容易哼哼唧唧的爬到小山丘上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当时,那几个缺心眼的翎羽卫还在私底下打赌,赌皇后娘娘为何坐在地上迟迟不起的原因。   有一个擅于观察的翎羽卫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一巴掌拍在开始冒绿尖尖的草地上,很是自信十足的分析道:“娘娘在奔下马车时,我不怕死的偷瞄了一眼皇后娘娘的容颜,只见那时她神情蹙郁、眼角泛红,一看就是跟皇上产生了感情问题,这才导致她弃车奔走、行为癫狂;现在娘娘坐在地上不起,那是因为她正伤心呢。”说着,那正侃侃而谈的翎羽卫就招了招手,抱住身旁的几位兄弟压低声音继续道:“哥几个好好看看娘娘颤抖的小肩膀,她这是正在伤心落泪呢。”   擅于观察的翎羽卫将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可还是有人跳出来唱反调,同样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拍在草地上,雄纠纠气昂昂的说了句:“皇后娘娘久坐不起不是跟皇上闹别扭了,她这分明就是跑累了,蹲在地上起不来。”   此话一出,虽然引起那名善于观察的翎羽卫的逼视,可也同样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虽然皇上宠爱皇后娘娘,但并不代表皇后娘娘能蹬鼻子上脸敢挑起战旗和一朝天子干架;所以这种说法当时也获得了不少的支持率。   而就在这帮为帝后感情是否和睦而操碎心的翎羽卫们暗自打赌的时候,真正的噩梦被人悄悄揭开了。   根据后来素玄的回忆,当时皇后娘娘一人孤坐在小山丘上身形萧索,半天都没人敢靠近半分;平常疼爱娘娘的皇上更是许久都不曾有所表示,眼见这诡异的气氛快要变的僵硬的时候;一个青色的人影出现在小山丘下;煞那间,惊碎了上百名翎羽卫的小心脏。   要知道这帝后二人和镇国侯府世子爷之间的三角关系在翎羽卫中可是传的人尽皆知,简直就是不能公开的秘密;只要一想到皇上在提起‘裴峥’二字时眉宇间夹藏的几分难以遮掩的暴戾之气,素玄只觉得自己正处于万年冰窟之中,除了瑟瑟发抖,竟是连什么都做不好了。   果然,就在裴峥靠近皇后娘娘身边不久之后,坐在马车中的皇上整个人就有些不太好了;接下来的几天,不是冰寒着一张脸冷冷扫视战战兢兢的翎羽卫,就是阴沉着眉眼,远眺着远方,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膝头;那模样那动过,一般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常年跟随在天子身边的素玄却是将自家主子这习惯摸的一清二楚。   皇上只有在心情极度不好或者是性格格外敏感躁动的时候就会露出这个小动作,显而易见,接下来的低气压一直萦绕在整支队伍的上空,压的所有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话说那天徐昭在一人来到小山丘上后,久久无法平复的心情就像是正在经历风暴的海浪,层层汹涌的波涛一阵一阵的袭击着她的心房,冲击的她整个人都快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身后将她笼罩其中,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一人跑来这里?”   徐昭低着头坐在地上,忙用手搓了搓发红的眼眶,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从容一些,回眸看向靠过来的裴峥。   对于裴峥,徐昭知道楚烨对他并没有好感,想来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毕竟京城也就那么大,他身为天下之主,只要派人去查,便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只是这些时日以来楚烨从不曾主动开口问过她关于裴峥的事,所以她也就装聋作哑的不主动提起;但私底下,她也是尽量保持着与裴峥之间的距离。   毕竟楚烨的心性她多少能够摸清楚,如果因为她而给裴峥带   如果因为她而给裴峥带来灾难的话,这是她万万不想见到的;纵然不提他们曾经的情意,就拿此次来大宛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裴峥多次相救帮忙,恐怕这一路她也不会走的如此顺利。   她徐昭并非是个薄恩寡性之人,在她经历磨难时伸手对她施与援手的人,她都会默默的将其放在心里;只是眼下这个人是裴峥,碍于他们以前的关系和他对她的感情,她不知该怎么对他。   裴峥在对上徐昭发红的眼圈时,脸上本是温和的笑容瞬间像是被冰冻起来一般,连柔和的眼波也微微沉寂:“出什么事了?怎么哭了?”说着,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去触碰徐昭的脸颊,可当他修长的手指还未碰到徐昭时,先反应过来的徐昭立刻做出后退的动作。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裴峥愣了片刻,跟着慢慢收回手,脸上并无半分的尴尬。   看着徐昭的神色,徐昭连抬起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半晌过后,才声音嗡嗡的说道:“楚烨告诉我,他迎了襄阳候的女儿入宫为贵妃;事情来的太突然,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就想一个人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   裴峥眸色微沉,若有所思的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徐昭,慢慢来到她身边,跟她一起并头坐在地上,双臂抱膝,道:“襄阳候?呵!没想到最终还是选了他的女儿入宫。”   徐昭诧异:“为什么这么说?你早就知道?”   裴峥澄澈的眼睛落在徐昭的身上:“阿昭,你应该明白自古帝王三宫六院是最常见的事;这个世上,像我父王那样的人,像你父皇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少。”   徐昭垂眸,声音变的无力而垂软:“关于这一点我早就知道,而我也从来都没奢望过会成为他的唯一;他是个雄才伟略的帝王,或许很多时候他很不屑用女人和联姻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可是翻看史书,三皇五帝中德才兼备的帝王除了能够治理一方乐土江山之外,还有一点展示他们男儿雄风的,就是枝繁叶茂的后嗣;女人对他们来说就像身上漂亮的饰物,也是用来彰显他们身份的众多方式中的一个;所以,我早就清醒的从这个繁花似锦的梦中醒过来,知道我不可能独霸着他。”说到这里,徐昭声音一顿:“你刚才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到徐昭这么说,裴峥的心绪也跟着波动了数圈;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阿昭之所以渐渐被楚烨迷恋,是因为沉浸到了楚烨为她营造的梦境之中,只要有一天她清醒过来便会知晓,她和他之间并不合适;可刚才徐昭的那番话,却是让他立刻认清现实,原来她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清醒的,却还是让自己沉沦了呢?   难道在阿昭的心里,楚烨已经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了吗?   他了解阿昭,清楚的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一个委曲求全的女人,更不会是一个将自己所爱随意分割的女人;仅仅只是冲着这一点,她和楚烨就不会真正做到像普通夫妻那样举案齐眉;曾经他是那样自信,可现在……   “裴峥?”   徐昭的呼喊让沉浸在自己思绪的裴峥回过神,看着她询问的眼神,裴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口翻腾的各种情绪,道:“襄阳候周齐,是我朝的两朝元老,同时也是皇上的授业恩师,更是我朝边陲手握三十万大军的一军统帅;可以这么说,襄阳候手下良将如云,年轻时也曾叱咤疆场,算得上大梁的英雄人物;先帝在位期间,念及他多年来为国征战、劳苦功高,便为他封侯加爵、光耀门楣,更是封了襄阳为封地,以其地名敕封他的侯爵名字;这些年来襄阳候虽然淡出朝野,但朝中一半的武将都是出自于他的麾下;这样你便知道为何皇上选了他的女儿进宫为妃了吧。”   徐昭想了这个已经入住后宫的贵妃的千百种身份,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来头如此之大。   裴峥长叹一声,道:“正如你所讲,皇上是个雄才伟略之人,所以他十分懂得揽拢人心;如今朝中的文官已经被他收纳的差不多了,现在,他终于动手开始收复散落在各个诸侯王手中的兵力了。”   ☆、066:朕真是太宠着你了   她只知道在这里什么都不清楚的对他胡乱指着,可是她知不知道,当他看见她和裴峥齐齐坐在山丘上,看对从后面看似相偎相依的画面时,他几乎快要将自己逼疯;因为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内心深处有一瞬间传出来一个声音:看,他俩的背影多相配啊!   所有的付出,似乎在她做出这盈盈一拜的动作时全部都化成齑粉,往日亲昵的相处不断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闪,往日有多甜蜜,此刻就会有多讽刺。   楚烨捏紧了拳头,天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动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伸手捏死这个一句话就能将他气死的女人;为什么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不会顶着重重压力将那天底下唯一的凤位留给她,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更不会殚精竭虑、不顾一切的日夜奔驰,来到这千里之外保护她;如果不是……   一声‘臣妾’,将这段时日以来二人积攒起来的所有情意尽数抹杀;再也不是‘你、我’之间亲昵的称呼,而是‘君主’和‘臣子’的冰冷相见。   徐昭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眶,然后在楚烨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跟着理了理身上的裙衫;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盈盈下拜:“是臣妾惹了皇上动怒,还请皇上责罚。”   不争气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可是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骄傲让徐昭不肯在他面前掉一滴泪;紧抿的嘴唇开始泛白,娇美的脸上,倔强的深情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不允许自己在这时候露出一点怯懦。   如果说在刚上马车时,徐昭还以为她和楚烨之间只会产生一点小摩擦的时候,可是,在她听见他用一副无奈又无所谓的语气说出‘太宠着你’这样的刺心的言语时,她终于看清楚了事实。   “叫朕皇上!”楚烨打断徐昭的话,因为愤怒和失望,让他的手指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他极为不悦、极为不喜,所以,脸说出来的话都是冷绝无情的:“徐昭,朕真是太宠着你了。”   “楚烨……”   楚烨看着徐昭睁着一双受惊吓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本来就乱了的心更是快被人揉成了乱麻,硬冷的语气里夹裹着浓浓的失望:“朕发现,朕有一句话说错了,原来朕真的养了一条白眼狼,不管朕对你有多好,你都不会完全放在心上;因为你的心上……”声音一顿,似乎晦涩难言:“你的心上,根本就没有朕。”   楚烨的一声大吼将徐昭吓得往后一缩,尤其是在看见他那双犹如快烧起来的双眼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楚烨,是一国之君;她怎么就能在精神松懈的时候在他面前吐露真性情了。   “徐昭!”   “您哪是小瞧了我,分明是我刺破了你的谎言,恼羞成怒了。”   “你!——”楚烨瞪眼:“没想到你出去一会儿回来后,立刻就变得伶牙俐齿了;徐昭,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徐昭猛回头瞪楚烨,一脸不屑:“你不是着急回宫吗?我现在是知道了,回去处理政务只是你的一个说辞而已,回去见你刚抬进宫的小美人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没朕的命令不许动!”楚烨低沉的嗓音立刻就在车厢里炸开,惊得站在后面的素玄赶紧拉紧马缰,背后的冷汗扑簌簌的往下滚。   徐昭同样黑着脸,爬进马车坐回原位,拍了拍车壁对外面伺候的素玄道:“好了,继续赶路!”   徐昭一看他这副德行就来气,霸气侧漏了不起啊?眼睛大会瞪人很光荣吗?这件事明明做错事的人就是他,现在他却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欠揍样儿,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一行字‘爷我很不爽,快来哄哄爷’;呸!这都是些什么毛病,她才不是素玄那帮没出息的家伙,不惯着他的这些贱毛病!   徐昭回到马车就迎来了楚烨那张臭臭的僵尸脸,这种氛围让她瞬间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刚与他大婚的时候,那时的楚烨就是成天一副她欠了他钱的吊样,恨不能用自己的下巴鄙视死她。   *   完了完了!皇后娘娘如此胆大妄为,向来霸占欲极强的他们家皇帝陛下还不‘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呐;看来,这一路上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恐怕是不会再看见皇上的好脸色了,至于皇后娘娘,将要面临的最糟糕的局面,恐怕是要‘废后’了?   素玄觉得心里苦啊,深深觉得眼前的这对‘野鸳鸯’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吧;以前在宛城的时候,在他的眼皮底下偶尔眉目传情也就罢了,可现在眼下皇上就在跟前儿呐,这俩人也太顶风作案、目中无人了吧。   正大光明的红杏出墙啊?!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这是把他们堂堂翎羽卫当死人呢?还是把还在健在的一朝天子当驾崩的先帝?   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他娘的究竟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他?   伺候在马车前的素玄整个人都快哭了,目力极好的他远远地望着迟迟不回来的皇后娘娘就差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了;尤其是在看见裴世子拉上皇后娘娘的手时,更是‘嗷呜’一声,恨不能伸手戳瞎自己的眼珠子算了。   马车的车帘微微晃动了几下,隐约间似乎看见一节修长的手指一闪而过,可是待人仔细去看时,除了车帘无风自动之外,竟是连半点异样都没有。   只是,就在这小山丘上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的时候,静候的马车里慑人的冰冷温度几乎快要将伺候在马车周围的翎羽卫们活活冻死了。   他才慢慢回过神,跟着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色。   裴峥看着她的笑容,痴了;直到徐昭点头,说了句:“嗯!我知道。”   徐昭怔了怔,跟着轻然一笑;如桃花般美好的嘴角似乎漾着令人芬芳的香气,蛊惑着要人想要靠近。   裴峥慢慢松开手,清润的眼睛里漫着星碎的光泽,像是一汪泉水,将她暖暖的轻轻包裹:“阿昭,不要委屈了自己。”   徐昭回头,看向裴峥俊逸清秀的容颜,眼睛眨了眨,无声中不解的询问。   ‘啪。’的一声,手被人从后面拉住。   说完,徐昭就转过身,欲要往山丘下走。   徐昭不知道裴峥的心思,只是在埋首在臂弯冷静了许久后才扶着膝盖慢慢的站起来,活动活动因为长时间蹲坐而发麻的双腿,这才回头看向因为她而停下来的队伍,目光落在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上,嘴角一撇,看向裴峥:“我现在没事了,咱们还是回去早些赶路吧。”   *   一个叫徐昭的女人,就像一颗顽强的树苗在悄无声息间扎进了心房,树根滕饶,将他的整个心脏牢牢地捆缚;他不愿挣扎,只愿就此沉沦,哪怕前方是穷山恶水,也甘之如饴的全力承受;因为,他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心,离开她——便是地狱。   还记得当初惊天鼓一响,还记得当初她言辞恳切的对他说出要帮他的那番话时,他就知道,这辈子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利用她,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对她视而不见。   父王曾说过他,是个极为重情但又是个十分执拗的孩子,照这样下去,很担心他有一天会自己逼着自己走上一条绝路;可在他看来,他却喜欢极了自己的这个性格,他不害怕走上绝路,只害怕在这条路上,没有他想要保护等待的人。   曾经失去的,他不再奢望能够再次挽回;他只希望,未来,自己还有机会。   虽然心里有淡淡的怅惘和失落,可是他在听到刚才徐昭的那番话时,心里却又燃起了小小的希望火苗;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阿昭是极为冰雪聪明的,退一步来讲,固然阿昭已经对楚烨产生了感情,可是只要他们的心还未真正的走到一起,阿昭无法真正的对他做到坦诚相待,他就能慢慢的走近到她身边。   裴峥还是第一次从徐昭的口中听到一句如此石井粗俗的话,当下一愣的同时,‘扑哧’笑了。   徐昭在听到‘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时,顿时像想成了第二个元宵一般,蔫头耷耳的趴在盘起来的胳膊上,哼哼唧唧的嘟着嘴,一眼的不轻不愿:“靠!我这辈子最讨厌青梅竹马!”   裴峥哂笑了一声:“阿昭,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这些心思老侯爷自然也是存了的;正如你所说,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乘龙快婿他招不来?可问题是,咱们这位皇上的魅力实在是太大,当皇子的时候就能引来京中无数少女的追捧和喜爱,更何况是少女怀春的周兰?别忘了,皇上的一身武艺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老侯爷的悉心教导,有授业恩师这层关系,周兰当然是自幼就与皇上相熟;青梅竹马般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沉淀日积月累越来越浓厚,在家霍桑皇上的确是人中龙凤、魅力了得,周兰芳心暗许也是人之常情。”   徐昭皱眉,不解道:“皇宫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除了吃的、住的、穿的比寻常人家好一些之外,没有自由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不知有多少女人盯着皇后的宝座,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那个被你称为夫君的人,他并非寻常的男儿,跟他在一起,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普通夫妻的相处之乐;襄阳候既然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为何还要送自己的女儿入宫?他有肥沃富饶的封地,有可以仰仗的军权,只要他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当个土皇帝都是可以的;仗着他的身份,不知有多少男儿会趋之若鹜的迎娶他的掌上明珠,看着他的面子,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他的宝贝闺女一下;将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敬她、疼她、爱她的男人不好吗?何必苦苦的去爱一个心怀天下的一国之君?”   说到这里,裴峥又意味深明的多看了徐昭一眼,似乎在揣摩着自己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知道,当初皇上登基大选皇后,襄阳候女儿的呼声也是极高的,为此王氏多次以太后的身份向皇上施压,就是希望皇上不要看上周兰选上她看中的王家的女儿为后;只是没想到世事多变,皇上最后将你迎入后宫入住栖凤宫成为一国之后;为此,听说襄阳候还对皇上多有不满,要知道,周兰可是襄阳候的掌上明珠,老侯爷戎马一生,育有二子一女,疼爱女儿可是超过儿子的。”   似乎是看出徐昭的心思,裴峥徐徐道:“封妃之事极大的可能便是一种帝王的权衡之术,也是皇上用来稳住襄阳候的一种手段;襄阳候手握重兵,在朝中武将中的声望极高;要知道当初皇上之所以能够登上大宝,除了自身的手段了得,控制住了整个京城之外,最重要还有一点,那便是他身后有襄阳候的支持。”   关于这一点,身为帝王的楚烨应该是最清楚的;如果他真的重视那个刚被迎进宫的周贵妃,也应该等她回去拿了她的凤印盖在他的封妃圣旨上才是;她才不相信楚烨是个急色的人,看上了周贵妃的容貌,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便急急的将美人迎进了皇宫。   大梁自建朝以来对后宫制度的管理极为严格,虽说在任帝王有五年一大选三年一小选的后宫选秀的机会,可是真正能被送入皇宫并且成为在册嫔妃的,必须要有帝后的双双同意才能入主玉牒,被史官记录在册;尤其是在封妃的圣旨上,皇后的凤印必不可少;这么做的理由也算是给予皇后统治后宫的最大权限和尊重。   她在楚烨告知她已经迎了襄阳候的女儿入宫为妃的那一刻,虽说消息的震惊让她瞬间失去方寸,甚至差点当着他的面痛苦出来,可平静下来之后仔细又去想,她便隐约猜出他这么做可能存在的隐情。   听着裴峥的娓娓道来,徐昭陷入沉思。   ☆、067:勇猛的元宵小爷   徐昭却依然保持着抚摸元宵大耳朵的动作,目光却不时的往车厢口的方向看;死楚烨,真是死性不改、惹人讨厌,她的兔子都知道在这时候跳出来给她撑腰,可她的男人却除了给她脸色看,给她委屈受,什么都做不来。   素玄一噎,抬起头看了眼神色恹恹的皇后娘娘后,轻轻地低头。   徐昭垂着眸子,看着元宵双爪叉腰,后足着地,拦在她面前的模样,声音柔软:“它说,你家主子敢欺负我家主人,我就敢替我家主人欺负你这个奴才。”   “皇后娘娘?……”素玄的声音疑惑不解。   而徐昭,却是在听到元宵的吱吱叫声后,眼睛豁然睁大,跟着便露出无比动容的表情,伸出手去抚摸元宵的大耳朵。   素玄听着元宵的吱吱乱叫声实在是不明白这兔子要表达的意思,求救般的眼神向徐昭投过去。   元宵蹦跶的脚步停下,尽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兔子脸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然后指了指还是有些精神低沉的徐昭,吱吱吱的一通叫喊。   素玄怒盯着面前恨不能跳十八摸的肥兔子,痛心疾首的捂着嘴巴,道:“死兔子,我跟你有何仇怨,要你如此欺负人?”   因为元宵的闹腾,徐昭总算是舍得将目光往他身上移了移,又看见素玄一副吃瘪的死样儿,本来晦涩的表情稍稍出现一点其他丰富的表情,嘴角轻轻地向上微微勾动了一下。   元宵小爷看着素玄痛苦的模样,开心的双足乱蹦,一双金色的兔子眼金光更是熠熠生辉,活似两个小太阳,一闪一闪、眨巴眨巴。   翻腾的肠胃让他再也无法忍受,捂着嘴巴就发出一声要吐的声音;那双目力极好的眼睛,此刻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夹杂着星星碎碎的泪光,含恨带怨的紧盯着忽然招惹他的元宵,实在是不明白他和这只兔子就算是往日关系不好,也用不着被这小东西如此恶心的问候吧。   ‘噢唔!’   素玄俩眼都直了,一张脸几乎变成了铁青色,尤其是当目光在看见那似乎还滴着尿珠的东西时,强烈的恶心感更是从五脏六腑中翻卷而起,朝着他凶猛的拍来。   元宵小爷是条英雄好汉,做过的事儿从来不会赖账,只见它肚子一挺,露出自己肥硕的大裤衩,然后动作麻利的把裤衩一扒;骄傲的对着堂堂翎羽卫老大露出了自己威猛的似乎还带着一股湿意的兄弟。   素玄趴在车厢口差点被这气味给恶心吐了,一头磕在车板上,手指高高举起摆出痛苦的鸡爪样儿,艰难晦涩的声音像是硬是被挤出来一样从嘴里发出:“这骚臭味是什么东西?”   靠!——好浓郁的骚臭味!   爬在车厢口的素玄愤愤难平的怒视着元宵,他虽然知道这只兔子稀奇,可这家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他不过是凑上来替主子传个话,可这话还没开口就先被来了一下子;素玄伸手一摸刚才被踹的湿润润的脸颊,只觉得那里似乎有水渍,摸了水渍凑到鼻尖一嗅。   徐昭依然保持着跪在地上不动的姿势,虽然神色木讷,可却清楚的知道此刻发生在车厢里的状况。   只用后足着地的元宵小爷直立起肥胖的小身板,腆着自己肥嘟嘟的小肚皮,学着人类的样子摸了摸自己银白色的胡须,用不屑的小眼神上下打量着连自己一脚都躲不开的翎羽卫老大,跟着,吱吱了两声。   素玄在感受到来自于脸上的短暂性疼痛和湿润润的触感时,立刻就知道这踢来一脚的主人是谁,一改先才的奴才样儿,色厉内荏的冲着那在偷袭成功后又腾空麻利的翻了个圈稳稳地站回到徐昭身边的肥东西怒吼:“死兔子,信不信小爷把你架起来烤着吃。”   素玄从后面小心翼翼的挑起帘子想要喊一声这安静马车里的人影时,忽然只觉得眼前闪电一掠,跟着便眼前一花,‘pia’的一声,右侧脸颊上便被一只摊开的爪子狠狠的踹了一脚。   这个男人,永远都有本事将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然后再丢下她一个人如捆缚乱麻之中,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泥足深陷。   徐昭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迎了其他女人入宫的人是他,为什么到最后反倒是她成了那个最不识好歹、无情无义的人?明明是他大喊着让她喊他‘皇上’,怎么到最后,他又会露出一副被她欺负惨了的模样,用那样深沉的眼神无声的质问她?   只是,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又是那样的受伤,似乎她真的做了十恶不赦、十分对不起他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害得她半天心神不宁,心口堵的离开的同时更显不知所措。   心里,却不断盘桓着他离开前用沉痛的眼神看着她说出来的那句话‘徐昭,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我楚烨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要忍受你这样的侮辱’;他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何曾让他变成了笑话?又何曾侮辱过他?她敢吗?   没错,楚烨离开了,并不是丢下她一人先一步回大梁京城,而是转去了另一辆马车;队伍不知在何时又开始缓缓移动,而她却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半天不动。   徐昭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坠入了一个大大的冰窟里,周围一片黑暗,还有阴风阵阵,她甚至还出现了幻听,似乎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叫声不断的往她耳朵里钻;只是,不管那声音有多大,有多刺耳,她都保持着楚烨离开时的动作,长跪在软毯上,微微垂着头,神情肃穆,眼神空茫,明明是极为高贵从容的姿态,可要人一看,便觉得孤凉凄楚。   *   楚烨幽沉的目光浓浓的压在此刻跪在面前,恪尽职守的请求他将罪的他的妻子,苦涩的笑容带着讥笑和凄然之色出现在他的嘴角:“徐昭,你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我楚烨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要忍受你这样的侮辱。”   在他知道她会在大宛遇险,日夜兼程的赶来想要相救她的时候,可能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的相助,因为在那时有裴峥陪伴着她;在他日夜忐忑不知该怎么对她言明他迎了一名女子入宫为妃的时候,她却能转身靠近裴峥,和他在山丘上一坐就是许久,详谈甚欢、眉眼情厚,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孤绝一人的坐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除了自己舔舐再一次因为心痛而崩裂的伤口,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她与裴峥之间相处的亲密无间,和他之间的无话不谈,甚至在看向他时,那复杂却又带着依恋的眼神都刺痛了他的神经,戳破了他的美梦。   而他也曾差点坠入自己亲自营造出来的梦境中,以为她从此以后真的就只能属于他一人;可是,现实的残忍还是让他看清楚了真相。   一直以来,他以为只要将她迎入后宫她就会彻底属于他,而事实也曾如此,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的眼睛只能看着他,她就像一株凌霄花,攀附在他的身侧、养着他的鼻息过活;因为她知道,从嫁进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能再当一个纯碎的徐家大小姐,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为了徐家的百口余人、为了徐家的未来活着。   这些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实在不像他往日的行事作风;酒醉迷蒙时,他笑自己可怜痴缠,为了得到女人竟然如此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他楚烨堂堂皇子身份,帝王之尊,整个大梁天下都是他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即可召之即来,可他却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就像一个躲在暗房中摆弄手段的阴谋诡士,不敢将自己的真心真情表白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更不敢对她说出自己对她充满了多大的**。   这些质问不断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哪怕是在夺嫡最为凶险的那几年,他也不曾忘记一分;他承认,在他听说镇国侯府要向徐府下聘礼迎娶他的时候,是他动用了手段绊住了裴峥的手脚,让他们的婚事落空;他也承认,是他利用帝王的身份强制下旨娶她为后,将她一生一世都跟自己绑缚在一起。   没有他俊美?没有温柔?没有他聪慧?还是没有他志远长空?   那几年当她的名字从那些世家公子的口中念出来时,裴峥的名字就像是应该被副缀上一般被提起;她永远都不知道,在他听到他们二人的名字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空芜冰凉;辗转难眠时,他曾不断地反问自己,究竟是哪里比不上那个侯爵世子?   但是,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她偏偏选上了裴峥?   那些年,她声名鹊起、美名远播,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当年只是一眼他便知道她的与众不同,他深信,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她的独一无二,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的先向她表白心意,希望这个注定会绽放光彩的女子早早的便属于他;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终究他是空付了一腔真挚,只能在瓣瓣桃花下,看着她冷漠远走的衣袂。   关于她的消息,他不敢再去探听,甚至在听到她名字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轻轻颤抖;那种被拒绝后依然痴心不改的痴心,那种被拒绝后羞辱入骨的难堪,就像两根麻绳将他的左右拉扯,快要将他撕碎。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年她明明对他心存好感,为何转眼间便变的宛若陌生人一般,用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平静的看着他为她痴、为她魔;在当年青葱少年时期,当他被她拒绝求爱的时候,那一幕,几乎成为他接下来数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楚烨不甘心的承认,他真的嫉妒到发狂,这种不理智的想法几乎快要将他逼入绝境,让他清醒的看着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发疯失控,这种感觉,让骄傲的他堪比凌迟。   ☆、068:今晚翻你牌子   徐昭看着悻悻的趴在车厢口不动但也不离开的素玄,猜出他大致已经知道她和楚烨之间闹别扭的事,翎羽卫是楚烨的心腹,他的一举一动向来是不瞒着他们的;由此来看,可能素玄早在很久以前也知道楚烨迎了其他女人进宫为妃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徐昭就是一声冷哼;亏她在和这狗腿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将他看做了自己人,甚至还颇为感恩这家伙在宛城对她的多次照拂,只是没想到人家俨然就没把她真正的当成是自己人,京城皇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句提醒都没有,虽说她体谅他是楚烨的亲信不能随意叛主;可只要一想到他们在宛城一起合力搬到林瀞瑶的时候的同仇敌忾,看在曾经是同一战壕中‘兄弟’的份上,也该给她提点一二,避免她在突闻此事时因事情太过震惊而失态无措不是吗?   想到自己在从楚烨口中知道他背着她找小老婆的时候,自己翻腾震撼的心情,和差点因为控制不住而落下来的眼泪,徐昭都觉得自己真是丢人都快丢到姥姥家了。   所以,徐昭开口时也没好气,直接斜睨了眼要死不活的素玄,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如果想挺尸,也不要挺到本宫面前,看着碍眼。”   素玄委屈的憋着嘴抬起头,脸颊上被元宵踢的那一脚湿漉漉的小脚印居然神奇般的印在脸上半天都没消退;一只兔子的行动力会有多大?没道理能把堂堂翎羽卫老大的脸给踢肿了,可是素玄脸上那宛若花瓣般的脚印真的就赫然存在着。   元宵小爷很骄傲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花瓣脚印;世人皆知它们银毛雪兔浑身上下都是宝,随便一滴血都能解百毒,却不知,他们的尿液也是很有杀伤力的;比如说,骚气很重,再比如说,但凡是被尿液沾上的东西都会被留下印记;它就是要让这堂堂翎羽卫的高手顶着一张花瓣脸去见那个欺负它主人的坏蛋,好时刻警告他,它家主人虽然不争气,可还有它在背后撑腰呢。   人类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句话在它们雪山也很流行,只是变成了,兔子看上的东西,谁敢欺负?必欺回去。   素玄只知道自己此刻很骚很臭,却还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被印上了娘里娘气的花瓣脚印,只是看着皇后娘娘凉凉的口气,便知道娘娘在气恼皇上的同时怕是也连他也一起恼怒起来了;嘤嘤嘤——好委屈的好不啦,其实人家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皇上接了襄阳候的女儿进宫为妃。   素玄尽量让自己露出一副很很无辜的表情,捏着小心,道:“娘娘,皇上让属下来传话。”   “哦?”徐昭眉角一挑,眼前似乎飘过楚烨那张因为动怒而面无表情的冰块脸:“要你来说什么?是责令本宫胆大妄为肆意顶撞?还是皇上他太过生气,干脆将本宫丢在这半道上?”   “不是的,不是的皇后娘娘。”素玄把脑袋简直快摇成了拨浪鼓:“皇上说……”素玄的声音一下变得很低,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说起来很有压力,连大声说出来的勇气都没了:“皇上他说,周贵妃虽是奉旨入宫,可终究还未经皇后娘娘您过眼,所以,她暂时还未入注后宫嫔妃玉牒,娘娘回宫后如果看着顺眼,就盖上凤印给她一个身份,如果看不顺眼……”说到这里,素玄便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徐昭一眼,跟着,便适可而止的抿了下嘴唇,不再说下去。   徐昭依旧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元宵的大耳朵,听见素玄这话,顿时笑了:“看不顺眼又怎样?难道本宫可以将她撵出宫吗?皇上他允许吗?”   素玄被问的一噎,眨着无辜的眼睛很是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心里更是哀嚎一片,再次肯定,给这两位主子当奴才,真是一件很容易就造成英年早逝的活儿。   “娘娘,属下常年跟在皇上的身边,自觉对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娘娘可愿意听属下说两句?”   徐昭依旧没好气道:“你已经说得够多了,难道本宫让你现在不说,你就会闭嘴?”   素玄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生生觉得自家主子先一步离开马车不跟生气的皇后娘娘坐在一起真是一件太明智的选择;生气的皇后娘娘简直不要太冷暴力了,言谈举止中分分钟就能将人刺的恨不能去死一千遍。   但好在素玄是个绝对忠诚的奴才,在眼看着自家主子从皇后娘娘的马车上下来后就阴郁着脸色不吭声,他这心情也跟被野猫给挠了似的;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是为了两位主子,为了他们这些当差的属下他也必须快想办法让这两位主子和好,就算是无法一下和好如初,也不能再这样冷冷冰冰下去;要知道帝后不过是冷战了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就有不少手下跑到他身边委婉的低呼‘这时间太难熬了’。   为了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命运,同时也是为了帝后之间的感情和睦,他这个堂堂翎羽卫老大关键时刻还得客串一把红娘。   想着,素玄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过的有用;连带着看徐昭的眼神都充满了兴奋的激动,一改先才的萎靡扮弱:“皇后娘娘,属下觉得皇上这些话中都是话里有话的。”   徐昭冷哼一声:“他向来心里复杂、七窍玲珑,话中有话这种事儿更是做的得心应手,本宫一点也不意外。”   素玄忽略徐昭言辞中的讥讽和酸涩,继续道:“虽说皇上未经过您的允许先纳了襄阳候的女儿入宫为妃,但知情人都知道,皇上这么做的深意并非是钟情于她,而是将襄阳王看成了真正的目标。”   徐昭眸光一闪,终于舍得用一个正眼的眼神看着他。   得到皇后娘娘的关注和眼神鼓励,素玄干脆爬进车厢里,双腿盘坐在柔毯上,娓娓道来:“娘娘如果担心皇上因为宫里有其他女人出现而分走了您的宠爱,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一路上娘娘难道还看不清楚吗?皇上的心里绝对是有娘娘的位置的,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同时,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正是因为皇上心里有娘娘,别说是一个后妃,就算是十个八个、百个千个,谁也威胁不到娘娘的地位。”   素玄说着,就又故意往徐昭的面前一凑,鬼灵精般的眨了眨眼睛,又道:“还有一处,娘娘没看清楚,那便是您的身份;不管此刻住进后宫的周贵妃出身与哪处,有一点她改变不了,那就是入了后宫,她便是妃子,而您则是皇后;或许以前在襄阳,她是身份娇贵的小郡主,可一旦进了宫里,她但凡是遇见您就必须下跪行礼;后宫之中,可是最看重位份的,这不但影响一个女人在宫里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还影响未来的龙子龙女。”   徐昭豁然抬起头,双眼冒光的看着循序善诱、一言一语的素玄;她真是对着这家伙刮目相看呐,短短的几句话,便立刻戳中了事情的重点,让她立刻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素玄越说越起劲:“皇后娘娘,您现在跟皇上生气,那就是在给周贵妃机会;同样身为男人,属下很能体会此刻皇上的心思,您这样冷着他,不是要将他往其他女人身边推吗?把皇上推走了您或许不稀罕,但如果将未来的太子之位给推走了,您可改怎么办呀?!”   徐昭如醍醐灌顶,此刻看素玄的眼神就跟信徒遇见了人生的导师,就差双眼冒星光,上前给他一个感激涕零的大大拥抱了。   “素玄呐!”徐昭震惊无比的喊了声。   素玄忙双臂支撑,探身上前,一脸的谄媚笑容:“娘娘您请说,属下在着呢。”   徐昭只觉得喉间发紧,一脸震撼:“本宫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您还有这项本事呐,你丫简直就是一把宫斗好手啊。”   素玄嘿嘿笑着搔搔头,笑的很是腼腆谦虚:“娘娘真是客气了,属下不过是班门弄斧,只要能帮得上娘娘,属下便觉得开心。”   瞧瞧!瞧瞧!   这素玄小朋友不仅仅是把宫斗的小能手,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很会拍马屁的小能手呐。   徐昭挺直了腰背,冷静的捋着自己的思路;素玄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不管将来楚烨找多少小老婆,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在后宫之中都是无可撼动的;而想要保住她的地位,除了有楚烨的喜欢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她要有个太子傍身才行。   此刻此刻,徐昭再次为自家老爷子的高瞻远瞩深深地擦了把泪;果然,不管是将来弄不弄死楚烨,她都必须有个儿子在身边当她的护身符才是后宫生存的长久之法。   徐昭立刻摆正身姿,清了清嗓子,问:“素玄,皇上现在就坐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吗?”   素玄笑的见牙不见眼,连忙点头:“在在!他一直都在!”就跟娘娘您的小尾巴似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您的马车,哪儿都不瞧。   徐昭继续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出去的时候给翎羽卫的兄弟们都说一声,今儿本宫累了,想早点休息,让他们都机灵着点,赶紧找个地方住下。”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还有,等会儿你抽个时间替本宫给皇上传个话,就说……”徐昭眼睛狐狸般的一眯,对上素玄好奇的眼神,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道:“就说本宫知道惹了皇上动怒,很是自责内疚,所以想今晚近身服侍,还请皇上给个机会。”   素玄一听这暧昧的话,立刻就明白皇后娘娘这话中的什么意思;立刻勾着头猥琐的一笑,赶紧连滚带爬的滚下马车,脚底抹油般的朝着后面的马车奔去。   而徐昭,看着不断摆动的车帘,眼神中的狡猾之色渐浓,细嫩的小手也渐渐地在衣袖下面慢慢攥起,冷哼一声,暗道:楚烨啊楚烨,你敢找小老婆给老娘添堵,那老娘今晚就翻你的牌子;等将来儿子在手,看老娘还会怕你?   T   ☆、069:意外发生   在从素玄口中听到徐昭的传话后,楚烨短暂的陷入沉默;一双幽沉的眼睛忽明忽暗,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半是清朗半是阴郁。   他清楚地知道徐昭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更清楚此刻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   确切的说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来到他身边是为了什么。   当初一纸封后诏书传下,他不就正是看准了徐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他并非残暴嗜血的帝王,但为了自己心底无法与他人言说的**,他将自己故意表现的睚眦必报、斤斤计较,曾多次当着徐权的面惩治当初他喂皇子时敢对他下手的朝臣们,为的就是让徐权敬畏,让他从此日夜难安、辗转难眠。   果然,他的计划很是成功;徐权对他越来越战战兢兢,俨然就是一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恐慌的夹着尾巴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当一个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同时也会生出前所未有过的勃勃野心,在他的再三施压下,徐权终于承受不住,看他的眼神从敬畏到疯狂;从夹杂尾巴原地打转的野兽变成瞪着猩红着眼睛妄图拼尽一切在临死前狠狠地咬上他一口的疯子。   眼看着徐权的一点点转变,他开始了第二套计划;就是那个看似施恩般的封后诏书,果然,徐权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真的将女儿嫁给了他。   他甚至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徐权此刻内心深处的想法,他的恐慌不会随着子女的入驻中宫而放松一分,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想要紧紧地抓住反扑;而反扑的最大筹码,便是皇嗣。   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真的是连一点偏差都没有,阿昭入宫后对他百般的忍让就是希望他能与她尽快同房,而徐权多方面的举动更是暴露了他对皇嗣的迫切渴望。   而最可笑的人,不是野心昭昭的徐权,也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阿昭,而是他。   明明这个局是他为他们设置的,可到最后,他却也跟着跌了进来;还记得那日在他们初次同房的那一夜,看着在他身下娇软如水的她时,他趴在她的肩头宛若认命般的叹息;用了手段得到了她,用了计谋拥有了她,他告诉自己,不要计较太多,就这样接受这个不知为何偏偏忘了他的她吧。   他自己织了网,然后又让自己作茧自缚,如果这件事让那些跟他争夺皇位的亲兄弟们知道,一定会笑掉大牙;他也曾多次笑自己傻、讥自己痴,可那时他告诉自己;他楚烨这辈子,只允许在一个女人面前傻,在一个女人面前痴。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要让他傻第二次、痴第二次。   素玄看着皇上脸上清冷的表情,自己像是陷入了诡异额怪圈之中;他清楚的知道皇上是喜欢皇后娘娘的,眼下娘娘有意示弱,就相当于在给皇上搭下来的梯子,按照皇上宠爱娘娘的程度,不敢说立刻喜笑颜开,最起码也不是现在的这副表情,可眼下皇上这不惊不宠的模样,实在是要人捉摸不透啊。   素玄搔了搔脸,不甘心的盯着皇上的脸自己的瞧,简直就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对火眼金睛,将主子的心事磨的一清二楚。   敏锐的察觉到来自于素玄的目光,楚烨依然保持着微微垂眸,长睫遮眼的动作,修长的手骨宛若一截玉枝,在明灭的日光下闪耀着宛若冰雪般晶莹的光泽:“朕交代给你的话,说给她听了吗?”   素玄连忙点头:“属下说了,讲的一字不差。”   “她怎么说?”   素玄有些为难,他能说娘娘冷言冷语,根本不当回事吗?   如果真的将实话说出来,恐怕事情会更急糟糕,主子这心情会更加捉摸不透吧。   素玄转了转眼珠,委婉道:“皇后娘娘是属下见过的最识大体明大义的女子,自然是明白了皇上您的用心。”   听到这话,楚烨先是一怔,跟着便猜出了徐昭的反应,冷哼了一声:“她要是明白,朕就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听到这话,素玄顿时面露苦色,完了,皇后娘娘这寝恐怕是要侍不了了。   素玄刚悻悻的耷拉下脑袋,头顶上就又传来楚烨的声音:“听皇后的吩咐,找个地方暂时休息吧。”   垂下脑袋的素玄立刻仰起头,一扫先才的神色萎靡,俨然一副重燃希望的兴奋模样。   楚烨被素玄的眼神看的心口一跳,他怎么觉得自己最信任的翎羽卫属下很有当老鸨的潜质。   *   随着暮色的降临,一队人马很快就在靠近大梁边缘的一个小镇上暂时找到了歇脚之处。   因为地处偏僻,边陲之地的小镇人烟并不是很多,但好在这座小镇是连接大梁和大宛的一个关键小镇,来往商旅繁多,所以小镇内最多的便是用来提供暂时歇脚的客栈。   碍于徐昭和楚烨身份的特殊性,所以翎羽卫大手一挥,便包下了一整间客栈;徐昭在下了马车后,就被带进了收拾还算干净的天字号客房。   素玄不愧是个心思灵透的好奴才,在徐昭前脚被迎进客栈后,后脚便吩咐人抬了浴桶拿了干净的裙衫给徐昭收拾。   看着浴桶中热气氤氲的雾气,徐昭缓步走上前,伸手撩起温热的清水,看着颗颗水珠从手指间滚滚滑落;眼前,却忽然闪现出楚烨在临下马车前深深看她的眼神,浓浓的失望和怎么拆解都拆解不开的复杂。   她猜出他为何会对她有失望,毕竟在大宛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他们曾亲昵无间,她曾坐于他的膝头,靠在他的肩上咯咯笑着就像一只被他托举在手中无忧无虑的百灵鸟;那段日子,她刚经历了重大的变故,正是身心疲惫之时,而他在她身边,却是让她格外感激和依赖。   可就是这份依赖,随着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人被瞬间扯碎;她清楚的明白自己为何会反应如此大,因为心里装下了这个人,所以就生出了强烈的占有欲;却没想到,正是这分喜欢和占有,让他们争吵,互相刺伤,最后转身离去。   徐昭伸出手,轻轻地抓了抓手中的水珠,就像是要伸手去抓住那一抹高贵的明黄一般,到最后,除了掌心的空空如也,她竟是连半点也抓不住。   就在徐昭沉入自己难解的思绪中微微挣扎时,身后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跟着,一股熟悉清冽的清香味从门口传来;这个时候敢出现在她这个皇后房间的人除了楚烨没人敢靠近,再加上那熟悉的清冽香气,更是让徐昭肯定来者一定是他,所以她头也没回,便开口道:“皇上请稍等臣妾片刻,臣妾梳洗过后便来伺候。”   说着,徐昭便要解开系在胸口上的红狐大氅,只是,当她的手指在碰到大氅上的系带时,心底深处忽然生出来的一分古怪让她停住了动作,就待她刚要转头,从背后突然腾起来的杀气让她下意识的躬下身,紧跟着,便看见一把小刀从背后射来,擦着徐昭躬下身的脊背重重的扎在木制的浴桶上。   硕大的木桶中装满了温蕴的热水,随着刀面扎进木桶的瞬间,只见桶中水波被震起,跟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木桶内传来,随之桶裂水洒,一声剧烈的‘哗啦’声立刻在房内炸响。   干燥的地面因为热水的沾湿而变得格外湿滑,徐昭因为躲开飞刀的动作整个身躯都呈现下躬的姿态;所以,当热水沾湿地面的刹那,徐昭的脚下刚刚移动寸许,‘噗通’一声,整个人立刻就如狗吃屎般跌倒在地。   穿在身上的衣服立刻就被地上的水打湿,黏嗒嗒的粘在身上,阻止着她的行动。   也正是因为这一摔,徐昭才有机会趴在地上转过身;就看在点起火光的房间中,门口处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男子的半张脸都被遮在灰色的布巾下,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迹进来,在见自己一击不中的时候,踩着湿啪啪的地面一步一步的朝着徐昭走来。   而徐昭就像是被扼住喉管的小兽,艰难的踢着双腿一点一点的往后移动;她似乎听见了翎羽卫听见楼上动静正从楼下飞身上来的脚步声,只要再撑片刻,她就能转危为安。   而就在这时,小厮男子再次从身后抽出一柄银光闪烁的飞刀,刀面转动,步步逼近,就在徐昭再次感受到强烈的杀气害怕的闭上眼睛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跟着,一声急迫的喊叫声从门口传来:“阿昭!”   徐昭听到呼喊,立刻抬起头,在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是谁后,受惊的眼睛开始微微变热,连声音都跟着不受控制的颤抖:“楚烨!”   小厮男子显然是没想到从动静发出到现在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便有人敢来,立刻片刻都不再犹豫,对着徐昭就再次出手。   飞出来的刀面就像一条吐着蛇腥的毒蛇,朝着徐昭的面门直冲而来;因为身上的衣服被打湿,再加上穿得有些厚重,都在这时候影响了徐昭的行动。   而出现在门口的楚烨在看见飞射出去的飞刀时,几乎是连思考都来不及,身体同时跟着爆射出去,在抱住那跌倒在地瑟瑟发抖的人儿时,朝着一侧动作灵敏的翻滚的同时,已经刺过来的飞刀夹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啦’声,一抹血红溅射到被楚烨抱在怀里的徐昭脸上。   T   ☆、070:阿昭别怕   脸颊上骤然传来的鲜血的温度和味道让徐昭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失了魂儿般的被楚烨紧紧地锁在怀里。   素玄从后面紧跟着冲了进来,看见这状况,暗骂一声亲爹后立刻抬腿上前,一脚就揣在小厮男子的后心窝上,暗红的鲜血噗的一声从男子口中喷出,踉跄的往前扑走了数步后,便如被抽了筋骨的蛇虫一般,四肢发软的瘫倒在地上。   也不是小厮男子没用不抗打,关键是也要看那一脚踹来的人是谁;素玄那一身武功绝对是实打实的硬功夫,就算是段清遇上了都不敢轻易小觑;眼见着帝后的生命受到威胁,尤其是皇上居然不要命般的将后背的空门露给凶徒,这能不让素玄急红了眼下狠手吗?   小厮男子软倒在地上后,便捂着心口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一看就知道是被素玄这一脚给踢出内伤了,就算是现在死不了,恐怕也活不到天明。   二楼客房传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会引来翎羽卫的注意;只是此刻素玄都出现了,原本应该跟在楚烨和素玄身边的翎羽卫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在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古怪的时候,客栈的后院忽然传来一声爆炸,紧跟着便看见窜天的火焰腾空而起,立刻就将沉沉的夜幕生生撕碎。   空气中,干燥的气流随着火苗不断攒越,火蛇卷动着被烧的物什,大有越燃越烈的趋势。   耳边,一声声急促的敲锣声在火光下传的格外响亮,客栈中的店小二和掌柜的一遍又一遍大声的喊叫更能刺破耳膜。   “走水了——走水了——!”   被敲锣声惊醒的人们立刻拿桶端盆,朝着大火泼水的声音,人们疾步快走的声音,还有因为火焰旺盛而被呛着的咳嗽声,而这些纷杂的声音徐昭却像是都听不见一样,在楚烨的怀里,她睁大了眼睛,可仔细看那一双眼睛里却是一片空茫,甚至还带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没错,是恐惧!   因为在此刻,徐昭的思绪飘到了数日前她与上官无策一同下暗道,出现在林瀞瑶面前的时刻。   那时,她因为看见亲生父亲的遗体被林瀞瑶自私的占为己有而陷入诡异的疯魔状态,紧跟着,四肢就像是不受大脑操控一样,一心想要将那个恶毒的女人斩于手中;事实证明,她也那么做了。   只是,有一件事徐昭谁也没告诉,那便是,在暗道地宫深处,她出现了短暂的失忆。   没错,是失忆!   在面对林瀞瑶的恶毒和挑衅时,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掏出来楚烨给她的剧毒并且将其涂抹在手中的利刃上,可是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是记不清楚了;只觉得眼前像是飘来了什么东西,如鬼魅一般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心慌意乱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可是不管怎么挥舞躲避,那东西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一般让她抛不开。   就这样乱糟糟的过了许久,直到她慢慢清醒,才发现自己被上官无策控制在怀里;他的一双眼睛担心的望着她,一声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上官无策抱住,更不清楚他为什么用那般担心的眼神看着她;手中的利刃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原本发疯般的情绪也终于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唯一知道的是,她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段空白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她怎么去想都想不起来。   而原本她想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再抽个时间再将地宫中发生的事好好地梳捋一遍;可接下来却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上官无策的忽然离世,大哥的一夜白头,楚烨着急安排他们急忙回朝,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她忽然听说了他已纳妃之事。   事情的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来不及阻止的飞天雪花朝着她一层一层的扑压而来。   本来就在她以为这段消失的记忆可能会永远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迷的时候,今晚发生的一幕却像是解开秘密的钥匙,悄然间,她似乎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楚烨身体受伤时飞溅传来的血花让她似乎看见了那晚在地宫中发生的一幕,她发疯发狂,不要命般的朝着林瀞瑶猛冲过去,而林瀞瑶就像一个正在等待猎物主动冲上来的美人蛇,兴奋地睁着眼睛等待着她的靠近。   而就在她快要靠近的刹那,她的身体被人从前面猛然抱住,紧跟着便是华丽的衣袂随着动作如舒云般翻卷,然后手中的利刃像是割破了某个东西,发出细微的声响;眼角,似乎瞥见了一抹血光从那个飞身前来阻止她的人身上溅射出来。   上官无策受伤了?   他在地宫中,为了阻止她受伤了?   徐昭呆呆的睁大眼睛,一对圆圆的眼珠子似乎快要被她瞪出来一样,被她睁的极大,好像只要再睁大一点,她就能将那晚忘记的真相看清楚……   楚烨察觉到了徐昭的古怪,先前他还只是以为她是被吓傻了,可是慢慢的,他发现在他怀中的娇躯越来越僵硬,甚至还在瑟瑟发抖;难道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她还是受伤了吗?   楚烨立刻扶起徐昭的肩膀,不顾身上的伤势,忙上下打量着面前像是失了魂魄般的人儿,一只手支撑着她的娇躯,一只手不断地摸索着她的身体,声音着急的问:“阿昭,可是哪里痛?快告诉我?”   楚烨温柔的触摸让她像是抓住洪流中的救命稻草一样,圆圆的眼珠子僵硬的转动了一下,然后,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他:“楚烨,无策的死……好想跟我有关系。”   轰的一声!   楚烨只觉得心口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压住,连脸色都变了几分。   “你在胡说什么?!”说话间,楚烨就穿过徐昭的腿弯,一把就将浑身湿冷的她抱起来,大步的朝着床榻的位置走去:“你被吓坏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乱想。”   徐昭讷讷的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楚烨,微微发青僵硬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听他的话赶紧冷静下来,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合,说着让她几乎快要崩溃的话:“好像是我杀了无策,我忘记了——我真的忘记了,他来救我,我不知为什么忽然将手中的匕首划到了他的身上,楚烨,地狱莲的毒,是地狱莲的毒……”   听着那断断续续近乎快要崩溃的声音,楚烨整个人都像是被揪起来;他费尽心思和樯橹之末的上官无策周旋,甚至为了保护她,连唾手可得的大宛江山都不要了,付出了那么多,没道理在这时候还要让阿昭承受这些。   在将情绪快要崩溃的徐昭放在床榻上的那一刻,一剂手刀重重落下,狠狠地砍在徐昭的脖颈上,立刻就让她脖子一梗,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素玄看见皇上的动作后,忙担心的上前:“皇上,娘娘这是……”   楚烨脸色阴沉,看着晕倒在他怀里的徐昭,触碰着她冰凉的面颊,眼底藏着心疼:“派人查清楚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他在内。”手指一指,指向那个因为受伤过重已经快要将性命交代了的小厮男子。   素玄忙跪在地上:“属下这就去办。”说完,原本单膝跪在地上的素玄,立刻又曲下另一条腿,双膝叩地,面色恳求:“还请皇上能够息怒,宽恕没来得及赶来的属下。”   楚烨的眸光冰冷:“理由!”   素玄的心沉沉的坠落,果然,今晚皇后娘娘遇见这件事成功的激起了皇上的杀虐之心,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选择在这时候开口,恐怕到了明天,手底下的弟兄就要没一大半。   素玄脸色稍白,道:“在属下送娘娘上二楼客房之后,先一步在客栈四处巡查的手下便前来汇报,说是在后院发现了古怪;属下担心会有意外发生,便只留了个别人守在客栈口,剩下的人都去了后院勘察;只是没想到敌人会声东击西,意在皇后娘娘;都是属下失职,皇上还请责罚属下。”   说完,素玄就狠狠地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楚烨的眸光依然冰冷,这时候的他,才是那个端坐在龙椅之上冷傲、尊贵的王:“你想扛下所有责任朕给你这个机会,等回京后,再下处决。”   明明将要责令自己,素玄却是长松了一口气,忙又一个头感激般的磕下,眼角的微微湿润表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感激。   *   让素玄下去后,楚烨就亲手帮还处于昏迷阶段的徐昭换了干净的裙衫,担心她因为身体受寒而生病,就又忙活着给她强灌下去几杯热水,看她苍白的脸色微微带了些血色,这才给她掖好被角,借着昏黄的火光,看着在这一刻终于安静下来的人儿。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为她梳理好耳鬓便微乱的黑发,感受着指腹下绵软细腻的肌肤,一声长叹,无奈发出。   “我知道你害怕我,也知道在你心中,我还没有得到你完全的信任;阿昭,其实害怕不恐怖,真正恐怖的是你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柔软的声音,温柔的强调,似乎只有在此刻这个时间里,才有勇气从他口中说出来。   “很多时候你都是冰雪聪明的,就拿此次你来大宛的这件事来说,你就很让人刮目相看;可是如此聪慧的你,怎么就看不明白我对你的心?难道真的要我掏出来你才能瞧的清楚吗?”低沉的嗓音一边说着,一边似描绘般描写着徐昭如青黛般的双眉:“如果不是心里装了你,我又怎么可能会娶你?如果不是心里放了心,我又怎么可能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总是被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牵扯情绪?你可知道,为了来大宛找你,勤政殿的灯火多少次从黑夜亮到金乌升起?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最害怕的就是入睡,梦里总是梦见你在哭,梦见你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可我却在千里之外无法及时赶到;我把你放在了心里,不奢望你也用同等的爱情回报我,只要在你怀疑我的时候对我多几分信任和宽恕,可你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我推开,让我连对你好的权利都尽数剥夺。”   说到这里,楚烨就是一声苦笑:“就你这性格,真应该让朝中那些指着我脊梁骨说我无情冷漠的朝臣们好好地瞧上一瞧,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仁慈。”   说到这里,温柔的声音便渐渐停下。   楚烨安静的看着呼吸浅浅的徐昭,本来抚摸在她脸颊上的手慢慢移到她的手骨上,然后轻轻托起,将那娇软的柔荑轻轻地捧起来,就像是捧起一朵柔软飘逸的云朵,让那一抹嫩白,停留在你的掌心;细小的声音,在他埋首在她手中之时,从她的指缝中传出来。   “阿昭,别怕!上官无策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   与此同时,安静的躺在床上的人儿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醒来,又似再次沉沉的昏睡。   T   ☆、071:冰释前嫌   当徐昭从昏迷中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昏黄的日光不似正午来的**直接,略带微凉的光芒照在窗栏上,折射出浅浅的金边;如今冬季已经减去,春日悄然来临,空气中冰冷的味道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淡淡的青草香气和泥土湿润的味道;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早春的鸟儿不知疲倦的落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俨然是要将整个冬天压抑的歌喉在此时尽数凝唱。   不大的房间内,被仕女游春图的硕大屏风隔开,从屏风那头,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属下已经查探清楚,昨晚是有人故意要对皇后娘娘行刺,故而在我们刚入住客栈的同时,那伙人就故意在客栈后院的柴房附近留下了火油的痕迹;翎羽卫就是发现了有火油,这才被分神支开,让娘娘置身于孤立无援之地。”素玄的声音干脆而硬冷,似乎是以对那帮人动了杀念,言语之中都带着杀伐之气:“行刺娘娘的小厮男子因为受伤太重昨夜已经去了,至于其他被翎羽卫抓住的人,也扛不住拷问,终于在刚才将一切都交代清楚;皇上大致猜得没错,动手的人,正是……”说着,素玄本来就低的声音更是压的连仔细去听都听不清楚,再加上他又似乎故意往楚烨耳边凑近了几分,大有不让第三人知道的意思。   徐昭支愣着耳朵听了半天都没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到最后干脆放弃,长吐一口气将腿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翘出来;就是这个轻微的动作,立刻就让屏风那头的两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徐昭看着屏风上印出来的两个齐齐回头的人影,轻哼一声:真他娘的不公平,她就差把俩儿子割下来贴上去偷听了,都没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可这俩人呢?她不过是动了动腿就能被他们立刻发现;这哪里是人的耳朵,野兽的听力都未必有他们二人强。   楚烨知道徐昭醒了,因为担心她有无大碍,所以也没跟素玄多说,只是在最后交代了一句:“接下来的路程警醒着点,如若再出意外,朕力斩不饶。”   素玄当然清楚这句‘力斩不饶’是什么意思,想起昨夜皇上的怒火,到现在他都心有戚戚;皇后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下算是彻底刷新了他的认识,如果再让皇后娘娘遇险,不用皇上亲自动手,他先自裁了事;堂堂翎羽卫老大连自己的主子都保护不了,再三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遇险遭厄,此事传出去,他素玄还拿什么脸面混朝堂江湖。   *   素玄走出房间时还顺带有眼色的将房门合上,而楚烨在屏风那头,做出几个深呼吸的动作后,才脚步一转,走了进来。   徐昭躺在床榻上,自然是将屏风上投射的楚烨的影子看的一清二楚;他刚才在做深呼吸?这是他强制压抑自己的怒火的动作,难道他是在生气?气什么?气她在马车上的顶撞?还是气翎羽卫保护不力?   徐昭面色纠结的拧着眉,而这表情正好被走进来的楚烨看见。   瞧着昏睡的人儿刚一醒来就是脸色略带苍白的拧着眉心,还以为是自己昨晚出手太重真的伤了她;楚烨揪着一颗心忙走上来,一手将徐昭揽着将其半抱在怀里,一手就忙伸出手去揉他昨夜出手击打的位置,语气带着歉疚:“可是还疼?要不再让翎羽卫找来大夫瞧瞧。”   说话间,楚烨就要扭头去喊人。   徐昭伸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动作。   扭过去的头再扭了回来,一双幽沉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是翻滚的漩涡,带着神秘的吸引力要人不觉沉醉其中;徐昭虽然见多了楚烨的风流俊美、贵气张扬,更是经常暗暗咋舌他那双流光溢彩般的眼睛不知勾去了多少怀春少女少妇的春心;眼下,近距离的被他用这般魅力十足的眼神看着,饶是已经熟悉了他各种风采的徐昭都忍不住心口猛跳,微微错过脸,不去看他。   “不要喊人,我没事。”徐昭依然保持着拉着他衣袖的动作,十指轻收,指下华贵的淡蓝色锦衣似要被她抓出印子,这依恋般的动作,竟是带着连她都不知道的恋慕之意。   可楚烨是何等敏锐的人,在看见她的动作后,眼底本来就柔情的神色更是温柔的一塌糊涂,像是被春水泡过的棉絮,恨不能将眼前的人儿紧紧笼罩,让她的心里、眼里、身体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楚烨揉着徐昭昨夜被击打的位置,感受到那里微微鼓起来的小包,脸上歉疚之色更浓;平常他连责骂一声都自己先会狠狠疼上一疼的人儿,如果不是昨晚情况特殊,他哪里会舍得伤她一分。   “阿昭,可还疼吗?”   温柔中带着愧疚之色的声音让徐昭眨动着纤长的睫毛颤颤的看向他,像是要肯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楚烨;要知道,昨天他们两个还剑拔弩张的互相伤害,她甚至把他气的连马车都不跟她一起坐,没想到一夜过去,他像是又变回到那个对她百般呵护的温柔情人,这一转一变,实在是让她有些转换无能、招架不住。   徐昭眼神中的迷茫和不确信让楚烨的心口微疼,这个傻乎乎的小女人啊,怎么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他?他真的是快要向她、向命运投降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都做到这般地步了,为何她还是会用这种陌生中带着警惕的神情直视着他;难道她就不知道,她的这副模样,真的伤害他很深很深吗?!   徐昭张了张嘴,尽量让自己因为刚刚醒来而低哑的嗓音变的清脆一些,眼神中带着不安:“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了?”   被她这小心翼翼的称呼气笑,楚烨几乎是认命般的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尖亲昵的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头,声音软的就像河堤上的春柳:“怎么还记上仇了?‘皇上’和‘臣妾’这样的称呼就用的得心应手吗?”   徐昭听出楚烨话中的意思,垂下眸子,掩下自己心底浅浅的失落:“明明是皇上你要臣妾这么说话的,现在又怪了臣妾。”   楚烨实在是对徐昭一口一个‘臣妾’的自称接受无能,他知道,按照规矩她身为皇后必须这样称呼,可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他希望他的阿昭是他的皇后没错,可他更希望他心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是他的妻子;一声‘皇上、臣妾’的称呼固然是尊贵无双,可是也将两人之间的亲昵和地位彻底拉开;他不愿意做孤家寡人,尤其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只愿意当一个疼爱她的丈夫。   楚烨揉了揉徐昭的发顶,感受到她暖暖的温度,投降道:“我知道错了阿昭,所以,以后可以继续叫我‘楚烨’吗?”   徐昭眨动着星星般闪亮的眼睛惊喜般的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俊美精致的脸,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是真的吗’的答案。   徐昭亮闪闪的眼睛看的楚烨的心都醉了,终于,他忍不住的低下头,将手中的人儿往怀中更加亲密的一搂,徐昭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就被一抹清冽的柔软温柔的压下。   徐昭睁着眼睛看着此刻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数着他微微垂下的纤长睫毛到底有多少根,看着他细致的肌肤惊叹着一个大男人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肤质底子,一张俊脸长的赏心悦目也就罢了,竟然还遭人嫉妒的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察觉到徐昭的不专心,楚烨正流连在徐昭嘴唇上的唇舌微微带着惩罚性的轻轻一含一咬,在听到身价娇人低低传来的嘶声娇痛声时,这才喉间带笑的低声道:“要专心。”   话音刚落,原本流连在嘴唇上的清冽唇舌温柔一转,带着技巧般的强势一撬,一下就撬开怀中娇人芬芳的贝齿,湿滑柔软的舌尖顺势往那芬芳之地灵活的一探,准确无误的便卷上那总是气的他咬牙切齿的小舌;往日总是牙尖嘴利的人儿如今就像一个笨拙的孩子,小小的舌尖带着诱人的香气,吸引着他不断索取榨压,任由他在她的神秘馨香之地卷起一股又一股**的浪潮。   徐昭微微颤抖的躺在楚烨的怀里,眼睛不知何时悄然闭上,被动的扬着细白的脖颈,张启着桃花瓣的嘴唇,接受他的情潮和占有。   情人爱侣之间的亲昵,总是带着令人灼烧般的温度;就在徐昭以为自己快要被他的热情彻底融化的时候,楚烨终于舍得放过她;灵活的舌尖带着不舍味道的勾着她的小舌舞动了最后一曲,在她微微红肿的嘴唇上又回味般的品尝了许久后,才渐渐饶过她。   看着怀中娇人似乎快要红透的脸颊,楚烨很是满意的轻轻的笑,尤其是在看见被他蹂躏的红肿水润的嘴唇时,更是像是显示功勋章一般,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红肿之处,得意之色跃然与眉眼之上。   徐昭此时才没有这么没羞没臊,整个人几乎成了快要熟透的虾子,恨不能蜷缩成一个小黑点,就这样消失的让他找不到;她现在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就在她闭着眼睛装聋作哑的时候,嘴唇上传来的触摸动作更是让她羞的要钻地缝,心里更是愤愤不平,没道理她被亲了几口之后羞的恨不能去死,可这家伙却跟没皮脸一样还敢继续挑逗她?   这个时候,徐昭格外想念当初那个将第一次交给她时,略显紧张局促的楚烨;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的第二次亲昵,同样是第二次的人,她在这里被撩拨的春水荡漾,他却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难道他在私底下找别的女人练过手?   想到这里,徐昭一下就想到了那个入宫的周兰,一双本来还羞涩紧闭的眼睛豁然间睁大,近乎带着凶狠目光般的瞪着楚烨。   楚烨本来还在心情极美的欣赏着怀中娇人的羞煞,忽然被徐昭这一瞪,手下的动作立刻停了,连声音都带着微微的一颤:“怎、怎么了?”难道是他表现不好?没道理呀,他自认为领悟能力十足,虽说是第二次,可总是要比第一次强上许多吧。   徐昭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宫里的时候,这样亲过周兰?”   哈?怎么这时候又把周兰卷进来了?   楚烨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被冤枉的怨气刚要升起来,可是又想到昨夜她受到的惊吓,又心疼了:“我连周兰的面都没见过,何谈亲她?”再说了,他也不愿意去亲一个没多少感情的女人,这种事,当然是跟喜欢的女人一起做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不是嘛。   徐昭怀疑的又眨了眨眼,似乎在确定楚烨话中有几分可信度;最终,终于在他似带委屈又似带埋怨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声音嗡嗡的:“真的没亲过?”   “没有!”楚烨急了:“我这辈子除了你,就没亲过其他女人。”   话一说完,这个急了的男人立刻回过神,像是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动怒的。   徐昭这下算是彻底心里舒坦了,连昨天他们吵架,昨晚自己被打晕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了,小小的脑瓜往楚烨的怀里一扎,小小的柔荑便一下一下的往他的心口上揉着,脸上满是狡黠般的狐狸笑容;就知道这个脾气暴躁的恶劣家伙是个清纯货,只是没想到纯到了这般地步;就他这样还一统天下、手握天下权柄呢,如果被那些被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朝臣们知道他的这点情史,还不笑话死他。   楚烨抱着怀中叽叽咕咕笑成小狐狸的小女人,气的直磨牙,可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在看见她星亮的眼睛时,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算了!罢了!只要她开心,自己出点丑又算什么,谁让他这辈子最是拿她没办法。   徐昭在楚烨的怀里厮闹了一番后,轻轻地喘着气的抬起头看她,小小的人儿眼睛晶晶亮,连娇嫩的脸颊都如三月飞花般粉嫩惹人怜爱,软乎乎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小小白白的羽毛,轻轻地一遍又一遍的刮在楚烨的心口。   “我刚才听见你和素玄说话了,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对我下手的?”   楚烨抚摸徐昭云鬓的大手微微一顿,眼神也略带闪烁,似乎不愿意多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素玄去办,昨夜我伤了你,到现在脑袋后面还有个小包,看来这两天咱们是赶不了路了,等你歇好了咱们再回京。”   徐昭的小手依然放在楚烨心口的位置,感受到他强健的心跳,张启的红唇刚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在注意到他眼底的坚持之色时,终究是悻悻的败下阵来;可是,就在徐昭垂下眼眸看似温顺的同时,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心里顽劣般的响起;她徐昭想要知道的事,也不是谁想隐瞒就能瞒得住的。   *   与此同时,客栈的另一头。   一个小小的脑袋紧盯着帝后紧闭的房门,在叹一百零三声气的时候,一个清润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左星,别再看了,进来吧。”   被唤左星的男子听到这声音,满心不甘的对着帝后的房门顽皮的吐了吐舌尖,这才蔫蔫的转过头走进房,‘噗通’一下关上房门。   “世子,您明明担心娘娘的安危,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儿饮茶呢。”   裴峥如画的眉眼从蒸腾的水汽中抬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热茶中青色的茶梗,半晌后,终于开口:“担心有什么用,现在我又看不到她。”   “要不让属下想办法将皇上引开?”   对上左星兴奋的眸子,裴峥轻笑了一下,这个如皎月般清润透彻的男儿,皎皎之姿、一身风华,自问就算是站在那天之骄子面前,也未曾有一分的拙劣。   但此刻,风华带愁、明珠微暗,眼神深处,一半苍凉一半荒芜;最后,在一个深呼吸间,将那隐痛的情意悄然遮掩,润朗的嗓音如春风拂面,悄无声息间将智慧遍布:“给京城宫中的暗桩交代一番,盯紧了周兰的一举一动。”   T   ☆、072:洞察   一场意料之外的暗杀虽然打乱了楚烨等人回京的速度,但也不过是大海上的一场小小的波澜,在素玄抓住那帮背后使坏的小喽啰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后,着急赶回京的路程倒是不像起先那般着急了。   因为时间耽搁,楚烨为了防止万一亲自给此刻坐镇京畿的楚绍去了一封信,信中内容恐怕除了这二人他人无从得知;而在写完这封信后,楚烨明显放松下来,也不着急着准备回京事宜,甚至还着人打听小镇附近有什么有意思的去处,瞧这样子倒像是要留下来游山玩水一番。   徐昭除了后脑袋上有一个被楚烨翘出来的小包之外并无伤势,只是她当夜在被刺客刺杀时跌倒在冰凉的地面,身上沾了凉水;虽说如今的天气已渐渐步入春暖,不在寒风凛冽;但毕竟早晚温差较大,空气中的湿冷依然不容忽视;而像是为了应征这一点,徐昭在醒后不久便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当天夜里就有些微微发热。   但好在暂时歇脚的小镇虽然面积不大,可还是有一两个医道还算不错的土郎中;当夜请了大夫前来为徐昭诊病后,一副药下去发了发汗,第二天徐昭的精神虽然还有些萎靡不振,可总算是没让病情再扩大。   素玄和翎羽卫们都是机灵鬼,虽说皇后娘娘生病让他们耽误了回京的行程,可在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暗杀之后,谁都能感觉的出来,皇上这是在借着娘娘生病而故意拖延回去的时间,至于具体的原因没几个人能猜透;可是,常年在刀锋上舔血的翎羽卫们却嗅到了暴风雨将要来的宁静。   *   徐昭精神懒洋洋的缩在客房中百无聊赖的养病,自然是不知道不过是短短一天过去外面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   裴峥在来探病时,看见的便是徐昭半躺在床榻上,身上披着颇为保暖的淡紫色半截小披风,暖厚的棉绒锦被半盖在她的小腹上,而在她的手中,一团圆团团的小家伙像是做错事般耷拉着两个硕大的耳朵,仔细听还能听见那团小东西吱吱的发出一阵阵的声音;那声音低低哀哀,听的要人直心疼。   徐昭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还以为是楚烨回来了,头还没抬就先嘴角带笑的说出声:“楚烨你快来劝劝元宵,这小东西现在正想不开,妄图拽了自己身上的银毛吊死呢。”   裴峥站在门口的动作一顿,可很快就又恢复自如,跨步走进客房:“听说银毛雪兔最是通灵性,这种不可多得的灵兽一旦驯服便极为忠心;它现在一心想死怕成是在为你生命受到威胁时它没来得及保护你而懊恼呢;没关系,银毛雪兔忠心是一回事,怕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用劝它,我倒是想看看,它怎么用自己身上的毛把自己吊死。”   徐昭抚摸在元宵身上的动作一顿,惊讶的抬眼看过去,在确定来的人是裴峥时,一时尴尬:“对不起,我还以为来的是……”   “你不希望我来?”裴峥脸上依然是那温和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却是看的徐昭一时局促,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裴峥将徐昭的拘束收尽眼底,如春风般的笑容更是柔软三分,走上前,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我听说你病了,便想来看看你;放心,我来的事皇上是知道的。”说到这里,裴峥的声音一低,“阿昭,如果我的出现真的让你不知所措,我可以以后不见你的。”   “不是的!”徐昭猛抬起头,看向他:“你别乱想,我没那个意思。”   看见徐昭眼底的急切和微微的不舍,裴峥脸上的笑容几乎都快要融化;阿昭,只要你心里对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舍之情,我便是觉得为了你拼尽一切,也是值得。   徐昭在脱口而出的说出这句话后,顿时有种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算了;她这个蠢猪,怎么这时候接话接的这么快,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裴峥对她的情意,为了不伤害他,她一直都在用委婉的方式拒绝他;可是老天爷似乎总是爱跟她作对一样,她越是想要将这个温和的男人推开,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和问题将他们紧凑到一起。   帮他报血海深仇算一次,他帮助自己来到大宛又算是一次,还有很多很多,她几乎都快数不清了。   以前,她或许还能天真的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渐渐的放开自己;可是这一路走来,眼见着他为了自己越陷越深,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重;在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情’这个字;她深知他裴峥是个多好的人,所以就更希望他能够得到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感情,而不是将大好的时光虚耗在她这个不会跟他有结果的人身上。   但,天知道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感情问题;尤其是每次看见他温和的眼神时,那种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就会卡在嗓子眼,说出来害怕伤了他,不说出来,又怕就此耽误了他;而聪明如他,却像是不愿意清醒过来一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不争不抢、如风相随,总是在她悄悄回眸时,对她会心一笑。   徐昭长叹一声,这种慢刀子存在的方式,简直比大声喊‘我喜欢你、我一定要得到你’更具有杀伤力。   想到这里,徐昭就不禁又想到了楚烨;如果这个骄傲狂霸的家伙有裴峥十分之一的润物无声,也许她对他的感情会比现在更浓厚许多吧。   裴峥看着徐昭的眼神有些跑神,便伸出手摸向靠在徐昭腿上的小东西,小东西摆明了是听懂了他刚才奚落它的那番话,金色的豆豆眼还带着埋怨的目光,在裴峥摸向他时,居然还小气的缩了缩身子,似乎不愿意让他碰触。   裴峥看见元宵的这个动作,一下乐了;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宠物,连这使小性子的习惯都颇为相似;只是,徐昭他都能哄好,难道还哄不好一只兔子?   你不让我碰是不是?那我就偏偏要碰一碰、摸一摸你。   裴峥将身体往前一凑,伸出去的手一下就摸到了元宵的肥肚皮,感受到软乎乎的肥肚皮上那油光光的长毛,裴峥修长的手指一动,随着元宵一鼓一鼓的呼吸,轻轻地给这傲娇的小家伙顺毛;果然,元宵小爷是最经受不住这种糖衣炮弹的,再加上小家伙向来是个颜控,最是喜欢裴峥这种温文尔雅、长相无害的俊美男子,当下便舒服的‘哼唧’一声,双腿一软,肥硕的身体便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样,瘫软在裴世子舒服的顺毛功夫下。   徐昭本来还在跑神,元宵的一声‘哼唧’立刻让她回过神,再瞧清楚元宵这没出息的家伙眯着豆豆眼打着小呼噜恨不能将自己整个兔子身体都贴到裴峥身上时,‘扑哧’一声给气笑了。   “好你个见色忘主的小畜生,我前面哄你那么久你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现在被别人一摸,瞧你这没出息的死样儿。”徐昭气的直瞪眼,伸手就去拽元宵的长胡须:“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只公兔子,是只公兔子——”   看徐昭恨不能掀开元宵的大耳朵大喊的表情,裴峥差点笑喷出来。   至于那只气的主子快要跳脚的颜控兔子,干脆将主人的歇斯底里当成了大街上的小贩叫街,圆滚滚的身子一翻,两腿后腿一盘,将动不动都喜欢拿出来耍流氓的小兄弟遮盖的严严实实。   看见元宵这动作,饶是淡定如裴峥,也彻底忍不住了;爽朗的笑声拦也拦不住,瞬间就在房间里传开。   徐昭摆出委屈到快要哭的表情,看着裴峥笑的眼泪都快飙出来,暗恨恨的瞪着害的她几乎颜面尽失的小畜生。   裴峥却是一改以前对元宵的不冷不热,而是渐渐喜欢上了这小东西,修长的手指穿在它细滑柔软的长毛下,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小家伙的银毛;眼角含着笑色,看向徐昭:“北戎的银毛雪兔浑身是宝,身上的一滴血便能解百毒、救人命,天下不知多少人为了这灵性的小东西趋之若鹜;阿昭你能得到它,可真是天大的机缘。”   徐昭瞪元宵的眼神渐渐变软,听着裴峥的话浅浅的笑了笑;看跟着,笑容随着眸光的暗沉渐渐消散,“也许真的是机缘吧,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北戎扯上关系。”   裴峥看向徐昭的眼神微微闪烁,跟着转过头看向依然打着呼噜的元宵;他自然是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一趟大宛之行让她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同时也看到了尸骨不腐的上官祁佑的遗体;光是冲着这一点,恐怕她都不会再将北戎这两个字轻易忘记,再加上后面发生的各种事,看来这暴风雨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阿昭可知道你这次遇险,是谁所为?”   徐昭还在回忆着当初在暗道和在鬼哭坡上发生的一幕幕,忽然听见裴峥提起自己遇险的事,先是一怔,跟着双眼晶亮的看着他:“楚烨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是让我安心养病;裴峥,你有自己的办法和路子,你知不知道这事中的缘由。”   裴峥能猜出楚烨为何要瞒着她,毕竟这件事在还未真正的确定之前随意说出口只会让她平添烦扰;但,那些不安分的人已经开始动手,裴峥不太明白此时还按压着不肯言说,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看裴峥沉默,徐昭开口催道:“你知道是不是?快告诉我。”   “我认为这件事还是由皇上告诉你比较好,我贸然插手,恐怕会引来他的不悦。”   徐昭何等敏锐,立刻就从裴峥的言语中察觉到了一丝古怪;能让裴峥吞吞吐吐的事并不多,她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可能这件事直接关系到她和楚烨之间的关系,而能让她和楚烨产生摩擦的人,现如今恐怕也只有那一个。   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徐昭反倒是冷静下来;虽说她眼下还不太敢肯定,但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她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073:发现隐疾   徐昭坐在客房中想着那个在背后可能要害自己的敌人混蛋,楚烨却是在客栈一楼的一间被客栈掌柜及时改装出来的简易书房中与素玄压低声音说这话。   “朕在离开京城时,朱泽并未跟来,而是选择留在太医院中,说是要等阿昭和元宵回去;当初朕承诺,不出小半个月就能将阿昭带回来,可如今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也不知那家伙能不能等得住,会不会又一声不吭的跑了。”说到这里,楚烨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分难色,似是有愁绪难以排解。   素玄立刻道:“属下可以派人回京查探一番,如果朱神医在京中,属下可命人将其留住。”说到这里,素玄好奇起来:“皇上可是担心娘娘身体,想让朱神医留下来给娘娘瞅瞅?”   楚烨淡淡的目光落在素玄身上,眼前出现徐昭在遭遇暗杀时出现的行为错乱的模样:“你猜得没错,但也不全是。”   “属下愿意为皇上分忧。”素玄扣跪在地上,神色忠诚可靠。   楚烨在猜出徐昭的身体可能真的存在某些问题时就一直悄悄地压抑着心情,一番愁思,百般难解,眼下看见忠心可靠地属下跳出来原以为自己分担,满怀慰藉的同时,终于说出自己的心事:“素玄,你私底下与皇后娘娘相处过,可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当初他一路派素玄暗中保护阿昭,如果阿昭真的有什么行为异常的举动,是很难能瞒得住翎羽卫的眼睛的。   素玄认真思考了一番,道:“属下奉命暗中保护娘娘,不敢跟的太近,所以并未发现什么不妥。”说到这里,素玄猛吸一口气,忙又开口道:“娘娘虽是大宛公主,但属下能够看出,娘娘对皇上您真心相待,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和大梁的事。”   一听素玄这么说,楚烨忍不住笑了:“素玄,难道你在害怕朕会怀疑阿昭对朕不忠吗?”   素玄睁大了眼睛,不敢随意开口接这句话。   瞅素玄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是道破了他的心思,楚烨更是哭笑不得:“真是胡思乱想、不可理喻,朕与皇后夫妻一体,如果连她朕都不会信任,那朕还敢相信谁?”   “那皇上为何要问属下……”素玄抿了抿嘴,露出一丝委屈。   他这不是担心帝后感情又出现幺蛾子么,想到这里,素玄更是委屈的哼哼唧唧;如果不是这俩主子动不动就喜欢闹别扭,他也没必要如惊弓之鸟一般随时担心帝后不睦,说到底,他这个当属下的还不是关心他们。   楚烨知道素玄是商易的,也就没怪罪他的出言不逊,而是娓娓道来:“朕怀疑阿昭身上应该有隐疾。”   一听这话,素玄惊了,忙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属下这就去把朱神医找来。”   “慢着!”素玄的脚步立刻刹住,“回来!”素玄赶紧转身又跑回来。   楚烨瞅着自己最放心的翎羽卫大统领,无奈的摇了摇头:“朕还没担心,你怎么就猴急成这样。”   “属下这是关心娘娘的身体,要知道娘娘如今正是花容月貌之期,与皇上成婚还未满一年,更是连小太子还未给您生一个;如果这时候身患隐疾,那还了得。”   素玄的话正是说中了楚烨的心思,是啊,他还要与阿昭天长地久,他怎么能够允许心爱的姑娘撇下他一人。   “朕也只是有这个怀疑。”楚烨长叹一声:“朕总是觉得她有些奇怪,还记得当年朕与她初次在城外相识,那年的她正值娇蕊绽放、豆蔻稚嫩,虽说五官还没有张开,站在一帮容貌出彩的官宦子女身边并未有现在的风采,可朕还是一眼就看中了她;随后,朕多次约她与她见面,她也如月到场,情到浓时,更是花前月下、娇憨相依;可是不久之后,在朕郑重其事的与她表白心意时,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朕冷漠无比;事后想来,朕还以为自己被她戏耍了,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年,朕怨她、恼她,甚至是恨她,甚至下旨封她为后都带着一点报复和怨气;这些年来,这件事一直让朕如鲠在喉,每每想起都觉得是一件莫大的羞辱;可就在昨晚,朕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素玄怔怔的听着皇上娓娓道来的情史,也总算是明白为何皇上在做皇子时每次提到皇后娘娘都是一副不甘心的咬牙切齿样儿,明明恨不能将人撕扯揉碎了,可最后却又偏偏力排众议,让这样一个人进宫成为自己的皇后;想当初在他知道这个消息时,还以为皇上是被徐家的人给气糊涂了,这才一时发疯做出了这般近乎丧心病的举动。   现在他总算知道,原来是皇后娘娘曾对皇上做出这般禽兽不如之事啊。   素玄忍不住对皇上露出一抹同情之色,被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女子玩弄伤害,这对于向来骄傲的皇上来说的确是一件很难以承受的打击;不过,在遭受如此打击后还死不悔改的选了伤害自己的女人进宫为后,可见他家皇帝陛下那也是越挫越勇的主儿;或者说是皇帝陛下在印证着一条不变的真理: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在哪个女人的身上栽跟头,就再从那个女人身上站起来。   素玄很是为自家主子如此立志的行为拍案叫绝,这般近乎自虐的爱情方式,是个男人——都很难做出来。   楚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然是没察觉素玄此刻丰富的面部表情和内心活动;只看他在满是心事的叹息声后,又道:“就在昨夜,阿昭撞见朕为了替她挡飞刀伤到自己后,忽然开始胡言乱语、精神崩溃,说自己在大宛的暗道地宫中曾伤了上官无策,还说上官无策是她杀的,关于这段记忆她言明自己像是忘记了;朕担心她再这样沉浸在恐惧的思绪中会彻底崩溃,所以便及时将她击伤,让她昏睡过去;可是在今天她醒来后,却是对昨晚之事只字不提,看那样子更像是连朕受伤的事她都不记得了;素玄,这样的阿昭,难道不奇怪吗?”   素玄脸上丰富的联想终于被严肃代替,就看他托着下巴在原地来回走了数步;身为翎羽卫的老大,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见识,可是像皇后娘娘这么古怪的行为举止,倒是让他……   “皇上,属下大胆直言,还请皇上能恕属下放肆狂言治罪。”   “但说无妨。”   素玄拧着眉心,心事重重道:“属下认为,娘娘这般情况无非是两种;第一,是娘娘真的身体有隐疾,关于这一点最好是能请来朱神医亲自看看较为妥当。”   楚烨赞同的点了点头。   “至于这第二点。”素玄眼神直视、神色严肃的看着端坐在上位的皇上:“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故意混淆视听,故意为之?”   “不可能,阿昭那神情不似骗人。”楚烨一口否定了素玄的第二个提议。   如果阿昭是故意装病,在他面前有意演戏,那这种看上去很奇怪的举动演一遍两遍倒也罢了,没必要往三遍四遍上演不是吗?要知道,这种事儿演多了可是容易露出马脚的;而且,阿昭也没这么做的理由;都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阿昭这么做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对于一个连什么好处都不甚清楚的目的,阿昭如此聪慧,又怎会给自己平白无故的平添这么多烦扰呢?   素玄也是见识过皇后娘娘的古灵精怪的,其实要他仔细想想也想不出娘娘如果真的是这么故意为之是为了做什么;眼下情况不明,他们自然是更多的倾向于可能真的是娘娘身患隐疾。   “那可能真的是跟娘娘的记忆有关。”素玄分析道:“属下认为,可以派人去徐家暗中打探娘娘年幼时可曾出现过这种情况,如果有,那么第一次是出现在什么情况;至于具体的病情还是需要朱神医亲自看过才行,我们在私底下的查探,也仅仅只能给朱神医提供考察病情的依据罢了。”   楚烨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徐昭的身体,她这断断续续总是忘记事儿的情况实在是让他有些心揪;当年她就能将他忘记,像个陌生人一样面对着他;难保以后她会不会继续忘记他,如果这种情况再出现一次,他无法肯定自己会不会抓狂。   “好,就按你说的,先派人回京看看朱泽可在;如果在,就将他悄悄带来为阿昭诊病。”   素玄一愣:“皇上确定是要属下将朱神医带来?而不是……”眨了眨眼:“而不是咱们赶紧回去?”   刚才他急匆匆的往外跑嚷嚷着要去找朱神医不过是一下子心急所致,等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行为荒唐,还好被皇上叫住;要知道,如果他们此刻加紧速度赶回京城,一方面在让朱神医为娘娘看病的同时,太医院中那般多的珍奇药材都可以无限量的提供;可要比在这荒远的小镇诊病好太多了。   可,现在他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为何皇上又想不明白了呢?   “恐怕现在阿昭并不是很愿意随着朕一起回京。”如果在暗杀没发生前,也许阿昭会跟他赶回京城,可现在发生了这些事,再加上他不信裴峥不会对阿昭说什么,就算他不说,依照阿昭的聪慧,这件事想要瞒住她,也难。   T   ☆、074:周家有女   小镇偏隅小院中,几个行色匆匆的男子一身普通商队的打扮,在推开紧闭的房门后,警惕的朝着院内四周望了几眼确定并未被人跟踪,这才放心的合上屋门。   屋门在合上的同时,房内昏暗的烛火点燃;霜白的窗户纸上立刻投射出几人扎做一堆交头接耳的模样。   “没想到翎羽卫的手段如此了得,不过一天过去就顺藤摸瓜抓到了蛛丝马迹,如果被郡主知道,恐怕我等的性命……”男子低沉的声音说道这里,便是一阵惊悸的沉默。   想到自己效忠的主子,男子们皆不由从心底深处生出几分寒噤来;谁能想到,那般金枝玉叶般的冰雪秀丽的人儿,会让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口子上舔血的嗜血之人都害怕忌惮;偌大的侯府中,老侯爷功勋卓然令人敬佩不假,两位公子人中龙凤让人倾慕同样是真,可是谁又能想到,这金戈玉马的堂堂侯府中,最令人捉摸不透、七窍玲珑的人,竟是一个女子。   当年老侯爷官拜一品,统领大梁数半兵权,朝堂上那也是翻云覆雨般的人物,就在他声望正高,英明传遍天下的时候,老侯爷却一改先日的高调张扬,主动辞官交印,用实际行动向世人表演了一出什么叫‘急流勇退’;还记得当初,京城中多少权贵在背后讥讽老侯爷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放着大权在握不要,锦绣前程不管,居然只想马放南山、辞官归隐?   可是事过不久,同样跟老侯爷一样功勋彪炳的一位老将军却被扣上了通敌的罪名,全家数百口人尽数堕入大狱,从此再无翻身机会;到那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周家先前的卸权归隐,哪里是有勇无谋,分明就是在躲灾。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惮功高震主,尤其是对于手握兵权的朝臣大将来说,乱世之中,可以将这些人捧上云端,可一旦朝廷安定、四海归一,就会出现‘卸磨杀驴’的现象;周家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这才以退为进;不仅在皇上的心目中赢得了一个纯臣的名声,更是保住了一家上下老小。   事后,梁帝为了安抚朝局民心,故意拒绝了周老侯爷的辞官请求,而是封侯拜爵,甚至给了一个封地给周家让他们当土皇帝;世人皆为周家赢来的名声暗暗羡慕不已,以为周老侯爷是条诡诈的老狐狸,战场上能定国安邦,朝堂上能揣摩君心;可是只有周家才知道,周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声,除了周老侯爷一生戎马所换得来,更重要的是在周老侯爷的背后,有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而这个军师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周兰。   当初,年仅十岁的周兰早已被冠上了神童才女的名声,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可是她早早的看明白了帝王之心的深不可测,也看明白了周家可能在极盛之下将会迎来的乱流和灾祸,这才力排众议,多次劝说自己的父亲,保下了周家;而那时的周兰,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小小年纪,惊人天赋,难怪成为老侯爷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更是成为堂堂侯府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而自古以来,哪一位掌权者是吃素的?   周兰生的冰雪聪慧、灵秀可人不假,可真正让人忌惮和吸引的而是她的智谋和手腕。   此刻聚集在房间中的男子们只要一想到事情没办好将会迎来主子的盛怒时,都忍不住直打摆子,一脸的煞白之色。   房间内,短暂的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半晌过后,才有一人破釜沉舟般的说道:“当初郡主交代我们一定要重创徐昭,就算是要不了她的性命,也必须让她受伤;可眼下,别说是重创她了,我们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这个时候回去,等待我们的只会有一个下场。”听见男子此话的其他人都脸色压抑难看起来:“兄弟们,既然我们已无路可退,唯一的办法就是……”男子说着,便做出一个手刀抹脖子的动作。   看见男子的动作,其他人都身躯一震:“现在翎羽卫将帝后保护的严严实实,听说还有部分翎羽卫改装潜伏进小镇中四处查探,就是为了揪出我们;这时候贸然再行动,会不会不妥?”   “难道张兄还有其他办法?”男子眸光一厉。   众人一噎,纷纷垂下头。   看见众人的动作,男子最终做出决定:“既然前面是绝路,后面还有追兵,我们只有奋力一搏或许还能搏出一个生机;弟兄们,我有一个办法。”男子说着,就纷纷朝着身旁的弟兄们挥了挥手。   众人忙又扎成一堆,神色严肃的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   楚烨回到客房的时候,裴峥已经走了;徐昭正神色倦倦的靠在身后软绵的靠枕上,眯着眼睛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见她这副宛若懒猫般的动作,楚烨忍俊不禁,走上前便轻轻地揉着她的发顶。   脑袋上忽然伸出来的大手让徐昭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在看清楚来者是楚烨后,脸上的茫然之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宛若桃花绽放的笑容:“你回来了。”   楚烨坐到床边,先伸手摸了摸徐昭的脖颈和额头,在确定温度不高后,才笑着拉上她的手:“看来你身上的风寒已经好了,肚子饿了吗?让素玄端点东西上来。”   徐昭拉住他的手,笑盈盈的:“不用,我已经吃过了;是裴……”   在脱口而出那个名字时,徐昭忙咬住自己的舌头,然后在看见楚烨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后,恼恨不易的暗暗皱眉;敲死自己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明知道这醋坛子是个小气货还敢在他面前提裴峥,她真是嫌自己的好日子过的太多了是不是。   看徐昭懊恼不已的模样,楚烨轻轻地笑了笑;如果在以前,听她嘴里提到裴峥的名字,他一定会跟被蛇咬了似的浑身难受;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身上可能患上的隐疾,那丝不适和不悦也就变的无足轻重。   “阿昭,你现在还想随着朕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吗?”   徐昭本来已经做好了等待来自于楚烨的‘暴风摧残’,忽然看他主动岔开话题,她倒是颇为意外的征楞了一下。   看心爱的小姑娘傻乎乎的模样,楚烨心思明透的继续说道:“裴峥应该告诉你,那个妄图伤害你的人是谁派来的吧。”   徐昭忙坐直腰背,为裴峥辩解:“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说到这里,徐昭立刻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顾着腮帮子狠狠地锤了下楚烨的胸口:“你真是坏透了,敢套我的话!”   楚烨一把抓住徐昭的柔荑,将那略显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握进掌心:“我哪里是在套你的话,我只是觉得我的阿昭这么聪明,只要给你时间等你反应过来,早晚能猜出是谁要对你不利。”   看着眸光熠熠的楚烨,徐昭内心深处也小小的骄傲了一下;身边有一个这么心有灵犀的家伙,她还真的很难能隐瞒住自己的小心思。   “真的周兰吗?”徐昭还是对那个连一面都没见过的周贵妃抱着一丝怀疑。   楚烨点头:“很可能就是她。”   “为什么?我自问从未的罪过她?!”   看着到现在还存了一丝迷茫的徐昭,楚烨徐徐说道:“你不是认识周兰,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要你是皇后,就是得罪她了。”   徐昭被楚烨这话给绕糊涂了:“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楚烨略显尴尬,眼神开始四处乱飘的到处看,就是不去看徐昭一眼。   徐昭一瞅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是在心虚,一提到周兰他就心虚?难道他的心里……他和周兰……?   徐昭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一把甩开楚烨的牵手,推搡着就要将他推开她的床。   “你走开!走开!我不要看见你,不要!”   楚烨被徐昭的忽然撒泼给吓了一跳,被她推搡的站起身,尤其是在看见她那双快要冒红光的眼睛时,更是诧异的挑起了眉角:“阿昭,我没招惹你吧?”   “招惹了!”徐昭气的直哼哼:“一说起周兰你就这幅表情,你还敢说自己跟她之间很清白?”   这下,楚烨算是彻底明白徐昭这兔子乍毛的模样是为什么了,当下忍不住笑出声,一把抱住气的快冒火的小女人,恨不能将她揉进心里:“阿昭,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女人嫌弃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呢。”   徐昭气的直冒火,没想到这气的她快抓狂的男人却是一副这种表情,顿时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靠在他的肩膀上就满腹委屈:“看你惹得桃花债,我都快被你的桃花债给害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跟我嬉皮笑脸;楚烨,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事,你好在给自己找一个更聪明、更漂亮的皇后娘娘?”   T   ☆、075:一番苦心   听着徐昭撒娇般的控诉,楚烨的心都快要化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为何男人都喜欢会撒娇的女子,瞧着那张娇俏可人的面容,听着那似嗔似怨的控诉,他心疼欢喜都唯恐不及哪里还回生一点气?   尤其是在对上那双盈盈水眸,瞅着她眼角的万种风情;当真是恨不能将整个天下都捧到她面前,只希望她能展颜一笑,哪怕是烽火戏诸侯都在所不惜。   楚烨为自己的荒诞想法惊了一跳,扪心自省,发现自己居然有当好色昏君的潜质。   一时间,无可奈何的苦笑摇头,可他的这个摇头却让徐昭会所了意,还以为他是在不悦自己的无理取闹,当下便推开他,蹲跪在床上嘟着嘴很是委屈的不说话。   聪慧如她,怎么会不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借题发挥,故意冲着他撒娇罢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徐昭多少还是能摸清楚烨的性情的;很多时候她都不能跟他硬碰硬,这样自己‘受伤’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她还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就拿前日马车上争执的这件事来说,那简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事后反省,徐昭后悔的恨不能在自己的脑壳上给自己敲出一个洞来,不过好在她向来吃一堑长一智,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到两次;所以,再谈起周兰时,她便另辟蹊径,专门对准楚烨投其所好;果然,他虽说暂不表态,但最起码没再跟她起冲突,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此时此刻,徐昭想到了在嫁给楚烨前母亲多次在她而变得‘谆谆教导’:天下男人都是属贱的小毛驴,拉着不走打着倒退,有的时候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色跟他商量事情还没往他怀里一扎一边撒泼一边撒娇的跟他直哼哼来的简单直接;所以,很多时候女人都要擅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尤其是在面对万万人之上的帝王时,更不能一味地针尖对麦芒,而是要一边给他揉着一边还要轻轻掐他一下,让他又疼又舒畅的为你解决问题。   如今,看着楚烨那副明明喜欢极了的痛痒难耐的表情,徐昭在心里对母亲的一席长叹高举大拇指;果然,智慧来源于生活,也不知道母亲的这一招在父亲的身上使了多少遍,这才能让她老人家将这一招当成家学之宝般传给了她。   徐昭的心思正往京城徐家乱飘,被旅顺毛的楚烨蹭蹭的蹭上前,拉起徐昭的手就是心疼的揉捏,就像是捧着一捧白云美玉一般,稀罕得不得了;语气也是柔软宠溺的不得了:“阿昭,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徐昭见好就收,抽回手就亲昵的往楚烨的脖子上一搭,眨着媚气十足的眼睛,柔柔软软的说:“我怎么误会你了?”   楚烨最受不了徐昭这样,一把就将心爱的小姑娘抱坐在自己腿上,哪里还想着顾及有些话不能说,真是恨不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倒给这能要他性命的小妖精才甘愿。   “我与周兰也算是自幼相识,她从小就聪慧过人,被冠以神童才女的称号;我的恩师周老侯爷对他这个掌上明珠想来疼爱有加,不仅仅是因为他只有这一个女儿,更重要的是,一个周兰能轻松比得过他那两个儿子。”   徐昭眉心一簇,心里开始对周兰有了几分揣测;本以为那丫头只是个身娇玉贵的小郡主,在父母的呵护中长大不谙世事,却没想到原来还是深藏不漏,有这样的本事;徐昭开始心有惴惴,她开始估量自己能不能拿下这明显就来者不善的‘对手’。   楚烨继续说道:“当年先帝还在世时,对手握重兵的几位朝中大将进行了清洗,而在这当中,唯独只有周家生存了下来,这项功绩正是周兰为周家所挣。”   说起当年旧事,楚烨的心里还不大不小的掀起了一番涟漪,至今他都不会忘记那个身着白衣满眼骄傲的清秀少女;没有普通女孩儿的娇憨直率,更没有十几岁少女的天真活泼,她就像一口古井,安静无波的看着红尘俗世,三言两语间就能翻动风云。   犹记得当年他还并未对权利产生多大的**,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这大梁的天下之主;周兰便主动找上了他。   清秀少女,一身白裙,如绽放在淋淋水波上的素色芙蓉花,纵然是面对他这样的龙子皇孙,也依然骄傲的抬着头,紧抿成一线的红唇微微掀起,低婉的声音让人听上去虽然动人好听,可却没有多少吸引力。   “楚烨,你愿意当皇帝吗?”   “楚烨,等你长大了如果愿意当皇帝,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会帮你坐上至尊宝座,但我有个要求,你也必须答应。”   犹记得当年在他听到她这番近乎大逆不道的言语时,自己的脸都吓白了,可她却是一脸无畏,甚至在看见他脸上的心惊时还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来。   也许是她脸上不屑的笑容深深地刺激了他,要知道他虽然非嫡非长,但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就算她军功赫赫的父亲面对他时都要行礼,更何况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所以,他稳住了不断乱跳的心口,尽量用冷漠的语气对他说:“你又有什么能耐扶我当帝王?小儿信口雌黄,小心自己的这条命被你给说没了。”   看着他佯装出来的胆气,她却笑出声;只是他知道,她的笑容未走到眼底,甚至她还在用看猴戏般的眼神望着他;这种感觉,让他不悦厌恶到了极点。   “我没有本事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只要知道等你有一天当了皇帝,一定要迎娶我当皇后就行。”   说完这席话,她便丢下一脸愕然的他转身离开。   那时,树上的梨花被清风垂落,如瓣瓣飞雪将她离去的身影遮掩;他怔怔的站在原地,被她的话震动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许久之后,一股恶寒才从心底油然而生,让他的脊背瞬间被冷汗布满。   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周兰带给他的震慑力实在是太强悍。   明明是在巧笑嫣然间说下来的这番话,可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盯上一样,没由来的一股股恶心之感让他忍不住捂着胸口连声干呕。   如今想来,很多时候他都为自己当年的举动感到丢人,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丫头给吓成了那样;可是,心底深处的恶寒和恶心之感多年来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这种排斥,让他纵然是在登上帝王之位后,明明收到了恩师的书信和各种诱惑,他依然拒绝了迎娶周兰,而是选择了徐昭。   坐在楚烨的怀里,徐昭感觉到这身下的家伙一阵阵的似乎在战栗,这种战栗并非是害怕,而是对于某件事物的排斥;徐昭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楚烨,猜着他究竟是讨厌什么东西,才能让他的身体都能起这么大的反应。   “楚烨?”徐昭有些担心的喊他。   楚烨眸光一闪,抬眸看着徐昭略带担忧和奇怪的眸子,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遮掩般的抚摸了一下她柔滑的长发,用近乎‘望子成龙’般的眼神看着她:“拜请皇天厚土、列祖列宗们保佑,希望朕的阿昭能够快快长大,无人敢欺。”   徐昭被楚烨这一腔话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语气哪像是对自己的妻子说的,倒像是在教育自家闺女似的;瞧这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架势和态度,这混蛋,不会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看见徐昭一副撞鬼的表情,楚烨哧的一声笑了;看来他真的是被年幼时的那段记忆给影响了,要不然也不会当着徐昭的面露出连他也不愿意承认的胆怯和忧心。   徐昭一直睁圆了眼睛盯着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苦笑摇头的楚烨,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时间惊讶有之,但更多的是好奇。   能看得出来,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难道是周兰?   虽说听他的口气这个周兰不好招惹,但她连林瀞瑶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个小丫头?   徐昭伸手摸着楚烨垂在胸前的长发,将细柔的发丝一圈一圈的圈在自己的手指上,眼尾淡淡的一扫,在见他脸上的阴霾之色还未散去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所以才对一个女人如此忌惮?”   楚烨一怔,“我能有什么把柄。”   “那你怎么……”   是啊,这样的他还真有些不太像他呢。   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忽然看明白了自己;多年来他对周兰都一直不抱好感,甚至因为这个女人他连过于聪慧的女子都有些排斥;但是,他却在面对徐昭时,却是爱极了她的睿智和狡黠,甚至还从内心深处希望这样的徐昭能够将周兰比下去,希望阿昭能够在与周兰的博弈间大发异彩,成为一个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坚强女子。   想到这里,楚烨不禁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的这般厚此薄彼,甚至让一个女人将他影响的这般深。   T   ☆、076:全部变太监   徐昭见今天的楚烨一会儿苦笑一会儿出神,那模样实在是有待思付;只是她现在却没有那么多的经历去思考那么多。   能让楚烨连声称赞的人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多少,所以听他在对周兰的描述中微微带出来一丝欣赏之意,徐昭就知道这丫头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能再低估了她。   只是现在,虽然大致猜出周兰会对她不测,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她颇为被动;只要一想到自己只能被动的‘挨打’,徐昭就憋屈的揉乱了额前的碎发;最讨厌这种勾心斗角的把戏,可偏偏如今她遇到的这位主儿很有可能还是这方面的高手。   看徐昭因为动怒着急而嘴唇干涩的直舔嘴角,楚烨心疼的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桃花瓣的唇瓣:“给你讲了这么多,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其实楚烨这么问是在有意培养徐昭的思考行动能力。   他希望他的阿昭能够独当一面,希望他的阿昭能够不畏艰难、越战越勇,最好有一天能够强大到无人敢欺;这么做并非是他逃避责任不愿意保护她,而是他深知,想要让阿昭真正的坐稳皇后的位置,仅仅只是他的保护是不够的;只有她足够强大,才会有能力与他比肩同携,共赏这大梁天下。   徐昭张嘴咬着食指纤细的指尖,微微歪着头思考片刻,道:“我们不先着急回京城,我想绕道襄阳城,然后再回宫,好不好?”   楚烨脸上闪现赞赏的目光:“说说你的打算和这么做的目的?”   徐昭眼神清亮,知无不言道:“我这么做,第一是为了你。楚烨,我知道你现在答应让周兰进宫,并非是真正对她动情,而是看中了襄阳候手中的兵权和他在天下兵马及朝中将帅中的影响力,如今你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除了京畿政务和京城附近的军权被你揽入囊中之外,地方军务和边陲重兵并无你可以插手的势力,换句话来说,如果这些多年来镇守边陲的将帅们认你这个君主,他们自然会听人调遣为你卖命,可如果他们不听话,想反你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这也是当初她家老爷子信誓旦旦的扬言只要将楚烨弄死,就能立刻夫她当太后的底气。   楚烨这个新任君王,虽然击败了跟他争夺皇位的几位皇子成为这大梁的天子,可是他的手中并无多少兵权,更没有能堪大任的将帅;而徐家上下在京城盘根上百年之久,不仅六部之中,就连不少地方官员都有属于徐家的势力,再加上徐家还掌握着大梁的钱袋子;如果有一天她产下皇子,徐家再用利益诱惑,不难保那些地方手握军权的大佬们不倒戈;更何况,她产下的皇子又是真正的大梁皇室血脉,正所谓名其正言其顺,身为大梁子民朝臣又岂能不臣服?   到时候,军权徐家掌握了,京城徐家也能掌握一半,这大梁的天下谁敢说是不属于她们母子的?   “第二,则是为了我自己。”徐昭收敛锋芒,眼神中的柔软神色开始渐渐变的坚韧:“我自小就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生存态度,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本来我还想如果这个周兰是个安分的,我也能劝说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算了,全当做是便宜你好了。”徐昭娇嗔着剜了盈盈笑着的楚烨,在心里暗骂他一声‘色鬼’,“可是没想到我和她还没见上一面,她就已经给我送了一份这么大的礼,难道我不应该回敬她一分吗?”   说着,徐昭就顽皮的冲着楚烨眨了眨眼,伸出小手就做纨绔状揪起楚烨的衣领,恶狠狠道:“只要皇上您不心疼这个新进宫的大美人,臣妾可不会怜香惜玉哦。”   楚烨被徐昭这幅顽劣的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一把抓住她不规矩的手,亲昵的在她的掌心狠狠地亲了一口,声音陡然变的喑哑:“皇后尽管‘大开杀戒’,朕拭目以待。”   徐昭被楚烨亲的掌心直发痒,娇嗔恼恨般的抽回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胸口;“就知道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更不是个好货;明明觊觎人家父亲的军权和威势,却还在背后暗害人家;害人家也就罢了,你还不自己亲自动手,把我推出来给你当挡箭牌;楚烨,你真是个混蛋、大混蛋!”   楚烨被徐昭的叫骂逗的哈哈大笑,身体往后一仰,直直的躺在床上,然后双手抓住徐昭的纤腰,微微往上一提再一放,就让徐昭双腿岔开坐在他的小腹上;感觉到身上娇人柔软的双腿正好压在他那里,这让只开过一次荤的皇帝陛下立刻双眸浅眯的清晰一口气,眼神里开始渐渐腾起暧昧的雾气。   徐昭此刻正在想怎么出手才能让周兰喝上一壶,所以并未察觉到楚烨的异样,直到感觉到自己坐的不太舒服时,这才红透了脸颊,似嗔似怒的瞪着这个到这时候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混蛋,伸手就捶打他的胸口,咬牙切齿的喊他:“楚、烨,你混不混蛋呀!”   楚烨正在动情,被徐昭这么一打,更是觉得那小小的拳头像是猫儿的爪子似的,硬是将他挠的浑身着火;抓住徐昭的手腕就将她拉趴到自己的胸口,刚准备凑上前狠狠地亲一亲那让他魂牵梦萦的香唇时,突然从头顶上急射下来一股清亮的水帘,滋了楚烨一脸。   楚烨没想到这好好地房子还会‘漏水’,刚腾起来的欲火一下就被这及时射下来的水柱给浇了个透心凉;刚准备伸手去抹脸上的水渍,但在看见头顶上那对硕大的耳朵时,楚烨的脸色简直能杀人。   而趴在楚烨身上的徐昭,在闻见那股水渍散发出来的气味后,便立刻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来人!把这只兔子抓住,给朕活烤了!”   看着脸色铁黑的楚烨神色暴怒的怒喝,徐昭忙出声阻止已是来不及;而至于那敢往一朝天子脸上喷尿水的某只小家伙,在瞧清楚楚烨脸上气急败坏的神色后,还得意洋洋的摆了摆自己硕大的耳朵,欢快的发着吱吱声,四爪尖利的勾着床账,几个跳跃间就蹦回到徐昭的怀里。   守在门外的翎羽卫听到房间内的动静,也顾不上这是皇后娘娘暂时歇脚的厢房,一个个脸色严肃紧绷的冲进来,只是当翎羽卫们在冲进来后看清楚帝后那亲密的动作时,这一个个正值正好年华的翎羽卫儿郎们啊,顿时各个变成了熟透的红番茄,低着头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楚烨也是在翎羽卫们冲进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时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他光顾着要杀兔子,以报自己被滋尿水的仇,却忘记这时的徐昭还保持着双腿骑坐在他腿上的动作;虽说二人现在还算衣衫整齐,但如此大胆而又引人无限遐想的动作被人撞见,也足可叫人恨不能刨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徐昭也是在看见翎羽卫们各个变成了熟番茄这才发现自己动作的不妥,当下便尖叫一声,随手抓住床边的枕头朝着翎羽卫们气急败坏的砸过去:“都给我滚出去!”   翎羽卫们早就各个变成了木桩子,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恨不能将眼珠子给抠出来算了;忽然听见皇后娘娘这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当下如获大赦,简直跟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头也不敢回的直往房门口狂冲。   于是就看见数名身法矫健、武功不凡的翎羽卫们像是苍鹰赶大街似的直冲房门口,差点将只能容二人走动的房门给挤破了,这才一脸涨红、心如擂鼓般的逃出了这间让羞羞哒的房间。   看着翎羽卫们像是逃命般的离开房间,甚至还给带上了房门,徐昭羞臊的差点挂不住一张老脸,冲着还在拼命擦脸的楚烨就是一个狠狠地白眼:“你还擦,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完了。”   楚烨被元宵这泡尿熏的眼冒金星,自然是没注意到自家媳妇被最他最亲信的翎羽卫差点看光光,只是他向来反应极快,在听见来自于走廊上那宛似逃窜般的脚步声,再配上此刻徐昭坐在他身上不动却一脸怒火中烧的表情,立刻回过味来。   当下,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一股怪味,忙坐起身扳住徐昭的肩膀,神色严肃道:“放心,朕会让今天看见这一幕的翎羽卫们全部变太监。”   与此同时,急忙逃窜一脸羞羞哒的翎羽卫们同时感觉到一股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寒意瞬间爬满整个脊背,吓得他们集体脚下一崴,如下锅的饺子,骨碌碌的从楼梯上滚下来。   而害的翎羽卫们将要变太监的元宵小爷却是稳坐主子柔软馨香的怀抱中,高傲的扬着它的兔子脸,翘着头的兔子腿,抖抖腿的看着满脸散发着它浓郁尿骚味的大梁天子,心里很解气道:让你丫的敢欺负小爷的主子,赏你一泡尿水洗洗脸可好?   ☆、077:襄阳城   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上,两边伫立着生意兴隆的各色商铺;店内客源如云,小贩和店中老板皆是一脸喜庆之色,仔细观察这条襄阳城的主干街道,不难发现这里的富饶程度,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安逸满足的喜色。   远处茶楼中,梆子鼓锤之声叮隆作响,讲段子的先生将故事描绘的绘声绘色,楼内听故事段子的人群也是听的沉迷如醉;忙碌的小儿肩膀上搭着干净的帕子,手中提着一臂之长的茶壶老道的穿走在人群之中;一会儿给左边那桌加几碗茶水,一会儿又给又便新来的客人舔些楼内的茶点瓜子,当真是忙的不亦乐乎。   更远处,莫愁湖畔上,杨柳垂腰,嫩草破土,早春的鸟儿不知疲倦的掠过湖面,发出唧唧喳喳的声音,响亮的吹奏着一支春的凯歌;湖面上,几艘小船随波荡漾,船头上站着风姿潇洒的才子一面吟诗一面风流的摇摆着折扇,引得站在岸边无数少女掩帕尖叫。   而这时,一辆做普通大户的低调奢华的马车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因为襄阳城极为富饶,所以在街上出现这种四匹骏马牵扯的马车众人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纷纷避让,好让这辆宽大的马车先走一步。   徐昭看着从从出现在襄阳城附近后就一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楚烨,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便干脆不理他,自己悄悄地挑起车帘探着头看外面的热闹场景。   徐昭自幼生长的京城,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繁华盛景,可眼前这座并不是很大且颇为偏远的城镇能拥有这般热闹之象,还是让她惊讶了一小下;暗暗咋舌叹息了一声:“看不出来这个周齐还挺有能耐,将襄阳城治理的这般好,是个有几分手段的人。”   骑着骏马行驶在马车两边的素玄听到皇后娘娘的嘀咕声,忙驾马前来,讨巧卖乖道:“哼!他是挺有能耐的,拿着朝廷给的钱养活自己封地的百姓子民;偌大的襄阳城,恐怕人人都在赞颂他这个侯爷是多么多么治下严明、治理有方,哪里咱们皇上什么事。”   徐昭一听素玄这语气直发酸,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忙眨着星星眼追问:“呦呵!有情况!快,给本宫说说!”   素玄难得能在一个话题上跟皇后娘娘产生共鸣,张嘴就想在娘娘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可他这话刚到嗓子眼,就听到马车里传来皇上的声音:“素玄,下榻的地方找好了吗?”   根据常年跟随在皇上身边的经验来看,皇上的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他多嘴呀。   素玄忙识趣的抿了下嘴唇,看着一眼期盼望向他的皇后娘娘,歉意的笑了笑,赶紧回话道:“主子请放心,属下已经着人先走一步来到襄阳城安排妥当了;咱们不住客栈,属下要人租了一个小院,前后两进,共有八间房,您和……”素玄看了看因为他不肯相告而略带埋怨之色的皇后娘娘,更是歉意的瘪了瘪嘴,继续道:“您和夫人一间房,还留有客厅、厨房,剩下的房子正好也够属下几人睡的了。”   听着外面素玄的回话,楚烨依然保持着紧闭眼睛的动作;他知道素玄的能力,让他找个下榻暂居的地方简直就是大才要用,他之所以在此时问出声,也不过是打个岔子;阿昭好奇的某些事,他希望自己来说,这样他也能给她说的明白点,最好还能提点她一二。   “好,就照你说的去办。”   徐昭回头不满的看打断素玄的楚烨,不高兴地噌到他身边,用莹白纤细的手指去戳他的胸口:“坏死了,自己不说也就罢了,还不让素玄告诉我;楚烨,你诚心不帮我是不是?”   楚烨终于睁开眼,含笑看向一脸怨气的徐昭;瞅着她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你没问,我怎么回答?”   “哈?”徐昭张大了嘴:“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楚烨一耸肩:“要不你试试看?!”   徐昭嘟嘴,恨不能在他这张精致俊美的脸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坏蛋楚烨,就最会欺负她了,今天晚上不让他抱着她谁,把他踢下床。   看徐昭气咻咻的,楚烨心情颇好的伸出手臂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现在这个动作几乎都快成了二人的标准动作了,反正只要有他楚烨在,徐昭根本就不必坐在凳子上或者其他地方,直接往他怀里一扎,坐在他的腿上就行;而徐昭也被他渐渐惯出了毛病,慢慢也很喜欢做他大腿,要知道皇帝陛下的大腿坐上去舒服极了,要比马车上的长凳舒服多了。   楚烨看怀里的徐昭脸色好了稍许,便顺着随着马车摆动而偶尔扬起一角的车帘往外看,尤其是在瞅见两边的商铺上的一个小小的标志时,眼底悄然间就卷起了一股寒流;如果不是他亲自来看,没想到短短数年时间,襄阳候府已经壮大到如此地步。   忽然,他明白了当初为何周兰那般自信的说出那句话;张口就说能够扶持他登上帝位,可见也不是空口说白话;但同时,也彰显了这个女人的野心;从一开始,她就看不上自己父亲的爵位和自己郡主的身份,她要的,是他楚家的天下。   想到这里,楚烨不禁叹息一声看向怀里漂亮馨香的人儿,尤其是在目光觑到徐昭那双透亮迷人的眼睛时,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心底深处又是一声长叹,还是他的小姑娘最让他放心,对权势地位没有太大野心,甚至有的时候为了嫌弃麻烦,还想要逃离。   徐昭被楚烨的眼神看的脸有些发烧,纤长的睫毛微微眨动掀起,看着他漂亮到好似白玉般的下巴,忍不住轻咽了一口口水,伸出粉红色的舌尖,宛若猫儿般轻轻地舔了下他精致的下巴,声音暧昧:“你看着我做什么?脸上有花吗?!”   天地良心,他可是在心无杂念的看着她啊,可这小东西,怎么就如此大胆直接的挑逗起他了?   楚烨一腔平静的心思瞬间就被徐昭这一舔给舔的着了火,低头就将脑袋扎进她的怀里,几乎是将整张脸都陷入那片柔软之中,闻着那里的甜香,喜欢的不要不要的:“是啊,我是在看花呢。”   徐昭被楚烨亲昵的举动弄的浑身发痒,咯咯笑着躲开他的乱噌;柔软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推着他的肩膀,却不知自己的这个动作对男人来说更像是吸引般的招手,她越是推搡越是让这个动情的男人往她怀里噌;一时间,马车中的气温升高,徐昭的笑容也从明朗变成了低低的喘气轻吟;这可是在大街上,虽然二人在马车中,可还是要顾及外面流动的人群;但奈何都是动情男女,更值正是最冲动好这一口的年纪,一时间眼见情况要刹不住;马车外,在这时响起素玄的声音。   “主子,夫人,咱们到地方了!”   徐昭柔粉色的长裙几乎都快被楚烨给解开了,肩膀上的衣衫也几乎都褪到了手臂上;小小娇人儿衣衫半解、粉腮微喘,身体优美的曲线更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微微颤抖着,看的楚烨的眼睛都快着了火。   可就算是快要压制不住自己,楚烨也清楚这个时间不合适,忙扶着怀中的小姑娘坐直了身子,将刚被他解开的衣衫一件又一件的给人家穿上去,甚至在穿的时候还捞了不少好处,惹得徐昭左躲右躲,一声声娇喘惊呼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到外面。   站在马车两边的翎羽卫都识相的低下头,只有最靠近马车站着的素玄一脸苦逼的仰头望天,可怜兮兮的抿唇发誓:靠!回京城就娶老婆生儿子去;帝后这对招人恨的情侣,吵架的时候是针尖对麦芒,恨不能燎原三千里、冰冻三万尺;可是秀起恩爱来,同样也能让周围的人痛不欲生、恨不能去死。   帝后这对小妖孽啊,谁敢说他们不是天生一对,他素玄第一个跟那个人急!   *   徐昭是被楚烨抱下马车的,不是她恃宠而骄不肯走路,而是这个坑货光知道在她身上占便宜,居然在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将她的衣服给扯烂了一大片,想要自己可能会跑光,醋坛子立刻挺身而出扬言要抱她下马车回小院;徐昭也乐的他如此,反正不用走路,何乐而不为呢。   跟在帝后不远处的一个马车前,是刚从马车内走下来的裴峥;在看见被楚烨抱在怀里一脸羞涩,脸颊上红晕还未褪下的徐昭时,正在被怀中元宵顺毛的他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元宵小爷自从上次在房内滋了天子一泡兔子尿后就被发配到裴峥身边了,也不是主人不喜欢它,而是被滋了尿的天子脾气实在是喜怒不定,每次看见它都扬言要吃兔子肉;主人唯恐它真的有一天会变成一道菜,所以这才将它放在裴峥这里几天;只要天子怒气一消,它还是能重新回到主人怀抱的。   但是,颜控的元宵小爷在裴峥身边待了几天后就有些乐不思蜀了;甚至多次在夜色中对着孤月用它们银毛雪兔的传统求祷仪式不断的真心的祈求:真心希望,被滋尿的天子能够永远生它的气,最好一生一世都不原谅它,这样它就会永远陪在裴公子身边了。   也不是它见异思迁,而是裴公子实在是太温柔了好不啦;哪像它的主子,只要它一调皮,就会拽它的大耳朵;它在裴公子面前,就算是翻天蹈海,裴公子都会用永远如沐春风的笑容面对它,甚至还会对它说一句‘乖,累不累呀’?   嗷!——想到这里,元宵小爷就很不能狼奔,第一次,恨自己身为男儿身啊。   回到早已准备好的厢房,徐昭就被楚烨放在了软榻上;抬眼望着打扫颇为干净整洁的房间,徐昭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对翎羽卫这支宜室宜家的队伍给出了很高的赞赏;翎羽卫里的臭小子们都是好男人啊,以后等回京城里,也不让他们当太监了,干脆抽时间张罗一下,解决一下翎羽卫们的个人问题。   楚烨坐在徐昭身边看着她又出神,含笑轻轻地摸了下她的侧脸,语气宠溺:“还想不想知道关于襄阳城的事?”   徐昭的思绪一下就被抽回来,转身一个狼扑到楚烨的怀里,双眼冒星星:“想!特别想!好楚烨,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楚烨享受着怀里的温软,尤其是在对上徐昭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睛时,更是心情好到了极点,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软软的答应:“好!”   T   ☆、078:真情以待,切莫辜负。   当年先帝为收回兵权,曾对朝中手握重兵的将臣进行了一次让史官和后世颇为诟病的大洗礼;曾经的有功之臣很多都被冠上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被下大狱,更有甚者干脆直接被拖到菜市口成了刀下亡魂;为此,先帝被冠上了薄情寡性的帝王名声,耿直的史官更是将先帝的这一举动事无巨细的写在了青史上,成为先帝这一生不可磨灭的污点。   自古帝王多为性情清冷之辈,包括楚烨在内,可以连眼也不眨的杀兄弑弟,一步步的走上至尊宝座从而坐拥天下;但是像先帝这样被史官狠狠记上一笔的实在是少数,由此也见,当年京城之中多少豪门之家一夜败落,多少愤愤不平的鲜血染红了青色的砖瓦。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手握天下半数兵马的周家却是能在周兰的安排下以退为进成功保住家族上百子弟不说,甚至还能得到先帝的青睐,被封侯封地,全身而退;可见周家绝非普通门阀可比。   但先帝毕竟不是个傻子,多少也能看得出周家的计谋;所以,在为周家封地的时候也做过考量,最后将襄阳城封给周家也是看中襄阳城靠近大梁西南边陲,周齐一生功勋显赫,名扬四国,有他伫立在西南之地,可用来震慑西南的不安分之徒视为其一,其二便是曾经的襄阳城虽然地盘颇大,可也颇为贫瘠;在这片土地上,纵然周家能耐了得,想要改变襄阳城的贫困状态也非易事;所以,在再三的考量下,先帝就将周家安置在了襄阳城。   可是,算无遗策的先帝到最后还是没料到到最后出了一个变数,而那个变数就是周兰。   如今襄阳城能繁荣至此,周兰功不可没。   楚烨一手环着徐昭纤细的腰肢,一手枕在头下,看着头顶结构结实的房梁,缓缓说道:“父皇虽然英明神武,但随着年纪的老迈,到最后几年甚至有些刚愎自用;而他迟迟不立太子更是让朝中的不少朝臣开始拉帮结派,朝堂上一片混乱,自然也就没人开始注意远在天边的襄阳城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齐多次上书,不是说襄阳城遭灾,就是讲西南不稳,希望朝廷拨款拨粮;父皇那时被我们几个争夺嫡位的儿子闹的直头疼,所以只要是周齐开口,他甚至连思考都不愿,直接便让户部敞开了口袋随便周齐拿要;我那时固然是察觉到了周齐的别有用心,但是,看在他只是贪婪些,还算忠君的份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殊不知,却将他的胃口养的越来越大。”   徐昭趴在楚烨的胸口,颇为苟同的点了点头,仔细分析着周齐的心里,道:“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最填不满的吗?那就是**;周齐就是看准了朝堂上乌烟瘴气,这才想要趁火打劫;再加上先帝一直以为襄阳贫瘠,却不知道,照他这么养下去,再贫瘠的地方也会变的富饶;再加上一个心思通透的周兰和野心勃勃的周齐一起发力,不愁不将这块贫瘠之地开发的堪比鱼米之乡。”   楚烨赞赏的拍了拍徐昭的脊背,道:“当时京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无暇他顾,哪里会想到会将一匹瘦狼养成了猛虎;等我登基后,令钦差替我巡视天下州郡的时候,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纵容一个什么东西;而真正让我恼火的是在我有意封后的时候,周齐居然送上奏折,表面称述实则威胁,要我封他的女儿为后。”   说到这里,楚烨的眼神中便闪过一丝狠厉:“朕当年可以从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走上帝王之位,没道理在得到天下后却要被一个臣子威胁成这样;更何况,身为一个男人如果我连自己的妻子人选都要听候他人的安排,我楚烨还有什么面目在百年之后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   听着楚烨暗带恼火的话,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难以遮掩的霸气和锋芒,徐昭嘴角勾笑着趴在他的胸口;她真是喜欢极了他这幅雄心万丈的模样,好似天下之大,丝毫没有他惧怕的一切;哪怕是狂风暴雨,他也能亲手撕开,创造一片属于他自己的盛世。   “那你最后是怎么按压周齐的?”徐昭将下巴搁在他的胸口,眨着眼睛问:“你不是说他威胁你了吗?”   “根本用不着按压。”楚烨不屑的冷哼:“朕就算是给他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时候反朕;更何况,朕若是看不明白他的用心,又有何能耐坐拥天下?他分明就是在跟朕撂狠话,真让他反,他还必须要仔细考虑考虑;再有就是……”   徐昭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见他停下来,忙轻轻推着他:“再有就是什么?”   楚烨看了眼怀里急迫的小家伙,亲昵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深情的浅吻,一眼狡黠,一扫先才的狂霸拽傲,眼角带着微微的得意,道:“再有就是,就算是周齐想反,周兰也不会同意的;我与周兰自幼相识,她对我的感情我多少还是能感受到的,这个女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喜欢我,却没有得到我,她的骄傲怎么能允许她连一个男人都驯服不了,所以,她一定会阻止周齐,阻止她的父亲别去伤害她看上的男人。”   徐昭一听这话便很是不高兴的轻轻锤了下他的胸口,尤其是在看见他得意洋洋的眼神时,更是暗火:“呸!瞧你骄傲这劲儿;被一个女人惦记上,你就这么开心吗?”   “你哪里看出我开心了?我分明就厌烦的要死。”   徐昭冷哼,扭头:“还装!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这个周兰真是讨厌,楚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子,老九不是到现在还单身嘛,她怎么就不瞅上他呢。”   楚烨笑了,伸手就去捏气的两腮鼓鼓的小东西,一眼促狭:“怎么?醋了?”   “你才醋了呢,我这是生气。”徐昭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双手叉腰,气咻咻道:“惦记上我的皇后宝座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惦记上我的男人;如此不要脸的女人,就算我饶过她,天都不放过她。”   楚烨被徐昭的一席话逗笑,突然间,他居然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点对周兰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她,他还看不到他的小姑娘如此紧张他呢。   徐昭将心里的这口恶气发泄完,这才将目光又转回到楚烨的身上,问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抑在她心口的问题:“既然你对周兰没感情,又怎么会将她迎进宫?”   提起当日之事,楚烨就是一声长叹;本来看向徐昭深情的眼神忽然变得颇为幽怨,那勾魂的小眼神,看的徐昭下意识的美臀夹紧,后背‘蹭蹭蹭’的冒出一层冷汗;哎呦喂,这混蛋怎么一秒钟变苦愁小怨妇呐,她对天发誓,她跟裴峥虽然暧昧不清,但却始终清白,绝对不会做那红杏出墙来的小贱人的。   楚烨见徐昭被自己看的如临大敌,眼角溢出一丝笑意:“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徐昭被楚烨的这句话给整懵了!   靠!他丫的也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他找小老婆,怎么到最后却赖到她头上?感情他水性杨花、勾三搭四还都是为了她好了?靠!他大爷的!你奶奶个熊的臭不要脸!   徐昭被楚烨的这句话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如果不是还存了最后一丝理智,她真想将将要脱口而出的粗话全部都放给这孙子听听。   见徐昭要乍毛,楚烨忙伸出手来顺毛,和声细语道:“阿昭你听我说明白;当初你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来便被段老王爷劫到了大宛,可知那时我心急如焚,恨不能背上长出一对翅膀飞到你身边;而那时,前朝好不容易稳定了点,我也正准备去寻你;但偏偏在那个时候,周齐又上书扬言西南不稳;这么多年来西南这颗毒瘤一直存在,并非我大梁军力不行,而是周齐为了自身利益并未真正出兵震慑过西南,这才纵容的几个西南蛮夷部族野心壮大。”   徐昭冷哼:“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周齐为何不出兵镇压;要知道,他的军力可是专门用来对付西南的,如果西南被他出兵镇压太平了,以后他还有什么理由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食?所以,他就养着西南这条猛虎,自己变成白眼狼,天天盯着朝廷的钱袋子。”   楚烨更加赞赏的看着他心爱的小姑娘,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只是这次,西南不稳是真的;周齐在上书的同时,又写了奏本替他的女儿周兰向我求婚,并暗中联合了朝中几位颇有威望的大臣暗中相助;事情很快就像他希望的那样发展,前朝上朝之时,那几位老臣扬言周家忠心耿耿,为了安抚忠臣之心,也为了让周家留个人在京城,要我封周兰为贵妃迎入后宫;而周齐更是在奏折上隐晦的提到,只要我同意周兰入宫,他一定会全力击打西南,替我大梁守好这处国门;我当时着急你的安危,不想在这时候与他多做纠缠,所以便同意下来。”   说到这里,楚烨就悄悄地看了徐昭一眼,见她在听见自己这番话后露出一派严肃的表情,还以为她生气了:“阿昭,你当知我心,没有你的消息我心急如焚,我很担心从此再也无法与你相见,所以就做出了让步;我知道此刻周兰在后宫,你心里十分介意;但我可向你承诺,等拔出来周家,所有让你碍眼之人,我都会让他们从你的世界消失。”   徐昭还是第一次听见楚烨说出这么狠绝的话,微微睁圆着眼睛看向他一本正经的模样。   楚烨还以为徐昭是不信任他,忙伸出手拉住她,将她柔软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胸口,郑重其事:“阿昭,信我!我楚烨这辈子轻易不许承诺,可一旦开口,纵死必践!”   徐昭看着这样一本正经的楚烨,要说不心动绝对是骗人的。   他的好,他的出彩,他有多吸引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真的是有了切身的体会;被这样一个男人喜欢着、珍惜着,她当然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甚至虚荣一点来讲,她甚至能够想象出来,不知女子羡慕嫉妒着她,因为她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男人真心以待的付出。   也许,她真的应该试着去相信他一次;相信他会永远待她一片真心,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让她左右为难之事,相信他,深知她心之后,会同她一起保护她所真爱的亲人、爱人。   徐昭在楚烨真诚的目光下,终于由心底绽放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那笑容如此纯粹,就像一缕最纯净的日光照在了冰雪之巅上,晶莹剔透、光华无双。   楚烨!徐昭愿意信你一次!愿意,将真心、真情,全部都托付与你一次!   但请你,切莫辜负!   T   ☆、079:比命重要   伫立在西南襄阳城中的襄阳候府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皇宫,且不说庞大的占地面积,只看那红墙绿瓦、高院幽深,便知道在这西南偏远之地,襄阳候周齐过的是怎样逍遥快活的日子。   一大早,一身男儿装扮的徐昭就一手溜着元宵一手拎着负责保护她的部分翎羽卫出现在襄阳候府附近,看着侯府前一字排开的十八根红木廊柱,再看看那虎背熊腰、煞气逼人的侯府守卫,甚至连铺在侯府前的青色板砖徐昭瞅着都觉得刺眼。   瞧这状况,徐昭便是一声讥笑;周齐这土皇帝当的可要比楚烨这个一国之君舒坦的多呀,看看这如此富饶的襄阳城,再瞅瞅这无比显赫的侯府,不管是吃的还是住的,绝对不比一国之君逊色多少;西南边陲不稳的时候,他伸伸手就能问楚烨要来大把的银子,襄阳城遭灾了,他再开开口更是能让户部调来数万担的赈济粮草;把头疼的问题全部都丢给楚烨和朝堂上的中流砥柱的老臣们,自己却龟缩在此处吃香的喝辣的。   好!好!好!   妙!妙!妙!   这周齐哪里只是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武夫嘛,他丫的分明比狐狸还精明,比白眼狼还没良心。   徐昭一边讥笑着一边鼓掌暗暗给周齐‘赏了一个’狠狠地‘赞’;回头就看向跟在她身后做小厮打扮的翎羽卫,双手一环胸,神色戏谑地问道:“瞅瞅咱这忠心耿耿的襄阳候府,再想想一下周齐住在这里面无法无天的模样;啧啧啧……是不是觉得他比楚烨还过得逍遥快活?”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翎羽卫可不敢接,这帮兔崽子们在对上皇后娘娘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时,都一个二个的慌忙低下头,一个个装聋作哑扮孙子。   对于翎羽卫们的反应徐昭早就习以为常,这帮孙子,从来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她一句不是,可在背后,她可没少听说他们暗地里编排她;不就是偶尔跟楚烨吵架祸及萧蔷烧到他们嘛,不就是她偶尔不按常理出牌,把他们这些武林高手耍的团团转嘛;这帮兔崽子还暗中记起仇来,简直跟他们的主子一样,小心眼。   徐昭瘪瘪嘴,就算翎羽卫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依然潇洒自我的自话自说道:“周齐这小老儿,如果把楚烨当成先帝一样对待,恐怕过不久他就要为今日的决定狠狠地哭上一场。”   徐昭的这句话倒是引起翎羽卫们的好奇了,众所周知,在皇上迎周兰进宫的同时,也算是变相给前朝臣子们言明他要收回兵权了;周家作为老牌行伍世家,朝中的一半武将都跟周家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再加上周齐手中还握有二十万西南军的军权;这么多张的王牌握在手里,按理说是皇上比较被动,可皇后娘娘的这句话却是另辟蹊径,讲出了另一番天地;难道是这鬼灵精似的皇后娘娘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   这下,翎羽卫们不约而同的纷纷凑上前,虽然没多言一句,可那眼神中渴望求知的小眼神燃烧的不要太热烈。   徐昭蹲下身一把就将又胖了几斤的元宵抱在怀里,这小家伙最近几天一直跟裴峥待在一起,很显然是乐不思蜀,要不然怎么会心宽体胖起来;只要一想到早晨她在去接元宵时,看见元宵当真就像一坨‘元宵’一样靠在裴峥的怀里,眯着金色的眼睛,抖着高翘的二郎腿,她就脸皮抽搐,恨不能将这离开主人后反倒是生活的更舒坦的小东西给丢进火堆里烤熟吃肉算了。   元宵趴在徐昭的胸口,感受到来自于主人恶狠狠地杀气,本是浅眯的眼珠子立刻睁的老大,圆噔噔的瞪得溜圆,嘴里发出类似于讨好般的吱吱叫声,这才让徐昭高涨的不满稍稍平息了些许。   徐昭一边给趴在怀里一秒钟变狗腿子巴结自己的元宵顺毛,一边看着大开着红色大门的襄阳候府,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向来是帝王最喜爱遵循的一句话,为了巩固中央集权,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天子费尽各种手段将政权、兵权、经济尽数攥到自己的手里;当年周兰应该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以退为进,给先帝喝了一碗**汤,不仅保住了周家,还让周家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可是,楚烨可不是先帝,如此简单的计谋他几乎一眼便能识破,所以这一招对他几乎是没用的;这些年来,襄阳城被朝廷养成了这般鱼米之乡的富饶盛况,周齐也被朝廷养的野心昭昭,楚烨虽登基不久,可他一早就把眼光盯到了襄阳城,要不然也不会在放出放着身世背景更强大的周兰不要,偏偏挑选了我当他的皇后。”   说到这里,徐昭的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醋味;她知道楚烨与周兰自幼青梅竹马,更知道周齐与楚烨来讲还是恩师,这层层关系就要比一团乱麻,而真正让她介意的则是楚烨的曾经没有她的出现,在他少年时期,是另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陪在他身边。   虽然知道楚烨对周兰没有感情,可她还是忍不住稍稍吃味;因为周兰陪伴过楚烨渡过他最天真无邪的时期;也许周兰曾看见过楚烨第一次拿剑练武的模样,也许她还看过楚烨第一次摇头背《诗经》的样子,更甚者,也许他们曾在年幼时一起手拉着手抓蚱蜢、捕蛐蛐、放风筝……   徐昭越想心里越堵得慌,脑海中闪现出楚烨在提起周兰时脸上飞速闪现过的情绪;那种情绪她从未见过,似乎有忌惮、有欣赏、还有她看不懂的一些追忆……   徐昭能够理解这种情绪,就像她偶尔看见裴峥时,流露出来的那股莫名情绪一般;这种情绪,无关情爱,而是在看见那个人时,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曾经的过往,想起当年的自己、曾经的自己,让人缅怀。   徐昭深吸一口气,眼神悠远,似乎是在看着这赫赫威风的侯府,也似乎在透过侯府看着成堆的白骨和腥粘的血河:“楚烨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但凡是他出手之时就也证明了他早已也做好了准备;也许这次西南不稳和急于出京找寻我事发突然,让他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可也并没有真正打乱他的计划;所以,在周齐上求婚书时,他便顺杆往上爬给了周兰接近他的机会;要知道,西南远在边陲,他纵然是有心要收拾周家,也必须把周家拉到眼皮底下才有机会找到把柄;而周齐呢,却又恰好将自己的女儿送上来,虽然挺膈应人的,但也不失是一个突破襄阳候府的机会。”   