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端木蜜儿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嗜宠记》 作者:柔南 文案: “宝贝,你想要什么?” “自由。” “我能给你所有,除了自由。” 她从不知道当他喜欢上她之后,会变成一个神经病,早知不惹他了(T▽T)。 阅读提示:男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是个好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蛇精病。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甜文 主角:杜青宁、裴延 ============== 第1章   月夕氛围渐散,秋意越发浓了。   夕阳之下,如画山水覆上了一层梦幻似的色彩,微微清风拂过,映着红日的湖面荡出层层潋滟波光。隐约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飘荡萦绕着,清香扑鼻。   一辆马车沿着湖边的大路不紧不慢的前行,马车里的杜青宁挽着其父亲杜栩的胳膊正在沉睡,红日透过车窗照入,映在她在皎月似的脸上,如染上了云霞般更加动人。   突闻一声似不适的嘤咛,杜栩侧头看到女儿轻蹙的秀眉,便轻声对外头驾马车的亲信韩在道:“慢些吧!”   杜栩身着一袭雪青色长袍,虽是不年轻了,但岁月似并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清俊不凡,增添的不过只是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内敛,魅力反增。在他身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只有那一头长发,明明还未到不惑之年,却几近全白,令俊逸倜傥中多了一份沧桑,透着悠远的神秘。   因月夕来临,身居太傅兼兵部尚书之职的他休沐三日,这三日他都用来陪女儿杜青宁游玩,今日正是最后一日,她确实是玩累了。   因马车放慢了速度,到雍都时已是入夜时,把守城门的守兵远远的见到靖阳侯府的马车,城门立刻大开。   不想马车平稳驶入之时,突有一人从城内左侧出现,飞奔而来,眼见着即将与马车靠近之时,对方亮出一把在月光下泛出刺眼光芒的长刀朝韩在砍来。韩在能跟杜栩多年,武艺自然非凡,眨眼间他便拔出剑与对方打了起来。在场的守兵也迅速围起。   静谧的夜突然变得杀气腾腾,武器碰撞声不绝。   见熟睡的杜青宁秀眉又微蹙起来,杜栩略有些不悦,他拿下腰间酒壶以独特迅速的手法朝那人投了过去,击中对方膝盖。   手法精准狠,那人单膝跪倒之际,锦衣卫镇抚使金蒙赶到。   金蒙令人捉住那人后,来到马车前拱手恭敬道:“金蒙捉拿逃犯来迟,惊扰到杜大人,望大人恕罪。”   杜栩未多问什么,只道了声:“无碍。”武艺高强,善用长刀,该是前些日子周江的反贼,只是他素来无什么兴趣了解不是自己管辖内之事。   车帘随风微扬,借着月光金蒙隐约见到里头还有一人,便猜到谁。   都知声名显赫,受尽圣上尊敬的恩师杜太傅至今未娶,就只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独女。对他来说,最重大概就这么个女儿,且又极其护短,自然都不敢让这位千金不痛快,便识趣的不多言,只站到一旁让路。   但这时杜青宁那两排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颤了两下,终究还是缓慢的睁眼了,在城门两侧大石灯的照射下,双眸显得迷雾蒙蒙的,又透着懵懵懂懂。   她感受到马车重新启程,便疑惑的看着杜栩:“爹,怎么了?”   杜栩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继续睡吧!”   杜青宁素来都最听爹的话,便没多问,只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闭眼打算继续睡,却是好一会儿都睡不着了,便看起了车窗外的夜景。   杜栩问她:“睡不着了?”   “嗯!”她转头看着杜栩浅笑着点了下头,“我好像有点睡饱了。”她总是笑的眉眼弯弯,清澈的眼底闪耀着细碎的光芒,似那盈盈湖色。   杜栩也轻轻扯了下嘴角,未语。   接下来倒是他,反而倚着车壁假寐了起来。   杜青宁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父亲那张俊朗的脸一会儿,暗暗感叹了一番他爹的出色相貌后,尽力未再发出声去打扰他。   这个季节,入夜较早,天虽黑却不晚。   当下路两头还有不少铺子摊子未收,不少喜欢夜玩的人在路上行走着,还颇为热闹。杜青宁素来爱玩,看的都不由心痒,想下去走走,但知时机不对,只能压下自己的冲动,就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瞧着街色。   这时,眼前路上的行人突然纷纷让了道,有些好奇的杜青宁便伸过脑袋朝前看去,只见另一辆低调中不乏奢华的马车不紧不慢的由对面驶来。   马车近了时,因路窄,两辆马车都放慢了速度,几乎是擦身而过。   杜青宁无意中抬眸望去,恰恰看入了对面那撩起了绉纱的窗牖内,黑暗中,她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看弧度,大概是男子。   她本只是随意一看,不想对方突然转过头。   明明在黑暗中,她该是看不清对方的,却莫名从那泛着丝丝月光的眼里看出一道锐利阴戾的幽光,恍若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目光渗人。   杜青宁不由打了个颤,下意识缩了回去。   杜栩睁眼侧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杜青宁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刚才见到一个看起来似乎挺可怕的人。”   杜栩看着她仍旧轻快随意的模样,知道确实没事,便又含有慈爱之意摸了摸她的脑袋后,仍闭上了眼。   杜青宁想着那人的目光,却是莫名觉得眼熟。   她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小时候不到五岁的她做乞丐快饿死时,那个坐在轮椅上,朝她扔吃食的男孩。   那男孩看人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她暗暗轻啧了声,没再继续想这么一双真的能勾魂摄魄似的眼睛。   马蹄声踏踏不断,马车跨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随着夜越来越深,道上的人越来越少,静谧的夜里,皎月越发的亮了。   庄严宽阔的靖阳侯府门口吊灯高挂,华光下,马车徐徐停下,杜青宁轻盈的跳下马车,杜栩负手跟在后头。   父女俩踏入大门,便见似是老早就候在那里的杜老夫人在嬷嬷与婢女的伴随下踏出正厅。老人总比年轻人怕冷些,不过三日未见,杜老夫人身上褙子里头就加了件黛蓝色的通袖袄,身形看起来略有些臃肿。   杜老夫人被虚搀着朝他们不急不缓的走来,脸色微沉,语气不重,气势却颇压人:“父女俩可倒是回来了,瞧见这天色了?”月夕一早父女俩便不见人影,归时竟是第三日夜时,这本该团圆的日子,他们却是多年未改的爱往外跑。   杜青宁咧了咧嘴,知道是又要挨训了,她甜甜的喊了声:“祖母。”虽然祖母并不喜欢她。   杜老夫人不冷不淡的应了声,不多看杜青宁那张俏丽绝代,又总是笑盈盈的仿若不知愁似的小脸,只对杜栩道:“眼见着阿宁已长成了大姑娘,你怎还不知收敛?以前可说小姑娘爱玩,如今已是及笄的大姑娘,总这么带着她出去,这名声多不好。”   对于杜老夫人的训斥,杜栩一如既往的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轻不重的说道:“孩儿说过,我的女儿并不需要拘泥着活。”   杜老夫人压下怒气,眉头微拧:“之前我便说过,阿宁该是正经说亲了,若是坏了名声,还怎说亲?”   杜老夫人膝下有三子,大儿子靖阳侯杜勋沉稳老实,任职内阁次辅,无功无过。二儿子杜康只爱抚弄风雅,半生无为。唯独小儿子杜栩才貌双绝,文武双全,身居高位,是她最大的骄傲,可惜性子却放荡不羁,从来便不受管束,行事作风令她实在头疼。   他至今三十有七,却未娶妻,甚至连个走得近的女子都没有过,任谁也说不动。十年前一场雪灾,也不知从哪里捡来一个小姑娘,收为女儿,取名杜青宁,成为靖阳侯府的四姑娘。   区区一养女,却被他视为最珍宝的掌上明珠,风光无限,将其他几位靖阳侯府的亲姑娘都生生压了下去。   绕是他人对待亲生闺女,也到不了如此宠溺无度的地步。   听到杜老夫人的话,杜栩又道:“孩儿似乎也说过,阿宁的婚事,孩儿自有分寸。”还算恭敬的语中透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强硬。   杜老夫人心中不悦更浓:“莫不是我这当祖母的却是没权过问孙女的婚事?”   “靖阳侯府五位姑娘,个个待字闺中,娘怕是劳心不过,阿宁的婚事,娘不必操心。”杜栩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对杜老夫人作了个揖,“天色不早,明日还要上早朝,孩儿先去歇着,娘也早歇。”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杜青宁看了看杜老夫人那越发沉了的脸,福了个身便赶紧跟了上去。   杜青宁从小便跟着杜栩住在前院的肆意轩,虽不合规矩,但杜栩素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些事,外头的人也都有所耳闻,嘘吁着随便说说也就罢了,也只当他把女儿家作男儿养了,毕竟没少人见过杜青宁穿男装出去玩的模样,倒真像是被养成了野小子。   肆意轩很大,就算父女俩同住一独院,各自的房间也离了不少距离。杜青宁住后屋,杜栩住前屋,两屋之间地势广阔,杜栩时常会在此教杜青宁练剑。   可惜她资质奇差,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废材吧!   杜栩刚捡到她的那年,大夫给她检查身体时,就说过她是早产儿,根骨不行。只因她喜欢舞剑,他便不厌其烦的教她。   好在练了十年,也有些气候,比寻常的闺阁女子,她算是有些自保的能力,身子也挺强健了。   今晚他亦是陪她练了会。   收起剑鞘,杜青宁打了个哈欠之际,抬眉间看到盈盈走来的杜青雨,便连忙跑了过去:“三姐。”   靖阳侯府二房的三姑娘杜青雨,是五位姑娘中唯一的庶出,与杜青宁关系最好。与杜青宁的娇俏灵动不同,杜青雨生的柔美娴静,一袭藕色襦裙,袅袅婷婷,楚楚动人。   杜青雨本是眉间轻蹙,似有些哀愁之意,听到杜青宁的声音,抬眼见到向自己跑来的人儿,便立刻浅笑着快步迎了过去:“可回来了。”   杜青宁上去就抱住她,亲昵道:“这么晚还往这里跑,是想我了?走,今晚陪我睡。”   说着她就转头看向杜栩,欢快道:“爹,我去睡了?”   杜栩:“嗯!”   得到回应,她就拉着杜青雨跑了。   杜栩负手看着女儿的背影,眸中色彩让人颇难看透。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接档新文《她的娇软美》(原名《王爷的邪念》)   简介:   虞秋讨厌那个低贱的男人,更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如狼似虎。   所以她时常会当畜生般欺辱虐待于他,不允许他的痴心妄想。   .   多年乱世之后,天下大定,虞家家家道中落。   未想再闻他的消息,他已是手握重权,人人趋之若鹜的郡王。   她更是未想自己会阴差阳错地被送到他的面前。   .   瑟瑟的望着他那变得幽深莫测的眼神,虞秋:“……”   .   电脑版地址:   手机版地址:   app版请点击小说详情里的作者专栏,在专栏里找得到哦! 第2章   微凉的凌晨,空中还是繁星点点,静谧中透着丝丝寒意。   肆意轩前屋的门打开,一身绯色官服的杜栩负手不紧不慢的踏出,高大的身影在灯光照射下映出修长的影子。似听到什么声音,他侧眸看向左方回廊,便见到踏下阶梯的杜青雨。   知道早朝的时辰早,杜青雨转头见到他并不觉得意外,只走过来低眉顺目的福了个身:“三叔。”   “嗯!”杜栩应了声,问道,“如何起的这般早?”端的是长辈的架子,不太亲昵,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疏远。   杜青雨抬起帕子掩嘴微咳了下,应道:“我该是染了风寒,怕传给阿宁,便想回后院。”   杜栩微微颔首,语中含了些似有似无的关怀:“回去找大夫看看吧!”   杜青雨又福了个身,“这就去。”   杜青雨离开后,杜栩站了会,见天色不早才迈步离去。   踏出肆意轩时,突来一阵凉风,将铺散在他身后的长发吹起,风过之后落了一缕到胸前。他微低头顺手将其撩到身后,目光并未因触及到自己的白发而有任何异色,脚下步伐也未有停顿。   迎面走来一娇小玲珑的身影,是杜家五姑娘杜青慧,她见到杜栩,眼里的色彩明显亮了不少。待到近了,她亲昵的喊了声:“三叔。”   杜青慧是府中最小的姑娘,大房所出,未满十四岁,长得乖巧可人,性子也特乖,软软的小姑娘,让人见了就想疼爱。   她素来最崇敬才貌双绝的三叔杜栩。   杜栩停下脚步,清冷的长眉极不明显的挑了下:“也这么早?”   “也?”杜青慧并未遇到刚才离去的杜青雨,顿了下就道:“昨晚三叔与四姐回来的晚,没能见着,所以今日一早我便迫不及待过来。几日未见,真是想四姐了。四姐不是想采桂花么?据说千百庄的桂花开的极好,我想与四姐一道去看看。”静谧中的少女声毫不显得突兀,清脆悦耳,甜美舒心。   虽仍觉得她大清早就过来有些奇怪,但对于小姑娘的心思,杜栩无兴趣了解太多,只微颔首道:“千百庄的桂花也不是想采便能采,看看也就罢了。”未再多言,他越过她,迈步离去。   杜青慧转过身看着杜栩离去的背影,对她来说,三叔就是最强大的存在。天知道她多想与四姐一样,能成为他最宠的姑娘。   进入后屋杜青宁的房间,见到睡的死沉的她,杜青慧没做声,只是坐在床边候着。   天大亮时,杜青宁的贴身婢女采秋端着洗漱用品进来。   采秋见到本该陪杜青宁睡的三姑娘变成五姑娘,诧异的眨了眨眼。她的小脸本就肉嘟嘟的,懵懂的样子煞是有趣:“是五姑娘?”她不由怀疑自己是昨晚没睡好,脑子不清楚。   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的杜青慧立刻回神,应了声:“嗯,是我。”   采秋怔怔的去到床边就推杜青宁:“姑娘,该起来了。”大概也只有杜青宁的贴身婢女才能养的如此蠢呆又不识规矩。   杜青宁推开采秋的手翻了个身,嘟囔着:“别吵。”   采秋再推她:“姑娘,五姑娘看您来了。”   杜青宁也不知听没听清,拉起被子就盖住自己的脸,如何也不肯醒。   如此一耗,到了俞姨端早膳进来时,见到杜青慧与采秋那模样,她便知是什么情况,温慈的笑了笑,道:“再喊喊,现在估摸着差不多了。”   杜青宁是俞姨带大的,俞姨最了解她,也知道何时送早膳最合适。   采秋闻言便又去推杜青宁:“姑娘,五姑娘来看您了。姑娘,姑娘……”   几声过后,杜青宁终于掀开了被子,睁开那双剪水般的眼眸。   美人初醒,本该是动人的画面,到她这里却变了些味。只见她睡意惺忪,长发凌乱,嘴儿张大打着哈欠,嘴角隐约还有些口水的痕迹,她嘀咕道:“睡个觉,也能这般吵闹。”话语间,懒洋洋的被采秋扶坐起来。   杜青慧甜笑道:“看来四姐着实是玩累了。”   未待杜青宁再开口,采秋不由接嘴:“姑娘玩不玩都这样,就是喜欢赖床。”   对于采秋的没大没小,都也见怪不怪。杜青宁揉着眼问杜青慧:“慧慧是何时来的?”看来是睡够了,人也清醒了。   杜青慧应道:“我老早就在这候着呢!”   杜青宁左右瞧了瞧,诧异:“咦?三姐呢?”   采秋脸上也有疑惑之色:“不知道,我来时就见到五姑娘,未见到三姑娘。”   俞姨虽起得早,也没见到杜青雨的离去,她道:“好了好了,姑娘该洗漱洗漱,用早膳了。”   “好。”杜青宁将被子一掀就下了床穿衣洗漱,俞姨过去整理被子。   用早膳时,杜青宁问坐在她对面的杜青慧:“慧慧吃过没?一起?”   杜青慧轻轻摇头:“我吃过了。四姐不是想采桂花吗?我听说千百庄的桂花开得好,咱们去瞧瞧,看可是能采些回来?”   “千百庄?”杜青宁喝了口白粥,道,“那里的桂花也不知让不让采。”   千百庄背靠紫华山而建,占地广阔,几乎能比得过两个亲王府。其中环境更是美不胜收,远看是仙山琼阁,锦绣如画,近看是水木清华,郁郁葱葱,诗情画意的风景令人应接不暇。   那里为私人所有,算是半开放的游乐处,只要给钱,任何人都能进去玩,不仅能赏景,还有众多娱乐项目可供人选择,风雅的,有趣的,应有尽有。   不过里头虽能随便玩,却也不能任意而为,尤其是类似于破坏的行为。   杜青慧想了下,道:“咱们只是采些花,兴许是可以的,就算不能采,瞧瞧也好啊!”   杜青宁素来爱玩,自是轻易便答应了。用过早膳后,便陪杜青慧一道先去杜老夫人那请早安。   因杜栩的放纵许可,杜青宁并不如侯府其他人一般需要给杜老夫人请安,杜老夫人也嫌她碍眼,便就随了她。   当下不过只是陪杜青慧去走一趟。   醉安堂正屋中香烟袅袅,杜老夫人坐在紫檀木制的靠背椅上,身后站着她最喜欢的大孙女杜青彤正在为她捶背。   杜老夫人舒服的闭了闭眼,再睁眼就看到杜青慧的踏入。神色未来得及变柔和,就看到随之进来的还有杜青宁,眉眼瞬间变得有些锋利,隐隐划过一丝厌恶,稍纵即逝。   杜青慧喊了声:“祖母”就过去蹲下亲昵的为其捶腿,抬头还朝杜青彤软软的喊了声:“大姐。”   杜青宁福身:“祖母,大姐。”   杜青彤生的也是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美丽不可方物,只是性子却偏冷,浑身透着疏离。她从没将侯府其他几位姑娘放在眼里过,应的那声“嗯”仿若还压在喉间似的轻,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杜老夫人状丝慈和的问道:“你们这是又要出去玩?”   杜青慧乖巧点头:“嗯!听说千百庄的桂花开得好,我们想去瞧瞧。”   “瞧瞧也就罢了,可别瞎采。”杜老夫人虽不会出去玩,却也知千百庄不简单,凡事悠着点总不会有错。   杜青慧吐了吐舌:“我们晓得。”   杜老夫人微微颔首,随便说了几句,就将她们打发了去。   杜老夫人喜静,若无大事,她素来不会让人在醉安堂多留。唯独杜青彤,是搁在她身边长大的,若见不着,都觉不得劲。这孙女全身上下,她就没有不喜欢的,哪怕是那高冷的劲儿,她都觉得这仙女似的姑娘有资本如此。   杜青彤身上,唯一让她开始愁的,也只有婚事了。   杜青彤眼光高,至今没瞧上的人。杜老夫人自己亦是极少遇到看上眼的,如此便将她的婚事耽搁到如今。杜老夫人便由最初的不急,到现在的犯愁。   十七的大姑娘,再留下去就不合适了。   可这事却又是急不来的。   杜老夫人拉下杜青彤的手拍了拍,叹息道:“祖母拖了人继续为彤儿留意人家,下回祖母瞧中的,可别再拒绝了,嗯?”   杜青彤不屑于使心计,包括言不由衷,便就垂眸未语。   知道这丫头性倔,杜老夫人正想耐心劝说,申嬷嬷走了进来,道:“老夫人,武平王府的裴老夫人派了人过来传请府上众姑娘前去王府赏花。”   “武平王府?”杜老夫人诧异。   武平王裴永骁为外姓郡王,权势地位却是震慑朝野。当年乱世,年轻的他如天神降落,助先帝扫荡外敌,平定内乱,其功不可没,先是被封龙虎将军,后又被授予王爵之位。先帝驾崩早,年幼的新帝登基,朝野上下难免有些不安分的,这压下乱燥乱的,自也有他一份。   武平王府地位极高,却与靖阳侯府素来没什么来往,杜老夫人诧异,也不解。   终归是上了年纪的人,很多事想想便能发现端倪,杜老夫人又问:“怕是不止邀了咱们府上的姑娘吧?”   申嬷嬷应道:“陆管家是个有眼色的,这事也问过,确实不止请了咱们府上的姑娘,不少世家贵女千金都有收到传请。”   杜老夫人眼里起了些精光,都知道武平王府有两位公子,二公子年纪尚轻不说,世子裴律却是二十有五了。   裴老夫人可能急着选孙媳妇了。   武平王世子裴律,她也是见过的,确实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袭了其父的一身本领,年纪轻轻便已是战功累累的安远将军,本事地位都不缺,日后更是前途无量。且武平王府中人少简单,武平王妃也去世的早,没那么多操心的事需要去应付。   若彤儿能……   杜老夫人看了看天姿国色的大孙女,心觉与武平王世子确实极配。   “彤儿,武平王世子,你可有注意过?”杜老夫人与杜青彤无需遮遮掩掩,便直接问了起来。   杜青彤稍一想便知祖母的心思,淡道:“祖母,彤儿并不想去武平王府。”   闻言,杜老夫人难得有些不悦:“武平王世子年轻有为,相貌堂堂,说是为人中龙凤也不为过。莫不是连他你也瞧不上?”她自觉凭杜青彤的身份相貌气度,只要去了,便极有可能拿下这世子夫人的身份。   凭对方的地位,他们主动些又何妨?   杜青彤抿嘴,用神色表明了她确实瞧不上对方。   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问申嬷嬷:“时间是哪日?”   申嬷嬷应道:“是后日。”   “这消息暂时别让阿宁知道。”就算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杜青宁长了一张玉雪般的绝色俏脸,尤其是浑身上下那股欢快灵动的劲儿,极易讨人欢喜。   她心里琢磨着总归是有办法让杜青彤过去。   且说杜青宁与杜青慧,她们欢欢喜喜入了千百庄。   她们一路走过多处拱桥,穿过回廊,越过各处琪花瑶草,秀丽风景,终于到了千百庄东面的桂花林,那桂花树分布的一望见不到边际,郁郁葱葱的绿叶点缀着一簇簇繁星似的桂花。香味浓郁扑鼻,这桂花确实开的极好。   杜青宁眨了眨眼,用胳膊肘撞了撞身侧的杜青慧,好笑道:“怎么办?我手痒,想采去让俞姨给酿酒。”   本来想好也就赏一赏闻一闻,再逛一逛千百庄的其他地方就罢了,可看到这么好的桂花,仿若看到一坛坛的桂花酒在自己面前,实在诱惑力太大。   杜青慧不由掩嘴也笑了笑,道:“我们去找管事的问问?”   杜青宁点头。   二人迈步离去时,杜青宁不由又转头朝桂花林里看了眼,远远的,花树掩映间,似看到一个坐轮椅的人背对着这头,斑驳的阳光透过桂花树洒在那人身上,隐约可辨出对方是身穿月白色衣袍的男子。   哪怕只是朦胧的背影,却莫名让她瞧出风华绝代的感觉,便心生一丝好奇,但也没多看就收回了目光。 第3章   千百庄内游玩的人不少,但因占地太大,而显得处处都很宁静,不闻一丝繁闹之声。   大门处常年呆着一位不怎说话,看起来有些神秘难测的中年人,谁进门都得给他钱。据说也是个练家子的,谁也没能越过他私自进入千百庄。   杜青宁上去就客客气气的笑问:“大叔,庄内东面的那桂花可是能采?”   中年人只坐在门旁低头拿着烟斗吸烟,好一会儿才吐了口烟,面无表情道:“采就是,若不能采,自会有人阻拦。”话语间,不看她们一眼。   杜青宁闻言眨了下眼,想来这千百庄暗处藏了人呢!   “谢谢大叔。”杜青宁拉着杜青慧往回走。   杜青慧觉得一双腿有些累,道:“早知将眉儿或采秋带过来,也免得咱们亲自跑一趟。”她不如杜青宁,四处跑惯了。   杜青宁倒也不心疼,只老实道:“力所能及的话,多活动对身体是好的,你瞧我,半点不觉累。”   这话杜青宁不是第一次说过,杜青慧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眸色微动后,乖乖点了下。   “何况千百庄内风景好,走走看看亦是享受。”杜青宁侧头勾唇看了杜青慧一眼,牵起了她的手。   回到桂花林,杜青慧便从林中的石桌前坐下。   杜青宁将来时带的大块薄布展在地上,毫不含糊的爬上了树,动作利索,倒有些像个猴子。一身水绿色袄裙的她毕竟是美人,就算动作不雅,却仍是养眼的,看起来只让她更添了一份活泼灵动。   杜青慧瞧着都不由出神了,确实是极有感染力的人。   杜青宁挑中一条枝杈努力摇晃着,眼见淡黄色的小花朵飘洒的差不多,对杜青慧道:“慧慧,你将薄布换个位置,到我左边去。”   杜青慧:“好。”   树上的杜青宁朝左边移去,却在这时莫名打了个喷嚏,顺着喷嚏,脚下没踩稳往下滑了去。   不由睁大眼的她以为自己必摔无疑,突有一青衣男子飞了过来踏在树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不重不轻,却能稳稳的让她不会掉下去。   杜青宁诧异的看了看站在她对面近在咫尺的男子,赶紧将脚收了回来,重重的吁了口气,感激的笑道:“谢谢你啊!”   男子生的眉目疏朗,高大伟岸,一看便知是个习武的。桂花树虽大,却枝叶生的密,加了这么个大男子在树上,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必谢。”他似乎被挤得有些暴躁,马上跳下树,转身走之际似想到什么,回过头问还在树上看着他的杜青宁,“姑娘可见过一坐轮椅的人?”   杜青宁想了下,问:“公子说的那人可是穿月白色衣服的?”   “我不知今日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反正他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瞧着就是个祸害。”典型的武夫,话说的直。   杜青宁觉得这人有趣,不由咧嘴笑了下,朝自己的北面指了指:“刚才我见过他在那个地方,后来不见了。”   “多谢。”他拱手作了个揖,朝她指的方向去了。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未曾说话的杜青慧走了过来,抬头问道:“四姐不认识刚才那公子?”   杜青宁继续努力摇晃枝杈,随意应道:“不认识啊!”   “那是良王世子。”杜青慧不如杜青宁只爱往外头跑,不少权贵活动,她都去过,难免见过不少身份显赫的公子。   “良王世子?”杜青宁歪头想了下,问道,“叫什么来着?”她听过这号人物,却是不记得名字。   杜青慧略有些无奈:“蔚宗意。”   “哦,倒是个有趣的人。”杜青宁未多想,只继续为自己的桂花酒奋斗。   杜青慧见杜青宁对这号恩人似乎没啥兴趣,张了张嘴,最后未再说什么。   她们采了不少桂花,天色不早时满载而归。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大包桂花,杜青宁的心情尤其好。   杜青慧见杜青宁这高兴的模样,也笑了笑,问道:“四姐打算全用来做桂花酒么?”   “不啊!”杜青宁应道,“还有桂花糕、桂花饼、桂花茶、桂花粥、桂花酱……”   杜青宁爱吃,单是桂花就能让她想到许多吃法,一连串花样从她嘴里蹦出来,让杜青慧都不由有些愣。   到了靖阳侯府,杜青宁下马车欢欢喜喜的欲踏进门槛时,突有人喊住她:“四姑娘。”   听到陌生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身穿护卫装的男子走了过来,向她递出一张请帖:“武平王府老夫人邀请四姑娘去武平王府赏花。”   “武平王府?老夫人?”杜青宁自然惊讶极了。   那这人大概就是武平王府的护卫了,他未多言,只仍旧恭恭敬敬的将请帖递在她面前。   杜青慧也是觉得奇怪:“四姐与武平王府老夫人何时有了来往?”   杜青宁耸肩摇头:“没来往啊!”   杜青慧拧眉:“那这是?”   杜青宁想了下,就接过了请帖:“不管什么原由,我拿去问问爹再说,武平王府老夫人的请帖,也不好拒绝。”   请帖送到,那护卫便走了。   杜青宁收起请帖转身踏入靖阳侯府,跟在她后头的杜青慧道:“四姐,我去给祖母请安。”   “去吧!”杜青宁朝后挥了挥手,杜青慧素来都是孝顺的。   杜青慧踏入醉安堂时,杜青彤已不在,只有杜老夫人在申嬷嬷的伺候下慢悠悠的品着茶水,谈论着这茶的来历与滋味。   见到杜青慧,杜老夫人将茶杯递给申嬷嬷,道:“回来了?玩的可开心?”   杜青慧过去捶着杜老夫人的肩头,乖顺道:“玩的挺开心的,采了许多桂花,四姐可高兴了。”   杜青宁高兴与否,杜老夫人无兴趣过问。   杜青慧继续道:“有一件事倒是奇怪,刚才进门时,有武平王府的人给四姐送请帖,说是裴老夫人请四姐去武平王府赏花。”   杜老夫人拿起佛珠的手突然一顿,被岁月磨得较锋利的眼眸一眯:“你说什么?”   杜青慧想到杜老夫人会惊讶,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惊讶法,她面露不解:“武平王府老夫人派了人给四姐送请帖,去武平王府赏花。”   杜老夫人收敛了神色:“特地送了请帖?”   杜青慧点头:“是啊!”   杜老夫人压下心中思绪,问道:“你四姐与武平王府的人有来往?”   “四姐说没有。”杜青慧面露羡慕之色,“想来是有人想借此结识四姐的,四姐连裴老夫人的请帖都能收到,真好。”   杜老夫人握着佛珠,没与单纯的杜青慧多说几句就将其打发了去。   杜青慧一走,杜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问申嬷嬷:“你觉得裴老夫人这是何意?”   “这……”申嬷嬷想到一个原因,却是不敢直说。   申嬷嬷能想到,杜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怕是这裴老夫人真正想看的是杜青宁。若是看中就看中了,若是没看中,其他姑娘也能做个掩饰的幌子,也顺便供其挑挑。   思及此,杜老夫人几乎气的将手中佛珠狠狠砸在桌子上,被她忍了下来。   区区一养女却将靖阳侯府所有姑娘都压了下去,她的长孙女杜青彤都成了陪衬。   另一头,前往肆意轩的杜青宁莫名又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头,心中不解,她可是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没有染上风寒的。   踏入肆意轩,她就跑进了书房,见到案桌后正在看公文的杜栩,笑盈盈的过去:“爹,我今日在千百庄采了许多桂花,爹闻闻,可香了。”说着她就将那一大包桂花都搁在了桌子上。   既然采都采了,杜栩也就没废话的问千百庄的桂花也能采之类的话,只搁下公文,目光触及到她额头的那丝薄汗,温和道:“这季节也能玩出汗。”   杜青宁乐呵呵的抹了把脸:“是哦,我得先去洗洗。”   说着就要提起桂花离去,想到什么,她马上拿出那张请帖:“爹,这是武平王府裴老夫人派人给我的请帖。”   杜栩眉头微挑,证明他亦是也有些惊讶的,他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看。   杜青宁好奇的问道:“爹,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杜栩合起请帖:“为父不知,先收起来吧!”   “好。”杜青宁收起请帖,提起桂花,“那我先去洗澡咯。”她总是不会想太多,计较太多,她相信有爹在,就不用她愁心任何事。   随着杜青宁的离开,杜栩朝身后椅背靠了靠,双手抬起懒懒的搭着后脑,若有所思。   一旁的韩在道:“老爷,属下马上去调查武平王府那边的动机。”   杜栩闭眼假寐,淡道:“去吧!” 第4章   将桂花交了给俞姨,杜青宁就去沐浴。   她很喜欢忙碌过后沐浴的感觉,觉得通体舒畅,爽快极了。   为她搓身的采秋看到她那副闭眼享受的模样,不由问道:“真有那么舒服?”这不是她第一次问,却次次都想问。   杜青宁点头,后似想到什么,便问:“三姐今天可来过?你可与她说我的去向?”   经她一提,采秋才想起杜青雨生病的事,便赶紧道:“对了,我听说三姑娘染了风寒,正在屋里休养呢!”   杜青宁闻言立刻睁眼:“生病了?可是严重?”   采秋摇头:“不知道。”   在这靖阳侯府中,除了杜栩,杜青宁最亲近的便是杜青雨,自然难免担忧,她马上起身:“我去看看。”   一阵快速的收拾后,杜青宁套上一件丁香色牡丹暗纹的褙子就跑了出去。   杜青雨的院子坐落在靖阳侯府东北面,是个比较冷清,也离肆意轩较远的地方。杜青宁走得快,到时额头又起了一丝薄汗。   正是拿着花绷子低头做绣活的杜青雨闻声抬头,见到她,便温柔的笑了:“阿宁怎么来了?”   杜青宁走过去坐在杜青雨对面,仔细打量着对方那张脸,肤如凝脂,桃腮杏面,气色似乎还好。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病得很严重呢!”   杜青雨的身子比他们其他人要弱些,想到两年前杜青雨得的那场能要命似的大病,杜青宁就觉得后怕。   杜青雨放下花绷子:“发现的及时,老早就喝了药,没大碍。”   杜青宁想到什么,便问:“莫不是早上你见自己染了风寒,才早早离去,怕传染给我?”   杜青雨:“也不尽是,早早回来看大夫也是好的。”   杜青宁哼了声,道:“看大夫哪里都能看,莫不是府医还去不了肆意轩不成?就你事多,染了风寒还要吹阵子早上的冷风。”   幸无大碍,就着这事杜青宁也没不依不饶的继续训下去,姐妹俩闲聊间,杜青宁说起了请帖之事。武平王府老夫人给她发请帖终究是稀罕事,难免会聊到。   杜青雨自然也惊讶,接而道:“阿宁真是有福,连裴老夫人的请帖都能收到。”   杜青宁终于想到口渴,便倒了杯水喝下,道:“可能是有人想通过裴老夫人结识我吧!”她爹的身份摆在那,这些年想结识她的人确实不少。   杜青雨颔首,觉得也是如此。   杜青宁放下茶杯,朝杜青雨眨了眨眼:“要不,你陪我一块去见识见识?总将自己关在家里多无趣。”这不是她第一次相劝,次次被拒绝,她却仍是想试试。   杜青雨在杜家的处境比杜青宁可糟糕多了,其中细节杜青宁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因杜青雨的母亲廖氏的原由,使得二叔杜康与二婶佟氏一直不和睦,哪怕廖氏去世多年,关系仍是不见改善。   杜青雨素来不受佟氏与二姑娘杜青南的待见,甚至是时常被欺辱,杜老夫人亦是不重视这唯一的庶出孙女,何况杜老夫人也怨廖氏的存在弄得二房不得安宁,连带着看杜青雨也特别不顺眼。所以杜青雨的婚事,至今快满十六都没个人过问,仿若她不存在似的。   杜青宁真心想杜青雨出去走走,兴许能靠自己遇到一段缘分。   本以为这次她亦是会拒绝的,未想她垂眸犹豫了下,却是缓缓点起了头:“好。”   杜青宁牟露惊讶,觉得惊喜:“三姐这次怎会同意?”   这个问题让杜青雨脸红了起来,仿若一抹红云悄悄爬上她白嫩的脸颊,她垂下了头,低声道:“我也会为自己婚事着急。”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心中溢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她拉住杜青雨的手抚了抚,她都懂。   嫁人是人生大事,谁也不想真的默默无闻的将花季给蹉跎了,其后果不是普通女子可以承受的。   只要三姐肯开窍,那比什么都好。   既然来都来了,杜青宁打算今夜不回肆意轩,就在这里陪杜青雨睡。起初杜青雨不同意,怕身上的风寒还是会拖累她,可又犟不过她。好在一晚上过去,杜青雨的身子已没了任何不适,杜青宁也仍旧活蹦乱跳的,便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睡一起时,总是会有很多闺房话说,次日杜青宁难免又是睡的日上三竿才起。   用了早膳,杜青宁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看到阳光大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便转头对吃的慢的杜青雨笑眯眯道:“待会咱们去后花园走走?”她还是觉得多活动对身体好。   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杜青雨拿起帕子斯斯文文的拭了拭嘴角,应下:“就听阿宁的。”她们在一块时,多数都是杜青宁说了算。   姐妹俩便挽着彼此的胳膊不徐不疾的朝后花园去了。   靖阳侯府的后花园不小,花的品种繁多,虽是秋季,仍是姹紫嫣红的一片片,美不胜收。姐妹俩闲逛间,看到一片千姿百媚的秋菊,不由觉得惊艳。   杜青宁步入花丛间,笑道:“这菊花开的真好。”   杜青雨亦是眼前一亮:“以前未见过,该是新种不久。”姑娘家的,大多数都爱花。   两人游走花丛时,杜青宁眨了眨眼:“要不咱们采些回去?”   杜青雨摇头:“好好的花,采了倒是可惜了。”   杜青宁吐了吐舌。   “你们在做什么?”   突有一声冷喝响起,引得她们转头看去,就见杜青彤冷冷的看着她们,素来清冷的眸中多了丝厌恶。而发声的,是杜青彤身后的婢女芙莒,正气呼呼的瞪着她们。   芙莒继续道:“两位姑娘怎可随便动大姑娘亲自种植呵护起来的花?”   杜青宁与杜青雨对望了一眼,心下觉得有些糟糕。都知道杜青彤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碰,就像是沾了秽物似的厌恶。   如此倒是尴尬了。   杜青宁牵着杜青雨走出花丛,对杜青彤道歉:“我们不知这花是为大姐所有,抱歉。”   杜青彤连一声训斥都不屑给她们,带着一身寒气转身便离去。   杜青宁摸了摸鼻子,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便拉着杜青雨就走:“咱们去我的衣妆间挑衣服,明日就要去武平王府,咱们可得好生打扮着。”   杜青雨点头随她。   杜青宁的衣妆间极大,估计整个大霁也难以找到这般大的。这是杜栩为她设的,里头大过两间闺房,堆满各式漂亮衣裳与首饰,都是杜栩让人搜罗准备的名款稀饰。放眼望去,错落有序,光彩夺目,像是一间顶级衣庄,绕是杜青雨看了许多遍都还是不由为之一震。   杜青宁知道杜青雨喜欢淡色衣裳,也觉得秀丽淡雅的风格确实适合她,便为她挑了一身雪白色云纹曳地华裳。   姐妹俩在里头试衣服,不知外头杜栩早早便回了家去了书房。   杜栩从案桌后头的靠背椅上坐下时,韩在走了进来,禀报:“裴老夫人邀四姑娘前去武平王府之目的是为武平王世子相看四姑娘,除此之外还传请了不少其他贵女千金做幌子。”   杜栩环胸靠着椅后背,淡淡出声:“武平王世子?”   韩在:“是。”他知道不用他详说,老爷也能知道武平王世子的底子。   越过他打他女儿的注意,杜栩心头自然有些不悦的。   关于杜青宁的婚事,他从未刻意思虑过,只要她过得逍遥快活便好。若真的缘分到了,他亦是不会阻拦。武平王世子裴律,他倒是了解不少,确实才貌顶尖,瞧着也是个清正的。抛却私心不说,掂量一下裴律本人与武平王府中的情况,他倒也觉得对方或许值得阿宁瞧瞧看。   杜栩沉吟了片刻,道:“替阿宁拒绝去武平王府,他们若真有意,只管约个日子相亲,无意便罢。”   要相看也该是相互看,他的女儿不是供人挑拣的物品,也不需要为了名声处处拘谨着,他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第5章   次日早早杜青慧便来了杜青彤的房间,见其正在镜前由着婢女梳妆,便松了口气。   关于裴老夫人分别向四姐下请帖与向其他姑娘下传请的事,她都知道了,应祖母的要求,她得陪着大姐一道前去。大姐性子太过冷清,若遇到个什么事,她也能帮衬着,尽量替大姐多说说话。   她没过问太多,只管听话。   来时她还担心大姐没有被祖母说动,如此便免不得要自己多费一番口舌,好在是自己多虑。   杜家几位姑娘在相貌上各有千秋,杜青彤冰肌玉骨,清贵雅致,静心再一打扮更是仙姿玉色,一袭对襟月色华裳,仿若俗尘之外的仙子。   望着已走出去的背影,杜青慧知道,凭大姐的性子,若是知道裴老夫人特地向四姐下了帖子,定然是不会去的。   她真不知大姐这不食人间烟火又高冷非常的性子是怎么来的。   这头同胞的姐妹俩已经出了门,肆意轩那头的杜青宁却仍是蒙在被窝里大睡,看那架势,似乎还打算继续睡个天昏地暗。   早已起来的杜青雨坐在床头守着,看着杜青宁那张因被窝的热气而氤氲出红晕的小脸,见她红润的小嘴动了动,似在嚼什么东西似的,不由眸光柔和了下来。   美人惹人爱,灵动可爱的美人更惹人喜。   许久后俞姨端着早膳进来时,采秋便照例过来推杜青宁:“姑娘,该起了。”   今日的杜青宁倒是算警醒,马上便睁开了眼,侧头看着杜青雨打了哈欠:“该去武平王府了吧?”话语间,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采秋应道:“姑娘,昨晚您和三姑娘入睡后,三老爷过来了一趟,说是让您别去武平王府,故才由着姑娘睡到现在。”   “别去?”杜青宁觉得惊讶,马上便转头看向窗外,见日头果然高挂着,便问,“爹可曾说为何让我别去?”   采秋摇了摇头,她哪敢问太多。   杜青宁想了下,便叹道:“不去便不去吧!”她知道任何事听爹的总不会有错,她不在乎其中原由,只可惜了三姐,好不容易答应随她一块出去见见人。   杜青雨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莫想太多,快快洗漱用膳了。”她的声音总是轻轻柔柔的,就像软毛抚上心头,令杜青宁听了就舒服。   “好咧!”知道杜青雨肯定在等自己,杜青宁干脆快速的去洗漱了。   姐妹俩垂头用早膳时,杜青宁想到什么,便抬头对杜青雨笑道:“三姐,我带你出去玩吧?”   杜青雨夹点心的筷子顿了下,问道:“去哪里玩?”   这是不反对的意思了,杜青宁心觉欢喜,又想了下,立刻道:“去千百庄吧!那里的风景可好看了,也有很多可玩的项目。”最重要的是,那里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年轻人去玩,由于有人特别管制着,也不乱,气氛极好。   “千百庄?”杜青雨虽极少出门,也是听说过的,那是一个很受人喜去的地方。   “嗯!”杜青宁点头,“去不去?”   杜青雨犹豫了会,应了下来:“嗯!”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内心的自卑怯弱,想到要去千百庄,心下多少有些忐忑。   若非有需要,杜青宁不喜带婢女在身边,这次亦是如此。   两人走出侯府时,吩咐让人准备的马车正好停下。杜青雨虽不是没出过门,但次数却是极少,上马车前,她不由左右看了看。   坐在马车里,杜青宁牵过杜青雨的手:“以后三姐时常陪我出来玩吧?”   杜青雨微微点头。   想到以后出门经常会有三姐相伴,杜青宁就觉得高兴,眉眼嘴角的笑如何也压不下去。虽说她与慧慧关系也不错,可她莫名觉得有些看不透慧慧。   她觉得真正能交心的还是三姐。   一路上,姐妹俩都在透过车窗看外头的街景,杜青雨未走过前往千百庄的这条街,杜青宁便不断介绍这条街的情况,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说着就不由将杜青雨拉下马车逛了起来。   杜青宁对吃尤其感兴趣,好生买了些吃食才回了马车。到千百庄时正好是晌午,温暖的日头晒着也舒服,游玩赏景正是合适。   杜青雨喜欢刺绣,对绣品感兴趣。杜青宁打探了一番,知道东北面有一个锦绣馆,里头便展示着各种精美的成品,便拉着杜青雨过去了。   路上杜青宁不由赞道:“我本只是想碰运气问问,倒没想到这里还会有那样一个锦绣馆。”   杜青雨笑了笑。   杜青宁继续道:“我想,这千百庄的庄主定然是个见钱眼开的,我敢打赌,那锦绣馆的绣品绝非是禁卖的,出价高的话,肯定能买。这千百庄能买的东西,我估计多着呢!说不得还有许多奇珍异宝摆在哪里。”千百庄大,许多地方她都没熟悉,想来还有很多她意料不到的。   杜青雨想到进来时交的那锭银子,心觉大概真是如此。   她们一路往北走,走走停停,时不时这里看看那里坐坐。毕竟都是美人儿,免不得遇到些多看她们的人,尤其是男子,惹得没经历过这些的杜青雨不由脸蛋羞红不已,小脑袋垂的越来越厉害。   杜青宁见杜青雨如此,撞了撞其肩头,笑道:“别这样,你该高兴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若是走出来没人瞧,那倒是该担心了。”   杜青雨心觉也是,姑娘家的,有张漂亮的脸,便是多了极大的资本。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些。   杜青宁始终注意着杜青雨的脸色,因其变得如此上道而觉得欢喜。   二人正是要右拐之际,杜青宁无意中突见北面的湖后坐落着一处难以看到边际,仿若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的独院。透过独院的大门,隐约可看到里头廊桥湖亭林立,流水似沿着楼阁高台交错,远看波光粼粼,衬着后头的高山白云,仿若一片世外仙境。   杜青宁眨了眨眼,马上拉住杜青雨,指着那里道:“三姐,咱们去那里玩。”她还不知道千百庄的最北面竟是会有这么一处人间仙境,稀罕极了。   杜青雨寻着看去,也是惊艳到了:“好。”   不想她们走过湖上拱桥欲进门时,却是被一名手里抱着剑的冷面护卫给拦了下来:“序月水渊禁无关人进入,二位请离。”   “这里是序月水渊?”杜青宁倒是听过千百庄有一处不开放的地方,就叫序月水渊,未想到会是这里,还真是景如其名。   杜青宁心觉可惜,她是真想进去看看。   杜青雨胆儿小,不敢惹事,一听说不能进,便拉起杜青宁就走:“罢了,咱们去别处看看。”   杜青宁只能一步三回头的任杜青雨拉着离去。   杜青宁最常做的事情除了吃便是游山玩水,每每看到美景,就想要赏看。杜青雨知她的性子,便劝道:“美景哪里都有,不缺这一处。”   杜青宁遗憾的点了点头。   二人往东去,左边是仿若没有尽头似的序月水渊的院墙,右边是长湖。后来好不容易压下心思的杜青宁却看到一处院墙旁正巧有座假山,她这心就不由痒了。   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杜青雨疑惑的顺着她目光看去,当看到那座假山,心里咯噔了下,马上道:“阿宁可别胡闹。”   “序月水渊不仅景美,还神秘,我若不看看,就太难受了。”很多事就是如此,越是被阻挠,便越是让人挂念。杜青宁眼珠子一转,笑道,“三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就看一眼。”说着她就放开杜青雨的手,跑了开。   “阿宁。”杜青雨连忙追了过去。   杜青宁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站在了假山上看着序月水渊内的风景。她所站的位置还是太低,看不到什么名堂,不由得,她便爬上了院墙,站在院墙上看着。   序月水渊内琼台玉宇,最重要的是她面前正好挡着一处怕是整个雍都都难见的高楼,生生的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无法看得远。   她正是犹豫着是否干脆进去时,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落入他人的视线。   高楼上层,做工精细结实的轮椅上,一身月白色锦袍的男子姿态略显随意的坐在上头,他的一双精致漂亮到极致的眼睛落在杜青宁的身上,明明是略含笑意的,却又不含一丝情绪与温度。   他身后的提剑男子顺着他的目光见到杜青宁,马上拱手作揖:“属下这就去将人赶了。”   “不必。”他的声线清朗而极富磁性。   “是。”   若是当杜青宁爬上来时有人阻拦,她也就罢了,偏偏没个人过来,让她觉得或许进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这序月水渊实在是太过安静,安静的仿若无人之境。   站在墙外的杜青雨万分着急,想喊着让她下来,却又怕反而喊来了别人。   杜青宁犹豫再三,终究是跳了下去。   既然已经进来,便大着胆子沿着回廊木桥逛了起来。山水相连,翠绿轻点,待在这里头就让人心旷神怡,就是这空气似乎都是甜的。   这里头实在是太大,占地怕是抵得过一个府邸。虽是绕过了高楼,她仍是没法将这风景看全。   就在她正是思索是否继续前行时,隐约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传来。她心下一惊,心觉前面大概是有人了,便压下好奇之心,打算见好就收,回去罢了。   不料踏过高楼前时,脚下踩到一颗石子,整个人便直接摔倒在地。   她看了看自己那已经摔得微微见血的手掌,虽做过乞丐,可这十年来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难得一摔,自然也疼到了。   她心下疑惑,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   她正欲爬起,隐约听到轻轻的轱辘声响起,立刻抬头看去,只见一坐着轮椅的男子被推着停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很年轻,未到弱冠之年,生的眉目如画,美如冠玉。天姿独秀的气质如清风明月,一身月白色锦袍在日头的照射下,仿若渡上了一层光。   仰视间,她觉得自己仿若看到天神下凡,不由愣了。   他伸出手中本是在把玩的玉笛,抬起她的下巴,勾唇道:“似乎有点眼熟。”   他的行为该是轻佻的,可脸上的笑却温润如春风,看不到一点瑕疵。让人觉得,仿若那丝轻佻只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 第6章   良王世子蔚宗意缓缓走近,正巧看到这奇妙的一幕,他的眼睛不由睁大了些,赶紧快步过来稀罕道:“哟,这是在做什么?”   蔚宗意的声音宏厚有力,中气十足,极具穿透力。   听到这声音的杜青宁马上回神,赶紧轱辘一下爬起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眼前男子笑呵呵道:“我这就出去。”她想她是无权过问这里是不是对方的地盘,遇到人识趣的离开就对了。   未想她才转身,对方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姑娘很想在这里赏玩?”   本就是她唐突了人家,有错在先,她停下脚步转回身,乖乖道:“序月水渊景色好的出奇,想来很少会有人不被吸引的。”   眼前男子拥有风华无双之姿貌,嘴角始终勾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浅笑,气质温润如玉。这样的男子很难不让杜青宁觉得养眼,每看一下都有一种移不开目光的感觉。她素来爱看美丽的事物,包括人,未免失礼,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它处。   这人可不是她爹,岂能任她肆无忌惮的去打量。   一旁的蔚宗意双手抱胸,据他对这表弟的了解,现下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他素来一根筋,人还是那个里里外外挑不出缺点的人,所以又实在想不出这厮到底哪里不一样。   正是思索间,这厮又出声了,声音清润柔和:“姑娘若是真那么喜欢这里的风景,便随意吧!”   “啊?”杜青宁惊讶的抬眸看向对方,“我可以在这里面玩?”   “嗯!”他轻应了声,“姑娘不必拘谨。”   如此看来,这里应该真是他的地盘了。杜青宁本也不是扭捏的人,心觉对方是个和善的人,干脆也不推辞,咧嘴感激道:“那就谢谢了。”   未待对方应话,她赶紧又期待道:“我姐还在外面,我能让我姐也进来吗?”   看着她那双笑意盈盈,灿若星辰的眼,他默了一瞬,嘴角的笑仍是不浓不淡:“可以。”   “谢谢。”杜青宁弯腰鞠了身,又转而对蔚宗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记得这人就是前两天帮助她的人。   之后她便连忙出去找杜青雨了。   望着已收起笑意,目光仍落在杜青宁背影上的表弟,蔚宗意随意道:“今日的阿延怎么变得比以前热心了许多。”多年来,这序月水渊都不允许外人进入,若有个不长眼的非得进入,管他天皇老子,自然有法子解决。   裴延收回了目光,眼眸微垂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浅浅的勾了勾嘴角。   他的那一笑,单纯的人看了只会觉得惊艳,觉得干净,眼毒的却也能注意到他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与温度。不只是现在,一直都是如此。   但蔚宗意绝对属于单纯的那一类,与裴延在一块这么久,他从未注意到太多,只觉得这个表弟过得还算有滋有味,虽然他仍觉得可惜。   毕竟生的这么完美的人,那双腿却……   杜青宁由正门出了序月水渊找到还在原地干着急的杜青雨,叹了口气,快步跑了过去。   杜青雨见到她,赶紧迎了过来,紧张道:“如何?”   杜青宁拉住杜青雨的手:“三姐不用这么害怕,我有分寸的。”对于三姐的胆小怯弱,她真是又无奈又心疼,这都是从小的成长环境使然。   杜青雨点了点头:“没事便好。”   杜青宁不由笑道:“莫不是三姐还怕我被人抓起来不成?就算被发现,我道歉走就是了。”   杜青雨也不知自己担忧什么,反正怕惹事。   杜青宁拉着杜青雨朝回走:“我刚才碰到了序月水渊的主人,呃……应该就是主人了,他人很好,允许我在里头玩呢!”   杜青雨惊讶。   姐妹俩回到序月水渊,第一件事就是再回高楼那里找人再道声谢,却是没再见到对方的身影,她心下有些可惜,只得作罢。   如她所想,序月水渊确实很大,绕是她得到了光明正大在此游玩的许可,一时半会也不是能玩得过来的。   抬头看到北面直冲云霄的青山,杜青宁赞叹:“才发现,在这里头看紫华山,竟能给人这般大的冲击。”白云缭绕着青翠,朦胧又清晰。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山路,心下好奇通往那条路的地方究竟在那里,真想上去瞧瞧。   杜青雨顺着看去,问道:“阿宁在想什么?”   杜青宁:“我在想,那条山路的入口在哪里。”   “山路?”杜青雨面露疑惑,仔细瞧着眼前的紫华山,“哪里有山路?”   杜青宁侧头看了杜青雨一眼,伸手指过去:“就在……咦?”她不由往前走了一步,揉了揉眼再看,不过只是一个转眸间,就如何也不能再看到那山路了。   真是怪事。   杜青宁对奇景感兴趣,自然有些纠结,还是杜青雨拉她离去:“兴许是看错了,咱们去瞧瞧别的地方。”   “哦!”转身时,她不由回头多看了几眼,仍是没有发现什么山路。   序月水渊再大,杜青宁都有精力继续逛下去各处瞧瞧,但杜青雨身体底子差,自然不能一直折腾着。她心觉有的是机会来,所以决定还是趁天色晚下去之前带杜青雨去趟锦绣馆。   二人回头未走多远,正巧碰到沈星推着裴延朝这边来,后头跟着蔚宗意。   杜青宁对裴延很有好感,马上便拉开了笑脸上前:“公子来的正好,我们正要离去,在此多谢公子的盛情。”   裴延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不必谢,若姑娘喜欢这里头的风景,随时可以再来。”   杜青宁闻言更高兴了:“公子人真好。”她确实还想再来。   蔚宗意觉得有些无语,他再如何缺根筋,也知道“好人”二字与他这表弟沾不上半点关系。   杜青宁回头又看了看身后景色,像个男儿似的拱手作揖道:“那我们先行告辞,公子告辞,世子告辞。”   裴延看了她一会儿,才出声:“告辞。”   离去前,杜青宁想看一眼对方的腿,被她忍了下去。   幼时那朝他扔吃食,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就是因她多看了他的双腿几眼,同情了他下,就被他怨上。所以她如何也不会再做出这种行为,心里的可惜感却是压不住。   随着杜青宁的擦身而过,沈星推着裴延继续前行。   裴延本是搁在腿上的手抬起了手指,有意无意的轻点着自己的膝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青宁对绣品没有兴趣,来到锦绣馆就只管陪着杜青雨转,反正她有的是精力。如她们所料,锦绣馆果然也非普通的地儿,各式名绣应有尽有,令杜青雨看的很是津津有味,一直研究着其中针脚手法,甚至忘了时辰。   后来还是杜青宁提醒天色不早,杜青雨才依依不舍的随她离去。   回到杜家,杜青雨说想回自己那里温故下今日所见的各种高超刺绣手法,杜青宁便将其送回了后院。   踏进肆意轩时,杜青宁见书房亮着灯,马上快步跑了过去,人未到,声先到:“爹。”   执笔书写公务的杜栩抬眸看了过来:“回来了。”她素来进出自由,他从不会过问。   杜青宁过去挽着杜栩的胳膊,开心道:“爹,我今天进了序月水渊。”   “序月水渊?”杜栩只知千百庄,倒是未听过什么序月水渊。   杜青宁:“据说千百庄曾经是全开放的,后来突然莫名封了北面那块紧靠紫华山的地儿,听说是被人买了,所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那里就是序月水渊,里面真好看。”   杜栩问道:“你爬进去的?”以后莫若父,他养大的闺女,他自然了解。   杜青宁嘿嘿笑道:“起初是爬进去的,后被人发现了,但人家是亲和的人,直接准了我在里头玩。”   杜栩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倒也没训斥一句。   “对了。”杜青宁想到什么,便问道,“爹为何不让我去武平王府呢?”   杜栩未想隐瞒,便将裴老夫人的动机与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听的杜青宁微愣。   之后杜栩问她:“阿宁可是有相看的意思?”   她很果断的点头:“一切都听爹的。”她相信爹愿意考虑相看的人定然不会太差。   杜栩闻言微微勾了勾唇,都道他的女儿是最野最疯的那一个,殊不知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乖,都要惹人喜爱。   提到自己的婚事,杜青宁不由想起上头的三个姐姐。   大姐杜青彤心高气傲,谁都瞧不上。二姐杜青南听说心里藏了个人,谁都不要。三姐杜青雨就不用说了,压根没人过问。   随便想了想,她便收回思绪,伸手为杜栩捶起了背。   作者有话要说:  .   喵~O(≧▽≦)O 第7章   雅致华美的马车缓缓从靖阳侯府门口停下,杜青慧与杜青彤由婢女轻扶着先后踏下。   依照惯例,二人回来便该去醉安堂请安,所以姐妹俩还算有默契的一同朝醉安堂的方向去。仍旧是杜青彤走在前头,杜青慧乖乖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杜青彤那性格,就是这同胞妹妹,也亲昵不来。   醉安堂正屋中,杜老夫人正襟坐在中堂左侧,手里捻着佛珠,由身后婢女为她按捏着肩头。眼睛半眯间见到两个孙女进入,便将眼睁开了。   “祖母。”姐妹俩一道福了个身,就过去分别站在杜老夫人两旁伺候着。   杜老夫人看似平静的问道:“玩的如何?”将两丫头打发去武平王府,她自然是没将话说的太透,就当自己糊涂着真的只让两丫头去赏花的。   话罢她侧头看了看杜青彤那打扮的尤其出尘脱俗的模样,心中觉得很是满意。   杜青慧乖巧的应道:“还挺好,我还结识了工部尚书家的两位姑娘呢!其他贵女千金的,有不少都说上了话。”言语间都透露着她对此次聚会的满意。   杜老夫人颇为欣慰的微微颔首,小孙女能与人家玩的开,她自然也乐于见到:“那彤儿呢?”   杜青彤默了瞬,才道:“由小妹牵桥搭线,玩的还行。”始终一副冷冷淡淡的,无什么兴趣的模样。   毕竟是武平王府,杜老夫人觉得杜青彤也确实有必要放下一些姿态,闻言觉得挺满意。   后来杜老夫人与杜青彤随便说了几句,就寻了个借口将其打发了去,单独问杜青慧:“你们可与裴老夫人说上话?”   杜青慧点头:“说上了。”   杜老夫人:“哦?都说了些什么?”   杜青慧似回想了下,应道:“裴老夫人问了下大姐的身份,似乎颇为关注大姐。”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杜老夫人的眉眼更是柔和了不少:“没说些其他的?”   “没有。”杜青慧摇头,“大多数时候裴老夫人都是由着我们自己赏玩闲聊。”   杜老夫人觉得这也正常,裴老夫人心思深沉,有考量也会放在心里,自然不会于将事事都表现出来。   杜老夫人接过婢女手里刚泡好的茶,又问:“武平王世子可是有出现过?”   “武平王世子?”杜青慧面露疑惑之色,似是不知祖母为何提他,只老实道,“我们没见到他。”   杜老夫人:“嗯!”公事繁忙的武平王世子未出现同样正常,只是难免觉得有些遗憾。   罢了她又想到杜青宁,好心情多少被压下了些:“阿宁呢?”   杜青慧道:“四姐今日未去。”   “未去?”杜老夫人诧异,“如何未去?”   杜青慧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武平王府未看到她。”   杜老夫人只当放养出来的野丫头不识规矩,连武平王府老夫人的邀请都能拒绝,没去也好。   微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杜青慧见祖母未再多问,便知自己该走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除了大姐,谁都会很识趣的请安了就离去。   离开醉安堂,她就去了肆意轩。   杜青宁沐浴好准备早早入睡,今日可是玩了一天,累了。坐在床边身穿寝衣的她抬眸见到杜青慧进来,便笑道:“慧慧来啦!”   杜青慧过去也坐下,问道:“四姐是打算就睡么?”   “嗯!”杜青宁点头,“今日我带三姐去了趟千百庄,玩了整天,确实是想休息了。”   “三姐也出去玩了?”杜青慧闻言惊讶。   “对啊!”提到愿意出去玩的三姐,杜青宁就觉得高兴。   杜青慧:“三姐怎会答应出去玩的?”   “就是突然想了呗!”杜青宁自然而然的隐瞒着真正的原由,脸上不见一点异色。她总不可能说三姐愁嫁人之事了吧?如此私密的事,她知道就行。   杜青慧也不知有没有发现杜青宁不想说,只道:“对了,四姐今日怎的没去武平王府?”   “爹不让去,我就不去咯!”杜青宁觉得有点冷,便翻身进了被窝与杜青慧说话。   杜青慧:“那三叔为何不让你去呢?”   “我不知道。”杜青宁摇头,自然道,“爹不让,我就不去,我什么都听爹的。”她与武平王世子相亲之事还未有定数,人家还不见得有诚意到愿意与她相亲呢!所以不必早早说出来。   杜青慧知道杜青宁确实任何事都会听杜栩的,便没有再过问,只说起了自己今日在武平王府所见所遇的种种。杜青宁闻言这才知裴老夫人不仅请了她,还请了其他高门贵女过去,纵使如此,她也不愿去想太多,该如何便如何。   今晚的星辰尤其繁密晶亮,都觉得次日该又是风和日丽,暖意融融的一天。但早晨杜青宁却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秋季下雨总是能让寒气加重,丝丝的凉风透过窗缝渗进屋来,正是掀开被子的杜青宁不由打了个寒战。她赶紧又钻回了被窝:“怎的突然下雨了呢?”   采秋早已为她准备好厚一点的衣裳,应道:“这天要下雨,谁还能拦着不成。”言语间,过来伺候着她穿衣裳。   穿衣洗漱罢,喝着热乎乎的粥,杜青宁感觉尤其舒服。用了早膳后,她便站在窗口看起了雨,心觉似乎有些时候未下雨了。   这个时节的雨不如热天时的雨来的快去得快,估计着得下个几日吧!   下雨是不便出去玩的,她就拿了把伞去杜青雨那。   身在后院自己房间刺绣的杜青雨正是全神贯注间,突觉一阵头晕眼花,胸腔到吼间仿若提不起来气一般,令她不由嘤咛了声。   杜青宁踏入正好见到这一幕,立刻快步过去,担忧道:“三姐是哪里不舒服?”   杜青雨摇了摇头:“只是刚才头有些晕,无大碍。”   杜青宁将杜青雨手里的花绷子拿开:“昨晚你肯定睡得很晚吧?别老盯着这些针针脚脚的看,太费神了。”   杜青雨叹了口气,由着她了,只道:“阿宁今日起的挺早。”   “因为我昨晚睡得早啊!”杜青宁道,“这雨估计得下个几日,真是可惜。”想到要接连几天待家里,她就不大舒服。   这一整天杜青宁都在这里陪着杜青雨,直到估算着杜栩该回来了,才撑开伞离去,这时的雨已下的更大,由淅淅沥沥变成了悉悉索索,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声音怪大。   到了前院拐了个角时,见到前方由韩在撑伞伴着前行的杜栩,她加快步伐追了上去:“爹。”   杜栩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等着她靠近。   父女俩并肩行走间,杜青宁道:“爹今日回来的似乎有些晚。”以往这个时辰他该在书房才是。   杜栩的目光落在她裙摆下那双已湿的鞋上:“在宫里与皇上说了些事。”   对于公事,杜青宁无兴趣过问什么,只与杜栩随便说了些别的,无意中谈到武平王府的事时,杜栩道:“裴老夫人约了我们父女俩八月二十五一道在千百庄游玩。”   这个消息突然砸来,杜青宁愣了下:“那么急?”   杜栩不在乎急不急,只在乎对方的诚意,如此看来,对方确实诚意颇足。他道:“阿宁若是嫌太快,为父这就派人拒绝了去。”   “没啊!”杜青宁摇头,“我只是惊讶罢了,那爹这就陪我进衣妆间挑衣服?”毕竟是姑娘家,相亲自然不会当小事看。   杜栩:“先换双鞋。”   “嗯?”杜青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鞋,这才发现湿透了,她竟未感觉到凉意,她马上点头,“好。”   回到肆意轩换了鞋,她就拉着杜栩进了衣妆间,杜栩都由着她。   她其实并不是多爱打扮,衣妆间的衣服首饰虽多,她却是都未穿用过。如今好不容易打算为自己选一次,才觉得多么难选。   她问杜栩:“爹觉得我穿哪类衣服好看?”   杜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由衷道:“阿宁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不用太过刻意。”   杜青宁想了下,觉得自己穿不来繁复的衣服,便朝简单的衣服挑选着,最后选了身做工精致的淡紫色对襟琵琶袖襦裙与一根同色玉笄。   杜青宁:“爹,我拿这套去试试?”   她转头询问杜栩的意见,却见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其他方向,似是难得在出神。她循着望去,见他看的竟然是一套大红色的华裳,这套衣裳款式简洁中透着美艳,她觉得该是适合长相妩媚艳丽的女子,不是她可以驾驭的来的。   她又喊了声:“爹?”   杜栩回神,转头看向她:“嗯?”   杜青宁:“爹莫不是觉得我可以穿那套?我这长相气质,穿不来的。”   杜栩看了她一会,只道:“你手里这套挺好。”   “那我去试试?”   “嗯!”   作者有话要说:  .   mua! (*╯3╰)咱不求别的,就求留言,留言是咱的动力,否则像写单机似的呢! 第8章   如杜青宁所料,这场不大不小的连绵之雨接连下了多日,巧的是二十五日凌晨便停了,到天亮时已有了还算不错的日头。   雨过天晴的空气格外清新,杜青宁与杜青雨在后花园玩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肆意轩。   关于杜青宁要与武平王世子相亲之事,杜青雨心中的惊讶久久不能平复。她虽极少出门,对外面的世界却是极向往的,时常听到姑娘婢女的提起外头的人,其中就有裴律,那可是许多姑娘暗中的向往,身份、样貌、本事……无一不是拔尖的。   就是年龄似乎大了点,思及此,杜青雨又对杜青宁道:“我听说武平王世子二十有五了,可是真的?”   “二十五?”杜青宁手里拿了颗桂花糕,正欲往嘴里塞,闻言怔了下,“我倒是不知道他有二十五了。”那不是比她大到快十岁了?   杜青雨想了下,道:“其实想想,大点也好,听说大的会疼人。何况我听说他房里至今都没有半个人,是个洁身自律的。”   杜青宁嚼动着嘴里的桂花糕,看着杜青雨,眼里布满笑意:“三姐,我们只是去见一见的,还说不到那么远,瞧你上心的。”话虽如此说,她的心里却是觉得甜滋滋暖烘烘的。   “不见得是说远了。”杜青雨难得坚持自己的想法,“既然都决定见面了,自然都是将对方的底子打探好了的,十有八.九会定事。”   杜青宁若有所思的微微点了下头:“或许是吧!反正我相信爹的。”想来爹也是将对方的底子打探好了。   说到相信三叔,杜青雨难得松了口气。是啊,有三叔在,阿宁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如此她也放心了。   巳时末,侯府大门口,韩在驾着马车缓缓停下,撩开车帘,一身绯色官服的杜栩踏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走入侯府。   二夫人佟氏与其女二姑娘杜青南大概也是刚从外头回来,恰巧走在他前面,闻声便回头看了过来,见是杜栩,母女俩便一起停下行礼:“三叔。”   说杜栩是杜家的顶梁柱也不为过,自然是就算嫂子见了,姿态也得端低些。   佟氏为二房杜康的发妻,虽有四十岁,但保养得宜,配上这一身锦罗玉衣,仿若也才三十几岁似的。本是偏于锐利的神态,在杜栩面前不动声色的散了去,只余端庄柔顺。   杜栩也停下脚步微微颔首:“二嫂。”   佟氏问道:“三叔如何回的这般早?”   杜栩:“有些事,便提前回来,二嫂告辞。”他无与佟氏多言的意思,再颔首示意后,迈步离去。   看着杜栩的背影,佟氏冷哼了声,领着身后一直未说话的女儿杜青南朝后院去了。   杜栩回到肆意轩时,杜青宁早就已将自己打点好。   见到他的到来,她连忙迎了上去,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盈盈道:“爹,今日的我好不好看?”穿的是之前挑的那身,清新简洁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显出了她轻盈灵动的气质。   杜栩嘴唇轻勾:“好看。”他的女儿时刻都是好看的,关键是他乐于见到她欢快的模样,光是看着,心情就会不由变得好起来。   得到父亲的认可,杜青宁尤其开心,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爹去换衣服吧!我在这儿等你。”对于去见那从未见过的,极有可能会和她定亲的人,姑娘家家的终归是有些期待的,谁让周围的人都将那裴律说的那么好呢!   褪下官袍,杜栩换了身水色宽袍,风度翩翩,衣袂轻摆间,更是衬出他那透着洒脱随意的气度。   看到气宇不凡的父亲走出来,杜青宁不由又看的移不开眼,待到他离得近了,就道:“我在想,那武平王世子的长相比爹差多少。”在她看来,很少有人的品貌能比得过她爹的。   杜栩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怕是差不了多少。”他倒是不会谦虚。   杜青宁不由笑了起来:“爹知道我喜欢好看的人,定然不会给我挑个不好看的。”做父亲的不会谦虚,做女儿的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父女俩并行着走出肆意轩,杜青宁打量着杜栩,眨眼道:“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呢!”   杜栩:“无碍。”   自打她第一次见杜栩起,年纪轻轻的他头发就白了一大半,多年来,白发日益增多,如今乍一看,似乎已全白。她不知道年纪不老的爹为何会如此,每每提到他的白发,他都敷衍而过。   这次,她亦识趣的未再就着他的白发多说,她扯了些别的话题,父女俩闲聊着离去。   这时后院醉安堂中,带着女儿过来请安的佟氏与杜老夫人也是在闲聊,后来无意中谈到杜栩提前回来之事。   杜老夫人听了,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佟氏:“哦?你可问他为何早归?”   佟氏其实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只是随意说说而已,话语中倒没什么其他的深意,只老实道:“三叔想做什么,哪会与我说呢!当时我问了,三叔直接告辞就走了。”   这确实是他做事的风格,绕是杜老夫人自己,也不是能随意过问他的事。依照前科,想也知道他提前回家的原由十有八.九与杜青宁有关。   正是杜老夫人心有不悦时,申嬷嬷进来在她耳边说起杜栩与杜青宁出门之事,她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莫不是他刻意放下公事回来带那丫头出去玩?   这事做的也未免太过没有分寸。   佟氏见杜老夫人的脸色不好,便问道:“老夫人这是因何事而心有不快?”   “没事。”再如何那也是最疼的儿子,杜老夫人自然不会在儿媳面前说他的不是。她无什么兴趣继续闲聊,便将佟氏打发了去。   千百庄。   雨过天晴后的天尤其的蓝,千百庄的花草树木因被雨水洗礼过,一眼望去,感觉一片清透,赏心悦目。   裴老夫人与杜栩约好的见面地点是偏东北面的秋湖,所谓秋湖,其风景自然是应秋季而生,一切花木都是适合秋季盛开生长的,有秋的感觉,却又不会觉得萧条。   喜欢赏景的杜青宁很想慢慢游荡着去秋湖,碍于约了人,便不得不尽量压下自己那颗留恋路上风景的心。   秋湖之上亭中,裴老夫人与裴律已在那里候着。   裴老夫人六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紫棠色锦衣,雍容华贵,高贵大方。不愧是武平王府的老夫人,举手投足间,难挑一丝瑕疵。就是那气色似乎瞧着有些不好,大概是总归是上了年纪,身体多少有些不行。   随着身后嬷嬷的提醒,她抬眸朝杜栩与杜青宁走来的方向看去,一双慧眼深不可测,倒是让人有些难以摸透她在想什么。   裴律先一步站起身朝正走近的杜栩无声行礼。   确实如外界所传,裴律生的极好,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一身严谨的玄色衣裳裹着高大颀长的身体,挺如柏松,气宇轩昂。   杜栩与杜青宁一道踏入亭中,杜栩朝裴律颔首后,向老夫人作揖行礼:“老夫人。”   杜青宁忙跟着福身:“老夫人。”罢了难得有些拘谨的她,不由小心翼翼的朝裴老夫人与裴律看过去,心中满是好奇。   笑容不知不觉爬上裴老夫人的脸,难瞧几分真,她起身招呼道:“杜大人坐吧!”与武平王府比,靖阳侯府算不得什么大门第,但杜栩个人确实是位高权重,值得敬重。   “是你啊!”这时杜青宁惊讶的声音突然响起。   正要入座的杜栩转头看了过来,见她神采奕奕的看着裴律,眼里有着惊喜之色,便问:“阿宁认识裴世子?”   裴律本是没有去看杜青宁,这回也看了过来,眸中波动不大。他这个人素来都偏于冷酷沉默,喜怒不行于色。杜栩出于多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才未计较。   见裴家祖孙俩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杜青宁挠了挠头,弯眸道:“去年清明那日,我与妹妹踏青,误闯野林迷了路,是裴世子将我们带出来的。”看裴律那模样,想来是早不记得她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裴律看着她,过了会,才点头:“我有些印象。”声音就如他的人,线条音色偏于冷硬。   裴老夫人笑道:“原来见过,也是有缘。都别站着,先休息会,待会咱们一道去走走,这千百庄的美景果然名不虚传。”从杜家父女出现开始,她就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杜青宁。   她也是好生打听过,才觉得活泼的杜青宁适合他这个木讷的长孙。   事实上证明,确实挺合适,样貌都是顶尖,性格互补,也不枉她放一次身段,毕竟她这长孙的婚事实在太让她愁心,既然他好不容易听话一次,自然得快些定事。   知道裴律是去年那个大哥哥,杜青宁心里欢喜的很,与杜栩一道坐了下来。   秋湖的对面,沈星推着裴延缓缓前行。今日的裴延身着蓝灰色长袍,头绑同色两指宽的发带,气质上少了丝鲜亮,多了似淡泊深沉。   眸色微动间,他似有所感应般转头看了过来。   首先入目的便是坐在杜栩右手旁,似乎很是开心的杜青宁。 第9章   在杜青宁看来,裴老夫人不是个难相与的长辈,裴律虽仍是沉默寡言,但彬彬有礼,祖孙俩对她来说都是好相处的人。   至于裴家其他人,她倒也听说过,也就只有武平王与裴律的弟弟裴延了。   如此,裴家确实是个简单好融入的家族。   她可以感觉的到裴老夫人总是在打量她,隐隐间透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锐利。毕竟是王府的老夫人,内里心思深沉些也正常。人家既然能瞧中她,还愿意放下身段来相亲,自然不会太过不喜于她。   最重要的是,她对裴律很有好感,就是不知他这当事人是如何想的。偷瞄间,她仍是有些摸不透沉默如初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不由的,她想到瞧中她的是裴老夫人,心里突然有些没谱了起来。   裴老夫人与杜栩闲聊间,自然也瞧出小姑娘对自家孙儿是有意的,脸色渐渐更柔和了不少。   活泼灵动,美眸中透着聪慧,不亏是杜栩教出来的女儿,不是那些关在闺阁中的弱女子可以比的。裴家是武将之家,裴老夫人自然也不是拘小节之人,她只愿她这孙儿莫辜负了这么纯净通透的姑娘,   一桌四人,各有心思,杜青宁似是感应到什么,莫名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朝左转头看去。   隔着秋湖,措不及防与裴延四目相对。   裴延勾唇,轻轻浅浅。   杜青宁惊讶,离得远,一时倒也有些分不清对方是否在看自己。   见她突然看别处,在座的其他人也顺着看过去,见是裴延,裴老夫人雍容自若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裂痕,眸色不动声色的冷了些。   裴延未多做逗留,被沈星推着转身就走了。   当着杜家父女的面被孙子如此不敬,裴老夫人多少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她问身后陶嬷嬷:“二公子如何在这?”   杜青宁分不清刚才那一会裴延在看谁,裴老夫人自然也分不清。只当他莫名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此打量大哥相亲,被杜青宁先一步发现。   陶嬷嬷应道:“听说二公子时常在此活动。”   杜栩面无异色,也不多问。他倒是知道武平王府二公子裴延因种种原由,一直不受家中亲人待见,说是从小被放养也不为过。   怕人家多想,杜青宁早已收回了目光,她再如何也懂得什么是避嫌,不过心里倒是暗暗惊讶,原来那人是武平王府的二公子。   看来这裴家都是大好人啊!   只是从那人出现开始,气氛有了些不正常。   这时裴老夫人对杜栩道:“那是我次孙裴延,脾性有些怪,见笑了。”她自然不会遮遮掩掩让人起什么不好的想法。   杜栩颔首:“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裴老夫人笑了笑,似不喜与人谈裴延,渐渐就将话题给岔开了,后来便提议一道游一游这千百庄。   千百庄安静,东北面这一块地更是没什么人,一行人倒也自在。   序月水渊中高楼上,裴延神色不咸不淡看着千百庄内风景。这高楼位置独特,恰巧可以纵观几乎千百庄内的所有地方,没事时,他素来就喜欢坐在这里看风景。仍旧是那温润的气质,透着丝清浅飘渺的味道,让人觉得难以摸透。   不一会后,伴着踏踏的声音,沈星快步上了来。他道:“公子,属下调查了下,杜四姑娘这是在与世子相亲。”   “杜四姑娘?相亲?”裴延转眸看着沈星,嘴角轻勾,随意道,“你倒是挺热心。”   说是热心,沈星却听出了公子在说他多事的感觉。确实,公子从未让他调查过那姑娘的事,可他以为公子会想知道的。   毕竟公子明明对她不一样。   沈星自觉实在是摸不透公子的想法,只得低着头识趣的站在一旁,未敢再说话。   