说到这里,徐昭长叹一声,仰头看向这天高云阔:“周齐手中固然有二十万西南军又怎样?我就不信楚烨没在这二十万军队上动过手脚;他现在按压着不发不过是想要找个最好的机会一击而中;很显然,他现在是把这个找机会的机会交到了我的手里。”   说到这里,徐昭就很是纠结的抱了下脑袋,又暗自臭骂了楚烨那个混蛋几句;他就看不得她过上好日子是不是?他就这么喜欢给她找些又刺激又费事儿的事情交给她来做对不对?   徐昭站在原地,就像一杆迎风不倒的竹竿,身上青色的锦服随风摆动,带动的腰间佩戴的双鱼玉佩相互碰撞,发出叮咚悦耳的脆响;只看她双眸眯着,就像一只在太阳底下打盹儿的懒猫,恨不能伸手抚一抚嘴角的‘胡须’,一脸的狡黠之色:“既然周兰不远千里给我送了份大礼,与情与理我都应该给她还一份回去;不知这偌大的襄阳候府里会不会如他的外部结构这般坚固,能让人无坚不摧、无缝可钻;周家这对父女要恶心我,还想杀了我,那我就让他后院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守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翎羽卫们各个支愣着耳朵听着皇后娘娘这近乎咬牙切齿冷飕飕的声音,生生被惊出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再次在心里肯定了一件事,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皇后娘娘;瞧瞧那眼神中暗藏的小刀子,这哪里是要找人报仇的,分明就是要掘人祖坟嘛。   徐昭还不知道自己难得露出来的霸气震慑了这些常年游走在刀锋边缘的暗卫高手们,只是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她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嘀咕了一句:“只是要白便宜楚烨那臭小子。”   *   徐昭抱着元宵领着被她的言语震慑的冷汗乱冒的翎羽卫们在襄阳候府门口晃荡了好几圈,看似无意,实则却是将每一个进出襄阳候府的人瞧的一清二楚。   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光是递上帖子走进襄阳候府的人少说也有二十个;这当中,有身着官服的官吏,有披着铠甲的兵将,甚至还有白衣打扮的大夫,身着绸缎的绸缎庄老板,老远都能闻见香味的胭脂铺掌柜等等……   只是这些人想走进襄阳候府,都必须将一张拜帖递上,负责看门的守卫在确定拜帖无误后才会放行;可见,这襄阳候府上下管理的还算严密,妄图混迹进去,略显困难。   至于那些已经走进襄阳王府的人,在府内耽搁片刻后便会出来;徐昭一直在留着心,等她一个一个的数着走出来的人时,眉角一挑,轻轻地‘咦’了一声。   一名翎羽卫忙走上前,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徐昭蹙着没,单手托着下巴,“难道是我眼花了?或者是数漏了?你们练武之人眼睛亮,帮我瞅瞅,刚才带着药童进去的白衣大夫出来吗?”   翎羽卫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大清早的不睡觉休息,反而是猫在角落里盯着别人家的大门做什么,但他们素来被训练的颇为心细,自然也或多或少的留意了下进出襄阳候府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回娘娘的话,那名大夫还没出来。”   徐昭眼睛一睁,亮亮的看着回话的翎羽卫:“是吧是吧!没出来吧,我就说嘛,老子的眼珠子都盯酸了,没道理会漏掉那么大个活人。”   翎羽卫们对皇后娘娘这忽然欢脱的爆粗口都一致选择忽略性的没听见,应和着娘娘的话,连连点头道:“那个最后面来的茶商都出来了,就大夫还没出现。”   徐昭觉得不对劲,眼睛眯着:“莫不是这襄阳城的风俗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大夫问诊,还顺带连药都一起煎了?”   翎羽卫呵呵一笑:“娘娘,就算是襄阳城风俗跟咱们京城不一样,可也是属于我大梁国土,属下足迹踏遍大梁,还从未听说过问诊大夫兼职煎药的活儿。”   听着翎羽卫的回答,徐昭苟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招招手,翎羽卫们立刻团团上前将她围住。   徐昭手一伸:“笔、纸!”   翎羽卫们像变戏法似的立刻从怀里掏出白色的宣纸,尤其是在他们拿出还站着墨渍的毛笔时,连徐昭都怔了怔;他大爷的!私底下她一定要向楚烨请教请教,他是怎么训练出如此宜室宜家的好手下的,简直就是出门旅行、打家劫舍的必备用品嘛。   徐昭摊开宣纸,趴在一个背过身的翎羽卫脊背上就开始圈圈画画,一边,还说着:“等会儿你们就拿着我画的这个画像在襄阳城的药铺中四处寻找,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最好将他的信息、专长,祖宗八代全部摸明白;找到人后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明白吗?”   “属下明白。”   说话间,徐昭就将刚才只见了一面的白衣大夫的简易肖想画到纸上,看着翎羽卫们在看见她的画技后露出的惊艳的表情,她还小小的骄傲一把;想当年在京城,为了当好她这个徐家嫡女的身份,她可是在琴棋书画上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一个人物素描都能把这帮大老粗惊成这样,简直就是小试牛刀。   徐昭在安排好一切后,就不再在襄阳候府跟前蹲着了,虽说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隐蔽,但为了长远打算,她还是不要在刚一开始就过多的引人瞩目比较好。   看皇后娘娘终于有‘打道回府’的打算,翎羽卫们各个面露喜色,其中有一个比较性格活泼的,竟然主动找上徐昭攀谈起来:“皇后娘娘,您是觉得那个大夫可疑吗?要不然你也不会让属下们去查他。”   徐昭心情还算不错,吹了声口哨看了眼这长相颇为机灵的翎羽卫:“不是大夫可疑,而是那个叫大夫看病的病人可疑。”   翎羽卫们不解,全部都发懵的看着徐昭。   徐昭看着这帮四肢发达的家伙们,长叹了声气;默默地为楚烨心疼了一把,摊上一帮脑子不会转弯的属下,他得有多辛苦啊。   徐昭拉过那个机灵的翎羽卫,赏了一个爆栗给这小子,看他疼的眼睛一挤,笑着说道:“笨呀!你们都不长脑子的吗?看看周齐住的地方,看看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府邸修建成皇宫的德行,难道偌大的襄阳候府中,连一个侯府坐诊大夫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这帮傻小子们回过神来。   “是呀是呀!远的不说,就连京城的普通门阀府邸都会在府里养一个大夫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还是一个封地之主;要我说,少不得他会养个十个八个。”   “可既然侯府中就有大夫,为什么还要从外面请大夫?”   “难道是外面的大夫医术更高明?”   “呸!你脑子被屎蛋子塞住了是不是?!整个襄阳城都是周老侯爷的,当然最好的东西都在他的侯府里呀;就像咱们的皇上主子的身边有什么,武功最高的侍卫,比如说我们,长得最漂亮的女人,比如说皇后娘娘,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比如说御医;等等……”   “那为什么从外面请大夫?”   徐昭听着翎羽卫们的谈话,接住到:“可能是那个病人不愿意让府里的大夫为自己看诊。”   “生病了,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心思挑大夫?矫情!”   听着翎羽卫们干脆直接的评价,徐昭笑出了声:“是啊,正常的人,心里没有不可见人的秘密的人,在生命受到病魔的折磨时哪里还有心思去挑选大夫;除非,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080:情字带毒   襄阳候府的内院之中,代表着后院主母居住的霜华院,此刻房门紧闭,院门半掩,忠心的奴才各个虎背熊腰、勇猛魁梧的守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甚至连人类盲点之处都站有人看守,可见此时若有谁想要偷听或偷溜进来一查究竟,只要稍稍一动便会立刻被发现。   ‘啪’的掌声。   从紧闭的房门内发出来,跟着,听见一声凄厉的女子哭叫声紧随传出。   宽敞的院内正房中,一个端庄华丽的中年妇人身着一件青色的金丝春衫,眼含怒气的紧盯着被她一巴掌打倒在地的美丽女子;中年美妇的长相颇为清丽,再加上常年优渥的生活环境和精细的包养及得体的妆容打扮,让她的美更是由七分扩展到了九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常年经历内院的争斗侵扎生活,让她的眼神颇为狠厉,纵然是装出柔美的模样,也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可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她是一头漂亮的母老虎的本质。   而至于被中年美女一巴掌扇倒在地的漂亮女子,年纪似乎只有二十岁上下,面部轮廓和中年美妇颇为相似,但她却要比中年美妇显得娇俏玲珑的多,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更像是能生出钩子来似的,似乎只要是她愿意勾引,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逃得出她的掌心。   襄阳候周齐手握重兵,又是一方诸侯,领土肥沃,百姓和顺,经济繁荣,自己的府邸能有这般姿色的美人服侍,也正符合他的身份。   可眼下,这对美人似乎正互有敌意,孰是孰非,还有待细看。   穆流溪捂着被姐姐扇肿的脸颊,一双星眸含泪,楚楚可怜之中又带着她们西南穆家子女该有的倔强和坚强,慢慢扶着被摔疼的身子,站了起来,将满腔的怒火瞪了回去:“穆流萍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被唤穆流萍的中年美妇被气的浑身发抖,带着金甲的指甲几乎快扎进肉里,似在极力的克制忍耐着此刻体内庞大的怒火,克制着不要让自己杀了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亲妹妹:“你说我有什么资格,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你居然敢背着候爷勾搭府内侍卫私通;穆流溪,你不要性命我管不着,可你不要拉着我陪你一起死,你自己不要脸我更管不着,可你不要让整个穆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说道动怒之处,穆流萍快步上前,伸出保养得宜的食指指在那张让她快要气疯的脸上:“你知不知道如果被候爷知道你怀了奸夫之子,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你是眼见穆家好不容易好过一点了,就又开始兴风作浪了是不是?穆流溪,如果你敢毁了穆家,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面前这恨不能将她一口一口撕吃了的亲姐姐,穆流溪却一扫先前的愤怒委屈,将捂在脸上的手放下,干脆把自己被打肿的脸亮到这个让她恨、让她怨的亲姐姐面前:“我会毁了穆家?穆流萍,你是怕我毁了你吧;怕我毁了你的荣华富贵,怕我毁了你几十年经营下来的侯府地位。”   说到这里,穆流溪就一脸鄙夷的对着穆流萍冷笑,眼角的不屑和讽刺就像一根毒针,扎的穆流萍浑身发抖,可她接下来的话,更是将她这些年来拼凑起来的伪装尽数剥落。   “我的好姐姐,你跟在候爷身边三十多年,要的不就是这锦绣罗衫、金银尊贵吗?可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得到了吗?你真的以为你住在霜华院就是这侯府的主母吗?不要忘了,就算是你此刻住在这霜华院,睡在这楠木金丝床上,你的身份依然只是个贵妾;真正的侯府主母,依然是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将灵牌放在周家祠堂的女人;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你的吗?雀占鸠巢,不伦不类。”   看着中年美妇骤然间煞白的脸色,穆流溪笑的痛快极了,眼底的报复之色更浓更郁:“穆流萍,你机关算尽、手段耍尽,你以为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赔进来,可你最后却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个笑话;遥想当年,襄阳候府的侯夫人是多么光华万丈的人,不管她仁慈也好、狭隘也罢,人家最起码给候爷生了二子一女,可你呢?守在候爷身边这么多年,吃的药都有山一样高了,却是连个影子都生不出来;所以,这些年来不管你不甘心也好、愤懑也好,你算是你现在穿的用的比当年的侯夫人奢华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都超越不了那个站在你前面的那抹影子。”说到这里,穆流溪漫步靠上前,在看着亲姐姐蜡白的脸色时,心底的善良让她一瞬间心软,跟着,眼角一直沁着的泪从眼角悄然滑落,是晶莹剔透的流行,在叹息自己的命运,更在叹息眼前女子自缚一生的挣扎:“姐姐,候爷早就知道当初你抬我进侯府是为了什么,在我与候爷相处的第一晚,候爷便对我说了一句话‘切莫手段耍尽一场空’。”   穆流萍身躯一震,睁大的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厉芒紧紧地盯着穆流溪。   穆流溪惨然一笑,借着外面投进房内的清白日光又看了看眼前这与她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最后,却是不再多言一句,转身便要走。   在那娇柔的人儿快要走到门口时,穆流萍忽然开口,虽然眼底震惊之色犹在,那眼神之中的凶芒依然不减:“那个孩子,必须打掉!交给我来处理。”   穆流溪的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想要袒护自己亲生孩子的温存感情,而是慢慢开口:“一切听姐姐的。”   知道那个娇柔纤瘦的身影从眼底彻底消失,穆流萍这才双腿虚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此时此刻,她才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而原本以为温暖的空气也像是变成了寒九的冷风,吹的她瑟瑟发抖,骨缝发疼。   放眼望去,这一室的光华富贵,不知是多少人活了多少被子都得不到的,可眼下这些东西她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但,这些她曾经最想要的,此时却像是生了一张嘲讽她的脸,各个都在咧着嘴对着她或是不屑、或是讽刺的讥笑着。   身边的忠仆被她打发出去,偌大的正房中,只有这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宝物陪着她,只有身上这身价不菲的锦衫罩着她。   时光,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她不过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十三岁少女,因为想要为自己搏一个锦绣未来,所以在家人的多方斡旋下,成为一个二品官宦千金的贴身大丫鬟;而那个官宦千金,就是最后嫁给襄阳候周齐的候爷夫人叶霜。   至今她都不会忘记,曾经她与叶霜也情同姐妹,叶霜同情她的遭遇,替她操心着未来,所以多次将自己夫婿手底下的家将介绍给她认识,就是希望她能够嫁得一个好人家,从此自己能够堂堂正正的成为一位主子;可叶霜却不知,那些家将她连看都不屑多看,而是目光从头到尾都投向了她的夫君。   她是怎么勾引上周齐的?   其实也用不着怎么勾引,她知道自己生的貌美,只要稍稍装扮,更有着不逊色于大家千金的气质和相貌;周齐少年成名,一生功名赫赫,这辈子是不会仅仅只守着叶霜一个女人,纵然她叶霜容姿不凡,纵然她叶霜冰雪聪慧,她也没有霸占一个颇为花心的丈夫;所以,她才会在趁着叶霜怀孕身子重的时候稍使手段便让周齐留宿于她的床榻。   事后,叶霜虽然震惊,可也表现从容;将她送给周齐当侍妾,并且还似姐妹情深般的送于她不少衣物珠宝;那时,她还曾存有几分天真,本来面对叶霜时她曾有几分愧疚,可看她一派平静,便也以为自己的做法并未让叶霜产生反感;只有一句话,让她至今想来都犹然在耳。   叶霜在她暗暗欣喜的领着赏赐的衣物珠宝退下之时,忽然开口说了句:“我早就知道我的夫君这辈子不会只守着我一人,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爬上他床的人,会是我认下的好妹妹。”   那时,她在听到这句话时还以为也叶霜是一时情伤,感慨而发;却没想到,这句话正是杀机的开始。   接下来的十几年,她看尽周齐身边有无数的女人来来往往,更看尽无数的女人在这后院中尔虞我诈,或一夜之间高高在上,或一夕之间,踩入泥浆。   周齐女人众多,可让人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三个孩子,最后她才知道,周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要保护叶霜为他生的那三个孩子,所以才会让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女人服了绝育汤;她曾害怕自己也在悄无声息中服了绝育汤,所以战战兢兢了十几年,天天都在服用各种各样能够顺利让女子生育的补药;可这些补药,不仅没让她生得一儿半女,更让她因为猛补过盛几乎伤了容颜,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张脸上存在的缺陷,她就是锥心刺骨的疼;可更让她痛苦不堪的是,叶霜病逝的那一晚。   而那时,她依然天真的将叶霜看做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姐妹,从听说她生病到病重不治的最后一天,她都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她身边;也正好是在这一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背叛。   病榻之上,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闪烁着萤虫般的光芒。   奄奄一息的叶霜伸手抚摸着周齐俊朗刚毅的面容,当目光在看见他眼底的不舍和感情时,脸上绽放着宛若少女的羞涩笑容:“周郎,弥留之际,我想问你一句实话。”   周齐紧紧抓着爱妻的手,不住地点头:“你问。”   “你这辈子也算是看尽了燕瘦环肥,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可我还是想要问问你,此时此刻,你可还是觉得我最美?可还是觉得我是你今生最爱的妻子?”   周齐眼角的泪滚滚落下,这一刻,这个沙场悍将在病重的妻子面前哭的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小霜,我周齐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娶了你为妻,最幸运的是能有你陪伴数年,最惭愧的是没有对你当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为你清心寡欲,只守着你一个人,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听到他的这番回答,叶霜轻轻地笑着,那笑容里面,有对过去纯净美好的回忆,也有对这个男人傻气言语的嗤笑;她的丈夫她太了解,别说是下辈子,就算是下下辈子,他依然改变不了自己风流的性情;但只要她知道,在他心中她最重,这就足够了。   在看见叶霜的笑容时,穆流萍忽然有些嫉妒,嫉妒她这么多年以来都能被这个花心的丈夫当成手中至宝呵护,纵然这个丈夫身边莺莺燕燕无数,可只要她一声召唤,不管千万里院,他都会飞马而至;更是羡慕她,羡慕一个男人可以为了他们的孩子不要其他女子生育;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繁衍子嗣,非同小可;可周齐却能为她做到这一点,难道还不够珍贵?   弥留之际的叶霜,虚弱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的轻轻地,她拉紧周齐的手,看着同样守在她身边的穆流萍,道:“小萍与我多年来情同姐妹,待我走后,你要好好对她,她想要什么,你若是能给得起,便全数给她;替我好好照顾她。”   面对妻子的弥留恳求,周齐自然是一口答应;而她,也在那时格外感激叶霜,因为她深知,这些年来在侯府后院中,如果不是叶霜多有照拂,她恐怕也如那些争宠的女子一般,被周齐发配出府了。   而叶霜在说完这番话后,却是忽然要周齐出去,说是要跟她说说知心话。   周齐听从爱妻安排,退出房门外;而就在房门闭合的那一刻,本来眼神萎靡的叶霜忽然睁大了眼睛,带着凶狠之光怒视着坐在床边的她。   “穆流萍,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吗?”   “就是你!”   “当年我待你千好万好,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勾引我的丈夫,伤透我的心;多少日夜,你知我是以泪洗面,这么多年,每次看见你这张惺惺作态的狐狸脸,我都恶心到了极点。”   “你真以为我是让周郎照拂你吗?如果我不说那些话,依照你的狐媚功夫想必过不了几年,周郎就会让你续弦,周齐这辈子的妻子只能是我,你不配!我了解周郎的个性,有些话说明白了,他反而会不愿意给了;穆流萍,你这辈子就认命的当一个贵妾,到死都入不了周家的祠堂。”   “还有,你不是很奇怪自己明明没有喝绝育汤却无法怀孕吗?哈哈——什么绝育汤,那不过是我放出来的一个混淆视听的消息罢了;周郎每次夜宿在哪房姨娘房中,我都会吩咐厨房让他们好好备些吃食,那些食物,只要稍作手脚就能让女子无法轻易怀孕,当然,我做的这些事都是周郎授意的,他珍爱我、愧疚我,自然会百倍千倍的对我的孩子好,只要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至于放出去的消息,就是故意让你听的,因为我知道你多想要个孩子更加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你越是想要,我越是不给。”   “那些大补的,能让女子怀孕的药物不好吃吧;难道你身边的大夫就没告诉过你,那种药吃多了,反而会让你不孕吗?穆流萍,最终你还是自己作死在你自己的手中;到头来,机关算尽,尽是落空。”   那些话句句似针,那些话,字字带毒;至今,她都不会忘记叶霜虚弱的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   这个女人,这可怕的女人,她该是有多深的城府,才会容忍一个恨之入骨的女子在她眼前晃了一二十年,她该是有多大的怨愤,才布下这样一个自寻死路的局面给她,让她至今想起都日夜煎熬、痛苦不堪。   是她自己剥夺了自己当母亲的权利,是那个女人堵住她最后登上荣华富贵的顶端,让她一辈子都只能以贵妾的身份住在一个主母的院子里;这个院子——霜华院,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题外话------   这章是过度,正好可以旁敲侧击的介绍一下,咱们周兰大反派的超强能耐和智商是遗传自谁   只能说,叶霜太强大,强大到将最恨的人养在身边,然后看着她一天天的作死,那感觉……   应该是爽的吧!   T   ☆、081:还击!礼物!   翎羽卫的八卦和办事能力向来是成正比的,不出半天时间,派出去打探白衣大夫的人就回来了。   如今天气渐暖,万物复苏,虽未达到草长莺飞的春之盛景,但也是树芽初露尖尖角,早春的鸟儿吱吱叫。   徐昭要人搬了一张躺椅在春意环绕的小院中坐下,一边品着手中清香的春茶,一边听着翎羽卫一脸八卦兴奋地汇报:“娘娘果然聪慧过人,襄阳候府中真是有鬼,而且这鬼,还是……”翎羽卫一脸春意诡诈的嘿嘿笑了两声:“娘娘你绝对想不到,属下打探到了什么大秘密。”   徐昭都快将手里的茶喝光了,翎羽卫依旧长篇大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到正点上;看着眼前这一脸鬼机灵的大内高手,徐昭不耐烦的冷射过去一剂白眼;果然,想来颇会察言观色的翎羽卫立刻收起自己一脸的不正经,清了清嗓子,速度麻利的回话:“那位白衣大夫名唤李仁,乃是襄阳城中有名的名医,属下在私底下打探了一番,这个李仁不仅医术高明,更有良好的医德,虽说襄阳城内经济繁荣,可毕竟还是有穷苦之人;李仁就多次广开义诊,免费为没钱看大夫的患者施医赠药;不过,属下在众多消息中,得到了一条最重要的消息;那就是这个李仁医术不错不假,而他最拿手的则是女子的妇科。”   说到这里,翎羽卫点到为止;他相信依照他家娘娘奸诈的个性,一定能察觉到他想表达的意思。   徐昭放下手中的茶杯,长眉微皱:“妇科?看来,真的是襄阳候府的后院有问题了。”   说着,徐昭就看向面前有话憋着没说只等着她再问的鬼心思翎羽卫:“说吧,还有什么藏着不讲?”   翎羽卫嘿嘿一笑,一脸讨好:“属下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娘娘,属下就查出李仁擅长妇科后,就知道这里面会有问题;所以在找到李仁后,便二话不说直接问他可是襄阳候府中的女眷出了问题;没想到这个李仁还是个硬骨头,不管属下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一口一个‘有权保护患者的**’;属下被逼急了,就拿他一家老小做要挟;最后他实在扛不住,就什么都招了;言明是襄阳候周齐前两年纳的小妾怀有身孕,府中管事夫人说小妾身体不好,府中的大夫看不出个毛病,所以才请他去看看的。”   徐昭听到这里,就有些云里雾里。   整件事听下来都合情合理,似乎没有一点破绽和可疑之处;可她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总是觉得整件事情中她似乎忽略了什么,这才造成她有些想不太通。   徐昭抿着红唇皱眉苦思,忽然想到刚才翎羽卫在汇报时脸上闪过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猛抬起头,看向这个把一件事情说成三段的大喘气家伙:“高升,你要是再这样吞吞吐吐不把话给本宫说利索了,本宫就让素玄把你丢到襄阳城中最大的小倌馆你接客。”   被唤做高升的翎羽卫终于在皇后娘娘那充满恶意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警告,虎躯一震,双臀夹紧,忙伸手背在身后保护住自己的臀部,硬朗的脸一皱,可怜的都快哭了:“娘娘,您可千万别啊,属下不再卖关子什么都给您招了总行了吧;其实,那个小妾根本就怀不了孕,因为在十年前,襄阳候周齐奉旨对西南部分蛮夷部落进行过一次围剿,听说在那次围剿过程中,周齐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伤了……伤了那个地方;从此以后,见到女人就不太能行了;只是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周齐更是出了名的花丛高手,为了隐瞒这件事,他依旧照常玩美人、找小妾,在外面人面前装出他并无大碍的模样;实则他、他早就……”   后面的话不用翎羽卫说徐昭就知道是什么,一个是不能人道的丈夫,一个是突然怀孕的小妾;这顶绿帽子给周齐戴的,恐怕会让这老小子气吐一缸黑血了吧。   徐昭眼睛发亮的诡笑着,手指下意识的做出一个搓揉的动作,红唇微启,露出口中那如珍珠般幼白的贝齿;可在翎羽卫看来,此刻的皇后娘娘就像将要喝人血的妖精,露着森白的牙齿,舔着殷红的嘴角,尤其是那对发亮的招子;哎呦我的乖乖,那哪里是要坑人的?分明就是要去吃人的嘛。   高升哆嗦着后退了数步,突然腰上被人轻轻地扶了一下,这要他下意识的想到皇后娘娘要把他卖到小倌馆里的话,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嗷的一声嚎叫从高升的嘴里喊出来。   素玄站在高升的背后,看着突然像兔子乍毛似的蹦转过身,双手抱胸,一脸惊恐的高升,自己反倒是被这家伙吓了一跳:“你鬼叫什么?”   高升一看是老大,瞪着大眼珠子,一边粗喘着气,一边不住地回头看望过来的皇后娘娘;哆嗦着嘴唇,想到自己刚才的窝囊样儿,差点又把自己给憋屈哭了;冲着一脸纳闷的老大,气的狠跺一下脚,傲娇的怒哼一声后,居然连礼节都忘了,冲着院门口就跑过去。   素玄被高升搞的一惊一乍,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口走到徐昭面前:“娘娘,这小子怎么了?”   徐昭想到高升那双又惊又怕又像是受到了羞辱的眼神,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是被神秘‘吓’着了,当场便捂着肚子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冲着一脸纳闷的素玄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他这是突然敏感过度,过两天自己就能痊愈。”   素玄看着笑的很没形象的一国之母,面前又闪过自家主子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俩主子赐了四个字‘天生一对’;一个没正经,一个正经过头了。   瞧皇后娘娘那副德行就知道高升定时被她欺负了,本着为手底下兄弟伸张正义的念头,素玄忍不住道:“娘娘,您就别再捉弄人了好不好;属下手底下的弟兄都怕了你了。”   徐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骄傲一扬脖子:“怕我好呀,怕我才能敬我嘛。”   素玄对这句歪理很是蛋疼,扯了扯嘴角硬是忍住了接下来的那句话;什么叫做怕我才会敬我?难道你老人家就不知道怕狠了就会躲着吗?   徐昭笑够了,才想起素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要你打听的事儿都打听出来了吗?”   素玄没脾气的点了点头,道:“属下按照娘娘的吩咐去了城中最大的茶楼里听段子,果然,不出片刻就听到身边的人在议论襄阳候府。”   徐昭不无意外道:“那当然了,在襄阳城中周齐就是个土皇帝,襄阳候府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城中之人闲暇之时拿来说事的焦点;所以打听襄阳候府的情况,根本用不着派人进府中细查,只要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待上半天;别说是襄阳候府中住的那些主子们,就是连给襄阳候做饭的厨娘他二大爷的小舅子的亲爹生有痔疮这种事都能打听出来。”   面对皇后娘娘睁着眼睛说怪话的毛病素玄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在听到这最后一句如此朴实的言语,他依然震惊的抖了抖嘴角;再次在心里为自家主子默哀了三秒钟:摊上一个这样的女人,也不是一般男人能够承受的;皇上如此威仪都震慑不住皇后娘娘这鬼马脑洞的个性,如果娘娘不是嫁给皇上而是嫁给了别的男人,她都要能妖成什么样啊!   素玄理了理思绪,争取不被皇后娘娘的思绪代跑,接着说:“襄阳候周齐是个风流人物,年轻时就喜欢夜宿名妓床,日睡美妾窝;虽说现在年纪大了收敛了不少,但府中的女眷依然是争奇斗艳、不胜枚举;而这当中,最有名的则是一对姐妹。”   哎呦喂,感情这已经不太能行的襄阳候周齐还是个‘好双儿’的主子,他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老腰。   徐昭啧啧称奇的听着素玄的话,一脸的兴奋八卦,恨不能在再手里端上一盘瓜子磕上才爽。   素玄道:“这对姐妹也算是一对妙人,姐姐在三十几年前就跟了周齐,听说那时这个姐姐还是以一个丫鬟的身份爬到了周齐的床上,最后被抬了姨娘,周齐后来离开京城来到这襄阳城封侯加爵,她又跟着被抬为贵妾;现在襄阳候府上下,则是由这个贵妾打理着。”   徐昭好奇了:“以贵妾的身份搭理一个偌大的侯府?实在是有够荒唐的;还不如将这个贵妾抬为夫人呢。”   素玄又道:“属下也觉得周齐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可事实就是如此;听说周齐一直不给这个贵妾夫人的身份,而是对原配夫人叶霜情根深种;对了,周齐的二子一女皆是叶霜一人所出,府中那么多的美妾歌姬,均无一人为周齐产下一子。”   徐昭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看来这襄阳候府中还真藏有不少的秘密呀!   “你不是说是一对姐妹吗?既然姐姐是贵妾,那妹妹又是什么?”   “这正是属下要重要说明的,属下查得,这个姓穆的长姐多年来一直跟着周齐但从无所出,而随着叶霜留下来的孩子渐渐长大,她在府中过的并不尽如人意;虽然周齐给了她权利管理襄阳候府上下,可那两位世子和周兰郡主她却是无权干涉的,更甚者,这三个孩子还会偶尔故意刁难她;眼见着自己不再青春靓丽,穆家的这位长姐就暗自着急,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地位和权利会被其他更漂亮的小妾顶替了,或者说没有子嗣的支撑,她永远都只能当一个随时都岌岌可危的暖床工具;所以,几年前她便通知了家人,将自己年轻貌美的小妹送给了周齐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很显然她这招做的还算不错,最起码在穆家小妹进了侯府后,她的日子过的比以前更风生水起了些;穆家小妹容色丽人,颇得周齐欢喜;也算是给她多添了几分生存保证。”   听着素玄的话,徐昭冷笑了几声;一直以来内宅后院中的女人都很喜欢使一些这种腌臜不入流的手段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到头来呢?谁又能真正的笑到最后?   根据素玄查探来的襄阳候府的消息再配上高升从李仁那里问到的情况,她多少能够联想到此刻那个穆家长姐在知道自己的妹妹给周齐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之后该是有多么焦心煎熬;本来用来稳固自己地位的亲妹妹变成了随时都可能将自己从云端拉进泥土的悬刀,恐怕她现在是恨不能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吧。   徐昭心思一转,立刻计从心头来:“我知道要给周兰送什么‘礼物’了。”   素玄看着皇后娘娘那亮闪闪的眼睛,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周兰郡主也就是现在的周贵妃同样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皇后娘娘这般鬼灵精般的人物和周贵妃那种深谙阴诡之术的高手碰到一起,还不知道要擦出什么火花来。   陛下啊!您快来看看吧!您家的后院将要电闪雷鸣了!   素玄在心里哀嚎着,狠狠地打了个寒噤目光躲闪的看着徐昭。   而就在徐昭脸上的红光越来越盛之际,一团白影从外面院子飞蹿进来;瞧这速度就知道,元宵小爷来也!   元宵顽皮至极,老远就从墙头上蹦下来直往主人软绵馨香的胸口上狂飞,身上的银色长毛随风摆动,一对金色的眼珠子更是在烈烈的风中舒爽的眯了起来;只是,就在金眸流转间,它忽然看见了素玄挺直的身影;小家伙肥胖的身躯在空中做出一个令人惊叹的急刹车,然后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两声清脆的‘pia’‘pia’击掌声,素玄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吃痛的哀嚎就从他的嘴里喊出来。   徐昭惊愕的睁大了眼,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听见如此爷们的素玄发出这般宛若蛋碎的痛嚎声;只是还待她没看清楚,就有一团绵软撞进了她的怀里。   元宵小爷痴迷般的趴在主人凹凸有致的胸口,随着胸口柔软的起伏爽的它哼哼唧唧的直砸吧嘴。   徐昭看着元宵这幅色爽的模样,很是无语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抬起头又朝素玄看过去;就看素玄‘嘶嘶’的倒抽着冷气,一双手痛苦的捧着自己的脸,而那硬朗的脸颊上,左右赫然印着一对红肿的爪印子。   “元宵,你又爪素玄的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素玄本来就长得不够帅,你在这样毁容下去他会找不到媳妇的。”   被训斥的元宵很是不以为意的发出一声类似于人类的哧哼声,兔脑袋一扭,将整个兔子身都亲昵的直往徐昭馨香的怀里钻;谁让这家伙是那个坏人的属下呢?它可不会忘记坏人经常念叨着要将它变成一盘菜;哇哦哦——主人的怀抱好温暖!哇哦哦——主人的怀抱好芳香!哇哦哦——让我就爽死在主人柔软馨香的娇躯上吧!   看着元宵舒服的连胡子都耷拉下来,徐昭知道这臭兔子是把她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至于素玄,听着皇后娘娘这又像为他讨回公道又像是在侮辱他的话,内心深处早就泪流成河;呜——想他堂堂翎羽卫老大如今沦落到被兔子赏耳光,擦擦的!好想马放南山、离职不干了!   徐昭对怀里的爱宠实在是没法子,伸手抚摸着小家伙柔软的长毛,只是在手下碰触到元宵脖颈上戴着的一个东西时,眼睛轻轻地往素玄身上瞟了一眼,最后,悄无声息的将那东西收入袖中;脸色恢复如常。   ☆、082:这样的裴峥   翎羽卫选的暂时用来供帝后歇脚的小院虽然面积不大,可里面环境极好。   三进小院布置的错落有致,院落中偶尔还会有一两处亮眼的精致供人观赏;比如说位于前院的小假山丛,中院的锦鲤池,后院的葱葱竹林。   当徐昭怀抱元宵出现在竹林前时,还是忍不住为眼前的景致轻赞一声。   放眼望去,并不是很大的竹林显然是被悉心照顾的很好,根根翠竹拔地而起,凝绿的颜色让人一赏便觉心旷神怡;清风徐来,竹叶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竹青香味;比花香清冽,比熏香悠远;真是一处适合郎情妾意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徐昭脸上的舒旷之色凝滞,抱着元宵的手中捏着裴峥写给她的纸条;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个如皓月般默默无争的男子,她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了他的情意呢?   想到自己在摸到元宵脖子上佩戴的东西时,内心深处的无力挣扎和在瞬间做出的要隐瞒素玄的举动,她就忍不住苦笑一声;也难怪楚烨在面对她对裴峥的态度时那般吃味,他也许早就看透了她,看透她心里对裴峥那一丝不舍的不忍心。   身后传来细沙沙的脚步声,徐昭从恍惚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回眸一看,在看见那如清风般光风霁月的男子一手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篓一手拿着一个打磨光滑的铁铲时,脸上的表情堪比染料坊中的各色颜料。   哎呦我去!这人长的好看的,当真是什么造型都俊到迷人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徐昭就狠狠地摇了摇头,赶紧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   “不是,你这是要做什么?”徐昭脸色古怪的走上前,伸手就去拽裴峥手里的小竹篓:“世子爷当腻了,想试一试当农夫的感受吗?”   很显然徐昭脸上各种古怪的表情和诧异的神色很是让裴峥开心了一把,就看他将手中的东西往徐昭面前松了松,抬起下巴示意竹林的方向,道:“阿昭可会采笋?”   采笋?   徐昭懵了!感情这小子不是要当农夫,是要当菜农!   徐昭虽然纳闷,可依然听话的摇头:“不会。”   裴峥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听到徐昭的回答后,便将提在手中的铁铲放到竹篓中,空出来的手徐徐的拉上她细白的手腕,说话间就往竹林方向走着:“今早听院里伺候的人说,这处小院后面的竹林一年四季都长青不衰,再加上这家主人多年来的悉心照料和培育养殖,竹林中的鲜嫩竹笋要比外面售卖的更加清甜香脆;阿昭,我们来采笋吧。”   看着裴峥脸上鲜活明亮的笑容,徐昭整个人都有些晃神;如果不是认识他这个人,了解他绝非那种爱开玩笑爱玩闹之辈,她真怀疑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   徐昭怔怔的被裴峥拉着走近竹林,闻着扑面而来越来越清冽的竹香,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直到裴峥松开她的手踝,蹲下身在一杆看似粗壮的竹子下又刨又挖了好几下后,发出咦的声音。   徐昭低头,看向他那双就算是沾了泥土依然遮不住莹莹如玉的修长十指。   裴峥似乎没察觉到徐昭的眼神一般,灵活的手指在地上四处摸了摸后,脸上绽放出了然的笑容:“怪不得这片竹林长得这般好,也怪不得院子里的人说这个时节会有鲜嫩的竹笋可以吃,原来是用温泉水灌溉,可真是大手笔啊!”   徐昭听着裴峥的自言自语,抱着元宵的手臂轻轻地收了收:“裴峥,我……”   “阿昭不试试吗?采笋刨土的滋味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裴峥仰起头,打断了她的话。   徐昭看着他轻灵的眼睛,脸上闪过无奈,终究是不忍拒绝他眼底的希冀和渴求,蹲下身抹了把那松软温暖的土地:“你用元宵叫我来,真的就是陪你采笋这么简单?”   想要问出口的话实在是难以忍住,尤其是在他面前,她不想隐藏自己的真性情,更不愿意让自己的不忍再次伤害到他。   裴峥手下的动作不停,“当然是还有别的目的。”   徐昭看向他。   轻灵的眸子一转,落在徐昭身上后,漾起温柔的笑色:“你还没尝过我的做菜的手艺吧?!”   哈?   如果说先前的徐昭是怔住了,那么现在的她,倒是有些吓住了。   裴峥下厨?   这个以风华姿态问鼎大梁帝京,出身豪门贵族,如清风朗月,似红尘不沾的温润明朗的男子,他竟然会下厨?   裴峥看着徐昭颇受惊吓的表情轻然的笑了笑,身上青色的锦服微微沾了些带着湿气的泥土,可依然无损他出尘的姿态;明明是做着粗陋的力气活,可他硬是能将刨土的动作做的格外潇洒飘逸,琉璃般的眼珠,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白色的日光像一缕缕银色的缎带从天而泻,照在着蹲在地上一身青衣的男子身上;淡淡的竹香萦绕在他的身边,他的神情是那般的安静,偶尔抬眸看向她,那是一双带着世间柔软情意的眼睛,像孩子般纯粹透明,又像恋人般依恋爱慕。   这一幕,直到数年之后每每在徐昭想起,都是忍不住一阵心颤;暗叹那样的裴峥,像是根本不该属于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的活着,自在的活着,自由的活着;爱他想爱的人,恨他想恨的人,怨他想怨的人,想他想想的人。   “自我记事起,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他整日借酒浇愁,日夜伶仃大醉,对母亲的印象就是侯府祠堂里那个冷冰冰的令牌和父亲在酒醉后,眼角噙泪不住呼喊在嘴角的名字;有一年,父亲大病,御医让他戒酒好好将养身子,他嘴上虽是应和着,可在夜深人静后,他还是会跑到酒窖中,搬出一坛又一坛的烈酒猛灌;我知道,父亲心里苦,苦到一日都不敢让自己清醒,苦到没有酒的麻醉,他都不敢入睡;就这样,他的病情也耽搁下来,身体时好时坏,后来干脆整日高烧不退。”   说到这里,裴峥便微微使力,一下就将已经挖出来半截的竹笋拔了出来,甚至还炫耀般的在徐昭面前晃了晃,眼底星芒闪烁,如将银河装进了眼瞳之中;然后便又低下头,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开始挖:“我害怕父亲就这样丢下我离开,虽然我自小也没从他那里得到多少的宠爱,可毕竟有一个亲人在身边,要比孤零零的一个人强太多了;我那时年岁还小,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身边的一个侍卫无意间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在了心理;他说,他在生病的时候只要吃些好吃的很快就能好转过来;就是这句话,让我跑到了厨娘面前,请她教我做东西。”   说到这里,裴峥便不再多言什么,而是专心致志的刨土挖笋,神情专注的看似在看颇感兴趣的古诗词籍。   而徐昭,却在他专注的神情下渐渐冷静、明白过来。   眼前,似乎浮现一卷卷画面;画面上,一个娇玉雪团儿般的小男孩儿孤零零的站在层层叠叠、影影憧憧的亭台楼阁间,任由四季飞过、岁月冲刷;雪白面团儿般的面容上,带着娇憨、明亮、孤独脆弱的神情。   没错,一直以来他都是孤独的;孤独的守着自己日夜买醉的父亲,孤独的守着偌大的侯府,甚至到后来,孤独的守着满心的仇恨……   这样的裴峥,让她心软,让她心疼,更让她……越来越不忍心。   想到这里,徐昭便宛若认命般的抬头望向被竹叶遮蔽了大半天色的晴空,又认命的长叹一声;真不愧是玲珑之心的裴世子啊,很是懂得蛇打三寸,拿捏他人的弱点;知道对她来讲,强硬的要求留在她身边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拒绝,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催脆弱无力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让她束手束脚,不忍伤害;如果楚烨那臭小子能把裴峥这项本事学来一半,他们的感情应该会是另一番天地。   徐昭连声苦笑,放开怀中的元宵让它撒开欢儿的在地上跑着玩,然后拿起被裴峥放在一边的铁铲,四处看了看后,在瞅见不远处地面上冒出来的一株小小的笋尖,忙快步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一边开始刨一边不住地说:“我这张嘴可是被京城的怡然居给养叼了,你要是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我可不会看你面子硬是吞下去委屈我的胃。”   听着徐昭古灵精怪的话,裴峥眼底闪过一片柔色;而在他无声轻笑的同时脸上却也闪过一抹飞逝而去的痛苦。   他是何等聪慧机敏,在察觉到她与楚烨之间的感情日益飞涨的同时就知道,他已经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多少次他劝说自己不要再执着,就这样放手未必不是一种成全和解脱;可是,当他发现她脸上的笑容全部都是为了那个男人绽放的时候,内心深处的凄凉和惶恐让他知道了一个残忍的事实;逼迫自己不要爱她,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题外话------   今天停了一天的电   本来是要多写的,可是通知,九点后还要停一会儿电,害怕写着写着就会断电,所以匆忙传了这些字,没写到自己想写到的内容,明天会补上的。   ☆、083:心中祈愿   事实证明,裴峥的厨艺当真不是吹出来的。   当徐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出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一桌‘全笋筵’的时候,饶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她都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世子爷真是好本事,不仅长得俊,瞧这厨艺也是丝毫不输御厨水平;光是看他那一盘盘白发讲究,瞧上去要人食欲大振的颜色,都让人垂涎欲滴。   徐昭舔着嘴角忍不住拿起筷子随便抄起一片切的厚薄得宜的笋片放入口中,贝齿轻轻一咬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哧’声,跟着,满嘴的清香和香甜瞬间溢满口中,让她忍不住浅眯长眸,陶醉的连连点头。   只是,吃着如此美味的饭菜,徐昭在对上裴峥那双含笑的眼睛时却忍不住漫起一股心疼;只要一想到他这一手好厨艺尽是为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所学,心口就是闷闷地酸涩;曾经,她以为他跟普通的豪门子弟一般金娇玉贵,却没想到,在那清贵简雅的身影下,藏着要人心颤的心疼和心酸。   *   徐昭可不敢将裴峥为自己做菜,自己吃的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的事情知无不尽的告诉楚烨,要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那可是个闷声的醋坛子,吃起醋来悄无声息也就罢了,甚至还性情大变,要人捉摸不透,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同时也为了翎羽卫们的日子舒坦一点,适当的隐瞒并非是夫妻之间的隔阂,而是充满了善意的遮掩。   所以,等徐昭腆着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到独属于她和楚烨的厢房时,看见那家伙正拿着一本书坐在一张简易的摇椅上,摇一下翻一页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后,背过头悄悄地吐了吐舌;还好她没赖在裴峥身边继续贪吃,这家伙从中午就不见人,怎么现在又忽然出现了。   楚烨听见动静就知道徐昭回来了,空气中漂浮着独属于她身上清淡的香气,而在这香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土腥味?!   楚烨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皱眉:“你跑哪儿去了?把自己弄的这么脏?”   徐昭看着楚烨指在自己身上的手指,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裙角上居然沾了不少湿粘的泥土,一定是她在竹林的时候挖笋挖的起劲儿,这才将湿润的泥土溅到自己身上。   徐昭忙伸手拍了拍,对上楚烨疑惑的眼睛回答:“我闲来无事就去后院走走,你知不知道咱们这后院里有一片不小的竹林,那片林子长的可真好;听说是因为用来灌溉竹林的水是温泉水的缘故。”   楚烨站起来走到徐昭面前,抓住她在身上乱拍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只是沾了些脏土身上并无其他大碍,这才神色略显严肃的教训道:“去趟竹林都能把自己弄的这么脏,一个人去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去哪里把翎羽卫带上,忘记前段时间客栈中发生的状况了?”   楚烨虽然嘴上数叨着这个让他永远都无法安心的女人,可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就看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一边摊开她的手,一边拿出一方淡蓝色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因为拍试而脏了的手指;瞧这那盈盈如水葱般的嫩指显露出原本的珠玉肌肤,这才眼带警告紧张的又瞪了一眼她。   徐昭就是喜欢看楚烨这幅明明紧张她、处处照顾她却又总是摆出一副恶狠狠、冷冰冰的模样,这个内心温柔纤细的男人啊,怎么就学不会直接表达呢?永远都别扭的像个孩子;如果他真的能将裴峥那和顺的秉性学上一些,她一定会比现在还要依恋他。   徐昭看着楚烨瞪过来的眼神,根本不怕他的凑上前,柔软的双臂一缠,就缠上了他充满了力量的腰肢,学着元宵的动作,不停地拿小脑袋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声音嗡嗡的:“楚烨,你对我真好啊!”   楚烨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撩拨到这小女人了,当场就被徐昭如此亲昵的举动吓得身体僵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勾起,可脸上依然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并块状:“闯祸后就想要用这招蒙混过关?从哪儿学来的小聪明?我还是那句话,以后去哪儿都必须带着翎羽卫,要是再被我知道你甩开他们独自乱跑,打你屁股。”   听着这明显软化下来甚至还带着无法忽略的宠溺的声音,徐昭扎进他怀里笑的贼兮兮,根本不将他的警告尽数挺进耳朵里,甚至还反嘴栽赃同样吃饱喝足此刻靠在门口晒太阳的元宵:“都是元宵教我的,臭兔子特别诡诈,每次都拿这招来哄我。”   正在舒舒服服敞开肚皮晒太阳的元宵忽然感觉到脊背一阵寒颤,跟着回头一瞅,就对上皇帝陛下那双道不清说不明的眼神;当下吓得‘吱吱——’一声尖叫,跟着撒腿就跑,直朝裴峥的院子奔去。   瞧着元宵落荒而逃的身影,身为主人的徐昭很无耻的笑的花枝乱颤,她才不会觉得对不起元宵呢,更不认为在这个时候把元宵供出来是多么无耻的行为;她只知道,她根本用不着将楚烨的话全部听进耳朵里;笑话,去哪儿都把翎羽卫带在身边,那岂不是她都没什么秘密可言了?要知道,翎羽卫可是这个自大的臭男人最忠实的狗腿子。   徐昭在楚烨的怀里腻歪了一阵后,这才想到正事,慢慢退出他温暖舒服的怀抱,眨着星星般璀璨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在办什么事?”   楚烨抚摸着徐昭如水缎般润滑黑亮的长发,想到这个女人每次捧着自己的乌发时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羡慕嫉妒恨,一抹笑痕更加明显的出现在他的眼底,让他硬装出来的冰冷更加软化了几分;本就不是那种淡薄无情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偶尔吓吓她这大的能撑天的胆子这才逼得自己做恶人;平常时间,他还是很和风细雨的。   “话怎么这么说?”   徐昭仰着头,一脸的通透狡黠,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什么事都瞒不住我’的意思:“一路来到襄阳城,你虽然对我隐瞒的还算不错,但也未必算是滴水不漏;是不是关于那晚客栈我遇袭之后的事?难道说,除了当天晚上素玄他们找到的人之外,还有人在暗中潜伏?”   楚烨眼底的激赏闪现,拉起徐昭的手就走到他刚才做过的摇椅上,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摇椅轻轻摇晃,徐昭也随着这个动作在他的怀里舒舒服服的晃动着。   “那些人想破釜沉舟。”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徐昭多少能够领会其中的含义;很显然,周兰是对她动了杀心的,要不然不会选择在他们快要回到大梁精神最放松的时候对她下手,由此可见这个女人也算是颇为洞察人心;只可惜,她派出来的手下实在是太笨了,运气也不太好,刚一出手就没能一击必中,还让翎羽卫抓到活口,供出了幕后主使;但周兰的手下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最起码这帮家伙有够有任性,一击失败后没打退堂鼓,居然还敢再来?   但,想要在已经有了防备的翎羽卫面前再耍花招,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徐昭神色轻松地用手指戳他肌理熨帖的胸口,一边赞叹这个男人的身材真好啊,一边还真心的恭维他:“想要在堂堂大梁天子的眼皮底下破釜沉舟,那帮小子真是活腻歪了,是不是?”   对于徐昭的恭维和高看,楚烨很是受用:“我不会让他们靠近你。”   徐昭却是古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珠,忽然一抬头,看向他如浩瀚海波的眸子:“你说,如果被周兰知道,我们已然知晓是她在背后下黑手,她会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我?面对你?”   “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会不装不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于这个回答,徐昭倒是意外了:“什么意思?难道她就不怕咱们找她秋后算账吗?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在京城,在我的地盘,我想玩弄她,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听着徐昭如此江湖气的言谈,楚烨颇为无力的一笑,就知道她一直在他面前隐藏本性,却没想到真正性格的她,实在是跳脱到让他有时哭笑不得、无力承受。   “你应该听我给你说过,真正的周兰,是骄傲的、自负的,同时也是心狠冷静的;也许从她在知道我立你为后的那一刻就已经推演出会可能发生今日的局面,所以,她一定会早早做好防备;当初她之所以敢只身进宫,也是吃准了我不会在这时候跟她撕破脸皮,只要我们还有所顾忌,她就能用尽各种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更何况,她派出来的那些手下大部分都是死士,就算是有个别的是个软骨头向我们暗示对你出手的人是她,可在没有真正实质性的证据时,她都可以随意推翻;甚至能够联合朝臣说你嫉妒她,不容后妃,总之可以给你栽赃各种罪名。”   说到这里,楚烨就露出一丝心疼之色,轻轻地拉着徐昭的手,眼底带着歉意:“阿昭,一直以来我都很想保护好你,但是当你真的当了我的皇后,成为我的妻子后我才发现,纵然我是天下之主,对于某些巧妙安排的恶言伤害,我还是无法替你杜绝;所以,我只能将你推倒风口浪尖上,去见识风浪,去见识丑恶,只希望你能变的强大,变的就算是我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正面保护你的时候,你依然有自己的能力自保。”   徐昭瞅着明明在跟自己说周兰咋就又调转到她头上的楚烨,刚准备随便应付他嗯嗯啊啊两声,可是在看见他眼底闪烁的真挚时,终究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萎靡下来。   其实不用他楚烨来对她讲,她就知道一旦踏出徐家的大门成为她妻子的那天开始,她将要面临的就不会简单;所以,她已然在学着强大,学着面对,学着坚强的解决各种问题。   他渴望她‘长大’,成长到与他比肩;而她更渴望自己成长,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曾今,她或许还存了一丝侥幸,觉得天涯海角,只要她在他楚烨心目中有一分的重量,他都不会丢下她不管不顾;可是,在从段逸口中得知母后的惨死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纵然是富有天下、权可通天的帝王,在命运和死亡面前,也会变的极为渺小;父皇对母后的爱可谓至真至纯,可就算是那样的感情依然无法护得母后平安;更何况,楚烨并非是第二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上官祁佑。   徐昭还是很感动楚烨对她说的这番话,最起码她知道,能对她说出这番话的他,是真心待她的;伸手摸了摸他俊美精致的面容,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眉眼中那小小的自己,徐昭同样真诚以对:“只要你楚烨需要我徐昭的一天,我就会一步不离的陪在你身边;任何狂风暴雨、恶语流言,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楚烨平静的眸子在听到她的这番话后立刻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就像天边绚烂的织锦,层层卷卷、滚滚波动,宛若伸出无数根触手将她牢牢包裹。   下一刻,徐昭的确也是被他紧紧地抱入怀中;可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真诚的面对彼此的心,原来,有的时候将心里的话说给自己最在乎的人听,感觉是这般的好。   徐昭坐在楚烨的怀里,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答应我一件事,先别让翎羽卫将周兰的那些跟屁虫给干掉。”   楚烨正满心感动的抱着怀中的那一捧娇软,忽然听见这话,先是一怔,跟着便是一眼的笑意:“你想做什么?”   徐昭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开口道:“没道理在跟周兰的博弈中我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不是吗?我现在已经着手给她准备‘礼物’了;而这‘礼物’当中,正好用的这帮家伙。”   “好,只要你开心,就留给你。”楚烨一口答应:“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切务必小心。”   *   几日后   人来车往的襄阳城主街上,依然是一副热闹繁荣的景象。   各家商户大开门窗做着养家糊口的生意,店铺中,因为来往的商客而显得格外热络。   就在这时,一辆宽大的马车颇为低调的出现在街道上最大的一家首饰店前,车帘被人从外面撩起,一抹淡粉色的裙角一闪,跟着,便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那身姿如一弯绿柳,清雅中带着娇娇的脆弱,可就在你以为此等佳人应该放于掌心中精心呵护时,却又不由被那清雅的身姿中隐隐透露出来的矜贵和坚韧而吸引;莲步移动,裙裾散开,似绽放在深宫玉池中的芙蓉花,轻灵雅致、尊贵脱俗。   徐昭在步下马车时,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上半遮的白色面纱,望着眼前广开大门的商铺,瞅着铺子里被掌柜招揽着正在挑选首饰的那一张张看似颇为贵气的面容,就知道翎羽卫的消息没错,她这下算是找对了。   素玄看着皇后娘娘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要进首饰铺子,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踌躇不定的不愿跟上。   徐昭走了两步,回头看低着头难掩挣扎的素玄,压低声音:“愣着做什么?跟上。”   素玄一脸为难:“夫人,属下、属下是男子;这种地方……这种地方……”   徐昭顿时了然:“你是觉得这种地方脂粉气太重,你进来会有损你男儿威风?”   “……”素玄憋着嘴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好啊,你不跟进来也没关系。”   素玄一愣,总是觉得皇后娘娘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主子。   下一秒,徐昭对着素玄粲然一笑,很是纯良无害:“既然你觉得你以男子之身不方便进来,那你就进马车里换一件丫鬟的装扮,跟进来吧。”   “……”   素玄看着皇后娘娘那不似说假的表情,迎着从首饰铺子里飘出来的香风,站在原地,萧瑟的——哭了!   ☆、084:一语惊动琅嬛阁   经过数年周齐的治理,襄阳城内经济繁荣程度虽达不到帝京的繁华,但因地处西南边陲,来往商旅人流庞大,又是军事要塞,城内治安管理井井有条;再加上这些年来大梁边陲还算稳定,寻常百姓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达官显贵、豪绅富户,城内的大小商户也算是见识不少;另,做生意的人向来都长了一双‘辨人长短’的眼睛,所以在徐昭走进首饰铺子的那一刻,正在招揽客人的掌柜忙打眼让站在门口的小厮迎上前。   “这位夫人第一次见,想必不是城内人吧;您在这么多店铺中挑选进了我们的店铺,可见真是有眼光;来来来,我家掌柜刚从南海进了一批上等的珍珠,各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不管是做头饰还是妆点,绝对能配得上夫人您高华的气质。”   小厮长了一张巧嘴,笑脸迎上的同时就将徐昭上下一番打量。   这些常年跟后院女子打交道的商户,一眼就能看出徐昭是个金主,虽然她刻意低调打扮,身上的饰物也不算太多,可明眼人仔细往她身上一瞧,光是耳朵上的那对金刚石耳坠,那价值都比得上此刻店内任何一个夫人小姐一身的打扮。   徐昭淡淡扫了一眼迎上来的小厮,看着那张灵巧的嘴,又瞧着那双满是市侩的双眼,掩在面纱下的容颜轻轻一笑,动作优雅慵懒的招招手;跟在后面心不甘情不愿的素玄就慢慢吞吞的蹭上来,手在袖子里一掏,一张三两万的龙头银票夹在两指间,对着看见银票上的数字瞬间睁大的小厮,脖子一扬,摆出一副‘老子最有钱’的嘚瑟姿态,声音浑厚道:“我家老爷携夫人游走天下,正好路过襄阳城;夫人今儿日心情好就出来逛逛街,你们店铺中有什么好的、漂亮的、值钱的玩意儿都拿出来;先声明,我家老爷这辈子去不缺的就是钱,如果你们店里真有什么‘镇店之宝’之类的,博了我家夫人的欢心,只要开出个价儿便可;但如果没什么好货,尽在这里吹牛,不好意思,那就别拿出来脏了我家夫人的眼睛。”   素玄这话说的当真是有够嚣张,话音未落,立刻就让先前还颇为热闹的首饰店铺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就是连向来秉持着和气发财的首饰店铺掌柜都脸色以真难看,眼神略带不悦的瞅着站在门口的那一对主仆。   要知道,他这店铺可是号称襄阳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就连襄阳候府中的多数女眷用的妆点首饰大半都出自于他的商铺;没想到,开店开了数十年,第一次遇到刚进门什么都不看不问便就如此张狂之人;这哪里像是来购买首饰的富贵夫人,分明像是来拆人招牌的打手野户。   掌柜正在揣测着徐昭等人的来意,安静的店铺内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讥笑声:“有钱了不起呀?在这儿的姐姐妹妹们哪个不是有钱的金主;你说是不是孙掌柜?”   店铺老板孙掌柜忙放下手中正在给城内富户李夫人推荐的紫金手链,迎上那开口的女子,陪着笑道:“王夫人这话说的也极在理,各位夫人小姐这些年来多有照顾小店,今日购买所得,小老儿给各位主子一缕折扣优惠。”   孙掌柜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就让店里的不少人欢喜不已;要知道女人素来都爱这些漂亮的珠宝首饰,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后院女子,漂亮的首饰、珍奇的珠宝不仅仅是彰显身份的象征,更是用来为自己的容颜增光添彩的有力武器;只是,民间再富有的家庭也不可能让一个女人花大把的钱来买这些只能用来看的东西;所以后院的这些女子用来购买心仪饰物的钱财也是有限的;虽然她们不是贪便宜的主儿,可是能够节省一点,她们也是很乐意的;素来钱财积少成多,今日省一些,明天攒一点,不出几日指不定还能再买一件自己喜爱的首饰呢。   徐昭从头到尾都只是淡淡的扫视着铺子中的每个人,根据翎羽卫的情报,今日穆流萍会出府来这琅嬛阁首饰铺子购买饰物,好歹也算是跟随在周齐身边的女人,又多年来掌管着襄阳候府上下的内务和后院,想必那个女人跟寻常商户富贾家的夫人们别有不同;此刻铺中的女子们,虽各个颜色姣好,但气质普通,并无个别出彩之人;徐昭巡视了一圈都没看见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人物,难道是翎羽卫们的消息出现错漏?   徐昭一抬眼角,当目光扫过铺内最右边角落的一个小扶梯上时,眼睛里这才绽放出欢喜的笑色。   娉婷的脚步缓缓朝着铺内移动,仿若将此刻店铺中他人眼神中的恶意都看成了河堤岸上的柳絮杨花,被她眉眼一扫,尽数化为尘埃,根本不看尽眼底一眼。   孙掌柜不愧是多年来纵横商场之人,市侩油滑让他从一个小小的底层人物一步步的成为襄阳城内最大珠宝首饰铺子的老板,一双慧眼更是让他能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言,并非他趋炎附势,而是这种人天生就能闻到一股味道,一股真正属于富贵之人、强悍之人的味道。   也正是这项本事,让他在襄阳城的商海中城府多年而屹立不倒,甚至还能将生意做到了襄阳候府中,可见手腕与能力绝非普通的运气能言。   所以,在他看见徐昭面对其他的讥笑讽刺时依然面色不改,神色不动,刚才心里腾起来的那份不悦立刻就消了大半,微微蜷起来的手掌里更是微微见汗;暗叹: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达官显贵,气势强悍之人如常年茹毛饮血的襄阳候爷他也是远远地见到过,可眼前的这名女子,从身体里迸射出来的高贵冷静之气却是让他忍不住想要屈膝叩首;她究竟是什么人?襄阳城内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号人物?   徐昭信步从容来到柜台上,看着先才在小厮口中所讲的‘上等珍珠’,随意捻起一枚在指尖轻轻地转了两圈,最后,一声轻笑:“素玄你看,这么次的珍珠镶到我门前的玉阶上会不会拉低了玉阶的档次。”   “夫人,您就算是把这东西赏给元宵小爷当珠子踢着玩,它老人家恐怕还嫌弃这东西嗝脚呢。”   此话一出,简直比刚才素玄的那番话还要令人震撼;这下,偌大的店铺中只剩下静若寒颤了。   可徐昭却像是感受不到来自于店内的冷气和诡异一般,将手中的珍珠随便的拨弄了几下,最后‘啪’的一声随手一丢,像是嫌弃般又擦了擦凝脂如玉般的手指,转身对素玄又道:“算了,就说这种小店里没什么意思,咱们走吧。”   素玄瞅着皇后娘娘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又瞅了瞅听见他们一番对话后几乎被震的忘记反应的众人,很是同情的一笑;皇后娘娘的栖凤宫里什么样的绝世珍宝没有,像这种拿来碾成珍珠粉娘娘都不屑用的普通珍珠,她哪里会看上眼?真是同情这帮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夫人小姐们,被娘娘不客气的话,秒杀!   “夫人且慢!”   素玄跟着徐昭的脚步刚刚移动,身后就被孙掌柜的突然出声叫住。   徐昭如画的眉眼依然沉静,只有了解她的人才能在她脸上转瞬即逝的变化中察觉到她此刻稍显喜色的心情。   “不知孙掌柜还有何指教?”徐昭慢慢转过身,那神色甚至还带着一点不解和无辜;好似刚才说出那般讥讽奚落言辞的人是他人一般。   孙掌柜不就是究竟商海,纵然是猜出徐昭身份不凡,但依然从容应对,硬是将生意人的精明之处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位夫人,刚才您的一番话可算是将我琅嬛阁数十年来经营的名声践踏的一文不值。”   “哼!见过眼高于顶的,但没见过如此出言轻贱之辈。”   “是啊孙掌柜,这人摆明了就是来拆招牌,跟她客气什么,直接交了官差将她扣进大牢,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大放厥词。”   “孙掌柜,你若不方便,这件事就交给我;待我派人回去给我家夫君说一声,定让这无知女子吃不了兜着走。”   听着商铺中那一声声的口诛笔伐之音,徐昭好笑的挑了下眉角;真没想到这个孙掌柜还是个挺得人缘的;不过也是,她在这里侮辱琅嬛阁的东西不是好货,岂不是也侮辱了这些购买琅嬛阁饰物的自命清高的夫人小姐们的颜面吗?   徐昭哂笑,根本不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听进耳朵里,而是看着已经走出来的店铺掌柜,道:“如今这光景,真是说实话也会遭人嫉恨;孙掌柜,你不会是真的要将我交给官服吧;如果真如此,轻便!”说着,徐昭就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孙掌柜看着徐昭从容的动作,目光却是颇为忌惮的看了眼从刚开始就站在那徐昭身后的沉默男人;他的琅嬛阁好歹也养了一些看家护院的打手,他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武功绝非寻常打手能够比的。   常年做生意的经验告诉他,永远都不要自我膨胀;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这襄阳城内,他的琅嬛阁或许能够独占珠宝首饰的鳌头,可是走出襄阳城,大千世界,什么样的珍奇珠宝没有?眼前的女子虽装扮简单,可言谈举止间可见大家风范,再加上她这一出举动,很是要人摸不着头脑;想他做生意向来和气,就算是同行的竞争对手也少有得罪,没道理什么时候吃罪了这样一号人物他不自知的;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出现,不是来购买首饰如此简单。   想明白了这些,孙掌柜一扫先前的阴霾,走上前就冲着徐昭深深地拱了一躬,然后指着店铺内的小扶梯,开口邀请:“这位夫人,如果你真的是要小店掏出镇店之宝,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价格……”孙掌柜装模作样的卖了一下乖:“咱们上楼细谈如何?”   看着孙掌柜那动作神情,徐昭就知道这精明油滑的老掌柜算是明白自己的意图了;也是,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她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如果他再明白不过来,她就不陪这笨蛋玩了。   众人都等着孙掌柜作出表态,然后再集合众人之力,将这狂妄的主仆俩交到官府里好好地吃吃苦,只是没想到忽然画风一改,孙掌柜居然邀请这对不识好歹的主仆上了二楼?   要知道,这琅嬛阁的二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上的;琅嬛阁之所以能够在襄阳城内站住脚跟,孙掌柜的老练油滑固然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更关键的,则是这琅嬛阁的背后,还牵扯着襄阳候府;关于这一点,襄阳城内不少人都知道,而但凡是刻上襄阳候府字样的东西,在襄阳城内谁不礼让三分;这也是为什么孙掌柜的琅嬛阁一被人刁难,立刻就有人出声支援的另一个原因。   可眼下,孙掌柜居然邀请了这对刁钻的主仆上二楼?   众人不明白了!众人不理解了!众人甚至都开始怀疑,孙掌柜是不是脑子被珠宝砸昏头了!   而徐昭,自然是早就将目光注意到了那处小扶梯,眼下终于听到孙掌柜相邀,心里虽然欢喜,但面上却依然表情平淡:“哦?二楼吗?二楼真的有好东西?”   孙掌柜笑颜颜:“有,绝对是夫人能够看得上眼的。”   此话一出,徐昭立即不客气,领着身后跟着的素玄就朝着小扶梯方向走去;只是,在她路过一个打扮颇为艳丽的年轻女子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她认出此人正是先才素玄开口后,第一个张口奚落他们的女子。   徐昭冷静的目光在因为她突然驻步而惊的脖子一缩的女子身上轻轻地扫了一圈,最后凉凉的说了句:“你这一身裙衫的花样,早就是去年穿过时的。”   噗!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这么一声;立刻就让本就尴尬的现场蒙上了一层可笑的阴霾。   而那被徐昭直言讽刺的女子,一张清秀的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紫,最后由紫变成了深红;如果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她恐怕早就被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气的厥过去。   而徐昭,在说完这句看上去平淡却是对女人来说恶意满满的言语后,竟是没有半分的歉意,而是目光坦荡明亮,直直的就迈步走上楼梯台阶。   *   身为琅嬛阁主人的孙掌柜却像是个应声虫一般跟在大步阔阔,一步也不停的朝着二楼走去的徐昭身后,而就在徐昭快要迈步踏上二楼的一瞬间,一个浅黄色的身影一闪,跟着,便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丫鬟站在楼梯口,挡住了徐昭的面前。   素玄下意识的就猛上前一步,距离半步的站在徐昭身后,一双眼睛冷浸浸的,带着杀气和警惕,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一瞧就是练家子的丫鬟。   浅黄色衣衫的丫鬟却是不看徐昭,死气沉沉的眼神落在孙掌柜身上:“孙掌柜,你莫不是忘了规矩?”   孙掌柜忙挤着身子走上前,在那丫鬟面前露出敬畏之色:“萤姑姑,这位夫人是贵客;请您告诉夫人一声,我们只是上二楼偏房看几件珠宝,绝对不打扰夫人半分。”   被唤做萤姑姑的丫鬟看着孙掌柜敬畏虔诚的目光,张了张嘴,又准备再说什么;徐昭却是在这时候,张开了口:“萤姑姑是吗?想必此时襄阳候府的周夫人正在此处,在下徐锦荣,有意结交,还请姑姑去通报一声。”   ☆、085:后院着火   黄裳丫鬟死沉的眼瞳陡然收紧,落在徐昭身上的眼神简直就是杀气腾腾;而此时,站在徐昭身后的素玄已经单手抚与腰间,本是警惕的瞳孔也缩成了宛若猫儿眼瞳般的一条线,红唇紧抿,似乎只要面前之人一有动作,他便能立刻出手将其斩于利器之下。   双方对峙,皆是一片滚滚杀气;不大的楼梯口宛若一团混沌的漩涡,随着彼此的呼吸翻腾滚卷。   而徐昭却是眸光浅笑,似是根本不将眼前将要崩断的双方紧绷的情况看在眼里,而是伸出手轻轻地一抚耳鬓间的鬓角,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我等用这种方式来见周夫人,萤姑姑心生警惕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你家夫人如今正是举步维艰之际,你确定要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将唯一能够拯救周夫人与水火的‘恩人’拒之门外吗?”   黄裳丫鬟丝毫不客气道:“大言不惭,恩人?你有这个资格吗?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离开,饶你一命。”   徐昭哂笑,微微垂下的眸子里满是讽刺;都说奴才肖似主子,看着这个黄裳丫鬟的德行不难猜出这个穆流萍绝对也是个刚愎自用的;不过也是,多年来周家盘踞西南,她虽然只是个贵妾,但好歹也算是堂堂侯府能够当家做主的女主人,眼高于顶,一般人不放在眼里的毛病,想必早就养出来了。   素玄可是不客气的:“谁绕谁的性命还不一定呢。”   黄裳丫鬟眉宇间的杀戮之气立刻呼之欲出,此刻,早就被吓瘫倒一边的孙掌柜总算是在震惊过后回过神,忙拉住徐昭,劝道:“夫人,您真好利用小老儿?算了算了,就当我琅嬛阁倒霉,今天摊上你这么个煞星;快走吧、快走吧!这楼上的人你惹不起。”   说话间,孙掌柜就有要哄人的意思。   笑话!他的琅嬛阁之所以能够在襄阳城汇总拥有一席之地,跟襄阳候府的关系走得近是脱不了关系的;眼下他明知自己已然闯祸,自然是赶紧要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千万不能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再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至于徐昭,她本就是冲着穆流萍而来,怎会目的不达到就先撤退呢?   不过是一个会点武功、杀气重的丫鬟罢了,想当初她在大宛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个妇人?   徐昭嗤笑,站在原地却是一动不动;而素玄在眼看着孙掌柜要哄徐昭时,一个侧身就护在徐昭面前,用同时满是警告压迫的眼神冷视着:“孙掌柜,你要是敢动我家夫人一根手指,小心你这琅嬛阁连个渣子都不剩。”   号称大梁天子身边最神秘、战斗力最强的翎羽卫老大,素玄那一身的煞气压迫下来,一般人不吓得尿裤子都算不错了;孙掌柜看着目光中宛若闪烁着刀光剑影的素玄,整个人几乎都快被吓软了;苍天呐,他今天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运,怎么就让自己摊上这么倒霉的事儿呢。   徐昭根本懒得去管孙掌柜那一副如丧老母的模样,而是看着丝毫不让的黄裳丫鬟,不屑的目光在这屁都不懂的丫鬟脸上扫过,目光清亮的落在几步之外紧闭房门的雅间上,提高声音,道:“周夫人,不知你的小妹近日来身体可好;这红花吃多了,可是会伤女子元气的;在下这里正好有一副补气的方子,最是适合忽然小产的女子服用。”   黄裳丫鬟陡然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头往紧闭的房门看过去;恰这时,房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坠地的声音,而那声音,在这古怪的气压下,显得尤为刺耳。   徐昭依然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淡笑神色,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转动着手指上精致的戒子;眸光潋滟,注满了惊艳的慧黠。   “你找死!”   黄裳丫鬟怒吼着就要朝着徐昭飞扑过来。   紧闭的房门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一个同样身着黄裳的丫鬟同样面瘫般的站在门口,赫然开口,唤住已然出手的黄裳丫鬟:“梅玉,住手!”   黄裳丫鬟立刻收住将要下落的动作,而与此同时,她才发现原来应该站在徐昭身后的那名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然出现在她面前,而那人正如无可撼动的磐石一般,微微侧立,一手背与身后,而另一只手却是惊心的出现在她面门之前。   如果刚才不是被人及时制止,恐怕在她还没出手伤了这一语道破夫人秘密的女人,而她的脑袋就要被这名男子一掌拍裂。   一滴冷汗,从这个名唤梅玉的丫鬟额头上悄然滚落,嘀嗒一声落入木制的地板上,消失于尘埃之中。   这下,她总算是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女人敢单枪匹马的出现在这里,光是她身边的这一个护卫,就抵得过侯府的上百卫兵。   徐昭并不理会梅玉眼中的惊骇之色,而是将目光落在那个站在门口同样虽然面瘫但依然难掩惊愕表情的另一个黄裳丫鬟;腹诽:难道这个穆流萍喜欢黄色?要不然怎么让身边的丫鬟都穿这种并没有多少美观之色的土豆黄色裙衫。   徐昭脑袋一歪,脸上闪烁着调皮的笑容,问:“周夫人这是要见我了吗?”   竹玉小心的收起因为看见男子凌厉的出手动作而微微惊愕的情绪,审视着开口说话的女子;瞧她虽白纱遮面但难掩风华,更是在心里惊醒了几分;可毕竟是跟随在穆流萍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要比只会耍横打架的梅玉强上许多;微微侧身,便对着徐昭摆出一个请进的动作:“这位夫人,我家夫人有请。”   *   并不是很大的雅间内布置的极为讲究,翡翠琉璃的屏风上,天然勾勒着名山流水的图景,桃木锻造的桌椅散发着古朴淡雅的幽香,空气中淡淡花香沁人心脾,房间四面的墙角盛开的春之花正起到点缀般的画龙点睛的作用,再配上微微被木杵挑开的半面窗扇,还真是一处静心养性的好去处。   徐昭一走进雅间就被地上湿漉漉的一潭破碎的茶水杯渣子吸引,看来刚才听到的脆响,就是这东西碎裂发出来的。   徐昭嘴角隐隐带着笑,望向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就端坐着僵硬的身体,面色近乎有些扭曲的穆流萍。   将坐在主位的穆流萍上下打量一番,徐昭直接在心里做出一句评价:好一个难掩煞气的老美人,看来她刚才说出去的那句话算是彻底戳中她的痛处了。   而她的猜测也是没错的,穆流溪当真是在襄阳候周齐的眼皮子底下珠胎暗结,给这个不安分的老家伙戴了顶绿油油的绿帽子。   想到这里,徐昭就忍不住掩嘴轻笑,眉眼之间幸灾乐祸的神采明晃晃的刺痛了穆流萍的神经。   穆流萍也在徐昭出现的刹那仔细打量着面前年岁并不是很大的女子,尤其是在瞅见徐昭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时,更是难掩心底嫉妒之色;岁月匆匆,想当年她也有一双这样含情脉脉、流若水波的眼睛,可如今呢?除了一日比一日憔悴的容颜,除了一日比一日艰难的处境,到头来她几乎什么都没争取到;地位、权势、心爱的男子,都随着岁月的流逝离她远去,甚至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都没有权利去拥有;而造成她如今悲剧的人,正是那个剥夺她一切、让她日夜恨不能拆其骨、喝其血的女人——叶霜。   穆流萍的眼底闪过凶煞的血红,几乎要人怀疑此刻如果叶霜还阳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将这个让她几乎快恨了一辈子的女人一口一口撕吃了。   穆流萍的古怪表情成功的引起了徐昭的注意,瞧着这情绪明显不稳的女人,徐昭似乎看见了第二个林瀞瑶;只是林瀞瑶阴毒堪比地沟中蛰伏的毒蛇,用一张貌美如花的外表遮掩着自己丑陋扭曲的内心;而眼前的女子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杀气和恨意,和让人看见就产生恶心之意的林瀞瑶相比,她要顺眼太多了。   徐昭自来熟般的在不大的雅间内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来到一个圆凳前,坐下,眼神明朗的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收起扭曲之色的穆流萍。   常年生活在暗斗不断的后宅大院,徐昭对于穆流萍这宛若变脸般的神情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如果说,男人的战争是属于刀光血影的战场,那么女人的战场就是属于那花团锦簇、金娇玉贵的后宅;穆流萍能够在襄阳候府以一个贵妾的身份执掌后院,可见也是有些手腕的;所以对于她这收放自如的变脸速度,徐昭只有赞赏,毫无半分的逼视;每个人的生存都不容易,各种各样的环境下都会自我养成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穆流萍善于伪装自己,这一点倒是很让她中意。   穆流萍心里暗急,本以为这忽然冒出来的女人会主动找自己说话,毕竟她自己送上门,就算是攥了她的把柄,也是有求于她;只是待她等了半刻都不见这人开口,她就开始有些忍不住了。   “这位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说吧,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闭嘴。”   徐昭倒是很欣赏穆流萍的快人快语,而且,很显然这个女人还是个聪明的,只是运气有些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伦不类的以一个贵妾的身份主持着侯府的家业;而现在,遇到了她,就会是她好运的开始。   徐昭伸手到桌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水,瞅着穆流萍隐隐不安的眉眼,缓缓开口道:“周夫人既然快人快语,那在下也不隐瞒了,我有一件事需要夫人帮忙。”   “何事?”穆流萍面露警惕。   徐昭眼睛一弯,笑的纯真无害:“我要襄阳候府,后院‘着火’。”   T   ☆、086:交易   “我要襄阳候府,后院‘着火’。”   简单平静的一句话,几乎是在瞬间就在房内的每个人心里在炸起了漩涡。   穆流萍先是一怔,跟这事惊愕,最后,却是忽然大笑,笑到最后,居然连眼泪都出来了:“徐夫人,你可知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让襄阳候府后院着火?在这偌大的襄阳城中,你知道这座赫赫声名的侯府代表着什么吗?在西南之地,周齐又什么人物吗?再说了,我凭什么帮你?虽说我有把柄在你手中,可也不会蠢到被你利用对付自己的家;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之人,没想到却是个狂妄之辈。”   面对穆流萍的奚落,徐昭依然态度从容,眼神中的凌厉之色一闪,讽刺般的落在她身上:“自己的家?周夫人,在下想问你一句,在襄阳候府中,谁将你看成是家人了?难道是红颜薄命的真正襄阳候侯夫人叶霜?还是你口口声声称作‘候爷’的夫君?亦或者是,叶霜留下来的三个孩子?”   穆流萍脸色陡然变青,徐昭的话,就像沁了毒汁的钢针,毫不留情的刺破她最脆弱的伪装;将她这些年来在侯府中所受的委屈和不甘立刻昭示于世人眼下,这时的她,就像是被扒光了的可怜之人,苟延残喘的匍匐在地上,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可却不知,自己的的这些举动已然成了他人眼底最大的笑话。   穆流萍攥紧手指,发青的脸色渐露狰狞;多年来因为误服药物而导致面容缺陷的容颜也在清凉的日光下露出凹凸不平的痕迹,徐昭看着这样的穆流萍,忍不住冷抽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动了怒火,硬是将自己的脸憋涨到无法控制,她真的很难发现在她静心涂抹的一层又一层的脂粉下,那张看似娇美的容颜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甚至因为皮肤的不平整而露出宛若老树般的沟壑和裂痕。   看见徐昭的眼神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脸看,穆流萍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便发出一声惊呼,匆忙捂着脸转过身。   而站在她附近的两个黄裳丫鬟忙飞身靠近,纷纷将她护在身后,那举动可见忠心。   徐昭看着穆流萍瑟瑟发抖的肩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莽撞和唐突,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端出来的仪态,站起身就要往穆流萍方向走过去。   “夫人,别靠近。”脚步刚迈出去,就被素玄及时阻止。   徐昭看着素玄,见他颇为警惕的盯着那两个明显身怀武功的丫鬟,虽说依照他的功夫根本用不着将这两个人看在眼里,可眼下因为身边之人的特殊,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如果伤了他们家陛下的宠后,别说是以后活着娶媳妇了,恐怕他连当公公的资格都没有。   徐昭知道素玄的意图,便也听话的停下脚步不再上前,而是略带歉疚的看向穆流萍:“周夫人,在下不是有意唐突,还请见谅。”   看穆流萍的举动不难猜出她对于自己容貌的重视程度,如果说徐昭先才的直言不讳已经刺破了她的伪装,那么在徐昭在无意间看清楚她那张怪异缺陷的容颜时,属于穆流萍最后的一丝骄傲,彻底在瞬间被她击碎。   穆流萍像是没听到徐昭的道歉一般,一双眼睛近乎疯狂的睁大,睁的连眼白都开始发红;而将她护在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赶紧转身安抚着她的情绪,而另一个名唤梅玉的,则是目露凶光的怒瞪着徐昭;好似要在下一秒变成一头小兽,将她撕裂扯碎。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叶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穆流萍近乎疯狂的嘶喊着那个让她刻骨铭心恨了一辈子的名字,眼前,不断地浮现叶霜临死前对她得意的笑容,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她宛若魔咒般的声音。   看着穆流萍情绪失控,徐昭便知道自己是无意间踩到了她真正的痛楚;听着她怒喊着叶霜的名字,看着她眼底难以遮掩的滔天怒火,看着近乎疯狂的穆流萍,徐昭知道,在这看似繁华团簇的襄阳候府中,或许藏着连她都猜不到的秘密。   她曾听楚烨说起过,周齐娶的夫人叶霜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所有用来形容女子美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会显得多余和浪费;这也是为何叶霜能够在周齐心中占到举足轻重地位的重要原因,可就是这样一位声名远播的‘贤妻’,这样一位主持后院事物几乎无人诟病的当家主母,却在死后十几年后,被另一个女人如此咬牙切齿般的咒骂着、毒恨着。   或许,很多时候都不能太听外界传言;要知道,越是看上去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人,也许在私底下更隐藏着不能与他人言的黑暗。   徐昭慢慢收起脸上的歉意,而是看着行为癫狂的穆流萍,语气恢复冷静:“周夫人的容颜似乎是在后天为外力所为,虽说看上去耽误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可若是想治疗,也不是不可以。”   整个人都团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穆流萍忽然转过头,一双发红的眼睛近乎穷凶极恶的紧盯着徐昭,微微发白的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虽说她此刻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行为狂乱,可徐昭知道,她听见了她的话。   “你休想利用我!”   听见这个并不意外的回答,徐昭淡淡道:“利用你?那也是看在你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更何况,依照夫人如今的处境,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根本不算利用,而是救赎。”   穆流萍的眼睛依然睁得很大,大到让她的五官比例都显得不太协调,总是觉得在那看似颇为精致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大的有些骇人、惊心。   徐昭无视她眼底的震动,更像是看不到她脸上的痛苦和挣扎,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你跟随在周齐身边数十年,虽说现在看似熬出头,掌管着侯府的上下事物,可是,你心里最清楚,在这侯府上下你依然就像个边缘人一样,无法真正的成为这座王府的主人;你手中的那段权利,是周齐给你的,他既然能够给你,自然也能收回去;更何况,侯府中的两位公子和那一位骄傲的郡主都不将你真正的看在眼里;如今你能主持府中中馈,或许是因为有周齐在为你撑腰,可有一日,如果是周齐不在了,你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个依仗都没了,身为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小妾,你认为,那座富贵荣华的王府之中,还会有你的位置吗?”   说到这里,徐昭微微侧头,在看见穆流萍更加瑟缩成一团的身躯时,继续说道:“或许,真到了那一天,你会比侯府中的其他女子过的还要凄惨;因为,在那三个孩子的心目中,这些年来,你占据了属于他们母亲的位置,享受着本该属于他们母亲的尊荣。”   穆流萍的脸色变的蜡白,白到甚至要比脸上的脂粉还要白透几分,这样的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双眼睛呆呆滞滞,如果不是那跳跃的心口和浅浅的呼吸,恐怕都会要人误以为此刻的她,已然死去。   眼前,悄然涌动着各种各样的画面;那是叶霜死后之后的事……   周齐喜欢着叶霜,所以自然会遵循爱妻临死前的遗言精心的照顾着他们的儿女,同时,她也得到了很好的安排。   襄阳候府的后院中,从来不缺乏勾心斗角且相貌美丽的女子,而在这些年轻漂亮的容颜面前,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资格与她们争抢了;如果说曾经的她仗着自己的貌美和年轻从叶霜的身边将周齐抢到了自己的身边,让他短暂的属于过自己;那么,在接下来的十几年时间中,叶霜用她的隐忍和仇恨一点一点的毁掉了她曾经最骄傲的东西——容貌、子嗣和青春。   而今,面对正值壮年的周齐,她已穷困潦倒的一无所有;而更可笑的是,她之所以还能安枕无忧的待在他的身边享受这些荣华富贵,居然还是拜那个害她到如今这般地步的女子所赐。   而更让她惶惶不安的是,随着那三个孩子的渐渐长大,她在侯府中的日子渐渐过的更加难熬。   她不知道叶霜在生前对着三个年纪并不是很大的孩子说过过什么,可她能够看见那三个孩子眼神中浓浓的厌恶和鄙视;在这三个孩子面前,她似乎一秒钟卑微到了泥土里,就像是被人从高高的云端拽到了泥泞的水坑中,无论她怎么挣扎,她都逃不开那让她既讨厌又恐惧的眼神;而周齐对这三个孩子的宠爱也超出了她的想象,正如眼前的她所讲,在侯府中,她过得并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耍尽手段将自己的妹妹拖进这满是尔虞我诈的泥沼之中。   穆流萍攥紧发僵的手指,发红的眼睛中,疯狂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冻三尺般的寒凉:“我若帮你,我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真正掌控襄阳候府的权利。”说到这里,徐昭又是狡黠一笑:“还有你的脸,我能给你治好。”   T   ☆、087:世子暴毙   在走出琅嬛阁的时候,徐昭抬手放于眉间,微微扬起头看着略显刺眼的日光,一抹慵懒的笑容出现在她的眼底。   “素玄,我记得当初在我离开京城前,朱泽暂时居住的太医署,依他那爱四处乱跑的毛病,不知这个时候还在不在?”   素玄张嘴,刚想脱口而出朱泽正在来襄阳城的路上,可是想到皇上的交代,还是隐瞒下来:“朱神医是潇洒随行的性子,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向来不会超过三个月,属下也不知道此时他还会不会在京城。”   “派个人回去查查,如果在,就将他请来;就说……”徐昭狡诈一笑:“就说我有事请他帮忙,如果他办的漂亮,我就让元宵给他放一滴血作为回报。”   她可不会忘记朱泽那副兔子奴的德行,在来自于北戎雪山的灵物元宵小爷面前,这个向来眼高于顶,脾气古怪,看病只随心情的一代江湖神医可是有求必应,乖觉的跟重孙子似的。   素玄应是,扶着徐昭就往停在一侧的马车走去,小心的问:“娘娘是想让朱神医给穆流萍看脸吗?”   徐昭笃定的笑,眼前浮现在她说出能够看好她脸时,穆流萍脸上闪现出来的难以遮掩的惊喜之色,忍不住长叹一声:女人啊!不管她心机有多深、手段有多狠,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容颜的执着;尤其是对于像穆流萍这种曾经的美人来说,如果自己出彩的容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枯萎,她倒是可以死心认命;可如果自己这张引以为傲的脸是被他人所毁,可想心中的不甘和愤懑。   只要看见穆流萍对穿着的讲究和不惜一层又一层的将胭脂往自己的脸上涂抹就是为了遮掩那一点瑕疵,就不难猜出她对自己容貌的重视程度;这个时候用这项条件诱惑她,简直就是正中下怀;再加上,这些年来她在襄阳候府所受的委屈和战战兢兢,其实早已到了一个瓶颈的爆发点,只是她没有那个胆量敢真正的和实力雄厚的襄阳候府作对;而徐昭的出现,就像是烈火遇见了干柴,只要轻轻一点,便能立刻引燃。   素玄倒是没那么乐观,心里还有些担心道:“娘娘,属下总是觉得这个穆流萍不太好控制,她真的会为我们所用吗?”   徐昭灿烂一笑,回答的那叫个直爽麻利:“她不会!”   “什么?那你还选择和她合作?”   徐昭忍不住伸手敲了下素玄的脑壳,轻声骂了句笨,接着说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敌人的敌人,就会是我们的盟友;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控制她,只要她能惹得襄阳候府大乱,让周兰堵心,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这些年来穆流萍一直在襄阳候府里,有的是机会给周家找茬,可她都选择隐忍下来;虽说如今她答应了您暗中相助,可属下始终担心她会不太听话;娘娘,您聪明通透,应该听说过农夫与蛇这样的故事。”素玄小心的提醒着,并不是他胆小,而是他从小生活在京城,常年耳濡目染一些后宅的阴私之事,多年来的旁观经验告诉他,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联盟,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因为女人这种动物最情绪不稳,性格阴晴不定,还很容易受外界影响牵引;前一秒她或许还指天发誓要与你共进退,但后一秒,她就像神经质一般说反口就反口,完全能打击的你措手不及。   徐昭感谢的看了眼素玄,她自然是能听出他言语之中的善意提醒,只是,别人她或许会怀疑警惕几分,可如果是穆流萍,她很放心。   “放心吧素玄,穆流萍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因为……”徐昭伸手撩起车帘,一脚踩在车凳上,忽然站定,回头看了眼二楼半开的窗扇,似乎看见那个僵直的身影正在略显病态的微微颤抖:“因为她有一双和王氏、林瀞瑶很相似的眼睛。”   那是一双野心勃勃的眸子,贪婪的散发着对权利的渴望,对**的奢求;这样的人,向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能够出卖自己的灵魂。   *   几日后   待朦胧的晨光还未照亮天色,因为天气渐暖而附在青嫩草芽上的冷霜还没来得及凝结成露珠;襄阳候府的后院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刺破了空气中淡淡的雾霭和清冷的霜冻。   在惨叫响起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盏盏昏黄的灯笼依次亮起,跟着,安静了一晚上的后院瞬间炸开了锅。   来往的人群几乎各个都提着长长地灯笼,丫鬟婆子们扶着自家主子,侍卫护院们各个神色紧绷,手持刀剑;每个人脸上都还带着忽然被惊醒的懵懂,一双双晃动的眸子带着不安,不知道向来安全宁静的后院怎么就忽然传出来这么一声凄惨的喊叫,那声惨叫,听的要人后背发凉,手心冒汗;甚至隐约在湿冷的空气中,众人不约而同的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当鼻尖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感觉敏锐、心思细腻的人都在心里忍不住低喃一声:终究还是发生了……   *   徐昭自从来到襄阳城后就养成了一个早上如果能多睡一会儿就坚决不早起的习惯,所以,当日上三竿,那窝在被子里的人依然没有丝毫起床的动静时,向来作息时间良好的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了了;丢了手中的书就从小书房奔出来,直杀到徐昭的厢房前,连敲门都直接忽略,毫不客气的推开房门,脚下的步子被他踩的阵阵发响,俊美的容颜因为隐隐动怒而更显眉宇凌烈,英气勃勃:“徐昭,就算此刻我们不在宫里,不需要你早起摆足皇后风范,不是在大宛,更不需要你日夜操劳对付淫邪狡诈;可你现在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难道你真把我当做空气,连陪陪我的时间都不肯给吗?”   听着大清早就在耳边炸响的怒吼,徐昭已经很习以为常;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楚烨越活越矫情了,她实在是怀念当初那个把她当成一个摆设放在栖凤宫里不闻不问的皇帝陛下呀!要知道,清冷薄情的皇帝陛下固然似一块移动的寒冰,三步之内都能冻的人瑟瑟发抖,但是热情如火的皇帝陛下更要人命,尤其是这粘人的功夫,简直无师自通,实在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徐昭几乎将整个头都缩在锦被里,只露出一片黑亮的发顶给楚烨看,嗡嗡的声音模糊不清的从锦被中传出来:“是谁我没陪你?昨晚不是陪你下棋了么。”   不提到好,一提正在发怒的皇帝陛下更是怒火中烧。   昨夜他正在书房看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正提着手中的朱砂笔写下批注,这时,半掩的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昭拿着棋盘出现在他面前,嚷嚷着为促进夫妻感情更加和睦,要求他与她一起下棋。   看着如此盛情的份上,他当时也没拒绝,便与她坐下来对弈起来,起初还是正常的博弈,但慢慢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诡异暧昧起来。   他心悦阿昭,自然是喜爱她在他面前的一颦一笑,尤其是她手捻棋子微微蹙眉的动作,更是说不出来的玲珑可爱、娇俏迷人;所以,他当时二话没说就将心爱的小佳人抱在怀中,一边享受着温香暖玉在怀的舒畅满足感,一边一心二用的手持白子与她继续对弈。   可很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在阿昭坐在他怀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些心猿意马,尤其是在怀里的佳人身上漂浮的淡淡香气一股股的往他鼻子里钻的时候,他更是控制不住的起了兴了。   想到他们自大婚之后就洞房过一次,而且那一次他还没怎么尽兴,更重要的是他总是觉得自己的表现也不太好;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想重新在爱妻面前树立自己的雄风,可每次都会有状况发生,害得他多少次都是私底下悄悄解决,日子过得着实憋屈。   眼下,好不容易瞅着这个一个好机会,他又怎么可能错过?   所以,狼性大起的皇帝陛下一秒钟从正人君子变成石榴裙下的急色狼,抱着心爱的佳人就忍不住亲亲啃啃,甚至连床都懒得去找,直接抱起心爱的人儿就放在一边的书桌上准备大干三百回合。   而就在这时,被他压在身下微微娇喘、轻轻娇吟的人儿忽然舔着他的耳垂娇滴滴的求饶:“楚烨,不要闹了……这两天我身子、身子不太干净;你再忍忍好不好?”   天知道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头撞帝陵的心思都有了。   而那个害得他咬牙切齿、欲求不满的人儿,还咯咯咯的咬着指尖对着他叽叽咕咕的一通乱笑,笑的那本就娇嫩如桃花般的容颜更染春色,连眼角都微微泛着勾魂般的红艳。   想到这里,楚烨又觉得自己的小腹开始抽筋般的抽痛。   恼恨的目光落在锦被外露出来的黑色头顶,贝齿紧咬的快步上前,来到床前毫不客气的往下一扑,就将躲在被子里发懒不肯起床的徐昭抱了个紧实满怀。   徐昭正睡得昏天暗地,忽然被来自于身上的体重一压,差点被压的背过气去,忙挣扎着睁开眼睡眼惺忪的对上楚烨的那双喷火的龙目,声音脚脚软软,满是无辜:“楚烨,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看着身下露出无辜表情的徐昭,楚烨气的连脾气都快没了;牙齿磨得擦擦响,毫不客气道:“是你惹我!是你惹我!”   听着楚烨宛若孩子般叫嚣的声音,徐昭轻轻笑着的同时,忍不住从心底生出甜蜜之情。   她现在真的好喜欢这个偶尔像大孩子一样耍赖顽劣的大男人,更高兴向来严谨自持的楚烨肯将自己的这一面暴露在她面前;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的感情已经往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和谐的发响发展了呢?   徐昭开心的从锦被中伸出手抱住他的头,看着他深深的眉眼,精致的五官,暗叹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生的越看越好看的同时,忍不住抬头在他的英气疏阔的眉宇间落下一个细吻:“楚烨,你这样压着我,我要喘不上来气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卖乖,他哪里敢狠压她,他分明都将身上大部分的力量都卸了好不好;可他还是像中了魔一般,身子轻轻移动,像是呵护掌心之宝般恨不能将她捧在心尖尖上,嘴巴更是没出息的说了句:“这样呢?还压的难受吗?”   话刚说出口,他就闹心的皱着眉,看样子像是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而徐昭,则是在看见他这个动作后,更是开心的笑出声;如藕节般莹白的手臂依赖的勾着那个像是在跟自己闹小脾气的大男人,眉眼之间的欢喜之色,更是让她如水般潋滟的眼眸勾魂般的流光溢彩。   就在帝后正在用古怪的姿势纷纷躺在床上沟通感情的时候,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最后停在厢房门口;那人似乎听到了从厢房内传出来的嬉笑声,挣扎着来回踱步要不要在这时候出声打断;可想到刚才传来消息的重要性,牙一咬、眼一闭,摆出一副壮士扼腕的悲怆表情,大声喊道:“主子、夫人,刚才从襄阳候府传来消息,今晨襄阳候世子在府邸中突然暴毙。”   ☆、088:谁也不能动你   徐昭正缩在锦被下,依照在楚烨的怀中嬉笑打闹,忽然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汇报声,脸上的笑容立刻刹住,连带着放在楚烨胸口的动作都停顿下来。   徐昭怔怔的抬头看楚烨:“刚才是素玄的声音吧,他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楚烨才不相信这鬼灵精没听清楚,她恐怕是太高兴了,有些不敢相信;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笑瞅着身下一眼灵气的女子:“你没听错,周齐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已经成功的去见阎王了。”   徐昭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似高兴,但却一脸迷茫不解;也不怪她会露出这么怪异的表情,虽说她相信依照穆流萍的手段一定会给襄阳候府带来一些麻烦,只是,这一出手就能让堂堂世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嗝屁,这哪里像是一个后宅女人能使出来的狠辣干脆的手段?   徐昭歪着头盯着趴在她身上的楚烨,看他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笑意,甚至在听到周齐儿子死后,还露出一副不易觉察的从容和意料之中的表情;徐昭立刻伸手抓住他微微敞开的衣领,急迫问道:“这件事是你的‘杰作’是不是?”   低头看着揪着自己领口的细嫩手指,楚烨忍不住心口荡漾一番,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似乎又要有被撩起来的趋势,喉咙发痒发干,湿润的舌尖忍不住轻轻一舔嘴角;他真的好希望这双手不是抓住他的领口,而是伸到他的领口里。   虽说此刻皇帝陛下正有些精虫上脑,可在徐昭近乎凌烈的眼神下,他还是保持着灵台的一分清明;伸手一边抚摸着她因为初醒而更加细嫩柔滑的面部肌肤,一边声音略显低哑的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要翎羽卫给王府中潜伏的人去了一个信号罢了,没想到这个信号的威力这般大,直接弄死了一个堂堂世子。”   楚烨越是表现的从容,徐昭越是不信整件事情会有他说的那般轻松。   仔细揣摩他那两句话,不难猜出应该是襄阳候府中早就有他安插的暗桩潜伏,所以才会在他一个命令下,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徐昭便忍俊不禁的又多看了楚烨一眼;这个男人,当初在当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周齐是个不好控制的,所以才会早作打算,暗中为自己埋下这样一笔棋子;而那个时候,周家还没有如今的风光地位,周齐的身边更是有周兰坐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细心如此,避过周兰的手段将人安插进来,且多年来都不被发现;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突破了重重困难安插下来的暗桩,会在今天起到了作用。   徐昭相信,照楚烨的手段,那个暗桩应该会利用在更有用的时机,可他偏偏用在了她要对付周家的时候,难道他这么做是在帮助她?   徐昭的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有被重要之人保护了的暗喜,更有被人似乎小瞧了一般的怏怏不乐。   看徐昭面色越来越古怪,楚烨不用猜就知道此刻这女人心底的想法,抬起手就勾起她的下巴,让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自己,用命令的口气说:“不许乱想,更不许多想;阿昭,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明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面对;我出手并不代表是不相信你,而是为了我的承诺。”   徐昭问他:“什么承诺?”   看着有些犯迷糊的小女人,楚烨忍不住低头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落下一个鼓励般的轻吻:“傻瓜,我不是说了吗?想跟你尽快回京城一起过年;如今眼看着这日子越来越近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这可是我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过年呢。”   说完,楚烨就埋头进她的怀里,闻着来自于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忍不住深深嗅之,恨不能永远都这样埋首在她的怀里,将这个让他很是喜欢的女人永远揽在怀中。   听着楚烨类似于撒娇的语气和动作,徐昭先是惊愕,尤其是在看见她趴在自己的胸口耍赖般不动的行为时,更是忍不住嘴角扬起;心底的那一丝因为他插手而生出来的不悦就这样神奇般的悄然消散,甚至连自己的心都软成了池水。   这个男人啊,一走出他的金銮殿,一走下他的龙椅,怎么就变的越来越不像一朝帝王了呢?!   徐昭的声音不禁柔软下来,手臂如蒲草般圈住他的颈项,“你安插进襄阳候府的暗桩究竟是什么人物,居然能够杀了堂堂侯府世子?”   要知道,既然被立为侯府世子,别的不说,首先身边的侍卫保护就非常人能比,更何况周齐乃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枭雄大将,更应该会派遣武功高超之人保护自己的下一任接班人,可眼下,楚烨的人却能在周齐的眼皮底下杀他儿子,这手段,想想都让人兴奋到颤栗。   看着徐昭那双直冒绿光的眼睛,不禁稍稍叹了口气;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呐,听见打打杀杀这种事儿不害怕倒也罢了,居然还兴奋的在他怀里直发抖;他动情吻她的时候,她都没抖成这样。   头顶黑线一脸郁闷的皇帝陛下无奈的摇头:“那个暗桩也不是什么人物,而是周齐后院众多侍妾中的一名罢了。”   呃!   徐昭怔住!   她猜了太多关于那个神秘暗桩的身份,甚至都想到可能是个神秘的江湖大侠,却没想到会是周齐的小妾?   徐昭看楚烨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敬佩之色,这个鬼畜一般的男人啊,他总是能够让她在关键时刻对他再次刮目相看。   周齐好色众所周知,所以应该会有很多人给他塞各色美人进府,想当然,那些美人们应该也是经过严格的排查和筛选的,在如此高压的审查下,再想动手脚只会是难上加难,故而若真有人想要在周齐身边安插眼线,只会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可楚烨却偏偏剑走偏锋,事事出乎人意料,就是把眼线安插在最容易被人想到却又最不容易安插的地方;而往往这时,最危险的地方就会是最安全之处;这一招,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呐。   徐昭第一次觉得,没有跟这个男人成为对手,可真是一件幸事。   “周齐如今死了儿子,恐怕这襄阳城是要乱上一乱了。”徐昭忍不住长叹一声。   楚烨冷哼一声,道:“乱?朕要的就是让他乱;当初他以臣子身份上奏要挟朕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下场;再说了,朕也要给周兰提个醒,想动朕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徐昭感动的听着楚烨的冷喝,想到这个男人无声中的悄悄守护,就忍不住将脑袋依偎般的往他的身上蹭了蹭,这份亲昵的姿态让两个人的心都软的似能贴在一起。   “只是可惜了你精心安插的这个暗桩,杀了周齐的儿子后,恐怕她也要报废了。”   “谁说她会报废?”楚烨轻笑着看她:“你不是在襄阳候府中为我安排了一条最有利的退路了吗?”   徐昭一愣,立刻明白过来:“穆流萍?”   “就是她,正如你所讲,这可是我精心安排的暗桩,只做这一件事就废了岂不是可惜?这个时候,恐怕襄阳候府上下正在为找贼人而鸡飞狗跳,可却不知,敌人就在身侧。”   *   与此同时,襄阳候府中   穆流萍未施容妆、长发松散的披在身后,脸色雪白的她看上去颇为娇弱,如一朵盛开在冷冽春风中的小白花,颤颤巍巍、娇弱可怜,要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若仔细再盯着她细瞧几分,就能发现那张虽不复年轻时貌美但依然五官精致的容颜却隐隐带着凌烈的煞气,尤其是那对清亮的眸子,更像一把闪烁着阴寒之气的弯刀,随时都能撕破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产生的压抑气氛。   半晌过后,她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精致的阁楼,专属于襄阳候府世子居住的流云阁依然恢弘大气,明黄色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可此刻,就在这熠熠生辉的金色光芒中,一股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更是无孔不入的直往鼻息中钻,搅得人肠胃翻腾,阵阵欲呕。   耳边,传来从流云阁内震怒的咆哮声,还有一阵阵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动静;想到周齐在得知爱子被杀时摇摇欲坠的壮硕身体,穆流萍就忍不住心生畅快之意,目光一转,得意的看向不远处的霜华院;叶霜,你泉下有知可看见今日一幕?当年你毁我身体,让我今生无法做母亲,从今往后,我会将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部会还给你;你最爱的孩子,我会让他们统统下地狱去找你。   我今生无子无嗣,你也休想。   而就在穆流萍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时,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蹭到她身边,伸手轻轻地拉了拉穆流萍垂在身侧的衣袖,声音中带着哭腔:“姐姐,蝉儿好怕,您说世子爷真的去了吗?”   听到那胆小欲哭的声腔,穆流萍看向身边这并不打眼的小侍妾,半日之前她或许还能将眼前之人看成一个没有威胁、没有能力的暖床女人,可现在……   穆流萍眼神讽刺般的落在那个自称蝉儿的女子身上,压低声音,道:“你先下去吧,这里的事情有我。”   蝉儿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将她的脸遮住大半,只能通过她因为‘害怕’而不断颤抖的长睫判断她欲哭的表情;可是,再待她开口时,那哭腔虽在,可怯懦的嗓音里却夹杂着常人读不懂的坚韧和冷肃:“一切有劳姐姐,蝉儿告退。”   T   ☆、089:色胆包天   流云阁内,看着倒在血泊中魂归黄泉的爱子,周齐目眦欲裂、双拳颤抖,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好在站在他身侧的二子周放即使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开口劝慰:“父亲,您一定要挺住,大哥被人害死,至今凶手逍遥法外,侯府上下还需要您支撑,大哥的仇更需要您主持公道。”   听着二儿子的声音,几乎浑身颤抖的周齐终于在一个深呼吸后慢慢站直腰背,跟着推开周放的搀扶,一步步的走向至死都死不瞑目的爱子,厚重的脚印踩在浓稠的血浆上,一步一个深深地印子像是踩在心口般要人疼痛欲死;这个在西南几乎能够呼风唤雨的男子,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鬓角微微斑白,眼角沁着湿润,颤抖的伸出可这岁月的双手慢慢的合在爱子睁大的眼睛上,将那双早已没有生气、没有生命的眼睛慢慢喝上:“虎儿,你放心去吧,为父一定会将杀害你的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段!”   掷地有声的声音像是一声声闷雷在房中炸响。   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能从周齐的声音中听出歃血仇恨般的味道,人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襄阳候世子周虎是周齐的第一个儿子,在他戎马一生的生涯中,飞扬肆意的生命中,正是因为这第一个儿子的到来,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觉;虽说后来爱妻再给他生下一子一女,可那两个孩子谁也比不上周虎给他的感觉;人生中的第一次,那种新颖的、兴奋的感觉,是这辈子无法再复制的。   再加上周虎从小就因为长子的身份关系而被立为世子,他几乎在这个儿子的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周虎没有周兰心思九窍,没有周放城府深深,所以对于这个儿子,周齐更是对他从小便多加关注和保护;可保护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让他最疼爱的孩子惨死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是命运的戏弄?还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一滴心痛不已的眼泪从那双已然布着老态的虎目中垂下,湿润的眼睛里,各种情绪复杂翻转,最后,化成一道嗜血的血光。   就算是翻遍整个襄阳城,查边整个大梁,他都要抓住凶手,为爱子报仇雪恨。   “来人!”   “是!”   守在门口的侍卫整齐划一的齐喝上前,似乎能够感受到来自于主子的心痛和愤怒,这些忠心的侍卫们都怒目大瞪,随时准备着大干一场。   “将侯府上下尽数封查,严格盘查近日来进出侯府的所有人,发现有异者,立刻关入地牢严格审讯;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属下尊令!”   周放看着专属于父亲的亲卫队像一阵风般顿时席卷着整个襄阳候府的上下,带着悲戚的眼睛略带心痛的看向倒在地上早已没有了生命的大哥,但,那双隐晦的眸子虽说带着兄弟之情的不舍之情,可在这不舍之情的背后,却又暗暗藏着一丝得意。   不过就是比他多出生几年就侥幸的坐上了侯府世子的位置,整个襄阳城谁不知道他周虎只是个会逞凶斗狠的莽夫,要这样一个人将来接掌襄阳候府,早晚有一天会将这偌大的基业毁于他手中;以前他活着,他或许会看在兄弟同根的份上尽量按压住自己的野心,可如今天都让这个废物死了,这难道不是说明,他才是顺天意真正接掌侯府的接班人?   想到这里,周放野心勃勃的眼神中就绽放出绚丽的光泽,似乎已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志得意满的未来;襄阳候世子爷是属于他的,统治西南的真正主子也是他,二十万西南军,更是他的;父亲多年来不敢与外人道的野心和霸业,就由他来完成。   军权在手,西南又是富饶之地,靠着这些东西,不愁他将来想要吞并天下的决心。   父亲已经老了,早已被荣华富贵侵蚀了他傲然的斗志,所以才会甘心盘踞一隅称王称霸;至于他那个号称才智无双的妹妹更是个小女人罢了,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喜欢她的男人居然丢下家人和多年来的辛苦创造,不远千里的去了京城那种地方给一个男人当‘小妾’?整个周家,终究是需要他来振兴的。   周放深吸了几口气,巧妙地隐藏着自己的野心,缓步慢慢走上前来到父亲身边,再次将这个因为承受不住爱子骤然离世而悲痛不已的父亲扶了起来:“父亲请节哀,大哥躺在这冰凉的地方终究是不妥,我们还是要人进来收拾一番吧。”   周齐最后再看一眼爱子,忍痛闭眼,轻轻点头:“叫穆流萍来书房,为父有事要问她。”   听到穆流萍的名字,周放的眼前瞬间飘过一张和穆流萍极为相似,但要比她更加年轻漂亮的那张脸;心底忍不住一痒,这穆家的俩姐妹还真是一对妙语花,难怪能让父亲多年来备受宠爱;只是……   周放的眼神往父亲已然年迈的身体上扫了扫,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只是佳人再好,配一个年迈的老者终究是亏了;尤其是那穆家的小妹,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更是像藏了勾魂的钩子一般,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热。   周放不敢在父亲面前表露太多情绪岐念,应了一声后就要下人扶着父亲去了属于流云阁的书房,自己出门去叫穆流萍。   他知道此刻穆流萍就在流云阁外面候着,这个聪明的女人,占据着属于他母亲生前的位置,她以为住进霜华院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吗?哼!现如今荣华富贵还没让她彻底享受到,在她的管理下,侯府世子却死在了后院里;父亲这次叫她,等待她的恐怕不会是多好的下场。   想着,周放已经走到了流云阁外,不出意外地看着由丫鬟搀扶站在鹅卵石台阶下的穆流萍;一双阴鸷的眼睛在穆流萍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眼神中带着哧讽,也含着丑陋的**:“姨娘,父亲让你进去。”   穆流萍就是早已料到周齐会唤她,所以才会乖觉的站在流云阁外整整大半天;抬起头看着周放那张和叶霜颇为相似的脸,笼在袖口下的柔荑轻轻地攥了攥,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未动:“有劳二公子,我这就进去。”   说着,穆流萍就让最贴身的两个丫鬟梅玉、竹玉站在流云阁门口等她,长腿一迈,就踩在被打磨的极为光滑的鹅卵石上。   “慢着!”周放伸出手就拉住已经走到他身侧的穆流萍的手臂,然后对上她转过头投过来的诧异眼神,忽然一低头,极为暧昧的靠近穆流萍耳边,眼底带着戏虐的调笑,继续道:“姨娘,你可要小心一点,父亲他失去了大哥现在正是悲痛之时,小心他祸及池鱼,伤了你。”   闻到来自于周齐身上煞那间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穆流萍忍不住朝后瑟缩了一下,可周放哪里允许她的躲藏,反而是手臂更加使劲儿,将穆流萍狠狠地一拉,差点将她拉进怀里。   “二公子,你在干什么?”   周放细长的眼睛一眯:“干什么?姨娘难道没看明白?我这是在担心姨娘的安危。”说完,周放不规矩的手就移到了穆流萍的纤腰上,暗叹一声不愧是没生过儿女的女子娇躯,虽然年纪大了些,可身上属于成熟女子的味道却是他养的那些小丫头都没有的;一双手,忍不住又在穆流萍的腰上狠狠一揉,感受到那掌下的肌肤瞬间紧绷的颤栗,周放更是淫邪的一笑;真是一具敏感**的娇躯啊,父亲的艳福,真是越来越让他羡慕。   穆流萍被周放轻狂的动作吓得呆愣了片刻,等她稍稍反应过来开始挣脱的时候,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早已占足了她的便宜,后退一步再次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穆流萍怒瞪着一双杏眼,不明白向来对她不假辞色的周放怎么一改以前的冷嘲热讽,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动脚。   周放却像是没看见来自于穆流萍的怒瞪和质问眼神一般,将刚才用来抚摸她腰际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嗅了嗅;那陶醉的模样,像是闻到了专属于女子娇躯的芳香,再抬眼看向穆流萍时,玩味的笑容又起:“姨娘,快去找父亲呀,千万别让他等急了。”   穆流萍气的浑身发抖,可奈何她又拿这个流氓没有办法,唯有暗恨着狠狠咬了咬牙,再次确定一定要让襄阳候府上下的这帮混蛋们不得好死的同时,眼神示意贴心的丫鬟自己无碍,然后脸色难看的朝着流云阁内的书房走去。   瞅着穆流萍聘婷婀娜的背影,周放像是能透过那层层衣衫看见里面包裹的**娇嫩的躯体,轻轻哼了一声后,就大步走出流云阁的范围;此刻父亲的心情正是不好,他也算是尽了人子的分内之事,自然是不会再不识趣儿的再往上凑。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联络当年追随在父亲手下的几位叔叔伯伯,让他们在父亲面前提议封自己为世子才是第一头等大事。   而就在周放心怀鬼胎的离开,穆流萍心情带着压抑的走进流云阁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团早春的花簇中,一个淡粉色的身影轻轻闪过,就像天边的一朵云,来时悄无声息,去时更半点踪迹不留。   画面在一转,窈窕身姿宛若浮柳,再加上佳人微微带着病态的面部苍白,更是让穆流溪娇美的容颜看上去更为楚楚动人几分。   贴身丫鬟仔细的将一件银狐长麾披在穆流溪娇弱的肩膀上,贴心的说着:“奴婢就说姑娘不用来的,这里血气腥腥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姑娘刚……”丫鬟停了停,警惕的向周围望了几眼后,才悻悻的长吐出一口气,吐了吐舌头,为自己差点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姑娘身体不好,大夫都说一定要卧床静养;萍姨娘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姑娘请宽心便是了。”   听着丫鬟再三说出口的交代,穆流溪的脸上确实没有半点表情,脑海中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自己刚才老远看到的那一幕;她早就知道周放是个色胚,却没想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姐姐?看来这个色贼是早就盯上了姐姐了,只是以前没有机会,今日被他逮了个正着。   想到这里,穆流溪忽然停下脚步,未施粉黛的容颜如一弯倾月,清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她抬起头看着碧蓝的苍穹,眼角微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   当年她与他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朗的好天气;他一身白衣从天边走来,身上背着一个小挂篓,指尖带着沁人心脾的药草香;看见她望着他,他灿烂一笑,嘴角小小的酒窝打着旋儿的对她展开,从此以后,便让她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朱公子,你说过,行医者要笑看生死,笑看尘世,一颗心绝对不能被凡尘绑缚,一旦被绑,医术便会停滞不前,生命也会黯然失色。   你爱穿白衣,就是不愿红尘俗世沾染了自己,愿自己能够活出五颜六色的绚烂生活来。   可我想问你,当我亲眼看见你被人害死,孤独的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凡尘绑缚?痛苦的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活的麻木不堪?在你的生命中,我可曾成为你五彩生活中的一抹光彩?   穆流溪微湿了眼角,抬起纤瘦的手指轻轻地擦拭了一把冰凉的脸颊,然后红唇轻启,望向天边那朵很像蒲公英的云朵,呢喃自语:“朱公子,你知道吗?你是我生命中所有的绚烂光彩。”   听到穆流萍的呢喃自语,贴心丫鬟忍不住低头轻叹了一声;当年那个雪白的人儿啊,自从他离世后,姑娘就彻底变了。   先是性格变的阴郁闷闷,跟着又不反不抗的成为了家人为她安排的周齐的小妾,甚至到后来,在侯府中与其他男子行亲密之举;现在的姑娘,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了,她将自己的心藏的严严实实,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但就算是如此,她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姑娘来到侯府,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就在贴心丫鬟揣摩着穆流溪的心思时,穆流溪却是不回自己的浣纱楼,脚步一转,朝着刚才周放离开的方向缓缓走去。   丫鬟忙跟上去,虽然心里好奇姑娘为何不回去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可身为奴才她很有自觉,不多问的时候绝对不会多言一句。   *   周放一路急急朝着外院走着,今晨襄阳候府世子被暗杀,所以整座侯府都沉浸在一片紧绷的压抑之中,再加上周齐下令盘查侯府上下所有人,故而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自己一句话、亦或者是一个眼神不对,都会一不小心命丧环圈。   故而这一路走来,所有人几乎都是统一的低着头快步行走的模样,就算是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也都是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请安的声音里都带着对权势的害怕和对死亡的恐惧。   而就在周放快要走出内院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吸引了他的注意。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属于丫鬟受惊的惊呼声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   周放驻足,身型高挑的他只要一个侧首就能看见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一个身披银狐长麾的较弱身影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着淡蓝色春衫的丫鬟急的眼里都快掉下来,费力的想要将倒在地上的主子搀扶起来。   望见这一幕,周放冷哼,刚准备当做没看见走开;可是在丫鬟的一个用力搀扶动作后,覆盖在女子脸上的无法散开,一张清丽勾魂的容貌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周放猛吸一口气,睁大的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这是什么好的狗屎运?刚沾了姐姐的便宜,眼下这妹妹又主动送上来了?   周放激动地搓了搓手,甚至觉得嗓子发干,嘴唇干涩的直欲伸舌去舔;嘿嘿!送上门的绝色佳人,他要是不笑纳,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美意?   周放一边笑着一边快步朝着回廊方向走着,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他刚才放在心里的大计划,将美人抱入怀中,才是最让他上心的事。   ☆、090:绵里藏刀、神医驾到   书房中   在穆流萍从外面踏进来的那一刻就错觉的以为自己像是走进来令一片她不熟知的天地。   跟门外的阳光灿烂相比,并不是很大的书房中却是没有一点光线,黑色的围布将书房四处的窗扇遮的严严实实,竟是连一点光线都无法刺透进来;沉香色的硕大书桌上,点燃着一盏牛油蜡烛,火光萤萤微小,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投下一片淡黄色的晕圈;而周齐此刻正是半趴在那片淡黄色的晕圈中,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疲惫双眼,近乎阴厉的瞳孔渐渐收缩,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女子。   “把门关上。”疲惫嘶哑的嗓音响起。   穆流萍觉得自己的后背瞬间爬满一粒粒渗人的鸡皮疙瘩,四肢忍不住微微发颤,本是苍白的面容正是在细小的火光下,显得孱弱。   在很久以前,她还是叶霜身边的贴身丫鬟时就听叶霜无意间提起关于周齐的一个怪癖,那就是当他极为痛苦挣扎的时候,就会对刺眼明亮的光线格外敏感,所以,在他们夫妇的寝室旁边总是有一间永远只放着一个小板凳的小黑屋,那间屋子几乎常年上锁,只有周齐有钥匙能够打开;纵然是像叶霜这样对他极为重要的女人,她都没见过他走进黑屋几次,更何况是穆流萍?   在叶霜去世后,侯府上下虽是穆流萍来主持,可在她的印象中,周齐永远都像一座岿然不动的远山形象出现在她面前;他少年得志,数十年来的人生意气风发,几乎很难能够看到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事可以让他产生困顿之意,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他几乎成了她全部的信仰;多少年来她的生活全部都是围绕着这个男人,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他,穆家需要他,所以不管她用尽什么手段,咽下多少委屈,都不愿将投放在他身上的眼神收回;所以,渐渐的她也就淡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个普通凡人的这个事实;直到今日,在亲眼看见他痛失爱子,孤绝的一个人坐在幽黑的书房中,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野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露出又凶狠又悲愤的眼神时,穆流萍不觉恍然觉悟;原来他,也是会痛、会受伤,会伤心难过的普通人罢了。   想到这里,穆流萍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本是颤颤巍巍的脚步渐渐变得平缓,一步一娉婷的慢慢朝着光源靠近,最后,停在书桌前的两步之内,盈盈下拜:“候爷,世子已去,您请节哀,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耳边听着那娇柔绵绵的嗓音,周齐虚晃的眼神微微一眯,这才借着光线将此刻跪在眼前的女人看清楚;她穿的很单薄,一头乌黑的长发甚至都未梳理,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更别提向来总是浓妆重抹的那张脸今日更是未施粉黛;看着在散落黑发下半遮半隐的面孔,周齐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与她第一次深夜欢好、颠鸾倒凤的那一晚。   她是小霜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相貌娇美,灵透聪慧,所以很得小霜的喜欢;爱屋及乌之下,他也曾暗中仔细观察过她,正如小霜所讲,她是极聪明的;可小霜终究是看走了眼,没看到她隐藏在表皮之下的勃勃野心。   为了不让小霜扫兴,更是为了哄心爱的妻子开心,他也就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听从着小霜的安排一再将自己忠心的下属介绍给她认识;可是,每每看到她一脸冷屑的拒绝下属的求爱时,他都忍不住冷哧;直到那一晚,她身着薄纱,一身妖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用一双垂垂含泪的眼睛可怜的望着他时,她才知道,这个女人的野心竟然会是他?!   按照他的脾气,他是不会收了这样的女人在身边的;常年的行军打仗和个人兴趣让他颇为喜欢很是柔顺纯真的女子,最好是还有一双干净通透的眼睛,不要有杂念,更不要有野心,只要安分守己的待在他的后院,等待着他随时的招手便好。   可是那一晚,他却像中了魔一般将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女人揽入怀中;或许是想要尝尝这平时连碰都不想碰的这类女人究竟是何滋味,或许是因为小霜怀孕,他已有数月没有碰过女人,旷了许久的身体已经有些饥不择食,所以在她稍稍勾引之后,他就糊里糊涂的将她占为己有。   那天晚上的她很像今日这般,长垂发丝,面目温顺,一不小心就会中了她佯装出来的柔顺梦境中,然后被她牵着鼻子走。   周齐虚晃的眼神开始渐渐变的清明,最后,在眯着眸子的动作越来越长时,忽然从眼神深处迸射出灼人的冷冽,一把就将手边的砚台重重的扫落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在书房中炸开。   穆流萍睁大眼看着被摔碎成渣只距离自己不过半步之远的裂碎砚台,睁大了眼睛惊惧的抬起头看着在细小的光火下一脸震怒扭曲的周齐:“候、候爷……”   “这些年来本侯要你负责侯府上下的所有事,可你是怎么给本侯做的?你让本侯的长子、本侯的世子死在了本侯的眼皮底下;穆流萍,你真的是活腻了吗?”   听着周齐近乎蹀血般的斥怒之声,穆流萍惊惧的抬起头:“候爷息怒,是奴婢掌管不利才要歹人害了世子的性命,奴婢愿意领受责罚,但还请候爷顾念自己的身体,切莫气着自己,再让自己伤心;世子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候爷为其如此悲痛,定会难以长眠、暗责不孝。”   周齐的一腔怒火,在听到这席话后就像是一拳头重重的砸在棉花上,虽然怒火消了一些,可在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懊恼和责悔;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双腿的一阵虚弱让他高大的身躯微微的晃动了几下,然后走到穆流萍面前,冷酷的扳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那双诚惶诚恐的眼睛,然后,就是一阵嗤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本侯面前演戏?还企图用自己的三寸之舌欺骗本侯吗?”   穆流萍一副懵懂不知得模样,眼角沁着的泪让她未施妆容的脸颊更显楚楚可怜,而就是这半点妆容都没有的清素面容让她脸上的瑕疵痕迹立刻暴露在周齐的面前。   周齐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下意识的皱眉;不对!这张脸明明就是属于穆流萍的,可是仔细瞧又不像是属于她的;在他的印象中,穆流萍娇美艳丽,要不然也不会能让他一时迷了心智看上眼;可此时手下的这张面容,虽然依旧五官精致,就连眼角随着岁月的磨砺而微微起的鱼尾纹都无法磨灭天生姣好的美丽底子,但指下的这片容颜,肉眼看上去却是坑坑洼洼,像是有人刻意挖了一个有一个的小坑,小小圆圆的坑洞让人不禁怀疑,在这个坑洞未形成前,这里长了什么东西。   “你的脸……”   穆流萍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明明孱弱到了极点,可她却是坚强的在周齐面前绽放出笑容,笑容中带着对眼前男子的爱慕和无法书写的深情:“候爷总算是看清楚了奴婢的脸了,候爷说的没错,奴婢是欺骗了你,在奴婢发现自己的这张脸毁了之后就一直欺骗着候爷,就是害怕看见候爷眼中的嫌弃。”说到这里,穆流萍便不顾地上散开的砚台碎渣,归行到周齐身侧,伸手就抱住他有力的双腿,就像一朵在风中颤抖的凌霜花,全身心的攀附着宛若大树的他:“如果候爷真的嫌弃奴婢,奴婢无话可说;这些年来奴婢日夜活的战战兢兢,每每看到铜镜中自己这张残破的面容时,就会以泪洗面,早已自知对不起候爷的连番宠爱;如今,奴婢更是不查间接害死了世子,奴婢更是罪该万岁;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候爷不要为了奴婢再动怒,一定要厚待自己;要知道,世子的仇还需要您来报,侯府还需要您来支撑;奴婢不过是蒲柳之姿,多年来伺候在候爷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已是心满意足,等离开流云阁,奴婢就会去找霜姐姐,姐姐辛苦,多年来孤身一人埋于地下,奴婢生前是她最疼爱的义妹,正好可以到地下跟姐姐搭个伴儿,也好向姐姐请罪,都是奴婢无能,连姐姐的爱子都保护不了。”   看着哭的梨花带泪的穆流萍,瞅着她那双满是悲痛真挚的眼神;周齐心口的闷气不知怎么,居然像泄了气一般,悄无声息的就散了不少;尤其是在听到穆流萍提到爱妻的时候,更是想到了爱妻临死前抓着她的手交代给他的那番话;不禁心口又是一软,原本眉宇间的暴戾之气,正在渐渐转暖。   周齐伸出手轻轻地擦了下穆流萍脸上的泪痕,见她被自己的动作惊得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儿般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又是心口一酸,伸手就将她搀扶起来:“本侯是气糊涂了,这才找你发泄怒火;这些年来侯府内院被你管理的很好,本侯都看在眼里,刚才的那番话你别放在心上;虎儿的死,严格说来都是我的责任,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配当一个父亲。”   穆流萍忙扶住周齐的手臂,连连摇头:“候爷,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一定不能让世子白白离去,一定要抓到凶手,以告世子在天之灵。”   周齐用力的抓了抓穆流萍的柔荑,攥紧掌心中狠狠地试了试劲儿:“是!没错!我们不能让虎儿就这样白白的去了。”   说到这里,周齐又是略带关心的看向她那张脸,张了张嘴,犹豫着问出声:“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流萍下意识的伸手去抚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眼前浮现叶霜临死前那肆意报复的笑容,跟着又跳跃出大夫在诊断完她的脸后轻轻摇头的神态,眼底一瞬间闪现出各种情绪,最后,当着周齐的面化成一抹悲戚:“候爷不要问了,这是奴婢心底的痛;如果候爷不愿意看见如此不堪的奴婢,从今往后,奴婢就不出现在候爷面前好了。”说完,穆流萍就露出依依不舍得表情,从袖口中掏出莹白的丝帕,轻轻地沾着眼角。   周齐自然清楚这天下女人最是在乎自己的相貌,尤其是长的美丽的女子,更是将自己的这张脸看成了生命;穆流萍年轻时就艳丽无比,没想到时光过去,却在她的脸上留下如此不堪的痕迹,也难怪她会这般难受。   想到好歹她曾是自己看上眼的女人,不禁心软,语气也跟着柔软了许多:“瞧你说的是什么傻话,就算是你的这张脸毁了,本侯还是乐意看你。”   穆流萍垂泪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娇红,可那捏着丝帕的手指却像是听见一个笑话一样,扭曲的一抽。   周齐继续说:“抽时间让府里的大夫仔细看看,你也真是,自己的脸坏了也不知早点给本侯说,我们早些看大夫,早些医治,或许早就好了;记得给大夫讲,尽管用最好的药来根治,需要什么来找本侯开口。”   穆流萍感动的留下欣喜的眼泪,嘤咛一声便轻轻依靠到周齐的怀中,浅声呢喃叫着‘候爷’;真正是娇柔似水,令人心仪。   周齐压下心底痛失爱子的悲痛,微微揽紧怀中的娇人;目光深深地看着光线昏暗的书房,一双眼睛里刮着阴冷的寒风。   *   再说徐昭那边,当她知道襄阳候府如今的鸡飞狗跳乃是楚烨的杰作的那一刻,心情虽然受到莫名其妙的波动,可依然难掩她颇为高兴的好心情。   周兰想让她死?哼!弄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她弄死也就罢了,反而间接地让她搞死了她大哥;如果这件事让周兰知道,不知道那个天之骄女会不会气的直吐血?   徐昭越想越眉飞色舞,连饭都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   等她吃饱喝足,舒舒服服的腆着肚子躺在软椅上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的小腹时,负责把手小院正门的翎羽卫快步出现:“启禀主子,朱神医到了。”   朱泽?   他这么快就来了?   徐昭一个翻身就从软椅上跳下来,惊的坐在一旁的楚烨连忙伸手搀扶她,生怕她这莽撞的动作做的太快,从椅子上摔下来:“瞧你激动的,听说朱泽来了就这么开心吗?也不怕自己摔着。”   徐昭这时候根本听不进去楚烨的话,而是飞快的摆了摆手,转头就去问翎羽卫:“确定是朱泽?我不过是几日前才让素玄派人回京查看他,京城到襄阳城少说也有近千里,就算翎羽卫的速度再快,也没快到这种地步吧。”   翎羽卫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徐昭的问话,而是悄悄地抬起头瞥了眼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楚皇帝,略带求救之意。   楚烨揽紧了徐昭的肩膀,神色不动的为下属解围:“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你问这些问题他哪里能答得上来。”   徐昭怀疑的歪着头看楚烨,他的翎羽卫不是号称无所不能吗?这点小问题都答不上来?   楚烨摆摆手赶紧让翎羽卫下去,揽着徐昭的肩膀坐下,道:“朱泽的行踪想来飘忽不定,指不定他在京城里待你你腻了,出来游历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寻他的翎羽卫,一道赶来也不是不可能;总之,人到了就行。”   徐昭只是好奇朱泽为何这么快就来到了襄阳城,至于其他的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就像是楚烨说的那样,人到了就好。   看徐昭脸上的疑惑之色打消,楚烨这才悄悄地长出一口气;朗润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想到她那怪异的、断断续续的记忆,他就忍不住担心起来;希望朱泽的出现,能够给他一个安心的答案。   就在帝后纷纷各怀心思想着自己的计划时,从前院传来的一声惊喜的喊叫声立刻让二人同时笑出了声。   “兔爷!您跑慢点,你的主子说了,只要我把事情办的漂亮就给我你的一滴血;哇呀呀——这可是银毛雪兔的血啊;哦吼吼——简直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哇!——天啊啊!我是要用这滴血来制一枚万金丹还是用它来炼一颗天下无药可解的至尊毒药啊!”   听着那行为癫狂的惊喜喊叫声,徐昭眉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数下,转头拽着她家夫君的衣袖:“楚烨,我觉得自己似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你帮帮我好不好?”   被爱妻拽着袖子的楚皇帝陛下很是受用的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徐昭的长发:“什么?”   “把你的翎羽卫借我使使。”   “可以,但你要做什么?”   某个坏女人狡黠一笑,看着从远处跑过来的白色身影,很是正大光明的说道:“我答应了那个兔子奴会给他一滴元宵的鲜血当做报酬,可听他刚才的话我很是担心他会利用那滴血来做坏事;所以,我想用打家劫舍必备之翎羽卫去把我答应给兔子奴的那滴血偷回来,要让这家伙既炼不成什么万金丹,又炼不成什么至尊毒药。”   楚烨眸光含笑的看着徐昭:“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耻。”   “有啊!”某个被说无耻的女人很是无耻的对着高高在上的楚皇帝陛下龇牙一笑:“可我已经习惯了,甚至想把这种精神当成是我的优点,发扬光大。”   向来淡定的皇帝陛下差点被这最后一句话惊得趔趄倒地,看着怀里笑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坏女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可那笑容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和心甘。   元宵小爷逃命般的飞速逃窜,闪电般的速度在空气中快速掠过,甚至都能看到因为速度太快而跟空气摩擦升起的银色火花。   要说咱们的元宵小爷平常时间都是一副摆足了势头,端足了架子的高贵模样,要知道,生为皇后娘娘的爱宠,可是有无数人想要巴结讨好它,哪里出现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如今,它真的是被逼的不得不逃跑啊。   也不知道那个兔子奴从哪里找来了一株灵黄草将其汁液涂抹在他手中的小刀上,那把小刀它倒是一点也不害怕,怕的是……怕的是……那该死的灵黄草啊!   别人或许不知,可它们银毛雪兔一族却是将自己的天敌了解得一清二楚;银毛雪兔常年居住在环境险恶的雪山之中,雪山中再厉害的生灵看到它们都会绕道走,看到这里就不要以为它们是天下无敌的;要知道,食物链向来都是生生相克,没有绝对的无敌之说,它们银毛雪兔一族自然也逃脱不掉;而世人皆知银毛雪兔浑身是宝,却不知银毛雪兔最害怕的东西就是这看似并不乍眼的灵黄草。   这种草生长在同样环境险恶的沼泽深处,且通常周边都有很强大的野兽守护,所以一般很少有人能够得到;再加上这灵黄草虽说十分难得,但因为草汁草叶只能成为炼制毒药的一剂药引,故而更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摘这种只能用作恶途的毒草;可却甚少有人知道,就是这种毒草是它们银毛雪兔的天敌,只要将其沾染到它们的身子,它们赖以生存的飞快速度就会立刻下降,更严重者会出现全身僵硬、任其宰割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这该死的灵黄草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混蛋的兔子奴手里;瞧瞧他高举的小刀,看看他小刀上沾染的似黄非黄、似绿非绿的汁液,元宵觉得整个自己都不好了;更是飞快的朝着不远处的徐昭求救般的飞射而去。   ☆、091:元宵失宠了   徐昭一把接住宛如炮弹般砸进怀里的元宵,惊魂未定的元宵用力的伸出前爪紧紧地抓着徐昭的衣领,金色的眼珠里带着对追赶之人的恐惧,浑身的银毛飞舞如疯,喉咙中发出短促的、紧急的吱吱声。   这样的元宵徐昭还是第一次看见,见过元宵小爷各种威武霸气的彪悍姿态,如此求救般较弱姿态着实要人瞅着新鲜;徐昭一边兴趣盎然的欣赏着元宵小爷夹紧菊花的惧怕瑟缩模样,一面抬起头看向后面追来的一个白影和一个青色的影子。   白色的影子自然不用多说,不是朱泽这只兔子奴还会是谁;至于那个青色的影子,徐昭在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下意识的‘咕咚’吞了口口水,然后讷讷的回首,看向站在身侧已经眯起眸子的楚烨。   哎呦我的娘嗳~!人生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你说裴峥那么聪明的人,这一路上或多或少的也见了不少眼色尽量保持着不在楚烨面前过多的曝光,以免刺激着爱吃醋的皇帝陛下大发龙威,可今日怎么就巴巴的冲跑过来?   徐昭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糊糊,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会被楚烨打屁股的未来;就在她觉得眼前发晕的时候,怀里的元宵忽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吱吱声,徐昭低头一看,居然在这只臭兔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元宵在幸灾乐祸?   这只死兔子居然在落井下石般的嘲笑她?   徐昭的嘴都快被气歪了,似乎在这小家伙无声中带着控告之意的眼神中看到了它的内心独白:叫你兴趣盎然的欣赏爷的恐惧?让你看着爷害怕都不伸手拉爷一把?爷也要拉着你一起惊恐的颤抖起来!   徐昭抱着元宵圆润娇躯的手臂被气的微微颤抖,心一横,立刻决定了要把元宵小爷这个月的零食减半,哦不!是完全没收!   徐昭因为裴峥的突然出现而面色僵硬且略带紧绷,生怕站在身边半搂着她腰的皇帝陛下会一个控制不好力道将她的纤纤细腰给折断了,下意识的便想保命,步子微错,就要离开楚烨的环抱范围。   可她这不动还好,一动,立刻就让楚烨微蹙着眉心眼神不悦的看着他。   对上那双微微含了丝怒气的眸子,徐昭立刻醍醐灌顶,差点被自己给蠢哭了。   呜——!楚烨一定是误会她了;苍天作证,她错开步子,稍稍站立他远一些,完全是为了自己的这条小命,害怕楚烨的暴龙脾气上来,一个辣手摧花她的这条小命就交代到他手里了,却没料到,自己这么做也能让他误会自己是不愿当着裴峥的面与他站在一起,要知道这个念头一旦是在心里产生,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徐昭在看清楚那双龙目中翻滚的怒火时,下意识的便想要立刻补救,赶紧大迈了一步往楚烨怀里噌;可这小子立刻摆出一副‘哥不稀罕’得姿态,傲娇的一转头,不去看她了……   徐昭抱着元宵委屈的蹙郁了,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生她的气的,瞧!果然不负期望,真的给气着了……   朱泽那根粗神经自然是没注意到帝后之间忽然生出来的怪异气氛,更没看清徐昭脸上那满是委屈的神情,而是双眼冒光的紧盯着徐昭怀里的元宵,笑的见牙不见眼:“爷,你就让我剌你一刀子吧。”   元宵小爷恐惧的盯着小刀上那让它讳莫如深的灵黄草汁液,圆润的娇躯颤抖的直打摆子,小小的手爪更是像抓住人生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紧抓着徐昭的衣襟,吓得都快挤出尿来了。   徐昭蹙郁归蹙郁,总归还算得上是一个挺护爱宠的好主子,抱紧了怀里的元宵,用冷撇的眼神觑视着数月不见依旧癫狂的朱泽:“一见面你就亮兵器,朱泽,你倒是挺不客气。”   朱泽听到徐昭的话,这才慢慢的收回自己亮的渗人的眼神,一张纯净的娃娃脸上挂着与他的狡诈心性很不相符的干净笑容,对着徐昭就像模像样的行礼道:“草民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多日不见两位身体依旧大安,可见是我大梁之福,天下百姓之幸啊!”   见多了朱泽的耍宝不着调,忽然被他这么客客气气的来了这么一下,徐昭差点被惊得跳脚,就是连淡定如皇帝陛下,都忍不住扬起一侧眉角,忍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活似看一个中邪的人物。   徐昭被朱泽的这声问安‘惊吓过度’,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而朱泽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一般,神秘一笑,又亮出了自己的小刀:“娘娘,听说您要送草民一滴银毛雪兔的鲜血,草民真是千恩万谢、感动不已啊!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现在就让草民拿了这滴血如何?”   元宵小爷控诉的目光再次幽怨的投到徐昭的脸上,那金灿灿的大眼睛里含了两泡大大的泪,似乎只要轻轻地一眨,眼泪就能滚滚落下,当真是伤心到了极点;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卖宠求存’的不良商贩,真是让人自责心碎到了极点。   徐昭被元宵的小眼神看的很受良心上的谴责,再加上这时朱泽又摆出一副要让元宵大出血的姿态,心里立刻就后悔了,可面上确实没有表现出来,要知道,她还想利用这家伙给穆流萍治脸呢。   “我可没说让你白拿元宵的血,银毛雪兔一身宝物,这看似简单的一滴血究竟有多大的功效,想必不用我说,你身为大夫,自然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看着朱泽摆出任由徐昭漫天要价的姿态她就知道这臭小子是对这滴血是势在必得了,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很简单,我想让你帮我给一个女人看看脸。”   “脸?毁容的脸吗?”   不愧是神医,立刻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徐昭点着头,道:“应该是毁了的,一张脸坑坑洼洼,走近了瞧更像是老树的树皮一样有一道道的裂痕。”   朱泽立刻单手托下巴,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听你的描述倒是不难,但具体的病症我要自己亲自看了才知道;娘娘,咱们快刀斩乱麻,现在就去看病患吧。”   说着,朱泽就冲上来欲要牵住徐昭的手便往外拽,那副急急忙忙的样子,还真是要人瞠目结舌;要知道,想请这家伙看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般人连见他一面都难,就算是运气好见到了,他也答应为你问诊,可按照他惯常墨迹的性格,不妥上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出现在病人面前的;而往往那个时候,病人都已经一脚迈进阎王殿了。   