裴延收回落在沈星身上的目光,仍旧赏看着千百庄的风景,看起来似乎还挺惬意。   随着日头的渐渐西斜,裴老夫人与杜栩他们开始往千百庄大门的方向走去。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聊的不错,除了裴律始终都不怎么不说话。好在都知道他素来如此,倒也没什么尴尬的,   谁都很有默契的未把话说透,和和气气的告别后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夕阳洒下的朦胧梦幻的光辉之下,精细低调的车身,通体黝黑的骏马。马车缓缓前行间,马蹄声哒哒。   马车里头,杜栩见杜青宁心情似乎不错,嘟嘟的小脸比往常多了丝粉色,久久不能散去,足见她对裴律很是满意。   杜栩眉头轻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看中了他?”   杜青宁歪头瞧着他,眨了眨眼,坦荡荡道:“不行吗?爹不是也觉得他不错,才让我过来相亲的吗?”   杜栩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自打去年那一次被他相助后,你便就偷偷挂记人家了?嗯?”   杜青宁摇头否认:“挂记倒不至于,就是挺有好感的,未想到他竟然就是武平王世子。”   本就有好感,再有了相亲这一茬,觉得满意后,动心自然不难。   只是,杜栩想到裴律那始终沉默寡言又似是不在状态的模样,倒是不知这真的是性格使然,还是根本无意。   这事得看对方如何想,他自然是希望阿宁喜欢的都能得到,包括亲事。   另一头的马车里,裴老夫人自然也在问裴律的感觉,但相比来说,裴律的反应就冷淡了许多。虽说他平时就是这副样子,可今日毕竟是在相看人家姑娘。   裴老夫人脸色略沉:“莫不是律儿不中意人家杜四姑娘?”她瞧着就挺好,活泼灵动,热心善谈,正好治一治这孩子冷漠的性子。   裴律颔首道:“四姑娘很好。”   这孙儿性子素来内敛,裴老夫人一时也分不清他是否真觉得好,只道:“既如此,待打探了对方的意思后,便就提亲。”未免夜长梦多,这婚事必须早定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变卦。 第10章   杜栩与杜青宁到靖阳侯府时,西面只剩火红如血的残阳。红光笼罩下的傍晚,多了份如梦似幻的感觉。这光景,杜青宁还颇为喜欢赏看。   踏入大门时,陆管家迎了过来,哈腰恭敬道:“三老爷,老夫人让您与四姑娘去趟醉安堂。”   杜栩抬眉淡淡的应了声:“嗯!”   随着陆管家的离开,杜青宁挽住杜栩的胳膊问道:“祖母大概是又要训人了吧?”每回杜老夫人喊他们过去,总是沉着脸。   杜栩不甚在意道:“你先回肆意轩,为父独自去便好。”   杜青宁想了下,便点头:“好。”   父女俩遂分开,杜青宁去肆意轩,杜栩去了醉安堂。   杜栩到醉安堂时,正巧碰到杜青慧的走出。杜青慧见到他,马上停下脚步福身:“三叔。”在三叔面前,她总能更加乖顺。   杜栩微颔首后踏进醉安堂,站在杜老夫人面前行礼:“娘。”   杜青慧不动声色的又走回了杜老夫人身旁,与杜青彤一道替其捏背。这时杜青彤亦福了个身,唤了声:“三叔。”   杜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打量着杜栩:“今日你提前回来,是为了带阿宁出去玩?”她也懒得过问那丫头怎没过来,想来就是她这好儿子放纵的结果。也罢,那丫头若是被惯坏了,她也不在意,只要别拖累了侯府其他姑娘的名声便好。   杜栩也不藏藏掖掖,直接道,“前几日与武平王府老夫人祖孙俩约好今日一道游千百庄。”   “你说什么?”杜老夫人不由捏紧手里的佛珠,眸色突然变得异常锐利。   杜栩便将话再说了一遍。   委婉着说是一道游玩,其实就是相亲,这道理杜老夫人自然也懂。她本是心心念念等着武平王府那边的人打探她的彤儿,未想却等来这个惊雷。   没有希望便没有失望,之前若没觉得裴老夫人对杜青彤有意,她也不会如此震惊,甚至含着一丝郁气在心头。   似乎自己是被玩弄了一般。   杜栩抬眸看着杜老夫人这副似是难以接受的模样,本是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但稍一想,他便能猜到一些。   他转眸看了杜老夫人身后的杜青彤一眼,当事人似乎对此事倒是漠不关心。   杜老夫人心里是气愤的,张了张嘴,最终只暗暗吸了口气,几乎咬牙问道:“情况如何?裴老夫人怎会愿意带裴世子与你们父女一道游玩?”在她看来,杜青宁哪里够格?   杜栩自然知道杜老夫人的想法,只道:“裴老夫人甚是喜欢阿宁。”   一句话便解释了所有,只要裴老夫人真心看中了杜青宁,哪怕她只是个养女,凭着杜栩得天独厚的宠爱,亦是有被高看的资格。   再说下去只会惹气,杜老夫人的脸越发的沉了:“行了,你先下去。”   “是。”杜栩作了个揖,转身便离去。   因杜栩的话而一直在惊讶中的杜青慧也赶紧对杜老夫人福身:“祖母,慧慧也先退下了。”   杜老夫人未说话,重新捻着佛珠,脸色沉的可怕,也不知是在掂量着什么。   肆意轩中,杜青宁懒懒的沐浴着,闭眸假寐的她不由想起在千百庄,前前后后都未与她多说几句话的裴律。人是个好人,长得也养眼,符合她的爱美之心,就是冷淡沉默了些,记得去年初见时,他也是这副样子。虽如此,却是不乏体贴与礼貌。   但她倒是真的分不清他对她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她微微叹了口气,懒得多想,踏出浴桶,擦身穿上寝衣,懒洋洋的朝床边步去。她素来都是如此,有的玩就精力充沛,没得玩便想滚到床上去。   这时杜青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四姐?”   采秋过去开了门,杜青慧就快步走了过来,从床边的杜青宁身旁坐下,好奇的问道:“四姐今日与裴老夫人裴世子一道游了千百庄?”   杜青宁点头:“对啊!”   得到肯定,杜青慧不由惊讶的拿帕子掩嘴:“四姐这是在与裴世子相亲?”虽心知肚明,却还是不由想问一问。   杜青宁再点头:“对啊!”   杜青慧觉得不可思议:“四姐怎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与裴世子相亲了?”堂堂武平王世子,却被武平王府老夫人带去相亲,这真是一大罕事。   杜青宁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莫名其妙被裴老夫人看中了。”   杜青慧实在好奇,便不停问长问短,杜青宁也没打算隐瞒,便将从收到请帖到后来的事情都说了,听的杜青慧久久不能回神,后来只赞道:“四姐真有福气,裴世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身份品貌无一不是顶尖的。”   杜青宁也觉得如此,如果裴律真的也相中了她的话。   后来杜青慧又道:“不过我听说裴世子有冷面公子之称,金口难开。今日四姐所见,可是真的?若是如此,四姐可能受得住?就四姐这性子,以后相处,不会觉得闷?”   想到今日所见,杜青宁觉得裴律确实与传言中相差无异。但对她来说,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内心的想法。她道:“我觉得还好啊!再说了,就算见面了,也不一定成事。”   “不一定成事?”杜青慧闻言微微拧眉,“都相亲了,若是不成事,对名声有碍。”   杜青宁进了被窝:“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那都是浅陋迂腐之人所在意的。”他们父女俩自然不在意这扑风捉影的东西。   浅陋迂腐,一下将许多人都囊括了进去,杜青慧叹了口气,只继续问东问西,后来干脆决定在这边睡了。   有人陪说话,对杜青宁来说,又是晚眠的一夜。   秋季的早晨,略有些雾气,晨光洒射大地,更衬得万物勃勃生机。两位穿着鲜嫩的姑娘步伐轻盈的踏入武平王府庄严的大门,一个看起来张扬,一个看起来沉静。清醒空气的环绕下,她们的心情似乎都不错。   裴老夫人除儿子武平王裴永骁之外,还有一女儿裴悟心,嫁入城东大户汪家大老爷汪渊。这两位姑娘当中,前头那位瞧着有些傲慢张扬的为裴悟心的女儿汪彩和,后面那瞧着文文静静的为裴悟心夫家侄女汪彩曳。   汪彩曳亲自提着一只白瓷盅,眼帘微垂,小脸微红,不难看出她眼底满满的都是期待。   汪彩和回头看了她一眼,嗤道:“就这点出息,瞧上谁不好,偏瞧上那个废物。”   汪彩曳闻言,秀眉微拧:“妹妹可别这般说话。”   素来温柔乖巧的人儿难得会朝人顶嘴,还是为了个男人,汪彩和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一甩袖:“懒得理你,走快些。”   在武平王府婢女一声声恭敬的“表姑娘”中,二人直奔裴延的皈寻院。   他们踏入皈寻院时,晨光之下,一身青白色锦袍的裴延正坐在亭下,手里拿着一片枫叶垂头逗弄着蹲在他身旁的白狗,嘴角勾着淡笑,似乎玩的不亦乐乎。   因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眸看了过来,那双弧形完美的眼深如幽潭,灿若夜空中的星辰。   汪彩曳的呼吸不由窒了窒,不管见过他多少次,都难免会被他这难见的俊颜气度所惊艳到。   不光汪彩曳,汪彩和虽瞧不起他,却也不得不感叹于他的长相,可惜是个废物。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推了推汪彩曳:“还愣着做什么呢?”   汪彩曳回神,白嫩的脸上瞬间爬上红晕,她朝又垂下头继续逗狗的裴延走去,柔声道:“二表哥,这是曳儿给表哥熬的粥。”自打情窦初开,想通后,她便鼓起了勇气时常向他示好。从小到大,他所受的冷眼,她再清楚不过。她相信自己只要对他好,一定能打入他的心扉。   裴延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多谢。”   因被他特地看了一眼,汪彩曳心跳加速,似受了蛊惑一般,乖巧的将那盅粥放下,却是忘记说话。   汪彩和见她那没出息的样子,拉起她就走。   汪彩曳很想在这里多与他说说话,可男未婚女未嫁的,实在不宜多逗留,便只能压下不舍随汪彩和走了。   姐妹俩的来去似乎没对裴延起到什么影响,他仍旧是拿着那片枫叶神色惬意的拨弄着那狗的胡须,惹得它胡须不停抖动着。   好一会儿过后,他才放下枫叶,懒懒的吩咐身后的沈星:“喂狗吧!”   “是。”沈星面不改色的将那盅粥打开搁在狗的面前,任它摇着尾巴欢快的将里面的粥扫荡干净。   倒是难得他的狗这么爱喝。   作者有话要说:  该作者喜欢写偏执又强大的男主,所以亲们懂得。 (*≧▽≦)   .   另外,男主是“裴延”哦,角色栏都写清楚了,作者绝不会模糊男主的。 第11章   自打杜栩扔出那么个惊雷后,醉安堂中的气氛一直都不大好。   若是没发生之前一些事,杜老夫人也不见得会对武平王世子裴律有什么念想。近几日,她多番打探过裴律这个人,是越了解越满意,几乎是替长孙女志在必得。不想却被她素来不放在眼里的杜青宁给截了去,心里这口气真是难以咽下。   她的彤儿如何会比不过那野丫头呢?   她总觉得定然是杜青宁行事高调先惹了裴老夫人的注意,毕竟那丫头确实长得好,若是不了解那不像话的野性子,很容易被一叶障目。   而她的彤儿也实在太过深居简出,岂容易让人发现?   如此一想,倒越发不甘心了。   思索了片刻,她拉起杜青彤的手拍了拍,叹气道:“祖母怎么想,都觉得裴世子与彤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亲事,祖母定然会为你争取过来。”   心高气傲的杜青彤闻言下意识拧眉:“祖母,彤儿对裴世子无意。”何况是与妹妹抢男人,她实在不屑。   这话听的杜老夫人脸又沉了下来:“放眼整个雍都,又有几个人比得过裴世子?彤儿还想要什么样的?”   杜青彤抿起了嘴,她连话都不爱说,何况是贫嘴,便打算什么都不说了。   此次被她从未瞧在眼里过的杜青宁比了下去,她自然是不悦的,但这不是她要与之抢亲事的理由。   似乎自打她满了十七之后,祖母对她的婚事便越发的着急了。   杜老夫人只当这孙女是任何凡夫俗子都瞧不上,出尘脱俗固然是好的,但也不能过了,毕竟终究是红尘中人,如何也是得嫁了的。   孙女不操心,她全权操心。   杜老夫人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品了口,吩咐申嬷嬷:“将四姑娘唤过来。”   申嬷嬷:“是!”   此时的杜青宁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着,微微的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头尤其明显,听的采秋不由摇头叹息。   采秋觉得,好在裴老夫人慧眼识珠,能看到他们家姑娘的好,否则她都要开始操心他们家姑娘的婚事了,毕竟谁家挑媳妇不是朝着端庄贤惠这个方向挑的?哪像他们家姑娘,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没一处像姑娘的,也不知三老爷如何会这般养女孩子。   正是采秋腹诽不断时,醉安堂的丫头闺文站在了门口敲门。   采秋转头见到闺文,惊讶的眨了会眼,才连忙迎了过去:“闺文姐姐来此,是所为何事?”   毕竟是醉安堂的人,闺文的架子端的还颇高,她道:“老夫人唤四姑娘去醉安堂一趟。”   采秋再蠢也知老夫人唤她家姑娘绝对没好事,但也只得应下:“闺文姐姐先行告知老夫人,四姑娘待会便到。”   “嗯!”闺文转身离去。   采秋马上就去到床边。   杜青宁正是睡得又香又沉,措不及防被采秋一阵猛推,吓得咕噜一下赶紧坐了起来,瞬间清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采秋应道:“姑娘,老夫人派人唤您去一趟醉安堂呢!”   杜青宁松下了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瞧你一惊一乍的。”话语间,她爬了起来穿衣服。   采秋嘀咕道:“被老夫人唤去,与出事没什么区别。”老夫人找他们家姑娘,绝对不会有好事。   杜青宁不以为意,顶多就是被给给脸色,她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穿衣洗漱罢,没用早膳就去了醉安堂。当下过了请早安的时间,如她所料,醉安堂里头除了下人就只有杜青彤陪着杜老夫人。   她上前福身:“祖母。”   杜老夫人抬眉瞧着眼前鲜嫩秀丽的小姑娘,上面是柳绿色绣折枝衫,下面是一袭白色撒花百褶裙,面若桃杏,星眸皓齿。这么一个天生丽质的姑娘,若是乖巧的站在那,确实有很大的欺骗性。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目光,杜青宁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只乖乖候着,看老夫人找她究竟所为何事。   杜老夫人将茶杯递给身旁的申嬷嬷,终于出声:“阿宁觉得裴世子如何?”   杜青宁点头:“挺好的。”   “这是瞧上了?”杜老夫人也不觉得意外,小姑娘家家的,怕是很少不会对裴律满意的。   杜青宁没否认,只老实道:“待看人家是否瞧上我。”   杜老夫人又看了她半响,突然道:“阿宁来到我们杜家也快十一年了吧?记得那时你还不到五岁,饿的瘦瘦小小的,瞧着就让人觉得心疼。杜家锦衣玉食的娇养着,才有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杜四姑娘。”   杜青宁难得暗暗有些诧异,不解老夫人为何与她提这些。但她也不会觉得老夫人与她说这些,是好事。   果然,杜老夫人继续道:“祖母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近十一年的养育之恩,祖母只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听着话似乎是有求于人,可那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杜青宁抬眸看着老夫人,耐心等着其继续说下去。   杜老夫人迎视着她:“阿宁年纪小,以后有的是时间挑选合适夫家。裴世子沉默内敛,并不适合于阿宁这天上地下的性子,听祖母的,推了。”   杜青宁怔了下,无意中瞥见杜青彤难看的脸色,转念一想,直接问道:“莫不是祖母为大姐看中了裴世子?”   倒是个聪慧的,杜老夫人面不改色道:“长姐年纪不小,却仍旧待字闺中,阿宁难道不该为其着想?”   杜青宁素来只听爹的话,便道:“可裴老夫人瞧不上大姐啊!”看似单纯无意的一句话,其中难保没有几分是有意的。   杜老夫人一听,脸色立刻沉下:“这是什么话?”   杜青彤看杜青宁的眼神更是冰冷了下来,就算她对裴律无意,也不喜被杜青宁如此贬低。   杜青宁眨了下眼,看似无辜又道:“以裴老夫人的耳目人脉,定然能打探到大姐的信息,既然没选大姐,自然是看不上啊!”   左一句瞧不上,右一句看不上,眼前的祖孙俩自然是气的不轻。   杜老夫人喝道:“够了,你这是不答应祖母的话?”没教养就是没教养,果然难以沟通,连句话都不会说。   杜青宁摇头:“不答应。”   杜老夫人冷笑了声,第一次用如此直白的嫌恶目光看着眼前的杜青宁,随后冷道:“下去。”只恨她管不住自己儿子,给杜家捡了这么个目无长尊的白眼狼。   杜青宁又福了个身:“阿宁下去了。”   随着杜青宁的转身离去,杜青彤难得对杜老夫人开了口:“祖母,彤儿说过对裴世子无意。”她的拳头紧握着,足见真的是被杜青宁的话气到了。   杜老夫人当下心中也有气,既气杜青宁的不懂事,也气杜青彤的不开窍,这丫头若能配合着她吸引裴世子的注意,又怎需她这般操心。   终究是年纪大了,杜老夫人因郁气而有些不适起来。   见祖母捂着胸口,杜青彤脸上难得有一丝惊色,赶紧去扶:“祖母。”   渐渐走远的杜青宁在路上就碰到快步朝她走来的杜青雨,她立刻笑脸迎了过去:“三姐。”   杜青雨拉住杜青宁的手,关切道:“祖母唤你可又是因为何事要训你?”都心知肚明,杜老夫人从来不会关心杜青宁半分,每每找她,十有八.九就是找着理由训人的,毕竟实在是看不顺眼。   杜青宁耸了下肩,便将醉安堂的事情都说了。   杜青雨闻言沉默了良久,才叹着气牵起杜青宁的手往肆意轩的方向走。这事若搁在她身上,怕是就顶不住压力依了祖母。可若搁在杜青宁身上,她只希望对方不要依,一切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亲事哪有随随便便就让了道理,何况裴老夫人岂是能随人牵着鼻子走的。   杜青宁倒是觉得满不在意,又俏皮的捏了捏杜青雨的手,道:“今天惹得祖母与大姐都不高兴,我感觉还蛮爽的。”好吧,她确实白眼狼了,可人都是自私且不喜欢被欺负的不是么?   杜青雨闻言不由掩嘴也轻轻笑了下。   气氛渐渐轻松了下,一路上姐妹俩还算有说有笑。   天色渐晚时,一身官袍的杜栩回来就听到陆管家禀报:“三老爷,老夫人身子突有些不适。”   “不适?”杜栩问道,“好好的,如何会有不适?”   陆管家应道:“今早四姑娘从醉安堂出来后,老夫人便就感觉不舒服了。”   杜栩默了瞬,道:“待会我去看看。”   陆管家:“是。”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若没什么话说,就撒花啊!(* ̄3 ̄)(* ̄3 ̄)(* ̄3 ̄) 第12章   杜栩去到醉安堂时,杜老夫人正坐在床上闭眼捻佛珠,杜青彤与杜青慧在旁边陪伴着。杜老夫人脸色略苍白,这气氛当真是有些不好。   听到声音的裴老夫人睁眼看了过来,见到杜栩,冷哼了声。   杜青彤与杜青慧一道福身:“三叔。”   杜栩耳力好,自然听到杜老夫人这一声哼的中气颇足,他问道:“娘这身子,是哪里不适?”   杜老夫人应道:“只是心气郁结导致的胸闷腹痛,调理调理便好。不过娘年纪大了,怕是也经不起儿孙的多番折腾。”   杜栩配合着又问道:“娘这是被阿宁惹的不快?”   提起杜青宁,杜老夫人的脸色又冷了些,直接便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今日竟到了如此目无尊长的地步。”   杜栩:“阿宁做了什么?”   杜老夫人拿起帕子掩嘴咳了咳:“说起来,彤儿至今未许人家,你怎的就不关心关心?裴世子年纪不小,说给阿宁岂是合适的?你怎的就不想想彤儿?这是你的亲侄女。”   杜青彤的嘴抿的更紧了,实在不喜祖母的做法,将她的脸往哪里搁了?   这么一听,杜栩便猜到是个怎么回事了,裴世子的品性家世,能让她瞧中,也不意外。他道:“裴老夫人看中的就是阿宁,裴世子的婚事,不是他人能随意拿捏的。”   杜老夫人就知道这儿子始终向着那丫头,便压下心中的怒气,软了语气,道:“娘如今是六十多的人,也没几天好活,当下最放不下的便是彤儿的婚事。她这性子,我们做长辈的不上心些,岂不是真要留成老姑娘?若是你能帮衬着些,凭彤儿的品貌修养,又怎入不了裴家的眼?”   “可这并不是要她与妹妹抢亲事的理由,阿宁与裴世子的事若无后续,母亲大可以去争取。”杜栩并不喜纠结于如此无理取闹的事情,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才会多说几句。   这些年来,母亲看阿宁有多不顺眼,他都瞧在眼里,仿若时时在提醒阿宁自己的养女出身,乞丐出身。好在那孩子是个开朗的性子,对她的成长倒没什么影响,反倒是这做祖母的,年纪越大,也越发的不依不挠起来。   “娘的身子既然无大碍,那便好生修养着,孩儿告辞。”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他这态度气的杜老夫人马上咳嗽不止,她本还想趁着身子不适,对这儿子软硬兼施一番,左右不过只是让一门亲事,毕竟彤儿也是他的亲侄女,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他也该是急的。   不想他根本不给她机会。   杜青彤只不断抚摸着杜老夫人了背,纵使心中再如何受不了祖母的作为,也不敢说什么,怕真的将祖母的身子惹出大问题。   大概真是受不了杜青宁去占这门雍都许多人家都梦寐以求的亲事,杜老夫人顺好了气,突然眼眸微眯道:“这些日子,慧慧给祖母盯着阿宁。”   “啊?”一直未说话的杜青慧愣了下,才问道,“祖母为何要我盯着四姐?”   “盯着便是。”杜老夫人似有什么其他考量。   杜青慧素来乖顺,便只能不太甘愿的轻轻点了下头:“哦!”   关于杜老夫人被自己气到卧床的事,杜青宁早就听到下人说过。对此,她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一切只等爹回来了再说。   她坐在杜栩的书房里,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本书随便翻看时,杜栩踏了进来,她抬眸见到,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爹。”这声爹喊的有些软,缺了丝底气似的。   杜栩从案桌后头坐下,倚着靠背椅瞧着她,一时并没有说话。   杜青宁眨了下眼,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问道:“莫不是祖母病的很严重?”想也知道爹回来便得知老夫人那边的事。   杜栩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这丫头谁的看法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做不到不在乎他的,他停下了逗她的意思,道:“不严重。”   杜青宁点了下头:“那就好。”再如何,那也是她爹的亲娘。   罢了她又问道:“那爹知道我是因什么事惹祖母生气的吧?”   “知道。”杜栩应道,“阿宁没有错。”   得到父亲的认可,杜青宁马上拉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摇晃着杜栩的胳膊,开心道:“我就知道我自己没做错。”   杜栩也扯了扯嘴角,突然问她:“拒绝祖母的要求,不知道有几分原因是因为阿宁喜欢裴世子?”   杜青宁闻言怔了下,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还真是一个懵懂的小丫头,杜栩也没执着于要她回答这个问题,只沉默了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为父觉得裴世子大概对你没什么情意,你还愿意嫁?”   杜青宁歪头想了下,道:“我们本就是相亲认识的,感情不该是在看对眼后慢慢再培养的吗?”所以,现在要看的是裴律是否有意与她结亲,无情意再正常不过。   杜栩心道,在这事上,这丫头看的倒是透彻,如此便好。   杜青宁拖了把椅子坐在杜栩身旁,继续道:“何况我年龄不大,也不急,若世子真对我无意,便就罢了。”   杜栩抬眸看了她一眼,能看得开最好。   说着,杜青宁不由捻起杜栩的一丝白发笑了起来:“瞧瞧爹,都满头白发了还未娶,阿宁就算不嫁,一辈子陪着爹都行。所以爹可别觉得我会非世子不可,放心好了。”她自然猜到爹担心的是什么,她对裴律还未到那个地步。   杜栩也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白发,抿了下嘴,倒是未说什么。   关于婚事,杜青宁确实不急,只是随遇而安,有一拍即合的好婚事便定事,没便罢,这次若不是裴老夫人主动瞧上她,她也不会想到太多。   不过他们父女是不急,裴老夫人那头却是急的。   大霁的皇宫,错落着无数红墙黄瓦的宫殿,鳞次栉比,雄伟壮阔。雕梁画栋的玉宇琼楼,辉煌不失庄严。   早朝后,奉元殿前宽阔的阶梯上行走着许多朝廷重臣,其中就有杜栩。当他踏下阶梯继续朝前走时,成熟深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杜太傅。”   这个声音杜栩听的不多,但声音的主人却是见得不少,正是堂堂武平王裴永骁。   杜栩转身,对走向他的裴永骁道:“王爷是有事?”   杜栩与裴永骁虽都是位高权重,且一个为兵部尚书,一个为大将军,但逢这太平盛世,都只爱做分内之事的两人平时倒是没什么来往。两人突然走到一起谈起事,免不了惹得许多未走远的人频频侧目,不知是何事让两大人物凑到了一起。   倒别说,两人站一起才让人发现,一个风度翩翩,俊逸非凡,一个高大挺拔,冷硬内敛,长得都不赖。哪怕是上了些年纪,却不怎么见岁月的痕迹。   裴永骁素来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那长子裴律倒是颇像他,他负手站在杜栩面前,道:“家母挑了个日子,派人前去侯府提亲。”   杜栩眉头略挑:“什么日子?”   裴永骁抬手作揖:“九月初十,到时叨唠了。”   杜栩淡淡勾唇:“好。”果然是挺心急。   裴永骁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抬手示意:“一起?”   杜栩:“一起。”   二人并肩前行,哪怕正在议亲的是彼此的儿女,也仍是没说什么话。直到出了天华门告辞后,杜栩看了看裴永骁的背影,心觉这人也太过深沉了些。   随便思罢他转弯朝兵部的方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还是情节展开期,随着各种契机让感情的发展越来越到位后,男主的戏只会越来越多,直至霸屏、霸屏、霸屏……(*^3^) 第13章   在秋季,开的颇有名的还有秋菊,千娇百媚,姹紫嫣红。   形态各异,颜色各种的秋菊难免也会诱住像杜青宁这样的小姑娘。据杜青慧所说,其外祖赵家后花园的秋菊开的又好又密,可以采来做些爱吃的菊花糕,爱喝的菊花茶什么的。   闲的难受的杜青宁自然不推辞,二话不说便随杜青慧去了赵家采花。   当下,她们收获不错,正在赵家人颇为热心的招待下上了马车离去。   整个马车里萦绕着菊花香,让杜青宁不由越发觉得心情好,与杜青慧又说起了这些菊花该来拿来干嘛,一连串的食物名字自然而然的又从她嘴里蹦出来,杜青慧听了不由直笑。   杜青宁想了下,道:“最近三姐似乎有头晕过,也不知做点菊花羹与她喝,可是能有些好处。”   杜青慧闻言笑容顿了下,道:“四姐对三姐真好,总是时刻关心着她。”   杜青宁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别的味道,下意识抬眸看去,可又见杜青慧仍是那副甜甜乖乖的模样,她未再多想,只道:“那是当然。”   言罢她吩咐车夫停了马车,随手握起一簇菊花下马车沿着这条颇为热闹的街逛了起来。   杜青慧连忙跟上,叹道:“四姐这双腿当真是不会觉累的。”   杜青宁侧眸看了杜青慧一眼:“若慧慧觉得累,就上马车嘛,不需要也跟着我。不过我还是觉得,多走走好,这腿啊,疼着疼着……”   说着说着,突然又不说了,只因她抬眸突见右侧的兵器铺前,正有高大英俊的裴律走出来,她下意识心觉欢喜,停下脚步喊了声:“裴世子。”   本欲转身朝侧边武平王府马车的方向走去的裴律闻声停下脚步,也朝她看了过来,见到朝自己走来的她,他微微颔首:“四姑娘。”   裴律身后跟着的除了他的亲信阿柒之外,还有其表妹汪彩和,与二表弟汪承泓。   汪承泓为裴律姑母裴悟心的次子,大概弱冠之年的样子,生的不赖,颇具风流的味道。他正打量着眼前的杜青宁,眼里的兴趣毫不掩饰。   相比来说,汪彩和见到杜青宁,眼里的神采就特别不友好了。   很明显,裴律与杜青宁的事情,这兄妹俩都是知道的。   杜青宁站在裴律面前,笑的眉眼弯弯:“好巧,裴世子是想买武器?”其实她觉得作为一个正常的姑娘,见到自己有意的对象该是羞涩的难以言语的,可她羞虽也羞,可这种感觉太淡,不由将他当老朋友一样打起了招呼。   裴律应道:“我来修剑。”   杜青宁疑惑:“修剑?裴世子亲自来?”据她所知,他可是大忙人,这种事不该让人代劳?   裴律:“嗯,想看看这铁匠的手艺。”   “哦!”杜青宁点了下头,道,“我和我五妹出来采菊,正巧路过这,打算逛一逛,那我们继续逛了,世子告辞?”话语间,她牵住了身旁杜青慧的手。   裴律微颔首:“告辞。”   还真是冷淡啊,杜青宁暗暗叹气,低头无意中看到自己手里的那簇菊花,心下一动,突然将菊花递给裴律,笑道:“给你。”她听说,如果送花对方接受的话,那便是有意的。   裴律抬眸看了她一瞬,伸手接过:“多谢。”   见他接受,杜青宁的笑容不由拉的更大,绽放的比手中那簇有红有紫的菊花还要美。虽然裴律见了面无异色,但就冲着他会接受这花,就足于让人觉得震惊。   汪彩和气的不由跺脚。   杜青宁心里大概有了数,挥手扔下两个字:“再会。”便牵着杜青慧欢快的走了。   “倒是个有趣又大胆的姑娘。”看到杜青宁走远,汪承泓靠近裴律,小声道,“确实是个好姑娘,可表哥确实打算就这么将就了?”应家人的要求,汪承泓一直跟在裴律身边锻炼学习,他也颇为了解这个表哥。   裴律未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菊花,迈步就靠近马车。   这时几乎气急败坏的汪彩和过来抢了他手里的菊花,冷哼:“这菊花给我吧!”虽说知道表哥不可能对那杜四姑娘有意,可她仍是想证明一番。   裴律任她将菊花拿走,上了马车。   裴律的反应让汪彩和觉得挺满意,可想到再如何,他还是打算从了外祖母与这杜四姑娘定亲,她就觉得烦闷。   她不由狠狠地将这簇菊花扔在地上踩烂,才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汪承泓透过马车后窗看到自家妹妹的作为,再看了看不为所动的裴律,轻啧了一声。   另一头,杜青慧将杜青宁拉远,确定没其他人会听见她们的话,才道:“四姐怎能突然向人家送花?这行为未免太过大胆了些,人家见了该如何看呢?”   杜青宁倒是不以为意:“我何必在乎人家怎么看?我这样可以准确的知道裴世子的心意,也免得自己猜啊猜的。”   想到杜青宁这性子就是如此,杜青慧便换了个说法,又道:“那你总在乎裴世子如何看吧?怎可在她面前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呢?”   杜青宁闻言只笑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又何须隐瞒装矜持呢?装也装不了一辈子啊!”   杜青慧觉得自己实在说不过她,便只能作罢,看起来似乎不大乐意。   “好了。”杜青宁拉起杜青慧就继续走,“我心里有数,咱们再逛逛就回去。”   “嗯!”杜青慧点头应下。   天色并不早,二人没逛多久,杜青宁给杜青雨买了些其爱吃的零嘴,就与杜青慧一道上马车回去了。   她们采了有三篮子的菊花,杜青宁得了两篮,杜青慧得了一篮。   杜青宁提着两篮子的菊花踏入肆意轩时,正巧看到杜栩踏出书房,她迎过去笑嘻嘻的喊了声:“爹,是要用晚膳了吗?”   “嗯!”杜栩低头看了看那些菊花,问道,“哪里采的?”   杜青宁将两篮子菊花递给走过来的采秋,应道,“赵家啊!那里的菊花开的甚好。”   这丫头素来都闲不住,没事就得找事做,杜栩未再多问,只道:“随为父一道用膳吧!”   “好。”她点头。   从开始见到,到坐下用膳,杜青宁始终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虽素来如此,杜栩却是可以看出来今日的她尤其高兴,眸中的慈爱便更明显了些:“今日阿宁似乎遇到开心的事。”   杜青宁也不隐瞒,直接道:“我今日遇到裴世子,给他送花,他接受了。”   杜栩闻言眉头微挑,这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事。他从不觉得女孩子就该规规矩矩的压抑自己的性子,自然不会训她,只道:“今日武平王给为父说,九月初十,便会派人来提亲。”   杜青宁闻言眨了眨眼:“还真是个好消息。”   见她这般坦荡荡,杜栩眸色中微有些晃神之态,稍纵即逝,快的杜青宁觉得似乎是自己的错觉。而后他也轻轻勾了勾唇,低头用膳未再说话。   后来杜青宁又道:“爹,今日千百庄有夜会呢?我去玩玩?”   杜栩应下:“去吧!”   杜青宁笑眯眯点头:“好。”   用了晚膳,杜青宁便去了杜青雨那,本想拉杜青雨一道去玩玩,奈何其又染了些风寒,便只能好生嘱咐了番,与之前约好的杜青慧一道去。   每年的八月份,千百庄都会挑一日开夜会,具体日子待定,今年所定的日子便是今日。每年这个日子,千百庄都会彻底开放,有钱没钱都可进入,游玩设摊,一切随意。繁华热闹,灯火珊阑,仿若过节似的。   本是兴致颇高的杜青宁,因为杜青雨身子不适的缘故,多少影响了些心情。   杜青慧拉着她来到一家面具摊前,挑了个狰狞丑陋的面具搁在自己脸上,故意凑到她面前:“四姐是不是喜欢这个?”   杜青宁笑了笑,伸手就去拿:“那你付钱,送给我。”   她拿起面具带在自己脸上,无意中瞥见远处那栋耸立的高楼,她知道那个方向就是序月水渊。她心念一转,取下面具,便对杜青慧道:“我带你去个风景特别好的地方,就像世外仙境似的。”   “嗯?”杜青慧任她拉着朝北走。   只是当她拉着杜青慧欢欢喜喜的走到序月水渊前面的拱桥上,又犹豫了。   杜青慧心觉疑惑:“四姐怎么了?你说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前面?”当下的序月水渊点灯较少,安静的与这序月水渊外的千百庄有些格格不入。   杜青宁后知后觉的发现,如今的她,该是与裴家二公子离远些好,免得被人想多。于是她便只能压下怀念序月水渊风景的心,对杜青慧道:“罢了,不去了,咱们去别处玩。”   “哦!”杜青慧乖乖依她。   当下有位身穿华服的男子走来,他生的仪表不凡,温润内敛中,透着一丝难以让人忽视的贵气,那身久居高位的气度引得转过身的杜青宁朝他看去。   男子负手前行,无意中瞥到前方的杜青宁,眸色不动声色的闪了下,又收回目光与她擦肩而过。   杜青宁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对杜青慧道:“那个人看起来真不简单。”   杜青慧拉起杜青宁就走:“好啦!四姐也别对什么人都好奇,毕竟是男子,别总瞧着人看。”   杜青宁点头,也是,就算她思想单纯,难保人家发现了不会多想。   那男子直接一路无阻的进入了序月水渊往东走,之后上了那栋高楼,见到正在窗边下棋的裴延与蔚宗意。   蔚宗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男子名唤蔚元钧,他也过去坐下,淡笑着问:“如何?宗意可是有望能赢?”   蔚宗意直接识趣的让了位置:“你来了正好,你来与他玩。”   蔚元钧便与蔚宗意换了个位置,落下一枚棋时,却见未说话的裴延一直看着楼下序月水渊外头的繁华闹市。他问:“阿延这是在看什么?”   裴延并未理他,他便顺着看去,无意中瞥见与杜青慧一道坐下休息的杜青宁,远远的,他并不能看见她的容貌,但之前在下面的那一眼,他却是将她的长相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时蔚宗意站在窗前,也顺着发现了杜青宁,便道:“那不是上次那姑娘么?”   “上次那姑娘?”蔚元钧便问,“你说的可是那绿衣姑娘?”   “对对对。”蔚宗意不由又稀罕道,“阿延上次难得允了外人进这序月水渊玩,便就是那位姑娘。”   “哦?”蔚元钧颇有深意的笑看着裴延。   裴延收回了目光,随手落下了一枚棋,轻轻浅浅的模样,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蔚元钧也落下一枚棋:“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我莫名觉得很眼熟。”   裴延随意问道:“怎么个眼熟法?”   蔚元钧:“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时一直看着千百庄热闹光景的蔚宗意突然道:“倒是稀奇,裴律那小子竟然也会来千百庄玩。”   裴延与蔚元钧闻言都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密集的人流间,裴律与汪承泓缓缓前行着,前面是汪彩和。   裴延转眸看向杜青宁,很快便见到两路人相遇了。 第14章   湖边的长椅上,杜青宁在杜青慧的陪伴下坐在上头吃糖歇脚,看着这华灯璀璨,熙攘鼎沸的夜会,还颇为惬意。   她扔高一粒糖,仰头正欲接上,措不及防见到朝这边走来的裴律,她一愣,任那粒糖掉在了她的腿上。   汪彩和先裴律一步发现她的存在,神色一冷,马上回头挽住裴律的胳膊,想转个方向离去。不想这时汪承泓吹了个口哨,笑道:“表哥与杜四姑娘还真有缘,一天之内能遇到两次。”   汪彩和气的跺脚,狠狠瞪了自家二哥一眼。   杜青宁站起身,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裴律,弯眸点了下头:“好巧。”她突然有些明白裴老夫人看中她的理由什么,裴律实在太过冷峻沉默,而她又太过热情好说,大概与他互补。   瞧瞧,每次见面,都是她先说话。   裴律只微微颔首。   杜青宁靠近他,朝他伸出手掌,笑问:“吃糖吗?”夜华下的小姑娘,小脸更显晶莹剔透,弯弯的眼眸映照着明明灭灭的灯光,璀璨夺目,胜于星河。   裴律身后的汪承泓看到如此佳人,不由晃了晃神,侧眸再看裴律,却见这厮仍是那副死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说的好。   裴律瞧了那白嫩小巧的手掌心那粒糖一眼,道:“我不爱吃糖。”大概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与眼前的姑娘定亲,他多少收敛了自己那冷淡的性子。   “哦!”杜青宁收回了手,心道她爹就爱吃糖。   汪承泓有点看不下去老是人家姑娘主动的场面,便提议道:“要不咱们一起玩?听说前头有小舟,咱们去划舟,如何?”   汪彩和本就一肚子的气,听到自家二哥的这话,更是气的几乎想发怒,碍于裴律在,不得不压抑住自己,低头小声咬牙嘀咕着:“明明都是来陪我玩的。”   这妹妹的心思,汪承泓自然也知道,可他更觉得她这一厢情愿的情意还是收起来好,便没有去顾她,只问裴律:“表哥,如何?”   裴律应下:“好。”   杜青宁见裴律答应,心头自然是有欢喜的。只是瞧那始终挽着裴律胳膊,明显极度敌视她的汪彩和,又觉得怪怪的。今天白日她就注意到这姑娘,只当是裴律的一个占有欲极强的表妹。   这时汪承泓实时的拉开汪彩和:“好了,别老粘着表哥。”   果真是表妹啊!   杜青宁知道裴律素来讨姑娘家喜欢,倒也不觉得意外。既然知道眼前男子是即将与自己定亲的,她自然不会唯唯诺诺的,把人让给这所谓的表妹。   她便直接道:“好,咱们去划舟。”   汪彩和气的咬牙切齿,偏偏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扭了下汪承泓胳膊上的肉,惹得他冷嘶一声。   一行人朝湖东走去,都是俊男美女,且一看就知尊贵不凡,绕是在这千百庄也少见,自然而然便惹得许多人侧目。   一路上多数时候都是杜青宁与汪承泓在说话,两人都是好说之人,聊起来倒挺合拍。只留汪彩和跟在后面生闷气,每每想上去挽住裴律的胳膊,都被汪承泓给拉开,那张小脸已是一时比一时黑,却又不甘心转身离去。   来到湖东,便见许多精致的小舟停泊在湖边,湖中早已有了许多人在划舟。   汪承泓道:“这舟是两人的,表哥与四姑娘一起吧!”   汪彩和不甘道:“我要与表哥一起。”   “识趣些,有杜四姑娘在,哪有你继续缠着表哥的道理。”汪承泓难得严肃了些脸色,罢了他又对杜青宁道,“我妹从小粘表哥惯了,见谅。”   杜青宁点头,面上虽仍是和和气气的,心里却是没忘一路上落在自己身上那针扎般的眼神。   被自己亲哥当众训了一句,哪怕语气并不是多生硬,汪彩和仍旧是受不住,便气愤的一跺脚:“我自己玩。”言罢,转身就跑了。   杜青宁看向裴律,他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沉默的看着波光潋滟的湖水。   汪承泓吩咐身后护卫去追汪彩和后,满不在意的看向一直未说话的杜青慧,笑问:“杜五姑娘可是会划舟?”   杜青慧摇头:“我不会。”   这时杜青宁指向前方,道:“你们看,那边那些舟是不是可以载四人的?”   汪承泓循着望去:“是倒是。”可他心里更希望让裴律与杜青宁两人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那我们划四人的吧!”杜青宁直接果断的拉起杜青慧就朝那边走。   汪承泓摸了摸鼻子,与裴律一道跟了上去。   既然都在一起,杜青慧不会也无妨。四个人,裴律与杜青慧在一边,杜青宁与汪承泓在一边,如此力道的平衡倒也刚刚好。   杜青宁喜欢玩,划的甚是开心,她转头问虽不紧不慢,却能划的很好的裴律:“世子以前也划过船吗?”   裴律应道:“没有。”   杜青宁咧嘴笑道:“果然如外界所传的,你很厉害。”有本事的人,素来学什么都快。   他们一路往西划去,顺便看着湖两头的繁华美景,说着话,惬意的很。听着时不时从身侧传来的如银铃般的笑声,裴律难得主动朝杜青宁看去。   她的嘴角轻勾着,眼眸弯弯的如一轮弯月,小脸白里透红,粉嫩细腻,真的是仿若永远都在感受快乐的小姑娘。   不过只一会儿,他又收回了目光。   坐在杜青宁身后的汪承泓注意到裴律的举动,挑了下眉。   序月水渊的高楼上,蔚宗意首先便注意到舟上的四个人,见到他们又过来了,便啧啧出声:“倒是玩的挺开心。”他真没想到这姑娘竟是快要与裴律定亲的。   裴延与蔚元钧也朝窗外看去。   裴延隐晦不明的轻轻勾了下嘴角,又收回了目光。   蔚元钧看了看对面的裴延,一时倒未说什么。   蔚宗意仍旧打量着那头,哪怕离得远,并不是看的多清,他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裴律那表妹庄映儿不是与他处得好?我还以为他们会……”话未说完,他就看到口中所说之人出现。   见蔚宗意突然停下,蔚元钧转头看去,很快便注意到蔚宗意嘴里的庄映儿。他笑了笑,不甚感兴趣的继续与裴延下棋。   蔚宗意大有嫌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来来来,都来看看,这回倒是有意思了。”   庄映儿一身上粉下白的袄裙,容颜似玉如花,一步一行间,姿态聘婷婀娜似柳。只是那眼眶微红,脸色微白,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   路人侧目间,只见她从湖边停下,一双眼始终盯着湖中的某处。   裴律是习武之人,武艺高强,自然敏锐,很快便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过去,见到是楚楚可怜,用眼神控诉他的庄映儿,他难得眸色微动了下。   杜青宁循着望去,也见到庄映儿。   庄映儿见他终于看到自己,抹了把泪,转身就跑了,身后有婢女紧随着。   裴律收回了目光,看起来倒没受影响。   杜青宁稍想了下,便问道:“那是?”   裴律:“表妹。”   杜青宁:“……”所以他到底是有多少表妹?个个爱慕他?   这时后面的汪承泓细点介绍道:“这是表哥姨母家的表妹,自幼父母双亡,在武平王府长大的。”他看得出来杜青宁是个精明人,自然觉得爱慕裴律的人多是正常的,虽然事实上庄映儿比较不一样。   “哦!”杜青宁有些感叹裴律真的是如外界盛传,是许多姑娘心之向往的男子。只是这扑过来的蜂蝶,是不是未免太多了些?   正是她有些出神间,手下的桨划动的慢了,舟的方向突然转了个弯,她一个不稳差点往裴律那边歪去时,下意识赶紧划动起来,不想这时裴律为了配合她刚才的慢动作,也放慢了速度。   她的身子又往外边歪去。   眼见着就要朝湖里倒,她下意识去抓身旁的裴律,却抓了个空,便真的“噗通”一声,落湖了。   后面的汪承泓紧拉着差点也倒下的杜青慧,抬眸正巧看到杜青宁落湖前欲抓住裴律时,裴律下意识移开的胳膊。   汪承泓愣了下。   一切只是裴律下意识拒绝触碰的动作,见到杜青宁落湖,他才面有一丝异色,马上跳了下去捞人。   序月水渊高楼上,侧头的裴延刚好将杜青宁落湖的一幕收入眼底。   离得远,其他人没本事看清,他却能分辨的出裴律的细小动作。   他挑了下眉。 第15章   杜青宁不会水,只能慌乱的扑腾着。好在裴律下去的及时,很快便将她救上了岸。   这个季节的夜本就凉如水,如此一湿透,更是冷的她直打颤。   裴律还算体贴,上岸时特地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又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衣套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未免走光。   杜青宁对他笑了笑:“谢谢啊!”   裴律薄唇稍抿了下,轻应了声,仍旧未多言。   这时汪承泓带着杜青慧使劲朝这边划了过来,杜青慧马上过去搂住杜青宁:“四姐感觉如何?这样下去会着凉,我们赶紧去买身衣服换上?”   后一步上岸的汪承泓先是看了看杜青宁,再看了看裴律,暗暗轻啧了下,绝口不提刚才所见,就当是自己看错了,他道:“四姑娘不宜四处走动,还是表哥去买吧!咱们在这里候着。”   “好。”裴律倒算积极,闻言就欲走,却见沈星带着一婢女迎面走了过来,婢女手里捧着的,似乎就是一套衣服。   沈星拱手作揖,道:“二公子在序月水渊内刚巧看到这一幕,特令属下为杜四姑娘准备了套衣服。沿着这湖往东走点,有个琴阁,属下这就带各位过去,将里头的人全打发了。”   沈星的出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杜青宁下意识抬头朝序月水渊里的那栋最高的楼阁看去,远远的,只可以看得清那里似乎亮着灯,有人站在窗边。   她觉得很是感激。   裴律看着眼前的沈星,大概是在掂量裴延怎会在序月水渊,又怎能做得了千百庄内事的主,亦或者还在思索裴延怎会好心派人送衣服过来。   但也只是一瞬,裴律就应下:“嗯!”   沈星做了个请的手势,越发冷的发抖的杜青宁先一步走上前,笑道:“我先谢谢你们公子了,人真好。”对于这裴家二公子,她确实感觉甚好。   沈星也是个面瘫的,与裴律有得一拼,他颔了颔首后,迈步走在前头。   杜青宁将套在自己身上的属于裴律的衣服扯紧了点,对裴律道:“你们裴家的人很好,都爱相助于人。”   裴律眸色微动了下,并未说话。   杜青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由腹诽,与他说话,还真是怪辛苦的,好在人虽冷,却也算体贴。   走在后头的汪承泓暗暗叹了口气。   沈星所说的琴阁确实不远,所过之处都是树,昏暗下,也不宜让人发现杜青宁的窘境。到了琴阁,沈星先进去将人打发了,才让身后捧着衣服的婢女领着杜青宁去换衣,其他人则在外头候着。   沈星送来的是一套婢女装,大小还挺合适,换上后,杜青宁觉得神清气爽极了。之前湿哒哒的一身,实在是寒冷又不适。   之前他们就算想去买衣服,一时也并不能办到,裴延派人将衣服送的如此及时,实在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欢快的跑出琴阁,手里提着两个包袱,一个是装自己那身湿衣服的,一个是装裴律那件衣服的。   她对裴律道:“你的衣服待我拿回去洗了再送还给你?”   裴律:“好。”   杜青宁笑了下,便挽住杜青慧的胳膊:“好了,我们继续玩吧!”   杜青慧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担心道:“四姐感觉如何?要不回去找大夫看看,免得着凉了。”   杜青宁:“我哪有那么脆弱?”   这时沈星道:“那属下告退了。”   杜青宁赶紧点头,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公子。”   沈星颔首,转身离去。   汪承泓不由替裴律心觉愧疚,他问杜青宁:“四姑娘当真感觉还好?”   对于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杜青宁素来觉得更加顺眼,她肯定道:“我习过一点武,身体底子不错,不容易生病。”   汪承泓闻言笑了:“四姑娘看起来有点瘦弱,倒是看不出来还有习过武。”   杜青宁挠了挠头,颇有点尴尬的意思:“就一点点。”她的底子并不好,绕是从小习到大,武功却仍是不值一提。   汪承泓点头,正欲提议接下来该玩什么时,裴律的亲信阿柒快步走了过来,在裴律耳边说了些什么,脸色似有些沉。   待阿柒站开,杜青宁问道:“世子是有事?”   裴律点头,抬手作揖道:“抱歉,我得去趟兵营。”   “好,你去吧!”杜青宁笑眯眯的挥手,“下回有缘见。”   裴律没做逗留,转身便离去,汪承泓也道了声别,跟着裴律一起走了。   随着他们的走远,杜青慧不由道:“四姐,这裴世子的性子未免太闷了些。”   其实渐渐地,杜青宁也觉得挺闷的,但还是不由为他说话:“人家就是这种内敛的性子,大概是随了父亲,我听说武平王也是这种人。”   杜青慧想了下,道:“不过看起来也怪体贴的,最重要的是才貌双全,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四姐运气真好。”   杜青宁点头,拉着杜青慧继续逛着:“走,咱们去看看哪里有好吃的,我肚子有些饿了。”   杜青慧:“你刚才不是吃了糖?”   杜青宁:“糖又不能填肚子。”   另一头,裴律与汪承泓出了千百庄,上马车后,汪承泓不由朝千百庄再看了眼,对裴律道:“表哥,其实杜四姑娘真的挺好。”   裴律:“嗯!”   知道对方无兴趣谈下去,汪承泓便识趣的闭了嘴,反正二人即将定亲,那么好的姑娘,说不定婚后迟早会让他动心。   这个夜里千百庄内熙来攘往,繁闹不绝,这外头除了靠近千百庄的地方有进进出出的不少人,其他地方都真的是夜深人静,几乎只闻鸟雀蝉鸣之声。偏于急促的车轱辘声划过,马车一路朝城外奔去。   千百庄里,杜青宁的兴致仍旧颇高,带着杜青慧从一家摊前买了块油饼,边走边吃着,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琢磨着哪里好玩。   啃着手里的油饼,目光触及到前方围起的一堆人,她便加快了步伐过去,不想走近一看,发现是有人在斗茶。   她不是个风雅之人,对此没什么兴趣,倒是杜青慧起了兴致不想走了,她见了,便乖乖陪着在此看斗茶。   她的目光仍旧四处游走着,莫名的,四周突然安静了不少。她只觉莫名,看了看周围,见许多人都看着她后方,她便转身看去。   有一种人,无论在那里,仿若鹤立鸡群似的,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哪怕是坐在轮椅上的。今日的裴延再次穿上了一身月白色,泛着皎洁的月光与璀璨的灯光,尽显光华,衬的那张绝世容颜,更如遗世美玉。   杜青宁愣了下,似乎每次看到他,她都会如此。   随着沈星推着裴延靠近,杜青宁打起了招呼:“巧啊!二公子也出来逛的?”   不想他却勾唇道:“我来给你送药的。”   “送药?”她不解,“送什么药?”   裴延朝她伸出手掌,修长的手间是一粒药丸,他道:“四姑娘刚才那一落水,怕是极易染上风寒,这药吃了,可避免。”   杜青宁眨了眨眼,她以前倒是没有落过水,所以也不知落水是否真的会让她染病,她只是不甚在意,才对裴律他们说自己的身体底子好。当下措不及防被裴延如此关心了一番,她心中不由暖了暖,笑道:“二公子人还真好。”   裴延似乎总是时刻浅浅的勾着嘴角:“四姑娘不日便会成为武平王府的世子夫人,关心下未来嫂子,理所应当。”   杜青宁没由他继续伸着手,领了他的好意,伸手就接过那粒药丸吃了。   见她对自己毫不设防,轻易便吃了药,裴延的笑容深了些。   不知怎的,他这话听起来是没错,杜青宁却莫名听出了些不对味的感觉,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仍旧是那温润柔和的,让人不由心生好感的模样。   她笑了笑:“那我先谢过啦!其实二公子也不用特地跑一趟的。”   裴延:“我顺便出来逛逛。”   她闻言点头:“今晚的千百庄确实非常值得逛。”   裴延看着她那仿若永远不知愁似的模样,道:“介不介意推我去个安静的地方走走?”   杜青宁愣了下,看了下周遭一直都注意着他们的人,才点头:“好。”   她素来很乐意对好人好些,何况眼前是不久就会成为小叔子的人。想到他这么完美的一个人,那双腿却不能走路,她就不由心生怜惜。   杜青宁的手握上轮椅的把手,推着他前行时,却见杜青慧未跟上,转头望去,就见这丫头莫名在看着这头发愣,便喊了声:“慧慧,走啊!”   杜青慧回神,赶紧跟了上去。 第16章   杜青宁推着裴延尽量朝安静的地方去,杜青慧与沈星跟在后头,一时也并没有人说话。   后来还是杜青宁先开口:“二公子怎总在这千百庄呢?”   她看不到前方的他是什么表情,只听着他仍旧温润磁性的声音:“四姑娘不是也喜欢往千百庄玩?”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也是,就冲着这里的美景,让我住在这儿也乐意。”想来他也真的买下了序月水渊,时常住在这儿。   她正是要开口说些别的时,突有一条身形膘实的大白狗迎面跑了过来。她下意识顿住脚步,只见那狗从裴延身边停下,热情的摇晃着自己的尾巴。   看到这条狗,一时间她脑中似有什么划过,却是稍纵即逝,抓都抓不住。   杜青宁看到裴延竟伸出那如玉的手抚摸起狗的额头,觉得稀罕极了,她以为像他这样不染纤尘的人该是有洁癖的。   她对狗也颇有好感,哪怕这狗看起来已上了年纪,便也蹲下身抚摸起狗的背部。它的毛硬直浓密,温顺的趴在身上,摸起来倒觉得比那绸缎还要光滑,让她不由爱不释手起来。   裴延垂眸看着与他的狗一道蹲在他旁边的姑娘,或许杜青宁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他的眼睛虽精致漂亮,且总含着丝丝的笑意,若细心点却又感觉像雾里看花,美则美矣,却是看不清看不懂。   杜青宁看到这狗被打理的非常干净,便问裴延:“这是你养的狗吗?”   裴延:“嗯,我养的,从小到大。它老了,今日趁着夜会,难得出来跑跑。”   杜青宁隐约可听到他语中的一丝感叹之意,便知这狗怕是老到没有多久好活了吧!一时心中也有犯堵,倒是没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裴延拍了拍老狗的脑袋,它很懂事的起身就缓缓离去,那方向该是去序月水渊的。   杜青宁起身推着裴延继续走,侧头无意中见到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杜青慧,便将其拉近了些,小声问道:“慧慧怎么了?”近了,她才发现杜青慧的脸颊竟然是红的,双手紧握着手里的包袱,似乎有些拘束。   杜青慧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走的久了,有些累了。”   杜青宁感觉不到这话有几分真,只道:“那待会前头找个地方坐坐?”   杜青慧:“嗯!”   裴延淡然随意的看着前方,手指随意的轻敲着膝盖,也不知是否注意到身后姐妹俩的对话。   后来他们到了一座亭前,由于这里几乎是千百庄的最东面,便显得非常幽静,只零零星星的偶尔有点人在此赏景。亭里本是有两男子在下棋,沈星过去不知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便起身让位离去。   杜青宁牵着杜青慧从亭下坐着,道:“先歇会,待会咱们就回去?嗯?”   亭下有灯,借着明亮如昼的灯光,杜青宁没能再从杜青慧脸上发现什么异色,便也就没多想。   裴延仍在亭前的石桥上,看着眼前湖景。   想来不少人将这千百庄的夜会当成了灯节,借此机会在湖上放了花灯,兴许是风向的缘故,那些花灯几乎都积聚在了这头,映得此处的湖面尤其好看。   这时,突有呜呜咽咽的泣声借着风吹来,裴延不知是否有听到,反正离那哭声近些的杜青宁是听到了的。她便循着看去,见到湖边隐约有两个身影,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因繁密枝叶遮挡了光,一时难以看清是什么状况。   杜青慧也是听到了,便抬眸看着杜青宁,眸有疑惑之色。   杜青宁道:“你在这继续歇着,我去看看。”   杜青慧:“嗯!”   杜青宁沿着湖边走过去,入目的便是两位姑娘,站着的那位大概是丫鬟。   杜青宁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帮助?”   乍一听到她的声音,两人都转头看了过来。杜青宁这才注意到蹲着哭的那位正是刚才裴律的那另外一名表妹,稍一想,她便大概猜到对方为何在此哭泣。   庄映儿的丫鬟灵珊对杜青宁的敌意非常明显,一见到她,便立刻怒目而对。至于庄映儿,泪眼娑婆的模样,倒是一时有些难以分辨她是在以何种眼神瞧着她。   大概是因为看到杜青宁的缘故,庄映儿更是泪水潸然,正欲拿起帕子拭泪的她,无意中瞥见杜青宁身后不远处石桥上的裴延,她垂眸似想了些什么,便起了身。许是蹲了太久,不由打了个晃,好在杜青宁相扶及时,才让其免于落湖。   庄映儿马上抽出被杜青宁握住的胳膊,快步朝裴延的方向去了,近了喊道:“二表哥。”声带哽咽,楚楚可怜。   裴延侧头看向她,应了声:“嗯!”而后又看向了慢一步走过来的杜青宁,看她脸色,似乎颇觉无趣。   杜青宁猜人家姑娘怕是要向表哥诉苦,便对裴延道:“天色不早,我与妹妹先行回去了,二公子告辞?”   裴延看了她一瞬,才颔首:“告辞。”   听着杜青宁的声音,庄映儿不由扯紧了手里的帕子,嘴唇被牙齿咬的泛白,几乎见血。   杜青宁对还在亭内看着这头的杜青慧喊道:“慧慧过来,咱们回家了。”   杜青慧也不知在想什么,瞬间回神,起身就快步走了过来。   杜青宁再次向裴延作揖:“告辞。”   裴延:“嗯!”   杜青慧也低头朝裴延福了个身,随杜青宁一道走了。   随着杜青宁她们的离去,一直在低头拭泪的庄映儿再次抬眸看向裴延:“二表哥,她就是杜四姑娘,对么?”   裴延:“嗯!”   又一串的眼泪滚下,庄映儿再问:“二表哥如何也与她在一块?”语中隐隐含着一丝不甘。   裴延没回答,只反问:“表妹为何会在此哭?”   为了不让自己的哽咽声影响了说话,庄映儿努力压下自己的委屈,也反问:“二表哥觉得我与杜四姑娘谁好?”一个问题点明一切,如此她便不用解释自己的处境。   裴延垂眸把玩起手中玉笛:“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难回答。”   庄映儿想了下,压下因裴延这答案而起的不甘,觉也确实不好回答,毕竟杜四姑娘他们都只是刚认识不久。可她与大表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她定然是大表哥心里更重要的那个。   但他又为何始终只和她保持兄妹的距离?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裴延了:“二表哥觉得大表哥为何不接纳与我?”   裴延:“不知,我以为大哥该是对表妹有意的,未想会是这个结果。”   庄映儿闻言立刻问道:“你也觉得他对我有意?”   裴延:“嗯!”   庄映儿擦干了泪,像是突然受到了鼓舞一般,握紧了拳头:“大表哥一定是在怨我太任性,我不能再要强,我得找他。”言罢她就快步跑了。   裴延抬眸略有些漫不经心的仍旧看着湖面,隐约中,似有一缕说不清的晦暗之色在眸中划过。   在千百庄内,人人都玩的恍若不知白昼,出了这千百庄,才能发现早已到了深夜,浓密繁星下的街道虽安静,却也颇亮,想来明日又是好天气。   杜青宁与杜青慧进入靖阳侯府后,杜青慧便独自去了醉安堂。   当杜老夫人得知杜青慧并没有成功毁了杜青宁的名声,眉头立刻紧拧了起来:“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莫不是你并没去做?”这些年,她可看在眼里,她这小孙女对杜青宁比对自己亲姐要亲的多。   杜青慧低头道:“我也未想到后来四姐落湖,换了身衣裳。”   杜老夫人一双锐利的眸子在杜青慧身上打量着,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她也不想逼太紧,只道:“下去吧,继续盯着她。”   杜青慧点头,福了个身,转身离去。   杜老夫人看着杜青慧的背影,老眼微眯,活了一辈子,她又怎看不出来这丫头心里怕是藏了事。   此时千百庄内,裴延不知何时坐在了亭下,与沈星一道下起棋。   沈星自然下不过他,次次摧枯拉朽,半点余地都没有的惨败,偏偏公子也次次手下不留半点情,仿若就是想虐他玩的,还玩的挺惬意。   沈星暗暗叹了口气,并不敢说,深夜了,该歇息了。   这时蔚宗意寻了过来,见二人在下棋,便道:“莫不是表弟扔下我们在楼上,就是为了躲在这里虐沈星?”   裴延未语,继续虐。   蔚宗意正欲从侧边坐下,措不及防坐到什么东西,便起身低头看去。由于背光,他一时倒看不到石凳上是什么,便拿了起来,诧异道:“哟?这是哪里来的两只包袱?”下意识的,他便直接打开欲看看里头是什么。   裴延未抬眸。   这时沈星见了,道:“似乎是杜四姑娘落下的。”   一听说是杜青宁的,蔚宗意马上停下动作,便要将开了一半的包袱重新绑上,却被不知何时看过去的裴延用玉笛止住了他的动作。   裴延将包袱拨开,准确无误的锁定到一条开线处。他又拨了拨,看位置似乎是腋下,直开到腰际。若没意外,活动弧度够大,能继续开下去。   蔚宗意顺着自然也看到了,诧异道:“这是?”好端端的衣服如何会开线?这要是穿着在繁华的千百庄夜会上,众目之下,足够毁一姑娘家的名声。   裴延未言,只用玉笛又将衣服给盖了起来。 第17章   次日,裴律带着一身风尘回到了武平王府,清冷的眉目间略含一丝疲惫,想来昨晚并没有休息。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便首先沐浴了一番。   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的走出来时,婢女归娣正端着早膳过来,抬眸见到高大健硕,气宇轩昂,因刚沐浴过而更显爽俊的男子,她赶紧又垂下了眼帘。   了解世子的人都知,他素来性格清冷寡欲,不仅不近女色,也较厌恶身边有人对他起心思,因此这挑选婢女费了不少功夫。归娣能被挑中,自然是个识趣的。   裴律是武将,一日三餐吃的都颇多,遂这桌上摆的点心不少。   正是他用着早膳时,归娣道:“禀世子爷,昨晚深夜时,庄姑娘来了一趟。”   裴律手下筷子微顿了下,淡应了声:“嗯!”   归娣未再语,福了个身后,退到了门口候着,不想抬眸就见到庄映儿亭亭玉立的身姿进了院子。   庄映儿见到屋门开着,便知裴律是回来了的。本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大表哥的她,此刻莫名有些踌躇着,心中忐忑极了。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一鼓作气跑进了屋子,见到正在用膳的裴律,娇娇柔柔的喊了声:“表哥。”因心中有委屈,语中不由起了丝哭腔,听着让人觉得倒是怪可怜的。   裴律抬眸应了声:“嗯!”   庄映儿倔强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决定服软,却见到他仍是不咸不淡的对待她,便更是委屈的落了泪,过去就挽住他的胳膊:“表哥,你不要娶那杜四姑娘好不好?你觉得我哪里有错,我改就是。以后我都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裴律搁下筷子,道了声:“别闹。”虽然在面对庄映儿时,与面对别人似乎无异,都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细心点,还是不难发现他语中难得的一丝无奈。   庄映儿拭了下泪,道:“表哥都要娶别人了,我如何能不闹?”   裴律:“我迟早得娶。”   庄映儿咬唇,提高了声音:“那娶我就不行?”   裴律的脸终于有些沉:“我说过,你只是妹妹。”   “我不是。”庄映儿是裴律从小宠到大的,在他面前总是要娇纵些,她不由有些怒了,“我只是表妹,表哥究竟是怎么了?”   她始终不信他不喜欢她,才会至今都不肯嫁,等着他开口,可等到她如今满了十七,却仍是等不到他的主动,便只能自己主动。未想到她的主动不仅遭了拒绝,还得到他要娶别人的消息。   不仅她觉得他喜欢她,很多人都觉得他喜欢她,包括二表哥裴延。如此,便就真的是她哪里做错了。   裴律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奈何她固执的不肯松手,他便使用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胳膊上轻点了下。庄映儿的手瞬间失了力,不得不任他轻而易举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裴律站起身:“你需要好好冷静下。”言罢他迈步就走。   庄映儿捂着自己被点过穴的胳膊,倔脾气不由又上来了,迈开步伐越过他,就先一步跑出的院子,愤怒又委屈的扔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   裴律顿住脚步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了抿,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再继续用膳的心思,便打算就这样去裴老夫人那里请早安。   当下安妙院中,已用好早膳的裴老夫人正品着刚泡好的茶,眉目间似有些思索之意。沉默了会,她便问被陶嬷嬷唤过来的易管家:“昨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易管家哈腰道:“昨日世子与汪家表公子表姑娘出去后,一直到今早才回。据打听,世子他们昨晚是去了千百庄的夜会,后来庄姑娘也过去了。”   “映儿?”裴老夫人搁下茶杯,神色稍严肃了些,“发生了什么?”   “世子在千百庄遇到了杜四姑娘,一起游玩,庄姑娘找了过去,又哭着离开了。”易管家也只是受裴老夫人的命令,多关注着世子的事,具体也不太清楚,只能派人打听到些皮毛。   想到庄映儿,裴老夫人也觉得颇为槽心的,她微微叹气时,正见到裴律踏了进来。   裴律行礼:“祖母。”   因裴律捎了消息,裴老夫人知道他昨晚一晚都是待在城外兵营的,知他是累了,不由慈和道:“来祖母身旁坐坐。”   裴律便过去坐下。   裴老夫人瞧着她这一表人才,被誉为人中龙凤的长孙,心里是又骄傲,又心疼。能者多做,这孩子注定与他父亲一般,是歇不下来的。   她问:“用过早膳了?”   裴律:“嗯!”   裴老夫人:“祖母听说昨日你陪彩和去千百庄玩了?”   裴律:“嗯!”   知他没事从不会多说一个字,裴老夫人只叹了口气,道:“话说回来,映儿是又找过你吧?祖母只希望,你可别为映儿阻了你与杜四姑娘的路,那姑娘,祖母瞧着,确实不错的,就算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是会喜欢的。”   杜四姑娘是好还是不好,裴律从未想过,只觉得终究是要娶一妻,便就娶了。或许杜四姑娘是好的,可他却从不觉得自己真会有哪天会喜欢她。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不能再给映儿希望,继续耽搁了她。   望着沉默的长孙,裴老夫人越发觉得选杜青宁是选对了,只希望哪天能因为杜青宁而在他身上看到些人气。   知他是该歇息了,裴老夫人抬手拍了拍裴律的胳膊:“去睡会吧!”   “嗯!”裴律起身告辞,“孙儿下去了。”   裴老夫人微微颔首,看着裴律离开的身影,直到见不着了才收回目光,对身旁的陶嬷嬷道:“你觉得,请杜四姑娘来玩玩如何?”   陶嬷嬷附和道:“年轻人多接触接触,倒是有利于产生感觉。”   裴老夫人觉得也是如此,便道:“那就挑个日子让她过来一趟吧!正好我也想与她说说话。”活泼伶俐的姑娘,总归是让人更喜于接触。   这时,陶嬷嬷想到什么,又道:“之前老夫人让奴婢派人打听二公子的事,得知二公子似乎买了那千百庄的序月水渊,大多时候,二公子都是住在那儿。”   裴老夫人对这次孙素来疏于关注,甚至只当他不存在,若非上次无意见到,她都不会想到他。她只随便让陶嬷嬷打探打探,甚至忘了问结果,倒是没想到,他竟会在外面有了另外一个“家”。   对于裴延的事,裴老夫人表现的兴趣缺缺,只淡淡的“嗯”了声。   他想如何,都随便他,本就是个废人,怎么开心怎么过。只要他继续行事低调些,莫给他们武平王府继续抹黑便好。   想到裴延,裴老夫人就不由想起他那槽心的娘,文玉大长公主蔚溪。这对母子,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陶嬷嬷还想继续说裴延的事情,裴老夫人打断了:“行了,扶我去歇会。”   陶嬷嬷暗暗叹了口气,压下了对二公子的心疼。她知道老夫人因为对文玉大长公主有偏见,以至于对二公子也有了偏见。后来二公子废了腿,更是一无是处后,老夫人便更是嫌这不能光耀门楣的二公子多余。   毕竟,裴家时代精良之将,无一例外,偏偏到了二公子这里,多了个人人所认为废物,老夫人自然嫌弃其丢了裴家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点击教会我做人( ̄□ ̄;)。   .   本文日更,更新时间是下午两点哦,若是其他时候看到更新,那就是作者在不影响阅读的情况下小小的修文哦,不需要点进来的,么么哒~ 第18章   靖阳侯府的后花园最后头有一小片柿子树,据说是因为已故老太爷喜食柿子,便让人在这里开了块地,种了多棵柿子树。每年入秋,这里都会挂上熟透了的柿子,红彤彤的一片,诱的人只想采摘下来尝一尝那香甜多汁的味儿。   这日没出门的杜青宁便与杜青慧一道采了两篮子下来,打算让俞姨做些柿子饼。   一路上杜青宁吃了几个美味的柿子,心情不错。   她们回到肆意轩时,正见到杜栩与二哥杜建烨谈事。   杜青宁对这儒雅清俊,脾气又好的二哥素来很有好感,见到他,便连忙提着柿子过去搁在桌上,欢快道:“二哥吃柿子吗?”   杜建烨为靖阳侯杜勋次子,刚及弱冠,是杜栩的侄子,也是杜栩的学生。文采颇盛,早早便考取了功名,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他见到那篮子饱满欲滴的柿子,有些惊讶:“我倒是忘了后头的柿子该熟了。”   杜青宁道:“差不多这两天才正式熟的,今日摘刚好。。”   杜建烨轻笑:“四妹倒是关注的够紧。”   杜青宁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自然听出来二哥的言下之意是说她爱吃。   杜建烨拿了个柿子在手上,站起身道:“二哥就领了四妹的心意,这会儿我还得回自己的书房处理些公事,先行离去了。”   杜青宁轻啧道:“大哥二哥都是大忙人。”   杜建烨笑了笑,侧身对杜栩作揖:“三叔告辞。”   杜栩:“嗯!”   杜建烨离去时,路过一直未说话的杜青慧身边,不忘抬手宠溺的摸了摸其后脑,以示招呼。   杜青慧乖巧的福身:“二哥慢走。”   杜建烨离开后,杜青宁就在篮里挑了几个又大又好的柿子跑去洗了拿回来递给杜栩:“爹尝尝,今年的柿子熟的比去年好呢!”她知道爹也喜欢吃柿子。   杜栩接过咬了口,颔首:“不错。”   杜青宁见杜青慧还杵在那里,便将其拉过来坐下,拿了一个递给她:“刚才你不肯吃,嫌没洗,现在总可以吃了吧!”   “嗯!”杜青慧不如杜青宁那般大大咧咧,她吃起来小口小口的,清秀文雅的很。   杜青宁咬了大口,突然想到杜青雨,便起身道:“我得给三姐送些过去,采秋,拿个小篮子过来。”   杜栩颇觉好笑,这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风风雨雨的,后来想到什么,他对她道:“刚才武平王府来了请帖,裴老夫人邀阿宁过去玩玩。”   杜青宁正在给杜青雨挑柿子,闻言笑道:“不错,是哪天呢?”   杜栩心觉果然是女生外向,压下那丝淡淡的吃味,应道:“两天后。”   杜青宁正是想着那日该穿什么带什么过去时,采秋拿了篮子过来,她便一个一个的将挑好的柿子搁在小篮子里。她给杜青雨挑的柿子个个一样大,饱满鲜亮。   她边装边道:“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去武平王府,突然觉得上次挑的那身衣服不够看了,待会爹再去帮我挑挑?”   杜栩嚼着手里的柿子,颇有些不知味了起来,他淡然应道:“好。”   柿子装罢,杜青宁便迫不及待提着这小篮子的柿子挥别杜栩去找杜青雨。   裴老夫人的邀请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好,不由步伐也轻快了。她知道她该矜持些,羞涩些,可她就是矜持不来,羞涩不来。   走在她后头的杜青慧握了握手中的帕子,小声开口道:“四姐,那天我与你一道去武平王府可好?”   “好啊!”杜青宁只当小姑娘也爱玩,倒是没注意到杜青慧语中的期待尤其的浓。   她本是不错的心情,却是在欲踏入杜青雨的房间时,彻底的被打散。   “你是想嫁人了?”出声的正是二房的杜青南,佟氏的女儿。她的声音该是挺悦耳的,说出的话,却极其刺耳。“想嫁好些吧?就凭你这低贱的身份,倒是挺会痴心妄想。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这就是你肖想你所不该想的报应。”   杜青宁深吸一口气,马上就踏进了房间,冷道:“说够了吗?”她素来和和气气的,难得像现在这般冷漠,这气势,倒挺吓人。   杜青南向来自视甚高,又与其母佟氏一般强势。长得倒是不错,这性子却全是传了其母的,让厌的人厌,怕的人怕。她的识趣也挺像其母,因知道杜青宁有三叔宠着,纵使再如何不甘,在杜青宁面前还是会收敛些。   杜青南回头又瞪了坐在床上咳嗽的杜青雨一眼,迈步便离去。   杜青宁却是不想就这么让她离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杜青慧拉住,杜青慧小声道:“四姐别忘了之前的事。”   从小到大,杜青南都在欺负着同父异母的妹妹杜青雨,杜青宁不是没帮着出过气,可每次杜青南都会算在杜青雨身上,渐渐地,杜青宁不忍也得忍,只能尽力多与杜青雨待在一起。   杜青南许是感觉到杜青宁的目光,转过头回头看了眼,那目中的挑衅之色尤其明显。   杜青宁没有再去看走远的杜青南,赶紧去到床边瞧着脸色苍白,看起来尤其虚弱的杜青雨:“三姐这是病得更严重了?”今早见面,还不至于如此。   杜青雨道:“之前府医给开的药似乎无用,现在正吃着其他的方子。”言罢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咳。   杜青宁拧眉轻抚着杜青雨的背部:“病成这样,二姐却还要过来找事?为什么?”   杜青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二姐过来就问我是否进过序月水渊,得知我进过后,便就气愤了起来。”   杜青宁不悦:“真是莫名其妙。”   杜青雨问她:“天色不早了,怎还不歇息?”   杜青宁一时并未说话,只是紧盯着杜青雨的脸色,脸发白,嘴发紫,隐隐让人觉得连睁眼都觉得无力,她心觉这风寒未免增重的太快了,甚至异常。   “不行,我得赶紧去让爹派人去请御医给你瞧瞧。”言罢,她起身就走了。   杜青慧看着杜青宁离去后,也从床边坐了下来,瞧着杜青雨这模样,担心道:“三姐若是觉得无力,就躺下吧!”   杜青雨点了点头,便在杜青慧的帮助下,躺进了被窝。   杜青慧无意中碰到杜青雨的手,发现冰的可怕。   杜青宁一路跑回肆意轩,当下杜栩沐浴好,正是打算早早歇着,抬眸见到门口正在喘气的杜青宁,便问:“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道:“爹,三姐病的太严重,府医可能看不好,你去请御医过来好不好?”   杜栩:“先说说是怎回事。”   杜青宁便将杜青雨的情况都说了,杜栩觉得有时候风寒确实不能小瞧,便应下:“为父这就派韩在去请御医。”   杜青宁点头:“那我先回三姐那,御医来了便直接过去?”   杜栩:“好。”   韩在的速度非常快,杜青宁前脚去了杜青雨那里没坐多久,韩在便领着孟御医过去了,不想孟御医得出的结论,竟是说杜青雨可能是中了毒。   “中毒?”杜青宁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闻言自是惊得不轻。   有人中毒,便会有人下毒,这事可非同小可。因孟御医说不出究竟是何毒,也并没有真的断定一定是中了毒,便又唤来了两名御医,与府里的府医一道商量着。他们各执一词,有说像是中毒,有说其实就是风寒。   杜青宁是越来越担心,出于一种直觉,她总感觉杜青雨的身子确实有异常。可她不是大夫,只能紧握着杜青雨的手,等待着大夫们得出个结论。   这事惊动了本是入睡的杜康,他连忙穿衣过来了,见到虚弱的杜青雨,他关心道:“小雨感觉如何?”杜康虽是兄弟三个当中最无作为的,却也是最亲和的一个,对这个从小无人关心的女儿,也是极为心疼的。   看到父亲,杜青雨压下委屈,应道:“还好,让爹担心了。”   杜康摸了摸杜青雨的脑袋,便去到外间询问几位御医,一听说有六成可能就是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他的脸色便就沉了下来,马上离开去了佟氏那。   佟氏正是睡得颇熟,措不及防被通知杜康到来了,便不紧不慢的开始穿衣,见到直接闯进房的杜康,冷嗤道:“倒是难得,老爷也会来我这。”   杜康无心情与她拐弯抹角,开口便问:“小雨的身子,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果然是为了那丫头过来的,当她得知那丫头病了,她就知可能会有这一刻,便冷道:“是那丫头命薄,生了这副纸片似的身子,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杜康沉声喝道:“你不是没做过这种事。”都知道,佟氏巴不得杜青雨早死,毕竟太恨其母。   佟氏也怒了:“你若是只为了过来给我泼脏水,就滚出去。”   事关杜青雨的性命,杜康岂能说走就走,自然又与这个妻子吵的不可开交。这事很快便传到了醉安堂杜老夫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由,老夫人便更是不待见起让二房夫妇吵架的源头杜青雨。   后来老夫人派了人去唤杜康夫妇后,便亲自去了杜青雨那儿,好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询问了一番。   上了年纪的人,更该注意歇息的,如今却要为杜青雨的那点事操心,她心觉不悦的按了按有点疼的脑门,问道:“中毒?有几分把握?”   其中周御医声望最足,他道:“六分。”   杜老夫人拧了拧眉,便问过来为她按脑袋的杜青慧:“你四姐是何时开始身子不适的?”   杜青慧想了下,应道:“似乎是之前去了千百庄以后,便开始有头晕。”   “千百庄?”杜老夫人又问,“和你四姐一块去的?”这事情牵扯到了杜青宁,她就更是不悦了。   杜青慧:“嗯!”   杜老夫人立刻吩咐:“将四姑娘唤过来。”   杜青宁正在里屋陪杜青雨,听到说老夫人唤她过去,便心有疑惑的过去了。见到坐在桌子旁看起来似乎有些累的老夫人,她福身:“祖母。”   杜老夫人严厉的看着杜青宁:“你三姐是与你去了千百庄后,就开始身子不适?”   杜青宁细细想了下,点头:“嗯!”   逮到机会,杜老夫人岂能轻易放过她,便一拍桌子,喝道:“御医说你三姐可能是中了毒,那日在千百庄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如何一跟你出去,便就中毒?”   杜青宁又怎会不知老夫人这是借题发挥,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三姐的身体,便很积极的细细回忆了起来,却是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第19章   关于杜青雨可能因杜青宁而中毒之事,杜老夫人自然想不依不挠,奈何到底是不是中毒也没个准数,何况有突然而至的杜栩撑腰,最终杜老夫人也没拿杜青宁怎样。   结果是御医给重新开了个治风寒的方子,打算回去查看医籍再做定论,府里的府医则时刻关注着杜青雨的身体状况。   对杜青宁来说,杜老夫人如何训她都是次事,关键还是杜青雨的身子,如何也难让人放得下心。好在她守了杜青雨两天,发现喝了新方子后,身体终于有了些好转,才心觉或许并不是中毒。   这日是去武平王府的日子,杜青宁仍是不放心杜青雨,奈何裴老夫人的相邀是不能拒绝的,便只能好生叮嘱了一番根据,才领着答应要带上的杜青慧离去。   她们出门较晚,到武平王府时,刚好到了午时初。   下马车踏进武平王府,未到正厅就见到亲自过来相迎的裴老夫人,杜青宁受宠若惊,心下想着还好来了,否则也就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热情。   杜青宁带着杜青慧福身:“老夫人。”   裴老夫人靠近就执起杜青宁那双粉嫩的小手,慈和道:“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杜青宁应道:“家中三姐病重,一时走心忘了时辰,老夫人见谅。”话语间,她抬眸无意中看到站在裴老夫人身后的庄映儿,见其低着头似心有不快,也没多想,顶多就是感叹了一番,确实是一佳人。   裴老夫人听了杜青宁的话,免不了也对杜青雨的身子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才注意到杜青宁身后的杜青慧,这乖巧甜美的小姑娘,裴老夫人是记得的,上次赏花就随杜家大姑娘来过。便道:“五姑娘也一起来玩了?”   杜青慧又温顺的福了个身:“上次一游,慧慧甚是挂念王府的风景,望老夫人不嫌叨唠。”   裴老夫人眉眼含笑:“不嫌不嫌,王府实在冷清,也需要你们这些小姑娘添添人气。来,都随我去后花园,那里有棵桔子树,刚摘下来的桔子新鲜,想来你们是喜欢的。”   杜青宁也笑道:“确实喜欢。”   一行人便一道朝后花园去,有说有笑。跟在后头的庄映儿见素来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严厉的老夫人对杜青宁竟然这般慈善,便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   她本不想过来与老夫人一道招待杜青宁,可老夫人偏要她过来。   她又怎会不知原由?   那晚在千百庄是黑夜,泪眼朦胧的她一时并没有看清杜青宁到底有多标志。今日光天化日之下一瞧,心里这滋味就更不好受了。   杜青宁不仅长得精致细腻,最重要的是身上那股子欢快灵动的劲儿,笑起来当真是应了那句灿如春华,姣如秋月。让想到裴律那沉闷性子的庄映儿不由一阵不安,恍若他们就该是一对似的。   正是庄映儿吃味时,杜青宁回过头看着她笑问:“这位姐姐怎一直不说话?”   裴老夫人颇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紧抿着唇的庄映儿一眼:“这是律儿已故母亲的外甥女庄映儿,自幼便长在武平王府。来,映儿,认识认识杜四姑娘。”   庄映儿压下心中百般滋味,看着杜青宁还算落落大方道:“看四姑娘与老夫人聊的甚投缘,倒是无处插话。”   杜青宁仍是笑:“那我们现在算认识了,庄姐姐。”   这嘴倒是挺甜,听在庄映儿耳中却觉非常刺耳,仿若讽刺自己的年纪比对方大。她只略有些僵硬的也扯了扯嘴角:“嗯!”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了后花园的桔子树旁,这是一棵老树,粗壮敦实,根深枝繁,满满当当的熟桔子挂在上头,又黄又大。   光是这一棵树能抵得过人家多棵,让人看了不由暗赞。   裴老夫人一双慧眼自然看出杜青宁这样的姑娘八成是会爬树的,便主动问道:“阿宁亲自上去摘?阿宁亲自摘的,定然要更甜。”   杜青宁爽快的点头:“好,老夫人去那边亭下歇着,我摘了过去孝敬您。”   “嗯!”裴老夫人便在庄映儿的搀扶下,往亭下去了,上了年纪的人确实经不起过多的活动。她也确实累了,坐下便端起庄映儿沏的茶慢条斯文的喝了起来。余光从庄映儿身上划过,这素来娇纵的丫头突然变得这般体贴,她又怎会不知原由。   可律儿若想娶她,早就娶了。   如此她便不能耽搁了他,何况这两孩子并不合适。   裴老夫人看着树上一个一个将桔子准确无误的扔到篮中的杜青宁,若她想的没错,她的律儿迟早会动心。   正是她搁下茶杯时,易管家寻了过来,小声对她道:“老夫人,殷家老夫人亲自过来了一趟。”   裴老夫人闻言脸色略沉,默了一瞬,才起身对庄映儿道:“待会告诉四姑娘,我有事去一趟前院。”   庄映儿福身:“映儿知道。”   随着裴老夫人的离开,庄映儿终于大胆的握起了拳头,一双眼睛死盯着杜青宁,仿若恨不得在其身上盯出个窟窿。   杜青宁的速度甚快,不久便摘了半篮桔子,她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差不多便就下了树。   她提着桔子与杜青慧一道过来,见老夫人不在,便问:“咦?老夫人呢?”   庄映儿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有些事,去了前院。”   “哦!”杜青宁坐下拿了只桔子自己剥着吃了起来,见庄映儿仍是坐着不动,又道,“庄姐姐不爱吃桔子吗?”   不想庄映儿回她的却是一句:“我想,四姑娘该去打听打听大表哥喜欢的是谁。”本是透着不甘的语气,这会化成了骄傲,透着炫耀。   杜青宁愣了下,问道:“世子喜欢你?”   庄映儿冷哼了声,未答。   杜青宁想了下,又问:“可他为何不娶你?要娶我?”   “你……”这个问题,庄映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气的不由咬唇。   杜青宁也不知信了没信,再剥了个桔子吃。   庄映儿正是要继续说什么,抬眸竟见到负手走过来的裴律,她一咬牙,想也没想就喊了声:“表哥。”却在起身路过杜青宁身旁时,突然摔倒在地,因位置的凑巧,直接沿着阶梯滚了下去。   本是面无表情走过来的裴律措不及防见到这一幕,难得变了脸色,快步跑了过去,语中不乏担忧:“映儿?”   庄映儿确实是摔疼了,本就柔弱娇嫩的身子,此刻觉得哪里都疼,就连额头都磕出了血,疼的她脸色惨白,眼泪马上就下来了:“表哥,四姑娘推我。”她知道,表哥一定会相信她。   裴律见她额头还在继续渗血,抬眸颇冷的看了杜青宁一眼后,抱起庄映儿就赶紧去找大夫了。   从庄映儿的那声表哥开始到现在,杜青宁都是懵的。   这时杜青慧拉了拉杜青宁的胳膊,小声道:“四姐,这是怎回事?”   杜青宁也在纳闷呢!   庄映儿为了陷害她,可以对自己这么狠,裴律定然是信了。   她对他确实是有情意的,当下心中自然也难免有些委屈。尤其是想到他刚才看她的那一眼,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凉心。   杜青慧又道:“我知道庄姑娘的闺院在何处,上次过来就无意听说过,要不我带四姐过去看看情况。”   杜青宁默了一瞬,应下:“好。”。   王府确实比靖阳侯府大的多,她们两个沿着各种回廊小路七拐八拐后,杜青慧却说她迷路了。后来两人只能问路,重新摸索着。   大概是运气太背,还是在迷路。   杜青宁想了下,对杜青慧道:“我觉得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来带路。”似乎每次杜青慧说话后,都能让这路走的更乱。   杜青慧捏了捏手中帕子,瞧了东面那院子一眼,咬唇点了下头。   杜青宁左右瞧了瞧,见到东面有王府侍卫走来,便迈步跑了过去。   “哎呦!”不想还未到就摔了一跤。   “四姐。”杜青慧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摔到哪里了。”   杜青宁回头左看右看,只觉得莫名其妙:“刚才有人朝我的脚下扔石子。”不想回眸间,她看到自己左方的院中,坐在轮椅上,似乎欲出来的裴延。   她怔住。   裴延挑眉:“倒是凑巧。”   杜青宁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觉得有些尴尬,打着哈哈笑道:“我们迷路了。”似乎每次见到他,她都挺窘的。   裴延也笑了笑,道:“看两位姑娘似乎走的挺累,可需要歇歇?顺便说说你们要去何处。”   杜青宁舔了舔有些干的嘴角,点头:“好。”就算她不累,杜青慧也该累了。   男女有别,她们两姑娘家自然不宜进裴延的院中,便一道去了对面树荫前的亭下坐着。   茶来了,杜青宁马上便连喝了两杯,正欲问路,裴延却先开了口:“四姑娘似乎有不开心的事?”   杜青宁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有。”裴延似乎总喜欢瞧着她,明明该是温润如玉的,那眼神却仿若能将她瞧透似的,弄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   杜青宁点头:“确实挺不开心的,我三姐病的严重,这心里总挂着。”关于庄映儿的事,她虽然不爽,又有点疑惑,但不便多说。   裴延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她说话只说一半,抬眸见到齐姨端来的桔子,便道:“王府有棵桔子树,桔子长得好,四姑娘尝尝?”   见他总是温温和和的模样,杜青宁也不想扫了兴,笑道:“刚才我在你们后花园的桔子树上摘了半篮桔子呢!”   只是她才吃了两个,不由又嘴馋了起来,抬手就去拿,好巧不巧的,裴延也伸过去了手。   二人拿的竟是同一个桔子,而她的手刚好被他的手覆住。   感受到突然的温热,杜青宁身子陡僵,连忙抽出了手,干笑了起来:“真是巧啊!”   裴延眸色不动声色的深了深,勾唇道:“我以为四姑娘下一句话会说不吃。”   石桌底下,杜青宁偷偷甩了甩手上那似乎有些难以挥去的温热,尴尬道:“我刚才吃的少,其实还想吃。”   裴延闻言轻笑出声了。   坐在一旁的杜青慧将眼前二人的互动收入眼底,桌下的手不由捏紧了帕子。 第20章   姑娘家的手被外男整个握在手里了,自然不算是小事。从未经历过这些的杜青宁,当下继续面对裴延,总有那么些微妙的尴尬挥之不去,不由拿起茶水继续喝了起来。   可反观裴延,他却慢条斯文的剥起了桔子,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非常好看,配得上他那张祸水般的脸。   杜青宁没有看他的脸,便看起了他剥桔子的动作。那本该是一双如玉般毫无瑕疵的手,她却看到指上竟是有不少茧子。那些茧子并不明显,她好生分辨了一番才确认。   她不由低头瞧了瞧自己那双白嫩的手,哪怕时常剑,也依旧光滑。   他又如何会有这么多茧子?   正是她心生好奇间,裴延掰开一瓣桔子搁入自己嘴中,嚼过之后,便又掰了一瓣递给她,漂亮的眼底含着笑意:“很甜,尝尝。”   本是有些走神的她,抬眸间措不及防因他那能勾魂似的笑颜闪了下神,爱吃的本能让她在垂眸看到那瓣水润饱满的桔子后,下意识接过就递入嘴里,尝到那甜蜜多汁的味,她不由笑了笑:“确实很甜。”   裴延的目光落在她那一张一合的唇上。   她的唇本就不点而红,天然的水润,比那桔肉还要鲜嫩欲滴,当下不经意沾了点桔水,更是犹如滴露的花瓣,诱人的紧。   在她意识到什么之前,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他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将手里剩下的桔瓣递给她:“给你,我再剥一个。”   “哦!”杜青宁下意识要去接,却被杜青慧按住了手。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本就满心煎熬的杜青慧一时没有顾到,当下回神了,自然不会由着杜青宁与裴延继续无意间亲昵下去。她小声道:“四姐,你怎可随便吃男子剥的桔子?”   杜青慧的语中有了些颤意,意识到自己作为不对的杜青宁也没心思注意到,只又尴尬的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被裴延的手碰过的桔肉竟然被她搁入了嘴里,想想,这着实有些不对味,只怪她自己太过心神不宁。   可反观对面的裴延,只是似有些疑惑的问道:“不想吃了?”   他那仍旧温润谦和的模样,实在是君子的不能再君子,让杜青宁觉得好似是自己心思不纯净,小题大做似的。   她赶紧笑眯眯的拿了个桔子:“我自己剥,怎能麻烦二公子呢!”   裴延稍稍挑了下眉,便自己吃了起来。他的动作不紧不慢,这好看的人,吃起东西来也挑不出缺点。哪像杜青宁,三两下就把桔皮给剥了,吃起来的模样也不甚雅观。   如此一对比,她就不由觉得自己怪好笑的。   裴延吃罢,拿起石桌前齐姨放好的湿帕子擦了下手,看着对面的杜青宁问道:“四姑娘还未说你们是想去哪里。”   杜青宁应道:“我们想去庄映儿那里,有些事。”若是之前,她还能唤一句庄姐姐,如今是怎的也唤不出来了,虽知如此很失礼。   裴延闻言抬了抬眉,未多问,只拿起搁在桌子上的玉笛把玩着,道:“庄表妹的闺院离这里甚远,我可以让阿星带你们过去。”   杜青宁闻言,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二公子。”   只是这时裴老夫人身边的陶嬷嬷寻了过来,远远的见着杜青宁,便快步朝这边走来,她对裴延福了个身,再对杜青宁道:“四姑娘五姑娘,老夫人在后花园等着你们呢!”   杜青宁与杜青慧连忙起身,这才想起因为迷路,她们耽搁了好些时候。   杜青宁解释道:“我们随便逛逛,一时迷了路,到此遇到二公子,二公子招待我们在此歇着喝了口茶,烦请嬷嬷领我们回去。”   陶嬷嬷看到杜青宁她们竟是会与素来不怎与外人亲近的裴延在一起,心里本就疑惑,如今一听,还是他主动招待人家的,便就更疑惑了。   但作为一个识大体的下人,陶嬷嬷面上倒没什么异色,只道:“两位姑娘随我来。”   “嗯!”杜青宁便与裴延道别,“多谢二公子的好意,我们先跟嬷嬷过去了。”   裴延看着她:“好。”   这时杜青慧福身,也对他道:“二公子告辞。”   “嗯!”裴延应了声,垂下了眼帘。   这区别待遇让杜青慧不由捏了捏手中帕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色。   陶嬷嬷领着杜青宁与杜青慧离去时,不由回头看了看仍是垂眸漫不经心把玩玉笛的裴延,将心中困惑压了下去。   随着她们的走远,裴延抬头放下玉笛,伸手又拿了个桔子搁在手里瞧着,眸中色彩越发让人难懂了。   一路上,陶嬷嬷未问什么,只本本分分的领着两位姑娘去后花园。   倒是杜青慧,跟在杜青宁身后,几次想与杜青宁说话,都忍下了,心里掂量着待离开王府再说。   其实杜青宁亦是有些心事的,毕竟庄映儿的事情还搁着呢!   所以一路上都未说话。   到了后花园见到裴老夫人,杜青宁马上又变成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快步上了阶梯进入亭中,唤了声:“老夫人。”   裴老夫人亲自拉着她坐下,对杜青慧也和善的道了声:“五姑娘也坐。”   “嗯!”杜青慧福身后坐在了杜青宁身旁。   裴老夫人瞧着杜青宁的脸色,见还不错,暗暗松了口气,道:“刚才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嗯?”杜青宁面露疑惑之色,再一想,便试探道,“老夫人说的是后花园的事?”   裴老夫人点头:“到处是人,想知道并不难。”   这下杜青宁倒不知该说什么了,有些事说太透也只会闹得都难看。   裴老夫人牵着她的手,叹道:“映儿自小便没了父母,是律儿这表哥看着长大的,他们之间的情意难免深些,但律儿只当映儿为妹妹。”   杜青宁点了下头,这个不需要裴老夫人说,她也能理解。她甚至能理解裴律为何会相信庄映儿,毕竟裴律与她相互并不是多了解,只是相亲认识的,也没有感情基础。   若非她对他本就有好感,自己也不会喜欢他。   只是道理谁都懂,心里这滋味却是不好受。   裴老夫人仍看着这丫头的脸色,知她是想得通,便更是慈爱道:“阿宁可是喜欢吃桔子?要不摘两篮子回去?”   杜青宁笑了笑:“喜欢,这老树上的桔子很甜。”   裴老夫人也笑了起来:“阿宁若喜欢,以后我时常派人送些过去。”   杜青宁也未推辞:“那阿宁先谢过老夫人。”   “来,我在这也歇息够了,你们陪我走走,逛逛这武平王府。”裴老夫人执起杜青宁的手,一道走出亭子,杜青慧起身跟在后头。   为了拔除杜青宁心里那根刺,裴老夫人在道了要与裴律好好谈下此事后,免不得再为他说话。说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裴老夫人自然能说出许多优点。   杜青宁与杜青慧告辞时,已是申时中,两丫头一走,裴老夫人便去了裴律那。   当下裴律正在屋后林中练剑,见到裴老夫人过来,他抿了下嘴,收起剑唤了声:“祖母。”   裴老夫人脸色略沉:“今日之事,你做的着实不妥。就算你下意识相信映儿,又怎可在杜四姑娘面前有所表现?”   裴律沉默着。   裴老夫人见他不为所动,拧眉:“莫不是你还没想通?”   裴律不语,但足够让裴老夫人确定他至今还觉得是杜青宁真的推了庄映儿。她的脸色这回是冷了:“祖母虽知你站映儿这边是情有可原,但还是想告诉你,祖母看人比你准。若这婚事因映儿没了,就别怪祖母不待见她。”   她又怎会不知杜青宁虽想得通,可这心里却是起了疙瘩,若是再经历个什么事情,难保不会回绝这门婚事。   裴律听到祖母的这番话,默了瞬,才道:“律儿会收敛。”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道:“今晚随祖母用膳。”她自是有必要再好好教导于他,不知怎的,她总觉这婚事似乎成不了。   裴律:“是。”   另一头,杜青宁与杜青慧坐在马车里,杜青慧终于鼓起勇气问杜青宁:“四姐觉得裴家二公子这人如何?”   “好人啊!”杜青宁还在想裴律的事情,措不及防被杜青慧问起了裴延,便疑惑道,“慧慧怎会问起他?”   杜青慧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四姐与二公子谈的很开。”   杜青宁:“哦!”   杜青慧瞧着杜青宁的脸色,发现她确实对裴延无意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回到靖阳侯府,杜青宁便迫不及待去了后院看杜青雨,杜青慧则又去了醉安堂请安。   杜老夫人问道:“可抓到坏你四姐名声的辫子?”   杜青慧不由想到杜青宁与裴延的事情,但只是一瞬间,又摇头:“没有。”   杜老夫人岂会错过杜青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犹豫,沉声道:“别有隐瞒。”   杜青慧仍是摇头:“回祖母,慧慧不敢有所隐瞒。” 第21章   自打杜青雨病重后,杜青宁便一直住在杜青雨屋里照看着。眼见对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杜青宁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杜青宁从冬晴手里接过药碗搁在杜青雨面前,笑道:“想来这方子再吃两日就差不多了。”   杜青雨如今的脸色不再如前几日那般苍白,粉嫩的腮部已有了淡淡的粉色。身子无了大碍,她亦是觉得好受。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喝下,她拿起一颗蜜饯塞入唇中,吃罢道:“在屋里闷了多日,怪想出去走走的。”   杜青宁瞧了她好一会儿,见确实无碍,才应下:“那我们出去散散步,等真的根治了身上的病,咱们再出府玩。”   杜青雨轻柔点头:“好。”   待到外头的日头大了些,杜青宁才挽着杜青雨的胳膊出了闺院,一道缓缓朝后花园的方向步去。   终于了了一桩天大的事,杜青宁自然觉得欢快轻松,她道:“以后咱们时常一起出去玩。”杜青雨本是答应了她这事,奈何之后身子一直在不适,倒是可惜了。   杜青雨:“嗯!”   杜青宁想了下,不由满怀好奇:“也不知三姐会遇到一段什么样的缘分。”她可不想三姐如大姐一样一直耽搁着。   突然说到这个,杜青雨不由脸红的垂下了头,总觉得自己的想法颇为大胆,心中是又羞又不安。   杜青宁侧头见到杜青雨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笑,问道:“改日咱们去月老庙?”   杜青雨点了下头。   “想去月老庙求姻缘?”这含讽的声音,不用过脑都知是谁,自是那向来都盛气凌人的杜青南。   杜青宁闻声眉头微拧,转头看了过来。   杜青南在杜青宁她们放慢脚步之际跨步靠近了她们,讽道:“真是不知廉耻,怕是有点脑子的也不会看上你,何况还是个不知廉耻的庶出病秧子,倒真是半点不知掂量自己。”   这话自然是说杜青雨,杜青雨闻言白了脸色。   当着她的面欺负杜青雨,杜青宁自然会怒。她素来脾气都好,唯独这杜青南几乎每次出现都能勾起她心中的怒火。   杜青南的话实在太毒,杜青宁干脆也毒了起来:“三姐是否会有长脑子的人看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二姐一定是痴心妄想了,也不知二姐妄想的是谁,一厢情愿的滋味,不好受吧?”   若说杜青南的话是打脸多于戳心,杜青宁的话就是戳心多于打脸。   本就受了伤的心,被生生再撕扯,杜青南怎能好受,她的眼眸瞬间如有红火喷出来一般,过去就抬手朝杜青宁那张碍眼程度不亚于杜青雨的脸扇去。   杜青宁也同时抬起了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杜青宁虽是练武废材,也不至于应付不来这种闺阁娇女。   杜青南从未被人如此戳过心,这口气如何也难咽下,正是欲再过去打人之时,见到不知何时步到杜青宁身后将靠近的杜栩。   只一瞧三叔那清冷的眼神,她就不由打了个颤,身子僵了起来。   杜青宁见到其异样,立刻转头,就见已站在她身旁的杜栩,登时眼睛一亮,挽住他的胳膊:“爹怎会在家?”   杜栩侧头看她:“今日是武平王府的人过来提亲的日子,你忘了?”   杜青宁闻言眨了下眼:“最近一直关注着三姐的病情,倒真是忘了,那他们的人可是过来了?”   杜栩:“当下正在前院候着,为父这就过去。”   杜青南听着眼前父女所谈,心中滋味更是不好受,未想到杜青宁这么一个父母不明的养女,运气竟能这般好。   这时杜栩又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杜青宁撇了下嘴,道:“姑娘家家的,闹点小矛盾。”   “嗯!”明着杜栩也没有过问太多,只抚了抚她的后脑,“爹先过去了。”   杜青宁弯了眼眸:“去吧!”   杜栩走远后,杜青宁朝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的杜青南冷哼了声,挽住杜青雨就走了,徒留让杜青南瞧了就恨不得撕碎的背影。   杜青雨回头看了她一眼,见那脸色,不由将头更低了些。   图了一时爽快,杜青宁并不真觉得好了,她想了下,道:“接下来咱们都住一起,免得她再钻空子报复你。”   杜青雨:“嗯!”   杜青宁后来倒难得没有再说话,一手挽着杜青雨,一手把玩着自己的腰带。   杜青雨非常了解她,便问:“阿宁在想什么?”   杜青宁:“在想裴世子啊!”   杜青雨闻言愣了下,无奈摇了摇头,只当这丫头没羞没臊的毛病又犯了。不想杜青宁却道:“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想。”   杜青雨疑惑:“是哪种想?”   杜青宁顿了下,才道:“其实吧,上次去武平王府发生了些事。”   杜青雨:“何事?”   杜青宁有事很少不会向杜青雨说的,便就将当日发生之事一一说了,末了又道:“其实吧!我能理解他的,可这心里总觉不对味。”   杜青雨惊讶了好一会儿,才以客观的想法道:“换位想下,世子倒无什么大过错,就是那庄姑娘,待阿宁嫁过去,怕免不得会因她起些槽心事。”   杜青宁随意道:“我倒不觉得庄映儿有什么,她那个年纪也该嫁了,留不了几日的。我计较的只是世子,让我觉得怪凉心的。”   杜青雨是个善解人意的,道:“当时他对你误会,心中有怨也正常。”   “嗯!”杜青宁点了下,其实说来说去,都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事了,只期盼着彼此能慢慢磨合着。   裴律能提亲,也足于证明对方的决心。   姐妹俩到了后花园不久,她们就得知交换了庚贴。   如此,这事就真的定了。   这事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有人怒,杜老夫人事先并不知提亲日子已定,定的日子还如此早,让她防不胜防。眼睁睁看着自己为杜青彤看中的孙女婿与杜青宁定了事,压抑不住怒气的她,还将杜栩喊过去数落了一顿。   曾经的杜老夫人虽也算刻薄,但毕竟出自高门,不乏高贵得体的涵养,如今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真是越发无理取闹了。   但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就如杜青宁,该如何便如何,后来听说嫁人都得自己绣些东西带过去才吉利,便拉了杜青雨去玉湖绸缎庄,打算选些布匹与刺绣的花样,由杜青雨亲手教导着绣些小玩意。   玉湖绸缎庄就如其名,开在城西的玉湖边上,口碑不错,颇受贵族权门喜爱。   这日杜青雨的身子也算是好清了,在马车里与杜青宁讲起了绣活,声音清甜悦耳,不闻一丝病态。   一直对刺绣不感兴趣的杜青宁难得听得仔仔细细,足见她对这门亲事的认真。后来还是杜青雨推了她一下:“别想了,以后我再慢慢与你讲,快到了。”   “哦!”杜青宁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次发现自己除了吃喝玩乐,好像还真是一无是处,连个刺绣小知识都能将她绕晕。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心情颇好的杜青宁首先便跳下马车,不想转身欲伸手扶杜青雨之际,突有两个黑衣人先后跑了过来,兴许是因她刚好碍了他们的路,后头那人抬起手中刀就向她砍来。   她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开之际,瞬间被人拉住到了一旁环住身子。   她抬头见到是裴律,心中不由一喜。   裴律一手护着她,单手持剑与对方对打,动作利落矫健。逆光望着他菱角分明的侧脸,她头次觉得他真是英武如天神,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但动心的感觉还未来得及得到缓和,庄映儿含着哭腔的声音突然从玉湖绸缎庄的另外一头响起:“表哥,我受伤了。”   裴律未想到庄映儿也在此,想到刚才还有一黑衣人朝那头跑了去,可这头他一时也解决不了对方,便只能匆匆刺了对方一剑,就放开杜青宁的身体跑到庄映儿那里。   杜青宁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眼前未伤到要害的黑衣人缓了下又要朝她动手,她迅速抬手在食指戒指上的开关按了下,一根精致的银针瞬间射入对方的膝盖。   在对方单膝跪地之际,她赶紧拉起杜青雨跑远了,这时黑衣人也忍着伤逃了。   “好痛。”庄映儿还在哭,“胳膊上的骨头好痛。”   裴律握住她的胳膊捏了捏,不想一捏她就惨叫了起来,可又不好直接撩开衣袖查看,便只能拉起她就走,打算赶紧去看大夫。   杜青宁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没半点笑意,是她从没有过的神色。   她心道,是该说他对庄映儿关心则乱,想不到那两黑衣人都是用刀的。还是该说,之于他,她的生命安危还不如庄映儿的一点不知是真是假的小伤?   杜青雨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心中这滋味亦是不好受,若非杜青宁有三叔给的防身武器,当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阿……”她轻柔的正欲喊杜青宁的名字,不料腹中连着喉间突然一痛,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袭来,一口鲜血直接喷涌而出。   杜青宁闻声回神,见到杜青雨的状况,脸色马上白了起来,她赶紧扶住快要倒下的杜青雨,惊道:“三姐,你这是怎么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这会真是吓得不轻,眼睛瞬间红了。   经历刚才那一混乱,这地方已没了什么人。   一顶软轿路过,里头的蔚元钧心怀疑惑的撩开帘子朝外头看,无意中看到眼前一幕,他立刻吩咐:“停轿。”   他认识杜青宁,跑过去就问:“她这是?”   杜青宁真是慌乱了,赶紧摇头:“我不知道。”   这事不能耽搁,蔚元钧赶紧抱起杜青雨搁到轿子里,吩咐去靖阳侯府后,便与杜青宁一起在轿子后头快步跟着。 第22章   蔚元钧的轿夫竟是难得的矫健如燕,仿若个个都是高手,步伐又稳又快,似乎看不到轿子有严重的颠簸。   好在玉湖离靖阳侯府的距离不算远,到的也算快。   蔚元钧直接又将轿子里已昏迷的杜青雨抱了下来,快步进入侯府,里头的人见到这一幕,惊诧之余有人去通知该通知的人。   杜青宁派了人去唤府医,就近让蔚元钧将杜青雨抱进了肆意轩她的屋中暖阁里。   等大夫之际,杜青宁急得差点团团转,红着眼对蔚元钧连连道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虽然她因太过慌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们也有马车,但就冲着对方那颗热心,就足够她千恩万谢。   何况若是遇到人多的街道马车并不易前行,而他的轿夫却个个似高手,走到哪都能一路畅通的前行,速度快的让人震惊。   蔚元钧看着眼前这难得让裴延另眼相看,又仍是让他觉得莫名眼熟的姑娘,温和道:“举手之劳。”   杜青宁点了下头,过去握住杜青雨的手,试着喊了声:“三姐?”声音轻柔中透着急切,又因一路奔跑,透着浓郁的沙哑,似哽咽。   杜青雨已彻底昏迷,眉头微皱,双眸紧闭,嘴唇也毫无血色,仿若命在旦夕,让杜青宁心中的恐慌越发浓了。   府医来得很快,进来见到杜青雨身上的斑斑血迹与那脸色,自然惊得不轻,瞧过之后,眉头更是紧皱了起来:“这……”   “到底是怎么了?”杜青宁忙问。   府医犹豫了下,道:“这似乎是毒发的症状。”   这句话犹如惊雷般砸下,砸的杜青宁脑袋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疼了下,她艰难发声:“确定?”   这事真是非同小可,府医也不敢妄言,赶紧道:“姑娘这就派人通知那几位御医大人。”这都是事先就说好了,有事便直接去通知。   杜青宁马上起身出去派人,迎面便遇到老夫人与杜青彤过来。   老夫人沉着脸道:“听说你三姐与你出去未多久就吐了血被带回来,是怎回事?”   杜青宁只努力冷静道:“老夫人还是先派人去寻几位御医过来。”毕竟是府里的老夫人,派出的人自然更易入宫。   “还不快说……”老夫人不关心杜青雨如何,逮到机会就想训杜青宁,不想抬眸就看到蔚元钧从屋里踏出,她眸露震惊之色。   她的手颤了下,本想做什么,就见对方朝自己温雅的行了个礼:“老夫人,耽误之急,还是唤御医要紧。”   “是是是……”老夫人恍若突然变了一个人,连忙吩咐身旁的申嬷嬷,“快,派黑护卫去。”   随着申嬷嬷的离开,杜青宁又快步进了屋,老夫人也冷静了下来,看了看蔚元钧后,识趣的只问:“公子这是?”   蔚元钧道:“路上遇见,便举手相助了一番。”   杜老夫人压下满心疑惑,不敢过问太多,而是颔了颔首,硬着头皮进屋去看杜青雨。当见到杜青雨那模样,她眼眸眯了眯,这分明就是活不了。   她想训斥杜青宁,却只能压下:“在外面经历了什么?还不快说。”   之前明明是好了的,如今出去一趟,就毒发了,实在难以分辨是身子根本没好,还是出去的时候被谁下了手。   杜青宁只努力思索着每一细节,无论她如何想,除了在玉湖时遇到了两个黑衣人可疑外,也想不出所以然。   两黑衣人为何会突然与裴律一起出现?   是凑巧?还是就是裴律要抓的人?亦或者人家根本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在场可还有别人?   杜老夫人本是不由欲继续对杜青宁发怒,这时蔚元钧又走了进来,她立刻收敛了浑身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蔚元钧作揖道:“在下不便多留,告辞。”   杜老夫人一副受之不起的模样,赶紧道:“公子告辞。”   杜青宁一心只扑在杜青雨身上,没注意太多,倒是那一直未说话的杜青彤,难得多看了蔚元钧一眼。   蔚元钧离开后,杜老夫人竟未训人,只问:“听说是他亲自抱你三姐回来的?”瞧那模样,似乎这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杜青宁只当这种时候,杜老夫人还在计较这种小事,便没说话。   杜老夫人岂容她不理自己,沉了脸欲开口之际,得到消息的杜康快步跑了进来。   杜康见到杜青雨那模样惊得身子都打了个晃,握着杜青雨的手颤抖着唤:“小雨,小雨……”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他便也问起了杜青宁。   之后便是杜老夫人与杜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她话。   杜青宁虽满心烦闷惶恐,但杜青雨确实是与她一起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只能努力冷静下来回一句是一句。   后来三名御医赶了过来,终究是确定杜青雨这是毒发症状。怕是即刻找不到解药,便得准备后事。   这个消息震住了屋里所有人,包括杜老夫人与杜青彤,毕竟是一条本就活生生的人命,却措不及防的就要没了。   杜康素来温和,这次都不由激动了:“你们几名御医却是没有半点用处?”   “阿康!”杜老夫人喝了声,宫里的御医岂容他随便训斥。   几位御医老脸也是红了,杜康说的却是实话,枉他们都是声望颇足的御医,却是顶不了半点作用。   这时杜青宁突然噌了一下站起身,在其他人都惊了下时奔了出去。   她一路直奔马厩牵了一匹马出府,上马疾驰而去。她所去的地方是武平王府,她要找裴律问清关于今日黑衣人的事。   武平王府的人都知她是裴律的未婚妻,她入了这武平王府自然能一路畅通。她拉了个人问清裴律的院子在那里,便一路快奔而去。   不想路上却遇到庄映儿,庄映儿见她竟会出现,便拧起了眉,走近道:“你……”   可杜青宁根本不待她说完,直接越过她继续前行。   这路线与距离,庄映儿岂能分辨不出她要去哪里,脸色一沉,快步就跑过去拦住她的去路,怒道:“你怎还要找表哥?看不出来对他来说你什么都不是?只是老夫人看中了你,他才不得不娶你而已。”   杜青宁当下满脑子想的都是杜青雨的事,哪有心思想这些劳什子的事。她本就赶时间,被庄映儿拦住后,更是毫无忍耐力,伸手就将其推开,冷喝:“你给我滚开!”   她甚至忽视了旁边就是个湖,庄映儿就这么生生的被她推入湖中。   这一回,朝这边走来的裴律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脸色陡沉,快步过来就跳下了湖中。   “救我,救我……”庄映儿在湖里扑腾着。   一切只是情急且无意之举,杜青宁自己也是愣了。   可看着裴律快速过去搂着狼狈的庄映儿往岸边拖,她竟是一点都不觉自责,哪怕现在的季节落水很冷。   庄映儿是个娇弱的人,被裴律抱上来时,已是只能一动不动的缩在他怀里颤抖,双眸紧闭的她也不知有没有意识。   裴律抱着庄映儿从杜青宁身旁停了下,转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阴冷的说是在瞪她也不为过。   这一次可真不是冤枉了。   杜青宁被瞪的身子一僵,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厌恶她。   看着裴律抱庄映儿走开,她下意识就想追上去问黑衣人之事。这时似有感应一般,她侧头便看见不知何时过来的裴延,正在不远处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莫名的,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堪:“你……”   裴延仍只是看着她,压下了眼底的那丝差点涌出的阴戾,半响后,才平静道:“你很难过?” 第23章   杜青宁只当他是以为她在为裴律难过,便道:“确实挺难过的,但我还有更难过的事,所以这点难过已不算什么。”   裴延那双如幽潭般的眸底色彩悄然变得通明,他道:“更难过的事?”   想到将要没命的杜青雨,杜青宁几乎哽咽出声:“我三姐中毒了,我得问问你哥一些事,告辞。”言罢她就要朝裴律离开的方向跑去。   这时裴延突然道:“很巧,我会解毒。”   杜青宁的脚步陡然顿住,回头望着他,眸中透着疑惑:“你会解毒?”   裴延:“嗯!”   杜青宁眸中浮出希望:“你什么毒都能解吗?”   裴延温和道:“我学过一些医术,对毒也颇为精通,你可先与我说说三姑娘的情况。”   “好好好……我说。”杜青宁就像抓到了浮木一般,急道:“今日我与三姐去玉湖绸缎庄,本是好好的三姐突然吐血,回家御医说是毒发,却不知何毒,找不到解药便得马上准备后事。”   说到“后事”两字,她的声音不由颤了颤。   在裴延看来,这丫头向来是没心没肺的,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慌乱不能自己的模样,他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默了瞬,又问:“之前三姑娘的身子可有何不适?”   杜青宁赶紧道:“有风寒,接连多日吃什么方子都阻止不了病情的加重,后来御医说可能是中毒,因不知何毒,便不得不换了方子继续当风寒来治。”   裴延垂了下眼帘:“后来好了?”   “嗯嗯!”杜青宁满怀期望的瞧着他。   裴延抬眸道:“这是来自于北顺的鬼狡,就如其名,它没有固定的中毒症状,中毒者生了何症,它便化何状,让人难以瞧出。待到症状消失之时,便是随时会毒发之时,便于隐藏下毒之人。”   杜青宁听的一愣一愣,问:“那二公子可能解毒?”当下裴延越发的成为了她的希望。   裴延似乎颇为喜欢她如此信赖自己的模样,勾了下唇:“有药,四姑娘可随我去皈寻院拿药。”   杜青宁眼睛瞬亮,赶紧点头:“好。”从杜青雨突然毒发开始,她时刻不在煎熬甚至绝望着,只有此刻她就像从黑暗中突然见到了光明,一颗心止不住跳动着。   路上,杜青宁压下满心激动问他:“宫里的御医都瞧不好,二公子甚至不用去看,便能轻易断毒解毒,你怎会这么厉害?”   裴延随意的笑:“莫不是四姑娘也觉得我当真一无是处?”   “不不不……”杜青宁现在就差向他跪下来道谢,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这唯一有可能救三姐的人,便什么都没再说。   杜青宁几次想跑起来去他口中的皈寻院,但不得不压下那份冲动,迁就于坐轮椅的他。   皈寻院离的不远,很快他们便到了,裴延带她入了书房。   他的书房干净冷肃,看起来很寻常,与杜栩的差不多。书籍不少,却只能零零星星的看到几本类似于医籍的书。书房萦绕的药味也是轻轻浅浅,若隐若现的,架子上零零星星的搁了几瓶药。乍一看,倒难看出这是学医之人所用的书房。   裴延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言,只去到案桌后头的方架上拿下一个黑瓷瓶,递给了紧跟在他身旁的杜青宁,道:“我没有鬼狡的解药,现在研制配药也来不及,这是我师父曾经为解我身上的毒研制的御毒丸,可解百种奇毒,其中就包括鬼狡。”   管它是不是鬼狡的解药,能解毒就是好的,既然能解百种,那就算他断错了毒,三姐身上的毒也不见得不是这百种毒里面的。   若是以往,她定是会对他身上的事情充满好奇,但当下还有事还未解决。她只能赶紧道:“我这就去给我三姐吃药,之后我定是会再来道谢。”若三姐真活了下来,他就是她的大恩人。   “嗯!”裴延瞧着她那急切的模样,道,“相信我便是,莫急。”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抹能安定人心的暖意。真是不得不说裴延与他那哥哥裴律有天壤之别,一个让人心暖,一个让人心寒。   “谢谢,我先走了。”杜青宁不再逗留,转身就跑了。   随着她的跑远,裴延也缓缓来到了书房门口,望着正是高挂的日头,他的眼里无喜无怒。   只有从小便跟着他的沈星知道,现在的他怕是在因何事不高兴。   杜青宁一路狂奔,气都不带喘的,不想再次路过那湖边时,突然撞到一个人,因冲击力实在太大,撞得她身体生疼。   抬眸看到竟是比她高出一大截,垂头看着她的裴律。她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表情都没有,越过他就跑了。   裴律回头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再想到下人所说的话,便迈步去了皈寻院。   裴延还在书房门口坐着,侧眸乍一见到难得来他这里的裴律,勾了勾唇,眸底含了些讽意,与面对杜青宁时的温润截然不同。   裴律负手从他面前站定,问道:“她来武平王府是为何事?”   裴延眉梢微挑:“你在乎了?”   裴律只是听闻下人说杜青宁有急事找于他,后来又跟裴延来了皈寻院。所以杜青宁过来的目的,估计也只有裴延知道,便过来了一趟。毕竟方才他也注意到杜青宁的脸色难得的白,透着明显的慌乱,不像是小事。   他没再说话,裴延也懒得与他说话,便抬手示意让沈星将他推进了书房。   裴律也不是非知不可,转身便走了。   且说杜青宁,骑着快马直奔靖阳侯府,速度太快,一路上甚至吓倒了几个来不及跑开的百姓。到靖阳侯府时,已从武平王府一个来回的她,发髻已是几乎凌乱,下了马,她就朝肆意轩跑去。   不想当她踏入暖阁时,刚巧听到周御医的那句:“唉,准备后事吧!”好好的一个姑娘突然没了,这语气难免苍凉。   杜康闻言几乎坐倒在地。   暖阁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非常,让杜青宁不由僵了身子。她马上跑过去握住杜青雨的手,却握住一片冰凉,由她的手心凉到她的全身,身体几乎也跟着冻结了起来,连呼吸都吃力。   “三姐?”她马上湿润了眼眶,不敢去探杜青雨的呼吸。   杜老夫人一拍桌子,大喝了声:“杜青宁!”   这一声喝倒是提醒了杜青宁自己手里还有药,哪怕是晚了,她也想试试,便赶紧颤着手快速打开黑瓷瓶倒出药丸往杜青雨嘴里喂。   孟御医见到这一幕,立刻问:“这是何药?”   杜青宁捏着杜青雨的下颚,努力使其将药吞进去,奈何她不知如何让没能力吃药的人吞药,便急道:“几位大人帮帮我。”   杜老夫人怒道:“人都死了,你还想胡闹?今日之事,你该如何说?”   人死是不能复生,御医们没有帮杜青宁做这种无意义之事,倒是难以接受杜青雨已死的杜康突然过来帮了把手,成功将药送入了杜青雨的喉间。 第24章   药是喂进了进去,奈何半天没反应。   瞧着杜青雨那张寡白的脸,纹丝不动的模样,杜青宁只觉得脑袋一直嗡嗡作疼,不由双腿一软,直接朝地上跪了下去。   “三姐。”她紧握着床沿,声音发颤。   这时得到消息的杜栩赶了回来,看到这一幕拧眉之际,入目的便是杜青雨那明显没了气的模样,瞳孔当即亦是一缩,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杜老夫人疾言厉色:“怎么回事?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女儿,这回倒是干脆,出去一趟,直接让人毒发身亡了。”   杜栩没听杜老夫人的话,过去扶起失魂落魄的杜青宁,再问站在旁边的冬晴:“说说看,这是怎回事?”   “奴婢不知。”冬晴抹泪,哽咽道,“一早三姑娘便随四姑娘去了玉湖绸缎庄,再回来三姑娘便被诊断是毒发,没多久便……”   杜栩抚摸着杜青宁的头,无声安抚着,在杜老夫人开口借题发挥之前就出声道:“这事我自会给个交代,娘可先行派人着手后事。”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也是看着长大的,突然没了,他自然也不好受。   杜老夫人沉声道:“此事若没个说法,你这女儿就准备赔命。”撂下这狠话,她狠狠甩袖就离去。似乎对她来说,逝去的孙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借此整治杜青宁。   出了杜青雨的闺院,老夫人便对申嬷嬷道:“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杜青宁是毒害其姐的凶手。”   “是!”申嬷嬷得令,马上便着手去办了。   渐渐的,该散的都散了去。这该是秋高气爽的一日,屋里头的气氛却越发的死寂压抑,只闻得见冬晴克制不住的呜咽声溢出。   杜青宁无声哭着,努力出声:“爹,要抓到凶手,要凶手赔命。”   杜栩看向坐在床边满脸哀恸,始终无声的杜康,叹息道:“爹会的,你先与爹说这是怎回事?嗯?”   杜青宁抹了把泪,道:“我不知道,今天出去三姐就莫名毒发,我去武平王府,裴……”她突然睁大了眼。   她连忙跪在床边看着杜青雨那张脸,一次又一次的擦拭自己眼里的泪水后,激动道:“快看三姐的脸,是不是变红了些。”   瞬间似苍老了不少的杜康闻言也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确实惊得不轻,虽说杜青雨的脸色仍旧苍白,可与刚才那副寡白到发紫的模样却是截然不同的。   “小雨。”想起刚才喂的药,他不由心怀希望。   杜栩瞧到这突然而来的明显转变,立刻探了探杜青雨的呼吸与脉搏,气息与搏动虽都微弱到几乎难以发现,却不得不说,她这是活着。   杜青宁忙问:“爹,三姐是不是活了?”   杜栩不敢妄言,免得空欢喜一场,只仍旧盯着杜青雨逐渐转好的脸色,好一会儿才道:“确实。”   这两个字足够将杜青宁与杜康砸的晕乎乎,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实在让人狂喜。   “三姐,三姐……”杜青宁的眼泪又啪啪的掉,这次是喜极而泣。她从没想到,裴延的药竟能就这么将三姐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们都紧盯着杜青雨的脸色,瞧着她气色越来越好,终于如愿看到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后,睁开了那双透着迷茫懵懂的眼。   再次与她活着相见,欣喜若狂的杜青宁突然扑入她怀中,哽咽道:“三姐,你终于醒了。”   杜青雨吃力的抬手轻拍着杜青宁的背部,虚弱道:“怎么了?”   “没怎么……”杜青宁用自己的脸颊轻蹭着杜青雨那张有了温度的脸,一时激动的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后来想到什么,她赶紧对杜栩道,“爹,你马上让府医过来看看。”   杜栩应道:“已经派人过去喊了。”   就在杜青宁异常亲昵的搂着杜青雨嘘寒问暖时,府医过来了,当他见到已断气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吓的差点以为是诈尸,可瞧过之后却不得不说,这是只听过没见过的“死而复生”。   “真是不可思议。”府医道,“这莫不是与四姑娘刚才喂的药有关?四姑娘这药是来自何处?”   杜青宁犹豫了下,应道:“这我不便说。”裴延有这种奇药,若传出去,怕是易惹麻烦。   府医面露失望之色,倒没再问。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杜老夫人也赶了过来,见到坐在床头被杜青宁紧握住手的杜青雨,自然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出声:“这是?”倒不见她脸上有任何喜色。   府医应道:“回老夫人,三姑娘大概并未彻底气绝,因四姑娘的药,身子已无大碍,稍作调养便好。”   “药?”杜老夫人缓过了神,便问杜青宁,“你那是哪里的药?倒是来的凑巧。”这话自然说的别有深意。   这么高兴的时候,杜青宁实在不喜杜老夫人来扫兴,便道:“祖母派人去查便是。”   杜老夫人不喜被杜青宁冲撞,沉声又问:“药来自何处?”   这时杜栩打断了杜老夫人继续问下去的架势:“此事我自会问清,娘不必操心。”   杜青雨能活,对杜老夫人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亲眼见证后便愤然再次离去。   随着杜老夫人的离开,杜青宁便过去对杜栩小声道:“爹,药是裴家二公子给的,二公子说三姐的毒是来自于北顺的鬼狡,中毒者何症,鬼狡便是何状,症状消失之时便是随时会毒发之时,所以很易混乱大夫的判断,便于隐藏下毒者。如此看来,下毒的人该是很早便知三姐染风寒之事,而三姐极少出门,也不认识什么外人,下毒的说不定就是府中之人。”   裴延有这本事,杜栩也惊讶。默了瞬,他颔首:“爹会查清。”   杜青宁点了下头,看着杜青雨,欣慰的笑了笑。   后来杜康也离去,离去时他的脸色不太好,如他人所料,他去了佟氏那里。   当日杜康与佟氏又是一顿好吵,气的杜老夫人差点砸了手中茶杯。   这碍眼的,一个两个的都除不去,倒是闹得不得安宁。   其他人闹翻天,自然不妨碍杜青宁逐渐好起来的心情,喂杜青雨吃药时,她把该说的都说了,谈到裴延时,她尤其激动。   杜青宁的眼眸亮晶晶的:“我倒是未想到二公子竟是懂医毒,还是如此精湛,这已经被阎王抓去的人,还能再拉回来,改天定要登门好生感谢人家。”   杜青雨轻柔的笑了笑:“二公子已失了一双腿,上天总该给他些别的。”   “也是。”杜青宁点头,崇敬无比道:“他总能在最实时的时候给出最有用的帮助,让我觉得他似乎无所不能。”裴延虽救得是杜青雨的命,她却感觉他就如自己的再生父母,心中的感激之意非言语所能形容。   “嗯!”杜青雨不由想起自己昏倒前的那一幕,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去。   杜青宁便问:“三姐怎么了?”   杜青雨犹豫了下,问道:“玉湖绸缎庄的那人,就是裴世子对么?”她虽未见过对方,却也不难猜到。   杜青宁脸上的笑也散了些,她随意道:“对啊!”   杜青雨心疼的握住杜青宁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不由的恨起了那分明就人人都夸的武平王世子裴律,倒未想到竟是那种人。   杜青宁知道三姐最疼自己,便道:“三姐,我不难过,我已经打算退婚了。”   退婚对杜青雨来说是万不得已之举,她叹了口气,问道:“那姑娘就是你上次提的他那一起长大的表妹吗?”   杜青宁点头,喝了口茶压下了那股子心堵的感觉。   杜青雨又问:“莫不是他喜欢他那表妹?可为何不娶?”   “我不知道。”杜青宁朝杜青雨努力笑了下,道,“他喜不喜欢她不重要,他要娶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待我如敝履。”他可以容忍他暂时对她情意不深,却容忍不了他没有认真待她的意思。   浪费了她一腔热情,当了一次被耍的猴。   杜青宁没哭,倒是杜青雨将她搂在怀里,自己流起了泪,未想本该是让人欢喜的一段亲事会是这个样子。不仅伤了心,无故退亲对名声也有大碍,就怕她以后相人要更艰难些。 第25章   杜青雨的身体状况非常稳定,第二日便能来去自如。   杜青宁本想让她陪自己一道去给裴延道谢,终究是不太放心,便就作罢,决定自己一人过去,不想出门便见到杜康。   杜康问她:“是要去找裴二公子道谢的?”   杜青宁点头:“二伯也要去吗?”   “嗯!”杜康叹道,“小雨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得登门道谢,也避免外人就阿宁与裴二公子的来往而说三道四。”   杜青宁并不在乎名声,何况这是救命之恩,只觉二伯也确实有必要去一趟,便就应了下来。   一路上杜康都略显沉默,大概是由杜青雨这次的大劫想到不少事。   他们踏出靖阳侯府时,正巧见到杜青慧与其母大夫人赵氏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二路人走近,杜康作揖行礼:“大嫂。”   赵氏问道:“二叔与阿宁这是?”   赵氏略莫四十出头的模样,生的慈眉善目,雍容端庄。她是一个合格的靖阳侯夫人,若要说些缺点,那就是太过本分,在杜老夫人的压制下,她素来都是逆来顺受。   杜康:“我与阿宁有些事,出去走一遭。”   杜青慧忙过去挽住杜青宁的胳膊:“四姐与二伯要去哪里?我也去。”这几日她与赵氏在赵家照看突然病重的赵老夫人,杜家发生的事,还未听闻。   杜青宁应下:“行。”   一行三人便告别赵氏上了马车,因事先打听好这日裴延在千百庄,所以马车所驶去的方向是城北。   杜青慧问道:“四姐与二伯是去千百庄吗?”   杜青宁心情不错:“是啊!”   杜青慧:“那是要去做什么?”   杜青宁想起杜栩说过,未免因流言蜚语起些麻烦事,他已打点好一切。无论事实到底是什么,所有人也都只认为杜青雨是因未气绝,吃解药吃的及时才能活过来。所以她稍思索了下,便也没再拐弯抹角:“三姐突然毒发,是二公子给的解药。”   杜青慧袖下的手不由一颤,她面露惊讶之色:“三姐中了毒?”   杜青宁点头:“嗯!上次的风寒便是毒。”   杜青慧继而露出疑惑之色:“可二公子为何会有解药?”   杜青宁:“二公子学了点医求,凑巧听闻过这种毒。”说的虽风淡云轻,她心中却觉得裴延的医术怕是不了得。   “倒真是凑巧。”杜青慧暗暗握紧了拳头。   杜青宁看着窗外,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觉这失而复得的滋味当真是美妙,至今她都久久不能平复,对裴延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浓郁。   正是她心情愉快之际,见到路边的干果铺子,这家铺子里的零嘴尤其好吃。她这心情一好,便就忍不住嘴馋,便马上吩咐停了马车。   好巧不巧的,当她下马车朝铺子走去时,就见裴律与汪承泓从里面走出来。   汪承泓马上便笑嘻嘻的吹了个口哨:“四姑娘,真巧。”   杜青宁淡然颔首:“确实巧,我先进去了。”她没多看裴律一眼,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进入了铺子。   汪承泓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疑惑,以往哪次她见到裴律不是热情乎乎,眼里情意满满的,这倒是她第一次这般。   汪承泓转而问裴律:“表哥,这是?”   裴律薄唇微抿了下,默了瞬后,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就过去上了马车。   汪承泓忙跟上去,又问:“表哥,你们这是闹矛盾了?”   奈何无论他如何问,裴律始终不言不语,仿若事不关己似的,这让汪承泓有点急了:“表哥,四姑娘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能让她给你甩脸色?”   裴律就是不开口,汪承泓便也识趣的一撩袖子:“行,老弟我为你操心,你不领情,待失去了这么好的姑娘,后悔了可别找我哭,反正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味。”   干果铺子前,杜青宁拿了包果子步伐轻盈的踏了出来,她上了马车,杜青慧就问:“四姐刚才怎与裴世子没多说几句话?”   杜青宁塞了颗果子到杜青慧嘴里:“别说话。”   杜青慧嚼动着嘴里的果子,只觉得莫名其妙,看着杜青宁那副不想被扫兴的模样,倒也乖巧的未多问。   杜青宁低头吃着果子,让人难瞧出她在想什么。   杜康的马车先一步到千百庄,他下马车等到两个侄女,便一起交银子进去了。   杜康虽早知进来要钱,还是不免有些嘘吁。杜青宁见了便笑道:“二伯是不是也觉得千百庄的庄主很爱钱?”   杜康:“我想,这庄主也非常有钱。”   杜青宁点头,这倒确实,千百庄地大景胜不说,里头还有许多奇珍异宝,这身家怕是难以想象。   杜青宁领着杜康他们一路直奔序月水渊。   记得第一次过来,还会有人拦住她,这次她尝试着进入,却是不见半个人出现。想来是裴延贴心的打过招呼,允许她带人自由出入。   很凑巧,他们踏入便见到裴延被沈星推着朝这边来,她见了忙笑盈盈的迎过去:“二公子。”   这态度可比以前热情的多。   虽说知道他长得好看,才貌双绝又温文尔雅,可今日一见,仿若他真的化成了天边的神,让她不由想把他供起来。   “来道谢?”裴延勾唇,迎着日头,那张无暇的脸更是犹如染了一层华光,清绝无双。   “嗯嗯!”杜青宁赶紧点头,笑道,“这是我二伯,带了些薄礼过来。”   杜康作揖:“救命大恩,杜某没齿难忘。”他当真大恩不知何以为报,只盼哪日二公子能有用到自己的时候。   裴延温和应道:“只是凑巧,不必多谢,几位坐下喝口茶?”   杜青宁应下:“好啊!”   于是几人便坐到了亭下赏景喝茶说话,其实杜青宁当真是有很多话要问裴延,碍于不方便,便只能忍下了。   直到杜康一阵感恩代谢先一步告辞离去后,她才凑过去小声问裴延:“你是不是神医啊?还是你师父是神医?”   裴延亲距离看着她那张粉嫩的俏脸,难得有些促狭的眨了下眼,笑道:“你猜。”   杜青宁怔了下,又问:“你能让人死而复生?”   裴延仍只是笑,如春风暖日,温暖耀目:“你也猜。”   杜青宁只当裴延是不便与自己多言,毕竟是他的私事,便压下满心好奇:“好吧!不说便不说吧!”   裴延瞧着她脸上明显的失落,又道:“推我出去走走,你慢慢问。”   “哦,好。”杜青宁便马上推着他朝序月水渊外走去。   杜青慧跟在他们后头,紧握住了拳头。她不知道他们二人刚才在说什么悄悄话,单是看他们那亲昵的模样,就足够让人发疯。   杜青宁问裴延:“你想去哪里?”   裴延:“哪里都行。”   杜青宁觉得湖这头也玩多了,便推着他往南走去。   路过一棵香樟树时,裴延顺手摘下了两片树叶搁手里把玩。   这一回,杜青宁倒识趣的没多问了,只惬意的赏看起了两端的风景,道:“二公子救了我三姐一命,以后便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裴延:“四姑娘这话说的倒是严重了。”话语间,他指尖把玩的树叶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突如刀片一般朝左方远处的草丛射了去。   霎时惨叫声起,凄厉无比,吓得杜青慧立刻凑近杜青宁,惊恐道:“四姐,这是?”   杜青宁也是吓了一跳,便问裴延:“二公子,这?”   裴延缓缓搓了搓手指,不以为意道:“不知道,我们别去那边便是,有个什么事,千百庄里自然会有人解决。”   杜青宁点了下头,压下心中的恐慌推着裴延往惨叫声的反方向去了。   这时东面的草丛中,一个被刺瞎双眼,满身是血的人被千百庄的人给不动声色的拖走,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随着渐渐走远,杜青宁才松了口气,问裴延:“千百庄偶尔也会发生些可怕的事情吗?是意外,还是有人作恶?”   裴延声音清润温和,仿若在有意安抚人心,他道:“就算有人作恶,也会有人处理,一般不会遇到危险的事。”   杜青宁点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因那声音而起的恐慌感。后来不经意间看到右边草丛中跑过一个白色兔子,她眼睛微亮,扔下一句“我去抓兔子”就追了过去。   裴延侧头看着风风火火的杜青宁随着追兔子越跑越远,眸中泛着点点笑意。   这时后头的杜青慧鼓起勇气走近,对他道:“前面有个亭子,我推二公子过去歇歇?”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温婉动人,若是其他男子听了定会不由侧目,可裴延却是低头把玩起自己的玉笛。   她不懂他为何对四姐那般热心,对自己却这般冷漠。她想了下,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局促,便主动要去握轮椅的把手。   不想轮椅突然如生了腿般微微侧了过去,裴延难得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嘴角仍是轻勾的,明明他还是他,她却从他眼底看不到半点温度,只有一片带着丝丝玩味的冰冷,仿若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死物。   她当即吓得不由腿软,坐倒在地。   这时回来的杜青宁刚巧见到这一幕,便过去扶起她:“慧慧这是怎么了?”   杜青慧压下心中恐慌,努力道:“不小心摔倒了。”   杜青宁见她脸色苍白,又问:“很疼吗?”   她点头:“嗯,很疼。”   杜青宁便围着她检查:“哪里疼?”   杜青慧摇了摇头:“只是刚才疼,现在好了。”   就在杜青宁仍是心有困惑时,裴延开口问她:“兔子呢?”   杜青宁挫败了拍了拍手:“跑了,每次遇到兔子,我都追不到,下次不追了。”   裴延轻笑了起来。   杜青慧不由抬眸看去,当下的他仍是温润如玉,如清风明月般淡雅美好,仿若刚才只是她的幻觉似的。   她低头咬唇。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以男主的属性,能把裴律秒成渣。   突然发现这个男主比咱以前的男主都要厉害哎,最重要的是还会把妹→_→   .   另外公告:本文将于明天入v,届时有大肥章掉落,并持续撒红包,希望亲们能继续支持下去哦!   我是裸更哦(T▽T),为了明天的大章就加把油! 第26章   靖阳侯府醉安堂中,杜老夫人不紧不慢的用了午膳,接过申嬷嬷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淡问:“人可派出去了?”   申嬷嬷应道:“派出去了,是花高价收买的人,办事信得过。”   申嬷嬷打小便跟在杜老夫人身边,杜老夫人自然信任。想到那素来乖巧,却难得不配合她,将她的话当耳边风的杜青慧,她冷道:“杜青宁真是好本事,能让慧慧做到这般吃里扒外的程度,竟是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若论作用,杜青慧要肯听话,自是比收买过来的外人有用。   申嬷嬷琢磨了下,才道:“五姑娘自幼心思纯良,做不来这种事也正常。”   杜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瞥了申嬷嬷一眼,申嬷嬷立刻底下了头,知道自己还是说错话了。毕竟这话换个角度来看,倒有些在说杜老夫人所作所为是不对之事的意思。   不想杜老夫人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口,又叹道:“不让慧慧接触这些复杂的事也好。”   申嬷嬷忙附和:“老夫人说的是。”   沉默了会,杜老夫人搁下茶杯:“扶我出去走走,消消食。”这年纪大了,什么事都得细着来,一个不注意便极易引起身子不适。   “是。”申嬷嬷伸手扶起她,正要迈步,不想突有一个似装了重物的麻袋“嘭”的一声落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惊叫出声。   杜老夫人老脸白了白,抬手拍了拍胸口,看着地上的大.麻袋厉喝:“这是怎回事?谁扔进来的?”   奈何醉安堂的人去到窗外一番查看,却是无法发现半点蛛丝马迹,这麻袋倒像是被凭空扔进来的。   望着进来的护卫正在解开麻袋,杜老夫人这心没由来的跳了跳。   果不其然,随着麻袋的打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人,一个被戳穿双眼,满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看起来凄惨无比的男人。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杜老夫人吓得睁大眼,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同样被惊不轻的申嬷嬷连忙扶住她,为她顺气:“老夫人,这……这……”   杜老夫人不敢再看这一幕,只怒喝:“这是谁干的缺德事?”   申嬷嬷犹豫了下,压下心慌小声在她耳边道:“这是老奴收买的,跟踪四姑娘的人。”   杜老夫人闻言震惊:“你说什么?”   申嬷嬷便小声将话再说了遍。   杜老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她也非愚蠢之人,略莫也想到个所以然,便沉着脸道:“快派人处理掉,别让任何人得知。”   “是是是……”申嬷嬷马上下去着手了。   杜老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睁得老大。   申嬷嬷收买过去紧盯着杜青宁的人竟然被处置了,还被扔到她的面前,这让她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是谁干的?   是她的儿子杜栩,还是杜青宁自己?   不,她的儿子绝对不会这么对她,杜青宁也绝对不会有这好本事,那莫不是杜青宁还有能护着她的帮手?   这事的惊吓对她的冲击着实不小,不仅身子不适,这心里也是有郁结,当天便卧病了。   杜栩回来后听说她身子不适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倒是难得的,她什么话都没说,问她也只说无碍,休息几天便好。杜栩虽心有疑惑,但也随她,她若有事瞒自己,便就瞒,以她的性子,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随着杜栩的离开,杜老夫人难免又思索起杜青宁的事,这种敌暗我明的不安,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着手,心中郁结又重了些。   随着日头不动声色的西斜,西面的天越发红如火。阵阵的微风吹过,这个昼夜温差大的季节,当下少了份温暖,多了份寒凉之意。   夕阳之下,马车由靖阳侯府大门前停下,杜青宁与杜青慧先后下来。   一阵冷风袭过,杜青宁抱了抱胳膊,轻啧道:“未想到还挺冷的啊!”   杜青慧不动声色的将所有情绪都掩了下去,瞧着与平时那单纯乖巧的小姑娘没什么不同,她道:“四姐今日穿的挺薄,快回去加衣服吧!”   杜青宁应道,“待我先去后院看看三姐再说。”   她们便一道朝后院走去,后来杜青慧道:“四姐,我先回自己那了。”   杜青宁惊讶:“你不去醉安堂请安?”   杜青慧摸了下自己的腰:“许是之前没摔好,我又感觉挺疼的,先回去看看。”   “嗯!”杜青宁点头,“若有个什么事,记得看大夫。”   杜青慧:“好。”   两人分了道,直到离得远了,杜青慧再也无法忍受心中那快让她崩溃的感觉,便加快了步伐朝自己的闺院匆匆而去。   杜青宁进杜青雨房间时,便见其在喝药,那脸色似乎比她走时还要好的多,她不由心情大悦,过去道:“今晚我们一起用膳?”   杜青雨搁下药碗:“不可。”关于这事,她可是难得的坚持,生怕自己身上会有残余的毒气沾染上杜青宁。   谁是病人谁最大,杜青宁吐了下舌:“好好好……我待会去陪爹用膳。”   杜青雨问道:“见到二公子了?如何?”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能如何啊?自然是道谢呗!二公子是一个随和的人,咱们一起逛了逛千百庄,说了会话。”   杜青雨轻柔颔首:“不过感激归感激,男女有别,阿宁还是要避嫌些。”   “我知道,我有分寸。”杜青宁不以为意,“有他这救命之恩在前头,人家不会说三道四的。”   杜青雨:“注意些便没得错。”   杜青宁:“好好好。”   后来她们再说了会话,见天色不早,杜青雨就将不太甘愿走的杜青宁打发了去。   回到肆意轩,晚膳刚好入了桌,杜青宁过去拿起筷子不甚雅观的吃了起来,并问对面瞧了她一眼但见怪不怪的杜栩:“爹,这中毒的案子查的如何?”   杜栩吃饭的动作慢条斯文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与杜青宁那吃饭的架势差距实在是大。   过了会,他才道:“这案子被你二伯接了去。”   “这样啊!”杜青宁倒是不觉意外,二伯是三姐的父亲,亲自着手也正常。   如今只盼快些抓到那凶手,将这个仇给报了。   天色渐暗,仍还算圆的皎月不知不觉爬上枝头,嗖嗖的冷风吹过,凉而静。今日的夜虽偏冷,但颇为亮。武平王府大门两旁的雕兽石灯早已点起,衬的门前大片地方更是都几乎亮如昼。   裴律身居要职,很少有闲时,常会晚归,甚至是不归。   当下他下了马车踏进门槛,早已等候多时的灵珊赶紧迎了过来,她的眼睛通红:“世子爷,姑娘今日始终不吃不喝,汤药也未进一口,您快过去劝劝吧!”   裴律闻言顿了会,没多言,就迈步朝庄映儿的闺院方向去。   自昨日被杜青宁推入湖中,庄映儿当真是着了凉,当日便发起了热,起起落落的到深夜才算彻底退了下来。只是这身子仍旧虚弱,尤其是无论她好说歹说,裴律仍旧是没有松口答应退亲。这有了心病,自然易让病情加重,后来干脆不吃不喝了起来,情况自然可想而知。   裴律踏进房门就听到庄映儿虚弱的咳嗽声,越过屏风,见到婢女正在收拾砸在地上的药汤碎碗,他当即脸微沉。   坐在床上的庄映儿见到他,就别过脸,又使劲咳了起来,那架势似乎是要咳出血似的。   她自然不怕他给甩脸色。   裴律从桌旁坐下,冷声吩咐:“再去准备一份药。”   婢女应下离去。   庄映儿闻言将身后的枕头往地上扔去,大声道:“我不喝,表哥这般不顾于我,我死了不是更好。”她的声音没有平时的柔软清脆,有的只是沙哑,让人感觉她说话都吃力。   闻声,裴律便借着灯光看向了她的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只一日未见,她就病成这般,裴律难得微拧起了眉。   裴律不会安抚人,只道了声:“别胡闹!”   若是以往,这三个字能让庄映儿听出让她欢喜的宠溺之味,可如今听到,她只觉得更加烦闷,仿若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他只会当她胡闹,从未想过要去好好解决问题。   她不由又委屈的哭了起来:“我没有胡闹,是你在胡闹,你不喜欢她,你为何要娶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何就不肯娶我。”   裴律:“我再说一遍,因为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她不可以将年华耽搁在他身上,她值得真正喜欢她的人。   “我不信我不信。”庄映儿闻言,眼泪流的越发的汹涌,“表哥明明从小就喜欢我。”他对她那么好,又怎会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裴律确实只当她为亲妹妹相待着,倒未想到自己对她太好,也会是错。   半响后,在不断拭泪的庄映儿见他又不说话,便转头看了过去,看到的他仍是板着脸,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总是如此,跟个木头人似的。   他的无动于衷让她越发的愤怒:“好,既然你如此待我,我便病死好了,我不吃药,我死也不吃药。”   裴律未语,直到药端了进来,待凉些后,他才亲自端到了床边:“要我喂你?”   庄映儿抬头看着他,固执道:“除非你答应退亲,否则我死也不喝。”那双通红的眸中尽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倔强,足见她的决心。   裴律也不多言,直接便点住了她的穴道,一小勺一小勺将药喂入她嘴里,奈何素来怕脏的她这回是死活不吞,任汤药滴在身上与被子上,刺鼻的药味越发的浓郁了起来,几乎萦满整个房间。   庄映儿又道:“你可以灌我啊!看我有没有能耐自己再吐出来。就算是死,我也要你退亲。”   裴律抿唇,看了她好半响后,终于道:“先喝药,或许我会考虑退亲之事。”   “退亲”两字说出口,隐隐似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生生被他彻底忽略了去。   他将药碗搁入灵珊手中,起身也将话放狠了些:“先把身子养好,否则一切免谈。”言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虽然他只是松口,也足够让庄映儿觉得惊喜。   她并不想真的死去,不过只是万不得已威胁他之举。她了解他,他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只要他松了口,便十有八.九是真的会退亲。   她多少懂得见好就收,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她马上便端过灵珊手里的药就喝了。   嚼着蜜饯,她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裴律走后便直接去了裴老夫人那里请安,当下裴老夫人还未睡,就等着他回来,见到迟迟踏进来的孙儿,她叹道:“听说你回来就去了映儿那?”   裴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她旁边:“她病重,又闹了点小脾气。”   闹的是什么脾气,裴老夫人心里自然有数。这丫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因其身世可怜,她难免也会疼些。她一直都觉得这丫头除了脾气被惯的娇纵些,其他没什么不好,最近才发现这丫头实在是特会折腾人。   如此便不利于她这长孙与杜四姑娘的这段亲事了。   恐怕夜长梦多,她问裴律:“之前给你看的几个日子,你可是选好了。”他与杜青宁的年龄差距较大,一大一小都需要相互迁就着,这日子不大好选。   裴律默了会,才道:“近些日子较忙,还未来得及思索这个问题。”   裴老夫人心里有些了不悦:“我听说你明日该是无什么公事,就好生选一下,好马上去杜家请期把日子定下。”   裴律:“嗯!”   裴老夫人轻按了下有些疼的脑袋,叹道:“天色不早,去歇息吧!明日早些给祖母个答案,莫再耽搁。”   “是!”裴律起身。   裴律回到自己房间,沐浴了番便就直接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睁眼看了顶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闭上眼入了睡。   归娣端了晚膳踏进院子,抬眸见阿柒关了门,心知世子是又先睡了,便端着晚膳又离去。   裴律素来醒的早,次日天蒙亮他就起了床,因无事他便去了后头练剑,直到日上三竿也未停下来,似乎又在不经意间将裴老夫人的嘱咐抛之脑后了。   只有阿柒知道世子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这其中定是有其他考量。   后来裴律终于搁下了剑去沐浴,出来时,桌上的早膳已换成了午膳。用了午膳,他就去了书房。从案桌后头见到老早就放在那里的红帖,他的目光微顿,那上头写的都是他与杜青宁宜于成亲的日子。   正是他面无异色的收回目光时,一王府侍卫跑过来站在了门口,阿柒过去得知是何事后,便转述给裴律:“爷,是杜四姑娘约您在城北的海月酒楼见面。”   裴律执笔的动作顿住,默了瞬,问:“何时?”   阿柒:“明日午时。”   “嗯!”裴律没多言,只执笔着手公务,倒是让人难以看出他是否打算去,毕竟明日的他可不会如今日这般清闲。   阿柒候在一旁未语。   靖阳侯府肆意轩中,杜青宁得知消息已送到武平王府,倒没多大的反应,只继续吃着自己的零嘴。   那模样看似是悠哉,心里却也不全然。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第一次喜欢并全心全意待一个人,却被对方狠狠地无情对待,这心里哪会不难过,哪会没有怒气。   只是她深知耿耿于怀亦是无用。   对她这种曾差点饿死过的人来说,只要活着,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采秋倒了杯茶递给她,问道:“姑娘最近怎总会时不时发一次呆?”   杜青宁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长大了,心里难免有些烦心事。”她又不是无情之人。   闻言,采秋觉得稀罕极了,马上就好奇的问:“姑娘烦心什么?”   杜青宁瞥了眼采秋那仿若觉得太阳打西边起山的模样,轻哼:“没什么。”难道她就不能多愁善感了。   不过思起来,每次想起曾差点饿死,她就会不由想起那个虽看起来阴戾无常,只是把她狗喂,却也是救了她一命的小男孩。