还记得曾经她追问过这小子为何要等到病人快死了才去救治,至今她都忘不掉这混蛋那副欠揍的表情,摆出一副将要化羽归去的高人姿态,慢慢说道:“普通的疑难杂症我若救好,只能说明我只个良医;但如果我能把半条命都交到阎王爷手里的病人从阎王殿拉回来,这才能证明我乃神医!”   还记得她在听到他的这番歪理后,气的差点没赏他一个屁股墩;这哪里是神医啊?他娘之他简直就是一个挂着一张大夫皮的变态。   所以,今日这变态如此利落的答应她要去为穆流萍看脸,要说徐昭不惊奇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可就在朱泽的手快要牵上徐昭的手腕时,一直在一边沉默的皇帝陛下忽然凉凉的开口提醒:“你怎么就不问问自己的病人是谁?”   朱泽听到楚烨的话,娃娃脸上忽然闪现一丝要人看不明白的古怪,然后收回手,一双清亮的眼睛犹犹颤颤的晃动着,道:“是该问一下,皇后娘娘,敢问这位病人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请得动你出手相助。”   徐昭张嘴,刚准备将穆流萍的名字报出来,一旁的楚烨又突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她姓穆。”   朱泽的脸色煞那间变了颜色,一双平常看上去很是可爱的圆圆眼立刻瞪得更加圆溜,甚至还能从他晃动的黑色瞳孔中看到一抹惊慌和一股让人读不懂的情愫。   徐昭立刻敏锐的捕捉到朱泽脸上这些怪异的神情,目光一转,颇为怀疑的看向身边双手负立在身后,摆出一副局外之人姿态的楚烨;虽说他从开始到现在从头到尾都只说了两句话,可她总觉得她说了那么多话都比不上他这两句话有威力,甚至还觉得这臭小子有事瞒着她。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徐昭趁着朱泽露出神思迷惘之际忙开口加以说明:“对,是姓穆,叫穆流……”   “我不治了!”朱泽没头没尾的甩下这句话,甚至连手中紧捏的小刀都丢到地上,双手紧抱着头,神色慌张的转身就要跑。   徐昭被朱泽弄得摸不着头脑,看这小子要溜,忙出声喊:“素玄,拦住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花丛处传来一阵窸窣声,跟着,逃跑的朱泽就被忽然冒出来的素玄一把揪住后领子提溜起来。   朱泽虽说个子不矮,但是在人高马大的素玄面前还是略显娇小的;所以,当素玄揪起他的后领子时,他立刻双脚腾空,在空气中一阵心急的蹬腿,可见自己折腾了半天都逃不掉,就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悲催姿态,一脸灰白的瞪着抱着元宵走近的徐昭。   徐昭没想到朱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连心心念念的银毛雪兔的鲜血都不要了,也不要给穆流萍看脸,难道是这中间有什么隐情?   徐昭靠上前,目光犹疑的看着依旧瞪视着她的朱泽:“不治了?喂,你不要银毛雪兔的血了?”   朱泽摆出一副痛苦割爱的姿态:“不要了!”   “不炼万金丹了?”   痛苦的表情升级到狰狞的表情:“不炼了!”   “不炼天下至尊的毒药了?”   狰狞的表情彻底升级到丧心病狂:“不炼了!不炼!老子什么都不炼了!”   听着朱泽那一声声隐忍痛苦的咆哮声,徐昭在一怔之后,还真有些没辙了;悻悻的顺着元宵的后脖子长毛,说:“怎么办元宵,你丫的失宠了。”   元宵将自己的脑袋从徐昭的怀里伸出来悄悄地抬起头看向明显神不思蜀的朱泽,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自己粉粉嫩嫩的小掌心,似是在揣测此刻朱泽心思;而从一开始就没发一言一直站在最边缘的裴峥却是目光灼灼,淡淡的将怀疑的眼神落在了楚烨的身上。   而此时,京城,皇宫,天禧殿中,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妖娆婀娜的站在一丛早春盛开的花簇前,纤纤玉指缓缓伸出,在碰触到花枝的枝蔓后,微微使力就将那盛开在花坛中的花儿折在自己手中,然后,一瓣一瓣的将自己喜爱的花朵缓缓撕碎,浅泯的嘴角在看着被自己蹂躏成泥的花瓣面目全非的散落一地,竟然心情极好的淡淡笑出声。   那笑声极为好听,像空谷最有灵气的百灵鸟灵巧机敏的吟唱,又像山涧最清澈的幽泉,碰触到圆润的鹅卵石上发出的阵阵脆响。   “贵妃娘娘。”一个身着春衫的宫女从殿里走出来,进退有礼的站在女子的身后。   女子头也不回,只是又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刚才的那个动作,折了一枝花,继续撕碎、蹂躏:“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   “本宫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吗?”   “找到了!”   正在撕扯花瓣的手指轻轻一顿:“很好,交代下去,一路前往大宛他们辛苦了,多赏些东西下去吧。”   宫女面有犹疑,但是在捕捉到女子那一身颜色浓郁的紫裙时,又是惊惧的低下头:“是,奴婢这就去做。”   看着宫女卑微的退下,女子脸上露出得意的浅笑,然后一把就将攥在手心的花朵揉成一团,巧声漫语道:“徐昭,这才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T   ☆、092:朱泽往事   朱泽自是在徐昭的诱惑和淫威下死命挣扎,但奈何落在她的手里,他也只有认命的对着空气乱踢腾两条腿的下场了。   一旁的楚烨神色淡淡的欣赏着眼前的这场大戏,目光似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一直沉默的裴峥在朱泽与徐昭两厢对峙互不相让的情况下,走了出来:“皇后娘娘,朱神医刚千里迢迢的来到襄阳城,想必一路也辛苦了,要不先派人送他下去休息,等他歇够了再谈也不迟。”   徐昭继续给元宵顺毛,眼神觑了下裴峥,见他神色明润清朗,笑容和煦如风,摆明了就是在给他们两个准备台阶下;现在她还不明白为何朱泽不愿意给穆流萍看脸,就这样再互相僵持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什么用都没有,既然如此,还不如照裴峥的话去做。   徐昭有些愤愤不平瞪了眼好似捍卫自己贞洁般视死如归、不畏强权的朱泽,“带他下去。”   朱泽一听,立刻面藏喜色。   “素玄,告诉翎羽卫,谁要是让咱们的朱大神医溜号了,襄阳城中的小倌馆就是他今生最后的归宿。”   素玄一听此话,身体顿时颤了颤,拎紧朱泽后领子的大手更是狠狠地攥了攥,生怕因为手汗湿滑而放跑了这可能关系他们一生的‘头号看守要犯’。   至于朱泽,更是涨红着一张脸怒视着徐昭,那模样,当真是像被欺负惨了的。   *   目送着素玄拎着朱泽下去,徐昭将怀里的元宵送到裴峥手中,看这小畜生在回到裴峥怀里后,立刻就露出‘小爷受尽委屈需要抱抱’的可怜相,徐昭不忍扶额叹息;不愧是她的爱宠,就这对裴峥格外另眼相待的毛病,都如出一辙。   楚烨神色不虞的看着抱着元宵眉眼沉静的裴峥,虽表情淡淡,可那深沉的眸子却要人觉得恍如乌云盖顶,将要大雨倾盆。   徐昭看见这一幕很是头疼,对于楚烨这坛醋罐子她已经领教颇多,所以为了不再殃及无辜,更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她已经尽量避开裴峥,也尽量不让裴峥出现在他面前刺激他;却没想到今天朱泽这么一闹,又把这两个人闹腾到一块去了。   只要一想到每次他在见了裴峥后都会神经质的对自己耍脾气,徐昭当真是苦不堪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对着正抱着元宵的裴峥便说了句:“世子,我与皇上有话要说,你就先带着元宵下去吧。”   裴峥本正低着头给元宵瘙痒痒,忽然听到徐昭这话,立刻就抬起头看向她;那眼神,当真是清澈透亮,透亮到只消看上一眼就能猜出他无声中想要说的话——你真的要我离开?。   徐昭被裴峥那亮瞎人的眼神看的心里直发虚,按理来说她和裴峥之间除了当年的那段情之外,一直以来都是清清白白,二人曾经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不过就是拉拉小手、简单的拥抱罢了,连嘴儿都没亲过的两个人根本用不着如此避嫌;但奈何楚烨这只神兽却是个极为敏感的男人,在他的世界认知里,似乎只要是曾经看对眼的恋人那就跟交出了全部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才会每次在看见裴峥时一秒钟从霸气沉稳的一朝帝王变成菜市场后街上的斗架公鸡,恨不能将身上的所有羽翎都竖起来,跟他眼前的情敌一决高下;凭良心讲,被楚烨如此看重,她多少还是很满足很满意的,可是当楚烨敏感到光是听到‘裴峥’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怒气腾腾、杀气昭昭的时候,徐昭就明白了一个现实;永远不要怀疑一个男人吃醋的本领,他们当起真来,真的会比女人还会无理取闹。   眼看着裴峥眼底温润如玉的波光,眉宇之间的无害神情更是让徐昭不断自责为了楚烨而牺牲他,她这样做有多过分、有多不妥的时候;身侧站着的楚烨更是火上浇油般的发出一声冷哼;徐昭被这声冷哼吓的后心直跳,就差泪流满面的跪倒这位大爷面前,求饶般的哭嚎:皇帝陛下,您一天不这样逼迫人您就活不下去是不是?是不是?   徐昭眼底的委曲求全快要憋到了临界点,眼看着就要烧成憋屈的怒火时,一直安静地裴峥却在这时开口:“那小臣就不打扰皇上与娘娘的叙话了。”   听到这话,徐昭立刻感激的看向裴峥;尤其是在望见他投过来的理解笑容时,心里的愧疚更是在悄然间不断升华。   楚烨自然是看到了裴峥在临走前对徐昭的那一笑,虽说他素来就看不惯这小子,但不得不承认,光是一个裴峥,就能比的下这大梁京城无数显贵风流的公子哥;也不枉京中无数少女少妇为他疯狂为他相思。   想到这里,楚烨不禁低头看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他知道自己小肚鸡肠,明白自己在裴峥的问题上向来都是无理取闹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嫉妒,是的,他嫉妒。   嫉妒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这样一个出彩的男儿喜爱着她;嫉妒她在成为他的妻子之前,曾有一段时间是属于他的;从当年的第一次相见到至今,他的心从未有过走失,一直都只装着她一个人,一双眼睛也只看着她;而她,曾经将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悄然收回转投到另一个男子身上,光是想到这一点,他都坐卧难安、悻悻不乐。   “不要再看了,人都走远了。”   突然听到这句话,徐昭忙将目光从先才裴峥离开的拱门口处收回来,转身就追上欲要离开的楚烨:“你先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楚烨脸色冷淡的停下脚步,看着她扬起下来的小脸,心里有一丝甜,还夹裹着一丝酸;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得伸出来轻轻地拨弄了几下她额前的碎发,虽然脸色依旧不好,可声音已不像刚才那样冰冷:“你要问朱泽的事?”   听楚烨这么说,徐昭就更加肯定这家伙一定是知道什么。   “你果真有事隐瞒着我?说,为什么朱泽不给穆流萍看脸?”   楚烨难得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你一定要让朱泽给穆流萍看脸吗?”   徐昭更是莫名其妙了,朱泽是神医,在他手里,就算是再要命的疑难杂症只要他肯出手,就算不会是个全好,那也会好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她好不容易派人将这家伙找来不就正是为了这个吗?没道理都到这时候了,又不让他给人看脸了。   徐昭了解楚烨,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说莫名其妙言语的人,赶紧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摇晃:“楚烨,你给我说句实话,朱泽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说,朱泽和穆家有什么牵扯?”她可不会忘记在楚烨打断她的话,告诉朱泽病人是‘穆家’人的时候,那家伙的脸色可是说变就变的。   看着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徐昭,楚烨自然知道自己是瞒不住她;退一步讲,如果他真的什么话都不说,任由她逼着朱泽给穆流萍看脸,让穆流萍认出朱泽来,事情只会更加难办。   想到这里,楚烨就微微蹙了眉心,那模样当真是为了眼下之事颇为头疼;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昭会跟穆流萍联系上,甚至还将朱泽牵扯进来,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注定了不许让朱泽再次逃避。   楚烨反手拉上徐昭的柔荑,来到一角的石凳下纷纷坐下,长出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你应该好奇过,我甚少离开京城,又极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可怎么就认识名扬天下的神医朱泽,甚至能将这个性格骄傲古怪的家伙任意驱使。”   徐昭默认的点了点头,还记得曾经在宫里的时候她问过朱泽是怎么与楚烨认识的,那时的朱泽只给了她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态度极为应付。   “那是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我,什么一代神医,什么神医之后,恐怕他们朱家的医术和子嗣都要绝在他手中了。”楚烨眼神飘远,似乎沉浸在对于过去的回忆之中:“当年的京城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但凡是踏进来的人如果不奋力一搏,恐怕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周齐是我的授业恩师,因为这层关系,也算是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但是那时候,夺嫡之争实在是太惨烈了,前一刻是你盟友的人或许在后一刻就能转身投靠他人,将你出卖的彻彻底底;我为了拉住周齐,所以曾经来过西南,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到襄阳城罢了;也就是在来西南的路上,我救了一个身受重伤且身中剧毒之人,而那个人就是朱泽,那时的朱泽还没有如今的盛名。”   楚烨长叹一声:“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一身白色的衣服脏的已经看不到任何颜色,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水洼之中,身上的鲜血像不要钱一样一股股的往外涌,伤口翻开,如张大的婴儿的嘴唇,甚至都能看到里面森森的白骨;而更让人惊心的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居然还没死;等翎羽卫将他从水洼中捞出来,在我看见他发青的脸色判断他同时身中剧毒的时候,简直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一个人究竟有多狠的心,能把另一个折磨到近乎快要分尸的地步还要给他喂毒;也多亏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多此一举,让饱受迫害的这个人因为来自于身体的疼痛而不得不清醒的苟延残喘;你能明白那种疼吗?明明快要疼的晕过去,可就在快要晕倒时又疼的醒过来,这简直就是最惨烈的折磨人的手段。”   徐昭听的脊背直发凉,甚至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如此狠心折磨朱泽的人,就是穆家的人。”   楚烨沉默的看着徐昭,虽没有任何一个肯定的表示,可徐昭透过他的眼神明白了,她说的没错。   身体中的力气像是被一个大力的人瞬间抽走,徐昭浑身瘫软的趴到冰凉的石桌上,似乎只有那石桌上丝丝缕缕凉气才能够让自己翻滚的心冷静下来。   她无法想象,那个顶着一张娃娃脸永远笑嘻嘻的朱泽曾经会经历这宛如地狱的折磨,只要一想到那样生机勃勃的他,曾像一张破布一样被丢在脏兮兮的水洼之中苟延残喘,徐昭只觉得连呼吸都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   “穆家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楚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曾也问过他,他却是闭口不谈,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徐昭长舒一口气:“我能理解,毕竟被人那样伤害过,所以他不愿意再想起;只是,他后来名扬天下,只要他肯出手,大可以轻易毁了穆家为自己报仇泄愤,他为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我就更不知晓了;但我隐约猜得出来,似乎是跟一个女人有关。”   女人?   朱泽的相好?难道是另一张可爱灵秀的娃娃脸?   徐昭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纠结的眉心都扎成了结。   ☆、093:不准逃避   暮色降临,当夕阳的余辉调皮的将最后的尾巴从天边悄悄撤回,渐起的雾霭夹裹着神秘的夜色缓缓降临到了襄阳城。   万家灯火,饭香四溢;在夜色中渐渐归为宁静的襄阳城看上去和平常并没有两样,可若仔细留心便能发现,近两日襄阳城的城门关闭时间要比往常早了许多,负责守卫襄阳城城内治安的护城军更是在夜幕刚降便身披铠甲四处巡逻,伴随着声声更鼓声,整齐划一的步伐和铠甲相互碰撞的声音让入夜微凉的空气平添了硬冷紧张的味道。   襄阳城已多年不经战乱,但这并不代表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会忘记曾经经历过的战火之苦;所以,在察觉到襄阳城同往日不一样的变化时,城内的百姓都敏锐的龟缩起来;勤劳的小商贩在夜色还没降临之前便早早的收拾了摊子,客似云来的商铺更是早早便关了大门;只留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和路边偶尔走过的野猫迎接着重重夜幕的到来。   襄阳候府,浣纱楼中。   一股浓郁的药香味不断从微微敞开的窗扇中漂浮出来,微热的药香混合着清冽的空气,要人深吸一口气时竟神奇般的觉得这带着微微苦涩的药香并没有多难闻,细品之下,反而还能闻到一股清澈的幽香夹裹在其中。   忠心善良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从小厨房中走出来,袅袅白烟虽稍稍有些遮住丫鬟清秀的面容,可独属于少女清脆的嗓音却要人听上去极为舒服:“姑娘,该喝药了。”   穆流溪斜倚在床榻上,借着并不是很亮的灯火正在翻阅手中一本小说话本,听到丫鬟的声音,抬起头,声音中微微带了些懒意的耍赖:“又要喝药?不要嘛,我都快变成药罐子了。”   丫鬟听着穆流溪略带轻快地嗓音,脸上带着笑:“姑娘,这可是二公子专门请人送来的药,再三叮嘱您一定要喝,说是对于身体虚弱的人大有裨益。”   “他就知道给我送药喝,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不来看我?”说着,穆流溪就一把扔掉手中的话本子;微微带着些苍白的面容虽依然挂着病态,但奈何本就是个美人底子,就算是未施半点妆容,依然精致的的五官让她依旧显得清丽脱俗;再加上如今的这幅病人之姿,生生让穆流溪平添了几分病娇娥的美态来。   “看来小溪是真的想我了?!哈哈——”   一声声畅快淋漓的大笑声从屋外传来,跟着,就看见周放以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出现在穆流溪面前。   穆流溪惊讶的微启红唇,当含情的目光在确定出现在面前的人不是她幻想出来的幻影时,惊喜的神色立刻盖住了满脸的惊讶;娇羞无限、欲迎还拒的娇喃一声:“二公子……”   周放最是心思缜密,在清楚地看到穆流溪脸上的变化情绪后,更是得意非凡:“小溪,我的心肝,你可真是想死我了。”   说话间,周放就快步走上前,一把便将倚在软垫上的穆流溪抱了个满怀;将头深深地扎进美人的颈项间,深吸一口,竟是满腔的芳香,让他差点都控制不住自己。   穆流溪在被周放激动的抱进怀中后,就使了个眼色让丫鬟放下药碗退出去,然后顺势往周放怀中一靠,娇柔的宛若一汪没有肌骨的泉水,任由这个把她抱在怀里又揉又捏的粗鲁男子对着自己的娇躯任意胡为。   “二公子真的是想念我了吗?莫不是前一秒还抱着其他妹妹,温香暖玉、逍遥快活吧。”   周放正准备将唇凑到穆流溪的脖颈上狠狠地亲上一口,忽然听到她这话,便一笑出声,放开怀中的娇人,伸手就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怎么?吃醋了?”   穆流溪才不管他的调笑,而是撇开头,眼角明明含着情,可面上却做出一副狠心拒绝的模样:“我才不会吃醋呢,二公子风流倜傥、人中龙凤,自然是很博年轻小姑娘喜欢的;哪里像我,成日病怏怏,身上除了药渣的苦味什么都没有,就连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也被病痛折磨的发了黄,二公子看腻了也实属正常。”   “你个小醋坛子,还敢说自己不在意?”周放简直就是爱极了穆流溪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谁说你病怏怏的不好看?我的小溪就算是生病了,也比外面的女人漂亮十倍百倍;还有你身上的味道,我可爱闻了,一点都也不觉得苦。”   说到这里,周放就又扳过穆流溪的脸,大拇指摩挲着她尖小精致的下巴,看着那双能勾他魂的眼睛,露出痴迷之色:“小溪如此国色天香,我永远都看不够,倒是我自己简直快要嫉妒死父亲了,想他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得到你这样的妙人。”   听着周放的甜言蜜语,穆流溪表现出了一个被心爱男子宠在心间的小女人姿态,依恋般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他的心口,挑逗般的一下又一下的划拉着:“你还敢提候爷?如果被候爷知道你背着他‘欺负’了他的女人,看他不剥了你的皮。”说完,穆流溪就叽叽咕咕的埋首在周放的怀中笑起来,那娇软的身躯随着笑声的波动一下下的蹭着周放年轻冲动的身体,引得他几乎快要能着火。   周放看着怀里宛若狐狸精般勾去他魂魄的女子,满心满眼的**几乎快要喷薄而出,可再想到她刚才的那番话,一股无法克制的怒火一下就从心间升起:“他剥我的皮?哼!如果父亲再年轻十岁,我倒是相信他有这样的能耐,可现在,老虎的牙齿都快掉光了,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吗?”   穆流溪温顺的趴在周放的胸口,看着他眼底闪现的勃勃野心和阴狠之意,并不是很意外的勾了勾唇:“好了,跟你提了下候爷你的反应就这么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   周放捏住穆流溪在他胸口上画圈圈的手指,凑到嘴边轻轻地一亲,毫不意外的看着佳人瞬间娇红的脸颊,意味深明的说了句:“我是要做点事,而且很快。”   说到这里,周放又狠狠地一抱怀中的娇人,看着她因为自己用力的桎梏而微微蹙起来的眉心和发出来的痛呼娇喘声,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感更是在瞬间充盈在他的胸腹之中:“等我做成了这件事,以后再见你就不必这样偷偷摸摸了;小溪,我要让你彻彻底底的成为我周放的女人,从今往后,只属于我一个。”   看着周放眼底绽放的光彩和野心,穆流溪娇柔的靠在他怀间,很是温厚听话的点着头,说道:“希望二公子不要忘记对小溪的承诺,小溪这辈子生是二公子的人,死也要做二公子的鬼。”说完,穆流溪就抬起头轻轻地在周放的下巴上多情的轻咬了一下,专属于小女儿家的情爱妩媚之态,更是被她表现的淋漓尽致。   穆流溪的乖巧让周放更是喜欢不已,本是流连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从何时已然钻进了她的衣衫中,感受着指腹下那一片片滑腻的肌肤,周放更是受不了的发出一声低吼;可就在他快要使劲儿将那碍事的衣衫扯碎时,被他压在身下的穆流溪忽然发出一声痛呼,让他立刻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小溪?”   穆流溪抬起通红的脸颊,眨着含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头顶上的男人:“二公子,小溪的身体一直不好,就算是这几天一直吃着二公子送来的药也不见好转,刚才二公子那样、……那样对待小溪,小溪已觉得力不从心……”说到这里,穆流溪含在眼底的眼泪就垂垂可怜般的从眼眶中坠落下来:“都是小溪无能,拥有了一副这般不争气的身子,连心爱的男子都伺候不了。”   听着娇人那含泪娇软的嗓音,周放的心几乎都软成了一滩春水,虽说他现在恨不能一口就将这能勾他魂、喝他血的小妖精吞入腹中,可看着她略带病容的脸,却也清楚地认知到,恐怕就算是他现在强要了她,怕是也会闹出人命来。   既然美人已经捏到手中,早吃晚吃也不多在乎这一会儿;周放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身体中滚滚灼烫的强烈**,抱紧了怀中让他稀罕无比的美人,暧昧的在她耳边吹着气,道:“好,今晚就饶了你;但你要答应我,送来的药一定要吃,这样才能养好身子,才能早些伺候我,才能让我的小溪早些给我生个儿子。”   穆流溪娇羞的躲在周放的怀里轻轻地娇笑,听到他这话,更是羞涩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举着拳头就在他的身体上轻轻地砸着:“你真的坏死了,欺负了人家还不算,居然还想让人家给你生孩子;哼,孩子生出来你该叫你父亲,还是该叫你二哥啊!”   周放一听这近乎超出伦常的话,立刻浑身紧绷冒火起来,抱着穆流溪就是一通狠狠地泄欲般的亲吻之后,喘着粗气说了句:“爷这辈子也算是玩过不少女人,要说这里面最带劲的,就是属于你了;小妖精,等你以后养好了身体,看爷怎么折腾你。”   听着周放近乎禽兽般的话,穆流溪满眼羞煞的转过了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同时,也遮住了她那双跟娇红脸庞截然相反的冷静冰凉的眼睛。   纤细的手指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周放的身上移到了身下的被单上,细瘦的手指,像是蕴藏着无数的力量,压抑的、颤抖的、克制的,紧紧地抠着指下的床单;——穆流溪,再忍一忍!求你再忍一忍!很快,你就会让这些害死朱公子的人去死了!很快了——   *   徐昭站在朱泽的门前,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圈,多少次将手抬起来想要去敲开那紧闭的房门,可到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纠结的徘徊在院子里打转。   “阿昭,不进去吗?”   徐昭回头,看着今日穿着一身蓝色锦衫的裴峥。   裴峥信步走到徐昭面前,指着丝毫没有动静的房门:“想进去见他直接敲门就是了,在这儿来来回回走了这么久,就算是你的脚不疼,你脚下的地也快被你踩出一个坑了。”   徐昭被裴峥的话逗笑,无奈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见到他该跟他说什么,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朱泽和穆家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这样贸贸然的把他叫来,现在好了,把人叫来事儿还没办,就先把人家的伤疤揭开了,这做法实在是不太地道。”   “你又不是故意的,不是吗?”   徐昭依旧是满脸的愧疚:“就算不是故意的,我依然良心难安呐!”   裴峥忍不住笑出声,看着面前挠着头露出困扰表情的徐昭,心口涩涩的疼;如果她不是这么好,不是这么善良,他的处境是不是就不似如今这般糟糕。   “这是他的心结,解铃还许系铃人,这个结早晚有一天需要人将他打开,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徐昭一愣:“你也知道朱泽和穆家的事?”   裴峥哂笑了一下,关于朱泽和穆家之间的纠葛,他也是在察觉到朱泽和楚烨的古怪后赶紧派人去查才刚刚知晓。   “我有条消息告诉你,或许能够帮你一把。”   徐昭看着眼前君子如玉的裴峥,虽然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朱泽的事的,但眼下这情况很显然不是她追根究底的时候。   “穆家当年只是一个败落的家族,数百年来盘踞在西南,最辉煌的时候家族中人曾还在朝中做过大官,只是后世子孙不争气,一点一点的将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败光了;传到了穆流萍这一代的时候,穆家不仅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更是人丁不旺;最后穆流萍搭上了手握军权的周齐,借着周家的势力,穆家才在西南渐渐好过了些;这些年来,穆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过得好,虽然比不上他们家族曾经荣耀的时候,但也比过去苦难的日子好太多了;所以整个穆家几乎都以穆流萍马首是瞻,只是穆流萍跟了周齐这许多年来从未有过子嗣,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穆家就送了最小的幺女也就是穆流溪进了襄阳候府;穆流溪的进府一来是为保住渐渐年华老去而没了恩宠的穆流萍,二来,是希望穆流溪能怀上周齐的孩子,以保住穆家以后的生活。”   徐昭听的云里雾里,这姐妹俩同侍一夫的事儿她在京城见过不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可是据她对裴峥的了解,他是不会跟自己讲一大堆没用的话的。   裴峥眸光深深地看了眼有些迷糊的徐昭,突然声音拔高,对着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声:“而最后被穆家送给周齐的穆家小姐穆流溪,正是咱们朱大神医这辈子心里最牵肠挂肚的初恋情人。”   ‘砰!’的一声!   房门被人毫不客气的从里面踹开。   朱泽满眼喷火的站在不断晃动的房门前,瞪视着那站在院子中齐齐朝着他看过来的一对男女。   “世子爷,信不信本神医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一个哑巴。”   而裴峥却像是没听见朱泽的要挟言辞一般,含笑回头看向徐昭:“看,出来了!有什么话你现在尽管可能的对他说,既然他都已经来到了襄阳城,也容不得他继续再逃避下去。”   T   ☆、094:追查当年   不大的小院中刮起了一阵凉风,吹的生站在院墙角落的青嫩小草颤抖着摆动着还很是细小的嫩叶。   徐昭就站在原地,看着永远总是挂着一副松懒模样的朱泽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慢慢的从房中走出来,来到裴峥面前:“你调查我?连皇上都没调查我,你敢?”   徐昭从朱泽不善的口气中听到了丝丝杀气,很难想象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模样的他在被他人触及到底线的时候会露出堪比经历过战场厮杀将士的肃杀之气;尤其是朱泽的职业还是个大夫,这一刻,他不再像是那个身着白衣、济世救人的一代神医,倒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杀神,愤怒几乎快要成为他全部的情绪。   徐昭忙上前拦到裴峥面前,展开手臂摆出防护姿态:“朱泽,你冷静一点;虽说裴峥调查你的过去让你无法接受,可他毕竟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你若是生气,就冲着我来。”   朱泽讥笑着看向徐昭:“皇后娘娘,您可真是够多情的,占有了一朝天子全部的爱还不够,还想背着他拥有另一个男人吗?”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你告诉我,如果我是胡说,那你现在这幅袒护的态度又是为了谁?”朱泽讥讽的看着徐昭,然后忽然仰头咯咯的笑出声,只是那笑声中却夹杂着哭啼的音调,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对月凄惶的嚎叫:“天底下女人的心比疑难杂症更难治疗,我行医天下,自问近乎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什么怪异病症在我面前都会显露原形;可惟独我偏偏看不透女人那颗砰砰乱跳鲜活深埋的心;皇后娘娘你是如此,穆流溪,也是如此。”   徐昭有些生气了,她能够理解这小子因为曾经的伤痛而心情不好,但这并不能成为他用来攻击她和裴峥的借口,更不能以一个外人的姿态来怀疑她对楚烨的感情;或许她对裴峥有所留恋,可这份留恋早已在她接受楚烨的那一刻变成了纯粹的友情,她之所以在这时候袒护裴峥,也是担心他会对裴峥不利。   只是这家伙,动起怒来竟然口不择言,说话太难听了。   难道就因为穆流溪曾经伤害过他,他就能一口断定天下女人都是蛇蝎美人吗?既然如此,那生下他的母亲也是不正经的坏女人了吗?   徐昭气的直磨牙,看着朱泽瞪着眼珠子用一副看一对奸夫淫妇的表情紧盯着她和裴峥,怒火难掩之下,挥起一巴掌便毫不犹豫的甩在他脸上:“死混蛋,你给老子醒一醒。”   清脆的巴掌声利落的打在朱泽的脸上,闪的他整个头一偏,身后裴峥倒抽一口凉气。   “阿昭,你冷静一点。”   徐昭回头看了眼紧张看向她的裴峥,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回头就看着被打了一巴掌后歪着头却不说话的朱泽:“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刚才的一番话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吗?还有他刚才要挟你的口气,是一个行医济世的大夫能讲的吗?我知道你朱大神医本事了得,想要一个人的小命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达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将过去的伤痛藏在心里,永远活在过去不敢面对的记忆里,你就能自我催眠自己吗?你就真的能过的快活吗?朱泽,你骗不了你自己,你放不下过去,如果你能欺骗自己放下过去,你就不会被人戳破过去的真相后,如此气急攻心、口不择言,甚至露出这幅宛若禽兽般没有感情的眼神。”   徐昭继续上前一步,将自己与朱泽之间的距离拉的只剩半步距离,一字一句,说的字字清晰、字字珠玑:“如果过去真的让你如此痛苦,那就不要逼着自己去遗忘,去面对吧,去战斗吧,就像是面对一场你几乎无法控制的疾疫,拼尽全力,哪怕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自我救赎,身上的伤口,曾经吞下去的毒药,都可以渐渐愈合,可心里的伤痛,只能在你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真相答案后,才能自我痊愈。”   徐昭的一席话说完,她看见朱泽的眼睛微不可察的颤了颤,跟着,他就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徐昭快要错觉的认为他是不是就这样站着睡着的时候,朱泽细微的声音,喃喃的传入她的耳中。   “小溪心地善良,性格直白,心里有什么想法、什么念头几乎都会表现在脸上,她干净的就像幽幽山谷中的溪流,曾一次又一次的洗涤着我的心;我不相信她会背叛我,我不相信。”   两行眼泪,带着多年来隐忍的苦楚和酸涩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来,看着这个几乎快要将自己崩成将断的弓弦般的男子,徐昭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既然相信,那就去求证;相信你的感觉,相信你的眼睛,相信你自己曾经不曾看错这样一个人。”   朱泽抬起头,半张脸印着发红发肿的手掌印,可见刚才徐昭下手的力道是有多重,而真正让人心疼的是他眼底无助的眼神,就像一个迷失在上野的孩子,害怕遇到野兽,害怕遇到雷电,极力的渴望着有人能够在这时候站出来,保护他、支持着他。   “我真的可以去查?可以去求证吗?”   徐昭用力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你更有这个资格;朱泽,为了你自己,不要逃避下去;还有穆流溪,你不是说相信她吗?如果她真的是那么纯粹的女孩子,当年在她误以为你遇害之后,她会怎么做?我相信,她一定很喜欢你,就像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将她放在心上一样。”   徐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穆流溪在跟了周齐后,还跟其他男人私通怀过孩子这件事告诉朱泽;在这世上,或许有的时候善意的欺瞒会让一个人过的更幸福一些;看着刚才朱泽在提起穆流溪时那动情的眼神,不难猜出在他心目中穆流溪是多么纯净的存在,如果让他知道,曾经他心底的清流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恐怕他只会再崩溃一次。   裴峥显然是也知道此时的穆流溪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在从徐昭身后走出来后,来到朱泽面前,诚恳道:“没经过你的允许我就擅自调查了你的过去,是我的不对;以后你想怎么惩治我我都会甘心接受。”   朱泽看着面前朗润如青竹般的男人,目光游离般的淡淡扫了一眼身边的徐昭,心底不忍一声叹息;自古多情者都会过的格外清苦,更会一叶障目;他的障是穆流溪,而眼前这温润儒雅、翩翩君子般的风华男子,他的障恐怕就是她了。   朱泽收回多余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我会记着你今日的话,将来如果有可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徐昭猛吸一口气:“朱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裴峥他……”   “皇后娘娘。”朱泽一口打断徐昭的话,神色不明的看着依旧有些着急上火的徐昭:“娘娘离开后院这么久,难道不怕皇上出来寻你吗?”   徐昭一个激灵:“对哦,光是为你的事操心了,我把楚烨都给忘记了。”说话间,徐昭就拔腿朝着不远处的拱门口奔去,一边还不忘回头警告朱泽:“我告诉你,不许你动裴峥听到没有?如果他将来有个好歹,我一定……一定会让元宵抓花你的娃娃脸。”   看着那个不计形象一边跑一边像疯子般乱吼的女人,朱泽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向身边芝兰玉树的裴峥:“我说你和皇上的眼神是不是都不太好,这女人除了长的漂亮点,性格差到极点,行为粗鲁到极点,有的时候鬼主意一大堆还坏到了极点,这种女人哪点好了,竟然能让你们纷纷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裴峥无辜的耸了耸肩:“或许真如你所讲,真的是我们的眼神不好吧。”   “那要不要本神医给你们开副药治治眼睛?免得让自己一错再错下去。”   “不了。”裴峥温柔一笑:“我就喜欢将错就错。   *   襄阳候世子忽然暴毙之事几乎被襄阳候府瞒的死死地,除了该知道的人和襄阳候府上下的人,几乎再无他人得知周虎已撒手归西之事。   穆流萍这两天几乎忙的连停下来歇歇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周齐在长子周虎突然离世后就一夜之间仿若老去了数岁,再无往日那般大的精力去掌握侯府上下的实权,所以,周虎的后世和侯府上下乱七八糟的事几乎都需要她来做主敲定。   想到她觊觎了这么多年的侯府实权就这样以这种方式让她掌握在手中,还真是有够戏剧化的;尤其是在那日流云阁的书房与周齐的一番心理战之后,这个早已不像她投来关注目光的男人居然再次对她好了许多;或许是她脸上的瑕疵和残缺让他心生了怜悯之情,或许是在痛失爱子后,让他也忽然之间学会了珍惜这种感情。   “夫人,蝉儿姨娘来了,说是有事要与你说。”   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轻轻揉着自己发疼鬓角的穆流萍听到贴心丫鬟的汇报,微微浅眯的眼睛豁然睁开;这几天她忙的连轴转,怎么就忘了真正掀起这场风波的那个女人了呢?   穆流萍端正身姿,坐直腰背,摆出侯府当家人的姿态,对着站在下面的丫鬟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领命下去,几息之后,就听见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   穆流萍掀起眼角,看着因为侯府世子大丧而穿着一身素衣的蝉儿,讥笑了一声:“怎么?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连行礼都不会了?”   蝉儿长的颇为清秀,仔细看眉眼之中微微带着一股英气;可以说,楚烨的这个暗线埋得极好,挑选蝉儿潜伏在周齐身边也算是正中他的下怀;周齐此人好色,最是喜欢尝鲜,年轻时喜欢火辣性感的女子,甚至在府中还养了一批域外美人作乐;慢慢的胃口又变了许多,喜欢南方女子的娇柔温顺,所以府邸里也有不少南方美女陪他寻欢;像蝉儿这种眉宇之间带着淡淡英气的女子他虽从未表现过强烈的喜爱来,但毕竟喜欢尝鲜的周齐还是在最初对蝉儿颇为上心关照;而蝉儿从小就受训与细作的各种事宜,自然也很懂得分寸;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她能够一直待在襄阳候府的真正原因。   听着穆流溪趾高气昂的话,蝉儿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屈膝下跪,结结实实的给穆流溪行了一个大礼:“贱妾见过夫人。”   看着此刻匍匐在脚下的女子,穆流萍很难将那个满手是血的女子跟她联想到一起,只要一想到那一夜她正在昏昏欲睡,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头顶上飘来,待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一双满手是血的双手时,她吓得几乎快要闭气过去。   穆流萍脸色难看,道:“我知道你现在这样跪我,一定是很不服气。”   蝉儿温顺的又行了一个大礼:“夫人说错了,贱妾十分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哼!救命!真是可笑。”穆流萍小声嘀咕了几句,接着道:“我问你,是不是那个面遮白纱的女人要你这么做的?在偌大的襄阳候府中,除了你,还有谁是你的接应?”   蝉儿抬起头对着穆流萍轻轻地笑,虽然是跪在地上,却穆流萍却觉得此女子的气势实在是太强悍,就算是让她跪着,她依然无法压下她身上的傲气和肃冷;反倒是她,像是被她拿捏了一般,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夫人,我家主人说您是自己人,所以贱妾才会在杀了世子后向你求救;可你刚才的那番质问,究竟是何意?”   “谁跟你们是自己人,我也是、也是……”   蝉儿像是没听明白穆流萍言辞中的拒绝和疏离一般,继续对着她叩跪一声:“不管怎么说,贱妾还是要感谢夫人出手相助,夫人尽管放心,贱妾懂的分寸,不是万不得已,是万万不会再劳烦夫人的;夫人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掌握上侯府的实权,贱妾先在这里恭喜夫人,同时也给夫人吃颗定心丸,以后这侯府还是跟以前一样,贱妾也跟以前一样。”   穆流萍何其聪慧,自然是明白蝉儿话中的意思,疑惑的抬起眼皮扫了扫她:“你以后,真的不会再惹麻烦?”   蝉儿又是一笑,跟着,缓缓点头。   穆流萍提起来的呼吸瞬间落下,一只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手下的椅把,摆出一副侯府大夫人色厉内荏的模样来:“不管你说真还是假,我都要警告你,襄阳候府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如果有下次,不用候爷出手,我先将你揪出来。”   蝉儿听话的应下,跟着又低下头受了穆流萍的几声训斥,在满意的看着蝉儿受教后,才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她速速离开她的霜华院。   从霜华院中出来,候在院门口的丫鬟赶紧将挡风的披风披到蝉儿的肩膀上,主仆二人在走出霜华院的范围后,那丫鬟才低声问了句:“穆流萍的态度怎么样?”   蝉儿垂下脸,被长睫遮住的琉璃眼瞳中闪过杀气:“速去回禀主子,穆流萍看样子会倒戈,不会再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做事了。”   “什么?难道她是被周齐收买了?”   “哼!收买?这两个字用来形容她简直就是糟践。”蝉儿信步走着,微微扬起来的清秀下巴,如一抹上等的白玉羊脂,“像她这种女人,为了手中的权势什么不能去做?什么不能忍下?就算我们让她治好了脸,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一张年华老逝的脸做什么?就算让她养好了身子,以周齐现在的能力还能让她怀上孩子吗?既然拥有这些没用的东西只是平添糟心,还不如去抓住一些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这些天她操控侯府上下的实权,既没有两位公子给她添乱,又没有郡主让她束手束脚,可算是让她狠狠得意了一把,她自然早就飘飘然起来,还天真的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随着她的预想发展下去;却不知,鼠目寸光的自己,早已为自己掘好了坟墓。”   丫鬟领命:“是,奴立刻就去办!”   T   ☆、095:皇帝陛下的母老虎   是夜,在经过又一天的繁忙后,穆流萍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疲惫的回到了霜华院。   周齐的意思是,在没有真正找到杀害周虎的真凶之前,要将周虎秘不发丧;这个年轻时叱咤疆场十数年的老将在经历年老丧子的痛苦后,心性一夜之间渐渐大变;偌大的襄阳候府,经过近段时间的盘查折腾,几乎将府内所有人都折腾的心惊胆战、人仰马翻。   曾经在襄阳城代表着尊贵地位的襄阳城一夕之间几乎要人闻风丧胆,府邸的奴才丫鬟老妈子几乎各个缩头做人,生怕自己哪处出错引起主子不悦,立刻身首异处不说还会带累家人;更别提在周虎丧生那夜行为可疑之人,更是在没经审讯后秘密被处死。   一夜之间,因为周虎的暴毙而丧生的人已上达百人之多,侯府的地牢中,更是将捕风捉影捉来的‘可疑之人’关得满满的;每日每夜都在那些出手狠辣的审讯中不断有人断气,一声声惨嚎声,一声声含冤声,几乎像从地狱中传出来,声声令人惊心。   而面对这些人间惨象,作为如今侯府当家的穆流萍几乎都能做到无动于衷、视而不见,自幼经历家族大变的她早已看惯了人间惨烈之象,对于那些匍匐在泥土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来说,她甚至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会给予;只会一边高贵的抚摸着自己的鬓角,一边冷冷的说一句:“早点死吧,早点死也就早解脱了;记着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千万不要再投一个穷苦人家。”   确切的说,如今侯府的风声鹤唳,虽然由周齐发起,可却是由穆流萍发展壮大起来的;她要趁着自己彻底掌权侯府上下的机会将曾经敢小觑她,暗地里给她添乱的那些奴才全部都铲除干净,最好是能将两位公子和郡主周兰留在侯府中的心腹爪牙一并拔出;偌大的襄阳候府,几乎代表着整个西南的权利经济中心,她想要永远的站在这片中心的最中间,甚至是想要真正的永远掌握他们,就必须心狠手辣的铲除异己,渐渐培养属于自己的实力。   穆流萍在丫鬟的服侍下简单的用了晚膳,又在舒服的汤池中泡了澡,去了一身的疲乏,当她眼带倦容,神色疲软的身着淡蓝色内衬纱裙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已经带着岁月且坑坑洼洼的脸颊上,本是满足的眼神忽然爆射出一抹狠厉和厌弃;莹白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触摸上自己的脸,当感受到指下并不是年轻时所拥有的细嫩平滑的肌肤时,她突然近乎有些失控的趴在梳妆台上,低下的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扭曲的尖吼。   “夫人,怎么了?”竹玉听到动静,刚想从门外跑进来查探,却被突然抬起头的穆流萍喝退:“滚开,不许进来。”   竹玉是穆流萍的心腹,自然能从她波动很大的语气中听到她此刻心绪的不定;而据她对夫人的了解,如今能让夫人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事,除了自己的那张脸似乎也没什么了。   竹玉听话的合门退下,甚至连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担心表情;她自小伺候的夫人身边,自然是早就习惯了夫人偶尔这般的尖吼和发狂,让她这样叫叫也好,免得憋得久了折腾她们这些当奴才的。   天下间有哪个美人能够在看见自己曾经花容月貌的脸一下变的丑陋残缺后还能冷静的?竹玉无声的冷笑一声,回头给跟在她身后的梅玉一个眼神,然后就无所事事的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残月,声音低低的哼起家乡的小调。   在房门被合上后,穆流萍挣扎着从双臂间抬起头,微乱的长发蓬松的沾在她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有些汗湿的脸颊上,看着镜子中那似人非人的一张脸,穆流萍眼眸一转,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个自称徐锦荣的妙龄女子,虽说那日她们相见她是以面纱遮面,但她还是能一眼看出那张白色的面纱下,定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再加上徐锦荣亲口给她说能够找人来看她的脸,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笃定之色似乎预知了她的这张脸一定会被治好一样;难道说,徐锦荣有认识医术高超的大夫?难道说,她的这张脸真的还有救?   虽说,她已决定背叛徐锦荣,甚至也决定了放弃自己这张脸;可是,这样的决定却是让她挣扎不已;她不愿意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所以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听从徐锦荣的安排;可是,放弃了徐锦荣也等于放弃自己这张脸。   以前,她是寻遍了整个西南无药可医之下,她才放弃了自己的这张脸,可眼下明明有机会,再让她放心,真的好不甘心。   莹白的手指微微攥紧,玲珑的眼睛中淡淡腾起绝杀之色,顿时,恶从心起;就算这个徐锦荣有通天的本事,但在襄阳城就算是条龙也必须给我盘着;只要她动用襄阳候府的力量,就不怕不能从徐锦荣那里得到治脸之法。   想到此计的穆流萍几乎激动的身躯有些微微发抖,双手激动地捧着自己的脸,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皮肤上一粒粒凸起来的鸡皮疙瘩都在兴奋地发颤。   而就在穆流萍正在盘算着她的计划时,襄阳候府的内院之中,此刻也正在发生着一件足以颠覆整座侯府的通天大事。   因襄阳城位处偏南,到了夏季,自然是要比北方热上许多,为了解暑,勤劳智慧的人们早就在生活中摸索出一大套解暑的办法。   寻常人家没有富贵人家来的奢侈,所以就会在自家院子你尽量多种植被用来纳凉,所以生长在襄阳城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许多竹子和蓬松的大树;而襄阳候府中,虽说有自家的冰窖,但也汲取地方百姓的特点和特色,自然也是种了一大片的竹林。   到了天气渐热之时,侯府上下当属这片竹林处最是凉快,尤其是听着竹林被风吹起的沙沙声,更是能够让人莫名的心静下来。   周齐在失去长子后心性不定,再加上迟迟未找到杀人真凶更是脾气烦躁,想到爱妻叶霜临死前谆谆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孩子,可他却没能办到,心生愧疚之时更是想念他这辈子最爱的妻子;所以,近日他便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当夜色降临、皎月升起,他便会悄悄地从书房后门走出去,来到襄阳候府内院偏北的竹林中漫步散心,一次又一次的压下自己膨胀的怒火和滚动暴躁的脾气。   可是在今夜,当他孤身一人来到竹林时,老远就看见有一盏红色的小灯笼被挂在竹林中;竹子的颜色是青色的,因为月色的关系青色看上去会变成黑色,而就在这片看上去黑茫茫的竹林中,黑色的小灯笼看上去更是格外扎眼,就像是一头野兽的眼睛,眨着亮人的光芒。   周齐站在原地,皱着眉看向那闪闪烁烁的小灯,暗付:难道是也有人同他一样,入夜难眠吗?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开时,竹林中突然传出来的一声娇喘让他刹那间停驻脚步!   一双虎目被他等的极大,背在身后的宛若硬石般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攥成青白之色;周齐常年流连于女色之中,自然是一下就能辨别出刚才的那声女子娇喘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发出来的。   想到他刚痛失爱子,整座侯府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可却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颠鸾倒凤,行那苟合之事;这一下就刺激了周齐好不容易压制下来怒火,大迈虎步,急急的就朝着竹林走去,看样子是一定要将那不知死活的野鸳鸯一把抓住,最好是剥皮抽筋,痛快处死。   可就在周齐步步逼近竹林时,竹林中那娇软的女子之声再次传来:“二公子真的是够坏的,将贱妾骗到了这处竹林,本以为是要陪着贱妾一起欣赏夜色竹景,原来是起了色心,要欺负贱妾。”   女子娇娇喘喘欲迎还拒的声音简直比最烈的春药还要勾魂,紧跟着就听到一声粗哑中带着**的男子只因也传了出来:“你今日总说身体燥热,这片竹林可是侯府上下最凉快之地,心肝儿,你说实话,来到这里是不是不觉得那般燥热了?”   “你可真够坏了,人家的衣服都被你扯坏了,都快冻死人家了,贱妾哪里还敢继续说热?”说着,女子似乎被男子触碰到了哪里,继续发出几声娇喘,那声音,在夜色中如带雾的薄纱,欲让人眯了眼、醉了心。   “小乖乖,你站着别动,让本世子好好再亲亲、摸摸你。”   “呸!什么本世子,二公子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哈哈!小心肝,你一直待在后院自然不知道这襄阳候府的动静,用不了多久,这襄阳候府的世子就会是我的了,在用不了几年,父亲一走,我就是这西南之主;你说,这能是胡话吗?”   女子听到这话,却是久久没有回音。   男子正抱着心心喜欢的女子娇躯动情的亲吻着,突然感觉到怀中佳人不再发出那些他爱听的声音,便将头从美人的胸前抬起来,眨着一双**满满的眼睛,问:“小溪是不相信我?”   女子在出生时,声音中夹杂着能够辨别出来的小心翼翼和一丝丝哭腔:“二公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贱妾自然是会替二公子欢心的;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二公子会不会嫌弃贱妾?觉得贱妾不配伺候您?觉得贱妾曾经是属于其他男人的女子?”   “小傻瓜,我稀罕你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嫌弃你?”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似动了情:“你这样的妙人可是万里挑一的,父亲不懂得珍爱享受,自然是由我这个儿子代劳了;小心肝,你记住,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会给你的比父亲给你的还要多,一定让你好好享受这世间的富贵之事。”   说完,男子凑上来就狠狠地噙住女子那让他喜欢无比的娇唇,对上女子勾魂摄魄的眼睛,他更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梦中一般;就连他这辈子最应该尊重敬爱的父亲出现在他身后,都浑然不知。   “孽障!你找死!”   滔天的怒吼如一剂闷雷立刻在竹林中炸响。   正靠在一棵竹子上爱的浑然忘我的两个人忽然听到这声怒吼,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待周放回过神放开手中的穆流溪转过头看见自己的父亲就站在身后数步之外;吓得双腿一软,眼睛发直,噗通一声便跪跌在地上,哭嚎着:“父亲,父亲赎罪啊父亲,孩儿知错了、……知错了。”   周齐气的浑身发抖的看着此刻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儿子,眼睛在他衣衫不整的身上不断扫视,跟着抬起头看向像是惊吓过度,此时没有反应的穆流溪;疾步上前,扬起巴掌就重重的扇在穆流溪的脸上:“贱人!本侯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穆流溪身体较弱,被周齐的一巴掌打下去几乎整个人都飞出去了;只是,待她飞出去狠狠跌在地上的同时,立刻从双腿间流出数道血红;在月色的照射下,那血红之色格外刺眼,穆流溪捂着肚子痛苦哀嚎,对着不停向周齐求饶的周放伸出求救的手:“二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周放正向念经一样不停地像周齐求饶,忽然听到穆流溪的求救声,整个人都懵了!   木讷的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满脸痛苦的穆流溪,目光先是落在她惨白的脸上,跟着,又落到了她不断从双腿间下滑的鲜红血液上。   如果说,前一刻的周齐因为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调戏自己的小妾而大动肝火,那么,此刻在看见小妾腿上的斑斑血痕时,内心深处最后保持的一份清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人不清楚,他最是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自从自己的身子出了事后,别说是让女子怀孕了,就连行房都困难;可眼下、眼下这对下作之人却背着他珠胎暗结,活生生的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再又想到这给他戴绿帽子之人中还有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   噗!——   一口发黑的鲜血几乎如喷射的水柱般从周齐的口中喷射出来。   噗通!   周齐单膝跪地,一手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心口,一手颤抖的指着面前的这对奸夫淫妇,龇着被血染红的牙齿,恨不能吃其肉、喝起血的咒骂道:“你们该死!该死——”   周放终于从发懵中反应过来,看着倒在地上下体流血的穆流溪,再望了望被气的满口喷血,几乎将半条命都交代的亲生父亲,恍然之间顿时觉悟,跪行到周齐身边就抱着父亲,嘶声力竭的大喊:“父亲冤枉啊,儿子是冤枉的!是这个贱人,是这个贱人她勾引我;儿子连睡都没真正的睡过她,谈何跟她会有孩子?这个孩子一定不是儿子的,一定是这个贱人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子怀的野种。”   “二公子——”穆流溪控诉般的眼神随着这一声心碎般的呼喊传到了周齐父子的耳朵之中。   周齐抬着发红的眼睛看着并没有多言语、多辩驳,却无声之中更像是说了所有真相的模样,脑海中再次闪现出刚才他看见的那一幕;刹那间伸出手一把甩开身边抱着他的周放,指着这个逆子,痛骂:“你这个孽子,本侯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了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说着,周齐展开双臂头仰望向天:“苍天呐!我周齐一生算得上忠君保国,为何到了晚年却要遭受这种境遇;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会是忠厚老实的虎儿,而不是你这个孽障!”   周放近乎崩溃般的看着满眼尽是不信和失望的父亲,再回头看了看算是彻底将一盆脏水泼到他身上的恶毒贱人;想到自己未来的宏图大业,想要他将要的荣华富贵就这样眨眼间烟消云散;情绪失控之下精神大变,突然拔地而起直绷绷的站在周齐面前,仰头对着苍天哈哈大笑几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指着周齐就是连声的怒喊:“你就是这样偏心,就算是大哥死了,你也是这样偏心!苍天就是有眼才会夺走大哥的性命,老天就是有报应,才会让我当了你的孩子;周齐,你想不明白是不是?好,我给你去地府的机会,抓住阎王爷的衣领子好好问问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这样惩治你。”   周放形容疯魔般的颠三倒地的说完这番话,跟着举起手勾出鹰爪状就要朝着周齐的天灵盖上袭击而去。   周齐心痛的看着自己这辈子仅剩的这个儿子,在重击将要迫近到自己的天灵盖之时,闭上眼睛,对着空洞洞的空气喊了一声:“来人!拿下他!”   瞬间!   周围传来数声衣袂擦响空气的声音。   跟着,几道飞速的影子迅速来到周齐周放父子面前,一人将周齐护在身后,另外两人将发起攻击的周放一把按倒在地上,将他的头狠狠地扎进泥土中;不管他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开半刻。   周齐在手下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来,本就上了年纪的身体几乎在遭逢大变后整个都佝偻下来,看着被按压在泥土中苦苦挣扎的儿子,一滴眼泪,终于就不舍得从眼眶中落下,然后,望向不远处似乎已陷入昏迷之中的穆流溪,深吸几口气,半晌过后,对身侧之人说:“将这两人押入地牢。”   身侧之人领命,吹了声口哨就要附近的手下齐齐敢来,将穆流溪和因为长久憋气差点窒息的周放拖了下去。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就在穆流溪被拖下去的时候,那双本是闭着的眼睛不知何时悄悄地睁开了一个缝隙,看了看昏厥中的周放,又瞅了瞅被激怒攻心,不死以后也会落下病根的周齐,心满意足的勾起了嘴角。   朱公子,你在天有灵可曾看见,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至于那个真正杀害你的罪魁祸首,她没有了周家的庇护,没有了襄阳候府的依靠,在京城之中,纵然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只会寸步难行。   多年来的隐忍、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我终于可以潇洒的去地下见你了。   就在穆流溪被拖下去,周齐被人搀扶着走出竹林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下脚步,朝着霜华院的方向看过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霜,我终究又要做一件辜负你的事。”   心腹手下看出周齐的意思,犹豫之下,凑到周齐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周齐一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这些可是当真?”   “属下亲自查过,的确是事实;候爷若是不信,属下可以将琅嬛阁的主事押来,请您亲自审问。”   “不用了,本侯早该知道,这对姐妹狼子野心,留在身边就是祸患!”周齐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派人将穆流萍一同押进地牢,本侯断然不会轻饶了她们。”   *   这时,徐昭和楚烨居住的小院中。   徐昭穿着一身颇为清凉的内衬软裙正懒懒洋洋的趴在窗扇上,抬起头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得意的笑了笑:“敢背叛我?不知道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吗?让你丫的好好尝一尝叛徒该有什么下场。”   正坐在灯下将奏折拿进徐昭厢房批奏的楚烨听到她小声的嘀咕,宠溺的笑了笑,突然间来了句:“朕真后悔啊。”   徐昭回头,懵懂的问:“什么?”   楚烨放下狼毫笔,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笑:“朕说,朕真后悔。”   “你后悔什么?”   “朕发现自己娶了个母老虎,难道不该后悔吗?”   听着楚烨打趣儿的声音,徐昭娇嗔的噘着嘴踢了踢脚下的凳子,跟着,突然举起两只爪子,对着楚烨就发出一声模仿的虎啸,做出饿虎扑食状冲着他飞扑而去:“是啊是啊!本宫就是母老虎,现在后悔?晚了!”   待娇人扑在怀里,楚烨顿时抱了个满怀;然后两人滚作一团,嘻嘻哈哈的闹腾起来。   这欢笑的一幕,跟襄阳候府中正在经历的电闪雷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096:天不收拾她,我来!   森林幽暗的地牢中,细小的太阳碎光从头顶上的小窗扇中可怜的泄漏进来。   因为常年不受日光照射,这里四处都散发着刺鼻难闻的霉菌味,再加上此处经常关押一些受到责打刑法的恶徒,所以在稀薄凝滞的空气里总是有一股难以飘散的血腥味四处游荡;这里,正常人待上半天都会要人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一些身娇体贵、从未受过苦的贵人;所以,当周放被周齐的手下拖进地牢悠然转醒的那一刻,就如一头发疯的野兽不断地嘶吼咆哮;由开始的咒骂埋怨,变成了满口满眼的冷嘲热讽,直到最后,终于嘶哑着干裂的嗓子,跪在脏乱黏泞的地上,无法忍受般的可怜求饶。   襄阳候府的地牢中,几乎都关押着近几日被周齐和穆流萍冤枉进来的可怜之人,甚至中间有大多数人还是被穆流萍铲除的异己;这些人,先前也如周放一般,曾挣扎求绕过,可在经过烈狱般的折磨后,都心如死灰,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等待着失望的到来;所以,在听到周放的求饶声后,有气力的还能发出几声哧讽的冷笑,而没有气力挣扎的,则是继续睁着一双毫无希望的眼睛,听着周放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嚎叫,慢慢的闭上眼睛。   穆流溪从疼痛的昏迷中清醒过来时,正是周放大声喊着求饶最激动的时候。   隔着一臂之粗的牢门看着对面跪在地上哭的眼泪鼻涕齐流的周放,她咬着牙慢慢撑起身子,下体的疼痛依然无法消散,可她似根本不在乎不放在心上一样,而是慢慢的蹭到牢门前,隔着数米之远的距离,看向对面的周放:“二公子,别喊了,带了这地牢中,你认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吗?就算你身份特殊,可是,在你向周齐升起杀心让他亲眼目睹你对他出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自断后路,再也无法回头了。”   本来就安静的地牢,随着穆流溪的出声而变得更静寂几分;在这阴沉昏暗的环境里,这份安静犹如死神慢慢举起来的镰刀,让人宛若凌迟般难受。   周放听到穆流溪的声音,本是已显得无力的眼睛瞬间睁大,猛的转头,双手重重的抠着牢门的木桩,近乎咬牙切齿的对着那个害到他如今地步的女人嘶吼咆哮:“贱人,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   面对如此疾言厉色的嘶吼,穆流溪却是心情极好的翻了个身,将自己疲软的身子靠在靠门上,抬起头,看着头顶极为奢侈的几缕日光,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是我陷害你又怎样?这只能说明你太笨了,我是要稍加手段你就会乖乖入局;只是没想到我们的二公子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我本还担心让周齐看见你对我所做下的事情之后,他或许会看在你是他儿子的份上只是对你施加惩戒,跟着便会饶了你一命,只是没想到你的表现实在是让我太满意了,你居然狗急跳墙之下对他升起了斩杀之心。”说到这里,穆流溪及高兴地轻笑了几声:“真是个傻子,你怎么就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曾是当年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他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没有人随时保护?还是说你被逼急了,急到连思考都来不及,连理智都抛弃了。”   “啊——贱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处心积虑!”周齐奋力的摇晃着手中的牢门,可除了叮铃桄榔的锁链响声,他却是连牢门的半分也无法晃动;那副犹如困兽挣扎的模样,带着几分可笑,几分可怜。   “是啊!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其实很多时候,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问自己,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命运、生活,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我。”两行清泪,无助的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颊,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让这个昔日如娇花般美艳年轻的女子变的命如薄纸,可她,却还是顽强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这最后一口气,来回忆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一生:“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家人当成货物一样送给一个我根本就不爱,甚至连认识都不认识的的老男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在那看似荣华实则肮脏腐臭的襄阳候府后院中过的卑微弱小,成为穆家用来维系荣华富贵的工具?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成为穆家的女儿,穆流萍的妹妹?——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周放狰狞的看着喃喃自语的穆流溪,他只能看到她满是血迹的背影和揉乱的长发,只能看到他因为脱力疼痛而轻轻颤抖的四肢和略显佝偻的脊背;可是他知道,此时的她是在哭,是在泪流满面、肆无忌惮的哭;就算他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可他就是知道,这时候她,无比悲伤。   可是,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无法压抑自己心口的愤怒;这儿疯女人,她环环设计让他失去了一切,难道这时候露出悲苦的神色,就以为能让他原谅吗?   周放叽叽咕咕的发出几声冷笑:“好一个贱人,原来你连进襄阳候府都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你以为住进这襄阳候府就是恩赐吗?”穆流溪突然发出一声怒喊:“对我来说,这辈子最痛苦的就是走进这里,锦衣玉食的生活算什么?亭台楼阁的景致又算什么?周放,不要将所有人都想象成跟你一样贪图权利和忠诚于自己永远都无法填满的**;如果人生能够再次选择,我一定会离穆家、离襄阳候府远远地,哪怕是一生漂流,哪怕是一辈子无依无靠,我也不会要将我不当成女儿的家人,不会要把我当成妹妹的姐姐,更不会要每天穿金戴银实则形同枯木的富贵生活。”   说到这里,穆流溪陡然转过头,看向关押周放旁边的另一个监牢,“姐姐,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心声,是我真正的心里话。”   周放听到穆流溪的称呼先是一愣,跟着忙跟着转头看向身侧的监牢;只可惜他并不能看到里面关押的人,但根据动静,他知道有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牢门前。   穆流萍目眦欲裂的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怒视着此刻半背对着她的亲生妹妹,在接触到她那双愤怒的眼睛时,终于无法扼住自己失控的心绪,尖声的喊叫起来:“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我就知道突然之间候爷要人将我关押到此处是你害的;我早就应该在知道你与人私通的时候杀了你!——杀了你——!”   瞥了一眼满眼后悔,一脸狰狞的亲姐姐,穆流溪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姐姐,你不要露出一脸被我连累的样子,你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不过是早晚而已,我只是让他提前一天到来罢了;说起来,我也有些纳闷,周齐居然如此雷厉风行的将你送到这里让我们姐妹团聚,要说我与他儿子暗通款曲他就算是动怒,也不会这么快便惩戒你;但在这里看到你,可见在他心中,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穆、流、溪!”穆流萍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喊着这个让她恨不能一口一口咬碎了的名字;满眼的后悔,满心的悔恨,在此时此刻犹如江河浪潮快要将她吞没。   她的荣华富贵,她的一生追求,眼见着就快要实现了,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却是葬送在了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亲人手里;这要她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穆流溪不用回头就像是能看到此时那两个人是用何等的表情怒视着自己,她觉得自己甚至都像是听到了他们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是,就算此刻自己被他们撕扯咬碎,她都不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些事。   “姐姐,你知道我每天面对你时的心情吗?心里恨着、爱着,前一秒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后一秒看着你艰难的在周齐面前唯唯诺诺的求同生存又会忍不住心疼;很多时候我都再憎恨着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我们要是姐妹?为什么我要成为你的妹妹?如果我们不是亲姐妹,我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报复你,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妹妹,我就不会每天生活在挣扎和矛盾之中。”   穆流萍尖利的指甲毫不留情的刺进自己掌心的嫩肉之中,满眼的不甘和愤怒:“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你这般不择手段?”   “我不择手段?难道,你就没有对我不择手段吗?难道,你敢摸着你的心,毫无良心苛责的对我说,朱公子不是你害死的吗?”   穆流萍一怔:“你在胡说什么?”   “我多希望自己是胡说的,可是,你能否定这个事实吗?”眼泪,痛苦的溢满在眼眶之中:“我什么都知道了,是你为了给周家卖好,联合了周兰害死了朱公子,是你将朱公子的消息告诉给周兰,是你,让我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把他从我的生命中硬生生的剥离出去;你知不知道,我爱他!我爱他啊——你再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会伤害自己的亲人,自己这么做是在草菅人命。”   周放一团迷雾的看着穆流溪:“你究竟在说什么?”   穆流溪含泪看着周放,先是将这个连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她扯进这场乱局之中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跟着,轻轻擦掉脸上的泪,轻然一笑:“你不是在追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我如此算计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你错在是周兰的二哥,错在是周齐的儿子,更错在姓周;在我无意之间知道一切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就算是将来下地狱,我都要拉着整个周家,拉着周兰所依仗的一切下地狱;我要让她知道,坏事做尽是真的有报应的,天不收拾她,我来!”   T   ☆、097:流溪,我来接你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朱泽,朱泽快开门——朱泽——”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跟着,就看见一个顶着一头乱发,苍白着一张脸的家伙有精无力的抬起头:“皇后娘娘,你这大白天的没事儿喊魂呢是吧?不知道打扰正在休息的人是很过分的举动吗?”   “喊个屁的魂,笨蛋!襄阳候府出事了。”   朱泽单手支在门框上:“哦?这不正是你想看见的吗?”   “不是,穆流溪她被打入地牢了,命悬一线,怕是活不过这几日。”   本是无精打采的人在听到这句话顿时睁大眼,跟着一把抓住徐昭的肩膀,声音急促:“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徐昭脸色同样难看:“据传报消息的人说,他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一夜之间,穆家姐妹都被送进了地牢,还有周放,也就是襄阳候周齐的二公子他也同时被送了进去。”   徐昭话音刚落,朱泽甩了门就匆匆往外走;徐昭生怕他一个激动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忙快不追在他身后:“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就想这么单枪匹马的去救穆流溪吧。”   朱泽急色难掩的眼睛立即回头瞪视着徐昭:“那你要让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你冷静一点。”徐昭用力拉住朱泽的衣袖,宽大的白色衣袖被他们两人扯的绷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去送死的朱泽,现在襄阳候府里情况不明,我们连他们是怎么被送进地牢的都不知道就这样贸贸然的赶去,你认为我们能拿什么去救人?再说,这里是周齐的地盘,正所谓强龙都不压地头蛇,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想要动用武力跟他硬碰硬吧?”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朱泽对着徐昭大吼之后,便抱着头蹲在地上;那双微微有些被逼红的眼睛里注满了慌乱和焦色;很显然在他心目中,那个穆流溪要比任何人想象的还要重要。   徐昭站到朱泽面前,将手放在他微微颤抖的肩上,似是要给他力量和支撑:“我已经要翎羽卫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查出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只要耐心等待,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让你见到穆流溪。”   *   地牢之中,依然是一片森寒。   在穆流溪冲着身后两人愤怒的喊出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口的痛苦和真相后,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透明,整具无力的身体几乎都依仗身后宛若石柱般粗壮的木栏支撑着才不会滑倒在地;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小腹的疼痛,似乎早已远去,只能感觉到双腿间有股潺潺的血水在慢慢的从身体里往外流,就像是她的生命,正在慢慢的经受着消耗;等血流光了,她,也就不在了。   可是,面对死亡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只要等她永远的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了,所以死亡对她来讲不是宣判生命的终结,而是她残破苟活的人生中最大的恩赐。   穆流萍的精神显然从一时无法接受为什么会被关押到地牢的崩溃渐渐变成了主动去接受,听着刚才穆流溪的话,她认真思考了一番后,突然叽叽咕咕的笑了出来:“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从头到尾只是为了给一个男人报仇?”   “难道我不应该报仇吗?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朱公子身边没有亲人,这个仇自然是要我替他报的。”说着,穆流溪便努力的睁开已经下垂无力的眼皮用力的看着从头顶的小窗上泄下来日光,在那束光束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个身着白衣一尘不染的男子向她温柔的伸出了手,那双手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的干净温柔、干燥温暖;他触碰着自己的头顶,帮她抹去了来自于身体上的疲惫,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平静之时,穆流溪本是迷迷蒙蒙的眼睛却是微微的亮了起来,亮光如琉璃,眸色似瑰丽,她本就长的漂亮艳丽,虽说此刻虚弱无力,可不知为何,这时的她竟是能要人恍惚生出惊艳之感来,尤其是在对上她那双丽色无边的眼睛时,更像是看到了春回大地的勃勃生机,要人暗惊,在这非人待下的地方,她竟如暗夜之中的幽昙花,悄悄地舒展着自己的美丽,柔柔的绽放着自己的光华。   “姐姐,你或许不知道,我并非是从一开始就憎恨你的;当年在我知晓你与母亲提起要将我送给周齐的时候,我虽然心灰意冷、难过不已,可终究还是能够理解与你;虽说我与你之间相差了许多岁,可自小我就知道,穆家能在败落之后还可以过上好日子,全凭你一人在外支撑;同样身为穆家的儿女,纵然不是心甘情愿,我也要听话懂事些,能够替你分担一些也是好的;所以,到最后我还是听话的走进了襄阳候府来接我的小轿,认下一个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上的男人当我的夫君。”   说到这里,穆流溪微微动了动手指,透白的指尖上发白的指甲轻轻颤颤,像极了被春霜打了一层的迎春花,看似娇弱,实则藏韧:“但世间之事总是那么难以堪破,当年我与朱公子相识于郊外,得知他医术不凡乃神医之后,曾天真的将这件事说与身边的丫鬟分享;可不知那丫鬟却是吃里扒外的,不!确切的说是那丫鬟足够忠心耿耿,她当年尽心竭力的伺候在我身边,也不过是姐姐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一个眼线罢了;其实,你早就生出要将我送与周齐的打算,只是当年我还年岁尚小,你又怕我在成长之时会生出其他别的心思,所以你就选了个足够听话机灵的丫鬟给了母亲,再由母亲之后交给了我;可悲我曾经天真憨傻,竟是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已被有心之人步步安排,还傻兮兮的和一个注定了要背叛我的下贱奴才称为姐妹;姐姐,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当我知道一切真相,知道周兰察觉朱公子的身世的开始竟是从我身边丫鬟之口传出去的那一刻,我多想杀了自己;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都会后悔的痛哭流涕;哭自己眼瞎,为什么错信了不该相信之人伤害自己最爱的男子,哭自己够笨,为什么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器,成了最可笑的那个帮凶。”   “当年我也不知道周兰会对那个大夫下此狠手,我也是被她利用?”穆流萍着急的解释着。   “利用?是啊,事情到最后你可以将所有的错误和责任一把推开,然后潇潇洒洒的说一句被利用就能心安理得;可是姐姐,你敢扪心自问当初在你故意将朱公子的消息透露给周兰的时候,你的心就真的清亮如水没有任何瑕私吗?”穆流溪说到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讥笑:“可笑你机关算尽,把该利用完的人都利用个彻底,最终,却还是没得了周兰的好脸色,也没得到自己应得的一切。”   听见穆流溪说的这些,穆流萍的脸色终将是难看了几分;她承认,当年之事她是故意为之。   当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在自己严密的看管下还是默默地将一颗芳心送给其他男子的时候,她慌乱了;这可是她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一颗最有利的棋子,她怎么可以允许棋子在没有被自己利用之前就逃脱掌控呢?   而恰在那时,她从那个被安排在穆流溪身边的丫鬟口中得知了那名男子的真实身份;她常年生活在襄阳候府,对侯府的上下几乎都摸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是知道,被称为算无遗策、心智玲珑的侯府郡主周兰自小就对各种的奇人异事感兴趣;所以就在那时候,就心生了一条毒计;她要利用周兰之手,让那个敢坏她计划的不知死活的大夫彻底消失在穆流溪面前。   只是,要她没想到的是,向来对能人异者颇为礼遇有加的周兰却独独对那名大夫生了必杀之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至今也不清楚。   如今,当年费尽心思掩埋的真相就这样被戳破,她自是无话可说;可是,她也不后悔当年的决定;这些年来,她努力生存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穆家,所以如可以让她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会告诉所有人;她一定会重新走上这条路,只是,到那时,她不会再心慈手软,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仔细听着这对姐妹的一言一语,周放总算是将事情的大概摸了个清楚;感情自己遭受如今祸端,竟是被这样带累的;可笑他自诩聪慧狡黠、狠辣奸诈,到最终却被一个女人利用,成为她手中报复的工具。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很不能咬碎自己的牙齿,龇着一口的血腥,怒视着那个让他恨不能印到骨髓里憎恨的纤瘦背影。   *   森冷的地牢中,就这样混混沌沌的渐渐陷入到一片安静之中;好似刚才的争吵和咒骂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丝丝缕缕清凉的空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徘徊。   静,静到近乎诡异。   就是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之中,穆流溪依旧大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光束,看着明明灭灭的光泽在眼前一圈一圈的旋转,看着飞舞的尘屑在光束中轻轻地旋转着曼妙的舞姿;然后,感觉到日光推移、时光流过,就在她觉得浑身疲累睁着的眼睛渐渐发酸,纤长的睫毛一下一下的微微闭合时;突然间,她似乎听到了头顶传来一丝响动;跟着,就像是看到了几条人影宛若从天而降一般,从高处缓缓降下,然后,来到她面前。   “流溪……流溪……,你醒醒,流溪……。”   是谁?是谁在喊她?   穆流溪挣扎着动了动手指,沉重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样,让她必须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睁开出一条细细的缝。   只是,待一簇昏黄的光火通过细细的缝隙穿透进她的眼睛时,她忽然激动地娇躯颤抖了一下,苍白的脸上,瞬间溢出无法言说的惊喜和激动:“朱公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是来接我的吗?”   徐昭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浑身做男子打扮站在地牢之中,放眼四望,忍不住对这里凄惨的环境暗抽一口气;但是当目光接触到浑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的穆流溪时,更是不忍的转过头,悄悄看了眼身后负责保护她安全的素玄。   素玄上下打量了一番此时已被朱泽抱起,轻轻放在怀里的将死女子,对着徐昭摇了摇头,低声道:“失血太多,没救了。”   而朱泽,在听到素玄那声刻意压低的声音时,抱着穆流溪渐渐冰冷身体的他却是神色未动,他看着怀中女子努力地张合着嘴唇发出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声音,轻轻地伸出手替她梳理着鬓角边蓬乱汗湿的乌发,露出了数日以来第一个笑容:“流溪,别怕,我来接你了。”   ☆、098:引兽粉,归去   穆流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在梦中,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枯瘦苍白的手指带着一丝不确信轻轻地触碰到那张带着温热的面容,细长的指尖像是最精致的画笔,眷恋的描绘着她在梦中梦了一遍又一遍的眉眼,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嘶哑柔曼的嗓音:“朱公子,你怪我吗?”   朱泽将自己的身体压低,尽量让怀里孱弱的女子在他怀里躺的舒服点:“什么?”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遇害了。”   想起当年自己所受的迫害,至今念起都会让朱泽难掩心底的愤怒仇恨之意,可是,在看着穆流溪眼中像是将要燃尽的烛火碎芒,他却是不忍心的摇了摇头:“我不怪你,当年的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可终究是我连累了你,我甚至在当初都不知道你已被遇害,自己还不懂事的埋怨你一声不吭便消失了。”说到这里,穆流溪的脸上挤出苦涩的笑容:“当年之事错综复杂,背后真凶实在是隐藏的太深,我也是在近两年的无意之中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可知道一切又怎样?将襄阳候府搅的鸡犬不宁又如何?你活不过来了,我们也回不到当年了。”   说到这里,穆流溪的心口就是一阵揪痛,狠狠咳嗽两声,一股股的鲜血便不断地从她的嘴角溢出来,很显然在竹林时,她已被周齐重伤,只是伤势一直被压抑着;如今到了这樯橹之末才彻底爆发。   朱泽忙擦拭着穆流溪嘴角的鲜血,摩挲着就要将怀里带着的灵药拿出来喂给她,可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这连番的动作,穆流溪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生出一丝警惕。   “如今你我都去了,襄阳候府经过这件事也是元气大伤;只是可惜,我不能眼看着周兰得到报应,她费尽心机的从你那里得到神医世家的医药典籍,从你家世代家传的医术中研究出黑巫降术的用法,也不知道她要利用这种邪术来做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像她那样心思歹毒的女人,只会害人,哪里会用那种诡异的术法来救人呢。”   朱泽惊愕的看着穆流溪:“你是说,她学会了我朱家家传的降术?”   站在朱泽身后的徐昭陡然听见朱泽拔高的嗓音着实吓了一跳,回头就去看素玄,素玄却是低着头微微皱了下眉;见这两人的神情有异,徐昭默默地挠了挠自己的掌心,看向穆流溪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审视。   可穆流溪像是听不到朱泽的问话一般,而是双眼放空的喃喃自语:“不过,就算我现在担心这些也是没用了,但望以后老天开眼,让那个女人在害人的时候少得逞几次。”   朱泽本就心疼穆流溪如今的惨况,如今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更是心焦不已;但唯今眼下就算是心急他也无法多做什么,唯有先让怀中这已遭受折磨的可怜女子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少经受些痛苦磨难。   朱泽又将怀里的穆流溪往怀里揽了揽,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眼神中越来越涣散的光晕,便知道她的离去他已无可奈何;当年那个站在青青山坡上对着他灿烂轻笑的活力少女仿佛已被残酷的岁月折碎消磨,眼下的她,不过是依具没有生命意义的傀儡,在人间留下她曾存在过的最后印记。   朱泽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心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心口位置,慢慢开口,道:“流溪,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告诉过你,作为医者应该做到冷酷无情,这样才能冷静的面对生死,才能从容的面对各种各样被病痛折磨得伤患;医者动情,便会自扰,多情,就会自缚。”   “是啊,我当然记得;所以,你才说我不适合学医,说我长了一双太过多情的眼睛,就算是学了医术,将来也不会大成。”提起当年,穆流溪枯败的脸上多了几分活力,甚至连苍白的脸颊上都似飘上了两朵红晕。   朱泽笑了笑,带着药香的干净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蓬乱的乌发,小心自己的摘掉她发间的杂草和赃物,道:“可我如今却觉得,自己当年的这些话说错了;真正出色的大夫,就应该如你一般温柔多情一些才好,这样才能痛病者所痛,苦病者所苦;如果当年我不那么自负教了你医术,或许今日你会有所成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大夫。”   听到朱泽说出这样的话,穆流溪却是轻轻笑着缓缓的摇头,她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掌心正在被温暖,感觉到自己发冷的身子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着正在变得柔软;这种感觉,她觉得很舒服,很幸福。   “朱公子,如果鬼魂真的有轮回转世,那我们再遇到好不好?我们相约,就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郊外的山坡上,我依然穿着一身粉荷色的纱裙,站在坡顶等着你;你若看见我,就来寻我,真正的教我医术可好?”   “好。”   穆流溪脸上的笑容更胜,琉璃色的瞳孔开始渐渐扩散,如漫天的星芒,瞬间星月移动,骤然间绽放出耀眼的光亮,光亮的光束在一下变的极为明亮之后,渐渐开始如流星般陨落、晦暗,而她本就中气不足的声音,也渐渐变的越来越小:“朱公子,如果我们真的能下辈子再重遇,我一定要勇敢的告诉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苍白柔软的小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挣扎着想要再去摸一摸那让她觉得眷恋的温暖面容,可是最终却停驻在半空中,顿了片刻后,陡然坠落。   无力的手指,印在泥泞的血泊中,红色的血,苍白的肌肤,两种最极致的颜色相互对撞印衬,明明是那般的具有冲击力,可是,却要人光是看着,就觉得眼底发酸、心头酸疼。   徐昭并没有听清楚穆流溪最后对朱泽说了什么,只是透过朱泽勾下去的腰身和不断隐忍颤抖的肩膀,看到了那个女人被黑发半掩的清艳含笑的容颜。   那是一种解脱般的最后的笑容,一种带着淡淡的幸福和憧憬的笑容;也许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另一种希望,抓到了她这辈子拼尽全力都没抓到的最后的幸福的尾巴。   “朱泽,走吧,迷药的效力只有半个时辰;若是等会儿这里的人犯醒了发现了我们,我们就走不了了。”徐昭上前一步,伸手扶住那因为伤心痛苦而不断颤抖的肩膀;她知道,他在哭。   朱泽将深埋在穆流溪怀中的脸抬起来,同样苍白的脸色上已然沾染了她身上的血迹;漆黑的眼睛里闪过挣扎,最后,终于在一个狠狠地闭眼后,将怀中身体已经不再温热的娇躯再次放到冰冷的地上,双臂重重的撑着双膝,缓缓地站了起来。   素玄麻利的走上前,将穆流溪的遗体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的身上没留下他们曾来过的痕迹后,就又站到了徐昭的身后。   徐昭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朱泽,眼神透过牢门的木桩看向对面牢笼中因为中了迷药而昏睡的两个人;根据她得到的线报,她此刻自然知道这两个人正式被穆流溪设计而来的;虽然她不太清为什么穆流溪就算以生命为代价也要将这两人一起拖进地狱;但她知道,想要让穆流溪真正的瞑目,就不能放过这两个人;更何况,出于私心,她自然是更不愿意让跟周兰有所牵扯的人潇洒的活在这世上。   想到这里,徐昭就从怀中掏出当初楚烨在她去大宛时悄悄塞给她的一个‘百宝袋’,从袋子中仔细的翻找了一遍,最后找到两枚药丸,将药丸送到鼻尖仔细问了问候,透亮的眼神里就闪过狡黠之色:“素玄,帮个忙。”   素玄忙上前,听候差遣。   徐昭使劲儿将药丸放于掌心碾碎,将掌心中的红色药粉送到素玄面前,指了指对面两个牢笼:“用你的内力将这些药粉撒到那两个牢笼之中,记住,别撒到别的地方了。”   素玄虽然好奇徐昭为何要这么做,但向来听话的他自然知道有些问题主子不说他就不应该多嘴询问的道理;二话不说便接过药粉,掌心使劲儿,就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飞速结出几个武功招式,跟着做出一个利索的推风姿势;红色的药粉就跟长了腿一样被一股风夹裹着飞到对面牢笼,将将撒到那两个昏迷的人身上。   徐昭很满意的拍了拍素玄的肩膀,眼神中尽是满意;果然,出门带上翎羽卫,真是保命打劫逃跑生存的最棒选择。   解决了那两个人之后,徐昭就去拽朱泽的衣袖:“好了朱大神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你早就见惯了生老病死,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现如今,你若是想要为自己的心上人做些什么,那就别让剩下姓周的好过;如今襄阳候府在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已是元气大伤,我们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楚烨跟我商量着明日就动身回去,你若是想报仇,大可以跟着我一起,要知道,周齐的三个孩子,老大被杀了,老二离死不远了,他最看中的小女儿虽说被他远嫁进了京城给楚烨当小老婆,可这个周兰却是最难对付的;周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个周兰更是个心术不正的,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我,我一定会欢迎之至。”   朱泽睁着发红的眼眶看向在他如此难受的情况下还能嬉皮笑脸的徐昭:“我虽不愿意帮你,但这次我们目标一致;周兰此人,一定要除。”就凭她竟然私自学下他朱家不密外传的降术这一条,就必须铲除。   徐昭倒是不知道朱泽的心思,而是满意的眼睛一眯,拍了拍手道:“好,那我们就算是目标达成,联为盟友了。”   朱泽很是不满意徐昭此刻脸上的笑容,别扭的一扭头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又目露痛色的看着躺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穆流溪的遗体,沉痛的皱起了眉心。   在回去的路上,朱泽依旧心情压抑,只是在快回到小院时,才看了眼徐昭,道:“你刚才手上沾了引兽粉,记着回去用醋好好洗一洗掌心,别一不小心死在自己手里。”   徐昭一听这话,忙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掌心,连声嘀咕道:“原来这引兽粉这么厉害啊,沾上一点都有这么大的作用?嘿嘿,看来这次那俩坏心眼的家伙不是被引兽粉引来的毒蛇毒死就是要被引出来的大老鼠咬死了;不愧是朱泽你做出来的东西,质量保证太牛了。”   在一旁听到这一番对话的素玄在看见徐昭的动作后,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然后将两只手摊开,狠狠地在自己的屁股上使劲儿的蹭;一边蹭还不忘一边吐槽徐昭,这皇后娘娘未免也太不靠谱了,拿引兽粉出来害人也就罢了,事后还不知道自我保护?要不是朱神医好心提醒,那他今晚岂不是也要被毒蛇大老鼠来上一口?   T   ☆、001:段清,抢媳妇去!   大宛,镇北王府中。   跟大梁的渐见春意相比,此时的大宛虽说已不比冬天来的寒意森森,可此时的气候毕竟还是比已经渐渐回暖的大梁冷上些许。   镇守在大宛北面边陲的镇北王府占地面积极大,可因两代王爷皆是军伍出身,所以王府中并不见寻常王侯将相府邸那般骄奢豪华,反倒是一派军中行伍冷肃的风格;宽阔的王府内院,少见有花丛团簇,溪水细流,青灰色的砖墙砌成的院落干净而规整,院内种植着棵棵笔直参天的白杨树,如站岗的哨兵,数行排开,颇为整洁;这样设计别具一格的王府,当真是实属异类;但也正是这样,反而要人眼前一亮;要说偌大的王府中唯一算得上一点景致的,恐怕也只能是王府西南角的一片梅园了。   当年镇北王段逸娶得娇妻,镇北王妃常年跟随在段逸身边与他一起远离宛城繁华,居住在这气候颇为恶劣的北方;为了感激爱妻的相随相爱之情,更是为了讨好心爱的妻子,段逸难得浪漫了一把,亲自在王府中开辟了一片土地,种了这样一片景致怡人的梅园送给镇北王妃;每逢冬日降临,大宛的北方一片银装素裹,广袤的大地除了高高竖起的灰色城墙和不断飞舞的寒冷雪花再无半点生机;可就在这塞北雪地中,王府中的梅花却是开的最为灿烂;烟烟霞霞,伴雪而生,冷冽的幽香硬是劈开寒冷的空气,给这漫长的冬日平添了许多的风姿。   虽说如今镇北王妃早已去世多年,可王府中的梅园却依然开得很好;只是如今随着气温的回暖梅花已步入凋零之时,除了瓣瓣从花枝上坠下来的烟霞花瓣,就剩下地上铺沉的厚厚的一层残枝落叶。   段清简单的穿着一身青色的窄袖长衫,劲瘦有力的腰间被一扎宽的腰带紧紧束缚,勾勒出近乎完美的高大修长身型;不同于寻常王孙公子腰间佩戴的价值连城的吊坠玉佩,一把短剑被他潇洒的佩戴在腰侧,更衬得那背影如风流潇洒的江湖少侠,一身盎然正气,令人不禁侧目。   他的手中捏着一封刚从宛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在他看完信中所写之后便来到了这处梅园,半晌都不言一语,只是怔怔的看着被风夹裹着在空气中不断飘动的梅花花瓣,黑色的眼睛中,像是压抑着沉沉的黑雾,衬得深邃的眼睛更显幽深,瞳孔更显黑亮有神。   段逸从远处走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对于这个儿子,他知道自己欠他很多;当年,他身负皇命,丢下连路都走不稳的幼子和身体不太好的爱妻护送先皇后去了大梁求医;本以为数月便能回来,却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十数年;岁月匆匆,时光荏苒,等他再次回到这里,爱妻早已与黄土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座孤坟供他思念凭吊;当年那个连父亲都不会说的儿子更是长大成人,肩负起了本该属于他的责任。   段逸多次质问自己,为人臣,他自问无愧于天地良心,无愧于君臣相携信任之情;可为人夫、为人父,他做的又何其失败;爱妻临走前他没有在旁守护分担,唯一的儿子成长时,他又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教育他何谓忠君义胆、是非对错;可老天终究待他不薄,如今看见爱子的成就,他深感欣慰,但同时也是满满的怜惜和心疼。   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保护宠爱,这个孩子得受多少苦才能长得这般好;所以,在大宛朝局稳定之后,他多次想要找个时间相与爱子好好地谈一谈;可是,多年的父子分别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立刻熟悉亲热起来的;他是个笨拙的男人,没有妻子的温柔细腻、体贴入微,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向儿子表现他的善意和关心;可好在他素有恒心,也很会观察,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在儿子面前示好表现的机会;所以,他才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段清听到身后的动静,忙收起放空的思绪,回头一看见是父亲;便忙忙收起手中的信笺,面部轮廓柔和的迎了上前:“儿子给父王请安,父王怎么到梅园来了?”   段逸自然是看见段清收起信笺的动作,心底藏着偷掖的笑:这个傻孩子,怎么比他还要笨拙,藏个东西都这么破绽百出,就这傻兮兮的德行还怎么去追自己的媳妇?   忍不住长叹一声,段逸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看着梅花树上已剩的稀稀拉拉的梅花花瓣,道:“多少年都没见到梅花盛开了,亏你有心将这满园的梅花照看的这般好;若你母亲知道,定会很开心。”   段清腼腆的一低头,素来清冷的他并非感情上的冷漠,只是从小就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被亲人这样一夸赞,立刻有些手脚发紧的不知该往哪里放,一张俊美的脸上更是罕见的腾起了一抹让人不易觉察的红晕:“母亲去世时我还小,所以对母亲的印象不太深;只有在喝醉酒或者是梦里的时候,朦朦胧胧的在脑海中浮现过她的影子和笑容;照顾我的苏姑姑告诉我,母亲最是喜欢这片梅园,每年等梅花盛开时,她都会一人在这里走动散步,心情好时更会摘下些梅花般用来做糕点;父王吃过母亲做过的糕点吗?好吃吗?”   想起爱妻那一手很抱歉的厨艺,段逸就忍不住低低笑了几声:“你母亲的厨艺呀!哈哈……儿子,父王告诉你一个哄老婆的好办法,就是不管她做什么东西,好吃也罢,难吃也罢,你都要当着她的面心满意足的全部吃下去;哪怕是吃完了背过她去全部都吐出来,也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说一句难吃;知道吗?”   看着父亲脸上那满是回忆的幸福笑容,段清先是一怔,顿时反应过来:“原来母亲的厨艺这么不好。”   “岂止是不好,我的胃都差点被她折腾出毛病来。”对儿子说起自己那对厨艺很是笨拙的妻子,段逸一边笑着一边满是依恋的摇头:“可是,这个世上有句话叫做心甘情愿,她甘愿为我洗手作羹汤,我便甘愿为她咽下所有她做出来的东西;哪怕是做的糕点从来都没熟过,熬的羹汤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淡而无味;更有一次,她不知从谁哪里学了烧烤的本事,给我烤了一只山鸡,可是那只烤好的鸡除了鸡毛细细的被除去了,连肚子都没破开。”   说到过去的种种,段逸就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折下一枝梅花,轻轻地拿与鼻间嗅了嗅,半晌后,幽幽的说了句:“多年过去,如今回忆起来,我却是觉得那只鸡的味道最是美味;在大梁养伤多年期间,每每我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出她顶着一张满是黑灰的脸乱七八糟的出现在我面前,手中举着烤的焦黄的山鸡,冲着我龇着牙乐呵呵的笑。”   听着父亲叙说着属于他和母亲的幸福回忆,段清垂着头也跟着笑出了声;连眼神中的不已被融化的清冷都跟着柔软下来,随着微凉的北风笑弯了本该多情的眼角。   看着儿子眼底浅浅的笑意,段逸转过头看他,语重心长:“清儿,父王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论她的身份是高是低,不论她的长相是美是丑,只要是你喜欢的,是你深信的,是你能够笃定陪伴你一生的,便是足矣。”   段清略显惊愕的抬起头看向突然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父亲,浅泯了一下嘴角,沉思了半刻后,道:“我不知道我心底的想念是对是错,我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是否有我,更不知道,若是我冲动去找她,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让她为难。”   段逸激动了一下,没想到段清会在这时候向他打开心扉;父子之间,能够如此分享彼此的心事和烦恼。   “既然不知道,那就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只有做过,你才会知道答案;与其一个人在这里束手束脚的猜想疑虑,还不如放开自己大干一场,如果能够拼得一个圆满的结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如果是有缘无分,你也可以告诉自己,最起码你争取过,努力过,故而无怨无悔。”   段清眨了眨眼,看着父亲:“父王的意思是,让我主动追求?父王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要人费心的昭丫头?”段清双臂一环胸,做出一副老神在在,万事不出他所料的样子:“在我看见你看她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有她,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追求?难道说,你是觉得她是大梁的皇后,不敢?”   “谁不敢了?我只是担心她会为难,而是,这么做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段清脖子一梗,很是倔强道:“严格说起来,昭丫头是你的王妃才是,要知道,你与她可是自幼便有婚约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太多的事,现在恐怕老夫早就抱上孙子了;他楚烨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结了胡,赢得根本不算体面;儿子啊,关于这一点你可要好好跟那大梁的镇国公世子学一学,那个叫裴峥的明显也对昭丫头有意思,可人家那想要挖墙根的劲头却是你没有的;女子嫁为人妇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该坏人姻缘,可是,如果我们自己有信心能够给昭丫头更大更好的幸福,凭什么要让这么好的丫头跟了梁帝那臭小子?”   段清被父亲这类似于流氓抢亲般的言语说的一噎,眼神颇为敬佩的看向很是彪悍的亲爹;“父王,你知道我真的那么做了,接下来会发生怎样可怕到近乎无法控制的事情吗?”   看着木呆呆的儿子,段逸笑了:“我只知道,如果老夫再眼看着我唯一的儿子为了一个丫头这么不坑不哼、精神郁郁的模样,我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段清一惊,怔怔的看着父亲。   段逸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捏紧信笺的那只手:“更何况,你认为自己在知道这么多事情之后,真的能劝住自己不去管她吗?”   段清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信笺,稍稍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秘密调查的事情,会被父亲知道。   段逸道:“傻孩子,你要知道,在镇北王府中是谁创立了黑鸦队,就算新一代的黑鸦队是你的心腹,但你能查到的事并不代表为父就查不出来;我只要派老四他们跟着你的人,不出三天时间,就能将你知晓的事摸个底朝天。”   段清是知道自己父亲的能力的,眼下听他这般毫不遮掩的说出来,震惊过后,就是一声长叹;忍不住嘀咕一声:“果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做出这番感慨后,段清就抬起头看着父亲:“父王说的没错,我无法对徐昭将要面临的危险置之不理,哪怕不是为了儿女之情,看在她是我大宛公主的份上,身为臣子我也不能眼看着她将要受人迫害。”说到这里,段清就将手中的信笺双手送到段逸面前,收起一脸的悻悻之色,转而严肃道:“当初从大梁来的那批高手本以为趁着大宛局势不稳想要乔装潜伏进来,可他们哪里晓得,我大宛虽不复当年辉煌强大,可还没败落到他国高手潜入还毫不知情的情况,大宛外松内紧,就是为了迷惑敌人,以防小人趁机为祸;本以为会抓到林瀞瑶之流的残余手下,却没想到抓到了大梁襄阳候府的暗探;这些人各个身法诡异,行动极有章法,儿子也是废了不少的劲儿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段逸接过信笺,仔细的将上面的信息看了一遍,皱起了眉:“他们真的撅了上官无策的坟?这件事如果让皇上知道,恐怕……”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皇上。”段清冷静的作出分析:“都说死者为大,就算当年上官无策替林瀞瑶做了不少不法之事,但在一切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他纵然当年有错,也该功过相抵,更何况,人已经死了,没道理再去掘人家的坟;更何况,这个掘坟者的身份还是大梁襄阳候府的人。”   “你查到了什么?”看出段清神色有异,段逸问出口。   “儿子查到,大梁襄阳候周齐在不久前松了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而这个周兰向来是个韬光养晦的;她多年来都对梁帝颇有执着和野心,并且心思狭隘,足智多谋;周齐和周齐膝下的两个儿子都没有理由去掘上官无策的坟,我仔细想来,就剩下这个周兰,最有可能。”   “你说。”   “周兰入宫后,一定会知道被梁帝谎称在外说皇后养病在深宫的这条消息是假的,根据线索,以她的本事定能查出徐昭人在大宛;而那段时间宛城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她也定然知晓,只是知道的多少我们不得而知;周兰入宫后,不管是为了梁帝这个人还是为了后宫的权势,定会视徐昭为对手,所以,她手中对徐昭越是不利的底牌越多,她的迎面就越大;故而,我认为上官无策的坟被掘,定是她的手笔;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不知道。”说到这里,段清皱了皱眉:“一个连死去的人都不会放过的女子,可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虽然见识过徐昭的冰雪聪明,可她跟周兰相比,就像一个还活在纯粹世界的小姑娘,跟这样对手交锋,我很担心她会不利。”   段逸苟同的点了点头:“而且那个梁帝,太过于冷静,又很会权衡;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老夫还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全心全意的站在昭丫头的身边。”   “梁帝的帝位来的很是不易,他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或许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无视三千佳丽,可若是这个女人的存在让他的帝位产生动摇,他的心,就会跟着动摇。”   说到这里,段清目光灼灼,眼底已然做出决定:“父王,就算是为了安我的心,这趟大梁之行,我也是躲不掉的。”   看着儿子作出决定,段逸欢喜的不住派儿子的肩膀:“好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有敢闯敢拼的架势,你就去大梁看看,如果昭丫头真的出了事,二话不说,带上黑鸦队将那丫头强回来;到时候为父给你做靠山,如果梁帝敢欺负你,为父就带上兵跟他硬碰硬。”   看着宛若土匪抢亲般的父亲,段清有些羞笑的低着头挠了挠后脑勺,只是那灼灼的眼睛里,却是再也没有半点迷茫犹豫,而是一片坦途和光亮。   ☆、002:釜底抽薪   大梁京城   随着一道矫健的勒马动作,作男子打扮的徐昭身影笔直的端坐在马背上,仰起头,看着面前那座巍峨的城墙,想象着在城墙之后,城池中的繁荣盛景,百姓生活富足的安乐,还有她日夜思念的亲人的笑脸。   楚烨跟在她身后,熟练地驾着身下的马儿靠近到徐昭身边,瞅见她虽精神不错,可脸上的疲态依然明显,不由心疼:“就算是着急赶路也不再乎多这两天,你却偏偏弃了马车要骑马疾行,万一将自己折腾的生病了该怎么办?”   徐昭回头冲着楚烨笑:“我哪有这么娇弱,当初跟着老疯子的黑鸦队穿过雪原的时候,那情况简直能用一个‘恶劣’来形容我都挺下来了,如今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说着,徐昭还颇为轻松的在马背上抻了抻腿,那模样显然是十分游刃有余,想到如今自己在快马加鞭的赶了几天路后还能精神颇佳,徐昭就十分感激当初跟在老疯子身边时经受到的苦以及受到的磨练;虽说她身份尊贵,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苦着自己的,可是她却很愿意把握这样锻炼自己的机会,不愿意永远像一朵温室中的娇花一样,受尽呵护,天真无知。   在经历这么多以后,她或许还能在内心深处保持着几分纯真,但是,也绝对不能放松来自于现实生活的残忍考验;尤其是现在,楚烨的后宫之中还住着一条随时都会对她喷出毒液的美人蛇呢。   楚烨看着徐昭坚强的侧颜,心里为她的成长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渐渐的在心里冒出了几分失落;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的阿昭永远都像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般,笑的纯净无忧,可是他知道,跟他在一起,她注定了必须要长大,必须要面临许多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面对的危险和挑战;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变的坚强,一点一点的变的强大;在为她的改变满意欣喜的同时,他却也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失去着什么。   楚烨苦笑着摇了摇头,希望能够将自己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甩到脑后;如今的徐昭正是他所希望看见的,当初在决定将她推出去面对风浪的时候他不是就已经做好了坦然的面对她的改变吗?   如今她这般好,他真的不能再自私的要求她给予他更多的了。   “楚烨,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楚烨忙看向徐昭,神情有些讷讷:“啊?你说什么?”   徐昭长吐一口气,对着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他耸了下肩:“我在问你,周兰派来袭击我的人,是不是还跟在我们身后?瞧你,精神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楚烨展颜一笑:“没有,只是想些事情。”说着,他又一回头,道:“昨日素玄汇报,说那批人依然跟着我们,只是他们似乎见已经没有机会再对你下手,所以已经有了退意;怎么?你又什么安排吗?”   对于一眼就看出自己有所打算的聪明男子,徐昭给予他一个赞赏的笑容,道:“这帮家伙,真把老子当成想杀时就随便举刀来杀,想退时就能收拾好铺盖脚底抹油的溜走吗?把我的命看的这么轻贱,就是他们失败的最大原因;素玄——”   素玄打马上前,恭敬地停在徐昭的身侧:“娘娘有何吩咐。”   “带上你的翎羽卫,把跟了咱么一路的臭老鼠们全部都抓起来,记住,他们都是周兰的死士,一定会在牙齿缝里或者是在身上藏了用来自裁的毒药,想办法别让他们有机会自杀,抓活的。”   说完这番话,徐昭就突然打马朝着城西方向奔去,看样子是不着急先进城了。   楚烨赶忙跟在身后,道:“阿昭,你现在不随我一起回宫吗?”   徐昭眼神锐利的看向城西方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虽然距离隔得很远,可依然可见山间葱郁的绿色,而去往小山的方向,随处可见有些挎着篮子的善男信女手中持着香烛香油,结伴而行的往小山的方向走着。   徐昭回首看了眼被自己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楚烨,解释道:“当初我随老疯子一起离开大梁前往大宛,你是否对父亲说我忽然身染疾病,所以需要在后宫静养?”   “没错,你突然不见了,当时连我都找不到你的行踪;你也知道朝中不少人都喜欢人云亦云,我担心你的消失会给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朝局又带来新的冲击和流言,所以才对外称你生病抱恙,在内宫静养。”   徐昭见楚烨神色紧张,对他宽慰一笑:“楚烨,你别担心,我没有对你的决定心存不解,反而很是理解;更知道你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保护我,如果让朝臣们知道堂堂一国之后被人掳走了,就算我后来被你平安的找回来,也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城都是;如果这些流言蜚语再被有心人利用,别的不说,只要将这些流言蜚语往我的名节上稍稍引带,就会传出许多恶意满满的传言来;朝中有不少喜欢无事生非的老古董,那些家伙最爱守旧礼、钻牛角尖,如果他们联名起来抨击我,我还真是难以承受呢。”   楚烨满意的看着徐昭,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又是将自己的苦心全部都了然于心;在感动之余更是觉得骄傲,他的阿昭,果真是冰雪聪慧。   “只是,当初你的这番说辞和安排,如果是建立在周兰不会出现的情况下,自然是完美无缺;可是那个女人明显对我很有敌意,在她入宫后,只要稍稍探查就能知晓我并不在宫里;所以这个谎言在她面前不戳自破,甚至她心存诡计,也许还会利用这个谎言大做文章;我才不要被她抓到把柄。”徐昭骄傲的一扭头,眼神中满是不屑和倔强:“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在我背后给我穿小鞋,可偏偏她周兰又是个给人穿小鞋的高手,所以我不得不对她有所防备。”   关于徐昭说的这番话,其实楚烨也早有考量;只是要他没想到的是,她也同他想到了一处。   “那你准备怎么做?”   徐昭再次勒紧马缰,手持马鞭指着远处的小山,道:“我说过,我徐昭这辈子不会让同一个对手欺负两次,当初她在大梁边境派人伏击我,我就已经吃了她一次暗亏,没道理再栽在她手里一次;所以这次,我准备给她来一个釜底抽薪,好好地给这心思不正的丫头上一堂课;楚烨你看,前面的山上有一座小有名气的求子观音庙,我准备到那庙里住两天,先不着急跟你回宫。”   楚烨在听到‘求子’二字时,立刻就抬起了一边的眉角,甚至连幽沉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阿昭,你想要太子何须去求在泥塑的送子观音,直接找我便是了。”   听到楚烨这明显藏着喜色和欢悦之情的声音,徐昭娇嗔着瞪他:“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情跟我打趣儿?”   “谁跟你打趣儿了?你不提我还要找时间与你说呢。”就看这向来洒脱明朗的楚皇帝突然像是转了心性,扭捏着攥了攥手中的马缰,压低了声音直往徐昭的耳边凑,道:“阿昭,这一路上虽说你我相处的时间很多,可我念你路途辛苦就也没很缠着你,等回了宫你可不能再不将我完全放在心里,朕可等着与你生一个活泼聪明的小太子呢。”   说完,这大胆的家伙居然还在徐昭的耳边偷偷地吹了口气,惊得徐昭睁大了眼睛回头瞪他,忙推搡着就要将他推开自己身边,“你做什么呢,光天化日的,也不怕被人看见。”   瞧着徐昭又羞又躲的模样,楚烨本是有些郁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连眼底的笑痕都一道一道的滑动着波纹,似是快要从眼底滴出温柔的水来。   徐昭单手捂着发烫的脸,羞怒般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怎么以前就将这头色狼看成了冷情无欲的大冰块了呢?哪想到冰块融化了,里面居然藏着一个火山。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住到城外的观音庙里吗?”   看着脸颊羞红的徐昭,楚烨自然是喜欢万分,但是又想到他心爱的女子大白天的被自己逗得娇态百出,这副模样恐会被他人看了去,当下便敛了神情,做出一副禁欲般的正人君子状,道:“莫不是跟周兰派来暗杀你的人有联系?”说话间,他就稍稍往徐昭身边又靠了靠,希望能用自己的身板将心爱女子的娇态尽数遮掩,他才不要阿昭如此美态被他人看见,阿昭的一切,都必须是他的。   徐昭才不知楚烨的心思已经飞到了这上面,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后,慢慢说道:“我准备给周兰重新编一出戏,一出让她措手不及的戏;她以为只要我一回来就会赶紧赶回皇宫,也许还会笨蛋的冲到她面前给她一个下马威;哼,下马威自然是要给的,但我绝对不会用这么笨的办法。”   徐昭眼神狡黠的一笑,继续道:“等你先回宫皇宫,我就会要人传出另一个消息,那便是本是在后宫养病的皇后娘娘其实早已身体康健,并且为了早日诞下皇嗣,甚至掩人耳目悄悄在翎羽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城外求子的观音庙中潜心修行;只是这个消息却不知怎么就走漏了,跟着引来杀身之祸;好在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除了受了些皮外伤和惊吓并无大碍,更要人欣慰的是,前来刺杀皇后娘娘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说到这里,徐昭就放眼望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似乎已经看到了她与周兰针锋相对上的那一刻:“她不是想利用那些死士要我的命吗?我现在就把这些死士抓到她面前,看看是要了她的命还是要了我的命。”   楚烨惊喜的在心里给徐昭鼓起了掌,好一招以退为进的釜底抽薪,借力打力的手段使的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看着楚烨眼底的惊喜之色,徐昭得意的冲他一点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楚烨忍不住弯起嘴角:“是很不错,看来这次周兰是遇到对手了。”   面对楚烨的夸赞,徐昭允许自己小小的骄傲一把;要知道能够得到狐狸楚皇帝的肯定可是很不容易的。   而就在徐昭得意洋洋的时候,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阵阵传来。   本是跟在徐昭和楚烨身后的翎羽卫们顿时打马上前,以圆形保护姿态将他们二人虎仔最中心的位置。   ☆、003:兄妹之情   徐昭和楚烨相顾一视,皆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这队人马的猜测。   前去查探的翎羽卫很快就回来:“皇上,娘娘,是御林军指挥使徐诺徐大人来了。”   “是大哥?!竟然是的大哥?!”徐昭惊喜的差点叫起来,跟着,在楚烨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她便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就朝着徐诺飞来的方向迎去。   徐诺今日是便装出行,身后带来的人也不是宫里的御林军;在看见徐昭一行人的队伍后,就更是心潮澎湃的催促身下的马儿,如一阵旋风般朝着徐昭奔去。   兄妹二人多日不见,自是思念甚深;在徐昭还如小时候那般似一只归家的乳鸟般一脑袋扎进徐诺的怀中时,望见这一幕的楚烨等人都忍不住轻抬了下眉角;好在他们这些人早就知道徐家这对兄妹感情深厚所以也没多少大惊小怪,不过,跟在徐昭身后的楚烨在心思回转了一番后,眼神还是颇为怪异的盯着徐诺多看了几眼。   以前他就知道徐诺很是疼爱自己这个妹妹,他只当做他们是兄妹情深,感情融洽深厚罢了;可现在,在知道了徐昭的身世后,知道眼前这一对紧紧相拥的‘兄妹’不过是假的,他这心里的滋味就有些怪了。   紧紧抱着大哥徐昭才不知道此刻楚烨的心思,眼角噙泪的她几乎差点在徐诺的怀里哭出来,抽着发酸的鼻子,低低的就在徐诺的耳边眷恋的诉说着:“大哥,我很想你。”   徐诺对于怀里这个从小就疼到大的妹妹向来都是宠溺顺从的,哪怕是在知道一切的真相后,他还是在心里坚持着将徐昭看作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亲妹子;所以,在听到徐昭的话后,硬是惹得这七尺男儿瞬间红了眼眶,更是将徐昭紧紧地搂在怀中:“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的思念,在此时此刻是似乎只要一个拥抱就已足够;从大梁到大宛的一路艰辛,在宛城经历的九死一生,似乎此刻都在这个亲人相拥的怀抱中如前尘往事般悄然消散。   徐昭知道这里是城外的官道,虽说他们一行人的打扮都颇为低调,可身边的这些人皆是人中龙凤之辈,光是一个人站在这里都足够吸引他人注意,更何况这一站还站了一堆;为了防止她的计划败落,还是尽快拉着大哥离开这里为妙。   “大哥,此处人多,我们寻个隐秘的地方再说话吧。”   徐诺虽然是个毫无心机的直爽汉子,可也知道不能随便暴漏了徐昭一行人的踪迹,在冲着徐昭点了点头后,就走到楚烨面前,双手抱拳拱礼,压低声音道:“微臣迎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楚烨看了眼徐昭,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徐诺身上:“徐大人怎么知道朕今日会携皇后一同出现在城外?”   徐诺不敢隐瞒,道:“自皇上为了寻找皇后娘娘离开京城后,微臣就以巡查城外治安为由每日必到城外四处逛逛,为的就是能够早一点见到皇上和娘娘;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总算是让微臣见到二位,这高悬数月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听见徐诺的话,徐昭的心就是一阵感动。   对于自家这老实忠厚的大哥的心性,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小的时候她就被大哥宠在了心里,不管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对他开口,哪怕是要他极为为难,他也会不顾一切的为她办到;为此,也不知平白无故的挨了多少顿来自于父亲的责罚与挨打;可就算是这样,下次只要她再开口要求什么,大哥还是会一口应下;那副不知是过于宠爱还是憨傻的劲儿,至今让她回忆起来都忍不住发笑。   只要想到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知道一切真相的大哥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因为挨不过心底的思念和担忧,一遍又一遍的在这城外走了一圈又一圈,只是为了能够能够早点见到她;徐昭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煮沸了一样,一阵阵的发酸,一阵阵的酸甜。   楚烨看出徐昭又要有眼泪决堤的架势,忙伸出手将低着头不语的她轻轻地拦在怀里,再看向徐诺时,眼中再无刚才看他时的那丝怪异,而是含笑道:“爱卿一切都不必挂心,阿昭她很好,朕也很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阿昭要去城外菩提山上观音庙,本来朕还担心她一人去很不安全,正好爱卿来了,这个保护皇后的任务就交给爱卿来做吧。”   徐昭正在勾着头拿袖子擦拭眼角沁出来的泪,忽然听见楚烨这话,忙问:“你真的要大哥陪我去?”   楚烨看着她眼底星星闪闪的泪光,无奈的伸手拍了下她的头顶,语气中的宠溺之气简直呼之欲出:“你不是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打乱周兰的计划吗?我如果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你还不恨死我?只是让你一个人去观音庙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大哥武功高强,让他守在你身边,照顾你,陪着你,我还是挺放心的。”   听着徐昭和楚烨一言一语的对话,徐诺有些不太明白了,看着徐昭就问:“妹子,你不回京城?连皇宫都不回吗?爹他很想你,娘听说你‘生病’了在宫内静养后,跟着没几天也病倒了;前段时间夜里发烧都喊着你的名字,你难道不想早点回去见见他们二老吗?”   听到来自于家人的消息,徐昭自责愧疚到了极点;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徐家老二心中的地位何等的重要,这也是她为什么甘心放弃大宛公主的尊贵身份也一定要回到大梁来当徐家的女儿,当楚烨的皇后;对她来讲,徐家上下数百口人的确是没有一个跟她有真正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这些人,在她被命运送到他们面前时,她就已经成为徐家的孩子;在徐家的保护下,她从小生活无忧,享受着来自于父母的疼爱,大哥的呵护,族人的保护,她不能因为在找到真正的亲人后就将这些曾经给予她无私爱意的家人们彻底抛弃;尤其是现在,在徐家需要她来支撑,需要她来守护的时候,她更不能狼心狗肺的抛弃他们。   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再次漫出来,徐昭几乎瞬间就被徐诺的话击碎了心房,睁大了眼睛抓紧楚烨的衣襟,刚准备说话,却被他先开口打断。   楚烨抬起徐昭的下巴,幽沉的眼睛里到倒映着她抬眸含泪的模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阿昭,你想好了,如果你现在决定不去观音庙而是随着我们一起进京回宫,刚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周兰可能要对你做的那些事,有极大地可能性会成真;真到了那一天,你确定自己有把握能够压下她精心翻起来的风浪吗?”   徐昭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楚烨心疼的擦掉她眼角的泪痕,道:“我知道,你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有多难;这一路艰难,你为的就是要守护自己的家人,如今听到父母的状况后,你的自责和愧疚我感同身受;可是阿昭,跟高手博弈不能只顾眼下,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让精心安排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徐昭紧抓着楚烨衣襟的手开始慢慢松动,最后,在他无声的鼓励下,她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瞳时,那眼睛中被泪水洗刷过后的冷静,要人心颤不已。   “大哥,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见爹爹和娘亲。”   “为什么?”徐诺有些不太明白,对于这个妹妹,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只要他告诉她父母的情况,他就有信心向来孝顺的她一定会赶紧回家看一眼生病卧榻的母亲,可眼下,徐昭的拒绝却是要他很是不明白。   徐昭来到徐诺面前,伸手主动拉起大哥略显粗厚的大手,眼睛锃亮道:“具体的理由我现在一时半刻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只希望大哥能够明白,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可以答应大哥,待我回宫之日,就是与父母想见之时。”   徐诺被徐昭坚定地眼神看的心思一晃,下意识的警惕就让他意识到什么:“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看着恨不能乍起一身的羽毛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大哥,徐昭突然笑出声:“大哥,如果真有事,你会怎么做?”   “能怎么做?!谁敢动我妹妹,我削了他!”   看着大哥按在腰间兵器上的动作,徐昭脸上的笑色越来越大,可整颗心,却狠狠地揪起来:“哥,瞧你这幅护犊子的样子,以后谁还敢靠近我。”一边安抚着徐诺瞬间绷紧的情绪,徐昭一边看向眉心轻轻皱在一起的楚烨,又道:“我刚才不过是随口跟你胡说了一句,你可千万别惹事。”   “你真的没事?”徐诺怀疑的看着徐昭。   徐昭郑重的点头,道:“没事的大哥,我只是有一些安排要先去菩提山的观音庙一趟;正好咱们兄妹多日不见,你就当是陪我去一趟,顺便还能保护我,一举二得多好啊。”   徐诺砰砰跳动的心在看见徐昭脸上轻松的表情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头顶,就像小的时候保护那么娇气顽劣的小妹妹一般,俊朗的面容上尽是笑色:“好,大哥陪你去。”   T   ☆、004:自我救赎   两个时辰后,当厚重结实的西侧宫门被人从离开推开时,一队疾行的人马眨眼间便消失在宫城门口;跟着,就看见一个头戴黑色兜头帽的人在众人的保护下直奔勤政殿方向。   多日来,勤政殿的宫门一直紧闭,除了天子身边的心腹太监和九王楚绍能够亲见闭门不出、身体微恙的皇帝外,就连朝中人人敬重的老臣亲自求见,都无言得见天颜一眼。   而今日,当这行人在来到勤政殿侧门敲开宫门时,形容憔悴的内宫大总管福全公公在瞧清楚被众人护在中间身着黑色长麾的男子容貌后,差点忍不住激动地情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烨藏身于黑色的长麾之中,大大的兜头帽几乎将他整张脸都藏在隐晦的灰暗之中;当漆黑如墨的眼睛在看见福全差点泪奔的表情时,忙伸手摆了摆;福全不愧是天子身边的近侍,自然是看懂了楚烨的意思,赶紧打开了侧门,将这一行风尘仆仆的人放进宫内。   楚绍正趴在龙案下的小桌前奋力的和一大堆奏折做着‘殊死搏斗’,突然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看,同时差点泪奔了:“皇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楚烨展开双臂任由福全伺候着脱掉身上的长麾,露出穿在里面淡紫色的修身锦服;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的面容稍显憔悴,可在看见多日不见的楚绍后,楚烨的心情显然极好,接过福全递上来的干净帕子一边洁手一边笑说道:“老九,多日不见,看你似乎还胖了些。”   “啊?皇兄您没跟臣弟说笑吧?!”楚绍都快哭了,天地良心,自打他从皇兄的手中接过这满朝的政务后,他可没一天过的安生;皇兄突然离开大梁前去大宛寻找那不省心的皇后娘娘的这件事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前朝的朝臣们更是被瞒的死死地;所有人都以为天子得了暗疾需要静心疗养,所以才会将自己关在勤政殿中不见外臣,更下令不许要朝臣们轻易来打扰;却不知他们的一国之君早就金蝉脱壳去了邻国,此时此刻坐在勤政殿中的人乃是当朝天子的弟弟九王爷楚绍。   至于楚绍,在被楚烨拉出来顶替自己坐在勤政殿里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几乎懵逼了;以前,他当一个逍遥金贵的王爷,每日看着皇兄端坐在至尊宝座之上指点江山、笑看天下也曾羡慕过,可是,当他真正能够手握朱批,掌管天下的时候这才发现,天子这活儿——真他妈只是看着光鲜分分钟都能熬干人心血的苦命活儿啊。   天知道在他躲在勤政殿里日日帮着皇兄看折子,夜夜想着怎么应付总是想方设法欲要探一探皇帝身体是否真的存在微恙的朝臣们时,他这日子,过的简直都快赶得上生不如死了;今早儿他对着铜镜打量自己,竟然震惊的发现,他居然被这帮不省心的朝臣和无数奏折‘迫害’的掉头发了,再照这样发展下去,他相信过不了几日自己都要秃头了。   虽说自己的容貌跟皇兄比起来稍稍差了点,可那也是风流潇洒、仪态翩翩,一枝梨花压海棠啊;想到自己将会由冷艳高洁的梨花变成人人见了都会踩一脚的喇叭花,他差点都萌生出去找先帝下棋喝茶的心思;好在皇兄还算有良心,总算是在他快要崩溃之前回来了。   楚绍身形萧索,颤颤巍巍的从凳子上爬起来,来到楚烨面前就噗通一声跪下去:“皇兄,您就答应臣弟吧,以后就算是皇后娘娘再跑了,您也千万别再将这苦差事丢给臣弟了;您瞅瞅臣弟这黑眼圈,您看看臣弟这蜡黄脸,还有臣弟这一握就能掐住的小瘦腰,臣弟差点无法活着看着您回来呐。”   楚烨笑着看向楚绍那明显因为操劳过度而发黄蜡白的脸色,尤其是在对上他那双明显因为睡眠不足而红血丝遍布的眼睛时,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朕掌管天下的时候也没见将自己折腾成你这幅鬼样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朕做什么事了?”   “皇兄,臣弟每日光顾着应付一波又一波打着各种旗号前来探病的朝臣已经够辛苦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做其他事?”说到这里,楚绍就低下头小声嘀咕:“就你这皇宫,除了地盘大一点,房子多一点,景致好看一点,其余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供人消遣,还没我自己的府邸来的好玩呢;在这么无聊的地方,我能背着你做出什么事?!”   看着楚绍嘀嘀咕咕、满脸无趣的表情,楚烨大步朝着龙椅走过去:“天禧殿那边,怎么样?”   楚烨不提天禧殿还好,一提顿时就让气息奄奄的楚绍差点火爆的将自己给点找了:“皇兄,那个周兰真不是个好惹的,臣弟实在是想不明白,您招惹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咋就给自己招惹来一个这么难伺候的刺头。”   楚烨眉角一抬:“此话怎讲?”   说起周兰来,楚绍就滔滔不绝起来:“那个女人刚进宫的时候还算安分,可慢慢没几天过后,她就成天派人在勤政殿外面盯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训练自己身边的下人的,那些跟着她一起进宫的下人们几乎各个都是轻功高手,只要藏到一个地方,那就跟玩隐身术一样,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起先,我就差点着了她的道儿,好在皇兄留给臣弟的翎羽卫也不是吃白菜长大的,动起真格来丝毫不弱于人后;后来她许是见自己没办法在咱们手中得到好处,就慢慢地撤走了那些人,只是从那以后,后宫上下就没安生日子了;现在整个后宫,但凡是说得上的地方几乎都有她的人。”   说到这里,楚绍就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忧心忡忡道:“据臣弟来看,跟皇后娘娘的古灵精怪相比,周兰简直就是一朵散发着迷人香气的食人花,现在整座皇城上下几乎都被她重新洗牌休整,就像是做了一个天罗地网等着皇后娘娘来钻;更要命的是,明知道来者不善,我们还不能贸然出手,谁让人家老子手握重兵,不能轻易收拾这个贼子野心的呢。”   听着楚绍的叙述,楚烨慢慢整理出思路:“如果朕没猜错的话,当日她在勤政殿外围派人盯梢,定是还不知道朕已离开京城,所以只是想要就近观察朕,盯着朕的一举一动;后来,应该是她发现了此时坐镇勤政殿的人是你,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将人撤走,甚至还趁机在内宫上下大动手脚;朕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不仅仅是在宫中动了手脚这般简单,要知道此女子极为聪慧,她应该知道,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人也在盯着她,所以她该明白她的举动我们多少也是了解的;所以朕担心,在内宫上下动手脚不过是她放出去的烟雾弹,真正的用心险恶而是她在背后悄无声息做出的安排。”   “皇兄,需要臣弟做什么吗?”听到楚烨的安排,楚绍也跟着紧张起来;对于这个周兰,他自幼就对她没有多少好感,总是觉得这个女人野心很重,占有欲也极强;想起小的时候皇兄因为性格和善从来不轻易刁难身边伺候的宫人,所以伺候在皇兄身边的宫女们都总是拔着尖儿的欲在皇兄身边卖好,这件事也不知是谁捅到了那时年纪还不大的周兰耳朵里,六七日过后,原本伺候在皇兄身边的一个宫女突然被御医诊断出得了带状疱疹。   要知道对于这种带有传染性的脏病宫内之人向来都是讳莫如深的,在这件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出半日皇兄身边所有伺候的宫人几乎全部都被发配出宫,圈养在宫外自生自灭;皇兄也因此受到了连累差点被先帝同样送出宫,那时他还天真憨傻,以为这是天灾不可避,不免为皇兄深深地担忧了几分;直到一次的一个意外,让走在假山丛中的他无意之间听到了周兰教训皇兄身边近侍所说的那番话时,这才恍然,原来这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亲自导演的一场**。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再在宫内的大小筵席上亦或者是宫外的日子中遇见周兰时都像是看到一条吐着毒液的美人蛇,能避开多远便避开多远,千万不要轻易招惹来这看似纯美无害,实则阴毒十分的女人盯上自己。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会怕了她;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他自是不怕死的,更不怕与人真刀真枪的硬拼;可他这辈子最忌惮的就是这种成天玩心眼的女人,简直要人防不胜防,更是恶寒无比。   看着楚绍脸上难以遮掩的厌恶之色,楚烨自然知道他这个弟弟对周兰的印象不佳;不过也能想得明白,但凡是长了脑子的都不会将周兰轻易小觑,更谈不上会喜欢上那个女子。   “你现在最好不要有所动作,周兰心思深沉,当初劝说的周齐联合朝臣硬是逼着朕将她迎进宫中,可见她也是做足了准备,贸贸然与她杠上,只会让我们盲目轻敌,中了她的圈套;更何况……”楚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幽沉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危险:“她现在把目标瞄准了阿昭,朕倒是很想知道,她准备在阿昭身上动什么手脚。”   听到这里,楚绍不免一阵唏嘘:“皇后娘娘虽然聪慧,但论起毒辣十足不是周兰的对手。”说到这里,他又偷偷瞥了眼楚烨,继续道:“本以为像皇兄这般富有天下之人足可颠倒乾坤、无所不为,没想到很多时候还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做自己不愿做之事。”   楚烨听到楚绍这番话后颇有一番感触,沉默半晌之后,闷闷道:“朕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强大到无人敢欺的地步,总有一天一定会有足够能力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不会让任何人辱她一分。”   *   城外普陀山上的观音庙素来香火颇为旺盛,虽然比不上皇家寺庙的气势辉煌气派,但小庙却有小庙的精致出彩;隐没在丛山绿林间的白色观音庙,就像落入凡尘的一座莲花宝座,与世无争、出尘无垢,山庙上下香火腾腾,来往的善男信女皆是一脸善意之象,叫人很快就能心生好感。   因为有徐诺的安排,徐昭一行人隐姓埋名低调住进观音庙中;观音庙的主持师傅算是一个得道老尼姑,一席白色的出家人素衣穿在身上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因为徐昭一行人各个身姿尊贵,哪怕是小心隐藏,依然无法遮掩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气度。   故而,待徐昭住进观音庙小半日后,就有人通报是说观音庙的主持老尼前来主动相见。   徐昭在当姑娘的时候经常随着母亲张氏逢年过节时游走于各大寺庙求佛添香油钱,所以对于这种得道之人的高僧老尼向来有几分好感;当下便没有推辞,退下一身的男子打扮,简单捡了一身白色的春衫长裙穿在身上,挽了一个慵懒松散的发髻就去见那老尼。   观音庙的后院地势很是宽大,为了方便上山求缘的夫人小姐们,所以就将这占地极大地后院又劈开了几处小院,供给求援之人暂时歇住;徐昭暂时下脚的小院中种了好几棵碗口粗的桃树,恰逢今时春暖,桃树上依然抽出粉嫩的花骨朵儿,配上绿油油的枝叶,很有一番春之意境。   待徐昭走出房门,看见的便是一个得道老尼穿着与自己同色的素衣站在桃花树下,头上戴着一顶浅白色的小帽,一张布满岁月的脸上生出细细的皱纹,可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清亮的正幽幽看着桃花枝上那幼嫩的花骨朵儿。   面对这样的得道之人,徐昭素来带着几分尊敬,走上前几步后,主动搭话:“素问了空师太乃得道之人,寻常人想要见一见都是极难的,没想到今日能够得师太亲自前来,实乃幸事。”   了空师太听到徐昭的话,一双瑞亮慈悲的眼神从花枝上收回来,慢吞吞的转向徐昭,低哑的嗓音似乎因为不太爱说话而显得稍显模糊迟钝,可因语调缓慢,而要人听上去十分舒服:“有凤来兮,自当相迎。”   徐昭诧异的睁了下眼,要知道她在来观音庙的时候,可是以男子装扮走进来的,就算她此刻依然做女子打扮,可她这一身低调装扮根本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徐诺和楚烨的人,这些人训练极为严格,绝对不会多嘴暴露她的身份,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了空师太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徐昭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太真是高人,在你面前本宫的这些小手段实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障眼法罢了。”   “皇后娘娘谦虚了,娘娘身份尊贵,自带祥瑞之气;老尼贸然冲撞,还请娘娘勿要责怪。”说着,了空师太便认真仔细的将徐昭上下打量了一番,本是祥和的眉心却是微微一皱,颇带愁容的模样。   徐昭看见了空的表情后,虽说容色未变,可心却微微漏跳了一拍,对于这种在百姓心目中有着极高精神信仰的得道之人徐昭从小就觉得他们与生俱来就有几分神气,看似神神叨叨,可很多时候都话藏玄机,能看到很多平凡之人毕生都看不见的东西和道路;而眼下这个了空师太一瞅见自己就露出这幅表情,难道她……   徐昭深吸一口气,神色轻松道:“师太有话直说,本宫自问也是经过不少风浪的人,不会是什么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皇后娘娘气度从容,风姿仪态非他人能比;今日老尼前来打扰,就是有几句话想告诉娘娘,万事不得强求,一切皆随心随形,切记,放开一切才是自我救赎。”   ☆、005:就是不让你如愿   一阵清风吹来,似是吹展了害羞的包裹成花骨朵儿的桃花花瓣,也吹来了观音庙中四处袅袅升起的清淡禅香。   徐昭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了空师太在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后就转身离开的背影,长久的陷入沉默。   站在一旁扶着腰间佩剑的徐诺面带不满的走过来,看着老尼姑离开的背影,不客气道:“这老尼姑,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阿昭,你别听她胡说,八成是成天念经将佛糊涂了,才无缘无故的跑出来说些要人听不明白的话。”   “大哥不可对得道高人无礼。”徐昭制止徐诺,道:“像了空师太这样的得道之人,素来都会有几分神通,她彬彬有礼前来相告,虽说言语上要人听着奇奇怪怪,可这份心思却是为了我好;只怪我肉眼凡胎,听不明白这些世外高人的言辞。”   “阿昭,你不会真的将那老尼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徐诺诧异的看着明显因为老尼的一番话而心事重重的傻妹子:“要我说这些总是打着世外高人幡子的老和尚老尼姑,都是闲的没事干最爱危言耸听的;阿昭你贵为一朝皇后,有天子的疼爱和庇护,什么事是你张口做不来得不到的?那老尼说要你万事不得强求,这是什么鬼话,堂堂一国之后,身份尊贵可见一斑,自然是万事不必强求便能水到渠成;退一步讲,就算是将来皇上不帮你完成心愿,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在,还能委屈了自己的妹妹不成?!”   徐诺义愤填膺的护犊子模样让徐昭哭笑不得:“大哥,你还劝我不必理会,我还没怎么生气,你怎么就先气上了?瞧这粗气喘的,可别把自己给憋炸了。”   听着徐昭的偷掖之声,徐诺悻悻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脸上的表情也讪讪的;他露出这幅气急的表情还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不会因为担心而气成这样。   “看来本王来的很不是时候,要打扰你们兄妹好不容易团聚相见的时光了。”   就在徐昭对着徐诺淡淡笑着的时候,一声嬉笑的声音从小院外传来;跟着,就看见一道明亮的宝蓝色身影一闪,白墙绿瓦的墙头上赫然趴着一个‘不明之物’。   不明之物很没脸没皮的冲着望过来的徐昭龇牙一笑,一口大白牙当真是炫白的厉害,晃得人眼前一花,差点承受不起。   徐昭眯着眼睛看向墙头上的那团宝蓝色,心里叹息在城外与楚烨分开的时候,同意裴峥将元宵小爷先一步带回了城内,如果这时候元宵小爷在,她一定会吹一声口哨鼓励元宵小爷双爪叉腰,马步扎好,对着那团不明之物来一剂‘臭味飘飘’的兔子尿以示对这不请自来的家伙的欢迎。   “呦!这不是九王爷吗?怎么?好好地王爷不想当,突然想要当红杏?”   楚绍哼哼唧唧的努力趴在墙头争取不让自己掉下来,听见徐昭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当红杏?”   “王爷这不是正在亲自演义着什么叫做‘一枝红杏出墙来’吗?”徐昭对着顿时脸黑的楚绍很是无害的眨了眨眼,继续道:“怎么?王爷是真的看上本宫了?想要勾搭本宫来着?”   噗通一声!   楚绍终于从墙头上被惊得翻掉下地!   徐诺惊呼着忙跑上前搀扶:“王爷,您怎么不扒拉紧点,咋就摔下来了?”   一脑袋戳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的楚绍一脸痛苦的从冒出嫩芽的草地上抬起头,噗的一声吐掉嘴里咬着的半根草,手指颤抖的指着徐昭:“皇后娘娘,您未免也太小气了点,臣弟承认当初年幼,故而生出戏弄皇嫂之心,这才干出了当年那遭心的糊涂事;如今时过境迁,您咋又旧事重提了呢?”   看着被徐诺扶起来的楚绍,徐昭没好气道:“当年年幼?靠!去年发生的事你还有脸说当年?戏弄皇嫂?你丫那是戏弄皇嫂吗?你分明是在你哥的地盘上勾引他老婆;楚绍啊楚绍,这事儿要是搁在民间,你信不信自己会被侵猪笼的?妈的,你自己侵猪笼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拖着我?”   想到当初自己刚嫁给楚烨时,在御花园中‘偶遇’楚绍,这孙子二话不说就立刻表现出对自己很有意思的态度,惊吓的自己好长时间都坐卧难安;当初种种,如今想来格外愤怒,所以徐昭现在才是急怒交加,连脏话都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提起当初自己因为试探而使的坏劲儿,楚绍也有些脸臊,面对徐昭的指着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唯有低着头做孙子状用脚尖踢着地面,很是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但扶着楚绍的徐诺可是头一次听到自家妹子说出这番话,愣神片刻后,就扭头问楚绍:“王爷,阿昭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楚绍很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了眼眼前这耿直忠勇的御林军大总管:“就是徐大人你心里想的那层意思。”   “难道,当初你真的在宫里,故意勾引我家阿昭?”   “……”楚绍没脸没皮的摸了摸下巴,腹诽:那不是当年年幼么,他也是担心自家皇兄才会出此下策,想要试探试探这女人,没想到……嘿!她还挺三贞九烈的。   “王爷,您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还是我家阿昭的?”   “……”嘿嘿嘿!不害死他就行!   “王爷,你、你你你……你实在是太没良心了,亏得我这段时间在宫中行走时对你多加照拂,要是知道你当初对阿昭戒心那般重,我一定要把你——”   说道气急之时,徐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胆量,一下就提溜起楚绍的后领口,只见他做出一个轻飘飘的抛物动作,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便从楚绍的嘴里喊出来。   “啊——啊啊啊——徐诺,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徐昭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哥将楚绍当玩物般一把又丢回到墙头上,差点开心的要在原地跳庆祝舞了;真不愧是她大哥,虽说平常时间是个腼腆笨拙憨厚老实的木头,可关键时刻,总是能够让她赞赏有加。   徐昭双手一环胸,幸灾乐祸看着像是壁虎一样趴在墙壁上‘苦苦挣扎’的楚绍:“王爷,这就是对你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欺负我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楚绍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我的姑奶奶小祖宗,你快让我下来吧,这墙头上有四处乱爬的各种小虫子,我从小就最怕这些东西了;你说你堂堂一个一国之后,躲到哪里不行,偏偏躲到这山林间的小寺庙中,不知道现在万物复苏、气温回暖啊,这个时候,山林中的蛇虫鼠蚁都会往外钻,小心半夜有条蛇爬到你的被子里啃你一口。”   