虽然她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只记得他很好看。   她总共就遇过两个坐轮椅的人,一个是裴延,一个就是十年前的那小男孩,他们长的都好,脾气却相差甚远。她知道那男孩朝自己扔吃食,只是想证明他不比她可怜,却是始终想不通他最后为何那般想废了她,想让她与他一起当废人。   当时好在她逃得快,他那偏执嗜血的模样,想想都觉得渗人。   采秋见她突然打了个颤,便又问:“姑娘怎么了?”   杜青宁喝了口水压惊:“没什么,准备水,我要沐浴睡觉。”   采秋看向窗外的夕阳:“可这天色……”   杜青宁:“行啦,我想早睡。”   采秋:“好吧!”   今日杜青宁睡得早,次日起的却不算早,再在杜青雨那里磨蹭了半天,就快到与裴律约好见面的时辰,她随便整理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得光鲜亮丽点,就出了门。   当她到海月酒楼时,裴律还未到,她便点了些美味佳肴,自己吃了起来。   她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吃起东西来,心情总是会变好些,何况这海月酒楼的吃食确实不错,吃的她眉眼中明显起了满足欢快之意。   裴律被小二引到楼上她所在的包间,入目的便是吃东西吃的非常投入,不乏活力,又有些傻气的小姑娘,他的眸色难得动了下。   直到他从她对面坐下,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见到他,她怔了怔,马上拿帕子擦了擦嘴:“抱歉,这里的东西挺好吃,忘了自己是要等你的。”   有了吃,便忘了人。   裴律默了会,只淡问:“可介意我先填填肚子?”他本没用午膳,这会见她吃的那般津津有味,便更是起了不小的食欲。   杜青宁点头:“行啊!”   裴律便拿起筷子夹了块剔了骨的鱼肉搁入嘴里。   杜青宁见了,不由暗道,武将确实都爱吃肉。   见他一口接着一口吃东西,她便大胆的撑着脑袋看起了他。   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外表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从菱角分明的俊脸到高大硬朗的身形,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子极正派的味道,也难怪她会动心。   可惜都是假象。   许是她的打量太过直白,太容易乱人心神,半响后,裴律的筷子终于顿了下,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这么喜欢我?”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什么?”杜青宁闻言也是诧异,这话似乎不是他这种人该问的。   “没什么。”裴律搁下筷子,看着她,“我吃好了。”   这架势倒有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意思,听在杜青宁耳里,感觉老不舒服了。她一咬牙,便起了恶作剧的心理,笑道:“是啊,我喜欢你啊!”   这本该是一句裴律没少听过的话,从她嘴里听到与庄映儿嘴里听到,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丝丝不同,他不知道哪里不同,只仍是淡道:   “我们解除婚约吧!”   “可我现在很讨厌你。”   两人的话同时说出口,也同时惊住了对方。   裴律看着她,未语。   杜青宁觉得有些懊恼,她本只是想故意耍耍他,尝试着乱他的心再打他的脸,倒未想到错过先开口说解除婚约的机会。   在她说喜欢后,他竟是直接说解除婚约,倒是够狠。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趣,继续道:“很凑巧,我约你来,也是想说这个的。”   她该庆幸自己早就想退婚,否则乍一被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的给踢了,那该是挺伤心的。   “嗯!”她的这恶作剧,足够让他明白她约他出来的意思。   杜青宁又道:“我想,我们事先自己约定好退亲,对双方都好,就说咱们只是觉得对彼此无意,没有其他的原由。”毕竟若是她退了他,会让靖阳侯府得罪武平王府,他若退了她,她脸上也是无光。   裴律:“行!”   看到他那张始终神色不变的脸,杜青宁越发觉得碍眼了。不想再看他,便拿起筷子继续吃美食,并道:“我会与我爹说,你与你家人说。”   “我知道,既然话已说清,那我先告辞。”裴律起身道,“营里还有些事,我不便多留。”其实他的心里倒有些想问,她为何会突然转变心意,但也知道这并不重要,最后便什么都没问。   杜青宁瞥了眼他的背影,本想着,或许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丝的后悔让她也爽一爽,或是以后他会后悔,让以后的她能爽一爽。   但看他那模样,还真是她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她的食欲好,将桌上的美食扫了个大半,才拍了拍自己那鼓鼓的肚子,结了账离去,嘴里嘀咕着:“小气鬼,也不知付个钱。”   这种人,幸得自己没跳入火坑。   走出酒楼,她无意中看到对面的赌坊,眼睛亮了亮,据说情场失意的人,赌场便会得意,兴许她可以去试试手气。   这么想,她便这么做了,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她当即就跑进了对面赌坊。   说起来,赌坊算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别的姑娘自然不会进来,可她并不同于别的姑娘,这地方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还算是熟门熟路。   后来当真让她赢了个大爽,捧着一大摞银票走出来,她笑的眉眼始终弯弯的,高兴极了。   对面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马车,裴延透过车窗盯着她兴冲冲的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倒是挺快活,如此甚好。   直到她走远,再不能看见时,他低头抚摸起蹲在他身侧的狗,脸上的笑不知不觉的淡了许多。   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别人,十年前她就该是属于他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马车都停在这里,直到杜青宁晃晃悠悠的身影又走了回来,朝南去后,马车才在开始西斜的日头下缓缓驶离。   武平王府。   裴律本是想直接去兵营,后来得到消息,说是庄映儿又不好好吃药,便犹豫了下还是回来去了她那里。   庄映儿见到他,忙问:“表哥退亲了吗?”   裴律道:“即刻便退还庚贴,你可以喝药了。”   庄映儿闻言马上下了床,扑过去搂住他,哽咽道:“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过。”   裴律强硬的将她从自己身上剥开:“别胡闹,上床喝药。”   “我不要。”庄映儿不由期盼道,“表哥,你与老夫人说你要娶我好不好?”   裴律脸色略沉:“别得寸进尺。”   庄映儿又怒了:“你都为我退亲了,为何不肯娶我?”   裴律抿嘴未语。   庄映儿咬了咬唇,不得不压下自己的心急,道:“我喝药便是。”只要他不娶别人,他们的这段缘分便不会错过。   裴律:“好生喝药,我与祖母谈谈。”   庄映儿点头:“嗯!”   裴律去到裴老夫人那里没见人,便又去了正厅。   当下裴老夫人在正厅与万国公夫人闲聊,见到他过来,招呼他坐下,问道:“今日不是有事?怎回来了?”   裴律应道:“有些私事。”   万国公夫人是个有眼色的,便识趣道:“当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下回有机会再与老夫人说说话。”   裴老夫人:“好。”   她在陶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将万国公夫人送出去后,便问裴律:“律儿是有话与祖母说?看起来似乎不是好事。”她倒是了解这个孙儿。   裴律默了会,直接将与杜青宁一起决定解除婚约的事情说了,且表明了毫无回旋的余地。   裴老夫人闻言立刻冷了脸:“你说什么?”   裴律便将话再说了遍,她闻言马上大怒:“混账!”   裴律垂头任骂。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她想退亲的原由大概是你做了什么事让她寒心吧?可你呢?你又是为何要退亲?是因为映儿?”   裴律未语,算是默认。   裴老夫人一拍桌子,愤然道:“我就说过,若这段婚事因她没了,就别怪祖母不待见她。”   裴律道:“我当初之所以会答应相亲,答应娶杜四姑娘,本就是为了让映儿死心。如今退了亲,对杜四姑娘来说,不见得不是幸事。”   “糊涂。”裴老夫人大喝,“好,很好,你既然这般在乎映儿,那你便娶她也罢,别管你们合适与否,能为我们裴家开枝散叶也行。”   裴律默了瞬,道:“此事律儿心中有数。”   “怎么?”裴老夫人冷笑,“莫不是还当真考虑过要娶她?那便娶了,也免得祖母为你这个不孝孙的婚事操碎了心,早些抱个曾孙倒也罢,只要你不会后悔。”   经历过杜青宁这一事后,裴律算是绝了随便相一门亲事的心思,便道:“二弟如今也年方十八。”言下之意,让裴延先娶,一样抱曾孙。   提到裴延,裴老夫人讽笑了起来:“别把他端出来,一个废人,怕是娶个媳妇能比你还难。”何况裴延生的孩子,她并不期待。   裴律不喜裴延,是因其母,也知祖母素来也不喜欢裴延,倒未想到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他未再语。   武平王府的正厅贴近回廊,当下沈星正推着裴延从回廊朝北去,无意中倒是将正厅里头祖孙俩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沈星不由握紧了把手,心道里头的人说话倒是完全不知掂量掂量,这嗓门大的仿若生怕这外头的人听不见似的。   他家公子哪里是废人?当真是听的就让人不由大火。   反观轮椅上的裴延,仍是若无其事,只问身后的沈星:“如何不走了?”语调轻快,却是听不出有半点的不悦。   沈星定了定神,便推着他继续朝后去。   除了他们,正欲上回廊跟上裴延的汪彩曳亦是听到正厅里头的话,她不由一阵心疼,忙追了上去,轻喊了声:“二表哥。”   裴延淡应:“嗯!”   汪彩曳想了下,自以为贴心道:“老夫人似乎在与大表哥因什么事生气,才会迁怒于你,你别放心上。”   这一次,裴延未应。   沈星知道他是懒得应,汪彩曳却以为他是受了打击,便更是下定决心要对他好,又安慰道:“二表哥很好。”   裴延随意勾唇:“哦?哪里好?”   汪彩曳马上道:“对曳儿来说,二表哥哪里都好。”   裴延:“那到底是哪里好?”   这下汪彩曳有些犯难了,自然不好说他长得好,事实上,他除了长得好,她也找不出他的优点。   裴延倒没再问。   汪彩曳便又是一阵安慰,说的话都是避重就轻,听似是好话,却始终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她只始终觉得她是对他最好,能让他心暖的人,迟早便会成为他心中特殊那一个人。   到了皈寻院,汪彩曳便将手中的白瓷盅递到他面前,柔声道:“二表哥,我熬的汤,还是热的。”   裴延吩咐沈星:“接过来,之前几次都是粥,倒是不知这汤,阿雪爱不爱喝。”   阿雪便是他这狗的名字,只因是他从一片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才得此名。   “阿雪是?”汪彩曳的目光触及到裴延身旁那摇头晃脑的老白狗,心里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沈星将白瓷盅搁在那狗面前,任那狗不断舔喝着里头的汤,她才明白自己的预感是对的,当即白了脸色。   “二表哥,这……”她的声音中有了丝颤意。   裴延仿若意识不到她所受的打击,只笑道:“倒是巧,只要是表妹所做的,无论是粥是汤,它都爱喝。”   这纯净的模样,实在让汪彩曳分辨不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心意被糟蹋,她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问道:“那表哥爱喝么?”   裴延:“我没喝过。”   汪彩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临阵抱佛脚的滋味,真是酸爽 o(╥﹏╥)o   .   红包走起~ 第27章   杜青宁手里有了一大笔横财,她自然是想着各种花,这花法多数时候是吃,奈何她就只这么个肚子,最后吃喝玩乐,并拿了些钱给路边的小乞丐后,便决定回家。   当她抄了一条近巷去到城中心的街上时,发现这处竟是堆积了许多百姓,都分站路两旁,她稀罕的也跑过去站好,想看看待会是什么大人物要经过。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竟是一支大军朝这头来,而领军的是大哥杜建胜。   她大喜,马上大喊了声:“大哥。”   杜建胜该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奈何循着望过去时,她却又被人流给挤到了后头,本就是个头玲珑的小姑娘,当下就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杜建胜许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收回了目光。   待她又挤上前,大军已过去,早已看不到杜建胜的身影。   她想了下,便快步跟了上去。   杜建胜为靖阳侯府长子,长房所出,二十有三的年纪。他的资质并不是多好,可重在踏实,又从小跟着杜栩习武而有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去年以参将身份随军出战,期间屡有捷报传来,当下明显是大捷军队提前归来。   从小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哥能风风光光的回来,杜青宁自然也跟着欢喜,一路蹦蹦跳跳的跟着大军跑动着,直到目睹他入宫以后,才满脸笑容的转身离去。   只是一年多不见,大哥瞧着就威武多了。   她知道大哥入宫没多久后会回府,便花钱买了匹马早些回去了。明显是她的消息不够灵通,或是说最近的事太多,没人与她说这事。当她进入靖阳侯府时,就发现不少人在正厅里候着。   远远的,她瞅不清里头都有谁,只觉得自己当下因进了赌坊,身上的味不大好闻,便回了肆意轩,打算先沐浴一番换身衣裳。   在外跑了大半天,身子确实有些酸,这沐浴的时间不由长了些。在她还未打算出来时,杜青雨进来了。   见到杜青雨,她道:“三姐现在瞧起来,已是完全无大碍了啊!”   杜青雨拿起手巾给她搓背:“今日出去与裴世子都说清了?他是何反应?可是有闹得不愉快?”   提到裴律,杜青宁感觉有些扫兴:“倒是没闹什么不愉快,解除婚约这话还是他先说出口的呢!关于退婚,我们俩算是一拍即合吧!”   杜青雨闻言叹了口气,又问:“你打算如何与三叔说这事?”   杜青宁随意道:“直接说呗!”   杜青雨始终注意着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倒真是没有什么哀愁之意,便放了些心:“阿宁以后定会遇到更好的。”   这时采秋跑了进来,急道:“姑娘,大公子回来了,您可快些出来。”   杜青宁闻言马上出来,在杜青雨与采秋的帮助下,迅速打理好自己,一起去了前院正厅。   当下正厅里,可谓是端坐着靖阳侯府绝大数的人,包括听说身子不适的杜老夫人。杜老夫人本是在慈和的与杜建胜说着话,见到杜青宁的进来,脸色明显变了些。   杜建胜循着见到杜青宁,马上站起了身,首先喊了声:“阿宁。”   杜青宁早已习惯杜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无视其嫌恶的眼神,只笑盈盈的与杜青雨一起过去喊了声:“大哥!”   杜建胜生的颇为俊朗,是个憨厚耿直的人。在面对杜青宁时,他眼中的喜悦尤其浓:“阿宁长高了不少。”   “是么?”杜青宁和身旁的杜青雨比了比,眨眼道,“还是比三姐矮一些。”   见到这丫头越发灵秀俏皮的模样,杜建胜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不得不忍了下去,如今丫头大了,自然不同往日。   他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在场不少有眼色的人看出他在看杜青宁时的不同,不免有些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尤其是杜老夫人,心里咯噔了下,马上沉不住故意道:“阿宁已定了亲,都快是要出嫁的人了,可别再把她当小丫头待着。”   杜建胜闻言惊讶:“阿宁定亲了?定了谁家?”   “这……”杜青宁摸了摸鼻子,一时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了。   “阿宁定的人可了不得,正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武平王世子裴律。”杜老夫人头次有些庆幸这丫头已定了人家,哪怕对方是裴律。   “裴律?”杜建胜更是诧异,同为武将,他自是知道裴律。知她将要嫁的人这么了不得,心中由衷的祝福。   除了老夫人,其母赵氏也始终盯着儿子脸色,见其脸上的欣慰,心觉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儿子大概就是比较喜欢这个比谁都活泼的妹妹,并无那方面的心思。   杜建胜是长子,自是寄予这一大家子的厚望,他能带着战功归来,自然都有说不完的话与他说。   在大家与杜建胜说话时,杜青宁将杜青雨拉了出去。   杜青宁道:“刚才老夫人说的话,倒让我挺尴尬的。”   杜青雨点头:“我也觉得怪不是滋味。”之前都觉得阿宁能嫁给裴世子,难免是有羡慕有嫉妒,为此老夫人没少折腾,若是被得知退婚之事,也不知有多少人会落井下石。   杜青宁之所以不选择在正厅里说,不过就是因为不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她虽大大咧咧,但谁喜欢被所有人当动物一样瞧着,并各怀心思的问东问西?   这事,她单独与爹说说便好。   姐妹俩琢磨着待晚宴的时候再回来,便沿着回廊步离,打算去后花园摘些鲜柿子吃。   不想杜建胜竟追了上来:“阿宁,小雨。”   杜青宁惊讶:“大哥这是?”   杜建胜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风尘仆仆的一身,祖母让我先去沐浴一番,歇息歇息,晚点再聚家宴。”   杜青宁点头:“大哥去吧!我们去摘些柿子,大哥可要?”   杜建胜:“要,府里的柿子可比外面的好吃。”   因顺一段路,三人便一起行走,路上时不时闲聊,有什么说什么,后来无意中便说起杜青雨鬼门关走一遭又被救回来的奇事。   杜建胜诧异:“我只听闻裴家二公子的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倒未想过他还会解毒。”   “不好的流言蜚语?”杜青宁疑惑。   杜建胜应道:“其实也不算他本人的,都是上一代事,说是文玉大长公主为嫁于武平王,逼死了裴世子的生母,后来不仅报应在了自己身上,早早便病亡,还报应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女儿走失,儿子废腿。其实也只是传言,事实如何谁也不知。毕竟以武平王的品性,若这是事实,也不会就那么真的娶了文玉大长公主。”   杜青宁倒未想还有这种传闻,她自是不信。   她问道:“那二公子还有一个同胞姐妹?”   杜建胜:“是姐姐,据说是在裴二公子出生时就不见了踪影。”   杜青宁心中不由一阵堵心,这还真是可怜的母子三人。她从未想过那素来温雅随和的裴延,竟是有这复杂的背景,从小还一直遭裴家人的厌弃。   那春风般的笑容背后真是满满的心酸。   杜建胜见她突然不高兴了起来,便马上岔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对你那未婚夫感兴趣,心里琢磨着,要不现在去会会他?”搁在心坎上的妹子被人家叼去了,他自然不会当没事儿似的。   杜青宁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会什么?”   杜建胜晃了晃自己的拳头,笑道:“自然是切磋切磋,看看这准妹夫可是浪得虚名啊!”   这里也没别人,杜青宁直接道:“你这姐夫是做不了了,今日我与他见了面,二人已决定和平退婚。”   杜建胜惊住:“什么?”   杜青宁耸肩:“就是我们已经私下决定解除婚约了啊!就等着退还庚贴呢!”   杜建胜拧眉:“理由呢?”他下意识觉得是自家妹子被欺负了。   杜青宁缓缓前行着,漫不经心道:“没啥理由,单纯的对彼此无意罢了。”   “为父看,只是他对你无意吧?”杜栩的声音突然响起,素来透着凉淡随意的声音,此刻透了些冷意。   他们闻言立刻一起转身。   杜青宁诧异:“爹怎么过来了?”   杜栩看着杜青宁:“在正厅时,阿宁不就有话要与为父说?”   原来是被看出来,才特地找了过来。她连忙笑嘻嘻的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爹不会生气了吧?我与他是都有退婚的意思,才要退婚的。”   杜栩难得冷哼:“怕是最终原因还是他的不识好歹吧!”   杜青宁吐了下舌:“管他呢!反正不是好归宿,没了便没了。”   杜建胜再没脑子也听出了些门道,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裴律辜负了他妹妹,他当即撩起了袖子就道:“臭小子,我非得去揍他一顿。”   杜青宁赶紧过去拉:“大哥别冲动,揍人毫无意义。”   “欺负你,就该揍。”杜建胜一身蛮劲,固执起来可不是她能拉的,他掰开她的小手,大步离去。   杜青宁的小短腿可不好追他,便对杜栩道:“爹,你快拦住大哥啊!”   杜栩眼皮子抬了抬:“你得庆幸去揍人的不是为父。”言罢就负手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轻飘飘的背影。   杜青宁:“……”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红包~ 第28章   杜建胜虽老实,也直来直往,别的本事没有,就靠勤奋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武功。发脾气的时候,可没少揍过人。   说揍就揍,他当即就跑去马厩牵了匹马出府,一路直奔武平王府。   王府自然有守卫拦他,但他自报靖阳侯府大公子的身份后,王府守卫倒是不知该不该来拦,便就犹豫着任他进了府。   杜建胜捞过王府里头的护卫就问:“说,你们世子在哪里?”   王府里头的护卫见他势焰逼人,不乏贵气,明显是哪家的贵公子,还与世子一样是武将。都手握刀柄严阵以待,一时也捉摸不透是否该动手。   凑巧这时裴律已换了身衣裳,路过此地正要出门。   他见到杜建胜,淡声吩咐:“都下去。”   杜建胜一听到声音,马上看了过来,见到是裴律,没有丝毫停顿的冲了过来就给了这厮一拳,还是直击脸部,嘴里骂着:“臭小子,让你欺负我四妹。”罢了又是一拳过去。   裴律贵为武平王世子,又凭踔绝之能扶摇直上,到如今的安远将军。二十几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像今日这样被人不敬的照脸揍,还是第一次。   但他下意识的拧了下眉,倒是没有还手也没有躲。因为稍一想便知人家是为了杜青宁的事情特地过来揍他泄一泄火,这段亲事从开始到结束,确实是他对不住人家姑娘。   杜建胜手下不留情,一拳接着一拳打的裴律嘴角都流出了血,后来又对着裴律的肚子打了起来,拳拳使了全力,裴律再如何身强力壮,这会也逐渐白了脸色。   见到素来养尊处优的世子就这么任人当麻袋似的揍,路过的婢女侍卫自然是惊到了,有人想出手,被裴律抬手示意而止住。   不知是何时有人去通传过,一脸病容的庄映儿跑了过来。她只是一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娇女,初次见表哥竟如此被打,吓得当即差点晕过去,忍不住直跺脚,哭道:“表哥,你快还手啊!表哥,你这样会被打死的。”   这时得到消息的裴老夫人也过来了,她自然能猜到这是何原由。   裴律被区区一个靖阳侯府公子揍,裴老夫人自然不高兴,却也不是不能忍,只赶紧吩咐下去,封锁这次的事,不让传出去,否则搁谁脸上,都是件无光之事。   庄映儿见到裴老夫人,赶紧跑了过来,一边拭泪一边道:“老夫人,快让表哥还手,或是躲开也好啊!”   如今裴老夫人是越看这素来只会惹事和哭哭啼啼的庄映儿就越烦,她冷哼了声,沉脸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虽不会武功,却也在裴家过了大半辈子,其中一些门道也是懂得。当下她的律儿虽被打的挺狼狈,但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来说,这种不致命的揍法,并无大碍。   裴老夫人的一声冷哼让庄映儿怔了下,当即便更是忧从中来,眼泪如珠串子似的掉。   老夫人这是厌恶她了。   “表哥……”看到素来英武如神,高高在上的表哥被揍的狼狈不堪,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无法,便干脆跑了过去企图抱住裴律挡下杜建胜的拳头。   这时裴律一把将她拉开,喝道:“回去!”他虽被揍的嘴角流血,俊脸犯肿,气势倒不减,反而更显出了凌人之势。   杜建胜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哼道:“算你敢作敢当,今日这一顿揍是你欠我妹的。以后你们互不相欠,再无干系。最好别让老子知道你有后悔的时候,否则可不是拳头,就是刀了。”对他来说,四妹阿宁就是最好的,裴律不喜欢就是眼瞎,但也难保人家真会眼瞎一辈子。   裴律抬手接过阿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嘴角的血,看杜建胜时,目光也是挺冷的:“杜大公子大可以放心。”终究是身居高位,被人捧惯了,就算性子如他这般清冷,如此被揍还是难免有些怒气。   杜建胜上下打量了裴律一番,能将一表人才的人打成现在这模样,他也颇为满意,便问:“裴二公子住在何处?”   庄映儿扶着裴律,正是在因其一身伤而心疼着,乍一听杜建胜的话,马上哽咽着问道:“你找二表哥做什么?他与此事无关。”   杜建胜听到庄映儿的哭声就心烦,他实在不喜见到这种弱不禁风又爱哭的姑娘,他拧了下眉,道:“你们裴家世子虽不是个东西,二公子却是不错的人,快说他住哪儿,我要当面感谢他对我三妹的救命之恩。”   谁也未想到还有这茬事,都面露惊讶之色。   裴老夫人不知何时步了过来,冷冷淡淡的问道:“什么救命之恩?”   杜建胜看了看眼前的裴老夫人,作了个揖,应道:“之前我三妹中毒差点去了,幸得二公子会医术,又见多识广断出我三妹所中之毒,给了药才得以捡回一命,做大哥的我,都来了这里,自然得去感谢一番。”   “哦?”裴老夫人似有些不信,“他还有这本事?”   杜建胜再问:“他住哪儿?”   裴老夫人对裴延的事情兴趣不大,只当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救了个人,便吩咐身旁的婢女:“领大公子去皈寻院。”   “是。”   随着杜建胜的离开,裴老夫人看着被揍的一身伤的裴律,叹了口气,又吩咐:“别愣着,扶世子回去,让府医给看看。”如此身强体壮的人,竟然脸都白了,想来也伤的不轻,她心中不悦又浓了些。   庄映儿连忙亲自扶着裴律回去,心疼之余,她也算是从杜大公子与表哥的对话中断出,表哥真是对那杜四姑娘半点意思都没有。   她本是生怕他多少动了些心,如此看来是她想多了。   裴延的皈寻院虽也在前院,却是比后院还要偏,当杜建胜到时,心中不免嘘吁,这裴家的人还真不是东西,如此厌弃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   他踏入皈寻院,他就见一容颜绝色的白衣公子坐在亭下吃着零嘴逗着狗,嘴角勾着一丝不浓不浅的笑,瞧着悠闲惬意的很。   最重要的是,足够养眼。   杜建胜怔了怔,心中暗叹,长得真干净,瞧着倒有些不像是尘世中的人。   沈星见到杜建胜,首先过来拦住他接近裴延。   杜建胜作揖报名:“靖阳侯府大公子,杜建胜。”   沈星闻言马上识趣的让了道,任他步入了亭下。   杜建胜站在裴延面前再作揖:“杜建胜,特来感谢二公子对舍妹的救命之恩。”   裴延抬眸朝他看了过来,看似稍稍惊讶了下,便温和的招呼道:“客气了,劳烦大公子走一遭,来坐下喝茶歇歇?”   杜建胜倒也不见外,直接坐下,很爽快的实话实说:“说实在的,我是来特地揍你哥的,既然来都来了,便想着顺便过来道谢。”   “揍他?”   “对!”许是先入为主的原由,杜建胜对裴延尤其有好感,非常耿直的发起了牢骚,“你那哥就是欠揍,订了婚却又不喜欢我四妹,倒是可惜他那道貌岸然的模样,竟是个瞎眼的。”   话罢,他便端起齐姨给倒的茶,一口给喝下,末了又道:“那么个结实的人,揍起来着实累人。”   裴延闻言笑了笑,倒没过问太多,只从瓷盘里执起一颗果干递入嘴中轻嚼,似乎打算继续听杜建胜嘀咕。   不想这时杜建胜注意到那果干,马上稀罕道:“这葡萄干的模样,怎那么像我四妹做的?”   裴延应道:“之前杜四姑娘与杜家二老爷一道向我道谢,送了不少礼,其中就有这葡萄干,味道不错。”   “我就说嘛!”杜建胜大笑了起来,“除了我四妹,谁做的果干能有这么丑。”   裴延轻笑:“果干样子虽不怎样,味道却是不错。”   杜建胜仿若找到同道中人般,连连附和:“对对对……我四妹做的零嘴素来都是如此,丑,但好吃。”说着他便顺手也拿了颗葡萄干搁嘴里。   裴延瞥了眼对方的动作,嘴角的笑不动声色的淡了些。   杜建胜想想就觉得窝火,不由又道:“我四妹这么好,你哥那种人竟然还瞧不上。”   裴延默了瞬,意味不明道:“四姑娘确实很好。”   随着裴延这话出口,杜建胜怔了下,不由抬头看了看裴延。明明听起来该是一句附和的话,再正常不过,他却莫名听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多看了裴延几眼,见对方仍旧温润如初的模样,心觉是自己感觉出了问题,便继续与裴延聊了起来。   杜建胜性子直,什么都说,尤其是遇到觉得投缘的人,直到天色渐黑了,才离去。   杜建胜离去后不久,庄映儿踏了进来,她见到亭下那芳华绝代的身影,不由晃了晃神。不得不说,他长得真好,比大表哥还好,曾几何时,她都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清醒过后,她清楚知道,她绝对不会喜欢这种一无是处的废人。   只有大表哥那样的男子才值得她喜欢。   她定了定神,跑到裴延面前就道:“二表哥,你的医术是不是不错?你可能让大表哥的身体快些好起来?”她的眼里含泪,瞧着我见犹怜。   裴延只继续吃着果干,没有抬头看她,过了会才淡道:“我医术拙劣,表妹无需特地找我。”   庄映儿急道:“可为何独独只有你能救得了杜家三姑娘的命?你若真有能耐,就给大表哥开些药,他身上都是伤,看得我心疼死了。”说着,她就不由更委屈了。   裴延吃完盘中最后一粒果干,抬眸道:“只是凑巧,有表妹照料着,想来比什么都管用。”   庄映儿一直觉得裴延性子温和,感觉不到他的不耐烦,沈星却能感觉到,他马上过去推轮椅:“我推公子去沐浴?”   裴延:“嗯!”   庄映儿不喜裴延对自己的态度,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一抹泪,终究还是走了。   武平王府大门口,杜建胜踏出门槛时,正巧见到从软轿出来的裴永骁,他怔了下,虽是不大喜欢这素来让人捉摸不透的武平王,但人家的身份权势摆在那里,便作了个揖:“王爷。”   裴永骁负着手,微颔首,倒什么都没问。   当真是比裴律还要闷的人,杜建胜也未多言,再次作揖后,便告了辞。   裴永骁踏进王府,就有人来报:“王爷,世子被杜家大公子揍了一顿,伤的不轻。”   “嗯!”裴永骁脚步未顿,没有打算去看裴律的意思。   对于他的反应,都也见怪不怪。   都知武平王性子冷漠至极,后来文玉大长公主去世后,更是不仅沉默寡言,甚至到了除朝堂公事外,似乎完全不问府中事的地步。   天色渐黑,杜建胜到靖阳侯府时,夜已算是深了。   说好的晚宴,到现在还未开始,所有人都在正厅候着,见到他踏入,都迎了上来,老夫人首先就拧眉道:“你这是去了何处?这么晚才归。”   杜建胜撩了撩袖子,将血迹给挡住,应道:“让大家久等了,我有些急事去处理了下。”   赵氏叹道:“你也不事先说声,饭菜都凉了。”   杜建胜笑呵呵道:“我的错,来来来,都入桌,可把我给饿坏了。”   当下杜青宁他们都在,见大哥身上没伤,便松了口气。   直到宴后,各自回去歇息时,杜青宁将杜建胜拉到了一旁问道:“大哥,你当真揍他了?”   “揍了。”杜建胜撂下袖子递给她看,“诺,这是他的血。”   看到那些血,杜青宁不由吞了吞口水,道:“瞧着似乎挺严重的。”   杜建胜冷哼了声,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想想觉得心里不对味。你与他是商量好的退婚,事实如何,谁也不知。我就这么跑去揍人,不摆明了是他不要你的?”   “你也知道啊!”杜青宁故作无奈道,“我的脸哟!”   杜建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悔过之后不由又赞叹了起来:“我后来去了裴二公子那里道谢,未想他竟是长得那等的出色,连我这大男人都惊到了。”   杜青宁闻言非常认可:“确实,我看一次惊艳一次,还得忍住不去多看。”对于她这种爱美的人,面对裴延那样的,也着实挺辛苦。   走在后头的杜青慧见到他们在前头,便追了上来,无意中听到他们在提裴延,不由将脚步放慢了。   “我去时,他正在吃你做的葡萄干。”杜建胜想了下,难得已长兄的口吻道,“阿宁下次可别送自己做的东西给他,男女有别,不合情理。”   杜青宁诧异:“我做的葡萄干?”   杜建胜:“嗯,他吃的还挺津津有味的,似乎挺喜欢。”   杜青宁不由觉得好笑:“难怪我最后一包葡萄干不知哪里去了,想来是被采秋那傻丫头不小心收起一起当谢礼了。”   杜建胜挑眉:“原来如此。”   杜青宁想了下,道:“你说他很爱吃我做的葡萄干?”   杜建胜:“嗯,一盘子,就没见他嘴停过。”   杜青宁满眸笑意:“如此甚好,感恩的话,还是尽量投其所好的好,改日我再派人给他送些其他的过去,包他爱吃。”   走在后头的杜青慧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拳头紧握了起来。   兄妹俩一路闲聊,到了前面路口时,便见到老早就候在那里等她的杜栩,她马上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与杜建胜道了别。   杜栩问她:“刚才你们在谈裴二公子?”   杜青宁点头:“对啊!大哥与二公子似乎挺投缘。”   杜栩默了瞬,拍了拍她的后脑,淡道:“为父知你因感恩,对他尤其有好感,但还是留个心眼的好?”   杜青宁:“嗯?”她抬头看他,面露不解。   杜栩看着前方,想着自己与裴延仅见过的一面,道:“为父瞧着,那小子怕是不简单,小心为妙。”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是上夹子的日子,所以才到现在发文,抱歉,以后不会了。 o(╥﹏╥)o   .   以后若没有意外,都会是下午两点发文,只会提前,不会延后。若有延后,必会提前说下,例如想发肥章但来不及的时候。   .   希望宝贝们能多多鼓励(づ ̄3 ̄)づ   .   对了,还有红包的事情,我想,红包雨会持续到完结吧!作者想起来就会发的那种,就当是一种回馈,么么哒O(≧▽≦)O 第29章   在这个季节里,朝堂百官上朝时,仍旧是皎月高挂,见不到有半点日头由东起山的迹象。嗖嗖的寒风吹过,这打了露的清晨,尤其的寒凉。   一排排的文武重臣有序的屹立于未开启的天华门前,偶有身体底子弱些的,会将一双胳膊环胸缩在袖子里取取暖。   相比来说,武功高强,又正值壮年的杜栩瞧着就泰然自若的多。他只负手淡看着前头,似乎再寒冷的天,之于他都形不成半点影响。   天华门终于开启,百官门陆陆续续朝里走去,他却仍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后头离得较远的裴永骁走了过来,他才与其并肩前行。   裴永骁未有什么反应。   杜栩侧头看了看裴永骁这张似乎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冷笑:“我这做长辈的,对你儿子动手似乎不太合适。子不教父之过,待会早朝后,咱们找个地方切磋切磋?”   说是切磋,实则就是泄愤。都知杜太傅是出了名的护女儿,裴永骁也不知是否也有所耳闻,只淡淡的应下:“好。”   倒是个干脆的人,杜栩抬手拍了拍裴永骁那结实的肩部,未再语。   前头难免有些人注意到后面两人的互动,瞧着倒像是关系不错,可看杜太傅那不达眼底的笑,感觉又不像那么一回事。   不免有人心中犯嘀咕。   这时远在靖阳侯府的杜青宁在采秋的呼唤下,难得早起了一次,打着哈欠洗漱。   在杜青宁的脑中有许多模糊的记忆,包括每年九月二十都得去庙里诵经之事。她并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记得小时候似乎每年这时都有一个人带她这么做,所以后来几乎年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庙里。   入秋以来,她还未起的这般早过,上了马车,她搓了搓手,啧道:“还真冷啊!爹每日那么早还要上早朝,实在是辛苦。”   杜青慧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据说武艺高的人,身体底子都好,不会太怕冷,三叔那么厉害,定然更是不怕的。”   杜青宁心觉也是,略莫觉得暖了,又将暖炉递回了杜青慧手里。   雍都算是大霁最大的城,当马车驶到城中时,东边的日头已彻底冒了出来。晨曦之下,朝露化成雾气缓缓氤氲而起,与那缕缕炊烟混在一块,空中逐渐变得朦胧一片。   路两边的铺子陆陆续续的开了门,杜青宁透过窗牖看着外头的早市,颇觉新鲜。直到马车从一家有不少人排队的包子铺前停下,她欢欢喜喜的下了马车也加入了长队。   这家包子铺的包子,味道自然少有的鲜美,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排队,奈何很早便会关门,若非特殊时,她也赶不到新鲜的吃。今日难得早起,她自然特地留了肚子。   杜青慧怕冷,便在马车里候着她。   排队的时间算不得多长,很快便轮到杜青宁,她食欲好,买的不少,欢欢喜喜的捧着一大包的包子朝马车走去,不想突被人拦住了去路。   定眼一看,发现竟是庄映儿的贴身婢女灵珊。   灵珊睁着一双银铃般的眼睛瞪着她,后来走到灵珊身旁的,赫然是那十有八.九是裴律心上人的庄映儿。   见到庄映儿脸上那掩不住的苍白,杜青宁挑了下眉,若她猜得没错,人家能生病,定然是拜她所赐。只是人家为何会突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她就不怎么清楚了。   杜青宁没说话,只淡定的瞧着眼前的人。   但庄映儿却是无法沉住气,她满脸怒容:“表哥不喜欢你便是不喜欢你,你竟能厚颜无耻,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如今表哥身受重伤,却仍是带着伤也要忙于公事,你可是满意了?”   杜青宁仍是没说话。   庄映儿讨厌她的淡然自若,仿若衬的自己就像是胡搅蛮缠的角色似的,她不由红了眼睛:“强求的瓜不甜,你不要再纠缠表哥,堂堂靖阳侯府的四姑娘,怎可这般不要脸?”   “哦!”杜青宁终于应了声,所以她还是不知道庄映儿如何会找上她的,想来不过是凑巧,例如情深义重的表妹不放心身上带伤的表哥,硬是要一路相送什么的。   仔细想来,这里离武平王府确实不远。   庄映儿眉头紧皱:“你……”   杜青宁拿了个包子咬了口,道:“这可是大街上,像个泼妇似的,你不要脸,我还得要脸呢!我就与你说句好了,除非是我再次瞎了眼,否则他求我,我也不会再要他,你与你表哥还是不要出现在我眼前的好,实在是太像一对狗男女,瞧着碍眼。”   话毕,她啃着包子就上了马车,徒留庄映儿睁大一双眼站在原地,眸中充满不可思议。想来是被杜青宁那刺耳的话打击的够呛,后来被灵珊扶着不断咳嗽起来。   马车里坐在杜青宁对面的杜青慧亦是呆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震惊的问道:“四姐?裴世子当真是不要你了?”   “吃吃吃……”杜青宁朝杜青慧手里塞了个包子,撇嘴道,“什么叫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好吗?”   “这……”杜青慧还是感觉回不过来神,本是觉得板上钉钉子的婚事,未想到突然莫名其妙没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问:“裴世子受伤了?与四姐有关?”   杜青宁实在感觉提裴律是件很扫兴的事情,便道:“哎呦,别提他了,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杜青慧只当她是伤了心,便只能压下满心的疑惑没再提这事。   她垂下眼帘,嘴唇抿了起来。   马车驶出雍都,一路朝东去,沿着还算平顺的大路直往南走,略莫三十里路左右,有一座与紫华山离得不远的尤虚山,山上有一座颇大的尼姑庵,上上下下来来去去的人,庵里的香火还算旺盛。   下了马车,姐妹俩一路步行上了山。   当她们进入佛堂时,里头正有一妇人从蒲团起身,杜青宁走了过去跪在蒲团上难得安静且有模有样的念起了经。   杜青慧看着杜青宁熟练诵经的模样,眼里的色彩异常的深沉。长袖下,粉拳握了握,好一会后她吐了口浊气去到门口。   她没法忘记杜青宁与裴延的一次次亲昵,没法忘记裴延对自己的冷酷。如今得知杜青宁与裴律的婚事成不了,她更是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仿若就是刻在骨子里的,难以忍受。   正是她万般压抑时,不想抬眸间竟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所想之人。   只见多日未见的裴延被沈星推着沿佛堂旁边的大理石路朝北去。今日的他一身蓝灰色长袍,浑身的淡泊之气,瞧着倒颇为适合出现在这佛门净地。   没有一次看到他,她是不心动的,哪怕明知他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样如清风明月般美好,甚至是个恶鬼一般的人物,她仍是止不住被他吸引。   回头看了看佛像前仍在诵经的杜青宁,她咬了下唇,便朝裴延过去的那条路跟了上去。   这庵不小,沈星推着裴延沿院墙一直朝后走,直到从最后的禅房前停下,里头的游静师太走了出来,恭敬的喊了声:“公子!”   裴延淡问:“情况如何?”   游静师太:“还是老样子。”   裴延转了转手中玉笛,眉目清冷,他吩咐身后沈星:“将跟踪过来的人给解决了。”   沈星:“是!”   随着沈星的离去,游静师太将他推进了禅房。   跟过来的杜青慧躲在墙角远远的看见沈星突然倒了回来,心下一慌,连忙提起裙摆朝回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思及此,她不由加快了步伐。   沈星看到前头越跑越快的杜青慧,正欲施用轻功上前抓人,不想却看到杜青宁与杜青慧碰了头,当即便就近躲在了树后。   杜青慧见到杜青宁,马上收敛了脸上的慌张之色,瞧着除了脸色有些白,倒没其他明显的异色,她暗暗深吸一口气,轻柔的喊了声:“四姐,你怎么过来了?”   杜青宁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你乱跑什么呢?”   杜青慧轻理了下鬓角的发丝,垂了下眼帘,道:“我随便走走。”   杜青宁注意到杜青慧的脸色,又问:“你跑过了?这么累?”   杜青慧点头:“这个地方挺大的,我一时又迷了路,不由有些慌张。”   杜青宁向来就觉得看不透这个妹妹,也习惯了彼此之间隐隐的距离感。虽感觉到她可能有事瞒着自己,但也不打算多问,便牵着她朝回走。   不想没走多远,注意力就被左边院外伸进的山楂枝给吸引了去,她马上便松开杜青慧的手走了过去,直接利索的爬上院内的大樟树,见到院外的一片山楂树,眼睛瞬间亮了。红彤彤圆溜溜的一片山楂挂在树上,瞧着就不由让人高兴。   本想快些回佛堂的杜青慧见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下,忙问:“四姐不要去诵经了吗?”   见到了熟透的山楂,哪有不摘的道理,杜青宁直接沿着树翻上了墙,道:“我先摘点山楂。”言罢直接跳到了院外。   杜青慧瞧了瞧身后,生怕有人跟上来,可又找不到借口让杜青宁走,不由觉得心急。   这时盯了她们一阵的沈星回到了最后头的禅房,直到等裴延被游静师太推了出来,才道:“公子,刚才跟过来的是杜家五姑娘。”   裴延仍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玉笛,淡问:“处置了?”   “没有。”沈星应道,“她与杜四姑娘碰了面。”他知道以公子素来不怕错杀的性子,自然不在乎杜五姑娘的一条命,但定会顾及到杜四姑娘。   听到有杜青宁,裴延把玩玉笛的动作顿了下。   沈星马上又识趣道:“杜四姑娘翻墙去了院外,正在摘山楂。”   裴延闻言轻笑了起来。   那边院外的杜青宁摘山楂的动作自是利索,山楂熟的也好,几乎不怎么需要挑,后来她想了下,便大声对外头的杜青慧道:“慧慧,你去找庵里的人给个篮子。”   “哦!”杜青慧万般忧虑的应下。   杜青宁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将摘下的山楂都堆在地上。她一边啃着一边摘着,悠闲极了。   这酸酸甜甜的味,委实不错。   她本该是能一直开心下去,如果没有突然出现一把明晃晃映着寒光的剑架在她脖子上的话。   “别动!”身后挟持者森冷的声音响起,手中剑在她脖子上更靠近了些。   杜青宁吞了吞口水,抬起手中的山楂:“大侠,吃个?”   挟持者估摸着这丫头或许是个傻子,没有说话,只踢了她下,示意她走。   杜青宁干干的呵了下,不得不配合着。不想这时突又有一个玄色身影跳到了她面前,吓的她马上抬头看去,入目的竟是裴律。   她怔了怔。   裴律的脸色瞧着有些白,大概就是她大哥揍的,他只冷冷的瞧着她身后持剑挟持她的人。   这时挟持者又转动了下手中剑,对裴律冷笑道:“不巧,抓了你的未婚妻。”   杜青宁暗暗翻了个白眼,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裴律当真是用来克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准时O(≧▽≦)O 第30章   杜青宁一边啃着山楂,一边委屈道:“我不是他的未婚妻了,他瞧不上我,将我退了。”这模样这架势,倒真的像是个傻姑娘在伤心。   挟持者面上有面纱,一时让人瞧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只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裴律。   这时杜青宁抬眸看向了裴律,眸中竟是真有了些雾气。   见到素来活泼无忧的姑娘突然如此用控诉委屈的眼神瞧着自己,竟是难得的我见犹怜之色,裴律的脸色终于稍微变了些,似有些愣。   不想这时杜青宁突然抹了把眼,又大声悲愤道:“大侠,对裴世子来说,我这条命还真不算什么,您要劫持就该劫持那养在武平王府的庄映儿,那可是他宝贝的不行的表妹,他就是因那表妹才悔婚的。”   本是有些愣的裴律,乍一听到她的话,看她的眸色瞬间变得冰冷。哪怕只是一瞬又被意识到什么的他掩去,也仍是被紧盯他的挟持者给捕捉到。   如此,挟持者倒是真的相信了杜青宁的话,有些捉摸不定了起来。   恰恰也就是他的这丝犹豫,犹如电光火石之间,裴律一脚踢中一颗石子砸中他的手背,在他疼的有些乱了阵脚时,裴律腰间剑鞘中的剑就拔了出来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所有的动作仿若就是发生在一瞬间。   杜青宁的反应也是非常快,就趁这局势的逆转间远离了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跑了开。   见自己终于安全了,她抹了下不知何时真的掉下来的眼泪,对裴律晃了晃拳头,就脱下自己的外衫过去将摘下的山楂装起来,扔下一句:“扫把星。”迈步就赶紧跑了,仿若生怕小命再被拖累。   裴律:“……”   裴律从没想过她对自己的影响会这么大,也恰恰是他注意她那逃命似的背影时,挟持者出了手,躲开了他手中的剑。   如此,两人便打了起来。   若是以往,他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奈何当下身上有不轻的伤,对方亦是难得的高手,如此倒有些费事,何况他想抓活的。   杜青宁捧着一大包山楂跑到了院墙根,她将山楂绑在自己背上,就爬上了院墙。正是她欲站上去时,措不及防撞入一双深若幽潭又精致迷人的眼底。   她怔了下。   只见裴延正在院里头瞧着她,四目相对间,他勾起了嘴角,清俊翩翩的模样,没有哪次看到不会让她觉得仿若瞬间被照亮一般。   她倒未觉得当下自己这趴在院墙上的姿势有多不雅,只挥了下手,笑道:“巧啊!”莫名的,看到他,她就觉得心情好。   这兄弟俩,还真是两个极端。   裴延颇觉有趣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才也笑道:“确实挺巧,可要相助?”   “不用不用。”杜青宁压制住从刚才那人手里逃开时就开始的腿软,努力爬上了院墙,再沿着之前那棵大樟树下去站在了地上。   她抬眸见到裴延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枝头的山楂上,突然想起他也爱吃零嘴之事,便解下绑在她身上的外衫,她捞了两颗递到他的眼前,问道:“吃吗?”   “多谢。”裴延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山楂,就咬了口,赞道,“味道不错。”   沈星只觉得惊诧极了,从未想到他家素来有洁癖的公子,竟然会洗都不洗,就将山楂搁入嘴里。   这时,裴律突然从墙外跳了进来,乍一见到杜青宁竟是与裴延相处的这般好,他下意识拧了下眉。   裴延抬眸看着他,眼里神色未变。   正也拿了颗山楂啃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杜青宁见了便循着转身看了过去,见到裴律,她也不意外。早就猜到他解决了刚才的刺客后,十有八.九会从这里过。   她本以为他会直接冷漠的走,未想到他竟从离他们不远处站定,破天荒的问起与他无关的事:“你们似乎关系不错?”   杜青宁轻哼,离他远了些,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   裴延瞥了眼她的反应,略有些随意道:“这似乎与大哥关系不大。”   虽仍是温和清润的声音,模样瞧着也仍旧谦谦如玉,说的话倒是头次让杜青宁感觉到他所透露出来的一丝不友好。   想来也不意外,这兄弟俩的渊源注定他们不可能合得来。   裴律看了看杜青宁那副似不在状态的模样,略莫也是觉得自己多事了,便没说话,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杜青宁突然如失了力般瘫了下去。   裴延转眸见到这一幕,马上便顺势拉住她柔软的小手往自己身上一带。   她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落入他温暖清新的怀抱中,结结实实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强烈的男性气息似陡的侵入她全身所有的毛孔。   一瞬间,若有一种错觉袭上她的心头,他的气息就好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网罩,强势而又不可挡,隐约似乎能将人压的喘不开气。   当然,这些莫须有的感觉并没有在她的脑海心中停留太多久。她呆了下,惊叫了声赶紧站了起来,局促的站在他面前摸了摸脑袋:“我……我……”这真是太过尴尬了。   裴延倒没觉得尴尬,只看着她:“你怎么了?”   “谢谢你刚才的出手。”她摸了摸自己的腿,难得有些脸红,“我只是一时腿软。”   裴延看了她一会儿,又问:“为何腿软?”   “这……”杜青宁倒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她想,因为曾差点死过,所以她此生最怕的就是死,天知道刚才被那把随时能杀了她的寒剑架脖子的时候,她有多么害怕,偏偏还得强忍着。兴许是不想在裴律面前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直到确定他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她才真的彻底软了下来,倒未想到会落入裴延的怀里。   想到裴延那双腿,她赶紧又问道:“你还好吧?可有压到你?”   裴延眼里的笑不动声色的淡了些,应道:“四姑娘很轻,无碍。”   杜青宁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一般,已被他看透了似的。   为了化解因各种原因引起的不自在的感觉,她马上又道:“咦?我五妹还没回来么?”话语间,她抬眸四处打量,就见到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杜青慧。   杜青慧见被她发现,便垂眸迈步走了过来。   杜青宁接过杜青慧手里的篮子搁在旁边的石桌上,将那些山楂装了进去,随口问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杜青慧应道:“见到裴世子与二公子,还有刚才那一幕,我一时倒不知该不该走过来。”   杜青宁装山楂的动作顿了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抬头问裴延:“你要山楂吗?给你一些?”无意中的亲密,当下她仍是觉得深深的不自在。   “也好。”裴延瞧着她明显多了些心事的模样,吩咐沈星,“脱衣服。”   沈星马上便脱下身上外衣铺在石桌上,由着杜青宁往里头搁山楂。对裴延,她自然大方,直接便给了一大半。   杜青宁又问裴延:“二公子现在是打算回去?”   裴延应道:“嗯!四姑娘呢?”   杜青宁:“我还要回去诵经。”   “哦?”裴延似乎有些意外,“四姑娘怎会想到要诵经?”   “这个啊!”杜青宁摸了摸脑袋,傻傻的笑了下,“我也不清楚啊!”   裴延看得出来这一回她确实不是有意不与他说,便笑了笑,道:“我们顺路,四姑娘推我过去?”   “哦,好。”她马上过去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杜青慧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就算是很没出息,杜青宁也不得不暗自承认裴律那个人也不是完全对她没影响了,想到刚才她供出庄映儿时,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冷厉,她就不由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这段可笑的感情经历,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过去。   杜青宁没说话,裴延也没说话,他手里握着玉笛,眼帘低垂着,也不知是在因想什么而出神。   只有沈星知道,以公子的功力,刚才在那片山楂树下发生的事,绝对能听的一清二楚。当下的不悦,大概也是因杜四姑娘。   这诡异的气氛,连跟在后头的杜青慧都意识到不对劲,她咬了咬唇,越发的憎恨这种无法融入他们之间的感觉。   直至到了佛堂的东侧,裴延出声:“杜四姑娘进去吧!”   杜青宁应了声:“好。”   裴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渐渐变得幽深莫测了起来。   今日的她身着上绿下白的襦裙,清新秀丽,衬上那聘婷袅娜的玲珑身姿,整个人就如春天刚冒出嫩芽。让他不由忆起刚才抱她入怀时的感觉,娇嫩绵软,仿若无骨似的。   想到刚才抱她入怀时,他陡然升起的强烈的,恨不得将她摁在怀里任意揉搓的欲.望,他目中的色彩越发的深了。   倒真是稀罕。   本是已坐回蒲团上诵经的杜青宁,莫名陡的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到庙口,在沈星的搀扶下上软轿的裴延。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了定神,便回头继续诵经。   日头不知不觉爬到正中时,她才神清气爽的睁开了眼,转眸见到不知何时也跪到蒲团上的杜青慧,便惊奇道:“咦?慧慧这是在求佛?”   “嗯。”杜青慧应了声。   杜青宁很自觉的没多问杜青慧的事,站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腿,等杜青慧也起身,便一起交了不少香油钱后走出了佛堂。   提着不到半篮子的山楂,杜青宁想回后头再摘一些,可想到刚才就是在那里被刺客用剑架了脖子,便如何也没胆再过去。   但她今天的运气似乎太背,还未走到半山腰,就又被人用剑架住了脖子。日头的照射下,剑刃上的寒光闪了下她的眼。   她不由抖了下身子。   挟持者的声音森寒可怖,他对站在一旁吓得不敢动的杜青慧道:“去通知裴律,否则后果自负。”   杜青宁惊讶,这竟是刚才的刺客,裴律竟然让他给逃了。   “我……”杜青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自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青宁忍着心头的恐慌,故作轻松道:“去吧!别耽搁时间了。”她不知道裴律会不会来救她,但她知道,若有杜青慧在,事情更麻烦。只有她自己,也好逃些。   听到杜青宁的话,杜青慧赶紧转身跑下了山。看那架势,似乎真的生怕耽搁了时间。   但在快下山时,她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眸中怨毒之色乍现。   看到路旁的大石,她深吸一口凉气,便直接撞了下去,晕倒的她沿着斜坡滚到了旁边不易见的草丛中。   武平王府。   裴律下马车时不由微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杜建胜对他的怨气真重,身上的伤着实不轻,惹得他竟是连个刺客都没抓到。   也不知究竟是谁派的如此高手,所求究竟是为何?   老早就候在这里的庄映儿见到他,马上便迎了过来,扶住他,担忧道:“表哥,你身子如何?”   裴律应道:“无碍!”   这时另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从马车下来的正是刚得到裴律受伤消息的汪彩和。她下来就跑来推开庄映儿,紧张的上下打量裴律:“表哥,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裴律再应:“小伤,无碍。”   庄映儿本就风寒未好,弱不禁风的她岂能经得住汪彩和那一推,好在灵珊扶的及时,她才免于摔跤。看到裴律看过来的那一眼,她委屈的咬起了唇。   汪彩和扶着裴律进府时,回头对庄映儿道:“你是如何照顾表哥的?表哥身上有伤,你还让他乱跑?”   庄映儿:“我……”   从小到大,汪彩和都看她不顺眼,她性子不如汪彩和强势,也不如汪彩和那般嘴毒,她习惯性的不会与汪彩和吵。她看了看前面的裴律,又委屈了起来。想到今日还被杜青宁骂了一顿,她不由红了眼睛。   裴律到了书房,便将两个表妹都打发了去。略莫天色开始黑时,阿柒快步跑了进来,禀报道:“爷,属下无能,没追上那人。”   “嗯!”裴律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那是连他都没抓到的人。   阿柒见世子未言,便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天色渐黑,尤虚山上的香客已渐渐离净,庙里变得越发安静起来,偶有些私语声,也被周遭的鸟雀蝉鸣之声给掩了去。   庙里的西北角有一个角门,角门外头有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有一个小茅屋。   当下杜青宁正与挟持她的刺客各坐两端时不时大眼瞪小眼一次,随着时间的流失,这气氛瞧着真是越来越尴尬了。   为了压住心中生怕这厮直接刺死她的恐慌,她只能坐在那里不断啃着面前篮子里的山楂。   食物确实是好东西,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降压。   清脆的啃食声不断回荡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尤其突兀。中间好几次,那刺客都不由拧眉朝她看过来。   让他奇怪的是,这丫头瞧着是个怂包,却又仿若感受不到他的不悦似的,只一直不断吃山楂,那没见停顿的咔哧声惹得最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过去就一脚将那篮子快吃完的山楂给踢得老远,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着脏话。   杜青宁似乎被吓到了似的惊叫了声。   终于清净,他转身朝回走。   就在这时,杜青宁看准了他背对着自己并心神不定的机会,迅速抬手朝他按了下自己的戒指。   一枚银针没有任何声响的刺入他的腿弯。   没有任何停顿,在对方闷哼着单膝跪地之际,她麻溜的爬起身就跑出了小茅屋。她想,她生平跑的最快时就是这次了。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穷追不舍,逃命的本能让她甚至凭着记忆施展出了一些轻功。   她跑回了尼姑庵,一路朝东跑去,只希望能有个隐蔽的地方让她躲躲,不想却跑到了尽头。她估摸着不能再朝南转,得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见到眼前禅房的门,便直接推了门跑进去,并关上门灭了里头的灯。   黑暗中,她努力摸索着适合藏身的角落,不想不知碰到了什么,一阵推拉的声音响起,她立刻循着突然冒出的光回头看去,只见眼前竟是一道密室。   她没做停顿,马上就跑了进去,转动里头似也是开关的灯头一下,密室的门果然就这么关了起来。   密室封得很死,她终于松了口气,腿软的毛病令她沿着墙壁蹲下了身。   这种在刀尖上捡命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等她缓过来时,才站起身看向了密室深处,这一看,竟是见到里头的床上似躺着一个人,远远的,她并不能瞧见是男是女。   她心觉奇怪,她进来的动静这么大,对方竟是未听见?   她正欲打算过去,不想这时密室的门又被打开,她吓得心肝儿一颤,马上回头看去。   见是庵里的游静师太,她重重的呼了口气。   差点没把她吓死。   游静师太略莫三十来岁的年纪,气质较为清冷,见到杜青宁,她的眼里划过一道冷光,问:“你怎会在此?”   杜青宁连忙道:“对不起师太,有人要抓我,我才无意逃到这里。”   杜青宁不是第一次来,游静师太自然也认得她,想到今日沈星在谈到杜四姑娘时,裴延的异样,游静师太暗暗收下了打算动手的心思。   游静师太道:“四姑娘请即刻离去,这里不能留人。”   “可是……”杜青宁不敢出去。   “没有可是。”游静师太的语气非常冷硬,“若四姑娘实在怕,可以出去拿套庵里的衣服穿上,出去西转的尽头有个马厩,姑娘可借用一匹马。”   杜青宁琢磨着那刺客或许已经追下山了,便不得不应下:“那谢谢师太了。”   离去前,她不由又朝密室里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看了眼。   莫不是这人昏迷不醒?   这时游静师太又道:“今晚在这禅房所见,四姑娘不得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告辞。”杜青宁终于还是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挺肥的吧?   求鼓励,留言、营养液、作者收藏……都行O(≧▽≦)O。 第31章   杜青宁慢吞吞的离开密室,在禅房找了身尼姑的法衣给自己换上。   带好帽子深吸一口气,她终于还是出门了。   这时候的夜越发的深,寒气重了不少,杜青宁出来就不由抖了下身子,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如游静师太的指示,她去马厩牵了匹马,尽量声响不大的朝山下走。直到上了大路,她立刻爬上马背一路朝雍都城的方向狂奔起来。   在这夜深人静中,踏踏的马蹄声显得尤其响亮。她知道这极易引人耳目,却又不得不更是加快了速度,只盼着快些进城。好在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危险,竟真的让她顺顺利利的到了城门前。她的运气较好,也不知因何原由,当下的城门还未关闭,她心下一喜,重重的夹了下马身,一甩鞭子,沿着城门疾驰而入。   对雍都里头的路,爱玩的她颇为熟悉,她想了下,便打算抄近路走。不想当她转身要入巷横穿之时,就见到一黑衣人沿着屋顶施用轻功朝这头跑来。   她不由睁大了眼,知道这人估计就是那刺客,便马上驱马入了巷子,只盼着那刺客能晚些回味出她的可疑。   驱马狂奔之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方向是直通北面千百庄的。她心念一动,本该是要拐道的时候,选择直接就近朝千百庄而去。   嗖嗖的风迎面吹来,呜呜的声音中,她感觉仿若听到后头有人追上来的声音,吓的脸色一白,当即更是拼了命的驱马加速。   眼见到对面的千百庄大门,她想也没想便直接进去了。   千百庄这个地方虽开放,却是不允许有人胡为,如她所料,她的进入立刻引出庄内隐藏的护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身下的骏马便不知是被如何了,直接朝地下倒去。   她骑马的速度本就快,马身如此一倒,她不仅会跟着摔,铁定还会非死即伤。   她的脸在瞬间白了下来。   不想当她朝地上摔去时,却被人抓住后领提了起来。   落地后她重重的呼了口气,压下仍旧心跳不止的感觉转头就赶紧道谢:“谢……”   她话未说完,就又被剑架住了脖子,定眼一看,发现救自己的竟是那追她的刺客,吓得身子又是一颤。   她真是欲哭无泪,这是鬼门关来来去去走着玩的。   千百庄出来的护卫是一人,瞧着就是个高手,他看着眼前的刺客与被劫持的女子,冷问:“何人擅闯千百庄?”   刺客明显也知道千百庄的规矩:“我只是进来抓个逃跑的人质,这就出去。”话语间,他从身上捞出一袋钱朝那护卫扔了过去。   护卫接过那袋钱掂了掂,见对方如此识趣,倒未再多管闲事,瞬间又消失在黑夜中。   杜青宁吞了吞口水,她就近来千百庄的目的,是希望被里头的护卫抓住,再求裴延相助,好逃过这阴魂不散的刺客,不想自己最后还是落入对方手里。   刺客虽救了她,却是为了继续拿她威胁裴律。   她真不知道这刺客为何这般固执的以为抓她能对裴律产生威胁,他们在尤虚山上的小茅屋中等了那么久也未见裴律过来,不就证明她是无用的么?   刺客冷哼:“倒是挺精明。”这声音听起来杀意越发的浓了。   杜青宁想到之前自己在他腿弯的那一刺,不由怕的更厉害,想来她定是更加激怒了对方。   “走。”刺客一手持剑架着她的脖子,一手握住她的胳膊,又朝她的腿踹了一脚。   他这一回使得力气可不小,疼的她不由冷嘶了一声,乖乖的随着走了。   夜黑人静的夜里,稍有一丝响声都会被放大,听到熟悉的轱辘声由远而近,杜青宁下意识放亮了眼睛。   是裴延来了么?   她知道,就算裴延没武功,可素来跟着他的沈星却定是武艺高强,何况他的序月水渊都是他的人。   期盼升起,她就不由担心身旁刺客会拉她改道。   好在兴许是因为给了钱,他倒是没有躲人的意思,只挟着她继续脚步微跛的前行,速度挺快。   时间紧张的流失着,轱辘声越来越近,杜青宁的心不由提的更高。   绢灯的照射下,她见到出现在白石道那头的人果然是裴延,强忍着没有喊出声,生怕激怒持剑者把她给解决了。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裴延,终于见到他慢悠悠的抬起了眼帘。   四目相对间,委屈的感觉令她瞬间红了眼眶。   这时的裴延,虽看到了眼前一幕,那双泛着月光的眼睛却是清冷如水,没有半点波动,一时倒让她难以看出他究竟是何打算,他身后的沈星亦是如此。   刺客见到裴延,倒没什么反应,只继续逼着杜青宁加快步伐,大概是觉得无关人士不会有胆插手。   眼见着即将擦身而过,裴延却没有半点反应,反而垂眸把玩起了玉笛。   杜青宁的心逐渐有些凉,他是打算装不认识,不打算救她?   事实证明,裴律那个混蛋是不会管她的,落在这刺客手里,最终怕是只有一死,何况对方已对她起了防备心理。   求生的欲望让她终于还是不由出了声:“救……”   她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与她擦身而过的裴延陡的取出他身侧藏在暗处的白色软鞭,以如魅影般的速度朝杜青宁抽了过来。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那刺客反应过来时,剑下的杜青宁就已在惊叫中被卷到了他的怀里。   杜青宁只觉得在一个天旋地转间,她就落入温暖且又气息熟悉的怀抱,她愣愣的抬头看着裴延俊秀的侧脸,一时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被他按住了脑袋埋入他的肩窝。   “你……”刺客抬剑就要刺向裴延。   裴延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抬手间,一粒药丸打入刺客的嘴里,角度与力道精准,药丸直接强制钻入了刺客的喉间。   那是一粒毒.药,且瞬间发作,刺客马上便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身亡栽倒在地。   被强制摁在裴延怀里的杜青宁,因整张脸都紧贴着他的肩窝,那种扑面而来直接由她鼻孔灌入的男性气息令她不由呆了起来。   裴延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脑,温柔道:“没事了。”   沈星很自觉的唤来护卫将尸体给处理了去。   夜凉如水,千百庄还是那个风景迤逦,夜色也奇美的千百庄,仿若刚才那一瞬间的杀人事件从未发生过。   感觉到落在自己后脑上的手掌放松了下来,杜青宁马上转头看去,却是没见到刚才的刺客。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又抬头看着裴延呆呆的问:“那刺客呢?”   对她来说从落入裴延怀中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甚至什么声音都没听到,那刺客人就没了。   裴延垂眸近在咫尺的看着仍坐在自己腿上的姑娘,笑了笑,道:“放心,解决了。”   “解决了?这么快?”她闻言眼睛一亮。   “嗯!”他仍是看着她,眸中的笑意越发深。   杜青宁还未来得及继续因捡回了一条命惊喜,就因近距离看到裴延那张倾城绝色的俊脸而意识到什么。   她的心不由咯噔了下,忙要从他的怀里起来,却因腿软的毛病犯了,又不由坐了回去。   裴延扶住她,调侃了起来:“若是腿软,我不介意你继续坐坐。”   这本该像是一句话调戏人的话,但从他嘴里出来,杜青宁倒不会觉得自己是被羞辱了,她只努力站起身,红着脸锤了锤自己的腿,道:“我被吓忘了,抱歉。”   “我知道。”裴延温和的应了声。   杜青宁点了下头,目光触及到他身侧的软鞭,稍一想,便问:“你是用鞭子把我拉过去的?”   “嗯!”   “你会武功?”她惊讶。   “确实会。”   杜青宁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她本以为他是文文弱弱的一个只会医术的人,却不想他却能轻易将她从刺客手里抢过来。   很明显,他不仅会武,而且武艺极高。   如此悄无声息的在瞬间解决了一个连裴律都抓不住的人,她不知道是裴延自己,还是沈星,也没有想过要问,只不由发起了牢骚:“这人是针对你哥的,看来你哥不仅是个扫把星,还是个废物。”   裴延轻笑了下,倒是没多问,只静静听着她将被挟持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在他温和的目光下,杜青宁话罢就不由又想起刚才落在他怀里的感觉,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道:“你不仅救了我三姐,还救了我,两条人命,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裴延应道:“无需报答,多给我些好吃的零嘴便好。”   “好好好……”她连连点头,“只要有好吃的,我都不会忘了你。”   “好。”   天色不早,怕家中人担忧,她看了看千百庄大门的方向,刺客虽是被解决了,她仍是有些没胆走出去。   裴延似是看出她的害怕,便道:“我派阿星送你回去。”   “好好好……”她马上又点头,“谢谢。”   刚才亲密的实在太过分,绕是杜青宁脸皮再厚,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在他的目光下,她不由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道:“告辞!”   裴延看着她那张悄然变得更红的脸,笑意更浓:“告辞。” 第32章   有了沈星护送,杜青宁觉得有安全感多了。   当他们走出千百庄时,就有人拉了辆马车过来,沈星对她做手势:“四姑娘请。”对他来说,这姑娘保不准会成为自己的女主人,素来冷硬的语气中明显透着由衷的恭敬。   “谢谢!”杜青宁看沈星也是相当的顺眼,弯眸笑了下,便踏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的驶起,坐在里头的杜青宁嫌不习惯头上的帽子,便将帽子取下,拿出玉笄将一头长发挽了起来。   始终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软软的倚着车壁重重的呼了口气,不仅身子一动不动的如瘫了似的,脑袋也完全不愿再想事情。   她只呆呆的看着车窗外,舒缓今日之事给她造成的恐慌。   时间流失间,不知拐过了几个道,许久后马车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外面沈星的声音传来:“四姑娘,靖阳侯府到了。”   “哦!”她马上回神,出去跳下了马车道谢,“多谢沈护卫。”   “客气了。”沈星作揖后,便告了辞离去。   杜青宁转身欲踏上阶梯时,就见赵氏在嬷嬷与婢女的陪同下快步出来了。赵氏见到她,也没注意她穿的那身尼姑法衣,只过来急问:“慧慧呢?”   杜青宁不解:“慧慧没回来吗?”   赵氏越发觉得不妙,马上道:“你们不是一起的?”   “这……”杜青宁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这时赵氏身旁的嬷嬷道:“今日傍晚,拉两位姑娘去尤虚山的海车夫突然慌张回来,说是两位姑娘不见了,夫人立马便派了人去寻,奈何无果。三老爷当下也不知在何处,可把大伙给急坏了。”   杜青宁想不通杜青慧为何会失踪,听到说爹又不知在何处,便问:“爹又不在?”   之所以会说又,自然是因她爹不是第一次让人寻不到人,事实上,多年来,他的行踪总会偶尔飘忽些,让人摸不透,也问不着。   “慧慧?”赵氏突然朝杜青宁身后跑去。   杜青宁闻声便循着望去,就见一身狼狈的杜青慧吃力的拖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忙也过去,近了见到她额头上的伤,不由诧异。   赵氏抬手触了触小女儿额头的伤,心疼极了:“慧慧这是怎么了?”   杜青慧见到杜青宁也是面露惊诧之色,随即哭着抱住她:“三姐如何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终究还是遇意外了呢!”   杜青宁伸手回搂着她:“我没事,可慧慧这是怎么了?”   杜青慧委屈的哽咽起来:“在下山时,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晕在了路边草丛,夜时才醒来。若非尤虚山有人帮忙,我现在还到不了家,我以为因我没有及时去找裴世子,四姐已经……”   “原来如此。”杜青宁算是明白裴律为何最终没有过去,但也无所谓,“我很好,倒是慧慧似乎伤的不轻,我们赶紧进去吧?”   “嗯!”杜青慧点头,然后又去到赵氏怀里蹭了蹭,软软的喊了声,“娘。”   赵氏更是心疼:“快随娘回去上药,好好与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杜青慧:“嗯!”   当她们一道踏入府中时,杜老夫人派了人过来,又将她们一道喊去醉安堂。老夫人见姐妹俩,一个穿的奇奇怪怪,一个身上有伤,都是狼狈极了,便就对着杜青宁喝了起来:“这怎回事?这是如何疯如何野,才能变成这副模样?你就是这么照顾妹妹的?”   杜青宁知道老夫人逮到机会不说她两句就会不舒服,只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就低着头,由着她训了大串话,后来还是赵氏出声道:“老夫人,天色不早,我先带慧慧回去上药歇着。”   老夫人瞧了瞧杜青慧额头上的伤,又数落了杜青宁几句,还是应下让她们都走了。   杜青宁住前院,与赵氏母女同不了多少路,正是分开时,杜青慧突然跑过来问她:“四姐,你是如何得救的?”   “这个说来话长。”杜青宁实在不愿再回忆起当时的危险处境,只道,“好在我后来逃到了千百庄,二公子救了我。”   “二公子救了你?”杜青慧衣袖下的手不由握了起来,果然,她的不安是对的,所以她才不由想问问。   “嗯。”杜青宁执起杜青慧的手拍了拍,“辛苦你了,赶紧去歇歇吧!”   杜青慧垂了垂眸:“四姐也受惊了,早些睡。”   “我知道。”   杜青宁回到肆意轩,采秋就迎了过来,扁了扁嘴道:“姑娘,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赶紧去给我准备水,我要洗澡。”到了肆意轩,杜青宁才觉得最安心,困意也不由上来了。   “好。”采秋应下后,又歪头瞧着杜青宁身上的衣服,问道,“姑娘这穿的什么玩意?”   杜青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袍子,应道:“尼姑庵里的法衣,记得洗洗好生收起来,改日我送回去。”   采秋闻言立刻睁大了眼:“姑娘想出家?”   “你个傻丫头。”杜青宁将采秋往外推,“别问东问西,我累死了,快准备水去。”   “哦!”采秋压下满心困惑出去了。   采秋沿着回廊去到前头,踏下阶梯时,就见到一身雪青色长袍的杜栩负手缓缓朝前屋走去,她忙过去行礼:“三老爷。”   杜栩仍眸视着前方,淡问:“姑娘还没歇息?”   “没,奴婢这就去让人给姑娘准备洗澡水。”采秋不由偷偷瞧了瞧三老爷那张比往常要清冷不少的脸。   “嗯!”杜栩没多问,进了自己的屋。   采秋是个单纯的姑娘,只挠了挠头,就赶紧走了。   累了一天,杜青宁踏入浴桶,就不由舒服的闭上了眼,这感觉让她恨不得在里头睡过去得了。   采秋给她搓着背,道:“奴婢刚才见三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杜青宁立刻睁开眼。   “嗯!”采秋点了下头。   杜青宁心里琢磨着是否该将今日的事情告诉爹,后来想了阵,决定还是作罢。她是初次遇到这种危险事,也不知爹得知能有多担心。   沐浴罢,她便坐到桌子旁拿下自己的戒指,将上头的绿宝石给取下倒出戒指里头的短银针,并将搁在旁边准备好的药水给倒了些进去,再将绿宝石重新封死。   这是爹给她的防身毒.药,只一点沾在人身上,便会中毒,若没解药,自然便会丧命。她没想要杀人,只单纯的想自保而已,她有解药,自是不会轻易让对方死。   她想,这玩意比银针的作用能大不少。   将戒指带回手指上,她想了下,便让采秋拿来纸笔,写了封信折起来道:“明日一早,你便将这封信交给裴世子。”   “好。”采秋乖乖将信收起来,问道,“姑娘是要睡了吗?”   “嗯!”杜青宁打了哈欠,一切既然安排妥当,她便也就放心了。   虽是放心,心中的后怕感却没那么容易彻底消去,躺到床上好一会儿,她才真的彻底睡了过去。次日当她还在与周公相会时,采秋早早就拿信出门去了武平王府。   采秋下马车,便刚好见到骑马从外头回来的阿柒。她不仅不知自家姑娘与裴世子的婚事为何被推了,还不知裴世子长什么样,更不知眼前人是裴世子的亲信,只过去就喊了声:“公子。”   阿柒下马转头看着她。   采秋瞧着眼前冷冰冰的男人,不由有些拘束:“你是武平王府里头的护卫?”   阿柒上下打量眼前这清清秀秀,有些肉嘟嘟的姑娘,反问:“你有事?”   采秋拿出手中信:“我是靖阳侯府四姑娘的贴身婢女,这是四姑娘给裴世子的信。”   阿柒伸手:“给我!”   采秋下意识就要递过去,后反应到什么,连忙又收了回去,戒备的看着他:“你还没说你是不是王府的护卫呢?”   阿柒挑眉,多看了这傻乎乎的小姑娘一眼:“我是世子的亲信,你若不信,可以问门口的守卫。”   采秋瞧了瞧门口的守卫,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忙跑过去直接将信递给守卫:“我是靖阳侯府四姑娘的贴身婢女,这是四姑娘的信,劳烦转交于世子。”   守卫看了看采秋身后的阿柒,接收到阿柒的眼神示意,才将信接了过去。   信已送到,采秋转身就走。   阿柒环胸看着采秋的背影,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后,便走到守卫跟前接过那封信进了府。   阿柒到裴律跟前时,裴律正光着膀子上药。他那结实匀称的身上,尽是些杜建胜揍出来的瘀伤,瞧着怪触目惊心。   阿柒过去递出信:“爷,这是杜四姑娘派人给您的信。”   裴律抬眸看了那信一眼,直至药上好,才穿上衣服将信接了过去,缓缓打开。本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在看到那信后,难得有了些变色。   信的内容交代了两点,第一点自然是重中之重,她再次被刺客抓走差点丧命,并要他负责她的安危之事。   第二点则是催他交还庚贴。   信中话的语气不大好,足见她究竟有多不待见他。   这让他不由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热情,仿若心里眼里都是他,前后没多日,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他将信递还给阿柒,道:“派足够的高手保护杜四姑娘,务必保证她的安危。”既是因他而起,她的安危确实该由他负责。   阿柒:“是!”   庄映儿进来恰巧就听到裴律的话,脸色一变,上前就质问:“表哥为何要保护她?”   裴律抬眸看向她,见她气色并不是多好,便道:“好生养着身体,别动辄往这跑。”   “我问你为何要派人保护杜四姑娘?她的生死与你何干?”庄映儿只觉自己受得委屈够多了,听到他的话,那种又慌又怒的感觉让她不由湿了眼眶。   裴律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不愿再与她吵闹,便直接起身道了句:“我去让祖母退还庚贴。”   庄映儿闻言更是睁大了眼:“庚贴还未退?”   裴律边走边道:“我也不知祖母未退。”   庄映儿快步跑过去就拦住他,又问:“那你为何要派人保护她?”   裴律越发觉得她不该无止境的这么下去,便沉了脸:“我做任何事都有我的分寸,你只是妹妹。”   庄映儿固执的看着他:“我只是表妹。”   裴律:“你若是想庚贴早些退还,就让开。”   “可你为何要保护她?”庄映儿不由拉大了声音,她也不想老与他闹,可他的做法着实由不得她当做没事一样。   裴律吩咐阿柒:“与她解释。”言罢便将她推开,迈步就走了。   庄映儿含泪听着阿柒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后,心中怒气仍是无法消退,她讨厌表哥对她的态度,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他竟是仍旧不接纳于她。   思前想后,她的脾气不由又上来,快步就跑了。   裴律去到裴老夫人那里时,得知庚贴确实未退,其原由他大概也能猜得到,只是不点破,直接道出杜家催还庚贴之事。   事已至此,裴老夫人知道拖下去也无意义,便只叹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祖母尽力了,只要你不会后悔便好。”   裴律淡道:“不会。”   最终裴老夫人将庚贴交给了他,让他自己还。他的速度的很快,当即就派人将庚贴送回了靖阳侯府。   庚贴到靖阳侯府时,杜老夫人恰在正厅招待戊昌辛家来的侄孙辛士覃,乍一听到陆管家进来禀报说裴家将杜青宁的庚贴退了回来,自然诧异。   她马上问道:“是武平王府退了四姑娘?”   当下杜建胜也踏入正厅,乍一听到杜老夫人的话,立刻道:“什么武平王府退了阿宁?这是阿宁与裴世子事先说好的退婚,原因是他们都觉得不合适。”   话罢他就向辛士覃作揖行礼:“表哥。”   辛士覃马上抬手回礼:“表弟。”戊昌辛家为杜老夫人的娘家,辛士覃为杜老夫人长兄的长孙,也是年轻有为,早早便考取了功名,凭着出色的才能迅速直上,当下已是任戊昌知府。因今年戊昌灾祸不少,免不了要再回都述职,今日刚到,打算先在靖阳侯府过夜,明日入宫。   杜老夫人还在因庚贴的退还震惊,又问杜建胜:“你快与祖母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杜建胜自然是不开心的,但也不好让四妹没脸,只又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反正是四妹与裴世子一起私下决定退婚的。”   杜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暗暗冷哼,想来定是武平王府那头的人看透这丫头,才要退亲。   本是逐渐消下去的心思,不由又从杜老夫人心里腾起。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杜青彤。   杜青彤意识到祖母的目光,心觉不妙,不由抿起了嘴。   后来果不其然,杜老夫人与杜建胜一起招待了辛士覃,安排其在侯府住下后,就将杜青宁唤了过来。   杜老夫人见到眼前气色不错,不像是被退的杜青宁,默了默,问道:“你与裴世子为何会退婚?”   杜青宁猜到庚贴是退回来恰巧被老夫人看见,心道裴律的速度还真快。   她又怎会不知老夫人打的是什么心思,能如此多管闲事,怕是还在为杜青彤掂量着,便直接随意道:“没怎么回事,我看不上他了。”   杜老夫人自然不信,拧起了眉,冷喝:“好好说话。”   杜青宁无辜道:“阿宁说的实话啊!莫不是祖母还想将大姐许给裴世子?也罢,反正我已经不要他了。”   杜老夫人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这丫头不要的,她替她的彤儿抢着要,这不是特地让他们祖孙俩没脸的?   杜青彤也是冷下了脸。   杜老夫人算是看透了这丫头,瞧着乖乖傻傻的,心眼可是不少,她没了耐心,喝道:“出去!”   “哦!”杜青宁转身就走。   看着自己厌恶的丫头越发嚣张的不将她放在眼里,杜老夫人的头不由又疼了,她按了按自己的脑门,压下怒气吩咐申嬷嬷:“去打探打探,四姑娘与裴世子退婚的原由。”   “是。”   杜青宁离开正厅就去了杜青雨那里,当下杜青雨正在喝药膳,这都是杜青宁硬是要她喝的,哪怕她总说自己的身子已完全恢复。   难得的,屋里不仅有杜青雨,还有小公子杜建臻。杜建臻为佟氏之子,才刚满十岁,很活泼,也颇为调皮。他见到杜青宁,忙过来抓住她的手:“四姐,你刚才去了哪里?采秋不是说你来三姐这儿了么?”   “临时被祖母喊了过去。”杜青宁摸了摸杜建臻的小脑袋,“今日怎么过来了?”   杜建臻转挽住她的胳膊,亲昵道:“今日我娘去了外祖家,四姐带我去趟城中新开的相思酒楼如何?”他喜欢与四姐一起玩,奈何娘总不允许他多接近四姐,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自然不放过。   “哟!”杜青宁闻言笑了起来,“你还知道那里有新开的酒楼呢!”她倒也听说过这个,据说里头的吃食味道都不错。   “嗯!”杜建臻笑嘻嘻的点头,“四姐不是说小孩子本就爱吃么?”   “好,带你去。”杜青宁过去从杜青雨旁边坐下,见到其明显身体完全无碍的模样,笑道,“不错,今日咱们仨就一道出去玩玩。”   杜青雨也轻柔的笑了笑:“好。”   今日的天不错,当下的日头与时辰也刚好,姐弟仨当即就出了门,到前院时遇到杜青慧,杜青慧也跟着一道去了。   四人同乘一辆马车时,杜青慧想了下,对杜青宁道:“四姐,裴二公子不是对你有救命之恩?要不也请他去相思酒楼吃一顿?”   “请他去相思酒楼吃一顿?”杜青宁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想了想,又道,“不必了,咱们先看看味道如何。”   杜青慧想再说服她,后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动间还是作罢:“好吧!”   马车行驶间,活蹦乱跳的杜建臻一直不老实,这边来那边去,从两头窗牖看着外头的街市。   后来马车从酒楼前停下,他就迫不及待跳下马车跑进去要了个包间,领着后头的三位姐姐一道上了楼。   这酒楼的装潢瞧着倒是不错,与城北的海月酒楼有得一拼,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随着一道道的菜与各式的零嘴入桌,她们尝着觉得确实不错,于是杜青慧又道:“四姐,咱们让人先送些零嘴给二公子?”   杜青宁瞧了眼对裴延的事特别关心的杜青慧,拿起一颗面果子搁入嘴里嚼了下,想起昨晚他所说的话,心觉他确实也是个爱吃的,自己也答应过有好吃的都会与他分享,便点头:“好,这里的零嘴品种多,味道也不错。”   杜青慧马上便唤来人,自己挑了几个品种的零嘴包好,其中有面果干果与各式点心。   杜青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杜青慧,她本还想亲自挑来着,未想全被她这个莫名变得非常热心的妹子给代劳了。   千百庄。   裴延的寝屋坐落于序月水渊的正中,秋水环绕,流水声隐隐不绝于耳,偶有鱼儿跳起,激起一道水花,在日头下泛出璀璨之色。   屋里头的裴延刚沐浴好,仿若不知冷似的,身上只随意的披了件水绿色薄衫,在沈星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回到房间,他执起桌上的细针,掀开衣服,手法熟稔的一根根插入膝盖上下的特殊穴位中,瞧着便知,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的事。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沈星便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几包东西。他道:“公子,是四姑娘捎来的零嘴。”   裴延手下动作顿了下,本是清冷的模样,这会勾起了一抹笑,吩咐:“搁下打开。”   沈星便将各式零嘴一一给打开。   裴延侧头瞧了瞧,垂眸又在腿上穴位插入一根细针,道:“喂我!”   沈星便拿了块糕点递入他嘴里。   一边吃东西,一边针灸,裴延颇为惬意。   沈星不由瞧了瞧那些插在腿上的针,心里不由犯嘀咕,这样走神真的好么? 第33章   姐弟四个在相思酒楼吃饱喝足,便一起逛起了街,今日天气好,暖洋洋的日头洒在身上,也尤其的舒适,几乎感觉不到寒意。   路过一家衣庄时,杜青宁突发奇想,便好说歹说,硬是让杜建臻答应与她一起玩换装,她身着男装,杜建臻身着女装。   杜青宁穿男装的次数不少,几人看着倒不觉得新鲜,但素来被大家宠着,甚至宠的有些无法无天的小弟杜建臻穿上了女装就稀奇了。别说,他本就没长开,又细皮嫩肉的,朝女孩子打扮一下,倒真难看出是个男孩。   杜青宁手里拿着把折扇装模作样,她上下打量着变成女孩的杜建臻,颇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对于她的贪玩,杜青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笑着摇了摇头:“也只有阿宁能这么欺负臻儿。”   杜青宁闻言就不乐意了,哼道:“我哪里是欺负他,只是要他陪我一道玩玩,你们俩又不陪我,光我一人换装多无趣。”   话罢,她就笑呵呵的搭着杜建臻的肩头:“臻儿,你说是吧?”   杜建臻心中也是百般不乐意,可谁让对方是四姐,便不得不点了下头,噘了噘嘴道:“算了,确实是我自愿舍命陪君子的,四姐开心就好。”   见到他穿着女装以视死如归般的模样走出衣庄,都不由笑了起来,尤其是杜青宁,笑的爽朗无比,倒真像是个公子。   他们所在的是城中的绾溪街,算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几人一起玩着,兴趣也更大,尤其是加了杜建臻,更是多了不少乐趣。   路过一家卖糖人的摊子,杜建臻便跑了过去,其他人跟在他后头。当街吃东西这种事,杜青雨与杜青慧是做不来,所以他们只要了两串。   望着摊主手法精妙的制作糖人,杜建臻不由有些移不开眼,感觉到四姐那双不老实的手又在把玩他的辫子,便拍开她的手:“别弄了。”   杜青宁其实也在颇觉感兴趣的看着糖人的制作,手只是下意识的玩起了他的辫子。措不及防被拍了下手,她低头看了下,故意哼了哼表示自己的不满。   姐弟俩拿到糖人边走边吃。   糖人吃罢,杜建臻又道:“四姐,我又饿了,咱们再回那酒楼吃一顿吧?”   杜青宁瞧了瞧杜建臻眼里的期待之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觉他们玩了几个时辰,确实也饿了,便应下:“好啊!”   后头的杜青雨与杜青慧向来都不需要什么发言权,只管跟着他们转身又缓缓朝回走。   到酒楼时,又是由杜建臻先一步过去朝里跑。   穿着男装的杜青宁来了兴致,故意过去挽住杜青雨的胳膊,正想嘟嘴亲其脸一下,被其伸出手掌给挡开了去,她便笑呵呵的在其掌心亲了下。惹得杜青雨不由嗔道:“别胡闹。”   杜青慧看了看前头亲昵的姐妹俩,不由咬了咬唇。   笑意盈盈的杜青宁正欲挽着杜青雨转弯进入酒楼,无意中竟见上次那帮忙将杜青雨带回靖阳侯府的公子下马车。   她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杜青雨迎过去,唤了声:“公子。”   蔚元钧见到来自己面前的两位姑娘,亦是惊讶,他只稍稍瞧了下杜青宁的这身男装,继而面带笑意的温和道:“倒是巧,两位姑娘也是来品尝这新开酒楼的美食?”   “刚才我们来吃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玩饿了又来吃一次呢!”杜青宁向来脸皮厚,话说得直,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   但被她拉着一起走过来的杜青雨就不然,本就面对的是一翩翩公子,听到杜青宁那一番话,不由有些脸红。   对寻常姑娘家来说,爱吃可不是光彩的事。   杜青宁对杜青雨道:“三姐,记得我之前说的帮忙将你带回侯府的人么?就是这位公子。”   杜青雨愣了下,关于上次之事,杜青宁可没少与她细说,包括被对方亲自抱了两次。这一时,更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她不如杜青宁那般神经大条,在之前听说过杜青宁的话时,就暗暗好奇过对方是谁。如今又真的面对起这抱了自己两次的人,岂能会无动于衷。   她不由更是有些局促的对蔚元钧福了个身:“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蔚元钧看了看眼前这柔美中透着丝丝卑怯的姑娘,他倒是没忘当初她那将死模样,如今见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也是有些感慨,他颔首:“举手之劳,不必多谢,姑娘能痊愈便好。”   蔚元钧不仅生的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气宇不凡,贵气逼人,每一言每一行都可见其修养奇好,足以证明他身份不低,甚至可能高不可攀。   杜青雨垂眸暗暗掩饰着自己的自卑感。   杜青宁想了下,便提议道:“既然有缘,那公子不如与我们一起,我们请客如何?”   蔚元钧只默了会,就应下:“也好。”   “那公子请?”   “请。”   这时里头的杜建臻跑了出来,他不满的嘟囔道:“几位姐姐这是在磨蹭什么?我都快饿死了。”   蔚元钧是个有眼力的,自然轻易看出跑出来的是个着女装的男孩,他浅浅的笑了下。   “好好好,走,去吃咯!”杜青宁牵住杜建臻的手,让蔚元钧先行后,才跟着一道朝里走。   杜建臻小声问杜青宁:“四姐,他是谁啊?”   “他是……”杜青宁眨了下眼,这才意识到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后来一道入了桌,她才赶紧问道:“话说,公子大名是?”   蔚元钧面不改色道:“我姓元。”   “元?”杜青宁暗暗嘀咕,这雍都,有姓元的大户人家?她侧头分别看了看杜青雨与杜青慧,她们也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杜青宁倒也识趣,马上便喊了声:“元公子。”   “嗯!”蔚元钧颔首。   很快菜便上了桌,杜建臻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直接便吃了起来。   杜青宁拍了拍他的脑袋,对蔚元钧笑道:“公子请。”   “请。”   后来杜青宁见蔚元钧也将菜尝了几道,又问:“元公子是否也觉得这里的菜味道不错?”   蔚元钧认同:“确实不错。”   他也能喜欢便好,杜青宁道:“这里的零嘴也不错,之前我们还捎了几包给正在序月水渊的裴二公子呢!”   “捎了几包给他?”蔚元钧挑眉,略有些诧异,“你们为何会给他捎?”   杜青宁应道:“因为他对我和三姐都有救命之恩啊!他也是个爱吃的,感恩自然得尽量投其所好。”   “他也是个爱吃的?”蔚元钧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杜青宁不解他为何突然会笑。   “没什么。”蔚元钧自然不会拆裴延的台,想来那小子做了不少他所不知的事,不仅是救命之恩,还爱吃了起来。   这时杜青宁想到什么,便又道,“我记得上次在千百庄是见过你的,那时你进了序月水渊,那你也是认识裴二公子的咯?”   蔚元钧点头:“他是我表弟。”   “哦!”杜青宁倒是想不到裴延如何才会有姓元的表哥,心觉可能是不咋亲的,便没较真。   杜青宁与蔚元钧也聊得开,一起品着酒楼美食,谈天说地,氛围也挺不错。   许久后,杜青宁才意识到身旁杜青雨都没怎么吃,姐妹俩彼此了解不少,她觉杜青雨这似乎是有心事,便小声问:“三姐怎么了?”   杜青雨回神,柔柔的笑了下:“没什么,只是不大饿。”   “哦!”杜青宁想到三姐的食量确实小。   这时,窗外楼下传来吵闹声,听着隐隐还夹杂着哭声。   杜青宁微拧了下眉,便搁下筷子去到窗边朝楼下看去,入目是几个汉子逮着一个小姑娘拖着走,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明显是不愿意的。   “这是强抢民女?”杜青宁虽没什么本事,路见不平时,却总喜欢尽力去相助。见周围的百姓遇此情形,却都只是看着,便决定自己下去瞧瞧。   当她转身之时,就见蔚元钧吩咐站在他身后的安叡:“下去瞧瞧。”   安叡得令,马上便直接由窗户跳了下去。   杜青宁惊讶,倒未想到这白白净净的看着只像个文从的人,竟是个功夫不凡的武从。   只见安叡下去,一道先礼后兵的程序后,便直接三两下将那几个汉子打趴下,救出了那小姑娘不知去了何处。   她猜,他们该是去衙门的。   杜青宁坐了回来,对蔚元钧笑道:“没想到你那随从瞧着挺弱,武功却不赖呢!”   蔚元钧端了杯茶品了品,笑而不语。   几人一阵吃饱喝足,蔚元钧想到什么,突然道:“我打算去序月水渊找我那表弟下两盘棋,几位姑娘要不一起去玩玩?”   “这……”那晚的亲昵还历历在目,杜青宁其实还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面对裴延,她终究也只是个小姑娘。   她心觉还是不去了,不想她还未拒绝,一直不曾开口的杜青慧却出了声:“好,四姐,咱们一块去玩玩吧?我想去。”   杜青宁侧眸看向杜青慧,见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她心中起了一丝说不清楚的预感。   蔚元钧是个精明人,看出杜青宁欲拒绝,听到杜青慧的话,马上便起身,顺势道:“既如此,便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码肥章,奈何时间不够。   唔……还是尽力把下章写肥些吧!( ̄□ ̄;) 第34章   最终杜青宁还是答应了与他们一道去千百庄玩玩。   出了相思酒楼,一行人沿着绾溪街走一走,消了消食,顺便聊了会,便各自上了马车。   离开绾溪街,路上行人少了些,嘈杂声也少了。马车里,杜青宁瞧着眼前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仍旧一副乖巧温顺模样的杜青慧,欲言又止:“你……”   “我怎么了?”杜青慧睁着大而清澈的眼。   “没什么。”杜青宁想了想,还是选择不问了。   这时杜青雨出声:“阿宁?你与臻儿要不要把衣服换回去?”   杜青宁低头瞧了瞧自己自己的男装,又看了看一旁似乎逐渐习惯女装的杜建臻,应道:“不换,这样挺好的。”   本是在马车里来来去去看两头街市,就没个闲时的杜建臻,听到两姐姐的话,便哼了哼。   杜青宁不由一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嫩脸,调笑道:“你个敢怒不敢言的臭小子。”   杜建臻可不承认自己这么窝囊,马上梗着脖子的否认:“我哪里有怒?我没有怒。”   瞧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惹得几位姐姐都笑了起来。   马车在平稳匀速的行驶中,到了千百庄,两辆马车里的人先后下马车,交了足够的钱,一道进去了。   杜建臻爱玩,但因被管得严,出来的机会却不多,甚至根本没有来过这出了名的千百庄。见到里头美景,不免嘘吁,缠着杜青宁问东问西,那双充满好奇的眼,似乎就没有眨过。后来他们进了序月水渊,他更是沿着木桥跑动了起来,不断赞道:“美,美极了。”   杜青宁亦是觉得美,实在羡慕裴延能住在这里。   蔚元钧唤来一护卫打探了番,得知裴延不在前头的楼上,也不在中间的独院中,而是在最后头的花苑,便带着大家一道朝花苑走去。   “花苑?”杜青宁觉得稀罕,“是在序月水渊的最北头吗?”   蔚元钧应道:“是的。”   序月水渊着实大,杜青宁还未真的朝最北头去过,当下这一去,才发现序月水渊果然如之前想的一般,当真是大过一个寻常府邸,且处处都如巧夺天工般的美,无一处不让人觉得造物者的精心。   当他们踏入所谓的花苑时,更是被眼前的花团锦簇,蝶飞蝶舞的景象迷住,尤其是后面上头是似乎入了云的高山瀑布,下头是清澈的涓涓溪水。青山流水,奇花异草,当真是世外仙境。   景是好景,人更是好人,一袭淡蓝色衣裳的裴延在这花海之间,抬眸看着前头的紫华山,侧脸线条完美无暇,那掩不住的绝色光华倒是让这片姹紫嫣红生生成了陪衬。   这一次,他身边跟着一个粉嫩的小姑娘,约莫和杜建臻差不多的年纪,她正蹲在裴延身旁采花。见到有人,她起身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了过来,看到其中的蔚元钧,便如精灵似的窜过花丛朝这头跑来。   她是裴延的大表姐,新丽长公主的女儿邓香香。因着新丽长公主对在裴家不得宠的裴延照顾有加,她平时与裴延来往也颇为频繁。   她是个精明的小姑娘,见还有外人,只乖巧的喊了声:“舅舅。”   蔚元钧摸了摸邓香香的脑袋:“又来陪表舅玩了?”   “嗯!”她的目光落在杜青宁他们身上,歪了歪小脑袋,好奇的问,“舅舅,这几位姐姐是?”   蔚元钧应道:“是你表舅的朋友。”   邓香香闻言眼睛亮了亮,稀罕道:“表舅也会与姑娘做朋友?”   话语间,她打量起杜青宁她们,又赞道:“都真好看。”   乖巧伶俐,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多数人都喜欢,杜青宁过去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小妹妹也真好看。”   没有人是不喜欢被夸的,尤其是小小年纪的姑娘家,邓香香当即就对杜青宁有了很大的好感,拉起她的手就朝裴延那头走去:“表舅,有人来找你了。”   裴延不知何时早已转过头,目光一直落在杜青宁身上,见她朝他看去,他勾唇笑了笑。   蔚元钧老早就注意到裴延落在杜青宁身上的目光,乍一见他对杜青宁露出那勾魂摄魄似的笑,他不由暗啧了起来。   果然不是他想多了。   在杜青宁看来,裴延总是如此,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总能若无其事似的,显得是她小题大做一般。其实仔细想来,每次确实都是意外,何况他们最后一次的亲昵还是救命。   既如此,她也不好扭捏,便过去递出自己带过来的几包零嘴:“喏,我们遇到元公子,便与他一道过来玩玩,这是顺便再给你带的。”   “是好吃的吗?我要。”邓香香正欲接过去,被蔚元钧先一步拉到了一旁,接受到其眼神示意后,便不得不乖乖道,“罢了,我还是不要了。”   “四姑娘有心了。”裴延亲自伸手接过,再递给了沈星。   沈星看了眼那巴巴的看着明显想要的邓香香,面无表情的直接转身将这几包零食给带走了。   见到沈星那防贼似的模样,邓香香不由嘟囔:“表舅何时变得这么爱吃了?”   蔚元钧也是不由暗暗觉得好笑。   杜青宁没有听到邓香香的话,只原地将这花苑环视了一圈,赞道:“你这花苑真好看,花也都是稀罕品种。”   裴延顺着也看了看周围,温和道:“四姑娘既然喜欢,可以常来玩。”   “好。”杜青宁倒也不客气,拉住杜青雨的手,笑道,“那我们先去逛逛,看看景,赏赏花,见识见识。”   裴延也笑了起来:“好。”   杜青慧将二人的互动收入眼底,暗暗咬了咬唇。她不好继续留在这,便跟上了杜青宁。   这时杜建臻正也欲跟上去,被邓香香给拉住:“我们差不多大,我们一起玩吧?”   杜建臻还没跟差不多大的姑娘一起玩过,见对方竟是拉住了自己的手,不由怔住,何况对方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愣是忘记提醒对方自己是男儿身。   蔚元钧见了,便轻咳了下,道:“香香,人家是位小公子。”   “小公子?”邓香香闻言疑惑了,上下打量着杜建臻,“哪里是小公子?”   杜建臻不得不识趣的抽回自己的手,老实交代:“我今日被四姐逼着男扮女装。”话出口,因为觉得丢人,他不由脸红了,瞧着倒更像是个姑娘家。   邓香香眨了眨眼,仔细瞧着杜建臻,后来大概是信了,便大笑了起来:“我还没见过男扮女装呢!改日我让我哥也穿女装,我哥也长得白白嫩嫩。”   杜建臻闻言更觉尴尬。   邓香香转拉住他的衣袖:“来,咱们一起玩。”   两个十岁的娃儿便一道相携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蔚元钧从石桌旁坐下,瞧了瞧领着姐妹们越走越远的杜青宁,再看裴延却始终不曾收回目光,他轻啧道:“莫不是你还真动心了?”   裴延终于收回目光,转而继续看着眼前的紫华山,并未回应这个问题。   事实摆在那里,蔚元钧只当他是默认了,便又道:“可她不是与你哥定了亲?”   裴延淡道:“表哥在深宫里待太久了。”言下之意,说蔚元钧犹如井底之蛙,消息不灵通。   蔚元钧一点就通,了然一笑,便打趣道:“瞧瞧你,与杜四姑娘说话时,是满面春风,与表哥说话,却是连看一眼都多余?”   裴延未理他。   另一头的杜青宁她们四处走动着赏花赏景,只感觉应接不暇。杜青宁突发奇想:“这里的花许多都未见过,不知道能不能移栽到咱们自己的院子里。”   杜青雨闻言道:“不妥,咱们欠二公子的恩情已是够多,哪还能再要人家的东西?”   “好好好,听你的,不要便不要。”杜青宁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态似乎出了些问题,许是觉得裴延太好了,她倒真的有点理所应当的对他起了些随意索取的心理,就像那天晚上,她会不由想到来千百庄求助。   其实想来,他们不是谁的谁,她还真得自觉些。   不知不觉,她们打了个转,朝回走了去,远远的瞧见又继续看着紫华山的裴延,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进序月水渊时,自己所见的山路,便也看向离得更近的紫华山,却仍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想了下,便快步去到裴延身旁,问他:“你在看什么?想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裴延本是淡然的眸色不动声色的变得柔和起来,他侧头看着她,笑问:“想知道?”   与她说话时,无论是他的眼睛,还是他的声音,似乎都夹杂些蛊惑的味道。   在场所有人中,除自觉当自己不存在的蔚元钧之外,最关注裴延的莫过于杜青慧。她非常清楚的发现,裴延只有在面对杜青宁的时候,才会变得越发的亲和,在看杜青宁时,脸上的笑也总是不会消散,耀眼,也刺眼。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无比煎熬,握了握拳,她终是压抑不住快步过去拉住杜青宁的手走开,道:“四姐,咱们去陪三姐她们采花。”   当下邓香香已带着杜建臻继续采花,杜青雨不知何时也去陪他们了。   杜青慧拉着杜青宁加入了采花的队伍,据邓香香说,她是采花回去插花的,这里的花好,又稀罕,别处都见不到。   这时裴延身旁的蔚元钧突然叹道:“其实我觉得,杜四姑娘比那些无趣的闺阁女子要有意思,有灵气的多,若非阿延对她有心,我想我或许会出手。”   听到这话,裴延的目光难得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瞧不出什么色彩。   蔚元钧被看的发毛,轻咳下,赶紧站起身:“我也去走走。”   那头,杜建臻一直按邓香香的要求采花,倒是难得的乖巧,后来遇到一处不知品种的白色花,瞧着像是小些的白色荷花,可又不可能是荷花,便问杜青雨:“三姐,这是什么花?”   杜青雨对花也是颇为研究的人,可这花苑的花,却是有太多她未曾见过的。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蔚元钧低沉温和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这花的品名是玉秋荷,是由遥远的南边小国穆疆引进的。”   听到蔚元钧的声音,杜青雨的心下意识的跳了下,她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局促感,起身柔柔的福了个身:“元公子。”   “不必多礼。”蔚元钧的目光未在杜青雨身上多逗留,迈步去到了邓香香身旁,问道,“采的如何?”   邓香香满意的点头:“这一次的插花比试,我准能赢。”   杜青雨垂了垂眼帘,转身走远了些。   被杜青慧拉着也在采花的杜青宁觉得有些无聊,见那头的杜青雨独自走到了一旁,便想过去,却是又被杜青慧拉住了手。   她回头不解的看着杜青慧,小声问:“慧慧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话与我说?那说便是,无需掩掩藏藏。”   “我……”杜青慧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杜青宁见了,心下微觉得有些不妙,又问:“你这是?”   果不其然,杜青慧犹豫了会,终于道出:“我对二公子有意。”话罢,便羞得低下了头。   杜青宁怔住,难怪她发现与裴延有关的事,这丫头的表现都那么异常。   “你……”她一时倒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杜青慧突然转握住杜青宁的手,期盼道:“四姐与二公子比较熟,你一定会帮我获取他的注意对不对?”   杜青宁是不介意帮她,前提是不强人所难,何况还是自己的恩人,这关键还是得看裴延的意思。   她瞧着杜青慧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又努力回味着裴延每次看到杜青慧时的反应,却是什么也想不到。   杜青慧想到什么,便道:“四姐,你帮我选花吧?我给他送花。”   “啊?”杜青宁歪头愣了好一会儿,这似乎并不像向来乖巧皮薄的慧慧能做出来的事。她记得上次她给裴律送花,这丫头就训了她一顿。   想到自己给裴律送花的那一幕,杜青宁的心情受了些影响,似乎每次想到他,让她看到的都是自己可笑的一面。   不想杜青慧又鼓起勇气道:“我理解之前四姐为何会主动给裴世子送花,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计较不了太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过也确实能让她将心比心下,便点头:“好吧!”   杜青慧松了口气,红着脸道:“四姐帮我挑吧?”   “哦!”杜青宁便真的帮她挑了起来,一朵接着一朵搁入她的手里。   杜青慧清楚的知道,裴延的目光一直落在这边。   她要的就是让他知道,这些花是杜青宁采的。如此,他或许才能接受。只要他接受了,对所有人来说,她与他之间便是不清不楚的关系,尤其是杜青宁,也不好再与她抢人。   退一步说,就算他拒绝了,杜青宁再与她有瓜葛,也仍是在与她抢人。   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堵了杜青宁的路便好。   杜青宁见杜青慧手里的花够多了,便停下来道:“够了,你可以过去了。”   “嗯!”杜青慧回神,深吸一口气,对杜青宁道了声,“谢谢四姐。”   “跟我道什么谢?”杜青宁真是越来越觉得这妹妹让人摸不透,她懒得多想,迈步就朝杜青雨的方向去了。   杜青慧攥紧了手中的花,一步一步朝裴延走去,直到她从他面前站定,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引了去。   裴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有离得近的她才能看清他眼里的神色,清冷到没有半点情绪,无情至极。   她压下心凉的感觉,终于将花递给他,声音故意拉的很大:“二公子,给你。”   裴延瞧着杜青慧手里的花,功力高强的他,不仅能看到杜青宁对这妹妹喜欢他之事是无动于衷的,还能隐约听到姐妹俩压低的对话。   他抬眸看向了不远处与其他人一起眼巴巴的关注着这头的杜青宁,嘴角微不可觉的勾起一抹冷笑。   杜青宁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由打了个颤。   她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就在所有人惊诧的瞧着这一幕时,裴延身旁的沈星突然跨上前,道了声:“谢谢五姑娘给我的花。”继而直接去接杜青慧手里的花。   杜青慧变了脸色,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花,却仍是抵不过沈星的蛮劲,由着他将花抢了过去。她想过裴延无论接受与拒绝,对她都是有利的,却未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见到这一幕,不明所以的人都疑惑了,莫不是自己因离得远,听错了杜青慧刚才喊出的“二公子”,随之而来的又是惊讶,惊讶于杜五姑娘是瞧上了沈星?   杜青慧因大受打击,而白了脸色,裴延这不仅是在拒绝她,也是在不顾她姑娘家的名声。   堂堂杜家五姑娘与区区一个护卫……   那头了解情况的杜青宁也抿起了嘴,心中觉得裴延这做法着实不妥,若无意,拒绝也比这样好。   杜青慧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不让其他人就这样误会了,突有一阵异香飘入她的鼻息间,她张了张嘴,却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有些无力,只能沿着旁边的石桌坐下来。   裴延事不关己似的也采起了花。   杜青宁知道杜青慧定然是受了打击,迈步就跑了过来,却在靠近时,被裴延拉住了胳膊。   她诧异的转头看向他:“你……”   他递出手里的花,笑道:“给你。”   “啊?”杜青宁睁大了眼,正欲问什么,却感觉裴延的手指似在她的腕间点了下,瞬间便让她失去了挣脱的力气。   裴延将花搁入她手上,迫使她紧握住了那簇花。 第35章   看到裴延那意味不明的笑,杜青宁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她只知道,他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目的,所以她不会拆他的台。   她抿了下嘴,干脆主动将那簇花握了过去。   他点的穴维持的时间并不久,随着她那主动一握,失去的力气也就都回来了。   杜青慧近在眼前的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就红了,可她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只能坐在那里任愤怒与不甘充斥着胸口,却无能为力。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后来裴延向杜青宁送花的一幕吸引去,恰恰也没人去注意她的异常,或者就算注意了,也没后来那一幕要来的惊诧人心。   瞧到杜青宁这么配合,裴延嘴角翘的更高,看起来心情不错。   杜青宁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侧头看到杜青宁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她想到了裴延这么做最可能的理由,便更是打算配合着。   凭他对自己的恩德,要她赴汤蹈火,她也该认的。   只是又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味。   她从石桌旁杜青慧的对面坐下,抬手握住了对方那冰凉的手。被自己喜欢的人无情对待,这种滋味她懂。但这也是强求不来的事,只希望这丫头能放宽心。   杜青慧没法说话,只能一面担心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一面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杜青宁。   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先杜青慧给沈星送花,沈星接受了,再又是裴延给杜青宁送花,杜青宁接受了。本该是令人诧异的两件事,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这气氛,实在是不正常。   那头的邓香香睁着大大的眼睛与杜建臻对视了一番,然后抬头问蔚元钧:“舅舅,送花之后,为何他们看起来似乎只有表舅是高兴的?”   蔚元钧抚了抚她的脑袋:“既然不懂,就罢了,继续玩去,嗯?”他虽没有裴延的本事,脑子还是有的,大概情况,他不难猜出一二。   不得不说,他这表弟不出山倒真是浪费了人才。   邓香香虽身份尊贵,却是被教得极好,身上见不到丝毫的任性娇纵。听到蔚元钧的话,她甚至忍住好奇的心理,识趣的没有去那头打扰裴延他们,只乖乖牵着杜建臻的衣袖去到一旁去玩了。   在大霁,年龄合适的男女,送花一般都代表那方面的意思,接受对方的花,也代表接受对方那方面的意思。但却也全然,有时候当事人或许会有其他的动机,其他的理由。   所以一直看着那头那一幕的杜青雨,仍拿不定该如何看待此事,便她抬起步伐,正欲走过去,不想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蔚元钧正也欲朝裴延那边走去,恰巧路过她身旁,便顺手扶住了她。   “三姑娘这是怎么了?”他看着她,语有关怀。   那头晕也只是一会的事,杜青雨回过神感觉到握住她胳膊的手,心下一惊,连忙站远了些,低头应道:“无碍,多谢元公子出手。”   杜青宁侧目间正巧也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惊,马上便抛开一切其他心思,快步跑了过来扶住杜青雨,紧张道:“三姐这是怎么了?”   杜青雨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轻微头晕了下。”   “头晕?又是头晕?”杜青宁闻言没有觉得有丝毫的放心,记得上次三姐被断出中毒前,也是会头晕。   她马上便拉着杜青雨去到了裴延身边,问道:“我三姐突然头晕,二公子可能为她看一看是哪里不适?”   裴延的目光在杜青宁脸上落了一瞬,便看向杜青雨,只看了会她的脸色,便就道:“无碍,只是上次的毒发让三姑娘的身子亏的厉害,我给点药吃吃便好。”   杜青宁心里一直觉得裴延可能是神医,哪怕他没有诊脉,也特别相信他的话,便松了口气,微微的笑了下:“那多谢二公子了。”   杜青慧看不得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却是始终无法说话,身子也一直无力。她越发替自己担心起来,不解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嫉恨与恐慌,让她越发难以忍受。   这时蔚元钧的手搭在了裴延肩上,意味深长拍了拍,笑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表哥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听到这话,杜青宁只当蔚元钧是因裴延给她送花而真的起了误会,可她也不好解释,便只能心怀尴尬的忍了下去。   名声什么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随着蔚元钧的离去,沈星在裴延的吩咐下,施用轻功去拿药了。   杜青宁牵着杜青雨从石桌旁坐了下来,抬眸见到杜青慧那比刚才还要难看的脸色与通红的眼睛,她心里咯噔了下,暗道,这是因为受得打击太大而致的?   她忙握住杜青慧那越发冰冷的手,用动作安抚着对方。   杜青雨这才看到杜青慧的模样,不解道:“慧慧这是怎么了?”   杜青慧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偏偏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杜青宁觉得杜青慧是对裴延用情太深,才会难过到至此,连一个字都不想说。她不由转头看向裴延,期盼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怜惜之意,奈何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明显看到他眼里的不悦。   她赶紧收了心思。   人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也不能真的强求人家喜欢她妹妹。   “慧慧?”杜青雨完全被蒙在鼓里,越来越担忧。   这时速度奇快的沈星拿了个药瓶过来,直接便朝杜青雨递去。杜青雨压下对杜青慧的担忧之心,道了声谢后将药瓶接了过去。   药到手了,杜青宁觉得再带着杜青慧在此呆着也不合适,便对裴延道:“多谢二公子赠药,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裴延看着她:“告辞。”   杜青雨只以为杜青慧是有心事不方便在此说,便与杜青宁一道扶起她,将远处的杜建臻喊过来,姐弟四人一道离去了。   裴延看着杜青宁的背影越走越远,眸色渐深了起来。   他似乎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星瞧着公子深暗的眸色,难得问了声:“公子可是有想娶杜四姑娘的心思?”   直到见不到杜青宁的身影,裴延才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北头的紫华山。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沉默着,直至沈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唇角:“自然是顺从感觉走。”   顺从感觉走,这话沈星觉得有些白说。   另一头,杜青宁与杜青雨挽着杜青慧一路朝南面千百庄的大门走,时不时关心的问一句,奈何直到出了千百庄,她才有了反应,一把推开两个姐姐,抹了把泪,快步跑上了马车。   杜建臻不解:“三姐四姐,五姐她究竟是怎么了?”   杜青雨隐隐觉得杜青宁是知道原因的,但见其似乎没有要说的意思,便暂时也没多问。只在上了马车后,问道:“阿宁,你与裴二公子……”   “我们……”杜青宁瞥了眼一直红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杜青慧,想了下,还是道,“回去再与你说。”   “哦!”   姐弟几个本是欢欢喜喜的去千百庄玩,回来后却是一路无话,这气氛僵持的连杜建臻都不由安静下来,愣是也一路没说半句话。   直到回到靖阳侯府,杜青慧下马车就快步跑了进去,只留给她们一个匆匆背影。   杜青宁与杜青雨面面相觑。   让杜建臻先进去后,杜青雨将杜青宁拉到一旁,问道:“你与裴二公子是怎么回事?他真对你有意?你也真决定回应她?还有慧慧又是怎么了?为何向沈护卫送花?又怎这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这个啊……”杜青宁本想与杜青雨说的,可想想,又不知该如何说。毕竟事关慧慧,慧慧已经那么不开心,她再乱嚼舌根,似乎不妥。   杜青雨向来善解人意,见杜青宁有为难之色,便摇了摇头,叹道:“罢了,你不说便不说,若你与裴二公子真有那方面的意思,也不是不好,他人确实不错。若没有,便也罢。”她与杜青宁一样,对裴延那个人是尤其的敬重。   杜青宁闻言弯眸一笑,挽住杜青雨的胳膊:“还是三姐体贴。”   进了府,杜青雨去了后院,杜青宁去了肆意轩,却在进房间时,见到杜青慧正坐在自己房间哭。   杜青宁顿住脚步。   杜青慧抬头见到她,马上便过来控诉:“四姐你是何意?明知我喜欢他,你为何要与我抢?”   对杜青宁来说,杜青慧向来是乖巧的惹人怜爱的姑娘,真未想到这次会为了一个对自己那么绝情的男子这般无理取闹。   她本以为慧慧不是偏执的人,裴延拖她进来是多此一举,当下看来,还是自己想错了。   但她当真也不想当个中间人。   她很懒,懒得去想任何措辞,直接便过去从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道:“你要骂只管骂吧!”   “你……”杜青慧暗暗嫉妒了杜青宁这么多年,又怎会不了解其性子。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跑了。   杜青宁趴在桌子上有些惆怅起来。   杜青慧走出肆意轩,抹了把泪,深吸一口气后,便去找了府医看自己的身体是否有问题,得到的答案是无问题,之前暂时不能说话且无力大概是因对序月水渊花苑的某种花过敏。   她心觉自己也确实是离开序月水渊不久后,身体就好了,便也没多想。   她暗暗掂量了一番,难得去了大姐杜青彤那里。   杜青彤素来不闻世事,只清傲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她这闺院极少有兄弟姐妹过来,她也不喜有人打扰。   她正是在亭下神色淡然的弹着古琴,抬眸见到杜青慧,又垂下了眼帘,仿若对方不存在似的。   “大姐。”杜青慧从杜青彤面前站定,红着眼睛瞧着对方。   “嗯!”杜青彤淡应了声,手下抚琴动作未停。   到了这时,杜青慧实在不知该找谁谈心,她知道大姐的嘴素来就封得严,与其说任何话都值得放心。她红了下眼,道:“大姐,我想嫁武平王府的二公子。”   “二公子?”杜青彤未抬眉,她倒是真的不了解这所谓的武平王府二公子。   杜青慧知道大姐了解的不多,便将裴延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杜青彤闻言略有些不屑,不过只是个废了腿,还不受家人待见的弃儿。她道:“武平王府那头若得知你的心意,该是不会拒绝。”对武平王府那头的人来说,能给那二公子娶到靖阳侯府的五姑娘已是不错,也了了一桩事,关键还是祖母这头不好过。   就算杜青彤说的不多,也足够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了,就算裴延不喜欢她,只要裴家的人想让他娶她就好。若是两家长辈想将这婚事定了,以他在裴家的地位,又岂会有话语权?   “多谢大姐。”杜青慧眸中划过坚定之色,转身便又跑了。   对于杜青慧的女儿家心思,以及其眼光,杜青彤只觉得可笑,她懒得多想一下,起身便走下亭子,进了屋。   当日晚上,杜青慧就缠着母亲赵氏一起睡觉,躺在床上时,她将自己的心思与赵氏说了,要其帮她考量。赵氏闻言自是不同意,奈何小丫头难得倔强一次,哭着说非他不可。   赵氏本就犯难,岂愿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于一个废了腿,还名声有碍的人?再听说对方还拒绝了这丫头,这丫头打算靠长辈压着他答应这门婚事,就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苦口婆心的劝了一番,又道:“强要的亲事,不会幸福的。”   “会的。”杜青慧固执道,“只要我一片赤诚之心待他,他一定会动心的。”   赵氏抚了抚女儿的俏脸,倒也不会真怕那小子会欺负了她女儿,她又叹道:“就算如此,你祖母不会同意。”   杜青慧红着眼睛道:“所以我才找娘啊!娘一定要帮帮我,办法是人想的,总归是有法子的。”   “这……”赵氏最疼的便是这个小女儿,见其难得向她索取什么,便叹了口气,应道,“待娘先打探打探情况,嗯?”   仔细想来,裴家二公子虽一无是处,却是被当今圣上与新丽长公主宠在手心的表弟,再如何,嫁了他,也是会此生无忧。   杜青慧破涕为笑,扑入赵氏怀里:“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赵氏言出必行,既然答应帮助小女儿,自然会认真对待,一番打探与用各种手段朝武平王府那边散发消息后,很快便让裴老夫人得知了些眉目。   这日,陶嬷嬷对裴老夫人道:“老夫人,奴婢听说最近二公子与杜家五姑娘走得近。”   裴老夫人对裴延的事兴趣不大,眉眼抬都未抬一下,只淡问:“此话怎讲?”   陶嬷嬷想了下,道:“兴许是靖阳侯夫人有意结亲,特地朝武平王府这边透露了二公子与杜五姑娘的事。”   “哦?”此事涉及的如此深,裴老夫人难得来了兴致,“靖阳侯夫人竟是愿意将那么好的小姑娘许于二公子?消息无误?”   陶嬷嬷:“该是无误,奴婢还听说二公子最近很爱吃零嘴,那都是杜五姑娘给的。奴婢打探了一番,二公子确实常在吃零嘴。”   裴老夫人是不愿意为裴延的婚事操心,但若不需要她操心就能让他给武平王府娶一门不错的姑娘,她也乐于成全,也算是顺便了了一桩事。她微思索了下,道:“以映儿的名义,请杜五姑娘来一趟,若事情属实,便将这门亲事定了。”   话说归说,陶嬷嬷有些犹豫:“是不是仓促了些?”   “行了。”裴老夫人没什么耐心继续说下去。   “是。”   靖阳侯府。   杜青慧日盼夜盼,终于盼来的不仅是一个好消息,而是武平王府那头派人给她的请帖。   她本是趴在赵氏怀里满心忐忑,不想得到请帖,便马上站起身,拿起请帖就打开来,几乎喜极而泣。那天在序月水渊她有绝望,此刻她就有多高兴。   “娘。”她又扑入赵氏怀里,真的流泪了。   赵氏抚摸着小女儿的后脑,也不知自己纵容她难得的一次索求,是否是对的。   杜青慧趴在赵氏怀里,想到什么,便马上又起身道:“我去一趟四姐那里。”   赵氏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这几日,懒得想太多的杜青宁倒也过得不错。正是她在亭下吃着自己新制成的果干,心觉慧慧或许过了几日也该想开之际,就见杜青慧踏进了肆意轩。   见到这丫头的脸色不错,她觉自己果然想对了。   待到杜青慧走近了,她道:“你可来找我了,是消气了?”   但杜青慧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听说最近四姐新制了一批果干?”   杜青宁点头:“是啊!”   杜青慧眸露期待之色:“四姐能给我些吗?”   “行啊!”这好说,杜青宁马上便吩咐采秋,“你去拿两包给五姑娘。”   采秋:“是!”   杜青宁拉着杜青慧坐下:“来,坐下,我们聊聊。”   杜青慧看似乖巧的坐下。   杜青宁打量着杜青慧的脸,小心翼翼的问:“想开了?”   不想杜青慧却是道:“我不想提这事。”   杜青宁怔了下,点头:“哦!”   经历过那日的事,两姐妹似乎话也不多,随便说了几句,杜青慧就拿了两包果干离去。   杜青宁正是心觉复杂之际,沈星竟是从天而降落到亭子前。   她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缓下受惊的感觉,便热情迎了过去:“沈护卫这算不算是擅闯民宅啊?还好我住的不是闺院。”   “抱歉。”沈星拱手作揖,“四姑娘给公子的零嘴已被吃净,公子特令属下过来再要些。”   杜青宁只觉得诧异极了:“你就为这个过来的?”   “嗯!”   杜青宁又觉好笑:“你们公子还真能吃。”   沈星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了些裂痕,最近他们家公子确实很能吃,吃的还都是些姑娘家爱吃的零嘴。   对裴延,杜青宁自然愿意掏心掏肺,她马上吩咐采秋:“去拿两包我新制的果干出来。”   采秋马上又进屋拿了两包出来递给沈星。   不料沈星接过掂了掂,却是道:“是不是太少了?”   杜青宁:“……”慧慧都不会嫌少。   序月水渊。   裴延坐在楼阁的顶层,看着千百庄内的风景,他下意识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零嘴,却是拿了个空,这才想起,都吃完了。   他勾了下唇,这人未到手,倒先让自己成了个吃货。   踩踏楼梯的声音响起,随之上来一个身穿缟色宽袍,眉目间透着丝狡黠的老头子。他上来就见到裴延嘴角的那丝笑,马上便稀罕的走了过来:“哎呦,想啥呢?笑的这么浪。”   裴延没看这老不正经一眼。   “来来来……让为师看看你这腿恢复的如何。”老头走过去就想探探裴延的膝盖。   不想裴延却是直接施用轻功跃起旋了个身,弃轮椅从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他开口便是两个字:“庸医。”   “……”老头觉得好委屈,他可是神医乔决。   若是有人得知人人寻而不得,被奉为仙人的神医乔决正主动粘着裴延,还遭到对方的厌弃,怕是死活不会信。   这时沈星终于拿着从杜青宁那里要的果干上了楼,他马上拆了一包搁在裴延面前。   裴延直接便执起一颗搁入嘴里轻嚼着。   乔决望着眼前从小到大就未像过一个孩子的裴延竟是在吃零嘴,还吃颇有味,便又稀罕道:“啥果干这么丑,为师也来吃吃。”   不想他手才伸过去就被裴延给拍开,还挺疼。   “你这小子……”   乔决气的撸起袖子,却又在见到裴延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后,泄了气。   这当师父的,怕是没有比他更窝囊的,谁让六年前这小子的腿该是被他治好了,偏偏在最后因他一时疏忽用错了药,惹出这不堪的后果…… 第36章   日头已整个升起,日光之下,还有些白雾蒙蒙。不少侍卫婢女穿梭于武平王府中各处曲径回廊,锦绣如画的风光间,不闻一丝繁闹声,甚至是脚步声。   裴老夫人素来睡得早也起的早,当下已在陶嬷嬷的搀扶下入了桌用早膳。一碗养生粥,两个点心,她的早膳不多,却精细。   食罢,她接过帕子拭了拭嘴,想到什么,便问:“世子的伤可是好清了?”   陶嬷嬷:“回老夫人,世子爷身强体壮,早几日便就停了药。”   “嗯!”裴老夫人心里多少也有些数,放心的微颔首后,难得想起裴延的事,又道,“今日是靖阳侯府五姑娘过来的日子吧?”   陶嬷嬷:“是的,估摸着,杜五姑娘也该到了。”   裴老夫人:“派人去唤映儿,让她先去招待杜五姑娘。”对于裴延的亲事,她自然不会像对待裴律的亲事那般热心。   陶嬷嬷:“是。”   陶嬷嬷派了人去唤庄映儿后,裴老夫人又问她:“二公子最近可在府中?”她没忘裴延还有另外一个“家”。   陶嬷嬷:“昨晚二公子回来后,便未出去,一直待在皈寻院。”   “扶我去走走。”裴老夫人没再多问。   “是!”   气势庄严,有守卫把守的大门前,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精心打扮过的杜青慧在婢女丝芯的虚扶下踏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被武平王府的人请来,心中感觉不同于之前两次。这一次,她紧张的多,也更期待的多。   她派人打探过,今日裴延很凑巧的就在府中。   当她踏入府中,发现迎过来的是裴律的表妹庄映儿,心中不免失落。后来想想,裴老夫人对裴延的亲事不热心也属正常,便也就放宽了心。   只要最终她能嫁给裴延就好。   当下的庄映儿虽仍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已少了之前的病态之色,瞧着粉润了不少。乍一见到眼前一袭海棠色精致华裳,鲜嫩貌丽的小姑娘,她心中莫名一阵不舒服。   压了压心中的不适,她面含笑容的迎了过去:“五姑娘。”瞧着倒比平时还要端庄大方些。   杜青慧福了个身:“庄姐姐。”   庄映儿实在不喜这种谁到她面前都会喊一句姐姐的感觉,她嘴角的笑僵了下,故作若无其事道:“老夫人在后花园散步,我领五姑娘过去?”   杜青慧又有些局促,应了声:“好。”两人并行间,她不由朝皈寻院的方向看去,哪怕什么都看不到。   庄映儿侧目恰巧将这一幕收入眼里,嘴唇抿了下。   她们到后花园时,裴老夫人已逛了圈,正坐在亭下喝茶,抬眸见到杜青慧朝这头走来,便难得细细打量起这小姑娘。   瞧着确实是个亭亭玉立,秀丽可人的姑娘,听说还未到十四岁,想来以后若长开了,更是如花如月。   不得不说,这靖阳侯府,还真是出美人。   杜青慧在裴老夫人的打量下,越发紧张起来,她过去低眉顺目的福了个身:“慧慧见过老夫人。”   “来,坐。”毕竟是靖阳侯府的姑娘,裴老夫人脸上的神色瞧着也算温和。   杜青慧乖巧的坐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温茶小抿了口。   裴老夫人也挺直接,道:“听说,五姑娘与阿延走的较近?”   杜青慧闻言马上便红了脸,一副羞于言语的模样。   裴老夫人理解她的羞涩,毕竟姑娘家家的,与外男走动频繁,并非光彩的事。如此裴老夫人也算是确定,这丫头对裴延确实是有情,且是不浅。   裴老夫人正是懒得管裴延的婚事,既然有靖阳侯府如此迫不及待就着裴延与他们武平王府结亲,也甚好,想来后续也无需她多操心。   她难得执起杜青慧的手,心觉这也是个乖巧的姑娘,不会给武平王府带来麻烦事,且易拿捏。估计也亏得这丫头年纪尚小,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看上一个废人。   杜青慧看似年纪不大,心眼却是不小,自然看得出裴老夫人这是有意成全她与裴延的亲事。狂喜的感觉,令她几欲压制不住,粉嫩的小脸不由更红。   裴老夫人随便与杜青慧聊了几句,便将其交给庄映儿,由庄映儿招呼着四处走走聊聊。   离开之前,她侧母看了眼杜青慧的贴身婢女丝芯手里的两包东西,突然想到陶嬷嬷说最近裴延爱吃零嘴之事。她心中了然,没多问就走了。   但庄映儿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相处时莫名有些尴尬。   杜青慧瞧了瞧丝芯手里的两包果干,便柔柔的对庄映儿道:“庄姐姐,我想去一趟二公子那里。”   庄映儿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问道:“五姑娘是想?”   “二公子最近颇爱吃零嘴,我这次顺道给他带了两包果干过来。”杜青慧顿了下,又道,“也顺便与他说几句话。”   庄映儿犹豫了下,应道:“好,五姑娘随我来。”   在去皈寻院的路上,她们一路几乎无话。   直至到了皈寻院,杜青慧想到裴延对自己的绝情,她突然停下脚步,对庄映儿道:“庄姐姐,我有些话与二公子说。”这意思很明显,让庄映儿回避。   庄映儿暗觉这小姑娘瞧着乖乖巧巧的,其实也怪大胆。她也没有做如此不识趣的事,便应下:“好。”   随着庄映儿的渐行渐远,杜青慧深吸了一口气,才踏入皈寻院。   当下裴延正在书房看书,沈星听到动静,马上步了出去,见到是杜青慧,他微有些疑惑之意,便进去道:“公子,是杜家五姑娘。”   裴延眉头微挑了下:“嗯?”   沈星继续道:“她那婢女手里拿了两包东西,看包装,似乎像是四姑娘那里要来的果干。属下记得那日去靖阳侯府找四姑娘,杜五姑娘确实带走了两包果干。”   杜青慧仿若生怕裴延直接派人将她赶走,速度还挺快,随着沈星的话音落下,她就踏入了门是开着的书房。   裴延抬眸朝她看了过去。   杜青慧是真的怕他无情的对待自己,可为了这段亲事铺路,她不得不厚着脸皮逮住机会就靠近案桌,递出不知何时拿到自己手里的两包果干,温顺又紧张的出声了:“这是我四姐做的,给你。”   裴延懒得琢磨她究竟是想做什么,只吩咐沈星:“接过来,去四姑娘那里再换两包过来。”   杜青慧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她又怎会猜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不就是嫌弃她碰过的东西脏,但又因是杜青宁做的,而不舍拒绝,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法。   他在她面前说的话是无情的,看她的眼神更是犹如看死物一般让人心凉,让她感觉心在滴血。她差点脱口而出,他马上就必须得娶她,可不得不忍了下去。事情毕竟没定,她怕他会从中作梗。   东西收了,沈星打算拿去换时,见裴延已执起书继续看,可杜青慧却仍是没要走的意思,他便直接一手提着她的衣领就朝外拖。   杜青慧还在黯然伤神,乍一被倒着拖走,吓得脸色一变,不由惊叫了起来:“啊!”   沈星将杜青慧拖出了皈寻院,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她。   杜青慧的脸上青一片白一片,长这么大,她真正恨过的人不多,除了那凭空出现抢了她四姑娘位置,夺了三叔所有宠爱的杜青宁外,难得恨起了眼前的沈星。似乎每次都不需要裴延吩咐什么,他总能自以为是的做出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事。   她知道僵持下去对自己也无益,既然东西已送到,便只能离去。   离开皈寻院,她直接也离开了武平王府。庄映儿得到消息,就去了裴老夫人那里禀报此事。   裴老夫人问了些庄映儿与杜青慧所说的话后,得知杜青慧后来又去了皈寻院,便想起她看到那两包东西,于是又问:“你二表哥可是收了她的东西?”   庄映儿犹豫了下,点头:“收了。”   裴老夫人不大喜有人在她面前耍心机,既然裴延确实与杜家五姑娘走得近,并非杜家单方面杜撰,那这婚事确实是可以成的,便吩咐陶嬷嬷:“杜家五姑娘可娶,将消息透露到杜家。”   陶嬷嬷:“是!”   庄映儿闻言面有异色,她问道:“这事不需要与二表哥商量下吗?”   裴老夫人淡应:“不必。”   庄映儿还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了下去。   靖阳侯府。   杜青慧将裴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告诉了赵氏,凭着赵氏的分析,得出的结论便是这婚事能成,当下只需要说服老夫人。   奈何当他们将此事与老夫人细细一说,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慧慧这是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一无是处的裴延?”   杜青慧不喜有人这么说裴延,不由想回嘴,被赵氏及时制止了。赵氏温和道:“毕竟是慧慧喜欢的,能嫁于自己喜欢的人,也是难得。何况裴家二公子虽在裴家不受宠,可皇上与新丽长公主都视他为掌中宝,儿媳听说,若是他乐意,被封个逍遥王做做也不无可能。”   “可他是个废人。”杜老夫人厉声道,“绕是他的周身条件再好,只要他是个废人,且是个不思进取的废人,便就不可能走得远,爬的高。作为靖阳侯的女儿,岂能嫁于这样一个人。”   “可……”   赵氏还想继续说下去,被杜老夫人喝止:“这亲事决不考虑,为了慧慧的名声,这事也坚决不能传出去。”   杜老夫人眼光高的很,杜青慧再如何说也是自己的嫡系孙女,又岂能嫁给裴延那样的人来丢侯府的脸。   母女俩被杜老夫人好生呵斥了一顿,杜青慧没了法子,便又抹泪跑去找杜青彤:“大姐,祖母最疼你,你就与她说说好不好?”   杜青彤素来不喜掺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只高冷的扔下一句:“办不到。”便就进了屋,不想与杜青慧再说一句话。   杜青慧见自己的亲姐竟是对自己这般绝情,更是伤心。   一旁的丝芯见杜青慧这副无措的模样,便提议道:“五姑娘,或许找四姑娘帮忙有用,毕竟三老爷最宠四姑娘。”   一听丝芯提到杜青宁,杜青慧心中恨意几乎压抑不住,不由握紧了拳头。   丝芯试探着喊了声:“姑娘?”   “不去。”杜青慧马上道,“她恨不得与我抢人,又怎会帮我?我好不容易让裴老夫人看中我,又怎能让她捣乱。”   “四姑娘又怎会是那种人。”丝芯又道,“何况若姑娘与裴家二公子郎情妾意,又岂是四姑娘能拦的。”   “郎情妾意?”杜青慧一时伤心又生气,倒是忘记现在贴身服侍她的婢女并不是眉儿,而是新调到她身边的丝芯。   看到身旁与自己相处还不多的丝芯,杜青慧未再语,迈步便走了。   丝芯跟在杜青慧身后道了声:“奴婢去让人为姑娘准备晚膳。”   “嗯!”   丝芯朝靖阳侯府的厨房走去时,仿若刻意放慢脚步一般,直到肆意轩的采秋也过来了,她才停下脚步,乖巧的喊了声:“采秋姐姐。”   采秋愣了下:“你……”她与眉儿倒是挺熟,与这新来的丝芯却并没有说过话,甚至都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丝芯很精明的马上道:“我叫丝芯。”   “哦,丝芯妹妹。”虽然采秋并不知她们二人究竟谁大,“你也是去点晚膳的?”   “是啊!”两丫头并肩而行。   采秋见丝芯似乎有心事,便又问:“丝芯妹妹在因何事不开心么?”   丝芯见四下无人,才叹了口气,道:“做奴婢的不开心,还能有几个理由呢!”   丝芯万万没想到采秋是个蠢货,愣是想了好半响,才无辜的问:“有几个理由?”其实当奴婢的,还真没几个有她当的舒心。   丝芯暗暗拧了下眉,才道:“我之前听人说五姑娘是个亲和的主子,倒未想跟了她,才知事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采秋别的不知道,但知道自家姑娘似乎与五姑娘闹了矛盾,便立刻来了兴趣,马上便问:“五姑娘怎么了?”   丝芯:“许是为情所困吧!裴家二公子分明对她无意,她却企图靠长辈施压迫得二公子娶她。奈何武平王府那头是顺利的,可老夫人这边却是过不去。”   采秋惊讶:“还有这种事?”她倒是真想不到五姑娘竟能做出如此事情。   在采秋的连翻相问下,倒是从丝芯嘴里将杜青慧的事情知道的七七八八,回到肆意轩,她难免会将此事告知于杜青宁。   “什么?”杜青宁得知此事,立刻皱起了眉头,“可是搞错了?”   当下杜青雨也在这里,听到后也是惊讶不已,如何也想不出来杜青慧竟会做出如此事情。   “这……”采秋想了下,道,“是丝芯说的,该是无错。”   杜青宁搁下手里的茶杯,想到之前沈星过来换果干之事,沈星说那果干是慧慧给裴延的。   她思索着关于杜青慧的种种,从小到大,她便就觉得与这五妹之间似乎隔了些什么,未想到这原因是因这妹妹带了面具,内里心思竟是那般深沉。   她不知道杜青慧是何时看上了裴延,这其中铁定有她在无意中牵线了,毕竟杜青慧每一次见裴延,都有她在中间。   如此,裴延被她妹妹缠上,无疑得怨她。   若裴延真的被裴老夫人逼得娶慧慧……   这时杜青雨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便道:“丝芯为何与采秋说这些?”作为慧慧的贴身婢女,与谁说,也比与采秋说的好。   采秋摇头:“奴婢不知,路上偶遇到,她便与奴婢这般深入的谈心了。”   杜青宁与杜青雨对视了一番,大概都觉得这丝芯很奇怪。   但占据杜青宁心中最大的,还是那种愧对于裴延的感觉。好在随着深入的接触,她越发觉得裴延真如她爹说的,并不简单。   所以他倒也不见得真会任人摆布。   杜青雨握住杜青宁的手:“要不我们知会下二公子?免得到定亲了,他却还蒙在鼓里。” 第37章   杜老夫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杜青慧嫁给裴延,杜青慧自然也如何都不愿意放弃,她想尽所有的法子,到最后真让她想出了一个有用的。   那便是杜青彤,她以若她与裴延的婚事成了,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大姐成为武平王世子夫人为由来游说。毕竟若有个她在中间,极易给大姐制造机会。   这一次倒真让她拍到地方,本是疾言厉色如何都要她收心思的裴老夫人,竟是突然放下手中茶杯,拧眉露出了思索之意。   杜青慧马上又道:“祖母可以将我当成大姐嫁入武平王府的踏板。”   杜老夫人一时没说答应与否,只道了声:“下去吧!”   杜青慧松了口气,知道祖母这是在考虑。她相信以大姐在祖母心里的地位,以及祖母希望大姐嫁入武平王府的心思,再让娘过来说说,十有八.九会成事,便迫不及待离开又去找赵氏了。   武平王府中的裴老夫人从未想过要打探些什么,就只等着靖阳侯府那头再来个消息,就派人去提亲。那丫头年纪虽小,若双方都确定了,将亲事成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她始终不知为了这门亲事,赵氏母女经历了多少来自杜老夫人的压力。   自打上次杜青慧来过之后,庄映儿就时常待在裴老夫人身旁伺候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后来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于何种心理,在无意中遇到汪彩和与汪彩曳后,将此事与姐妹俩说了。   拒她所知,汪彩曳对二表哥可是一片痴心。   姐妹俩闻言自然惊诧不已,尤其是汪彩曳,立马变了脸色,她立刻便问:“二表哥是什么态度?”   庄映儿想起裴延收了杜青慧那两包零嘴之事,便道:“大概,是也认可这门婚事吧!”   汪彩曳更是白了脸,她始终以为二表哥才刚满十八岁不久,近几年是不会成婚的,毕竟前头还有个二十好几的长兄在。她也始终认为她与他的可能最大,倒未想到会突然杀出个靖阳侯府五姑娘。   汪彩和赶紧扶住受尽打击的汪彩曳,戒备的看着庄映儿:“二表哥要与人定亲,与你何干?你突然与我们说这些是为何?”   庄映儿只道:“我以为你们会想知道。”   “不安好心!”汪彩和向来就不喜欢庄映儿,不仅是因为大表哥,也是因为她讨厌庄映儿这个人自身,给她的感觉尤其不舒服。杜青宁与大表哥的婚事会告吹,她也知道与庄映儿有关,谁知是用了什么方式。   庄映儿自觉目的已达到,没有多逗留,向汪家姐妹俩福了个身,就走了。   汪彩和拧眉看着庄映儿的背影,突然听到旁边汪彩曳的抽噎声,立刻侧头看去,见到汪彩曳竟已是泪眼婆娑,足见其究竟有多伤心。   “别哭了。”汪彩和拿过汪彩曳手里的帕子就为其拭泪,语气不大好,“哭哭啼啼有何用?你先回去,我替你去二表哥那里问问。”   汪彩曳懂,当下的她着实不适合亲自去过问二表哥的事,一来是招人烦,二来是她没有这个资格。汪彩和毕竟是他的亲表妹,且胆子也大,问一问总归是方便些。   “嗯!”汪彩曳咬唇点头。   汪彩和吩咐婢女带汪彩曳离开后,便去了皈寻院,她就不信二表哥真会不知她姐的心思。   她性子直,难免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气。踏进皈寻院的书房,见到那在吃零嘴吃的颇为悠闲的裴延,当即沉了脸,过去就问:“二表哥当真要娶那靖阳侯府五姑娘?”   汪彩和也没少往这里跑,且总是风风火火的,裴延倒也不惊讶,只乍一听到她的话,难得有了些反应。   他执起一粒果干搁入嘴中,慢悠悠的问:“此话怎讲?”   “什么怎讲?”汪彩和见他这模样,只当他很乐意娶那杜家五姑娘,马上便更怒了,“你怎可这般不声不响的就与别的姑娘勾搭上,你明知道我……”她本想把汪彩曳拉进来说,可想想这只会让汪彩曳没脸,便只能忍住。   裴延瞧汪彩和的眼神突然降了温度,他并不知这丫头为何这般说,却是不喜欢有人将他与别的姑娘搁一起来说话,他嫌恶心的慌。   汪彩和从未真的激怒过裴延,她与别人一样,向来都觉得这二表哥是没有脾气,温和的不像话的人。乍一被他用如此凉凉淡淡的目光瞧着,不由觉得异常瘆人,绕是大表哥冷淡起来,她也不会有如此感觉。   “你……”她只当他是不愿她过问他与杜青慧的事,气的一甩袖,转身就走了。   裴延随手扔起一颗果干,身子懒懒的向靠背椅的后头靠时,薄唇张开不大不小的缝,那颗果干精准的掉入他的嘴里。   他缓缓的嚼着果干,末了才不紧不慢的吩咐:“去查查。”   沈星:“是。”   沈星马上便走出去,不想很快又走了回来,朝裴延递出一封信,他道:“公子,是杜四姑娘派人给您的。”   裴延本是伸手继续拿果干吃,乍一听到沈星的话,他手下动作顿住,目光落在沈星的信上。默了瞬,他便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信捻了过去打开。   他本该是能一目十行,偏偏看这信花的时间却挺长。   沈星不由朝公子看去,见公子眉眼渐渐变得柔和,嘴角也不知不觉勾了起来,便心觉困惑。   许久后,裴延才亲自将信折起,道:“不必查了。”   沈星:“是。”   裴延握着杜青宁给他的信,眼里的笑,越发的浓,也越发的深意。   还真是一个忠诚的丫头。   另一头,汪彩和出了武平王府,才知道汪彩曳并未离去,还在马车里候着她。她不由一阵烦心,似乎她们姐妹俩的情路都不好过。   汪彩曳见她出来,下马车迎了过来:“二表哥是如何说的?”她的眼睛红肿,明显哭了许久。   汪彩和不悦道:“二表哥似乎很乐意娶那杜五姑娘。”话语间,她上了马车。   汪彩曳的腿不由软了下,立刻便也上去了。她拉住汪彩和的手,红着眼问道:“二表哥当真是这么说的?”   汪彩和也是不忍看到姐姐伤心,便道:“反正是个废人,你这么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比他好的?放宽心罢了。”   “不……”汪彩曳突然像魔怔了般道,“他一定是不得不依了老夫人,小妹,你找伯母说说,让伯母与老夫人说说,只要伯母愿意说,一定能顶用的。”   汪彩和摇头:“没用的,我娘最厌恶二表哥,她又怎会管这档子事?”   汪彩曳:“可是你让我该怎么办?”   汪彩和瞧着汪彩曳那痴样,无奈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马车渐渐驶离,本仍是高挂的日头,突地躲进云层之中,随之是凉风阵阵,寒意越浓。武平王府的守卫仍旧武装笔挺的带刀站着,面不改色,不受任何影响。   十月初一的寒衣节,在寒冷中到来。   寒衣节,一个祭奠先亡之人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杜青宁都会出城墓祭,看望已逝去近十一年的养父养母。记得往年杜青慧都会陪她一起去,她本以为姐妹俩如今算是闹翻了。可未想到,当她踏出肆意轩时,就见杜青慧迎了过来。   