听着楚绍那半是求饶半是要挟的话,徐昭嘻嘻笑着捂着嘴:“放心,如果我被蛇啃了,临死之前一定会跟蛇兄说一句,让他顺便啃一啃细皮嫩肉的你,这样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算是有个乐子。”   听着徐昭的话,楚绍的脸又黑了一层:“最毒妇人心!”   将楚绍架在墙上鬼哭狼嚎了小半天后,徐昭这才示意大哥将这害怕小虫子的九王爷从墙头上放下来,随手攀下一根桃花枝,眯着眼睛轻轻嗅了嗅还只是花骨朵儿的小桃花,淡淡的问道:“楚绍,你好好的京城不待着,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儿?你可别说是过于想念我才来探视我,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倒栓在树上,让正在树上玩搬家的小蚂蚁都在你的身上溜一圈。”   对于有密集恐惧症兼害怕各种大小虫子的楚绍来讲,让他看见一树的蚂蚁搬家还不如把他的脑袋直接搬走得了,就看这家伙生生打了个激灵,大有一副浑身汗毛都倒竖的架势,蹭蹭蹭的蹭到徐昭面前,百般讨好道:“皇后真是误会臣弟了,臣弟这次来,一来还真是为了探望多日不曾见面的皇嫂,二来,是来给皇嫂递送您现在最想知道的消息的。”   看着楚绍那副贼兮兮的模样,徐昭摘了一朵桃花就别在这混蛋的耳鬓旁,看这人面桃花的俊俏模样,轻轻笑道:“你能告诉我什么消息?”   楚绍任由徐昭顽皮的将一朵花别在他脑袋上,甚至还开心的在她面前晃了晃脑袋,道:“皇嫂有所不知,皇兄前去大宛寻找皇嫂时,可是臣弟在勤政殿中兢兢业业的帮助皇兄挡住了重重官员的试探和宫内宫外的所有流言;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周兰。”   “我早就知情周兰知道楚烨不在宫里。”   “那皇嫂可知,在皇兄离开京城之后,周兰做过些什么吗?”楚绍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   徐昭一皱眉,看向楚绍:“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你来这儿找我,是楚烨叫你来的?”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皇嫂。”楚绍拍了拍双手,道:“皇兄只要出现在皇宫的那一刻,再想出来与皇嫂相见就不太容易了,所以皇兄才要臣弟来见一见皇嫂,顺带将这段时间周兰的动向给你说清楚。”   徐昭深吸一口气,语气颇为凉薄:“那个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不过也好,既然来者不善,我也不准备将她轻易绕过。”   楚绍立刻竖起大拇指在徐昭面前晃悠:“皇嫂真是女中豪杰,我皇兄的眼光当真是不错。”   徐昭哂笑的看了眼楚绍,同样奚落他道:“九王爷拍马屁的功夫也是很不错的。”   被徐昭奚落,楚绍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忽然一改先才的嬉笑模样,神色严肃道:“皇嫂应该知道,如果只是一个周兰,皇兄是根本不会将她看在眼里的;只是,周兰的背后代表着周家,周家在军中威望甚高,周齐更是手握西南边陲重兵,皇兄新帝登基,虽说朝堂上看似平静,实则却是暗涌不断,如果因为一个周兰再得罪守边大将,他这个皇帝的位置,只会更不好坐。”说着,楚绍就不禁长叹一声:“以前,我虽然知道皇兄的处境并不是特别乐观,但心里还是存了几分侥幸,可通过这段时间我亲自执掌政务之后才知道,原来皇兄身上所承担的压力和重担绝非我们坐下来凭空想象就能想的出来的;举个例子来说,当初皇兄力排众议一定要封你为后,你可知他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远的不讲就拿周家来说,当初为了安抚周家,皇兄不但放宽了周齐手中的兵权,更允许了他的请旨,让他可以在不受朝廷监管的情况下自由的扩充兵力,你可知道,这一允许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以后如果有一天周齐有不臣之心,他手里有多少兵力我们都不知道;这简直就像是允许狼子野心的人站在背后,明知道他手中握有利器,可却还傻兮兮的不知情那你能要人性命的利器有多少把。”   徐昭的脸色渐渐变白,她曾不止从一人口中知道过楚烨拒绝周家的提亲而执意要娶自己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背后,这个男人居然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大的牺牲。   看徐昭脸色不对,楚绍又解释道:“臣弟说这些并非是给皇嫂压力,而是想要告诉皇嫂,你身为皇兄的妻子,身为弟弟我不能够奢求你与他共同承担他肩膀上的负担和重量,但最起码,你必须要做到要体谅他;哪怕是有一天他做了你认为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必须学会谅解,因为这个男人为了你牺牲太多、退让太多;他几乎已经为了你做了他身为丈夫能做的所有一切。”   徐昭垂下头,半晌后,喃喃道:“我明白你的话,对楚烨,我会珍惜。”   楚绍欣慰的点了点头,笑了:“如果皇兄听到你这么说,他一定会很感动。”说到这里,他便在原地随意的走动了两步,道:“在皇兄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周兰虽然人在皇宫,但跟宫外与周家紧密联系的朝臣们有颇多的联系,你也知道,周齐军功累累,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上的声望都很高,她身为周齐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可以打着父亲的旗帜跟各种人结交,而周齐虽然已然扎根在襄阳城多年,可京中的故交关系一直存在,这些人都会在将来成为周兰的助力,你要小心。”   徐诺在这时候走出来,不客气道:“早就知道这个周贵妃进宫后不会是个省心的,没想到已经开始动手脚了;阿昭别怕,她周兰有朝臣相助,难道我徐家的女儿就没有亲族相护吗?”   楚绍看了眼脾气急的徐诺:“徐大人,你认为依照现在徐家在朝堂上的尴尬地位,是能给咱们的皇后娘娘帮助呢?还是会拖她后腿?”   徐诺立刻噎住,脸色有些憋红的看向徐昭;他自然知道,因为当年父亲站错队的关系现如今徐家在京城中的位置很是尴尬;再加上父亲一直以来的那种类似于不臣之心的心思……   徐诺忍不住垂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大哥尴尬难堪的模样,徐昭心里很是不忍,瞪了眼说话直白的楚绍,忙出言安抚道:“哥,我没事的,你尽管放心,周兰虽然有意在我,可是我也不是好惹的,更不会站在原地任由她拿着棒子来揍我;如今我就想到了一个好计策,正准备给他来一记下马威。”   徐诺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可要大哥相助?”   看着来了精神的哥哥,徐昭笑了笑;倒是楚绍在看见徐诺的神情后,露出一副揉着太阳穴的苦恼模样,低声说了句:“真是个好诓骗的直肠子。”   徐昭在底下踢了一脚多嘴的楚绍,对着徐诺,道:“在回京的路上,我曾受到了一次暗杀,而那些暗杀我的人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猜得到是谁指使的;如今素玄已经把这些人抓住了,我准备将这件事捅出去。”   “什么?周兰竟然敢这样对待你?”徐诺几乎炸毛了。   徐昭忙安抚,道:“大哥,你别激动,虽然那场暗杀来势汹汹,可我身边毕竟有翎羽卫贴身保护,难道你还不放心?”说着,徐昭就有上前一步,道:“如果哥哥想要帮我,也不是没有机会;眼下,正好有一件事需要哥哥帮我一把。”   “阿昭你尽管说,大哥一定会全力以赴。”   瞅着将自己胸脯拍的梆梆直响的哥哥,徐昭欣慰的笑了笑:“她想要暗中将我解决了,我偏偏不让她如愿,她越是想要遮掩的东西我越是要捅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T   ☆、006:朝堂波动   当天夜里,大哥就急急从菩提山上下来,一路快马飞驰回到了家中。   将数月来因为看不见皇后娘娘凤驾而显得格外阴郁沉沉的徐家大门敲打的震天响,同时一边拍打还一边鬼嚎:“爹!娘——大事不好了!——快开门,快开门!阿昭她城外遇刺了。”   话说当天晚上,入夜后的徐家在徐诺宛若哭丧般的嚎叫中次第亮起灯火;跟着,连日来都精神不虞的徐家当家人徐权披着一件御寒的外衣就出现在了大厅之内;而大厅中,早已站满了被徐诺鬼哭狼嚎叫醒的人。   众人还有些惊愣徐诺在大门口喊出来的话,徐诺就不负众望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情并茂的一边擦着没有眼泪的眼角一边憋红着脸颊将徐昭在观音庙中教他用来诓骗家人的谎话叙述的一字不差、啼声泪下。   就连多日来缠绵病榻的徐夫人都被惊醒,让丫鬟搀扶着出现在大厅,在得知自家女儿并非在宫中养病而是出宫求子的过程中被贼人差点要了小命,当场就哭嚎一声大叫苍天,刚咒骂一句是哪个王八孙子如此胆大居然连当朝皇后都敢暗算的时候,就因为体力不支外加刺激过大而再次晕厥过去;一时间,大厅因为得知徐昭遇刺的消息外加徐家夫人张氏晕厥的消息而彻底大乱,直折腾到后半夜都不见半分消停。   而就在徐家上下都被折腾的人仰马翻之时,远在数里之外的徐昭却神情闲散的坐在观音庙中的小院里一边赏月嗑瓜子,一边跟前来陪她的楚绍斗嘴皮子。   徐昭一直以来都对对楚烨十分肖想的周兰很感兴趣,但奈何一路上有楚烨盯着,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打探周兰的具体情况,生怕这个男人因为她的好奇举动而多想;要知道,她家这口子是个纤细而敏感的心思,很多时候她做出来的无意之举都能被他理解成很多层的意思,这也是他们总是闹误会的最大原因;现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症结所在,自然是尽量避免。   而楚绍八成是这段时间在勤政殿里给憋屈坏了,在听到徐昭询问周兰后,立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八卦精神,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徐昭面前,一边给徐昭剥瓜子一边两眼冒精光的说着:“要说这个周兰,也算是个美人,清秀佳人、气质出众,虽然比不上皇嫂你来的精致艳丽,但好歹也算不丑,只是配我皇兄,实在是有些委屈我皇兄了。”一边说着,楚绍一边将手里剥好的瓜子仁送到徐昭的掌心,很是一副孝顺恭敬的模样。   徐昭眯着眼睛享受着楚绍的贴心照顾,听着他这损人都带拐弯抹角的手段,着实为这个向来不显山露水的九王爷暗中赞了句‘高手’。   “但周兰虽说相貌配不上我皇兄,可智商绝对碾压无数闺中佳丽;想必你也知道,周兰才思了得,是个十分严谨纤细的人,更要命的是,我听说她从小就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至今远在千里之外的襄阳候府中都养着不少她从江湖各处搜罗来的各种高手和奇人异事;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嘛,如果一个人太聪明,我们大可以放过他,但如果那个人既聪明又特立独行,那我们就要防着他了;因为往往这种人,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说着,楚绍还冲着徐昭很是精神气的眨了眨眼睛。   徐昭皱了下眉:“这句话是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楚绍麻利的剥了个瓜子仁扔到自己嘴里,趾高气昂的一抬头,对着徐昭就摆出一副很骄傲的姿态:“是本王爷自己说的,皇嫂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   徐昭‘切’了一声瞪这眼前的混蛋,任由这油嘴滑舌的家伙在她面前嗤嗤的捂着嘴鬼笑。   见徐昭不以为意,楚绍赶紧解释说明:“皇嫂,这可是臣弟的肺腑之言,绝对经过亲身验证的真理;周兰聪明了得,手底下又有一批奇人异事,再加上她向来心狠手辣、心思阴沉,这种女人耍起狠来绝非常人能够比拟,皇嫂一定不能轻敌了。”   徐昭捏了捏手中的瓜子仁,神思略有所悟:“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小瞧了她,她既然能够在楚烨拒绝她为后之后,再次卷土重来,且逼迫的楚烨不得不将她迎进宫中,可见是有些手段的,但同时也能知晓,她对皇后之位的志在必得,对我的必除之心,这种女人,我怎么敢小瞧了她?”   “皇嫂真是英明。”听到徐昭这么说,楚烨明显舒了口气:“只是皇嫂你也没让臣弟失望,臣弟可是听皇兄说了,你在襄阳城内,折腾出不小的动静;周齐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这两个儿子,如今一个被杀了,一个注定要死了,对于这老匹夫来讲,丧失失子之痛犹如剜心,就算他现在没事,这心病也藏在心里了,就像一颗毒瘤随时都会爆炸;周兰将来如果失去她父亲的相助,就宛如砍掉她的一只臂膀,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太有利了;皇嫂,您实在是太英明了,这么做简直就是在堵她的后路。”   看着楚绍喜滋滋的样子,徐昭倒是没他想象的那般天真:“襄阳侯府的事想必这两天周兰就会得到消息,如果她真如你们口中所讲的那般工于心计,恐怕她只会更恨我。”   “你怕了?”   徐昭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幽幽沉沉,如刮起来的小小飓风,蕴藏着要人惊叹的力量:“怕?当然怕了,被一条毒蛇暗中盯上,就算是楚烨恐怕都会忌惮几分吧;只是,我只要知道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便行了,想要真正的拿下这局,我就必须迎难而上,她越是处心积虑,我越是要越挫越勇才是。”   楚绍看着眼前这个坐在院子里静静赏月的女子,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兄谁也不要,偏偏看中了她徐昭;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她看似娇弱如水,实则刚毅坚韧,总是能用行动让你刮目相看;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都能够活出自己的精彩,让你觉得眼前一亮,很显然,徐昭就是这样的人;充满了希望和活力,绝不轻言妥协与放弃。   *   翌日   当尘闭了近两个月之久的勤政殿被人从里面推开宫门的那一刻,多日来已不上早朝的天子让朝堂上众说纷纭、人心惶惶的朝臣们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便让盘桓多日的关于天子是否在勤政殿休养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只是,当众朝臣们还沉浸在天子终于莅临朝堂的喜悦之中时,被长子搀扶着一路小跑上殿在面见楚烨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嚎起来的徐权却是让肃整的朝堂差点炸开了锅,俨然一副要将这巍巍朝堂秒变成菜市场般热闹。   “皇上,您务必要给皇后娘娘做主啊。”徐权一边哭嚎,一边拽着官袍的袖子不停地擦脸上的眼泪,一张形容悲伤的老脸被他满脸的泪水衬托的极为悲惨可怜。   楚烨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神色有些尴尬的杵在徐权身边的徐诺,看他虽眉眼中带着尽量挤出来的悲愤,可眼神里确实没有半点紧张,就知道这一出定是徐昭授意徐诺做下的;当下,便按住心思,看了眼窃窃私语的朝臣们,慢条斯理道:“徐大人有话慢慢说,朕的皇后怎么了?”   “皇上,老臣这话不能慢慢说了呀,如果说慢一点,皇后娘娘就真的被歹人害了去。”悲愤的吼完这句话,徐权又是一擦眼泪,看着那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滚出来的泪水,楚烨都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往眼睛上涂抹辣椒水了。   徐权这句话刚一嚎完,立刻就让本就窃窃私语的朝堂乱了一乱?什么叫做皇后娘娘被人害了?娘娘不是好好地在宫里养病呢吗?   其中,有一个耿直的朝臣站出来,追问道:“徐大人,你这话中是什么意思?”   徐权不愧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当场就立刻拽上了楚烨:“恐怕这件事,还需要皇上亲自解释一番;这段时日,娘娘是否真的在后宫中养病?”   楚烨瞅着徐权眼角夹的一丝精光,就知道这老家伙的打算;望向齐齐递上来的朝臣眼神,他便知道,这就是阿昭安排的局。   作为一个向来对自家媳妇闹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男人,楚烨对徐昭的容忍度在她连日来的锻炼下已经渐渐接近于无限度;所以,在明知道这一出戏是自家那不省心的媳妇联合着他大舅子自导自演的杰作的同时,他还是心平气和的接过他老丈人丢过来的话,心甘情愿的钻进了自家媳妇设好的套子里。   “皇后前端时日的确是病了。”楚烨端正腔调,一张俊美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依然无法遮掩他那皓月光辉的气质:“只是在病好之后,皇后领了宫中侍卫悄然去了城外的菩提山,说是山中的观音庙求子极为灵验,故而想去试一试。”   说到这里,向来神色清冷的楚烨突然做出一副脸颊稍稍泛红的羞喜之态,而这副模样,真真是被满朝的朝臣们看了个一清二楚;顿时,众人心中了悟了。   原来,皇后娘娘这是打了养病的招子在外求子呐,这么做虽说有些欺瞒之意,但奈何皇后娘娘此举动也是为了皇嗣,故而就算是有朝臣心中不满也立刻将那份不满咽下去不少;聪明之人才不会在这时候触了皇上的眉头,瞧天子那副暗喜连连的表情,哪里有一点责怪皇后之意,分明是对想要怀有皇嗣的皇后娘娘满意到了极点的架势。   就在众臣都被楚烨脸上的表情搅和的心思大动之时,徐权的话恰到时机的再次传来:“可怜娘娘为了皇家子嗣延绵潜心去观音庙中拜求,更是多日来沐浴斋戒、诚心十足,却不料这消息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将娘娘的行踪暴露,昨夜,竟然在那等清净修佛之地,让娘娘遭遇了暗杀,差点命丧当场;皇上啊,娘娘一心为了皇家为了皇上,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找到真凶啊。”   听到这里,众臣们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甚至有几个守旧派的老臣直接站出来,喊着要将陷害娘娘的图谋不轨之人抓住后立即就地正法。   徐诺看着朝堂被渐渐炒热,就知道这就是妹妹口中的时机,便立刻上前,抱拳道:“当日,微臣奉命保护娘娘安全,昨夜虽然凶险,但因有皇天庇佑,娘娘总算是转危为安;而微臣也不复皇上嘱托,将那批贼人抓住了几个,经过昨夜审讯后,已然得到结果。”   楚烨看着徐诺:“什么结果?那些贼人可是招供了?”   “皇上明鉴,那些贼子皆是死士,这种人就算是剥了他们的皮他们也不会吐露身后主子;好在微臣不负众望,在对贼人追查拷问之时,发现了他们身上的暗记。”说话间,徐诺就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双手托与额前:“还请皇上查看。”   楚烨在接过福全拿过来的宣纸,看着那宣纸上赫然写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一个‘襄’字时,顿时一把怒拍在手边的龙椅把手上,当场就表演了一场什么叫做震怒:“爱卿的意思是,这件事是襄阳候府在背后指使?”   此话一出,本来还有些交头接耳的朝臣们都像是被冰冻了一般,瞬间,整座朝堂,静若寒颤。   T   ☆、007:太着急了   天禧殿里   一道急匆匆的人影从殿外闪进去,跟着,便看见正倚在软榻上养神的周兰慢慢睁开了眼睛。   “郡主,事情不太妙。”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周兰耳边凑着,咬耳低声几句之后,眼神中就闪出几分狠厉:“没想到这批死士会手脚这么不干净,处理徐昭的时候留下了把柄,让她在最后反为利用,成了制衡我们的棋子。”   相较于手下的神经紧绷,周兰在轻轻转动了几下手中的七彩玲珑球后,倒是显得很冷静:“没想到咱们的这位皇后娘娘还是有些脑子和手段的,倒是要我刮目相看。”   “郡主,这个时候可不是称赞徐昭的时机;如今前朝已经乱了,也不知那些人将郡主的消息出卖了多少,徐诺领着徐权在满朝的文武大臣面前指派这些都是襄阳候府所为,可见要对郡主不利,您要是要早作打算比较好。”   看着忠心的手下为自己紧张的样子,周兰仔细理了理身上的宫裙,从软榻上坐起来:“做打算?现在吗?恐怕也迟了。”   “郡主。”手下的心都揪了起来,“要不,让属下亲自去办这件事,一定会将出卖郡主的人一个不留。”   周兰本是冷静的脸上闪过不悦,转眼瞪向身侧之人:“混账!这个时候你怎能先自乱了手脚?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道除了涨了饭量脑子却是半点也没长吗?”   手下忙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训斥。   周兰深吸一口气,道:“我亲自派出去的人,他们是否会出卖我,我是最清楚的;这些家伙应该在身份暴露的同时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此时徐诺拿出来指证襄阳候府的证据应该不是我们的人泄露出去,而是他故意做出来的假证,为的就是要我们乱了阵脚,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让我身边的心腹之人出面就救他们,这样的话,就算徐家没有证据,在你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手中就会掌握处理我的死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也在机缘巧合之下还调查到了关押那些人的位置?”   手下一脸羞愧:“是属下笨拙,差点坏了郡主您的大事。”   看手下不矢口否认,周兰就知道自己猜得一点也没错;这简直就是徐昭做了个瓮,等着她去钻呢;这一招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运用的真够成熟老练的。   周兰轻松地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道:“不用管那些人了,由着徐昭抓住那帮废物大做文章去吧。”   “可是郡主,这样对您的名声实在是不利。”   “你也说了,这只是对我的名声不利罢了,名声算什么东西,只有在乎他的人认为他的重要性,可在我看来,胜利比名声更重要;因为一旦赢了,你想要多好的名声都可以肆意捏造出来,反观,若是一败涂地,连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名声吗?”周兰的脸上带着讥笑:“徐昭以为这么做就能让我投鼠忌器,却不知,在没有手握对我致命打击的底牌之前,这样贸贸然的惊动自己的对手,也是犯了大忌;至于她手中自以为握住的能够对我造成不利的‘证人’和‘证据’,再过几天,那些没用的东西们就会变成死物,对于将死的东西,我们有什么好在意的?”   手下听到周兰的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背上也浮出一层的冷汗;看来,在那批死士在执行任务之前就已经被郡主用了毒,这些毒会在身体里蛰伏三个月之久,三个月之后,如果他们任务完成得胜归来,自然是能得到解药,可如果事情败露,等待他们的不是被敌人杀死,就是毒发身亡,绝对不会成为拖累郡主脚步的绊脚石;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效忠的主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一旦做了,少说也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正所谓关心则乱,说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   周兰看着此刻跪在面前的手下,瞧出他脸色不对,轻轻哂笑的同时,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怎么了?认为我很可怕吗?”   手下的心猛然悬起:“属下不敢。”   周兰叽叽咕咕的笑了几声:“无妨,我知道在你们的心中,我让你们尊敬,同时也让你们害怕;十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喊你的真名字,却喜欢用数字称呼你吗?”   被唤为十三的属下望着周兰那清秀雅致的面容怔怔的摇了摇头。   周兰道:“因为每喊你一次,就在提醒我一次,你已经跟在我身边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你对我忠心耿耿,你是我这辈子除了父亲之外最相信的人;所以别人都可以害怕我,你可以不用,因为有我对你的信任,你永远也不会成为我手中被下毒控制的药人,明白吗?”   十三忙跪伏在地,一脸激动和忠诚:“属下,永远都不会背叛郡主。”   “我知道。”说着,周兰就缓缓站起身,随手将手中的七彩玲珑球扔到软榻上,看着窗外正好的日光,道:“随我去见一见终于回来的天子吧。”   十三忙站起来,恭敬地扶着周兰的手臂。   周兰一边娉婷婀娜的往殿外走着,一边慢声说着:“既然咱们的皇后娘娘跟我们演起戏来,我若是不配合配合她?她该是有多失望。”   *   与此同时,远在数里之外的城外观音庙中;正在熟睡的徐昭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床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门外,昨夜住下来没走正在院中打拳玩的楚绍突然听见房内传出徐昭的惊呼,忙折身走过去,着急的拍着房门:“皇嫂……皇嫂你在吗?你怎么了?……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楚绍一边急急的说着,一边手臂上用劲儿,一下就推开紧闭的房门。   听见开门的动静,徐昭抬起头,一张雪白的脸上眉眼幽黑沉沉,五官精致艳丽,纵然是未施粉黛,依然无法遮掩那令人眼前一亮的绝色容颜。   楚绍在看见徐昭脸上露出的初醒时的干净懵懂的表情时不由微微出了下神,待看清她眼底氤氲的惊怕的雾气时不由自主的快走几步上前,来到徐昭的床头:“你、你怎么了?”   徐昭瞅着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的楚绍,在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立刻沉了脸,低喝:“出去!”   楚绍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轰自己出去,干脆死皮赖脸的坐到她床头,不动了:“行了,这时候就别想着男女有别的大防了;瞧你这脸色——做恶梦了?梦见什么了?我皇兄不要你了?还是被蛇咬了?”   徐昭气急败坏的抓起枕头就往楚绍的身上砸:“你才被蛇咬了呢!你才被楚烨抛弃了呢!混蛋!”   看徐昭终于不再对自己露出那副可怜惊怕的表情,楚绍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见多了这个女人的古灵精怪,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她露出害怕的模样,他还真有点做不到。   楚绍抢过徐昭手中的枕头,佯装出吓唬她的模样唬着脸:“瞧你这脾气,怎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亏我皇兄能够忍得了你,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皇嫂,你就说实话吧,你以前装出来的那副温柔如水、贤惠端庄的模样欺骗了多少人?”   被楚绍这么插科打诨的一通,徐昭倒是没了刚醒来时的那副惊惶无措,在对上楚绍那双透亮的眼睛时,伸出手头疼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老九,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呦!能让向来自信的皇嫂你说出这句话可真够难的,说说看,你做错什么了?”   徐昭不理会楚绍口气中的偷掖,道:“自从知道楚烨身边出现了一个周兰后,我就不止一遍的告诉自己,来者不善,千万不要轻敌,可是我觉得,这次我轻敌了,我可能要在她手里吃一个暗亏。”   楚绍慢慢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道:“你慢慢说,我听着。”   “我要大哥利用周兰派来暗杀我的人做文章,甚至有意示意大哥,非常时刻,如果抓不到周兰的把柄,我们可以捏造假的证据栽赃到她的身上;只要她方寸一乱,我就能让她露出马脚;可是,我觉得我自己想得有些太天真了,如果周兰不上当怎么办?或许,我耍的那些计谋她一眼就看穿了呢?”   楚绍皱着眉心,眼神古怪的看向徐昭:“你让徐诺弄假的证据给周兰设套?徐昭,你没搞错吧?”   徐昭有些生气的看着楚绍:“难道只准她害我?我还不能给她设个套?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大梁边境,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就死在她派来的杀手手中了;对于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我不用什么君子手段,只要能将她彻底打败,把她从楚烨身边撵走,我就赢了。”   “皇嫂,你没有指责你对付周兰的意思,正如你说,她心术不正,是该用非常手段;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做很有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徐昭攥紧手中的锦被,脸色颇为难看:“连你也这么说,也许,我这次是真的有些太着急了。”   T   ☆、008:吐露真情   勤政殿中,看着站在龙案下面的徐诺,楚烨无奈的皱了下眉,拍着手下折叠整齐的宣纸,问:“这上面的那个‘襄’字,是阿昭写的还是你的主意?”   徐诺虽然不善权谋,但绝不愚笨;在朝堂上面对他递上来的‘证据’和徐权的指控皇上只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做出惊愕的表情却并不发难襄阳候府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动。   “是微臣的主意。”在不明皇上意思之前,徐诺还是不愿意将徐昭太早的卷进来,而是一肩扛下所有。   楚烨又皱了下眉,他心知肚明,就算徐诺说是他做的,他也相信绝对是在阿昭的授意下徐诺才会做出这等急功近利的事;当初他同意阿昭对周兰以牙还牙,不过是希望她能够敲山震虎,却没想到她的这面鼓敲的太响了,恐怕没震到老虎,反而让自己的意图暴露;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朝堂上没有真正下令追问襄阳候府的真正原因。   他能理解阿昭的心情,也能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走这步没有把握的棋;阿昭虽然聪慧,但心思毕竟耿直,在她的眼里是容不下沙子的,周兰来势汹汹且目的昭昭,阿昭又怎能作壁上观,做到心静如水?依照阿昭真正的性格,没有举着棒子冲上来狂揍周兰一顿都算是不错了,所以她会做出给对手留有漏洞之事,他多少能够理解明白;毕竟,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归是有些拎不清楚。   这一仗,阿昭是要吃暗亏了。   楚烨有些头疼的揉着疲惫的眉心,俊朗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担虑,道:“你回去给阿昭说一声,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她还有什么想法也不要在这时候多做举动,且等等看再说。”   “皇上是要袒护周贵妃?”徐诺脱口而出。   楚烨猛抬起头,眼神凌厉的看向徐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来自于天子的威压,徐诺自感觉手脚都有些颤抖,可是想到自家妹子,便立刻有了勇气,梗着脖子,带着倔劲儿说道:“微臣听皇后娘娘亲自说,当初在大梁边境周贵妃可是对娘娘真的出过手,这件事也是皇上亲眼所见,面对如此事实,难道皇上真的准备不帮娘娘讨回公道?还是说,真如京中百姓传言,皇上与周贵妃毕竟有青梅竹马的感情,阿昭这个皇后之位来的并不让群臣信服;权衡之下,还是青梅感情压过了夫妻之情,所以才会让皇上在明知一切真相的同时还要选择委屈皇后娘娘?”   楚烨的脸色难看起来:“徐诺,你可知自己在对朕说什么?”   徐诺一哆嗦,可还是倔强的说着:“微臣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微臣更知道身为臣子如此对天子进言乃是大不敬,可是微臣不能坐看自家妹妹受委屈,眼看着皇后娘娘身处危险之中;皇上,微臣是个粗人,除了一身武艺出色一点,头上顶着的这个脑子跟摆设没什么区别;但是微臣知道,如果将来谁要是再敢对微臣的妹妹出手,哪怕是拼的一个死伤的下场,微臣也不会放过贼人。”   楚烨看着徐诺因为激动而攥紧的拳头,幽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晃动,半晌之后,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然的笑,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想不明白徐权那老狐狸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头笨牛。”   “皇上说什么?”   “朕在说,徐爱卿刚才的那段话可是在要挟朕?要对朕不利?”   “微臣不敢!”说话间,徐诺就笨拙的跪在地上,硬朗的面容上带着焦急:“皇上,微臣向来嘴拙,有话都是直说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如果惹恼了皇上,还请皇上息怒;但是有一条皇上尽管放心,微臣是绝对不敢有不臣之心的。”徐诺的着急之色落在楚烨的眼里更是让他对面前这个耿直的男子多了几分好感,跟徐权那只老狐狸比起来,他真的很是喜欢老狐狸生下来的这头笨牛;比老狐狸让他省心多了。   楚烨从龙椅上走下来,来到徐诺面前,亲自将自家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大舅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男人之间的承诺:“徐诺,朕对阿昭的夫妻之情,你不用怀疑;朕喜欢她,自然是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至于你口中所言的朕与周兰的青梅竹马的感情,朕只能说,朕当年年幼,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自己做主,面对无法改变的过去,朕今天可以跟你说一句实话,如果朕的心里真的对周兰有一分感情,阿昭就不会成为朕的皇后;朕知道她受到周兰的威胁,并非不为她讨回公道,而是现在时机未到;今日在朝堂上你也看见了,当你拿出证据指证皇后遇刺和襄阳候府有关的时候,立即就有朝臣站出来为襄阳候府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周兰会轻易被服罪吗?”   回忆起朝堂上的而一幕幕,徐诺终于沉默下来;他虽然不懂什么朝局,可也知道周兰背后的势力极大,听父亲在底下给他分析说,当初皇上迎周兰进宫为妃都是迫于形式而为,这样就足可见周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皇上,皇后娘娘心思直接单纯,你可万万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徐诺语重心长道:“我这个妹妹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情有义不假,但同时也心思敏感纤细,最是经不起伤害和背叛;皇上如果真要对好,请务必一心一意,如果给不起她要的那份感情,那就从一开始不要给她希望让她尝到甜头,要不然到最后,她真的会崩溃。”   楚烨神色恍惚了一下,刚想准备对徐诺说什么,候在门口的宫侍就从外面快走进来:“皇上,周贵妃在外求见。”   徐诺和楚烨对视了一眼,饥饿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漫起来的不悦。   楚烨对徐诺道:“你从侧门离开,不要在这时候与周兰撞见。”   “微臣告退!”   *   春日旭暖的阳光从殿外的广厦前一缕缕的投进殿中,黑色的流光地面上,闪耀着淡淡的金辉;就是在这片金辉中,周兰身着浅金色的长裙,如九天仙子般瑶淼娉婷的出现在楚烨面前。   看着那步步走进来的清雅女子,楚烨神情放松的靠在身后的靠垫上;时光穿梭,岁月荏苒,他似乎在那张带着淡然笑容的秀丽脸上看到了曾经的稚嫩岁月。   “臣妾参见皇上。”   随着一声清婉的声音响起,楚烨回忆的思绪被扯回来。   清浅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周兰微微做低垂动作的脖颈上,那一处的的雪白刺的他眼前一花,微微闭了闭眼静后,他才慢慢开口:“起来吧,你来找朕,可是有事?”   面对楚烨的开门见山,周兰显得很淡定;乌黑的眉黛衬着她水润灵透的眼睛,让本就显得沉静的她更带着一股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静逸美人;如果说,徐昭的长相就像是一朵妖冶妩媚的牡丹花天姿国色,那么沉静下来的周兰则如空谷幽兰,静静地吐露着幽幽的芬芳。   “皇上,数年不见,你可曾想过臣妾?”   楚烨一怔,没想到周兰会突然开口与自己说这个;征楞间,他看见伺候在殿里的宫侍们都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尤其是站在龙案前的福全,更是露出一副恨不能戳聋自己的表情,一脸怪异的来回在他和周兰的脸上偷偷扫视。   “朕在册封你的时候,不是见过吗?”   周兰一笑:“皇上真是日理万机,你怎么忘了呢?当初皇上册封臣妾为贵妃,是礼部派人来将臣妾迎进宫中的,从头到尾皇上都没出现在臣妾面前;后来臣妾想要面见皇上以感皇恩,只是没想到皇上‘又病了’,多日来都不理早朝,需静养在勤政殿中,臣妾自然是也没机会再见到皇上的。”   见周兰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在宫中受到的冷待,楚烨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尴尬的笑痕:“看来是朕真的记错了,这段时间委屈贵妃了。”   “臣妾不敢言委屈,身为皇上身边的女人,臣妾也早就做好了受点委屈;就像是今天早上在前朝发生的事,臣妾相信,皇上会给皇后和臣妾一个交代的。”   “哦?你想要朕给你怎样的交代?”   周兰笑了:“皇上聪慧,根本用不着臣妾来教您;臣妾只是想说,皇后娘娘或许对臣妾有误会,亦或者是有人嫉妒臣妾,见不得臣妾跟了皇上落了好,想要暗害臣妾也不一定。”   “贵妃的意思是,皇后在菩提山上的遇刺,不是襄阳候府所为?”   周兰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头追问:“皇上,臣妾大胆也在这里问皇上一句,徐大人当着众臣的面说臣妾对皇后娘娘心存杀念;那臣妾想问一句,除了他手中捏着的那张写着‘襄’字的宣纸能够作为证据,还有什么能够指证臣妾?是那些杀手亲口所言的证词?还是有其他的证据?”   楚烨目光灼灼的看向神色从容的周兰,道:“当日阿昭在观音庙中遇刺,恰好身边有她兄长保护,具体的情况朕也不是很清楚,相信这两天徐诺就会找到真相;到时候,皇后究竟是被谁陷害便会一目了然。”   “那臣妾是不是可以认为,今日徐大人在朝堂上对臣妾和臣妾家人的指控只是捕风捉影,没有真正一锤定音的确实证据?”   “……”楚烨的脸色微沉下来。   看楚烨面色不虞,周兰静然笑着,慢慢又往龙案前走了几步:“皇上,现在一切真相还不明朗,所以臣妾不敢在皇上您面前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求等徐大人将一切调查清楚后,皇上能够主持公道;一为皇后娘娘寻得真凶,二为臣妾说句公道话,免得让臣妾跟皇后之间存了芥蒂。”说到这里,周兰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柔弱,看向楚烨的眼神也是带着默默地深情:“臣妾从襄阳一路来到京城,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只愿能够守在皇上身边臣妾就心满意足,皇后是皇上的原配发妻,臣妾自然也会尊重;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会让自己与皇后娘娘好好相处。”   看着周兰表露出来的善意和无害表情,楚烨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地做出一个敲击的动作,脸上却是神色不动:“贵妃真是识大体。”   周兰盈盈一笑:“只要是为了皇上好,要臣妾怎么做臣妾都是愿意的。”说到这里,周兰声音一顿,莹莹一对含情秋目透过窗扇看向勤政殿外种植的几棵春桃树,看着那粉嫩的花骨朵儿在暖暖的春阳中微微轻颤的模样,脸上柔美的笑容更是恬静的站放开:“皇上,臣妾离开京城已经快有十年了,这近十年的时光,臣妾都在惦念着您;好在苍天垂怜,能让臣妾再见到您;今年也算是臣妾陪在您身边的第一个暖春,臣妾很开心。”   T   ☆、009:我等着看   周兰柔美恬静的羞涩一笑让楚烨幽沉的眼瞳微微晃动了一下,这样的周兰,是他从未见过的。   自幼他就与周兰相熟,虽说从懂事后他就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尤其是在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后,他更是尽量避免少见她;可是就算是这样防着,与他少年时期接触最多的女性还是她;他见过她的聪慧,见过她的冷静,甚至见过她沉冷着一双眼睛挺着年幼的身躯老道熟练的为周齐分析着朝堂局势;那时面对着那样的周兰,他避之不及的同时也在心里生出着羡慕之意。   有些人,天生就是站于高处纵观大局的强者,很显然周兰就是这样的人;还记得小的时候,周齐在教他武功的时候曾戏言,如果周兰是个男儿身,不过说周家的局势,恐怕连整个京城的局势都会因为她而发生变动;面对着为女儿的聪慧而骄傲不已的周齐,他却是在那时候偷偷暗幸,辛亏周兰是个女子,如果以她之大才再配与男儿之身,大梁京城的风云只怕会更加猛烈。   所以,从他懂事开始之后,他对周难的评估就从来没放低过,他对她的警戒更是从未放松过;在他心目中,周兰是可以称之为可尊敬对手的人物,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如今却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这要他如何不震惊?   周兰在经过一番感慨后,就巧笑嫣然的回眸看向紧盯着她微微蹙着眉心的楚烨,她了解他,自然知道当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正是困惑的时候;多年来,她虽远在西南,可对他的一举一动甚为了解;她知道他喜欢乖巧精灵的女子,知道他偏爱纯净浅素的颜色,甚至连他的饮食起居她都只知甚深,她做这么多并非是监控,而是慢慢的改变自己;她要变成他心目中喜欢的女人,成为那个最合适站在他身边的唯一女子。   犹记得当年年幼时,她在知道自己的心意后曾向他表白,至今她都不会忘记在那一瞬间他眼神中闪现出的躲避之色;后来遭到拒绝,她虽然是伤心难过,甚至恨过怨过,可在沉重的悲伤之后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小到大,但凡是她周兰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从未失过手,就算是他楚烨,也绝对不可能会成为那个例外。   所以,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她渐渐收起锋芒,收敛心性,一心为成为心爱男子的妻子为目标而努力着;她为他改变,为他收起羽翅,甚至在他与自己的兄弟争夺嫡位最凶险的时候,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的父亲站到他这边;她本以为他会看到她的牺牲,看到她为他所作的努力而感动,可是,当她在襄阳候府中心怀美梦的缝制着自己的嫁衣时,等到的却是他拒绝父亲的议亲和他要娶其他女子为后的消息。   那一刻,她的心海瞬间变成了冰原,连门外绚烂的阳光都觉得让她寒冷刺骨;在他的大婚之日,她偷偷一个人钻进侯府的酒窖中喝的酩酊大醉,酒醉之时嘴边呢喃的依然是他的名字;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能让他一再拒绝她的心意,她不明白自己跟那个名叫徐昭的女人差到了哪里,竟然能让他在扛着万钧压力的情况下执意娶她为妻。   大哥知道她心中的苦闷,在她酒醉之时从酒窖中将她抱出来,她记得自己扑在兄长的怀中大哭,用前所未有的失态哭诉着自己这段还未开始就已然夭折的爱情。   大哥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对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在万人阻止的情况下还是要娶不被众人看好的女子为妻,那只能说明,他爱上她了。”   谁爱上谁?楚烨爱上徐昭了吗?   她睁大着一双醉酒的眼睛泪眼蒙蒙的看着兄长,眉眼中藏着戾气与不甘,心痛与折磨;她不敢相信像楚烨那样冷情的男子会爱上一个女人,更不敢相信让他爱上的那个人不是她。   可在沉痛的真相面前,她的不敢相信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讽刺,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可否认,在这场爱情的博弈之中,就算她牺牲再多、付出再多,她都输给了那个连一面都没见过的徐昭,更是输给了楚烨。   不过好在,她周兰这辈子,最不害怕的——就是输。   所以,她重新站了起来;收起曾经的痴心妄想和少女痴梦,一步步的为自己谋算,一步步的为自己算计;曾今被她丢弃的谋虑和手段再次被她一一捡起,因为她终于在痛苦中领悟出一个道理;为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抛弃再多,也不会得到他的一次怜悯回首,还不如利用自己最擅长的,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一切,摧毁最碍眼的人。   事实证明,她这次作出的决定一点也没错;最起码,她站到了他的面前,再一次看见了他,让这个从未将她真正看进眼里的男人,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存在。   *   千丝万缕的想法在现实中不过是眨眼间时光的流逝;周兰眨眸轻笑着看向楚烨,就算是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冷漠,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悲痛的像一个受不得半点打击的小姑娘。   “皇上,今年的春意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上许多,还记得小时候每逢春日到来,皇上都会陪着臣妾到城外放风筝、赏春花;如今在想起当年时光,还真是天真童趣。”   楚烨就像是在酒楼中听说书先生讲述故事一样听着周兰的言辞,一双灼灼幽沉的眼瞳中除了看不透的雾霭沉沉,竟是连半分情绪都察觉不到:“朕登基不久,怕是没时间陪着贵妃像小时那般出城游玩了;再加上皇后刚刚遇刺,定是受了惊吓,朕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周兰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浅金色的宫裙如西天梵天佛境的金色莲花,瓣瓣绽放在巍巍的宫殿之中:“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不敢贸然打扰;只是,就算是政务在忙,皇上也应该注意多多休息,切勿累了龙体。”   “贵妃的提醒朕记住了。”看着周兰脸上得体的笑容,楚烨就是喜欢不起来,而是又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心,道:“如果没什么事贵妃就跪安吧,朕还有折子要看。”   说话间,楚烨就再不多看周兰一眼,随手从龙案上抽出一封折子就翻看起来,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情。   周兰就算是再自欺欺人,也知道楚烨这是在撵她走;多年来的暗情,多日来的忍耐,在此时此刻,在面对着那张让她喜爱了十几年却始终都不肯对自己绽放出一道笑痕的俊美脸颊时,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候在龙案边的福全公公更是幸灾乐祸般的看了眼就算是伪装的极好却难掩一张俏脸雪白的周贵妃,虽说他对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但奈何栖凤宫的那位主子可是皇上喜爱的,就算是爱屋及乌,作为天子最贴心的奴才他也会对皇后娘娘另眼相待几分;而眼前的这位周贵妃算是什么角色?他可不会忘记当初襄阳候联合着朝臣们半是逼迫半是劝说的要皇上同意周贵妃入宫时那难看的脸色;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哪里见过主子露出那等怒意难忍的难堪神色来?这几天,皇上可是被气的连饭都吃不进去。   如今走近了看这周贵妃,除了相貌清秀可人一点,似乎也并非什么绝色佳人,跟容貌绝佳的皇后娘娘比起来更是差了一大截;还有这说话的口气,不阴不阳、怪怪调调的,难道皇上喜欢不起来,就连他也喜欢不起来。   就在福全公公上上下下的将周兰打量个仔细时,周兰面带僵色的告退了几步,只是,在她将要走到宫门口时,金色的身影一晃,她站在原地不动了:“皇上,臣妾有句大逆不道的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楚烨正在翻动折子的手顿了一下,幽沉的如黑曜石般缓缓抬起,落在周兰的身上时,闪过一丝厌烦的精光。   周兰只觉得一道洞穿冰冷的眼神朝着自己的背影直射过来,刺的她浑身上下的血脉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回头一看的勇气都消失大半。   “周兰,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背对着楚烨的周兰听到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清秀的脸上扯过一个苦涩的笑;没想到多年之后,她的名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喊出来;不似年幼时来的那声柔软的‘兰儿’,也不像刚才那样客气疏离的一声‘贵妃’,而是冷冷冰冰地一句‘周兰’。   周兰缓缓转过身,隔着重重金色的光晕,模糊不清的看向那坐在金座之上的男子;微微晃动的心,在此刻更是激烈的颤了几颤:“皇上,您一直都知道,臣妾想要做什么,不是吗?”   楚烨皱着眉心,他早就知道答应周齐将周兰迎进宫后就注定了将会有一大堆的麻烦接踵而至,没想到这麻烦来的这么快:“你要的,朕已经给你了。”   “皇上真的给了臣妾吗?如果只是贵妃之位,那臣妾可以告诉皇上,这些远远不够。”   “那你还想要什么?”楚烨有些动怒的攥紧了拳头:“皇后之位吗?周兰,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我之间的心性相信彼此都了解,朕的底线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哪里。”   周兰娇躯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隐约动了怒的楚烨;她试想过无数次自己可能会在什么情况下惹怒他,却没想到而是在多年后的第一次重逢;这,真是个糟糕的开始,是不是?亏得她在见他之前哪样仔细小心的打扮自己,而他可知道?可多看自己一眼?   楚烨,你睁大眼睛看一看我头上的百步珍珠凤头钗,你以前说过,戴凤钗的女人是最好看的,所以我今日戴来给你看了;还有我头上梳的这个飞云髻,也是你曾讲过我的脸型小,梳飞云髻这个发型最是好看,所以我今日也梳来给你看了;可是为什么今日在这殿中相逢,你却是连多余的几眼都不愿意施舍,到最后,还要做到怒目以对;难道在你的心里,真的已经被别的女人占的完完整整,连一是缝隙都不给她人插足了?   周兰觉得眼眶微微有些酸涩,她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可是想到这个动作做出来会要人觉得太软弱,也许落在那个厌弃她的男人眼中还认为她在惺惺作态;所以,她又忍了下来,而是像一只受伤的刺猬,陡然间束起全身的利刺,直直的看向他:“臣妾当然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里,可皇上真的知道臣妾的底线在哪里吗?皇上质问臣妾是否有意皇后之位,臣妾今日就可以告诉你,跟臣妾最想要的东西相比,一个一国之后的地位臣妾还看不上眼;臣妾今日只是想问皇上,大宛之行,皇上扪心自问,可曾真的一点也不悔?”   楚烨捏着奏折的手慢慢收紧,力气大到将封皮上的牛油纸都扯皱了些许;看着那站在日光下因为光晕而模糊了五官的女子,他心底的警铃已起;她果然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来告病不上早朝,并非是在勤政殿中静养,而是去了大宛;只是要他出乎预料的是,她会当着他的面提出来;很好,不跟他装腔作势了,他也没必要费心应付她了。   看着楚烨的沉默,周兰的嘴角露出讥笑的弧度:“臣妾如果没猜错的话,皇上前去大宛,相救身陷宛城的皇后娘娘是为一,第二,则是看中了大宛在多年来的内忧外患之下国力渐衰之时,想要为大梁图谋些什么;只是要臣妾没想到的是,皇上如此风雷手段,甚至不惜亲自犯险,最终却是一无所获。”那抹讥笑的弧度越来越大,“究竟是臣妾高估了皇上,还是皇上为什么绊住手脚,不得不做出退让?”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兰,朕警告你,你口中所言的这些无稽之谈,在朕面前说说朕可以当做无趣的段子打发时间听听罢了,但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伤害皇后,朕不会放过中伤皇后之人。”   看到在她戳中一切真相后还要将那个女人护在身后的楚烨,周兰的脸色越来越白,但同时笑容却也是越来越浓;这一刻的她,像是从暗香的幽兰变成了浓烈的蔷薇,一颦一笑都带着迷醉的毒,诱人的惑;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个置身于光晕之中对她投来警备之色的男子身上,半晌,呢喃出一句:“真心的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她也能做到如你今日这般,不顾一切的挺身相护;我等着看。”   *   徐昭在观音庙中收到楚烨递来的消息时,已是三日后的下午。   看着信笺中仔细写下的内容,她的眉眼浅浅沉沉。   楚绍不安分的凑上来,伸长了脖子想要偷看信笺上的内容:“皇兄真是偏心,只给你一个人写信,他也不知道来封信慰问一下他的弟弟这几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的好不好;快快快,要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说话间,楚绍就将信笺抢了过去。   徐昭也不在意楚绍的抢夺,而是站在小院中的桃花树下,缓缓说道:“楚烨要我回宫,明日就派人来接我。”   楚绍却是不接过徐昭的话,而是皱着眉心说道:“大爷的!那些被翎羽卫抓入天牢的刺客居然一个个的都死了?不会是素玄在背后对他们下黑手了吧。”   “不可能,素玄领命而去,绝对不会贸然对这些人下杀手。”徐昭皱了下眉:“看来,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这批杀手其实就是周兰的弃子,他们的身上应该有周兰做下的手脚,一旦被敌人抓住,就算敌人不要他们的小命,他们也自身难保;只是她费这么大劲,真的只为杀我这么简单?我总觉得,周兰如果真如大家口中所讲的那般聪慧,她是不会让自己下一步这么笨的棋的。”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周兰在玩声东击西吧?”   “声东击西?”徐昭诧异的看向楚烨,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后,瞬间灵台清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楚绍同样诧异:“真是这样?”   徐昭托着下巴,摆出沉思状:“当初在大梁边境,周兰派出来的刺客一出手我们就想到了背后可能是她在做手脚;所以,几乎在下意识间,我就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批杀手身上,同时还想到了要对她报复,故而转道去了一趟襄阳城;现在想来,我似乎像是被她牵引了,而她就是要达到这种效果,为的就是要转移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她再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那她真正想做什么?”   徐昭头疼的摇头:“不知道,但不难猜出,能让她如此煞费苦心,可见一定有大阴谋。”   T   ☆、010:来帮你   翌日,当天色刚刚亮起,一队龙凤仪仗就从青黑色的城门口缓缓走出来;上下足有百人的仪仗队看上去气势十足,华贵惊人,来往于官道两边的百姓们在听到从仪仗队中传出来的鼓乐之声时都长跪在地,没一个人敢在这时候抬起头好奇的四处观望;直到隆重华贵的仪仗队走出城池范围一路朝着城外的菩提山方向行进,好奇的百姓这才次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好奇着又是宫中的哪位主子微服在外了。   观音庙中,几乎一夜未合眼的徐昭端坐在小院中,微微仰着头看向头顶桃枝上几瓣粉嫩的桃花;今年的春风来的比往年都要温暖和煦许多,所以桃花也比往年开的早些,前几天还只是一个骨朵儿的幼嫩桃花在今天早上已经悄悄展开粉嫩的花瓣,嫩黄色的花蕊在春风中轻轻地震颤着,暗暗吐露着幽幽的桃花香;一树的嫩绿衬着淡粉色的花瓣,再加上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让人在清冽香甜的空气中不觉心旷神怡,连心底的烦闷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楚绍从偏房中走出来正是看见这一幕,幽静的小院中,白的墙,青的瓦,生机勃勃的桃花树下坐着一个身着山河地理宫裙的美丽女子,她沉静的看着头顶上一朵已然绽放的小小花蕊,嘴角勾着一抹平静淡然的笑痕,星子般的眼睛中淬着宛若宝石般纯净的光芒;那一刻,似乎要人沉醉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徐昭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见多日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楚绍傻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背在身后,正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发傻。   她站起来,站在桃花树下对他一笑:“来迎我回宫的仪仗队应该快到了吧。”   楚绍恍惚的神志一下清醒过来,看着站在桃花树下的女子,陡然间脸色变的有些发白,跟着他便扭过头,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单手伸出食指微微蜷缩抵在自己的嘴唇间,低低的说着:“臣弟先下去看看,皇嫂且等一等。”   徐昭此时此刻的心情全部都扑在宫中的周兰身上,自然是没仔细追究楚绍一瞬间的怪异;看着他一会儿透白一会儿发红的耳根,还以为他是被山头清冽的山风吹的,当下也没在意,点了点头,算是首肯了他的话。   楚绍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飞出了小院,看着那家伙使出的出色轻功,徐昭轻轻地咦了一声,跟着就下意识的摸了摸一直挂在腰间的锦袋;这个锦袋是当初楚烨趁她熟睡时送给她的,里面装了不少稀奇宝贝的救命良药,也放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要命毒药,还有一些不需要太大力就能使出来的精巧暗器;这些东西她在大宛或多或少都用到过,只有一件东西,至今都没被她当着他人的面拿出来过,就是一本书。   以前,她以为这本书是楚烨给她找来的话本子,以方便她打发时间随便拿来翻着看的;直到在宛城有一次她闲来无聊随便拿出来翻看,才知道这哪里是一本三文钱就能买来的话本子,分明就是一本记载着练习轻功的武学之书。   虽说她向来对那些刀枪剑戟没什么兴趣,但并不代表她不对这种关键时刻用来逃命的保命轻功不感兴趣;不得不说的是,楚烨还真是了解她,知道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什么大本事,所以才会挑选了一本练习轻功的书籍塞到这个锦袋中。   当初在宛城,她曾抽出过时间仔细练习过上面的轻功招式,只是她性格疲懒再加上对武学上又没什么天赋造诣,所以练到最后,除了跑的时候比寻常人快一些之外也没什么出挑之处,故而就将这本书当成了压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可今日看见楚绍离开时的身法,竟然跟楚烨送给她的那本书上的轻功招式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倒是让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徐昭轻轻地摸着腰间的锦袋,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才楚绍离开时的飞快背影,再想到自己在学着书上的招式依葫芦画瓢般的笨拙模样,一时间心思震动,暗暗下了决定,等抽时间她一定要静下心来好好地学上一学,到时候就算是比不上楚绍飞云闪电般的身法,也一定比现在再好上几分。   就在徐昭摩挲着腰间的锦袋筹划着自己的将来时,忽然她感觉到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垂在腰间乌黑的长发被风吹的如散开的蒲公英般妖娆动人,在她回头看向身后时,白色的墙头上,青色的绿瓦间,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天地间的一柄金枪直直的站在墙头上;在看见她回头看他时,那人永远清冷的神色先是一怔,跟着一抹难掩的喜色从他的眼底悄悄绽放,那一刻,徐昭似乎听到了冰雪消融的声音,看到了草长莺飞的春景,惊叹原来这块冰块笑起来,竟是要人如此惊艳。   徐昭双手环胸,看着站在墙头上再次相逢的朋友,同样难掩喜色:“这位英雄,突然造访难道是又打着掳走本宫的打算?”   男子脸上的笑容淡淡,可徐昭知道,这已经是他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喜悦;只看他腼腆的轻轻一低头,乌黑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他的眼下投下两片阴影,再抬头时,黑曜石般的眼睛透彻干净,清亮耀目:“要是真的掳走你,你会跟我走吗?”   徐昭倒是觉得难得,难得冰块脸会随着她戏谑的话与她一同开玩笑:“跟你走?有什么好处?”   男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耀出阳光般的金色,硬朗的五官如刀削般令人过目难忘,尤其是在这片金辉中,更让人犹如看见了来自于古来神话中的战神,一眉一眼,皆是神采:“好处?我的一切,信仰、生命,全部都属于你,这个好处怎么样?”   徐昭脸上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的他一样,以前的那个冷漠的、冰冷的,甚至不喜欢他人靠近的他似乎被他悄悄地藏了起来;眼前的他,就像是另外的一个他,能够站在光辉下浅浅的笑,能够随着她玩笑般的话与她一起说笑,能够骄傲认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出这样一句平淡却又十分震撼人心的话。   徐昭讷讷的伸出手,然后,在他的注目下慢慢的鼓起掌;安静的小院中,宁静的似乎连二人之间的呼吸都听不见,就是在这片寂静中,清脆的鼓掌声更像是拍在了心口上,叫人觉得悍然。   “段清,许久不见你还真是转性了,这么会说话;看来老疯子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子太木讷以后娶不到老婆。”徐昭一边说笑着,一边继续鼓掌,顺带还偷掖着说了句:“以后有喜欢的姑娘,可一定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花言巧语把人家骗来的。”   段清脸上的神色不变,心知肚明她是在跟自己装傻;既然她乐意装出听不懂,他也不愿意逼迫她;正如他在临别前跟父亲说的那样,他愿意守护在她身边,让她看到他的好,如果她过得幸福,他甘心退出;可如果她受了伤害,只要她愿意,天涯海角,就算是与天下为敌,他也愿意为她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一个利索的翻身,段清就如一只展开双翅的海东青般动作麻利的从墙头上翻下来,跟着在眨眼间便掠步到徐昭面前,依旧浅浅的笑:“许久不见了,徐昭。”   面对段清的落落大方,徐昭自然不愿在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暧昧中纠缠不清,而是粲然一笑,与他打招呼:“是很久不见了,没想到当初大宛分别之后,本以为会再难相见,却不料又在这里重逢了。”说到这里,徐昭偷掖的往段清面前一凑,眨了下眼睛,灵气十足的问:“喂,你堂堂大宛镇北王却出现在大梁的京城附近,不会是又准备闯进京城里烧什么东西抢什么人吧?告诉你,自从上次京城大火之后,京兆府尹就跟神经病一样喜欢到处屯水,这次如果你再放火生事恐怕会事与愿违;看在咱们曾经是同一战线的战友份上给你友情提醒,别闹腾了,多累呀!”   看着徐昭脸上生动的嫌弃表情,段清眼底如镜湖般漾起圈圈涟漪,双手背在身后的他很有一副翩翩出尘的错觉,“我什么话还没说,你怎么就总是认为我是来截人放火的?”   徐昭没好气的耸耸肩,白眼含笑瞪了他一下:“还不是因为你有前科。”   想到自己的前科,段清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至今他都记得那天夜里他将她掳走时她脸上露出的明明害怕却很镇定的表情,尤其是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更像是一对狡黠小兽的眼珠子,左右转动,灵气十足,要人不禁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她软乎乎的发顶给她以安慰;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被她的特别吸引了吧,所以才会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开始追随着她;看见她笑时,他就会暗暗开心,看见她皱眉,他就会忍不住心情低落;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从心底生出想要去看她的冲动,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就会觉得心里踏实。   “你放心,这次我来不是掳人,而是帮你。”   T   ☆、011:揍这王八羔子   徐昭被段清脸上认真的表情逗的一笑,还真别说,虽说他的相貌并非属于类似于楚烨那般的俊美精致的长相,但是硬朗刀削般的冷酷容貌的确也挺引人垂涎三尺的;此刻再配上这幅严肃认真的表情,更有种沉眸冷目的感觉,真是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看在他赶了上千里路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徐昭很感动的走近他几分,伸手就抬起胳膊慰问般的拍了拍段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不是你家老疯子又给你灌输什么奇葩怪异的思想了?段清你听我一句劝,虽说老疯子是你亲爹,但据我对他的认识和了解,老疯子的脑部构造实在是跟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样;就拿我的事情来说,当初他在明知我已嫁为人妇后还一口一个的叫我儿媳妇,当时我就特别想问他一句,他既然称呼我为儿媳妇,是不是就变相认了楚烨当儿子,他堂堂大宛镇北王府的老王爷没事跟大梁先帝抢儿子,他就不怕已经被埋进帝陵中的先帝一气之下爬出来找他索命?”   知道徐昭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段清一点也不奇怪,当初他也料到了自己没凭没据的跑到她面前嚷嚷着要帮她,一定会被她当成笑话的拒绝的;不过,好在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段清并不解释,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送到徐昭面前,神色依旧严肃:“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徐昭被段清认真的表情看的还真是心脏有些突突,将信将疑的接过他手中的信笺,三下两下的拆开,在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后,顿时,脸上明媚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要人不寒而栗的寒气和怒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昭将手中的信笺甩的呼呼啦啦响,一双近乎快要喷火的眸子里似是快要射出冷刀子来。   也不怪乎她的表情会变化的如此之快,只因那信笺上清楚地写着上官无策的坟墓被人暗中挖掘之事;对于徐昭来说,上官无策的去世无疑是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酸痛,只要一想到那样风采绝伦的一个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三千红尘之中,她的眼前就不断浮现出上官无痕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和憔悴的容颜。   对于大宛许多人来说,或许上官无策是恶魔的代表,可是对于他们兄妹来说,他是神子,更是她亲哥哥毕生最大的救赎;上官无策的死,是他们兄妹今生最大的遗憾,更是他们欠了他的永远都无法偿还的债;所以,当初她才会在知道上官无策悄然辞世的噩耗时那般难以忍受,那样后悔自责。   可如今,却有人敢动了他的坟,掘了他的墓;这无疑是在钻她的心,剔她的骨,此等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之举,如果被她找到凶手,定会将那人千刀万剐方能泄心头之恨。   徐昭忍住浑身上下的颤抖,因为愤怒而变的苍白的脸颊如寒冰如冷雪,星亮的眼睛里刮起了狂风暴雨:“究竟是谁?是谁做这样的事?”   徐昭喷火的眸子几乎快要烧出血窟窿般怒视着段清,可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徐昭又急急开口:“我哥哥呢?他知道吗?”   无法想象,如果上官无痕知道上官无策的坟被人悄悄掘了,已经形容憔悴的哥哥,该是又要多么痛苦,多么悔恨;这时候,徐昭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就不多留在哥哥身边陪一陪他,他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他的身边除了她,早已没有任何亲人了;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自私而丢下他一个人,守着那样一个孤独的国,坐在一张冰冷的龙椅上。   段清伸手扶住微微颤抖的徐昭,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的紧盯着她,那笃定镇定的眼神就像一潭幽幽湖水,将已经慌乱的她温柔的包裹着,一遍又一遍的抚慰她拨乱的心:“徐昭,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在段清扶起她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被刚才知道的噩耗全部都抽走了;脚下一软,她几乎整个人都依倒在段清的怀中;段清伸手一揽,便将这浑身如软云般的人儿搂进怀里,没有任何**,更不带任何尴尬的抱紧着她,在她耳边,声音低沉镇定的继续说道:“徐昭,你放心,我清楚地知道上官无策对于皇上来说有多重要,如果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恐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大宛又会被搅的血雨腥风,所以这件事除了你我和我身边的几个人知道之外,并无他人得知;而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掘上官无策坟墓的人似乎也不愿意让人发现他们的行径,所以在行动时并未惊动太多人;而我为什么能知道这件事,也全亏了黑鸦队,你该知道,我镇北王府的黑鸦队绝对不逊色与大梁天子的翎羽卫,想要遮住他们的眼睛,纵然是非同一般的人,也很难做到。”   徐昭依旧全身颤抖,一双僵硬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段清的衣领,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滚落,她不愿意让段清看见自己落泪,一转头,便将整个人都缩进他的怀中,压低了声音,在他胸口不停地呢喃:“谢谢你,谢谢你段清。”   她感激段清的心细,所以才会这般保护她哥哥已经脆弱的心,更感激他的顾全大局,没有让这件事传出去,从而帮助无数人避过一场无法估计的天子之怒,更感激他的一片赤诚,一路不顾辛劳的从大宛赶到了大梁,只为告诉她这惊天骇人的消息,为可能寻回上官无策的遗体而创造了条件。   段清抱紧怀中不断颤抖瑟缩的人儿,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于她的害怕和恐惧,体会着她的痛苦和挣扎,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低沉的嗓音带着镇定人心的安抚:“徐昭,你不用谢我,这些我该做的,也是我愿意做的;现如今比起担心皇上,我更担心你。”   徐昭从段清的怀里抬起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水灵灵的眼睛因为泪水的冲刷而亮的惊人:“担心我?”她向来聪慧,稍加思考,就立刻明白了段情话中的意思:“你认为那人掘上官无策的坟是为了针对我?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   段清知道自己瞒不住她,犹豫之下,就将知道的一切据实相告:“实不相瞒,黑鸦队正是跟踪潜入大宛的大梁襄阳候府的死士的行动才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换句话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大梁人所为,而襄阳候府之所以会这么做,恐怕也是因为你;别忘了,这么多年襄阳候府都很规矩,就算是雄踞一方也从来不惹是生非,可偏偏在襄阳候的女儿周兰为妃之后出了这档子事,前前后后算下来,也只有你能够成为周兰的攻击目标;要知道自古以来深宫都是是非之地,如果周兰不甘心仅当个皇妃的话,你这皇后之位便是她垂涎已久的。”   不得不说,就算段清远在大宛,也将她身边发生的事了解的透彻,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能通过揣测将周兰的野心看的这般清晰;不过,他唯一没说对的是,或许依照周兰霸道骄傲的性格会对大梁皇后之位野心已久,可真正让周兰垂涎的是楚烨这个人。   她不会忘记当初裴峥在提醒她时再三给她说起周兰当年对楚烨的感情,女人向来都是了解女人的,尤其是像周兰这种从小就生活在自我感觉良好下的天之骄女,更不会允许自己人生的失败;当初楚烨拒绝娶她为后就已经是她人生的一大败笔,她绝不会允许楚烨再拒绝她第二次。   “只是,周兰若是恨我,若是想要得到楚烨,大可以用其他方式向我宣战,为什么要去掘无策的坟墓?”对于一个已死之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她想不通,想不明白。   段清皱了下眉,显然接下来的话也是他不愿提起的:“徐昭,说出来或许你不敢相信;据黑鸦队汇报,当晚在那批死士找到上官无策的坟墓后,也不知道他们用了方法,本是合起的棺盖忽然从里面打开,而早已没有生命的上官无策就像是活过来一样,是自己从棺材中走出来的。”   “什么?”如果不是段清亲口相告,徐昭简直以为自己在听天方夜谭;已死之人怎会又能走路?   段清伸手轻轻地抚着震惊不止的徐昭,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凝重:“其实我也不敢相信,可黑鸦队却是信誓旦旦的对我这样说,而且我的属下我了解,他们绝不会信口雌黄。”说到这里,段清就紧张的看着徐昭:“今日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去找周兰拼命,我希望能将利害关系告知与你,让你有所防备,免得有一天遭了黑手;周兰此人手法诡异又心狠手辣,你若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现如今你一定要冷静静气,敌人如此煞费苦心,可见是对你存了必除之心;眼下,我们唯有以静制动,先找到上官无策的遗体在说,我总是觉得,所有的疑惑、不解,都会在找到上官无策的遗体后能迎刃而解。”   徐昭现在心思混乱,如果不是身边有段清为她出谋划策,她只怕早就崩溃不堪了;正如他所讲,周兰煞费苦心的将无策的遗体从大宛弄出来,可见是无策的身上存了什么秘密,如果让她先知道这个秘密并且破解掉,就不再怕她会掀出什么风浪。   徐昭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   看着难得听话乖巧的徐昭,段清欣慰的又将她轻轻地往怀里搂了搂;此时此刻的她看上去是那般脆弱,就像是随便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他真的很庆幸,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能够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轻斥的怒吼从小院门口传来。   徐昭和段清齐齐转身回头,就看见原本该离开的楚绍不知从什么时候折返回来,正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徐昭二人。   徐昭被楚绍瞪着的眼睛看的一个激灵,等回过神后才发现她居然还靠在段清的怀中,而段清也正亲昵的将手臂揽着她的腰肢,两个人的动作说不出的暧昧不清。   意识到这一点,段清立刻脸红的大退一步,匆匆将徐昭放开;而徐昭也忙撤出段清的怀抱,手忙脚乱的扯着衣袖,支支吾吾的看着脸色不善的楚绍,不知该说什么好。   楚绍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在他看见大宛的镇北王抱着徐昭的时候,他气的竟然想要杀人。   “皇嫂,你这么做对得起我皇兄吗?”   面对楚绍的质问,徐昭一怔,跟着立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恼羞成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什么是对不起楚烨?”   楚绍眼底闪过不屑,冷哼一声:“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嫂啊皇嫂,臣弟在这里劝你一句好自为之,皇兄对你真心一片,为了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扛下多大的压力你不是不知道,你若有半点良心就多替他考虑,别做出让自己丢人现眼的事,脏了你自己无所谓,可若脏了我皇兄,就算皇兄舍不得动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楚绍,你别无理取闹,今天你跟我说明白,我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徐昭气的攥紧了拳头。   楚绍又是一声冷哧:“刚才你做过什么,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段清见楚绍断章取义的侮辱徐昭,顿时愤怒难挡,立刻站出来,道:“九王爷,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她不是你能随便侮辱的人。”   “哈哈——这就出来打抱不平,当护花使者了?”楚绍讥讽的侧眸看向徐昭:“还敢说自己清清白白,人家都替你出来说话了;你该庆幸今日是我撞见了这一幕,如果是皇兄过来看见,天子之怒你能承受得起?皇嫂,臣弟还真是低估了你的魅力,跟一个裴峥牵扯不清也就罢了,现在又跟另一个男人勾勾搭搭;您实在是让臣弟刮目相看。”   徐昭被楚绍气的浑身发抖,嫣红的嘴唇抿的死紧,尤其是在看见楚绍那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嘴巴时,更是怒火难当,最终,终于无法忍受的伸手指向院门口,冲他怒吼咆哮:“滚!你给我滚!老子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   楚绍呵呵冷笑:“放心,臣弟会滚的,不过在滚之前告诉皇嫂一声,前来迎你回宫的仪仗队已经到了山门口,你若还有一丝羞耻之心,就不要再跟这个男人过多纠缠。”说到这里,楚绍又目露凶光的四处打量着小院上下,满口杀气的说道:“本以为是清修之地,没想到连菩萨都镇不住你一身的妖气;皇兄的翎羽卫真是越来越不成器,皇后娘娘居住的后院被登徒子溜进来居然都发现,看来这群家伙是皮紧了。”   徐昭看着念念叨叨的楚绍,气的心口血气翻涌,一双眼睛翻动着金光;这时,如果她手中有一把刀,她绝对相信自己敢将这把刀往这混蛋的身上招呼一下。   “阿弥陀佛!”   就在徐昭满眼杀气腾腾的怒视着一脸阴阳怪气的楚绍,心里谋算着怎么给这满口污蔑他的混蛋一个痛快的时候,院门口一个素净的身影轻轻地念了句佛号,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了空师太看着被气的满眼发红的徐昭,轻轻弹了弹手边的浮尘,低声说了句:“冤孽。”跟着,便慢慢走到徐昭面前。   徐昭被楚绍气的失去理智,就算是看见一身清修得到的了空师太也没了以前见他时的从容潇洒,而是气躁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了空师太见徐昭这模样正是怒气蒸蒸之时,也不多加劝阻,而是又在轻轻摇了摇头后,叹息着将放于袖中的一个素色锦囊送到徐昭面前:“皇后娘娘,老尼再过两日便要出去云游了,今日来见娘娘一面,一是有话要对娘娘说,二来也是与娘娘告别;当年,老尼在大梁边境讲佛时曾受一恩人恩惠,从歹人手中保下性命;本以为今生还能再见恩人一面,却不知那一面之后便是天人永隔;救命之恩老尼也再也无从报答,这一直都是老尼心中的遗憾,直到近日见到皇后娘娘才知虽与恩人今生无缘,好在与她的孩子还算有缘;这也便是菩萨给老尼报恩的机会,老尼昨夜专门为娘娘卜得一卦,娘娘虽凤星高照,锦华千里,可难免有无妄之灾,前几日老尼便劝说过娘娘切莫执着一切,可就卦象上来看,娘娘心中的执着恐怕难以化解;遂,今日送上锦囊一个,希望能在娘娘游困浅滩性命之忧时,能助娘娘逃脱厄运,保得性命。”   徐昭讷讷的接过了空师太递上来的锦囊,一时脑子乱糟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一边的段清紧张起来:“这位师太,不知您的卦象中可说明她是要遭什么厄运了吗?”   依旧在一边气不顺的楚绍冷哼一声:“能是什么厄运,八成是被我皇兄发现她不守妇道,浸猪笼了呗!”   “你信不信我三招之内能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段清瞬间从骨子里腾起来的杀气让楚绍立刻闭了嘴,要知道,段清可是从战场上经历过血腥洗礼的悍将,平常光站着不说话也就罢了,一旦真的动起怒来,那股从身体里爆发出来的杀气,绝非寻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楚绍虽说不怕段清,可是忌惮他那双宛若野兽般能吞人的眸子,还是下意识的往后蹭了几步,暗暗告诉自己,不跟野蛮人硬拼。   了空师太无奈的看着这三人,对段清道:“这位贵人,你刚才的问题实乃天机,老尼不能轻易泄露;但如果贵人想要知道,不妨陪在娘娘身边静候时局;届时,指不定贵人能在无意之间达成心愿。”   段清心里咯噔了一声,眼神戒备的看向这个说话神叨叨的老尼姑;原本他还不信这些佛门之人的言辞,可眼前的这位老尼,他总是觉得有种被她看穿一切的感觉。   楚绍却是一眼警惕的怒盯着段清,刚才那老尼说他能打成心愿?什么心愿?难道是要翘他皇兄墙角的心愿?   想到这里,楚绍梗着脖子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但是,在看见段清那修长有力的身型后,又龟怂的后退了一步——妈的!要是打得过,他早就冲上去揍这王八羔子了。   T   ☆、012:总算见面了   段清觑了一眼明明想给他一拳头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怂到一边的楚绍,思考再三,走上前。   楚绍对段清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此时看他一脸面无表情的走过来,讨厌的咬牙切齿的同时不觉又后退了一步,暗恨为了风流潇洒没带兵器在身上,如果他跟这位大宛赫赫有名的镇北王打起来岂不是要吃亏?   “你、你干什么?”虽说已经被段清的气势压了一头,但楚绍觉得,就算是装,也必须装的自己不畏暴力一点。   段清回头见徐昭依旧晃神的拿着了空师太给她的锦囊发呆,大步上前,跨到楚绍面前:“九王爷,咱们聊聊。”   “本王没什么跟你聊的。”   “是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先礼后兵;既然王爷不想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上一聊,那就干脆打上一架吧,谁输了就必须听赢的那个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楚绍一哆嗦,看着段清那双格外明朗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暗惊这世上怎么会有耍横还耍的这般彬彬有礼的家伙?天下谁不知他段清执掌数十万西北军,麾下良将如云也就罢了,自己更是个杀神角色,跟这样的人比打架,他还不如自裁来的干脆。   楚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心里对这家伙的无耻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还是,……还是聊聊吧。”   段清看着楚绍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忍着笑,蜷起手抵在鼻尖轻轻地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在楚绍的耳边道:“九王爷,我段清可用我镇北王府的声誉发誓,刚才你是真的误会我和徐昭了;或许我对她真的存了一些男女之情的心思,可她对我,除了友谊之情再无其他,这一点请你相信。”   楚绍讶异的抬起眉角:“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段清点头,又道:“你是梁帝的弟弟,当朝的九王爷,虽说手中并无重权,可梁帝对你的信任不可估计;我不希望你在梁帝耳边说出一些对徐昭不利的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是不是说明这个时候如果我告诉皇兄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会对她如今的处境更加不利?”   面对聪慧、一点就通的楚绍,段清对他并没有太多遮掩:“对女人来说,除了生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她们的名节,尤其是对于徐昭这种身份的人来讲,名节之事更为重要,相信这一点九王爷也深谙体会;至于王爷的问题,不好意思,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只要你知道我出现在这里并非是给她招麻烦的就可以了;再者说,九王爷既然身为梁帝身边的可信之人,也当知道梁帝心中有她,如果你断章取义的告知他一些不实之事,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是小,最重要的还会给小人可趁之机;王爷,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徐昭,也同时保护了梁帝不受小人侵害。”   面对着似笑非笑的段清,楚绍又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大爷,传闻中大宛的镇北王是个打仗的好手,没想到还很有当和谈使的潜质;瞧这张能言善道的嘴,明明是为了保护徐昭,最后却也能将他皇兄的面子和安危绕进来;够牛的!   虽说楚绍并不苟同段清话中的一些意思,但仔细思考,为了皇家颜面和皇兄的感情他的确是不宜多讲什么:“镇北王请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段清看楚绍眉宇间的暗火淡去了不少,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客气的对着楚绍一拱手:“九王爷真是明察。”   再说徐昭这边,她依旧沉浸在了空师太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起先,她刚住进这里时就受到了这位得到老尼的召见,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原因,现在仔细想来,像她们这种得道之人,红尘尊贵恐怕早已看的淡如云烟,如果她不愿意相见,恐怕就算是楚烨来了也未必能够见到她;所以,她口中所言恩人之子和报恩之事,就不是空穴来风、胡诌之语。   只是,据她了解,徐家上下几代为官,甚少有人会远走大梁边境,到了父亲这一代,府中之人更是没有前去边境视察的记录;至于常年在后院中的母亲,更连京城的城门都是甚少出去,这样算下来了空师太的恩人就不是徐家的人了;徐昭捏紧了手中的锦囊,忽然福临心至,闹钟闪过老疯子那张脸,难道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老疯子告诉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身染疫病不得不来到大梁求助于当时的当世神医朱悬,如果在那个时候母后因为前来大梁而在边境遇到了遇难的了空师太,母后心思淳厚善良,一定会对出家人心存悲悯,所以会出手相助也不是不可能。   徐昭不知不觉间心潮澎湃涌动,再看向手中紧捏的锦囊时,更是觉得眼眶发热,心底酸楚;当年的那一场大火,让她跟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此阴阳相隔,但是她相信,母后一定是爱她的,要不然也不会明知自己身体孱弱的情况下还拼命支撑着身体将她产下来;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法与她有所交集,却没想到如今她能够得到他人的照拂,居然会是因为母后曾经种下的善果。   这种无声无息中穿越了时光与岁月,生死与红尘的缘分,让她感到温暖的同时更难掩心底的酸涩;原来这种血脉传承的母女之情,一直都悄悄隐藏在她的身上;母后她,一直都在默默地保护着她,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段清和楚绍齐齐来到徐昭身边时,正好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楚绍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那几句话说重了,立刻手忙脚乱起来:“皇嫂,虽说我的那番话是直白了些,但你也没必要学做一副小女儿的娇弱之态嘤嘤垂泪吧,这实在太不符合你那狂拽吊炸天的性格。”   徐昭揉着发酸的眼眶,猛地一抬头怒视着还敢跟她嬉皮笑脸的楚绍;突然出脚,重重的踢在这孙子的小腿骨上。   只听见‘嗷’的一声痛嚎,下一秒,本站在徐昭面前得瑟不止的楚绍立刻眼角犯泪的抱着自己的小腿蹲在地上,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伸出颤抖的手指怒指着徐昭——睚眦必报的毒妇!毒妇啊!   徐昭冲着疼的脸都白了的楚绍龇牙一笑,哪里还有刚才的伤神之态:“呦!这不是我们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九王爷嘛,您这是怎么了?瞧这小脸含泪的模样,真正是楚楚可人风情无双呐,真有当兔爷儿的潜质。”   噗!   楚绍被徐昭最后的一句话气的差点没喷出血来。   含着泪的眼角更是被憋的微微发红,更将他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衬得妩媚多情起来;妩媚多情的桃花眼求救般的望向段清,堂堂战场上的一代杀神硬是被这软绵绵的眼神看的一个趔趄,差点没夺院奔逃。   如果说徐昭的一席话气的楚绍差点没飙血三尺,那么段清一脸嫌弃外加‘哥是纯爷们’的表情更像一根钢针扎在他的心口!妹的!都说最毒妇人心,今日他总算是亲自领教,这女人睚眦必报起来的本事,实在是杀人于无形。   等徐昭坐上前来迎接她回宫的凤撵回城的时候,楚绍还没从被中伤的脆弱感情中回过神;徐昭的一句兔爷儿,居然隐约让他产生了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阴柔之气的错觉来。   *   从菩提山到宫城的距离并不太远,骑快马不出两个时辰就能走个来回;因徐昭乘坐凤撵,所以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多了些,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宫中,已是正午降至。   随着随行轿撵旁侧的宫侍一声高呼,如长龙般的仪仗队缓缓停下,而仪仗队两侧的宫人们更是躬身下跪,无一人敢抬头窥视从凤撵中走出来的徐昭。   虽离开数月,可徐昭却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小半辈子一样,等她结结实实的踩在青石铺设的宫道上,看着近在眼前的栖凤宫,竟恍惚生出犹如梦中的感觉。   当初离开京城,一路风雪颠簸的来到大宛,经历生死、谋算大计,更是将生命置于身外的与恶人殊死博弈;当初的小孤山上夜月寒冷,森森兵器命悬一线,当初的芷凌宫中常年孤独,不管是睁眼闭眼都是一眼都望不见尽头的无边黑夜;曾经,她穿着粗袍束着长发,与风采绝伦的男子置身于狭窄的暗道之中苦苦求生,曾经,她身着华衣仪容华贵,与分割数年才相认的兄长站在冰冷狭小的小屋中,含泪送走大宛最骄傲强大的雄鹰。   曾经的一幕幕、一面面,如今再想起恍如前世今生;鼻息间,再也闻不到那股阴冷潮湿的味道,而是由扑面而来的春风夹裹着花草的香甜一次次的冲刷着她的面颊;大宛整肃的皇宫和大梁巍峨的宫阙不断地在她面前错开闪现,直到最后,定格在这栖凤宫的金字匾额上,铁画银钩的狷狂字模将过往种种变成沙尘,吹进了她的心,封藏在她记忆的深处;毕生,不会忘记。   “臣妾周兰,给皇后娘娘请安。”   随着一声娇软清润的嗓音响起,徐昭飘忽的思绪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回眸看向眼前数步之外跪在地上身着浅金色长裙的柔静女子,徐昭有一瞬间的晃神,跟着在一个皱眉后才反应过来,如今楚烨的皇宫中,不再是再有她一个女人,有另一个女人已经悍然闯了进来。   满地跪着的宫侍们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这一幕,这可是皇后与后妃第一次正面相间的场面,只要是有点好奇之心的,都竖着耳朵,静待事情的发展。   徐昭漫步走到周兰面前,被她身上穿着的浅金色宫裙刺的有一阵眼花,“抬起头来。”   周兰微微垂眸,轻轻屈下的膝盖让她犹如被针扎般难以忍受,从小就骄傲的她,这双膝盖除了跪周家的列祖列宗,也就只跪过当朝帝王;可如今,她却要跪在一个抢走她一切的女人面前;这已经不是羞辱,而是践踏。   只是,她极擅于隐藏,在听到徐昭的话后,置于袖中的修长手指攥紧了又松,最后,在湛然一笑之际,抬起头看向徐昭。   只是这一眼,两个女子都在彼此心中做出对对方相貌的考量。   周兰面色一僵,虽说她要人画过徐昭的相貌,可也许是画师为了安抚她的心情,并没有将徐昭描绘的有多倾城绝色,所以,当徐昭以悍然的姿态出现在周兰面前时,她如雾霭般藏在眼睛中的眼瞳骤然收缩,跟着,竟不可控制的晃动起来。   如果说,她宫中收着的徐昭的相貌是精致美丽的,那么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的清清楚楚的徐昭则是如牡丹般艳丽绝色的大美人;尤其是在她眉宇间存着的几分天真和率性,更是让人不觉看迷了眼;真的是难以想象,生活在京城暗流中的人中,居然也有人眉眼之间还带纯净之气,明明是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可偏偏还能露出清纯之态;她就是靠着自己的这副模样勾引了楚烨吗?   松开的拳头再次攥紧,甚至连尖利的指甲扎进柔嫩的掌心都不觉得疼痛。   至于徐昭,却是显得颇为平静;周兰的相貌只能算得上中等,唯一出彩的是她还算拿得出来的气质;只是,据她对楚烨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是重口味吃肉的,像周兰这种自诩别出一格的小白花,让他下嘴啃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也难怪在楚烨身边晃荡了那么多年,楚烨依旧没把她当成一个漂亮的女人来看。   徐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居然能当着周难的面挤出和蔼的笑色来:“周贵妃,咱们总算是见面了。”   ☆、013:帝后联络感情了   “周贵妃,咱们总算见面了。”   周兰抬起头看向数步之外站着对她盈盈一笑的徐昭,不知为何,看着那张充满善意的笑脸她却是有中察觉到危险的紧绷感;曾经给过她这种感觉的人,除了已经被埋进帝陵中心沉似海不好捉摸的先帝,就剩她从小苦追而不得让她一再备受侮辱的当今圣上楚烨;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又在这个名单中加了一个徐昭。   周兰从鼻息中挤出一丝不屑的冷哧,可就是这声掉以轻心的冷哧,让她一直巧妙伪装在脸上的温顺恭良如吹起来的肥皂泡,啪的一声,彻底碎了。   徐昭在看见周兰眼底闪过的狠厉阴冷时,就断定这才是这个女人真正的本性;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她周兰再想用**计来迷惑她,只要她的骨子里还钻着一丝骄傲和狠辣的倔强,她就没办法完美的隐藏自己的内心;除非她变成第二个面瘫的楚烨或者是冰块脸段清。   用金线绣着金凤的宫靴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走在地上,鞋尖上拇指般大的珍珠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夺目;徐昭就是在这万众屏息的情况下慢慢靠近周兰,对上她那双如被重重雾霭包裹的琉璃眼珠,伸出手将她扶起来的同时,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两句:“周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看我不顺眼,我瞧你不顺气,明明我们彼此都这么嫌弃对方,那就不要像后院宅斗中那些假惺惺的妇人一般,明明恨不得对方死在自己的手里,却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今天咱们在这里照上面,我徐昭就跟你实话说明白,从今往后,不管你是要给我丢刀子还是扔毒箭,尽管放马过来,你只要有本事,本宫这栖凤宫就有你的位置,可如果你栽到我的手里,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会让你加倍奉还。”   周兰清秀的得脸居然没有一丝表情,而是转眸阴沉沉的望着徐昭,一直掩在宽袖下的手指露了出来,染着鲜艳凤仙花汁的指甲如滴滴殷红的鲜血,“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快人快语,倒是让臣妾刮目相看。”   徐昭冷眸一笑,轻轻地扬起下巴:“以后会有你更加刮目相看的事情发生,不过,本宫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一下周贵妃。”说话间,徐昭便轻轻地捻起垂在胸前的乌黑长发,黑色的发丝如云缎般被她拿捏在指尖玩耍,一圈圈的缠在似玉竹般的手指上:“本宫称你一声‘周贵妃’乃是给皇上一个面子,严格说起来,没有本宫的凤印加持,纵然你是皇上下旨迎进宫的一宫之主,那也只是有名无实的住在宫内的女人罢了;换句话来说,如果本宫心情不好,一直迟迟不在封你为妃的圣旨上印下凤印,你这辈子都无法入驻皇族玉牒,楚家的宗谱上也不会出现你的名字,史官更会把你当成一个透明人一样搁在一旁;周贵妃,你说本宫会这么做吗?”   周兰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黑色的眼瞳骤然一缩,难掩惊怒的看着徐昭:“皇后娘娘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不这么做?”徐昭一哂,装出吃醋的小女儿之态,微微撅着不高兴的嘴角:“本宫是皇上亲自下旨钦封的一国之后,是这栖凤宫的真正主人,我与皇上本是新婚燕尔,可是这夫妻生活还没过多久,皇上的身边就出现了另一个女人,难道本宫不应该吃吃醋?耍耍小性子?”   “皇后娘娘当真敢违逆皇上的旨意?难道你就不怕前朝朝臣议论,百姓传言你是妒妇,容不得后宫其他后妃吗?”   看着呼吸明显乱了的周兰,徐昭甭提有多开心了。   当日她就是低估了这女人,所以才会在她手里栽了个暗亏,可这并代表她会一直在她面前吃亏下去;如果说周兰是个聪明狡诈的女人,论智谋她未必能够凌驾于她的智商之上,可只要攥住这个女人一个弱点,她就会有制胜的把握;而很明显,周兰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楚烨;而楚烨最大的弱点,就现在来看,应该是她。   想到这里,徐昭的眉梢眼角染上了欢喜之色;在这世上,有什么事能比的上得知晓自己喜欢的男子同时也深爱着自己更让人开心的?她就是爱极了楚烨那副弱水三千我独要你一个的情痴样儿,更是爱看他将其他漂亮的魅人的当棵草的冷傲样儿。   徐昭心情好了,连带着看周兰那张跟白水一样无味的脸都觉得有滋有味了许多:“朝臣们议论与本宫何干?天下百姓们的传言,又与本宫何意?据本宫了解,自我嫁给皇上的那一天开始,民间和前朝就有不少传言,说本宫是仗着一副妖媚长相才勾引了咱们这位德才兼备、年轻俊美的帝王;既然本宫的名声已经这般不堪了,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更何况,本宫觉得,与其当一个善良贤惠的贤后,还不如当一个独宠后宫、独霸帝王宠爱的妖后来的痛快;关于这一点,想必周贵妃也是深有体会;为了维持一个的好的名声,不得不每天端着一张笑脸装出圣母的模样这实在是太累了,就如现在周贵妃,明明讨厌极了本宫,却还是要逼着自己跪在本宫的面前伏低做小,这种感觉是不是糟糕透了?所以啊,本宫不愿意当像周贵妃这样的女人;诚如周贵妃所言,如果本宫就是任性霸道的占有着皇上不放,文武大臣和百姓们都会戳着本宫的脊梁骨说事,因为本宫既然已经被他们扣上了‘以色侍君’的帽子,为什么还要再委屈自己装出大度贤德的模样讨好他们?既然已经被无辜的扣上了屎盆子,那本宫就决定了,一定要当那占着茅坑就拉屎的主儿,一定要将独占帝宠,爱争风吃醋的妒妇形象彻底发扬光大下去。”   周兰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她也算是见识过各色人,不管对手强大也罢,智慧也罢,甚至是心狠手辣、市侩阴毒也罢,她都能依次摆平;可惟独眼前的这个女人,说她聪慧,可她这行事作风却透着股憨傻,说她狡诈,可她明知自己这么做了会对自己的名声有损,依然我行我素;这份不顾后果般的潇洒,趾高气昂般的任性,让她第一次生出无力之感;就像是她早已准备好了重拳要将敌人重击在地,可是,当她的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才发现自己飞出去的拳头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一股股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和嫉妒感,差点让她失控。   “皇后娘娘可真够心大的,就算你不将满朝的文武大臣和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语看在眼里,难道,你就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吗?不管怎么说,臣妾也是他亲自下旨迎进宫中的后妃,你这么做不是要跟他对着干吗?”   “对着干?”徐昭叽叽咕咕的笑出声,“看来周贵妃需要本宫来提醒你一下,皇上迎你进宫的圣旨是在什么情况下下发下去的想必周贵妃比本宫更清楚,用手段得到的感情,你也敢拿出来向本宫炫耀?贵妃娘娘这脸皮,才是要人刮目相看呢。”   “你……!”   “嗳,周贵妃别生气。”看着气噎的周兰,徐昭依旧笑的灿烂着:“贵妃尽管放心,本宫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不是小小的一个你就能轻易破坏的;至于你刚才所言本宫是否将皇上放在眼里的这句话,现在本宫就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不管本宫是不是将皇上放在眼里,可天下人皆知,皇上把本宫放在心里,就凭这一条,在这大梁的宫城之中,你周兰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本宫面前放肆;你要记住,这里是京城,这座宫城是我的家,在别人家里头就要乖一点,小心惹了主人不高兴,可是会被撵走的。”   此时此刻周兰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跟在周兰身后的几个宫侍们,虽然各个低着头,可那一张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色却是要人看的一清二楚;徐昭轻笑着抚了抚袖子,暗叹一句周兰身边的下人也算是训练有素了,主子被她欺负成这样都能忍下来,可见平常就是被管理十分严格的;关于这一点,她可是要好好地跟她学学,免得将来身边又出现一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   等徐昭在栖凤宫前和周兰好一阵针尖对麦芒之后,徐昭就又故意当着周兰的面傲娇的说要去勤政殿看楚烨的话,看着当时因为愤怒脸色雪白的周兰,徐昭差点生出恻隐之心真想出手摸一摸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要不说她这辈子都不要当像周兰这种的圣母,被欺负成这样还要为了维系惯常的端庄气质而不得不将她这些宛若刀锋的话咽下肚去,要是她,准会呕出一盆血出来;不过,看着这样隐忍的周兰,徐昭对她的评价更戒备了几分,可见此人真的是城府极深,面对这样的对手,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徐昭在朝着去勤政殿的路上,一边在心里重新评估着周兰一边神思乱飞,直到跟在身边的宫侍提醒她勤政殿到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抬起头就看见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楚烨正站在勤政殿面前,见她抬起头望他,俊美一笑,展开双臂,用嘴型无声中说了四个字——阿昭,过来!   徐昭看着几日不见的楚烨,不同于跟她一路从大宛往大梁赶时的风尘仆仆,此时的他一身威仪,俊美无铸,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的束在头顶的金龙冠上,更衬得他眉目似箭,精神奕奕。   瞬间,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几下,紧跟着一股灼烧感就从心头烧到了脸颊上,双腿像是不受控制的慢慢朝着那个向她展开双臂的男子走去,先是慢慢走着,然后越来越快,最后差点都飞跑起来。   直到自己狠狠地撞进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徐昭这才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尽是来自于他身上的龙涎香气,含笑的眼睛中柔柔的灌满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   楚烨没想到他的阿昭突然之间怎么就变的这般热情,而承受着这份热情的他更是格外的开心;不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紧紧地抱紧着怀中的娇人儿,润朗的嗓音里带着欢喜的音符似在跳跃:“我就站在这里哪里也不跑,要你过来你便慢慢的跑过来就是,怎么跑起来了?也不害怕自己摔着。”   徐昭听着楚烨略带责备实则却是关心十足的话,心更像是侵泡在蜜罐中一样,甜滋滋的让她都快飘起来;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宠着,她不觉间也带着满满的撒娇之气,声音软软的从他胸口间传来:“人家想早点抱住你嘛。”   被徐昭这句大胆的话说的一瞬间飘飘然的皇帝是陛下差点没美飞起来,俊美精致的下巴轻轻地蹭着她软乎乎的头顶,道:“想我了?嗯?”   徐昭乖乖的在他的怀中点头,跟着抬起头用下巴顶着他的胸口,眼睛一眨一乍的卖萌撒娇:“早知道利用周兰死士的陷害她不会成功,我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住到山上的观音庙中;虽说庙中小院环境清幽,整日沐浴佛语晨钟很有一番意境,可是禅房中的床太硬了,被子太薄了,饭菜除了豆腐白菜就是豆腐白菜;楚烨,你看看我,我是不是都瘦了,脸上的黑眼圈是不是也很明显?”说话间,徐昭就捧起自己的小脸,对着楚烨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刚才欺负周兰时的锋芒毕露的模样。   明知道他心爱的小姑娘是在小题大做,可楚烨还是心疼的不得了,学着她的模样双手珍惜的捧着她的脸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眉心一皱,还真说了句:“是瘦了,以后咱不去那么清苦的地方。”   看着恨不能将她宠上天的男人,徐昭满意的眼睛都笑弯了,修长莹白的手臂轻轻地勾着他的脖子,娇小的身躯一下一晃的继续撒娇:“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阿昭想要什么补偿?”   徐昭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在看见他殷红的嘴唇时,突然心间一痒,小小的粉嫩舌尖干渴般的伸出来轻轻地舔了舔嘴角,踮起脚尖就凑到楚烨的耳边,脸红心跳的说了句:“那就请皇上亲一亲臣妾吧。”   楚烨的眼瞳猛然一缩,如果不是肯定眼前这小妖精是他的阿昭,他真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了他的小姑娘;在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颊和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垂;向来胆大淡定的皇帝陛下终于也不淡定了,一双眼睛笑的里面像是种满了星星,一颗一颗的飞出来将他的小姑娘紧紧地笼罩其中;学着刚才徐昭凑到他耳边说话时的模样也凑到她的耳垂边,轻轻地喷洒着热气,声音喑哑的回答道:“皇后的这个请求,朕觉得甚好。”   徐昭被楚烨鼻息中喷出来的热气瘙痒的一个劲儿的在他怀中咯咯笑着躲藏,感情一日千里的帝后就这样在勤政殿的大门口,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动作亲昵的‘联络’着感情。   望见这一幕的福全公公站在勤政殿殿门口,目瞪口呆的瞅着向来不苟言笑的皇帝陛下怀抱着笑靥如花的皇后娘娘当着大伙儿的面**,一时间感慨有之、激动有之,最后,几乎热泪盈眶,赶紧掏出帕子轻轻地擦了擦眼角泛出来的激动之泪,就差再长叹一声:皇帝陛下真的是长大了,都知道喜欢漂亮女人了。   只是,皇帝陛下啊,奴才知道您喜欢皇后娘娘,更知道您多日不见娘娘思念的紧;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您是不是也该顾全一下皇家的颜面?咱从门口距离殿内的龙床上也不过是数步的距离,您大可以抱起娘娘直奔目的地,到时候房门一关,床账一拉,您想抱着娘娘怎么亲就怎么亲,还用的着在这儿笑的这般眉开眼笑,美的这般心思荡漾?!   ☆、014:一起生个孩子吧   正沉浸在重逢之喜的徐昭和楚烨自然不知道此刻福全公公的各种腹诽和心理活动。   徐昭依赖般的依靠在楚烨的怀中,眉角眼梢皆带着娇媚的笑意,本是心情正好的时候,脑海中却忽然飘来周兰的那张脸,虽说她相信楚烨对她的感情绝对不会跟周兰有什么,可在自己家中住着一个随时都盯着自己夫君的女人,这还是要她心里颇为介怀。   犹记得曾经刚和楚烨好时,她还想过在未来的将来给这家伙找无数佳丽塞满他的后宫,可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时,那些看似宽容贤惠的想法却是要她极为排斥;很多时候看着楚烨安静的侧颜,她都会想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他会用同样温柔的笑容面对其他女人,心底的一股股酸意简直能将她自己熏死。   所以,先才在跟周兰的那番言谈中,她扬言要当一个善妒自私的皇后也并非是为了骗周兰。   楚烨亲昵的轻啄着徐昭的额角,垂眸看她神色有些恍惚就知道她这是又不专心的想别的事情了;这个狡猾的小妖精,当着众人的面先把他的心思勾引起来后就又将他一人丢在这里神思不属,还真在逗着他玩不成?   轻轻一勾手,楚烨捏着徐昭的下巴挑起美人的脸颊,看着那双盈盈秋水的眼睛,含笑问:“在想什么?”   徐昭在他怀里支吾一声,神色稍稍扭捏的说实话:“想周兰。”   楚烨一挑眉角:“想她做什么?难道你又生了坏主意,想到比不在她的封妃圣旨上拓凤印还要羞辱人的办法?”   徐昭猛眨了下眼,诧异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含笑俊美的脸:“你知道了?”跟着,立刻又反应过来:“一定是素玄告诉你的是不是?这家伙现在越来越神出鬼没,一定是我在跟周兰见招拆招的时候他就躲在我附近,然后跑到你这里打小报告。”   楚烨宠溺的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的笑:“你怎么能将我对你的关心说的这么不堪?我还不是担心你见到周兰会吃暗亏,这才要素玄跟紧些;只是没想到朕的皇后娘娘着实手段了解,正所谓蛇打三寸,你这正中敌人罩门的出击真是要朕刮目相看;早知道你的战斗力这么强,我就不必做此安排了。”   徐昭故意在楚烨怀中做生气状,一扭头,语气酸酸的:“你真的只是关心我这么简单吗?难道就没有关心一下你的新晋宠妃周兰?”   看着怀中这小没良心的女人,楚烨真觉得自己养了一头养不熟的白羊狼,他就差把自己的心肺掏出来给她看了,她还能在他面前说出这么怀疑他的话;可见这女人的心思,小起来真是无理可循。   “朕只知道朕的后宫中有宠后,何来宠妃之说?”说着,楚烨就凑到徐昭而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小巧晶莹的耳垂上,继续说道:“朕可是听素玄说了,你当着周兰的面大声宣誓要独霸着朕,阿昭,如今朕就在你面前,你要怎么霸着我呀?”   徐昭被他喷洒在脖颈耳垂间暧昧温热的气息撩拨的瞬间脸皮发红,连脖颈上细嫩的肌肤都起了一层层发麻的疹子;回眸看向抱着她戏谑着笑的男人,徐昭恨不能伸出手在他那张大大的俊脸上赏一巴掌;可好在她还是存了一丝理智,知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果给这天下之主一巴掌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所以,在又急又气、又羞又恼之间,徐昭一头扎进楚烨的怀里,软的几乎能化成水的声音嗡嗡的从他怀里模糊不清的传出来:“楚烨,抱我进去。”   得了媳妇的命令,早就对着娇俏的美人垂涎三尺的皇帝陛下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一把就抄起徐昭的双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看着枕在他臂弯中几乎红成一个大苹果的心爱之人,楚烨的心也甜的几乎能冒泡;快步朝着勤政殿内殿方向奔走。   此刻,看见这一幕的福全公公立刻心领神会的打了个眼神,便有宫人忙走上前跟在大白天就你侬我侬的帝后身后将其把宫门合上。   随着宫门关上时的嘎吱声响,福全公公骄傲满足的扬着他的小下巴,轻轻一扫手边的拂尘,摆出内宫大总管的姿态对伺候在宫门口的宫侍们训话:“皇后娘娘受惊回来,皇上要在殿里多加安抚,你们都伺候仔细些,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能让人打扰了皇上;如果有人要求在这时求见皇上,就说没空;明白了吗?”   “明白了,奴等谨遵大总管命令。”   听着整齐划一的答喝声,福全公公又是一骄傲的将放在左臂弯的拂尘甩到了右臂弯;偷掖的眼神带着贼笑般又偷偷看了眼紧闭的宫门,只要一想到刚才皇上抱着皇后娘娘走进内殿的那一刻脸上露出来的欢喜笑颜,他就像是看见了不久的将来,软萌粉嫩的小太子正手中摇着牛皮拨浪鼓朝着他跑来一般。   徐昭在被楚烨抱紧内殿的那一刻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虽说她早已跟楚烨发生过亲密的夫妻之事,可奈何时间久远,且二人的第一次都不甚愉快,所以这次被他抱着放在龙床上的那一刻,这激动羞涩的心情竟然比第一次还要来的凶猛。   楚烨看着一脸紧张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浑身紧绷的徐昭,忍不住轻声笑了几下,伸手一边理了理她耳鬓边略有散乱的黑发,一边声音欢快的低沉道:“阿昭,你是在害怕吗?”   徐昭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随时等候着楚烨这个大刀扎下来宰她;听见他的话,更是浑身僵硬的绷直,可嘴上却是不肯认输:“谁害怕了,我才不怕呢。”   “那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阿昭,朕想让你睁开眼看着朕。”   蛊惑般的声音如魔咒般从头顶上传来,徐昭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可还是像被提着线的木偶一样,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微微伏下身眼神幽幽深邃的楚烨。   “朕好看吗?”   徐昭看着他那深邃的眸子,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好看。”   宠溺的笑容越来越缠绵:“想要朕吗?”   “想!”   “哈哈——阿昭,原来你对朕有这么强烈的企图心呐。”   看着楚烨刹那间绽放的灿烂笑容,徐昭立刻回过神;想到刚才自己的回答,又想到他摆出一副深情到极点的模样勾引蛊惑自己,可偏偏自己还上当了,徐昭就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算了。   恼羞成怒的徐昭脸皮薄到了极点,在床上挣扎着就要逃离楚烨灼热的视线;可她的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不住心情好到了极点的皇帝陛下;所以,在她刚以为得逞的伸出一只脚正准备逃开楚烨的势力范围时,这个一直支撑着手臂撑在她头上的男人忽然一松力,像一座大山般重重的压在企图逃开的徐昭身上。   徐昭被压的一个岔气,差点没眼冒金星晕过去;刚气喘着准备用力将这个全身力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家伙推到一边时,舒服的趴在徐昭身上的楚烨忽然开口,道:“阿昭,给朕生个孩子吧。”   徐昭的手僵在楚烨的身上,眼神不确信的眨了眨;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的楚烨还以为自己的表达方式不对,忙又支撑起手臂低下头看徐昭;可在他看见徐昭那微微发红的眼眶时,眼角的一丝担心立刻变成了无限温柔的缠绵。   “傻瓜,朕要你给朕生个孩子,你怎么就哭了?还是说你怕辛苦?”   徐昭感受着楚烨修长的指尖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酸涩的眼眶,深深地吸了几下鼻子,声音囔囔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突然觉得很不真实,但又好开心。”   听着徐昭的话,楚烨立刻听出她声音中的谨小慎微;这样的阿昭,让他格外心痛。   他明白,从一开始到现在,虽说他已尽力对她好了,可是阿昭还是没有从他身上得到过多的安全感,所以,他们才会在争吵之后,她会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在面对他的感情时表现的犹豫不决;曾经他为她这样的态度恼火过,甚至认为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心里还装着裴峥;可知道这段时日与她的相处之后他才慢慢发现,他的阿昭心思过于细腻敏感,稍稍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露出紧张和不安来,更何况是在面对他时。   要知道,当初阿昭之所以会接下封后诏书完全是因为无法违逆帝王之威和为了保全徐家,故而从嫁给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活的战战兢兢,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跟的男人是一国之主,是可以轻易决定她的家族命运和她生命的一朝天子;面对这样的他,她不敢表露自己的真性情,更不敢拿真心面对;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算计、步步为营,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厄运。   所以,哪怕是面对他的好他的付出,她都会下意识的拒绝和怀疑;虽然这对于他来讲很不公平,可他却能够理解。   从明白这一点后,楚烨也就想清楚了为什么阿昭会对裴峥另眼相待,也许在她的世界中,她和裴峥才是站在同一起点的人,而他对她来说,太高、太遥远了。   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徐昭的这些敏感想法;而是在想明白这些后,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阿昭,不管你曾经是属于哪个世界的人,但在朕爱上你的那一刻,就算是硬拽,也会将你拽到朕的世界来。   徐昭不知此刻楚烨翻腾热情的内心,而是看着闪动着一双深邃眸子专注的看着的男子,然后一勾手攀在他的脖颈上,红着脸皮,如害羞的少女般轻轻地咬着红嫩的红唇,声音小小的说了句:“好,我们来生个孩子吧。”   得到媳妇首肯的皇帝陛下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声肯定的回答后热情的燃烧起来,而过度燃烧的后果是,向来都会准时出现在朝堂上的年轻帝王在第二天第一次误了重要的早朝,至于皇后娘娘本人,则是在宽大的龙床上躺到了正午才扶着发酸的后腰精神不振的回到阔别数日的栖凤宫。   翌日   恭敬的站在勤政殿宫门口目送着凤撵缓缓离去的福全公公叹为观止的朝着殿内的龙椅上偷觑了一眼,趁着皇上不注意,抓起身旁的小宫侍便附耳上去:“听说昨日宫里摆了赌局,打赌皇后娘娘的头胎是个小太子还是小公主,洒家下注一百两银子,赌龙凤胎。”   T   ☆、015:以色侍君的皇后娘娘啊   凤撵上,徐昭有气无力的趴在软垫上,任由贴心的宫女绿珠手法老练的按捏着自己几乎快断了的后腰,想到昨夜皇帝陛下的勇猛表现,徐昭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吃肉的,禽兽起来恐怕连真正的禽兽都要自愧不如。   想到这里,徐昭便咬着后牙槽轻轻地抻了抻腿,可这大长腿还没来得及伸直,一股钻心的酸疼立刻从大腿根飙到了后脑勺,折磨的她含泪呜咽一声,差点崩溃的叫出声。   好在楚烨拨给她的宫女绿珠够贴心懂事,看见皇后娘娘这百里发红的俏丽容颜就心领神会昨夜娘娘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忙伸手到徐昭的腿上,一边手法轻柔的按捏,一边出声安慰:“娘娘且慢着些,等回到栖凤宫奴婢就让宫人们端来热水给您泡泡澡,等好好歇歇后身子就会舒服很多了。”   徐昭含泪听着绿珠的宽慰之语,心里又是翻腾又是羞涩;虽说她知道想要孩子的过程绝对是个力气活,可她怎么也没料到被楚烨睡了一觉差点将自己的半条小命搭进去;再想到楚烨今天早晨明明误了早朝可还是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徐昭不禁头顶黑线,严重怀疑这孙子今天晚上还会来折腾自己这细胳膊细腰;想到这里,徐昭不由全身紧绷。   正在给她按捏后腰和大腿的绿珠察觉到她的僵硬,含笑出声:“娘娘,您放松点儿,要不然您会难受一整天的。”   好!让老娘就难受一整天吧,最好是让老娘一整天都卧床不起,这样到了晚上看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楚烨那只禽兽也许会手下留情。   可新来伺候她的绿珠就跟以前伺候她的小香是亲姐妹似的,一心想要将她往楚烨面前送,看她摆出一副‘我拒绝痊愈’的表情后,立刻摆出苦口婆心的姿态,忠心耿直的觐见良言:“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跟皇上拉开距离啊!”   徐昭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力的感觉;她就想不明白了,她怎么就不能在这时候和楚烨拉开距离了?她娘的她要是再被她睡下去她就要死在她的龙床上了。   很显然,绿珠根本不将她脸上的悲愤看在眼里,而是继续苦口婆心道:“远的不说,就讲以前在这后宫之中,就算娘娘不是很得帝王之心,可好歹全宫上下只有您一个女主子,皇上如果不临幸在栖凤宫,那他就要抱着凉被孤独寂寞冷的睡在勤政殿里独守空闺。”   听到这里,徐昭不禁多看了绿珠一眼,将这新来的小丫头上下打量个遍,最后,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能当着她的面大胆而无畏、耿直而忠勇的说出让楚烨‘独守空闺’这四个字来看,这丫头也算是个彪悍的女爷们。嗯!就冲这点优点,她就很是喜欢。   绿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说着:“可现在不一样了,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您还有一个周贵妃,换句话来说,皇上除了能睡您还能睡天禧殿的那位;不过好在娘娘如今深得圣心,只要您小心把握不把皇上往外推,就一定不会让周贵妃趁机钻空;所以说,娘娘您一定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些,切莫让周贵妃钻了空子,更不能让周贵妃先于您诞下龙子。”   看着绿珠说的唾沫乱飞,徐昭眯着眼睛打量这丫头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她怎么觉得这丫头浑身上下都透漏着一股很不平凡的味道呢?   徐昭眨眨眼,开口问出心底的疑问:“绿珠,你就给本宫说句实话,虽说你在勤政殿你当值,可你并不是皇上的心腹是不是?说吧,你究竟是谁的人?”   绿珠本来还在捋着给徐昭分析大道理,甚至还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想着如果娘娘听不进去,她要不要再搬出几个前朝的例子说给娘娘听,无必要让娘娘意识到恩宠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趁着如今皇上如今不愿意雨露均沾而只愿只宠着栖凤宫,一定要生出个太子做最硬的王牌才是;可她的这些大道理还没机会说出口,就被皇后娘娘察觉到自己的秘密,果然,娘娘如此聪慧,真不愧是她将要来跟随的主子。   绿珠对上徐昭注视的眸子,扭捏的扯了扯自己的袖角,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其实奴婢是,奴婢是……徐家的人。”   一声徐家的人,立刻让徐昭如感被五雷轰顶,差点被烤焦在原地。   看徐昭怔住,绿珠忙跪在地毯上,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赤胆忠心:“请娘娘放心,奴婢是徐家的家生子,一辈子都会对徐家和娘娘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像小香那小贱人一样出卖娘娘。”   徐昭又是一阵眼黑,尤其是在看见绿珠恨不能刨出自己的心一般昭示自己的赤胆忠心,更有种再次被家里的老爷子捏住痛脚的感觉。   “当初是爹爹将你放到楚烨身边的?”   绿珠嗫喏的点头。   徐昭现在不光觉得眼黑了,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系列接踵而来的消息刺激的快要眼瞎了。   当初,她一直以为自家老爷子成天跟楚烨对着干,摆明了就是一种慢性找死的作死之法,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投身到深宫之中,只希望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拯救徐家与水火之中;可如今来看,她家老爷子也算是有勇有谋了,居然还敢在楚烨的身边安插奸细?他咋不上天呢他!   再细细想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现在本是应该在楚烨身边监视他一举一动的奸细却偏偏到了她的身边伺候?难道是这家伙察觉到了绿珠的真实身份?   如果不是,勤政殿中有那么多宫侍宫女,可为何偏偏要绿珠来到了她的身边,这未免也有些太巧合了些;看如果是,楚烨的这番举动又是何意?给她一个提醒?还是在像她暗示什么?   徐昭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感受着自己脑仁一阵阵的抽疼,她怎么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过去刚刚进宫时的日子,每天以揣测着楚烨的意图过活;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感情她折腾了这么久,从大梁的京城一路闹到了大宛,到最后还是绕回到了原地,终究是没跳出楚烨的手掌心。   看徐昭扑倒在软垫上痛苦的嘤咛,绿珠担心的出声:“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老娘怎么了?老娘这是快要被你们给气死了。   天底下还有比她还要苦逼的女人吗?昨天晚上被楚烨折腾个半死也就罢了,毕竟那也是她愿意的,但这刚睁开眼还没多久就又丢给她这么大一个难题;这究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考验还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过得太好?   徐昭抽疯般的倒在软垫上挣扎着抖了许久,最后翘起右脚神经质般的又抖了三抖后,一个翻身就扶住绿珠的肩膀;绿珠这小丫头八成是没见过她这般动如脱兔般的动作,吓得睁大了眼睛,可脸上的忠耿之色却是一点也没改变;果然,是个纯种的女爷们!   “听着,你刚才的那番话以后不许再讲,就算是憋不住想说,也不准对他人说起,只准在本宫面前提,明白吗?”   绿珠笑的眼角弯弯:“娘娘放心,奴婢只会将耿直之言说给娘娘听!”   徐昭嘴角一列,呸个耿直之言,跟她爹一个德行成天要她去勾引楚烨,这哪里是耿直之言,分明就是狐媚之语。   难怪外间都传言她是狐媚之人以色侍主,感情她身边之人在这上面也算是出了力的;虽说这些言谈也算是变相表示了对她容貌的赞许和肯定,可被人说的这么难听,就算脸皮厚如城墙的她偶尔也是会很伤情的好不好。   就在徐昭一边伤情一边苦逼的摇头叹气暗怨自家老爷子这要让她当寡妇的心实在是太坚决的时候,凤撵终于回到了栖凤宫;只是在凤撵刚刚挺稳,伺候在宫门前的宫侍们就忙走上来,隔着珍珠帘子对她说了句‘徐大人携徐夫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哎呦喂我的老爹啊!您这嗒嗒的速度是不是来的也太快了。   徐昭扶着发软的后腰任由绿珠扶着从凤撵上走下来,看着跪在数步开外的亲人,一时间心口麻麻的;原本在心底酝酿起来的一点埋怨也在这一眼中消失无踪,面前的这些人是她的亲人,虽说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他们给予过她最无私的爱,将她抚养成人,哪怕是只冲着这一点,她也不能抛下他们。   徐昭顾不上发软的后腰,快步走上前就亲自扶起了自家老爷子和母亲张氏;看着二老明显消瘦下来的脸颊和张氏眼中蕴着的眼泪,徐昭也差点哭出来;但与此同时,心里却有些怯怯的,她的身世大哥徐诺是知道的,这些天她一直装聋作哑的不提,大哥似乎也是为了顾及她的心情也没多提,只是不知道大哥有没有给二老提过?   如果他们知道她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两位老人家可还会认下她?   就在徐昭迟疑小心,不敢开口喊一声父亲母亲时,一旁穿着御林军铠甲的大哥徐诺却先开口:“妹妹莫不是开心坏了,看见爹和娘都不知道叫了?!”   徐昭转头看向徐诺,见他悄悄地对自己做出一个点头的动作后,徐昭立刻心领神会,对着二老便喊出声:“爹,娘,女儿回来了。”   一番久别重逢的家人相见自然是伴随着泪水和温馨的,徐昭感激徐家二老对她的牵挂,更感谢哥哥徐诺无声之中对她秘密的隐瞒;她的大哥啊,虽说是个看上去的大老粗,可这心思细起来比蚕丝还要纤细;他知道在她心目中徐家人的重要性,读懂了她心底的胆怯和不舍,所以在最后,只知道所有真相后还是选择为她做出善意的隐瞒。   这要她想起年幼时曾跟在大哥身边时,大哥一手牵着她,一手替她拿着糖葫芦,袒护般的仰着下巴,说道:“妹妹,等哥哥长大了学会很厉害的武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那时她太小,不明白大哥口中的‘好好保护’是什么意思,只是天真的歪着脑袋,看着哥哥手中拿着的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馋滋滋的舔了舔还沾着黏黏糖汁的嘴角,说:“阿昭不要保护,要糖葫芦。”   至今她都记得在听到她的这声回答后,大哥爽朗开心的笑容;然后躬下身摘下一颗糖葫芦塞进她这个小馋猫的嘴里,说:“行,给你糖葫芦,以后大哥天天给你买。”   至于到最后她有没有天天吃到糖葫芦她记不太清除了,只是清楚的记得半年后她长了虫牙,娘亲心疼的不得了,干脆绝了她所有的甜食,让她一心一意的治疗嫩嫩的小奶牙。   曾经的记忆,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又吃起了幼时最爱的糖葫芦一般,酸酸甜甜,格外的甜蜜。   只是,这甜蜜的时间还没过多久,自家老爷子就先插一脚给破坏掉了。   “丫头,听说昨晚是你留宿在了勤政殿,这才让皇上误了早朝的?”   看着露出一副‘我家女儿最牛掰’的星星眼的老爹,徐昭很是尴尬,干咳了两声看了看周围的家人,她当真是羞臊到不行;看来她让楚烨误早朝的事儿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而她这狐媚惑主、以色侍君的的名头恐怕这辈子都甭想摘下来了。   徐昭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他楚烨把持不住一响贪欢,把十八般招式当成他祖宗一样一定要从头到尾的好好玩一玩深深地体会一下这才误了早朝;怎么事情传到后来,就全部怪到了她的头上。   徐昭赤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同时也是很悲愤的点头,道:“爹,女儿知道现在前朝的众多朝臣一定在说女儿的不是,连累到爹爹,是女儿的不对。”   “不不不!乖女儿!爹不介意被你多连累几次。”   “啊?”徐昭愣住了。   徐权信步在栖凤宫中来回踱走了数步,一边捋着自己刚蓄起来的山羊胡须,一边眯着眼睛似只老狐狸般的说着:“如今皇上正值年轻,朝中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想要将家里的女儿族中的孩子送到宫里伺候皇上;你只有趁着皇上身边人少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及早诞下龙子,这才能保住你自己,更能保住咱们家。”说到这里,徐权又朝着徐昭飘过来一眼:“丫头,可别忘了为父曾经给你说过的计划,这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徐昭呵呵干笑了几声,再次对自家老爹要让她当寡妇之心佩服到了极点;如果以前她听到老爷子说起他们的计划,一定会应和着执行,甚至还在心里悄悄地诅咒着让楚烨那个混蛋早点翘辫子;可是现在问题来了,她不想当寡妇啊,她还答应了楚烨要给他生个儿子呢。   可面对这对她寄予厚望的父亲,徐昭又不敢将真相告诉他,生怕知道真相后的老爷子一口气喘不上来先去找先帝凑一桌麻将了;所以,挣扎之下,徐昭只有学着他哥哥的做法,带着善意的眼神,欺骗着自家老头。   而看见她点头应和,老爷子明显很激动,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看徐昭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最棒的鱼饵,很显然楚烨就是自家老爷子要钓的那条鱼。   徐昭苦笑着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想到昨夜某个人的辛勤耕耘,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这肚皮中,可有了鱼子?!   ☆、016:家书传达   等好不容易送走了将一心要让她当寡妇而作为终身奋斗目标的父亲之后,徐昭便拉起张氏的手,母女叙起家常。   数月不见,张氏的气色的确不是太好,原本圆润的脸瘦的都快变成瓜子脸了,看的徐昭一阵心酸:“娘,听哥哥说你生病了,现在可好些?”   坐在椅子上的大哥立刻抢话道:“娘生病还不是因为太想你,前段时间听说你在宫中养病,母亲多次请求召见都被驳了回去,那段时间娘都瘦了一大圈。”说完这话,徐诺就忙冲着徐昭眨了眨眼,算是给她一个提醒。   徐昭顿时眼酸,晶莹的泪水几乎又有溢出眼眶的架势;她离开京城数月,楚烨为了保护她对外佯称她生病,虽说这个法子堵住了前朝众臣之口,可却也连累了关心她的人日夜提心吊胆,不用想也知道自小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张氏在听闻她生病的消息后该是有多着急;而知道一切真相的大哥也为了保护她的秘密不敢轻易告知真相;一切的隐瞒都是她,一切的关心也是因为她,这叫她如何不愧疚?   张氏看着徐昭眼角的泪,忙伸出手亲昵的抚摸着她的鬓发:“傻孩子,别提你大哥说,娘这身子还硬朗着呢,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娘就宽心了。”   徐昭抓紧张氏的手,斩钉截铁的做出承诺:“娘,女儿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张氏的眼角也沁出泪来,忍不住的点头。   徐诺见自家老娘总算是放下了心口压着的一颗大石,自己同时也松了口气;看向徐昭的眼神格外的温和纵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送到嘴中咬了几口,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的开口道:“阿昭,大哥有件事要跟你说。”   徐昭好不容易与家人相聚,就算是扛着身体的不适劲头也很大;突然见自家大老粗的大哥像个扭捏的小媳妇一样眉眼带羞的看向自己,顿时有种屁股被针扎的错觉,忍着差点蹦起来的冲动,睁大了眼睛看向徐诺:“哥,瞧你这小表情,莫不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终于成功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吧。”   “这孩子,怎么说话越来越没谱,你哥哥能嫁人吗?分明就是娶妻。”张氏忍着笑,嗔怪般的打了下徐昭的胳膊,投向自家儿子的眼神那就跟十年媳妇熬成婆般的苦尽甘来。   徐昭表情怪异的看着自家老娘,心里啧啧出声,还说她呢,娘你自己现在的表情分明也是写满了总算是把不对女儿家感兴趣的儿子给‘嫁出去’了一模一样。   现在不是纠结张氏表情的时候,徐昭从椅子上蹦下来,抓住大哥的手就看向眉梢眼角明显带了几分柔和的大哥;呦呦呦!瞧瞧这小德行,当真是有了媳妇的纯爷们呐,小眼神中的柔情蜜意简直能化成蜂蜜滴出来;她真的很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彪悍,竟然能把她家木呆呆的大哥一把火烧成了沙漠。   徐诺被徐昭的眼神看的很不自在,不断地遮着嘴装咳嗽,最后实在是装不下去,脖子一扭,就冲着宫门外喊了声:“梓晴,你进来吧。”   梓晴?听这名字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就在徐昭托着下巴皱着小眉心眼珠子乱转着回忆这个名字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的时候,宫门口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娉婷的走进来;在来到徐昭面前后,盈盈下拜:“臣妇王梓晴,参见皇后娘娘。”   哈?竟然是她?——王梓晴?这不是当初王氏想要塞给楚烨当妃子的小表妹吗?   徐昭呆了,连叫人起来都忘记了。   看见发傻的小妹,徐诺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王梓晴,对着徐昭解释道:“当初王家因太后之故受到牵连,梓晴本应该跟着族人服罪的,好在苍天垂怜,能让我及时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明白在我心中梓晴的重要性,这才没发生让我后悔终身之事。”   听着大哥这个大老粗居然能说出如此浓情蜜意的话,徐昭忍不住一阵牙酸;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爱情真的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最起码大哥被王梓晴改变了这是不争的事实;难怪张氏在说起儿子时眉眼间也带着笑色,看来她老人家想要抱上亲孙子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徐昭看着被大哥半搂在怀里的王梓晴,对这颇显天真的小姑娘她虽说没有太好的印象,但好在也没什么坏印象;王家虽说出了一个王氏那样恋栈权势的女人,但好在并非人人都如她一般;王梓晴心思单纯,看那模样也是很爱大哥的,只要她能一心一意的对待大哥,她也会祝福他们二人,为大哥高兴。   徐昭主动伸手拉起王梓晴的手,看着她受宠若惊般的兔子眼,笑的很和善:“我家大哥是个习武之人,并不像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一般会花言巧语,又因为他从小太木讷,对女儿家没什么心思,所以更不会哄女人开心;但是我能保证,一旦被他认定在心里的人,就算是拼尽他的性命他也会尽全力保护,不会轻易让你受委屈;只要你给他时间和机会,一定会发现他的好。”   听着徐昭的话,王梓晴很是感动,要知道在她得知今日进宫拜见皇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小心紧张起来;她知道王家之所以会落得今日田地正是因为皇后所为,也清楚皇后娘娘对先太后王氏的印象很不好,再加上曾经自己又是被先太后选定入宫要给皇上当妃子的女人;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皇后不喜欢的理由和原因,甚至到最后,她都做好了跪在地上被皇上赏几个大耳光子的准备。   是夫君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皇后娘娘是个真正心底淳厚之人,虽说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嘻嘻闹闹,万事不留心的无所事事的模样,可她的心思却是最细腻的;只要她表现出自己的善意,皇后娘娘就一定能够感受到;再说了,当初一切都是王氏所为,她不过是被卷进来的小小棋子,皇后娘娘宽宏,定然是不会跟她一般计较。   虽说有夫君的宽慰让她放心了不少,可站在宫门外的时候她还是惴惴不安,手中的帕子几乎都快被她绞成了麻绳;直到这一刻,在她亲耳听见皇后娘娘对她说的这番话后,她终于相信了夫君口中的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君总是在她面前说皇后娘娘的好;因为真正真实的她,要比夫君口中还要更好,更暖人心。   徐昭见王梓晴用一副快要哭的表情看着自己,当场就有些手忙脚乱,看向含笑看过来的大哥求救:“哥,你可亲眼所见,我真的是一点也没欺负她呀。”   瞅着手忙脚乱的徐昭,徐诺笑着用另一只手臂轻轻揽住了徐昭,满脸幸福满足的抱着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   栖凤宫中正上演着家人团聚、亲人和睦的场景;可在隔着重重宫阙后的天禧殿中,一声声瓷器摔在地上发出的破碎声宛若撕裂空气般的不断从殿内传出;中间,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压抑的、无法控制的低声怒吼;不过好在天禧殿上下所有的房门窗户都关的死紧,声音传的并不太远。   周兰依旧穿着昨日与徐昭相见时的那身华丽宫裙,只是此刻宫裙已经褶皱,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云鬓也因为一系列的大动作而松松散开,头上的凤钗、珠翠有些已经掉落在地,和碎成一片的瓷器碎片混在一起散发着昏暗的光泽。   很显然,她这一身装扮正是证明了她从昨日回来后就一直没有改换行头,更是连入夜休息都没有。   扛着一夜未眠一身疲惫的周兰在发泄累了后,终于喘着细气扶坐在椅子上,一双微微充血的眸子却是格外晶亮,如野兽般散发着兴奋凶狠的光泽。   而伺候在周兰身边的宫侍们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在终于看见她累了停下手后,这才忙打开关了整整一夜的窗扇,同时也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周兰深吸一口气,接过宫侍递上来的一杯温茶,浅浅的抿了几口,道:“徐昭这时候回到栖凤宫了吗?”   十三跪在地上,将打探来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知:“属下的人刚回来通告,说是刚回去;而栖凤宫中,徐家的人也早就候着她了。”   “哼,亲人大团圆呐!”周兰发出一声哧讽:“现在宫里的风向恐怕已经变了吧,皇后娘娘刚回来就得到皇上一夜的恩宠,再加上她那一国之后的身份,怕是全宫上下所有的人都在眼巴巴的想着怎么向栖凤宫讨好邀宠,咱们这天禧殿倒是成了无人问津之地。”   十三听的心里一酸,道:“娘娘不必心灰意冷,我们还有机会,先让栖凤宫得意两天再说。”   “是啊,本宫不会这么快就偃旗息鼓的,她徐昭还有个命门在我手中,这么好的一张王牌本宫还没好好利用,怎么就先败下阵来了呢?”说到这里,周兰眼神之中就闪过狠毒之色:“只是没想到这个徐昭要比本宫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尤其是本宫的封妃奉旨,只要她一日不在上面盖上凤印,本宫这贵妃之位就一日是个虚位,是个笑话;一个连皇族玉牒都入不了的后妃,岂不是要人贻笑大方。”   “娘娘,要不您将这件事告知皇上?毕竟这圣旨可是他下达的,如果皇后娘娘不盖凤印,也算是变相抗旨。”   周兰看了眼自以为聪明的十三,眼中带着厉色:“你真以为这件事能够瞒得过皇上?皇上至今都不提,还不是想要装聋作哑任由徐昭胡作非为?”   说到这里,周兰的脸上带着哀色,痛苦的捂着心口,本是硬冷的语气也变得怨气十足:“徐昭除了容貌出彩一些,她有什么是能比得过我的?只有我才有资格、有能力站在他身边,帮助他匡扶社稷,帮助他治国安邦;我愿意为了他放弃天高海阔的自由呆在这如金笼子般的皇宫之中,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恩宠有加而不断隐忍,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见?他明明知道有了我更有利于他的江山社稷,可他还是选择一次次的把我推开,伤害我、侮辱我,甚至还任由另一个女人来践踏我的尊严;我到底还要怎样牺牲怎样做,他才能明白我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说着,两行眼泪就从周兰的眼眶中悄然滑落,带着凄然和不甘,诉说着这个求而不得的女人的悲苦。   而在这时,一个行色匆匆的宫侍正从宫外方向直奔天禧殿而来。   宫侍的胸口正放着一封刚才从襄阳城传来的快报家书,虽说这封家书从外表看和寻常时刻传来的家书一般无二,可是,在牛黄色的信封上面,一个如鲜血拓印上的‘襄’字已然表示出此封家书的不同。   宫侍是周兰从襄阳城带来的人,在他拿到家书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襄阳城中出事了。   T   ☆、017:大战三百回合   半柱香过后,一阵悲怆的哭喊声从刚刚打开殿门的天禧殿中传出。   跟着,就听见一阵手忙脚乱的吵杂,纷乱的人群里,隐约听见有人高喊叫御医,也有人颤颤巍巍的扶着一个瘫软娇弱的人影赶紧往殿里床榻方向走;而刚刚打开的殿门又在这时候被人从里面关上;遮住一室的纷乱和吵杂。   *   徐昭在送走家人后就由绿珠伺候着躺到了床上小憩,因为见到家人,又和楚烨感情稳定,所以她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等终于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殿内被夕阳的余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宛若置身于九重宫阙,不似人间凡尘。   在这片金光安逸的气氛下,楚烨不知何时已来,他正坐在一边的书桌后面翻看着一本书册,一身锦衣龙袍衬得他身姿修长、气势逼人,金色的九龙皇冠束着乌黑的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更显得眉眼似剑、剑眸星目,神姿风采。   徐昭在床上翻了个身,睡眼朦胧的单手支撑着下巴怔怔的看着认真看书的楚烨,以前她就知道他长的极好,尤其是那双眉眼,更显得精神奕奕、威慑逼人,只是没想到安静看书的他却另有一种儒雅宁静之气,简直跟平常那个龙威十足的一朝帝王截然相反,但却又格外耐看。   “朕就这么好看吗?竟然能让皇后瞧呆了。”   突然听见这句话,徐昭立刻反应过来,感情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醒来而故意不知声,任由她像个花痴般傻兮兮的盯着他,就是为了说出这番偷掖的话看她的笑话。   徐昭捞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着楚烨扔过去,可这家伙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般一样,手一举就把她投过去的‘暗器’接住,然后还抬起头对着她一笑,说了一句差点让徐昭气吐血的话:“还是皇后疼爱朕,知道朕在这硬凳子上坐的时间久了,扔来一个枕头让朕垫垫。”   徐昭气的鼻子头快歪了,奶奶个呸的!她用来枕枕头的东西却用来垫他的龙屁股,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会气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徐昭没好气道:“怎么不叫醒我?”   楚烨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书,绕过书桌来到她面前,用手拂了拂她因为熟睡而微微汗湿的额头,眼底深处闪着晶亮的星光:“看你睡得熟舍不得叫你。”说完这句话,他又忽然一笑,含着笑看她:“没想到朕皇后的睡姿实在是**的厉害,磨牙翘腿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流口水。”   “你才流口水呢!”徐昭张牙舞爪着就往楚烨怀里扑。   这混蛋立刻张开手臂将她接了个满怀:“皇后真是热情,主动投怀送抱啊!”   徐昭在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就知道上了他的当了,这个男人,自从将她吃干抹净吞进肚子里以后就越发的会戏弄她;她以前怎么就觉得这家伙是个不解风情的呢?   徐昭恼恨的在他怀里挣扎,顺带着赏了他几个小粉拳,那拳头砸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只能惹得他更加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床上嬉闹了一通后,徐昭这才下地坐到梳妆台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由一根通体莹白的玉簪轻轻地固定着;白玉簪莹白如玉,簪子的尾处精致的雕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如此简单的发饰柔婉的佩戴在乌发间,衬得发色更黑更浓,也将徐昭过于精致魅惑的容颜衬得柔和许多。   楚烨看着他家漂亮的小姑娘当真是喜欢的心里直冒泡,可我们的皇帝陛下向来都是个比较闷骚的主儿,就算是喜欢到了极点嘴上也不肯说的,只是爱恋的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徐昭的鬓发,看着她柔媚的眼眸,笑的温情脉脉。   “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还算是好消息,一个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徐昭听着楚烨这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话,道:“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先苦后甜,先说那个坏消息吧。”   楚烨扶着徐昭坐到他先才坐了许久的书桌后面,道:“你想利用那批死士指证周兰的计划恐怕是不会成功了,所以朕决定先将这件事按下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给你俩同时送一个台阶让你们先下来。”   徐昭眉心一皱,并不着急先回话,而是用质问的眼神看向楚烨。   楚烨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个眼神,水盈盈的看着让他心软,但同时里面的怀疑又让他觉得刺心;他伸出手,轻轻地捂住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批死士已经死在天牢里了,朱泽亲自去检查,确定他们在执行任务之前应该服用过一种慢性毒药,毒药很具有潜伏性,纵然是朱泽那般高的医术都没有先发现;光是这一点你就棋差她一招,现在人证没了,物证也是假的,为了防止周兰发现你从中做过的手脚,必须将这批人尽快解决掉,所以朕唯有先及早结案。”   徐昭倒是显得很冷静,沉默了半晌后,道:“不是我棋差她一招,而是我没有她那么心狠;行动之前先让手下服用慢性毒药?这么丧心病狂的招数恐怕也只有她能想的出来。”   楚烨安抚的拍了拍徐昭的肩膀,继续道:“阿昭,你放心,朕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落败与她。”   徐昭一抬头,就看见楚烨投过来的专注认真的眼神;她相信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可是就像他所讲的那句话一样,与其干等着要他人保护,还不如自己奋发努力,争取让自己强大,这样就算是面对任何对手也不会害怕,且足以自保。   她感动于他对他的袒护和保护,可她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更希望能自己撑起一片天,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徐昭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可这些话她不会说出来打击这个积极面对她的男人,而是依靠般的往他的怀里轻轻地靠一靠,道:“楚烨,谢谢你。”   再次被美人的一句话哄得晕头转向的皇帝陛下更是心情美的直冒泡,抱紧了怀中的佳人,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朕现在就告诉你。”   徐昭靠在他怀里叽叽咕咕的捂着嘴轻轻笑着:“是不是关于襄阳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   楚烨忙推开徐昭,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诧异的看着她;这丫头,现在真的是越来越鬼灵精,竟然真的能够做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了。   徐昭歪着头看他,解释道:“咱们虽说是快马加鞭、日以继夜的从襄阳城回来的,但依照襄阳候府传递消息的速度,也该是这两天就将消息传到京城让周兰知晓;让我猜猜看,咱们的周贵妃知道在她离开后,襄阳候府里死的死、亡的亡,她这打击一定是不小。”说到这里,徐昭猛地拉住楚烨的衣领,将他的整个身子让自己身前一凑,仰着头看着他如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如狡猾的灵狐般,继续道:“你说,将来如果让周兰知道襄阳候府是咱们的杰作,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不会报复你,而我就会成为她最大的目标;杀兄之仇啊,虽说赶不上不共戴天但也仇恨难消,她会不会直接冲到我面前找我拼命?”   楚烨将自己的脖子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伸手就毫不客气的弹了下她的额头,促狭着笑:“如果她真这么做还好了,直接让素玄拿下她,治她一个谋杀皇后之罪,从此一了百了,再不用咱们头疼。”   看着楚烨在提起周兰时那冷面冷心的样子,徐昭在心生满意的同时也不由心底一抽;虽说知道他是个感情凉薄之人,但是没想到会对自己不上心之人真的能够做到冷酷无情;还好她是他喜爱之人,如果不是他心中所爱,她真的很难有勇气站在他面前;不过由此也让她颇为佩服周兰的勇气,明明已经被伤害拒绝成这样还能一意执着。   楚烨看着徐昭,谆谆叮嘱着:“我给你说这些就是要你小心谨慎一些,如今周兰知道襄阳候府发生的大变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彻查此事,依照她的智慧和聪明,早晚有一天会怀疑到我们的身上,到那个时候,她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你要小心,更要谨慎,不能再像这次事情这样,被她找到机会钻到空子,明白吗?”   