瞧起来,杜青慧还是那个杜青慧,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她过去就挽住杜青宁的胳膊:“四姐,你莫不是把我忘了?”   “你……”对杜青宁来说,再与这个妹妹如以前一般相处有点难。   杜青慧还不知杜青宁已知她所做的事,见对方这副迟疑的样子,她不解:“四姐怎么了?”   杜青宁这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在这妹妹眼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四姐不说就不说。”杜青慧挽着杜青宁一道朝靖阳侯府大门的方向走去,道,“今年似乎比去年要冷些。”   杜青宁:“嗯!”   其实真要演戏,杜青宁也不是演不来,渐渐地,姐妹俩相处起来倒真与平时无异似的。一路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的话也不少。   杜青宁养父养母的墓地离雍都较远,出了城门朝西去,日中才能到。   每年站在养父养母的墓地前,她都会不由想起记忆中的亲生父母。她明明记得是他们将她带到了挺大,却完全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也不记得自己醒来怎就突然换了一个家,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来自何处。   真是一段混乱的记忆。   待到纸钱烧罢,杜青慧突然喊了声:“四姐。”   “嗯!”杜青宁回神。   杜青慧看了看东面的丘陵,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杜青宁:“好。”因路不好走,她们是骑马过来的。   杜青宁收拾收拾,便就上了马,将杜青慧拉了上来坐在她身后。   骑着马踏过曲折的小路,她们上了对面的丘陵。丘陵上颇难看到边际,有一条不易让人发现的路掩映在稀疏恰当的林间。   当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有问题的时候,那再看对方,就会觉得处处是问题。杜青宁也会察觉到杜青慧这么急着要回去,或许是有什么理由,所以她反而刻意放慢了速度。   杜青慧见了,不由道:“四姐怎么了?”   杜青宁:“什么怎么了?”   杜青慧:“你速度太慢。”   杜青宁看了看两头,笑道:“我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想逛逛,看看风景。”   杜青慧拧眉,即将路过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时,她不由朝南面看去,正欲催促着杜青宁快走,不想却看到裴延被沈星推着由南面那条林中道朝这边来。   她脸色马上就变了。   左看看右看看的杜青宁比杜青慧先一步发现裴延,她当即就意识到杜青慧催着她走的理由,原来是怕她与裴延相遇。   他也是有已故先人的墓在这附近?   裴延抬眸见到杜青宁,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杜青宁跳下了马,直到他近了,笑道:“巧啊!”   见到她,裴延本是有些压抑的心情转好,他也笑了笑,道:“确实巧,莫不是四姑娘有先人的墓在附近?”   “有。”她应道,“是我曾经的养父养母,二公子呢?”   裴延应道:“家母文玉。”   杜青宁愣了下,原来这丘陵的南头有文玉大长公主的陵墓,倒真是意外。   想到文玉大长公主,杜青宁就不由想到裴延那让人心酸的背景,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了起来。   裴延倒是若无其事,只道:“想来四姑娘也是要回去的,既然顺路,便推我走走?”   “好。”杜青宁总是下意识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将缰绳递给站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的杜青慧手里,就去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杜青宁不由感慨道:“未想祭墓的我们,竟是同路,多年来,竟是未遇到过一次。”   裴延笑了笑,未语,他倒也希望早日遇到她。   不过现在也不迟。   在这丘陵之上,有一片甘菊,路过时,裴延顺手摘了一朵洁白干净的甘菊到手里把玩着,眸色微动间,他突然道:“四姑娘从我面前蹲下。”   “嗯?”杜青宁停下脚步,不解。   “四姑娘从我面前蹲下。”他很有耐心的重申了一遍,声音低沉又轻柔,透着丝丝的蛊惑之意。   杜青宁犹豫了下,便真的过去从他对面蹲下来,抬头脸有迷茫之色的看着他。   裴延最喜欢她对自己的顺从,眸中笑意更浓,他道:“靠近些。”   杜青宁便移过去了些,正是她觉得自己好像裴延的那条白狗时,他突然弯腰凑近了她,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他的声音越发的轻柔,就连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他道:“我想让你妹妹知难而退。”   日光从他背后射来,为他那风华绝代的姿色更添了一丝朦胧的光华,神秘又耀眼,也更迷人。   他实在太像个狐狸精,如此刻意一蛊惑人,惹得她发愣一时倒没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这时,他将手里的那朵甘菊插入她头上的发髻。   意识到他将手里的花插在了自己头上,她惊了下,正欲站起身,他马上便按住她的肩头,小声道:“不帮我,嗯?”   帮,她当然愿意义不容辞的帮他任何事,可这根本没用。   她不由略过裴延,看向了后面那白了脸色的杜青慧,心情有些复杂。   裴延的手不知不觉又抚上了她的脑袋,抚上了那细软柔顺的发丝。   他的眸色渐渐变得深邃晦暗起来,他缓缓的,幽幽的呢喃出声:“很好看,十年前,我就觉得你很好看。”   “什么?”杜青宁又愣。   不想这时他那温热的纤长手指渐渐游离到她白嫩的脸颊,灼烫的感觉瞬间由她的脸部,蔓延至全身。 第38章   坐着的男子清贵俊雅,仿若谪仙下凡,他嘴角勾着笑,神色温柔似水。蹲下的少女灵秀俏丽,如花似月,眼里的色彩透着懵懂。在灿烂的日光渲染下,四目相对的他们就如一幅精美的画。   更是一副刺眼的让杜青慧恨不得给立刻撕碎的画。   见到他竟还一而三再而三对杜青宁动手,那仿若像是在触摸珍宝的模样,刺的杜青慧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她再难忍受,正想上前,却被箭步过来的沈星给握住了肩头。   沈星并不怜香惜玉,用的力道可不小,疼的她不由冷嘶出声。侧头见到目光寒冷的沈星,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将心中的愤恨掩了下去。   就在这时,杜青宁仿若受了惊一般,突然弹跳了起来,朝后离了大段的距离,她尴尬的看着微微挑起了眉头的裴延,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你……”   若是别人如此对她,她准得揍人,可这人是裴延,她倒是不知该作何感想。   裴延看似无辜的看着离自己距离不短的杜青宁,瞧着那刚被自己抚过的脸蛋瞬间变红,那抹红晕甚至似乎蔓延到了让人不由无限遐想的衣领深处。   他的眸色不动声色的变深了些。   杜青宁想到他刚才说的让杜青慧知难而退的话,便就算是不认可他的作为,在当着杜青慧的面,也不得不忍了下去。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那热烫的脸,又想到他在摸她脸之前说的话,便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十年前?”   裴延应道:“没有啊!”   杜青宁疑惑:“没有?”   裴延:“没有。”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也还是很无辜。   杜青宁更疑惑,心道,难道她听错了?   “怎么了?”裴延问她。   杜青宁不由看了下他那双不能走路的腿,摇了摇头:“没什么。”   裴延看到她那明显有小心思的模样,只道了声:“那我们回去了?”   我们回去,倒真是一句美好的话。   “好。”杜青宁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自在感再次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推着他前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路边的甘菊时,下意识又抬手抚了抚自己头上那朵花。   这滋味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惹得她不由又看了看身前的裴延。   “啊!”就在这时,后头杜青慧的痛叫声突然响起。   杜青宁转头看了过去,问道:“慧慧怎么了?”   杜青慧扶住一旁的树,弯腰想要触摸自己的脚,委屈道:“四姐,我似乎崴脚了,很疼。”   杜青宁也不知是真是假,当下也习惯了与这妹妹演戏,便就下意识过去扶住她,问道:“那怎么办?”   杜青慧看了眼前头始终没有转过头的裴延,压下心酸的感觉,道:“四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看我的脚,让二公子先走,可好?”   杜青宁这下算是明白这丫头的目的,一时倒不知是该借此真的让裴延先走,毕竟自己也尴尬,还是该与这虚伪的妹妹作对。   就在这时,裴延不咸不淡的出声了:“阿星,扶五姑娘上马。”   “是!”沈星马上便过去强制扶着杜青慧往马身那边带。   仿若是沈星刻意把握了角度似的,下意识不想过去上马的杜青慧拖拉之际,踩到了一颗石子,便真的崴了脚,她当即又痛叫起来:“啊,好痛。”这次可不只是委屈,整张小脸都白了。   不难看出,她这次是真的在疼。   对杜青宁来说,这妹妹与自己相处了多年,毕竟没有害过自己,她难免真的心疼起来,便赶紧过去亲自扶着杜青慧:“还是我来扶吧!”   杜青慧疼极了,哪有心思耽搁,只得在杜青宁的帮助下上了马。她本以为最起码能让杜青宁牵马,不想沈星却过去握住了缰绳,杜青宁很自觉的过去继续推着轮椅前行。   她依旧没能阻止杜青宁与裴延相处,反而让自己遭了罪,而裴延也始终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越想越委屈,她暗暗红了眼睛。   如杜青宁所说的,这丘陵上的风景确实不错,只是这回,她推着裴延前行间,却是有些无话。   直到走出林子,不影响遥望时,见到裴延侧头朝南看去,她便也循着看了过去,入目的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就着这山的位置,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山下,大概就是文玉大长公主的陵墓。   这么想,她也这么问了:“你娘就在那里吗?”每每想起他娘,她就止不住心中怜意,尤其当看到他到走时仍会回头看看那边,便更是不由暗暗叹息。   “嗯!”裴延喜欢她对自己的关心,也乐意让她知道关于自己的任何事。   可惜她并没多问。   下了丘陵,就看到有一辆马车在那里候着,杜青宁知道这是裴延的马车,便很自觉的推着他过去,再由沈星沿着斜梯将他推上马车。   马车里,裴延透过车窗看向她,勾起了一抹笑。   这笑,看似纯净,却莫名让杜青宁读出一些勾魂摄魄的味道。   她心觉想来是刚才被他迷惑了,还没有缓过来。毕竟这人长得太好看,煽情起来不是常人可以抵抗的。她不过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爱美的普通人。   她压了压心中悸动,回之一笑。   裴延又怎会看不出自己对她的影响,眸中笑意深了许多,随着马车的驶起,他才收回了目光。   杜青宁只觉得那种能被他看透的感觉又来了,好在他及时收回目光,她才觉自在些。   回头她也上了马,带着大概是受了太大打击一路无话的杜青慧跑上了前,路过马车时,她转头对裴延道:“家中大哥在等我们去荆城看武会,约好了酉时中启程,我们先行一步了。”   裴延:“好。”   随着杜青宁带杜青慧跑远后,裴延侧眸轻飘飘的又看了那座山一眼,眸中并未有多大的情绪。   这时的文玉大长公主陵墓前,身形高大,一身藏青色衣裳的裴永骁负手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始终未进去。   他一动不动,也不知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杜青宁带着杜青慧前行间,见这丫头难得一路无话,便象征性的问了问:“慧慧怎么了?很疼?”   “嗯!”杜青慧的声音闷闷的。   她们到靖阳侯府,近酉时。   扶着杜青慧进府时,杜青宁想到什么,又问杜青慧:“慧慧崴了脚,如此可还能去荆城?”   杜青慧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吧!”她本就不打算去,她还想趁着杜青宁不在时,与裴延将亲事定了。只要有杜青宁在,她总会觉得不安。   杜青宁点头:“也好。”   让人送杜青慧去后院后,她便去了肆意轩。   早早的,杜青雨就帮她将东西收拾好,见到她进来,便迎了过去,道:“我听说慧慧与你一块去了,可是有发生些什么?”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喝下:“我们遇到二公子了,慧慧大概受了些打击,后来又崴了脚。”   “遇到了二公子?”杜青雨觉得诧异,“倒是巧。”   “确实巧。”杜青宁点头。   姐妹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杜青宁将今日的事情都与杜青雨说的七七八八后,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各自拿了个包袱出了房间。   到前屋时,杜青宁拉着杜青雨去书房向杜栩道别,与他也说了好些不舍的话,才出了肆意轩。   当下靖阳侯府大门前有两辆马车,一辆里头坐着杜青彤与杜青南,另一辆是杜青宁与杜青雨的。   江湖中的武会,吸引力自然不小,连杜青彤这种清冷的性子,也未拒绝去。   杜建胜骑在骏马之上,见到三妹四妹终于出来,笑道:“怎这般磨蹭?莫不是四妹舍不得三叔?”   “对啊!不过我更想去荆城看武会。”话语间,杜青宁拉着杜青雨欢快的上了马车。   “走了。”杜建胜豪爽的一夹马身,便领着四个妹妹启程了。   荆城武会据说是三年一次,只是以前杜青宁她们都还小,倒没听过。今年是难得时间赶得好,大哥也在家,便第一次随大哥去见识江湖中的武会究竟是多稀罕。   一路上,她们免不得心怀期待,不知能见识到什么东西。尤其是杜青宁,不由拉起杜青雨道:“据说,曾经乱世之时,江湖中高手如云,明争暗斗,真是腥风血雨一片。如今受了朝廷的压制,不少人退隐,武林低迷了不少,也不知这武会的看头究竟有多大。”   杜青雨笑了笑:“不管多大看头,对我们这些寻常姑娘来说,都是大看头。”   杜青宁觉得也是,越想越觉得期待。正是她在想着这些事时,无意中瞥见路旁的一棵老松树,才意识到他们这是在通往东城门的路上。   而那棵老松树,恰巧是当年她要饭时,一直呆的地方。   不由的,她又想起那片冰天雪地,自己躺在那里几近饿死的一幕。还有那个在轮椅上被推着从她面前路过,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莫名来到她面前的男孩。   记忆中,都是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像喂畜牲似的向她扔包子的场景。   那包子她倒是记得很清楚是啥样,偏偏却死活记不起那男孩的脸。   今日裴延的话又袭向她的脑海,真的是她听错了?   一身玄色衣裳的裴律骑着骏马,与马车靠近时,眸色微动间,他侧眸看去,未想入目的竟是车窗里的杜青宁。   他们似乎有段时间未见了,莫名的,他的呼吸不由屏住了些。   他本以为她会看到自己,却未想仿若他是无形的一般,直到他骑着马与她的马车擦过,她都始终只越过他看向另外一处。   被无视的这般彻底。   当下他心中的滋味,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短小,我有错 o(╥﹏╥)o 。   但我不是故意的,是有烦心的事耽搁了。   多想与杜青宁一样过的无忧无虑的,连脑子都可以不用转。(ノへ ̄、)   .   还好终于要走荆城的这段剧情了,会有大跨越哦! 第39章   “阿宁?”杜青雨的声音从杜青宁身旁响起。   “嗯?”杜青宁回神转头看向杜青雨,“怎么了?”   杜青宁没注意到裴律,杜青雨却是注意到了,她见杜青宁不在状态,以为是因见到裴律,便牵住杜青宁的手,叹了口气。   杜青宁看到杜青雨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便吓一跳,忙问:“三姐这是怎么了呀?”   “没事。”杜青雨吸了吸鼻子,道,“只要阿宁没事,我便没事。”   杜青宁自然极关心杜青雨,便逼问起来:“快说你是怎么了?”   “你……”见杜青宁这副无辜的模样,杜青雨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了,便道,“刚才裴世子路过,你见了,不是在黯神?”   “裴律路过了?何时?”杜青宁惊讶,如今的她连尊称裴律一句世子都懒得了。   这下杜青雨也诧异了:“裴世子从你眼前路过,你没见到?”   杜青宁摇头,面露迷茫之色:“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裴律大概就是在她出神之时路过的,否则再如何,她也不至于会看不到他。   杜青雨松了口气:“那就好。”   “瞧你。”杜青宁是又好笑,又心暖,她抬手触了触杜青雨的眼角,“我还以为你是因何事在伤心呢!”   杜青雨也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杜青宁转头又看向窗外,被杜青雨这一提,她倒真的不由想起裴律了。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多少还是仍旧怨他。   这时,又一个高大的身影骑马迎面缓行而来,杜青宁抬眸望去,见到是一个身姿英武,气势慑人,模样端正的中年人。   杜青宁下意识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人似乎与裴律有那么些相像。   她再一想,与裴律相像,又如此气宇不凡的中年人,莫不是武平王本人?   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战神武平王,她倒也听说过,只是从未见过其本人,当下见了这可能就是武平王的男人,不由心怀一丝好奇。   不想当她睁着一双充满兴趣的眼睛瞧着对方时,对方突然抬眸朝她看了过来。那是一双没有半点情绪的眼睛,让人在他的目光下没有任何感觉,不暖不冷。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目中无人?   裴永骁的身影很快便过去,杜青宁收回了目光。她听说裴律的性子很像他爹,也不知这武平王是不是也与裴律一样做事让人生气。   她又想到早逝的文玉大长公主,与裴延的经历,暗道,估计也是差不多。   荆城与雍都的距离不算远,不急赶的话,大概第四日入夜时便能到。除杜青宁与杜建胜外,其他三位姑娘都没经历过长途跋涉,难免会累到。杜建胜本是打算带他们一路不停,反正马车也够舒适,吃的喝的也不少。奈何他脑子简单,也没带过妹妹们出远门,才知高估了她们的承受力,第二日入夜时,便不得不从驿站停下,决定歇息一晚再赶路。   一行人陆陆续续下了马车,正是从桌旁坐下,打算吃一顿再睡时,被婢女虚扶着的杜青彤对杜建胜道:“大哥,我先去歇息了。”   杜青宁她们都很默契的猜到以大姐这清高的性子,怕是嫌弃他们这几个人,不想与他们一起吃吧!   杜建胜一根筋,在家的时间也不多,只有他觉得诧异:“彤儿不先吃些东西?”   杜青彤只道:“我暂时不饿。”   “哦!”杜建胜也是个爽快的人,不会较真太多,便点头,“若彤儿累了,就先歇息,若饿了,让芙莒下来给你叫些吃的。”   “嗯!”杜青彤始终冷冷淡淡的模样,还算有礼的向大哥福了个身,便上楼了。   以他们的身份,驿站的人自然会特别招待,住的吃的都尽量是最好最精细的。   饭菜上了桌,杜青宁尝了下,满意的点头:“味道不错啊!”她可是吃尽各处美食的人,能得到她的认可,自然是真的不错。   杜建胜见杜青宁吃的蛮有味,笑道:“好吃就多吃些,晚上睡个好觉,接下来路上可不停了,免得到荆城时太匆忙。”   “我是无所谓啊!”杜青宁喝了口热汤,看了眼杜青雨还算不错的脸色,道,“只要几位姐姐受得住便好。”   她倒觉得三姐身子虽弱,却不是个矫情的。关键还是大姐与二姐,似乎事情总会多些。   杜青雨轻柔道:“我可以受得住。”   其实这次会从驿站停一晚,还是杜青南要求的。当下杜青南本就因自己在这饭桌的格格不入而心觉不舒服,听到他们的话后,更觉自己似乎被针对,便不由想发怒。   她本想说几句,奈何大哥在场,便只是搁下筷子,道:“我不吃了。”这明显的火气,任谁都能听出来。   “怎么了?”杜建胜哪里知道小姑娘的心思。   “没什么。”杜青南起身就走,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杜青宁与杜青雨面面相觑了一番,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   杜建胜多少也知杜青南就是这脾气,见对面两妹妹都不将自家二姐的脾气当一回事,便也没较真。   吃饱喝足,他们三个也上楼歇息了。   在床上睡自然比在马车睡舒服,杜青宁躺到床上,没和杜青雨说几句话就熟睡了去。   次日早上不想起,被杜青雨硬拽了起来。   当她们下楼时,就见到杜青彤与杜青南老早就陪着杜建胜在楼下候着。   杜青南见杜青宁那似乎还想睡的模样,冷哼了声:“懒猪。”要知道,对于寻常的姑娘家来说,能吃与懒,可不是好词,被如此说,准会觉得丢人。   可未想杜青宁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过去就大口的吃起早点。   杜青彤起身朝外走,杜青南瞪了杜青宁一眼,便也跟了上去。   这时,有人骑着一匹马从驿站停下。   他一身利索的箭袖青衣,生的高大伟岸,神采奕奕,下马行走间,仿若步步生风一般威武,正是良王世子蔚宗意。   杜青南抬眸见到他,陡的停下脚步。   蔚宗意似乎没看到迎面走来的杜青彤与杜青南,越过她们就进入驿站,大声道:“上些点心与粥,速度快些,我还要赶路。”   杜青宁手里夹着一颗包子,看着邻桌的蔚宗意眨了眨眼,喊了声:“良王世子,巧啊!”   蔚宗意是个粗心的人,与杜建胜有得一拼,听到有人喊他,才转眸看去,见到是杜青宁,便稀罕道:“哟?这不是杜四姑娘?”   杜建胜马上起身行礼:“世子。”   蔚宗意的目光触及到杜青雨与杜建胜,便又道:“还有杜大公子与杜三姑娘,你们这是?”   杜青宁笑道:“我们是要去荆城看武会的啊!”   “原来如此。”蔚宗意恍然一悟,“那荆城武会,确实值得一看,尤其是这一届,听说突然有不少高手出山,想来这次武会定是一番盛况。”   杜建胜坐了回去,来回看了看自家妹子与蔚宗意,拧眉问道:“你们很熟?”   杜青宁马上道:“世子也曾帮过我,何况世子与裴家二公子是表兄弟,关系甚好,所以我们在千百庄也见过。”   护妹的杜建胜点了下头,这才放心些。   杜青宁吃了口包子,问蔚宗意:“看世子风尘仆仆的,又听世子刚才的话,莫不是从荆城赶来?”   “是的,当下急着赶回去。”蔚宗意的点心和粥来的很快,他低头便吃了起来,速度虽快,倒不会显得有失形象,看着反而让人觉得飒爽不凡。   杜青宁便不由好奇问起了荆城那边的事。   对于这个与裴延关系不一般的小姑娘,蔚宗意自然不会怠慢了,尽量是有问必答。   杜青彤早已上了马车,杜青南却始终没再动过脚步。她虽没回头再看蔚宗意一眼,却是仔仔细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见杜青宁与蔚宗意竟是聊的这般开,她不由握紧了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这两丫头真是好本事,竟与良王世子认识。   蔚宗意确实是赶时间,很快便吃罢告辞先行一步离去,路过杜青南身旁时,他仍旧没看她一眼。   杜青南红着眼看蔚宗意上马快奔而去后,才深吸一口气,过去也上了马车。   杜青宁与杜青雨吃罢,跟着杜建胜起身走出来时,杜青宁对杜青雨小声道:“刚才二姐似乎有事。”   杜青雨点了下头,小声应道:“与我们无关。”   “也对。”杜青宁便没多言,与杜青雨一道踏上马车。   如昨晚杜建胜所说,接下来的路程中,除了下来吃些热食之外,便没有停过,一路直达荆城。杜建胜老早就派人定好了客栈,她们下马车便能进客栈歇着。   因路上耽搁了一晚,到时便已是第五日早上。这个时间,杜青宁是不想休息的,便与杜青雨一道出去玩了,打算逛逛这江湖人出没最频繁的荆城。   荆城是武林中人聚集的地方,街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拿刀提剑的,武器铺子武器摊子也都颇多,当下是快进行武林大会的时候,便更是如此。走在路上,仿若稍一不小心就会被谁给用武器办了似的。   杜青宁觉得很刺激。   荆城虽很多江湖人出没,却不会让人感觉危险。因为江湖中流痞虽多,铁骨铮铮的正义人士更多,少不了那些路见不平会相助一番的人。   一路上,她们总是会看些稀奇的武器长见识,也时常会遇到一些就地比武切磋的人,倒也玩的有滋有味。   后来她们从城西的一处湖边亭下坐下歇脚时,倒未想到抬眸竟让她们见到传说中专门举行武林大会的门派平穹门。看到牌匾上那金灿灿的三个字,杜青宁眼睛一亮,本想拉着杜青雨进去看看,但看到大门前的守卫,便只能作罢,只从对面稀罕的看着里头。   当下平穹门里头人不少,时常会见到被接待进去的人,大概都是些贵客。   后来略莫觉得这样看着也没劲,她便拉着杜青雨,道:“走吧!”   “嗯!”杜青雨一切都随她。   正是转身间,杜青宁不由又侧头望去,恰好看到一个刚下马车已转过身去的紫衣男子,被平穹门里头的人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有些人就是会有一些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就像这紫衣男子,哪怕只是个颀长的背影,却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凡气度,能生生的将周身所有人都给压下去。   杜青宁挑眉,这人浑身贵气不亚于裴延的表哥元公子,莫不是朝廷中人?   她也没想太多,转回头就与杜青雨一道走了。   她问杜青雨:“三姐累吗?要不我们回去歇着?”   杜青雨点头,轻柔道:“确实有些累了。”   “那我们走吧!”   “嗯!”   既然杜青雨会说累,那便真的是累了,杜青宁没想耽搁,找人问了下去同悦客栈的近路后,便就朝近路去了。   大概是因这近路较偏,人不是太多,反而容易遇到危险的人。   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较别的街道要容易发现些。   杜青宁抿起了嘴,她感觉有人在跟踪她们。   她摸了摸自己的戒指,深吸了一口气,确定前方没有可疑后,便对杜青雨小声道:“三姐,你走快些。”   杜青雨侧头疑惑的看向她,见到她的目光示意,也意识到什么,便真的乖乖快步朝前走去,与身后的杜青宁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免得给她添乱。   后面的人大概也知道已被发现,便干脆快步上前。   这时,杜青宁陡的转过身正欲对那人放毒,不想突然被人一把揽住肩部,躲开了那人的攻击。   杜青宁抬头看向揽住自己的人,见竟是突然出现的裴律,下意识拧眉挣脱开与对方单手打起来的他,不悦道:“谁要你救,我会自救。”言罢转身就走。   她挥了挥自己的肩头,莫名被他吃了豆腐,这感觉不爽极了。   裴律大概是未想到自己救了她,她对自己却是这个态度,微有些愣,但也只是一瞬,就快速三两下的解决眼前的江湖痞子。   正是他收剑之际,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马上便转身。只见路旁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那人以精湛的手法向杜青宁抛出手中长绳。   他立刻便施用轻功跳过去。   这时,突有一道身影以光影般的速度朝杜青宁飞去。   杜青宁本是再欲放毒,不想陡的又被人搂住,这次是直接被搂着飞了起来,转了个方向进入了一辆马车里。   裴律停下身,眉头微拧了些。   杜青宁脸色微白,只觉得心脏有些受不住这飞来飞去的速度。她抬头看去,不想入目的竟是裴延那张清俊不凡的脸。   她下意识惊喜起来:“是你啊!你又救了我。”   裴延低头看着又被搂到自己怀里坐在他腿上的姑娘,眸中含着笑意:“是啊!我又救了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裴律正站在马车的前头,越过车帘的边缝,他可以看到杜青宁对裴延的态度究竟有多热情。   明明他也救了她。   可这区别待遇……   他抛开脑中思绪,没想太多,只突然问裴延:“你也会武功?”这才是他真正惊讶的地方。   裴延抬眸看向外头的裴律,懒懒道:“难道你觉得只有你会?”   裴律默了瞬,也没打算过问太多,迈步就走。   但路过马车的窗牖处时,他朝里头还没回过神的杜青宁看了眼,提醒道:“四姑娘似乎该从他腿上下来。” 第40章   随着裴律的话落下,杜青宁不由又抬头看了裴延一眼。   她后知后觉的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欲赶紧起身,不想还未与裴延分开,赶来的杜建胜陡的如一阵风般跳进马车,强制拉起她旋了个身,站到马车的外面去了。   裴律本欲迈步,闻声又停了下来。   杜青宁侧眸看了杜建胜一眼,抚着胸口又是深吸一口气,这被拉着飞来飞去的感觉,也实在是太刺激,她这真是受不住啊!   见她安全落地,杜建胜黑着脸马上便要再进马车。   杜青宁最了解这大哥的性子,下意识赶紧拉住他:“大哥你做什么?刚才我是遇到了危险,二公子是救我的。”   “救你?”杜建胜仍旧黑着脸,“救你救到他身上?”   提到这个,杜青宁也是有些尴尬,她摸了摸热热的脸,道:“他又不是有意的,他不利于行,施用轻功将我从危险中拉开,自然得第一时间坐下。”   杜建胜脑子简单,还真是有些不好设想当时那个画面。   就在这时,前头躲起来的杜青雨跑过来,也道:“大哥别误会,当时确实是情急。”虽因离得远,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看架势与对大哥性子的了解,她也能猜到大哥是误会了。   “行行行……”杜建胜也不认为两个妹妹是没谱的,暂时便忍下去没计较,转而拧眉问起,“你们是遇到什么危险?”   杜青宁应道:“我们想抄近路回客栈,倒是未想到这条路人少,反而不安全,大概是遇到江湖上的流氓了。”   杜建胜闻言只觉心惊,便难得严肃道:“下次莫自己跑出来,喊上我。”他未想到进入客栈后,他只是离开下再回去,两妹妹就相携出去玩了。毕竟人生地不熟,若知她们不先歇着,会出来,他定会跟着。   杜青宁吐下了舌,道:“若非我们走了这条人不多的路,也不会遇到危险。”   杜建胜抬手警示性的轻敲了下杜青宁的脑袋,转而对马车里的裴延作揖道:“多谢二公子出手相救。”妹妹被抱,他这心里仍是不舒服。   “我恰巧途径于此,举手之劳,杜大公子莫言谢。”裴延的声音仍旧低沉温和,让人听了极其舒服,实在难以将他与登徒子想到一块。   杜建胜转而看向不知何时已迈步离去,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的裴律,便有些诧异:“二公子与世子这是?”   裴延解释道:“我与大哥并不是一起的,他大概也是偶经于此。”   杜青宁想了下,问道:“二公子也是来看武会的?”   “嗯!”与她说话时,裴延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变得更温柔,“倒是凑巧,能在此遇到四姑娘。”   杜青宁点头笑道:“确实巧。”话语间,她抬眸看了看走远的裴律,巧的不仅是遇到裴延,也包括遇到裴律。   里头的裴延看似漫不经心,却将她的每一举动都收入眼底,见她看向裴律,眸底的温度低了些。   杜青宁突感一丝凉意,下意识又朝马车里头的裴延看去,见到的他仍是在用温和的目光瞧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的对他笑了下。   杜建胜见裴延与杜青宁对视,又腾腾的升起不是滋味的感觉,便又对裴延作揖道:“我们就不耽搁二公子路过,告辞。”   裴延的目光难得在杜建胜身上多落了会,默了瞬,他才应道:“告辞。”   杜建胜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就走,步行的速度很快,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多好:“不是想回去么?想来是累了,就赶紧回去歇着。”   “哦!”杜青宁用另外一只手锤了锤自己的膝盖。   虽然遇到危险时,她会很镇静的去应对,但这心里也仍旧是有怕的,她这腿难免又有些软。   裴延看着杜青宁的背影渐行渐远后,语气淡淡的问沈星:“可知裴律也来荆城的理由?”   沈星马上应道:“是为了公事,今年的武林有太多不一样。”   “嗯!”裴延了然,“走吧!”   雍都来的人,都是从北门进城,当下他的马车沿着这条街朝西南方走到尽头后,又朝东南方去了。   这似乎是在走弯路,也确实是在走弯路。   另一头,裴律进了同悦客栈,上楼一路直达房间。如今荆城每一个客栈都是爆满,荆城第一客栈同悦客栈后头的头等房却是安静的很,又有人刻意压制,倒难闻繁闹声。   当下汪承泓正在房间里头等着裴律。   裴律负手踏入房间,从桌旁坐下接过汪承泓递给他的温茶喝了口,垂眸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汪承泓瞧了瞧他,很自觉道:“今年的武林着实有太多不一样,据调查,先是莫名出来了一些不知底细的高手,渐渐倒是诱得不少已退隐的前辈出山。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此一诱导,这武林似乎陡的就热闹了起来。”   听着汪承泓的话,裴律未语。   后来汪承泓又道:“最关键的是,这荆城里外,似乎有不少北顺国的人出没。”   “北顺?”裴律难得出声。   如今已是大霁盛世,大霁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国力已比当年增强了大半,为周边诸国所俯首视瞻。唯独让大霁有所忌惮的大概就是那同属大国的北顺,多年来,两国始终处在一个冰点上,但近十多年来,倒是没再有过什么动静。   北顺国的人竟是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荆城,让人难免不多想。   裴律默了会,问道:“可知裴延为何也会出现在荆城?”若是不知裴延有那般高强的武功,他自然不会想太多,可今日所见却是颠覆了他以往对裴延的认知。   一个废了双腿的人,又是如何习得那般好的武功?   汪承泓闻言惊讶:“裴延也来了?”   裴律:“派人去查查。”一个深藏不漏的人,由不得他不重视。   汪承泓:“好。”   随着汪承泓的起身离开,裴律又为自己倒了杯温茶,慢慢的品着,若有所思。   离同悦客栈不远处有一条很繁华的街,这街的名字倒是通俗,就叫古街,大概是很老的一条街。   古街上的兵武之器算是最多的,再次路过这里,杜青宁免不了又被各款稀罕的武器所吸引。   除了有身武艺,没其他本事的杜建胜亦是如此。   见兄妹俩兴致勃勃的又进了武器铺子,杜青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转眸间,她看见对面有处空亭,想了下,便迈步朝那边走去,打算坐坐。   不想当她迈步过去时,一辆马车从她侧面驶来,随之男人高昂的“吁”声响起,她吓得当即白了脸色,转头看了过去。   驾马车的安叡本想破口大骂她在这繁闹的地方过街不知看看路,抬眸一见竟是杜三姑娘,便忍了下去。   杜青雨记得这人是那元公子的随从,后怕之余不由朝马车里看去。   恰巧这时,蔚元钧撩开车帘看了过来。   措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杜青雨像烫了眼一般,下意识收回了目光,福身道歉:“是我一时疏忽,没听到马蹄声,也没想到看看后面,阻扰了元公子的路,对不住了。”   蔚元钧颔首温和道:“无碍,三姑娘如何自己在这街上?”   杜青雨抬手指了指自己左方的武器铺子,道:“我大哥与四妹在里面,我对武器无兴趣,正想去对面亭中坐坐。”   蔚元钧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铺子里杜建胜与杜青宁的背影,见两人那般投入的挑看武器,淡笑了下,对杜青雨道:“三姑娘太过柔弱,还是也进铺子的好。”   杜青雨只觉他似乎是在说自己笨,连个马路都不会过,因觉难堪,白嫩的脸蛋立刻红了起来,她点了下头,便转身快步也进了铺子。   蔚元钧坐了回去,吩咐安叡:“走吧!”   在荆城的东南面,坐落着一处一大不小,颇为清幽的宅子,这是沈星的祖父沈金宥留下的老宅。蔚元钧的马车一路朝东南面驶去,直至从老宅门前停下。   蔚元钧下了马车,见老宅大门竟是开着,略觉惊讶,便迈步进去。   他沿着回廊一路往里走,见到北屋前坐在轮椅上吃零嘴的裴延,当即笑着过去:“倒是稀罕,未想到阿延也会来此。”   沈星端着一盘糖面果,也是从杜青宁那里要来的。裴延抬手执起一颗面果搁入嘴里轻嚼过后,随意道:“见识见识这武会。”   蔚元钧闻言更是摇头笑了笑,道:“我想,阿延来这里的真正原由莫不是因那杜四姑娘?”   裴延挑了下眉。   蔚元钧:“很凑巧,路上我遇到了杜家兄妹三人。”   裴延又执起一颗面果搁入嘴里,垂眸间想着,她似乎与很多人的缘分都不浅,总能偶遇。   唯独他,却总得自己废点心思。   她之于他,确实太过不一样,每每只是想起,都能欲罢不能。   远在城东的杜青宁与大哥三姐正是刚到同悦客栈,莫名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子,未多想,她身旁的杜青雨马上关心道:“阿宁这是?”   “没事。”杜青宁不在意道,“偶尔一个喷嚏而已。”   杜青雨见她脸色仍旧红润有光泽,便放了心。   从多日前开始,这同悦客栈的主厅就总是会聚着许多人,吃吃东西喝喝茶,聊着武林中的一些大大小小之事,热闹的很。   但这次,当他们踏入客栈时,却发现难得的安静。   他们定眼看去,只见一气质出众的江湖公子在属下的陪同下站在中间,作揖用恭敬的语气道:“听闻裴世子难得也驾临荆城,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来邀请裴世子入住平穹门,平穹门理应盛情款待裴世子。”   这人是平穹门大公子高秋玖。   杜青宁他们惊讶。   裴世子?   杜青宁他们便很有默契的一道上前了些,见到高秋玖对面站着的玄衣男子果然正是裴律。   未想裴律凑巧也住在这家客栈。   裴律抬眸朝杜青宁看了过来,恰见她似觉很无趣似的转眸看向了别处,便也收回目光,只冷冷淡淡的对高秋玖道:“不必,我住这客栈便好。”   堂堂武平王府的世子,威望地位不亚于那些宗室的人,高秋玖免不得又是一阵阿谀奉承,说尽好话:“以裴世子的身份,住这客栈总归是简陋了些。听闻世子入了荆城,家父早早便为世子设了雅间,当下也已派人准备宴席为世子接风洗尘。”   这时,突又有一帮人进入客栈,为首的那位略莫四十来岁,生的不出众,气势却颇足,当他见到里头的高秋玖,马上便豪爽出声:“哟!这不是高大公子?这是在?”   高秋玖闻言马上便转过了身,明显这也是大人物,他当即便客客气气的回话。   杜青宁对武林中的大人物本深感兴趣,奈何裴律也在场,她没了心情继续留在这正厅,便拉着杜青雨一起朝楼上走。   随着杜青宁的擦肩而过,裴律可以明显感觉到她似乎很是不喜看到自己。   他本是有事要再离去,不想被平穹门的人迎上来拦住了去路。当下已拒人家的盛情,正欲迈步就走。   后也不知为何,他不由转头朝杜青宁的背影看了过去。   她似乎挺喜欢穿绿色衣裳,今日亦是一袭绿色,清新而极富朝气,很适合她那总是欢快不已,特爱笑的性子。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在面对他时,她的脸色总会沉下去一些。   他微抿了下嘴,与高秋玖道了声别,便不顾对方的盛情迈步离去。   此时,二楼的西面顶梁柱后有个人伸出了脑袋,他将裴律特地看杜青宁的那一幕收入眼底后,便快速离去。 第41章   十月初七,荆城武会的日子。   这日杜青宁难得早早醒来,将杜青雨喊起。两人洗漱梳妆罢下楼时,杜建胜与另外两个姐姐还没出来。她们便在楼下候着,看着或独行或成群的人陆陆续续吃了早点去平穹门。   渐渐地,杜青宁有些心急了,好在很快便见到大哥与两个姐姐先后下了楼,忙道:“快快快……吃了早点我们就过去,否则怕没位置看比武了。”   杜建胜过去坐下,闻言笑道:“你哥我好歹是朝廷的人,咱们靖阳侯府也非只有虚名,你以为人家不会给咱们备好便于观战的好座?”   昨日杜青宁与杜青雨上楼早,没有见到那平穹门大公子在见到一直未说话的杜建胜后,是如何礼待他的。   杜青宁听到这话,便放了心,开心道:“如此甚好。”   杜青彤大概起得最早,在房间时就将早点给用了,当下她只坐在一旁候着众人。后来见他们快吃好时,便起身出去先上了马车。   众人吃罢,杜建胜领着妹妹们朝平穹门去了。   在整个荆城,今日各街各道的人流大部分都是往城西去的。杜青宁在马车里看着路上的各路江湖人,对杜青雨道:“三姐,这路上似乎多了许多气势不凡的高手。”   “嗯!”杜青雨也看着外头,“或许不少人是要比武的,之前大概是在休整,当下才出没。”   杜青宁点了下头,眼睛越发的亮了,想想就觉激动,长这么大,她当真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   抬眸间,她才发现竟还有不少人直接从屋顶上飞过,一个接着一个。这场面让她觉得更是稀罕,许久不曾收回目光。   她素来都羡慕有轻功的人,奈何她这身子也不知怎的,就是学不会。   一路上新奇人物不断,让杜青宁看的应接不暇,便越发好奇当下的平穹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阵势:“也不知那平穹门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兴许真正要比武的人并不多,但这看比武的人,定然是人山人海,瞧这路上朝城西去的人便就知。   但当他们下马车进入平穹门,随着其他人被引去西面的比武场后,她发现她想多了。   这平穹门从门外瞧着倒不是多大,里头却是大有乾坤。能被武林选为武林大会的比试点,果然不同凡响。这比武场宽阔浩大,构造设置也精妙,处处都有专门维持秩序的人。比武台坐落于最西面,四周环出了大块空地。空地之后便是其他人观战的地方,有座位也有站位。除此之外,还有几栋简单的木楼坐落于比武台周边各处。   杜建胜他们因身份特殊,被领上了比武台南面的木楼最上层。   一名贵气逼人的男子带着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出现在这里,难免会引得不少人注意,甚至有不少汉子眼里放了光。当下又见他们被引到了最利于观战的木楼上层,便更是有人在讨论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从楼上沿着桌子坐下,在众人的目光下,倒也镇定。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喝下,兴致勃勃的问杜建胜:“大哥,下面有好些人色眯眯的看着我们姐妹几个呢!”   妹妹们被这般无礼打量,杜建胜自然不高兴,但也无法,只得忍下。当下听到杜青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话,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无奈摇头:“你哟……”有些语重心长,大概是指她的不要脸。   杜青宁托腮朝楼下看去,见到仍是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便又突发奇想的问道:“大哥,你觉得你这几位妹妹谁最好看?”   杜建胜正在嗑瓜子,闻言顿住,眸色微闪了下,道:“彤儿清雅,南儿娇艳,小雨柔美,阿宁灵俏。你们各有千秋,倒是难分伯仲。”   其实在他看来,与许多人所想的一样,觉得最好看的自然是这从外面带进靖阳侯府的四妹杜青宁。她不仅灵俏,那五官与肌肤也太过精致细腻,挑不出半点瑕疵,就与那裴延一样,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没觉得不满意,她也拿了把瓜子嗑着,目光落向了下方的比武台。   这时,突有踩木梯的声音响起,他们便一道转头看去,登时都诧异了。   当看到这楼上还有一桌空位,他们便猜或许还有人会上来,倒没想到上来的竟会是裴律与汪承泓。   汪承泓见到他们,惊讶后,立刻笑道:“哎呦!杜大公子这是领着几位妹妹来见识这荆城武会的?”   杜建胜起身作揖:“裴世子,汪二公子。”   裴律也作了个揖,从另外一桌旁坐下。   汪承泓特地看了看杜青宁,从裴律的对面坐下。他先为裴律倒了杯茶,再为自己倒了杯,道:“还是杜大公子有兴致,我妹妹也想过来,生生被我给拒绝了去。”   对杜建胜来说,裴律这人,他揍也揍过,绕是不喜,也不会如何,只应着汪承泓的话:“我没带几位妹妹出来玩过,当下有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汪承泓是个健谈的人,与杜建胜你一言我一句,倒也聊得来。   本是兴致满满看武会的杜青宁,这心情因裴律的存在多少受了些影响。后来她想了下,觉得为他让自己不快也不值,便决定努力无视他,握着瓜子,去到护栏边站着。   瞧着底下的人山人海,她这兴致又被提了起来。   杜青雨也走了过来,与她一道看着底下。   这时,突有一娇小的身影飞了上来,从杜青宁旁边落下。   杜青宁侧头看去,入目的是位小姑娘,身穿精致的白色箭袖骑装,其动作轻盈飒爽,明显是生自江湖中的姑娘。   她环胸看着这里头的几位姑娘,拧眉倨傲的问道:“你们是谁?”   不难注意到,她特地瞧的人是这里的姐妹四个,那眼里的敌意与嫉妒,实在太明显,这分明就是看她们几位长得好看,便不顺眼了。   这未免也太直接了些。   因觉太好笑,杜青宁不由笑出了声,见对方立刻瞪向她,她掩嘴尴尬的咳了咳,眼观鼻鼻观心。   裴律握着茶杯,无意将杜青宁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她眼里的笑意实在太浓,笑的眉眼弯弯,如月如星,一时倒让他忘记收回目光。   “小菡。”突有一位公子也跳了上来,他拉过那姑娘的手,对各位道歉,“在下平穹门二公子高秋毅,舍妹顽皮叨唠到各位,对不住。”   汪承泓也觉得这姑娘确实有趣,笑了笑,道:“二公子严重了。”   被称为小菡的姑娘不乐意了:“二哥,他们是谁啊?”   “这与你无关,回去。”高秋毅对在座各位道了声别,拉起妹妹又飞了下去。   杜青宁将双手搭在护栏上,见那姑娘不甘不愿的被拉远后,不由又笑了笑,对身旁的杜青雨道:“也不知江湖上的姑娘是否都是这么莽撞直接。”   杜青雨亦是觉得好笑:“也挺有趣。”   不一会儿后,又有人被引入了比武场,瞬间杜青宁便被那气势出众到仿若光芒万丈的男子吸引去目光。   这气场与这身紫衣……   她想了下,这似乎是昨日在平穹门的门口看到的那背影。就算离得远,她也可以从轮廓中看出这人怕是长得非常出色,何况还有许多江湖女子都在朝他看。   眼见着那人被引向了对面木楼,杜青宁抬眸终于见到他的长相。   长眉凤眸,挺鼻薄唇,当真是俊美非凡。只是,他的嘴角一直勾着一抹悠闲自若的笑,透着丝丝的邪气。他明明该是一位温雅的贵公子,浑身上下却又透着一股子捉摸不定,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人不简单,也不像个好人。   这是杜青宁的第一感觉。   她想了下,便回去坐下,问杜建胜:“大哥,那是谁啊?”   杜建胜其实也在看那人,心中亦是好奇,他摇头:“我不知道,没见过,看那气派,也不像是江湖人。”   这时汪承泓也问起裴律:“表哥,那紫衣男子,你可认识?”   裴律的目光亦落在那人身上,他道:“不认识。”   霎时,响彻云霄,振奋人心的锣鼓声响起,比武终于开始。杜青宁便睁大眼睛看向比武台,很快就见到两男人上了台。一个手里持剑,瞧着年纪轻轻,英姿勃勃。一个手持双刀,瞧着杀气腾腾。   最后一击鼓声后,两人便厮打起来,武器碰撞声不断。   正是杜青宁全神贯注的看着下面的比试时,裴律的目光又朝对面木楼上的紫衣男子看去,眸中色彩不明。   虽说比武只是点到为止,但对江湖人来说,所谓的点到为止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见血或是遍体鳞伤,甚至丢了半条命也为最寻常不过之事。   很快,那持剑男子的胳膊被对方的双刀给划了道血口。   杜青雨最胆小,吓得不忍再看,连忙转过了头,不想恰巧看到东面的木楼瓦顶上站着几个人。   定眼一看,发现竟是裴延与蔚元钧,还有站在他们后头的沈星与安叡,他们正也在看比试台的人比武。   “阿宁。”杜青雨赶紧扯了扯杜青宁的胳膊,示意她看过去。   杜青宁循着见到裴延他们,也是惊讶不已,尤其是见到裴延竟是负手与蔚元钧一道站着的,便更是睁大了眼睛。   杜青彤与杜青南也不忍再继续看比武台已打的鲜血淋漓的场景,注意到杜青宁与杜青雨的举动后,便也顺着看了过去。   当杜青彤的目光触及到裴延时,明显怔住。   当下的裴延一身白色长袍,因屋顶的风较大,而衣袂飘飘。他身姿颀长,负手而立,白衣与长发微扬间,犹如天神降世。   哪怕因离的远看不清他的脸,单是轮廓,也足够让杜青彤觉得从未见过如此一个好看的像画中走出来的男子。   杜青雨小声问着杜青宁:“裴二公子怎会站着?”   杜青南虽有心上人,也难免多看裴延这种风华绝代的男子一眼,听到杜青雨的话,她便冷问:“谁是裴家二公子?”   杜青雨应道:“穿白衣的那位。”   杜青彤闻言难得也立刻道:“裴家二公子不是不能走?”她倒未想到能将慧慧迷成那样的裴二公子竟是这般出色。   杜青雨看了看有些异常的大姐,不知该如何回答。   杜青宁想了下,道:“不能走,也不代表不能站啊!”她想应该就是这样了。   话罢,她不由又多看了裴延几眼,才发现,他好高,比那元公子还高。以前他都是坐轮椅的,她倒未注意到过他会这么高。   如此一看,似乎更迷人了。   杜青彤抿了抿嘴,不由也多看了裴延几眼。   这时,他们对面木楼上,本是悠闲观战的紫衣男子,也抬眸朝东面木楼瓦顶上的裴延看了过去。   也不知因发现了什么,他那透着丝丝阴邪的瞳孔微缩了下。   接收到他的目光,裴延也垂眸朝他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间,紫衣男子挑了下眉,明显不知因什么原由,对裴延存在了浓厚的兴趣。   比武持续进行着,也就是不断有人上台厮打。起初杜青宁兴致很大,渐渐倒也觉得有些没劲了,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随意看着。   据说这比武是要持续多日的,若一直如此循环,似乎也没多大意思。   尤其是当下的这一对比试者打的似乎不怎么精彩,许多人便收回了目光,偶有人各自小声聊了起来。   正是这人心涣散的时候,比武台上其中一人突然被打飞了出去,飞出去的方向恰恰就是南面杜青宁他们所在的木楼这边。   实在是太没悬念,都只觉这人输了,却未注意到他手里陡的出现一个飞镖,转手间,直接就近刺向杜青宁。   飞镖射来之时已是电光火石之间,裴律神色一凛,跳过去欲救人,不想不知从哪里瞬间飞来另外一个人,趁他注意力被转移之际,持剑也刺向他,他下意识躲闪且出手。   一切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肉体穿刺的声音响起。   杜青宁与裴律同时被刺中。   杜建胜定眼看到时已是来不及,当他看到刺客刺中的是杜青宁的胸口,眼睛陡红,翻身就下去追那射飞镖的人。   裴律自然看得出杜青宁被刺中的是心脏,分毫无差,他的脸色难得白了。   脸色惨白的杜青宁只感觉胸口有此生从未经历过的剧痛,却又在瞬间变得麻木。她确定,她这肯定是又被裴律拖累了,可她连控诉的力气都没有,眼皮子只颤了两下,就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由东面朝自己飞来并落在她面前的裴延。   可这次,他也救不了她了。   裴延接住杜青宁,当即便在她嘴里塞了颗续命丹,已保证吊着她一口气。   刺客只是利用飞镖与轻功的优势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来杀裴律,后来见只是刺中他的腰部,知道僵持下去无意义,瞬间又跑了。   受伤的裴律过去拦住欲将杜青宁抱走的裴延。   杜建胜飞回来颤着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都是踏过尸体的人,又怎会不知杜青宁怕是活不了。   当下的裴延身上,已不复平时那清风明月般的气质,有的只是冰冷森寒,眸中透着阴戾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也不啰嗦,直接单手执起玉笛只眨眼的两下,便将杜建胜与受伤的裴律打退,一刻不耽搁的抱着杜青宁飞离而去。   东面木楼顶上的沈星变了脸色。   公子的腿…… 第42章   乍一发生这有人被刺杀一幕,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裴延带杜青宁消失后,比武场的人回神议论了起来。   都能看出这比武台南面的木楼都是些朝廷那头来的贵人,本以为今年的武林大会必定会因为武林太异常而出现大事,倒没想到出现的大事却是发生在雍都来的人身上。   这与武林可是有关系?   在众人议论纷纷间,北面木楼的紫衣男子抬起食指富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会,便吩咐身后亲信:“去查查那穿白衣服的男子。”   “是。”   “那被刺杀的女子也查查。”   “是。”   随着亲信的离去,他勾唇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多少年了,这次在大霁的武林大会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南面木楼中,在裴延抱杜青宁离开后,裴律也快速离去了。   杜建胜也想去追裴延与杜青宁,奈何还有三个妹妹需要他照看,他想了下,便施用轻功飞到东面的木楼顶,焦急的问沈星:“你可知你们公子带阿宁去了何处?”   沈星当下极担心公子的腿,公子那腿虽能站一站,甚至短暂的走一走,却是不可长时间使用。   可碍于还有任务在身,他又不能离去。   他想了下,道:“若是四姑娘被刺到要害,公子该是会带她回雍都序月水渊,因只有那里才有药。”   杜建胜抓住了希望,忙又颤着声音问:“也就是说,你们公子能救她?”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慌张,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   沈星:“放眼全天下,最有希望救四姑娘的便是我们公子。”这不是大话,他们家公子的医术甚至超越了其师父神医乔决。   相传乔决便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荆城的城北,裴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膘大的骏马,他将杜青宁紧紧的搂在怀里,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朝北城门赶去。当他在刹那间出了城门时,城门处的守兵觉得仿若只有一阵风陡的吹过。   “刚才可是有什么东西过去?”   “是风?”   “……”   以裴延的骑术,这该是多日的路程,在不断更换马匹的情况下,只半日的功夫,他便带着杜青宁进了雍都城,一路继续朝城北千百庄赶。   他的速度太快,难免会影响到路人,不少人甚至没看到怎么回事,就被撞倒,而许多摊子也被撞飞。   当下庄映儿正在婢女灵珊的陪同下从一家首饰铺子走出,差点也被撞到。惊恐之余,她更多的是震惊。她也不知自己如何会突然有如此好的眼力,竟是在这种骑行速度下分辨出了骑在马背上的人是谁。   她确定是裴延,而他的怀里搂着一位姑娘。   “姑娘?”灵珊什么都没看清,见庄映儿这震惊的神色,不由关心问道,“姑娘怎么了?”   庄映儿极努力才能回过神:“没什么,走吧!”   “是!”   裴延带杜青宁进了千百庄,一路又直达序月水渊,最后脚步不停地将她抱入自己的寝屋搁在床上。   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脉搏,神色是鲜有的认真深沉。   他又拿出一粒续命丹喂入她的嘴里,继续为她提气。   他认识她的时间不算短,无论何时,她都是活蹦乱跳,生气勃勃的,何曾像这次一般脸色苍白的毫无生命气息。   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不喜欢到让他觉得慌乱。   他不顾自己的腿是否适合如此频繁走动,哪怕疼的步步钻心,也没有心情去顾,只直接快步去到书房拿了该拿的药朝房间走回。   这时蔚宗意跑了进来,见到裴延竟是在走路,而那张俊脸明显没什么血色,他当即变了脸色:“阿延,你……”他本是在序月水渊前头的楼阁上看风景,乍一看到裴延骑马奔来,便赶紧顺着赶了过来,未想到看见的却是如此惊心的一幕。   他也知道裴延的腿不可以滥用。   他马上跟着进入房间,听到的是裴延的一声冷喝:“出去!”   “阿延……”蔚宗意愣了愣,他从未被裴延这般冷斥过。   “出去!”裴延的声音陡的更冷,让蔚宗意不由打了个颤,忙退了出去。   出去前,他还想看看床上躺的是谁,可感觉周遭的气氛仿佛瞬间入了冬般寒冷刺骨,便不得不压下对裴延的担心,与对床上之人的好奇离去。   随着蔚宗意的离开,裴延抬手一挥,内力之下,房门瞬间被关上,险险的碰到未来得及离远的蔚宗意后背,惊得他连忙跑开了去。   “这……”他拧了拧眉,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房间里,裴延坐在床边,没有任何停顿的扒开了杜青宁的衣服。见到那因肌肤太过白嫩而显得更加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薄唇微抿了些。   他快速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些止疼散,便将那插入肉中的飞镖给取出。止血,清理,上药,包扎……他的手法熟稔迅速,一系列的步骤很快便完成。   最后欲给她把衣服穿好时,他握住她衣服的手却顿住。   他紧紧盯着她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握住衣服的手缓缓朝上游走了起来,经过精致的锁骨,小巧的下巴,停在她的脸上轻抚着。   他那双漂亮惊人的眸子变得越发的漆黑,隐隐透着深深的迷恋。   他的另外一只手落在自己那还在疼的腿上。   他紧盯着她的脸,幽幽的,轻轻的出声了:“原来,这么在乎啊!”在乎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她比,自己的疼,自己的腿……甚至是他的命。   他倒是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情意。   日头开始西斜时,雍都南城门又一匹马快速奔入城内,骑在马背上的正是追过来的裴律。他当下所要去的方向,也是城北的千百庄。   他路过城中时,亦是被庄映儿见到。   庄映儿抬眸看到裴律骑马从远处奔来,马上便迎了过去,大喊着:“表哥!”   入城后,裴律兴许会比裴延要顾及些路上的百姓,但速度也不会慢多少,当下他仿若没有看到庄映儿似的,直接擦过她飞奔而去。   “啊!”庄映儿惊叫了声,因被马身擦过而摔倒在地。她的脸色立刻白了下来,甚至在颤抖。   她不仅被吓到,也在震惊,比刚才看到裴延抱着其他姑娘路过还要震惊,她的眸子瞬间通红,充斥着不可置信。   表哥竟会如此无视她,如此不顾于她。   裴律入了千百庄,一路继续往序月水渊去。他本想直闯序月水渊,奈何碰巧遇到蔚宗意,加上已有不少护卫盯住了他,有伤在身的他瞬间便被围攻。   蔚宗意性子虽大大咧咧的,武功可不赖,何况有千百庄的护卫相助,而裴律又因失血过多而力不从心。   如此,裴律倒生生的被他们给拦住了。   僵持之下,蔚宗意讽道:“倒是稀罕,裴世子如何这般执着于闯入序月水渊?”他站在裴延一方的,自然看这裴律极不顺眼。   裴律不语,只睁着腥红的眼冷冷的盯着蔚宗意:“让开!”当下的他本就因赶路而风尘仆仆,又因身上有不少血,气质显得越发凛冽冰冷,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怪渗人。   “让我猜猜。”蔚宗意冷冷一笑,道,“莫不是因里头受伤的那位是杜四姑娘?你是为了杜四姑娘?”他左思右想,似乎也只有杜青宁有可能让素来冷静自若的裴延那般失了分寸,乱了阵脚。而杜青宁也确实去了荆城,那伤怕是伤及了性命。   裴律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被刺中心脏的杜青宁,他未说半句话,提起剑又开始硬闯。   蔚宗意接招,极不客气的说道:“杜四姑娘受了伤,只有我们阿延能救。你一个已退婚的前未婚夫有何资格管杜四姑娘的事?还是你也如我们阿延一样,能有空前绝后的医术?”   前未婚夫……   裴律突然停了手,因太过无力,他撑着剑单膝跪在了地上,眸中色彩暗了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失了魂,第一次不得不因心中的失落与恐慌正视自己的感觉。   犹记得,当杜青宁怀着满腔热情对待他时,他是不屑一顾的。   当他与杜青宁退婚时,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有半点不舍,哪怕心里分明就起了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后来当一次又一次遭杜青宁排斥时,那种强烈的反差,那种失落的感觉也一次比一次强烈,可他也并没打算多想什么。   直到当她受他所累,被刺中心脏,明显不能活命后,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才让他真正明白了什么。   可他只是前未婚夫……   蔚宗意见裴律突然失神至此,挑了下眉,将手中剑丢回了护卫手里,抱胸道:“啧啧啧……这是如何了?”   裴律垂着眼帘问蔚宗意:“裴延能救她?”   蔚宗意哼道:“反正你不能救,自觉些滚。”   裴律仍旧以撑剑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蔚宗意也懒得管他,只倚着一旁大树,打算看住这小子,免得这小子再硬闯序月水渊。何况这小子闯序月水渊的目的是因为裴延所在乎的姑娘,那就更不能让他如愿。   后来庄映儿赶了过来,见到跪地的裴律,脸色一变。跑近一看,又见到他身上大片的血迹与苍白的脸色。   这副狼狈中透着失魂的模样惊得庄映儿差点也跪倒在地。   “表哥!”庄映儿的手颤抖着,不知该触碰他哪里,“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在干嘛?”   裴律未语,只抬眸看向了序月水渊里头。   “表哥?”庄映儿的声音拉大,“你快说话啊!”   裴律虽从小都宠着庄映儿,但他若真的固执起来,那是任谁也没法撼动他半分,这次亦是,仿若如何都看不到庄映儿的存在。   杜青宁若是死了……   不知不觉中,他更加握紧了拳头。   得不到裴律的回应,庄映儿心急之余抬眸见到序月水渊院口旁慵懒的倚着大树的蔚宗意,她马上便跑了过去,红着眼睛控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伤了表哥?”   蔚宗意不屑的瞥了眼眼前这娇娇弱弱的姑娘:“在你眼里,你表哥就这般没用?”就算他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打不过裴律的。若非裴律当下失血过多,他又有千百庄护卫相助,也不可能拦得住这小子。   “你……”在庄映儿心底,表哥自然是最强大的。   蔚宗意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故意道:“我虽不知他是如何受的伤,却是知道他当下死活也要进序月水渊。”   “表哥要进序月水渊?”庄映儿马上便问,“为何?”   蔚宗意耸肩道:“阿延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姑娘,裴律大概就是冲着那姑娘来的。”   庄映儿:“表哥与那姑娘打架了?是那姑娘打伤表哥的?”   蔚宗意:“……”   庄映儿回去就要将裴律拉起,奈何他始终一动不动,她实在太担心他,便哭了起来:“表哥,我们快回去处理伤口,你这样是撑不住的。”   裴律仍旧看着序月水渊,眸中有着他此生从来没有过的神色。   庄映儿瞧着这异样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下,她犹豫过后,便试着问:“表哥为何一定要进入序月水渊,是因为担心里面的姑娘?”   裴律未语。   但蔚宗意接话了,他啧道:“总算是有点脑子,也不知裴世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庄映儿脸色大变,马上回道:“不可能,你别胡说。”   蔚宗意唯恐天下不乱,继续道:“不然呢?裴世子这模样不是说明了一切?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如此在这边僵持,多么情深义重。”   “表哥,我们走。”庄映儿颤了颤唇瓣,再拉裴律,“表哥,你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她仍旧不相信蔚宗意的话。   “表哥,走啊!”庄映儿也固执了起来,奈何无论她如何拉,如何说,都不能让他起半点反应。   “啧啧啧……”蔚宗意又出声,“确实是情真意切,倒是从没见过裴世子对哪位姑娘这般上心过。”   听到蔚宗意的话,庄映儿怒了,对裴律大声道:“表哥,你走不走?”   可得不到他的回应。   再僵持没多久,庄映儿抹了把泪,扔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转身便跑了去,连他的伤都不顾。   蔚宗意挑眉,很乐意看到表兄妹俩闹矛盾。   荆城到雍都的路上,两辆马车快速奔波着,是杜建胜带着几位妹妹往都城赶。一路上虽颠簸不断,马车的速度却未放慢过。   马车里的杜青南被颠的极其难受,不由拧眉嘀咕:“那丫头死了倒是挺好。”   素来娇贵的杜青彤却是难得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只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发起了呆。   杜青南抬眸看了眼从平穹门出来就开始不对劲的大姐,懒得去多想什么。   这时,未抓到刺客的汪承泓正骑着快马也往雍都赶,路过杜建胜他们身边时,“吁”的一声放慢了速度,与同是骑马的杜建胜并肩而行,他作揖喊了声:“杜兄!”   汪承泓心觉若他猜的没错,平穹门的刺客大概就是冲着裴律来的,杜青宁被刺伤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转移裴律的注意力。若真是如此,他也为裴律觉得愧疚。   当时情急之下,杜建胜也没注意到多少细节,但经过询问,他也能想到某种可能,便发起狠话:“最好别让我知道刺客是裴律招来的,否则我跟他没完。”   汪承泓摇头叹了口气,最近确实总有人盯着他表哥。   他告了辞,便继续快马朝雍都去了。回到雍都,他打听到裴律的人在千百庄,便转而也去了千百庄。当他到序月水渊前见到狼狈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裴律,自然一惊。   他过去又见裴律竟还未处理伤口,拧眉道:“表哥这是?”   裴律未语。   汪承泓想了下,又问:“杜四姑娘是否就在序月水渊里面?”他觉得杜四姑娘应该就在里面,表哥这明显是被拦在了外头。   他想到当时那飞镖刺中的是杜青宁的心脏,脸色沉重了不少。   若是她因表哥没了命……   他又瞧了瞧裴律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若表哥喜欢上了杜四姑娘……   次日傍晚,杜建胜带着几个妹妹也进了雍都城,他本是想直接赶去千百庄,后来想了下,未免三叔起疑,便对杜青彤杜青南道:“你们先回侯府,就说你们玩的没劲先回来了,切勿道出四妹之事。”   “好。”杜青彤应下。   与杜建胜杜青雨分开后,杜青南冷哼:“杜青宁估计也只配得上裴家二公子那样的残废。”   不想这时杜青彤却回了话:“你真觉裴二公子如传言那般?”   “不然呢?”杜青南不屑道,“他根本就不能走路,当时我就看见他从杜青宁跟前落地时,脸色可不太好,分明就是为了个杜青宁在强撑。”   杜青彤转眸看向了窗外,没再说话。   序月水渊中,蔚宗意不知何时又去了书房,见到在房间待了两日的裴延终于坐着轮椅自己推着轮子出来了,忙迎过去推着裴延去到桌边,为其倒了杯温茶,问道:“如何?”   裴延接过温茶喝了口,垂眸未语。   心下却是冷笑,只要他不放人,阎王还没能力与他抢。   蔚宗意打量着裴延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吞了吞口水,又担忧的问起:“阿延的腿……”   就在这时,护卫来报:“靖阳侯府大公子与四姑娘求见。”   裴延默了瞬,淡应:“见。”   随之杜建胜与杜青雨很快便跑了进来,杜建胜上前就急问:“我四妹呢?”他甚至不敢问他四妹可还活着。   裴延轻抚着仍在疼的膝盖,应道:“还在昏迷不醒。”   在杜建胜看来,杜青宁是必死无疑,当下已过去两日,听到的却是她昏迷不醒的消息,当即便更怀了希望,又激动的问:“二公子当真能救她?”   裴延:“能。”   杜建胜只觉得双腿一软,过去从桌旁坐下,猛灌了好几杯茶水才缓过来心中那失而复得的激动。他马上又起身向裴延作揖,极诚恳道:“四妹就拜托二公子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杜青雨暗暗抹了把泪,忍住没有哽咽出声。   蔚宗意实在担心裴延的身体状况,又问:“自打回来,阿延就未进过食吧?可要用膳。”   “不必。”裴延看向窗外的夜色。   后来杜建胜提出想见一见杜青宁,却遭了拒,他虽心有不解,可四妹的命在人家手里,便不得不依了人家。因他们不打算回侯府,便要了两间房,在序月水渊住下了。   夜深将近午时,两名婢女在裴延的房间准备了大桶水。   裴延坐在旁边,慢悠悠的在水里倒了几瓶药,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去到床边将杜青宁抱到怀里搁在自己腿上。他低头轻抚着她的额头,由着婢女将他推回了药桶旁。   他轻轻将杜青宁给放进了药桶,转过身吩咐道:“给她把衣服脱了吧!”   “是!”两名婢女便从水里给杜青宁将衣服脱了。   裴延自己推着轮子离远了些,脑中突然闪现这两日自己扒开杜青宁的衣服给她治伤时,所见到的,也触摸过的一幕。   眸色渐深的他默了会,便顺着感觉转头朝药桶里的杜青宁看去。   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睛仍旧紧闭着。   冰清玉洁的脸颊渐渐浮出了些红晕,腮边碎发也变得湿润起来,本是纯洁的小姑娘,当下染出了说不出的妩媚之色。香肩单薄,肤如凝脂,锁骨之下的旖旎之色掩映于药水中,若隐若现,更是引得人无限遐想。   裴延那变得越发幽深漆黑的眸子微眯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们的营养液哦O(≧▽≦)O   虽然咱没说,但每次看到营养液增加,都会去后台看看是谁投的哦!   为了不影响亲们的阅读体验,咱就不复制名单啦!   么么哒~ 第43章   裴延的目光始终落在进行药浴的杜青宁身上,目光如炬,毫不遮掩。   候在一旁的两婢女见到如此阵势,不由将头埋得更低,很自觉的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虽如此,她们仍是心有担忧,生怕公子突然过来,让她们看到一些不该看的。   好在他只是一直紧盯着杜青宁,并没有做什么,直到药浴的时间差不多了,他转回头,声色暗沉的吩咐:“将她扶起来穿衣服,记得别看。”   “是!”   他说不让看,为了保住自己的眼睛,她们自然不敢看,甚至连触碰都在尽量避免。   小心翼翼的给杜青宁穿好衣裳,其中一婢女福身道:“公子,衣服已穿好。”   另一婢女很自觉的过来将裴延推过去,等他再次将杜青宁抱入怀中后,又将他们推到床边。   当婢女都出去了,他却仍是没有将她放下。   他垂头看着怀中的姑娘,抬手抚摸着她那还有些湿润的鬓角。丝丝缕缕的药香味扑入他的鼻息间,夹杂着独属于少女的幽幽体香,诱得他不由贴近她的脖颈处细细的闻了闻。   还真是让他着迷的姑娘,他那幽暗的目光缓缓游离到她那仍旧没什么血色,却也对他诱惑力极大的小嘴。   他非常顺从自己的感觉,越发低下了头。   就在两张弧形完美的唇瓣快触碰到时,敲门声响起。   “公子。”外头是沈星的声音。   “进。”裴延缓缓直起了腰,将杜青宁放回床上盖好了被子。   沈星进门后,莫名感觉到一股子说不出的森冷感。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公子在不高兴,只是为何不高兴,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只很自觉的没有走近,禀报着荆城所调查的事情:“武林的这次兴起,确实是北顺来的那批人所挑起的。凑巧的是,随着的公子离开后,出没于荆城的北顺人都全部撤了去。”   裴延垂眸把玩起了玉笛,淡问:“武林大会上,那出现过的紫衣男子呢?”   沈星:“也一道不见了。”   裴延沉默了会,吩咐:“多注意些。”   沈星:“是。”   沈星顶着冷嗖嗖的感觉,面色淡定的走出去,很自觉的将门关好。转过身,就见大半夜不睡觉的蔚宗意快步走了过来,他行礼:“世子。”   蔚宗意将沈星拉远,问道:“你该是最了解阿延的腿,之前他不管不顾的滥用自己那根本没恢复的腿,问题可是很大?”   虽说早知蔚宗意从小便最关心自家公子,沈星这心里仍旧止不住的感动,语气不由更恭敬了些:“属下觉得,再严重的问题,公子都能解决。”   话虽这么说,沈星的心里也仍旧是担心的。就像当年乔决的疏忽,造成公子的腿多废了这么多年。当下眼见在再坚持个一两年便能好起来,可这次公子的任性,是否又会将这年限给拖长?   蔚宗意点了下头,大概与沈星想的一样。   如今他盼着阿延的苦别白受,能稳稳妥妥的将人家杜四姑娘给追到手。   想到自己也有几日没回良王府,当晚蔚宗意就打算回去一趟。走出序月水渊时,见没看到裴律的身影,他冷哼了声。直觉告诉她,这裴律对杜青宁可不简单。为了能让阿延少个对手,他巴不得裴律能收了心。   蔚宗意回到良王府,也不过住了一晚,次日早上就又回了序月水渊。当他看到书房里头正在右边药阁中配药的裴延,便过去打量起对方的脸色。   虽还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好多了。   蔚宗意满意的点头,问道:“杜四姑娘当下如何?”   裴延未语。   蔚宗意自觉的没再过问杜青宁的事,只坐到一旁随意道:“刚才在路上,我无意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裴家正在备礼,准备又向杜家提亲。这还真是蛮稀奇的事,难道裴律又要与杜家另外一位姑娘定亲?如此,说出去也太难听了些。”   裴延仍旧事不关己的模样。   蔚宗意陡的想到一种可能,立刻拧眉道:“这不会是裴律又要向杜四姑娘提亲吧?看之前那架势,他分明就是很喜欢杜四姑娘啊!”   裴延手下动作顿了下,难得出声:“这话如何说?”   蔚宗意这才想起裴延还不知序月水渊外所发生的事,便一一仔细的告诉了裴延,末了还道:“莫不是他还真想与你抢人?”   裴延眸中划过一道冷光。   靖阳侯府醉安堂中,杜青慧正在服侍着杜老夫人,每每想到裴家将要过来向她提亲,她就止不住的满心欢喜,连带着对待同意让她嫁给裴延的杜老夫人,也亲昵了不少。如今是动不动朝醉安堂跑,一来是为了服侍老夫人,二来自然是想第一时间得到关于亲事的消息。   杜老夫人回头瞧了瞧丫头满面红光的模样,摇头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呢!心就不在杜家了。”   杜青慧闻言红了脸:“慧慧没有。”   “口是心非。”杜老夫人象征性的嗔了一句,又道,“你是可以嫁到武平王府了,到时可别忘为你大姐铺路。她那性子,也只能靠我们这些亲近的人了。”   “慧慧知道。”这个她是没意见,只要能嫁给裴延,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当下同一时间的武平王府中,裴老夫人正在问陶嬷嬷:“提亲的礼可是准备好了?”对方毕竟是靖阳侯府,裴老夫人再如何不重视裴延,也得稍微过问过问,杜青慧再如何也是靖阳侯的女儿。   陶嬷嬷应道:“回老夫人,一切准备妥当。”   裴老夫人慢悠悠的喝了口温茶,吩咐道:“别疏忽大意了。”   陶嬷嬷:“是。”   站在旁边正在伺候裴老夫人的庄映儿本是在为裴律走神,乍一听到裴老夫人与陶嬷嬷的对话,抿了下嘴,便道:“老夫人,二表哥当真要娶杜家五姑娘?”   “不然呢?”裴老夫人听出这丫头语中的异样,斜睨了她一眼。   庄映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   裴老夫人:“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庄映儿再犹豫了会,终是道出:“就在前几日,我看到二表哥骑马抱着一位受伤的姑娘进了千百庄。”   “哦?”裴老夫人略有些惊讶,“有这种事?”   “嗯!”