徐昭如一个听话的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在她正准备张口对楚烨说什么话的时候,眼角一瞥,正好看见楚烨方才坐在这里时翻看的那本书。   金瓶梅?   他大爷的!感情这骚包的家伙刚才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就是在看这本小色书?   注意到徐昭突然征楞下来的表情,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向来皮厚心黑的皇帝陛下在被抓到小辫子的时候依然脸不红心不跳,一扫先才的认真模样,一把就抱住徐昭纤细的腰肢,温暖干燥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轻轻地在徐昭的耳边一边蛊惑的吹着气一边说道:“皇后,朕向来不耻下问、敏而好学,刚才又从书中学了几招,可有兴趣,再大战三百回合?”   T   ☆、018:烧脑来了   住在福来客栈中的段清在裴铮的轿子出现在客栈门口时,就被藏在暗处的黑鸦队提前通知到了;所以,在看见一身清贵据说曾经和徐昭有过一段过去故事让大梁当朝天子梁帝至今都暗吃干醋的裴铮时,他不禁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番,最后在心里默默地又为自己竖起了一个劲敌。   难怪连梁帝都吃他的醋,眼前的镇国侯府世子爷当真算得上一颗耀眼明珠,虽说没有他们这些武将身上的霸道气势,可那清雅的气质当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他真的不得不正视徐昭的桃花运,身边围绕的男人除了朱泽是个挺废的家伙外,剩下的任何一个都不可小觑。   “镇国侯府世子亲自前来,是来找本王的?”现如今的段清虽然依旧冷冰冰,但好歹已算是健谈了许多,要比以前那个打一棒子半天都蹦不出来一个屁的时候强的太多;果然,找到了神经质的亲爹之后,连段清这种冷冰块都被老疯子调教有方了。   裴铮握着手中的金边玉骨折扇,干脆将一封信件递到段清面前,一面道:“还真被阿昭猜对了,你果真胆大到明晃晃的住进客栈里了。”   段清接过信件并不着急打开,而是反问出声:“本王为何不能住客栈?”   裴铮用折扇敲击着掌心,一下一下的发出啪啪的声响,回答说:“王爷,虽说你此次来大梁的目的不再是像上次那样是为了绑架皇后而来,可毕竟你是有前科的;好吧!就当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们不再提,可你是大宛手握军权的镇北王,这样的一个人物突然出现在他国,若是你身份暴露,你知道会引来多大的波涛吗?光是冲着这一点,你就不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在京城最热闹的街上,更不能住进人来人往最密集的客栈中。”   说完,裴铮用折扇轻轻一指门口:“跟我走吧,咱们换个地方住。”   虽说段清颇为苟同裴铮的说法,可是他当初住进这里也是经过仔细思索考量的;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恐怕谁也想不到他这样身份特殊的人会真的就这样住在客栈里,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的住下来;只是没想到这床铺还没捂热,就已经要被人先请走了?   看段清站在原地不动,裴铮侧眸看他:“怎么?哈舍不得了?”   “不是,本王只是好奇世子会将本王安排在什么地方?”   裴铮啪的将折扇打开,徐徐的扇风将垂在胸前的长发微微吹起,更显得他风姿卓越、气质潇洒:“镇国侯府。”   “什么?你刚才也说了,我这样身份的人是不能随便住进某个地方的;你却敢将我领进你家中?难道你就不怕我的行踪被人发现,被有人之人利用弹劾你,给你扣上一个结交邻国重臣的罪名?”   裴铮无所谓的笑笑,眼睛清亮的看着面前出色的段清:“第一,如果本世子居住的镇国侯府是一个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潜入打探消息的地方,那本世子早就在数年前便已经死了;第二,将王爷接到镇国侯府中居住,其实我是存了私心的。”   段清凝眸,等待着裴铮继续说下去。   裴铮一面扇着折扇,一面慢悠悠的在他面前缓缓走了两圈,道:“机会巧然,我在大宛的时候无意之间从段老王爷的口中得知小王爷你曾和阿昭有婚约,当年如果不是阿昭被命运捉弄,如今别说是我,就连我朝陛下恐怕也是无缘与阿昭相识;换句话来说,我们三个人里面,你与阿昭的纠葛是最早的那一个;就算是冲着这一点,你也会对她多有照拂,更何况阿昭精灵古怪,虽说看上去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来干劲儿成天懒洋洋的,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暗暗藏着一簇火光,那簇火光能给人温暖,让她充满正气和善良,这样的她很惹人喜欢不是吗?小王爷本来在大宛待的好好地,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时发生;本世子不才,想从小王爷这里知道你来此的真正目的。”   段清的眼睛微微眯着,谨慎的看着面前这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这等敏锐地思绪,这般洞察人心的智谋,果真是不可小觑;他总算是明白为何当初在离开前他家老爷子再三叮嘱他,徐昭身边真正的对手除了梁帝楚烨之外,最不可轻易忽略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曾经让徐昭心动过,至今还能让徐昭对她另眼相待,可见手段和智谋绝非常人能比;更重要的是,明明是一头狡猾的狐狸,可却偏偏生了一张要人心生好感的温和长相,老天对他的得天独爱可见一斑。   “世子真是好聪慧的思绪,本王佩服。”段清说着就是一抱拳,眼中带着真诚的欣赏之意:“只是本王好奇,如果让世子知道本王来此的目的,你会怎么做?”   裴铮垂下眼睑,卷长密集的睫毛遮住他玲珑的眼瞳,脸上本是含笑的表情带着一丝丝的落寞,要人不禁心疼:“当年在我错失与阿昭的姻缘之后我就知道,今生再想抓住她,恐怕已然是不易;实不相瞒,阿昭不仅是我真心喜爱之人,更是我能够顺利报仇雪恨的恩人,在我大仇得报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今生今世,剩下的岁月和时光我要为了她活着,只要她有需要,哪怕是千山万水我都会跋涉而去,如果有人敢伤害她,哪怕是被拨皮拆骨,我也会护她一世周全;所以,小王爷,你可以尽管放心,虽说接下来的这句话会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跟那个坐在金銮殿上的人相比,我更可信、更可靠。”   段清沉默的看着裴铮,面对他的坦白和坦诚,他真的是由衷的敬佩;也由此可见,眼前之人真是个至情至性之辈,徐昭能够结交到这样的人,也算是平生足矣。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隐瞒了;正如裴铮所讲那样,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保护徐昭,如果眼前之人能够帮助她,他为什么要拒绝他的真心和好意?最起码他和裴铮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保护徐昭不被人伤害,尤其是不被居心叵测之刃伤害。   段清理了理思绪后,就将当初告诉徐昭的话事无巨细的给裴铮交代了一遍,裴铮本是严肃的眉心也越来越皱紧,最后连脸色都微微冷肃下来。   “你是说,已经死了的上官无策竟然从棺材中走出来了?”裴铮不敢相信这些话,要知道上官无策的死可是他确定过的,当初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上官无策的遗体并且要身边的人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最后他也是在一个巧合之下知道了一个模糊的秘密。   之所以说‘模糊’,是因为他没有证据证明,所以才会搁浅下来;只是这个秘密还没被他找出头绪来,上官无策的遗体怎么又出问题了?难道,自己的猜测真的是真的?   段清看裴铮眉眼间有异,就知道这个聪明的家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裴铮托着下巴,看了眼段清,犹豫再三,才开口:“问你一个问题,站在你的角度来看,阿昭待上官无策有几分真心?”   段清虽然不明白裴铮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的据实以告:“当初宛城大乱,我和父王因为要巩固北方边陲,所以没有留在宛城亲眼目睹那场惊天大变,但事后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事情,甚至连一些不可言传的内幕也了解一些;听说当初徐昭中计掉进暗道之中,是上官无策拼命跳下去救她,再加上上官无策和上官无痕感情极好,徐昭身为上官无痕的亲妹妹,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会对他生出几分好感;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上官无策是这些年以来唯一一个保护上官无痕的人,光是冲着这一点,徐昭就会将他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种种情况来看,徐昭待上官无策的用心只多不少,或许在她的心目中将他看成亲人也不一定,毕竟上官无策虽说是随母姓,但也算是上官皇族中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恐怕就要糟糕一点了。”裴铮的声音沉下来。   段清的心却揪起来:“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裴铮目光灼灼的看着段清:“你该知道,上官无策是中毒而亡,大宛给出的消息是中了白骨族的蛇毒,可是,据我所知,他中的根本就不是蛇毒;确切的说,虽说当时他是被毒蛇咬伤了,那些一丁点的毒液,凭借上官无策的武功想要逼出来并不难;可最后他还是死了,那只能说明,在他被毒蛇咬伤的时候就已经是樯橹之末,身上已然沾染了其他霸道的毒药。”   “此话可当真?”   “小王爷认为我会说一些空口白话吗?”裴铮的眼神微微凌厉:“实不相瞒,当初上官无策的遗体我有幸见过,更幸运的是,我的父王年轻时就很爱结交朋友,所以侯府中养了不少奇人异事,而这当中也有擅使毒的高手;当初在无意间找到上官无策遗体的时候,这位高手亲自查探过,上官无策的身上除了蛇毒,最起码还有两种很霸道的毒药,而这种毒药因为罕见他也说不明白是什么,但是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两种毒是一前一后下的,而最后中的这个毒最是有意思,它跟普通要命的毒药很不一样,虽说也能置人于死地,可是服用他的人会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换句话来讲就是,没个十天半个月服用此毒的人死不了,而更有意思的是中了这种毒药的人,以前受过什么内伤又中过什么毒都会被遮掩过去;可是因为上官无策那时候的身体已经被最先中的第一种毒药折腾的快没气了,所以再中这个毒的时候,连半个时辰都没撑过去便一命呜呼。”   说到这里,裴铮啧啧出声:“上官无策不管怎么说生前也是叱咤大宛的一代枭雄,没想到末了会落得一个如此惨死的下场,被一种毒药毒死也就罢了,可他加上蛇毒整整中了三种;恐怕在他那张漂亮的面皮下,连骨头都被毒液侵蚀的紫黑了吧,这其中所受的痛苦和折磨,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你跟我说这些,就是告诉我徐昭知道的关于上官无策被毒杀之事是被有心之人安排遮掩之后才知道的一个假真相。”段清一语道破。   裴铮轻笑着看向段清,看不出这只会舞枪弄棒的家伙还挺聪明:“除了这一点,我还想告诉你,现在上官无策的遗体落到周兰的手中,如果她是个厉害的,我知道的这些早晚有一天她也会知道;凭借阿昭将上官无策的看中,如果有一天被她知道真相,你猜她会怎么做?”   “找到真正杀害上官无策的凶手?那个真正毒死他的人。”   “那就请小王爷指教了,就现在我们掌握的消息来看,毒死上官无策的是第一个下毒的人,还是最后一个下毒遮掩一切的人?”   段清被问住,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固然第一个下毒之人将上官无策的身体折磨到樯橹之末,可直接导致他速死的则是最后一个下的毒药;两种最霸道的毒药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体里,活活的将他一点一点的折磨致死,细分下来真不知谁的责任更大一些。   看段清纠结的蹙着眉心,裴铮倒是轻松地转着手中的折扇,他现在倒是好奇,究竟是谁如此大费周章的做出这么多事;还有她周兰要一个已死之人的遗体做什么?如果是对付阿昭,她会从哪方面着手?   T   ☆、019:隐患头疾   “吱吱——吱——”一个飞如闪电的白色雪球在空气中快速划过一道银芒,还待人没看清楚那团雪团究竟是个什么样时,那看似笨拙的白团就骤然消失于人前。   紧跟着,就看见一个穿着蓝青色加丝宫衫的女子领着四五个人追了上前,奔走在最前面的宫女生了一张讨喜的圆盘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珠子就像两颗熠熠生光的宝石,一眨一眨的闪亮:“哎呦我的爷啊,您怎么又跑到内侍监的公共浴场偷窥了,皇后娘娘正到处找您呢。”   听见这声音,那团雪团立刻在空气中做出一个急刹车的动作,灵巧的一翻身,便动作轻灵的越到一侧的树枝上,四爪稳稳地抓着微微晃动的枝杈,眨着一双金色的眼珠子,歪着头,又发出吱吱的声响。   看见雪团终于停下,绿珠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因为跑得太快而差点岔气的后腰,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冲着雪团招收:“爷,快下来吧,奴婢要带您回去见皇后娘娘呢。”   元宵歪着脑袋看着它并不熟悉的绿珠,它是昨日才从镇国侯府中回来,面对主人身边的新任贴身大宫女它并没有多少的熟悉感;所以才会在看见她来寻它的时候直接跑开,避而不见;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提起主子,它才不会停下来。   看元宵依然眨着眼睛没有动作,更没有从树枝上跃下来的打算,绿珠就是一阵头疼;在伺候皇后娘娘之前她就听说过娘娘身边有一只极为聪灵可爱的大兔子,对于这种短毛的宠物,绿珠向来也是颇为喜欢的,只是待她真的亲眼看见这只兔子时,顿时所有的三观都毁了。   皇后娘娘养的哪里是一只可爱萌软的大白兔,分明就是养着一只狐假虎威的色兔子;她从来没见过一只兔子会色心大胆到偷看女人洗澡的地步,如果不是她昨天无意间撞见刚回来的元宵动作猥琐的趴在内侍监的公共浴场外偷看宫女洗澡,她真的要怀疑如此荒唐之事是真的存在的,且并在她眼前真实的发生着。   元宵站在树枝上,本是四爪着地,在看见绿珠一副宛若撞鬼的表情后便慢慢腾起前面两爪,蠢萌的将白乎乎的肉爪爪含进嘴里,摆出一副很无辜疑惑的表情。   绿珠差点被元宵如此蠢萌的表情刺瞎眼,在她的心目中,再一次对这只兔子做出了评估;色兔子不仅仅会偷看宫女洗澡,它更擅长利用自己可爱的外表做出引诱他人产生好感的举动;哼!实在是太狡猾了,真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宠物,够特别!   强压下心中腾起的特种想法,绿珠展开双臂对着元宵拍了拍手,一脸示好的哄:“爷,别闹了,娘娘真的在到处找您,您要是再这样闹下去,皇后娘娘发起怒来一定会断了你的零食的。”   绿珠话音刚落,连眼皮都来不及眨动一下,立刻就感觉到怀里一沉,那团原本该站在数米之外树枝上的雪团已然到了她的怀中。   诧异的睁大眼看着怀中之物,绿珠恨不能伸出手对它竖起一个大拇指;瞧这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兔子能够比的,还有这吃货的本质,也够要人惊叹的。   元宵稳稳地坐在绿珠的怀里,虽说它还不愿意这么快就回去,可是想到上次主人断它口粮的时候它差点都啃起草根的苦逼记忆,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就是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听谁的话都不能不能听主人的话,要不然它一定会成为一只有修养有仪态的家兔子变成一只啃草根吃树皮的野兔子。   徐昭等在栖凤宫中,等绿珠抱着元宵回来,这才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一把就将软乎乎的小家伙抱进怀里:“在哪儿找到的它?”   绿珠支吾了一下,正在考虑要不要实话实说的时候,就看见元宵递过来的求饶的眼神;嘿这小东西,还真是有够通人性的,知道求她了?现在知道服软了?哼!没用了!也不知是谁刚才跑的那么快,像逗傻子一样逗着她们一帮人在后面猛追,不让这调皮的兔子吃点教训,以后她们这些人准还会受苦。   想到这里,绿珠立刻挺直腰板,据实以告:“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从内侍监里的公共浴场找到元宵小爷的。”   徐昭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掐着元宵的胳肢窝就将这小畜生提起来:“什么?你跑到那个鬼地方做什么去了?”   面对主人惊愕的疑问,元宵摆出羞涩的模样,娇羞的一瞥一瞥主人精致的面容,两只腾空的后爪在空中相互摩擦着,就跟人类用脚尖踢自己的后脚跟一样,那叫一个羞涩啊!如果不是碍于自己脸上长着长毛,元宵一定会让主人看见它通红赛苹果的脸蛋。   徐昭看元宵光眨着眼卖萌讨好,就着急的回头问绿珠:“你说,它去干什么了?”   绿珠铿锵有力道:“爷它在偷看宫女们洗澡。”   一瞬间——偌大的栖凤宫中,静成一片!   元宵连抬起头看主人的勇气都没了。   而徐昭,在经过初闻此事的诧异后,跟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元宵,你是不是思春了?”徐昭笑着去摇元宵肥硕的身躯,看小家伙懒洋洋的抬着眼皮看她,她更是差点捧腹大笑起来。   “本宫对银毛雪兔一族不是很了解,所以看你长这么大也判别不出你究竟有多大岁,是不是到了可以交配的时间,这是我的疏忽,本宫一定好好改正。”徐昭一边笑着对低着头不肯看她的元宵说着,一边在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叫来绿珠:“你去一趟太医署,看看朱泽在不在,如果找到他就让他来本宫宫里一趟。”   看着绿珠应声下去,徐昭提着元宵开心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小圈后就将小家伙紧紧地抱在怀中;虽说她对银毛雪兔一族不甚了解,可朱泽却是多年来都对这些雪山中居住的小家伙们很感兴趣且颇有研究,叫来他给元宵瞧瞧,应该是能判定出元宵现在的症状是不是预示着它将要求偶的征兆。   *   与此同时,勤政殿中。   坐在龙椅上的楚烨正眉心微蹙的看着站在下面的朱泽,在作出几个深呼吸的动作后,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朱泽仔细打量着楚烨的神色,见他没有打断之意,就继续说道:“草民这两天借着健康问诊之名替皇后娘娘把过脉,简单的从脉象上来看,娘娘身体健康并不像是有身藏隐疾之象,看她的容色和精神,也不似身染慢性毒物的隐患病人;所以……”   “所以你认为,是朕在诓骗你吗?”楚烨急了:“朱泽,你我相熟多年,难道你认为朕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诅咒心爱之人身患隐疾的无良之辈吗?”   朱泽忙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看着楚烨,道:“皇上请别着急,听草民说下去就是。”看着明显在皇后娘娘之事上乱了方寸的天子,朱泽也不准备大讲其他推论言辞,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草民认为,据皇上告诉草民关于皇后娘娘的病症,应该是出自于她的脑部,更确切地说是关于脑部最深层次的记忆神经。”   楚烨虽说不能完全明白朱泽言辞中的意思,可是他还是听明白他是在告诉自己,阿昭的确是有了隐疾,而且还是出现在最致命的头部。   “可有方法根治?”楚烨着急的问出口。   在发现徐昭的怪异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颇为担心;生怕如果再这样继续耽搁下去,阿昭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忘记一些画面这么简单,如果有一天她再次将他忘记,用极其陌生排斥的眼神看着他,他真不敢确定在那一刻,他会不会疯掉。   曾经的桃花林中,他脉脉深情的向她示爱的那一幕多年来都是他一直挥之不去的噩梦,这种恶梦,他不要再体会第二次,也不愿意让阿昭再出现他无法控制的意外。   朱泽也颇为头疼,只是面对着急的楚烨,他唯有实话实说:“实不相瞒,皇后娘娘的头疾应有数年之久,且因为一直以来都甚少发作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由此可见这头疾并非普通的疾病,极具有潜伏性;对于这样的病症据我多年行医经验所得不是一个好征兆;草民一定还要抽时间多多观察一番,才能做出确诊的判断。”   勤政殿中焚烧着宁心静气的熏香,空气中也漂浮着微凉的气息,可在听到朱泽的这番话后,楚烨却是硬生生的出了一头的冷汗,眼神也从刚才的认真严肃变成了激流翻滚的危险之象:“朱泽,你就实话告诉朕,以前你可诊断过这种病症?记住,朕要一句实话,不许期满。”   既然楚烨问到了这里,朱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看他面色严肃的摇了摇头,道:“回皇上的话,草民平生还真没有见过这种病症,只是草民学医之事曾在父亲亲手写下的手札中见过类似病症的记载。”   “上面怎么说?你父亲朱悬可将这个病人治好了?”   朱泽的脸色已经沉到要人不忍直视:“手札上记载,那个病人是个药农,爬到山涧采摘药材的时候失足坠地,当时因为他运气好摔下来的地面上生长了一层厚厚的绒草,再加上在坠落的途中有树杈帮他减缓下坠的力道,所以他只是当场断了腿;事后被村里的大夫简单的进行了接骨治疗后就再没上门复诊;可在五年之后,这个药农总是隐隐感觉到头疼难忍,起先吃些吃痛药也能熬过去,但是慢慢地疼痛越来越厉害;而又在这时候,他一家老小除了他全部都被人杀害了,当时这件案子很轰动,事后经过当地地保和县太爷的全力追凶,竟然查出杀害他一家老小的人是他自己;可他却死活记不起来自己有做出过这件事,因为当事人不肯认罪伏法,再加上这个药农平常又是个十分善心之人,也的确是不像杀害亲人的十恶不赦之辈;所以县太爷也不好上折到刑部大理寺请求将‘恶徒’秋后处斩,故而一直将这个药农关押进牢房之中,任由他自生自灭;我父亲是个喜爱游历天下的名医,最稀罕替病人看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当初他也是在途游此处的时候听到当地百姓们的言谈一时好奇去看了那个药农,根据他的举动和病容,判定出他的病症。”   “最后那个药农呢?”   “父亲医术高超,在几番仔细问诊之后就确定他是患了罕见的头疾;应该是当初他从山涧上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头部,头部中出现了淤血,而这个淤血随着长年累月的积累增加慢慢开始作恶;先是头疼不已,跟着淤血渐渐扩大,影响了他脑部中的部分脉络和神经;从而导致他在病痛发作的时候行为异常,做出丧心病狂之事,可又因为他的病症影响,让他在杀了人后又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所以他才会在醒来后什么事都记不起,什么事都不知道。”   楚烨听到这里,立刻拔声站起来:“不会的,阿昭不会变成像这个药农一样;她只是忘记了一些事,忘记了朕,她没有头疼,除了记忆之外,几乎什么病症都没有显露出来。”   朱泽忙安抚道:“皇上请息怒,草民只是将知道的一个病人告诉您,并没有影射皇后娘娘的意思;况且草民也认为,纵然娘娘与这个药农的头疾颇为相似,可娘娘的症状却要比他轻很多,或许草民能很快找到救治娘娘的办法。”   听到这里,楚烨忙从龙案后面走下来,一把抓住朱泽的肩膀,郑重其事的交代:“朱泽,你现在就想办法,一定要全力救治皇后;无论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尽管跟朕提,只要是能让阿昭好起来,朕,——愿意付出一切,明白吗?”   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天子,朱泽珍重的点头。   栖凤宫里,徐昭一边给怀里的元宵顺毛,一边听着绿珠的回话。   “朱泽被福全叫去了勤政殿?”徐昭紧张了一下:“是不是皇上身体不适?”   绿珠忙解释道:“娘娘不必挂心,奴婢替娘娘问过,皇上没什么大碍,许是皇上在勤政殿里批改奏折累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才叫了朱神医前去;您不是告诉过奴婢吗?说皇上是朱神医的救命恩人,他俩是老朋友了。”   听到绿珠这么说,徐昭这才放了心;可是看着怀里渐渐气氛不高的元宵后,还是决定站起身,对绿珠道:“你陪本宫去勤政殿。”   绿珠一听皇后要去勤政殿,立刻就想到一定是娘娘思念了皇上这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到这里,绿珠就眼神怪异的看着徐昭的后脑勺唧唧咕咕的捂着嘴笑;心里还不停的腹诽:还说不是喜欢极了皇上?明明这段时间皇上夜夜宿在栖凤宫中,两个人你情我浓的不知有多甜蜜;瞧,这才半日不见,又想了。   绿珠追上徐昭的步子,打着鬼机灵建议道:“娘娘,皇上日夜辛苦,宫里的小厨房里熬了银耳雪融汤,正有明目养神之效,何不给皇上送一碗过去?”   徐昭一听绿珠这话,就知道这丫头再打什么鬼主意,回头就看这鬼灵精的丫头:“本宫去勤政殿是去找朱泽的。”   “是是是!娘娘您是去找朱神医的,一点也不是因为思念皇上而前去探望。”说到这里,绿珠就调皮的冲着徐昭吐了吐小舌头,跟着便咋咋呼呼的对着外面伺候的宮侍们叫唤:“都长些眼睛仔细伺候,娘娘要去勤政殿照顾皇上了;小莹,快些将小厨房炖的汤拿下来,娘娘要给皇上送去。”   徐昭气结的看着绿珠那恨不能飘起来的背影,瞪着眼睛却是哑口无言;这鬼丫头,还真是越来越会曲解人的意思了,真不愧是她爹选进宫的暗桩,小手段耍的虎虎生风啊!   ☆、020:元宵小爷,找女朋友吧   从栖凤宫去往勤政殿的一路,徐昭留心仔细观察了一路,最后终于知道觉得哪里不对了。   坐在凤撵上伸出手随着窗外轻轻地招了招,心思灵动的绿珠就忙凑上来:“娘娘,眼见着就快到皇上的勤政殿了,您别着急。”   徐昭顿时觉得一阵牙酸,这鬼丫头哪只眼睛看见她是心急见楚烨了?看来要抽时间给这喜欢胡乱揣测主子心思的鬼丫头说道说道才行。   徐昭白了一眼绿珠,道:“本宫怎么瞅着这一路看见本宫凤撵过去的宮侍们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我可不记得在内宫中树立起了威严的姿态将他们吓唬成这样?!”   听到徐昭这么问,立刻就让绿珠这鬼丫头打开了话匣子;就看这心思活泛的鬼丫头先是摆出一副民间泼妇骂街的姿态,双手一叉腰,斜着眼睛哼着鼻子就先开口咒骂出一声‘贱人’;跟着,就表情生动地对徐昭说道:“这还不都是住在天禧殿里折腾出来的杰作。”   这话倒是让徐昭有些不太明白了,怎么又牵扯出周兰来了?   绿珠将声音压低,仅供她们二人能够听见,继续说道:“当初娘娘和皇上都不在宫里,全宫上下除了天禧殿那位主子就剩下我们这些奴才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也不知是从哪里先传出来的谣言,说住在天禧殿里的这位可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更是皇上真正喜爱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刚一进宫就封她当了一品贵妃;还说自古以来后宫内院,有哪位嫔妃是真正能够独占皇宠一辈子的,今日内宫能先来一个周贵妃,明天就能再被送进来几个昭仪,几个美人,所以就有人说皇后娘娘失宠是早晚的事,毕竟徐家在前朝的地位很尴尬,徐家在朝中当值的几位老爷处境也很微妙,早晚有一天皇上会在时机成熟后一举做掉徐家上下;届时这个皇后宝座很大可能就会落在天禧殿的那位头上。”   说到这里,绿珠偷偷的抬眼看了眼神色很是冷静的皇后娘娘,继续念念叨叨着:“这样不实的传言一经在宫里传开就愈演愈烈,娘娘您也知道,这宫里上下很多人都是属墙头草的,今天会随着大流一起夸你,明天就能在你背的时候再踩你一脚;所以在传言传起来的时候很多宮侍都巴巴的往天禧殿前凑着去卖好,甚至有个别激进分子还故意在周贵妃的耳边说些您的坏话;总之那段时间全宫上下,几乎人人眼里都装着周贵妃,哪里将我们栖凤宫放进眼里;可是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娘娘您回来后,那些曾经巴结周贵妃的墙头草们就像是闻到血的苍蝇似的,再不敢轻易靠近天禧殿;尤其是在您对着周贵妃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后,以前那些故意给栖凤宫招黑的宫人们连咱们宫门前的路都不敢走了。”   听绿珠说到这里,徐昭多少也明白过来;感情在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这里还挺热闹,还有她周兰,还挺会散播消息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青梅竹马?在她看来,楚烨根本就将她当成了一颗烂梅子连看都不想看。   知道真相的徐昭微微有些动怒,虽说她能够体会这些在宫里当差的宮侍们的不易,可是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操纵了去,被流言蜚语人云亦云了几句就失去自我判断的为虎作伥,甚至还不惜与之同流合污,这种宮侍留在身边早晚也会是祸害。   徐昭看向绿珠,下命令道:“查查在本宫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里,栖凤宫的有哪些宮侍们跟天禧殿走得近,查出来后直接送给近侍监惩办,就说本宫的栖凤宫是住人的地方,不是住这些苍蝇臭虫之地。”   绿珠一听此话立刻眉开眼笑,脆生生的就应下了这差事;看样子这丫头也是早有此意了。徐昭不禁又多看了绿珠两眼,总觉得这鬼丫头的心思看上去单纯,实则却也是个不太好琢磨的主儿;虽然她相信父亲挑选暗桩的眼光,可是也不能确保在进宫后,她绿珠就会继续忠诚下去;毕竟在这皇宫大院中,真正多的不是琉璃瓦青转头,更不是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而是人心演变出来的阴谋诡计。   勤政殿里,楚烨依旧神色严肃,眉眼之间的紧绷之感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高悬起来一样,罕见的在脸上露出几分胆怯和灰败。   朱泽看着忧心忡忡的楚烨,不禁开口劝说:“皇上不用过于为娘娘忧心,草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娘娘;不过眼下,草民倒是有一件好奇的地方希望陛下能够解惑。”   楚烨成功被朱泽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你尽管问,朕知道什么一定会告知你。”   朱泽点头,问道:“皇上可知道娘娘这头疾是怎么得来的吗?”   这倒是把楚烨给问住了,他在神色怔愣过后很快就恢复如往昔,明显也是一副不知答案的样子;按理来说徐家上下的人对徐昭都是颇为保护,应该是不会让她伤的这么重,就算是一不小心让其受伤,也会尽快就医,不会让这样的暗疾一直潜伏在她的脑子里成了随时对她的性命构成威胁的炸弹。   见楚烨答不上来,朱泽大致也明白过来,道:“皇上,依现在来看,草民的建议是最好找来徐家的人好好的问一问,皇后娘娘年幼时可曾受过伤,是不是曾伤到过头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草民的推断就不会有错,这样也更能方便草民确诊。”   “好,朕这就宣徐诺过来让你问清楚。”   说着,楚烨刚准备喊伺候在外面的福全,一声清脆的女声就传了进来:“皇上要宣召大哥吗?找他来是有什么事?”   说话间,徐昭就抱着元宵领着绿珠走进勤政殿。   楚烨看见突然出现的徐昭还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同样受了一惊的朱泽,生怕二人之间的对话被她听了去平添心理压力。   徐昭走近了楚烨看他神色有些古怪,连带着站在一侧的朱泽都是一副低着头不敢看她的样子,这两个人,不会是在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主意吧?   徐昭眼睛一眯,伸出手来就指着楚烨,质问:“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说,你是不是准备欺负我大哥来着?”   楚烨差点给气笑了,一把牵过她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脸上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徐诺是朕钦封的御林军统领,替朕掌管着整座皇城的安危;朕是担心你,所以想叫来徐诺叫他在栖凤宫外将的御林军部署重做安排,务必做到保护你宫中上下滴水不漏,不容出现任何差池。”   徐昭很是怀疑的看着他:“此话当真?我能相信你吗?”   楚烨拍着胸口保证:“普天之下,你只要信朕一人便足矣;阿昭,朕怎么可能会害你。”   看他一副很无奈无辜的模样,徐昭总算是放过了他;不禁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在宫门外站上一会儿,这样的话她也不会将楚烨的话漏听了一半,搞得她现在颇有些怀疑楚烨刚才的那番话是他瞎编出来糊弄自己的。   既然自己现在也不知道楚烨言辞中的真实性,那就干脆先别管这些,直奔她来此的目的就行。   徐昭将怀里抱着的元宵一把塞到朱泽的怀里,看着这只没出息的兔子奴瞬间睁大的惊喜眸子,说明道:“你好好看看,元宵是不是发情了。”   朱泽一听这话差点炸毛了,立刻就将元宵放到楚烨的龙案上,扯着元宵的俩后腿就开始一阵查探。   看着朱泽如此凶猛的动作,徐昭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避开了眼睛;她家冰清玉洁的宝贝元宵啊,这清白的身子就这样被朱泽这只娃娃脸给看光光了。   楚烨倒是颇为好奇,凑到徐昭耳边问:“你怎么知道这只兔子发情了?”   徐昭看着被朱泽扯着俩后腿动不了只能摆出一副生无可恋之态的元宵,道:“绿珠告诉我,元宵这两天一个劲儿的抽空偷看宫女洗澡,这不是发情是什么,它一定是想为自己讨一只母兔子,只是这全宫上下,除了它这只珍奇的公兔子之外,就剩下御膳房送上来的烤兔子了;我家元宵真可怜,找不到母兔子交配就只能看看女人洗澡解馋;楚烨,我一定要为元宵的终身大事负责。”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眨着一双含情双眸风姿动人的望着自己的徐昭,楚烨的心差点被她吸引的蹦出来;可是在美人在怀的激动过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只色兔子既然敢去看其他女人洗澡,那是不是也证明了它也会偷看阿昭洗澡?   只要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坐在浴桶中沐浴梳洗时一旁趴着一只闪动着金色眼珠子色眯眯的肥兔子,楚烨顿时生出要吃兔子肉的冲动。   而平躺在龙案上被朱泽扯着后腿已经快要生无可恋的元宵突然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从正前方扑面而来,紧跟着自己后背上的长毛就各个炸了起来;与此同时,正在认真观察元宵状态的朱泽立刻发出惊喜的叫声:“发春了!发春了!我终于亲眼目睹银毛雪兔想要交配时产生的反应了。”   元宵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珠子看着近乎欣喜若狂的朱泽,深深地对他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呸!你个庸医!你才发春了,你全家都发春!爷这哪里是要交配时的反应,爷分明是被杀气震慑住做出的正常反应!   ☆、021:丑陋诡异之族   上官无痕从继任大宝后就搬到了万福宫居住。   这座宫殿在林瀞瑶活着的时候一直是被封锁着的,因为地处偏僻过于幽静并没有被多少上位者喜爱;要知道,但凡是走到人生巅峰的人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为了彰显身份和地位,上位者都会选择居住在最惹人眼亦或者是最华丽磅礴的宫阙中,生怕那些偏僻小巧的殿阁会折了自己的身份。   可对于上官无痕来说,万福宫却是他在这偌大的宫城中,无数的殿阁里意义最深,也是让他最为喜爱的宫殿。   他的童年就是居住在这里,也是在这里,他主动拉着上官无策的手一起玩,一起笑;大宛的宫城总是有股军旅铁血的味道,这根大宛建国之始的国政分不开;在这没有过多鲜花怒放,琉璃雕琢的宫阙中,万福宫的精致小巧倒是显得格外别致清新;更因为这一代君主的居住,小小的万福宫俨然成了整座宫城里最权威特别的存在;小小的宫殿就像一扫数十年阴霾的得志者,再也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地位和存在。   此时,已是深夜。   万福宫中却是依然灯火通明,醒脑提神的熏香一股股的盘桓在殿阁中久久不散;高坐在金色耀眼龙椅上的白发男子,褪去了白天穿着的矜贵龙袍,依然穿着自己最喜爱的白色长衫,只用一根素色的发带扎着如瀑布般的长发,整个人慵懒沉静,却又是那般风姿卓然。   上官无痕在看完最后一封奏折后,啪的丢掉手中的狼毫笔,眉眼疲惫的微微靠向身后的软垫,伺候在身侧的宮侍看见忙走上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力道为他轻轻按压着双腿。   感受着来自于双腿的舒适感,上官无策缓缓睁开眼,食指微蜷抵在眉心,看向跪在地上的宮侍:“影子回来了吗?”   宮侍忙回话:“回皇上的话,影子早就回来了,正在殿外侯旨呢。”   上官无痕立刻坐起身,道:“宣!”   随着宫门打开、合上后的两个动作,七名身着黑色夜行衣,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俩眼珠子的一排人影便规规整整的跪在龙案下。   宮侍退下,离开前将过于殿内过于亮堂的灯火稍稍调暗了些许。   安静的大殿中,除了牛油蜡烛发出的噼啪声,就剩下窗外因为风而吹动的树叶沙沙声;天气渐暖,殿里稍稍显得有些闷热,可空气中凝结的气氛却是要人背后微微发凉。   上官无痕双手撑在龙案上,仔细的将跪在下面的七人再次打量了了一番;这些人,是在他登基称帝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带头之人手持无策早年写下的亲笔书信来见他;信中的字迹是无策的没错,且上面清楚的写着这七人的来历和能力,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再次确定了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   原来无策果真早就料到自己有一天会不得善终,所以才会在活着的时候步步安排,精心计划;给他留下了除了龙腾军之外的另一只军队,名唤‘影子’;顾名思义,这支影子军虽然人数少,可各个都是精英,更重要的是,他们除了帝王之命再不会向第二位主子效忠;换句话来说,这些人才是他一辈子最可以相信的后盾和底牌。   如今,看着这些无策用生命和精力用心培养出来的得力手下,上官无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微微的摇着头,嘴唇张合,无声的像是在说些什么:无策啊无策,你到最后还是出手算计了我一把。   这些得力手下是你培养出来保护我的没错,可更重要的是,你也是在阻止我追随你而去不是吗?你明明知道其实在我的心里,并不是真正想要这万里江山,可如今你将这千钧重担和万乘之尊同时交予我,就是希望我会看在责任的份上,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若有心,知道眼前这一切是你用性命换来的,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哪怕是日夜饮泪含血,也会坚持着让自己活下来;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必须为了你。   只是有一点你料错了,那就是面对着你的死去,只要是心中有你之人,又怎会选择隐忍?怎会选择不竭力追究?   诚如天下人所讲,你武功盖世,头脑聪慧,怎么会轻而易举的便葬身于敌人之手?更重要的是,究竟是哪个人害了你?死之前你还承受过什么,为什么身上会中这么严重的毒?为什么还会是两种以上的剧毒?   这些疑惑,他必须亲自揭开,哪怕是拼尽全国之力,也必须将你的离去追查的一清二楚。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上官无痕疲惫的开口,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极为亢奋,如一双将要狩猎的狼王,闪烁着犀利刺目的光泽。   影子回话:“属下查到,普天之下共有两人精通用毒之道,一人是北戎白骨族的族中巫神厉芒,听说他自幼就极擅长炼毒制毒,世间流传的毒药没有他不清楚的,也没有他制不出来的,只是此人如今年事已高,已经多年来没有出过白骨族,也多年来不再炼毒了,所以属下认为皇上口中所言的剧毒应该不是他所制;至于这第二个人的可能就要大一些,他就是神医之后朱泽。”   “朱泽?朕不是听说此人除了喜爱游山玩水之外,就爱找一些疑难杂症救治吗?他什么时候也对毒物感兴趣了?”   “皇上有所不知,世人皆以为这神医世家只会救人,绝不会害人,却不知事有两面;这些被百姓推举为神医之人,他们害起人来才是真正能做到‘卖了你都能让你欢欢喜喜替我数钱’的地步;且属下查探到,神医世家的祖师当年来历不明,一夜之间骤然从江湖中崛起,从此受尽百姓爱戴推崇;可仔细追查却发现,这号称肉白骨生死人的神医们竟然和北戎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确切的说是,属下怀疑神医朱家很有可能是白骨族族人之后。”   “这些跟无策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如果朱泽是白骨族之后,那么他会炼毒制毒也就能说得清了,毕竟白骨族向来神秘,族中之人惯会这些害人不浅的东西,且极为擅长此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可以肯定主上临死前身中的几味剧毒正是出自朱泽之手;查到了朱泽,我们就能找到是谁对主上出手。”   上官无痕自从在地宫中亲眼看见先帝保存完好的遗体是出自于白骨族和林瀞瑶的手笔之后,就对这个诡异的族群多了几分抵触,只是没想到现在无策的死居然又跟这个邪恶的种族有了牵扯。   “立刻去查朱泽,朕要不计一切代价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无策。”   “是!”   万福宫的宫门再次合上,只是这紧闭的宫门再也关不住将要刮起来的狂风暴雨。   *   浓郁的夜色,从大宛一直蔓延到了大梁的京城。   近日皇宫中,曾经那些观望皇上可能会渐渐宠爱周贵妃的宮侍们在随着帝后感情越来越浓厚之际,终于明白了一个真相:皇上是真心喜爱着皇后娘娘啊。   要不然,怎么会在娘娘回宫后夜夜宿在栖凤宫,别说是周贵妃的天禧殿,就连那些刻意存了别的心思打扮的颇为亮眼的宫女们连靠近皇上身边伺候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如今皇恩正隆的栖凤宫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反观曾经热闹非凡的天禧殿一夜之间却是变的门可罗雀,甚至还成了不少人口中的笑话。   只是,随着栖凤宫的水涨船高,往日总是说皇后利用美色引诱当今天子的传言再次被人们提起,一时间美色祸国,红颜祸水这样的词语再次砸到徐昭的身上;甚至有一次在朝堂上,还有几个迂腐耿直的老臣跳出来,直指着近日来总是红光满面徐权的老脸便是一通大骂,说他教育不当,活生生的养出来一条魅惑勾魂的狐狸精女儿。   面对耿直大臣的责骂,徐权虽然面上生气,可这心里却是得意非凡;这不正是证实了他的女儿如今正颇得盛宠之意?   眼见着朝中的大臣一秒钟因为自己晚上睡谁的问题而变成‘泼妇’大骂不止,楚烨脸色阴郁的坐在龙椅上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就待他将要发作的时候,一直站在众臣之首老神在在的九王爷楚绍却先开了口。   “皇嫂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放着这么漂亮的美人不临幸,难道你们要我皇兄去临幸一个连皇嫂身边伺候的宫女的长相都不如的其他妃子吗?”   此话一出,顿时就让吵成一团的大殿安静了一瞬;这时,众臣们在反应过来,这位素来在朝堂上有着耿介之名的大臣似乎跟襄阳侯府交情不浅;感情这位大臣嘴上责骂皇后独宠六宫,实则却是在为刚进宫不久的周贵妃鸣不平啊!   一时间,看透一切的其他大臣们都有些嗤之以鼻了;什么耿介之臣?什么忠言逆耳?分明就是夹携私欲。   那位正指着徐权老脸大骂的老臣立刻涨红了脸,哆嗦着手指看向开口说话的楚绍;而楚绍则是善意一笑,继续道:“王大人,为人臣子理当尽本分之职,只是如果管得太宽,是不是有越举嫌疑?”   被唤为王大人的老臣立刻向坐在龙椅上的楚烨跪下,高声大呼冤枉。   而楚烨只是冷静旁观,任由他家老九继续发挥下去;这些日子他可是听了太多污蔑阿昭的言辞了,如果不是为了大局考虑,他早就将这些喜欢无事生非、无风不起浪的家伙们绑了丢进大牢里。   T   ☆、022:差点捉奸哇   相较于朝堂上的风云涌动、唇枪舌剑,栖凤宫中倒是一派祥和,清净优雅。   徐昭侧卧在贵妃榻上,一手拿着最近新淘来的话本子随意的翻弄着,一边抬眸看站在一侧的绿珠:“这两天天禧殿那里有什么动作吗?”   本是无精打采的绿珠立刻精神起来,双眼发亮的看着徐昭:“娘娘请放心,奴婢早就安排了人在天禧殿附近盯着,就算周兰那只狐狸精有三头六臂的本事都别想勾引皇上去她那里。”   徐昭正在翻话本子的手一抖,哭笑不得的看着绿珠那副磨拳霍霍向小三的模样;哎!这个真心眼的孩子,难道在她的脑袋里除了替她这个皇后看好皇上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吗?什么叫做周兰别想勾引楚烨,那小娘们从来就没有勾引成功过好不好。   徐昭翻了个白眼看绿珠:“本宫不是问这个,本宫是想问你这几日天禧殿上下就没有奇怪的地方吗?周兰带进宫的随侍有没有特别的举动。”   绿珠更是敬佩的看向徐昭,还是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啊,知道光是看住一个周贵妃是没用的,关键还是不能忘了周贵妃身边的那些不怀好意的狗腿子们。   “这些倒是没有,奴婢听说这段时间天禧殿一直闭门谢客,周贵妃对外号称染了风寒,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往日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天禧殿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冷清,甚至有的时候连殿门都不打开。”说到这里,绿珠又是一声冷哼:“现如今这天气眼见着都要热了,她还能染上风寒?分明就是想借着自己身体不适而博得陛下的同情,娘娘,周贵妃实在是太险恶狡诈了。”   徐昭听到这些话都是没有绿珠表现的那般义愤填膺,小丫头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自然会将这一切看作是周兰耍的阴谋诡计,可她却是知道所有内幕的;襄阳城里的消息刚传到周兰的耳朵里,紧跟着她就称病龟缩起来,可见是真的受了打击,或许连生病都是真的;毕竟家中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丧命,这样的噩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下来的。   不过,据她对周兰的调查来看,这个女人的韧性极强,就算是被人打压到了谷底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所以她还是要小心提防,切莫认为周兰会真的一蹶不振。   就在徐昭眼神飘忽,深思熟虑的时候,一声声细小的敲击声从内殿半掩的窗栏处传来。   徐昭若有所察的看向窗栏方向,再抬头对站在身边的绿珠说道:“本宫有些累了,想小憩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绿珠领命,领着内殿伺候在旁的宮侍们纷纷告退;在宫门刚刚合上的同时,半开的窗栏处一道身影轻巧的闪过,眨眼间身着蓝色锦袍的段清就出现在徐昭面前。   徐昭撑着手臂就站起来,看着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宫外的段清:“你下次来能不能挑个夜黑风高的时辰再出现,这里好歹是楚烨的后宫,大白天的,不管是御林军还是翎羽卫,随时都在栖凤宫外晃悠;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不怕被发现呐?”   段清听着徐昭的埋怨,轻笑:“发现了又能怎样?”   “瞧你这口气?什么叫做发现了又能怎样?”徐昭被段清这幅无所谓的态度气的全身一个激灵:“你知不知道外面正有无数传言说我是狐媚之女,天天除了勾引楚烨夜夜宿在栖凤宫之外再无别的本事;前朝那些古板刻薄的老古董御史们正想方设法的想要在我身上找突破口,争取一举拿下我这只红颜祸水为民除害,为天下苍生造福;这个时候如果被别人看见一个七尺男儿出现在我的寝宫里,猜猜看,楚烨知道后,是会下令将我侵猪笼呢还是让你当太监?”   段清噗的一声笑出来,顺带还说出一句风凉话来气徐昭:“没想到帝后感情太好,也会招来麻烦。”   听到这话,徐昭就颇为心酸;他奶奶的,分明就是楚烨那混蛋自从尝了她这块肉后就上了瘾,天天晚上不睡睡她就会不踏实;想她一个弱女子,成天被一个花样百出的男人压在身下捏圆搓扁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为楚烨那混蛋的举动亲自买单?   要不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前朝的那帮老混蛋们只看到楚烨每晚在她寝宫里流连忘返,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不出楚烨好这口,他会一头扎进栖凤宫里再也不想挪窝吗?说她是狐媚子,是祸国妖姬,分明楚烨才是真正的隐形大祸害好不好?如果这小子真的不喜欢她,任凭她使尽万千办法也甭想把他拉到她的床上去,但如果这小子是真的喜欢极了她,哪怕前方荆棘布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刀乱砍,将那些碍眼的荆棘砍的连个渣渣都不剩。   只是,能够将这个道理看透彻的人实在是太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当今天子独宠皇后乃是皇后手段了得,却不知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偶尔自己主动开口劝说让那小子别经常往她的栖凤宫中钻的时候,那混蛋还自以为是的把这些话当成了情趣;晚上要起来,更是凶猛百倍。   徐昭很是惆怅,虽说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要将外间传言真的放进心里,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和楚烨的感情被人说的那般不堪,她这小心脏就跟被人放在开水上煮一样,一个劲儿的吥嘟吥嘟的冒酸泡。   “你被裴铮接到他侯府中住了吧?”徐昭在伤情悲愤了一会儿后便立刻收起一身的负能量,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她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想这些歪风邪说让自己春恨秋悲。   段清看徐昭眼底的光亮再次燃烧起来,就知道她这是又振作起来,收起脸上的笑,正经答道:“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他住在一起?对于裴铮,我向来没有多少好感;虽说他表面上看上去温文尔雅,似是一个谦谦君子;可是我总认为,像他那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用温和的面目遮掩心底的**和手段,不管是生气还是开心永远都是一个表情,指不定什么时候来一个阴招,便能力挫对手,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对于段清对裴铮的评价徐昭多少有些苟同,只是她就算是知道裴铮心沉似海,哪怕是和楚烨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可她就是愿意相信这个永远都用温和笑容伪装一切的男人不管是遇到什么事都绝不会伤害她,所以她才会将段清来了大梁的事告诉他,请他出手帮忙。   “段清,相信我,裴铮是值得我们信任的;最起码在我的事情上,他会永远跟我站在一起。”   听到徐昭这么说,段清也不再多言了,而是将近段时间调查而来的消息告诉她:“根据黑鸦队的汇报,这几天纷纷有消息从京城传至襄阳城方向,你要小心了,恐怕周兰已然猜到襄阳侯府接二连三的事故使你的手笔;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徐昭讥笑了一声:“她什么时候对我有利过?”说着,徐昭就漫步走到窗栏边,透过微微开启的缝隙看向宫内的春色,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敌人按兵不动,只要她有动静,我才能找到机会出手;无策的遗体,你可查到消息了?”   段清看着徐昭纤细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上官无策的遗体已经不在大宛,很有可能已然到了大梁;周兰的手下不是泛泛之辈,黑鸦队想遍了办法还是没找到遗体的具体存放之地;不过,我们倒是意外得到了一条很有趣的线索。”   徐昭有了兴趣:“什么?”   段清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告诉你,黑鸦队是亲眼看见上官无策是从棺木中走出来的,当时你还不肯相信?!”   徐昭点头,示意段清继续说下去。   “黑鸦队无意之间从江湖上打听到,百年前江湖中曾出现过一个邪恶诡异之术,能让中了此术的死人宛若活人般行动,施术者如果将自己的血肉之躯和此术连在一起,达到合二为一的臻化之境,就能功力大增,让中了此术的死人听命与自己;届时,施术者不管想做什么事都可以让这些死人去完成,甚至不用担心他们会死亡或者是损坏和背叛,毕竟他们本身就是已死之人,没有痛感,更没有思想,就像人形武器。”   听到这里,徐昭顿时生出无数恶寒来,眼神惊恐的看向段清:“世上居然会有这等丧心病狂的邪术,正所谓死者为大,人都死了却还要利用他们的遗体,难道那些人就不怕自己遭报应吗?”   “所以说,在此术刚刚问世与江湖时,就受到了来自于正义之士的强烈封杀和反感;听说百年前最大的一场江湖浩劫之战就是要消灭这些灭绝人性,有违伦常的邪恶之徒;最后当然是正义的一方胜利了,至于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至今都没多少人清楚;只是听说在经历这场江湖浩劫之后,天下总算是太平了;但没想到,百年之后,这种邪术又有复发之象。”   徐昭诧异的看向段清:“你怀疑无策是中了这个邪术?”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已死之人为什么会站起来走路?”段清侧眸看着徐昭,眼神之中带着担心:“徐昭,我们不能低估此次的对手;我现在严重怀疑周兰学到了这个邪术,依照她贪婪的本性来看,她很有可能还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献给了这个邪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就危险了。”   徐昭皱着眉,虽说段清之言很要人难以相信,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他说的,很有可能便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周兰若是利用无策的遗体对自己做什么,那她又该怎么做?或者说,周兰的目标除了她还有其他人,想到这里,徐昭额头上便渗出层层冷汗,如果这个女人丧心病狂起来,伤害了她的亲人,爱人,朋友,她又要拿她如何?   徐昭只觉得口干舌燥,整个人都显得躁动不安,抬眼看向段情时,眼神中带着求救般的光芒:“你刚才说,百年前这场邪术最终还是被打压下去;你能不能让黑鸦队好好去调查一番,当年这场灾难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段清点头,道:“我已经派人这么做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说着,他就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徐昭的肩膀,语气温和下来,宽慰道:“你先不要紧张,更不用太多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徐昭感动的点了点头,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在她身边不断安慰她的人竟然会是这个呆木头。   “皇上,您来了。”宫门口忽然传来绿珠欢喜的招呼声。   站在殿内的徐昭听到绿珠的声音,如受惊的小兔睁大了眼睛看向身边的段清;哎呦我的乖乖呦,要是被楚烨看见她的寝殿中站着一个大男人,且这个男人还跟自己有着不小的牵扯,到时候别说是醋坛子打翻这么简单,恐怕这个霸道的家伙还会揍的她三天下不了床。   徐昭一把抓住段清的衣袖,神色紧张的推着他就往窗户口奔:“快快快!哪儿来的就赶紧回哪儿去,千万不能被楚烨逮个正着。”   段清伸长了脖子看向宫门口的方向,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何必要如此紧张。”   嘿你这个呆木头,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真的变成一根木头了?   这种时候,如果被楚烨撞见了,不管她有没有真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那个霸道多疑心细如发的家伙都会一口认定她背着他偷会其他男人了;面对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委屈一个人赶紧离开,免得让事情往不可挽回的方面继续发展下去。   徐昭对着段清摆出可怜兮兮的哭脸:“我的好段清,你是天底下顶顶对我最好的人,这种情况下只好先委屈你避一避,你也知道楚烨是个醋坛子,那孙子发起火来,可是连我都能照揍不误的。”   “什么?他打你?”段清立刻紧绷着身体瞪大了眼睛,似乎只要她一个点头,这家伙就会二话不说的冲出去找楚烨拼命。   徐昭一看段清这架势就知道他这心里在想什么,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补救但又不好告诉他,她口中的‘揍’是楚烨将她压在床上,对着她的小屁股左右开弓的扇啊扇;这般羞臊人的场景,她可没脸给他描述。   “没有没有,他只是脾气不好,我是怕你们俩起冲突;赶紧的,你快走吧。”说话间,徐昭就已经把段清推到了门口。   就在这时,合起来的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楚烨低沉华丽的声线从外面传来:“阿昭,绿珠说你在休息,朕怎么听着殿里有说话的声音?”   徐昭站在空无一人的窗户口抖的像个风中战栗的筛子,看着楚烨一身明皇的走过来,就知道这家伙是刚下早朝。   哎!这个不长记性的家伙啊,现在外面都把老娘传成狐狸精转世的祸国妖女了,他怎么还不收敛,一下朝就往她的窝里钻;老娘这一世英明啊,怕是都要折在这家伙的手里了。   楚烨看着徐昭怔怔的站在窗户口对着自己皮笑肉不笑,眼神多疑的往她身后的方向多看了几眼:“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在做对不起朕的事吧?”   听听!大伙儿都听听!   还好段清跑得快没被他抓到人,如果被他撞见刚才那一幕,这家伙还不举刀屠了她?!   ☆、023:要挟   徐昭心有余悸的在朝着窗口看了两眼,真的确定段清消失的连个渣渣都不剩的时候,这才放下高悬的心走到楚烨面前:“你怎么一下朝就来了?不忙着在勤政殿里批奏折吗?”   楚烨本是轻松的神色上立刻腾起几分不悦:“还不是前朝那帮成天喜欢揪着朕的家务事不放的老臣们又开始不安分,他们不让朕来栖凤宫与你多相处,那朕就偏偏要和你时刻待在一起;朕堂堂一国天子,如果连去哪个嫔妃的宫里休息都要被他们管着,当这帝王还有什么意思?”   徐昭一听楚烨这口气就知道一定是前朝那帮总是打着耿直之臣的老家伙们又开始说她坏话了;其实严格说起来她多少还是能够理解这帮老东西的想法的,她是徐权的女儿,徐权当年可是效忠着大皇子一派,随着楚烨的登基世人都以为徐家要倒大霉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想不到能从徐家走出来一个皇后。   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徐家在京城和朝堂上的尴尬处境;当初等着看徐家没落甚至揣着坏心眼准备再落井下石的政敌们都纷纷大失所望;可同时也都意识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要知道如果徐家再次壮大起来,那这些年跟徐家唱反调的他们岂不是会倒霉?   所以,他们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个皇后宝座越坐越稳,更不会让她这个皇后独占了楚烨的宠爱;恐怕周兰就是看透彻了这一点,并且合理的利用了这些人心中盘算的小算盘,这才里应外合,联合着襄阳侯府的势力将她一步步的送进了皇宫成为楚烨的妃子。   也许周兰当初联合这些跟徐家不对付的朝臣们时向他们保证过一定会从后宫开始,一步步的瓦解徐家的势力,聪明之人都能看的出来,现如今徐家之所以能够被保住,正是因为有她这个皇后娘娘;而这些徐家的政敌们也盼望着徐家能够倒上血霉,所以才会成为周兰手中的武器;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楚烨根本就不喜欢周兰,别说是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在周兰进宫这么久后连天禧殿的大门都从没踏进去过。   眼见着被送进宫中抢夺皇后宠爱的周贵妃如此不给力,前朝的那帮老东西们又岂能坐得住?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为了打压徐家,这帮不要脸的老家伙们就开始从她这个皇后得到的帝宠上做文章,所以才会有民间百姓口中所言的‘皇后妒性极大,最是见不得皇上对其他女子青睐有加’,就这样,她这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就这样渐渐地壮大起来。   楚烨走在前面,见跟在身后的徐昭突然沉默不语,含笑转头看向她:“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昭抬起头,看向楚烨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你这样跟前朝那帮迂腐的老古董们唱反调,岂不是要把‘祸国殃民’这个屎盆子彻底扣到我脑门上?”   楚烨噗嗤一声笑出声,伸手一捞就将徐昭抱进怀里,然后大长腿一迈,就齐齐抱着她滚到了她的凤床上。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红颜祸水的主儿?”   徐昭懒得理会楚烨这幅嬉笑的模样,扭过头躲开他伸出手指不停点自己鼻尖的动作,抿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楚烨紧紧地圈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将下巴亲昵地搁在她的肩窝处,声音嗡嗡的传来:“在朕看来,用红颜祸水形容女人本就是极大的不公平,如果一个男人的定力够强,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目的是什么,哪里轻易被一个女人左右?自古以来,一个国家的败落后人都喜欢将他的亡国和一个女人连在一起,很显然这是推卸责任的做法;试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有能耐能够操控一个国家的命运?追根究底还不是上位者无能所致?”   说到这里,楚烨就亲了亲徐昭的侧脸,满眼的温和荡漾:“阿昭,你放心,朕不会成为昏君,也不会让你变成祸水;朕甚至会立志成为大梁自建国以来最伟大的帝王,朕要让史书上同时记下你我的名字,让后世子孙都知道,朕为自己找来一个贤后,不是妖女。”   徐昭安静的蜷缩在楚烨的怀里,听着他温柔的轻语,一时间心口满满的都是微甜的酸胀;这个霸道强势的男人啊,总是将目光放的那么远,她这一世还没活的明白活够呢,他就已经想到要将他们两人的名字写到史书上给后世的子孙观摩瞻仰;也许男人的心都是这么大的吧,他们看的够深、够远,却不知女人的心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只要眼下过的幸福,未来过的满足,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一世无忧,便会心满意足、聊慰此生。   但,她还是很感动楚烨的这番心思,最起码证明了这个男人是真诚的对待她,得夫如此,也不算白活一场,白陪在他身边。   徐昭翻了个身就依赖的依偎进他的怀里,他身上的龙袍摸上去微微有些发硬,用金线绣制的金龙摸上去也有些扎手,可是她却觉得这种感觉好到了极点,就像是一伸手就触碰到了幸福,那样的唾手可及,那样的真实存在;鼻息间尽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淡淡的龙涎香味混合着干净清爽的男子气息,叫她渐渐有些昏昏然起来,本是一眨一眨的眼皮也慢慢变重,到最后,真的就在他舒服的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楚烨也是在徐昭许久不再开口说话时才知道这个女人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看着怀中之人酣甜的睡颜,他很是无奈的轻轻笑着,低头在她的唇间细细的摩擦亲吻,直到将那嘴唇上幼嫩的肌肤吻出了淡淡的嫣红,这才放过她。   见自己在她的嘴上厮磨了这么久这个贪睡的女人连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楚烨总算是没辙了,将怀中之人小心翼翼的移到床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她放好,然后细心的展开锦被又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身上后,楚烨才慢慢的站起身,立在床沿边看着依旧睡的沉沉的徐昭。   “抽了时间来陪你,没想到你又把朕一个人丢下自己睡的香甜;朕真怀疑你最近是不是被睡神附身了,怎么一天到晚头一沾上枕头就谁也叫不醒。”   嘴上虽然是在抱怨,可楚烨还是在临走前依依不舍得捞起徐昭的手,多情的在她的掌心中落下一个亲吻。   出了栖凤宫,跟在楚烨身边的福全就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于身边的心腹之人,楚烨闭着眼睛都能摸出他们的小心思来;尤其是像对于福全小公公这种撅撅屁股就能知道他是要放屁还是拉屎的主儿,楚烨更是连浪费脑细胞思考的机会都不用。   楚烨揉了下眉心,一边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一边随意的说:“说吧,你想跟朕讲什么话?”   福全忙绕走到楚烨面前,揣着小心,打量着皇上的脸色,捏着小声儿说道:“皇上,天禧殿那边差人来勤政殿,说是贵妃娘娘已经卧床不起了。”   “所以呢?”   “咱们要不要绕过去见一见贵妃娘娘?”   楚烨连余光都不屑给这狗腿子:“贵妃生病,可宣了太医?”   “宣了宣了!太医说是风寒入体,又心结郁气,寒气盘在肺腑之间发不出来,贵妃娘娘这才一直缠绵病榻,久不见好。”   “既然太医已经去见过她了,朕也没必要绕到她那儿去;她的病是需要吃药和看太医才能慢慢治好的,朕既不是太医,更不是治病的药草,难道说朕去见她一面,她就能立刻恢复,活蹦乱跳起来吗?”   福全被楚烨的话生生噎的半天也回不出半句话;其实,他也不愿意在皇上的面前提起周贵妃,别人不知情,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在皇上的心里眼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吗?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想要得到主子的青睐和恩宠,第一条要求就是要懂得对自己的主子投其所好;很明显,皇上的所好就是皇后娘娘,至于这个周贵妃分明就是个碍眼儿的主儿,能尽量少提就千万不能多言一句;可偏偏这天禧殿的奴才们各个削尖了脑袋直往勤政殿和他面前凑,为了防止以后皇上问起来,他才不得不先试探着先开口。   而事实证明,皇上真的对那位周贵妃还真不是一般的不上心,言辞之中就差挑明了说‘周兰的死活朕根本不放在心上’;知道了主子的意图后,福全彻底在心里将天禧殿的主子和奴才们丢到了一边,确定以后再有天禧殿的人找上门,他再不会多嘴多看两眼。   可就在楚烨一行人快要走到勤政殿的时候,去往勤政殿的唯一一条鹅卵石小路上,跪着一个腰板挺直,一脸无畏的青年太监。   福全一眼就认出那名太监,凑到楚烨身侧就压低声音道:“皇上你快看,就是这个人成天跑到勤政殿嚷嚷着要见您,也是他成天说贵妃身体不适,求着您去瞅瞅。”   楚烨一挑眉,原来是周兰的人?   搜寻的目光落在跪着的太监身上,瞧他身影端正,腰背挺直有力,尤其是垂在身侧的两条手臂更是强壮结实,一看就知道这个人还是个一等一的练家子;虽然早就猜出周兰会将自己的部分心腹带进宫里伺候,却没想到她的心腹里竟然还会有太监;只是不知道这太监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不知是从小就阉割了还是几个月前才告别自己的男儿身?   楚烨在冷冷的打量了那名太监几眼后,就要直直的走过去并不打算理会;可就在他将要走过那名太监时,一直沉默的太监开口了:“奴才是天禧殿贵妃娘娘的人,名唤十三;求见皇上只是想替娘娘带一句话给您。”   楚烨脚下不停,继续充耳不闻的继续往前走着。   “皇上,娘娘要奴才问一问您,大宛的一代战神上官无策,您可还记得?”   本是缓缓前行的脚步猛地刹住,让跟在楚烨身后的福全差点一头撞到楚烨的后脊梁骨上。   十三在看见楚烨停下来,眼底的阴郁沉色越来越浓:“娘娘说了,皇上如果对这个人感兴趣,可以去天禧殿找一找她;她一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给您讲一段有趣的故事。”   “朕很忙,没时间去找她。”楚烨的脸色已经阴冷下来。   听着楚烨冷沉的声音,伺候在他身侧的宮侍们包括福全公公都惊吓的低下头,要知道这可是皇上已经生气的语气,他们也不敢在这时候放肆起来。   可偏偏,这世上就是有人喜欢老虎嘴上拔毛,根本不知放肆为何意:“娘娘还说,如果皇上太忙了,那她就去邀请皇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最喜欢看话本子,想必也是喜欢听有趣的小故事的吧!”   楚烨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收紧,隐约间,甚至都能听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声响。   T   ☆、024:一个疯子   十三将背影挺得硬直,从背后看真像一棵折而不弯的青松,自带傲骨般的伫立在楚烨面前;只有那微微略显苍白的脸色隐约能猜出他此刻的紧张。   跟在楚烨身后的宮侍们早就被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硬冷之气吓得连动弹都不敢,甚至还有几个趁着别人不注意,赶紧将吓出来的冷汗悄悄从鬓角处拂了去,低头垂眸的样子真是恭敬到了极点。   楚烨看着十三挺直的脊背,眯着的眼睛里早已蕴藏着危险;他慢慢走回去,站定在十三的身侧,双眼看向前方,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徐徐:“这席话,真的是周兰要说给朕听的?”   十三依旧挺直了腰背,极为普通的脸上没有一丝一号的情绪,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回答道:“贵妃娘娘病了,多日来缠绵病榻,就算是在梦里也梦呓着皇上,皇上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   楚烨依旧双眼看向前方,似乎连低头看一眼这只忠心的狗腿子都不屑:“朕不是太医,去瞧一瞧她,她就能病愈。”   “那也总能让娘娘心里好受些,皇上可知,襄阳侯府出事了,娘娘的两位兄长先后离世,老侯爷的身体也日渐不行;襄阳侯府多年来替朝廷镇守西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冲着这一点,皇上也该对娘娘好些。”   “你是在对朕说教?”   十三猛然一抖:“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娘娘过的太辛苦了,也实在是太可怜了,身为丈夫,难道就不该给自己的妻子多一些关怀吗?”   听到这里,楚烨沉静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他低头看着仰起头摆出一副质问模样看向他的十三,俊美的脸上浮现笑容:“丈夫?真不愧是周兰身边贴心得用的狗奴才,真会给自己的主子脸上贴金。”说到这里,楚烨就抬眼看向栖凤宫的方向,道:“你给朕记住,不管是从祖宗的礼法上来看还是从朕亲自下诏与天下的诏书上来讲,朕这辈子都只会是皇后一人的丈夫,配得上朕‘妻子’称谓的人只有住在栖凤宫的那一位;周兰不过是一个一品贵妃,就像是侯门王府后院里养的小妾一样,她又有什么资格配称朕的妻子?”   十三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甚至要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开始怀疑,如果不是碍于楚烨的身份地位,这只忠心的狗会不会扑上来咬人。   楚烨一挑眉角:“怎么?朕说的不对?还是你这个奴才有其他的见解?”   十三攥紧的拳头松了松,最后唯有耿直了脖子,脸色涨红的回话:“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楚烨冷嗤一声:“起来吧,带朕去见见你口中所言的病重的贵妃娘娘。”   *   天禧殿里,随着殿门的打开,一股浓郁压厚重的气流争先恐后的从殿门里跑了出来,冲的人不禁皱眉倒退数步。   福全嫌弃的摇晃着手中的拂尘,一边捏着尖细的嗓音喊着,一边忙抽出帕子递向皇上:“这都是些什么怪味,也不怕冲撞了龙体?来人呀,快将这四面的窗户都打开通通风;皇上,您快用干净的帕子捂着口鼻,千万别让这些惹人嫌弃的脏东西伤了身子。”   楚烨一把拂开福全递上来的干净素白的帕子:“朕没那么娇弱,快收起来。”   福全本来还想发作骂一骂将这好好地天禧殿折腾的乌烟瘴气的奴才们,听见皇上这么说也不好再发作起来;但心里却是对天禧殿的印象越来越差,甚至决定以后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不会往这么丧气的地方凑。   躺在内殿床上的周兰被外面的动静惊心,她这一觉又是睡的昏昏沉沉,梦里似乎又回到了襄阳城,两位兄长还健在,父王还老当益壮,而早已离去多年的娘亲似乎也出现了,就坐在她亲手栽的那棵花树下给她编着漂亮的小辫子。   明明梦中是那样的幸福,可她的心却依然泛着苦涩;颠来倒去,让她一直睡得不是很踏实。   伺候在床边的宫女看见周兰醒来,忙撩起桃红色的床帐凑上来,贴心的扶她起来,且在她的后腰位置给她垫了一个软垫,道:“娘娘,皇上来了。”   周兰本是暗沉的眼睛陡然变的晶亮,下意识的就要掀了被子起来,可在她刚抬起手的那一刻就被浑身上下的一股无力感彻底击退,整个人喘着粗气趴在锦被上,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兴奋和不甘;直到好半晌过后,她才找回理智,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脸,抚摸着自己的发:“你要人去告诉皇上,说我病重无法起身相迎,请皇上屈尊亲自进来吧;再有,将镜子给本宫拿来,本宫要修饰一下仪容。”   宫女应了一声后就去办周兰交代下去的事。   所以等楚烨进来时,就看见一个一脸病容的病美人正目光切切的看向自己,真是没想到,看来是真的病了;没料到襄阳侯府的事竟然会让她受这么大的冲击,看来就算是才智了得也窥不破这世间亲情的牵绊;她也算是让他暗暗地出乎意料了一把,最起码通过这件事可以让他看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还算是有点人性,明白些感情。   “朕听说你病了。”楚烨站在距离周兰床榻数米外的距离,目光游离冷漠的看着她。   周兰招着手,道:“皇上还是坐下来说吧,来人,快给皇上看座。”   “不用,朕在这里站一会儿就走,勤政殿那边还有些事等着朕去处理。”   周兰本是欣喜的眸色悄悄转暗,看向站在一侧低头不语的十三,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周兰眼底的欢喜之色彻底消失的烟消云散,只看她扶着后腰处垫的软垫往上移了移,好让自己坐的硬直一些,再看向楚烨时,眼中的小女儿之态已然消失殆尽:“皇上还是坐下来吧,我们要说的事应该会有很多,没办法让您尽快回到勤政殿。”   楚烨看向周兰的眼神中多了凌厉,脸色渐渐难看的他自然是表露出自己的全部抗拒,可是,再一想到刚才听到那奴才说过的话,他还是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慢慢走向放在床边的圆凳,大马金刀的坐着。   看着楚烨沉默的神色,周兰就像是看不明白他脸上的拒绝之情一样,微微垂下眸,细长苍白的手指轻轻的卷动着放在手边的丝帕,声音舒缓的说着:“臣妾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靠近过皇上了,皇上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随着父王学武,别的皇子都怕吃苦,总是想着各种各样的借口避开父王,只有你,天天都来找父王,在**辣的太阳底下一站就能站两三个时辰,就是连臣妾的两位哥哥都比不上你的吃苦耐劳;每次看到这一幕,父王总是会又欣慰又叹气,叹气他戎马一生,战功无数,最终的两个儿子却是没有一个能够成才的,更没有人能继承他的宏图志愿,欣慰的是虽然儿子是废物可他教出来的徒儿却是人上之人。”   听着周兰的话,楚烨的脸上稍稍出现了一丝松动;曾经的年幼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越是这样却又显得越弥足珍贵;当年,他努力逼着自己学武也是因为知道作为父皇最不宠爱的儿子,他不能依仗来自于父亲的疼爱和保护,唯一能保护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朕听说了,襄阳侯府出了事。”   周兰的眼底蒙上一层哀伤:“数月之前,臣妾还与两位兄长一起月下对饮,当时大哥还拉着我的手,嬉笑着对我说恭喜,说我多年来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还说等臣妾在有了皇上的孩子后就会带上礼物来京城探望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我们兄妹再也无缘相见了。”   楚烨的眉心皱了皱,看向周兰的眼神里面也带着明显的疏离;他很不喜欢从她的口中说出‘他们的孩子’这样的类似的字词;因为他心知肚明,就算有一天他必须接纳别的女人进宫随侍在他身侧,他都不会接受周兰;对这个女人,他连好感都太少,何谈还要与她生儿育女?   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在揣摩了一番后又咽了下去,看着面前这病恹恹的病美人,楚烨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为好;只是,你可查到襄阳侯府的两位世子是怎么去的吗?”   提到敢伤害她亲人的仇人,周兰的脸上出现一分狰狞:“那个人,我总会有办法将他揪出来。”   听到周兰这么说,楚烨便确定此时的周兰还不知襄阳侯府的一系列状况乃是出自于他和阿昭之手,这样他就放心不少。   “听你身边伺候的奴才说,你有有趣的故事要讲给朕听?!”   周兰看了眼恭候在一旁的十三,便明白他是将自己的话已然带给楚烨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遮掩下去,这张王牌,是时候该打出来了。   “皇上,臣妾也是无意之间巧合,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说到这里,周兰看着楚烨明媚的笑着,这个笑容是她偷偷要人窥视徐昭后一遍又一遍的对比着她的动作和神态仔细学来的,就算是没有十分的相似,但也总该有个七八分;虽说她在心里恨毒了徐昭,可是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那个贱人和容貌和一颦一笑的魅惑之态真的是勾魂摄魄般的要人心驰神往。   楚烨也是被周兰这一笑弄的怔愣了片刻,最后在意识到什么时,便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狐诡之色。   “周兰,你敢对朕耍心机?”   “皇上此话何意?臣妾在您面前可是从来不敢弄耍一分心机的;反倒是您,您口口声声说着深爱着皇后娘娘,可是您的深爱有几分真?几分假?您的心机又对她耍了多少次?如果让皇后知道,她最信任的枕边人是杀害她好友的真正凶手;猜猜看,咱们心思单纯,性情纯真的皇后娘娘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是会再选择相信你?还是用看望叛徒般的眼神看着你,质问你?”   楚烨怒视着不断滔滔不绝的周兰。   周兰窃笑着,用手轻抚了一下垂下来的发丝,继续道:“还有上官无痕,这位大宛刚刚登基的新君,如果让他知道到最后上官无策是死在您的手中;大宛的军队是否会兵临我大梁城池之下?!”   楚烨的脸色稍稍发白,像是重新预估眼前女人的杀伤力一样,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   面对着楚烨刺目的眼神,周兰伸出手,轻轻地将自己的身子往楚烨面前靠了靠,修长的手臂柔婉的勾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又补了一句:“皇上,臣妾真是为您感觉到可怜,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之事?你明明知道亲自动手处决了上官无策会给自己惹上源源不断的麻烦,可是你却为了那个女人还是一意孤行、剑走偏锋的选择了这条路;臣妾该是笑你的天真还是哀你的可悲?更可笑的是,你已经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可她却什么都不明白,你俩的感情就像放在雷雨下的琉璃杯,看上去华光溢彩,可只要一个雷电就能彻底击碎;更可悲的是,那个女人从来都没对你们的感情抱有多大的希望和憧憬,只有你天真的像个傻子,憨傻的认为你们会在一起一生一世,却不知她从来就没对你抱有太大的希望;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她徐昭比谁都活的明白,看得透彻,她将你我看得一清二楚,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只有我,才是那个和你活的最像、最像的那个人。”   楚烨一把拨开周兰勾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楚烨就立刻站起身,拔身就要离开。   周兰坐起身子,攥紧手下的丝帕,对着楚烨的背影大喊:“你是真的不懂吗?不!你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你看看你做过的事,难道不觉得格外眼熟吗?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一个人,可是却又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让她知道后伤心的事;楚烨,你逃不了的,我太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我,因为我就像是你的一面镜子,看见我你就像是看到了你自己,你不愿意面对的事我都会将他们照的无所遁形;你喜欢徐昭,喜欢她洒脱纯净,喜欢她的干净直接,甚至迷恋与她的敢为敢当的真性情;我们的性格都太阴暗了,所以在眼前出现一缕阳光的时候都会极为渴望的想要去抓住;但事实会告诉你,光芒是永远都抓不住的,你我,只适合待在昏暗的角落里,做着勾心斗角,不可煊照与人心阴谋诡计。”   “周兰,你若再胡说,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周兰拿起帕子,掩着嘴唧唧咕咕的笑出声,笑的眼泪都快飙出来,本是苍白的脸上也腾起两抹诡异的红晕:“我的皇上啊,你怎么还学会天真了呢?其实在你的心里早就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胡言乱语,如果你不是从心底里相信我,又怎么会在听到十三的话后来到天禧殿见我一面?你见我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阻止我。”   楚烨近乎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兰,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无数根绳索勒住一样,只要稍稍挣扎,那一根根绳子就潜进他的心脏中,一股股难以言说的酸疼感,让他生出嗜血的冲动:“周兰,你认为仅凭你这几句话,朕就会信你?阿昭也会信你?”   周兰依旧掩着帕子唧唧咕咕的笑,看向楚烨的眼神亮闪闪的:“是啊,皇后娘娘对臣妾的印象很不好,如果就这样贸贸然的告诉她,依照她的性格,别说是相信了,她恐怕还会叫来御林军将臣妾千刀万剐呢;可是,如果告诉她真相的人就是上官无策呢?”   楚烨立即怔住,看向周兰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025:不做傻白甜,身体不适   楚烨立即怔住,看向周兰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   “你认为,朕会信一个疯子的话?”   周兰揉了揉坐的有些酸麻的后腰,依旧看着楚烨笑的无所畏惧:“臣妾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有多天方夜谭难以令人相信,可是皇上可愿意与臣妾做赌?如果臣妾所言非虚,您又该怎么办?”   “利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就天真的以为朕会投鼠忌器?周兰,朕不妨告诉你,他上官无策活着的时候朕都没惧他一分,更何况现在他连一个活人都算不上。”   “我的皇上啊,正因为此刻他是个死人,才会成为你最大的弱点。”周兰道:“别忘了,将他送上黄泉之路的人可是您的杰作,而这个人,不管是和皇后娘娘还是大宛的新君都交情匪浅。”   本是剑拔弩张的内殿像是迈进了寒冷的冬季,四面寒冰,冷风瑟瑟,两个相互对峙的人,一个病蔫蔫的坐在床上笑的散漫随心,另一个则是浑身绷直的站定在原地,俊美无铸的脸上各种隐晦的情绪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片寒冷之上。   周兰知道,在她向楚烨真正摊牌的那一刻她就是在赌,赌徐昭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赌这个男人将那个女人看得有多重要;说起来给还真是可笑,没想到到了最后,她的输赢还是需要靠着徐昭;在那个女人面前她从来就没有赢过,她恨过她、怨过她,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遍的诅咒过她,可此时此刻她却格外的感谢她,感谢她成功的成为楚烨人生中最大的弱点,让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有了最大的罩门。   她已不在乎在楚烨的心里究竟装着哪个女人,她要的,是这个男人永远陪在她身边,哪怕得到的只是他的一具没有感情的身体,她也要定了。   周兰忍着浑身的无力慢慢的从床上蹭下来,细嫩的脚心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啪啪声;来到这个怒视着她,恨不能亲手将她扯碎的男人面前,她依旧让自己笑的从容镇定,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后主动环住他的腰背,将自己无力柔软的娇躯依偎的靠在他的怀中:“皇上,其实臣妾一直都要的很少,只要你能陪在臣妾身边,让我随时能看见你;你不爱我没有关系,只要我爱你就行,你不对着我笑没有关系,只要我对你笑就好;我不介意你深爱的女人是徐昭,不介意你将皇后之位交给她来坐,只要你能偶尔陪伴在我身边,多多的陪陪我,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不愿意让徐昭知道的所有真相,臣妾都可以亲自帮你隐瞒。”   说完,周兰更紧的环住楚烨的腰背,慢慢的、满足般的闭上了眼睛。   天啊!这一幕终于实现了,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奢望之中的期盼里,而是真实的存在着;她终于抱住了她毕生最爱的男人,她终于可以拥有他了。   楚烨面无表情,低头看着紧紧环着她不松手的周兰;幽沉的眼神之中,深恶痛绝的神色那样明显,脸色的僵硬也是那般清楚;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响起,将这个像毒蛇一样的女人推开,不要让她碰触自己,不要让她阴谋得逞,更不要让她成功的要挟了自己;可脑海中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在这时如一根钢针狠狠地锥进他混乱的心绪,让他瞬间在一片复杂的情绪中找回一片清明。   周兰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一句‘告诉她真相的人就是上官无策’让他虽然觉得荒唐到了极点,可根据他对周兰的认识,这个女人在没有真正的把握之下,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宛若天方夜谭的话。   一定是上官无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她掌握了让阿昭绝对会信服的证据,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只要一想到当初他亲力掩盖的真相会在她拿出证据的那一刻再也无法包住,他就知道,绝对不能轻视了她的每一句话;如果事情真的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到时候,他不仅要承受阿昭的埋怨和怒火,还有来自于大宛疯狂的报仇;要知道,上官无痕对上官无策的感情,绝对不是作假的。   在他没有亲自将事情弄明白之前,在他还没搞清楚周兰手中紧攥的证据是什么之前,他唯有以静制动,先稳住这个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的女人。   楚烨深吸一口气,硬是将快要喷出来的怒火和反感压下去,跟着僵硬的伸出手臂,轻轻地放在周兰纤瘦的肩头,然后微微用力,将这个因为他的动作而惊喜睁大眼睛的女人紧紧的环在怀里。   “皇上……”周兰觉得这一刻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她抬头看着楚烨刀削般精致的侧脸,眼睛里甚至还含着激动地泪光:“兰儿好开心,好开心……”   “你病着,还是别赤脚在地上站着了,去床上躺着吧。”楚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表现的自然一些。   周兰的眼神里带着期盼:“皇上是要走了吗?”   楚烨硬扯出一个微笑:“朕等你睡着了再走,别担心,朕会陪着你。”   得到这句话,周兰更是惊喜的抱紧了楚烨,将头搁在他的胸口,氤氲在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虽然她心知肚明,此时此刻的楚烨是因为其他目的而不得不向自己低头,可是这一幕对她来讲实在是太难得了,数月之前,甚至是数年之前她都不敢奢望的,今天竟然在她面前实现;所以,哪怕是如泡影般容易消碎,她也舍不得放开;如果这一切是假的,那么她会拼尽一切力量和手段,让这份虚假永远继续下去,叫自己的这个美梦,永远都不会苏醒。   *   等徐昭终于醒来,已是过了正午。   看着光溜溜的床头就知道楚烨已经走了,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慢慢的坐起身,可就在她准备下地的时候,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差点让她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怎么了?睡一觉还生病了?”   一声熟悉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   徐昭忍着心口的恶心感,捂着胸口抬起头;果然就看见段清如一杆葱郁挺拔的青松直直的杵在自己面前;这家伙,什么时候又来了?   徐昭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等一等自己,然后趴在床边睁着因为恶心而泛泪的眼睛轻轻地呼吸,等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后,这才长出一口气慢慢的坐起身:“你怎么又来了?”   段清亲自给她端了杯温水走过来:“我就没走,没想到你怎么能睡,等了好几个时辰你才醒来。”   徐昭接过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觉得心里舒服些后对他道了声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的瞌睡劲儿特别大,到了后半夜还总是出虚汗,翻来覆去的总是不舒服。”   听她这么说,段清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真的病了?天下第一名医都在你身边,你也不知道找朱泽来给你瞧瞧。”   徐昭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不用找他,也许是前段时间总是奔波,突然放松下来有些不太适应;说起朱泽,这两天这家伙一心扑到发情的元宵身上,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就对元宵这么感兴趣,那一副虔诚的模样就跟拜他祖宗似的。”   段清略微懂一些医术,看徐昭除了刚才表现出来的不适症状之外,不管是脸色还是精神都还算不错,所以也没听进去她的话,认为她只是前段时间过渡奔波所致。   只是听着徐昭用来打趣儿朱泽的言辞,跟着随口说了句:“天下人对银毛雪兔都是趋之若鹜的,要知道这东西全身上下都是宝,身上的一滴血都能解百种毒;但若真正抡起疯狂,还是北戎人最银毛雪兔最是虔诚;对北戎人来说,银毛雪兔简直就是神明般的存在,在北戎,你杀死一个达官贵人或许不会被判处死刑,可如果你敢对银毛雪兔起了歹心,那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凌迟处死吧。”   徐昭苟同的点了点头,银毛雪兔出自于北戎的雪山深处,被北戎百姓视为无价珍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在段清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半晌之后都闭嘴不语,摆出一副严肃思考的认真模样。   徐昭伸手扯了扯段清的衣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段清张了张嘴,看着徐昭的模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才终于蹦出来一句话:“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需要仔细去查一查,等查明白了再跟你说。”   “你说什么?什么可能?”   段清吞吞吐吐,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的纠结模样让他跟往日那个总是雷厉风行的模样出入很大:“总之,在我没查明白之前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徐昭,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深宫内院中,你虽然有梁帝的保护,有自己身份的保护,可你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了我们几个人,剩下的所有人你都要小心警惕,尤其是在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波涛内涌的时候。”   被段清的紧绷情绪感染,徐昭听话的点了点头,“放心,我徐昭从来就不是那种傻白甜的傻姑娘,干等着要人来欺负。”   T   ☆、026:酸涩的心   徐昭的一句‘不是傻白甜的傻姑娘’成功的抚慰了段清那颗为她担心忧虑的心,但也同时让说出此话的她颇有些伤感。   如果可以,她还真愿意当一只傻白甜;傻白甜多好啊,最起码每一个傻白甜的身边都会站着一排随时随地都甘心为她抛头颅洒热血的骑士英雄不是吗?更重要的是,每一个傻白甜都活的是那么的圣母白莲,根本不需要像她这样小心谨慎、步步谋算。   但可惜的是,成为傻白甜的愿望恐怕也只能在梦里想一想了;毕竟正如她告诉段清的那样,她徐昭从来就不是很善良的女人,不会被动的站着等着挨打,更不会在被人揍了一回后还让那人得寸进尺的再揍自己一次。   只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你越是认为不会发生的事偏偏就会发生,你越是认为不会犯过的蠢偏偏还就能犯上一犯;她应该想到,当她的人生碰到一个叫楚烨的男人和一个叫周兰的女人后,就开始发生着让她始料未及的变化;而那个叫周兰的女人,就是有本事让她在她面前栽一个跟头后再狠狠地再栽上一个更大的跟头。   当绿珠一副死了祖宗的模样站在她面前捏着袖角一边沾着眼角挤出来的泪花一边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咒骂周兰的时候,徐昭就隐约认知到,坏了,真的要出事了。   “也不知周兰那个狐媚子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勾引的皇上连着两日宿在她的天禧殿里,现在整个后宫都在看咱们栖凤宫的笑话,天禧殿里的那些妖精们也不再成天关着殿门充当大尾巴狼了,天天莺声燕语,嬉笑歌舞,哪里还有一点病的快死的模样。”绿珠一边说着,一边翻着白眼,就差再在地上吐两口痰以示自己的悲愤之情。   徐昭浑身疲软的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小桌上的花瓶里摆放的几株新鲜的桃花枝,看的饶有兴趣。   绿珠见自己使了这么大的劲儿描绘此刻栖凤宫的尴尬处境,但娘娘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顿时心里就更着急了:“娘娘,天禧殿就快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您怎么还是这副调调,咱们不是该想办法快点将皇上从那个狐狸精的狐狸窝里解救出来吗?”   徐昭终于有了动作,抬起头看向哭的俩眼睛跟桃子似的绿珠,开口问:“皇上是被周兰绑架进天禧殿的吗?”   小姑娘一呆,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   “自大梁建朝以来,你有见过后宫嫔妃敢真正骑到正宫皇后的头上嚣张跋扈的吗?”   小姑娘又是一呆,继续摇头:“没有!”   “那不就得了,在祖宗法制当前的情况下,你就算是蹿到着周兰耀武扬威,这个聪明的女人恐怕也不会上当,如果她更聪明一点也许还会做到伏低做小之态,争取将她这个新晋宠妃演绎的更加完美无缺,这就是周兰的手段;所以啊绿珠,你就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说句心里话,本宫还巴不得她能真傻兮兮的冲到本宫面前拉屎放肆,这样的话本宫就可以按照宫规好好地教教她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她永远都不可逾越的身份。”   说到这里,徐昭又一抬眼看向明显被她的话震慑的半天回不过味的绿珠,道:“还有啊,你一口一个的狐狸精,凭周兰的相貌你不觉得狐狸精这三个字是对她最大的褒奖吗?别让她侮辱了狐狸精,更别让她拉低了天底下狐狸精美貌的档次,记住,以后不要说她是狐狸精,撑死了她就像咱们宫墙脚边开着的那些小野花,清香有余,艳丽不足,勉强算一个清秀而已。”   绿珠在心里为皇后娘娘这贬低人的口才深深地竖了一个大拇指,还是娘娘最厉害,一句脏话没骂,却已将那朵清秀的小野花贬低到了泥土里;不过也是,前朝的不少人都说她家娘娘是狐媚子,是祸国殃民的女妖精,跟娘娘这只绝色狐狸精比起来,她周兰简直就像一个还未及笈的野丫头,浑身上下那仅有的一点女人味也被秒杀成渣渣。   “可是娘娘,皇上为什么会去天禧殿呢?听福全公公说,皇上是最不喜欢天禧殿里的那位的。”   其实,这也正是徐昭真正忧心的地方。   楚烨不喜欢周兰她心知肚明,甚至楚烨还当着她的面亲自说过;没道理对一个那么讨厌厌烦的人一夕之间就能态度转变,一下子由厌恶变成喜爱;唯一的理由就是楚烨靠近周兰是怀揣着什么目的。   可是,能让楚烨按压下心底的反感逼着自己去靠近周兰,他究竟是想从周兰那里知道什么?还是说,周兰手里掌握了什么,能让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和忍让?   徐昭揉了揉发发酸的后腰,一股眩晕感再次从胸腹之中冲上来,刺激的她差点又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看徐昭面露不适,绿珠忙走上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娘娘,您这两日身体总是不太好,要不宣太医来瞧瞧吧。”   “宣太医?你这不是成心让宫里上下再次流言蜚语,人云亦云起来吗?”   绿珠转了下脑子,立刻反应过来。   皇上本来就在近两天不来栖凤宫了,如果这时候宣太医来宫里,指不定外面又该传起什么糟人心的话呢;指不定一些看笑话不嫌事大的家伙们还会编排着一定是皇后娘娘嫉妒贵妃得宠,所以才会妒火中烧,得了这不知是不是心病的病,还需要太医前来诊治。   想到这里,绿珠就很是可怜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要不说这皇后之位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先不说坐上皇后宝座后会成为无数后宫女人暗中攻击的目标,就连那些跟后宫之主的位置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朝臣们都喜欢偷偷的暗插一脚;你若得宠,说你狐媚,你若失宠,又会在背后等着看你的笑话;这左右都为难不落好的位置只要是看得明白的人都会避之不及,可偏偏咋就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想要去拥有呢?   绿珠叹着气,再又抚了抚徐昭的后背后站起身来,道:“娘娘,奴婢去给您做一些清淡的小菜膳食端上来吧,今天你还没吃什么东西,也许身体不适也是跟食欲有关的。”   徐昭点着头:“好,那就多做些酸的东西来吧。”   听到徐昭这么说,绿珠的眼睛瞬间绽放出晶亮的光彩,可又很快黯淡下去;也不怪这丫头忽然变得如此神经质,按照她此时的状态的确跟女人有了身子很像,可事实是,她这个月的葵水来的很及时,成功的阻挡了这丫头的各种想法,也掐灭了她心里小小的期望。   在简单的吃了一些绿珠做出来的酸爽饭菜后,徐昭就有些昏昏欲睡;瞧瞧她这不争气的身子,不会是真的对楚烨过度关心周兰而生了病患可自己却不知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未免也太不争气了。   当初在她知道要嫁给一个帝王的时候她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爱的男人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不仅会富有天下,更重要的是他永远都不会成为你一个人的所属物;不是周兰,将来也会是另一个女人要和她一起分享他;只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天来得也太快了,快到让她连接受的时间都没有,让她躲在一个角落里悄悄地伤情的哭泣矫情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对楚烨有着一丝信心的,信心跟周兰比起来,她绝对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只是,虽然理智是这样告诉她的,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泛酸,女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动物,喜欢多想,喜欢奢望,在奢望过后又会可怜的将自己推向一个进退维谷的绝望之地。   “在想什么?表情这么痛苦?”   徐昭用力的睁开疲惫到将要合起来的眼睛,寻着声音看过去,正好就看见裴铮温和纯良的笑容。   靠!先是一个段清,现在又加上一个他?   他俩这是要将她的寝宫当窑子逛吗?还是说,这俩人已经胆大到视宫城上下的防卫为无物,视楚烨的皇权为无形,只要相见她这个皇后娘娘,只要墙一翻就‘砰’的出现在她面前?   徐昭眼皮沉重的看着穿着一身素色锦衫的裴铮,自回到京城后他俩就甚少见面,除了当初传递消息让他把段清接到他的府邸中居住之外再无任何联系,隔了这么久才再相见,本以为会气氛尴尬,氛围漠然,可她终究是低估了这个男人渲染气氛的手段,只见他长腿一迈就来到她近前,然后连征得她同意的过程都自动省去,直接坐近到她的贵妃榻边缘,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哎!看到这家伙的表情徐昭就知道,自己这只红颜祸水不仅祸害了楚烨那个混蛋,顺带着连裴铮也给祸害的不轻。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自认为她和裴铮的那段情也算是过去式了,眼见着她已嫁为人妇,且跟的这个男人还是个就算是她将来失宠了也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和离的男人,所以要想和她在一起,别说是前辈子不可能,恐怕就是连后辈子都是无望的;裴铮的条件一点也不差,随便站在京城的街头上吆喝一声就会有无数闺阁少女愿意为他生孩子,如此出彩出众的他真是没道理就这样一心一意的挂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此聪明的他怎么就想不明白要跟一位一国之君抢女人呢?还好楚烨是个大度的主儿,虽然好吃醋一些但总归不会是那种滥杀无数的无道昏君;可就算是楚烨在这方面还算是好说话,但也顶不住一个天天肖想他老婆的男人危险的围绕在他的四周吧,如果有一天裴铮真的把楚烨给惹毛了,依照那家伙的手段,真的是有无数办法分分钟就能将镇国侯府给玩平了!   徐昭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有气无力的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裴铮,装作不经意的将自己的手往身后背了背,生怕他一个激动做出牵她柔荑的冲动:“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万一被人撞见了怎么办?”瞧瞧,她这话说的跟偷情似的,真是各种的怪异。   裴铮难得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坚持:“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徐昭怔了一下,然后在仔细回忆刚才他突然出现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后,才慢慢悠悠的说道:“最近天气渐热,身体有些不适,没有什么好痛苦的。”   “阿昭,你这话是欺骗我,还是在欺骗你自己?”   徐昭呆呆的看着裴铮,不太明白他突然说出来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他的表情却已经从刚才的温柔变成了压抑的心疼,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直直的照进她的心底:“楚烨还是跟周兰好上了?是不是?”   ☆、027:正面开战   被裴铮那双几乎能洞察所有秘密的眼睛窥中了心底的脆弱,徐昭几乎下意识的就竖起一身的硬刺,将自己的软弱紧紧地包裹在硬壳之中,谁敢触碰,她就敢扎谁。   所以,当下裴铮就成为她攻击的目标。   “你当地想说什么?”脸上和煦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冷漠的疏离和拒绝。   裴铮就像是看不明白她脸上的防备和冰冷一样,继续道:“当初在大宛,我是看他抛下一切,不远千里的来寻你,这才做了让步;可现在来看,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以为他已将你看得足够重,所以就算是我没有办法守护在你身边,他也能替我好好的保护你、珍惜你;但现在我知道,跟他的天下比起来,你是可以用来牺牲和忽略的。”   “不要再说了……”   “阿昭,我后悔了!”   “不要再说了!”   “难道在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丝难过?”   “不要再说了!”徐昭怒而抬头,一双不知何时已噙着泪的眼睛,剧烈晃动的看着他:“如果你的出现只是为了给我说这件事,那就不必多言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他在做什么。”   “徐昭,你真的明白吗?”裴铮伸手就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至今我都记得当初你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你说过,想守得一心人看尽世间风采年华,还说过,有生之年要和最爱的人踏遍千山万水,遨游四海八方;可是现在的你做到了哪一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你携手天下的心爱郎君?还是你已踏遍了四方,遨游了天下?”   徐昭怔住,看着裴铮如火般燃烧的眸子;忍不住长叹一声,果然这小子天生就是她的一个劫啊!   谁会想到当年他们之间的脉脉情语他竟然还记着,记着也就罢了,居然还记得一字不差。   是啊!想当年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天真憨傻的活在徐家人对她的保护之中,而她家老爷子也没现在这般癫狂成天闹着要弑君,而是忠心耿耿的跟在大皇子的身边当一个想尽办法让楚烨嗝屁的谋臣;那时她还青葱豆蔻,怀揣着粉红色的少女情怀天天跟裴铮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当时,她已一心认定他就是她的良人,所以在他面前各种天真烂漫,完全没有现在在楚烨面前的装疯卖傻和死不着调,而裴铮也用行动告诉着她,他对她的宠爱和纵容有多深。   就是在这样幸福快乐的恋爱时期,她经常拉着裴铮的手嚷嚷着对他们未来的幸福憧憬;今天说要在婚后游遍四海,明天又会说要和他一起泛舟东海之上;总之,在裴铮宠溺纵容的眼神下,她活的天真无忧,像是念紧箍咒一样天天念着有一天一定要走出大梁,和心爱的人领略自然风采,玩遍四海百川;而那时,裴铮爱她正浓,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温柔应下,并且做出让她满意的承诺;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她体内遗传自上官皇族的疯癫基因就已显现出来,试想,哪有一个大家闺秀不成天待在闺房中想男人,而是天天都想着奔出去玩;她严重怀疑当年的自己正是打着游山玩水的旗号来以此遮掩自己疯野的本性。   不过想来想去,时间匆匆过,岁月不留痕,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她家老爷子做到了从一而终,不管是当初跟着大皇子政权夺嫡还是沦落到现在单干,从头到尾老头子的目标都是怎么整死楚烨,这坚韧的心性还真是非常人能比;哪像她,短短数年过去成亲对象都换了,更别提当年的宏图志愿也早就被她丢到了她姥姥家,哪儿还敢奢望去游四海,踏百川?   她奶奶的她现在连这座宫城的大门都迈不出去!   只是,这个愿望在没有被人提起来的时候,她还能装聋作哑不当一回事的丢到心底的最深处不去想,可,一旦被人提起;那股被压抑了多年的热流瞬间就从心底深处冒出来,刺激的她后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份悸动,让她既热血澎湃又心灰意冷。   “阿昭,我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那么喜欢自由的一个人,对感情要求那么高的一个人,又怎能允许心爱之人对你是三心二意的?”   很好!裴铮这只兔崽子成功的捏住老娘的软肋!   没错,以前在没有爱上楚烨的时候,她甚至还想过要给这孙子多娶几房嫔妃,最好是能让那家伙精尽人亡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这样她就能更加顺顺当当的当她的太后了;而且,还不要脸的想过在楚烨死后给他戴绿帽子,跟自己的初恋情人裴铮再来一段偷偷摸摸的地下情,借此来慰藉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孤独和寂寞。   可是,如今她喜欢上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真的万万岁;她在他的身上尝到了更加甜蜜的滋味,知道了原来感情还可以用来这样谈;他就像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为她这朵小花遮阴纳凉,偶尔闲来无聊逗逗她,闲情逸致来时陪陪她;而她,则在他的保护下耍耍小心机,玩玩小心眼,如果被他识破了手段,不管是撒泼打滚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惯用的十八般武艺她都能拿出来在他身上试试刀;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过日子,只要彼此守好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生活就能过的岁月静好。   可是,如今的静好岁月在随着另一个人的插入而变的扭曲;终归究底,当年的疯言疯语如今都成了真,她可以为了楚烨不去当那阵自由的风,哪怕是一辈子被拘束在宫城中当一个人人见面都要叩拜的端庄皇后,唯独就是忍不了她的心爱之人在喜欢着她的同时也眷恋上了别人;或许,她可以一遍一遍的劝说自己何谓江山传承,何谓皇嗣延绵;可是心里的失落就像一个大大的空洞,让她越来越狭隘自封,再也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曙光。   原来,不爱的时候真的可以将那个人看做砂砾般毫无分量,可一旦爱了,就连他的一个笑容她都舍不得给了别人;这个道理和感觉,是他楚烨亲自教会她体会理解的。   不过,就算是心里再不是滋味,徐昭也不愿意在裴铮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和哀伤;她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中占着怎样的地位;从她决定为了家人嫁给楚烨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和他携手一生的资格,在她决定将自己的心交给楚烨的那一刻,她就没有理由再要求这个男人爱她护她了。   以前,没有周兰出现前,她还能存着侥幸的心态告诉自己,时间会冲淡他对她的感情,可她却忘记,有的时候时间却能让一段平淡简单的感情酝酿的更加浓醇;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龟缩起来任由事情的继续发展,她不能再拖累着他,让他在她的身上越陷越深。   “裴铮,我知道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你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应该比任何人都看得清事实是什么;不管此刻我过的是否幸福,不管此时楚烨除了我之外是否又喜欢上了其他女人;这些,都不管你什么事了;别忘了,我是大梁的皇后,是楚烨的妻子;将来我要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的命运都要和他绑在一起;而你,已经成为我们的过去,和我在也没有交集了。”   她说完这番话,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脸色渐渐变白,最后,甚至连嘴唇的颜色都变的白透;这一刻她觉得似曾相识,尤记得当初在他给她将自己父母身上发生的故事时,他就是这副模样;失魂落魄、孤独脆弱。   本以为这种表情这辈子只会在他的脸上出现一次,可这次,她又亲眼看见;她知道,这次她是真的伤了他的心;当初在竹林她陪着他一起挖笋子的时候他就用近乎恳求的眼神祈求着她不要拒绝他的靠近,哪怕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也不要拒绝;可是如今,她终究还是将拒绝的话说出了口,将这个只是纯粹的喜欢着她的男子狠狠地推开。   但是她知道,这是为了他们彼此好的最正确的做法。   她不能再让他对自己心存幻想,总是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一个无望的念头将最好的时光都消磨在她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她要当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人把自己的过去断的干干净净,为的就是以一个全新的自己面对她和楚烨的感情;心底酸涩挣扎过,心口针刺痛楚过之后她才恍然,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他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她霸道的想要占有他的一切,哪怕是他的一个眼神也不愿意错过那眼底流波过的绮丽风景。   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去做一个贤惠仁德的皇后,因为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的对他说出可以将他推给任何一个女人;她,要为她的爱情,必须与命运正面开战。   T   ☆、028:对你一片真心   勤政殿里,浓郁的提神沉香似一练皎白的薄纱在空气中飘飘荡荡,宽大厚重的龙案上被堆积如山的奏折占得满满当当;这一现象几乎是在楚烨登基后从未出现过的,要知道他可是以勤政干练闻名于朝堂天下,眼里向来容不下懒惰奸猾的朝臣,自然对自己的要求更是苛刻。   可眼下,这位年轻明厉的天子却是一脸沉郁的坐在龙椅上,一双微微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龙案上放着的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羹汤;神色不动,宛若入定。   “皇上?……皇上!……”   福全公公试探的叫了几声,可半晌过后却是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他暗暗着急的搓着手掌,担心的看着脸色不愉的年轻帝王;果然,这段时间皇上表现出来的反常真的很不对劲。   几乎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心腹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年轻的天子对皇后娘娘的喜爱绝非一点两点,平常一下朝就往栖凤宫里钻的人,近段时间却是连皇后娘娘的名字都不再提起,更别提前往栖凤宫探望了;反之,皇上居然宿到了天禧殿?   要知道,天禧殿里住的那位可是一直以来都不讨皇上喜爱的,就算是可怜她生病,也不会让皇上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福全公公向来胆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越想越害怕,到最后甚至差点翻了白眼厥过去。   听着福全不安的呼唤声,楚烨依旧纹丝不动;羹汤甜糯的香气不断地往他鼻息里钻,本是香甜的味道此刻他闻了却是直想吐;眼前不断地浮现出周兰巧笑嫣然的模样,那一颦一笑都像极了阿昭,他知道这个女人实在讨好他,也是在投其所好的在他面前模仿着阿昭;可是,就算是模仿的再像,假的就是假的,除了看上去更恶心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十三恭敬的跪在地上,眼神警惕的悄悄打量着脸色不太好的皇上,心里的忧虑虽然又多了一层,可木讷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更多的情绪,而是用一副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僵硬的说道:“启奏皇上,这银耳燕窝汤是贵妃娘娘亲自熬制,用小火慢烹,选自燕云山上最珍贵的血燕窝和北戎雪域特产的冰果;太医说冰果又凝神静气之效,常常服用对身体大有裨益。”   “兰儿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让她再折腾这些了。”   楚烨依旧看着放在龙案上的羹汤,但却并没有亲自动手去碰的打算。   十三回话道:“贵妃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只要是为了皇上的龙体,要娘娘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如果皇上真的关心娘娘的身体,体谅她的苦心,何不现在亲自尝一尝?奴才也好回去回话。”   楚烨不动的神色终于有了涟漪,只看他微微抬眼看向跪在下面的十三,嘴角带着讽刺的笑:“真是一条贴心的好狗。”   十三身体微微一晃,几乎是在瞬间,便又是一副木讷之象;好像刚才出现的情绪波动都是错觉。   看着跪在地上的那条木讷的狗,楚烨又一扫眼看向福全;福全正用一副担心的模样看着他,那神态简直恨不能冲上来自己替他将这碗‘听说对身体很好’的羹汤喝了。   楚烨自嘲的笑着,他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身边的侍从为他这样担心了?   看来这几天他真的是被周兰折腾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不满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可就算是他已经表露的如此显眼,这对主仆二人都能同时做到视而不见,尤其是周兰;她似乎已经不是他印象中那个骄傲的女人,如果是以前的周兰,绝对不屑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他,可她现在却偏偏这么做了,实在是要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不得不重新估量她感情的变化;看来为了拥有他,她已经可以做到只要得到他的人,至于得不得到他的心都已经不在乎的地步。   楚烨伸手端起龙案上的汤碗,白瓷金边的汤碗摸上去微微有些烫手,可他却将瓷碗端的很稳,对抬起头望向他的十三清然一笑,跟着拿起汤勺就舀了一勺服下:“嗯,味道很不错,甜而不腻,顺滑爽口,兰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她也不怕把朕的嘴养叼了,以后只吃她做的东西。”   楚烨一边对着十三说笑着,一边又贪吃般的舀了一勺大口吃下。   福全公公看着皇上吃的香甜的模样不禁暗暗吞着口水,他怎么有种像是在看皇上正在啃仇人肉、喝敌人血的感觉?皇上明明是笑着的,可他却觉得后背脊梁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股股阴森之寒不断地龙椅上飘过来,冻的他连动弹一下的力量都快被剥夺。   十三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可掩在袖下的手也是微微颤抖着;他知道,他的主子这次是真的碰到对手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真心喜欢着主子,甚至以他男人的感觉来看,皇上几乎是恨毒了主子;但明明是那样厌恶一个人,可却还能一口一口的吃下她亲手做的东西,还能笑着夸赞她?   这种人,城府极深、心沉似海,是极危险的!   十三坚定地心性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他开始动摇是不是该劝说主子,有些人强求不来,更不能轻易招惹。   十三随着楚烨又是一叩拜,道:“贵妃娘娘如果知道皇上这么喜欢她做的羹汤,一定会很开心。”   楚烨几乎算得上狼吞虎咽般的把那碗甜糯的羹汤吞咽下去,从袖中摸出明黄色的手绢动作优雅随意的擦了擦嘴角后,道:“朕虽然贪嘴,但也不能辛苦了兰儿;你回去告诉她,朕的膳食有御膳房照顾着,她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她养好身子,让自己健健康康的,朕就开心,就心满意足。”   十三应下。   “福全。”   福全公公忙站出来,规规矩矩的立在楚烨面前。   楚烨看上去心情不错道:“打开朕的珍宝殿,前段时间从南海新上供上来一批珍珠,都拿出来赏给贵妃。”   福全一抖,肉疼般的看向皇上;最近南海新上供上来的珍珠成色可是近些年来最好的,整整有十盒之多,皇上竟然眼也不眨的全部给了贵妃,这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未曾得到过的恩宠和礼遇啊。   楚烨看福全一脸心疼的站着不动,眼尾扫过去,发出一声不悦低沉的嗯声。   福全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忙跪下去就请罪道:“皇上息怒,是奴才一时晃神,奴才这就去珍宝殿。”   说完这番话,福全就脚底生风的直往殿外奔去;而十三也是在叩拜之后,退出殿外。   随着殿外两道身影渐渐离去,楚烨本是润朗的脸色陡然大变,扶着龙案的边缘便大吐特吐起来;而此刻,一道更快的身影抱着一个简易的纸篓出现在楚烨面前,伸手一接,便将他吐出来的东西都接近纸篓中。   楚烨觉得,自己似乎都快将胆汁吐出来了,因为呕吐而不适的身子轻轻抖动着,支撑着身体的手臂更是僵直的蜷缩成一道弧形,眼角噙泌出痛苦的泪光,煞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脆弱。   素玄心疼的捧着纸篓,看着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可还是恶心不止的皇上;心疼愤怒之下,拔身而起:“属下这就去找朱神医,让他来验一验那碗什么破银耳汤里到底有没有毒;如果让属下知道那个女人真敢谋害天子,属下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楚烨一把拉住素玄的手腕,勉强抬起头,阻止:“不可!”   “皇上……”   “朕说了不可!”楚烨瞪视着气的眼皮直颤的素玄,深吸一口气后,声音缓了下来:“被朕倒杯水。”   素玄忙倒来一杯温茶扶着楚烨的后背伺候他喝下,然后就跪在他脚边,倔强的歪着头,眼角噙着不甘的泪;他的主子,就算是在当皇子时最危险的时候也不会将自己折腾到如今这种地步,可眼下呢?已经贵为一国之君了,却比曾经最落魄的时候还要惹人心疼;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命数。   楚烨在喝下几口温水后,这才觉得翻腾的肺腑好了许多;扶着心口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看着表情痛苦的似快要哭出来的素玄,忍俊不禁的笑了:“朕难受着,怎么反折腾的你要哭了?”   素玄倔强的一擦脸,梗着脖子道:“属下才没哭。”   楚烨苦笑着摇头:“你放心,周兰就算是害遍全天下的人,也不会在朕的碗里投毒;朕只是一想到她就忍不住恶心,所以才会忍不住吐了。”   素玄不明白的抬起头看向楚烨:“皇上既然如此不喜周贵妃,那为什么还要去天禧殿?既然连跟她说话都不愿意,又为什么吃她做出来的东西?”   “朕为什么这么做,不正是要你去查的事情吗?”   素玄一怔,脑子飞快运转的他立刻反应过来;可就在他还没张嘴多说什么,又被楚烨打断:“先不提那件事,朕要你安排在栖凤宫里的保护皇后的暗卫都安排好了吗?这几天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她,还好吗?”   素玄就知道自家这主子是一颗心都扑在栖凤宫那头的,所以也不遮掩隐瞒,直接道:“暗卫已经安排好,皇上大可放心娘娘的安全;这些天皇后娘娘一直在栖凤宫里闭门不出,据近身伺候的宫女来报,娘娘似是身体不适,但好在气色看上去还算不错。”   “身体不适?可宣太医去看了?”刚刚紧张的问完,楚烨立刻恍然:“阿昭外柔内刚,实则是最有主见的,这个时候让她宣太医还不如直接架把刀子在她脖子上,直接要了她的命来的了当。”   “皇上猜的一点也没错,娘娘的确是没有宣太医;不过属下趁着娘娘熟睡时偷偷去瞧过,应该是前段时间路途颠簸劳累所致,只要多休息两天便能恢复。”   对于素玄的粗糙医术楚烨多少还是相信的,这家伙虽然比不上太医院里的太医,更比不上朱泽,但简单的病症还是能看明白的;只要他说无碍想必也是没有大碍的。   看皇上为皇后娘娘神情恍惚、神思所属,素玄忍不住劝道:“皇上,您既然如此挂念皇后,何不亲自去看看她?这个时候您也是需要她的支持啊!”   楚烨苦涩的摇头,道:“朕还不知道周兰到底拿捏住了朕的什么把柄,只要一想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可能会用利用上官无策做出伤害阿昭,伤害大梁的事,朕就寝食难安;要朕这时去见阿昭,朕担心会露出破绽,你该知道,阿昭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纤细敏感,如果被她察觉到什么,朕担心她会被周兰利用,上了她的当。”说到这里,楚烨便痛苦的抱住了头:“其实朕一点都不怕大宛,朕只怕她,怕她因为上官无策误会朕,怕我们两个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一起,最后还是会成为重重阴谋下的牺牲品;素玄,你应该看得出来,朕有信心能够做到不负她一辈子,可朕却是对她没有信心。”   素玄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皇上,也许这世上,唯一能够让这个骄傲的天子露出这样挫败挣扎表情的人只有栖凤宫里的那一位了!   不过他多少也能够理解,毕竟当初皇上就失去过她一次,如果再出一次意外,让皇后娘娘又一次忘记了皇上,他不敢肯定皇上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T   ☆、029:真相将近   沉浸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许久之后,楚烨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素玄;强忍着心里翻腾的各种担心和情绪,再次开口:“朕要你去查的,查探的怎么样了?”   素玄的脸色沮丧起来,说起来他好歹也是翎羽卫的老大,当今圣上身边最委于信任的人没有之一;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偏偏连最要的线索都找不到,就算是皇上不责怪他,他也无法说服自己过了自己的良心关;不过,那人越是捂得严密就说明这中间约有问题,如果一旦被他找到,他绝对不会让住在天禧殿里的那位阴谋得逞。   等了半晌也不见素玄回话,楚烨不禁摇头苦笑:“竟然连朕的翎羽卫都没有办法知道她手里到底攥了朕的什么把柄,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不仅仅是朕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就连她周兰的能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素玄跪在地上,羞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皇上,都是属下无能,请您千万不要自责过深,属下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能查出来她手里攥的那张牌到底是鬼是妖。”   楚烨听到素玄的宽慰之语,不禁又是一阵哂笑;可是,他笑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神古怪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素玄。   察觉到皇上的不对劲,素玄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正好看见皇上闪烁着一双幽亮的眼睛神色紧绷诡异的看向他;哎呦我的天呐,皇上不会是被周贵妃给气疯了吧?这眼神怎么如此疯狂,如此妖邪呢?   “皇上?……”素玄讷讷的出声。   楚烨伸手一把拍在素玄的肩膀上,手上的力道硬是震得他这位武功高手差点卸了劲儿一脑袋扎在地上。   “素玄,你刚才说了什么?”   素玄怔住:“属下没说什么呀?”   “不!你说了,就在刚才,你说周兰手里攥的那张牌是鬼?”   素玄的嘴巴都震惊的张大,再次判定皇上真的可能是被周贵妃折磨的精神错乱了:“皇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呢?属下不过就是那么一提,意思是说属下一定会抛头颅洒热血,把吃奶得劲儿都使出来,一定抓住周贵妃的小尾巴。”   楚烨依旧眼睛大瞪,只是此刻,那双幽亮深沉的眼睛里却是卷动着诡异莫测的风云,“不!这个世上会有鬼的,会有人装神弄鬼的。”   说到这里,楚烨立刻站起身,神色严肃的命令道:“飞鸽传书大宛境内的暗卫,要他们不计一切方法找到上官无策的坟墓,把他的棺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他的遗骨。”   素玄的脸色都变了:“皇上,这种掘人坟墓的事可是不能随便做的,尤其那个人还跟大宛新君及皇后娘娘有关系,如果被娘娘知道,就算她再理解你,也无法原谅你的。”   “你认为朕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楚烨瞪着素玄:“周兰如今敢这样折磨朕,还不是因为她在利用朕对阿昭的感情要挟我吗?既然最坏的局面朕都可能会遇到,那么为什么不拼一拼?如果朕赢了,她周兰就别再想出现在朕的面前,若朕输了,大不了是将最坏的局面弄的更糟糕一点;本来就已经够糟糕了,朕不在乎再多一笔。”   素玄明白,此时此刻的皇上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赌徒,他几乎将全部的筹码都压在这上面,虽说是一种难得掌握主动权的办法,但是这种大不了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做法实在是太危险,也太冲动。   看出素玄的犹豫和难言,楚烨跌坐回龙椅上,头疼的皱紧了眉心,语气中透露着疲惫:“朕很想阿昭,想陪她说说话,想看她冲朕发发小脾气的样子,这几日虽说只是短短的一段时光,可朕却觉得格外漫长难熬;朕想抱抱她,可怀里却坐着另一个女人,朕想对她笑一笑,可是在看见周兰的那张脸时,朕就浑身僵硬,连动弹一下都像是要扯出灵魂一样费力;这种日子太难过了,太折磨人了。”   素玄的心狠狠的酸了一下,这几日皇上的憔悴他是看在眼里的,那佯装起来微笑的样子简直比他小的时候苦还要让人难受;他这样一个旁观者都有这种感受,更何况是皇上本人。   素玄低下头,本是犹豫的面色变的肃然,徘徊不定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属下一定不负皇上重托。”   楚烨欣慰的看向素玄,嘴角出现这几日以来的第一个会心坦然的笑容。   勤政殿外夕阳已临,如彩缎般嫣红绚丽的云彩将幽蓝的苍穹衬托成宝蓝色的宝石;如此瑰丽的景象,要不少行走在宫道上的宫人们都看呆了眼;同时,栖凤宫红色的宫墙内,在一片葱郁盎然的春意中,徐昭也抬着头,看着天边难得一见的美丽景色。   *   绿珠倒了杯温水递到徐昭的手中,开口:“娘娘,您还是进内殿歇歇吧。”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担心的看着不过短短数日就瘦了大一圈的皇后娘娘;尤其是那张本就小巧的脸颊,因为突然间的消瘦整张脸几乎都快没了;只剩巴掌般大的脸上莹白的肌肤虽然看上去依旧健康,可却少了些许血色,嫣红的嘴唇上正红色的口脂衬托着精致完美的嘴型,几乎要人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本就大大的眼睛此时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一圈,沉氲的眼底似乎总盘桓着一缕缕的水润雾气,带着让人心怜的疼爱。   徐昭摸索着杯沿光滑的边缘,水葱般的手指干净而修长,修剪的极为整洁的指甲上并没有涂抹其他女人们爱抹的各种各样的凤仙花汁,而是干爽的露着如贝壳般粉嫩的指甲,反倒要人瞧着颇为素淡干净、惹人喜爱。   “这几日皇上还是依旧去天禧殿吗?”   听到皇后娘娘的问话,绿珠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她真的是越来越不明白皇上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这世上真有人会一夜之间转了性子,突然喜欢上自己从未喜欢过的人吗?   不过,皇后娘娘也让她看不透,明明丈夫都快被天禧殿里的狐媚子勾搭跑了,她竟然还能稳得住?听着这几天天禧殿的那位可是天天煲汤往勤政殿送;现在整个后宫上下,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偷偷传皇后失宠贵妃宠冠六宫这样的话了。   “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生病了?”   徐昭诧异,回眸看向古灵精怪的歪着脑袋说出这番大逆不道之言的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只是觉得皇上最近好生奇怪,按照您和皇上的感情,他没道理说不来咱栖凤宫就不来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不来,他也不会任由看着后宫里的奴才们在背后这样编排咱们栖凤宫吧,这不是在变相欺负您嘛。”说话间,小丫头就抽步上前,用恳求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娘,天禧殿的那个狐媚子天天送汤给皇上补身子,这简直就是在红果果的喧宾夺主,您就不要再忍气吞声了,咱们也去天禧殿找皇上吧!”说完,小丫头还卖乖般的眨了眨眼睛,就差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天真憨态的看着她了。   徐昭看这个绿珠长叹一声气,真不愧是她爹选进来扎在楚烨宫里的暗桩子,瞧这毫不认输、冲锋陷阵的劲头,还真是宫斗的一个好苗子。   徐昭爱怜的摸了摸绿珠额头前厚厚的发帘,语重心长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在忍气吞声了?”   绿珠炸毛似的向后跳了一步,鬼吼鬼叫道:“还用的着奴婢的眼睛来仔细看吗?娘娘您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副失宠失忆黄花消瘦的惨样好不好。”   徐昭头顶一头黑线,这小蹄子,说话也太直接了点。   绿珠继续道:“瞧瞧您这脸色,看看您瘦的能一手掐住的蜂腰,还有这微微紧皱的眉心,娘娘您可知道您今天都叹了三十四声气了,难道这还不是有苦往心里掩的模样?”   说着,绿珠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手中的小手绢一下一下的抽出来沾着泪水的小圆脸,眨巴着满是盈泪的眼睛哭的抽抽搭搭,顺带还不忘问候周兰家的十八辈祖宗:“娘娘您还说天禧殿的那位不是狐媚子?我呸!要奴婢看,这世上最不要脸的就是那只妖精了,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勾住皇上的魂儿,搅扰的皇上连咱们的栖凤宫都不来了;奴婢真恨不能变成一把尖刀扎进狐狸精的胸口里,挽出她的心仔细瞧瞧,那颗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骚的。”   啧啧啧!瞧瞧,这孩子都暴力起来了,看来周兰在她心目中的位置绝非自己能够想象的。   徐昭啧啧称奇的看着一边能哭的梨花带雨一边还能咒骂周兰的绿珠,委实为她的这项技能拍手称赞;但想到她近日来神经不太好一直都吃素,还是不忍心让这孩子太血腥。   于是,开口劝着:“绿珠啊,你要记住,这世上不是所有男人被女人那么轻轻一勾就乖乖地咬钩的;事态反常必为妖,很多事情越是奇怪,我们越是要冷静的当个看客,等把一切事情都摸清楚了,再发威也不迟。”   绿珠虽然恨极了周兰,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长脑子;她仔细将皇后娘娘的话在心里揣摩个三四遍后就明白娘娘这话里至少藏了两层意思;第一层,皇上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不会咬钩的男人;第二层,她不是不怒不恼,而是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想明白这两层意思后,绿珠更加敬佩起娘娘来;难怪老爷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交托到娘娘的手中,光是这份胆量和智慧,都够她们这样的小喽啰学上一辈子了。   “奴婢知道了。”绿珠立刻笑得眉开眼笑,那模样就跟已经看见周兰好运到头,将要倒血霉的样子似的。   看绿珠笑的毫无心机,徐昭自然也是心生欢喜,正准备伸出手再摸一摸这丫头厚厚的发帘时,一粒小小的石子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是让她敏锐地察觉到;看吧,是谁说她成天只知道唉声叹气宛如昨日黄花的?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她的战鼓早就敲响了。   找了个借口支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绿珠,徐昭独身一人回到了内殿。   桃花木雕琢的红木圆桌前,段清一身风尘仆仆的端坐在圆凳上,手边,整齐的摆放着三个茶杯,很明显茶杯中刚才还斟满了茶水,可现在里面却是除了剩下的茶渍什么都没有。   徐昭一边整理着腰边垂挂的吉祥如意结环,一边好笑的冲着段清说道:“瞧瞧你这一身行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宛堂堂镇北小王爷去当土匪了呢;喝口水跟拼命似的,一口气连饮三杯,你也不怕撑着。”   段清没有徐昭那么的心态,微微蒙着灰的脸上带带着一路赶来的尘埃,可是他却连擦拭的时间都没有,飞快走到徐昭面前,抓住她的手就直截了当道:“今天晚上我来接你,跟我走。”   徐昭睁大眼,看着段清又变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冰脸模样,本是重见好友的好心情渐渐隐去,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段清一脸为难,可态度依旧坚决:“你什么都不要问,立刻跟我走就是了;我们回大宛,今晚就出发。”   “你发什么神经?你要我跟你走最起码也要告诉我个理由不是吗?可你却又要我什么都不许问?”说到这里,徐昭被气笑了:“段清,你要知道,我虽然是大宛的公主,可我同样也是大梁的皇后,在这里我有丈夫,有亲人,我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让你都震惊的事你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可你总也要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对不对?也许,我能解决这件事呢?”   “不!你解决不了,这个时候只有回到大宛,只有你的皇兄能够保护你,徐昭!”段清紧紧地抓住徐昭的肩膀狠狠地晃了晃,那急切的样子像是要将她晃醒,眼神中充实的恐惧和担心,要徐昭的心口一阵阵的发凉。   徐昭被段清摇晃的一阵头晕,甚至连好不容易压着的恶心感也差点涌上来;她用力按着翻腾的胸口,眼神审视的看着段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段清已经不够冷静了,她必须要冷静,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段清说,这个时候只有上官无痕能够保护她,那就证明了她可能要遭遇的对手十分强大;而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其实楚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却舍近求远,连楚烨提都没提,也说明了一个真相,那就是他不信任楚烨,甚至他还怀疑楚烨。   难道这件事和楚烨……?   徐昭的后背生出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额头上渗出来的喊住凝结成豆大的结晶缓缓地顺着她的鬓发慢慢滚落。   徐昭一把抓住段清的衣领,用近乎扭曲的声音,低低的凑到他耳边,问:“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和楚烨有关?”   段清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此敏锐地徐昭。   而就是他这一僵,却是让徐昭的心都狠狠地揪起来;恶心感再次滚滚而来,几乎快要逼的她张口就吐,但更让她痛苦的是他眼底晃动的真相。   徐昭在段清的瞳孔中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自己,这样的她,哪里还有一点皇后的尊贵华丽,倒像是一个被拉入冷宫的妇人,近乎失魂落魄。   “你说!”徐昭狠狠地摇了一下段清,低沉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声力竭的在他耳边炸响。   段清嘴唇颤抖,犀利的眼神依旧清亮澄澈,明明白白的将眼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女人的脆弱照的清清楚楚:“我怀疑,是楚烨杀死了上官无策!”   ☆、030:皇后给皇上戴绿帽子啦   徐昭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紧跟着自己就像是失去了五感一样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等不知过了过久之后,她才慢慢听到段清压抑着急的呼喊声,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正看见他抱着自己跌坐在地上,而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紧张的圈在怀里,几乎半天都使不出来力气。   “徐昭?徐昭你别吓我,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听见了吗?”   徐昭咧了咧嘴想笑出声,因为她竟然从这个悍铁般刚毅的男子口中听到了一丝哭腔;天哪,这一幕真应该让他手底下的兵看一看,好让他们知道被他们信奉为战神的镇北王居然也会有害怕,会有如此恐惧脆弱的时候。   徐昭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段清的侧脸,对着这个憨直的男人轻轻的笑:“你是不是欺负我了?我们怎么坐在地上?”   看着徐昭眼里细碎的笑光,段清整个人都愣住;她这个模样不似作假,可为什么她会在突然晕厥醒来后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好似从来没经历过刚才的震惊一样,好像真的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清眉心的褶皱越皱越深,最后几乎都快将他的眉头都要陷下去。   徐昭咬着嘴唇依旧轻轻地笑,将手指放在他的眉心,笑说道:“说你是个冰块脸的小老头还真一点也不错,瞧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好似真的要苦死自己似的。”   段清过了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的张了张嘴,硬是从喉管中挤出来一句话:“徐昭,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昭一头雾水:“什么?你说什么?”说话间,徐昭才觉得自己的力量渐渐恢复了点,扶着他结实的胸膛慢慢坐起来,仔细的又打量了一番殿内的四周,才道:“没错呀,我是听到咱俩的暗号后才支开绿珠进来找你的,也许是我这两天真的精神有些不济,竟然在你面前头晕昏倒了。”   “你只是认为自己是因为头晕才昏倒的吗?”段清整个人都呆住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发生的。   刚才明明在他告知她真相后她突然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柱一样颤抖不止,跟着就身体一软昏倒在他怀里;虽然她昏迷的时间很短,可想到刚才她人事不知脸色苍白的模样段清就心惊胆战;尤其是她昏倒后口中呢喃的那几个字,更让他心生奇怪。   “徐昭,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段清紧张的样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徐昭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取笑他,而是闭了闭眼,半晌后才皱着眉去摸自己的头:“头有点疼,很像是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一样;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很像小的时候在看的手艺人表演的皮影戏,各种各样的画面漫天飞雪一样的飘来飘去,很多,很乱,让我很不舒服。”   说着,徐昭就轻轻伸手压着心口,恶心之感再次涌了上来。   看徐昭真的不适,段清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和身份之别,躬身抄起徐昭的双膝就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捞来被子盖在她的小腹上,皱着眉脸色严肃的搭着脉。   看段清这幅愁到心里的表情,徐昭好笑的问道:“我的平安脉向来都是由太医亲自来号,什么时候你这个大将军不上阵杀敌喜欢给人号脉来了?”   段清这个时候可没心情跟她打趣儿,抬起头就赏了她一个白眼:“闭嘴。”   徐昭无辜的嘟了嘟嘴,看他现在这副表情好似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一样,也不好再嘴上打趣儿他,也就干脆任由他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乱充杏林高手。   段清因为练武的关系为了方便自己,所以小的时候有跟过府中的大夫学了一段时间的医术,虽说算不上什么高手,但诊断个普通的头疼脑热还是不在话下的;听徐昭说她头疼,他以为她是得了头风,或者是有其他的头疾之症;可是他搭了好久的脉都查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竟然自己把自己给绕晕了。   不过也是,连朱泽这样的神医高手都不能对徐昭这晕厥忘忆的毛病断然确诊,他一个半道跳出来的半瓶子墨水的大夫能查出来个什么;不过,好在他素来心细,很快就抓住徐昭言辞中的一句话。   段清理了理已经乱了的思绪,道:“你说你的头疼之症很像是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子?”   徐昭肯定的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虽说脑袋上没有一点伤势,甚至连红肿都不曾出现;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敲击过一样,那种钝钝的疼她真的不愿意再承受第二次。   第二次?不对呀!   这次,轮到徐昭怔愣混乱了。   都说人的感觉是最骗不了人的,同时也是最记忆深刻无法轻易忘怀的;她怎么觉得这种钝痛感已经不像是第一次体会,好像在以前她已不止一次的感受过这种疼痛了;可是,她是什么时候感受过的?   徐昭的瞳孔还是在收缩可扩张中不断变换,最后就像整个人都无力支撑一样,突然脸色蜡白的抱着头,一脑袋扎进锦被中锐痛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段清被徐昭尖叫的声音再次吓住,一双大手颤抖的扶着她的肩膀,声音急切地呼喊:“徐昭?徐昭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怎么了?”   满身的冷汗几乎是在瞬间从毛孔中冒出来,那种几乎被扯碎般的苦痛让徐昭整个人都如抽搐了般微微颤抖,本是细白的手指因为痛苦而狠狠抓着被面,因为用力过大手背上都开始充血,手指更是诡异的泛着森白。   当场,段清再顾不得男女大防,跳上床就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徐昭,硬是用自己的力量将她抱了起来固定在自己的怀中;抬起头的徐昭早已没了往日的丽色,而是脸色苍白扭曲,睁的很大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苦,发青的嘴唇像是要说什么一张一合,可凑耳上前去听却是什么也听不清楚。   “徐昭!徐昭你冷静一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徐昭——!”   “啊——你是谁?”就在徐昭被段清紧紧地抱在怀里控制着她抽搐扭曲的娇躯时,一声惊恐的少女尖叫声从殿门口传来,跟着又听见那女子尖声喊叫着:“快来人,有刺客!”   “等等……且慢!”   段清着急的呼声制止,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随着少女的一声‘有刺客’的尖叫声从内殿中传出,不出片刻功夫守卫在栖凤宫外的御林军们就纷纷举着兵器冲了进来。   御林军们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可当他们看见皇后娘娘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且他们出现的地方竟然是娘娘寝宫的凤床上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皇后竟然跟一个外男在床上——?   看他们二人紧密贴合的动作?——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整座大殿在瞬间噤若寒蝉,御林军甚至都忘记提着兵器冲上去抓人;殿外正值春意盎然,而内殿中,却已是冰雪寒风,暴雨将至!   段清依旧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徐昭,感觉到她不像刚才抽搐的那么厉害后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看着眼前此景他便知晓,就算徐昭现在大好了,恐怕也高兴不起来。   看看众人齐齐投射过来的诡异眼神,就差在脸上写下五个字——皇后偷人了!*   楚烨在去往天禧殿的路上听说了栖凤宫的事,当他亲耳从翎羽卫的口中得知栖凤宫内殿发生的一幕时,福全公公恍若置身于一个大冰窖中,整个人如被暴风雨摧残的小鹌鹑一样,忍不住瑟瑟发抖。   等过了半晌,才被跟在身后的小宮侍体温道:“总管大人,咱们跟不跟着皇上一起去栖凤宫呐?!”   福全公公回过神,眼神失焦的看向皇上已经走远的僵硬背影;顿时泪奔。   跟!能他妈不跟吗?!   靠!这都是什么世道啦,皇上还没驾崩,皇后娘娘就已经急吼吼的给他老人家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感情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也太奇怪了点;亏他一直以来都是站在支持帝后感情和睦这一边的死守派,真没想到,眼下这对儿有情人竟然纷纷让他失望,尤其是皇后娘娘做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对不起他这个默默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支持者了。   在楚烨出现在栖凤宫的时候,宫中依然是被重重手持刀枪的御铃军包围着;不过好在有翎羽卫们的及时安排,原本冲进内殿的御林军已经被撤出来,诺大的内殿里,只剩下依旧坐在凤床上抱着皇后不松手的段清和各个脸色难看站在三米之外的翎羽卫。   楚烨一路杀气腾腾的赶来,在他看见抱着徐昭坐在床上的人时段清时,整个人先是一怔,跟着就被气笑了;“好!没想到是大宛的镇北王,真是够好!”   段清知道楚烨是误会了他们,虽说他很乐意被这样误会,可是想到怀中之人可能会因为这个误会而承受的后果,终究是心疼的;不禁柔和了语气,对着明显强压着怒火的楚烨开口道:“梁帝,你且等我跟你解释;不过,你可以先让你的翎羽卫撤出去吗?”   楚烨整个人都被气的发抖,紧抿的薄唇几乎被挤成了一条线,愤怒的眼神不断地在段清脸上徘徊,最后看向被他抱在怀中一动不动的徐昭,见她在自己出现后依然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紧攥成拳的指甲几乎扎进了掌心。   “好!朕听你怎么解释。”   说完,楚烨一招手,整个人夹裹着寒风暴雪之势,直直的矗立在内殿中间。   福全公公担心皇上的安危,不禁忧心忡忡:“皇上……”   “朕要你们出去!”   福全公公被吓得肉抖,看了眼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的皇上,摆了摆手中的拂尘,领着翎羽卫退出了栖凤宫。   与此同时   天禧殿中,已经摆好了糕点水果的周兰突然绷直腰背,极速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十三:“你说什么?栖凤宫那边怎么了?”   十三永远木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暗喜之色:“恭喜娘娘,刚才线人来报,皇后娘娘在宫内偷人被抓了个正着,这时候皇上已经赶到了栖凤宫,听说正在大发雷霆。”   周兰先是喜色难掩的伸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只是片刻之后,她又立刻冷静下来:“徐昭这个人我多少了解一些,她不是那种朝秦暮楚之辈,更不会做出水性杨花之举;再说,跟了楚烨这么出色的男人,一般的男人她能看得上眼?你确定消息没错?”   十三狠狠地点头肯定道:“娘娘,千真万确啊!虽说消息及时被突然出现的翎羽卫拦了下来没在宫内扩开,但是我们安排进栖凤宫的人确是亲眼所见整件事的经过,甚至可以说是这间丑闻之所以会闹出来,也是这个线人功劳。”说到这里,十三的眼底闪过鄙夷:“听线人来报,说那个紧抱着皇后坐在凤床上的男子长的十分不错,虽然比不上咱们皇上来的精致俊美,却也是硬朗非凡;咱们的这位皇后娘娘在嫁给皇上之前可是有过一朵不错的桃花,娘娘可知道裴铮?那可是一个宛若冰雪美玉般的男人,皇后连他都能拿下,难道再找一两个不错的男子来伺候自己会很难吗?”   说着,十三更是开心的凑到周兰面前,双手抱拳行礼道:“恭喜贵妃娘娘,距离我们的计划又近了一步,没想到不用我们动手,这个徐昭竟然自爆了;一定是她风流成性,皇上多日不去她的栖凤宫她就按耐不住,所以才会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来。”   周兰虽然开心眼下这桩事,可是她毕竟还是个谨慎的人,看着喜上眉梢的十三,不免又开口叮嘱了一番:“虽说这次是徐昭自己作死,可她毕竟手段了得,又惯会卖乖讨好,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皇上对她感情深厚,想要一击整垮她也绝非易事;告诉我们的人,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和弊端;如果这次徐昭熬不过这一关,自然是不用我们再费力动手,可如果她熬过去了,一切还是需要我们自己亲手来终结。”   十三自然了解周兰的性格,知道她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做法;当下便立刻应了,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娘娘请放心,您不了解男人,再心胸宽广的男人也无法做到对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默认忍让;就算皇上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又怎样?就算皇后真的能侥幸挨过这一关又如何?失去了男人的心这比失去一切还要糟糕;而皇上只要一看见皇后就能想到她当初的背叛,这根刺会狠狠地扎在他的心窝,让他痛苦到难以拔除;如果到了这一步,他们的感情可想有多脆弱,面对如此脆弱的感情,想要拆散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周兰听着十三的话当然是欢喜不已,就连因为病了许久而略显苍白的脸色都微微浮上浅浅的嫣红,只是那双透亮的眼睛里,除了喜悦之外更是蕴满了浓浓的妒恨:“早晚有一天我会让那个女人明白,抢夺别人的东西是会万劫不复的。”   说到这里,周兰一顿,看向十三交代道:“你要人去查一下那个跟徐昭暗通曲款的男人究竟是谁,看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十三领命,立刻去办。   看着十三离去的背影,周兰随手拈起磁盘中的一块糕点送到嘴中,轻轻地咬上一口竟是满口的香甜,这种美味的滋味让她不禁笑弯了眼角,神情更是享受般的长长的打出一声幽叹;她知道,这场仗,她一定会是赢的那一方。   ☆、031:全部记忆恢复   栖凤宫内殿中,森森冷气环绕。   楚烨如入定了般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双幽幽的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紧紧的看着‘乖顺’的依偎在段清怀中的徐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间他想起了段逸那个老疯子一口一句的当着他的面喊徐昭儿媳妇时的模样。   以前,他倒是并不在乎这个称呼,甚至连段清本人他都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据他对徐昭的了解,她是不会喜欢上一个舞枪弄棒的武夫,所以他就将自己的情敌目标一直都定向裴铮。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徐昭被他揽在怀中的这一刻,看着段清用那双温温凉凉的眼睛对着自己说话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发现,他一直并不放在心上的这个男人原来也长了一副好皮相,最起码多年的带兵生涯让他看上去要比寻常男子英武很多,尤其是眉宇间的肃然正气,更让他有几分挺立于天地间的傲然清冷;这样的男子,骄傲如雪中松柏,昂然如山涧清流,放在女人堆里必定是会受到追捧的,他眼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也是个潜在的威胁?   如果这时候楚烨仔细在盯着段清多打量一些,就能发现他此刻抱着徐昭的动作有些怪异;只看他一只手在前面揽着徐昭,稳住她的身子好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放在她的后心,正有一股股充满着勃勃生机的内里从他的体内通过这只放在后心处的手送往徐昭的体内。   她刚才痛苦到浑身颤抖抽搐,如果不是段清当机立断靠着自己的力量紧紧的束缚了她,恐怕徐昭早就在无知无觉中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而更重要的是因为过度的抽搐,她浑身僵硬挺直,全身上下本是娇软的身躯如硬石般失去了本有的绵软,段清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因为僵硬过度而血流不畅再导致其他病症,所以立刻便将全身的内里源源不断的往徐昭身体里输送,那副毫无保留的态度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可就算是此刻段清不计后果的将自己的内里源源不断的往徐昭身体里输送着,她却还是一脸痛苦的昏厥着,紧蹙的眉心里似乎夹杂着世间最凄苦的痛楚,久久凝结而不散。   段清看楚烨一直盯着他怀里的徐昭,他知道自己本该在此时言明真相,好叫楚烨不要真的疑心了徐昭;可是想到自己调查的真相,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硬是被他又梗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不愿意让徐昭因为楚烨的误会而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可同样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楚烨用谎言欺骗她;想到这里,段清不禁心疼的看向怀中依旧昏厥的女子,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动了真心想要喜欢的女子啊,是他在懵懂无知时父母就为他订下来的妻子啊!只怪命运捉弄让他们错过了彼此,他来大梁寻她,一来是为了帮她,再则也是想要看看她究竟过得好不好,若是好,他可以劝说自己放下,但若是不好,哪怕是拼了他的整个性命,他也要护她一世无忧,让敢欺负她的人付出惨重代价。   想到此处,段清就更紧的抱住徐昭,如珠如宝般的护在怀里,心里已然打定了一个主意。   “梁帝,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段清再抬起头,隐隐灼灼的眼瞳似天上的星光,星辉银晨,光华无双。   楚烨脸色不善,一双幽沉的眸子里早已着起了火:“镇北王难道不应该先给朕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朕皇后的寝宫里吗?”   “若梁帝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您想要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楚烨是心急的,是愤怒的,更是害怕的;在他看见段清抱着徐昭的那一刻,别人或许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盛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害怕了;甚至在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在这时候刺心响起,你快看呀楚烨,你这辈子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虽然他无数次的在心里安抚自己不该被这个声音蛊惑,更应该相信他在阿昭的心里是有位置的,就算这段时间他冷落了她,依照阿昭的性情断然不会因为他的冷落而跟其他男子苟合;可是眼前的真相就像一把无情的刀剑,每每在他好不容易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又狠狠地刺伤他的眼,提醒着他不可忽略眼前亲眼看见的事实;所以在这时候,他更需要听到从段清口中所言的所谓的真相,他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自己,他深爱的人没有背叛离开他,这一切都是个误会,甚至是有什么苦衷;哪怕这个人是此时此刻让他感觉无线耻辱的情敌都可以。   楚烨抿紧了发白的薄唇,眼睛死死地看着段清,像是硬挤一样,从喉管中发出两个字:“你问!”   段清倒是惊讶楚烨会在他面前做出让步,这让他感觉到欣喜,但同时也觉得落寞;他猜测,也许在这位天之骄子的帝王眼中,徐昭或许是有一席之地的。   “你可是真心喜欢着你的皇后?”   楚烨没想到段清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愣之下,立刻回答:“朕对阿昭之心天地可鉴。”   段清立刻追问:“既然真心,你为何又要伤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到了这种地步,梁帝还能认为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能够瞒得住所有人吗?”段清冷冷的嗤笑:“真是没想到啊,不愧是大梁最高权力的掌握着,竟然连传说中最神秘最邪恶的白骨族巫神之后都能为你所用,试想,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   楚烨愣住,不明白段清口中所言究竟是何意思。   段清依旧冷冷的嗤笑,尤其是在看见楚烨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时,更是笑的讽刺:“梁帝不觉得此刻摆出一副懵懂不解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不符合你的身份吗?怎么?做了不敢认吗?”   “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就说的更明白一点。”段清目光锐利:“朱泽,你应该是认识的吧!”   楚烨抿紧了薄唇,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段清,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江湖中传言,神医朱泽可活死人肉白骨,但因性情孤傲,行踪飘忽不定,甚少有人能得缘一见;所以朱泽一直都是最神秘的存在,他的相貌,他的年龄,甚至连他的医术究竟已然神奇到了什么地步,几乎无人能够真正摸清得知;试想,不过是一个杏林高手的大夫,纵然医术了得被人推崇,但也未必会将自己的行踪和身份隐瞒的如此彻底,如果背后没有极为强大的人暗中保护支持,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医者,又有何能力?”说到这里,段清的脸上摆出似笑非笑的讥讽之态:“更重要的是,每一次朱泽出现的地方十次里面八次都会是在大梁境内,难道这都是巧合吗?细想之下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那就是真正被他委以信任之人,真正在他背后保护他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他真正效忠的人是一个手握大梁至尊权柄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梁帝!”   “这又能说明什么?”   “哈哈——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什么吗?你是唯一了解朱泽的人,更是朱泽唯一倾心相信的人,难道你会不知,朱泽乃北戎白骨族巫神厉芒之后,或许我再解释一遍你就无从辩驳了;厉芒是谁?白骨族又是什么?天下间最毒最邪恶的种族就是这个民族,他们会邪降之术,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将入土为安的逝者挖出来,用降术操控这些人的遗体,将其变成手中最强悍的战斗力,百年前江湖之中就曾出现过这样一批被降术操控的逝者,他们大多生前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很多更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人死后虽说意识魂魄聚散,可身体会记住他们生前所经历的一切,白骨族就是利用这一点,将降术下到这些人的身上,利用他们生前拥有的武功的地位,在江湖上刮起血雨腥风,害了无数人家破人亡、死于非命;而如此残忍无道的手段也不过是白骨族赖以立族的第一道方法而已;而让白骨族真正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则是他们的炼毒手段,可炼制天下间最狠最无药可解之毒,他们下毒的手段也是了得,谈笑间就能要人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段清就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头顶的帐子,水红色的床帐上,精致的绣制着龙凤和鸣的吉祥图案,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不知有多少个日夜徐昭和楚烨就这样平躺在这张锦绣床帐内,齐齐抬头看着头顶的龙凤;或许她还幸福的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被他说出来的花言巧语蛊惑着。   看着段清的神色,楚烨终于明白了他究竟在说什么;不过,他同时也被段清的话惊讶着了;他虽然与朱泽交好,甚至还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他却从来不知原来朱泽竟是出自于白骨族;根据他对朱泽的了解,如果他是故意隐瞒自己,那只能说连他都能瞒得过,那朱泽的手段未免也太高了,可如果连朱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楚烨的眉心狠狠地皱在一起,紧攥成拳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朱泽的身世我也是刚从你口中得知,不管你信与不信,都无所谓。”   听见楚烨这么说,段清轻轻笑了笑:“是啊,不管我信与不信是都无所谓,可是有一件事,我却是要一定知道真相,梁帝身边有一个如此厉害的炼毒高手,世间最奇特最诡异的毒药想必梁帝都是有所听闻;那么我想请问,当初上官无策身中奇毒暴毙而亡,可是这位朱神医亲手炼制出来的剧毒所致的杰作?或者说是,梁帝你的杰作?”   楚烨松开的手指再次猛然收紧,幽沉的目光似夜色中的寒星,刺得人心口发凉令人不敢逼近。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一直紧皱着眉心昏厥不醒的徐昭脸色上骤然出现了一丝异样,跟着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丝光明随着她微微张开的眼睑慢慢投射进她琉璃般翠亮的眼瞳。   在随着一道光束照进眼睛的那一刻,徐昭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被重新组装淘洗过了一般,曾经模糊的记忆,诡异的梦境,甚至连幼时都记得不甚清楚的场景,在此刻都像是万花镜一样依次在她面前播放。   可是,真正让她震惊的是,原来,她不是在从大宛回来之后才渐渐爱上楚烨的;他们二人的缘分,早就在很早以前,在那段被她忘记的、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地方已经悄悄上演过了。   那年三月桃花吹,漫天花雨雨飞飞;京城外的皇家园林中,她一身粉嫩色的桃花长裙站在浅浅弯弯的清澈水溪边,兴趣正浓的看着溪流中不知从哪里游来的小鱼。   春季微凉的毛毛细雨轻轻地打在她的身上,凉凉雨珠并未让她觉得难受,反而还很是喜欢这种微凉的感觉;空气里桃花的香气浓郁不散,混合着遍地的嫩草清香,竟是觉得格外沁人心脾。   也就是在这时候,从远处的山坡上匆匆跑来一个身着宝蓝色锦服的俊美少年,少年似乎在四处找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本是慌乱的眼神终于平静下来。   听到动静,她抬头望过去;只见薄薄雨幕中,少年撑伞而来,似画卷里最清亮的那一道墨影,如皑雪山涧中最郁郁挺拔的那棵青松,她甚至都闻见从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干净的盈盈清香。   待少年走近,她才从恍惚中回神,看见他眼神之中略带责备的讯息,立刻拿起自己百试不爽的耍赖招式,抱着他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晃动:“楚烨哥哥,你不要生阿昭的气好不好?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跟那些自诩身份尊贵的京城贵女们坐在一起说长道短,无奈之下才偷偷溜出来的。”说着,她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眨着眼睛讨好般的伸出手指向小溪中自由游弋的小鱼:“你快看这里的鱼儿最是可爱了,小小的那么一条眼睛圆乎乎的瞪着,比府里养的那些锦鲤都好看。”   看她又是撒娇又是讨好,少年的脸色终于有了松动;他掏出帕子轻轻地替她擦掉脸上的雨珠,扫落身上的春寒,在她得逞的眼神下,同样报之以纵容无奈的笑容:“阿昭,别让我找不到你,我会很担心。”   那时的她还太小,不明白他口中所言的找不到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太明白他口中所言的担心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每天开心的笑着,玩着,耍着;因为累了会有他跑来背着她,跑远了也会有他出现找到她,就算是她真的做出惹他生气的事,只要她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最好再装哭的揉一揉眼睛,他都会心软到不行,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那时她情窦初开,是他一点一点的教会她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甜蜜,什么叫做看着你笑了,我便会傻兮兮的跟着一起笑;她却不知,原来她也是他的情窦初开,他在第一次牵着她的手时曾激动到颤抖不止,当天夜里更是心情无法平复到偷偷找来下人扫地的笤帚扫了整整一夜的地;他第一次亲吻她额头的时候,嘴唇是冰冷的,可是他却牢牢地记住了她额头温热的温度,这道几乎快要印进灵魂深处的记忆几乎让他终身难以忘怀。   过去的青葱岁月,如桃花烟霞般的甜美情动,他给过她太多无法忘记的回忆,同样,她也给过他很多;只是,他给与她的更多的都是幸福笑着的记忆,而她留给他的,却是又太多痛苦,太多挣扎,太多无法释怀的恨意。   前尘旧事再被想起,她终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他们的大婚之夜时用那样挣扎的眼神看着她,原来,她曾经将他残忍的忘记过,让他就算是站在她面前,他也再也找不到他的小阿昭。   阿昭,别让我找不到你,我会很担心。   这句关心人的话,就是像受到了命运的宣判,一语成谶。   楚烨看着段清清冷的面容,目光在他怀中的徐昭身上轻轻划过,最后,像是做出一个决定一般,缓缓出声:“没错,上官无策是朕毒杀的,怎么?你要为他报仇吗?”   段清几乎是立刻就收紧了手臂,将徐昭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里;他决定了,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将徐昭带离开这个欺骗她的男人身边。   但谁也没注意到,一滴眼泪从一直闭着眼睛宛若沉睡般的徐昭脸上滑落,轻盈的泪珠,带着涩,夹着苦。   ☆、032:不能离开   段清倒是意外楚烨会这么痛痛快快的认了!   细想之下,不过又释怀了几分;以前他就对这位年纪轻轻便登上至尊宝座的梁帝颇为敬佩,如此年纪就能用霹雳手腕折服大梁上下,绝非一般人就能办到;只是,这份敬佩在知道他诓骗徐昭的那一刻就如沙漏般悄悄消逝,并非他段清心胸狭隘容不得他人犯错,只因梁帝犯错的对象时徐昭,是他这辈子第一个萌生心爱之意的人,是他曾发誓一生都要守护保护之人,可以说徐昭就是他的底线,很显然,楚烨碰触到了他的底线。   这种感觉倒是有种,你伤我害我千百次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一笑置之,但你若伤害我心中最不容碰触之人一下,那就等着宣战的刀剑吧。   楚烨看段清略显怔怔的看着自己,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切最想隐瞒的真相在这个时候被戳破说穿,他也没什么再好隐瞒的,故而直接潇洒道:“你猜的、查的一点都没错,上官无策的确是死在朕的手里,可是……”楚烨清朗如金戈的声音一顿,连此刻装昏迷不醒的徐昭都随着他的停顿而呼吸声颤了一下:“可是如果再让朕重来一次,朕依然会这么做,且绝不后悔。”   段清的眉心皱紧,看着面色清冷的楚烨就知道他的这番话并非作假,定是真心实言。   徐昭的呼吸再次颤了颤,如果不是心里还存了疑惑,恐怕在这时候她早就睁开了眼睛,看一看她最心爱的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用了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而因段清一直在暗中为徐昭输送着内力,所以在她情绪出现波动情况出现异样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已醒来,只是在低头看她的时候,见她依然保持着昏迷时的模样,虽然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还是没有揭穿;而是继续看着楚烨,二人针锋相对。   “为什么?难道梁帝当时真有吞并大宛之心?”   这是段清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他深知楚烨绝对不是那种随便就做出这种怪异举动的人,在这背后,一定是某种目的,且这么目的很具有诱惑性,要不然也不会在暗中留下了属于他的致命把柄。   听到段清这样问,楚烨在冷冷轻笑的时候不免也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段清已经查明了一切,看来朱泽的炼毒本事真的是无人能及,亲手炼制出来的毒药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毒,成功的遮掩了他最想保守的那个秘密和保护了那个人。   不过,段清也算是了不得,竟然也猜到了当初他定要上官无策性命的另一个目的。   既然一切都说开,再去隐瞒只会成为一个笑话;更何况他楚烨做事向来敢作敢当,除了不敢真正的面对徐昭之外,世间之人,还没人能不敢让他面对的;现在,他何其侥幸徐昭在段清的怀里似是昏倒睡着的;这许久以来,关于这件事何曾不是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口,尤其是在被周兰拿出来当做要挟自己的筹码时,他多想有个人能够站出来听他说一说,这样也能让他一吐为快,心里好受一些;很好,现在就是个机会,虽说这个将要知道一切真相的人并不是他心里最合适的那个人选,且还很是危险。   “大宛自林瀞瑶执政以来就日渐衰败,你我心知肚明,再这样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这个曾经以军伍立国傲视与三国之上的国度一定会走上被吞并的命运;实不相瞒,朕在当皇子的时候就对大宛很感兴趣,确切的说只要是有雄心有抱负的君主,哪一个又安心于一隅?自古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也都是这样吗?你强时我韬光养晦,你弱时我一口吞下,这就是战争诞生的初起,也是扩张疆土的雏形;朕曾经看到大宛的将来,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走向没落从而消失,只是不曾知道这一天是何时到来;直到,阿昭被你们父子带回大宛,朕在知道她身世的那一刻起便知晓,机不可失的机会终于来了。”   听到楚烨这么说,段清虽然气愤,可有一天他的确不能否认,那就是大宛之所以被觊觎上,的确是跟这些年来国力衰弱有关,更知道以一个君主的角度来看,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最正确的选择;而唯一让他介怀的,则是他们二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梁帝有吞并大宛之心,所以虎视眈眈,而他则是梁帝口中大宛的第一道防线的守护者,为国为家他都必须站出来拼死守护;他们是敌人,是对手,所以才会两看相厌,才会让他觉得气愤难消。   段清深吸一口气,不等楚烨再说下去,而是接过他的话,继续道:“不愧是大梁自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帝王,这份野心和手段确实让人敬服;既然梁帝早有觊觎大宛之心,那想必也会将大宛国内的内情查探得一清二楚才是,所以上官无策就成了你的目标;虽说我并不认同上官无策这个人和他的做事手段,可有一天不能否认,那就是他的无双才智和带兵之能;十万龙腾军在他手中犹如如虎添翼,有这样一个人和一支足可媲美数十万守疆大军的军队,梁帝自然是将他当做第一个务必要铲除的对象;只是可惜,中间出了岔子。”   楚烨欣赏般的看着段清,看来他真的是要越来越要高看他几分了,没想到段逸那个老疯子竟然能生出这样七窍玲珑的儿子,以前忽视了他,的确是他的过失;不过好在,现在发现也还不晚。   “没错,是出了岔子。”说到这里,楚烨似宠似怨的眼神落在徐昭的身上,看着她平静的侧颜,本是清冷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如被冰层包裹的心就像是被她耳边柔软的鬓发轻轻扫过,痒痒的、麻麻的,跟着开始龟裂:“朕没想到,阿昭会对上官无策产生了好感,更没想到这份好感到最后因为上官无痕的关系变成了恩人般的感恩和亲人般的相信;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上官无策本就与她有着血脉关系,他们是亲人没错,但让朕意外的是,阿昭竟然释怀了他曾经对她做下的所有恶事,到最后还认同了他;这一点,让朕颇为意外。”   段清倒是很冷静,淡淡笑着看向徐昭:“其实没什么好意外的,徐昭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她温柔善良,外柔内刚,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宽容通慧的心;在她知道上官无策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亲哥哥牺牲了多少的时候,就算曾经上官无策真的对她起了必杀之心她都可以选择原谅,因为她的善良让她无法去憎恨一个拼命去保护她这辈子最亲亲人的人;这就是徐昭的魅力所在,也是真正让人迷人的地方,这一点想必梁帝都谁都清楚。”   “你说的很对,这一点朕确实比谁都清楚。”   “可是,你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杀了那个在她心中占据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杀了她最想感恩的那个恩人,杀了她的兄长这辈子最爱的那个人,甚至不惜以欺骗的手段蒙骗她这么久;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是在逼着她懊悔终身,逼着她无颜去见自己这辈子仅剩下的唯一的那个亲人;自己的丈夫杀了哥哥的喜爱之人,你要她如何将这个真相说出来?又如何去承担这个真相?”   面对段清的句句逼问,楚烨的脸色微微开始变白,可晃动的眼神里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一丝最后的坚持;他不后悔,这辈子都不后悔;他知道自己做了让阿昭伤心的事,可是他知道,只有这么做了,才是真正的保护她;只要她能好好的,他愿意背负起所有的罪恶和惩罚。   “朕有拿下大宛之心,上官无策是大宛最坚不可摧之人,有他在,拿下大宛之路只会凭添麻烦意外,既然如此,朕为何要留着他?更难得的是,像他那样的人物想要杀了何其难?总算是让朕寻到了机会,又岂能放过?朕刚才就说过,机不可失的机缘就一定要攥紧,不然,只会追加懊悔罢了。”   段清虽然理解楚烨的言辞,可终究不会苟同;就算是让他站到楚烨的角度思考他所言,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皆是最正确的选择,甚至是他自己来做都可能会选择走上这一步的时候,可站在他对立面的他,也是绝对不能认同的。   “据我所知,当时上官无策在宛城外的鬼哭坡上身负重伤,一则是因为上了当所以才会误中奸人计策,二则则是为了保护徐昭;你可想过,他是为了保护你的妻子才会让自己深陷那种绝境,当你宣判他的死亡时,心底是否不安过?良心,是否难过过?”   楚烨面对着段清的质问,淡淡道:“所以朕,才会给他留一具全尸。”   段清心口一震,为眼前之人的冷漠,更为眼前之人的冷血;不愧是最年轻的大梁天子,这份冷情铁腕的手段,寻常人又岂能做的出来?纵然像他这样常年镇守边陲,见惯了累累白骨血色的军伍之人,都在此刻面对他时不禁暗吸凉气。   “那最后为什么又放过了大宛呢?”段清拼力压下晃动的心绪,问出口:“上官无策铲除了,镇北军虽然骁勇善战,可对刚刚经过权势易主的大宛来说,依旧可以让大梁铁骑有机可钻;为什么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带着徐昭回了国?还是……”   说到这里,段清忽然收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冷冷然轻笑的楚烨,最后,将诧异的眸子落在徐昭的身上,用突然间嘶哑的嗓音,低声道:“是因为她?”   楚烨赞赏的笑:“没错,是因为她。”   段清的脸上闪过讥讽,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嘲弄。   楚烨双手背在身后,龙行虎步间慢慢朝着段清和徐昭走过去;只看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刚才因为撞见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时的愤怒,而是归为一片平静,就像是从来没看见那让他难堪的一幕一样,宁静极了。   “阿昭是大宛最尊贵的公主,严格来说,依照她的身份比身为废太子的上官无痕都要高贵许多,大宛曾出现过女帝治国,假如有一天她当上大宛的君主,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里,楚烨笑的轻柔,本是如寒雪般的人儿也因为这一抹柔软的笑容,带着要人心动的红尘:“朕与阿昭是夫妻,如果将来她以公主身份归国,继承大宛大统,朕又何必掀起战乱锋戈,早晚有一天,大宛必定会是阿昭的,既属于阿昭,必然也是属于朕,更是属于朕将来与阿昭的孩儿,如此这般,朕且等些时日就是了。”   段清冷笑:“虽说我大宛是曾出现过女帝治国,可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万一我大宛君主不将帝位传给她呢?你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空了?”   “不会的,上官无痕一定会把帝位传给阿昭。”楚烨自信的看着段清,声音缓缓,宛若命运的宣判:“上官无痕心念上官无策,这辈子恐怕在他的心里也装不下其他的人了,都说他们上官家族出情种,这句话是褒贬还不一定,可这句话会成为上官无痕一辈子都挣脱不开的枷锁却是真;一夜之间白发生,这该是何等的感情才能让一个大好时光的男儿熬干了心头精血,痛苦到华发遮面?现在的上官无痕虽说正值年华,可却也是强撑着一副皮囊苟活于时间罢了;面对他这样的情况和症状,朱泽曾经断言,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他都会心血熬干,再也无力支撑;届时,身为上官皇族的嫡系公主,上官无痕不将皇位传给阿昭又能传给谁?更何况,你也知道,他们兄妹虽然刚刚相认不久,可却惺惺相惜、情感浓厚。”   说到这里,楚烨不禁长出一口气微微扬起头,眼神似带飘渺烟朦:“既然有不废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一国的良策,朕又何必引起战火,以侵略者的姿态拿下大宛呢?”   段清同样长出一口气,他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计划!   真是够缜密,够机智,够……无懈可击。   在段清晃神的同时,楚烨已经走到床边;看向依旧躺在段清怀中纹丝不动的徐昭,心底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她真的是人事不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他出现后,她还保持着被他紧抱于怀的动作不动的原因了。   长臂伸出,一把就将抱紧在段清怀中的徐昭轻轻揽住;段清察觉到楚烨的动作,立刻睁大了眼,刚准备阻止;突然,怀中的徐昭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声,这细微的声音立刻就让这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但还是楚烨反应快,趁段清被徐昭声音吸引的时候,手臂一使劲,就将本抱在段清怀中的徐昭一下就揽入自己怀中。   段清只感觉怀里一空,待他反应过来再伸手去抢的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几声烈烈衣袂之音,紧跟着便看见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素玄和数名翎羽卫齐齐朝着段清发难。   楚烨抱着徐昭迅速后退,但在后退的同时,素来谨慎的他还是朝着徐昭的后颈昏睡穴上轻轻一击;徐昭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麻痛感传来,跟着,微微睁开一条细小缝隙的眼皮缓缓合上,而在她最后的一丝理智快要飘忽的消失时,她看见素玄手持短剑,直直的朝着依旧盘坐在床上的段清刺去,而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翎羽卫们,也各显神通,朝着孤身一人的他飞扑而去。   徐昭抬了抬手,想要去触碰,可全身无力的她却是连抬手的力量都丧失;想张开嘴去呼喊,可嗓子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任由她像困兽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一片黑色降临在自己眼前。   楚烨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徐昭的异样,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儿,眼神冷漠的看着被齐齐围攻的段清,嘴角扬起一抹清冷的笑:“你该知道,在你知道一切真相的同时,朕也不能让你离开了。”   ☆、033:这就是你的爱吗?   徐昭从昏睡中醒来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抬眼看了看四周,认出此刻她正是在自己的栖凤宫内殿中。   因为身体的不适让她的思绪虽然出现短暂的凝滞,可随着慢慢的清醒,一些画面还是让她慢慢记起来;可是,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幕和记忆深处的那些被积压亦或者是被遗忘的记忆,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抬起手,将鲜嫩的手指送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下手指,指尖上的钝痛让她顿时恍然,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徐昭的这一昏睡足足睡了一整天,而楚烨也是在做出冷落之态忽视了她数日后第一次在栖凤宫里整整停留了一日;听到一声细微的呼痛声,正趴在床边浅眠的楚烨立刻翻身坐起,忙凑近到徐昭面前,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咬伤自己?”   一边说着,他一边心疼的看着那莹白的指尖上嫣红的血珠,似乎是心疼极了,眉心一直皱着。   看到楚烨的举止,徐昭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将手抽回来,可就在她准备做时,在自己昏厥前段清受袭的一幕像一根钢针立刻扎到她的心口上,顿时传来的锥痛让她清醒,整个人都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楚烨瞧徐昭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对,笑了一下,道:“怎么了?几日不见便不认识朕了?”   徐昭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双手狠狠地抓住一样,轻轻跳动一下就是无限的疼痛;她无法相信,为什么在他说出所有的真相后他还能这样笑语晏晏的面对她?为什么在作出那些事后,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指尖上的血珠被他小心翼翼的擦掉,最后,还近乎暧昧的将她的手指送入他的口中;感觉到他正用柔软的舌尖轻轻地扫着她指尖上的伤口,感受到他口中温热的温度,再看向他那双凝视她时含情脉脉的眼睛;徐昭本是翻腾的心更像是受到了风暴摧击一样,难以言说的煎熬和翻滚让她连呼吸一口都觉得心肺像是被撕扯一样。   楚烨暧昧的含着徐昭的手指,品尝着口中淡淡的的血气;他素来就是个整洁的人,甚至有些近乎怪癖的洁癖,平常时间身上稍稍沾一点水痕他都要嫌弃的将衣物换掉,没想到现在竟然会紧含着徐昭的手指不放;尤其是在口中品尝到那丝发腥的血气时,更不觉得有多厌恶反感,反倒是在那一缕血气中尝到了一丝清香;这股香味他是最熟悉不过的,多少次耳鬓厮磨、被翻红浪时,他怀中抱着的人儿身上正是散发着这种让他为之深深沉醉的香气。   楚烨只知道心醉的喜爱之人的香梦之中,自然是没察觉到徐昭此刻的异样情绪和睁大的惊恐害怕的眸子;待他回过神后,他才慢慢放过那只被他吮舔过的手指,看着那幼嫩粉嫩的指尖上再不渗出血渍了,才软声哄到:“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朕会心疼的。”   徐昭的心又是一揪,几乎差点脱口而出:你不让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就允许你自己来伤害我吗?   这句话在快要说出口的时候又被她拦下来,她的心思在此刻转的飞快;在段清受到翎羽卫袭击的时候她昏厥了过去,自然不知道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据她对楚烨的了解,既然段清知道了一切真相,恐怕他也危险了。   她醒来后就没看见段清,内殿中除了漂浮的淡淡香气竟是连为什么气味都没留下,可想在她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一些她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段清会怎样?他虽然武艺高绝,可在面对身手同样了不得的翎羽卫攻击时真的能逃过吗?如果没有逃过,楚烨会怎么安置他?   一时间,徐昭的脑海里将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状况和结果都想了一遍,到最后,越想越害怕,害怕到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怎么了?怎么还开始抖起来了?是不是还不舒服?朕这就去叫太医。”说话间,楚烨便扭头,张口就是要唤此刻在殿外伺候的人。   徐昭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及时制止他将要喊出口的话。   楚烨回头,对上她晃动不安的眸子,眼神中一片温柔之色:“阿昭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朕宣太医来给你悄悄。”   “不用,不用招太医,我没事。”徐昭终于开口,本是拉扯着他衣袖的手慢慢的往上移动,最后落在他胸口前的衣襟上,“只是刚才醒来身体有些发冷,现在已经好了。”   听徐昭这么说,楚烨才放下心来;他本是坐在床沿边,听见她说冷立刻爬上床去,从背后紧抱着徐昭,在前面用锦被紧紧地把她包裹住,声音软软的在她头顶传来:“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对于楚烨的亲近,徐昭拼力忍下欲要将他推开的冲动,而是尽量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引起他的疑心和注意;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只有冷静下来后,她才能想出办法去救段清。   没错,她要救段清。   她想的很明白,不管楚烨是否真的会对段清不利,有一点可以肯定,依照楚烨顾全大局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让段清在大梁出事的;堂堂大宛镇北王,如果在大梁出了事,恐怕老疯子一定会变成一个真疯子,领着他的数十万军队将大梁边陲搅的不得安宁;更重要的是,既然段清出现在了京城,那就说明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的黑鸦队也在京城,在没有将黑鸦队尽数搜罗出来的时候,楚烨是不会做出伤害段清的事;所以这时,他一定会将段清软禁在某个地方,等他安排好了一切,才会真正向他出手。   而她,就是要趁着他对段清出手之前,救他出来。   想到这里,徐昭缓缓的闭了闭眼睛,待再睁开眼眸时,眼底深处的风雨已然悄然隐去,剩下的尽是一片跟往日别无二致的神情。   她仰起头,眷恋般的看向身后这个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男子,明丽的眼眸里尽是对他的爱慕和喜欢,轻柔的嗓音里带着娇软,要人听着更如听见梦曲一般让人心醉:“楚烨,你很久都没来看我了。”   楚烨一怔,没想到徐昭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是在怔愣过后,眼神里顿时溢满了狂喜;不觉间,抱着徐昭的手臂也收的更紧:“是朕这段时间冷落了你,以后不会了。”   “你不来见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去找周兰?”说到这里,徐昭不满的嘟起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和埋怨:“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跟她产生纠葛;可是你现在却出尔反尔,你是不是看我太好欺负,开始学着喜新厌旧起来?”   若是寻常普通的女子对楚烨说出这番话,他一定不会好脾气的站在这里受指责,依照他的性情,更有可能让那个人连说出这种话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如今偏偏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徐昭,这种带着小女儿态的埋怨之音在他听起来就像是引他入魔的魔咒一样,叫他怎么听怎么舒服,甚至听到后面还眼底含了笑意,形状极好的红唇更是开心的勾了起来。   徐昭看他不解释倒也罢了还是如今这副模样,更是气直瞪眼,挣扎着就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看徐昭真的恼了,楚烨哪里还敢自顾自的开心下去,忙连哄带抱的将怀中的娇人搂得紧紧的,轻声呵气的在她耳边说:“阿昭可是吃醋了?”   徐昭一瞪眼:“谁吃醋了?美得你!”   “是!朕现在心里就是美坏了。”说完这句话,楚烨就一勾头,稳稳地亲上徐昭那高高撅起来的小嘴,感受到她口中的香甜,更是舒畅的眯起眼睛,久久的缠着她厮磨,直到折腾到怀中娇人气喘吁吁了才慢慢放过她,低哑着声音道:“阿昭,朕曾经给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今生今世,我楚烨绝不负你;这段时间朕常出入天禧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我夫妻一体,不求心有灵犀,但请你信我可好?”   徐昭娇红着娇艳的面容微微的喘气,脑子里还有些糊里糊涂,只听见他嗡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半晌之后,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你有什么苦衷?”   楚烨神色微微一顿,暗自庆幸她此刻正是坐在他怀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以后会跟你说的,现在你还不方便知道;但是朕可以向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说着,他从锦被中抽出徐昭的手,摊开那宛若美玉般的手指,将小小的柔荑展开放于自己的脸侧,像个孩子一般亲昵地蹭了蹭,声音也宛若孩童一样:“我永远都是属于阿昭一个人的,这辈子也只要阿昭一个。”   徐昭低垂着眼眸,脸上的红晕依然存在,这幅模样要人看了总是觉得是女子娇羞之态,格外柔美可人;可是,在那纤长的睫毛之下,清亮的眼瞳里却是一片沉冷似海,再无往日夫妻之乐的温情脉脉。   楚烨将徐昭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脸上虽然带着盈盈的笑容,可心里却还在想着另一件事,看着怀里似羞似笑的徐昭,他的心微微有些钝钝的;虽然知道他白天看见的那一幕并不是全部的真相,可是只要一想到段清突然出现,还紧紧地抱着她坐在床上……   在他出现之前,那两人在这无一人伺候的内殿中做什么?到最后为什么又去了床上?   只要一想到这里,楚烨的心里就乱糟糟的,他不是不信任徐昭,更知道她并非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是,这一幕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口,一日不让他知道真相,他一日就不宁。   “你有心事?”   突然听到怀中人儿出声徐昭愣了片刻,低头去看她时,看见的却是徐昭一片清明含笑的眼睛。   楚烨好像是在害怕着什么,所以下意识的就轻轻摇了摇头;可他这个动作刚做出来,就被徐昭一眼看穿:“骗我,明明就是有心事。”   见自己隐瞒不过,再加上他实在是好奇,所以在细细揣摩之下,楚烨缓缓开口:“你可知段清为何来京城吗?”   徐昭身体一僵,在看见楚烨宛若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般刹那间微蹙的眉心,她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什么?段清来大梁了吗?他出现在京城了吗?”   这次,换楚烨怔住!   他眼神幽亮的仔细观察着徐昭的神情,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是,看她惊愕的神情,再瞧她诧异的神色,怎么观察都不像是作假;看来,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旧疾复发,再次遗忘了已经发生过的事。   楚烨抱紧了怀中的徐昭,尤其是在对上她清亮的眸子时更是心口一痛,他的阿昭啊,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竟然让她害了这样诡异的疾病。   徐昭看楚烨的神情从镇静变成难掩的隐痛,伸手就抚摸着他越皱越紧的眉心,神色依旧无辜道:“楚烨,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楚烨将整个头都迈进她的发间,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不断地摇头,声音低低的:“朕没事,没事。”   “楚烨……”   听着徐昭的呼唤,楚烨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然后对着她不安的眸子放松的笑了笑:“傻丫头,没事的,朕刚才的那个问题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因为有人扬言说是看见大宛的镇北王出现在京城,朕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所以便一时好奇来问问你。”   徐昭心底传着声声的冷笑,可脸上却是一派从容之色:“原来是这样,那个人会不会看错了,段清和老疯子皆是大宛的重臣,这样的人物是不能轻易出现在他国的;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出现在京城也一定来找我,可我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他。”   楚烨苟同着点头,伸手安抚般的拍了拍她小小的脑袋:“对,一定是那个人看错了,咱们现在就不要想那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好不好?”   徐昭听话的点头,跟着还会心回头冲他盈盈笑着,将脑袋放心般的放在他的肩头。   楚烨紧拥着怀中心爱的人儿,幽幽眸色沉如山间浓雾,要人半点也摸不清楚此刻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徐昭略略有些晃神的时候,隐约听见他用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阿昭不怕,朕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只因那时徐昭在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去救段清,故而对于这句话是否是他真的亲口说出还是自己因为刚刚醒来而神思不属导致出现的幻听她都没精力去追究。   两个紧紧相拥,紧紧依偎的人,用这世间情人最亲密的举止做着最寒心的同床异梦。   *   等徐昭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楚烨已去上朝,偌大的内殿中依然点着令人安神的宁神香,淡淡的幽香充盈的鼻息间,明明是那般好闻,可在她深吸一口气的时候,肺腑间再次翻腾的恶心感让她忍不住动作麻利的侧身趴于床榻边缘,对着光可鉴人的地面干呕不止。   听到内殿有动静,伺候在殿外的宮侍们立刻飞跑进来,待宮侍们看见皇后娘娘只是身体不适的抚着心口干呕,冲进来的宮侍们这才脸色放松,各个神情怪异的左顾右盼着。   徐昭好不容易压下心口的不适感,强撑着手臂抬眸看向面前这少说也有十几张面孔的陌生脸孔;本来幽冷的心境更如坠入冰渊,整颗心就像是同时被十几把刀狠狠地戳破,除了冷痛,什么感觉都没了。   原来,他还是疑心自己的,或者说,在经历过昨天的那场变故之后,她就成了他要监控看管的对象,要不然,为什么一夜之间她栖凤宫上下的所有人都被进行了大换血;眼前的这些宮侍,恐怕皆是那人的心腹吧。   楚烨,这就是你的爱吗?   嘴上说着爱我,背后却又能对她的亲人下手;嘴上说着护我,可在转眼间就能让自己的手下将她犯人一样看管;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么对不起,我徐昭,真的是要不起!   ☆、034:杀机已起,危机四伏   “娘娘可是醒了?可是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宣太医来瞧瞧。”说话的是一个尖脸的小宫俾,看那模样倒像是这帮宮侍们的领头;水灵灵的模样看上去模样倒是不差,一双眼睛也是极为有光慧亮,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会办事的;看来楚烨真的是在她身上费了不少的心。   徐昭抚着心口慢慢坐起来,任由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上,因为近日身体的不断反复折磨的她脸色不是太好,虽谈不上惨白但看上去也没有了往日的红润;又因昨日得知了楚烨苦心隐瞒她的全部真相,又因为刺激而记起了往昔太多她遗忘的事,所以不过是一日光景,徐昭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样,不仅是从气质上,就连身体也如换了一个人,眉眼之间带着的淡淡悲愤和忧愁,让她从一朵鲜艳盛开的牡丹花变成了被秋霜击打后的垂垂娇蕊,周身四处都溢着浅浅的沉闷和压抑。   “本宫无碍,只是昨夜有些着凉了躺一躺就好。”徐昭虽说也知道自己现在这身子是不该再强撑着而是找来太医看一看,可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让她去找太医诊病?再说她素来身体还算不错,只要歇两天就会没事的;一边这样想着,徐昭一边抬眼看向那开口说话的宫女:“你又是何人?绿珠呢?”   宫女见皇后问起,忙快步走上前跪到徐昭面前,倒是一派虔诚之态:“回禀娘娘的话,奴婢名唤冰菊,本是在尚膳司当值,但因绿珠姐姐忽然告病,皇上担心您身边没有可心人照顾着,所以才派了奴婢前来伺候。”   “绿珠病了?她是何病?”   冰菊神色不动,稳稳当当的回话道:“太医诊治,绿珠姐姐也不知从哪里惹来了脏病,浑身上下长满了痘子,像还是个会传染的,为了娘娘的安危,这才将她和宫内上下一应照顾的宫人们都遣送去城外行宫中,只要绿珠姐姐养好了病,就会被重新调回来。”   看着抬头对着她盈盈笑着的冰菊,徐昭就像是正在见一条美人蛇冲着她笑一样,浑身的恶寒几乎难以遏制。   脏病?长满了痘子?   莫非,他们为了送走绿珠,栽赃她得了会传染的水痘不成?   要知道,在宫里可是向来忌讳这样的病症的,一经发现,幸运的自然是会被送出宫,若是不幸,直接被杖杀当成死肉烧了也没什么好意外;真没想到,楚烨想了一个这么随意的借口就打发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想到这里,徐昭便捂着心口呵呵的笑出声,最后笑声越来越大,连眼角都沁出了泪。   冰菊和闯进来的宫人们都被徐昭的举动惊了一跳,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皇后娘娘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笑的连气都喘不过来;可又碍于身份,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说一句,唯有各个垂着头,当一个个会移动的木桩子,有耳不闻,有口不言。   徐昭笑够了,便趴在锦被上细细的喘气,她因为身体虚弱整个人盗汗不止,又因为情绪多余激动,所以现在微微显得有些癫狂,所以,在看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冰菊时,本是明润的眼睛里竟然夹杂着一丝暗红,要人看见便是心口一凛:“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奴才,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说到这里,徐昭便是心口钝痛,本以为在昨日知道所有真相时她已经痛够了,失望够了,可是现在心里的痛苦又在提醒折磨着自己;徐昭,你瞎了眼了,你竟然像个傻子一样相信深爱着一个伤害你亲人的混蛋;当初大宛的甜言蜜语,回到宫中的夫妻情深,全部都是用来诓骗你这个傻子的;如今你亲耳听见,应该知道了,在那个男人的心目中,以前你或许对他来讲还有一点感情,可是,当他将你看做将来可以吞并大宛的棋子来利用的时候,你就该清醒过来,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宏图野心,再也没有你这个可怜的女人占据的位置。   就是因为她太天真,所以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就是因为她太天真,所以才会听信他的话,委身于他后才知道原来他竟是伤害无策的真正凶手。   就是因为她太天真,所以才会让他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糊弄,以后还要借她的手,夺取她皇兄的皇位,占据她上官皇族的天下。   或许,在他的身边,将来他还会在悄无声息中利用她伤害她其他的亲人;她的父母,她的哥哥,还有她的朋友们……   眼泪如滚珠般滑落,一瞬间的泪流满面和满眼悲戚几乎让她的人生只剩下黑白色彩;她不能再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由他宰割了,她必须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所珍视的一切。   冰菊看着皇后娘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满眼担心的同时不免心生疑惑,她是皇上身边的心腹没错,她是被专门调派来看管皇后的也没错;可是,她也同样知道在皇上的心中皇后娘娘的份量,可如今娘娘这般癫狂无状,好似悲痛欲绝,又像是悲愤不已,她要不要将看见的这一幕详情以告呢?   而就在冰菊挣扎着要不要告诉皇上时,徐昭却是忽然止住了哭笑,抬手一抹脸,再转头看向冰菊时,突然清然一笑,道:“本宫饿了。”   冰菊硬是被这样的皇后娘娘吓了一跳,别说是她,就是连身后的其他宮侍们都是一副呆愣的模样,难以置信刚才还那样痛苦的一个人怎么眨眼间就突然对他们笑着言饿?难道皇后娘娘真的是疯傻了不成?   虽然心里疑惑,可众人还是不敢怠慢;忙上前服侍徐昭洗漱装扮,还有几人飞快赶往御膳房,吩咐今日皇后娘娘的膳食。   *   勤政殿里,楚烨脸色不善,一双幽幽亮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龙案上摞的跟小山一样高的奏折,微微皱着眉心,问站在身后的素玄:“段清说了吗?他是怎么知道上官无策的事情?”   素玄道:“虽然段王爷没有直接开口言明,但大致也透漏了是黑鸦队调查得来的;而且,段王爷很是紧张周贵妃。”   “紧张她做什么?难道他们二人还认识不成?”   素玄立刻回道:“段王爷自然是不认识周贵妃的,可是他这次不惜隐藏身份前来大梁,正是因为她。”说到这里,素玄便忙凑上前,伸手挡在楚烨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声。   顿时,本是神色镇定的楚烨立刻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素玄低着头,不敢正面窥视龙颜一眼:“属下在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也极为难以接受,只是段王爷言之凿凿,不像是谎言蒙骗;皇上,属下的意思是,是真是假何不叫来朱泽问问清楚,如果他真是白骨族的人,想必也该知道这样的手段。”   楚烨神色难看,几乎是伸出手扶着龙案这才支撑住自己微微摇晃的身体;本以为当初的那件事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现在被揭露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平添了这么多的事端;是该叫来朱泽问清楚,不仅仅是因为要知道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是真是假,还有他的身世,他也要知道是真是假。   朱泽只要来到京城,几乎都会住在太医院里,所以招宮侍前去寻他,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便急急来了。   这些天因为研究银毛雪兔发情交配的问题朱泽几乎都快入了魔,突然听皇上宣召还以为是徐昭的身子出现了什么问题,只是见宫人一路领着他直直的前往勤政殿时,这才恍然,应该不是皇后有问题,而是皇上有问题了。   素玄早已退下,偌大的勤政殿中除了各处摆放的高叠书柜和各种珍奇物件,只有楚烨背对着他独占在龙案前,双手背在身后似在想着什么。   朱泽也算是跟楚烨相识多年,自然是见过各种各样神色的他,如今看他这样,多少也猜出他是有事情来问自己的。   朱泽还不知此时宫里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当下便认为楚烨是在为徐昭的身体操心,于是,便主动开口道:“皇上,草民这些天在研究银毛雪兔的时候,察觉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便是但凡是用过银毛雪兔血肉解毒过的人身上都会留下类似于毒液抗体的成分,如果真是这样,那娘娘的病情就真的有解了。”   楚烨倒是意外朱泽突然开口对自己说起这些,虽然他现在很想知道关于他的身世和刚才素玄告诉他的事,可跟徐昭的身体比起来,他更着急后者,所以,立刻就脱口而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昭的失忆症真的有解吗?”   朱泽兴奋的一点头,他从小就醉心于医学,突然发现了这个,他才是最兴奋开心的那一个:“天底下的人都对银毛雪兔趋之若鹜,只因它的血肉能够解百毒,却不知,但凡是饮用过银毛雪兔血肉制成的解毒之药在被人服用后大部分在中毒者的身体中化开解毒了不假,可还有少许残留会夹留在中毒者的身体中,形成毒液抗体,如果下一次那人再中毒,若是毒性小或者是跟先前中的毒差不多,都会因为身体中残留的毒液抗体保下一条性命。”说到这里,朱泽就是激动地一跺脚:“当初皇后娘娘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关键时刻饮用了元宵的血液解毒,且这血液没有任何药物中和更是服用的颇多,故而在娘娘的身体中一定残留了毒液抗体;这些东西平常会蛰伏在娘娘的体内并无异动,可一旦娘娘身体受伤亦或者是亏损有恙时,便会瞧瞧产生作用。”   说到这里,朱泽脑袋一歪,伸出手指轻轻的点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后知后觉的觉悟之态:“难怪我当初故意绊住徐诺徐大人询问他皇后在被掳中毒前可经常会出现昏厥忘事的症状时,徐大人用一副恨不能揍我的表情一直怒视着我,他一定觉得我是在诅咒他妹子;皇上,皇后这病症定是年幼时就有了,多年来一直潜伏不发,偏偏是在用过元宵的血液后才开始渐渐出现遗忘之症,且越来越频繁,这都是因为她体内的毒液抗体所致。”   “可是,她年幼时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她落得这样一个诡异的病症?”   “这草民就不知道了,或许跟草民给你讲的故事中的那个主人公一样,被什么东西磕伤亦或者是重击,伤到了脑子也不一定。”朱泽一边说着,一边飞速转着脑子;揣摩着是该着手徐昭头疾的病症,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成天围着那只兔子转了。   楚烨听着朱泽的回答,虽然眼里带着担忧,可很快就稳住心神,若有所思的看向朱泽:“朕这两日忽然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想要问问你。”   朱泽自是了解楚烨的性情,知道他哪里是什么好事之人,必定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才会叫他来询问;看来从一开始他就猜错了,皇上叫他来并不是为了询问皇后娘娘的身体,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朱泽立刻收起脸上散漫的笑容,摆正姿态站在楚烨身前。   楚烨轻轻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扳指,声音缓缓,似刚开春冰凌下的涓涓流水,透彻中带着清冷:“有人说,你并非大宛人,也不是大梁人,而是北戎白骨族的人。”   朱泽的身躯隐隐一震,这一幕却是要楚烨立刻捕捉到:“看来,这个传言竟是真的,朱泽,没想到你把自己的身世隐瞒的挺紧,连朕都要从他人口中得知。”   朱泽只觉得现在整个大殿的气压都有些低,他清楚地知道白骨族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百年前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就是白骨族亲自掀出来的,现在只要有人提到白骨族,紧跟着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咒骂和厌恶之词接踵而至;他清楚地知道世人都多厌恶这个种族,甚至很多言传白骨族的人都将其妖魔化,但凡是有人念起,便是避之不及、忌讳深深。   “朱泽,朕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你到底隐瞒了朕什么朕都要知道,朕也要知道为什么一代神医的名号会被出身自白骨族的你们夺得。”   朱泽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对于楚烨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唯独这件事,的确是隐瞒了他;既然现在他都知晓,依照他的本事就算自己不说,利用翎羽卫去调查也不过是早晚便会知晓;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他口中说出去比较好。   “其实对于我的身世,我也不甚太了解,因为从我出生的那刻起,我的家人就已经离开了白骨族,我是在大宛出生的。”说到这里,朱泽不禁透过殿内的窗扇看向远方,只见远处亭台楼阁,雕龙画栋,巍峨的宫墙勾心斗角,俨然是一副气势恢宏的人间宫阙:“只是在幼时家中之人告诉我,因为在很多年之前,我的有一部分族人因为贪婪的野心曾犯过大错,为了赎罪,也是为了脱离这个邪恶的族群,我的祖爷爷便反出家中,带着自己的子嗣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来到了大宛,从此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我的祖爷爷医术很好,又因颇为仁心,所以很快就在新的家园站住了脚跟,就这样我的家人一代一代的在这里出生、生长、习医,过的简单平凡的生活。”   楚烨皱眉,问:“既然你有家人,为何当初告诉朕阖家上下只剩下你一人?莫不是你在骗朕?”   “草民不敢欺骗皇上,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算是骗了所有人也不会骗你。”说到这里,朱泽有些隐隐发抖,道:“我以前是有家人的,可在我还小的时候,在一个夜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批人,将我的家人尽数屠杀,娘亲将我丢到枯井之中悄悄藏起来,我才侥幸活了下来;那时我太年幼,记忆中除了那一场突然从天而降的大火和耳边家人的挣扎嘶喊声之外我什么都记不得;直到我渐渐长大,到了十六岁遵照家规打开娘亲在将我丢进枯井前塞进我怀中的家族古传药籍时才隐约猜到所有真相。”   “原来屠杀我全家的人不是什么外人,更不是什么贼匪,而正是跟我有着血亲关系的族人;我的祖爷爷活着的时候曾是家族中的长子,自小他就极为好善行医,跟他的其他几个兄弟的性格近乎是南辕北辙,当年祖爷爷就是无法忍受他的几个弟弟利用家族诡异之术行大逆不道有违天理之事,所以才会跟他们划清界限,亲自把自己逐出族谱,领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家族;祖爷爷本以为离开了他们,就能守着家人过太平日子,又因为知道天下人将白骨族的人视为不祥邪恶之人,所以连姓氏都改了,只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能够简单平庸,再也不要去碰触那宛若诅咒般的邪恶禁忌;只是,谁也没想到,百年之后,我们的身份和居住地还是被白骨族的人找到,原来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四处寻找祖爷爷的后代,只是因为当年祖爷爷在离开时,偷偷带走了白骨族的镇族之宝《九转百鬼毒谱》;这个毒谱原来就是我们家家规规定必须要家中子弟满了十六岁之后才能看的药谱。”   说到这里,朱泽讽刺的哂笑了一声:“祖爷爷当年带走毒谱,只是为了防止族中心术不正之人再利用这本毒谱习得邪恶之术祸害苍生,而要我们十六岁之后才能看毒谱,也是因为祖爷爷认为,自古以来毒与药相辅相成,不应狭隘的觉得毒物只能害人性命而躲避不理,很多时候毒物若是运用得当反而还能救人,反倒是救人的药物若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也是会害死人的;只是,祖爷爷的一番苦心终究是没有被他的亲人理解,最终却是祸害到了自己的子孙身上。”   说到这里,朱泽的眼底已经见了泪光,微微垂下的脸上带着哀恸之色。   “在我知道一切真相后,曾想过要报仇,可是以我一己之力简直就是蜉蝣撼树自不量力,想到母亲拼死将我丢入枯井之中的苦心,想到我的家人只剩下我一人了,我便告诉自己,与其苦痛的活在报仇之中,倒不如坚强的活在当下;什么仇恨、什么毒谱我都不要去理会,只要秉持着自幼受训的家风,坦坦荡荡的过完我的一生便也罢了。”   楚烨看着带着哭腔的朱泽,心叹一声:他倒是难得是一个通透之人,要知道放下这样的血海深仇,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既然朱泽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那他便会信他,楚烨想到素玄对他说的那句话,眼神幽幽的开口问道:“朕想问你,听你刚才所言,你的祖爷爷当年带走了那本毒谱,换句话来说,现在的白骨族里已经没有了这本毒谱,那他们也不能炼制毒药了?更不能在行毒谱上那些害人性命的东西了吗?”   朱泽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道:“当年我的族人犯下大错,曾遭到了江湖之人的猛烈追杀,族中很多优秀的人都死在这场追杀之中,再加上祖爷爷偷走了毒谱,剩下的族人都良莠不齐,自然是无法恢复到白骨族的鼎盛之期;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急于找到毒谱的真正原因,只要了有了毒谱,白骨族整族有望。”   “这就奇了,既然白骨族失去了毒谱,那毒谱上写的降术他们应该也不太会;而周兰并非白骨族的人,她怎么就会被段清怀疑会使用降术?”   朱泽听到楚烨的嘀咕声,立刻震惊的大跨步上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说周兰会降术?是襄阳侯府的郡主周兰吗?”   楚烨看到情绪如此激动的朱泽,怔了片刻,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朱泽蹬蹬蹬的连续后退数步,最后重重的撞击到身后的圆柱上,整个人都像是呗抽去了灵魂一样,最后,竟是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的真相是这样!难怪她拼了命也要搅的襄阳侯府鸡犬不宁,难道她口口声声的说着要为我报仇,原来她知道当年害我的人是周兰,竟然真的是她!”   楚烨看着情绪如此激动地朱泽,忙走上前扶着他的肩膀,眼神迫切的追问:“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泽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痛苦的对着楚烨嘶喊道:“皇上,当年差点要我性命,让我受尽迫害的真正凶手其实就是周兰,她从我身上夺走了毒谱,她一定是学会了白骨族的毒降之术。”   听着朱泽嘶声力竭的话,楚烨慢慢的睁大了眼睛;黑黑沉沉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隐隐逼的眼圈发红,如涂抹了胭脂一般令人心惊。   *   而此时此刻,一个娇小玲珑的人影从勤政殿的偏殿悄悄跑出去,一路小心隐藏,急急地奔向天禧殿的方向。   可就在那小人快要来到天禧殿的范围时,突然一声轻鸣的低啸声从身后传来,紧跟着,那娇小的人儿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稳稳的抵在自己的后心,似乎只要她稍稍一动,那东西就会毫不留情的扎进她的心窝。   素玄冷笑着看着那身着粉红色宫衫的小宫女背影,轻嗤道:“皇上猜的果然没错,勤政殿就算是滴水不漏,也会有人浑水摸鱼偷偷的混迹进来,没想到混进来的却是你这小丫头,本事够好!”   小宫女身躯一震,慢慢举起手转过身,陪着笑看像素玄:“奴婢不知道大人话中是什么意思,大人可是误会奴婢了?!”   “误会?”素玄冷哼道:“你跑这么快去天禧殿做什么?通风报信吗?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大人,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小宫女看着素玄眼底的杀气,神情惊慌的尖叫大喊,希望自己的举动能够引来附近贵妃娘娘的人,这样就算是她去了,也没辜负娘娘的托付。   可素玄是什么人,只要这丫头转一转眼珠子他就知道她的目的,当下又是一声冷笑,道:“我向来宁可错杀不会放过,还有,杀了你,一点也不冤枉!”   话音刚落,只见剑锋一闪,刚还准备再发出喊叫之声的小宫女立刻瞪大了眼珠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和身子分了家,从此,她再也发不出或曼妙或尖利的声音。   ☆、035:面对贱人,再不留手   当年朱泽遭歹人迫害差点命归黄泉的真相虽然在襄阳城里已查到些苗头,甚至也猜出真正的幕后真凶是谁,可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没有断言;毕竟,知道当年全部真相的人死的死,关的关,徒留下一腔余恨回荡在九天之下,红尘之中。   可是,当旧事重提,将所有的细枝末节全部都串到一起的时候,当年被精心布置的阴谋已是跃然纸上。   曾经少年青稚,虽说亲身经历丧亲灭门之痛,可一腔行医救人之志却是从未断绝;踏着父辈们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年少时期的朱泽背起竹篓拿着药锄,一身白衣孤身行走在天下路上;也就是在这时,他遇到了正处在最好年纪的大宛穆家之女穆流溪。   乖巧可爱的少女如初春花蕊,明媚似九天的光芒,将少年那颗孤冷的心缓缓照亮,稚嫩的爱情萌芽也是在这时悄悄扎下;可就是在这最美的时光中,在一切美好快活的表象之下,却滚动着阴谋的种子,丑恶的**。   在朱泽知道穆流溪也想跟随他学医的时候,他因心爱与她,故而将家传的药谱拿出来与她相看;少女聪慧,自幼便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匆匆一遍读过,便将这本药谱中的记载记了个七七八八;回到家中与亲人姐妹谈起时,无意之间提到药谱中记载的博大精深的医术却是被有心之人记下,透风报信与深陷侯府之中的穆流萍。   当年的穆流萍因为年老色驰而渐受冷落,为了讨好府中侯爷最宠爱的女儿周兰郡主,知道性情深沉的周兰最是喜欢一些旁门左道、精深诡异之物,于是便投其所好的在她面前透露家妹之言,无意之中将朱泽暴露于周兰面前。   周兰聪慧不假,但同时也阴狠毒辣,心机深沉,更是好奇心极重,她虽说自幼长居于深府之中,可却对天下之事了解甚深,自然也清楚百年前江湖所经历的那场浩劫,更知道带来这场浩劫的人是谁;这些年来她养在府里的能人异士不胜枚举,或多或少的从他们口中也了解了不少东西,所以在听到穆流萍所言后,她便猜出跟穆流溪接触的人是谁。   于是,一场夺宝阴谋悄然布置。   朱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和真心付出的爱情会给他带来这样一场劫难,面对着种种折磨和严刑拷打他咬牙忍下,虽说男儿铁骨铮铮,可最后还是在被灌下无数说不清的毒药后,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交代出了家传药谱的隐藏之地。   也许是眼见朱泽奄奄一息,自负自己的手段,更或许是得到心仪已久的宝物已是让周兰欣喜若狂,所以在没有给朱泽最后一击的情况下,便将其丢弃在荒原之上,任其自生自灭。   正所谓柳暗花明,命不该绝,也偏偏在这时,朱泽遇到了那时还是皇子的楚烨,在其全力的救治之下,凭借着最后一口气息的支撑终于保下一条命;重新活来,宛若再生,朱泽想过回到襄阳去寻找穆流溪,可是在他知道穆家最小的女儿要嫁入襄阳侯府成为襄阳侯的妾室时,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在这时宛若一盆水泼下,连最后一丝火星都被湮灭。   家传药谱被夺,心爱之人他嫁,这对于刚刚经历一场劫难勉强活下来的朱泽来讲无意识巨大的打击;在这样重重打击之中,他终于垂下了向命运低下的骄傲的头颅,背负着一身的伤痕累累和孤僻绝望之心,远走天下,踏遍河山,却再不踏进大梁襄阳城一步。   襄阳城,曾经是他人生中最美好记忆的地方,这里有葱郁的草地,宽阔的荒原,丛丛的树林,淙淙的山溪,更有满山满野开遍的野花;在花丛山林间,他曾牵着心爱姑娘的手一边唱着山地淳朴的民谣,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药锄,摘下一棵又一颗珍贵的草药,巧手编制出漂亮的花环套在心爱姑娘的头上,看她巧笑嫣然,纯净美好;可如今,这片给予他珍贵回忆的地方却成了他最不愿意碰触的地方,更成为他最深恶痛绝噩梦之始的地方。   他曾以为得到了全天下的背叛,所以性情越来越乖戾,情感越来越淡薄,纵然行医救人却也不再似当初那样逢难必施,逢病便治;他变成了后来人人口中传言的拥有绝世歧黄之术,却不愿救治世间疾苦的无心神医;他的行踪飘忽不定,纵然机缘巧合被他碰见一两个病患,他也是随着心情,愿意施救便治一治,可若是不愿意,便能做到一边大笑着离开一边欣赏着病苦之人苟延残喘的惨叫。   人们称呼他为神医,同时也称呼他为毒医;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他擅长施毒,而是他冷漠的心,堪比世间最毒的毒药。   但朱泽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他放弃自己,放弃希望,像一个游魂野鬼一样飘荡在世间的时候,有一个用真心爱着他的女人错以为他已与她天人永隔,带着无比强大的仇恨之心嫁入仇人之下,悄悄的展开了自己的报仇之路。   她说,纵然她身嫁周家妇,可她的心却是无比干净,她的灵魂永远都属于那个身着白衣济世救人的可怜身世的少年;纵然将来的有一天所有人都不记得在这个世上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过,那她也要深深地记住他,深刻到自己的骨髓里,灵魂中;哪怕是到了阎罗森殿,她也要记得他,找到他,告诉他:当年药香深处,白衣花环,你可知我挚爱你之深?!   如今再回忆起,曾经的一颦一笑全部都随着记忆变的斑斑驳驳,只剩下满脸的泪水无处流逝,无尽的思念呜咽嘶哑。   小溪,若有来生,我愿还当一个杏林医者,愿你成为一株青郁药枝,我会双手捧着将你放于心口,终其一生伴你之侧;青山下药香中,终有你我身影相随,再也不离不弃。   *   于此刻勤政殿中朱泽的犹如剜心之痛相比,栖凤宫里却是一派祥和。   在知道这批陌生宫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伺候的目的后,徐昭倒是显得很冷静,由着宫女们伺候着洗漱穿衣后,就在殿内简单的用了些膳食;多日来的胃口不好,就连今早也是干呕阵阵,本以为这次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可在宫婢们端上来膳食后,徐昭却是吃的很香,闻着精致的饭菜香气,好似许久都不曾吃过饭一样,简单的清爽百合香粥她整整吃了两碗这才放下。   冰菊看她吃的香甜,自然也是由衷的高兴,伺候着她简单的漱了漱口后,便在一旁说着欢喜的话:“如果皇上知道娘娘的胃口这般好定然也会很喜悦的。”   徐昭捏着帕子擦拭嘴角的动作一顿,用眼尾看向一脸机灵的冰菊,突然笑了笑:“是吗?皇上会高兴吗?”   冰菊肯定的点头,道:“娘娘这几天身体不好,昨天皇上守在身边时看娘娘脸色苍白,对着宮侍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奴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见在皇上的心里是有皇后娘娘的,且还是疼极了娘娘。”   徐昭听到这话,装作娇羞的垂眸笑着,在眼角觑到冰菊的脸上露出自以为是的神色时,脸上的娇羞之态更是表现的愈加明显。   在这宫里住了这许久,宫里的奴才究竟是个什么德行她多少也摸出些门道来;纵然是楚烨调教出来的人又怎样?只要是这宫里的人,多少都会有这种毛病;自以为聪明伶俐,故意在她们这些后宫女人面前说一些讨喜的话,便以为给了她们极大的恭维的同时还得到了甜头,这个冰菊虽说是个稳妥老练了,可这也是她最大的弊端;越是稳妥,反而越是圆滑,越是圆滑,便自负的越是以为自己才是聪明的那一个,别人都是傻子。   看来智慧如楚烨有的时候也会下一步糊涂棋的时候,如果楚烨真的了解她,就该知道对付想她这样的女人,派一个心里活泛机灵无比的眼线在她身边还不如派一个心地单纯直接的耿直丫头在她身边来的更能达到目的。   徐昭依旧做着擦拭嘴角的动作,只是这次她却是抬起头对着冰菊慈眉善目的笑着;好,你想让老娘当傻子是不是?那老娘就当给你看看。   徐昭因为胃口好多吃了些,等膳食撤下去后这才察觉吃得有些撑了;这些日子她因为身体缘由一直拘在宫里养着甚少在外活动,如今一举一动被人盯着,她倒是想四处走动走动了。   所以在徐昭一抬手,冰菊就极有眼色的走上来搀扶起她,问:“皇后娘娘可是要到哪里去?”   徐昭含笑盈盈的看着她:“如今这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想必御花园里的话也开得正好,本宫想出去走走。”   冰菊一听她要出去,下意识的就要张口阻止,可是在看见徐昭突然回头看她时,立刻将快到嘴边的话收住,对着她便是恭敬笑着。   徐昭微微蹙眉,看向冰菊:“怎么?你这意思是要阻止本宫了?”   冰菊忙低头赔罪:“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思考昨日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那里的丁香已经打了花骨朵儿,这时候皇后娘娘去看,想必定是绽放了,娘娘一定能够闻到丁香的香气。”   听到冰菊这样说,徐昭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跟着一扫先才的威严,同样也带起了笑:“是啊,本宫甚是喜欢闻丁香花开的香味儿。走吧,咱们一起去赏花吧。”   御花园里,随着皇后娘娘的凤驾亲临,偌大的御花园里也没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敢四处走动;徜徉在花园中朵朵绽放的花海之中,徐昭本是阴沉烦闷的心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今日的她并未像往日那般盛装出行,而是一身轻便,连妆容都是极淡的;但奈何她的容貌本就极为艳丽精致,再加上自从封为皇后后自带一身威仪,所以就算是今天徐昭的装扮极为简单普通,纵然身处于无数的花海之中,娇艳欲滴的花朵也都没将她出色的姿态和容颜压下去一分,反倒是这些新鲜娇艳的花朵成了陪衬,愈发衬托的她清丽出尘,宛若九天仙子;袅袅步态间,竟有几分乘风欲去的仙姿。   负责宫城安危的一支御林军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自然也是看到了皇后的凤仪,这些负责皇家安危的御林军们几乎各个都是些年轻的毛小子,虽说很多都是出身京中贵族之后,从小都见识过不少的各色美女,可是在远远觑到置身于花海中的皇后娘娘仪态后,几乎各个都忍不住心里颤了颤;他们这些宫里当差的自然也是听说过不少关于皇后娘娘的流言蜚语,传说的最盛的便是说娘娘仗着容貌绝色,霸占着皇上死不放手,甚至还言说这位徐家的皇后嫉妒心颇重,眼里最是容不下宫里其他的嫔妃,所以才会让周贵妃进宫这许久之后都一直在坐冷板凳。   以前,他们这些宫里当差的人听到这些话都不免当成一个乐趣咧嘴听着笑笑也就罢了,毕竟御前当差,谨言慎行是他们职业要求;他们可比不得前朝的那些耍嘴皮子的言官们,敢指着皇后娘娘说她狐媚惑主,更敢说她红颜祸水之类的。   可如今,在看见徜徉在御花园的花海中笑的天真纯净,娇容花颜的皇后娘娘时,这些毛头小子们居然都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此佳人,如果他们是皇帝,别说是被这般佳人天天霸着了,恐怕他们都会忍不住天天凑上去霸着这绝色美人了。   所以说天下言官都是一个屁样,最爱的就是多管闲事,管着皇上吃喝拉撒也就罢了,竟然连皇上回到后宫喜爱跟那个美人在一起睡觉他们都要管一管;所以说当皇帝未必是天底下最好的美事,连睡个自己的老婆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睡多了自己会被扣上一个不贤的罪名也就罢了,连跟自己睡觉的媳妇都会被骂成狐狸精;这一觉睡的,感情比睡了别人的媳妇还要猪狗不如;还不如他们这些当差的寻常男子,只要好好的干自己的活儿,回到家里想宿在哪个小妾的房中就宿在那里,这才不失男儿血性和本色。   恰巧,此刻路过御花园的这支巡视御林军正是由徐诺亲自带着的,老远他自然也是看见了自家妹子,招手交代了一声身边的副手,就急急转了个弯,朝着御花园近处走来。   冰菊是个眼尖的,看见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从远处走来,便忙在徐昭耳边小声的提醒了一声。   徐昭听到冰菊的提醒,忙从花海中抬起头,惊喜的朝着徐诺走来的方向看过去;数日来她一直身体不虞所以心情也颇为压抑,再加上突然重拾了遗忘的记忆和知道了许多楚烨隐瞒自己的真相,这心里都快憋出苦汁子来了;眼下看见徐诺,顿时就像是在大海中无根漂浮的草芥碰见了海湾,恨不能飞奔过去一下就扎进他的怀里从此再也不要离开。   徐诺带着一脸的笑朝着徐昭走来,突然看见自家妹妹用快哭的表情朝着自己奔来,下意识的他就张开手臂,待这个动作刚刚打开,就被徐诺软软娇娇的撞了进来。   “哥!哥哥!”徐昭将整个人都埋进徐诺的怀里,因为害怕他看见自己欲哭的表情会担心,就更是把自己的脸藏在他的怀中,宛若回到小时候在他怀里耍赖撒娇一样,紧紧地贴着他,闻着他身上让她放心的熟悉味道,声音发颤的喊着。   徐诺本就是个外粗内细的,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徐昭的异样;可看她如此急切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便猜出她是不愿意让自己察觉担心;所以也就顺着她的心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伸出手臂牢牢地抱着她,一手抚摸着她乌黑如缎的长发,一手紧紧地圈着她的腰。   望见这一幕的宮侍们虽然惊愕与皇后娘娘与令兄的亲密之举,但是想到娘娘素来跟自家兄长都是极为亲厚的,所以也就没再多想,忙低着头伺候在附近,不敢上前打扰他们兄妹。   “哈哈——阿昭,你刚才冲过来抱着我的模样,倒是让为兄突然间像是看到了你小时候的样子,小小软软的一个小豆丁,从小就喜欢缠着我;每次看见我不管我是从哪里回来,更不管我因为练武身上弄的脏兮兮,跑过来就双手双脚的缠上来,紧紧地扒拉着我不肯放手;一定要我背着你在院子里跑上几圈才肯罢休。”   徐诺一边大笑着说起年幼时期的回忆,一边拍着徐昭的后背给她最大的安抚。   徐昭当然是知道这是兄长在宽她的心,也是在逗她乐;当下她便在徐诺的怀里吸了吸鼻子,眨着泛红的眼圈,声音嗡嗡道:“人家小的时候是个淑女,哪里像你说的那般调皮。”   “你还不够调皮?”徐诺眼神宠溺的看着自家妹妹的头顶:“就你小的时候最顽劣,可偏偏会装的很,每次在爹爹娘亲面前端出你大家闺秀的姿态,把所有大人都骗的围着你转,待只有我们这帮小的的时候,你又是另一幅模样,就差爬树摸鱼掏鸟蛋了;偏偏你又生得好,纵然性格顽劣一些所有人都宠着你,便把你惯得无法无天,混一个混天魔王的架势。”   听到徐诺说到这里,徐昭都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这些记忆她最为记忆深刻,也是她一生中最甜蜜的回忆;幼年的童真嬉笑,父母的呵护保护,兄长的顺从爱护,她就是在这片爱声中长大的;如今想起这些记忆,曾经越是美好,如今却越是心口酸涩;心底深处,更是有一个声音坚定地响着:哪怕是穷极所有,她都要守护这些人,不让他们再被任何人伤害一分。   “早就听闻皇后娘娘与兄长感情深厚,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突然一声的女子之音在这时传来,徐昭对这个声音极为敏感,自然一下就听出来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谁——周兰。   徐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兰,放开徐昭就对着她抱拳行礼。   周兰含笑抬了抬手,从不远处娉婷走来;自从入了宫之后,她倒是极为恪守贵妃的仪容,成天一身珠光宝气、浓妆端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本宫很尊贵’的气息,就连是一颦一笑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了一样,让人看上去虽然挑不出什么刺,可却又觉得总是透着股怪异。   就像今日,徐昭一身简单妆容,连乌黑的长发都没梳起,只是用一根白玉金叶的簪子稍稍点缀,虽说过于简单但却胜在出尘绝色;而周兰今日依然是华服加身,珠宝熠熠,虽说身条娇美,走来步步娉婷,可也只是一眼望过去的美人,再多看几眼后就觉得平淡无奇,甚至还觉得她那一身妆容颇为累赘,总是有股冲动想要亲自动手将她那一头的珠宝点缀拔下来三两个才会看得舒心些。   周兰走近了,倒是规矩的冲着徐昭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这些时日臣妾总是听下面的人说皇后娘娘似乎因为身体不适而甚少出宫,如今可是无碍了?”   徐诺突然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徐昭;他这段时间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所以也没多留意内宫之事,或者说是他对皇上是放心的,故而认为皇上不会亏待了他的妹子,阿昭在内宫里绝对是锦衣玉食好生生活着的;却没想到兄妹多日没见,听到的却是关于她生病的消息;仔细再看她的脸色,是微微带着些苍白,难道是真的病了?   徐昭在察觉到徐诺的视线后就知道自家老哥是为她担心了,抬起头对着徐诺绽放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后,就对着周兰凉凉说道:“本宫前些日子有些劳累,所以这几天只是有些食欲差罢了,倒是有劳贵妃记挂。”   周兰听到徐昭的回答,眉心之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皱了一皱,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她忙收敛神色,又陪着笑道:“臣妾担心皇后身体,只要娘娘能够身体康泰,便是后宫上下之福,也是臣妾的福气。”   徐昭差点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了,尤其是在看见周兰那副明明是只不怀好心的禽兽却偏偏要装人的样子,更是想笑的捶胸顿足;试问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辈,她也算是长了见识。   “既然贵妃如此挂念本宫,那本宫就更应该好好保重才是;一定要让自己活个百八十岁,好称了贵妃的心意。”说到这里,徐昭突然一伸手从花丛中折下来一朵蔷薇花,艳红色的蔷薇花在她白皙的指尖微微的转动,衬得那手更是如玉般精致细白,可徐昭在看过两眼后,竟是漫步走到周兰面前,抬手就将蔷薇簪在她的发鬓间,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贵妃容色清丽,倒是与这艳丽的蔷薇颇为相配,瞧瞧,簪了这花后多好看啊。”   说完,徐昭便后退了一步,对着因为她的突然动作而愣神的周兰微微笑着。   反倒是站在徐昭身后的宮侍们,在看见周兰耳鬓间的那朵蔷薇花后,都有些忍不住的低下头,甚至有几个忍力劲儿不太好的,都微微抖动着肩膀,似乎快要被憋在心肺中的那股笑给憋炸了。   原来,周兰本就一身的珠光宝气,尤其是头上,光是凤簪少说都有五六支,更别提其他的珠宝点缀了;她这样的妆容本来瞧着就累赘,但胜在还算端庄也算是勉强能过得去;可就在徐昭簪了一朵花上去之后,乖乖!这哪里还是一个妆容端庄的贵妃娘娘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珠宝铺子里插满头饰的人形假头,看上去没什么美感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几分可怖。   可奈何这朵花却是皇后娘娘簪上去的,就算是画蛇添足难看到了极点,周兰也不敢拿下来扔掉,只能咬着牙龈冲着徐昭笑言:“臣妾谢娘娘美意。”   徐昭端静的站在周兰面前,看着她眼里快要喷出火来欲要烧死自己的模样,同样也婉颜一笑,如星子般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T   ☆、036:重重危机   周兰见徐昭站在她面前只管笑盈盈的,跟她们初次见面时的模样别无二致,不由暗暗有些气恼;但又想到昨日听到的骇人消息,本是温怒的心便又渐渐得意起来,故而,纵然知道眼下诸多人都在看着她的模样暗暗笑话也不在意了。   “近日天气舒爽,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最好,臣妾就不打扰娘娘赏景赏花,这就告退了。”   看着周兰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徐昭见了也是厌烦,听她要离开正是巴不得,点了个头便示意她退下;可就在周兰行了礼数后退两步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又是忽然一顿,作好奇状看向徐昭:“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宫里有一位宫女的身上得了脏病,连累的全宫上下的宫人们都被遣送进城外行宫之中,娘娘万金之躯,安全起见还是宣太医仔细瞧瞧,千万也别出了岔子才好。”   徐昭眉心一皱,眉宇之间的厌恶之色呼之欲出。   果然,听见周兰所言徐诺又紧张起来,张口刚要询问徐昭,可他毕竟是在宫里当差待了这许久的日子也算是长了些心思,想到刚才徐昭看他时的眼神略有阻止,便又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静静等候在一旁,压抑着心底的不安。   而周兰虽说这段话是说给徐昭听的,可那诡亮的眼神却是不断望向徐诺,看徐诺虽然表面平静可直爽的眼神却是遮掩不住心底的惊慌,会心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徐昭紧紧地盯着周兰的一眸一动,看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气,明明是个鬼面夜叉却又偏偏披了一张人皮在她面前晃悠,更是从骨髓里都散发着一股恶臭让她嫌弃,面对这样不怀好意的鬼面兽心之人,她自然是难掩恶心之意:“想不到本宫宫里的事贵妃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本宫的栖凤宫也不是最要人放心的地方。”   周兰虽然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可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她明明已经小心谨慎,一个字也没提栖凤宫里突然冒出外男的消息,只是旁敲侧击的说了得了脏病宫女的事情,没想到徐昭却能一口道破她在她宫里安插眼线的真相;也不知她是随口胡乱猜测还是自己的安排已经被她窥破,一时之间倒是弄的自己有些手忙脚乱。   可毕竟周兰心思极深,纵然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也稳了下来,而是装作不明白的看向徐昭:“皇后娘娘的栖凤宫乃是后宫上下最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宫阙,别说是全宫上下的宫婢们各个调教有方,就连在栖凤宫宫外巡视的御林军们也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说到这里,周兰巧笑嫣然的看向站在徐昭身后沉默不语的徐诺:“徐大人是御林军总指挥使,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想必不用皇上嘱托,就会全力保护娘娘安危,娘娘又怎好说栖凤宫不是您最放心的地方呢?!”说完,周兰就天真懵懂的掩着帕子轻轻笑了几声。   徐诺看着笑的比哭还要让他难受的周兰,大步跨上来,走近徐昭面前,双手抱拳一本正经道:“请皇后娘娘宽心,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娘娘,万万不会让阴险诡诈之人伤了娘娘一分。”   看着自家哥哥竟然被周兰刺激的跳出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徐昭当真是哭笑不得,伸出手就拉上徐诺的大手,感受到他指尖让她熟悉的厚茧,脸上的身上变的柔和起来:“大哥,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皇后娘娘果然是与自家兄长的感情是亲厚的,真是让臣妾羡慕。”   徐昭被周兰这幅装模作样的态度实在是刺眼的不轻,尤其是见她当着她的面连徐诺都敢拉扯进来,更是心底带了怒火;所以在再看向周兰时,突然一笑之后,又摆出颇为悲伤地表情:“一定是本宫和徐大人兄妹情深的画面让贵妃想到了自己,前段时间听闻襄阳侯府中出了事,似乎是贵妃的两位哥哥先后去了;贵妃从小就与两位兄长一起长大,想必听闻这样的噩耗,定是极伤心的。”   周兰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僵住,连带着涂抹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色都跟着变的惨白起来,一双灵活的眼睛木呆呆的直视着徐昭,宛若木偶脸上那对不会动的眼珠子,看着颇为渗人。   可徐昭却恍如没看见她的表情一般,继续说道:“哎!要不说人有旦夕祸福呢,这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襄阳侯府乃是武将之家,两位世子又是武将之后,自然是从小强身健体最是健康不过;可偏偏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去了,不用想也能猜到侯爷先后痛失爱子该是多么伤心难过;但纵然如此,也请贵妃和侯爷节哀为好,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再伤心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   周兰身体猛烈一晃,站在她身后的十三忙上前扶住她,担心的低唤:“娘娘?娘娘……”   “呦!看贵妃这模样倒像是本宫说错了话,也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贵妃的伤心之事,本宫是不该多提的;罢了,你们这些当奴才的就赶紧送贵妃回去歇着吧,千万别让她再忧着心病了才是。”   伺候在周兰身侧的宫人们不敢怠慢,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周兰就要退下。   而周兰,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木蹬蹬的往回走,可就在她走了数步快要离开御花园的时候,她竟是突然停下,转过身看向站在花海中的徐昭,一双毒辣的眼睛怒恨的瞪着徐昭,低低的声音竟像是毒蛇吐着蛇信一样发出嘶嘶的声响,传到徐昭的耳朵里:“臣妾会记着皇后娘娘今日所言,但也请皇后记住今日所说过的话,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您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亲人,千万别让他们离开了您,不然的话,一别就会是永生。”   看着周兰阴毒的眸子,徐昭宛若坠入冰窟一样,骤然间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刺骨,差点没将她冻了起来;可周兰在说完这番话后并不做停留,而是又被宮侍扶着转身离开,徒留下一片晃眼的刺金背影,晃得人心里厌烦。   徐诺一定不悦的盯着周兰的背影,直到这御花园里再没有那个让他感觉心里发寒的女人身影,这才张开口问徐昭:“这个女人是不是自打进宫后,就成天这样给你找事儿?”   徐昭倒是没有徐诺那么紧张,而是抚摸着花丛中一朵盛开艳丽的牡丹花花瓣,漫不经心道:“哥哥话中的找事儿是什么意思?”   “阿昭,你别这样无所谓的好不好?”徐诺都快心急死了,刚才看见她跟那个不怀好心的女人唇枪舌战,他真的是恨不能跳出来给那个女人一刀才算来的痛快:“她一会儿说你宫里的宫女得了脏病,一会儿又说让你顾全自己的亲人,还提什么一别就会是永生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个周兰,父亲说她是个不安好心的,今日一见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确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徐昭道是意外徐诺提到了父亲,也猜出父亲应该是在周兰进宫后担心过她的处境,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暖暖的;“哥哥也知道那个女人是个不怀好意的,何必又将她的话当真了呢?”说完,徐昭就拉上徐诺的手臂一晃一晃的撒娇,宽慰着他的忧虑:“你该知道,纵然她是个邪魔歪道,可在这里宫里她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上面有皇上震慑着,下面由我束缚着,外面还有哥哥的御林军保护着我,难道她周兰还真有三头六臂的本事能害我半分不成?”   看着徐昭脸上烂漫的笑容,徐诺终于一改先才的严肃,陪着她也笑了笑;他哪里听不出她是在宽慰他,让自己的妹妹身处皇宫这样宛若牢笼般的地方还要她变着法儿的安慰自己,徐诺的心口又涨又涩,第一次生出一股觉得自己颇为废物的无力感。   徐诺不禁轻叹一声,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揉着徐昭的发顶,脸上的笑容由愧疚渐变成温柔:“你说的很对,有我和皇上保护你,谁也别想伤你半分。”   抬头看着哥哥醇厚的笑容,徐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变的绵软起来;如今,虽然有太多的真相她已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什么,她要守护好哥哥脸上的笑容,要守护好她亲人的幸福,要从楚烨的手中,守护好远在大宛那座空落落的宫殿中已是身心疲惫一身伤痕的的亲哥哥。   *   “那个贱人!”   十三惊愕的看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控的周兰,睁大了眼睛警惕的朝着四周望了望,确定已经离开御花园的范围,周围又没有其他可疑之人,这才上前,捏着小声,比着手势道:“娘娘,这是在外头不比在天禧殿,说话还是要小心些。”   经十三提醒周兰这才反应过来,只看她苍白着脸色回望着四周,确定跟在身后的宫婢们都被调教的很好,各个垂着头不敢多言的模样这才放了心:“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真是想不明白,她在栖凤宫里做出这样的丑事竟然没让皇上动怒?别说是打入冷宫赐死了,现在竟然还让她丢人现眼的在宫里四处走动,楚烨究竟是在玩什么算盘?”   十三也同样皱着眉,不解道:“按理说皇后闹出这样的丑闻,纵然皇上再中意她也断然不会容忍,可现在所有目睹当日之事的人全部都被调离宫中,就连昨日冲进栖凤宫的御林军都未幸免于难;看这样子,倒是很像皇上要将整件事压下来似的。”   “压下来?难道他真愿意自己的头上被戴一顶绿帽子?”周兰露出扭曲的嗤笑:“楚烨绝对不是这种人,我了解他,他是心爱徐昭不假,可若徐昭真的对他不忠,他是绝对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女人在他身边的;现在,我们一定要知道楚烨究竟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维护徐昭,是不是这里面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内幕;还有,我让你调查的那个外男身份你查清楚了吗?”   十三低头道:“属下办事不利,至今还没查清跟皇后娘娘霍乱后宫的那名男子是谁。”   听到这个极不满意的回答,周兰几乎是恼羞成怒的瞪向十三,十三更是连头都不敢抬,额头鬓角便渗出一滴滴的冷汗。   看着十三敬畏的神色,周兰的额头上不断地爆着青筋,深呼吸几口气,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里是京城不比襄阳城,这些废物留在身边还是有点用。   “算了,那名外男的身份不用查了,反正查来查去也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说到这里,周兰哼笑一声:“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楚烨不是要包庇徐昭将这间丑闻按压下去吗?我偏偏要将这件事捅出去,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面对舆论压力和真相事实,他楚烨还真的能继续忍下去?!十三,派个能言会道的亲信将昨日在栖凤宫发生的事情编成段子在京城里散开,尤其是那些酒楼茶馆,更是要卖力吆喝,本宫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徐家养了一个怎样水性杨花的女儿,我大梁的皇后是个如何无耻无德的贱女人。他不愿意面对事实,那本宫就逼着他不得不面对事实,要让他知道,只有本宫才是那个和他最相配的女人,至于徐昭?——她不配!”   说完这句话,周兰就一把拔下刚才徐昭簪在她鬓角处的蔷薇看,看着指尖那盛开烂漫的花朵,她就像是看见徐昭那张妖媚狐惑的脸,一时间更是恨意难消,手指大动,三下两下的就将手里的蔷薇花狠狠地掐在指间,娇嫩的花瓣,在近乎野蛮的蹂躏下变的破败不堪。   看着指间那破败不堪的花朵,哪里还有刚才的一分风华,周兰的嘴角这才扯出一个满意恶毒的笑容;但目光在碰触到手指上沾染的胭红花汁时,又是忽然一皱眉。   十三忙上前掏出帕子双手递到周兰面前。   而周兰却是半天也不接过,反而是盯着枝头上的花汁看了好半晌,许久之后,才幽幽的说了句:“你没有发现徐昭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十三低垂着头,努力的回忆着徐昭的神情:“奴才笨拙。”   “你是够笨。”周兰不客气的冷瞥了他一眼,声音发凉的继续说道:“徐昭好歹也跟楚烨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你说她这些天身体不适,会不会是因为……有了?”   十三立刻抬起头看向周兰,眼神里充实着强烈的否定:“这不可能,属下亲自去确定过,这个月皇后娘娘的葵水来的很及时,太医院诊治,她的身体除了虚一点之外并无其他症状。”   “是吗?”周兰蹙着眉,明明听到十三的肯定回答,她本该是放心的,可是她就是觉得奇怪,就是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心了:“本宫绝对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丝祸患,更不能给徐昭留下一口希望和决胜的筹码;既然太医院都诊治了,看来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但是事情总是会有个万一不是吗?”   说到这里,周兰招手叫来十三,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话后,便挺起腰背,一边缓缓地朝着天禧殿的方向走着一边徐徐说道:“也别怪本宫心狠,本宫也不过是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罢了;这碗汤一定要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徐昭的嘴里,如果她真的有了,这碗汤正好可以起到作用,可如果没有,也彻底绝了她以后当母亲的想法。”   十三唯命是从的跟随在周兰的身后,听着她的细细安排,在心里依次默默记下;同样豆丁般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毒辣的光泽。   *   从御花园告别了徐诺,徐昭又走到花园不远处的含香亭里小坐片刻,不断的思考着刚才询问大哥问题时他的句句回答。   其实,在她醒来后她一直都很奇怪一件事,昨日楚烨明明看见段清抱着她坐在栖凤宫的内殿中,依照他的脾气他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在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冲上来追问她关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要知道,昨天那件事情闹的那般大,楚烨是断断不会压下来隐而不发的。   可是,在她醒来后,楚烨只字不提也就罢了,竟然待她比往日还要温柔多情,她曾想到他会不会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来迷惑她,可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真诚的神态,那样子绝对不像是作假;既然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又该怎么解释楚烨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常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床上抱成一团,不都是会发疯吗?难道他楚烨的发疯是平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小子就不能用一句不是正常男人这句话来简单形容的了。   而再根据她从大哥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来判断,昨天所有巡视在栖凤宫附近的御林军都在昨日突然被调走,至于调往哪里连他这个指挥使大人都不太清楚,只是说是皇上亲下的口谕,连徐诺自己都不太敢多问。   先是她全宫上下的宮侍们被送到了城外行宫中,然后又是栖凤宫附近的御林军;这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竟是将昨天所有可能知道栖凤宫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全部都调离开,然后又把自己的心腹放到自己的身边以照顾为名行监视之权;楚烨如此大费周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恼恨她跟段清在栖凤宫里‘亲亲我我’,大可以赐她一杯鸩酒,从此再也不用面对她;可如果他又不将这件事真的放在心里,也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心思做这么多事;他这一招套一招,一式接一式,在她面前耍的眼花缭乱,硬是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也亏得他现在没有发作与她,这样也正好给了她机会去救段清;只是,段清会被他关到哪里?   徐昭托着下巴安静的在小亭内静静地沉思着,想的脑袋都快炸了就是想不到段清被关押的地方;倒是在这时候,一阵银白色的闪电从远处风驰电掣般的飞来,在徐昭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道闪电立刻在她面前刹住脚,PIA的一声蹲坐在徐昭面前的石桌上,眨着一对宛若葡萄般大小的金色眼珠子。   “元宵?”   “吱吱——”   徐昭惊愕的看着面前这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见小家伙惊喜的冲着自己一个劲儿的乱叫和眨眼睛,徐昭沉闷的心情也难得舒朗了许多,刚欲准备张开手臂把小家伙抱入怀中好好地亲一亲,可小家伙却是一下从她的手臂中跳开,在空中做出一个伶俐的后空翻动作后,噔的一下单脚落于桌面,两只前爪学做人样般的不断对着她挥舞着,金色的眼珠子小心的盯着徐昭的肚子部位,露出让人说不出的紧张感。   ☆、037:诡异跳脱的皇帝陛下啊   元宵的举动让徐昭愣了片刻,几乎是无意识间,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隐约里,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懂了什么。   待回到栖凤宫,徐昭又感觉到一阵疲惫,在招呼了冰菊不要上前打扰后,她便暂时歇在床边的软榻上,闭上眼睛小憩。   日影西斜,时光划过。   待徐昭再次醒来,竟是又到了垂垂夕阳的傍晚,而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软绵的金丝毛毯,空气中漂浮着从窗外飘进来的淡淡花香。   “醒了?朕等你许久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楚烨正坐在殿内的书桌后面,手中正执了一本书,身上穿着一件锦兰色的常服,腰间的玉带随着他的走动微微发出温润盈盈的光泽,衬着他头顶的九龙金冠,更让他增添威仪尊贵。   徐昭因为是初醒,所以脑子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来,看着楚烨徐徐向她走近,还以为回到了当初他们在宫外的许多日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对他绽开微笑,刚欲伸出手臂让他抱一抱的时候;头颅内突然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立刻转醒,本是含笑的眼睛也由微笑的弯月变成了慢慢惊恐的瞪大。   楚烨注意到她的转变,快步走上前就蹲在她面前,伸出手就来抚摸她的头:“怎么了?”   “别碰我!”   啪的一声!   楚烨刚刚碰触到她头部的手硬是被她打开。   两手相撞时发出的脆响和疼痛让徐昭恍而清醒,看着自己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再看向因为她的举动而露出不解之态的楚烨,徐昭大感不妙;楚烨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一丝意外,那她的小心隐忍和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徐昭飞速旋转着自己的思绪,在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后,才慢慢抬起头对上他疑惑的眸子,脸上露出委屈的模样,声音也由刚才的冷肃拒绝变的绵软娇怜:“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人家刚醒来还有点云里雾里的,突然间看一个人影走过来还以为瞅见大怪兽了呢。”   “大怪兽?”楚烨脸上露出苦笑不得的模样:“看来是真的睡糊涂了,连朕的声音都认不出来,莫不是还在怪朕太久没有陪着你了?”   说着,楚烨就将徐昭从软榻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从后面亲昵地搂住她的腰,如亲人间最亲密的亲昵私语,道:“听冰菊说你从御花园里一回来就睡着叫不醒,连午膳都没吃,朕来看你时坐在你身边许久你也毫无察觉,真的就这么困吗?小心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听着楚烨的关心之语,徐昭的心里传出一声冷哼,可脸上却是一片娇羞之态,反身抽出手臂便挂在他的脖颈上,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宛若孩童撒娇一样,蹭的人心底都软了:“晚上如果真的睡不着,那你就给我讲故事哄我呗!”   楚烨噗嗤一声笑了:“那朕岂不是很辛苦?你倒是睡饱了,朕白天看折子可是累得很。”   听他这么说,徐昭顿时不满的抬起头嘟着嘴看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星般要人心碎的光芒,看的楚烨整个人都快化了:“好好好!你不睡那朕就陪着你,这总行了吧。”说着,目光就碰触到她粉嫩的唇瓣上,看着那上面莹润着一层淡淡的水光,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声音也不觉嘶哑起来:“朕这般待你好,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地谢谢朕?”   看楚烨低着头慢慢向自己压过来,徐昭下意识的就要躲避,可是在看见他幽沉的眼瞳时,躲避的想法让她立刻压下,就像平常两人在一起时的亲密无间一般,徐昭嘻嘻的笑着直往他怀里钻,而这个男人则更是搂紧了她的腰肢,在一声低低的轻哼中毫不客气的将唇压在她的唇瓣上面。   熟悉的厮磨,熟悉的气息,甚至连抚摸**时的动作都是熟悉的;那种如刻进骨髓般的战栗感让徐昭连呼吸都快忘记,只感觉自己快似要被他剥光了皮吞进腹中,满身都沾染着他身上的气息;游走在她身上的大手,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点燃她颤抖的火花,指腹间微微的薄茧,更让她在感觉到轻轻疼痛的同时又清楚的知道他的存在。   就在徐昭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之声,眼看着楚烨眼底的幽沉变成了宛若墨色般浓稠的幽光时,小腹上传来的一阵坠痛让徐昭刹那间身体僵硬,喉间更是发出吃痛的闷哼,本是俏丽的粉色面颊也立刻变的苍白,隐隐似还有冷汗出现。   楚烨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适,忙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检查着身下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徐昭:“阿昭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徐昭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像是被人拿着一把针狠狠地扎过来一样,钻心的疼痛让她弓起身子咬着嘴唇连回答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的冲着他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声的吃痛低吟。   徐昭的这幅模样着实吓着楚烨,就看他二话不说便从软榻上翻下来,然后将她扯落在地的衣衫轻轻地往她身上一裹,就抱起她大步朝着不远处的床榻上走过去;跟着,在安置好她之后,忙又倒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将温水喂给徐昭几口后,看她的脸色似乎缓和了稍许,高悬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徐昭也是在喝了几口温水后才觉得自己像是活了过来,而小腹上传来的坠痛也渐渐松活了许多,总算是能让她喘口气了。   楚烨扶着她坐在床上,伸出手臂勾着她的腰,让她可以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肩窝,担心的问出口:“刚才你到底怎么了?这些天你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看来朕早就该叫来朱泽给你瞧瞧。”   如果是以前,在小腹上传来这么难熬的坠痛,哪怕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也会同意他的话让朱泽过来给她瞅瞅;可是,想到今日元宵那双宛若会说话的金色眼睛一直紧张的盯着自己的肚子,徐昭隐约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心里不断滋长;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朱泽甚至是其他的太医来为自己诊病,如果心里的那个颇为荒谬的想法真的是真的,她第一个隐瞒的对象就是楚烨。   徐昭抓住楚烨的玉带,看着他心忧的眸子,难得主动凑上红唇轻轻地吻着他的下巴,娇滴滴的耍着赖:“都说了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前段时间前往大宛这一路太过艰辛,养两天就能好,你可千万别叫朱泽还有太医他们来给我看诊,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医院里养的那些御医,各个胆小又怕事,被你的眼珠子一瞪,没病都能说成是有病;我才不要被你连累着喝那些又苦又涩的药汤子呢。”   楚烨对徐昭的主动亲热颇为惊喜,看着心爱的小姑娘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用香嫩的嘴唇亲吻着自己,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这时候哪怕徐昭开口索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摘。   “好!既然你不想看太医那就不看,只是阿昭,你一定要答应朕,如果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叫朱泽来瞧瞧,他现在就在太医院,喊一声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出现。”说到这里,楚烨扶住徐昭的肩膀,双目直直的盯着她,认真严肃道:“朕希望你能平安安好,一世无忧的陪在朕的身边,知道吗?”   徐昭羞涩一笑,又靠近楚烨的怀中,幸福的点着头,回应着他的期盼。   这一幕,落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一对夫妻情深、恩爱无比的画面,可殊不知,表面的平静只是为了伪装已有的裂痕,纵然此刻再亲密相拥,一颗已经决定远走的心,纵然你使劲浑身解数也是无法让她为你停留。   *   虽说楚烨同意徐昭不看太医,可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像是一件一碰就会破碎的珍贵瓷器一样被小心翼翼的看护起来;平常时间,就算是她想要在宫里走动一番身后少说也会跟随数十名宮侍小心伺候,晌午歇觉更是稍稍翻身便忙又有宫人上来又是盖绒毯又是擦薄汗,更别提吃饭用膳时的阵仗,燕窝、人参、鱼翅、鲍鱼,但凡是稍稍对身体有些益处的补品都会被轮番端上来让她服用,就是连平常喝的花茶也被悄悄换成了对精神很好的红参茶。   可偏偏徐昭因为胃口问题独独对这些补品很不感冒,很多时候只要闻到这些浓郁的补品味她都忍不住恶心,偶尔捏着鼻子硬是灌下去几口,也是恶心的恨不能立刻吐出来;不过,好在就算这些东西让她难以下咽,可也没算白吃,这些天下来,渐渐精神的确是好了一些,脸色也从隐隐透着的苍白变成了娇嫩的粉红;本就精致脱俗的模样更是由胜从前,让人看过一眼后都不忍再离开。   “娘娘,刚才皇上派人来传话,说今晚就不来栖凤宫憩下了,这几天政务繁忙,恐怕是要连夜看折子呢。”冰菊一边恪守有礼的回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斜倚在贵妃榻上抱着一只兔子眯神的皇后。   徐昭听到冰菊的话,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这丫头正在打量着自己,轻哼一声后,本是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舍:“皇上辛苦,吩咐御膳房的人一定要照顾好他的膳食,再给福全公公说一声,叫他提醒皇上别光顾着看折子,连吃饭都不顾。”   冰菊应道:“有娘娘这样操心着皇上,皇上一定会龙体康健的。”   说完这句话,冰菊就弓腰小心退下,离开时还不忘关上了内殿的小门。   走出殿门,就有一个颇为机灵的宫人走上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后,问道:“怎么样?里面的那位主子怎么说?可有什么异样?”   冰菊埋怨的瞪了眼上来就跟倒豆子似的不停问问题的小太监,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不顺心道:“我还真是想不明白了,皇上明明那么喜欢皇后娘娘,怎么还要咱们处处看着她呢?每天的一举一动,小到说了什么话,看了什么书,吃了什么饭,大到有没有见什么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是皇上想知道的吗?”   “哎呀我的冰菊姐姐,您就别在这里抱怨了,这上头交代下来的事咱们只管照办就是,您快说吧,上头还等着我赶着回去回话呢。”   冰菊白了一眼这看上去颇为机灵滑头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后,慢悠悠的说道:“皇后娘娘听说皇上不来,就关心了几句,我仔细盯着瞧了,根本没什么异样,再正常不过。”   小太监听到这话,不信道:“真的只是这样?”   冰菊听出他话语中的怀疑,顿时不悦:“还能怎样?你要是不信,那你以后来伺候皇后,我才不愿意干这种两面三刀的活儿,表面上伺候着皇后,实则背后却又盯着她。”说到这里,冰菊招了招手,在小太监凑上来后,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觉得皇后娘娘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这段时日虽说我一直照顾着她,表面上看也是我紧盯着她,可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皇后娘娘知道后默许的;更像是被皇后娘娘牵着一根线拽着走似的,你都不知道,我昨晚做噩梦,梦里前面还将娘娘的行踪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可一回头却是看见娘娘就站在我背后,吓得我魂儿都快飞了。”   说到这里,冰菊就心有余悸的不停地拍着心口,那样子当真是被吓惨了一样,脸色微微透着些许白。   小太监听见冰菊这样说,同样也有些心有戚戚,可又觉得这女人是自己吓唬自己,便撑着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冰菊的肩膀,梗着脖子,道:“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咱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行。”说到这里,小太监的脸上有一丝犹豫,脸色也稍稍显得有些紧张,可是在看见冰菊不安的脸色后,断定这是他难得遇到的机会,于是,就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狠狠地吞咽几口口水,跟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牛油纸包好的小包裹送到冰菊面前:“姐姐,这是我来的路上太医院的小药童托我送来的灵芝片,说是这是您要的,听说我要来栖凤宫办差就托我一道送来。”   看着面前的牛油纸包,冰菊惊喜的接过来,打开纸包一看,迎面扑来的灵芝药味儿让她脸上的笑容更胜:“可不是嘛,如果不是你给我送来我都忘了;这些天皇后娘娘一直在服用一些简单的药膳,太医说娘娘若是想要精神足些,就一定要保证睡眠质量;灵芝具有安神之效,煮粥的时候放上几片进去一起熬会有很好的效果,多谢你了小德子。”说着,冰菊就举起手中的灵芝片冲着小德子摇了摇,脸上灿烂的笑容真的是充满了感谢之意。   这些天她只顾着全身紧绷着照顾皇后和盯着皇后,搞得她都没多余的精力去记挂其他事情了,还好身边还有这些不错的朋友们相互照应着,要不然这日子只会更加迟缓难熬。   看着冰菊脸上灿烂的笑容,被唤作小德子的小太监脸上的笑容虽然也同样绚烂,可总是有一股要人说不出的情绪在里面。   再说徐昭,在听见冰菊的关门声后,她微微眯着的眼睛才彻底睁开。   怀里元宵肥胖的身躯小心翼翼的靠在自己的身上,并没像往常那样重重的缀在她的怀中;这个机灵的小家伙,好似真的快成精了,一双金色的豆豆眼经常会盯着她的小腹位置瞧,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发出轻轻地吱吱声,很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似的;而通常看见元宵的这个举动,徐昭都会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小腹,心底模糊的疑惑似乎正在跟随元宵怪异的举止在变的越来越清晰;而往往在这时,元宵都会像是能读懂她心里的不安和怀疑,蹭上来亲昵地靠着徐昭放在小腹上的手指,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着她的手指,金色的眼睛里尽是一片透彻的金芒和让人心安的透亮。   就像眼下,元宵看徐昭怔怔的看着自己,立刻便抬起自己白乎乎的脑袋,将自己软绵绵的兔子脸凑近到她的手边,一下一下的蹭着她的手背,甚至还偶尔眨动一下金色的眼珠,三瓣嘴巴一阵一阵的蠕动着;似乎在说:主子,舒服吗?这可是堪比帝王级别的蹭毛按摩咯?伦家脸脸上的毛毛可是最柔软最柔软的哦!   徐昭看着元宵那双几乎会说话的眼睛,噗嗤笑出声,正准备抬起手捏一捏它大大的耳朵时,身前忽然投来一道暗影,跟着就看见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身影跪在自己面前:“皇后娘娘,请您救一救我家王爷。”   徐昭被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抱紧了手边的元宵,而元宵也是后忙脚乱的直往自己的大裤衩里乱掏,最后掏出两根人参一颗臻仁果拿在手里充当武器。   “你、你是段清的人?”现在能想到的人也只有段清,别忘了他虽说现在不知被楚烨关到了哪里,可据她了解,段清和老疯子身边都有一批黑鸦队,这只神秘的队伍强大而忠心,但凡是他们出现的地方都会有这些忠心的手下保护着。   男子身着黑色劲装,就算是在她面前也紧紧地包裹着半张脸;听见徐昭的问话,男子立刻将另一只立着的腿叩跪在地,双膝伏地的向徐昭提起请求:“在下正是镇北小王爷的随身近侍,王爷如今身陷囹圄,处境困难,还请皇后娘娘黏在我家王爷对您一片真心相待的份上,施救一二。”   徐昭立刻坐起身,追问道:“你知道段清被关在哪里吗?”   男子立刻抬起头,一双因为疲惫而充血的眼睛看上去疲劳无比,可就算是这样,也依然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在下知道。”   “何处?”徐昭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要知道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能让楚烨安心关人的地方,可怎么想都想不到,眼下这名男子的出现,无疑是让她看见了希望。   男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打量徐昭,最后,终于在一阵较长的沉默之后,徐徐开口:“王爷被关在当年梁帝为皇子时居住的府邸之中。”   听到这个答案,徐昭整个人都快被整虚脱了!   靠!这些天她抓破脑袋的去想段清可能会被关的地方,她甚至都怀疑楚烨会不会为了藏人而将段清给阉了直接塞进宫里就近关押?要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才是最适合藏人的地方;可纵然她绞尽脑汁的想了那么多,怎么也没想到楚烨会把人关进自己曾经居住的府邸!   如今,她只想用一句话形容那混蛋:真不愧是干掉亲兄弟登上皇位的男人啊,这诡异跳脱的思维方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038:埋下暗棋   徐昭一边在心里问候着他老楚家的十八辈祖宗,一边嘴角抽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看他在大白天的把自己包裹的堪比一个黑色的粽子,就隐隐有些脑仁疼。   虽说跟随在段清身边的这批黑鸦队跟老疯子身边的那批黑鸦队相比要正常的多,可再正常也距离正常人有段距离;谁他妈会大白天的穿一身黑在外面溜达?更何况还是在守卫重重的皇宫里?   男子跪在地上等着徐昭的回话,可等了半晌都没见她吱一声,唯有壮着胆子抬起头,却是看见徐昭用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自己,一时间饶是身经百战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他也愣了片刻,实在是好奇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竟然能让大梁皇后如此打量。   徐昭深吸一口气,忍着心里对男子穿衣的吐槽,开口道:“你放心,既然确定段清被软禁的地方,本宫一定会想办法全力营救。”   “在下多谢皇后娘娘援手,届时,我等也会全力配合娘娘。”说完,男子又是对着徐昭一叩首,那副虔诚的模样还真是真诚到了极点,着实让徐昭颇有压力;看来,她这次出手是一定要一击必中才行。   待男子离开后,徐昭又斜歪到贵妃榻上眯神,怀里的元宵将手里的人参和臻仁果一把塞进嘴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硬是把一张小小的三瓣嘴撑的鼓囊囊,活似在嘴里塞了两个大肉球。   就在徐昭在知道段清的消息后深思熟虑的策划着怎样从楚烨的手中将其救出来的时候,天禧殿里,周兰邀请来了一名‘客人’。   看着一身军伍之风着装打扮的徐诺,周兰瑞亮的眼睛浅浅的眯了眯;仔细瞅徐诺的五官长相,可徐昭竟是没有半点相同;徐昭的五官眉眼长相颇为艳丽精致,就像画师手中浓墨重彩的油彩画,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被她张扬绝色的相貌填的满满的;而徐诺虽说长的也不差,可五官却是偏向中规中矩的俊朗秀致,整张脸看上去,最要人觉得还算不错的就是那双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看上去亮若星辰,干净的似乎能够一眼看到最深处,让人无端就能生出几分好感来。   妹妹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媚样儿,亲哥哥却是生的纯良无害、憨厚耿直,这对兄妹俩,如果不是查清了徐家上下,她还真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一个父母所生,只因此二人差别实在是太大。   周兰在认真打量了一番徐诺后,便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数米之外的徐诺:“徐大人公务繁忙,本宫贸然打扰,还请大人见谅。”   徐诺对周兰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对于这个女人他从父亲口中多次提到,且每次父亲提起来时,都会露出皱眉之色,言语之间更难以隐藏对阿昭的担心;那时她就知道,皇上这次迎进宫里的这位贵妃娘娘绝对不仅仅只是来给天子当妃子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她的出现还会给阿昭带来麻烦。   所以,只要每次想到周兰,他几乎都会下意识的排斥;再加上亲眼看见她出言与阿昭对峙过的画面,他对周兰的厌恶只会更加有增无减;面对这样的人,他不出脚踹她都算不错了,没想到她还敢主动派人来找自己?   心里虽然气哼哼的只想冲上去将周兰那张涂了一层又一层的发白面孔撕碎,可毕竟徐诺还是有理智的,知道那些想法只能在心里转一转,为了不给妹妹惹事,他还是小心应付这头化了浓妆的母狼为好。   “贵妃娘娘相邀,微臣理当前来。”说到这里,徐诺就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面色严肃的继续说道:“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事差遣微臣,但说无妨。”   周兰看着徐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尤其是在看清楚他眼底流转的厌恶不悦之色时,更是得意洋洋的只想发笑;这还真是个不会演戏的男人,竟然把讨厌一个人的表情泄露的如此彻底,她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明明是亲兄妹,哥哥如此耿直,妹妹怎么就是个属狐狸的?真希望徐昭也跟徐诺好好学学,要知道像徐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招人喜欢的;看!害得她都不忍心伤害这个傻男人了!   周兰拂了下鬓发,凃燃着艳丽颜色的指甲在眼角的余光中微微晃动,看见那抹艳丽的色泽,周兰的心情真是越来越好,连带着对徐诺说话的语气都软和了许多:“前两天本宫的寝殿里丢了两样物什,其实也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之类的宝贝,可偏偏那两样物什是皇上送给本宫的礼物,也算得上是御赐之物;所以本宫也不敢怠慢,忙着人在宫里上下仔细的搜罗了一番;最后才发现竟然是本宫身边自己养出了贼。”   说到这里,周兰就是幽幽一叹气:“说出去这件事还真是一件家丑,本不该拿出来讲给指挥使大人听的,但奈何这其中也跟大人有着些许攀扯,为了大人的前途,也是为了皇后娘娘,本宫才不得不悄悄请了大人来,也算是给大人提个醒。”   说完,周兰就抽出帕子轻轻地按了按额角,动作缓慢而优雅,看上去竟有几分动人。   可现在,徐诺才没有心情欣赏她的做作模样,而是飞速转着脑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天禧殿里自己出了小偷怎么就跟自己有关系了?而且,还牵扯上了阿昭?   周兰这个女人素来鬼主意就多,而且还是个来者不善的,虽说他不将她的这番话听进耳朵里,但奈何架不住他关心徐昭的心情;当场便无法忍耐,抱拳向周兰请示:“微臣不明白贵妃娘娘言中之意,还请娘娘指教。”   周兰笑眯眯的看着脸色僵硬的徐诺,尤其是在看见徐诺露出对徐昭的担心表情时,脸上的笑容竟是越来越灿烂,到最后,竟如花开绚烂一般,真的透出着一股令人着迷的味道,可是仔细辨认,却不难发现,在那笑容的最深处,藏着令人心惊的恶毒之意。   “大人有所不知,本宫宫里找出来的这个吃里扒外奴才原来是个惯偷,多年来一直小心隐藏在宫里,但凡是看到能偷摸的东西就会顺走,跟着变卖到宫外从中牟取暴利;大人是个聪慧之人,应该知道这宫中之物并不易流落到民间,这奴才之所以能多年来兴风作浪绝非一人所为就能达成,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配合着他;就算是不配合,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被他收买。”说到这里,周兰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咄咄的逼视着徐诺:“宫内之人,按照宫规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出宫的机会,只是在出宫时要向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出示腰牌并且被检查出宫时所带之物;那惯偷的奴才就是靠着这样的机会悄悄将宫中之物顺出宫外,只是要本宫不明白的是,为何那奴才每次都能成功的将偷来之物拿出宫去?莫不是御林军中有他收买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徐大人岂不是要担当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听到周兰说到这里,徐诺的脸色瞬间白了,可在面对周兰的威压之下,他还是挺直了脊梁,一板一眼的回答:“是下官御下不严,回头定会向皇上请罪。”   听到徐诺说出这样的话,周兰不禁有些牙痒痒;现如今,她倒是有些讨厌徐诺这幅耿直不阿的模样,这幅宁折不弯的样子,这幅就算是被她掐住喉咙还不像她低头的样子,还真是和徐昭一模一样,现在,她算是彻底相信他俩是亲兄妹了;一样的让她讨厌、厌倦。   “都说徐大人是个刚正性情的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既然大人扬言说要去向皇上请罪,那就带着皇后娘娘一起去请罪吧。”   徐诺猛抬起头,像看一条毒蛇一样看着她。   周兰哂笑,道:“徐大人,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本宫说这番话的意思吧?要知道那名惯偷固然是个该死的,但他同时也是这宫中之人,皇后娘娘手持凤印执掌六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这样的宵小之辈,如果这件事被前朝那些本来就对皇后心存不满的谏臣御史们知道了,会不会在给她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骂名的同时再给她扣上一个无能的名声?”   如果说,在知道自己管辖的御林军中可能出现了蛀虫的那一刻徐诺的心有一瞬间的晃动,那么在听到周兰说出最后一句话时,饶是他这样心性坚定之人,也是彻底惊乱了。   周兰仔细打量着徐诺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话而瞬间睁大的眼瞳,便知道她的一番话已经在他的心里刮起了不小的惊涛。   徐昭的名声本来就因为徐家而显得颇为尴尬,再加上这许多日子以来她要人在外面散步的谣言,更是让她坐实了霸宠后宫的罪名;徐诺极为关心自己的这个妹妹,自然是不会愿意眼看着自己亲妹妹腹背受敌被人指指点点,这个时候如果再有脏水往徐昭的身上泼,恐怕她就会成为大梁自建国以来最受争议的皇后了。   但,让徐昭变成他人茶余饭后用来讨论议论的焦点并非是她这次叫来徐诺的真正本意,她今日的目标,并非是徐昭,而是他——徐诺。   徐诺武艺高强,又经徐昭指点在面对她时必然会多加防备;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心存戒心的人,想要靠近他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无暇旁顾;很显然,徐昭就是他的一个弱点,她就是要利用徐昭,让徐诺关心则乱。   看着站在数步之外全身都僵硬挺直的徐诺,周兰慢慢站起身,华丽的宫裙长长的拖曳在地上,卷动着要人心动的纹络。   周兰走近徐诺面前,看着他就算是强力压制也遮不住心底慌乱的神情,悄悄放于身侧的手指间,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宛若活物一样在她的指缝中轻轻摇曳。   也就是在这时,周兰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宛若定住的徐诺,看着他突然受惊的眸子,笑了:“徐大人,本宫的这番话你可要好好的考虑。”   徐诺看着周兰那双含着阴毒的眸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为阿昭求情,可是想到此女的阴狠毒辣之举,便又笑自己的想法天真;周兰恨不能将阿昭从皇后的位置上拖下来,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求情而放过阿昭?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免得让他的妹妹在这样的人面前受辱。   想明白这些,徐昭再也不屑遮掩对周兰的厌恶之色,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笑脸嫣然的女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若是敢伤害皇后,我纵然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徐诺甩手就走;徒留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淡笑的周兰。   “真是兄妹情深呐,只可惜,最后会要徐昭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T   ☆、039:背负一切   勤政殿外,看着守候在殿外石阶上的青衣宫缎的小宮侍,徐昭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她有预感,今日若是踏进勤政殿里,见了楚烨说出那番话,今生她恐怕再也无法与他产生交集了;本以为在亲耳听见他对段清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够痛,已经慢慢地死了;可是,当她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那座他经常出入的殿阁时,她还是无法压抑心口的悲伤。   原来,这世上最难控制的真的是心里的感情,感情来时如润物无声的细雨,让你在悄无声息间就会跌入他人编制的情网之中,在层层缕缕的网织中,不管是品尝甜蜜还是苦痛挣扎,都不是让你最难捱痛苦的;反而是当你真正决定离开时,将那股近乎揉进骨血中的感情彻底抽离,如分筋错骨般的疼痛,才是最折磨人的。   楚烨,你知道吗?   在这场感情中,是你赢了。   她曾在他温柔的一颦一笑中沉沦,为他剥去自己所有的硬壳,全心全意的选择相信他,跟随他,只要他能珍视她的亲人,不要伤害她所在乎的人,她就会心甘情愿的爱他一辈子;可是,这份毫不保留的托付最后在真相面前竟然变的无比可笑。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在段清怀中醒来时听到他说的那番话,他杀上官无策是因为那个孤绝聪慧的男子会成为他野心之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他又留了上官无痕一条性命,也是确定因为无策的逝去而熬干了所有心血的大哥会在短短几年后便会撒手人寰;至于为何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皇后,更重要的是,若上官无痕驾崩后,她将会成为大宛疆土最有力的继承者,只要将她攥进掌心之中,就相当于将大宛天下收入囊中。   这盘棋,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她真的很佩服他竟然会有这等心力连数年之后的事都能一笔谋算,更惊叹于他的耐心,为了拿下大宛,他不惜等待数年时光;不过,这才是她认识的楚烨啊,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耐心等待什么的,不正是他最擅长的吗?   这些时日,每当她想起他是怎么欺骗自己,伤害上官无痕,杀害上官无策的时候,她的心都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当初他能做出对待她的亲人毫不手下留情的举动,难保将来他不会将手中的屠刀伸到徐家人的身上;要知道,父亲可是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楚烨聪慧过人,又怎没察觉徐家的反骨之心?   她亲眼见识他的冷漠,亲耳听见他的野心,亲自证实他的残忍,面对这样的一个他,她又怎能对他心存奢望,希望他将来善待她的家人?   退一万步来想,就算是将来他不屑对徐家出手,朝中那些视徐家为肉中刺的大臣们会放过徐家吗?那些曾经跟随在他身边一步一步支持他从皇子登基为帝的潜邸朝臣们会宽恕曾经跟随在大皇子身边与他们为敌的徐家吗?   今天的徐家纵然是再繁花似锦,不可小觑,也遮不住他在朝堂上在京城中如履薄冰的境地。   父亲一直希望她能孕育皇子,靠着一个孩子来为徐家谋得一条出路,可如今这念头恐怕也是要落空了;纵然她现在可能真的已经有了这个孩子,也无法实现父亲的愿望了。   徐昭眨着酸胀的眼瞳怔怔的看着大开殿门的勤政殿,纤细的手指不知不觉间便伸到了平坦的小腹上,一下一下的触摸着;这两天她一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心里徘徊,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身体里,好似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成长着;就算这时她的小腹毫无任何特征,甚至连她的葵水都刚刚离开不久,可她就是无法忽略那种将要为人母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将这些话毫不保留的告诉他,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在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该是多么的高兴;可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会是真的,她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为什么这个孩子来的这么不是时候?为什么在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后,老天又要让她孕育属于他的孩子?   难道这是对她的惩罚吗?惩罚她识人不清,连伤害自己亲人的罪魁祸首都认不出来?   “娘娘,外头热,咱们还是进殿去吧。”   一声清脆柔婉的嗓音打断了徐昭的心头思绪,回头看开口说话的冰菊,徐昭眸光深深,眼底没有半分感情:“好,随本宫进殿去找皇上吧。”   楚烨正在勤政殿内专注批阅奏折的时候,福全一脸喜咪咪的小跑进来,凑近到龙案前笑开了花:“皇上,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楚烨猛抬起头,怔怔的看向福全,似乎是没听清楚他的所说之言。   福全笑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上了,常年伺候在皇上身边,他哪里看不出皇上这根本就不是没听清楚,而是太开心不敢确信;都说人在面对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时就会表现出患得患失的脆弱感,快来瞧瞧眼下皇上这神情,分明就是喜欢皇后娘娘到快要无法自拔的地步,这才像个孩子一样,一听说人家要来看她,开心的连眼睛都直了。   “皇上,您没听错,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福全只觉得眼前明黄色的光泽一闪,跟着原本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就消失无踪,下一秒,便看见那人影出现在殿门口,满面笑容的伸出手迎向了正要走进来的徐昭。   望见这一幕的福全公公下巴都快惊掉了,看来这皇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养的那只兔子速度奇快之外,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九五至尊。   徐昭刚出现在勤政殿的殿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楚烨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极快在她被他吓得一个趔趄的同时立刻伸出手扶住她的后腰,稳住她后退的脚步。   虚渣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难掩喜色的男子,有一瞬间的心驰晃动,可很快就稳住心神,伸出手就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头,眼神带嗔含怪的瞪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吓死我了。”   楚烨被徐昭这一拍拍的心都软了,陪着笑就将她扶进殿里:“听说你来朕太高兴,以后不这样了。”   看着楚烨笑的温情脉脉的模样,又听着他脱口而出的承诺之言,徐昭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果然,这世上最丑陋的就是誓言,因为这东西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楚烨,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看徐昭开门见山的与自己道清楚她来此的目的,楚烨的脸上闪过片刻的失落,可这份失落在徐昭还没看见时,就被他巧妙隐藏起来:“有什么事要跟朕说?”   徐昭抬头盯盯的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对于楚烨的相貌她向来都是满意的,精致贵气的长相,华丽无双的气度,就算是凭借着他这张脸也能让天下无数女子为之疯狂;想当年她与他初始与城外,那时的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纵然是置身于数名同样出彩的少年儿郎当中也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只是一眼,她就认准了他,从此一颗心为他沉沦;那时她还赏未及笈,瞒着家人与他暗中来往;而他也被她的率真纯粹所吸引,就这样两个对情事还都处于懵懂时期的少男少女便这样走到了一起;之后的岁月,他们倾心陪伴彼此,曾许下无数海誓山盟,爱的热烈而果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因为意外而忽然将他忘记,随后不久就出现他向她示爱求婚,而自己却因为忘记残忍的拒绝了他。   至今她都还记得他被她拒绝时的表情,向来冷静明朗的他一瞬间脸色苍白,乌黑的发丝被春风无情的吹散,噼噼啪啪的打在他的脸上;她看见他眼底欣喜的光芒因为她的话而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看着他哆嗦着嘴唇想要喊她的名字,可因为她脸上的冷漠拒绝而半天发不出来一个音。   那时,她是有片刻的心软的;看着因为她的话而像是失去了一切的他,她想要伸手去碰一碰他,甚至想委婉的问一问他,是不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误会;可是那时的她还太小,就算是心里有这些想法也不太敢表示,最后,唯有选择逃避;在他充满责问、疑惑、痛苦的眼神下逃跑了。   现在想起这件事,她还真对他有几分抱歉和愧疚,明明是她忘记了他,可却偏偏让他承受了那样的痛楚;但是待她冷静下来细想,又觉得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也不一定,她和他始终都都不是最合适彼此的那一个;纵然真心相待彼此时爱的那样坦诚热烈,可他们两个人的在一起就像是一段不受祝福的孽缘一样,就算拼尽一切走到一块,最后还是要分开。   徐昭伸出手,一边回忆着过去诸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楚烨俊朗的面容,感受着他温凉的肌肤温度,突然笑了一下,道:“楚烨,这辈子跟我在一起,你可曾后悔过?”   楚烨一怔,有些不明白的看向突然开口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的徐昭;今天的她总是让他觉得有几分奇怪,比如说当下,她明明是笑着的,可他却觉得此刻的她却是无比的背上,好似在笑容的背后,有一张真正的脸,真正的心正在痛苦的哭泣着。   这样的徐昭,让他觉得不真实,就像是眼看着她置身于雾中一般,想要拨开重重迷雾靠近她,却发现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管他如何努力,终究无法靠近。   意识到这一点,楚烨伸手一把抓住徐昭抚摸在他脸颊上的手指,将她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地落下一个吻,闻到她指尖带着的淡淡馨香后,才强压下心底的那份不安:“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昭在看见楚烨眼底闪过的疑惑时,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笑着扑进他的怀里,笑嘻嘻的说着:“哪里奇怪,我这是在害怕。”   “怕什么?”   “怕你有一天若是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说着,徐昭还故意冲着楚烨眨了眨眼睛,那副狡猾如狐的模样真是让楚烨气的直磨牙。折磨人的小妖精,这是要逼的他真的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才愿意相信他吗?   “好了好了,说话逗你玩你都听不出来吗?”看楚烨被自己气的不轻,徐昭脸上徜徉着灿烂的笑容,“跟你说正经事呢,我在宫里住腻了,想回府住两天陪陪父母,你答应我好不好?”   楚烨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徐昭会提出要回徐府的要求,当场便皱着眉心看着她。   看他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徐昭就知道他是不愿意放自己离开;一边软声软语的哄着他,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推着他眉宇间的皱纹:“别再皱眉头了,都快成小老头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离开,可我从大宛回来到现在除了在宫里见了爹娘之外,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们;楚烨,我想我娘了,想我爹了,想的我都快睡不着觉了;你也知道我这两天食欲不太好,与其成天折腾着御厨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倒不如让我回家看看双亲,也许见到他们后我的胃口就好了呢。”   “朕还从来没料到徐权有开胃消食的作用。”   听到楚烨这充满奚落之意的措辞,徐昭噗嗤一声笑出来,就连心底的那口怨气也没他的这腔抱怨给惊飞了;当场便抱着肚子笑得抬不起腰。   看徐昭笑的恨不能躺在地上滚两圈,楚烨更是快被这不知他心的小妖精给气的背过气去;“你还笑?难道离开朕你就这么开心?”   徐昭被他这突然开口说的这句话惊了一跳,还以为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抬起头看他只是满脸不满的盯着她时,才将高悬的那颗心彻底放下;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唬人呐。   “我就回去住两天难道还不行吗?两天后我一定乖乖的回来,好不好?”   看着怀里这可怜巴巴求着自己的心爱姑娘,楚烨的态度也渐渐软和下来;其实,让她回去两天也不是不可以,正好趁着这两天,他要好好料理一番周兰。   想到这里,楚烨便一把抱紧了怀里的小女人,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不舍得吻,道:“好,就两天!两天后朕亲自去接你。”   看他这样一口答应,徐昭几乎是立刻欣喜出声;将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禁售有力的腰肢。   这个温暖的怀抱,她恐怕也抱不了多久了;就算知道他对自己是虚情假意也好,真心相待也罢,从今往后,恐怕她再也难以跟他再有攀扯;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再好好地抱一抱他,毕竟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第一个真心爱上的男子。   而楚烨,在心爱之人主动投怀送抱之后,他也同样紧紧地抱着徐昭;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渐渐眯起了眼睛;当初,在他知道徐昭是因为头疾而将自己遗忘的那一刻,曾经对她的诸多埋怨和恨意便是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曾经在一起时的美好,原来,知道喜欢之人没有背叛自己,自己的一腔真情没有错付,竟是如此开怀。   