庄映儿又道,“若是二表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与靖阳侯府的亲事……”   裴老夫人冷哼了声,道:“即刻将要提亲,由不得他。”也不知是他从哪里认识的不三不四的姑娘,会莫名受伤不说,还随便与外男亲昵,到时不断也得让他断。   庄映儿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便只能闭了嘴。   次日。   序月水渊中的杜青宁仍旧昏迷着,沈星走进书房,见到药阁中一早起来又在配药的裴延,便走过去,将准备好的已磨成或粉或汁的药材搁在了桌子。   他候在旁边,静待着公子发出其他的吩咐?   见到垂头极认真的在配药的公子,沈星不由想到已从尤虚山禅房密室移到序月水渊密室的那位,犹记得四年前,那位被乔决带来交给公子后,公子也是极认真的在为其配药。   但后来她却昏迷了四年。   “公子……”沈星出了声。   “嗯?”裴延应了。   沈星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杜四姑娘会不会如密室那位……”   “不会。”裴延抬头冷冷的瞥了沈星一眼,明显极不喜他说这种话。   沈星马上低下了头。   这时,杜建胜走了进来,也去到了裴延身旁,作揖问道:“二公子,舍妹当下的情况如何?”   裴延:“很好。”   杜建胜自然时常过来,每次过来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虽很满意,渐渐地却是不由希望能听到阿宁已经醒来的消息,也希望能见一见她。   只是,能救回人已经不错,他不能再要求许多。   后来他又想起杜青宁受伤的部位,若是要给她治伤,难免会看到她的身子,如此,他便不由又担心起来,便又问:“关于舍妹,二公子看到了多少?”话不用说的太透,对方自然能明白。   不想裴延闻言却是轻笑了下,抬眸看了杜建胜一眼,道:“以后再说。”   在杜青宁出事后,这是裴延第一次笑。这笑让杜建胜真正的知道,杜青宁的伤势情况绝对很乐观。   但同时,他心里又觉得非常不对味。   “这……”他不由有些暴躁了起来,却又不得不忍住。   序月水渊外头,裴律自回去处理了下伤口后,便又继续在这里候着,只希望能得到杜青宁安然无恙的消息。   杜建胜在裴延那里吃了个瘪,偏偏不能发作,正打算出来散散心,抬眸间却见到站在那里的裴律,脸色当即沉下,快步就靠近问道:“我四妹是不是受你所累?”   裴律面不改色,应道:“是。”   杜建胜抬起手背擦了擦嘴,眸中暴戾之色乍现,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裴律一拳,怒道:“我四妹招你惹你了?伤了她的心,还要伤她的身。”   话罢又是一拳,打的身子虚弱的裴律倒退了两步。   这次杜建胜下手可比上次更重,何况裴律身上有伤,这一下接着一下,很快便打的裴律口吐鲜血。可他只是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继续默不作声的任杜建胜揍着,哪怕后来杜建胜打裂了他的伤口,他也仍旧不皱一下眉。   再次过来的庄映儿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立刻睁大眼,不管不顾的就跑过去抱住了裴律,企图挡住杜建胜的拳头。   “走开。”裴律强硬的将庄映儿推开。   “不要。”庄映儿挡在他面前,转身怒问杜建胜,“你为何又要揍我表哥?”当下裴律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话语间,她的眼泪如珠串子似的掉了下来。   杜建胜眼睛通红,他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对裴律道:“你该庆幸我妹还活着,否则我现在给你的绝对是心脏的一刀,让你给她陪葬。”   还活着……   脸色苍白的裴律终于有了些反应,抬眸看着杜建胜。他虽受了伤,身子虚弱的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站起来,脑子却还清醒着。   以杜建胜的性格,能轻易放过自己,那杜青宁的情况便不会太糟糕。   “你妹?”正扶着裴律心疼不已,欲劝他回去治伤的庄映儿,听到杜建胜的话,马上便不安的问起,“你哪个妹妹?”   杜建胜冷哼了声,没理她,迈步就走,溜达去了。   庄映儿转而抬头看着裴律,不由激动了起来:“到底是她哪个妹妹?你究竟是为了谁要如此作践自己?”   她本以为他既然会选择回去处理伤口,说明他根本不如蔚宗意所说的在乎别的姑娘。不想只是一会而已,他匆匆处理了伤口,又跑来这里。现在倒好,竟是这般心甘情愿的被人家揍出更重的伤。   她怎么愿意相信他会这么在乎别的姑娘?   可无论她如何问,他都不说话,哪怕虚弱的似乎随时要倒下,他也没打算过要走。   最后她再难忍受,转过身就要冲进序月水渊,她要看看那姑娘究竟是谁,却被护卫拦住。   她抹了把泪,道:“我是武平王府的庄映儿,我是裴家二公子的表妹。”   护卫无动于衷,只仍旧道:“序月水渊不允许无关外人闯入。”   庄映儿闻言反驳道:“我怎会是外人?我不是二表哥的外人,二表哥不可能不允许我进入。”   可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可以私自进入序月水渊的优待。   对裴律的愤怒与担忧,当下又夹杂了一丝失落。对二表哥来说,她就是外人么?她不信,想要护卫进去通传,可护卫却是铁了心不动。   她只能压住失落,继续与裴律僵持着。   后来退一步要他回去处理伤口时,杜建胜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便进入了序月水渊。   连杜建胜都能进去。   庄映儿更是变了脸色。   序月水渊外头,庄映儿不知与裴律僵持了多久,终究是再次怒而离去。序月水渊里头,仍旧安安静静,外头的一切纷扰都对其产生不了影响。   又是一日过去。   躺在满是裴延气息的床上,杜青宁只觉得自己在做梦,梦到她一直被裴延抱着,如何也离不开。她的世界里满满的都是他,哪里都是他,她很安心,但安心中又透着说不出彷徨感,仿若自己被他禁锢着,是温暖的,却又是压抑的。   伴着他的气息,她陡的睁开了眼睛。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动起眼珠子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环境,这个和梦里一样满是裴延的男性气息的地方。   她才发现,她对他的味道竟是那么的熟悉。   转过头,她见到了不知何时转移到房间配药的裴延,仍旧是在发愣。   裴延大概是估摸好了她何时会醒,他手下动作未停,抬眸看着她轻柔的笑了下,毫不意外道:“醒了。”   “你……”杜青宁感觉喉咙干哑的厉害,连发声都困难。   裴延转动着轮子,自己靠近了床边,他抬起药瓶搁在她嘴边:“来,张嘴。”   她乖乖张了嘴。   药瓶里面是一种味道不苦不甜的药水,稠稀的程度有点像粥,但带着一种润润的感觉,喝过之后,她不仅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喉咙亦是不干了。   她仍是看着他。   他迎视着她,笑问:“不怕是毒.药吗?”   许久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死的事实,眼睛马上便红了,也笑了:“你又救了我,对吗?”   “嗯,打算如何报答我呢?”裴延眸含促狭之意的看着她。   杜青宁眨了下眼,反问:“我能坐起来吗?”她记得她身上有伤口,不敢动,生怕牵扯到伤口。   裴延应道:“无碍,自己试着坐起来。”   杜青宁很相信他,便真的自己试着起身。刚开始确实还有点疼,但可以忍受,随后渐渐地,那点疼便更是不难忍了。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未想到却还能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她厌恶也害怕将死的感觉,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绝望。   她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又笑了笑,心中的感激几乎让她想马上朝他跪下,她道:“老是麻烦你救我。”   裴延过去倒了温茶回来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似乎救过你很多次了。”   她接过温茶喝了口,仍在努力缓解那种将死的后怕感,点头道:“确实,你那大哥就知道拖累我,你这做弟弟的却又老是救我,还真是让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是他,我是我。”裴延眸中的笑意不动声色的淡了些,他不喜欢她想起裴律。   “嗯!”杜青宁温顺的点头,恩公说什么都是对的。   裴延:“所以……”   “所以什么?”杜青宁看着他,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睛,便愣了。   裴延看她时,眼神素来都是适度柔和的,会让人感觉极其舒服,又不会觉得突兀。可当下,他的眼里多了她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那便是情意,没有再压抑过的情意。   裴延迎视着她,嘴角勾着绝美的笑,温柔动人:“你该如何报答我?” 第44章   裴延本就长得极好,是杜青宁所见的人当中最养眼的,但她素来心思纯净,从一开始就是用欣赏的眼光看待他。后因他一次又一次的恩情,看待他的方式中便加了崇敬,崇敬到哪怕爹说他不简单,她都不当一回事。   因为在她看来,他所做出来的事都是好的,仿佛无所不能,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帮她。   所以明知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又能如何?凭着他所做的事,她就愿意掏心掏肺的与他交好。   在她看来,他就是个热心的君子。   可当下看到他眼里那毫不掩饰的浓烈情意后,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了?”裴延将她脸上变换的神色收入眼底,他自然知道这丫头只是不爱动脑,却不是没有脑,想来是也想到了什么。   “你……”他的眼神实在太温柔太深情,配上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杜青宁感觉烫了眼似的,连忙别开了目光。   她只是个凡人,还真是有些难以抵抗这样一个尤物。   “我怎么了?”裴延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将她那突然变得不自在的模样收入眼底。   “没什么。”杜青宁想了下,赶紧抬手打了个哈欠,装腔作势道,“我好像困了呢!”   裴延撑着扶手一起身,从床边坐下,趋近她的脸,直直的看入她眼底,眸含如星如月般的柔光,在她无意中抬眸看入他的眼底,不由发愣时,他问道:“是我表现的不够直接?”   这个狐狸精有的是本事让杜青宁收不回目光,他又道:“我娶你,如何?”   低沉温柔的表白声清清楚楚的传入杜青宁的耳里,她的瞳孔不由放大。   看着他的眼神猜测他的心意,与听到他确确实实的说出这话时,感觉自然不一样。   她觉得很震惊。   她不知道若别人给她说这话,她会是何种感觉。当下裴延给她说这话,她只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难道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吗?   裴延:“如何?”   杜青宁:“我……”   对杜青宁来说,万幸的是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伴着沈星的轻喊声:“公子。”   裴延的眸底不动声色的划过一道冷光,稍纵即逝。他在看杜青宁时,目光仍旧温柔似水:“等我下,待会继续谈,嗯?”   杜青宁睁着眼睛愣愣的点了下头。   裴延最喜欢的就是她在他面前的乖顺,他下意识想像在她昏迷的这几天一样抚摸下她的脸,手指动了下,不得不忍了下去。   他回到轮椅上,自己出去了。   随着裴延的出去,杜青宁狠狠地呼了口气后,摸了摸自己那张热烫的脸。   以前她在面对裴延时,总觉得特安心特轻松。可当下,她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了火架上烤,不自在极了。   他对她竟然有那心思,又是何时开始的?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与他会有可能,只把他当好人,当恩人。可当下这个对她有重若泰山之恩的好人说想要娶她,她似乎没有半点拒绝的底气。   哪怕他或许早就盯住了她,才对她这么好。   裴延出去就将门关好,由沈星推着他去了书房后,抬眸凉凉的看了沈星一眼。   沈星不由打了个颤,然后更加站直了身子,禀报道:“据下面的人来报,那紫衣男子进了雍都,之后便消失了。”   裴延把玩着玉笛,淡问:“他的姓名还未有线索?”   沈星:“属下无能。”   那紫衣男子的身份是最难查的,哪怕他明明出没于大霁的武林中许久,却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或许是被有意隐瞒,总之最后查到的只是他被人称祁公子。也不知是真姓祁,还只是一个随便编来的称呼。   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名字都没有,明显不想让人查到他。   裴延沉默着,蛮长的时间里没有说话。   沈星静候着吩咐。   裴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终于吩咐道:“加强序月水渊的防守,尤其注意掩藏好密室里的那位。”   沈星愣了下,想不到这有何关系,但只一会儿,他应下:“是。”   不多时后,沈星推着裴延离开书房,将他推回房间。沈星没有去看床上的那位,转过身便出去关住了房门。   裴延看着床上那不知何时钻进了被窝的杜青宁,勾了下嘴角,问道:“睡着了?”   “睡着了。”杜青宁下意识应了声。   裴延闻言眸中笑意加深。   杜青宁本打算装睡蒙混过去,奈何脑子太乱,应话不经过大脑,一下便让自己露了馅。这尴尬丢人的感觉让面向里面的她不由红了脸,只想马上把脸也埋进被窝里。   她本等着被裴延从被窝里挖出来,或是直接就如此说话。不想房间里迟迟没有传出他的声音,无声无息的,仿若他不在了似的。   她想转过头看看,忍了下去。   她一开始是紧张的,几乎是严阵以待,等着他说什么,想着她又该如何回应。可是如此沉默了许久,直到虚弱的她犯困了,不由真的睡过去时,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裴延虽没说话,却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目光专注且认真。   仿若无师自通一般,此刻的他知道不管他多想拥有她,也不能将她逼得太紧。哪怕他很想去床上抱住她,甚至再难克制自己对她的渴求。   直到清楚的听到她那均匀偏弱的呼吸声,他缓缓的移了过去。   呆了会后,他将自己的手伸进被窝,握住了她那软绵滑腻的小手。   大伤还未痊愈,杜青宁实在太虚弱,这一睡便直接由早晨睡到了入夜时,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再次由这个房间醒来,她仍是缓了好一会才回神,想起她是活着的,被裴延所救,然后被裴延……   她陡的清醒过来,转头看去,没看到裴延的身影,看到的是坐在桌旁正在拭泪的杜青雨。   她愣了下,便轻喊了声:“三姐。”   杜青雨之所以会哭,自然是因杜青宁,她这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承受能力要弱些。当得知杜青宁醒了,她当即就喜极而泣,如何也难以停下来。   听到杜青宁的声音,杜青雨马上便抬眸看去,泪眼朦胧中似乎见到对方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忙把眼泪擦干再看,果然见到杜青宁是活生生的,便忙迎了过来跪在床边,握住对方的手,哑着嗓子喊了声:“阿宁……”   杜青宁欲坐起,杜青雨赶紧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起来,并问:“阿宁的伤口可疼?”   “不疼。”杜青宁摇了下头,便伸手触了触杜青雨湿润的眼睛,问道,“在哭什么?”   杜青雨又拭了下泪,欣慰道:“我是高兴的,阿宁能活过来便好。”   杜青宁闻言心暖,也心疼,她深知那种看到对方差点死去的绝望感,就像之前杜青雨毒发时,她的感觉。   杜青宁笑了笑,想说遇到裴延是她的福,可想到裴延对自己的心思,又心觉不对味,便忍了下去。   “当真不疼吗?”杜青雨觉得这才几天过去,那生生被刺穿的胸口,又怎会不疼?   杜青宁默了瞬,便老实道:“二公子医术高明,真不疼。”   杜青雨闻言点了下头:“二公子的医术也确实高明,能认识他,真是福气。”好巧不巧的,将杜青宁压回肚子里面的话给说了。   杜青宁听了这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杜建胜陡的跑了进来,他见到杜青宁当真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激动的过去道:“二公子派人去通知我阿宁醒了,阿宁当真是醒了,没想到阿宁真的能活过来。”实在是太过惊喜,话都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杜青宁眨了下眼,笑道:“让大哥担心了。”   杜青宁能醒,兄妹三人免不得要好好寒暄一番,渐渐地,杜建胜与杜青雨也算是缓过来了心中的兴奋激动,商量着何时回靖阳侯府。   而靖阳侯府中,也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次日一早,得知武平王府就是今日过来的提亲的杜青慧,老早便去了醉安堂,与大姐杜青彤一道服侍着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见正在为自己捶背的杜青慧因为太过高兴与期待而频频走神,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理会。   只是她见站在一旁的杜青彤也在走神,就不大理解了,便问:“彤儿在想什么?”   杜青彤回神,微微摇了下头,应道:“彤儿没想什么。”   杜老夫人眯了下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清冷淡漠的像仙子似的长孙女这般,便欲再问,恰巧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武平王府的提亲队到了,便只能先压下心中的话,起身去了前院正厅。   裴老夫人也算是给面子,这次提亲请的媒人是定承侯府的二夫人万氏。裴老夫人与定承侯府老夫人的关系不错,曾是帕交,当下要请定承侯府的人给做媒,也不难。   万氏瞧着是个稳重贤淑的,给人颇憨厚,挺靠得住的感觉。她带着武平王府准备的厚礼在正厅候着,见到杜老夫人,马上便起身行了个礼:“老夫人。”   “你是……”杜老夫人看她也不像是普通的媒婆。   万氏马上便自报了身份,杜老夫人听了,觉得很是满意,裴老夫人能看得起他们靖阳侯府便好。   杜老夫人神色柔和了不少:“来,二夫人坐。”   万氏小抿了口下人奉的茶,道:“妾身此次前来,是受武平王府老夫人所托,来靖阳侯府向五姑娘提亲。”   杜老夫人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早得到消息:“麻烦二夫人走一遭了。”   万氏:“老夫人严重了。”   当下杜青慧因为不合适,便只能躲在外头满含期待的偷听着里面的话,听到万氏的话后,她的心中不由泛出甜丝丝的感觉。   提亲之后便是定亲,要不了多久,她便能嫁给裴延。   正是她满心欢喜间,里头的万氏继续道:“裴世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五姑娘窈窕贤淑,确实是一对佳人。”   杜青慧马上变了脸色,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杜老夫人亦是拧眉问道。   万氏似乎并不知杜老夫人为何这般惊讶,便把话再说了遍,后又直接将男方的庚贴奉上,等待着对方查阅:“这是世子的庚贴。”   杜老夫人马上接过庚贴打开,入目的果然是裴律的名字与他的生辰八字,她瞳孔陡缩,冷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青慧亦是赶紧跑了进来,抢过那庚贴看过之后,白着脸问道:“不是说好了,是替二公子提亲的?”   万氏只疑惑道:“武平王府与靖阳侯府所议好的不是裴世子与五姑娘的亲事?”   对杜老夫人他们来说,这本该只是个乌龙,只想迅速掩了去。却不知这风声是如何走漏到了外面,几乎谁都知武平王世子裴律又向靖阳侯府提亲了,而这次提亲的对象是杜五姑娘。   何况媒人对外也明明白白说了是给裴世子提亲的。   这么件大事,裴老夫人又怎会听不到风声,思前想后,得到一种可能,当即她就差点捏碎了手中茶杯,愤然道:“好一个靖阳侯府。”万氏对她所说的是,当拿到庚贴时发现是裴世子的,便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府中婆母的话。   裴老夫人便怀疑是被杜家人给算计了,以为他们妄想的是让杜青慧嫁给裴律。   为此免不了对王府中涉嫌偷梁换柱的人进行一番彻查。   庄映儿得到消息后,自然更是惊得不轻。她马上便去了序月水渊,哭着对裴律道:“你还候在这里做什么?武平王府向靖阳侯府五姑娘提亲的队伍,变成了你的。”   木桩人似的裴律闻言有了反应,问她:“此话怎说。”   庄映儿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与裴律说了,正是裴律沉默间,沈星推着裴延从外面回来。   庄映儿当下是心急如焚,也没心情去注意裴延。   就在裴延从裴律身旁路过时,裴律想到什么,突然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裴延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理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庄映儿不知道表哥为何会突然问裴延这个问题,只拉着他的袖子,急问:“表哥,这该怎么办?”   裴律抿了下嘴,只冷静道:“我不会娶。”   裴延回到寝屋前,见到大开的房门,本是凉凉淡淡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房间里头,杜青宁正在与大哥三姐说话,乍一听到轮椅的声音,脸色一变,当即就对杜青雨轻轻道了声:“就说我睡了。”话语间就赶紧躲进了被窝。   裴延进去看到鼓起的被窝,勾起了一抹笑,但眸色有点让人看不透。   杜青雨愣了会,才看着神色不明的裴延,别扭的撒了谎:“阿宁,她睡了。”她没撒过谎,说完就不由脸红了。   杜建胜看了看被窝中的杜青宁,又看了看裴延,总觉得不踏实。 第45章   裴延没说话,只坐到桌子后用沈星拿过来的药材默默地配药。   这不是杜建胜第一次看到裴延配药,而是自他来到序月水渊后,每天都能看到的。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二公子为何每次只配一点?不能一次多搁些药材,多配些备用?”   裴延手下动作不停,动作熟练有序,又透着明显的认真细心,他未抬眸,只道:“给杜四姑娘救命的药,自然得精细着来。何况药的时间长了,会影响药效。”   杜建胜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如今他已将裴延当神医看待了,关于医药这一点,自然人家说什么都是对的。   杜青雨坐在床边,看了看被窝里头装睡的杜青宁,又看了看那头尽心尽力给杜青宁配药的裴延。她总觉得,三妹如此莫名躲着人家,做的不大对。   杜青宁躺在那里,眼眸紧闭着,看起来倒真像是睡了,可裴延所发出的每一点动静,都能像被放大了一般传入她的耳底,让她不由屏住呼吸,下意识连动都不敢动。   当她听到裴延的话后,莫名也起了一阵心虚甚至是愧疚的感觉。   他不仅对自己有恩,人还那么好。   她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佯装翻了个身,面向了外侧。忍了一会儿没动后,便偷偷睁开了一点眼缝,看向那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一缕日光从窗外射来,恰恰落在他身上,本就生的风华绝代的他,如染了一层耀眼迷幻之色,好看的能摄人心魂。他的气质温润如玉,清雅如月,浑身上下真的挑不出一丝缺点。   下意识的,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心中不由生起了一股子心疼的感觉。   许是她看他看的太出神,眼睛不由渐渐睁开了不少。这时,裴延突然抬眉朝她看了过来。   他笑了下,暖如春风。   她一惊,赶紧又闭上了眼。   杜建胜与杜青雨的目光本就都落在裴延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杜青雨便觉得尴尬起来,杜建胜则凭着男人的直觉,对裴延起了丝敌意,哪怕他是恩人。   杜建胜没忘记裴延应该看到过杜青宁身子的事,所以难免以特殊的眼光去看裴延。心思不一样了,看裴延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他总觉得裴延看杜青宁的眼神……   裴延没有拆穿杜青宁,只继续着手下的动作,后来一小瓶成品药水被他搁在了桌子上,他温和道:“劳烦三姑娘待会将这药喂给四姑娘喝。”   杜青雨便温顺的过去将药拿在了手里,应下:“好,谢谢二公子。”   “不谢。”裴延应了声后,便自己转动着轮子出去了。   随着裴延的离去,杜青宁又翻身转向了里面。她抿起了嘴,不由想到,他是知道她在有意躲着他吧?   那他心里的滋味……   她感觉更加愧疚了。   杜建胜见裴延走远了,马上便过去问杜青宁:“四妹为何会躲着他?”   杜青宁在杜青雨的相助下又坐起身,摇头道:“没什么。”   头脑简单的杜建胜难得想出了什么,他心直口快,马上便问:“莫不是四妹也觉得二公子对你有意?”   “啊?”杜青宁惊讶的看着杜建胜,倒未想到大哥突然会变得这么精明,这么敏感,“大哥,你……”   杜建胜注意着她的表情:“怎么?我说对了?”   杜青宁尴尬的摸了下脸,有些不敢与这暴脾气的大哥说裴延想要娶她的事。   杜青雨本也在惊讶中,见到杜青宁的表情后,便睁大眼睛道:“二公子当真对阿宁有意?”   杜青宁未语。   杜青雨比杜建胜要精明,她想了下,又道:“二公子是不是与你说过了?”她知道以杜青宁的性子,定是不会自己胡思乱想,哪怕是有迹可循。   “说过了?”杜建胜的声音马上拉大,下意识有了怒意。他素来都是如此,总是生怕自己的妹妹遭到人家欺负。   “大哥。”杜青雨连忙道,“你冷静些,二公子是好人。”   杜建胜经过提醒,这才想起裴延与外面那些其他的男子不一样。他人好,又对两个妹妹都有救命之恩。他看上阿宁,也不是个错。   “可是……”窥窃他妹妹的,他总是忍不住有敌意。   杜青雨很理智,又道:“感情之事哪是人可以控制的,二公子是个好人,何况恩重如山,关键还是得看阿宁自己如何看。”   “所以呢?”杜建胜连忙顺着问杜青宁,“阿宁是如何看的?”   “我……”杜青宁挠了下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杜建胜拧眉。   还是杜青雨最了解姑娘家的心思,不知道就说明接受对方的概率很大,现在还是在犹豫中,她便对杜建胜道:“这话哪里好直接说,阿宁自有分寸,大哥莫急了。”   杜建胜:“这……”这让他如何能不急?   杜建胜因裴延喜欢杜青宁之事,如何也坐不住,仍旧忍不住逮着杜青宁问东问西。而此时的靖阳侯府那边因裴律向杜青慧提亲之事,都更是如何也坐不住,又因杜青慧闹着不肯嫁裴律而颇为混乱。   赵氏抱着小女儿,劝道:“当下裴世子已经提了亲,就算拒亲,二公子提亲也不合适了。”与两兄弟都牵扯不清的姑娘嫁过去,以后稍有些不慎,便会被抓住辫子放大,有闲言碎语不说,裴家老夫人怕是也不肯了。   其实话说回来,裴世子当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良婿,比那废了腿的二公子强了不止一点点。出于私心,赵氏还是希望小女儿能嫁了,哪怕这年龄差距甚大。   杜老夫人烦闷极了,她并不知提亲的男方为何会变成裴律,当下只觉得头疼不已。因为若拒亲,杜青慧与裴延也不会有可能,根本就于事无补,何况若拒了也可惜,毕竟杜青慧要能嫁给裴律,她也不是太难以接受。   可年纪已不小的彤儿……   裴老夫人看着哭哭啼啼的杜青慧,暗道这运气怎就不落在彤儿身上。   沉默良久,她终是斥道:“行了,慧慧不嫁也得嫁,只能如此将错就错,应了这门亲事。”   “我不要。”杜青慧激动道,“我死也不会嫁给裴世子。”   “慧慧。”赵氏忙劝说,“别胡闹,论条件,裴世子样样出类拔萃。你还小,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以后便知嫁于他不会有错。”   “我就是不要。”杜青慧挣脱开赵氏的怀抱,拉住其手,哭道,“娘,你帮帮我,我非二公子不嫁。”   “胡闹!”杜老夫人抬手一拍桌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来人,送五姑娘回房歇着,好生……”   这时,陆管家跑了进来,急忙道:“不好了老夫人,靖阳侯府派了人过来撤礼。”   “什么?”这一下,屋里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泪眼娑婆的杜青慧也呆住。   撤礼……   这对姑娘家来说,名声的影响究竟有多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武平王府突然莫名其妙撤礼,这根本就是羞辱,外面的人只会觉得杜家五姑娘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娘……”杜青慧又拉住赵氏的手,突然也慌了。   赵氏立刻也红了眼,这算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杜老夫人的脸沉的可怕,拳头紧握了起来,她咬牙切齿:“这武平王府到底是何意?如此将我们靖阳侯府不放眼里,将我们当猴耍?”   这整个屋里,唯独杜青彤没有说话,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唯一的反应,大概就是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似乎柔和了不少。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个靖阳侯府一直笼罩在沉重的氛围中,都觉得靖阳侯府怕是要与武平王府结怨了。   哪怕到了快入夜时,那紧张感也无法散去。   序月水渊中,杜建胜还在因裴延与杜青宁的事情各种烦心,却是如何也想不到侯府中另外一个妹妹才是真正的处于水深火热中。   杜青宁接过杜青雨递过来的温茶喝了口,看着杜建胜道:“大哥,你得了,这都纠结一整天了,有必要这般?二公子又不是洪水猛兽。”其实慢慢平静下来,她觉得二公子似乎也蛮不错的。   杜建胜瞥了杜青宁一眼,对他来说,任何“欺负”妹妹的男子都是洪水猛兽,杜青宁不理解他的感受。   听到杜青宁的话,杜青雨柔柔的笑了下,其实她倒也觉得阿宁若能与二公子在一起,也挺好的。   这时轮椅的轱辘声又由外响起,屋里的人立刻都各怀心思的朝外看了去。   裴延自白日配过药离去后,中间一直没有再回来过,杜青宁早已渐渐放松了下来。当下乍一听到熟悉的轱辘声,她不由又紧张了起来,可她又不忍心再装睡来伤人家的心。   裴延毫不意外的进了屋,出现在他们面前。   杜建胜绷紧了身子,下意识戒备的看着他。   杜青雨过去推了杜建胜一下,示意他收敛些。   理智上来说,杜建胜也知道裴延很好,未免唐突了人家,他不得不压下了情感上的敌意。就如小雨所说的,这还是得看阿宁自己是如何看的。   裴延轮椅所停的地方,离床的距离不近不远,他眸光柔和的看着目光开始四处游离的杜青宁,问道:“四姑娘身子感觉如何?”   杜青宁握着手中茶杯点了下头,小声道:“很好。”   裴延伸出手,他的手掌间是一粒药丸,他道:“这一次大劫,四姑娘身子的元气大伤,当下正是适合进补的时候,这药可以治四姑娘的体虚,不会再感觉到明显的不适。”   杜青宁闻言不由愣了下,随之涌向心头的是阵阵的暖意,她点头:“谢谢!”自他对她表明了心意后,她虽不知所措,却不得不说,抱了不一样的心思再看他后,总觉得越看越觉得他好。   杜青雨很自觉过去接过裴延手里的药丸,拿过去递给杜青宁。   杜青宁接过吃下。   唔……还蛮好吃的。   给了药,裴延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去,只垂眸把玩起了玉笛。一时间,整个屋里头的气氛有些异样了起来。   杜青宁眼观鼻鼻观心。   最后还是杜青雨想到什么,马上便拉起杜建胜往外走。   杜建胜不悦也不解:“我们干嘛要走?”   杜青雨无奈看了他一眼,道:“出去再与你说。”在她看来,裴延与杜青宁之间的事,还是得他们两个人解决,其他人最好不要添乱,她相信裴延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随着杜建胜与杜青雨离开后,屋里间的气氛一时间更加诡异了。   裴延抬眸看着杜青宁,目光极认真,极专注,仿若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他轻柔的问道:“昨日我说的话,是认真的,不知缓了两日,四姑娘有何想法?”   “我……”杜青宁不由低头玩起了手指。   记得曾经与裴律相亲时,她明明很直接很干脆,觉得对方不错,便就应了这门亲事,全心全意对待对方。可当下换成了裴延,她就感觉各种不自在,哪怕明明更觉得他不错,她也仍旧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这就是抱着纯粹的心思相亲,与措不及防被深情对待的区别。   裴延又问她:“是拒绝我了么?”他的眸中之色似有些黯淡了,也恰恰被抬眸的杜青宁收入眼底。   杜青宁瞬觉自己十恶不赦了似的,忙道:“不是。”   裴延突然又笑了:“那就是接受我了?”   杜青宁愣了下,又赶紧摇头:“没有。”   裴延垂眸叹了口气。   “我……”杜青宁也不想伤害他,可真是有些无措,便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了,“你就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考虑吗?”   听到她委屈乎乎的,似撒娇的声音,裴延垂下的眼帘底下划过一道精光。   他又抬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杜青宁就当他是默认了。   渐渐的,她觉得自在了些,脑中划过什么,便问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裴延轻应着,仿若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杜青宁看着他,默了瞬,道:“十年前,也不对,是近十一年前的一场雪灾里,无家可归的我快饿死时,有一个男孩给我扔包子吃,那男孩是你吗?”自寒衣节那天听到他那似喃喃自语的话后,她总觉得不该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我。”裴延一直认真的看着她,干脆直接的承认了。   “真是你?”杜青宁立刻睁大了眼。   “嗯!”裴延继续道,“后来我本想去收养你,可是你不见了。”   杜青宁更觉不可思议:“收养我?”他自己才多大。   裴延推着轮子,靠近了她,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眸含柔柔的笑意:“或许说,收养你做童养媳才更直接些。”   “你……”   “所以,我喜欢了你快十一年。”   多么深情的话,但杜青宁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她想了会,又道:“可当年你不是要废了我吗?”   “废了你?”裴延似乎很无辜,“当时我只是吓你的。”   他又怎么可能让她知道他阴暗的一面,那种想让她与自己一样身处地狱,想让她和他变得天生一对的阴暗。   杜青宁犹记得当年被他吓跑以后,她回去过两次,每次都看见他在找她。第三次回去后,就没见他再出现过,直到她被爹收养,也没见过他。   所以,他找她只是为了收养她?   可她还是觉得那男孩很可怕,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一种不属于那个年龄的冰冷阴郁。   她不由抬眸盯着眼前的裴延看,还真是有些难以将他们设想成一个人。   他迎视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小孩子的自尊心较强,如今我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阴晴不定。”   杜青宁点头:“哦!”废了腿的小孩会不高兴也正常。   她的注意力总算被他那句喜欢了她十一年的情话给吸去,后知后觉的心觉异样起来。   可是……   她还来不及感动,又想起一个问题:“可当时你才七岁多吧?就对我……”   裴延看着她这副难得较真的模样,笑道:“七岁又如何?七岁就不能喜欢小姑娘?你不觉得这样的感情更纯粹?”   他说每句话,还真是,都很动听啊!   杜青宁越发感觉有些抵抗不了他了。   裴延暗暗捕捉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又道:“小时候我也算是救了你一次吧?”   “嗯!”她点头。   裴延更靠近了她些,声音越发的温柔动人:“你算算我救了你多少次,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为过,所以每救一次,抵一生,可好?”   这话听似是挟恩图报,其实就是情话,非常美好的情话。   杜青宁惊讶的看着他,嘀咕道:“还真是看不出,你有登徒子的潜质。”说起情话来,让她听的心耳都不由痒了。   裴延轻笑出声,突然又道:“你靠近点,我还有话与你说。”   杜青宁下意识朝他移近了些,他将脑袋伸了过去,却是突然点了她的穴道,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   裴延瞬间上床接住了她,顺势倚着床头,挥手间,房门被关住。   他紧搂着她,埋头轻吸了下独属于她的,让他着迷的气息。她不知道每每她的脸上露出对他动心的颜色时,究竟有多诱人。   他轻蹭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每救一次抵一生,又如何够呢?我需要的,是你的生生世世。”   话语间,他抬手落在她的腰部,伸出手指扯下了她的腰带,手指又沿着那曲线游离到她的衣襟处,他拉开了她的衣服,又将里头的抹胸拉下。   他弯腰拿起搁在轮椅上的药,倒在手上,均匀的抹在她那还未完全恢复的伤口上。   手下的触感当真是美妙,他不由将她抱的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   多多鼓励鼓励喔O(≧▽≦)O 第46章   裴延给杜青宁上好了药,久久不舍掌下的滋味。   衣衫半开的美人在怀,他眸中色彩漆黑,隐隐泛着一丝幽光。最终,他不由伸出手再次握住她的衣襟,缓缓将她的衣服继续往下拉。   这时,房门又被敲:“阿延。”是蔚元钧的声音。   裴延神色瞬冷。   他伸手将杜青宁的衣服理好扶进被窝后,回到轮椅上,过去打开了门。   蔚元钧见到裴延那张冷脸,挑了下眉,便欲看向房间里头,这时房门却恰恰被出了房间的裴延给手快的关住。   他干咳了下,很自觉的推着裴延往书房的方向去,道:“宗意将杜四姑娘与你的事情都与我说了,她的伤如何?你的腿如何?”他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便就赶了过来。   裴延淡应:“都很好。”   这时,去序月水渊外逛了圈的杜建胜与杜青雨正巧朝这边走来。杜建胜心急着要看这边的情况,脚下速度不由加快,不想走近就瞧到在给裴延推轮椅的蔚元钧,他当即便怔住。   在杜建胜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时,蔚元钧彬彬有礼的对他作了个揖:“杜大公子,好久不见。”   杜建胜站着不动,缓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是怎么回事,便马上也作揖回礼,语气有些僵硬:“好久不见。”他还真有些不知当下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蔚元钧。   能突然在夜里见到蔚元钧过来,杜青雨亦是惊讶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时忘记收回。   不想这时蔚元钧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她的心不由咯噔了下,下意识立刻收回了目光。一阵莫名的心虚感涌上心头,她压下慌乱,道了声:“我去看阿宁。”言罢就赶紧过去推开房门进了房间。   蔚元钧也不知有没有发现杜青雨的异样,只对杜建胜点了头,便推着裴延继续往书房去了。   目送蔚元钧与裴延进入书房后,杜建胜深吸了口气,便也进了房间。只是他还未踏入房间,就见到杜青雨走出来。   杜青雨对他做了个手势,小声道:“阿宁睡着了。”   杜建胜诧异:“怎么突然睡着了?”   “不知道。”杜青雨摇头。   睡了就睡了,杜建胜也不较真,便道:“那我们也睡,明日一早我回侯府看看,你好生注意些阿宁,可别让她再被占便宜了。”   杜青雨无奈应下:“好。”   刚才杜建胜与杜青雨一道在千百庄里逛时,未想会听到有人谈论五妹杜青慧。当杜建胜细细一问,才知他们不在时,侯府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作为兄长,他既已得知,哪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次日一早,杜建胜便离开千百庄,赶去了靖阳侯府。   杜青雨则早早又来到了杜青宁这里,一直守到杜青宁醒后,才忙关心的问道:“阿宁昨晚睡的挺早,是感觉身子太虚吗?”   正打着哈欠的杜青宁听到杜青雨的话,便愣了愣,迷迷糊糊的眨了下眼,其实她也想知道她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怎么了?”杜青雨又问。   杜青宁心有疑惑的坐起身,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了什么,可她的记忆只停留在裴延给她说情话的时候。   正是她思索间,她不由抬手搁在了胸口上,突然惊讶道:“三姐,我现在似乎一点都不会感觉疼呢!”   杜青雨闻言笑了笑:“不疼便好。”   “嗯!”杜青宁也懒得想昨晚是如何睡着了。   正是她与杜青雨闲聊时,有婢女端了碗粥进来。这是她自醒来后每日必喝的药粥,据说是裴延亲自给他配出来的,味道不错,她很乐意喝。   就在她端着药粥慢喝时,突然听到杜青雨的叹气声,便抬头问:“三姐在想什么?怎么了么?”   杜青雨道:“昨日近入夜时,我与大哥在庄里逛了逛,无意中听说,就在昨日,武平王府的人向慧慧提亲了,男方是裴世子。”   杜青宁闻言惊讶极了:“这怎么回事?”   杜青雨接着又道:“但就在当天,武平王府的人又撤了礼。”   “什么?”杜青宁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掉落,好在她及时握紧,她马上便问,“你当真没听错?又怎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   杜青雨摇了下头,叹道:“大哥已经回去了。”   杜青宁想了下,她倒是没有忘记杜青慧使计想嫁给裴延的事。可后来提亲的却是裴律,还当日就赶紧撤了礼。   这让她不由想到一种可能。   那便是武平王府原意是想给裴延向杜青慧提亲,中间却有人使了计,将这提亲的男方换成了裴律,所以武平王府才马上撤了礼。   武平王府里的人不像是做事没有分寸的,如此干脆直接,毫不顾忌女方的名声面子,这分明就是因为不想顾。   所以,武平王府那边的人不会是觉得靖阳侯府那边有人潜入武平王府偷梁换柱了吧?   如此武平王府与靖阳侯府不就要结怨了?   她也不知是该觉得有趣,还是该同情慧慧,她不过几日未回家,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她不由想起裴延,也不知那后面使计的人是否就是他。   正是她思索间,有人在敲门,清脆的女童声响起:“阿宁姐姐,香香可是能进去?”   杜青宁愣了下,想起这声音就是裴延的表外甥女的声音,便马上道:“你进来吧!”原来这小姑娘叫香香,上次也没想到要问她的身份名字。   邓香香蹦蹦跳跳的进去,就将一瓶药递给杜青宁,乖巧道:“表舅说,这是他刚配的药,让阿宁姐姐喝掉。”   杜青宁伸手接过,对邓香香笑了笑:“谢谢你。”   “不用谢。”邓香香咧嘴也甜甜的笑了下后,看到喝药的杜青宁,就想到什么,便面含关心的问道,“阿宁姐姐病得很严重吗?”   想来是裴延没有与这小丫头细说什么。   杜青宁应道:“不严重,快好了。”   “哦!”邓香香点了下头,这才放心了些,只是接着又问道,“可阿宁姐姐怎么会睡在表舅的房间里?”她再小,也知道男女有别,姑娘家家的不可以睡在男子的房间里。   “这……”杜青宁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了   杜青雨叹了口气,她又何尝没想过这是裴延的房间。可与杜青宁的生命相比,其他细节自然得抛之脑后。   这时杜青宁突然岔开了话题,问邓香香:“话说,小妹妹叫什么啊?是谁家的姑娘?”   小孩子思想简单,马上便转移了注意力,很积极的自我介绍:“我叫邓香香,我爹资德大夫邓大人,我娘是新丽长公主。”   “你娘是新丽长公主?”杜青宁觉得很惊讶,她想了下,明明记得这小姑娘是元公子的亲外甥女啊!   邓香香点头:“嗯!”   杜青雨亦是也能想起这个问题,若元公子真的是邓香香的亲舅,那该是姓蔚才对,可他却说他姓元。   蔚,元……   杜青雨不由想起某种可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了?”杜青宁见杜青雨突然变了脸色,马上便关心的问起。   杜青雨摇了下头:“没什么。”她暗暗压下心中思绪。   关于那元公子的事情,杜青宁猜到杜青雨定然是想到了什么,她没多问,也同样没从邓香香嘴里套话。   人家若有意隐瞒身份,她们就该识趣些装聋作哑才是。   邓香香很乖,虽爱说话,却也不会乱说话,她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与同样活泼的杜青宁很聊得开,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这里呆着与两位姐姐聊天。她虽身份尊贵,却是半点都不娇纵,能逗得两位姐姐笑不停。   直到日中时,裴延进来了。   邓香香见到他,赶紧迎了过去,亲昵的喊了声:“表舅。”   裴延摸了下邓香香的脑袋,抬眸看向本是笑容满面,却因为他的出现赶紧低下头又玩起手指的杜青宁。   他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推着轮子靠近了床边,又朝她递出了一颗药丸。   他没说什么,杜青宁却在瞥到他掌心中的药丸后,很自觉的伸手接过搁入嘴里轻嚼着。   感受到由自己的手心轻划过的柔软,他收回了手暗暗用拇指搓了下掌心,温和的对她笑道:“四姑娘可想出去走走?”   杜青宁闻言立刻看向他,眼里有了些光彩:“我可以出去走了?”她爱玩,不喜欢被关在屋里,自然是闷坏了。   “嗯!”裴延看着她那双星月般的眼眸,默了瞬后,转头对一旁的杜青雨道,“麻烦三姑娘扶她出去吧!”   “好。”杜青雨马上过去将杜青宁扶起,见到杜青宁微拧眉,便紧张的问道:“阿宁很不舒服吗?”   杜青宁摇头:“没有,就刚下床的那瞬似乎有些提不起来气,现在好了。”   裴延大概很清楚杜青宁的身体情况,倒是挺放心的,他道:“现在日头好,我带四姑娘去南面的露天台坐坐,看看千百庄的风景与人来人往。”   杜青宁确实想朝南去,便点头:“好。”   于是由邓香香推着裴延,杜青雨扶着杜青宁,他们一道朝南去了。大概是因为气氛太怪异,裴延与杜青宁没说话,杜青雨与邓香香便也没说话。   杜青宁看着前头的裴延,不得不说,哪怕只是他的一个背影,也是极好看的。   如此尤物,她当真能受得住?   她可没忘记,他的一瞥一笑,一言一行,都能勾魂摄魄,几次都迷惑的她跟个傻子似的。   当他们到达前面的露天台前时,上头的沈星见了,马上便跳了下来,推着裴延由特制的斜梯往上去。   杜青雨则扶着杜青宁跟在后头走阶梯。   这露天台离序月水渊的围墙很近,中间也没有其他阻挡的房屋楼阁,所以也是个非常便于赏看千百庄风景的地方。同样的,序月水渊外的人,也是很容易便能看到这露天台上有谁。   当下仍旧守在外头的裴律仿佛是感觉到什么,抬眸朝露天台那边看去,当他看到阶梯上的杜青宁时,难得露出异色。   她果然是活着。   他紧盯着她,虽仍旧表情不多,但轻颤的手指昭示着他究竟有多激动。   庄映儿本是在劝他回去,乍一看到他的异样,便也顺着看过去,当她发现里面被杜青雨扶着上露天台的杜青宁,便立刻睁大了眼。   她顿觉不可思议,也觉得不安:“怎么回事?莫不是那受伤的姑娘就是杜青宁?”让二表哥那般宝贝的,让大表哥这般在意的,就是杜青宁?   露天台上,蔚元钧与蔚宗意正在晒太阳。   转头见到他们几位,蔚元钧的目光首先便落在杜青宁身上打量着,如今他可是对这丫头更加刮目相看了。   因为她绝对会嫁给裴延。   这时裴延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蔚元钧身上,蔚元钧干咳了下,不得不收回继续打量了心思,只笑问道:“四姑娘感觉可还好?”   杜青宁由桌边坐下,点头:“嗯!挺好的。”活动了下过后,她更觉得神清气爽。   垂眸间,她见到桌上的糕点,不由舔了下嘴。   她似乎好久没吃过零嘴呢!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裴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可以吃零嘴吗?”他是她的大夫,在她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前,她自然得听他的。   裴延也不知有意无意,呆的位置恰巧就是她的旁边,离她非常近。他也转头看着她,眨了下仿若泛着流采般的眼,问道:“很想吃?”   她很认真的点头。   她盼着他下一句话是说她可以吃,却不想他出声却是道:“你先说,是否愿意嫁给我。”   “啊?”杜青宁愣。   光天化日之下,几双眼睛都紧盯着,裴延仿若没受影响似的,只认真的近距离看着她,清润柔和的语中,透着丝丝蛊惑之意:“可是考虑好是否嫁给我?嗯?”   杜青宁干干的笑了下:“我觉得我突然又不想吃了。”   也不知他为何会选择人这么多的时候说这话,这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这时反应过来什么状况的蔚宗意赶紧拿了块糕点搁入嘴里,他故意在嚼过之后,仿若像吃了大美味似的,大声夸张的赞道:“不错,这糕点当真不错,甜而不腻,软滑可口,香,真是香。”   杜青宁:“……”   “那么好吃吗?”小孩子经不住美食的诱惑,邓香香不由也伸出小手拿了块花型的糕点搁入嘴里,尝过之后,她甜甜的笑了,“真的很好吃啊!”   “来来来……”蔚宗意换了个口味的递入邓香香嘴里,“尝尝这个,更好吃。”   邓香香边吃边点头:“嗯,好吃。”   虽知小孩子不大会撒谎,杜青宁仍是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一定要把她当不吃就会死一样的人看待吗?   裴延低沉磁性的声音又从她的耳边响起:“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他当真是等不及了。   “这……”其实他给她考虑的时间真的很短,也才过去两天而已,偏偏他老是在她面前各种表白各种深情,弄的似乎被她敷衍了许久似的。   “嗯?”裴延认真看着她,眸中泛出了浓郁的期待之色。   杜青宁躲避着他那让人看了,会不由不忍心让他失望的目光,嘀咕道:“之前我与你哥订过亲,若是我们成亲的话,似乎会有很多闲言碎语。”   “你不是个在乎这些小事情的人。”裴延马上接话,“何况只要有一纸赐婚,就什么都能解决,没有人能说三道四。”   正是慢悠悠在品着茶的蔚元钧听到这话,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   杜青宁似乎也听说过裴延很受其皇上表哥的宠,一纸赐婚似乎确实不算什么。   其实这不是问题所在,她只是随便说说的。   她环视了番周身,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在众目下,她莫名觉得自己很丢人,很没出息。   她是不是太扭捏了?   其实想想,她感觉自己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的。   她侧头看了裴延一眼,见他仍旧看着自己,再又看了看众人的目光,似乎她不接受就是罪大恶极似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越发感觉受不住这攻势。   她突然觉得,若是再敷衍,她能一直不安生。   最终,她撇了下嘴,不得不识趣的硬着头皮泼出去了:“我答应便是。”暂时不考虑其他的,当是以身相报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但男子追姑娘都是这么步步紧逼么?   真是让人窒息。 第47章   话说出口,杜青宁不由深深地呼了口气,心道,这下可以饶了她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耳边响起了裴延的轻笑声,清润悦耳,透着浓厚的愉悦与满足。   听到这极富感染力的笑声,她不由侧头朝他看去,入目的便是他那迷死人的柔情目光,深邃的仿若能把她给吸进去。她还感觉他的目中有火,一种似乎能将她焚烧起来的火。   若非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都以为下一刻他会朝她扑过来。   她不由吞了下口水,突然有了种这窒息的日子才刚开始的感觉。   杜青宁能接受裴延,对于关心他的人来说,自然是一桩大喜事,蔚元钧与蔚宗意都兴致满满的打量着眼前这对准新人。   尤其是蔚宗意,就差吹个口哨来庆贺。   蔚元钧注意到裴延看杜青宁的目光,暗暗轻啧。   杜青雨一直没有说话,但她觉得裴延很好,自然暗暗祝福着。只是他那双腿,为了阿宁好,她希望他的腿能尽快好起来。   这时,裴延倾身朝杜青宁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可不准反悔,这么多人看着,嗯?”   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段距离的,可杜青宁却感觉他的呼吸似乎落在了她的耳朵上,又烫又痒,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她现在就有些想反悔了,可她不敢说,只仍旧硬着头皮点头:“不反悔。”她越发觉得向她表达心意后的裴延,与之前认识的谦谦君子有天壤之别。   这妖精,也不知收敛些。   裴延看着她这缩脖子的可爱模样,又笑了下,道:“有我在,想吃什么,你都可以随便吃。”   这话让杜青宁总算舒服了些。   她没有去看裴延,最终还是拿了块糕点慢品着,有些食不知味道:“别真的去要那什么赐婚圣旨了,挑个时间提亲便好。   “好,都听你的。”裴延的声音仍旧在她耳边响起。   杜青宁不由又呼了口气,真是觉得好不自在啊!   裴延仍看着垂头吃糕点的杜青宁,注意到她渐渐变得越发红润的耳根与白嫩的侧脸,眸中笑意渐浓,眸中色彩也渐深。   这时,从靖阳侯府回来的杜建胜直接施用轻功跳上了露天台,他风风火火的过去就问:“阿宁怎么出来了?”   杜青宁回头看向他,应道:“二公子说可以出来的啊!大哥这么快便回来了?当下侯府中的情况怎样?”   杜建胜挥了下手,过去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别提了。”   杜青宁便也就真的没提,反正事情估计大概就那样。   杜建胜喝了杯茶,抬眸环视了下所有的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似乎不对劲,这莫名的喜气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他不由转头看向垂眸与杜青宁一样在吃糕点的裴延,见其神色中明显透着一丝轻快愉悦之色。再看杜青宁,俏脸也是粉润动人。   他心下不由咯噔了下,马上便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时邓香香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开心的拍了下小手,欢快道:“表舅要阿宁姐姐嫁给他,阿宁姐姐答应了,我们马上有喜酒可以喝了。”   蔚宗意听了觉得不对味:“阿宁姐姐?这辈分不对啊!”话语间,他伸手欲继续拿糕点吃,被裴延轻飘飘的一瞥之后,不得不自觉缩回了手。   这是有了媳妇后,连东西都不给吃了?   邓香香歪着小脑袋眨了下眼,马上便乖巧的改了口:“对哦,是未过门的表舅母呢!”   表舅母……   杜青宁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杜建胜听到舅甥俩的对话,震惊的差点捏碎手中茶杯。也就是说,他才半日不在,四妹就被裴延给勾搭到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就重重的搁下手中杯子,撸了撸袖子,沉着脸对裴延道:“我们打一架吧?”   蔚宗意马上便道:“不可不可,阿延这腿哪里能与杜大公子打?”   杜建胜当下已是算克制了,他道:“记得在荆城时,二公子不是挺厉害的?”他就是个武夫,妹妹被勾走了,他不高兴,就想与对方打一架泄愤,最好能借机揍一揍对方。   裴延抬眸看着杜建胜,眸中不动声色的划过一道冰冷的异色,转瞬即逝间,他温和的应道:“好,我与杜大公子打。”   杜建胜实在迫不及待,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马上便跳起朝他攻去。   裴延抬起玉笛挡住杜建胜的攻击,他身下的轮椅仿若生的腿般,陡的后退了大截,二人你来我往,就这么招招如风的打了起来。   杜青宁本来还想劝说大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二人过起了招。她的心下意识悬起,生怕裴延受不住。不想发现他应付杜建胜的每一招都是游刃有余,脸上的风淡云轻之色昭示着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再反观杜建胜,哪怕对方只防不攻,他也仍旧觉得越发吃力。   他不过只是想打一打这小子,却是如何也不能如愿。   当下序月水渊外头,庄映儿正还在逼问裴律究竟是怎么回事,问他守在这里是否真的是因为杜青宁。奈何他始终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序月水渊里头的露天台处。她不知道他看的是不是杜青宁,她怕他看的就是杜青宁,恐慌的感觉让她不由又流出了眼泪。不想再抬眸看向那露天台上面,却看到裴延与杜建胜打了起来,那双含泪的眼里露出震惊之色。   二表哥怎么会有武功?而且与杜大公子过招时,似乎是占上风。   她一直觉得裴延因为废了腿,所以什么都做不了,又是不思进取的性子,所以她与别人所想的一样,觉得他就是个废物。   可现在却发现这所谓的一无是处的废物有不凡的武功,这让她如何不震惊?   以他的情况,他又是如何习武的?   正是她久久不能回神时,仿若不怎么惊讶的裴律终于收回目光,他默不作声的转身便走。   虽然中间庄映儿与汪承泓都带人给他看过伤,可毕竟是在这里不吃不喝两三天,他的身子难免仍虚弱,步行间,隐隐透着一丝吃力。   这时庄映儿终于回神,转身见到裴律的背影,迈步就追了上去。   这一回,她没再控诉逼问什么,只快步从裴律身旁跑过,抹着泪离去了。   露天台上,杜建胜对裴延不依不挠了许久,终是觉得无趣了起来。他毕竟是一介大汉,体力上自然受得住,可关键是打再久也不会有结果。他便自发收了手,气哼哼的过去又为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下。   后来想到什么,他便转头问杜青宁:“你当真接受他了?”   过了最开始刚接受裴延时的那阵子的不自在感,杜青宁渐渐放松了下来,她转头看了眼被邓香香推回来的裴延,点了下头:“嗯!接受了。”   其实想想,突然捡了个有本事,又痴心的男子做相公,其实也不吃亏。   最重要的是……   她不由又看了眼裴延那张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养眼。记得之前她总是会克制着不去胡乱看人家,这下他都成她的人了,那她可以随便看了吧?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她便真的盯着裴延瞧了起来。   裴延微垂着头,嘴角勾着潋滟动人的笑,乖乖任她打量着。他喜欢被她看着,对自己的容貌也极富自信。若她喜欢他这张脸,那最好不过。   杜建胜来回看了看这两人,实在是感觉心塞,却又不得不认了。   阿宁自己喜欢便好。   蔚元钧看着裴延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是又好笑又羡慕,他看了看天色,道:“有如此喜事,我还真是想继续留下来,奈何公务繁忙,不能再耽搁,我就先行离去,各位继续玩,告辞。”   杜建胜马上起身恭敬的作揖:“告辞。”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是当着蔚元钧的面找裴延的事,有些紧张了起来。   蔚元钧仍旧是温和有礼的模样,看不出对杜建胜有什么不满,他颔首后,再看了看裴延与杜青宁,迈步就离去,安叡紧随在他身后。   杜青雨攥紧了挂在腰间的帕子,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不由转头朝蔚元钧的背影看去。却不想这时他转了个弯正下阶梯,顺势又朝这边看了过来。   蔚元钧很快便发现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她马上转回了头,更是攥紧了帕子,心虚的感觉让她的脸色有些白了。   蔚元钧淡然的收回目光。   裴延似乎没打算管蔚元钧,意识到杜青宁吃糕点吃的越发起劲后,便体贴道:“阿宁当下的身子不适合多饮多食,感觉有点饱的话,便别再吃了。”他的声音如今不仅仅是温柔,还透着丝丝绕人的宠溺气息。   “阿宁”两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味儿。   杜青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乖乖的点了下头:“哦!”   她是个很看重生命的人,从鬼门关走一遭过后,更是如此。当下她感觉到自己确实挺饱的,便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顿了下。但只是一瞬,她选择还是把这剩下半块给吃了。   不想这时裴延那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捻住了那半块糕点,直接就那么从她手里夺了去。   杜青宁愣了下,转头看去,就见他竟是直接吃了起来。见到她面露惊讶之色,他朝她挑眉笑了笑。   果然是观察力细微的人啊!杜青宁突然觉得以前总是产生的似乎被他看透了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杜青宁的关注点有偏差,当下其他人可没有。   杜建胜不由一拍桌子,面有怒容:“二公子,你们还未成亲,能否收敛些?”众目睽睽之下,竟是做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   “嗯?”杜青宁的注意力被杜建胜的话吸引去,这才想起什么,目光落在了裴延的薄唇之上。   她眨了下眼,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   “行了行了。”蔚宗意越发看这碍事的杜建胜不顺眼了,“迟早是要成亲的一对,看也看过,抱也抱过,同吃块点心如何了?”   杜建胜看着蔚宗意想了下,突然道:“世子也有妹妹吧!你让她和外男同吃块点心试试?”   蔚宗意确实有妹妹,当即脾气也上来,撸了下袖子:“谁敢?”   杜建胜冷哼了下。   蔚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了,便掩饰性的拿了块剩在盘里的糕点吃了起来,继续打量着眼前这对准新人,心想着,他就是不讲道理。杜建胜若再扫兴,他铁定拦着。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杜青雨无奈摇了下头,越发觉得礼教什么的,似乎真是微不足道了。   杜青宁倒是淡定,只自己起身朝露天台的护栏边上走去。   杜青雨忙过去扶她。   她挥了下手:“无碍,我自己走就好,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可是……”杜青雨还是不放心。   这时裴延道:“自己多活动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裴延都发话了,杜青雨马上便放了心,只陪着杜青宁一道去到边上,赏看着千百庄内的风景。   杜建胜也走了过去。   裴延还在桌子旁,他抬眸肆无忌惮的看着杜青宁的背影,眸中笑意渐隐。   不够,还是不够……   哪怕她答应了嫁给自己,他仍是觉得不够。   蔚宗意注意到裴延的目光,难得正色起来,喊了声:“阿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阿延看杜青宁的目光太深邃太漆黑,怪渗人的。   “嗯!”裴延收回目光淡应了声。   蔚宗意:“你刚才在想什么?”   裴延:“没什么。”他拿了块杜青宁吃的最多的口味的糕点,垂眸慢条斯文的吃着,气质仍旧清雅温润,仿若刚才的一幕,是蔚宗意的错觉。   随着日头的西斜,杜青宁终于感觉到累意,便自己沿着阶梯朝楼下走去,其他人跟在她后头,随时准备着待她累了便扶她。   但杜青宁就是杜青宁,不比那些娇弱的女子,一路她竟是没有让任何人搀扶。直至回到裴延的房间,她也仍是自己上了床。   她坐在床上骄傲看着大家,笑盈盈的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杜青雨笑道:“阿宁自然是厉害的。”   裴延坐在轮椅上瞧着又变得灵动而极具生气的杜青宁,眸中泛出点点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能这样很好,如果她的眼里只能看得到他的话,那更好。   他转眸看着窗外的天色,突然道:“我觉得,该给阿宁上药了。”   “上药?”杜建胜马上便想到上药会看到杜青宁身子的事,便立刻道,“好,让我三妹给上。”   “哦!”杜青雨应下。   裴延回眸道:“阿宁伤的心脏,那药是专门愈合脏器的,其需要的手法独特,只有我能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看出是否就是在胡说八道。   杜建胜犹豫了下,马上又道:“什么手法?你教我三妹。”   裴延淡淡的勾了下唇,毫不谦虚道:“神医并不是人人能当。”   “这……”杜建胜其实还是蛮相信裴延的医术,毕竟还有谁能让人死而复生?可若是就这样继续让裴延看他四妹的身子,他这心里实在过不去。   “行了行了,最重要的莫过于四姑娘的身体。”蔚宗意过去就将杜建胜往外拽,“别在这里误事。”   蔚宗意的力气大,很快便将杜建胜拉出了房间,外面传来杜建胜的嚷嚷声:“我四妹的名声,名声……”   蔚宗意:“看看你四妹的伤恢复的多快,看看你四妹住的房间,现在谈名声未免太迟了。”   邓香香已经跟着蔚宗意他们出去了,当下房间里头还剩杜青雨。她心怀犹豫的看了看裴延与杜青宁,叹了口气,终是转身也走了出去。   听到门被从外面带上的声音,杜青宁这才从刚才的吵闹中回神,有些不在状态的看着裴延,吞了下口水,问道:“上药?上哪里?”   裴延推着轮子过去,靠近了她,笑问:“阿宁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哪里需要上药?”他喜欢只有他们两人的感觉。   杜青宁下意识抬手搁在自己的伤口上,轻轻按了下那特殊的触感,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伤口的位置恰恰就在……   眼见着裴延起身坐在了床上,在她旁边倚着床头。她赶紧麻溜的靠到了床里侧,戒备的看着他:“我自己上不行?”   裴延脸不红心不跳,看似还是很正经:“没有人会那个手法。”   手法……   杜青宁想起裴延刚才对杜建胜说的话,这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试着问他:“之前你一直有给我上药?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   “嗯!”裴延看起来很老实,很无辜,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大夫。   杜青宁找不到责备他的理由。   “我……”可现在她是清醒的。   裴延弯腰从轮椅上拿过一瓶药,对她道:“乖,过来,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杜青宁不由攥紧了衣襟,委屈道:“你是不是欺负我们不懂医术?别的大夫治伤口也不需要这样。”   裴延:“别的大夫治不了被刺穿的心脏。”   杜青宁:“……”   “看来你是需要我给你脱衣服。”裴延伸出胳膊就去捞她。   “等等,等等……”她慌乱的下意识就要朝床的另外一头爬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晚上八点再来一更。 第48章   裴延个子高,手也长,速度更快。她才趴身欲爬,就被他给捞到了怀里。他的手法力道当真是精准,竟是半点没有扯痛她,包括她的伤口。   他这人虽看起来颇为清瘦,但当她落到他怀里后,就可以发现他的身板当真是挺壮实宽大的,显得她像个小孩似的紧紧的被圈在他怀里,完全撼动不了他半分。   她只是个小姑娘,脸皮再厚,也厚不了被人脱衣服这样那样也不在乎。   她不由激动的骂了起来:“登徒子,流氓……”语中透着明显的委屈,倒是挺可怜的。   裴延搂着怀中的娇软身躯,她看不到身后的他眸中划过的一缕幽光。他叹了口气,道:“阿宁真的不想上药?你被刺中的是心脏,若是伤口愈合不彻底,就如此不管不顾,后果怕是难以估料。”他落在她耳边的声音仍旧温润,透着无辜。   杜青宁也知道被刺中心脏是多么严重的事,若不是有他,她定是必死无疑。心脏是不可以伤的,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反之若是不好好愈合……   “我……”她是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命,她犹豫了下,问道,“我都不疼了,不应该已经好了?”   裴延:“好没好,不应该是我说了算?”   杜青宁:“……”   裴延用下巴蹭了下怀中人的头顶,柔声道:“乖,一会儿就好,反正我们快要成亲,嗯?”   只要他想刻意蛊惑她,总是很容易成功,尤其是杜青宁当下心有动摇之时。听着他温柔的轻喃声,她终是抱着视死如归般的心态闷闷的点了下头,选择闭上了眼睛。   裴延眸中划过笑意,他伸手扯下她的腰带时,明显感觉她的身子僵了下。可她拧了下眉,仍旧好生配合着。   裴延极喜欢乖巧温顺的她,仿若可以预见到她将会如何任他为所欲为。   杜青宁绷紧身子感受到他温热的手落在自己的衣襟处时,突然意识到,似乎这样闭着眼,感官上的感觉能被放大,也会越发的紧张。她犹豫了下,干脆睁开了眼,转头抬眸看向了他。   低着头扒她衣服的裴延顺势对她轻柔的笑了下。   真是祸水,她暗暗嘀咕着,目光四处游离起来,打算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裴延的房间很暖,哪怕她半边肩头的衣服被扒了下来,她也不会感觉到半点凉意,何况她当下还是在他温暖的怀里。   杜青宁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伸手托住自己的衣服,尽量保证只有伤口在外面,其他地方能不走光。   渐渐的,她心中羞意淡了不少。   她觉得,她当真是脸皮厚啊!   但她这想法才刚起,就陡的呆住,只因他的大手覆在了她的伤口处。他的手掌温热到让她觉得发烫,但他手心的药却又冰凉到让她想打颤,两种温度仿若冰与火同时覆在她的肌肤上,感觉极度鲜明。   他轻轻将药涂抹在她的伤口上,手法确实精妙,让她觉得尤其舒服。可再舒服也缓解不了她身子的僵硬,她的脸终于又红了。   随着他抹药的动作,他那扑在她耳根脖颈处的呼吸越发灼热起来,他不由更加搂紧了她。   感觉到他的变化,杜青宁忙道:“上药,上药,别走神,别走神……”她可不是什么纯洁单纯的闺阁女子,她不仅看过话本,出门游玩时也遇到过亲昵的男女,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她懂。   裴延手下动作不停,只道:“喜欢的人在怀里,有些情难自禁。”此刻他的声音比往常要更加低沉,透着丝丝暗哑的气息。   “难自禁也得自禁。”杜青宁绷紧着身子,不敢乱动半分,只有眼珠子在紧张的转动着。   她才刚接受他,还没定亲呢!怎就衣衫不整的在床上任他这样那样了?   她突然有些欲哭无泪。   “嗯!”裴延深吸了一口气,应了下来,似乎只努力认真的在给她的伤口抹药。   但没多久,他又更加搂紧了她,在她惊得睁大眼睛时,他再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些。   这似乎是他在极力忍耐。   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终于开始给她理衣服。   她扯过自己的衣服,忙道:“我自己来。”话语间,她手忙脚乱的赶紧将衣服往肩头上拉,却不想突地被他结结实实的按在了床上。   “你……”她惊住。   他在她的上方专注的看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漆黑浑浊,让她见了不由觉得可怕,仿若此刻他已经化身成了狼,想要生生的吞了她。   他含着诱哄的语气问她:“我亲亲你,行不行?”   “我……”她很为难。   他埋头蹭了蹭她粉嫩滑腻的脸颊,语中有了些委屈之意:“我忍得很辛苦,就要一个亲亲解馋,嗯?”   想到刚才他抱着自己时的反应,杜青宁也确实挺心疼他的,但这也不是他们该一次又一次放纵的理由。   她也委屈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了我忍忍怎么了?”   这话很管用,裴延闻言身子顿住。   后来他终是叹了口气,伸手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勉强她,从她身上起来坐下了。   杜青宁赶紧也坐起身给自己把衣服理好,摸了下自己那热烫的脸,用安慰的语气对背对着她坐的裴延道:“你不是要娶我吗?等我们成亲了,做什么都行。”   裴延闻言又转过了身,倚着床头看着她,他轻柔的笑了下:“不亲行,那让我抱?反正我们也不差这一次。”   杜青宁想了下,觉得这个要求不难接受,便乖乖过去任他将她再次轻柔的搂在怀里,久久不曾松开。   她似乎多少也习惯了他的怀抱,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时他道:“想睡了?”   杜青宁软软的应了声:“嗯!”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那就睡,待你睡着后,我再出去。”   她抬头看向他,眼里明显写着不放心他。   他面露受伤之色:“不相信我?”   “没有。”她赶紧又低下头。   她没有再说想睡,本想着让他抱了会后,就让他走,倒未想到自己却莫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裴延完全不意外她会这么快睡着,仿若这就是出自他手。他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低头蹭了下她的鼻尖,柔声低喃:“小丫头还挺坚持的。”   蹭了蹭后,他直接噙住了她的小嘴,缓慢的、缠绵的、痴迷的品尝着这说不出的香甜。   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让他久久舍不得放开,只想深入,更深入。   他从不会委屈自己,何况她已是他的人。   也不知了过去,他终于迟迟的放开了她。他伸出手指轻抚着她那已经红肿的唇瓣,眸中色彩越发漆黑。   他想,得以最快的速度与她成亲。   武平王府。   杜青宁活着,裴律总算是安心下来,休息过后,身子当即便好了不少。次日一早,正是他在用早膳时,裴老夫人派人将他唤了过去。   裴老夫人看着他那明显有伤的模样,沉着脸问道:“胡闹够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自然也知道一些。   裴律未语。   裴老夫人终究还是疼他的,又问:“如何受的伤?当下可还好?”   裴律:“还好。”   