也就是从他知道一切真相开始,他便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让她受到半点苦痛,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生命;为了这个誓言,也是为了这个愿望,他愿意背负一切,哪怕是罪恶。   T   ☆、040:回家省亲   皇后娘娘要出宫回府省亲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在周兰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摆弄手边的一盆盆栽,手中拿着精致的小剪刀,咔嚓咔嚓的修剪着盆栽中多余的枝叶。   看着几下就修剪整齐的盆栽,周兰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来,皇上竟然在这个时候同意了她回府省亲的请求,也不怕她有去无回。”   十三站在一旁回话:“属下打听到,起初皇上也是不同意皇后回徐府的,可耐不住皇后的请求最后还是点了头,但要求她必须两日后回宫。”   周兰冷哼一声:“要不说女人是万万娇惯不得的,他明明知道在这非常时期不宜让徐昭离开自己的视线,可还是为了想多宠着她而忽略潜在的危险;果然,再强大的人一旦碰到感情的事就真的糊涂事。”   “娘娘,如今我们万事俱备,皇后已经在劫难逃。”   “是啊,这局本宫已经布置了许久,又怎么可能让她逃脱了呢?”说到这里,且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原本修剪的极好的盆栽根茎瞬间就被利剪剪短,看着花盆中再也无法自成一画的残景,周兰冷冷的笑着:“她该明白,当初在对我家人出手的时候,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说到这里,周兰一把扔了手中的剪刀,随手一挥,又将放在眼前的盆栽打落在地,乒乒乓乓的声响,刺耳的在殿内传开;看着地面上泥泞脏乱的一切,周兰的眼神中射出阴毒:“徐昭,你毁了我的兄长,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   翌日   尊贵威严的皇后仪仗队从皇宫的正阳门中缓缓出行,在一片晶芒之下,徐徐朝着落座在长乐街的徐府驶去。   宽大舒适的凤撵中,徐昭穿着一身舒适贴身的淡紫色宫裙,乌黑的长发被挽成一个大方得体的流云发髻,九翅金凤步摇尊贵无比的簪在发间微微晃动着,微微垂下的眼眸就像落于脸上振翅休眠的蝴蝶,密密层层的长睫遮住她晶亮含媚的双眸,却让本就拥有精致五官的她更添了几分娇弱和惹人的怜惜。   徐昭的手轻轻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嘴角含着若隐若现的笑痕,手边,元宵睁着圆滚滚的金色眼睛紧张的盯着她的小腹,似乎若是凤撵的动作大上几分,它便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紧紧地护着它眼中需要保护的主子。   而就在这时,垂于凤撵车壁上上的明黄色轻纱忽然晃动了几下,跟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便隐隐笼罩在徐昭斜倚着的身上。   徐昭闻着空气中硬挤进来的他人气息,依旧保持着垂眸的姿态,可嘴边的笑痕却是渐渐扩大,声音懒懒道:“如果被翎羽卫的素玄知道他精心安排的护送仪仗还是被人硬闯了进来,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大梁天子的亲卫名动天下,素玄之名就算是远在大宛的我们也是如雷贯耳,如果跟他正面迎上,为了保命我们也只有先逃了再说。”   “你倒是谦虚。”   “不敢,在下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徐昭听到这个答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此刻跪在面前的段清的手下,然而在看清楚这家伙又是穿了一身黑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嘴角不禁又抽动了几下;看来等把段清救出来后,她要好好地给他这位朋友提个意见,最起码要告诉他,让他下令身边的黑鸦队以后白天出来活动,千万不要再穿黑衣服了;这简直就不是在隐藏身份,分明就是在告诫世人,老子是出来干事的。   “计划不变,你们好好准备,明天晚上便去营救段清。”   男子听到徐昭的答复,立刻感激的叩跪于地:“黑鸦队上下所有暗卫感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别谢我。”徐昭随意的摆了摆手:“我也是没法子,如果让老疯子知道我对他儿子的死活视而不见,他会飞马赶来大梁扒了我的皮。”   听到徐昭这么说,男子遮在面巾后面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按照他家老王爷的脾气,还真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就在皇后的凤撵缓缓朝着徐府行进的时候,徐府上下自然是热闹成一团。   自从宫里传出消息说皇后娘娘要回府省亲后,徐府上下就开始张罗起来;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回来的这个人是一朝皇后,更重要的是在徐家的心目中,徐昭可是他们一直呵护在掌心之中的乖巧女儿。   徐权夫妇对徐昭的疼爱一直以来都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徐昭虽说嫁入皇家身份尊贵无比,可是在他们夫妇的眼中,纵然徐昭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那也是他们养在怀里疼在心口上的唯一女儿;尤其是张氏,几乎将徐昭当成命来看待。   所以,在知道徐昭要回来小住两天,徐家上下无一人不欢喜;尤其是在徐家父子,更是在徐昭回来的当天告了假,准备留一天的时间好好地陪陪徐昭。   此刻,青枫院中,王梓晴正拿着一件外衫亲手为徐诺穿上,自王梓晴嫁给徐诺后,在徐家孝顺公婆尊敬夫君,又因她性格和善温柔,很是宽待下人,所以纵然王家早已在京城不复存在成为云烟,可她依然在徐府迎得了不少的掌声和美誉;也正是如此,徐权夫妇也算是接受了她当这个儿媳妇,毕竟娶妻娶贤,王梓晴的性格和秉性都是难得一见的和顺规矩。   而徐诺虽说是个粗人,可在娶了王梓晴后性格也有所改变,尤其是在面对娇妻时,更是揣着几分宛若情窦初开少年的小心翼翼;夫妻俩在青枫院里过的极为恩爱和睦,现如今,就差再生一个孩子凑成和和美美的小家庭。   徐诺垂眸看向正站在他面前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女子吃力的踮着脚尖正在为他整理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温柔含笑的同时便稍稍弓下腰,好让她不必向先才那么吃力。   王梓晴注意到徐诺的动作,当场便微微有些脸红,羞涩的抬眸看向她最心爱的夫君,张开精致的香唇缓缓说道:“娘娘这次回来真的只能在家中住两日吗?”   听出王梓晴话语中的不舍,徐诺的眉眼间都是笑意:“阿昭身份非同一般,皇上能允许她回家来看一看已经算是不错了;好在我与父亲都齐齐告了假,这两天哪里都不去,专门留在家中陪着她。”说到这里,徐诺话音一顿,看房内除了他们夫妻再无他人,便伸出手指,宠溺的在王梓晴的鼻子上轻轻地一刮,小声在她耳边又补了一句:“也可以多陪陪你。”   王梓晴的脸顿时就因为徐诺的这句话红成了大苹果,当场恨不能钻进他的怀里再也不出来;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还天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榆木疙瘩,没想到成亲之后,这榆木疙瘩竟然还能开出花来,偶尔间说出一句话来都能让她羞上半天。   看王梓晴羞怯的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徐诺便长臂一揽,一下就将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爽朗的笑声不断的从他的胸口溢出。   王梓晴知道他这是极高兴地,便也不打扰他任由他笑着;只是在抬头看他的时候,轻轻地咦了一声。   听到王梓晴的诧异只因,徐诺低头看她,用自己额头轻轻地碰触她额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一片灿烂的暖阳:“怎么了?”   王梓晴伸出手,摸了摸徐诺的侧脸,有些奇怪道:“你有没有发现近两日自己变白了?”   此话一出,顿时让徐诺惊了一跳;他一个大老爷们无端端的被人说变白了,这、这、这像什么话?他可是堂堂御林军指挥使,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看徐诺变了脸色,王梓晴就猜出他大致在想些什么,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胸口,认真道:“我是说认真的,你真的好像变白了些。”说着,王梓晴还伸手扒开了他脖颈上的领口,在看见引领下那颇为细白的肌肤,更是惊奇道:“真的很奇怪,你瞧,你现在白嫩的都快赶上厨房里的豆腐了,这两天你是不是偷懒没在太阳底下练武,所以给捂回来了。”   “别胡说,御林军每天至少要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练武,谁也不能偷懒。”徐诺松开怀里的王梓晴,一边紧了紧领口,一边朝着一旁的铜镜走去,只是在他看清楚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后,同样也有些吃惊的咦了一声:“我的眼睛怎么有些发红?”   一听这话,王梓晴赶紧走上来扒拉着他的脸仔细瞧:“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病了。”   徐诺听话的低头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脸看,同时眨了眨眼睛,并不觉得有半分异样。   而王梓晴在仔细看了徐诺的模样后不由轻轻皱紧了眉心,他不说她还真没发现,徐诺的眼眶的确是有些隐隐的发红,就像是被人刻意描画了一样,微红中透着一股邪气,邪气中又夹裹着淡淡的森冷。   这要向来胆小的王梓晴顿时有些心惊肉跳,连脸色都跟着隐隐发白。   “夫君,你这两日可感觉到身体不适?”王梓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对上王梓晴担心的眸子,徐诺宠溺的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我成天活蹦乱跳像是个生病的样子吗?好了,别瞎想了,也许是近两日我有些上火,等回头吃些败火的药就能好。”   听徐诺这么说王梓晴虽说还有些不太安心,可是想到他向来身体康健,又是个好动的性子,指不定真的是上火引起的。   “好,那等迎接完皇后娘娘,我就为你煮些败火的汤水,记着,一定要全部喝完。”   看着王梓晴为自己担心忧虑的样子,徐诺再次在心底里庆幸还好他没错过这么好的女人,当场,便一口应下,抱紧了怀里的王梓晴,珍重的在她耳边承诺:“夫人放心,为夫一定连一口都不剩。”   听着徐诺的回答,王梓晴高悬的心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青枫院中,两个沉浸在爱情之中的男女,忘情的紧紧拥抱着彼此,似乎哪怕是天崩地裂,他们也不会轻言放开。   T   ☆、041:真情相付   相较于青枫院中的夫妻甜蜜、深情相许,此刻正在前院等待爱女归来的徐权夫妇却是显得平淡许多,甚至空气还有些稍稍压抑。   张氏多日不见女儿自然心中期盼,不时地走到门口踮脚抬头眺望,恨不能徐昭能长了翅膀立刻飞回到她身边。   对比与张氏的惊喜激动,徐权倒是显得冷静很多,穿着一身深色常服的他褪去了朝堂上的精明老练,普通的就像一个最寻常的父亲,除了偶尔眼波流转间露出来的精**光透露出他多年浸淫官场的老辣,一身专属于文官的书卷气总是让人生出几分想要靠近的错觉。   很显然,徐权是很擅长于伪装和隐藏的,明明是一头狡猾有手段的老狐狸,可偏偏披了一张温和的羊皮;也难怪认识徐权的人都会对他刻意保留三分,尤其是在看见他露出看似颇为和善的笑容时,都会下意识的心生警惕。   “老爷,你说皇后娘娘的凤撵怎么还没到?这都什么时辰了?”张氏着急见女儿,一边扶着门框往外眺望,一边忍不住问坐在身后静坐喝茶的丈夫。   徐权看了眼望眼欲穿的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眉宇间藏着一丝担心:“夫人,你觉不觉得这个时候阿昭回来,很是有些古怪。”   听见徐权的话,张氏回头不解的看他:“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儿想咱们了,皇上又宠她,同意她回来省亲可是天大的恩赐;你这老头子成天就喜欢胡思乱想,等阿昭回来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免得让孩子跟你一样尽喜欢想些乱七八糟的。”   徐权看自己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声,缓步走到张氏身边:“妇人之仁,你只能看到眼前,哪里想过皇上同意阿昭回来的背后意义?!”   “什么背后意义?难道皇上把咱们的女儿留在深宫中,一年到头也不让咱们见上一面,你就心里开心了?这样你就踏实了?”张氏颇为埋怨的瞪了眼徐权:“我现在真是越来越闹不懂你,孩子无法回来时你每天担心的连饭都不好好吃,孩子总算是要回来住两天了,你又开始神经兮兮的疑神疑鬼?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不对劲,我告诉你徐权,你别拿自己的疑心病来影响我,我只知道,我的女儿要回来了,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开心,高兴!”   张氏在当姑娘时就性格泼辣,嫁给徐权后,更是在徐府上下树立了她不可小觑的地位;而徐权,虽说在朝堂上是个能翻云覆雨的高手,可只要一回到家里虽说谈不上是个妻奴,可也绝对是个听媳妇话的好丈夫;多少年来夫妻同舟共济,张氏忠贞不二的为徐权生儿育女管理家宅让他无后顾之忧;面对如此让他放心安心的妻子,徐权对她只有更多的尊敬和喜爱;所以,俩人私底下在一起,徐权对张氏向来都是宠爱有加,哪怕是现在张氏已经年老色驰,再无当初当姑娘时的水灵美丽,可在徐权的心里,依然将张氏放在最尊要的位置。   故而,听到张氏因为自己的话而略带薄怒后,徐权立刻陪着笑伸出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一改先才的忧心忡忡,而是笑容满面的看着瞪着他的爱妻,哄着:“好好好!女儿回来了你最高兴,我也开心,这样总可以了吧。”   张氏看徐权对自己服软,虽然面子上依然在撑着,可心里却已经被软化;不禁微微往徐权的怀里稍稍靠了靠,再又白了他一脸赔笑的模样后,再次朝着门外望去。   这时,由远及近的鼓乐声徐徐传来。   早已等候在徐府内的小厮侍从们赶紧大开大门出门迎接,而张氏和满心欢喜的与徐权对望一眼后,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如离玄之箭般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直奔。   徐权老城持重的跟在张氏的身后,吩咐身边的下人去青枫院叫徐诺夫妇,再一回头看向妻子欢喜的背影时,徐权的脸上出现了纵容的笑纹。   徐昭在凤撵上浅浅的眯了一会儿,直到冰菊提醒徐府到了这才疲懒的撑着手臂坐起来;这些天她的食欲有渐好的趋势,可这动不动就想躺着睡一会儿的毛病又给养起来了;现在她几乎是更加确定已经怀了楚烨的孩子,只要一想到身体里此刻正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依赖着她成长,待十月之后,她就会拥有一个跟她血肉相连的最亲亲人时,多日来的烦忧便会一扫而空。   虽说这个孩子来的很不是时候,可是不得不承认,她很欢迎这个小生命。   趁冰菊不注意,徐昭又轻轻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悄声的说了句:“小家伙,今天娘就带你来见一见外婆外婆和舅舅舅母,你要乖一点,千万不要折腾娘知道吗?!”   等徐昭被冰菊扶着走下凤撵,自然是要经历一长串的盛大迎接礼,待她依次见过了徐府上下的所有人之后,已是多半个时辰过去。   张氏不愧是料理家宅的一把好手,在徐昭总算是从众人的包围中走出来,用略带疲惫的眼神看着她时,张氏立刻心领神会,找了个理由就要下人带着徐家族人去其他院落休息用膳,独留下自己一家人和徐昭在前院团聚。   多日不见自己的双亲,徐昭的心情颇为激动,但是想到自己回来的真正目的,她便强压下多日来的思念,直接走到徐权面前,面色严肃道:“父亲,女儿有话要对你说,我们去书房详谈可好?”   徐权最善权谋,一看徐昭的表情就知道是有大事发生,立刻点了头就要往书房走。   张氏想念女儿,忙拉住徐昭的手,道:“这话还没好好说两句呢,你们父女俩就要去书房?就算是有再大的事儿也要等你好好歇一歇再说吧,瞧这孩子,我瞅着怎么脸色不是太好呢。”   徐昭知道张氏是关心自己,也是想极了自己想与她说说话;可是她的时间不多,就算是知道张氏对自己的思念挽留之心,也不得不开口拒绝。   “母亲,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跟父亲详谈,要不等我与父亲说完事后,再去找你说话,如何?”   张氏不舍的嗫喏了一下嘴,刚要再说什么,站在一侧的王梓晴立刻走上来,扶住了张氏:“娘,就让皇后娘娘跟爹去书房坐坐吧,儿媳留下来陪你可好?”   张氏看一个二个的人都站出来劝说自己,扫了一眼周围,终于松开了徐昭:“知道你们父女有话要说,我这个老婆子只会碍眼;行了行了,你们去聊吧,只是阿昭啊,别聊太久了,娘看你的脸色真的像是很累。”   徐昭冲着王梓晴感激的一笑,然后又对张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无声之中尽显小女儿的顽皮之态。   看见徐昭这幅表情,张氏笑骂着总算是彻底放了心,连带着徐权都跟着笑了笑,看了眼沉默在侧的大儿子,思谋片刻,道:“诺儿也跟着一起来书房吧。”   *   书房里,下人在上了茶水点心后便合上房门尽数退了下去,将整间书房都留给徐昭三人。   徐权老成持重,端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眉宇之间自带沉稳之气,无形之中就给徐昭带来了些许的安心:“阿昭,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徐昭端着手中的茶杯,摸索着圆滑的杯沿,思考着该怎样叙说才不会惊吓着父亲,沉默半晌之后,终于缓缓开口:“爹,我们离开大梁吧。”   “你说什么?”   徐权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皱着眉心难以置信的看着徐昭,连带着坐在一边的徐诺都是一震,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徐昭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该是有多惊天动地,徐权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可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会决定说服父亲让他放弃徐家在大梁的百年基业,与她同回大宛。   想到这里,徐昭抱歉的看了一眼一直以来都百般替她维护的大哥,声音压抑低沉道:“爹,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会无法承受,可是,女儿想求你相信,相信我不会做出伤害徐家的人,相信我一直都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着我最爱的家人。”   徐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走到徐昭身边:“你要说什么?不许你说!”   徐昭抬起头看向徐诺,刚想解释,可却被徐权打断:“你们兄妹俩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   徐诺紧张的看着徐昭,同时也抬起头略带害怕的看向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父亲,很多的话都梗在他的喉间,让他进退两难,一时之间不知该该怎样叙述;徐昭的决定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可就算是猜到阿昭可能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这才决定向父亲坦白一切,可是,他却是不愿意看见这一幕的发生,不愿意看见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产生了裂痕。   “徐诺!你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再瞒着我!”随着重重的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书桌上的时候,徐权近乎是怒气难掩的从太师椅上蹦起来。   要知道,眼前的这双女儿可是最听他的话的,可眼下,就是这最听话的两个孩子似乎之间有秘密瞒着他,这对于徐权来说,简直无法接受。这可是自己生的孩子,难道他这个当父亲的已经被自己的孩子摒弃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了吗?   徐昭看着父亲的盛怒,又看向扶着她的肩膀就算是被父亲的怒吼声吓住却依然眼神坚定的阻止着她的兄长,一时之间,无线的感动和心酸涌上心头;她伸手拉住徐诺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贪恋:“哥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管接下来我说的这番话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和后果,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来承受。”   徐诺皱着眉:“真的……真的一定要讲吗?”   徐昭坚定地点头,然后看向怒而起身的父亲,声音坚定,一字一顿,清晰明了道:“父亲,我决定离开楚烨,回大宛;您和徐家族人也随着我一起回大宛吧。”   徐权的脸色瞬间紧绷,微眯的眼睛带着审视和不解沉默的看着徐昭;而站在徐昭身侧的徐诺,则是浑身僵直的站立着,放在她肩头的手也是立刻收紧,失控的力道几乎捏的她快要产生错觉认为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可是,也正是这难忍的疼痛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为了徐家,为了家人,今日她必须劝动徐权随自己一同离开。   “告诉我理由,为什么会是大宛?”徐权低沉的嗓音宛若是从嗓子眼深处挤出来一样,看着面前站在一起的一双儿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接下来将要承受的真相。   徐昭深吸一口气,不知已何时盈满眼眶的眼泪悄悄从眼角缓缓滑落,在光线并不是很亮的书房中隐隐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如天边流星的坠落,又似对命运的不甘叹息。   “因为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我真正的名字姓氏上官,是大宛皇族,是被大宛皇族玉碟记录在册的锦荣公主,更是当今大宛国主的唯一的亲妹妹。”   “你在胡说什么?难道老夫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吗?”   “父亲,您当然认识自己的孩子,可是,如果您的孩子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死后还被他人掉了包,甚至连乳母和这个孩子的亲娘都判断不清这个孩子是不是徐家的,那么,你还敢说您人认出自己的孩子吗?”   噗通一声!   徐权双腿发软,浑身失重般的跌坐回太师椅上;一双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昭,微微浅色的眼瞳剧烈的晃动紧缩,最后,在看着徐昭那张近乎精致无缺的面容时,隐约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瞬间整个表情都空洞停滞,苍白无色。   看见徐权这样,徐诺赶紧快步走上前,双臂扶着书桌着急的说道:“父亲,不管阿昭是不是您亲生的,可是这些年来您养育了她,教育了她,疼爱她宠爱她这些都是真的;当年之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如果不是重重意外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状况;父亲,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家人相濡以沫,您和母亲对阿昭更是疼爱有加,这些都不会随着一句不是亲生而消失不是吗?”   徐权难以置信的看向徐诺:“难道,你早就知道?”   徐诺垂下头,扶着双腿跪在地上,眼角沁着泪:“是孩儿不孝,孩儿没有及时告诉父亲,可是请父亲相信儿子,我的隐瞒没有任何的恶意;对我来说,阿昭就是我的亲妹妹,不管她姓上官也好,姓徐也好,她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妹妹;作为兄长,无论任何时候我都要保护她,绝对不可以背弃她。”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徐权抓起桌边的砚台,毫不客气的就朝着徐诺重重的扔去。   徐诺却是挺直了腰背,似乎要承受着重重一击;徐昭看见,忙飞跑上前一把抱住徐诺站定在他身前,硬是用自己的身体挨下了被丢来砚台的重重击打。   厚重的砚台毫不客气的砸在徐昭的后腰上,强烈的疼痛让她不禁皱眉痛呼,强忍着后腰处不断传来的刺痛紧紧地抱着徐诺不撒手。   徐诺本想承受父亲的怒火好让徐昭不被父亲的愤怒所攻击,可没想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待他睁开眼睛去看时,却是看见徐昭微微惨白的脸色和紧紧咬着的嘴唇。   “阿昭——”徐诺心疼的一把抱住徐昭,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坠落下来。   而徐权也没想到自己会将砚台砸到了徐昭的身上,瞬间也惊了一跳,顿时心疼不已,刚准备走过去好好看看徐昭时,又想起刚才徐诺的话;迈动的脚步立刻刹住,只是怔怔的看着书桌前紧紧抱在一起的俩孩子,眼眶一阵酸,一阵热。   他该知道,这俩孩子从小感情就极好,曾经他一直以为是兄妹情深、手足情深之故,可今日来看,他们的感情岂能用一个手足之情来概述;他这个中厚的儿子恐怕早就将徐昭看成了他骨血中的一部分,要不然怎么会在知道徐昭并未是他的亲妹妹后,还待她如此真诚。   再想起刚才徐诺对他说过的那几句话,是啊!不管眼前的这个女儿是真是假,他都疼了十几年,宠了十几年,早就将她视为亲生般对待,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辩驳。   徐诺再次脚底发软的跌坐回太师椅上,宛若认命般的闭了闭眼睛后,声音疲惫道:“你们俩,谁能告诉我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吗?”   徐诺扶着徐昭的后腰,慢慢的站起来;看她眉眼间的疲色更浓了几分,忙扶着她坐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在对上徐昭不安的眼神时,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侧脸,笑容绽放,一如让徐昭熟悉的灿烂温暖:“妹妹,我来说吧,你歇一会儿。”   徐昭依恋般的拉着徐诺的衣袖,此时此刻,她格外感激身边还有一个哥哥成为她的支撑。   *   与此同时,一个关于宫廷隐讳的惊天花边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内的大小酒楼茶楼中,说书先生各个唾沫横飞,将这一夜之间传遍整座京城的消息编撰成的更加旖旎风采的段子肆意传唱说道,其用词大胆暴露不说,更是让听闻者不禁脸红心跳;尤其是在说到段子中的女子斜卧在情人怀中正好被家中夫君抓个正着时,更是让听者臆想连篇,晃似亲眼所见那令人不齿的一幕一般,人人拍桌叫骂不说,更有甚者更是词语粗鄙,高声诅咒那做出不齿之举的女子。   正所谓,讲者无心听者有意,有心人在揣摩了说书先生的精彩段子后,都隐约猜出这段子中的男女主人究竟是谁;毕竟,这些说书先生们也都是个中高手,虽说授意他人刻意编撰了这段宫廷秘闻,可皇家之事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是不敢随意妄论;故,在说道传唱时刻意避讳了皇族,但为了吸引众人的侧目,也精心编排了一些场景,故意将听者往宫廷方向指引。   而此刻,京城最大的迎客楼中,位于三楼的精致雅间里,淡淡焚香缓缓地充盈在房间内,一个斜倚的身影慵懒的靠在窗户边,顺着窗扇打开的缝隙看着街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世子,属下已探知,皇后娘娘已经回到了徐家。”   听见手下的汇报,裴铮正在专心观察路人的眼睛微微晃动了一下,近日来因为生病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更是透明到几乎能够看到肌肤下青色的血管:“皇上在这个时候放她回去实在是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这件事竟然是阿昭求来的。”   “世子是怀疑宫里有人欲对娘娘不测吗?”   “阿昭的身份和地位,本就早已是众矢之的,徐家是她的保障,但同时也是她怀里的炸弹;朝中的不少朝臣都对徐家虎视眈眈,早晚有一天不是她毁了徐家,就是徐家要将她毁了;至于咱们的这位皇帝,对阿昭真心不假,可是我很怀疑,如果有一天阿昭真的站在命悬一线之地,他是否能够做到放弃利益,选择美人?!”   听到裴铮这么说,贴心的手下不禁有些心酸:“属下认为,皇后娘娘已嫁入皇室,纵然将来命运坎坷,该为她负责的人也是皇上;世子还是养好身体,不要为不该担心的人再伤神了。”   裴铮听到这话,不禁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忠心耿耿的手下;可是,他又真正气不起来;毕竟他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他好。   其实他又何尝没有想过要放弃,但是,这世上,谁能将已经打开的心再缝合好,恢复到当初平整无缺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她是他的劫,更是他的难!   “世子,不好了……”   一道急匆匆的人影从外面闯进来,跟着火急火燎的跪在裴铮面前。   常青瞪了眼跪在地上的赵武,质问道:“天塌下来了吗?为何如此慌里慌张?御医说世子需要静养不能惊扰难道你不知道?”   被常青数落,赵武有些愤愤不平,可在看着主子苍白无血的颜色时,他也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有些暗暗懊恼,不禁小声道:“天是没塌下来,是人出事了。”   裴铮听到这话,稍稍皱了下眉,跟着及时阻止住常青对赵武的斥责,坐起身,道:“起来慢慢说。”   赵武着急抬起头看向裴铮:“世子,这件事慢不得!”说到这里,赵武就心急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裴铮只觉得眼前一黑,跟着漫天的眩晕就如一面重墙狠狠地朝着自己砸过来;常青看到,忙伸手去扶,同时赶紧让赵武端上来温水,递到裴铮的嘴边:“世子不必着急,先喝口水吧。”   说完,常青怒看着赵武,道:“别卖关子,快讲!”   赵武担心的看着脸色很差的主子,又看常青摆出了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架势,不敢再多说废话,直接将刚才在楼底下听到的段子一字不落的讲给主子听,最后,直接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属下仔细派人去查了,现在整个京城,不仅仅是只有迎客楼的说书先生,就连天井边最破落的茶肆中的讲段子先生都在说这个段子;虽说这个段子讲的隐晦,可这段子中的字字句句皆是隐射皇宫,更是直往皇后娘娘的身上指,可偏偏这个时候皇后又出了宫省亲,此刻,外面都快传炸了,都说皇后在内宫中耐不住寂寞与外男私通,皇帝一怒之下欲要将皇后打入冷宫,此刻放皇后回家只是第一步,这第二步就是废后圣旨了!”   “胡扯!这堂堂一国之后岂是说废就废的?”裴铮脸色涨红的捂着心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世子请息怒,这些话还都是传言,您也说了,一国之后地位尊崇,岂是平常百姓能够轻断命运的。”说到这里,常青看向赵武:“你也是,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惊扰世子,小心回去我治你的罪。”   “你给我治什么罪?我这不是也在替世子忧心嘛。”赵武忍不住和常青顶起嘴来。   常青被赵武堵住话,气的只能干瞪眼。   裴铮稳住思绪,知道此刻他绝对不能慌乱,抬头看向俩忠心的属下跟斗鸡似的互相怒视着对方,他更是头疼的摇了摇头,额头上带着虚汗,道:“你们就别在这时候吵嘴了,常青,你立刻去查,究竟是谁敢散布不利于皇后的谣言,我一定要将这个背后污蔑阿昭的罪魁祸首找出来;赵武,拿镇国侯府的令牌去请京兆尹,就说有人在京城散布谣言,有意侮辱皇族,如果他想保住头上的那颗脑袋,就立刻将那些人拿下查办。”   “是!属下这就去办!”赵武一阵风似的又刮出房外。   常青在走之前,担心的看向裴铮:“世子,属下这就去办您交代的差事,但请你放宽心,切莫再气着自己;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污蔑皇后,那皇后的背后一定是需要你来支撑的,若是你倒了,又有谁能为她安排好一切,暗中为她披荆斩棘?”   常青的一席话,立刻点醒了裴铮;只看他轻轻地喘着气,对上常青忧心的眸子,镇定的点了点头。   T   ☆、042:商量离开,劝说   坐落在徐府前院的书房,青色的砖瓦盖起这座四四方方的清雅屋舍,书房附近,种植了京城里最常见的四季青竹,缓风吹来,竹叶声沙沙作响,让人听了也不觉吵闹,反倒是要人更为心驰平静;可此刻,纵然竹叶声响再聆听动人,也无法让刚刚知道全部真相的徐权镇定下来。   徐权近乎是全身瘫软的瘫坐在太师椅上,一双已经上了年纪的手狠狠地抓着手底下的椅把,骨节奋力凸出,手背上的青筋也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而不断滚动,一张脸早就变成了雪白,惊愕的眸子里布满了震惊之色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紧盯着徐诺。   徐诺再次跪倒徐权面前,两行眼泪流出眼眶,他能够理解此刻父亲心底所承受的惊涛骇浪,更能体谅纵然此刻父亲发难与他们,身为子女他也无话可说;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不站出来,因为如果在这时候他躲避了、逃开了,那么,阿昭该怎么办?难道要让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来承受来自于父亲的震怒和怨愤吗?他不愿意看见这一幕,更不愿意失去阿昭这个妹妹。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只要能求的父亲原谅,只要能留下阿昭,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爹,我知道你不愿相信这些话,可我能向你保证,这些匪夷所思的言语全部都是真相,甚至连皇上,他都知道阿昭的真正身世。”   徐权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怪音,微张的嘴巴宛若濒临死亡的鱼儿,渴望着河水的滋润;他瞪大的眼睛里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听着徐诺一句骇过一句的言辞,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本以为徐昭的身世就已经更为离奇,却没想到这件事还让皇上知道了;这代表了什么?为什么皇上知道一切真相而选择不主动发难,甚至还要替他们隐藏真相?   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压在心上,一瞬间,徐权觉得自己像是连思考都被剥夺,只能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   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他一手抚养长大,从小就给她最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疼爱,他从未想过这个让他保护在心尖上的女儿会不是他亲生;可是,当他看着她因为愧疚而低垂的头时,明明因为愤怒,该生气她的隐瞒,可是,心头的火还没彻底升起,下一秒却又被熄灭。   这样坎坷悲伤的命运不是她选择的,他的亲生孩子也不是她害死的,他又该拿什么来怨恨她?她联合着诺儿一起隐瞒徐家,隐瞒自己,也是因为想要像以前那样待在他的身边,能开口喊他一声父亲,足见她重情重义,绝非寡淡廉耻之辈;她在知道自己是一国公主之尊后,还是选择毅然离开属于自己的真正故土回到他的身边,难道还不够说明这个孩子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徐家的人?   现在仔细再去想,有没有徐家的血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是不是徐家的亲生女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诺儿说的对,就算如今知道全部真相,他还是无法做到对这个孩子狠心,还是无法推翻多年来的真心疼爱;也许,自当初她作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送到徐家人面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注定了要当徐家的女儿,要当他徐权的女儿。   徐权眼底含泪,扶着椅把慢慢站起身,然后徐徐来到徐昭面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看着这个孩子因为震惊而抬起头的可怜模样,他的心酸胀到发疼。   “爹爹……”徐昭喃喃出声,她素来冰雪聪明,在徐权靠近她的那一刻她便似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心存奢望,只能喃喃的低声呼唤,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徐权的大手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徐昭的头顶,眼底的泪渐渐显现,突然从深邃的眼窝中坠落,在脸上滑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眼泪的水痕隐隐衬的眼角发红,也让眼睛里的浓烈感情更加明显:“爹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不会是爹爹的孩子,傻姑娘,就算真相再震惊,再让人无法接受,可是有一点是真相也无法遮掩磨灭的;你从小是吃徐家的饭长大的,穿徐家人给你做的衣衫取暖的,上徐家的学堂学习功课的;难道这样,还不够说明你是我徐家人的女儿吗?”   “爹——”徐昭痛哭着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徐权的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满脸尽是释怀的眼泪。   一声徐家的女儿,将她心里的重重魔障尽数冲开;一个眼神中的接受情绪,已能让她无限感激与感恩;自她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虽然很肯定依照徐家人重感情的性格来看她不会落得一个被丢弃的下场,可是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害怕和胆怯,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她永远都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她太喜欢当徐家人的孩子了,她太喜欢这个从小生长的家族了,太喜欢太喜欢徐家的亲人了;为了这份喜欢,她会选择隐瞒;可是,当真相刺眼的摊开在面前,当现实逼得她不得不亲口说出这些她准备隐瞒一辈子的话时,她感激与父亲震惊之后的接受,感恩与他愤怒之后的温柔。   她就知道,自己选择的亲人绝对不会轻易抛弃自己,自己爱上的亲人,也会深深地爱着自己;她为拥有这样的亲人而感到骄傲,更原以为了这样的亲人,牺牲所有,哪怕是生命与信仰。   跪在一边的徐诺同样眼角含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直挺直的腰背在看见父亲毫无保留的紧紧抱着徐昭的时候总算是放心的软了下来;天知道在他亲口说出这些话后,他有多惊怕,他甚至都做好了以徐家长子的身份做要挟,也务必逼的父亲接受阿昭。   现在的这个结局,无疑是最好的。   书房外,青青的一层石阶苔藓上,幽幽的站着一个微微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身影。   女子手中托着托盘,盘里放了三碗刚刚从厨房端上来的蟹肉海鲜粥,她本是挂心那三个人会在书房讨论的太专注而饿着自己,所以才会亲自下厨做了这个;只是没想到,充满真心饱含真情做下的饭菜还没送到她最爱最亲的亲人子女面前时,却是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叫做不是真正的亲生女儿?   什么叫做身份互换?   为什么她的孩子会变成大宛的公主?   如果不是她的听力出现幻觉,那么这刺心的真相又说明了什么?   如果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她所亲生,那么她真正的孩子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失魂落魄的身影慢慢转过身,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一步一缓慢的朝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手中托着的饭菜因为晾置在空气中的时间太久而凝结成块,跟着变凉变冷,像是在无情的嘲笑她此时的魂不附体;她算什么母亲,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认不出来,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保护不了,她算什么母亲啊?她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   书房中的激动情绪随着徐权的安抚渐渐归为平静,徐昭被徐诺和徐权父子起起扶着坐回到椅子上,一双哭红的眼睛如被水洗过一样清亮逼人,虽说此刻她的气色稍显不好,可精神气却是比这段时间的任何时候都要高涨。   徐权搬来椅子做到徐昭面前,左右手同时拉着一双儿女的手,像是一对翅膀,将他心爱的倾注了一生希望的两个孩子紧紧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纵然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算连皇上都已知晓,但看皇上隐而不说的态度像是也要替你隐瞒之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定要离开大梁?甚至还是要带上整个徐家。”   徐权有他的顾虑,一夜之间带上整个家族的人离开京城,离开大梁,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再说,作为京城之中的百年府邸,徐家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是多少代祖辈努力的结果,如果让他就这样舍弃,他舍不得,也不敢轻易来做。   徐昭抓紧了徐权的手,眼神晦暗下来,道:“爹,你我都小瞧了楚烨的城府和野心,他之所以替我隐瞒身世,甚至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还愿意让我成为他的皇后留在他的身边,那是因为他从我的身上看到了更大的价值;皇兄因为上官无策突然离世而伤了身子,神医朱泽断言,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便会驾崩,皇兄对上官无策的感情太浓厚了,恐怕穷极一生都不会再接纳其他人靠近,故而生前也不会留下子嗣;上官皇族其他能继承大统的人全部用被林瀞瑶迫害而死,数下来也就剩下我这个公主是最后的直系皇脉;大宛曾有女帝治国,皇兄有意将皇位留给我,是楚烨早就算到的。”   说到这里,徐昭垂下了头,希望能够通过这个动作遮住她眼里流露的悲伤:“他是个素有野心的帝王,眼看着大宛如日落西山早已不复当年光景,自然知道这是吞并大宛的最好良机;而他,可以通过我的手,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宛整国,完成一统霸业;这就是他留下我这个棋子的真正用意。”   徐权惊心的听着徐昭的言辞,早已拧成一团的眉心能看出他心底翻滚的挣扎和震惊。   徐昭抬起头看向徐权,然后对着向她投来担心眼神的徐诺笑了笑:“也许在他的心里,我有着一席之地,可是当这份一席之地与他的家国大业同时面临着让他选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我,去完成他的雄伟野心。”   其实,就算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也不怨的;毕竟,这世上有些男子爱权势,有些男子爱美人,或有些男子什么都不爱,偏偏喜欢畅游天下的自由;这是爱人喜好,她从未要求过他为了她让他改变,甚至做好了如果有一天当天下重担和她的性命让他选择的时候,自己会不让他为难而甘心为他奉献牺牲;可是,她无法原谅成为他手中的棋子,无法承受他亲口说出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的身份所能给他带来的便利,更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他手中的利剑,做出伤害自己亲人的事。,   她徐昭同样可以为了他楚烨做到牺牲一切,只要他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只要他能做到善待她的亲人,不要伤害她的家人,为了他抛头颅洒热血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但,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的残忍总是会在夜深人静、孤独一人的时候提醒着她;看吧,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男人,前一秒能拥你入怀,给你最无尽的宠爱,可后一秒他就能用自己最擅长的奇谋策略做出伤害你最在乎人的事;在她的爱情里,她快要迷失糊涂了,很多时候看着他深情的眸子她都想脱口而出的质问她,爱我,为什么要伤害我?   她害怕从他口中得到答案,所以只有选择躲开他,带着她的亲人、她的族人,她的朋友,一起躲开他。   徐权看着面前徐昭脸上强撑出来的坚强,看出她眼底流波中转动的不舍,终究还是存了几分眷恋和美好的奢望:“阿昭,你现在还年轻,对感情看的要重要很多,尤其是在面对像皇上那样的男子,更是对他的期望、要求更多一些;可是你要知道,你的丈夫是一国之君,他只要能将毕生的精力留给你三分,你就要学会心满意足而不是一再索取;他跟寻常的男人不一样,统治天下、管理朝堂,有太多的重任在他身上,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往往在这个时候你要学会体谅理解他,而不是固守在自己的小情小爱中,觉得他爱你太少,爱你太浅。”   徐昭明白徐权的意思,自己的父亲是个是个权臣,他自然会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分析整件事情,可却不知,纵然一名女子再固步自封在自己的情爱之中,可在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时,也可以为了他的志向而选择成全;只要这份成全是值得的。   “父亲,上官无策是死于楚烨之手。”   徐权开口,欲要再宽解徐昭时,徐昭只是垂着眸淡淡的说了这一句。   一侧坐着的徐诺立刻露出惊诧模样,对于大宛上官无策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如今他执掌宫中御林军,勉强也算是个带兵的,当然知道在大宛,除了镇北王府拥有绝对的兵权之外,上官无策的龙腾军可算是独步于三国之上,号称无坚不摧;世间,但凡是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会向往这样一位大人物,甚至还会生出跃跃欲试的挑战;他至今都不会忘记,在他听闻上官无策骤然离世的消息时,自己还为之惋惜了许多天,为这样一个天妒英才般的人物惋惜,也为自己惋惜;要知道,他曾经可是以上官无策为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够和他来一次大比试,哪怕是输于他的剑下,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没想到,断送这样一位人物的人竟然是皇上?   徐诺突然从后背生出一层层的冷汗,他,开始害怕胆寒;一个人强大固然能够受到世人的敬仰和众人的信服,可若是太强大,只会让人产生恐惧,想要躲避。   徐昭在沉默中再次开口:“这是我亲耳听他说的,也亲耳听见他的雄图霸业之心;简单的除掉一个上官无策,就能在要了皇兄半条命的同时也为我的将来铺了一条通往至尊之巅的道路;用一石二鸟而来形容都不能称赞他无双的智谋,父亲,楚烨的心要比你我想象中的隐藏的还要深,你真的以为他不知徐家和你的计划吗?亦或者你真的敢百分百保证,在是他为敌的情况下能远胜他一筹吗?你可知,在我这次刚回宫不久他就将你安插在勤政殿的暗桩绿珠送到我面前,又在转眼间把我全宫上下的宫人悉数换掉,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在这种情况下,徐家真的能跳出他的操控吗?”   说到这里,徐昭反手用力的抓住徐权的手,狠狠地将他摇了一摇,问道:“父亲,我们不能小瞧了他,楚烨他能从一个皇子一路劈风斩浪的走上帝王至尊的宝座,其心性、城府绝非常人能够比拟;我并不惧他,可是我们不能拿整个徐家来跟他做这一场赌博。”   徐权何尝不知自己扶持徐昭成为太后的计划是极为冒险的,所说徐家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可是这个年轻帝王又岂是能轻易被人夺了性命的;他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拿出赌徒的亡命之心在下注罢了;可眼下,在听到徐昭的一番言辞后,他心里撑得那口气开始晃动松散,开始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开始就已经错了。   他何尝不知,皇上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与他作对,无意识与虎谋皮。   徐权脸色苍白,讷讷的看向徐昭:“徐家在楚烨登上皇帝之位的那一刻就已经岌岌可危了,如果不拼一拼,等待徐家的只有灭族这一条路;不要忘了,当年为父可是多次亲自指挥暗杀皇上的幕后之人。”   “父亲,如果拼过之后还是输呢?”   徐权的脸已经白成了透明色:“那就是天要亡我徐家,我已无话可说,只能接受命运安排。”   “不!父亲,现在命运已经将第二条路送到了你我的面前。”徐昭狠狠地抓紧徐权的手,然后在他投过来的疑惑眼神下,打开从大宛离开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一个颇为精致的锦盒,待盒子被抽开,再抽离明黄色的锦布包裹,一尊双龙盘踞的红玉赫然出现在徐昭面前;徐昭小心翼翼的从盒内拿出此物,捧于双手掌心,目光迫切的看向徐权:“父亲,这个是大宛的传国玉玺,是皇兄在我临走前交给我的;现在,你可明白我的安排?”   徐权和徐诺齐齐震惊的看向被徐昭托举在掌心的双龙红玉,难以置信这大宛的传国之宝竟然出现在这里,要知道,谁若拥有此物,便能执掌天下,更能号令三军,可相当于拥有一国之主的权势。   瞧着徐权和徐诺在她亮出大宛的传国玉玺时齐齐怔住的神情,徐昭的脸上不禁露出温柔苦涩的笑容。   当初在大宛决定要随楚烨一同离开时她去见了上官无痕最后一面,至今还记得他脸上犹带不舍的笑容和眉宇间因为痛失最重要的人流露的哀痛;那时,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只想龟缩在楚烨的羽翼下离开这里,却忽略了那时最伤痛的一个人就是上官无痕。   可,就算承受着刚刚痛失至亲之人的悲伤,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他也没在她面前流露出太多的脆弱,反倒是为她的将来操碎了心;传国玉玺的相送,是一种责任的相托,更是对她最真诚的保护;告诉她,不管将来她经历什么,面对什么,哪怕众叛亲离,深陷困境,她还有一个家可以归,还有真心爱着她的亲人够她相依相偎。   这种毫无保留的付出,这种毫不遮掩的信任,让徐昭近乎无言以对,甚至每每想起时都难掩羞愧。   只要一想到在这世上唯一跟她有着血脉相连的最亲亲人所受到的最大伤害竟然是来自于她最爱的爱人,她就无法原谅楚烨,更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她知道,当她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没有回头路了。   “阿昭,你真的决定了?”徐诺看着在徐昭掌心中静静放置的传国玉玺,静静地开口。   徐昭看着徐诺,郑重点头:“三天之内,我会调集所有大宛潜伏在大梁京城的暗桩暗探,将你们全部接往大宛。”说到这里,徐昭看向徐权:“父亲,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去保护你们,绝对不会允许他的手上再染上我亲人的鲜血。”   T   ☆、043:救人   两日时光,对寻常人来说不过是几个日升日落,可对于徐昭来讲,这两日过的格外漫长。   徐权在她的劝说下总算是决定将百年徐家迁往大宛,只是,徐家根深叶茂,贸然迁徙一定会引来他人注意,所以在商定之下,还是决定先将徐家的小辈悄悄送出京城,交给早已在城外便衣着装的大宛暗探现行带往离开大梁。   至于徐家剩下的人,全部都被徐昭巧妙地打散,或是以家庭为单位,或是以三五个人为单位,待救出段清后就改变着装离开京城;虽说事出匆忙,可好在徐昭利用身份之便号令了大宛潜伏在大梁的所有暗探,再加上有行动如风的黑鸦队积极配合,两天之后,总算是将徐家上下安置妥当;届时,只要徐昭一声令下,这百年府邸便会变成一座空府,除了朱红色的大门和硕大的镇宅狮子,诺大的府邸中,再无人烟可寻。   而徐权出于对徐昭的保护,暂时选择替她隐瞒了身世;故而就算这两天所有徐家人都知道将会有一场大的迁徙等待着他们,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徐权的安排,没有将疑心落在徐昭的身上。   徐昭很是感慨徐家在徐权的带领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和凝聚力,若是其他府邸,纵然是有一族族长站出来主持大局,恐怕也没有徐权这般大的影响力;不过,也借此看出,徐家中有不少人在楚烨登基后都颇为心灰意冷,虽说每天依旧生活的花团锦簇、锦衣玉食,可每日依然战战兢兢地害怕着哪一天悬在头顶上的铡刀就落下来要了他们的小命;故而,在徐权决定领着他们离开大梁的时候;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罗裳华衣的族人们竟只有少数人跳出来疑问,剩下的人都在暗自欢喜着总算是可以离开这水深火热的京城了。   而在徐权说出要领着他们前往大宛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心照不宣的以为徐权已经叛国了;其实对于徐家人有这样的误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对徐家人来讲,自新君登基之后他们的头上就被簇拥新君登基的臣子们看成了异党,尤其是他们所追随的大皇子的母家乃是出自于大宛,大皇子在夺嫡失败后又叛逃回了大宛,故而他们这些大皇子的旧臣们早就被那些臣子们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碍于皇后出自于徐家,所以那些看他们不顺眼的朝臣们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发作;眼下,徐权在说出他们的目的地后,他们下意识的想到徐权已经成为大梁的‘叛徒’也没什么好意外。   对于心性坚强,喜欢出各种幺蛾子的徐家人来讲,被人扣上叛国这样的罪名他们也不会全然在意;用徐权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人人都要看着他人的眼色过日子,那徐家人的日子恐怕早就过不下去了;对百年徐家来讲,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果有一条活路摊在他们面前,哪怕是一条人人不齿的小人之路,他们也会依然走上去;因为只有活着才可能在未来将那些曾经喷在他们身上的吐沫星子再还给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只有活着才能对得起创造徐家的列祖列宗;这世上,只有那些脑袋是属榆木疙瘩的笨蛋才会成天扯着嘴皮子,在上面挂着一句人言可畏,动不动就嚷嚷着要以死明志。   妈的!死可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儿,活着,才他妈是最困难的好不好。   他们徐家,就是要在逆境中坚强的活着,就是要在无数的流言蜚语中挺直了腰杆的活着;就是要让那些成天嚷嚷着刚正之风的谏臣们好好的看看,他们徐家,就是那百足之虫,绝对不会轻易向命运妥协。   *   两日后的夜幕来临。   徐昭斜倚在垫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一边抚摸着怀里的元宵,一边看向窗外苍穹上挂着的圆滚滚的月光。   她这马上就要去干大事了,没想到老天爷还真够赏脸,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夜晚。   窗扇稍动,数道黑影像流星一样唰唰唰的出现在徐昭面前,然后齐齐落跪:“回禀皇后娘娘,我等已经准备好,随时可听候命令,前去营救王爷。”   徐昭忍着困倦,眨着眼睛看着跪在面前的黑鸦队;这就对了嘛,晚上穿夜行衣才是正确的选择,只要一想到大白天的这帮家伙们依旧神经兮兮的将自己包裹的堪比一个黑粽子,徐昭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徐昭拂了下鬓角,懒洋洋的看着跪在最前面的男子:“按照原计划,本宫会出现在关押段清府邸的附近,然后闹出动静,吸引府邸中的看管之人,你们瞅着机会潜进去,尽快找到段清的看管之地,将他带出来。”说到这里,徐昭伸手解开了挂在元宵脖子上的一根红绳,红绳上竟挂着一面精致小巧的金牌,丢到男子面前:“这是属于本宫的令牌,拿着它可以自由出入城门,你们就带着这面令牌出城,城外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你们。”   男子赶紧将令牌捡起来,露在外面的眼睛担忧的看向徐昭:“娘娘什么时候出来与我们会和。”   徐昭抬头看了眼窗外苍穹上的圆月,声音依旧懒洋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出去;只是……”   “娘娘尽管吩咐。”   徐昭看了眼立刻就察觉她意图的黑衣男子,真不愧是段清身边的亲信,这察言观色的眼力劲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若是本宫没能及时出去,还请你们一路上多多照拂徐家人。”   不是徐昭不信任那些暗探,而是段清身边的黑鸦队本事着实了得,如果有他们再暗中帮一帮徐家,想必这一路上他们也会少受点苦。   “请娘娘放心,娘娘如此仗义相救王爷,对我们来讲便如再生父母、感激不尽,只要是您的吩咐,纵然拼得一死,我们也会全力完成。”   徐昭嘴角抽动了一下,虽说黑鸦队的这番言辞让她真的是放了不少的心;可是,她可不愿意有这么一帮子黑压压的儿子。   想到这里,徐昭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还是比较喜欢粉嫩软萌的孩子,最好看上去就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足够可爱最好。   更鼓声声,夜幕持重。   高悬在天边的圆月周边不知何时竟萦绕起一缕缕的白色薄烟,如天边仙女的练缎,又似烟雨中朦朦胧胧的薄纱;街道上,早已人群散去,徒留下清凉的空气和接到两旁的青杨柏柳。   就是在这样景逸的夜色中,一顶低调奢华的软轿从夜幕中穿插而过,直直朝着被夜色笼罩的钟楼巷方向走去。   待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软轿已快接近巷内最地位超然的一座府邸时,一道人影出现在轿子一边,隔着轿帘,问:“娘娘,可准备好?”   坐在轿内的徐昭早已褪去了白天奢华精致的装扮,如今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凹凸有致的包裹着她娇小玲珑的娇躯,乌黑的长发被随意梳成一个发髻,发髻上只简单地点缀了几根金簪玉饰,如此清丽简单地妆容,衬得她更如出水芙蓉般清雅,似站在山巅云雾中的仙子,不沾尘世。   徐昭轻轻地抚摸着趴在她膝头眯着眼睛的元宵,听到轿子外面的问话,琉璃眼底闪过坚定,嘴角扬起一抹笑痕:“准备好了!”   四字刚出,只听见轿子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紧跟着便听见乱乱哄哄的吵杂声如铺天盖地的暴雨重重朝着徐昭压来。   刺耳的尖叫声,乱分的脚步声,还有因为爆发而引起的火苗攒动的声音,也就是在这时,另一声高亢嘹亮的喊叫声在嘈杂的声响中异常震耳的传来:“不好!有人行刺皇后娘娘,快救驾!”   听见外面的动静,徐昭依然纹丝不动,甚至连嘴角的笑痕都没有退去半分;她轻轻地抚摸着膝头上的元宵,仿佛外面再混乱吵闹都没有办法惊动她一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着她的爱宠轻轻地笑:“元宵,你说说看,如果他知道我如此处心积虑的要离开他,他会怎么样?”   元宵转了转金色的眼珠,小小白白的前爪轻轻地抓了抓她膝盖上的裙衫,像是在回应她的问题。   徐昭哂笑了一下,又道:“他一定会恨死我,一定会怨死我,一定会恨毒了我,这辈子恐怕都难再原谅我。”   这些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她太清楚那个人的性格;楚烨这辈子,最不会原谅的就是背叛,在他心中越是重要的人他越是不会允许,可能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人会远离背叛他。   外面的动静闹的这么大,自然立刻就惊动了此刻看守在段清附近的翎羽卫。   不过,这些属于楚烨亲兵的暗卫们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惊动的,所以就算是眼看着外面的火苗越攒越高,人群中的尖叫声越喊越大,他们依然不离自己的岗位,眼里只有皇上交代的任务,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他们全然不会真正的放在眼里。   直到那一声皇后遇刺的尖吼声传来,翎羽卫们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妙。   “皇后娘娘怎么会在这附近?”   “听说皇上同意娘娘回家省亲,可徐府距离钟楼巷隔了有好几条街,娘娘就算是外出也不可能跑到咱们这里才是。”   “不管娘娘出现在这附近是何理由,如果她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出事,咱们万死难辞其究。”   “那该怎么办?皇上谕旨,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这样,我带一批人出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继续看守;记住,我总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你务必要小心;若是万不得已,就——”话音刚落,其中一名翎羽卫就比了个格杀的动作。   被授意的翎羽卫立刻心领神会,点头之后,目送着同伴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同时自己攥紧腰边的佩剑,警惕如夜间的猎豹,不放过夜色中任何风吹草动。   而此时,趴在墙头上的黑鸦队就真如一排排黑乌鸦一样冒出半个脑袋观察着院落里的动静,本以为外面的惊动会让翎羽卫短暂的方寸大乱,却没想到这帮家伙们的协调能力如此出色,只见其中的一名翎羽卫带头领走了数名翎羽卫一起朝着着火爆炸的地方奔走,剩下的翎羽卫们几乎各个凝神静气,如一张被拉满的长弓,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的味道,随时准备战斗厮杀。   黑鸦队看见这状况,齐齐龇了一下牙;就听其中一名黑鸦队在揉了揉紧绷的眉心后,说了句:“都说大梁的翎羽卫可以跟咱们黑鸦队起名,兄弟们,要不要亲自去试试,看看究竟是他翎羽卫是第一,还是咱们黑鸦队是老大?”   “哼!老子早就想跟这帮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们干上一架了!”   “今晚哥哥要让他们知道,谁是雄的,谁是雌的!”   “好!”领头之人赞赏一笑:“听我命令,散!”   刹那间,趴在墙头上的一排乌鸦瞬间如流星散开,跟着如夜魅般朝着院中的翎羽卫扑杀而去!   ☆、043:堪比厉鬼   段清又在一片昏沉的黑暗中醒来,稍稍动了动手脚,除了无力酸软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对于这种感觉,他现在都已经熟悉了;当初在被梁帝抓住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只是将自己圈禁起来,一日三餐按时有人送,甚至连洗漱清水都有人专门送上门,除了他只能限制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活动以及他一早被迫吞下的一枚散功散之外,他这日子也算是过的平静。   只是,外表越是平静,内心深处翻滚的挣扎就越厉害;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身的武功受到禁制,从曾经的耳聪目明、夜可视物变成手软脚软的废物,如此对待,对段清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和折磨。   不愧是在夺嫡之争中取得最后胜利的得胜者,楚烨很清楚怎样彻底打垮自己的敌人;限制了他的武功,无疑也是控制了他的活动范围,这偌大的府邸中又四处都是高手看守,如今,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他就像一只被囚禁的小鸟,纵然有翅膀也飞不起来,纵然有满心的不甘也无处发泄;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随时等待着宰割,自己的命运无法再由自己掌握,这对于心高气傲,从小就站在众人之上的段清来说,宛若凌迟之刑。   静静躺在床上的段清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浅浅的洒在他身上,为漆黑一片的房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转头看向床榻内侧,平整灰白的墙壁上似被人刻意画上了一条条竖线;段清借着月光又仔细数了数墙壁上的竖线个数,最终一声长叹,终究是闭上了眼睛;整整半月过去,看来他想要离开这里的机会是越来越渺茫了。   就在这时,一道窜天火光如一条火龙骤然在夜色中亮起,紧跟着,一声声的吵杂和脚步飞快的踩踏声让段清黑沉的眼睛立刻亮了亮。   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来看清楚,可是全身的瘫软让他几乎快要沦落成一个残疾,只要稍稍使一点力气,他就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人用力挤压一样;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   “王爷……王爷……”   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这要正低着头努力坐起来的段清如被救赎一般立刻惊喜的抬头望向门口:“是赵良吗?”   “王爷真的在这里,快快快,快来人帮忙开锁。”   听到段清的回应,很显然外面的人很是激动,招手就开始呼朋引伴,齐齐想办法是直接拆了房门来的干脆还是把铁锁干脆撬了来的直接。   听到外面的动静,段清苍白的脸上出现了这数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本以为他落入梁帝的手中之后,黑鸦队也会落进他的手里,却没想到失去他的黑鸦队竟然不仅仅是逃出了梁帝的搜捕,更找到了他被关押之地还来救他。   段清眼里的笑容越来越浓,多日来的阴霾心情也一扫而空;就待他准备再开口跟赵良他们多说几句话的时候,找到段清的黑鸦队们几乎已激动地快要失去理智,对着敢关押他们主子的房门就是一阵乱踹;不出片刻功夫,好好的房门硬是被这帮暴力的家伙们踹出一个大洞不说,几乎还摇摇欲坠,好似一阵风出来就能让已不堪一击的房门彻底报废。   干脆直接的踹开了房门,黑鸦队们呼啦啦的一窝蜂冲进来,借着手中的火光简单的照亮了一下关押段清的房间,在看见他们的主子像个软脚虾一脸冷汗的扶着床沿坐着,黑鸦队们集体抽搐了一下嘴角。   还是赵良反应最快,招呼身边力气最大的大个子,道:“背起王爷,咱们快撤。”   在黑鸦队打量段清的时候,段清同时也在打量着黑鸦队;在看清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不少彩时,便知道这外面的大动静定是他们闹出来的。   当下,他也不方便多说,直接趴在蹲在面前的属下背上,任由黑鸦队们护送着他赶紧离开;要知道,如果这次逃跑被梁帝的人抓回去,等待他的不是死就是比现在更严密的监控看管。   黑鸦队分配得当,在冲进院落的时候就的分成了两队分开行动。   因为徐昭闹出来的动静,所以大部分翎羽卫已经被调走,故而留下来的这些翎羽卫纵然也是些高手但奈何人少;所以,在面对像乌鸦群一样扑杀过来的黑鸦队,留下来负责看守段清的翎羽卫们立刻就有些应接不暇,纵然勉力一战,但已是无力挽回胜局。   而另一队则趁着这个时机寻找被关押起来的段清,就这样,在一系列巧妙地布局和安排下,黑鸦队联合着徐昭并没有付出多大的牺牲就救出了段清。   话说,这边段清已经被救出,而那边的徐昭却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漫天的火光如凶恶飞舞的火蛇不断地嘶吼着、摧毁着一切,虽说徐昭距离着火地还是有段距离,可还是被飞窜的火苗波及到,不过还在身边的手下还算机灵,趁着轿子还没被飞窜而来的火苗彻底点燃前,忙领着轿中的徐昭离开;紧跟着,听见呼救救驾的翎羽卫也紧跟着出现,在看清真的是皇后娘娘在此后,各个脸有异色。   “属下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徐昭怀抱着元宵,由身旁的手下搀扶着,看向跪了一地的翎羽卫,心口也因为紧张而砰砰乱跳。   跪在最前头的翎羽卫抬起头看着脸色略有微乱的皇后,虽说有些不敬,但依旧耿直开口:“属下冒犯,不知娘娘为何会在夜色中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何人欲要行刺?”   看着眼神咄咄的翎羽卫,徐昭的心脏开始猛打小鼓;真不愧是楚烨的亲随,反应能力和观察能力都是一流,绝对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不过,既然箭已开弓,哪有回头的道理。   徐昭稳住心神,打了个手势让跪满一地的翎羽卫起身,看向远处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开口道:“京城治安何时如此松懈,本宫随便走在路上就能被人行刺;还有你们这些翎羽卫,虽说你们只听从皇上的调遣,可是皇上曾经亲口说过,本宫的生命安危除了御林军还要有你们翎羽卫一起负责;本宫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差点被贼人杀了,你们不去追凶却偏偏跑到本宫的面前质问本宫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这里是本宫不能来的?还是说,翎羽卫当真如外界传言那样眼里只装得下皇上一人,连本宫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吗?”   “娘娘赎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   “与其在这里解释浪费时间,还不赶快去追查究竟是谁要害了本宫。”徐昭眼神一厉,怒视着面前被她的几句话震慑的惊慌失措的翎羽卫。   其他翎羽卫看皇后娘娘已然是动了怒,再想到这位金贵的主子向来都是皇上的心头肉,自然也不敢招惹,忙告了罪后就四散开到处找寻形迹可疑之人。   瞅着翎羽卫被自己喝退,徐昭这才松了口气,落在元宵脖领上的手指还有些后怕的微微颤抖;元宵察觉都主子的紧张,贴心的回头,轻轻地用自己的大耳朵一下一下的蹭着徐昭的手背安抚着她。   跟在徐昭身边的人是徐家族人名唤徐康,是徐权为了徐昭安全更是为了帮她而专门从族内调来安排在她身边照应她的。   徐康惊愕的看着名动大梁的翎羽卫竟然被皇后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更是敬佩不已,睁大了敬佩的眼睛直冲着徐昭竖大拇指:“娘娘真厉害,这帮翎羽卫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横,就是连朝中的不少大臣碰见了他们也都是礼让三分,没想到他们也会有今天,吓得连气都不敢出。”   徐昭自己知道,她能喝住楚烨的这些心腹亲随也不过是仗着楚烨的威风罢了,虽说是狐假虎威,但好在效果还算不错。   徐昭站在原地盯着依旧漫天肆虐的大火看了半晌,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啸的哨鸣声紧张的神情才算是彻底平复。   徐康竖着耳朵听着哨鸣声,在确定是他们等候多时的暗号后,惊喜的对着徐昭说着:“太好了娘娘,大事已成。”   徐昭点着头,待她再次抬起头看向头顶上被火光照的隐隐发红的圆月,心里一直缀着的那口气总算是能喘均匀了;虽说为了今晚的营救她费了不少的心力,但好在大功告成也算是有了安慰。   今晚过后,大梁的京城中再掀起怎样的风波都跟她徐昭再也没有关系,而受今晚事件的影响,会有多少人倒霉,有多少人寂灭,也是跟她无关了。   徐昭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身简单精致的长裙如池塘中的芙蓉花,瓣瓣花瓣,片片涟漪,步态间如漫步云端,着实要人看之神醉;徐康快步上前了两步将手腕上搭着的披风小心的盖在徐昭的肩膀上。   徐昭其实并不冷,再加上现在天气转暖,纵然是在夜里也甚少能够察觉到凉意;只是想到现在她身体里还住了一个小家伙,自己万万不能轻易生病,故而也就默许了徐康的举动。   “咦?那不是咱家大少爷吗?他不是应该在府里准备近日要离开的事情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徐康的话,徐昭瞩目远眺空无一人的长街,只看在重重白皑皑的夜雾之中,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踏着月光缓缓朝着他们走来,在确定来人真的是大哥后,徐昭微微笑了一下:“应该是大哥见我许久没回,着急出来找我了。”   徐康立刻说起好听话来:“娘娘和大少爷的感情真好,大少爷也真让我刮目相看,明明是个武将却很是心细,足够贴心。”   听见徐康夸赞徐诺,徐昭的心情自然也是好的;故而脚下的步子不免加快了一点,急急地朝着徐诺走过去。   只是,在她快要靠近徐诺的时候,突然间顿了一下,皱着眉卡看向木呆呆朝着她走过来的徐诺。   “娘娘?”徐康看徐昭突然站定不动,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忙出声轻唤。   可徐昭却像是没听见徐康的呼唤一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过来的徐诺,越来越觉得古怪。   她的哥哥,她自然是最清楚了解不过的,往常情况下,哥哥是会因为担心她而出来寻她,可是只要是找到她,一定会飞步而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来,甚至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哥哥的脚步和双腿似乎略显僵硬,就像是被人提着的木偶,一举一动全有提线之人操控。   而就在此刻,一直趴在徐昭怀里的元宵也猛然竖起两只耳朵,一双金色的眼睛睁的极大,三瓣嘴巴用力的朝着两边咧着,从徐昭的怀里跃到地面,两只前爪趴伏在地,喉咙里不断地宛若警告般的低鸣声。   望见这一幕,徐昭立刻抓住身边的徐康,神色严肃:“你也别动,事有古怪。”   徐康看见徐昭紧张,笑嘻嘻的摸着后脑勺浑不在意:“娘娘,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是大少爷来接咱们了,咱们……”   徐康话还没说完,只见空气中一道银芒闪过,跟着,站在徐昭身边的徐康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珠子,一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到自己的脖子处;‘噗啦’一声,一注鲜血瞬间从徐康的脖颈上喷出来,直接喷了徐昭满满一脸。   跟在徐昭身后的手下看见这一幕立刻慌了神,齐齐抽刀冲上来将徐昭护在最中间。   而徐昭则是怔怔的看着用力的捂着依旧在喷血的脖子痛苦的张大了嘴巴的徐康,这一刻,世界好像都安静了,除了脸上被溅射的温热的鲜血和淡淡的血腥味,她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噗通!   徐康终于栽倒在地,临死前都保持着用力捂着受伤脖子的动作,一对眼珠子更是几乎快要瞪出来。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徐康,徐昭缓缓回过神,一声一声的喘着粗气转过头,看向在夜雾中行走的大哥。   白色的雾霭笼罩在他修长有力地身躯上,他一身浅白色的便衣着装宛若能跟白雾融合到一起似的;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就那样潇洒随性的披散着,被风吹的一荡一荡;莹白的肌肤如世间最好的美玉,竟是连一点瑕疵都没有,衬着颇为俊秀的五官,堪比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徐昭怔住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大哥吗?   如果是,为什么她会在他靠近她的时候感觉到害怕?甚至想要逃跑?   守护在徐昭身边的手下们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不停地回头劝说道:“娘娘快走,这里危险!”   可徐昭的双腿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她想走,但双腿的重量让她连抬步离开的力气都没有;元宵也飞快蹿到她脚边,不停地用自己圆滚滚的身子顶着她,像是要将她顶跑一样。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样处处透着古怪劲儿的徐诺惊了一跳时,行走在白雾之间的徐诺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待徐昭真正看清徐诺额模样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叫出声。   只看现在的徐诺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分别,依旧是她熟悉的面容,她熟悉的身姿,可是那双永远黑白分明的澄净眼睛此刻却是通红一片,如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狰狞的带着要人惊惧的邪气。   守护在徐昭身边的手下们也被这样的徐诺吓着,其中有几个稍稍胆大的,拿起手中的兵器就朝着徐诺扑过去;可待那些人还没靠近,只听见空气中传来几声被什么东西穿透时发出的噗噗声,跟着,那飞扑过去的几人便立刻跌入血泊,再无生命迹象。   望见这一幕,几乎再无一人敢动弹一下;这时候的徐诺,与其在怀疑他是否像个人,不如直接肯定,这时的他,堪比厉鬼。   T   ☆、044:真心待你,你可知?   脖颈上传来的窒息疼痛让徐昭身体一抖,惊恐的睁大眼睛。   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京城大街上,而身边,也没有了忠心的手下保护,眼前也没有那流不尽的潺潺鲜血;是了,她晕过去了,在亲眼看见大哥一个个的杀死她身边的人,最后用手扼住她纤细的脖子时,因为疼痛和呼吸不畅她晕了过去。   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大哥来的吗?   不!她记得大哥在扼住她脖子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眼神,她可以很肯定,那一刻大哥是真的要杀了她;只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神智的大哥为什么又放了她?是在她晕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咳咳咳——咳咳!”   徐昭捂着嘶痛的嗓子不停地咳着,亲身体会过差点窒息而死的痛苦之后,此时的畅快呼吸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恩赐。   “我们的皇后娘娘终于醒了。”   匍匐在地全身无力的徐昭突然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僵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镜头像是在这里被放慢了一样,在她转头的同时昏暗的房间里依次亮起灯盏,在刺眼的灯火下,她终于看清楚了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人——周兰。   呵呵!她早该想到幕后之人一定是周兰。   只有她对她心怀嫉妒,只有她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也只有她,能有本事在她被重重保卫的情况下带走她。   只是,她想不明白,周兰恨她为什么不直接向她出手,为什么要拉上无辜的大哥来为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牺牲。   周兰看着徐昭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迷茫变成了想透彻的明了到最后又变成痛苦,心里的怨恨在这一刻像是被药物激发了一样;这只是刚开始,她就已经无力承受了吗?这只是刚开始,她就已经觉得很残忍了吗?徐昭,你一定要坚强一点,因为接下来等待你的,将会是地狱。   周兰从长椅上站起来,身上华丽的宫裙如散开的莲花,层层叠叠的铺散在地上,身上佩戴的配饰随着她的动作噹啷作响,明明悦耳动听,可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响,却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催命之音,让人心生寒噤。   “皇后娘娘不好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听着周兰明显的奚落之声,徐昭轻轻地笑:“你恨我入骨,将我抓来关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   周兰眉心一皱,显然是很不满意徐昭的这个答案,尤其是她此刻还能笑出来的样子,更是让她不悦;为什么此刻她明明已经成了自己手中的猎物却还能笑的出来?是自己的惩罚开始不够吗?好,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再留一手了。   “我是恨你入骨,徐昭,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将你剥皮拆骨,饮其血吃其肉,把你挫骨扬灰散与天地,让你死后都魂魄不安,只能沦为孤魂野鬼永远飘荡于尘世。”   徐昭听着周兰的咒恨之音,依旧垂着眸子浅浅的笑了笑;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是恨毒了她,不过也亏得她能忍着这么强烈的恨意待在她身边这么久,如果是她恨极了一个人,才不会有这么好的忍耐力,恐怕早就想了各种法子让那个人生不如死了。   看着徐昭脸上的笑,周兰明显又是一怔,跟着,也随之笑了笑,道:“是啊,你现在是该好好的笑一笑,要不然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说到这里,周兰摊开手指,看着纤纤玉指上染上的娇艳的凤仙花汁,满意的说着:“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但是,也很愚蠢;你以为自己出宫的真正目的谁也不知,却不明白,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当日栖凤宫内外男闯入,很多人都说你是不甘寂寞背着皇上偷男人,可我知道你徐昭不是那样的女人,确切的说是你看上去对皇上情深一片,但这何尝不是一种高傲的表现;你的心里、眼里,只能容得下精彩绝伦的男子,一般男人你连看都不会多看,我说的对吗?!”   徐昭沉默着。   “本来我已经放弃追查那名外男的身份,可直到你离开皇宫的前一天突然被人告知,那日在栖凤宫中拥你入怀的男子竟是大宛的镇北王段清时,我才恍然差点被你给骗了,也终于知道你离开皇宫的真正目的;徐昭,你要救段清,哪怕是违逆楚烨的心意,你也要救他。”   听到周兰说到这里,徐昭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幽冷,沉沉浮浮:“所以,你就将计就计,亲自安排了这一局,抓了我,囚禁我。”   “哈哈哈——”周兰突然仰头大笑:“皇后娘娘的记性怎么这么差,臣妾怎么敢抓您呢?分明是您的兄长抓了你送到我的面前,你怎好将这样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徐昭听到周兰提起徐诺,立刻抓紧了手下的衣裙,看着周兰得意洋洋的笑脸,脸上终于出现了怒意。   周兰笑够了,用噙着得意笑泪的眼神悲悯的看着匍匐在地的她:“你终于生气了,终于知道动怒了;徐昭,亲眼看见自己的兄长对着自己出手,是不是很意外?很悲痛?很无助?我告诉你,这是你活该,是你应得的;当你出手在伤害我的两位兄长时,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报应!”   最后一声,几乎是周兰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吼出来的。   对于她的两个兄长,她是眷恋的,也是无比珍惜的;从小他们兄妹三人就相濡以沫的生活在一起,父亲是个花心的男人,在母亲去后,更是喜爱流连在后院的女人堆里,对他们并没有多少的管束与教育;也许在父亲看来,永远不让后院的其他女人为他诞下孩子,一辈子只拥有他们三个孩儿就是对他们最厚重的爱护,却不知,对一个孩子来讲,对父爱的渴望也是无比浓厚的。   可是,这份应得的父爱却成了她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绮梦,虽然生活在侯门府邸里她可以呼风唤雨,可是,谁又知道她日夜跪在母亲的灵牌前哭的全身颤抖,满目悲凉;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了,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多疼爱一会儿,这就是她的童年,她成长的人生;但老天总算是待她不薄,虽然从小没有长辈的关爱,可却又两个对她最好的兄长;她从他们的身上汲取温暖,从他们的身上得到关爱;就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儿突然被丢进了一汪温暖的池塘里,从此内心不再空洞寂寥。   可是,徐昭却亲手毁了她在这世上最眷恋的温暖,伤害了她最珍惜的亲人。   所以,她也要让她来尝一尝这种痛苦,不!她要让她更痛苦才能泄愤,杀了徐诺或许只能让徐昭伤心难过,可是如果狠狠地伤害徐诺,并且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兄长变成一具只会杀人没有感情的工具,她才会真正明白伤害别人最重要的人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周兰脸上残忍的笑容,徐昭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愧疚,原来,周兰是因为知道了襄阳城内发生的事情之后要报复她所以才会伤害大哥,原来,是她将自己的哥哥害成这个样子?   “徐昭,你先别急着愧疚,先别急着后悔;因为接下来还会发生让你更加后悔的事。”周兰拍了拍手掌,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声一声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清脆、沉稳,像是被人敲击在心口上一样。   听到动静,徐昭抬头望过去。   一袭白衣曳地而来,乌黑的长发随风卷动,头顶的玉冠在月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那个款款走来的人,五官和相貌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光亮慢慢的亮相于徐昭面前;莹白的肌肤,微微上挑的眼角,薄红的嘴唇……徐昭看得越清晰,脸上的表情就越震撼,最后,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无策!”   看见徐昭近乎于失魂落魄的样子,周兰笑盈盈的走上来,当着徐昭的面站在上官无策面前,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他精致绝伦的面容,忍不住长叹一声:“旧友相见,皇后娘娘似乎难以相信?也是,明明是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呢?”说到这里,周兰侧眸含笑的看向脸色苍白的徐昭:“你的消息没错,上官无策的确是死了,就算现在他真真的站在你面前,也是个死物;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一个男人却要与黄土为伴,所以我好心救他出来,让你们这对朋友能够见上一面。”   “周兰,你竟然掘了无策的坟墓!”痛恨的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徐昭趴跪在地上,想要努力站起来将这个做出如此十恶不赦之事的女人撕碎,可是现在,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无策在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受尽侮辱。   欣赏着徐昭眼里的熊熊怒火,观看着她脸上的无能为力,周兰觉得这数月以来受到的践踏和屈辱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怀;自然眼角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声音缓慢而轻快地说着:“我掘了上官无策的坟又如何?总比杀了他的那个凶手好太多了吧。”   徐昭脸色一白,睁大的眼睛除了大滴的往下滚落着眼泪,连思考都快失去。   周兰注意到徐昭的怪异,立刻明白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杀害上官无策的人是楚烨了?我还一直奇怪你为何突然要跟他作对,原来你是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所以才选择出手的?”   说到这里,周兰又是仰头大笑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得意之色已经消失,留下的是一抹悲苦和不甘:“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楚烨他全心全意待你,甚至冒着满朝群臣的反对也要娶你为后,为了你他不远跋涉万里去大宛,为了你放纵徐家特权,眼睁睁的看着徐权在他面前耍手段可依然选择隐忍不发;你可知道他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物,但却为了你再三破例给了你他所能给的全部;而你呢?到最后你还是选择背弃他,还是选择跟他作对;徐昭,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如果你是同我一样那样毫无保留的喜欢他,我或许还甘心一点,可你偏偏爱你自己胜过爱他,在爱情的这条路上你太自私了,你对别人都可以做到宽容理解,可独独对他格外严厉;你将我视若生命的男人看的那么不值一提,甚至可以随手抛弃,我又怎能放过你?”   ☆、045:恭喜你,杀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眼前为爱疯狂的周兰,徐昭似乎能通过她不甘的眼神看到她心底最浓烈的感情。   因为从小就受到两位兄长的爱护保护,所以在听到他们的噩耗时心性如此坚强的她都无法忍受心底的悲痛几乎一病不起;因为对楚烨太执着,所以无法忍受他的身边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女人,甚至更无法原谅那个占据他心的女子将他不当做一回事。   在周兰的心里,恐怕除了对她的恨意之外,更多的还有埋怨。   徐昭苦笑一声,抬起手擦掉眼角的泪,看着因为愤怒而眼角微微泛红的周兰,道:“我不知道在你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可我知道我的生命中最想要保护的是什么,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在徐府外患重重内忧困扰的情况下嫁给他;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周兰,如果纯粹论感情来说,我喜欢楚烨的程度绝对不少于你,你可以为他牺牲一切,我又何曾不能为他做到这点?可是,这不能成为他伤害我亲人的理由和借口;你说我爱自己胜过爱他,不,这句话你说错了,如果论个体来讲,若我徐昭无牵无挂,他楚烨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都会眼也不眨的给他;但若他想在我的眼前伤害我珍视的亲人朋友,我绝对不会允许。”   “我爱他,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但这里面不包括我家人的性命。”   周兰追问道:“如果你的家人欲对他不利呢?难道你也要眼看着他们伤害他吗?”   “我是徐家的女儿,是他楚烨的妻子,我会从楚烨的手中不顾一切的保护我的亲人,同样,也会不顾一切的从我亲人的手里保护他。”   空荡荡的房间中在这一瞬间突然变的愈加安静,周兰像是重新认识徐昭一样,看着她一脸苍白的匍匐在地上,明明是那么纤弱,可是她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徐昭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都要充满了韧性。   忽然,有一种想法从她心底生成。   如果她们不是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如果不是楚烨,或许,她会跟这样一个聪明坚韧的女人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她的身上有属于世家闺秀的端庄,也有她颇为欣赏的英勇;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徐昭面前,她忽然有一些小小的自卑;她早该知道,楚烨的眼光何其高,如果不是她徐昭真的出类拔萃,是个凤毛麟角的人物,又怎能做到让那样一个男人倾心相付?   不过,真是可惜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在她们二人同时跟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就注定了要成为敌人,注定了二者之间只能有一个走向前方的胜利。   周兰拍了拍上官无策的肩头,这具早已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身体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毫不眷恋的转身,直直的朝着门外走去。   徐昭见上官无策要离开,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硬是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想要追上去,却被周兰伸手拦住:“你认为,现在就算是追上他,还有什么用?”   徐昭睁着含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周兰,看尽她脸上的阴谋得逞,绞痛的心更是像被人狠狠地捏住,连喘一口气都是疼痛痛苦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他,无策不会就这样英年早逝,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被周兰盯上,连入土为安的最后资格都被剥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徐昭颤抖着双唇问出口:“先是对我哥哥下手,跟着又是无策,告诉我接下来你的目标会是谁?如果你只是想要看见我痛苦,想要为自己死去的兄长报仇,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周兰,你成功了;你成功的让我心存愧疚,成功的让我痛苦难捱,成功的要我痛不欲生心如刀割;这些,不够吗?”   “当然不够,徐昭,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对我造成的痛苦有多深,这点苦楚,怎么能让我泄愤?”   “你究竟还要做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疯女人的步步相逼,徐昭终于濒临崩溃,双手攥拳冲着她大声嘶喊。   周兰一笑,捻起胸前的发丝,喜眯眯的看着她:“把上官无策带到你面前无非是想要告诉你当初发生在大宛的所有真相,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无需多费口舌;徐昭,你知道我的目的,我一定要把你从楚烨的身边撵走,就算你心知肚明我耍了这么多手段就是为了这个,可你还是不得不上当,因为杀害上官无策的凶手就是楚烨,这个事实是你怎么也否认不了的;至于徐诺,他对我来说根本没多大的作用,利用他抓到你他就没用了,对于没用的人,我留在身边做什么?”   徐昭一把抓住周兰的手臂,害怕的直摇头:“不要,你不能这么做,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和我大哥无关。”   “是啊,你也知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和他人无关,可你在伤害我兄长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点?”周兰一点一点的掰开徐昭紧攥着她手臂的手,近乎咬牙切齿道:“我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记住徐昭,徐诺的死是你造成的,你是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两眼泪眼不受控制的再次滚落,一双眼睛因为痛哭而早已红肿,衬着雪白的脸色更加脆弱。   看着徐昭不堪一击的样子,周兰轻笑着望向她:“放心,我不会在这时候要了你的命的,如果我是你,一定好好的想想,等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究竟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兄长因为自己的牵累而丢了性命的事实;听说徐权徐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知可能经受住打击?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爱子是被亲生女儿害死的时候,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至于你徐昭,在我知道这辈子都无法得到楚烨心的时候就已经孤独的活在煎熬之中了,现在,欢迎你来陪我。”   *   夜风凉凉,明明是已到了春日,可徐昭却觉得又像是回到了那刺骨的冬季;四面的寒风肆虐的吹来,吹进她的骨缝里,吹进她的血管里,几乎快要将她由里到外全身冻住,连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温暖都快要被剥夺。   她不知周兰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点燃在灯柱上的黄油蜡烛几乎快要燃尽,滚滚蜡泪像人的眼泪一样,顺着高高的灯柱不断地往下滑落,很快就在地上铺满了小小的一滩。   砰!的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踹开,因为用力过大,不堪重踹的房门在发出几声粗哑的咯吱声后咚咚两声又摔在地上;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极速冲进来,缎黑色的鞋面出现在徐昭的眼前。   楚烨几乎是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这里,天知道在路上,心口压抑的想要杀人的冲动几乎快要将他活活撑破;他怎么也没料到,他最心爱的姑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他,不仅在他的眼皮下利用他给予的特权救走了段清,甚至还想要离开他;如果不是翎羽卫机灵,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这个时候他看见的就不是跌坐在地上的徐昭,而是早已人去楼空的空屋了。   楚烨重喘着气,胸口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着,一双含怒的眼睛布满了冰霜,死死地盯着眼前在他进来后连抬眼看他一眼都不愿的女人:“告诉朕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昭根本没有因为来人而感觉到温暖多少,而是在听到声音后讷讷的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在看清楚来者是谁后,眼底忽然刮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一丝厌弃,一丝怨恨,赫然出现在她脸上。   楚烨被徐昭脸上的表情刺痛,他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明明最该动怒的那个人是他不对吗?为什么现在却是她用满是背叛的表情看着他,似在责问拷问着他。   “徐昭,你没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楚烨的再次开口让徐昭总算是找到了最后残存的理智,她微微张开略干的嘴唇,用嘶哑低沉的嗓音问道:“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先给我说的?”   楚烨怔住,眉心微皱的打量着她;现在的徐昭很奇怪,不,应该说像是已经下定决心决定了什么;她的脖颈上遍布着青紫色的指印,一看就是被人狠狠地扼住过喉管,难怪她的声音会变的嘶哑,是谁对她做了这么暴力的事?翎羽卫的汇报是皇后娘娘声东击西领人劫走了段清,紧跟着她又神秘消失;至于消失的过程谁也不知道,只是在大街上找到了几具徐府下人的尸体;可现在来看,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要不然不会一下就变成这样。   看着她脖颈上狰狞的伤势,楚烨的心总算是软了下来;不管她做过什么,或者是将要做什么,他也必须先冷静下来,她受伤了,先看过太医再说。   想到这里,楚烨伸手就去碰徐昭脖颈上的伤,可在手指还没触碰到她的时候,就被徐昭一把打开,满目凶狠的瞪着他:“如今被我撞破所有真相,你就想到要杀人灭口了吗?楚烨,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你是图谋大宛江山的棋子,还是你手中可以随便亵玩的玩物?”   楚烨眉心越皱越紧:“你究竟在说什么?你不会以为朕想杀你吧!?”   “难道这种事你还做得少吗?”说到这里,徐昭扶着发软的双腿摇晃着站起来,明明脸上满是痛苦,可却笑出声来:“先是无策,跟着是我皇兄,现在就轮到我了是不是?”   听着她的胡言乱语,他的心已经开始乱了:“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跟我装傻吗?还想要用花言巧语来欺骗我吗?我都听见了,你亲口所说,上官无策是你杀的,皇兄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你要我留在我身边,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大宛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你从来都没把我看成是你的妻子,你只把我当成了成全你野心的工具。”一声声嘶喊,一句句控诉,终于在这个时候,她选择亲手将他们之间最后仅剩的感情彻底撕碎;将他与她曾经的付出,全部都丢到泥土里,再也不愿意接受一分。   楚烨彻底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充红着眼睛在他面前不断喊叫控诉的徐昭;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徘徊,响起:她知道了,她全部都知道了;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做的那么小心,为什么会……啊,她说事她亲耳听到的,原来那天在栖凤宫中,她早就在段清的怀里醒来,而且亲耳听到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句话;既然这样,那又为什么在接下来的几天她不仅不质问他,反而还待他一如往昔呢?   楚烨的脸色瞬间煞白,突然之间明白了所有,她隐而不发是想要从他手里救走段清,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甚至还在他面前表现的情意绵绵不过是迷惑他的手段罢了;原来,这段时间的夫妻恩爱都是她装出来的,她在欺骗他,在玩弄他;然后再趁着他不注意,在救走段清的同时再离开他?!   离开他?她真的要离开他……   楚烨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一个看不见希望和光亮的深渊之中,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山壁和冷风,他在冰冷的深渊最底层,不管怎么呼喊,怎么求救,却没有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孤独到倔强,害怕到恐慌,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攥着,无论他怎么挣脱,依然摆脱不了。   不!他不要再一个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人儿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无论什么代价,无论做出多大的牺牲,他都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楚烨的突然沉默让徐昭嗤讽的笑着,她就知道,一定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所以他才会哑口无言,一定是她戳破了他的伪装他才会无力辩解;原来,她的存在真的对他来讲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一个可以轻松拿下大宛的捷径。   徐昭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摇晃着无力的娇躯慢慢朝着房间门口走去;在如此刺目的真相面前,她与他还能说些什么?   可就在她刚刚走了两步,突然被站在身后的楚烨一把抓住肩膀;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想试图挽留她,用谎言来欺骗她吗?   徐昭头也不回,声音冷冷:“楚烨,你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那我怎么办?!”   徐昭娇躯一僵,在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就忽然被身后一阵大力的拉扯一把拖进他的怀里,徐昭被这股突然而至的力量吓坏,尖叫着嗓音刚要喊出声,却又被从背后伸出来的大手狠狠捂住嘴巴。   这样粗暴的对待,这般蛮横的力量,几乎快要将她吓晕过去;眼眶中蕴含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颗颗滚落,滚烫的打在他紧捂着自己嘴巴的大手上,无论她怎么挣扎,却是丝毫逃不开他的桎梏。   而此刻的楚烨宛若入魔了一般,一双幽深的眼睛变的极为黑沉,脸色也僵硬到难看,只看他慢慢探出头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句:“朕待你千般好,你还是能做到弃之如敝履;既然如此,朕又何必求着你?徐昭,朕对你最后的耐心,已经用尽了。”   话音刚落,一声衣衫硬是被撕碎的刺啦声在空荡无人的房间里惊惧的响起。   徐昭在感觉到背部一阵冰凉的同时就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不可以!她这些天为了段清殚精竭虑,又因为徐家熬费心神,数日来因为难以承受楚烨杀害上官无策的真相而日夜难眠,身体娇弱的程度根本经受不起他的任何蹂躏和粗暴对待;如果这个时候他强要了她,那么这个孩子,她的孩子……   眼眶中的眼泪更加凶猛的往下滚着,徐昭像是被捏住双翅的蝴蝶奋力的挣扎,双脚更是不要命的狠狠提着他的双腿,可是,不管她如何挣扎,无论她怎样落泪,身后的那双大手却是依然不肯放过她,甚至比用刚才更强悍的力量来桎梏着她。   徐昭被狠狠地压在墙壁上,身前的冰凉和身后他靠近时带来的热气都让她无法忍受的狠狠战栗;她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被他撕碎了一样,直到那股钻心的疼痛从身体里传来,她僵硬的脊背只能佝偻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任由那股凶悍的力量霸占着她全部的娇弱。   感觉到身下之人终于不再挣扎,楚烨像是才回过神一样,漆黑的眼瞳微微出现了一丝光泽,只是声音,依旧冰冷:“徐昭,你要好好记住现在的感觉,你是朕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必须朕的怀里;不管是段清还是裴铮亦或者是你自己,都不能将你从朕的身边带走。”   痛苦的眼泪长长的从脸上滑落,随之,是小腹痉挛的撕痛让徐昭几欲晕倒。   楚烨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娇人儿,感受着她带给他的温暖,带给他的畅快,就在他准备再好好地享有她的时候,一股湿粘的温热让他立刻察觉到不对,低头一看,在看清一滴滴血红从她身体里不断地往外流时;楚烨慌忙抽离,手忙脚乱的将背着他的徐昭抱入怀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震惊的睁大眼。   “阿昭,阿昭你怎么了……阿昭……!”   徐昭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叶小舟,沉沉浮浮的在汹涌的大海上飘荡,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努力的睁开眼看清楚那人是谁后,她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缓缓对他说:“楚烨,恭喜你,杀了自己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几乎瞬间就让这个八风不动的男人雪白了脸色。   一张一合的嘴型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仔细去听,却是连半点声音也听不到;再努力的去辨认他的嘴型,只能摸索着看出他似乎在说‘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慌乱的眼神震惊的看着徐昭苍白的脸色,惊恐的眼眸害怕的看着她裙底的殷红;幽深的眼底慢慢积起水光,最后,终于在他扭头对外吼叫着的同时落了下来:“快宣太医!朱泽——!叫朱泽来!”   翎羽卫早已将小小的院落包围的水泄不通,自然也知道此刻在这间房间内正在发生着什么,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本以为皇上会在跟皇后娘娘大吵一架再抱着卿卿我我一番之后便会和好如初,就像以前那样,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帝后和好的好消息,却是皇上声音扭曲的嘶吼和喊叫。   这个时候叫太医,宣朱泽,莫不是娘娘有异?   翎羽卫不敢怠慢,忙飞身赶往宫中去抓朱泽神医。   T   ☆、046:承诺   朱泽正在御药房里调制治疗徐昭头疾的药,其实控制住徐昭的头疼症他还是轻而易举,但奈何伴随着头疼袭来的遗忘症却是让他颇为棘手;当初,家中长辈碰到过类似的病人都没有办法清除根愈,虽说他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可是在情况不明的顽症面前,他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好在现在他已经想出办法稳定徐昭的病情,只要再给他些许时日,他一定会彻底根除徐昭的头疾。   砰!   御药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跟着就看见一名翎羽卫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朱神医,快随我走一趟。”   朱泽顶着俩黑眼圈,眼神疲惫的看着冲进来的翎羽卫,晃了晃手中拿着的草药,直接开口拒绝:“不要,本神医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在做,哪儿也不去!”没看见他为了皇后的病情已经日夜不睡的在做研究吗?现在谁敢来打扰他,他就敢直接驳了他的颜面。   翎羽卫急的跳脚,干脆不再好言相劝,直接冲上来就抓住朱泽的手踝往外拖:“哎呦我的大神医,这都要出人命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研究草药?快些跟我走吧,皇上急宣,皇后娘娘出事了。”   朱泽眼睛立刻睁大,一把摔了手里的药草,火急火燎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说,娘娘她现在可是个病人,可不能再出现其他的状况了,快快快,带我去!”   翎羽卫瞅着立刻急忙赶路的朱泽,嘴角在不知觉间轻轻一抽;早知道说出这句话如此管用,他就应该早点说出来。   *   灯火通明的小院里,两间普通的砖房里早已是灯火一片。   徐昭被楚烨抱进了另一间有床铺的房间中,房间内也早已生了火盆,温暖的热气将湿冷的夜色渐渐带暖,几乎人人在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都会被热的直冒热汗,可偏偏躺在床上的徐昭依然浑身发冷,嘴唇发青,哆嗦着四肢不停地喊冷。   楚烨身染血渍脸色惊乱的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怀里不停发颤的徐昭,他的脸色几乎要比已经陷入轻度昏迷中的徐昭还要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晃动着、震撼着,惊心的看着徐昭长裙上沾染的红色血迹。   朱泽被带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皇后娘娘昏迷不醒,脸色已经露出灰败之色,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中带着青色,很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至于皇上,似乎要比皇后娘娘还要严重几分,如被抽走了神智般双眼发直,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可是却没一个人听见他的声音,典型的是刺激过度,惊吓所致。   能让堂堂一朝帝王露出这样的表情,普天之下除了这一国之君怀中的女人还会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翎羽卫拉着朱泽快步上前,跪倒在楚烨脚边:“皇上,朱神医来了。”   简单的两句话,对楚烨来说简直堪比救命的福音,刚才还失魂落魄的他就像是一瞬间魂魄归位,放开怀中的徐昭扑上来就抓住朱泽的领口,语无伦次道:“是朕做错了,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伤了她,朕、朕……对不起她,朕错了,错了!……”   朱泽皱着眉,抓住楚烨冰凉的手:“皇上,您先冷静下来,草民在这里,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对!朱泽……你要帮帮朕,阿昭……阿昭……”楚烨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转身指着床上像是已经快要失去呼吸的人儿,眼泪再次泛出眼眶:“阿昭她怀孕了,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朕做了错事,你快救她,快救她!”   朱泽总算是明白过来,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翎羽卫,下令:“速去准备温水,还有,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取止血凝神之药,快去办!”   翎羽卫在看见皇上露出脆弱恐慌的表情时就知道事情俨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偷偷的觑了一眼躺在床上下身布满鲜血的皇后娘娘,饶是他们见惯了生死和杀戮,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更重要的是,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知道事情刻不容缓,翎羽卫们立刻分头行事。   朱泽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色的瓶子,倒出两颗晶莹剔透散发着阵阵清香的药丸,二话不说,直接将一颗塞进已经精神大乱的楚烨口中,跟着快走几步来到床前,捏着徐昭的脸颊,硬是逼着昏迷的她吞下第二枚药丸。   站在床侧的朱泽揪心的看着徐昭布满血迹的下身,隐约间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眼吃了药后渐渐恢复冷静理智的楚烨:“皇上,草民知道这句话是大逆不道,可草民为了娘娘的安危还是要问一句,如果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你要谁活?”   楚烨睁着瞳孔不断收缩放大的眼瞳,对上朱泽严肃的表情,声音木讷:“为什么只能留一个?”这可是他和阿昭的孩子啊,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子啊!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在与阿昭亲密相处时,他们都曾那么期盼着这样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他甚至都做好了孩子一落地便会给他无限尊荣的身份,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他和阿昭的感情就会更加牢靠,阿昭也会因为他的到来,再也无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朝中的大臣也不敢再揪着她的错处指指点点;母凭子贵,他会让这个孩子成为阿昭的护身符,同时也成为阿昭最在乎的徐家的护身符。   他的想象那么美好,梦想那么美好,为什么现在这样美好的梦要变成噩梦?   “楚烨,恭喜你!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如诅咒,他不会忘记阿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嘲讽绝望的笑容,更不会忘记他在看见一缕缕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快要将他生生扯碎;难道,她就这么恨他吗?恨到用最惨烈的语言来伤害他,恨到明明怀了他的孩子却不实情相告,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出这样悔恨终生的错事?   好!真好!   徐昭,你赢了!   你成功让朕成为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成功让朕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父皇;你让朕切身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痛苦煎熬。   朱泽看了眼脸色灰白的徐昭,看着她就算是在昏厥之中依然面露痛苦之色,继续说道:“依我的医术,现在这种情况,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会对皇后娘娘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确切的说就是以命换命;这个孩子会成功的诞生出来,但一定会是个早产儿,而皇后娘娘也会因为这个孩子掏空所有身体内耗,在诞下这个孩子的同时香消玉殒。”   楚烨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可他依然紧抿着苍白的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朱泽看着他,又道:“如果现在拿掉这个孩子,娘娘顶多会因为小产身体虚弱数月,待好好调养过后还是很有希望与皇上您再孕育皇嗣的。”   再孕育皇嗣吗?阿昭她肯吗?   楚烨精疲力竭的抬起头,直盯盯的看着望向他的朱泽:“如果迫不得已,朕要阿昭,不要孩子。”   朱泽点头:“草民知道了,还请皇上下去吧,草民要开始救治娘娘。”   微微敞开的房门被人紧紧关上,朱泽眼看着那个永远端坐在龙椅之上俯瞰天下的男人在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挺直的腰背变的微微塌陷,骄傲的眼神布满了痛绝的灰色,清朗的声音里再无往日的自信满满;这个桀骜尊贵的男人,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叫人心疼,让人心酸。   朱泽在房中快手快脚的放下房间内的白色纱幔,争取挡住从缝隙中渗进屋内的请冷空气;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撩起徐昭腿上的长裙,在看清楚双腿间糟糕的情况后,不免皱紧了眉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因为皇后娘娘的小产反应如此激烈,为什么一看见他出现会扑上来使劲儿的说都是自己的错;原来……   男人啊,他能在前一秒将心爱的姑娘捧到天上,后一秒也会让心爱的姑娘受到最大的伤害。   徐昭从宽大的袖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又暗自庆幸因为元宵的关系他养成了随身携带参片的好习惯,在又给徐昭塞了几片人参吊住气后,正欲施诊;昏迷中的徐昭忽然醒来,一双纤细瘦弱的小手轻轻地拉上他的袖角。   朱泽惊喜的凑上前,来到徐昭面前:“娘娘可是还觉得很痛?放心,很快就会不痛了。”   徐昭虚弱的摇了摇头,只是紧紧地抓住朱泽的衣袖,在喘了好几声气后,才有力气说了句:“朱泽,拜托你,救救我的孩子。”   朱泽皱紧眉心:“娘娘,你该知道,这个孩子是保不住的。”   “不!你有办法不是吗?”滚滚热泪,又从徐昭的眼角颗颗滚落:“是我没保护好他,我不能抛弃我的孩子;朱泽,我不怕痛的,只要能救他,你让我忍受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娘娘!……”   “朱泽,难道你真的希望我跪下来求你吗?”徐昭伸出另一只手,缓慢而动作放轻的移到自己的小腹上,青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其实这个孩子,他一点也不乖呢;我前些日子孕吐的反应那么强烈就是他在欺负我,还在娘的肚子里就知道欺负我,简直跟他的父皇一模一样;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阻止我对他到来的欢喜和祝福;朱泽,你相信吗?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就在刚才,我还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梦,梦见他伸出小小的小手紧紧地拉着我的食指,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团子就坐在我的面前,嘴角流着口涎,张着没有牙齿的小嘴巴冲着我笑呢。”   “娘娘,你可知道若是留下这个孩子,你可是在拿着自己的性命在赌啊!”朱泽皱着眉,苦心相劝着;其实,他又何曾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只是,这对徐昭的身体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他真的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徐昭冲着忧心忡忡的朱泽笑着:“你忘了吗?我天生就是个赌徒,当初选择嫁给楚烨的时候就是在赌,离开大梁去大宛的时候也是在赌,这一次,我再赌一赌也是无妨的;如果老天真的要收了我,我也会坦然接受,可若我再赌赢了,岂不是大赚了一笔?”   见徐昭到这时候还有心思跟他说出这么调皮的话,朱泽真不知是该敬佩她的勇气和毅力还是该为她到了这生死攸关之时还能嬉笑以待的精神竖起大拇指;都说女人在做了母亲时都是最坚强的,甚至很多时候连男儿都自叹不如。   通过徐昭,他忽然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在他的记忆深处,他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像水一样的女子,身体娇小,性格柔善,看见人杀鸡宰牛都会害怕的躲到很远;可就是那样娇弱的母亲,却能在家人遭受屠杀的时候冷静的找到他,将他送到枯井之中严密的保护起来;这份勇气和冷静,实在是要人难以相信会是一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后宅女子能做出来的。   “娘娘,草民只有三成的把握,您一定要挺住。”看着徐昭脸上流露出来的坚定之色,朱泽终于被说动了;为医者,自然是将人的性命看的比天还要重,可这一次,他却是愿意听从医患的请求,愿意同她一起冒险尝试。   徐昭一笑:“真不错呢,有三成。”   “娘娘……”朱泽无奈的低唤。   徐昭长出一口气,目光从朱泽无奈的脸上移到头顶的纱帐上,似在眼神放空的思考,半晌之后,才又开口:“朱泽,还要拜托你一件事。”   “娘娘,我真的不能再答应你什么要求了。”   “放心,这个要求很简单。”徐昭宽慰的对他笑了笑:“如果我能活下来,在见到楚烨时,我希望你告诉他,我腹中的这个孩子已经没了。”   朱泽一激灵:“这又是为何?”   徐昭脸上的虚弱之色更加明显:“今生,我只求不要再与他再有纠缠,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不是他的,我不能再让他利用这个孩子将我囚禁在他的身边,将我们母子囚禁在他身边。”   朱泽看着徐昭决绝的神情,就知道一定是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感情如此好的他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答应徐昭的这个请求,可是看着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面前,宛若在交代临终遗言一样与他说着话,他又怎能拒绝一个刚毅女子的请求?   “好!我答应你!”   徐昭展颜一笑:“谢谢你,朱泽!开始吧!”   说完这句话,徐昭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平静极了,身体早已痛到麻木,所以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她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像是长出了一对翅膀,飞出了皇宫,飞出了京城,飞出了大梁,回到了大宛的皇城;她看见满头华发的上官无痕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看见宛城的街头亦如当初她所亲眼所见的繁华热闹,看见她父皇的帝陵,遥遥近在咫尺。   *   一夜沉寂。   当天边渐渐露出镶着金边的白光,万物在初阳中渐渐苏醒。   紧闭了整整一夜的房门就是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推开,朱泽一边擦拭着手指从房内走出来,一边看向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身飞跑过来的楚烨。   “怎么样?阿昭她还好吗?”   看着眼角尽藏疲惫的一朝天子,朱泽滚动了几下喉头,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几眼身后的房间后,才慢慢回答道:“皇上请放心,皇后娘娘只要能醒来,就已无大碍。”   楚烨立刻觉得心底被提起来的气放下了许多,幽深的眼瞳在流转间,略带犹豫的再次开口:“那,孩子呢?”   朱泽道:“是草民无能,保住了皇后娘娘,保不住皇嗣。”   楚烨的身影如被雷击,立刻后退了一步。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个事实,可是,当亲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就算是你做足了全部的思想准备去面对现实,到最后,还是会因为无力承受而痛苦难过。   朱泽脸色晦涩不明的看着楚烨,其实他真的很想告知他全部的真相,但奈何答应下徐昭的那一幕却在不断的提醒着他不可以失信于他人;果然,承诺这种东西,真的是不能轻易拿出来许诺的。   ☆、047:昏迷离开   因为徐昭身体孱弱之故,为了尽早恢复,朱泽并不希望她在刚经历生死大劫后被急匆匆的移送到宫中休养;故而,楚烨便派了不少的御林军和宮侍来院中伺候,自己也在从朱泽口中确定她再无生命威胁后才回到宫中主持大局。   现在,有太多的疑惑和事情发生需要她来解决;他一定要搞清楚阿昭为什么会独身一人出现在小院中,更重要的是,他总是觉得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一双默默的双手一直在推动整件事情的发生;好似从他们离开大宛回到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牢牢的盯住,然后一步一步的被人牵着走向了深渊;他一定要找出背后的那个人,并却不轻饶。   徐昭觉得自己昏迷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岁月都变了迁;很多时候她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似听到身边正在发生的每一个声音,她听见楚烨在呼唤她醒来的声音,听见楚烨不知再冲着谁发脾气的声音,听见朱泽急急忙忙叫人端药的声音,甚至听见了元宵趴在她耳边吱吱叫唤的声音……   太多太多的声音好似每天都在不知疲惫的上演着,她很想醒过来,可是眼皮却有千斤重,身体似乎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量都被剥夺。   她只能选择安静的躺着,通过传进耳朵里的每一句声音辨别着发声之人的喜怒哀乐;慢慢的,她觉得只是这样躺着似乎也挺不错,最起码不用睁开眼去见那张让她爱极了同时也痛苦极了的那张脸,不用面对他愤怒时的狂风暴雨,也不用面对他执着时的疯狂偏执;在这一刻,她是属于她自己的,她不用为了费心保护家人而殚精竭虑,不用去心疼担忧已经变成孤身一人的上官无痕,也不用愧疚万分的去想念遭到周兰迫害的大哥徐诺。   她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只做自己,为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活一场了。   七天过后   当楚烨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徐昭时,最后的一点忍耐也将要崩溃,愤怒质问的眸子直直的射向同样皱眉不展的朱泽:“你告诉过朕,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她就会醒过来,可现在已经整整七天过去她连苏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朱泽,你该要怎样向朕解释?”   朱泽要人点起一盏亮灯来到徐昭面前,双手撑起她的眼皮仔细的看了看,半晌后,给出答案:“皇上,草民真的已经尽力了,娘娘的身体已经渐渐开始恢复,四肢也是有知觉的,精神也没有收到损伤;正常来讲该早就醒了,这种情况草民也没办法用医理来说明,依草民来说,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娘娘她不愿意醒过来。”   “什么叫做不愿意醒来?你认为这个解释朕会相信?只是个简单的晕厥不醒你都治不好,朕要你看护阿昭又有什么用?!”   朱泽神色严肃道:“皇上应该知道,每一个患病的病患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病体,就拿我们最常见的风寒来讲,看似症状差不多,其实仔细研究起来每个得了风寒的病人病症都是有着微小的偏差;皇后娘娘身体娇弱,经由大宛一行看似强健实则已经被掏空,这个时候她又怀了身孕,怀孕初期胎儿在母体的腹中主要的营养来源全部都是来自于母亲自身身体的养分,娘娘用孱弱的身体,一边要养护腹中的胎儿,一边还要苦苦支撑着自己,这本就极为困难,可偏偏又因为精神多思多虑让身体的复合更是大大增加;若不是前段时间娘娘多服用了些大补之物造就体能补了元气,这孩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偏偏还在这危险当头,皇上您又……”说到这里,朱泽生气的横了楚烨一眼,可终究是不忍心再说出让楚烨担心的话,继续道:“总之,皇后娘娘看似只是个普通的昏厥不醒,实则是有多重原因所致,皇上何不再静等两天,或许两日后,娘娘便会醒来。”   楚烨所有的焦急和愤怒都被朱泽的言辞渐渐压住,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徐昭变成今天这幅模样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发了疯跟入了魔一般那样对待阿昭,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更不会失去他们的孩子;这一切的最初罪过都是因为他,阿昭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到最后承担下所有一切的偏偏要是她?   其实,她这样昏迷不醒仔细想来也算是对他的仁慈,最起码她会安安静静的躺在他面前,只要他伸手就能碰触到她,就能看见她;他真的不敢再去承受她质问的眼神了,真的害怕听到她用‘离开’这样的字眼来刺激他,伤害他了。   楚烨慢慢走到床边,缓缓在床沿坐下,紧紧地握着她露在锦被外面的手,眼角沁出晶莹的泪光,声音低低,缓缓说道:“阿昭,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好不好?朕答应你,等你醒来朕绝对不会再去做让你伤心的事;你害怕朕对徐家出手,朕可以下达圣旨,不管将来徐家做错什么事,朕都可以原谅他们一次;你害怕朕抢走上官无痕的江山,朕也可以答应你,朕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进大宛一步,这样你可放心了?”   说到这里,楚烨抬起徐昭的柔荑,恋恋不舍得将一个心碎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滴眼泪,闪烁着破碎的晶莹同时也落在她的手背上:“你怎么那么傻,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你质问我为什么将你看成一枚棋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朕的心有多疼?你的这句话抹去了朕对你的关心,也抹去了朕对你的真情,你这个傻瓜,你有见过那个人会对自己的棋子动用真感情的吗?当初,上官无策用一条命保住了上官无痕的帝王之位,那时朕还笑他没有外界所传言的那般智慧无双,如今看来,他应该在黄泉路上将朕笑死了吧;也许,他早就看明白了,一旦将皇位交给上官无痕,这辈子朕都别想从他的手中夺走大宛的天下,只要你在朕的身边一日,朕就永远被束着手脚,瞧!多可怕的一个人呐,朕不得不承认,和上官无策比起来,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可是阿昭你知道吗?朕想要大宛的天下并不是全然为了自己,你本是大宛的公主,身份尊贵堪比在上官无痕之上,朕想让你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一切,朕想让自己的女人也同自己一样,骄傲的站在至尊之巅俯瞰红尘众生;只是朕没想到,朕的这个愿望会将你我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早知,朕又何必?!”   朱泽站在楚烨身旁不远,眼睁睁的看着他所认识的骄傲坚强的男人在他最心爱的女人面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的无助,他的害怕,让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为之动容。   感情啊,真的是这世上最害人不浅的东西;徐昭啊,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呐!   *   楚烨回到宫中,并没有回勤政殿,更没有到栖凤宫,而是直直朝着天禧殿的方向直奔。   天禧殿前殿内,空荡无人,除了从四面打开的窗扇中吹进来的春风和殿中不断被风卷动的紫色纱帐之外,竟是连一丝人影都寻不到;这跟往日总是人影攒动,颇显热闹的景象相差太多。可看见这一幕的楚烨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奇怪,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内殿方向走着,直到看见披散着长发躺在硕大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周兰时,才缓缓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听到脚步声,周兰悠悠睁开眼睛。   清亮的双瞳并没有来人的到来显得过于兴奋,而是一片镇定平静,这跟往常的她差距太大,如果不是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周兰,真的难以相信一个为了爱情发疯发痴的女子,会在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时,表现出这样的冷漠。   “皇上打算软禁臣妾多久?”半晌过后,周兰终于开口说话。   没错,当日在楚烨回宫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要御林军团团围住了天禧殿,天禧殿上下的所有宫人和随周兰一同进宫的所有侍从几乎是在瞬间便被拿下,而周兰,也是在混乱之中被控制,软禁在内殿之中,不得离开半步。   所有人都等着看周兰发疯,看她怎样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给楚烨施压,可这个女人却做了一件大跌眼镜的事,居然二话没说乖乖配合了楚烨的动作;阖宫上下,所有的心腹被控制押入天牢她不管,明明可以将自己被软禁的消息透露出来利用朝臣和父亲手中的权势将自己放出去,她也不去做;而是平静的就像一汪水,任由那个眼睛里几乎能喷火的男人将满腔的怒意都撒到她的身上。   别人看见这一幕或许会惊愕连连,可是楚烨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周兰;不管是站在云端还是跌入泥土,她都会让自己在最快的时间里冷静下来,审时度势后,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所以,今天他来了,来跟她好好的谈一谈。   虽然天禧殿一夜之间几乎成了第二个冷宫,可是楚烨并没有苛待她,一日三餐继续让御膳房送来,也没有见高就捧见低就踩的宫人敢出现在她面前欺负她;他给了她七天的平静日子好好思考,就是为了今日的这场交谈。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阿昭留在朕的身边,对不对?”楚烨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兰,声音清冷的开口说着:“关于这个目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将她从朕的身边带走。”   周兰轻轻地笑了几声,抬起头看向头顶暗红色的纱帐,眼神中闪烁着绮丽的色彩,突然开口说了句:“皇上,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楚烨嫌弃的皱眉。   周兰继续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皇上一直以来心中都没有我,自然是不会记得,可纵然记得,恐怕也不愿意主动想起吧。”说着,周兰就扭过头,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这辈子最想要得到的男子:“从小我就喜欢粘着你,喜欢看着你,哪怕是把你缠烦了,你瞪我的样子我都是喜欢的;我对你的心几乎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父亲也有意撮合,所以才会在你争夺皇位的时候鼎力相助,也许他老人家早就看的清清楚楚知道你对我无意,故而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成全我的爱情;只是,我们都想错了,求来的感情怎么可能珍贵?求来的人又怎会珍惜?还是我大哥看的最为透彻,他曾苦口婆心的劝说过我,说或许在年幼时我对你是少女怀春、情思难忘,可是在经历你大婚娶妻,经受你婉言拒婚的打击之后,在对你执着爱慕里增加了连我都不知道的恨意。”   周兰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她注定了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男子,她将自己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他,将自己最纯真的一片心也给了他,虽说她的爱情注定了无法得到回应,可她从来都没后悔过;最起码,她周兰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已经尽了最大的心力了。   “楚烨,我爱你,但,也好恨你!”周兰温柔的笑着,可眼角却滚出了泪珠:“从我知道你的心意的那一刻起就再不敢奢望要你一心一意的对待,只求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便会满足;所以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哪怕是只进宫当一个嫔妃,也要留在你身边;可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周兰长叹一声,用怀着希望的眼神看向他:“我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用,如今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给我一个最真实的答案;当初我生病长卧与床榻,你来到我身边日夜陪伴的真实目的,是想从我的身上知道我攥了你什么把柄还是真的心疼了我,想要对我好一些?”   楚烨依旧皱着眉,眉眼之间浓郁的阴霾让他的眼睛颜色显得更加黑沉。   周兰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是连一个答案都等不到,可却又像是透彻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我知道了,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当真是连一片影子都无法留下;楚烨啊,你对我真的好狠呐!”   看着周兰眼角又沁出来的泪,楚烨冷冷开口:“是你抓走了阿昭,你在她面前究竟说了什么能让她一看见朕就情绪崩溃,让朕几乎差点失去了她。”   周兰躺在床上咯咯的笑着,可眼睛里的眼泪却是汹涌不断地流着:“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也不是无坚不摧的,果真是伤害了徐昭,她不是最痛的那一个,你才是!”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楚烨咬牙切齿的低吼:“周兰,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会忌惮襄阳侯府的兵权,在朕的倾国之力面前,襄阳侯府若真敢对朕动武,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周兰目光清亮的看着楚烨愤怒涛涛的眼睛,笑着说:“我怎么敢对你手心中呵护宝贝的皇后娘娘乱说什么,不过是,将你做过的事,隐瞒着她的事全部据实以告罢了;只是要我意外的是,咱们的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是很惊讶,楚烨,你一定没料到她徐昭也是心机深深,面对你的一腔柔情同样也能做到虚以委蛇。”   “这件事本身就是朕辜负与她再先,她怨恨朕,纵然是背叛朕,朕也不会怪她。”   “哈哈——!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亲眼看见你犯傻的时候。”周兰讥笑着眼前的男人,同样,也嫉妒着那个让她恨进骨髓里的女人:“原来你不是无情,而是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徐昭;但是楚烨,你确定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她徐昭真的能让你做到这么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地步吗?在她的心里,她的亲人朋友凌驾于一切之上,甚至连裴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要超越与你。”   楚烨攥紧双拳,“到这种时候,你还想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究竟是不是离间,真相会证明一切。”   话音刚落,素玄就从殿外匆匆走进来。   周兰看着素玄紧绷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更带着痛快之意,看来,她所期待的,终于发生了;这个人,终究是不负她的期望,也不枉她精心安排了这么久。   看见素玄出现,楚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变了脸色,但,在听清楚素玄在他耳边说的两句话后,本来就脸色难看的他,更是像批了一层霜雪,整个人都愣住。   周兰留心着楚烨的一举一动,看他如失去魂魄一般怔愣在原地,嘴角得逞的笑容如针般深深地刺向楚烨的心口:“看来,我们的皇后娘娘又做出了让人拍案叫绝的事情啊。”   *   与此同时,京城外的羊肠小路上,几辆硕大的马车缓缓的行驶着;随行保护在马车周围的骑马男子也做普通的家仆着装,怎么看这一行人都很像在外行商的商旅,并无其他可疑。   可就在这几辆马车中的其中一辆马车里,浓郁的药香味充盈在轻灵的空气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被浑身包裹成蚕蛹状正被一个男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在男子面前,另一个男子被捆绑丢在脚边,且正在努力的挣扎蠕动着。   “朱大神医,给你一声劝诫,最好不要再挣扎了,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就算是逃出这辆马车,也走不了多远的。”   听到男子轻快愉悦的嗓音,朱泽愤恨的抬起头;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座小小的院落却是藏有乾坤,在皇上离开后不久,房间里的一面墙突然开始移动,紧跟着在他还来不及呼救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影飞快蹿出来一下就将他揍晕了;待他终于苏醒过来,看见的就是自己已经在马车上,而皇后娘娘却是被这个贼心不死的混蛋抱紧在怀里。   这时候他就算是再笨也终于明白,感情自己是着了道了。   “裴世子,我才要劝你一句,要知道诱拐当朝皇后,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没错,此刻端坐在朱泽面前的男人,正是裴铮。   听到这句话,裴铮却是不为所动,甚至还心情颇好的耸了耸肩:“看来朱神医是从未将本世子看在眼里,所以才不知道本世子早就是孤家寡人,根本就没什么九族了。”   “胡说,老侯爷明明活着,你为什么说他死了?”   裴铮笑了一声:“我父亲自我母亲去世之后就爱上了游历江湖,成天不是醉生梦死就是在江湖上飘飘荡荡,这种活儿法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朱泽一阵牙疼,第一次觉得,这他妈是遇到对手了,简直比皇上还要不要脸呐!   ☆、048:深山陪伴   春意盎然的小院中,青墙绿瓦的墙壁下开满了一排排小小黄黄的小花儿;嫩青色的苔藓溶溶的生长在砖缝中,被风一吹,空气中飘荡的淡淡青草香气让这座景逸迷人的小院更显秀雅别致。   可是此刻,小小的院落中跪满了人群,所有人都低垂着头脸上带着恐慌和震惊,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个孤身独占在门前却是迟迟不敢进去看一眼的男人。   从半个时辰前皇上匆忙赶来到现在,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负责院落安全的御林军跪满四周请罪,担心小命会不保的宫人几乎各个冷汗涔涔;只因在两个时辰前,本该躺在床上的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失踪,让守护在外面的御林军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在重重高手守卫的情况下凭空消失。   不同于他人脸上的惊恐之色,楚烨只是安静的杵在原地,眼也不眨的看着开了半扇房门的小屋,久久不言一句;似乎正在用自己的行为安慰着自己,只要不走进去看清楚,阿昭就还是躺在那里,还是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等着他。   素玄面带愧疚,头也不敢抬的来到楚烨面前:“皇上,属下查探,原来这间屋子最里面的那面墙竟是暗藏机关,顺着暗道一路走出可直接通往城外;想必是歹人就是利用这条暗道劫走了皇后娘娘;请您放心,属下已经派出翎羽卫追踪,一定会寻回娘娘。”   听着素玄的汇报,楚烨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依旧怔怔的看着只开着半扇房门的小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素玄安静的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回应,鼓起勇气抬起头,在看清楚此刻眼前男子的表情后,睁大的眼睛里全是错愕的震惊。   本以为面对如此景象那人该是震怒无比、眸射寒光,可素玄看到的却是一张极为平静的脸,没有愤怒,也没有近段时间一直如影相随的挣扎痛苦;就像是在面对一件最为普通不过的一件事,表情淡淡、神色缓缓。   可是,皇上越是这样素玄越是害怕,这世上有些人,会将受伤的伤痕和眼中的眼泪全都藏起来不让他人得知;其实内心深处早就伤痕累累,早已将自己逼迫到危险的悬崖边缘,却不要任何人看出他的脆弱和绝望。   “素玄。”   听到呼唤,素玄赶紧应声:“属下在。”   “先派一队人团团包围镇国侯府,如果找到裴铮就被他监视起来,如果没找到……”平缓的声音一顿:“就让翎羽卫全力搜寻,就算是把大宛、大梁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找出来。”   素玄立刻反应过来:“难道娘娘是……”   “朕唯一能想到敢跟朕对着干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这时,他总算是明白了周兰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笑容看着他,原来从一开始,连他也被周兰算计进去:“这座小院原本就是周兰安排的,院内的机关一定跟她有关;她恨朕,更恨阿昭,既然得不到朕,她也一定不会眼看着朕和阿昭举案齐眉,裴铮对阿昭的心只要稍稍调查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利用裴铮将阿昭从朕的身边带走,这件事只有她能做的出来。”   素玄攥紧了拳头,要不说他极为讨厌这周家人,看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周家的男女全部都是一群疯子,尽会做一些要人深痛恶觉的事:“那周贵妃该怎么办?”   楚烨怔怔的看着半掩的房门,眼神深邃直达灵魂深处,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被浓雾包裹起来,要人看不清他任何的情绪和想法,幻明幻暗、影影绰绰:“从今天起,天禧殿将会成为一座冷宫,至于周气。”楚烨发出一声冷哼:“痛失两子之后,这只昔日的老虎早就失去了张牙舞爪的能力,整日蜷缩在府邸里苟延残喘;既然他周家只想往死路上奔,那朕就成全他们吧。”   “属下明白!”*   春去夏来,秋又至。   在北戎境内的一个隐秘深幽的小山村中,此刻正值夕阳西下,天边红色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卷卷涌动,如天上仙女飞舞的裙角,正在舞动着一出炫丽夺目的舞姿;小小的村落也不出百十户人家,家家住着用青石砌好的干净房屋,北戎特产的植被休整出来的明朗小院;整洁干净的房舍隐藏在深山密林之中,远看竟像是一幅幅美丽的画卷,要人惊叹世间惊还会有如此世外桃源之地。   而此刻,正值夜色将至之际,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炉灶准备开饭,袅袅炊烟腾空升起,将因为夜色将来的小村庄添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薄纱随风飞舞,有些飘荡在微微发黄的草叶上,有些游荡在硕果累累的果树上,更甚有些直接落在努力绽放的花朵上;如此人间仙境,衬着远处孩童发出的欢畅笑声,让人不禁想起岁月静好、时光绵长这样美丽的词语。   而就在这片神秘的小山村中,有一户寻常的人家大开正门,小屋精致错落,小院野花飘香,正是一处最简单过乡村小院的模样。   而就是在这样一处宁静清幽的小院之中,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正满眼幸福的依偎在一个身形颀长高大的男子怀中;男子温柔含笑,动作极为小心的搀扶着女子略带不稳的身形,指着前方不远处正在灿烂盛开的一簇红色小花给女子看;而就在这时,忽然男子又低头在女子耳边似说了句什么,逗得女子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立刻埋首进他怀中,红彤彤的脸颊竟是比果树上垂挂的果子还要娇艳饱满,几乎要人恨不能捧在掌心之中好好地亲个够;而男子显然对女子的主动投怀送抱很是受用,立刻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密长的睫毛温柔低垂,依然无法遮掩眼底流露出来的宠溺之光。   这一幕,恰好被从云缝中泄露出来的霞光笼罩;刹那间,男女的身上都通知被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宛若从天上降临人间的仙人;尊贵无比,要人生羡。   朱泽端着药汁从厨房中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先是一怔,跟着发出一声冷哼:“阿昭,该吃药了。”   听到朱泽的呼唤,正埋首在男子怀中的女子抬头望过来;那是一张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绝色面容,一眉一眼都宛若美到了极致,尤其是在眼底光波的流动间,更是难掩其风情,要人如饮酒般恨不能醉倒在她的眼波之中。   可此刻,就是这样一张倾国之容却是露出快要哭的表情,一把抓紧了怀中男子的衣襟,撒娇般的在他怀里低低的祈求:“我不吃药,我不要在吃药了……”   听到女子带着祈求般的嗓音,男子温柔的眼底同样闪烁着难言的心疼,回头看了看端着药不动的朱泽,又将目光落在她已经凸显出来的小腹上,眼底闪过一丝揪痛,可很快就恢复如初:“阿昭,你要听话,吃了药才能根治你的病,才能生出健康的宝宝。”   听到男子的劝说,徐昭明显不悦的皱紧了眉心,小声嘀咕着:“我明明就很健康,是你们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天天都折磨我给我灌苦汤子。”   听到徐昭这么说,男子明显身形一僵,微微抿着宛若桃花般淡粉的嘴唇不再言语。   徐昭低着头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扯着男子胸前的衣襟,本以为会跟以前一样,听见她说不吃药他一定会想出很多很多好听的话来哄着她,可是她等了半天别说是听到那些让人醉心的话了,就是连他的声音也没听到。   忍不住的她抬起头看向他,当她看见他眼底明显的痛苦之色时,本是疏懒的心一下就被高高的揪起,一双小小白白的手,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夫君,你别难过,我吃药,现在就吃可以吗?”   听到徐昭的一声低唤,男子清绝的脸上刹那间流露出一丝迷茫,好似那声‘夫君’并不是在称呼他一样,但是在片刻之后,迷茫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强烈的执着。   男子紧紧地将怀中之人抱在怀里,精致莹白的肌肤如远处山头上的皑皑白雪,纯净无暇到让人炫目;他的声音轻缓,就像山涧清泉,让人听着整颗心都平静下来:“阿昭,你再叫我几声。”   徐昭将整个人依赖般的靠在他怀中,眨着清澈的眼睛问:“叫什么?”   “你刚才喊的,夫君。”   听到男子这样说,阿昭立刻灿笑出声,伸出修长的手臂轻轻地勾住他的脖颈,扬起精致的小脸深情的看着她;胳膊上低调华丽的袖衫被风轻轻撩起,在两人之间如精灵般妖娆摆动;而就是在这样醉人的风景之中,徐昭妙曼的嗓音轻轻软软的响着:“夫君!夫君!夫君!……”   一声声夫君的呼唤,就像一剂剂鼓槌重重的砸在男子的心口。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几乎将整个人都嵌在她身上;他不敢抬起头看她,害怕再多看一眼,这已经深入骨髓的执念会让他连灵魂都可以抛弃;俊美清绝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间,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他轻轻的笑着,笑的眼角都沁出了泪,笑的眼底的悲伤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   徐昭感受着他身体微微的颤抖,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呼唤而格外开心所致,所以便也满脸笑容的搂紧了他,一双灿若星眸的眼睛里尽是皓皓皎白之光。   等服侍了徐昭吃下药后,男子又抱着她在院中的躺椅上坐了一会儿,待夜色渐渐浓郁,这才抄起她的膝盖将她抱起缓步走进屋中,待亲手为她盖上锦被放下纱帐后,才又步出门外。   门外,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朱泽快步走上来,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早就知道你是个疯子,没想到疯起来连我都佩服。”   男子一扫先前的温柔多情,冷冷的看向他:“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么对不起,我要进去陪阿昭了。”   “裴世子!”看着男子转身要走,朱泽立刻把声音提高,喊住他,脸上闪过痛色:“放弃吧,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等她彻底找回记忆的那一天,她一定会离开你。”   男子身影一震,脸上的沉默让人看了只想流泪。   朱泽走上前一步,又道:“梦醒了就会了无痕迹,空空的什么也留不住;你应该知道她现在的记忆出现混乱是因为旧疾所致,也是因为从那个人身上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不愿意面对所致;在她的生命里,或许你曾如星火般让她瞩目凝望,可你要知道,现在她的目光已经从你的身上移开;为什么还要苦苦执着,哪怕是用一个梦来骗自己,也不愿意放手。”   “放手了,她就能幸福吗?”男子质问着朱泽:“你别忘了,伤他最深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他。”   朱泽怔愣了片刻,道:“你也知道伤她最深的那个人是他,因为太在乎太爱了,所以才会受伤严重不是吗?世子,你是我朱泽这辈子见过的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人,你温柔平静,胸有自有丘壑,其实该舍该得你早就心知肚明,不要为了眼前的迷障选择上一条真正的错路。”   错路吗?真的是错路吗?!   男子抬起头望向远方,那个方向是大梁,那个曾经是他家的地方,那个曾经承载过他最多记忆让他最深刻的地方。   朱泽长叹一声,道:“半年时光已过,我们缩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之中过的平静安然,可是这份平静已经将要被现实撕破;我听到你的手下向你汇报的消息,大梁和大宛将要开战,双方盾兵各三十万直逼两方边陲;你认为,如果她听到这个消息还能安然的待在这里吗?一边是她的亲人,一边是她的爱人,都与她息息相关,你我不能为她做决定,这个决定必须要由她亲自来做。”   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   朱泽在等待,等待着他的答复;他深信着,眼前的他纵然是个为了爱情可不择手段致人,可是他的心底却是极为柔软,要不然也不会深情至此;整件事只要跟徐昭牵扯上关系,哪怕是委屈了自己,他也会成全她。   沉默半晌,男子终于开口:“她的身体……”   “当初我用毕生所学同时保下她和腹中的孩子,虽说成功了但也给她留下了一大堆的后遗症,现如今记忆的遗忘就是一种;好在经过半年的休养调整,她的身体虽说无法恢复到从前,但也不至于像当初那么差,更要人惊喜的是,她的遗忘症明显得到了改善;最大的表现就是,她对你的亲近还有依赖,如果不是记忆深处发生了改变,像她戒备心那么强烈的人,是断然不会轻易靠近他人的;只是,她似乎将你视作了他人。”   视作了他人吗?   男子的连上闪过哀伤:“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不会让她抱憾终身的。”   T   ☆、049:改变,寻找   宁静的小院中再次起风,随风吹来的除了阵阵花香还有空气中漂浮的淡淡果香。   朱泽早已离去,只剩下那一抹淡青色的影子在风中清贵的立着,许久之后,影子才有了动作,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的人儿早已醒来,听到动静忙抱着被子转过头,在看清楚走进来的人是谁后,苏醒后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状,轻轻缠绵的低唤:“裴铮。”   淡青色的影子缓缓走近,青玉色的玉带上精致的点缀着考究的宝石,随着动作熠熠夺目的闪烁着光泽,乌黑的发丝半垂在胸前,衬得本就清贵的他更带着几分儒雅书香的味道;听见她的呼唤,清绝的脸上布满了笑痕,走近她身前来,伸出手擦拭掉她额头上的热汗:“怎么醒了?再睡一会儿吧。”   徐昭撒娇般的摇着头,想条小虫子似的蠕动到他腿边,跟着伸出手一把搂住他的腰,依赖的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腿上,扬起漂亮的小脸,对着他软糯糯的说着:“你睡饱了,你累了吗?这些天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听到她的关心之语,裴铮眼底的笑容早已盛满,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道:“我没事,阿昭,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徐昭立刻爬起身,听话的跪坐于床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看见她如此孩子气的动作,裴铮更是无奈的叹息:“你啊,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你要动作小心点,小心吓坏了肚子里的宝宝。”   听见他这么说,徐昭立刻摆出失宠的可怜模样:“你就知道关心我们的孩子,一点也不关心我,人家又没做错什么就要被你数落;裴铮,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冤枉自己,裴铮先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跟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阿昭,你在说些什么?”   徐昭依旧嘟着嘴,很是不满的看着他:“你明明知道人家失忆忘记了很多事,你还故意欺负人,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不要跟你在一起……   一句满是撒娇味道的话,在裴铮听来却似凌迟之刑般刺骨寒冷;一瞬间,他恍如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眼前的温暖和幸福如瓣瓣撕碎的花瓣在他面前炸开;曾经让他如坠梦中的温暖一点点的从他身体里流失,她的笑容也渐渐模糊;他想要伸手去捕捉,可是不管如何努力却是连半分也碰触不到,最后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一点点的离开他的生命。   徐昭本是在跟他说笑,可是看他瞬间脸色煞白,跟着满眼绝望的看着自己,徐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应该早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是那样的珍惜她,也是那样的害怕失去她,她怎么可以亲口对他说出要离开他的话?哪怕是玩笑,恐怕他也会当真的。   徐昭一时手忙脚乱,赶紧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低声的呼唤:“裴铮,裴铮……我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刚才的那句话是骗你的,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僵硬冰冷的身体总算是在她的呼唤中放松下来,裴铮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娇人儿,感受着她的体温,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恋,眼眶已然湿润:“阿昭,我很害怕。”   徐昭像安抚一个惊慌无措的孩子般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怕什么?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个孩子气的回答,裴铮无奈的轻笑:“我害怕有一天你会讨厌我,厌倦我,甚至会责怪我,然后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   “胡说,我们是夫妻,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徐昭小脸严肃的推开他,睁着形状极好看的眼睛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楚明了:“裴铮,我不管过去我们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很喜欢这里,也很期待我们的宝宝。”   说着,她就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凸显出来的小肚子上,眼睛里弥漫着将为人母的温柔:“我不会忘记在我生病苏醒来的那一刻你对我的关心,也不会忘记在我声称不认识你的时候,是你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边;我的身体很不好,腹中的孩子一不小心就会没了,是你日夜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宽慰我,我才慢慢恢复,孩子才渐渐保住的;你说你是我的丈夫,我深信不疑,因为就算我忘记了你,可我的心却觉得你很是熟悉,只要看见你的身影,闻见你身上好闻的味道,我都会格外安心;这难道不是夫妻间才存在的牵绊吗?”   说到这里,徐昭认真的捧起他的脸,看着他清秀矜贵的眉眼,言语之中带着心疼:“裴铮,我徐昭可以以自己的灵魂发誓,只要你不离开我,我这辈子都会留在你身边。”   以灵魂发誓,一生留在你身边。   这是她给他的承诺,也是她给他最大的慰藉。   裴铮眼眶中的泪不知不觉间悄悄滚落,打湿了她捧着他脸的手指,也沾湿了他们彼此的心;终于,一个大大的拥抱将她搂入怀中,他的声音带着激动,带着颤抖:“阿昭,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会失望,真的会失望!”   徐昭相信的摇头:“不!跟你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失望。”   话音才刚刚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就重重的压在她的唇上。   徐昭先是一怔,跟着在看清他被泪水沾湿的长睫时,慢慢地闭上眼睛,张开红唇,迎接着他的侵入。   这是个灼热的吻,他的唇几乎是紧紧的黏在她的唇上,搅动着她的舌尖,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汁,占有着她全部的芳香。   这是个等待已久的吻,曾经青春豆蔻时,哪怕是他们再情动,也不会做到今天这一步,而今当这个迟迟的吻终于到来;他品尝到了她的芬芳,占有到了她身体里真正的味道,像情毒,又像蛊咒,让他陷入极深,久久无法自拔。   这是一个急促的吻,他太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占有她的一切,在她的身体里留下独独属于自己的烙印,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让自己深深地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这,同时也是个绝望的吻,怀中之人是他深爱的姑娘啊,是他曾经最心爱的未婚妻啊,更是帮助他报仇雪恨的恩人啊;对她,他有无尽的缠绵爱意,更有无尽的真情相托;可是,越是沉沦他越是清醒,清醒的知道哪怕他现在如此近距离的将她抱入怀中,这样霸道凶狠的占有着她,他也不过是乘虚而入罢了。   朱泽说的没错,她将他当成了他人,究竟当成了谁几乎不言而喻;只是,哪怕就算知道现在这短暂的温柔和甜蜜是他拐骗而来,他也舍不得放手,这小小的温暖,他实在是太贪恋了;其实,朱泽说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从来就没有疯,一直都很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泥足深陷。   粗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湿热的唇已经渐渐不能满足只享受她口中的香甜,他压抑太久,太想要拥有,此时此刻,只想要更多。   一瞬间,时光像是回到了过去。   妖娆纷纷的桃花林中,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欣赏着林中景色;清风吹来,缠绵清甜的桃花香气盈满周际,她笑眼抬头看向他,眉眼中尽是清澈如琉璃般透亮的光泽,他伸出手轻轻替她拿下落在头上的桃花瓣,捧着她的脸,看的深情而专注。   那时,他以为这就是他们的天长地久,那时,他曾天真的以为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一辈子都会是他的人;只是命运多舛,时光残忍,他不知何时弄丢了他心爱的小女孩儿;曾经的幸福变的斑斑驳驳,他孤身一个人在没有她的时光中跑的跌跌撞撞。   如今能够再拥她入怀,这简直就是上苍的怜悯,神明的恩赐;他紧紧的抱着他,带着绝望,带着挣扎,深深的吻着她,一半痛苦,一半沉沦。   徐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人送到了云端一般,四肢百骸都失去了力量,也忘记了挣扎,只能任由他在她身上点燃着一簇簇惊心的焰火。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本是一片空白,一双手因为羞怯的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被,随时等待着他对她进行最后的占有。   可就在这时,脑仁中的一阵疼痛让她几不可闻的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吟,跟着,眼前突然飘来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个孤独的背影;高大修长的身形看上去明明是那样健硕,可是她却觉得那个身影格外单薄,似乎只需要一阵清风就能将其吹散;她怔怔的看着那个身影,想要开口询问他是谁,可是她张了张口却是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她只能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是在哭吗?   为什么要哭?是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吗?那个人,是谁呢?   “阿昭。”   裴铮的低声轻唤让徐昭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神,再睁开清亮的眸子看向他时,她从他温柔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莹白粉嫩的娇躯,她就这样毫无遮挡的坦诚在他面前,这要从**中回过神来的她瞬间感觉到羞涩,忙伸出手抓起一边的衣物就往脸上遮挡。   看见她的这个动作,裴铮轻轻地笑,伸手拦住她的腰,将她亲密的往自己怀里搂:“小傻瓜,这个时候知道羞了?”   徐昭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低声小小的抱怨:“就知道欺负人,我的衣服都被你脱得光光的,可自己的衣服却还整整齐齐的穿在自己身上。”   听到她这么说,裴铮的脸上也闪过一瞬间的窘迫,最后,用无奈的语气在她耳边说了句:“傻瓜,我就算是再想要也要顾全你的身体不适?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伤了我们的孩子。”   徐昭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遮挡羞涩,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似乎隔着圆滚滚的肚皮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小生命,心生欢喜的同时也不免情不自禁的羞愧着;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跟他进行到了这一步,要不是他还存了几分理智,恐怕这个时候他们早就……   想到这里,徐昭又是一阵脸红;只是再看向裴铮时,眼底的眷恋之色更是浓的化不开,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绝对是真心爱着她的,要不然怎么会进行到了这一步,还能忍下一切,以她的身体为重。   徐昭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将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一团紧紧地贴进他的怀里,在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时,声音小小的在他耳边说了句:“裴铮,我真的好喜欢你。”   听着她羞涩的表白,看着她动情的眉眼;裴铮将细细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眉宇间,他知道,刚才的那个机会是多么难得,可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一步,等将来她真的记起一切,自己就真的无颜面对她了。   他承认自己贪恋她的一切,可是,他绝对不要做让她受伤的事;虽说为了这份温暖他不择手段,可如果是建立在伤害她的基础上,他宁可孤独至死,也不要让她留下半分遗憾。   紧紧相拥的两个人,两颗紧紧相贴的心,同时跳动着一样的频率;可是,一个跳跃着甜美的歌谣,一个跳跃着绝望的舞曲。   *   遥遥千里外,坐落在大梁边境的清关城内,却是家家户户窗门紧闭,笔直宽阔的街道上了无人踪,俨然一副空城之象;也不怪这偌大的城池怎会如此空荡,随着大梁和大宛两国将要开战的号角一经吹响,两国边陲之地的城镇一夜之间尽成空;居住在城中的百姓商户们各个背起行囊领着家眷四处逃难,谁也不敢待在这随时都可能会开战的城池之中。   现如今,清关城内除了囤兵和粮草,已经甚少能够看见寻常百姓人家;换句话来说,只要是能跑动的人,几乎都离开了这里。   说起大梁与大宛的这场即将展开的战争,几乎提起来的人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迷糊状态;谁也不知道为何本是和平共处的两国怎会突然将对方视为仇敌,甚至不惜以倾国之力灭了对方才肯罢休;虽然好奇两国为何突然要开战,但人民群众的胸襟和眼界还是很宽阔的,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四处追根究底的到处盘问查询这其中的隐秘;要知道,如今他国重兵压境,要想保住性命和继续过好日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一仗漂漂亮亮的赢了;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专注到了将要到来的战争上,谁还有心思去关心其他?   而与此同时,清关城中的骁骑将军府内,相较于城中的空气凝重,一片军戎肃整之象,将军府内倒是显得颇为清净;但若是真正认识骁骑将军的人来此一看变能立刻发现不寻常之处;只因这骁骑将军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却是个极爱热闹的主儿,平常这将军府中,不是传来阵阵弄枪弄棒的声音就是能听见令人心颤的磨刀霍霍的声响;可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安静的好像一汪幽潭,竟是连半点涟漪惊动都不曾有;所有行走在将军府中的下人侍卫,也都像是被经过特殊训练和告诫过一样,各个轻手轻脚,似乎像是极怕惊动了什么人。   其实也不怪这堂堂骁骑将军府会突然变成这样,只因在半月前,将军府中突然来了一批身份及尊贵又可疑的客人。   话说当日,老将军正在府中给自己的老来子过五岁生辰,突然看见门房跑来跪在面前说府门外有人想请;对于这个老来子老将军可是疼到了骨髓里,眼见还没陪着小儿子一起吃一碗长寿面就被人打断,可想老将军的火气飚得有多高;立刻连问都不问,直接要人关门避客,就差关门放狗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将军府的府门前脚刚关上,后脚就被人一脚踹开,跟着,在众人侧目的震惊中七八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从门口一路过关斩将的出现在老将军面前。   老将军虽然已经上了年纪稍稍有些糊涂,可毕竟年轻时那也是一员沙场上的悍将,火气和脾气自然是寻常人无法比拟的;眼见着家门被踹开,手下被打残,这他妈要是还能忍下来,那他跟头绿乌龟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场,连心爱的小儿子的生辰也不过了,扛起自己的九环钢刀就冲杀上去;只是,老将军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钢刀削到来人的头上,那来人手持金牌在老将军面前轻轻一晃,原本还脸红脖子粗的老将军立刻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梗着脖子看着那金光闪闪的牌子,在瞧清楚上面写的字体后,‘噹啷’一声丢了手中的钢刀,抱起趴在凳子腿上的小儿子跪在地上就对着来人念咒般的哭嚎起来。   话说当时的场景极其戏剧性,所有人都等待着看老将军大发雄威,力战这帮身份不明的宵小之辈;只是没想到后来的结果别说是力战了,他们家老将军差点被吓得尿裤子。   最后,听说哭的一抽一抽的老将军随着来人乖觉的来到了府门口,恭敬叩拜着将站在一匹黑色骏马前的黑衣男子迎进府,至于那名男子的身份,府中也曾有不少人暗中猜测过,只是这名男子极为神秘,在来到将军府后就深居浅出,几乎无人见过他真正的相貌;至于他居住的小院,更是有高手把守,别说是人想上前靠近一步探探究竟,就算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进去瞅瞅,恐怕也会被射出来的飞镖扎成筛子。   而那名男子的饮食起居也是由跟随在身边的人就近照顾伺候,从不要外人沾惹半分;总之府中上下,除了当事被吓破胆的老将军知道来者是谁之外,再无他人得知其真正身份;且这名男子极好安静,故而为了投其所好,老将军才会吩咐所有府中之人在府中行走时必须做到静声静气,千万不要吵着府中的贵人。   幽静的小院里,一颗硕大的榕树下摆放着两方石凳和一方石桌,此刻在石凳上,楚烨一身黑色锦服挺身端坐,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放于桌上,用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手边的茶杯。   半年过去,他瘦了很多,本就精致的五官因为纤瘦而更显深邃如刀刻,而原本就冷漠如冰的眉眼如今更是没有半分温度,整个人都像是从冰雪中走来一样,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冷霜,看人时的冷漠眼神叫人极具压迫。   素玄站在楚烨眼前,双手微微握拳放于身侧,脸上带着忐忑道:“已经确定,此次屯兵在大宛边境的三十万大军有一半都是出自于龙腾军,剩下的兵卒乃是各州郡调派而来的地方军;虽说地方军的战斗力向来都是个散漫的,但奈何龙腾军威名远播,且极擅长打斗,如果跟他们硬碰硬,我大梁将士恐怕会吃亏。”   听到素玄的汇报,楚烨倒是并没有多少紧张:“龙腾军是上官无策留给上官无痕最坚实的盾牌,十万龙腾皆是由他亲自训练而成,素有战无不胜之名;上官无痕此次将龙腾军拉了出来,看来他是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要为上官无策报仇了。”   素玄攥紧了拳头,发出一声冷哼:“虽说龙腾之名远播,但我大梁将士也不是吃素的;把老子逼急了,属下就领着翎羽卫一定会亲自上战场去会会他们。”   楚烨斜了素玄一眼,“放心,现在上官无痕是不会主动出击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低:“只要没找到她,上官无痕不敢贸然。”   素玄自然是没听到楚烨最后说的这句话,依旧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梆子一脸的腾腾杀气,颇有些杀神的味道。   楚烨又沉默了许久,就在素玄认为自己应该退下的时候,他才开了口:“找到她了吗?”   素玄低头一顾,果然在皇上的眼里看到了痛苦之色,同时忍不住叹息一声;半年前,当皇后娘娘消失于京城的时候,皇上就变了;整整半年时间,他几乎再没见过他笑过,通常很多时候,皇上都是孤身一人站在勤政殿的窗前,远远的看着栖凤宫的宫墙角,漆黑的眼睛里空空荡荡,似乎伫立于眼前的不过是一具驱壳,早已失去了魂魄。   而在这半年时间,京城也发生了很多事;这第一件便是徐家,本是百年府邸的徐家,竟然在短短数日之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城,此时之诡异至今都在京城百姓中口口传唱;别人或许不知,可他们这些翎羽卫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徐家之所以能够成功离开京城,甚至行踪成谜,一定是皇后娘娘的杰作;只是,要他们奇怪的是,皇后娘娘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偌大的徐家消失于人前,要知道,他们翎羽卫可是在这半年里几乎都快将大梁和大宛的片片土地都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他们,这种手段,实在是要人惊叹;至于这第二件,自然是要属襄阳侯府的没落了。   当日天禧殿中,当皇上说出要对襄阳侯府出手的那一刻,这赫赫声威的侯府就注定了要走向衰落;当襄阳候周齐因病暴毙的消息传入京城,曾经跟随他的朝官们几乎都慌了手脚,可只有一个人冷静的站在天禧殿紧闭的宫门前,听着从宫墙那边传来的一声声宛若鬼叫的哭嚎,而那个人就是皇上。   也是在那个时候,素玄知道原来在皇上的心目中对于周兰早已没有了丝毫的容忍,周兰用了手段让皇后娘娘离开皇上,而皇上,则同样用了手段让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家破人亡;二人棋逢对手,在这场‘战争’中说不上谁输谁赢;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泄了心头之恨,他们也没有办法做到自我解脱,这个世上,又凭添了两个可怜之人罢了。   素玄整理了一下思绪,将翎羽卫汇报的情况整理了一番报告给楚烨:“皇上,属下已经确定,皇后娘娘如今根本不在大宛,大宛境内没有一个人符合娘娘的相貌特征,也无一人符合裴世子。”   说到最后一句,素玄几乎是有些怕怕的看了眼皇上;他可不会忘记当初在御林军团团包围了镇国侯府四处寻找裴世子无果后,皇上那张僵硬铁青的面容是多么骇人;那时,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在心里悄悄地知道了一个事实,皇后娘娘恐怕是跟着裴世子一起‘私奔’了。   要知道,京城中的人可是有不少人知道当初皇后娘娘在还不是皇后时,可是裴世子的未婚妻,二人男才女貌堪称珠联璧合,站在一起更是风华无双要人不禁暗暗生羡;虽说咱们皇上也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跟皇后娘娘站在一起那也是堪比日月生辉般吸引眼球;可是,如果事情按照一个先来后到的顺序来讲,在众人心中,皇后娘娘和裴世子这对昔日恋人自然是早已让人们先入为主了,皇上这个后到的会有点小小的吃亏也是意料之中。   是以,在知道真相的众人心中,在猜到皇后娘娘可能和裴世子在一起的可能后,都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裴世子对皇后娘娘的心思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他们这些翎羽卫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就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狼崽子,随时在准备着抢皇上怀里的皇后娘娘;只是,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可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坦诚相告,要知道,在皇后娘娘消失不见后,皇上对裴世子的容忍限度已经到了极致,如果有一天这两人真的碰见了,一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楚烨不用抬头都能猜到素玄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揣着怎样的小心翼翼,如果是半年前他听到这些话,一定又会怒意难忍,大发雷霆;但在经过半年时间的淘洗,他的心境早就不似从前,如今,他知道对自己来讲最重要的不是生气动怒,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   楚烨深吸一口气,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徐昭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目光突然一瞥,在看见不远处被一名翎羽卫抱在怀中打瞌睡的元宵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就问素玄:“你说,阿昭她会不会在北戎?”   “娘娘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素玄婉言表达着自己否决。   可楚烨却是很肯定的摇头,道:“不!朕有一种感觉,如果阿昭没有回到大宛,那她最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就是北戎。”   听到皇上这样说,素玄也不好再反驳,立刻应声道:“属下这就派人去北戎寻找。”   T   ☆、050:出来见朕   徐昭又做了那个怪梦,依然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身影站在她面前,虽高贵无双,却要人看后平添凄苦孤独。   只是这次在梦里她终于能开口说话,她问他是谁,为什么总是再三能够入她梦中,可是那人却像是听不到,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整个人都像是被冰霜和雾霭包裹,容颜虽似幻似真模模糊糊,可她却很肯定一个事实,他的长相极为俊美。   待朱泽又端着药走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徐昭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抱着怀中被团成一团的锦被;看她孩子气般的动作,朱泽的眼底流露出几丝无奈,虽说忘记全部记忆的皇后娘娘娇憨纯真,不再像以前那样心事重重、眉宇裹愁,可是,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那个人,她真的想彻底忘记吗?   听见动静,徐昭从恍神中抬起头看向已经站在床上却只是怔怔看着她的朱泽,目光落在他手中端着的药碗上,下意识的皱着眉,语气抱怨:“你还要我喝药到什么时候?”   朱泽看着徐昭不满的神色,无奈的笑:“等你的身体好了,就不用喝了。”说着,就将药碗送上来,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虽说咱们交情不错,但我好歹也是一代神医,想我这个响当当的神医寻常百姓见之下跪膜拜都唯恐不及,现在却跟个药童似的伺候你吃药采药,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用一脸嫌弃的模样面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被朱泽数落,徐昭显然已经很习以为常,但为了再少听他废话,她一把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就将药碗中的苦汤子一口灌下,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泡进了这苦苦的汤子里,连呼吸间闻到的味道都带着苦味,差点让她恶心的吐出来。   朱泽眼疾手快,变戏法般立刻将手中早就备好的酸甜梅干送到徐昭的口中,看她的脸色渐渐好了些,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她身边:“你就知足吧,如果不是我衣不解带的照顾在你身边,你这条小命早就被折腾没了。”   说到这里,他便长叹一声,透过屋内的窗扇看向外面的景致;远处青山如墨,云雾如练的穿梭在山丛间,宛若人间仙境要人心旷神怡;想起当初在离开京城时,他曾好奇裴铮会将他们带往哪里,要知道,拐走了一朝之后,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领也很难躲过皇上的搜捕。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他们离开京城后的第三天,一直昏睡不醒的徐昭突然生命告急,一度几乎濒临死绝,最后他几乎是耗费了毕生所学才将她的命从阎罗殿中拉扯回来;也就是在那时,他找到裴铮,告诉他如果想要护住她生命安危,必须去北戎。   要知道北戎虽地广人稀,丛林沼泽遍布,毒虫鼠蚁无数,可这里却也是天底下极珍贵的药材所诞生之地;徐昭因为怀孕早就将内耗掏空,如今想要养住她让她活下来,必须要无数珍奇药材养护才行;与其流落于江湖四处寻找那些珍贵药物,不如就到这药物的生产之地,就近取材才为上策。   他应该庆幸,裴铮果真对徐昭一往情深,听了他的分析后二话不说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北戎;一路乔装,小心隐藏行踪,最后一行人在这小小的、偏僻的,但却民风淳朴的山村中暂住下来;而这处山村,虽说看上去颇为简陋且并不富裕,但胜在山中盛产药材,在他这个大夫眼里,这里简直就是为徐昭的休养量身定做之地;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一力护下这对身体羸弱的母子,确保了徐昭至今的身体无虞。   “朱泽,你知道我的过去是谁吗?”   朱泽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听到徐昭的问题,一怔之下略带疑惑的看着她。   徐昭轻轻地咧了下嘴角笑了笑,垂着头的她就像一个无措的孩子,带着小心翼翼的胆怯:“我忘记自己是谁了,其实我也不愿意想起,可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很好奇;好奇我究竟是谁,好奇你和我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也好奇我和裴铮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成亲的,我们的过去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幸福快乐。”   说到最后一句话,徐昭羞涩的抬起头看向朱泽,只是要她没想到的是朱泽却也是同样眼神咄咄的盯着她,他这幅模样倒是将她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捂着脸,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朱泽道:“你真的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徐昭想点头,可是,突然又犹豫了一下;其实她一直都有一个感觉,就是裴铮并不希望她能记起过去的事,甚至有的时候在她偶尔提起来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连她都看不明白的暗沉之色;每次看到他这样,她都会选择立刻住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知道了,他们的过去对裴铮来说,是禁忌。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更不敢追着他去问,所以,也只能在朱泽面前小心翼翼的提一提。   看徐昭面露挣扎和徘徊不解,朱泽双手扶着徐昭的肩膀,眼神迫切的继续追问:“你告诉我,你真的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徐昭被朱泽发亮的看神看的心神俱颤,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带着惊喜,也同样带着犹豫不决的迷茫。   “我以前,是不是个坏人?”   朱泽一挑眉角,沉默奇怪的看着她。   徐昭继续道:“我是不是做过很多错事,所以才会在提起自己的过去时,你们都会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不,不是你做错,而是我们……是我们做错了很多事。”朱泽冷静下来,微微耷拉着脑袋,语气中带着惆怅:“那人执着于你们在一起的夫妻情义,眼前这个又执着你们曾经在一起许下的海誓山盟,而你呢……”本来就惆怅的语气现在更是无奈到了极点:“执着于父母之恩,兄妹之情,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那些真心爱你的人。”   徐昭脑袋一歪,不太明白朱泽话中的意思,但是有一点她是明白的,他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一定跟她遗忘的记忆有关;夫妻情义,是说她和裴铮吗?海誓山盟,这个是说谁?她对父母的生养之恩铭感五内又有什么不对?兄妹之情,她还有兄长吗?   徐昭的眼睛睁得圆圆,让本就清亮的眼瞳更显天真;明明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妖媚模样,可偏偏露出来的神态却是那样纯真清澈,整个人的气质糅合了神女的高贵和妖女的邪魅,也难怪能让爱慕上她的男子为了她不计后果的前仆后继;果然,民间传言说她是个祸水,这句话还真是形象到真诚啊!   朱泽叹气不停的摇头,整个人都给人经历许多老气横秋的模样。   徐昭见他说话颠三倒四,就知道她从他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正准备轰他离开,裴铮已经从门外走进来。   看见坐在床沿似乎再陪徐昭说话的朱泽裴铮的眼神沉了沉,可脸上温和的笑容却是未变,直接来到徐昭面前,伸手摸着她头顶柔软的长发:“起来了怎么也不喊我?”   徐昭看着他清绝温和的笑容,眼底同样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如一只幼嫩的小宠物一样闭着眼睛在他的掌心中顶了顶,语气里带着撒娇:“一醒过来就没看见你,你去哪里了?”   裴铮指着外面道:“刚从村中的药农手里又重新买了些对你身体很好的药材。”说着,他就看了眼朱泽:“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不出去看看吗?”   朱泽知道裴铮这是在防着他,瘪了下嘴后耸着肩膀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看着朱泽悻悻的背影,徐昭拉着裴铮的手,替他求着请:“你别这样对待朱泽,真不知道你俩到底有什么恩怨,看上去彼此都和和气气的,可那口气和眼神看的要人心口发凉。”   听见徐昭这么说,裴铮也不过多解释,而是在瞅了一眼已经无人的房门口时,才开口问她:“再跟朱泽说什么?”   “没讲什么,只是问他我究竟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吃药。”说着,徐昭就偷噎着吐了吐舌头,悄悄地遮掩住心底一直涌动的疑惑。   看徐昭这般顽皮的模样,裴铮立刻笑了;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徐昭圆滚滚的肚皮,想象着正有一个生命在里面悄悄生长着,温热的眼神中有一丝丝欢喜,同时也有一丝浅浅的忧郁。   “阿昭,你身体不好,现在吃的这些药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好;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为了你,也当做是为了我,你再忍一忍可好?”   徐昭最是受不了裴铮用这样的眼神可语气来祈求着自己,每次看见他这样,她都恨不能答应下他所说的一切,哪怕这件事对她十万分困难,她也不愿意看见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徐昭点着头,依赖的往他的怀里轻轻地靠过去;只是,突然在这时候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一幕颇为清晰的画面。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她身着淡紫色的长裙跟在裴铮的身后,而裴铮的手中提着一个青色的小竹篓和一个小锄头,忽然他的脚步停下来,指着几步之外湿润的地面上微微冒出来的一个笋尖,笑语晏晏的在对她说着什么话。   脑海中忽然闪现的这个画面让徐昭很是吃惊,要知道这可是她自失忆之后第一次想起关于自己的过去,而且还是如此清晰地画面。   徐昭惊喜的坐直身子,紧紧地抓住裴铮的手臂,道:“我们以前是不是一起挖过竹笋?”   看着徐昭惊喜的神色,裴铮却是宛若雷击般怔在原地;剧烈晃动的眼瞳像是正在经历着山崩地裂的事,清绝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   徐昭一怔,伸出手在裴铮面前晃了晃,喊他:“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裴铮微微张合着嘴角,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易碎的琉璃瓶,只要稍稍一碰就会破碎:“你、你怎么会知道?”   徐昭讷讷回答:“刚才我想起来的,难道陪着我一起挖竹笋的人不是你?不对呀,我明明记得是你。”   看着徐昭不解迷惑的神态,裴铮的耳边适时地想起先前朱泽对他说的一段话。   阿昭的记忆正在渐渐恢复,也许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她就能够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这半年多来,他一直都在欺骗她。   难道,他连这种需要用谎言来维系的最后温暖也要失去了吗?   裴铮全身都僵在一起,感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扼住喉管,大口喘一声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   “裴铮,裴铮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裴……”徐昭担心的呼唤一下就被突然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的裴铮打断,这次拥抱不似以前那样温柔小心,而像是极其害怕自己的珍爱之物被人抢走了一样,死命的扣紧在自己的怀里,宛若要将她镶嵌进身体里一样。   徐昭被裴铮这样大力的抱紧在怀中勒的喘不上气,不出半刻功夫就脸色涨红,挥舞着细白的手指不住的拍打着他的后背:“裴,裴铮,我快喘不上气了,快,快松开!”   听到徐昭的疾呼裴铮这才缓缓恢复神智,看着怀中拍着胸口不停咳嗽的女子,他的眼底闪过心疼、挣扎,最后化为一片浩瀚的痛苦:“对不起阿昭,我不是有意的。”   徐昭看着他后悔自责的眉眼自然也不会怪罪他,睁着微微泛泪的眼瞳看向他:“我没事,你刚才怎么了,好吓人。”   裴铮苦笑着摇头,半晌之后才回答:“你的记忆没错,以前我曾带着你一起挖过竹笋,还给你做过全笋宴一起品尝。”   “真的?”徐昭的惊喜的脱口而出:“看来,再用不了太久,我就可以想起所有事了。”   话刚一出口,徐昭就后悔了;小心翼翼的看向神色平静的裴铮,她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他,在经过刚才的失控之后此刻平静的要人惊愕:“阿昭想记起以前的事情吗?哪怕那些记忆会伤害你,会让你难过,会让你失去很多,你也想记起来吗?”   这话倒是有些将徐昭吓住,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同时,也让她知道了一个事实,就是自己的过去,恐怕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徐昭垂下头,久久不语。   看她这样,裴铮知道是自己的话吓住了她,明明该高兴,最起码她的举动证明了她对自己的过去并不是很渴望,甚至还有些怯怕;可是,他却半点也笑不出来;用谎言编织骗来的感情,原来在让人痴迷的同时也会让人如此纠结痛苦。   “阿昭,答应我,让我们顺其自然吧。”   徐昭惊愕的抬起头,看向说出这样一句话的裴铮;他是什么意思,不再排斥她回忆起过去了吗?   裴铮将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看着她闪烁的眸子,笑着:“我们都不该自欺欺人,更不该逃避现实;阿昭,如果有一天你记起所有,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裴铮哪怕是拼尽一切,也会护你周全;可若你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徐昭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孩子气的狠狠摇头:“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是啊,你答应过我呢。”温柔的笑容静越中带着绚烂,如天边最艳丽动人的焰云:“阿昭,但望你永不辜负。”   *   又是一月匆匆过。   越来越浓的深秋将大地染成了秋落的霜黄,空气中隐隐躁动的温热也渐渐被秋凉的寒意所替代,落叶间偶尔落下的霜冷更为这到来的深秋添加了几分孤冷和荒凉。   在一望无垠的霜黄大地上,一队人马急速飞驰,如脱弓的利箭,夹裹着凌厉的威压让人难以靠近;这样一队人马神秘的出现在北戎境内,实在是要人耐人寻味。   素玄看着已经连着赶了一天一夜路程的皇上,忍不住轻叹一声,在翎羽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的身影曾出现在北戎的那一刻起,皇上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了;好似有着用之不竭的力量,恨不能长出翅膀立刻飞到皇后娘娘的身边。   看着皇上如此兴奋难耐,按理说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应该高兴才是;要知道这半年多来皇上虽说一直不曾表露自己的情绪,可他们都知道,皇上这是在压抑自己,强迫着自己去承受皇后娘娘已经离开的事实;很多时候他们都在私底下想,皇上一直这样强迫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真到了那时,恐怕皇上受到的伤害只会比现在还要惨烈。   所以这半年多的时光,他们翎羽卫几乎日夜不休的守护在皇上的身边,也想了不少的法子希望能够让他得到宽慰;可是,当一个人将自己的心锁死了,就算你有一把万能的钥匙,恐怕也是无法打开的;本以为皇上会永远这样压抑苛责着自己,可没想到当传来皇后娘娘的消息后,那个永远自苦的男人竟然像是变了个人,如此才出现了如今这样的现状;虽说眼见着皇上能够重新振作再有了活气他们十分欣慰,可是如此折腾未免也太闹腾了些,他们这些当属下的还算能扛得住,只是这身下的良驹恐怕也经不住皇上如此不眠不休的日夜赶路啊。   素玄提起马缰,催促身下的马儿快跑几步追上楚烨,拉低围在身上的黑袍,道:“皇上,穿过这片草原前方便是密林,我们日夜赶路自然是能撑得住,只是身下这马……”   说到这里,素玄一顿,并不再多做言语,而是看向楚烨。   楚烨垂眸看了眼身下不住喘粗气的马儿,知道如果不让身下的马儿好好歇歇,恐怕在还未赶到徐昭身边这些马就先要累死了;可是,他又很担心如果迟到片刻,会不会再次失去那人的踪迹?   挣扎片刻,楚烨还是在最后做出冷静地判断:“好,待穿过草原后,我们就地休息。”   素玄应声,立刻对身后的翎羽卫们打了个手势,算是将楚烨的命令传达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   当楚烨一队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这片宁静的小山村前时,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看见眼前景致时,都得到了纾解和放松。   真是难以想象,像北戎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竟然会有如此世外桃源般之地;青山、绿树、溪流、野花,山林之中错落着高矮不一的干净白顶屋舍,空气中漂浮荡漾着暧暖的果香,远处传来一声声的犬吠声,偶尔间还能看见孤鸟从天边一划而过,似是着急回归家园。   素玄牵着马走到楚烨的身边,啧啧称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致:“还真别说,这里还真是个休养身体的好地方,皇后娘娘可能真的会在此地。”   听到素玄的言辞楚烨的心里立刻涌起狂喜,可是在欢喜的同时,心底还有一阵刺深深地扎着他。   阿昭是跟裴铮一起消失的,如今如果阿昭真的在这里,那么是不是说明裴铮也在这里;他们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居住下来,会发生什么?阿昭,是不是真的恨极了他,转身投入了裴铮的怀抱?   这一刻,一路奔波的激动和期盼看见她心愿都变的如近乡情怯一般,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见不愿意看见的那一幕,害怕接受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素玄看出他的挣扎,出言安抚:“皇上请放心,皇后娘娘对您一往情深,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的。”   是啊,在阿昭回宫后接受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在阿昭的心目中他已占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真的还有那个位置吗?   他知道,阿昭已经不信任他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徐家消失在京城之中,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她带走了所有有关于她的一切,做好了从此退出他生命的全部准备。   面对如此决绝的她,他真的还有把握让她为他驻足吗?   在小山村前犹豫了很久,徘徊了很久,挣扎了很久,就在翎羽卫们以为今天晚上他们会在村子口过夜休息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几声嗖嗖的身影滑动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个劲装打扮手持利器的护院模样的男子呈一字排出现在楚烨等人面前。   不用素玄下命令,翎羽卫们立刻呈圆形将楚烨护在最中间,别在腰间的兵器同样提在手中,满身的煞气都被刺激出来,似乎只要眼前的这排人若是敢动一下,他们就敢冲上来杀人。   楚烨迷茫的眼神瞬间归为冷然,看向面前突然冒出来的这排人,高悬的心却是在这时候放心的落了下来,在这荒郊野地之中,竟然会有此等高手暗中保护,可见这里定有富贵之人出现;阿昭,应该真的在这里,她还没有离开。   素玄伸出一只手臂将楚烨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些同样身手不错的家伙们,开口:“你们是什么人?叫你们的主子出来。”   楚烨听到素玄的问话,差点被气笑了,拨开素玄护在他身前的手臂,长腿一跨,走了出来,双手负立与身后,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直直的逼向对方:“让裴铮出来见朕!”   徐徐的脚步声轻缓地踩在地上松软的草地上,一袭青衣矜贵持重的穿在他身上;清绝的面容,淡然的气质,如画卷之中走出来的逍遥者,赫然出现在诸人的视线之中。   T   ☆、051:你终于找来了   遥遥不过半年多未见,当裴铮一身清华面色微微带笑的出现在面前,素玄不禁为眼前男子的风采暗暗扬了下眼角;如果说以前居住在镇国侯府的裴世子一身青衣华服乃上京无数侯门官府贵公子的典范的话,而今这朴素无华的一身身衫,发间只用一根白玉簪简单的挽着一个发髻的裴铮才是真正的翩翩浊世的清贵公子;在他的身上,多一分金石渲染都像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素玄长叹一声,不禁忧心冲冲的看了一眼身侧的皇上;难怪皇上对谁都不上心,唯独对这位裴世子甚是放在心上,这样一个灼灼其华的金玉之人,世间有哪个女子碰见不想占为己有?皇后娘娘对他青睐有加还真不是没有道理,他突然没了刚才的底气,面对这样的裴世子,皇后娘娘真的还能守住对皇上的一片心吗?   “草民裴铮,参见皇上。”裴铮躬身行礼,只是他这个礼数再也不是身为臣子时行使的大礼,而是作为一个寻常的百姓书生,对楚烨行的拱手礼。   楚烨眯着的眼睛微微一凌,看着面前不卑不亢、不宠不惊的裴铮,道:“裴铮,你的镇国候府世子之位朕没有应允废除。”   听到楚烨这么说,裴铮显然是颇为意外。   当初在决定带走徐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书房写下了请辞信,上面大致写道他志不在庙堂,故愿意放弃镇国侯世子的身份,从此逍遥与江湖,再不踏京城一步云云;而这封信也是在御林军团团包围了镇国侯府后从书房中找出来的,并将其交给了楚烨。   当时,楚烨在拿到这封请辞信的时候就知道裴铮这么做是在保护镇国侯府中的其他人,虽说镇国侯自夫人离世后不是整日与酒水为伍就是常年行走江湖,甚少在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毕竟镇国侯依然健在,侯府内也是有诸多家眷和其他旁系亲族,如果裴铮拐走当朝皇后的事一经败露,一定会连累整个镇国侯府;为了侯府上下,也是为了从此无牵无挂,裴铮才选择主动放弃世子身份,甘心至此之后当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楚烨佩服裴铮的这份坦荡豁达,毕竟在权利和地位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像他一般真的看如浮云,这样的男子世所罕见的同时也显得格外珍贵;只是,他裴铮未免也太狷狂了些,纵然他淡泊名利又如何?为了家族众人的生命安全着想甘愿退让一步委屈自己又怎样?他楚烨可不是没有脾气的,怎会让他肆意妄为!   堂堂侯爵世子身份何等尊贵,又岂是他说一句不干就能彻底撂开的?更何况,他这么做还是因为阿昭之故,光是凭着这一点,他就不会如了他的意。   “裴铮,如今你我还是君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解释和答复?”   面对楚烨的正面质问,裴铮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一定会在恼羞成怒之下废了自己的世子之位,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位天子实在是深不可测,在面对这么多几乎让人发疯失控的状况下还能找到制衡他的节点,这份手段,的确是非他人能及的。   “皇上要臣给您解释什么?答复什么?”既然自己的世子身份还在,自然是要依礼遵循,只是谁都能看得出,眼前的裴世子未必将面前的九五至尊全然放在眼里;真不知该敬佩他的傲骨,还是此人真的已经淡定到视一切为无物。   楚烨招手,保护在他身前的翎羽卫立刻后退回到他身边;他大步上前,来到裴铮面前,幽沉的眼睛里闪烁着夺人的射光:“为什么要从朕的身边带走阿昭?你可知自己这么做,朕能诛你的九族。”   裴铮只是笑笑,道:“皇上是个明君,断然不会因为我之错迁怒于他人。”说到这里,裴铮也上前一步,走近道楚烨面前:“只是皇上是个明君不错,可是个好丈夫?”   楚烨眉心皱紧,显然是很不悦裴铮的这种说辞。   裴铮目光远眺,眼神中藏着凄凉和孤独:“皇上,你我君臣二人明人不说暗话,当初阿昭还只是一个徐家的嫡长女时,便是与我有婚约,您可敢拍着胸口发誓,当初镇国侯府中的意外不是您安排的?我与阿昭的婚约不是您想方设法破除的?纵然如此,我也认了,这世间之所有有诸多憾事,就是因为滚滚红尘中有有缘无分之说;只是,对我来讲如珠如宝的人在成了您的妻子后,您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说到这里,裴铮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阿昭在半年前几乎差点命归黄泉,您敢说这不是您造成的?还有那个孩子,难道不是您伤害的?”   提起当年前的事,至今想起都会让楚烨宛若凌迟般痛苦,他的妻子因为他的粗暴对待差点酿成惨祸,而他那无缘的皇儿,更是活生生的葬生在他的愤怒之下;这半年时间,多少次辗转难眠之夜他孤身一人站在冰凉的广厦前,抬头看着头顶的皎月,身披透骨的凉霜,一遍又一遍忏悔,一次又一次道歉。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知道阿昭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身子,就算他再愤怒,也不会那样对待她。   楚烨眼神中的后悔自责让裴铮看见后只是悻悻的笑了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主宰天下,拥有一切,可以视他人的性命如蝼蚁,弹指间可以扭转无数人的命运;他永远高高在上,用一双绝对强势的眼神俯瞰着他的万民;也就是他的这份高高在上,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阿昭的命运。   眼前二人对峙,表面君臣,实则却是两个站在对等局面为爱争取的普通男子,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再是身份尊贵的世子,而是甘愿为了喜爱之人当一个最普通寻常不过的长情男儿。   楚烨深吸一口气,稳住被裴铮掀起无限悔意的心海;现在不是他忏悔难过的时候,如果要忏悔,他也必须站在阿昭面前忏悔,如果要道歉,也只有阿昭能够承受他的歉意;想到这里,他不禁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裴铮,不愧是冰雪聪慧的出彩男儿,虽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句句直戳他的痛楚,狠狠地掐住他的罩门,让他眨眼间差点被他搅了心绪。   这样的男人,够资格成为他楚烨的对手,也够资格,让阿昭青睐有加。   楚烨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但眉宇之间的傲气和从容冷静却是依然明了,“朕承认,当初你与阿昭的婚约是朕一手破坏,朕也承认,在阿昭嫁给朕后颇受委屈磨难;可是,朕绝对没有不珍惜她。”   说到这里,楚烨沉静着脸色,幽深的眼瞳里如藏着两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风起云涌,似带着无穷的力量能将世间万物都吸摄进去;这时候的楚烨,没有一路奔波的风尘仆仆,也没有高居庙堂的傲然冷漠;就像是从风雨中撑着伞走来的翩翩浊世的公子,一身尊贵风流,带着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贵气和淡雅,执着的看着面前的裴铮。   “你口口声声说朕辜负了阿昭,但最起码朕在与她相处的时间里,曾不计代价的维护她平安,只要是她想要的,想做的,朕都会一路伴随左右,人敢伤她,朕便诛人,鬼敢近她,朕便弑鬼;朕可以用楚氏皇族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朕都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为难她半分;她是朕的妻子,朕未来孩子的母亲,护她、爱她、珍惜她都唯恐不及,又怎会想到要逼她远走、无依无靠?”说到这里,楚烨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裴铮:“而你呢?你的不放手让她左右为难,你口中所说的珍惜保护,让她承受不起,你虽言说事事与她为先,可是逼迫她最狠,让她最无法释怀苦苦挣扎的那个人也是你;裴铮,你用不着用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来质问朕,朕固然对不起她,但最起码从不胁迫她做不愿做之事,而你以爱之名困住她,难道就比朕高明吗?”   面对着楚烨的锋利言辞,裴铮怔在原地,脸色微微惨白。   其实,聪慧通透的他又怎会不知楚烨的这番话戳中了他心底最不可告人的隐晦。   没错,在一天天看着她与别的男人越来越亲近的时候,他唯一能够留住他的办法就是利用她的恻隐之心和不忍强留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因为她柔善,所以他才会再三在她面前表现出无害落寞的样子让她心疼愧疚,因为知道她在内心深处还存了对他的一份情,所以才会紧紧抓着她不肯放手,利用她的感情达到留在她身边的目的。   他执着着,不甘着,一心想要让他们的关系回到过去,却不知,在她成为别的男子的妻子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再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如果说楚烨委屈了她,那他又何曾让她真正舒坦过?   每次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他都会欣喜,执着的认为她在心里还放不下他,孰料当她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也是最痛苦挣扎的时候;楚烨让她伤心落泪,他又何曾让她快活轻松过?   山村口的两个男子,同时都用最直接犀利的语言狠狠地将对方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揭露出来;面对彼此心底最丑陋的那丝贪欲,他们双双沉默;心底和心头都同时浮现出她灿烂纯净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他们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过了,而剥夺走她笑容的人,不是其他让他们深恶痛绝的敌人,而就是他们自己。   “夫君,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该吃晚饭了。”   一声清越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让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同时怔住。   跟着,就看见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风姿卓雅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身上并没有过多的华丽饰物,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一根最简单的金簪优雅的挽着,粉嫩的耳垂上两枚粉色的小珍珠耳环圆润可爱的折射着莹润的光泽,倾国之容虽未施半分胭脂青黛,可那已然让人炫目的容颜在出现的同时就让山间的丛林翠色瞬间沦为配成。   数月不见,半年分离,时光似乎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反而让她比在京城中的气色还要红润姣好;楚烨震惊无比的看着眼前徐徐走近的女子,当目光落在徐昭那已经凸显出来的小腹上时,一张俊容立刻苍白。   她刚才在叫裴铮‘夫君’?   她真的和裴铮走到一起了?真的……忘了他,舍弃他,和别的男子成亲生子,再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楚烨身躯一晃,还好站在身旁的素玄反应快,立刻伸出手及时扶住他的同时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句:“皇上,静观其变。”   楚烨觉得全身都像被雷电击打了一般,酸麻之感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他狠狠地攥了攥拳头,然后又松开,质问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落在裴铮的身上。   相较于楚烨的震惊,裴铮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明明是慢着阿昭出来见楚烨的,为什么阿昭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可裴铮还是面色从容地走过去,扶起行动不便的徐昭,神色温柔道:“怎么又出来乱跑?想要找我直接派个下人出来寻找便是了,你一个人这样走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面对着裴铮的呵护备至,徐昭将头轻轻地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稍稍歇了口气,随后才慢慢开口道:“我很小心的,你放心就是。”   说完这句话,徐昭的目光就从裴铮身上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楚烨身上。   注意到徐昭在观察楚烨,裴铮刚想说什么解释,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想到现在阿昭已经遗忘了他,此时解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也就罢了,更会招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当机立断,决定闭口不谈,亦或者是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等他和阿昭二人时间相处时,再简单地介绍一下楚烨。   只是,在裴铮思考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向徐昭说明楚烨时,一直盯着楚烨观察的徐昭却在这时开了口:“你最终,还是找来了。”   明明是极低的声音,却犹如晴天惊雷一般,所有人望向那一抹素色的身影,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裴铮露出生平第一次最明显的惊惧之色,手指微微颤抖的扶着怀中的她,可是在看见她纤长的长睫下隐隐遮挡的琉璃色的眼瞳时,连呼吸都快停滞;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徘徊,她恢复记忆了,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表示认出楚烨,是要做什么?   而楚烨也是同样愕然的看着眼前用一双淡漠眼神看向她的女子,二人相隔不过是短短数步的距离,可他却觉得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是恍如天涯。   竭力的稳住几乎快要爆体跳出的心脏,楚烨站直了身体,看着她艳丽精致的容颜:“朕寻了你很久,阿昭。”   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先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阿昭,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可知道?   御花园里你最喜欢的玉兰花开了,栖凤宫中你最喜欢欣赏的桃花变成了桃果,宫中的一草一木还如你当初离开时的那样一般无二,他每天都会在你曾经驻足过的地方走上一遍,想要看看你当初看过何种风景,想试着体会当初你是何等心境;但是,他越走越害怕,越看心越凉;阿昭,没有你的栖凤宫空旷到吓人,没有你的皇宫,冷寂到无望;这些,你可知道?   ☆、052:回归   徐昭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还是一如数年前的一般……   满目桃花,人影从从,都不及他眉眼中流转的风华和疏阔的俊朗。   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她一见钟情的如意郎君,是承载了她人生中最纯粹爱情的爱慕之人,也是她暗暗发誓要与他执手百年的心爱丈夫。   当年的桃花林有情儿女相互依偎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洞房花烛夜满堂喜庆之景一闪而过,大宛鬼哭坡上他从天而降般将她一拥入怀的场景一闪而过;他给了她人生中太多美好的回忆,装点了她岁月里最绮丽梦幻的那场梦。   梦中的景象有多美,她醒来后的品尝到的苦痛就有多深。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问他一句;楚烨,你真的爱过我吗?给我一句实话,真的爱过吗?   无声的交流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所有人都安静的伫立在他们身边,明明一个个的都是大活人,可是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秋风吹动着衣摆传出沙沙的声音,空气中甜腻的果香味儿阵阵飘香,时间好像在这里稍稍做了停留,两个曾经最深爱的人,此时此刻,一个用最灼热的眼神恨不能将对方看进骨髓里,而另一个则是神情淡漠,眼波无痕。   “阿昭,朕有些话想对你说。”干涩的喉咙一句一句的将一个一个的音符挤出来,看着被裴铮搀扶的徐昭,楚烨虽面做坚强,可心底的无力感早已让他四肢虚软;为什么还能支撑到现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最心爱的人投身到别的男子怀抱,眼看着她凸显的小腹已经在孕育着下一代的生命;从来都不知道,面对真相原来是一件这么需要勇气的事,而他楚烨,在她面前向来都是胆小的、怯懦的。   徐昭看着他眼底的渴求,看着他明明苍白着脸色可眼角依然执着的沁着的一丝温柔,遮在袖子下的纤手微微收紧,沉默了半晌后,回头看向裴铮:“让他们都下去,你留下来陪我。”   裴铮在徐昭开口说话的那一刻魂魄就像是被人吸走了,如今听到徐昭的话,也不过是讷讷的点了点头,示意忠心跟随着他的手下暂时撤退。   而跟随在楚烨身边的翎羽卫们也在素玄的示意下后退直百米之远,将时间和空地留给眼前这三人。   楚烨身躯摇晃的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略略的扫过裴铮并未作停留,似乎此刻他留不留在这里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和眼前的她,好好的说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不再用帝王尊称,放下了一身的骄傲,这时候的楚烨像是又回到了曾经当皇子的时候,没有了江山责任,也没有了家国天下,有的只是眼前这个让他深爱的女人。   徐昭眸光淡淡,静静地看着被黑色的长麾紧紧包裹住的楚烨;他一脸苍白,嘴唇却是红的惊心,乌黑的发丝微微有些散乱的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衬着幽沉漆黑的眸子更显眸光深邃,眉眼漆黑如墨。   “阿昭,我从想过要去伤害你在乎的人,从未……”低沉嘶哑的嗓音寂静到让人心颤,他就这样低垂着头,明明脸上是空寂到无望的平静,可眼角和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着的。   他在笑,笑自己的这个想法明明对她表露过那么多次,可是她却从不相信。   是啊,他可以理解,毕竟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是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想法都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要人心颤胆寒,这就是他给她的印象。   淡淡的笑容里有了苦涩,有了难过,有了可怜。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有太多的解释想要给她说,可是每一次抬头在看见她淡漠疏离的表情时,他都会委屈的垂下头,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刺激着自己,告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徐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次次的抬头看向自己,又一次次的低头淡淡的微笑;这样的楚烨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也是她曾经连想象都没想过的。   她以为,他们二人的再次重逢会在又一次的争执和伤害中展开,可眼前的平静和他露出来的落寞之色却是要她颇为意外。   有一刹那,她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一抱他,想要抬起他的头抚平他皱紧的眉宇,可是这个想法也只是短暂的在她心头停留,不出片刻就化成了飞灰。   这样的楚烨不是她所想看到的,确切的说,这辈子她都再也不想看到他了;眼前的他,曾经送给了一个最美妙的梦,可同时也是将她从美梦中扯出来的罪魁祸首;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跟段清说那段被岁月掩盖的真相时,声音是那样的冷漠无情,眉眼是那样的冰冷如霜;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就算他们两人走得太近,就算用世间最亲密的夫妻关系紧紧地将彼此绑缚,她和他也不是一路人。   她害怕这样的他,害怕和他再在一起会失去自己更多的亲人;所以,她只能选择远远地逃离。   在静默中,徐昭慢慢开口:“如果没有其他要说的,我就先走了。”   一声走,让身边两名男子皆惊怕的抬起头同时望向她,而她则是依旧平静的看着他那双幽沉中带着一缕缕光亮的眸子,然后在轻轻拉上裴铮的手时,她瞥见他眼底的光亮,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裴铮怔怔的任由徐昭牵着,一步步的朝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头。   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不时回头望向因为他们的离开而站定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楚烨;这时的他,似乎一眼荒芜,如石雕木桩,全然没有了生命之气。   这样的楚烨让裴铮微微蹙眉,这不该是他所认识的大梁天子;真正的楚烨是狷狂邪肆的,是骄傲霸气的,不该露出这样空寂到快要消亡的气息,不该……   待回到屋中,徐昭这才放开了牵着裴铮的手;她因为在外面站了太久双腿有些发麻,故而刚一回到家就坐回到软椅上,一手抚着圆滚滚的小腹轻轻地抚摸,垂眸低眼的神态上慈母之容要人看见竟是显得格外动容。   裴铮混乱的思绪渐渐恢复,亮澈的眼神在飞快流转过挣扎和犹豫之后,才慢慢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所有事?”   徐昭依然保持着抚摸小腹的动作,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答非所问的说了句:“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离开你,这个承诺是一定会兑现的。”   听到徐昭的这声回答,裴铮却是攥紧了手指,眉宇间藏了一丝连他都没察觉到的怒气:“你以为,我真的只是想要把你禁锢在我身边吗?”   徐昭一怔,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的坦白让他看见只会觉得更加刺心。   “阿昭,我承认是我欺骗了你,可是……”   “我该谢谢你,裴铮。”徐昭打断他的话:“是你把我救了出来,带离出京城,带离出大梁,带离出他的身边,也是你保护了我和我的孩子,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   只是记住恩情,对吗?   看着徐昭平静的面容,裴铮突然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得到了她的承诺,会永远陪伴在她身侧,可是,他却也失去了她。   眼前的徐昭平静的就像一个没有多余感情的木偶娃娃,只有在看向自己鼓起来的小腹时,无波的眼瞳中才会溢出温柔的光泽;好似世间,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牵动她的一丝情绪,他不可能,楚烨也不可能;只是,他却清醒的知道,将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人却是楚烨,爱给了他,恨给了他,而自己费尽心力,奋力恳求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感情的驱壳罢了。   裴铮自嘲着轻笑摇头,他在心里质问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这副模样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守着这样一个完全封闭了自己全部感情的人,真的就是自己奢求的吗?   裴铮,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楚烨有一句话真的说对了;固然他楚烨有负于她,可他裴铮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也不过是在利用着她的良善在逼迫着她罢了。   该放手了,这次真的该放手了。   过去种种,纵然再美好也成为了过眼云霞,纵然再不舍也从指缝中悄然流光;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纠缠着她,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拘束着她,他不能再这样自私的霸占着她了,要不然终有一天,他会毁了她。   裴铮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徐昭面前,蹲下身;纤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覆在她的小腹上,动作轻柔缓慢,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这个注定了与他无缘的孩子,嘴角在苦涩之后,露出了一份释怀的笑容:“阿昭,你知不知道大宛和大梁要打仗了。”   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一缩,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紧张。   可裴铮依旧低垂着头,动作一下一下的触碰着她圆滚滚的腹部,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声音也渐渐变得轻快起来:“我反悔了阿昭,不想再留你在身边了,你还是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   徐昭抬起的眼睛里闪过诧异,不解的看向缓缓抬起头望过来的裴铮。   裴铮笑着,轻轻地歪着头:“你应该知道我志不在庙堂,从决定走出京城的那一刻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游历江湖,遍走天下,看遍山川美景,寻遍世间古迹;或许会在旅途中碰见我那喜爱四处游走的父王也不一定。”说到这里,他将放在她小腹上的手移到她的脸上,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润,可眼底却已经氤氲了连他都无法控制的眼泪:“阿昭,这次我主动放你走;从今往后,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去见你喜欢见的人,陪在你最想陪伴的人身边;不要忘了我,但也不需要太记起我,只要把我放在你心里最小的角落里,就那样静静地放着,就好了。”   徐昭抓住他碰触他脸颊的手,声音颤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含笑点头,眉眼之间的深情几乎刻骨铭心:“我不想变成第二个楚烨,我只是我,只是裴铮。”   *   时光转移,当苍穹群星密布,夜色倾染了大地,神秘安逸的小山村再次归为宁静,与黑夜融为一体。   山脚下丛林间的小院中,一朵朵绽放盛开的花儿在夜色里含露绽放,幽幽暗香在空气中凝结成清冷的幽香,一缕缕的又在空气中散开,飘到很远。   微微开启的房门里夜色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可仔细去听,却是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一个纤瘦的身影安静的坐在软椅上,一只手轻柔的放在显怀的小腹上,一下一下的抚摸;似亘古岁月流逝变迁,她都会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而山村外入村口处,同样也有一个挺拔的身影保持着动也不动的姿势安静的站着,入夜后的露水湿润清凉的打落在他的身上,将一身黑色的长麾沾的更黑更浓。   许久之后,还是素玄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走上来,劝说:“皇上,您一声令下,属下带着翎羽卫冲进村子里,一定会将皇后娘娘带回到你身边。”   听到素玄的声音,楚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只是半晌之后,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不许去,谁也不准打扰她。”   素玄听着这近乎嘶哑的轻吟,终究是败下阵来;他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跟皇上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一个如此骄傲的男人瞬间失去了斗志,一瞬间心思苍凉似海;如今,他说什么都是无用,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罢了。   日夜交叠更替,又这样过了数日。   村中的猎户药农们都在传一个有意思的消息,就是在村子口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神经病,天天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不吃不喝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眠不休;尤其是站在最前面一个全身上下都被黑色长麾紧紧包裹住的一个人,更像是入了定一样,无论是谁靠前,谁主动搭讪,都沉默如石。   这样古怪的一幕在村子里传了数天,而每日进村出村的药农猎户们也从刚开始的新鲜好奇渐渐归为平静习以为常,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帮神经病就要站死在村子口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夜里,村口蹄声阵阵,在经过一阵骚乱之后翌日出门一看,原本立在村口的这帮神经病们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除了已渐干枯的草地上留下密密麻麻蜂窝大的蹄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证明过他们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小院里依旧宁静安好、岁月不知,徐昭在听人汇报了楚烨已经离去的消息后,又一个人走进房中,闭了门孤身一人待着。   朱泽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簸箩,上面摊开着一层层经过仔细挑拣过的药草,在看着紧紧闭合的房门时,不忍心中苦涩,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   而在他准备转身离开去厨房中做些对徐昭身体有益的药膳时,眼前青衣闪过,裴铮出现在他面前。   对于裴铮,朱泽向来是没有好气的,冷哼一声便要绕过他离开。   可脚步刚刚移动,就被身后之人说出来的话打断。   “阿昭现在身体可适合长途移动?”   朱泽抱着簸箩转过身,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你要做什么?”   “你帮着她收拾收拾,再备一些安胎凝神的药,过两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哪里?”朱泽没好气道:“你又要带着我们往哪个山旮旯钻?”   听到朱泽的愤愤之声,裴铮苦笑着垂头:“这次我就不跟着你们了,朱神医,阿昭一路上就有托付于你费心照顾了。”说到这里,裴铮目光远眺,看着几乎近在眼前的青山树海,眼神中淡淡的释怀如星光般浅浅闪烁。   阿昭,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离开我,回到你真正的亲人身边吧。   T   ☆、053:顶顶尊贵的人   在村口那一批神秘人兼精神病们一夜之间集体消失不见后,三日后,村子里有发生了一件让村民们津津乐道的事,那就是半年前才搬来这里居住的一对夫妻也随即离开。   说起这对夫妻,至今村民们对他们都不是太熟;山村民风淳朴,村民们都颇为无害好客,想当初在这对夫妻突然出现在村子口,并决定暂时居住在这里的时候,不少村民还将家中珍藏的野味拿出来招待这对新来的邻居呢。   只是这对夫妻颇为奇怪,且先不说这夫妻二人的容貌极为俊美瑰丽之外,就是那身气度一瞧也不似寻常之人;但唯一让人惋惜的是,这家娘子的身体不好,几乎天天都需要用山中特产的极为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也亏得这家大官人是个爱妻善良之人,亲身照顾在妻子的身边,从来不说一句怨言。   也因为如此,这家大官人的形象在村民中的心中陡然拔高,尤其是对村中还未出嫁的少女来说,这家大官人俨然成了全天下好男人的代表。   只是要人奇怪的是,在这夫妻在村中住了半年多之后竟然选择在这时候离开;要知道,这家娘子可是怀了身孕,眼见着便是快要临盆了;这时候选择长途跋涉,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村民闲暇时聚在一起说道说道也就过去了;待时间流过,日月更迭数日之后,村民们自然会将只在村中住了数月的这对夫妻渐渐忘掉;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客,又有谁能记得许久?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月。   当一辆马车穿过北戎边境又走过上百里官道来到大宛边陲的伏虎城时,一路上跟随在马车后不远的一行人终于勒住了马缰,不再前行一步。   白色的长麾披在那消瘦但却挺拔的身姿上,遮住了一身的贵气芳华,倒显现出几分江湖侠客的飒爽风姿。   裴铮将整张脸往白色竖起的衣领中缩了缩,黑亮的眼睛如被碧水洗过一般晶莹剔透,只是就是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却是略略有些迷茫的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远眺近在咫尺的伏虎城城门,眉宇间裹了一层郁色。   “主子,我们不去跟娘娘打声招呼吗?”一个手下驾马上前,看着明明十分不舍却又强烈压抑着自己情绪的主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短暂的沉默在主仆二人之间散开,就在手下认为主子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裴铮低沉的声音传来:“早晚都是要分开,又何必执着这些。”   手下低下头,暗暗咬着自己的舌尖,懊悔不该提问,白惹得主子又伤心。   裴铮轻轻的一笑,虽说脸上依然意难平,可终究心底的痛楚已经不再似当初那般刺骨;在看向徐昭乘坐的马车时,眼底的笑痕依旧温润如波,只是仔细辨认不难发现,此刻他的笑容里,曾经的偏执执拗已经淡去了许多,剩下的是一片疏阔的释怀。   “你们说,现在老侯爷在什么地方云游呢?”   跟随在裴铮身后的手下们本来还沉浸在主子失恋的沉闷悲伤情绪中,突然听见裴铮这话,皆是一愣,还是站的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先反应过来,急忙开口道:“老侯爷上次传信回来说,他听说江湖中的邀月山庄里藏了两坛百年离人醉,乃是山庄庄主的心头之宝,更是千金不换的美味佳酿;所以他准备打着皇亲贵族的身份去那儿骗吃骗喝,顺带把那两坛好酒骗出来好好尝尝,断定一下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讲的那样引人垂涎。”   裴铮轻轻笑出声,加紧身下的马肚子,明媚的笑容氤氲流转在眼底,对着身后忠心跟随的手下眉眼带笑的大声道:“好!咱们就去邀月山庄;老爷子游戏人生半载,把我这个亲生儿子扔在侯府里自生自灭从不管束。本世子决定了,今后他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让他好好地尽一尽当爹的责任。”   高声说完,裴铮扬起马鞭,狠狠地朝着马屁股上狠狠一抽,神采飞扬的朝着与马车截然相反的方向奔驰;而跟在他身后的属下们,在望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是满脸欢喜,他们知道,这个人终于学会了放下。   徐昭做在马车里,在眯眼养神的时候又稍稍换了个动作,好让自己躺得舒服些;如今她这大腹便便的,走路都觉得吃力,更何况是已经乘坐马车赶路小半个月之久;如果不是身边有朱泽这个‘大庸医’跟着,别说是腹中的孩子了,恐怕连她的这条小命都要一起交代了。   注意到徐昭微微蹙着的眉心和移动的动作,朱泽立刻心领神会,忙抽出放在一边的软垫轻轻地放在徐昭的身侧,好让她靠得舒服些;恰这时,远处一阵阵的马蹄声同时也吸引了他的注意,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在看清是一队人马离开时闹出来的动静,琉璃色的眼瞳不由沉了沉。   看着那队人离开时扬起来的尘土,看着在众人的簇拥下已经变成白色小点的人影,他长叹一声,又坐回到马车里,沉默的低着头不语。   徐昭听到他的叹气,睁开眼,望向他:“眼看着马上就能见到皇兄了,你这一路上的重责也算是能彻底撂挑子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叹上气了?”   面对着眼前这个自恢复记忆之后性情就有所转变的女人朱泽还真不知该说她什么话才好,虽说他是跟皇上站在统一战线上,可对裴铮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当年如果不是皇上用了手段抢走了他的未婚妻,裴铮也不会落得丢了夫人又要远走的下场;追根究底,还不都是这个女人惹下来的桃花;可现在呢,她先是踢走了皇上,又是离开了裴铮,将两个都喜爱她的男人伤害的连头都抬不起来,自己却成天腆着个肚子活的格外滋润;这简直就是天理不公啊不公。   朱泽眼神奇怪的看着徐昭,带着些好奇,道:“裴铮走了,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徐昭自然是不傻的,听见刚才那一阵动静,她当然知道是裴铮离开了;当日,在他当着她的面说出要放她远走的话时,她就知道,她这一生跟他的缘分,算是到了头了;虽然心底有万般的不舍,可是她知道,这么做是对他唯一好的途径;让他留在她身边,她除了让自己的这具躯体陪着他之外,她已经给不起他想要的一切的,与其这样拘着他,不如放他远走;或许在天之涯海之角的地方,他会找寻到属于他自己独一无二的真正幸福。   徐昭的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所有的脆弱和湿润的泪痕,道:“他离开,是极正确的选择。”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立刻让有些腹诽徐昭薄凉的朱泽愣了一愣。   他自然是明白她言辞之中的意思,这位裴世子虽说出身华贵,从小又是在侯府深宅中长大,一出生就被冠上了候王世子的身份,命运不可谓不尊贵;只是,就是这样一个顶顶尊贵的人,却偏偏生了一颗淡泊名利的心,如果说裴铮这辈子做过的最执着的事,细数下来也就是对徐昭了;而今,他放了徐昭远走,又不喜欢京城之中的花团锦簇、锦绣荣华,自然是要游历天下,浪迹天涯的;对他这样性情的人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想到这里,朱泽不禁长叹一声;晃似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成了上辈子的事情,当年的那些执着,恩怨,情仇,都在眨眼间变成了灰尘。   *   拉着徐昭的马车一路直奔伏虎城城门方向,只是如今大宛将要和大梁开战,伏虎城的城门自然也是紧闭不开的;是以,当马车来到城门口面对紧闭不开的城门时,也只有无奈的先停下;驾马车的车夫是个机灵的,揣着银子就下了马车来到守城的城门官跟前,本想打点些钱财让他们开城门好放他们进去,可是车夫不知道的;如今伏虎城内不仅重兵把守、良将集结,更重要的是,大宛国君上官无痕亲自驾临,城门内外的防卫工作自然是要比寻常时间更加严谨不少。   所以,车夫在守城官的面前说了好半天的好话都不管用,到后来甚至拿出了银子都差点被守城官当成了大梁的奸细给扣押了。   徐昭凝神静气的听着外面车夫和守城官的一言一语,大致猜出他们一行人被拒之门外的理由;只是如今她只想回到大宛陪在上官无痕的身边,自然是要想办法让这些眼拙的守城官放他们进城的。   朱泽听着外面的动静暗自着急,不停地在徐昭身边搓着手:“怎么办?现在两国将要开战,伏虎城是大宛边境的第一道城池,城门看守自然是最严密的;想必这些人是担心被奸细溜进了城内所以才会连个人影都不放过,今天我们要是不进城,那晚上可就要露宿在秋野之地了。”   听着朱泽的絮叨,徐昭并不着急,而是在袖中摸了一阵掏出一面包裹着一件物什的明黄色锦帕,将东西送到朱泽面前,道:“你下车找到守城的最高长官,将手里的东西拿给他看,咱们就能进城了。”   朱泽虽然怀疑徐昭的话,可是看她一脸淡定的模样也唯有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下了车;当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徐昭交给他的东西其实是大宛的传国玉玺。   车夫在守城官面前说的口干舌燥,还差点被他们手中举着的红缨枪给刺成烤串串到枪头上,好在这时候朱泽及时赶到,先是护下被吓得不轻的车夫,跟着便要求要见负责守护伏虎城的守城将军。   如今大战将至,人心浮躁,本就是格外敏感、朝不保夕的时期,偏偏这时候又冒出来这样两个二货;所以,在听到朱泽的要求后,本来就有些气不顺的守城官们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丝耐心,正准备将眼前这两个添乱闹事的二货抓起来丢进大牢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泽从未见过黑鸦队,看见在青天白日之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跟条黑色的虫子家伙,当场差点被吓尿了;抱着身旁的车夫就是一通眼睑翻白的哀嚎。   而忽然而至的黑鸦队自然是认识朱泽的,要不然也不会从城楼上听到下面传来的动静时,二话没说便下来。   守城官认识黑鸦队,更没想到会惊动镇北王的心腹,当时就在心里将面前这俩二货的祖宗问候个遍,同时躬身行礼向黑鸦队打招呼。   黑鸦队向来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恐怕在他们的骨子里除了自己跟随的主子甚至连当朝皇上都未必放在眼里,自然更不会去搭理这小小的守城官。   “朱神医,你为何会在这里?”   朱泽本来还在扯着嗓子哀嚎,突然听见这浑身黑不溜秋的家伙跟他打招呼,甚至还一眼认出了他,在被惊住的同时,立刻意识到什么,忙压下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将徐昭交给他的东西送上来,道:“快看看这个东西,让我们进城吧。”   黑鸦队在看见被朱泽捧在掌心中的明黄色物什时,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睁圆了眼睛;身为可以跟大梁的翎羽卫齐名的黑鸦队,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探听消息的能力都绝对是一流的;是以,在朱泽拿出这件东西时,黑鸦队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是个什么来头。   当下,抓住朱泽的手腕往近前一拉,压低声音,道:“是那位贵人来了吗?”   朱泽被突然跟他如此近距离的黑鸦队吓了一跳,吞咽着口水的同时,还在不停地点头:“虽然不知你口中的贵人是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马车里坐着一个顶顶贵重的贵人,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054:亲人相见   黑鸦队中的黑鸦卫是何等机灵的人,一看朱泽那恨不能挤眉弄眼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恐怕这马车里坐着的真是那位身份尴尬同时也极为尊贵的贵人。   黑鸦卫警惕的扫了一眼身侧的守城官,虽说对徐昭的真正身份他们是知晓的,但对于这些守城官来讲徐昭的身份可仅仅只是大梁皇后而已,如果在这时候暴露了徐昭,那么等待她的可想而知;要知道,现在大梁可是要跟大宛打仗了呀,若是能抓住大梁的皇后让大梁天子投鼠忌器,想必很多人都愿意将徐昭捏在掌心之中。   为了保护她,就坚决不能在众人面前暴露了她。   黑鸦卫立刻做出反应和行动,一手一个同时揪起朱泽和车夫的后领子,快步朝着马车移动,同时对守城官下命令,道:“速开城门!”   守城官看着匆匆离开的黑鸦卫,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是上面下令,不准任何人再进伏虎城,万一混迹进来奸细……”   “奸细?你们认为我会是奸细吗?”黑鸦卫追问出声,凌冽的眼神冷冷的落在守城官的身上:“放心,这些人我都认识,全部都是我家王爷的好友,还是说,你们怀疑堂堂镇北王会通敌叛国,引来外贼?”   “属下不敢!”守城官立刻被黑鸦卫口中的话吓得跪在地上,脸色隐隐发白。   “既然不敢,那就速开城门;我要带着他们去见我家王爷。”   这时候,就算是再给这些守城官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出声阻拦了,刚刚他们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就被这些眼高于顶的黑鸦卫冠上了很有可能会得罪镇北王的口实,如果这时候再出手阻扰,恐怕他们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厚重的城门嘎吱嘎吱的发出声响,门框上窸窸窣窣掉下来的拂尘让这座座落在大宛边陲的军事重城显得格外古老沧桑;城门上的任何一处沟沟壑壑都是历史遗留下的痕迹,似乎在无声的叙说着曾经的过去,这里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宽大低调的马车就这样在众人的视线下徐徐驶进伏虎城中,片刻间,与这座古老的城池融为一体。   徐昭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身上披着柔软舒服的红色长麾,小腹上盖着同样眼色的锦被,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被一个简单的玉簪固定着,整个人慵懒而宁静,尊贵而典雅。   黑鸦卫在拎着朱泽的后领子跳上马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在被突如其来的惊艳稍稍晃神的同时眼神不经意间落在徐昭的小腹上,瞬间眼底闪过惊愕,可很快,就淹没在一片沉静之中。   徐昭目光如炬,在黑鸦卫进来的一刹那平静的脸上就挂了笑:“真是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也不怪徐昭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只因这眼前之人正是当初向她求助去救段清的那位黑鸦卫。   黑鸦卫半跪在徐昭面前,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尽是尊敬:“当日与皇后娘娘一别本以为不日便能再见,没想到却是隔了数月之久;黑鸦队和镇北王府感谢娘娘出手拯救王爷之恩,还请娘娘受我一拜。”   说完,黑鸦卫就结结实实的在徐昭面前叩了个头;这一幕如果让其他人看见一定会惊讶的恨不能将眼珠子掏出来;要知道,这黑鸦队和翎羽卫可是盛名远播在外,除了能力显著之外,更要人啧啧传唱是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眼高于顶、性情骄傲;能让心性如此骄傲的黑鸦卫做到这一点,普天之下除了他们的主子恐怕也只有徐昭一人了。   徐昭抬了抬手示意黑鸦卫起身,和朱泽一左一右的坐在她两侧,问道:“既然你们在这里,那就证明了段清和老疯子也在这里?”   黑鸦卫据实以告:“如今大梁重兵压境,老王爷手持十万镇北军威慑大宛北方,小王爷带了十五万将士来到了伏虎城,准备与大梁军士决一死战。”说到这里,黑鸦卫悄悄地看了徐昭两眼,看她并没有什么表示,心里瞧瞧捏了一把汗;要知道,眼前这位除了是大宛的锦荣公主之外她同时也是梁帝的皇后,当着她的面主动提起这些,他也不过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就现在这情况来看,看来这锦荣公主算是彻底和梁帝划开了界限。   这下,王爷总该也是放心了,皇上也该是安心了。   “我来大宛这件事甚少有人知道,你先带我去见段清,至于我的行踪,暂时先保密。”   黑鸦卫立刻点头应下,思考片刻,又开口道:“公主,皇上也来到了伏虎城,您要不要先见一见他?”   听到黑鸦卫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徐昭并没有太多惊讶;反倒是惊异上官无痕会出现在这里,想到上官无痕她的心就忍不住揪痛起来,那一头刺眼的白发,就像一道永远都无法遮掩丑陋伤痕,随时都在提醒着她,上官无痕变成今天这样,她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徐昭的眼瞳里闪过痛色,跟着抬头又看向坐在身边的朱泽,突然兴奋道:“朱泽,你跟我一同去见皇兄,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看看。”   朱泽立刻就明白徐昭口中所谓的‘有件事’是什么事情了,虽说他不愿意给上官无痕诊病,可是碍于徐昭的颜面,他还真的不能轻易拒绝。   无奈叹了口气,在徐昭咄咄有神的眼神下他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身为天下声名远播的一代神医兼炼毒高手,他不会不知道当初在大宛发生的那件令人遗憾的事;他亲手炼制的至毒毒药让大宛苍穹之上最闪耀的那颗星遗憾陨落,同时也让那对本可琴瑟和鸣的夫妻从此貌合神离、分隔两地。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要到来,他必须要去面对那个因为这件事被伤害最深的那个男人。   *   上官无痕暂时居住在伏虎城中的行宫之中,当初,在他调查清楚跟无策的死有最大牵扯同时也是最具可疑的人竟然是大梁天子楚烨的时候;突然间,心底深处的悲伤和腥风血雨都在那时安静下来。   眼前,不断浮现的是徐昭灿烂的笑容,是她倔强清澈的眸子,是她执起他手时依恋温暖的眸光;这个世上他仅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啊,跟他有着血脉之情的亲妹妹啊,是这世间他唯一仅剩下的最后一个牵绊啊……   为什么要是楚烨?为什么要是他……   阿昭该怎么办?他的妹妹该怎么办?   那一瞬间,他迷茫了,困惑了,恨不能手中拿着一把刀将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可以为无策报仇,另一半可以保护他最疼爱珍惜的妹妹。   而就在他不知该如何选择,怎样面对的时候,从大梁京城传来消息,大梁皇后神秘失踪,京城徐府一夜楼空,连大宛这些年来安插进大梁京城的暗探也突然失去所有踪迹;当消息如雪花般铺天盖地朝他袭来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绝对跟梁帝有关。   而在一月之后,当他终于收到了突然消失的暗探传来的消息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怀疑一点也没错。   看着雪白纸张上写下的一个个字眼,想象着在大梁京城中阿昭所经历的种种状况和艰辛;那一刻,强烈的报仇摧毁念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那一刻,他为自己的挣扎和困惑感到无比羞耻。   一个为了权势可以不的手段的男人,一个野心勃勃心沉似海的男人,他怎么就能天真的以为梁帝会真心实意的保护他的妹妹一生一世,会让她一世无忧的生活在他的深宫之中给她独一无二的珍惜呵护;就是他的优柔寡断害了阿昭下落不明,因为他的不辨是非,让无策难以沉冤瞑目。   每每想及此,上官无痕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烹炸一般,那种无法言说的痛几乎快要将他活活撕碎,折磨至疯;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登基还未满一年之际便御驾亲征,重兵压境与伏虎城内与大梁隔险而峙;他就是要来问一问梁帝,杀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挚友,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亲人,他楚烨要拿什么来偿还。   “皇上……皇上……”   门外焦急中明显带着兴奋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上官无痕立刻清醒,蹙眉不悦的抬头看向跑进瑰玮宫跪于面前的宮侍。   小宮侍不过是个十四五岁般大的小太监,虽面向稚嫩,但却生的唇红齿白,机敏灵巧,一看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奴才;这小奴才最擅察言观色,看见皇上不悦的看着他就知道定是自己太吵,瞧瞧吐了吐舌头立刻道:“皇上,有北方来客,正在行宫外等候召见。”   北方来客?   上官无痕思索半刻,摇头道:“什么北方来客,他可曾报了姓名?”   小宮侍立刻高举双手,将一方明黄色的物什托于手中:“她说,您看过这个就知道她是谁了。”   果不其然,上官无痕在看见小宮侍手中之物之后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睁大的眼睛里带着难掩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快步走来一把拿过那物,急问:“她来了?她在哪儿?快宣她进来。”   小宮侍道:“就在行宫外,奴才这就去宣!”   “不不!朕亲自去接她!”   话音还没落,上官无痕的身影就消失在瑰玮宫内。   小宮侍看着疾步离开的皇上,脸上浮现惊叹之色;怪不得那个脾气很不好的黑鸦卫用警告的语气提醒他不可待满那人,感情那个人的来头真的如此之大,竟然能让向来喜恶不行于色的皇上如此失态坦诚。   *   行宫外,马车前。   朱泽掏出银两打发了车夫离开后,徐昭便由他扶着站立在红色的宫门前。   一身素雅的长裙清逸飘然的穿在她身上,红色的长麾随风微微摆动披于肩头,乌黑的长发依然简雅的用一根白玉簪轻挽,偶尔有一两根发丝调皮的垂落于颈项之间,更添妩媚风情;绝色之容虽不负往日灵动神采,却自带沉稳大气、尊贵无双,要人绝不敢轻视纵然身不显金银却气质出众、风华绝代的她。   黑鸦卫站在徐昭身后看着她挺直端静的背影,心生感慨之余不免为自家王爷可惜了起来;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王爷会对她徐昭动情,面对这样的女子,恐怕世间没几个男人能控制的住;但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王爷与她也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更何况,现在这人明显又怀了身孕,和王爷之间恐怕会更不可能。   就在黑鸦卫暗自兴叹着主子颇为坎坷的情路时,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一路从瑰玮宫方向直奔而来;行宫之中的人在看清楚那疾步快跑的人影时,连连惊愕的同时忙跪身行礼,绝不敢去冒犯天颜一步。   而徐昭就正站在宫门口,在老远看见那跑来的人影时,眼眶立刻泛起泪光,推开朱泽的同时便也扶着肚子朝着那人快走过去;惊吓的朱泽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不停地念叨着一句‘小心孩子、孩子啊……’   当日宛城一别,谁也想不到还不及一年他们兄妹便能再次相见,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滚滚热泪顷刻间轰然崩塌落下,当徐昭在投入上官无痕展开的怀抱时,还未来得及喊一声皇兄,哽咽委屈的哭泣就已漫了出来。   听着伏在他肩头阵阵哭泣的徐昭,上官无痕自然也是心疼无比,不停地低头低声宽慰,一双手更是紧紧地抱着她早已粗圆了一大圈的腰,将她密实的护在自己怀中。   望见这一幕的宫人们都吓得不轻,就连黑鸦卫和朱泽也瞠目结舌的张在原地,看徐昭像是找到鸡妈妈的小鸡似的,扑在上官无痕的怀里哭的抽抽嗒嗒。   兄妹能够再次重逢,上官无痕自然是欢喜无比;要知道这数月以来,他几乎是派遍了人去寻找徐昭的下落,眼见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被派出去可连她的一个人影都找不到,那时候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不管怎样,好在上天总算是待他不薄,能够让他看见平安无虞的阿昭,只是这肚子……   在徐昭被上官无痕领进瑰玮宫的时候,上官无痕就一直保持着摸索下巴一眼严肃的盯着徐昭肚子看的动作。   徐昭被朱泽扶着坐到宽背靠椅上,又喝了几口宮侍送上来的香茶后,才主动开**代道:“皇兄,这是我的孩子。”   这不是废话嘛,挺了这么大的一个肚子,谁敢说这孩子不是你的,可是他现在更想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楚烨的。   注意到上官无痕投过来的白眼,徐昭满脸慈爱的继续道:“也是楚烨的孩子。”   ‘扑腾’!上官无痕的脚踝狠狠地崴了一下。   徐昭忙扶着椅把要站起来,就被上官无痕打着手势安抚住:“没事没事,你身子重,且好好坐着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搬来一个圆凳坐在徐昭面前,一脸的无奈和纵容,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变成了笃定,“无论他的父亲是谁,这都是我上官家的血脉,阿昭,为兄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听到上官无痕这么说徐昭眼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又有绝提的迹象,她当然知道上官无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做出了多大的决心;现在大宛和大梁已经闹掰,留下楚烨的孩子在身边无疑是一个最不明智的决定;可他,却是连犹豫都未曾,便要保护她们母子;早已干涸了许久的心瞬间就像是被温泉包裹了一般,心底的感情哪里是感动就能说得清楚的。   上官无痕见徐昭又红了眼眶,忙伸手就去擦拭她微微潮湿的眼角。   朱泽终于忍不住,蹬鼻子竖眼睛的跳出来:“我的姑奶奶啊,您是嫌弃您这一胎坐的太稳了是不是?一路颠簸赶路事出非常这也就罢了,可这情绪大起大落的,您这是想让自己早产呢还是早产呀?”   听着朱泽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徐昭在一怔的同时几乎破涕而笑;她怎么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个家伙盯着呢。   上官无痕也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到朱泽身上,看他白衣儒雅,清俊端秀,虽言辞活泛但不难听出他对徐昭的关心;当场就对他抱了几分好感,道:“从北戎到大宛路途遥遥,阿昭能平安来到伏虎城多谢公子一路照拂。”   朱泽知道依上官无痕的身份能对他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因为徐昭的关系,也不敢托大,只是抱拳行礼,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又在瑰玮宫前殿寒暄了一阵后,上官无痕看徐昭面露疲惫之色就知道她定是身子重疲乏了,便立刻叫了伺候在外面的宮侍进来,当着徐昭的面给她拨了几个手脚利索安稳的宫女近身伺候,随之还着令人安排下瑰玮宫的侧殿给徐昭居住。   要知道,偌大的行宫之中可不仅仅只有瑰玮宫一个宫殿,可在这诸多宫阙之中当又属瑰玮宫最为尊贵,现如今上官无痕就居住在瑰玮宫的后殿之中,可见这座宫室跟其他宫殿的区别之处;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上官无痕在见到徐昭后竟然也将她安排进了瑰玮宫;其中深意,不免要人揣测唏嘘。   待徐昭回到了侧殿,就身体发软的躺在了床榻上歇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本以为只是赶上半个月的路,顶多只是身体疲乏而已,可现在,她却不仅仅是身体疲惫,甚至还感觉有些头疼盗汗,竟像是半条命都要去了似的。   朱泽一看徐昭的情况就知道她有些不对劲,忙上前诊了脉,又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晶莹剔透的药丸,着宮侍端上水亲自伺候徐昭服下后才舒了口气,没好气的念叨着:“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像老妈子似的忙前忙后的伺候你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兼孕妇;还有你肚子里的这个,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一个亲娘。”   徐昭半眯着眼睛听着朱泽的各种念叨,在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后,想起心中挂念之事,张口问道:“今日你见到我皇兄,在没诊脉的情况下,你看他可大好?”   朱泽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也说了这是在没诊脉的情况下,我能断定的了什么?”   看朱泽到了这种地步还敢自己油奸耍滑,徐昭的心里隐隐见了怒火;如果不是他没事炼制那些动不动就能要人性命的毒药,上官无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现在给他机会将功补过,可这小子还敢当着她的面默默地忠诚与楚烨?看来,她真的是给他的好脸子太多了。   徐昭磨着后牙槽扶着酸困的后腰慢慢坐起来,看向睁着圆眼睛望过来的朱泽,冷冷的笑了两声:“朱泽,你除了一身歧黄之术了得之外,好像也没其他什么大的本领了,是吧?!”   朱泽看着徐昭的笑容,生生给自己惊出一背的冷汗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哼……”徐昭冷嗤了一声:“你也知道,我现在跟楚烨算是桥归桥路归路,当初留你在我身边,也是看在你医术了得能够照顾我和腹中的孩儿,现在既然到了大宛,只要皇兄一声令下,宫中御医天下名医皆可为我所用,所以你也就可有可无了,对不对?”   “你、你你你……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卸磨杀驴啊!”朱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哆嗦着手指指向徐昭。   徐昭笑着拂了下落在脸颊边的长发,道:“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跟你沾不上边,我皇兄如今变成这样,大好时光生生蹉跎只有数年寿命可享,还不是你和楚烨一手造成的,所以这四个字跟你无缘;至于卸磨杀驴倒是形容的很贴切,朱泽,我给你一个选择,我不会要求你去背叛楚烨,你只要听我的话好好地替我皇兄看一看病,对于过去的事我会既往不咎。”   听徐昭都说到这里,朱泽便知道自己是彻底没得挣扎了;可怜他悬壶济世,虽说算不上一个仁善,但好歹也没做过什么真正缺德的事;对于上官无策,他也只能说一句遗憾,对于上官无痕,他也颇为无奈;既然徐昭都摊开一切的跟他谈了这些,为了自己仅存的一点良心,也为了她,更为了那个人,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了。   朱泽耷拉着脑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被人拿捏住的死气,认命道:“宛帝年少白头,且心郁成结,脏腑早已受了不少亏损,这种病症也不是无药可医,只要他能平心静气,放下心中耿耿于怀之事,且不要再操累过头,修身养性再活上十几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只可惜今日我在看见宛帝后便知道,他绝对和你一样,不会是一个听话的病人;碰到这样的病人,纵然我拿着能救命的仙药也是无能为力,照这样折腾下去,不出十年便会出事。”   听到朱泽这么说,徐昭便知道当日他从楚烨口中听到的并不是假话;如果不是朱泽亲自断定,她真的不敢相信看上去如此健康年轻的皇兄却是早已身藏沉疴旧疾。   “朱泽,你话中的意思是,只要能让皇兄做到凝神静养,他的病症就能得到缓解,对吗?”   面对徐昭眼底微微闪烁的光芒,朱泽不忍心的点头,道:“没错,是这个理;只是宛帝身负家国重任,不管是大宛朝堂还是边境军事,正常人摊上任何一样都会劳心劳力,更何况是被这两件事同时压住的他;想要他做到真正的静养,实在是太难了。”   “再难也必须做到。”徐昭抿着红唇,道:“皇兄是我这辈子仅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我还希望等将来小家伙生下来之后能被他抱着喊他舅舅呢。”   朱泽看着徐昭沉静坚韧的眉眼,隐隐间瞧瞧攥了攥拳头,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在他的心口轰然炸响——流溪,你若是活着,会不会支持我去做那件事?!   ☆、055:深爱我最尊贵的皇后   不管朱泽一路上怎么精心调理徐昭的身体,本就身体羸弱的她还是稍稍动了胎气,整个人软绵无力的躺倒在瑰玮宫中整整养了数日才渐渐好转,且同时距离徐昭的预产期也渐渐近了。   当初杜泽断言,徐昭怀的这一胎十分凶险,母子二人只能保下一个方为上策;奈何当日徐昭苦苦相求,他才甘愿陪着她冒死一试;虽说是勉强保住胎儿和徐昭,可徐昭的身体毕竟是受到了太大的损耗;所以,伴随着预产期的临近,徐昭的身体状况也渐渐出现了一丝状况,身子越来越虚弱。   用朱泽的原话来说就是,徐昭现如今的这副身子骨,如果是落到别的大夫手里那绝对就是等死的命,命运无常,可偏偏就让她碰见了他;虽说徐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受一些苦,但好歹也会有惊无险,只要不送了这口气,就一定能够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只是,就在徐昭安心静养的时日还是出现了状况;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段清。   当日在大梁京城段清被楚烨软禁,本来依着他的一身功夫,就算是翎羽卫看守也要费些力气,未解后顾之忧,也是为了让他老实一点,楚烨用了一包化功散几乎散尽了他的一身本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黑鸦队和徐昭联手将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堂堂手握数十万军权的尊贵王爷竟似只软甲虾一般只能被人背着跑路的真正原因。   被救出来后的段清也算是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在恢复自己武功的事情更是困难重重,不得其解;要知道,楚烨手里握着的那些宝贝可都是经由朱泽这个混小子一手炼制,不过是小小的一包化功散,对朱泽来讲更是手到擒来。   朱泽浑身上下,除了医术了得,外加一张娃娃脸看上去颇为招人喜爱之外,这炼毒的本事也是一流的;经由他手里的东西,效果自然是要比寻常的更强一点,威力更猛一点,后遗症反应更折磨人一点而已。   所以,被救回来数月的段清虽说精力已经大好,可这身手却从顶尖高手一下沦落到三脚猫的功夫,为了这事黑鸦队上下没少想办法,但奈何经朱泽炼制的化功散药效实在是太顽固,任凭黑鸦队和整个镇北王府抓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办法让段清恢复。   堂堂一军统帅,如果变成手软脚软的小娘们,扛把九环刀把腰闪了,踩个梅花桩从上头掉下来了,耍个红缨枪又被红缨枪扎了屁股;到时候,别说是他段清的威名,就连整个镇北王府和镇北军都要被他给带累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黑鸦队和段清急的头冒热汗,抓耳挠腮的时候徐昭出现了,更重要的是跟在徐昭还带着她的专属‘老妈子’朱泽;虽说现在朱泽会炼制毒药的本事只有徐昭、楚烨和周兰几个少数的人知道,可他堂堂神医的名声却是天下皆知;既然宫里的太医都拿段清身上的化功散没办法,找朱泽来试一试总算好歹还算有个希望和盼头。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侥幸心理,黑鸦队们在朱泽将徐昭的身体调理的相对稳定了一些之后,扛着他们家主子上门来不吝赐教了。   话说那天,徐昭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正在瑰玮宫的后花园躺在贵妃榻上晒着太阳,用朱泽的原话就是,孕妇要多见见好天气,多让太阳公公晒一晒,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又健康又热爱大自然。   总之一句话就是,也不知朱泽的这句话是真是假,但徐昭为了孩子好二话没说就相信了;就在她美滋滋的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的时候,从远处疼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跟着,‘乌云’放下了一个被养的面色红润有光泽的男人,男人在看见徐昭时先是一怔,跟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满了久别重逢的欢喜之色。   徐昭依然保持着眯着眼睛的动作看来人,在确定来者是谁后,一边打着小扇子一边调侃面前这家伙:“段清,真看不出来呀,你还有唇红齿白当小白脸的潜质呢。”   此话一出,一大团‘乌云’都毫无预兆的集体崴了脚。   心里都为眼前的女子竖起了大拇指,这锦荣公主真是彪悍呐,调戏起他们家小王爷都不带打草稿的,张嘴就来;关键是,被调戏的小王爷似乎还很高兴;哎!男人啊,你要不要把自己的喜欢之意表现的如此明显。   段清被徐昭的一句话逗得耳根子直发红,一双眼睛更是闪烁含水,连看徐昭的勇气都没了,整个人羞怯怯,道:“公主近来身体可好了些?本应在公主一来就来请安的,奈何身体不虞;段清感谢公主在大梁的救命之恩,待他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徐昭见段清在面对自己时并没有因为自己快要鼓涨炸的肚皮而惊愕半分,便知道自己身怀有孕的消息算是在行宫中不胫而走了,只是这小子数月不见,怎么开始变得酸溜溜的?   徐昭嫌弃的抬着一边的眼角看他:“你最近是不是醋吃多了,说个话都酸溜溜的;什么涌泉相报,什么救命之恩,这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段清一怔,颇为惊讶的看着目光坦然的徐昭,甚至连他身后的黑鸦队都是禁默着表情看向她;但是,那一双双因为这一句话而瞬间明亮的眼睛,简直都能把头顶上刺眼的阳光比下去。   段清很快就从惊讶中回过神,再看向徐昭时,脸上的羞红和自持早就被一扫而空,剩下一片坦然敬重之意:“公主大义,段清铭感五内。”   徐昭摆摆手,目光在他的脸上搜寻了一番,道:“行了,你今日来找我是做什么?不会就是为了说几句酸话来逗我开心吧。”   段清浅眉低笑,硬朗的五官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显得柔和了不少:“的确是有事前来叨扰公主。”   身后跟着的黑鸦卫接过段清的话,略显急切道:“还请公主再次仗义出手,救一救我家王爷。”   徐昭听到这话,目光又在段清的身上瞄了好几圈;这小子要比她上次见他时还稍稍胖了些,面色也是红润有光,精神头瞧上去要比她好上太多,一看就是被将养的不错的样子;可黑鸦卫向来不会在段清的事情上危言耸听,看来是真的有事。   徐昭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黑鸦卫走上前,在徐昭面前抱拳一行礼:“我家王爷在大梁的京城中了化功散的毒,这几个月太医想尽了法子都没办法解毒只能稍稍缓解,听说公主身边跟随着朱泽朱大神医,可否请他出手帮忙看一看王爷。”   黑鸦卫说的诚恳,一看就是为了段清的确是也吃了不少苦、费了不少的心力。   徐昭心底因为看见段清而生出的几分喜悦瞬间如从头顶灌下来一桶冰水,所有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脸色严肃,目光幽幽的看向他:“是那个人给你吃的化功散吗?”   段清苦笑道:“他担心我跑了,又不愿意伤我的性命,所以才为之。”   徐昭放在一边的手轻轻地攥了攥,眼睛闭了很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对身旁伺候的宮侍说道:“去请朱泽来。”   不出片刻,朱泽就一手端着药壶,一手拿着白帕,用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泽在看清楚坐在徐昭对面的人是段清时,立刻刹住脚步,转身,逃跑!   徐昭头也不回,声音幽冷:“你敢跑,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吱!——的一声!朱泽立刻又刹住脚步,一脸苦逼的转过头,满眼怨气的死瞪着徐昭的背影,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啊,如果不是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他管她是死是活!   徐昭不用去看朱泽就知道这小子现在正在用恨不能拆了她的眼神怒视着他,只是,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想到他竟然还给楚烨炼制了化功散这么卑鄙无耻的东西;果然,这俩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黑鸦队和段清他们当然不知道楚烨手中的化功散来自何处,更不知道朱泽还是个炼毒高手;看见朱泽磨磨唧唧不情不愿的往他们这边靠近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出诊;要知道,与朱泽的医术一起齐名的还是他给病人看诊的规矩。   寻常的百姓只要给钱几乎都能找来大夫,甚至是名医也不在话下;可朱泽此人偏偏是个生了一个怪性子,想要他诊病必须要让他看顺眼;如果是不顺眼的病人,就算是给他再多钱财,亦或者是拿着兵器架在他脑袋上,他也能做到眼看着病患活活因病痛折磨致死而不出手相救。   知道朱泽的这个脾气,黑鸦卫们心里直打鼓,甚至有几个性子烈性的还悄悄的摸上了腰间的兵器;还想着如果等会儿这个朱神医若是真的不肯为王爷看病,他们干脆架着这小子一顿胖揍折磨,到时候他们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的拳头硬还是这小子的骨子硬。   朱泽蹭到徐昭面前,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段清就立刻知道他的状况,可还是装作不知的对徐昭说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徐昭素手一指,落在段清身上:“把化功散的解药交给他。”   黑鸦卫们没想到这锦荣公主如此直接,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说,直接要朱泽交解药;啊不是,听公主这口气倒像是料定了朱泽会有解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朱泽身上,朱泽被一帮只会舞枪弄棒的家伙盯的浑身发毛,又想到徐昭的脾气也不太敢跟她胡搅蛮缠;伸手就在怀里一通乱摸,最后掏出一个红玉做成的洗瓶扔到段清的怀里,脸色冷冷道:“里面一共有九颗碧琼丹,一天三粒,共服三天,你身上的化功散不仅能够立刻解除,连一身武艺都可渐渐恢复。”   段清惊喜的拿起怀中的红玉洗瓶,晶亮的眸光一闪一闪的堪比天上的星子,要知道,这数月以来他可是被这化功散折磨得不轻,虽说化功散之毒蛰伏在身体里不痛不痒,可这种宛若废人般的姿态却是他最难以面对的;如今得了这样的解药,无疑是在救下他的性命啊。   黑鸦卫们也同样面露喜色,连带着看向朱泽的眼神里都充满着感激;段清之事,也算是过去了。   至于第二件,则是跟徐家有关。   当初徐昭调用大梁京城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数日之内让曾经堂堂百年徐府人去楼空,待楚烨发现事端不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至于徐家在离开京城之后,本想直奔大宛而来,可偏偏那时徐昭出了状况行踪不明,更让徐家人无法接受的是,徐家嫡子徐诺一夜消失,待大宛的暗桩找到徐诺时,他却是气息奄奄的躺在京城外的荒坡上,瘦的皮包骨头,满身伤痕,而更让徐家无法接受的是在徐诺的手心上,有几个用鲜血写下来的字迹——阿昭害我!   对徐家人来说,当他们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无疑是不会相信的,要知道徐昭和徐诺的感情极好,如果说全天下谁都可能害徐诺,独她徐昭绝对不会;可是,当徐家人在一口否决了那四个字之后,所有人都又诡异的陷入沉默。   众人的心中,都隐隐飘出一个不敢想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   京城之人皆知,当今圣上文韬武略、俊美非凡,是无数少女趋之若鹜的梦中情郎;面对如此优秀的男子,世间没几个女人会做到无法不心动,纵然是襄阳侯府的周兰,那样心性的女子都拜倒在他的眉眼之下。   徐昭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纵然聪慧敏捷,可在面对这样的丈夫恐怕也是心动不已的;如果说以前的徐昭可以为了徐家做出牺牲,那么在跟了皇上后,不难保证她为了心中爱郎将徐家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远的不讲就说现在,为什么她一定要让整个徐家离开京城,甚至还不肯说出理由。   虽说他们听从徐权安排选择了遵从,可不是每一个都是心甘情愿的愿意离开家的;要知道,徐府可是他们的根啊,那里是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是他们享受荣华富贵的地方,更是他们刚刚降临人世一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地方;让他们离开这样的地方,无疑是要他们忍痛割肉;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选择了愿意去相信,但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平静。   徐家嫡子命悬一线,主张他们离开的徐昭下落不明;他们一个个从世家子弟变成了流落野外的无家之人;心底压抑的愤懑,脑海中盘桓的怀疑,终于在沉默中渐渐爆发。   尤其是张氏,在看见唯一的儿子人事不知的情况下,更是哭断了肠,更是在瞅见徐诺掌心中写下的四个字;眼底,忽然闪现出疯狂的怒恨,转身就紧紧抓住徐权的衣领,大声的吼叫:“你明明知道一切的事实为什么不向我们说明,你明明知道徐昭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不拆穿她;留下她害死了我的诺儿,害死了我真正的女儿。”   张氏的尖声利吼无疑是让本就人心不稳的徐家人更如雪上加霜,徐权紧抿着嘴唇看着近乎崩溃的夫人,眼眶中的泪悄无声息的坠落。   真的是阿昭吗?真的是那个孩子吗?——他不相信,他不愿意去相信!   而徐家人也在这时团团围了上来,在向张氏追问清楚关于徐昭的真正身世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绝望的死白之色。   徐家的嫡长女竟然不是徐家的骨血而是大宛的公主,他们徐家竟然养着一个大宛上官皇族的血脉;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来庇护徐家?反正他们又不是亲人,她真的会做到保护他们的承诺吗?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又想起。   “若我们能够安安稳稳的留在京城,是不是就不必这样背井离乡?纵然有一天皇上要治徐家的罪,也不会将徐府上下连锅端;可若我们听从徐昭的话离开京城、离开大梁投靠大宛,通敌叛国之罪就会明明昭昭的落在我们头上;徐家,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众人听到这席话,各个都怔在原地;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这时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句话,这一招斩草除根,真是够狠、够绝。   因为徐家怀疑了徐昭的目的,所以在去往大宛的路上,他们甩开了徐昭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一路隐姓埋名,悄声藏于乡间;故而,徐昭失去了徐家的所有去向信息,连楚烨都一时无法找到他们。   可就在徐昭来到伏虎城之后数日,本该守护在楚烨身边的翎羽卫却是不怕死的出现在伏虎城的行宫之中,胆大而无畏的闯进了瑰玮宫,当着徐昭愕然的神色从背上扔下来一个人,指着他,道:“皇后娘娘,这是礼物,送给你的。”   徐昭在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徐诺时,惊呼一声便飞奔过来,惊吓的坐在她身边的上官无痕差点砸了手中的茶杯忙上前搀扶。   而朱泽也同样飞跑上前,甚至在来到徐诺近前时毫不犹豫的蹲下身上前诊治,最后一脸惨白的摇着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能够再次见到徐诺,这对于徐昭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慰藉,可是又见他这样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疑是在拿着一柄刀子狠狠地挽她的心;看朱泽面色有异徐昭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知道什么,转身连犹豫都不曾,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近前,眼神冷冽的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快说!”   被徐昭近乎咆哮的声音惊醒,朱泽颤抖着嘴唇看向躺在地上的徐诺,然后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掌心中暗暗使劲儿将自己的领口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   “徐大人这模样,既是活着,也是死了!”   徐昭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后倒去。   上官无痕跨步上前,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接住徐昭,心急道:“阿昭,你别这样,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说完这句话,又抬起头眼神责怪的质问着朱泽:“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说,徐诺分明还有呼吸,身体上还有热气,怎么就能说他死了呢?你明知道阿昭身怀有孕不能受得惊吓,你说这些话是成心让她出事是不是?!”   上官无痕的责问让朱泽低下了头,干净的眼神中带着愧疚,瞧向徐昭看她脸色苍白,瞳光涣散,便知道是自己的言辞所致,忙开口继续说道:“阿昭,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大梁的时候,我对你说过我家的巫降术。”   徐昭讷讷的点头,心里顿时有个可怕的声音传来,让她难以面对;难道,大哥也变成了上官无策那样了吗?   朱泽道:“我给你讲过,这种降术伤天害理、天地难容,违反人道伦常,所以百年来不管是我家还是整个家族也只发生过那一次波澜;而这个降术虽说威力无边,世所罕见,可也有它的短板之处,那就是被下降之人必须是一具死尸,这才下降之人才能将其操纵;可徐大人他是活着的时候被人下了降术,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存在被操控;可他现在的症状,明显是被人操纵利用后抛弃的下场;且在抛弃时那人未从他身上解除这种邪术,所以就算他是个弃子,神智依然被他人掌握;只是在被人掌控之后,他的一切行动都受到了限制,能挺到今天不过是被极为珍贵的药材喂养和他不屈的生存意志在冥冥之中暗自支撑。”   听到朱泽说了这些,徐昭的整个腿都软了。   她就知道她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杀人魔,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这件事一定是周兰在背后操控,一定是她害的大哥变成这样。   天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大哥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如果这一切被父亲母亲知道,他们又该如何来承受?!   上官无痕扶着徐昭,看向朱泽:“可有解救之法?”   朱泽又沉默着将徐诺全身检查个遍,托着下巴,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徐大人的这一身伤应该是自己为之;想必他在被操控之后有一段时间忽然清醒,为了逃避操控与不受控制的身体进行了抗争,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说到这里,朱泽的眼神中迸射出一丝惊叹:“白骨族的族人耗尽百年心血,当年出现一个不世之材才创造出这样邪恶之术,只是这种邪术用尽了白骨族的智慧也只能将其用在了死人的身上,没想到百年之后的今天,竟然会有人在活人身上用成功,如果这件事被白骨族的人知道,该是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说到这里,朱泽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这个周兰,真如鬼魅一般让人心惊胆战的同时又要人不得不服。”   “朱神医,您就别在这里佩服这个佩服那个了,您就算是再佩服她,她也不过是被我朝天子嫌恶丢弃之人;黄蜂尾针,蛇蝎毒妇,说的就是像她那种人。”翎羽卫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在身后的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白团团的东西,毫不犹豫的朝着朱泽扔过去:“给你,我家主子说,你或许能用得着它。”   朱泽在看见那团白团出现的时候本是浅眯的眼睛立刻睁得老大,双手伸出便立刻将那团白团稳稳地接住;在见那团东西落入怀中后依旧眯着眼睛打瞌睡,他下意识的想到什么,忙伸出手去探寻,在断定小家伙只是被人强灌了酒水被整醉了,这才长松了口气。   徐昭看见那团白团,惊喜的欢呼出声:“元宵,竟然是元宵。”   翎羽卫道:“主子说,这算是物归原主;只是这只银毛雪兔实在是太凶狠,如果不灌醉了它再带着它上路,这路上我一定会受不少苦。”   银毛雪兔身上都是宝,尤其是一身的鲜血更能解百毒,所以想要将这小东西搞晕,用各种各样的蒙汗药是不管用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其丢进酒缸里,灌它一肚子酒水,保管小家伙立刻四蹄发软乖乖听话。   朱泽捧着怀里的元宵,目光不断在徐诺和元宵的身上来回穿梭,最后惊喜的看向徐昭,道:“我可能真的有办法救一救他,你可信我?”   徐昭灰暗的眼睛里立刻迸射出惊喜的光泽,不住的点头,道:“我信!朱泽,拜托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哥。”   望见这一幕的人无不动容,都说徐家兄妹感情深,今次一看,果然如此。   翎羽卫瞧着徐昭裹愁的眉心,目光又往她高耸的小腹上罗了半刻,想起主子的交代,挣扎了一番后,还是说出口:“皇后娘娘,属下还有一件事禀明。”   对于翎羽卫的称呼徐昭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是扶着她的上官无痕脸色不善的皱了下眉心。   “皇上已经找到了徐家所有的人,现在整个徐家都被皇上重新接回了京城。”   徐昭整颗心都被提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楚烨要利用徐家来要挟我吗?”   翎羽卫难以置信的看着随口就污蔑皇上用心的皇后,先是一怔,跟着摇头浅笑起来;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皇上日渐消瘦,为什么不得不静卧在床,原来,摊上一个这样的女人,就算不会被气死恼死,也会被她的脑子活活笨死。   “难道在皇后娘娘的心目中,皇上真的就如此不堪吗?”翎羽卫陡然拔高嗓音质问着,目光不止一次的落在她高耸的小腹上,想到近日在翎羽卫中不断流传的那个传言,更是为自己的主子不值当。   他们就该劝说主子不要再管这个女人的任何事了,徐家人恨她,就让他们恨死她算了,徐家族人不愿意认她,就让她被徐家抛弃唾弃算了;徐诺虽说是统领御铃军的大总管,但是死了一个徐诺还有无数好男儿愿意坐上这个位置为天子分忧;徐家明明已经有意欲要判出大梁,又何必将他们再次接回来,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他们在天下人面前遮掩;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皇上做的还不够多吗?   为什么做了这么多,还是不得到一句好?   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要让皇上做到哪一步,委屈到哪一步,才肯相信只要是为了她好,皇上都会义无反顾的去达成。   翎羽卫被气的呼吸粗重,瞪着一双不满的眼睛狠狠地怒视着徐昭,最后还是想起临来时被叫到圣前的谆谆叮嘱,强压下一腔的怒火,在深呼吸几口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声音,道:“皇后娘娘,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注定了一定是要受尽委屈咽下所有的苦楚还要任人栽赃泼黑水的;皇上不愿意让我对你说这些,我自然是要听从圣明的,只是在临走前我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你冷静下来,大可以好好思考一番,在这个世上是谁用最无私的人对待你,又是谁可以在被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后,还是坚持着抓紧你的手不愿意离弃半分。”   翎羽卫一说完这段话,便冲着面前的几人微微抱拳;跟着便整个人飞出窗口,几乎在眨眼间便消失在人前。   徐昭现在心思紊乱,根本听不进去翎羽卫的这些话,倒是一旁抱着元宵的朱泽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眼神之中宛若烛火般的光芒蹿跃着落到徐昭和上官无痕的身上;看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做自己要做的那件事了。   与此同时,大梁边陲骠骑将军府邸中,深藏于树丛花间中的小院清幽雅致,曲径通幽深处,甚少有人走动,更显空旷宁静。   小院右侧的卧房中,一股股淡淡的药香不断从微微敞开的窗扇中漂浮出来,推门进去一观,房内设置简单清雅,处处都透着一股平和之气;只是在这样凝神静气的环境中,却是有一人高卧床榻,微微侧躺的修长身子稍稍蜷缩着,像是一个极没安全感的孩童;俊美的容颜微微带着苍白,眉心之中藏着郁色,似是因为身体不适他沉睡的并不安稳,薄红的嘴唇偶尔轻轻张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楚烨又跌进那个让他竟乎崩溃的梦境之中,苍山林海,如画村庄;那一队人影携手而来,看上去竟是那样般配契合,看着对他来说最重要也是最熟悉的笑脸,他心痛的无法自拔,伸手想去抓住,可不管他使多大的力气却是连她的衣角都碰触不到,张口想要呼唤,那个名字却是哽咽在喉头间,让他连一个音符都叫不出来。   阿昭,你当真如此恨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离开我的身边?   阿昭,你当真如此恨我,哪怕是与其他男人孕育孩子也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阿昭,告诉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告诉我怎么做你才会归来?   素玄瞧瞧推开房门,探头在看清楚床上的人儿还为苏醒,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跟随的御医说,现在对皇上来讲,最好的治疗就是让他多睡;近日来他这一身消瘦,满目疲惫,暗疾爆发,可不就是在离开了北戎时突然病发的吗?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至今卧床不起除了身体有恙之外更重要的是心病,当日在看到皇后娘娘大腹便便的出现时,他们就知道,娘娘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了。   想到这里,素玄不禁摇了摇头,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内,将快要燃尽的安神香又点了一块,刚准备再轻手轻脚的离开时,那躺在床上的人影忽然动了一下,跟着一声低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日已过,翎羽卫应该已经见到阿昭了吧。”   素玄立刻挺直了腰背,转过身回话:“皇上请放心,翎羽卫一定会不负使命。”   楚烨微微张开的眼睛里透着疲惫,轻轻的点头:“这样做,她应该就会少恨朕一些吧!”   素玄提起一口气刚准备说话,但是在看见皇上又闭上的眼睛便知道他这是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这样脆弱的主子,他们从未见过,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时光岁月不过是煎熬罢了。   *   朱泽在接手徐诺后,不出三天就将这个气息奄奄的半死之人从阎王爷的手中夺回了几分人气;而徐昭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总算是在徐诺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后,稍稍松了口气;也终于有时间去想那名翎羽卫在离开前对她说的那番话。   很显然,翎羽卫将徐诺带来一定是受了楚烨的指使,换句话来说,徐诺的性命是楚烨救下来的;当初翎羽卫在将徐诺丢到她面前时对她说了一词语,叫‘礼物’;难道徐诺的平安就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不成?   再有那个翎羽卫在反驳她的时候言语之间的愤懑和眼神之中的失望让她至今想起都有些寝食难安,什么叫做在她的心目中楚烨就如此不堪吗?瞧这语气竟像是给了那人天大的冤枉一般;如今事情的一幢幢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还觉得他委屈?还觉得她冤枉了他不成?   想到这里,徐昭不禁轻轻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生生觉得再这样想着那个人的事儿,她的肚子可就真的要疼了。   而朱泽在看见徐诺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后,也在一日的傍晚,来到了瑰玮宫的前殿,主动找到了上官无痕。   史料记载,大宛嘉宁帝君在位十三年间,勤政刻勉、仁孝性成,一生之中做过最惊世骇俗的事共有两件,第一件则是刚刚登基初始便御驾亲征与大宛伏虎城,与大梁铁骑对峙数月之久,就在世人以为两国之战不可避免,百姓灾祸将延绵数年时,嘉宁帝君突然派遣使者向大梁议和,三日之内与大梁天子达成协定,从此退兵。   古书史册对这场对峙事件耗时最久的战争只有短短几句评说,没有人知道嘉宁帝君为何突然议和退兵,更没有知道在退兵的前一日,瑰玮宫中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至于这第二件事,则是帝君在嘉宁十三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退位,将天下至尊权利交给先帝与先皇后存留于世间的唯一血脉锦荣公主;而锦荣公主在接到禅位诏书时,脸上并无异色,只是牵着大梁太子楚朔的手亲自面见了嘉宁帝君;数日后,本该继承皇位成为大宛近百年以来第一位女帝的锦荣公主却是高站与朝仁殿前,对着叩跪在脚下的满朝文武高声宣读,她将以摄政公主的身份执掌朝纲,待时机成熟便会将大宛天下交给长子也是大梁太子的楚朔继承,从中实现真正的两国统一,天下归一。   *   翌日   当徐昭又要宫人搬着软榻斜卧在瑰玮宫的后花园中晒太阳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看清楚来人是谁,徐昭笑脸相迎。   上官无痕看着面前徐昭温和的笑容,柔软的目光落在她鼓鼓的小腹上,站定许久之后,突然蹲下身凑到她面前,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圆滚滚的肚皮,喃喃自语道:“这个孩子来的时机未免也太不巧了,我这个当舅舅的还没好好的抱着他陪他玩呢,就先跟他的父亲记上仇了。”   听到上官无痕的自言自语,徐昭的脸上也闪过黯然:“皇兄,你不用想太多,我和这个孩子都是你的亲人,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   上官无痕抬起头对徐昭温柔笑着,轻轻地点头:“我知道,从在宛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个好妹妹。”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眼底的光亮却是极为闪耀:“放心吧阿昭,好歹你腹中怀着的也算是我们上官皇族的骨血,不管是身为帝王还是兄长,我都要给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个最好的礼物才是;这样等他出生了,看在礼物的份上应该也会对我这个舅舅格外亲近吧。”   说完这句话,上官无痕便灿烂的笑出声,脸上洋溢的,是真正的舒心的笑容。   看见上官无痕这样,徐昭也被他感染,本是压抑的心情跟着转好许多。   半年之后   当一辆华贵的马车在诸多护卫的保护下缓缓离开伏虎城的时候,马车中的一家三口亲昵地相互依偎;专属于孩子稚嫩软糯的嗓音更是让这辆马车里增添了更多的幸福和趣味。   徐昭看着被男子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儿子,忍不住伸手去捏小家伙粉嫩的小脸,看见她这个恶趣味的动作,男子忙躲闪到一边,用惊奇的眼神看向顽劣的她:“这是朔儿的脸不是你手中的玩具,小心把他欺负惨了,他又会哭闹起来。”   听着男子的责问之声,徐昭没好气的瘪了瘪嘴,同时也狠狠地白了一眼舒舒服服躺在襁褓中眨着一对黑亮眼睛的小团子。   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皇兄口中的要给朔儿见面礼的礼物究竟是什么了,清亮的眼睛缓缓落到紧抱着孩子不撒手的男子身上,徐昭的眼底飞快流逝过曾经经历的沧桑和各种命运的纠结及遗憾。   男子注意到徐昭的突然沉默,用手肘轻轻地碰了她一下:“怎么?生气了?”   对上他颇为不安的神情,徐昭笑着摇头,伸手就挽住他的胳膊,说道:“我生你的气做什么,你可是皇兄送给朔儿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我怎么就成礼物了?”   对上男子好奇疑惑的表情,徐昭笑弯了眉眼;刚欲在说什么,却被男子打断。   “阿昭,你真的不奇怪我和上官无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昭对上他幽亮的眼瞳,沉默半晌后,又是轻轻摇头,道:“据我对皇兄的了解,如果不是真正知道了什么,释怀了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做到退兵的;楚烨,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在我生朔儿的时候,生死之际,游魂徘徊时,我突然很想喊你的名字,很想你陪在我身边;哪怕是恨着你,也想看着你。”   看着徐昭微微闪烁着泪光的眸子,楚烨低头,将一个吻轻柔的落在她的额头上;阿昭,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感激,感激上天能让你再回到我身边,感激命运,赐下你们母子来参与我的生命。   “阿昭,今生楚烨有你相伴,是他最大的幸福!”   “曾经的过往坎坷,经历时痛彻心扉,再回首时却发现,不管是在任何时候,我的第一选择都会是你。”   “还记得在大宛你曾问过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上官无策,重情重义、为爱无悔,你不知道的是那时我虽然嘴硬却已经被你窥破命运;不愿意去做第二个上官无策是因为无法做到丢下你一人独活世间,我要做一个永远都能陪在你身边一起经历生老病死的唯一的楚烨。”   “我楚烨十六岁那年,就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携手一生的妻子,她顽皮淘气,任性霸道,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柔软;我给她尊贵地位让她俯瞰天下,给她一世独宠让她笑入我怀;我这一生,或许还会经历更多的风风雨雨,可有一件事却是至死不变、矢志不渝;我喜欢那个叫徐昭的女人,深爱我最尊贵的皇后;这句话,你听见了吗?”   浅浅泪痕如银河中闪耀的流星,灿烂的在两对眼眶中盈盈闪烁,跟着在彼此的眼眶中深深地将对方凝望铭记。   “楚烨,我听到了!”   ------题外话------   写到这里,总算是让正文可以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会有几篇番外,主要讲述大梁京城皇宫中帝后二人的感情生活外加小团子的‘悲催’成长史。   情节会写的欢快一些,让亲爱的们能看的畅快一点。   番外会在十天之后送上,想看肉团子的可以上来报名啊报名!   在此,感谢亲爱的们的一路支持,漫漫在写这篇文的时候,经历了手术、生病、养伤等一系列问题,可亲们总是和风细雨的等待着我,宽慰着我,你们给予的不仅仅是推动力量,更多的是让漫漫成长的力量和勇气;再次感谢,千言万语一句话,有你们的陪伴,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