裴老夫人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身姿笔挺,神色清冷淡漠,也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既然他不想多说,她也不多问,以他这个身份,偶尔会受些伤,也不意外。   她低头喝了口温茶,冷哼着又道:“这千百庄当真是个奇地方,如今不止裴延喜欢在那里呆着,就连你也死活要去那里呆了。”没有别人透露,她还不知裴律这么做是为了个姑娘。   庄映儿怕老夫人有想法,自然也不会多说。   看着始终无动于衷,任她如何说都没什么反应的裴律,裴老夫人终是忍不住喝了声:“派人将裴延给喊回来,以后你们兄弟俩都不准再去那千百庄。”如今她对千百庄实在是反感至极。   裴律没说什么。   这派人喊裴延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他去做。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瞧着似乎仍旧稳重成熟的长孙,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发的让她头疼无奈了。   从小到大,他都很听话,听话到几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大人操心。他能将任何事情都做到最好,让她引以为傲。但他的性子也是油盐不进的,他从来都是按自己所想的行事,其他人想干涉却总觉无孔而入。   裴老夫人按了按头疼的脑门,挥了下手:“下去吧!”   “嗯!”裴律终于应了声,转身就走。   裴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以她对他的了解,又怎会看不出,这孩子分明是有心事了。可她也更加知道,正面相问,是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半点眉目的。   裴律走出裴老夫人的屋子后,便直接面无表情的朝自己独院的方向去。   半路上,灵珊迎了过来,红着眼睛道:“世子爷,姑娘她从昨日回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您快去看看吧!”   裴律脚步顿住,默了瞬,便转了个方向,朝庄映儿闺院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辰,本该起来了的庄映儿却是还躺在床上。裴律进门就见到面向床里侧抽抽搭搭的她,脸上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没有说话,只负手站在床边看着她。   庄映儿本是想等他说些什么,却半天未闻到他的反应,便终是忍不住坐起身,睁着泪眼看向他:“你来做什么?”她确实是伤心了,也确实是一直未吃未喝,那张小脸明显憔悴了不少。   裴律仍旧只是看着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在这意味不明的目光下,庄映儿不由有些心慌,“你为何如此看着我?”她暂时收住眼泪,不由摸了摸自己脸。   半响未听到他的答案,她不由又激动了起来:“你说话啊!你不说话,就出去,我如何都与你无关。”   正是她低头擦拭着止不住的眼泪时,沉默许久的裴律终于说话了。   他道:“我只当你是亲妹妹,此生绝对不会娶你,也不想再放纵你。你若喜欢如此闹,我也帮不了你。”   真是难得,他能突然说出这么一大串话,却是让庄映儿呆怔到甚至忘了继续哭的话。   好半响,她才问道:“你说什么?”她本想借机耍性子逼他解释与杜青宁的事,不想他一开口,说的便是这种话。   裴律:“我管不了你一辈子,你不死心,也得死心。”   言罢,他转身就走,路过灵珊身边时,他又面无表情的道了句:“照顾好她,她一顿不吃,你便一顿不吃。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整个院子的人都得抵命。”   在灵珊脸色陡白时,他挎着长腿很快便走出了房间。   庄映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律的背影,她本是觉得他不可能会对杜青宁有意思,否则也不会轻易退婚,如今也才过去一个月而已。她思前想后,觉得他会那么固执的守在千百庄,要么不是为了杜青宁,要么不是因为对杜青宁有心思。   可无论如何,她都需要一个让她不再胡思乱想的答案,但未想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仍是没有要与她解释什么的意思,反而打算就此对她不管不问。   她颤着身子,不由想起他三番两次说的不喜欢她的话,但只是一瞬,她猛地就摇了摇头。   不会的,表哥不会不喜欢她的。他一直未娶,不就是在等她长大么?   所以,他究竟是为何如此固执的不肯承认喜欢她?   她决定努力反思自己,也决定继续等着他承认对她的心意。只要他未娶,她未嫁,他们便一定会在一起。   裴律走出庄映儿的闺院,一路回到自己院中。他去到书房,拿起剑架上的剑,没有半点停顿的又出来去了后头。   阿柒见了,忙跟了上去。   阿柒看到世子果然是要练武,想到他身上的伤,便不由担心了起来:“爷,您的伤……”   裴律未理阿柒,只挥舞着剑,脚下步伐移动迅速,身姿游走如风,手中剑舞如影。剑光闪耀间,寒风阵阵,散落无数秋叶。   今日的他,哪怕只是练武,哪怕身上有伤,他剑下招招却迅猛异常。   阿柒跟了裴律这么多年,自然再了解他不过。一看这阵势,阿柒便知他是有心事,他在心神不宁,他在发泄。   “爷……”在阿柒看来,世子是最淡漠冷情的人,仿若没什么是他放在眼里的,何曾像今日这般过?   裴律仍旧只是练剑,就算无法投入。   皇宫天华门前。   一身绯色官袍的杜栩负手缓缓走了出来,迎面一阵冷风袭来,吹起了他这身宽袍,显得他的气质更是俊逸飘然。   他脚下步伐顿住,抬眸看向了已不再明亮的天空,隐约中,可看见远处飘渺的青山,若隐若现。   这时,一名朝廷官员也走了出来,见到他,马上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杜大人。”   “嗯!”杜栩仍旧看着远方,淡应了声。   那官员没多逗留,行过礼后就走了。   杜栩默了许久,终于收回目光,正是欲走时,眸中微动了下,便回头向后看去,见到面容素来冷漠的裴永骁,他冷冷的勾了下嘴角,迈步过去上了马车。   裴永骁似乎意识不到什么,或是他性子就如此,意识到也不会有反应,只牵过亲信递过来的缰绳,便上马离开。   杜栩回到靖阳侯府,下马车时正巧遇到杜建胜走出来。最近侯府里的事情太多,杜建胜已经换成在侯府中过夜,当下正是又赶去千百庄。   杜建胜见到杜栩,马上抬手行礼:“三叔。”   “嗯!”杜栩淡问,“何时回来的?”   “这……”杜建胜是昨日回的侯府,府中其他人自然是不会过问杜青宁的事,何况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更是没人注意杜青宁与杜青雨未跟他回来。可当下三叔知道他回来,自然会过问。   “是有事?”杜栩想了下,又问,“与阿宁有关?”   杜建胜觉得反正四妹已经差不多痊愈,便点头老实应道:“在荆城武会上时,阿宁遇刺,受了重伤。好在裴家二公子医术高明,救了她一命,当下她还正在千百庄序月水渊养伤。”   “怎么回事?”杜栩脸色马上便微沉。   杜建胜觉得是他没保护好四妹,心中不由起了愧疚之心。他暗暗整理了番措辞,便将前后发生的种种一一道于杜栩听了。   初听到杜建胜说杜青宁被刺中的是心脏,杜栩自然悬着一颗心。后听说她的伤已快痊愈,便又松了口气。   他神色颇冷的看了眼面前的大侄子,也不知是在责怪其没有保护好妹妹,还是在责怪其竟隐瞒如此重要的事。   杜栩一甩袖子,连官服都没换下,转身就又上了马车,冷声吩咐:“立刻去千百庄,速度。” 第49章   以裴延的能耐,自然能让杜青宁一觉醒来感觉不到嘴唇有任何不适,外人看来,也没有任何异样。这日杜青宁倒也过得悠闲,哪怕昨晚发生了那种事情。   她就是这种性子,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何况她已答应嫁给裴延。   在这序月水渊住了些时日,她也算是明白裴延并不是无所事事的人。例如今日,他一早过来给她配了药吃,再陪了她一会后,就没再出现过。她将自己对他的认识细细想过,也不觉得惊讶。他能有如此医术,又有如此武功,还有那么多的属下,如此深藏不漏的人定然也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有时候她会不由想起外人对他的认知,那所谓的不思进取、一无是处、废物等等,她就觉得有些不平。   他明明很厉害的。   她手里端了盘柿饼,正百无聊赖的啃着时,目光触及到坐在桌边正在发呆的杜青雨,便问:“三姐在想什么呢?”   杜青雨回神,轻轻扯了下嘴角:“没什么,阿宁渴了吗?”   “不渴。”杜青宁摇了下头,又道,“就算渴,我自己会下去倒。”当下她只是因为出去逛了许久,感觉累了,才坐在床上倚着床头吃东西。   “嗯!”杜青雨大概是自己有些渴了,便倒了杯温茶,小口小口的呡了起来。   杜青宁一边啃着柿饼一边打量着杜青雨,后突然又问:“三姐有心事?是因为什么?不方便与我说吗?”   杜青雨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没什么心事。”   杜青宁自然是不会信的,但也不会逼问,只关心道:“若是三姐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杜青雨未语。   当下千百庄里,离序月水渊距离不远的地方,沈星正推着裴延往序月水渊的方向走。裴延抬眸望着序月水渊的方向,神色轻快柔和。   沈星看了看身前的公子,心觉有了杜四姑娘就是好,这气氛总能让他也不由跟着放松下来。   公子能时刻心情大好,这再好不过。   只是,沈星感觉到身后自他们进入千百庄后,就一直跟着他们的人,就觉得蛮扫兴的。   在后头离他们不远处,杜青慧从一棵壮实的树后走出,她见到前面的人远了些,便又快步追了上去,约莫距离差不多了,就又躲起来。   看着前头那风华绝代的身影,她就觉得想哭。她并不想这么做,可她就是想见见他。   直到裴延的身影隐于序月水渊里,她才不得不从前面的湖边挑了个位置坐下。   她面含悲戚惆怅之色,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久久不曾回神。   裴延进入房间,就见到在吃零嘴的杜青宁。   他靠近床边,轻柔的问:“好吃吗?”   杜青宁被他的俊脸晃了下眼,便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点头:“好吃,你这里的东西都好吃。”   裴延闻言便直接伸手取过她欲放进嘴里的小半块柿饼,递入了自己嘴里。   在她惊讶的目光下,他笑了下:“确实好吃。”   他本不是爱吃零嘴的人,却因为她,总觉得什么都好吃。只要是她爱吃的,他都喜欢,尤其是她吃过的。   杜青雨见眼前两人又搞这一出,不由有些坐不下去,便很自觉的起身朝外走。不想出去就看到大哥杜建胜朝这边走来,而让她惊讶的是,大哥身后跟着神色清冷的三叔。   她惊了下,赶紧跑回房间,道:“你们收敛些,三叔过来了。”   杜青宁再拿了块柿饼,正欲递到嘴里,措不及防听到杜青雨的这话,她惊讶:“我爹来了?”   “嗯!”杜青雨忙点头。   裴延垂眸不动声色的眯了下眼。   杜青宁下意识按了下自己那已经不痛了的伤口,松了口气,道:“还好我的伤差不多好了,否则爹得担心死。”   她的话音落下之时,杜栩就踏入了房间。   她见了,马上便下床快步迎了过去,笑盈盈的喊了声:“爹!”   杜栩上下打量着这快半个月不见的丫头,在看到她脸色仍旧红润,也仍旧生气勃勃的模样后,那张本是清冷至极的脸总算柔和了些。   他问道:“伤口可还疼?”杜建胜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与他说了,他自然无需再过问别的。   杜青宁看了眼杜建胜,也猜到爹大概是什么都知道了,便摇了下头:“不疼。”话语间,她拉着杜栩从桌边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   杜栩看着她,想到她被刺中的是心脏,想到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苦,心里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   他转头看向床边坐在轮椅上的裴延,裴延在他的目光下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杜栩起身朝他作揖行礼:“杜某在此谢过二公子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杜伯父严重了。”裴延马上便道,“这是我该做的。”   杜伯父……   杜栩终于意识到了些异样,神色微敛。   杜青宁见势,便有些紧张了。她犹豫了下,道:“爹,我和二公子……”   她与裴延这算是私定终生吧?   这时裴延突然起身站着,弯腰对杜栩作揖道:“既然杜伯父在,那在下便在此祈求您将阿宁许配给在下。在下虽不才,却一定能终生护着她,绝不让她受半点苦难,半点委屈。”   杜青宁看着杜栩,见他脸上神色起伏不大,只眼眸微眯,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裴延,她不由更加紧张了。   “爹?”她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杜栩终是有了些反应,却是道:“回去再说。”虽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却不得不让人觉得,他这反应也太平淡了些。   “哦!”杜青宁压下心中困惑点了下,她素来就最听爹的话。   裴延不动声色的将她对杜栩的乖顺收入眼底。   这时杜青雨想到什么,便问道:“可阿宁的伤口不是还要上药?现在当真可以回去?”   这就要看裴延的意思了,杜青宁便又看向他,问道:“我可以回去吗?”其实她感觉她的伤真的好了,修养的话,哪里都可以。   裴延默了瞬,微微点了下头:“可以。”   杜青宁眨眼:“不需要再上药了?”   裴延看着她:“不需要了,昨日是最后一次。我给你一些药丸,回去记得每日吃一颗便好。”他知道杜栩一直暗暗打量着他,依旧淡定自若。   杜青宁马上便挽住杜栩的胳膊,笑道:“那我跟爹回去了。”   对裴延来说,杜青宁当下的欢快之色有些刺眼,他微垂了些眼帘。   为了能马上娶她,也不得不让她回去。   一直未曾说话的杜建胜却是松了口气,能回去就好。在裴延的地盘,他这四妹少不得被占便宜。   裴延的腿大概是累了,他就近从床边坐下,又道:“阿宁今日的活动已经够多,不宜再受累,我的轮椅就给你吧!”   他虽一天未在序月水渊,却是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但杜青宁却没意识到一点,只关心道:“可你的腿……”   裴延:“我还有。”   “哦!”杜青宁也知道自己现在虽感觉不错,那是因为运动适量,身子虚的人,过度活动肯定会受不住。   她看了看他的轮椅,不由好奇坐上去的感觉,便过去坐下,赞道:“好软,好舒服。”   看着她坐自己的轮椅,裴延感觉不错,勾唇笑了下。   杜栩瞧着眼前犹如清风明月般温润的男子,不由想起曾经的自己,他眸色微动了下,道:“那告辞了。”言罢他推着轮椅就朝外去。   杜青雨忙取过椸架上的斗篷,盖在了杜青宁身上。   杜青宁感受着被推着走的感觉,新鲜极了。但想到还不知道爹对与裴延的事情是如何看的,她便回头看向身后的杜栩。她想,以她对爹的了解,该是不会反对才是。   杜栩也不知有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只神色不变的推着她前行。   房间里,裴延搓动着手中玉笛,看着早已没有了人影的门口,眸中没有丝毫的笑意,透着一股阴郁的黑沉。   他的阿宁似乎对他没有半点不舍。   甚至在离开时,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当他独自在房里沉默良久时,沈星走了进来,他道:“属下看见四姑娘使用了公子的轮椅离去,属下这就再推一个过来?”   裴延倚着床头,垂眸间,他的手覆在了杜青宁睡过的枕头上,再缓缓游离至她睡过的被子上。   仿若在触摸珍宝,亦或是在触摸杜青宁本人。   又沉默了会后,他突然出声:“不必了,出去。”   “是!”沈星马上便转身出去,并把房门给关好。   随着沈星的离开,裴延缓缓躺在床上,枕着杜青宁枕过的枕头,盖着杜青宁盖过的被子。   不由的,他沉溺在她所留下的气息中缓缓闭上了眼。   路上,杜青宁转头又看了看身后的杜栩,在他垂眸也看着她时,她对他咧嘴笑了下,又甜甜的喊了声:“爹!”   杜栩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阿宁受苦了。”在他一无所知时,他的女儿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杜青宁想了下,摇头道:“不苦,就刚受伤时疼,后来就昏过去了,再醒来时,身上的伤也差不多愈合。”   杜栩闻言默了会,问她:“裴二公子的医术当真那么好?”   她点头:“非常好,我觉得他可以堪称为神医了。”   杜栩又怎会意识不到这丫头是在有意替裴延说好话,他淡“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杜青宁暗暗吐了下舌。   序月水渊前的湖边,杜青慧仍旧坐在那里看着湖色发呆,甚至不知何时杜栩进去了。直到耳边响起杜青宁的声音,她的身子才僵了下,马上转头看去,就见到杜青宁他们走出来。   她下意识站起身,目光触及到杜青宁身下所坐的轮椅时,脸色变了。   她那么喜欢裴延,又怎会不知道裴延的轮椅是何样的。   杜青宁正是在继续与杜栩说话,不想抬眸间竟见到呆在那里的杜青慧,她惊讶的喊了声:“慧慧?”   杜青慧迈步缓缓走了过来,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下的轮椅上。   杜青宁与杜青雨都明白杜青慧为何会如此,杜栩与杜建胜却是不明白,尤其是杜建胜,他马上便问:“慧慧怎么了?”   杜青慧不知道杜青宁为何会从序月水渊中出来,只看着其使用裴延的轮椅,就足够她心受打击。直觉告诉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定然发生了什么。   她回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问道:“四姐这轮椅是?”   杜青宁觉得有些无趣,随意道:“二公子给的啊!”   杜青慧接着又问:“他为何要给你轮椅?”   杜青宁:“自然是因我的身体不舒服呗!”   “天色不早。”杜建胜催促道,“有什么话,路上慢慢说。”   杜青慧感觉几乎喘不过气,却又不得不佯装无异色,她应了声:“好。”   一行人便各怀心思的继续朝南去,杜青慧总是下意识想向杜青宁套话,都被其随便敷衍了去。可当着其他人在,她也不能怎样,便只能暗暗攥紧拳头,打算挑个机会再慢慢问杜青宁。   杜栩意味不明的瞥了眼走在杜青宁身侧的杜青慧。   他自然能发现这丫头一路上所说的话都是围绕着裴延的轮椅,亦或是裴延本人,甚至没有关心的问过一次杜青宁的伤势情况。   当他们到靖阳侯府时,已是入夜后。   自发现杜青慧突然消失,杜老夫人他们以为这丫头是想不开了,自然焦心不已。尤其是赵氏,越想觉得担心,眼泪就没有止住过。   当下他们都守在正厅里,等着下面的人传来杜青慧的消息。   后听到动静,他们都忙迎了出来,见到杜青慧后,自然是松了口气。赵氏过去就抱住杜青慧,哽咽道:“你这丫头是去哪里了?怎不说一声?把娘都吓坏了。”   杜老夫人沉着脸,用锐利的眼神将眼前的人一一扫过,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杜建胜马上便解释道:“之前在荆城,四妹受了伤,当下伤口痊愈,三叔特地将她接了回来。”   杜老夫人可不关心杜青宁的事,只对杜青慧冷冷的道了声:“跟祖母进来。”言罢便转身又进了正厅。   杜青慧低着头,在赵氏的相伴下,乖乖跟了上去。   她离去前,不由又看了眼杜青宁身下的轮椅。而这一幕恰恰被杜青彤收入眼底,杜青彤可没忘杜青宁当初是被裴延抱走的。   那这轮椅……   杜青彤忍住没有再看这轮椅,对杜栩福了个身后,便也跟着去了正厅。   杜栩推着杜青宁继续朝肆意轩的方向去,杜青雨与杜建胜先后道了别,各自回了各自的那院。   杜青宁在轮椅上晃动着双腿,笑道:“爹,这轮椅坐着可舒服了,我都舍不得下来。”   杜栩应道:“裴二公子常年要坐的轮椅,自然得设置的精细些。”   “是哦!”杜青宁闻言神色有些暗了下来。   多年来,不得不用轮椅代替脚,一定很难受的吧?   杜栩见杜青宁突然沉默下来,默了瞬后,便问道:“你与裴家二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女儿这是与裴家人杠上了?   杜青宁想了下,老实道:“就是他想娶我,然后我觉得他不错,答应他了啊!”   自己这个女儿究竟有多单纯随性,杜栩再清楚不错,以裴延那种有心机的人,若是看上了她,她定然是犹如他的囊中之物。   忽略裴延的真心究竟有多真不说,单纯的女儿就这么突然被勾走,他这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爹。”杜青宁转头看向身后的杜栩,问道,“您是不想答应吗?”   杜栩:“再说吧!”   “哦!”杜青宁乖乖的应下,不敢说她与裴延已是有了肌肤之亲。   回到肆意轩,杜栩将她送到房间,这才想到裴延所说的药丸,他们还没要过来。正是杜栩准备再去趟序月水渊要药时,沈星的身影陡的从天而降。   杜栩眯眼。   沈星马上作揖道:“在下奉公子之命,前来送药。”言罢便将一瓶分量颇足的药递了过去。   “嗯!”杜栩接过,“多谢。”   沈星:“告辞。”   随着沈星的离开,杜栩转身又回了房间,嘱咐了杜青宁一番,让她记得按时吃药后,便再次离去。   杜青宁拿起那一大瓶药,将所有的药都倒在手掌心,她数着:“一、二、三……”一共六颗,也就是说,再过六天她就可以断药了。   正是她正准备休息时,突然听到脚步声,她马上回头看去,见到是杜青慧,她略有些无趣的问道:“这么晚,慧慧过来这是?”   没有外人在场,杜青慧自然不会过多的掩饰自己,她过去就急问:“四姐与二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杜青慧被裴家撤礼后,杜青宁自然也同情这个妹妹,哪怕她并不觉得名声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她不觉得重要,人家会觉得重要。   但当下杜青慧这质问的语气,实在令她反感。   她与裴延的事情,还轮不到对方来管。   “四姐,你说话?”杜青慧不由更加激动。   杜青宁过去又从轮椅上坐下,反问:“慧慧是不是过问太多了?”她真不觉得慧慧有资格过问她与裴延的事。   杜青慧马上又道:“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他。”   杜青宁越发觉得这个妹妹不讨喜:“可他不喜欢你,何况如今裴家不可能会要你。”无论她与裴延如何,都没有对不起谁。   倒是慧慧,利用她接近裴延,又不顾她在中间,企图算计着让裴延娶自己,将她搁哪里了?   杜青慧脸色白了下来:“四姐,你怎么可以……”竟然说这种话。   杜青宁:“我身子弱,我要睡觉,你自便。”言罢她便直接爬上了床。   她的突然改变,让杜青慧越发觉得不安,不由又问道:“莫不是你也喜欢他?”   杜青宁转过身,懒得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发饭盒的似乎都是男主。   .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O(≧▽≦)O 第50章   只是一晚过去,杜青宁就感觉更是神清气爽。   起床看到裴延的轮椅,还在新鲜劲头的她,穿上衣服就跑过去坐下,自己蹬着腿快速移到了外间搁着洗漱用具的桌子旁。   采秋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姑娘这轮椅是谁给的啊?看着倒是蛮扎实精致,坐起来一定很舒服吧?”否则她又怎会那般爱坐?   杜青宁应道:“是裴家二公子给的。”其实这轮椅对她的作用并不是多大,但重在她喜欢这个轮椅。   或者说,她喜欢这种可以随意使用裴延东西的感觉。   有点暖暖的,甜甜的。   杜青宁很少带采秋出去玩,发生在杜青宁身上的事情,采秋极少有知道的。乍一听到她的话,便疑惑道:“裴家二公子为何送姑娘轮椅?”   杜青宁:“因为体贴呗!”   采秋仍是不解:“可裴家二公子为何要体贴姑娘?”   杜青宁正欲什么都说了,后来想到爹还没答应让她嫁给裴延呢!既如此,她与裴延的事情自然不宜四处传。她转而道:“以后再与你说。”   采秋:“哦!”   洗漱罢,用了早膳,吃了药。杜青宁便起身走了出去,打算逛一逛。正是她兴冲冲的欲跨上回廊时,沈星的声音陡的从她身后响起:“四姑娘。”   她惊了下,马上回过头,问道:“你这是?”   沈星手里提着一个花纹精美的食盒,他将食盒递给她,恭敬道:“公子说,四姑娘爱吃序月水渊的零嘴,吩咐属下给四姑娘带了一整盒过来。”   杜青宁眨了下眼,过去就将食盒接过,笑道:“麻烦你了。”昨晚送药,今早送零嘴,裴延确实是有心,但沈星似乎也辛苦了。   “姑娘言重。”沈星马上作揖道,“属下告辞。”   “告辞。”   沈星离开后,杜青宁便提着食盒快步去到了亭下。随着食盒的打开,浓郁的香味扑鼻,食盒的每层都是不一样的零嘴。第一层是各式点心的拼盘,第二层是各种稀罕的果仁,第三层是则是颜色各异的糖粒……   她首先便执起一颗糖递入嘴中,甜味瞬间由她的舌尖蔓延开来。   她不由满足的弯眸笑了下。   采秋歪着脑袋瞧着,又问:“二公子又为何要给姑娘送这送那呢?”   杜青宁想了下,很自然道:“之前我不也喜欢给他送这送那吗?”   采秋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原来是有来有往啊!”   津津有味的吃得差不多,杜青宁便亲自将食盒收了起来。后来由采秋相伴着,慢悠悠的逛到了后花园。   感觉差不多了,她打算进亭下坐着歇一歇。   不想靠近就见到老夫人与杜青彤坐在亭下。   见对方已经看到自己,她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见到就转身,便再靠近些福了个身:“祖母,大姐。”   “嗯!”最近杜老夫人与杜青宁也没什么恩怨,只冷冷的应了声,便就当她不存在了。   杜青宁很自觉的再福了个身,转身就走。   自杜青宁出现开始,杜青彤的目光就是一直落在其身上,哪怕后来只是背影,她也未曾收回目光。   杜老夫人见杜青彤竟是难得多看杜青宁,便问:“彤儿在想什么?”   杜青彤收回了目光,淡道:“没什么。”   杜老夫人脸色严肃了些:“有事便说,最近祖母就觉彤儿是有心事。”   杜青彤便随便找了个借口,道:“记得在荆城时,四妹遇刺,刺中的似乎是心脏处。”   “你是奇怪她还活着?”杜老夫人冷哼了声,道,“许是你看错了。”她倒是希望那碍眼的丫头能没了。   杜青彤轻轻点了下头:“嗯!”   近些日子,杜老夫人越发愁着杜青彤的婚事,喝了口茶后,她便又道:“彤儿的亲事,祖母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杜青彤垂下了眼帘。   杜老夫人想起什么,又问:“你当真是没有遇到属意的人?”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这丫头是否心有所属,又爱而不得才会如此。   杜青彤微摇了下头:“没有。”话语间,她的脑中不由浮现那日所见的人,风华绝代,仿若谪仙下凡。   杜老夫人闻言又自个掂量了起来。   后来杜老夫人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便在杜青彤的相陪下回到了醉安堂。杜青彤伺候着她睡下后,才缓缓走了出来。   在回闺院的路上,芙莒不由看了看自家姑娘似有所想的模样,看了看周围后,才小声问道:“姑娘是对那裴家二公子有意吗?”她从小便跟着杜青彤,极少有分开的时候,自然再了解其心事不过。她发现从荆城见过裴家二公子后,她家姑娘就一直异常。她也不觉得意外,凭那二公子的姿貌,确实值得她家姑娘动心。   杜青彤未语,算是默认了。   芙莒马上便又道:“既如此,姑娘为何不争取,姑娘能遇到个有意的,多不容易。”   杜青彤想到裴延与杜青宁的不清不楚,道:“他怕是属意四姑娘吧!”当初在荆城,杜青宁被刺时,裴延那紧张的模样,她可没忘。   “可姑娘也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啊!”芙莒道,“定亲之前,谁也拿不准以后会如何。”   芙莒的意思,杜青彤懂,但她素来不屑使用手段,便只道了声:“别再说了。”   芙莒想起姑娘那清高的性子,便不得不噤了声。   武平王府。   多日来,裴延难得回来了一趟,进门时,他便遇到正要出门的裴律。一如往常,兄弟俩每回见面都会无视对方。   这一次,裴延将裴律无视的很彻底。   反而是裴律,难得站住回头朝裴延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只一会儿他就回头迈步离去。   裴延被沈星一路推到了裴永骁那里,见到门大开的书房,便进了书房。   裴永骁在书房里,除了忙于公事外,更多是发呆。当下他正负手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眸中透着极悠远的色彩。   耳边响起裴延的轮椅轱辘声,裴永骁转头看了过去,看着这十多年来就没有踏入过他书房的儿子。   裴永骁拥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他的脸上神色只有淡漠,仍会让人觉得压人。   但裴延丝毫不受影响,他只懒懒的笑了下:“我想娶杜家四姑娘。”   裴永骁终于明白他的来意,心中大概是有些惊讶的,只是不大明显。默了会,他道:“我会帮你提亲。”   裴家的长辈还在,裴延若要越过长辈娶杜青宁,自然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两头长辈那里都会过不去,尤其是杜家。   他自然不想让杜青宁受委屈。   所以他才会找裴永骁。   对于裴永骁的干脆,裴延也不知该不该意外,但他知道,裴永骁只要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   裴延还算满意,也不与对方多言,马上便走了。   裴永骁看着裴延的背影,直至看不见后,他才收回目光仍旧看着窗外。他伫立了许久,却一直不见有移动的意思。   日子在平静中度过,杜青宁已觉自己的身子完全恢复。没多久,她便缠着杜栩软磨硬泡,终于得到可以出去玩的许可。当然,杜栩派了人保护她,毕竟谁知还会不会被裴律拖累。   想到这事,杜青宁觉得,或许她嫁人了,那些刺客就不会认为她对裴律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出去玩,她自然得拉上杜青雨,却不想走出肆意轩就见到杜青慧过来。   这是杜青慧自那晚被杜青宁气走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杜青宁看着杜青慧没有说话,倒是杜青慧靠近了她,乖巧温顺中透着一丝愧疚,她说道:“那日是慧慧的错,四姐莫再气了。”   来道歉的?   杜青宁挑了下眉,也不知是杜青慧太会演戏,还是她真的觉得自己错了,杜青宁一时倒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也是,慧慧能在所有人面前演戏多年,又怎会让人轻易看出什么。   “哦!”杜青宁只应了声,也不多说什么。   杜青雨面怀疑惑之色,便问道:“阿宁与慧慧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杜青慧马上便应道:“闹了些小矛盾,是我的错。”听起来似乎悔意挺大。   杜青雨想起那晚杜青慧盯着杜青宁身下轮椅的事,心下暗暗猜到这矛盾或许与裴延有关。   杜青慧见两姐姐这架势,便问:“三姐四姐是打算出去玩吗?”   杜青雨要心软些,觉得杜青慧再如何使心计想嫁给裴延,如今都是不可能了,还生生坏了名声。她难免同情起对方,便应道:“嗯,阿宁实在闷坏了。”   杜青慧马上便过去挽住杜青宁的胳膊,期待道:“我也去好不好?”   “我随便啊!”杜青宁随意的应下。   对杜青宁来说,除了觉得杜青慧不顾她在中间算计裴延之举太过不义,以及从小在她面前演戏太过虚伪,太过浪费她的姐妹情之外。两人倒是没什么大恩怨,虽然经过那晚的事情之后,她在主观上已经讨厌起这个妹妹。   “那就一起吧!”杜青慧笑道。   于是两人便变成三人,她们一道离开了靖阳侯府。经过商量后,便一道往城北去,打算去那海月酒楼吃一顿。   海月酒楼,杜青宁与裴律一道说退婚的地方。   杜青宁想想也觉得蛮感慨的。   今日的日头甚好,半路上杜青宁便不由下马车逛了起来。兴许是因为有了裴延,杜青宁难得看中路对面的首饰铺,便欲过马路去那边看看。   正是这时,一辆马车从她面前停了下来,吓得她忙后退了两步。   “阿宁姐姐。”邓香香从马车里伸出脑袋,笑嘻嘻的看着杜青宁,“巧啊!”   见到是邓香香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杜青宁马上也不由笑了起来:“巧啊!小香香。”   “娘。”邓香香对马车里的另外一人道,“这是阿宁姐姐,阿延表舅未过门的媳妇哦!她答应嫁给阿延表舅了呢!”   “阿延未过门的媳妇?”里头响起另外一个女声,慈和轻柔,让人听了极舒服。   “是啊!”   “那娘下去看看吧!”   很快,邓香香便跳下了马车,她快步过来拉住杜青宁的手。   杜青宁听到马车里头的声音时,就知道里头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邓香香的母亲新丽长公主。当她见到新丽长公主下马车后,不由惊艳了。   新丽长公主当真生的极美,螓首蛾眉,肤如凝脂。她身披海棠色折枝暗纹的斗篷,美髻华裳,一步一行间,雍容雅致,风姿动人。   杜青宁听说过她有三十多岁,可当下看起来,似乎没有被岁月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更是多了说不出的迷人风情。   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她马上行礼:“民女见过殿下。”   杜青雨也赶紧行起了礼。   唯独后面的杜青慧,还在因刚才邓香香所说的话而震惊着。   新丽长公主站在杜青宁面前,亲和道:“不必多礼。”话语间,她打量起眼前的姑娘,目光温柔中透着欣慰,没有半点恶意,也不会给人造成压力。   杜青宁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新丽长公主明明是裴延的表姐。可这么被对方看着,她怎么有种对方在看儿媳妇的感觉?   新丽长公主问道:“姑娘与阿延是?”   “呃……”杜青宁犹豫了下,道,“或许是如殿下想的一样。”   新丽长公主闻言目光越发柔和,她轻轻笑了下:“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这时邓香香道:“娘是不是也觉得阿宁姐姐很好?阿延表舅可是非常喜欢她的呢!”   “哦?”新丽长公主笑着反问,“有多喜欢?”   邓香香想了下,也不知该如何说,便道:“娘下次去问问表舅不就知道了吗?”   新丽长公主微微颔首,问杜青宁:“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杜青宁不敢怠慢,便马上将自己的身份姓名给道来。新丽长公主闻言倒没表现出什么,只仍旧亲和的待着她,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她身后婢女道:“殿下,老爷还在等着殿下。”   思起府中身子孱弱的丈夫,新丽长公主眸色暗了暗,便执起杜青宁的手,道:“改日有机会,咱们一起聊聊?嗯?”   杜青宁点头:“嗯!”   新丽长公主再看了看杜青宁,才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里,她还朝杜青宁颔了下首。   随着马车的离去,杜青慧完全没心思过问新丽长公主的身份,只突然问道:“四姐,那小姑娘说的话是何意?”   杜青宁本还没有回神,乍一听到杜青慧的话,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她心下觉得,裴延当真是很受新丽长公主的宠,外面所言并不是虚传。难怪邓香香能有那么好的教养,原来是有这么好的母亲。   母亲……   她不由想起被爹娘抛弃的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杜青雨看了眼似乎受了打击的杜青慧,过去牵着她的手,柔声道:“走吧!”   杜青慧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握紧了拳头。   一路上,杜青宁免不了与杜青雨谈说起新丽长公主。渐渐的,杜青慧想不知道新丽长公主与邓香香的身份也难。自然是惊讶,也嫉妒新丽长公主对杜青宁的态度。   到了海月酒楼,杜青宁便迫不及待的点了一桌子菜,杜青雨见了不由道:“阿宁大伤初愈,是否该忌嘴?”   “忌嘴?”杜青宁想了下,便道,“既然已经好了,该是没事的。”   杜青雨不放心,免不了仍是一阵劝说。随着一道道的菜入桌,杜青宁起初还确实在注意着,尽量吃些清淡的,可满桌子的菜诱惑着,便终是忍不住大吃大喝了起来。   杜青雨无奈摇了摇头,心觉也罢。   这时,杜青慧突然道:“我先出去下。”   见杜青慧这脸色,杜青宁与杜青雨都觉得她该是心情不好,需要出去透透气,便没过问什么。   杜青慧转身欲下阶梯时,有小二端着托盘走了上来。这时杜青慧似乎崴了下脚,握着扶手闷哼了声。   小二忙问:“姑娘这是哪里不舒服?”   杜青慧低头道:“我脚下似乎有东西。”   “小的给看看。”   小二本是站在阶梯上,如此一弯腰,托盘上的那碗汤恰恰就在杜青慧面前,她看了下周身,见没人注意,很迅速的将手中药粉倒了进去。   她殊不知这一幕,恰恰就被躲在顶梁柱后的丝芯收入眼底。   包间里头,杜青雨仍是不由在劝说杜青宁忌嘴,杜青宁笑了笑,道:“我不是有二公子吗?有他在,他自然会让我成为最强健的人。”   她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熟悉的轻笑声,她惊了下,转身望去,就见到窗边,不知何时上来的一身白衣的裴延。   更稀罕的是他这姿势,竟是屈膝倚坐在窗沿上的,姿态慵懒中透着洒脱,正对她笑着。   她心觉有武功就是好,虽然不能走,但能飞。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五的饭盒在明天。 第51章   看着眼前的裴延,杜青宁突然想起四个字,风情万种。   她眨了下眼:“你……”   裴延忽地跃起,从她旁边坐下,笑意暖暖的侧头看着她:“可想我?”   对面的杜青雨很自觉的低头吃着佳肴,就当自己是不存在。   杜青宁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杜青雨,略有些尴尬的摸了下脸,却是反问他:“饿了吗?吃点东西?”   “先说你可是想我。”他目光专注的看着她,倒是挺固执。   杜青宁却是起了逗弄他的心理,故意摇头:“不想。”   可裴延仍旧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仿若不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他的目光又特煽情,最终惹得她头皮有些发麻,终是就范了:“想,很想……”还真是一个让人窒息的人啊!   裴延满意的摸了下她的脑袋,取过她手里已经用过的筷子,笑道:“你再让小二拿双筷子。”   杜青宁搓了搓空荡荡的手指,撇嘴道:“你怎老喜欢吃我吃过的?”   裴延贴近她的耳朵,暧昧的低声道:“宝贝吃过的,当然更有滋味。”   杜青宁的身子陡僵。   怎么可以这么贱?   一来就这么贱。   那曾经温和谦逊的谦谦君子呢?   抬头不见低头见,对面的杜青雨虽没听到裴延的话,却仍是有种想钻进桌底下的冲动。   这时,小二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碗豆腐鲜鱼汤,是杜青宁点的,她很爱喝。记得上次在这里喝过后,她就记住了。   随着那碗汤入桌,丝芯与推着轮椅的沈星先后走了进来。   闻到这鲜香的鱼汤味,杜青宁就不由舔了下嘴,对小二道:“麻烦再给我拿双筷子,谢谢。”   “好,姑娘稍等。”小二大概不解这包间里头怎会多了位男子,走之前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   杜青宁拿起勺子,正是欲伸过去舀汤,目光触及到突然出现的丝芯,便惊讶道:“丝芯怎么来了?”她记得之前丝芯似乎没有跟出来。   丝芯福了个身,脸有些红:“奴婢也甚是想念这海月酒楼的美食,便过来了一趟,未想会见到几位姑娘。”   “哦!”杜青宁看着丝芯点了下头,眸中似有所思之色。   正是她继续要舀汤时,裴延按住了她的手。   她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裴延精于医毒,别人闻不到什么,他却能闻到这药是被下了毒的。他的脸上却是仍旧含着笑意,道:“换一碗,这碗看起来挺脏。”   “啊?”杜青宁不解的多看了那碗汤几眼,想着或许是因裴延的眼较毒,便应了下来,“好吧!”就算她不觉得脏,也因为他的话而觉得膈应了。   小二很快便又端了盘菜上来,顺带一双筷子。   杜青宁对小二道:“麻烦你帮我换一碗鲜鱼汤,要干净些。”   小二愣了下,但很识相的没有多问,应了声“是”后,又将那碗汤给端走了。   随着小二的走出后,沈星出去了。   丝芯看了看这包间里的众人,默默无闻的也走了出来。她出去后便直接去了酒楼的厨房,她进去四处看了看,却是没有看到刚才那碗鱼汤,便问里头的伙计:“刚才的那碗豆腐鲜鱼汤呢?”   伙计不解:“豆腐鲜鱼汤?不是被送到楼上了?”   丝芯又道:“可后来不是又被端了下来,说是换一碗?”   伙计:“说再做一碗倒是有,但没有汤送过来换。”   “这……”她心觉莫不是刚才的小二贪吃了?便走出了厨房去找对方,得知的却是说汤被抢走了。   丝芯觉这是奇事,但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能暂时作罢。   楼上包间,在另一碗豆腐鲜鱼汤送进去后,杜青慧不知是从哪里回来进去了,她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坐在杜青宁身旁的裴延,当即便愣住。   杜青雨见到杜青慧站在那里发愣,便道:“慧慧过来坐吧!”   杜青慧压下心中思绪,低头过去坐下了。   杜青宁也看了看杜青慧,心下暗道,也不知这丫头没事非得跟着他们干嘛,如今怕是得心塞死,因为她身旁的裴延实在是太过肆无忌惮。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摸透她的饮食爱好,每次都能实时的将她爱吃的菜夹到她面前,还是轮着来。   眼见着包间的气氛越发的不对,她不由推了裴延一下,道:“你吃自己的,我自己会夹。”   裴延挑眉:“我不是说了你手短?”   杜青宁自然不是因为在乎杜青慧的感受,只是觉得膈应,心下琢磨着以后再也不与杜青慧一道出来。   杜青宁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没有你的这十几年,我也手短。”   裴延难得见到她这副娇嗔的模样,他是极喜欢的。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却不是妥协,而是轻柔道:“若是不喜欢被人看,我把其他人都赶走。”   杜青宁:“……”他是思考问题的方式有问题,还是故意在威胁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在与她没有深入关系的时候,真的是极度谦和。一旦有关系了,就会变得越发随性而为。   或者说,从他想要娶她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缠。   她不就是被赶鸭子上架,迅速答应了要嫁给他?   真是觉得拿他没办法,怕他真的把人都赶走,她只能气呼呼的乖乖依了他,无视着杜青慧越发受不住的模样。   这时,裴延难得侧眸看了杜青慧一眼。极淡的一眼,却足够让她觉得仿若突然置身冰窟之中,瞬间便觉凉个透底,不由打了个颤。但她更伤心,伤心他对自己的绝情。他与杜青宁打情骂俏时,有多动人,对她冷漠时,就有多让人寒心。   她不由暗暗摸了下自己的脸,难道是她长得不够好么?   她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她喜欢裴延,却也怕他,便不得不暗暗掩下对杜青宁的憎恨,低下了头。   这时,裴延对杜青宁道:“过两天我便亲自去靖阳侯府向你提亲。”   他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足够其他人也听到,杜青慧立刻抬眸朝他看去。哪怕明知杜青宁必须得死,她也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谁能接受喜欢的人对别人一番情深?   她的目光悄悄落在杜青宁舀过去的鱼汤上,她一直在等着她暴毙,可奇怪的是,眼见着那些鱼汤见了底,杜青宁仍旧是好好的。   裴延似乎并不饿,只一直在“伺候”着身旁的杜青宁吃东西,似乎很是享受照顾她的感觉。   他也确实喜欢照顾她的感觉,恨不得她什么都不会。   甚至没有他就活不了。   杜青慧努力回想着自己所拿的药,她明明就没拿错,放的分量也够足。   可为何杜青宁还活着。   裴延见杜青宁吃的够了,握住她的手,道:“既然吃饱了,便去陪陪我。”话语间,他抬脚踢了下旁边的轮椅,轮椅便自己由窗户飞到了楼下。   杜青宁正是又惊讶于他的武功时,他倾身抱起她一道飞起。   瞬间,他便抱着她落在了轮椅上。   看到街上都是人,杜青宁反应极快的赶紧从他怀里起身。   她有些无奈的看了仍旧脸不红心不跳的他一眼后,去到后面推着他的轮椅,问道:“想我去哪里陪你?”   裴延回答:“千百庄。”他就喜欢她陪他留在千百庄,哪里也不去的感觉。   杜青宁抬头看了眼酒楼的包间窗口处,心道也罢,三姐与慧慧又不需要她照顾,便真的推着他朝千百庄的方向去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城北,所以海月酒楼离千百庄很近。   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千百庄。杜青宁下意识欲付钱,裴延却说不必,她便将钱握了起来,果然见那收钱的人没有向他们要钱。   杜青宁觉得挺稀罕的,便问道:“你大概认识千百庄的老板吧?他肯定是非常有钱的吧?”   裴延闻言笑了下,却是反问她:“你莫不是看中了人家的钱?”   杜青宁理所当然道:“谁不喜欢钱啊?这千百庄一看就是珍宝稀物无数,说不定能抵得过一处宝藏,想来是非常值钱,真是羡慕。”   “唔……”裴延故作思索之色,之后便道,“你觉得,我把千百庄给你如何?”   杜青宁停下脚步,诧异道:“你说什么?”   裴延转头朝她勾了下手指,笑道:“过来,蹲在我面前。”   他的笑真是看不得,杜青宁仿若受了蛊惑一般,乖乖过去从他面前蹲了下来,疑惑的问他:“干嘛?”   裴延弯腰趋近她,近距离迎视着那双纯真的眼眸,笑道:“千百庄就是我的,我很有钱,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这回杜青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立刻睁大了眼:“千百庄是你的?”   裴延:“对。”   杜青宁愣了下,又问:“可你哪里来的钱?”   裴延:“我一身本事,还怕缺钱?”   杜青宁再问:“那你莫不是富可敌国?”   裴延闻言更是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宝贝真看得起我。”   宝贝……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喊她了,真是一言难尽啊!   杜青宁终于缓过来这个冲击,回到后面继续推着他前行,知道千百庄也是他的后,她看待这千百庄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嗯,有底气多了。   杜青宁哼了下,又道:“你怎么不早说千百庄是你的?之前你也不跟门口那大叔打个招呼,可以让我省下一大笔钱呢!”   裴延未答,只是搓了搓手中玉笛,又问刚才所问那个问题:“我很有钱,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呃……”杜青宁想了下,故意与他唱反调,“我似乎没有说过喜欢你。”   她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是感觉周遭气氛陡变,一种说不出的阴寒感由四面八方扑来。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朝身前的裴延看去。   但只是一瞬,那种渗人的感觉又突然散去,仿若只是她的错觉。   她想了下,便弯腰倾身看向他的脸。   他对她轻柔的笑了下,问道:“怎么了?”   如此,杜青宁便没有再多想,心觉刚才大概是吹过了一阵冷风。又继续推着他前行,道:“突然挺冷的。”   她没注意到身前的裴延暗暗握紧了手中玉笛,垂眸间,薄唇紧抿了起来。   他们没有去序月水渊,而是沿着千百庄各处逛了起来。知道千百庄是裴延的,杜青宁便玩的更自在。   游荡间,他们在无意中到了东面那片桂花林。当下已是没有了桂花,只剩一片青绿色,倒也挺好看。   她放开轮椅的扶手,过去兜着圈玩了起来。回眸间,她看着裴延笑道:“忽略小时候不说,长大后,我初见你时,就是在这里。”   “哦?”裴延略有些疑惑,“我怎不知?”   杜青宁利索的爬到一棵树上坐下,指了指自己的右方,对他道:“当时你在那里,背对这边的。我想,那么好看的背影,定然就是你吧?”   裴延笑了下,道:“真觉得我好看?”   她点头:“好看,比谁都好看。”这是她的心里话。   裴延:“那你喜欢看么?”   杜青宁:“喜欢。”   喜欢便好,裴延看着很快又下了树,窜到了另外一块地方的她。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再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一朵木芙蓉。   望着她非常开心的模样,他温柔的问她:“是不是很喜欢千百庄?”   杜青宁笑道:“嗯!很喜欢,以后这里面我可以随便玩,花可以随便采,其他东西也可以随便拿。”哪像以前一样,总是多少会拘束。   裴延笑道:“待你嫁给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想了下,道:“听起来,似乎挺好的。”话语间,她又走了开。   望着她游走于各处的身影,裴延突然觉得,这千百庄仿若就是特地为她而建造的一个世界。   渐渐的,他眸中期待之色越浓。   当下的海月酒楼中,杜青慧始终坐在满桌的佳肴旁。她紧握着拳头,眸中眼泪不断下落着。   她因裴延与杜青宁而伤心嫉妒,也因杜青宁仍旧活着而失望不甘。   杜青雨看着杜青慧这副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可她好话都说尽了,杜青慧仍是不听。她觉得当下该是结账离去,可杜青慧就是一动不动。   如此,二人就这么僵持在了这里。   眼见着天色不早,杜青雨便不得不起身去拉杜青慧的手:“慧慧,我们……啊……”   不想杜青慧陡的一挥手,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杜青雨从未想过杜青慧会突然这样对她,摔倒在地的她,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慢慢爬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杜青慧:“慧慧……”   杜青慧突然想到什么,马上便起身靠近她,哭着问杜青雨:“三姐,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如何走在一起的?”   杜青雨摸了下自己的手腕,叹了口气,她不想说太多,怕慧慧听了会更难过。   “你说啊!”杜青慧不由更加激动了,“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们的小妹,你们为何都欺负我?为何非得抢我所爱?”   忍了这么久,她终是忍不住爆发。   杜青雨觉得杜青慧根本就是在钻牛角尖,便劝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慧慧一定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何必……”   不想杜青慧陡的过去掐住她的脖子:“我让你说啊?你说杜青宁为何从小什么都要与我抢,我喜欢的,她为什么都要抢。”   她才是靖阳侯府的四姑娘,她才该是三叔最疼爱的姑娘,杜青宁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杜青慧没有压制自己,她手下力道也不轻,瞬间便让杜青雨的脸变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一更。 第52章   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从窗户跳了进来,他直接过去便掐住杜青慧的手腕。   “啊!”剧痛让杜青慧不由收了力,她马上后退了两步,抬眸见到突然闯进来的人是良王世子蔚宗意,脸色大变。   而一直守在外面发现了什么的丝芯也拧眉跑了进来。   蔚宗意托住杜青雨软下去的身体,问道:“怎么样?可还好?”   杜青雨捂着喉咙不断咳着,好一会儿才摇头无力道:“还好。”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她的眼眶自然溢出了泪。   蔚宗意扶着杜青雨坐下后,抬眸冷冷的看向眼前面露慌乱之色的杜青慧。若非他去千百庄,施用轻功在对面屋顶路过,也不会凑巧看到这一幕。   看不出来,这么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狠辣。   “我……”杜青慧并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杀了杜青雨,这样太易被查到她头上,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她只是一时克制不住,想发泄心中郁气而已。   她正欲为自己开脱,这时丝芯突然道:“如果可以,奴婢想拜托世子将五姑娘抓回侯府送于二老爷,顺便做个证。”良王世子说的话,自然没人不信。   杜青慧转头看向丝芯,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这是何意?”   丝芯没有理她。   蔚宗意是个正直的人,何况杜青雨是杜青宁关系最好的姐妹,他自然愿意帮忙,应下后,马上便逮起杜青慧,连反应的余地都不给她,施用轻功就离去。   杜青雨看着丝芯,面露茫然之色,她突然有些混乱。   丝芯过去扶起她:“三姑娘,我们回去吧!”   杜青雨点头:“嗯!”   蔚宗意用轻功,速度自然快。当杜青雨与丝芯在后面到靖阳侯府时,二老爷杜康已经坐在了偏厅中堂之侧,另一边坐着脸色深沉的杜老夫人。   杜青慧则站在厅中央,被赵氏抱在怀里安抚着。   蔚宗意大概是将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已是不见人。   赵氏本是在为小女儿说话,毕竟这并不是大罪过。这时丝芯进门就道:“二老爷,在五姑娘闺院正屋左墙角的花丛里,埋着一大包毒.药。那药便是之前害三姑娘中毒的毒.药鬼狡,量少则是慢性毒.药,量多则会让人当场暴毙。”   偏厅里其他人本是以为杜青慧仅仅只是差点掐死杜青雨而已,却未想到还有这一出,自然是震惊。   杜康马上便吩咐下去:“去将药搜出来。”   杜青慧闻言白了脸,便不断摇头:“没有,没有毒.药,一定是丝芯栽赃我,我怎么可能会害三姐?”   赵氏也是赶紧道:“二叔,这一定是误会,切勿听信他人啊!慧慧从小乖巧,又怎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一定丝芯诬陷的。”   杜康冷道:“差点徒手掐死自己姐姐,还不够狠毒?”   杜青慧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杜康:“那你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让你愤怒到要掐死你三姐?”   杜青慧:“我……”   “要二叔来说?”杜康道,“是因为裴家二公子吧?”   杜青慧更是震惊,她不解二叔为何知道这么多。   她这表情自然说明了一切,被其他人收入眼底。   很快府里的护卫将一大包药递给了杜康,杜康一拍桌子:“你还有何话要说?”他本不是会将侄女赶尽杀绝的人,可这丫头实在做的太绝。   杜青慧只努力否认:“这毒不是我的。”   “可知眉儿为何会突然离去?”正是杜青慧僵住身子意识到什么时,杜康继续道,“是二叔有意安排的,丝芯是二叔的人,为的就是抓到你害小雨的证据,所以你的所做的事,二叔都知道。”   杜青慧眼睛陡睁。   这时丝芯又出声:“海月酒楼时,奴婢亲眼见到五姑娘向汤里下毒,企图毒害四姑娘,其中过程,海月酒楼的小二再清楚不过,只是那碗汤却是不在了。”   “怎么会?”赵氏颤着声音道,“慧慧为何要害自己的两位姐姐?”   杜康:“害阿宁也是因为裴家二公子吧?据说裴家二公子与阿宁走得近。”关乎于姑娘家的名声,他自然不会说太透。   赵氏马上又道:“这何以能成为杀她的理由?”   杜康:“不就成为了要掐死小雨的理由,何况是阿宁这个当事人,人证物证都有,还要如何狡辩?”   这时,一直沉默的杜老夫人难得说话了:“老二为何会想到在慧慧身边安排人?”   杜康默了瞬,道:“小雨中毒的时间大概就是第一次从千百庄回来后,而那前后一段时间,除阿宁冬晴以及厨房的人之外,慧慧是唯一接触过小雨所进食之物的人。”   杜老夫人:“这也不能成为盯住她的理由。”   杜康叹了口气:“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慧慧这丫头心机最重,自然有理由怀疑她。”   杜青慧一直觉得自己是长辈面前的乖乖女,殊不知不然,如此被二叔说,她自然感觉脸上一阵热辣,仿若自己就是个小丑。   二叔能看出,那三叔……   杜老夫人难得露出无奈之色:“慧慧欲掐死小雨,这事是没得跑。至于毒害两位姐姐,物证大概就是这包药。至于人证,小雨那件事缺乏人证,阿宁这件事,勉强算过。但总归是都有些稀里糊涂,也不能听信丝芯的一面之词。”   她顿了会,又道:“既如此,还是先把慧慧关起来,待老大回来处置,并细查。”   “不必。”杜康,“既然慧慧死不承认,那便将眉儿带过来,相信眉儿非常清楚那药究竟是慧慧从哪里弄来的。到时候,你们总不会还说是我串通他人陷害她。”   “眉儿……”杜青慧又是不断摇头,这一回她更加慌乱了,“不会的,眉儿不会揭穿我的事。”   杜康眯眼:“揭穿?”   杜青慧不由腿软,当即跪倒在地。   最终,杜青慧所有的罪行没得跑,当日便被关了起来,等待着靖阳侯杜勋回来继续细问并处置。   应老夫人的要求,说这丫头也没几天的日子好过,所以暂时所关的地方是她自己的房间。   其他人都不在,老夫人与赵氏在这里陪着她。老夫人沉默着,赵氏则哭个不停。   杜青慧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着祈求:“祖母救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老夫人一直看着眼前这丫头,心下一阵感慨,也不知好好一个姑娘,竟是会变成这样,连她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后来,她终于道:“与祖母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杜青慧抹了把泪,见这里没有外人,终于委屈的道出自己从小的心结:“我嫉妒四姐,从小就嫉妒四姐,三叔该宠爱的人应该是我。”她是那么的崇敬三叔,渴望三叔的注意,渴望成为三叔掌心的姑娘,靖阳侯府中最该受宠,最该享受所有人羡慕的人应该是她。   说来说去,还是杜青宁不该出现,杜老夫人的脸又沉了下来。老三究竟多受崇拜,她再清楚不过。小女孩正是虚荣心重的时候,她倒是也理解慧慧的心思。   杜老夫人:“那你为何毒害你三姐?”   杜青慧吸了吸鼻子:“我想通过四姐接触三叔,让三叔看到我的好,可四姐总是与三姐要好,忽视我的存在,三叔对三姐都比对我亲。”   也就是说,嫌杜青雨碍事了。   如此便要杀人,杜老夫人听了难得不由心惊起来。她低头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小孙女,突然发现,她真不能小看这丫头,这丫头的内心怕是已经彻底养歪,彻底疯魔了。   杜青慧哭道:“祖母,慧慧知道错了,祖母救救我。”   杜老夫人捻了捻手中佛珠,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管这档子事。后来她又问:“药是哪里来的?”   杜青慧:“我想入手最不易查出的毒,便让眉儿给我找,眉儿一番打听,无意遇到一个北顺人,是那北顺人给她的。”   杜老夫人:“北顺人?”   杜青慧摇头:“所以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杜老夫人叹气。   经历过上次杜青慧被裴家撤礼后,今日的靖阳侯府气氛比之前还要凝重。都知道之前只是名声问题,如今可不止。   夕阳斜射时,一辆马车从靖阳侯府大门口停下,杜青宁轻盈的身子由里跳了下来。她跑到窗口处,正欲向里头的裴延挥别,听到其他的马车轱辘声,便转头看了过去。   马上停下后,杜栩踏了下来。   她见了,连忙迎了过去:“爹。”她亲昵的挽着杜栩的胳膊。   前头的马车里,裴延眼里的笑意隐了去。   父女俩缓缓走过来之际,杜栩看了眼前头的马车,眸子微眯了些,问道:“阿宁这是?”   正巧他们靠近,裴延的声音响起:“见过杜伯父。”   杜栩抬眸见到马车里的裴延,未语。   裴延笑了笑,道:“今日与四姑娘偶遇。”因他的腿,他就算坐在里面不下来行礼,也是情有可原。   杜青宁看着杜栩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他不喜欢裴延吧,也不像。可这气氛也着实让她有些紧张,便不由摇了摇他的胳膊,又亲昵的喊了声:“爹……”   裴延收回目光,垂下眼帘。   还真是不喜欢她有除他以外的亲密之人啊!   “走吧!”这时杜栩牵起杜青宁的手转身朝里走。   杜青宁不由回头看向裴延,见他看过来,便抬手朝他挥了挥。   看着眼前父女的背影,裴延的目光落在父女那对紧握的手上,直到见不到父女俩的身影,他慢悠悠的吩咐外头的沈星:“回去。”   一路上,这气氛实在是不大好,沈星便说起了话:“公子,这杜大人似乎完全不在名声这一块的问题。”他家公子将四姑娘带走了那么久,却是不见杜大人脸上有怒意,倒是稀罕。   沉默的裴延本是没想到这些,经沈星这一提醒后,他倒是若有所思了起来。   一个人可以开明,但总有个度,何况杜青宁是杜栩最疼爱的女儿,不至于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总觉得杜栩介意的只是他勾到其女儿,或者还有些别的东西,但一定不包括男女有别却不知忌讳的问题。   杜栩能这样,多少还是有些异常。   不由的,他又想起杜栩那满头白发,以及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其为何始终不娶妻的理由。   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   随着马车的渐渐驶远,杜栩牵着杜青宁回到肆意轩。   杜青宁瞧了瞧杜栩那张清冷的脸,想了下,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爹是真的不想答应我与二公子的事吗?”   杜栩默了会,看着她反问:“你当真想嫁给他?”   杜青宁又想了想,道:“我感觉他挺好的,最主要的是,对我够好,感情够深。姑娘家的,不就应该嫁一个对自己情深的?”   说这话时,她不由又想起裴律,便道:“总比之前那一个待我如敝履的好。”经过裴律之后,她觉得选人还是选喜欢自己的吧!   否则真是太寒心。   杜栩:“若爹不同意呢?”   杜青宁愣了下,她一直觉得自己会嫁给裴延,可突然发现不能嫁,心中便不由起了丝丝的失落感。   拥有过,再失去,终究感觉不大舒服。   杜栩见到她眼中的失落之色,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有些人,喜欢上一个人,便是全心全意,甚至到偏执的地步,爹不知道你这性子是否受得住。”   杜青宁闻言觉得奇怪,便又问:“全心全意有什么不好?若真如此,我不是该庆幸?”   杜栩眼帘微垂。   是啊!若是两情相悦,就该一桩幸事。   他却不会知道裴延的偏执远远的胜过于曾经的他,到完全不可理喻的地步。   不多时,晚膳被送过来,父女俩便一道用晚膳。杜栩见杜青宁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终是叹了口气,道:“爹没有反对你们。”   杜青宁闻言马上便问:“不反对?”   “嗯!”杜栩低头用着晚膳,默了会,才又道,“若是阿宁喜欢,那再好不过。”他从不是会阻扰女儿感情的人,只要她开心。   杜青宁闻言马上便弯眸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爹不会真的不同意。”   看着她的笑脸,杜栩也微微勾了下唇。   他们晚膳用罢,便去歇息了,却是一直不曾知府上所发生的事。直到深夜时,隐约可听到一丝吵闹声远远的传来,都未去过问。   “不好了,五姑娘不见了。”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大喊着,一路跑到醉安堂,惊起不少人。   杜老夫人今夜难以入眠,老远就听到这喊声,马上便让申嬷嬷服侍她起了床,朝外走去。见到跑进的婢女,沉着脸问:“五姑娘不见了?”   婢女忙跪下:“自老夫人与侯夫人离开后,五姑娘一直在屋里砸东西,直到刚才突然没了动静,奴婢便进去看,却发现五姑娘不见了。”   杜老夫人拧眉:“莫不是人还能突然从你们眼前消失不成?”   奴婢直摇头:“奴婢不知道,老夫人恕罪。”   杜老夫人马上便吩咐:“马上派人去找,即刻。”   杜老夫人得知这事还算冷静,后来赵氏得知后,却是方寸大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心觉慧慧若是自己逃的,定然是不会回来了。若是被外人劫走,那更是严重。   今日的深夜异于往常的寂静,不闻一丝风声,却又寒凉异常。   序月水渊中,靠近南面院口的湖边亭下,裴延手里拿着一盒鱼料,半夜不睡,却是在这里喂鱼,悠闲的很。   沈星提着杜青慧扔在了裴延面前。   慌乱的杜青慧抬眸见到眼前正是在继续喂鱼,没有看她一眼的裴延,更是睁大了眼睛:“你……”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抓到这里,直觉却告诉她,这一定不是好事。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太过狼狈,便努力爬起了身。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突然站在裴延面前,湖边的他仍旧风华无双,似乎因为在逗鱼而薄唇轻勾着,侧脸完美无瑕,皎如空中高挂的那轮弯月。   这是她做梦都想要发生的事,见他,只有她。   但这一次她却高兴不起来,不只是因她当下太狼狈,而是出于一种对危险的直觉,仿若眼前的人越好看,就越危险。   她转身就想走,却被沈星给拦住,她马上便转回身问裴延:“二公子这是何意?”她的声音明显在打颤。   过了会儿,裴延终于转眸朝她看了过来,神色慵懒随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从未被他正眼多瞧过,这是第一次,可这目光却让她感觉像是被毒蛇盯着,腿不由开始变软。   裴延瞧到她似乎在发抖,便笑了下,问道:“五姑娘这是怎么了?”   忽如一阵暖风吹过,杜青慧愣住。眼前的他似乎又变成了平时在面对杜青宁时的模样,温润亲和,透着丝丝的暖意。   杜青慧再次问他:“二公子想做什么?”   裴延未答,只反问:“五姑娘很喜欢我?”语调温和。   乍一被心心念念想嫁的人以如此态度问这个问题,杜青慧不由受了些迷惑,心跳不由加速了些:“我……”   裴延挑眉:“不喜欢我?”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杜青慧下意识忙道:“我喜欢,我很喜欢二公子。”话出口,她就不由委屈的流下了眼泪,这话,她老早就想对他说了,可他对她却一直那般绝情。   裴延略无趣的摇了下头:“听起来,挺恶心的。”   杜青慧瞳孔陡的放大:“你……”这种瞬间掉入地狱般的感觉,她自然不能承受。   裴延抬眸看了沈星一眼,沈星便从桌上端起了一碗药,直接毫不留情抓住杜青慧的头发迫使她抬起了头。   “啊!”杜青慧惊恐的痛叫出声,当她看到眼前的这碗豆腐鲜鱼汤,更是下意识变了脸色。   裴延:“是不是很熟悉?”   杜青慧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便道:“我不懂。”   裴延:“没关系,你喝下去便懂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沈星便直接将那碗汤灌入杜青慧的嘴里。杜青慧惊恐的睁大眼睛,使劲挣扎着。可没用,总是有冰凉的鱼汤从她的喉咙钻进去。   感受到腹中的越来越灼痛,她终于不得不认识到一个令她心碎的问题,裴延换了那碗毒汤用来杀她,他为了一个杜青宁真的要杀她。   她那么全心全意对他,他却如此待她。   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她不想死,杜青宁还活得好好的。她不想死,不想杜青宁享受他的如此深情。   她不想死……   绝望与不甘让她的眼睛睁着越发的大。   裴延淡淡的看着眼前从沈星手里滑下的姑娘,见她果然死不瞑目,心里算是满意了些。   他素来都觉得,想要杜绝隐患,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第53章   次日,杜青宁迟迟醒来,侧头就见到采秋端着洗漱品进来,脸上神色似有些不对。她坐起身就问:“采秋在想什么?”   采秋回神,见到姑娘终于醒了,连忙放下东西去到床边:“姑娘,府里发生大事了。”   杜青宁抬手覆在嘴上打了个哈欠,看着采秋那睁着老大的眼,问道:“发生什么事,让你觉得这般惊诧?”   采秋马上便道:“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有下人私语五姑娘的事情。”   杜青宁:“哦?还是被撤礼之事?”   “不是。”采秋摇头,“说出口,姑娘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丝芯是二老爷安插在五姑娘身边的,为的就是查之前三姑娘中毒之事。而毒害三姑娘的就是五姑娘,甚至在昨日海月酒楼,五姑娘也企图毒害姑娘您。据说,后来五姑娘还要掐死三姑娘。”越说,她越是愤愤不平起来。   “什么?”杜青宁终于面露震惊之色。   采秋拧眉怒道:“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反正据说这些都是采秋查出来的,昨日在海月酒楼五姑娘欲掐死三姑娘,好在良王世子及时路过,才出手相救了。他还帮忙将五姑娘抓了回来,做了个证。”   杜青宁突然想到昨日突然出现的丝芯,难道丝芯就是故意跟踪慧慧的?   慧慧竟有如此多的恶行?毒害过三姐?还想毒害她?在她走后还想掐死三姐?   这怎么可能?   杜青宁赶紧起床匆忙穿好衣服,连洗漱都忘了,就跑了出去,直奔后院杜青雨那里。   见到坐在窗边出神的杜青雨,她忙过去拉起杜青雨的手,关心道:“三姐怎么样了?”   杜青雨见到杜青宁这模样,就知其定是知道了昨日之事,便摇了摇头,轻柔道:“我没事,阿宁无需担心。”   杜青宁见杜青雨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便问道:“昨日我与二公子走后,慧慧差点掐死你?”   杜青雨面露暗色,犹豫了下,便点了头。   杜青宁还是觉得这事太过不可思议,继续又问:“之前三姐中毒,都是她害的?在海月酒楼,她还想害我?”   杜青雨仍是点头。   杜青宁语有激动:“她为何做这些?”   杜青雨叹道:“想毒害你,大概就是因为二公子。至于掐我,她问我你与二公子之事,我怕她更难过便没说,后来她便失了控,我不知她是否真想下毒手。之前那次,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害我。”毕竟是在一起多年的妹妹,突然这样,她这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杜青宁紧紧的咬了下唇,想着关于杜青慧的种种。她只以为那丫头只是心机重些、自私了些、虚伪了些……却未想到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真是令人齿寒,令人胆战心惊。   想到昨日若不是她跟裴延走了,三姐也不会差点再遭毒手,她心中一阵阵的愧疚,不由更是握紧了杜青雨的手。   杜青雨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安慰道:“谁能想到慧慧竟是这种人,阿宁无需自责。”她自己亦是想不到的。   关于杜青慧的事,当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杜青宁不由想起昨日海月酒楼的那碗被换掉的豆腐鲜鱼汤。记得在那碗汤被端进去后,丝芯就进去了,再然后裴延就说把汤换了。   是他们都知道那汤有问题么?   所以慧慧该是在那汤里下了药?   “我们去找她。”她拉起杜青雨就走,“我们让她把话说清楚。”   杜青雨马上便道:“慧慧失踪了。”   杜青宁顿住脚步,侧头看着杜青雨:“失踪了?”   杜青雨:“昨晚深夜时便就突然失踪了,至今未有半点线索。”   杜青宁拧眉:“逃了?”   杜青雨摇头:“不知道。”   就在这时,冬晴跑了进来:“三姑娘四姑娘,侯爷回府了,在偏厅。”   大伯这个时候回府,定然是为了处理慧慧的事。杜青宁拉着杜青雨继续朝外走:“我们去看看情况。”看看大伯打算要如何处置慧慧。   当下偏厅中,靖阳侯杜勋沉着脸坐在中堂之侧。就如杜老夫人所想的,杜勋是个资质平平的人,但他重在勤奋,很多时候都是在外公干。今日一早得到消息,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毕竟是靖阳侯,又在朝堂上摸滚打爬的这么多年。他沉脸如此端坐着,这气势也极为压人。   赵氏站在杜勋面前一直以泪洗脸,该说的都说了。   杜老夫人坐在另外一边瞧着大儿子,见其一直不说话,不由问道:“老大究竟是如何想的?”   杜勋沉声道:“待找到人再说,若找不到,便让她自生自灭也罢!”以他看,他这小女儿算是被养废了,留着亦是祸端。   杜青宁与杜青雨进门便刚好听到这话,杜青宁倒无异色,杜青雨却是不由变了脸色。   赵氏闻言免不了拉住杜勋的胳膊,更是泣不成声:“侯爷……”   杜勋抬头冷眼看着眼前的妻子:“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他一直以为没被养好的是从小由祖母带大的大女儿,却不想是他这素来贤淑的妻子养出来的,看起来极乖巧温顺的小女儿。   赵氏自然是自责,可如今是自责无用,她只想保住小女儿,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人。想到当下绝望的小女儿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受苦,她这心就如刀割似的难受。   杜青宁与杜青雨上前福身行礼:“祖母,大伯,大伯母,大姐。”   站在杜老夫人身后的杜青彤,目光不由落在杜青宁身上意味不明的打量着,似不见有收回之意。   杜青宁意识到什么,抬眸望去。   杜青彤马上又收回了目光。   杜老夫人冷声就问:“你们二人过来做什么?”对她来说,杜青慧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都是杜青宁害的,若当年杜栩没有收养这丫头,便不会有后来的事。   杜青宁淡定又无辜:“阿宁刚听说慧慧之事,又听说大伯回来了,便想过来看看情况。毕竟我与三姐也是受害人,要关注些慧慧之事。”   这话说的在理,杜老夫人暗哼了声,倒不见对眼前两孙女有半点心疼。   但杜勋在面对两侄女时,却是心觉有愧,他站起身,叹了口气,道:“你们受苦了,都是大伯没教好你们的妹妹。”   杜青雨哪里受得起,忙道:“大伯严重了。”   杜青宁也觉得大伯无需自责,他常年公务繁忙,哪能注意到太多。何况如今说这些已是无意义,她只想知道慧慧可是能找的回,便问:“大伯,现在还没慧慧的消息么?”若是可以,她真希望把该问都问清楚。   杜勋摇头:“没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骨肉,绕是他再大公无私,心中也难免担忧。   杜青宁暗道,那丫头果然是聪明,这么能躲。后来见这偏厅里的几位长辈沉默的沉默,哭的哭,她觉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便拉着杜青雨又走了。   姐妹一道缓缓游荡着,一时并没有说话。   杜青宁不由想起之前三姐差点命丧黄泉之事,还真没想到竟是出自慧慧之手。而她自己,若非运气好,怕是也得再从黄泉走一遭。   后来,杜青宁出声:“还不知道之前她为何毒害三姐呢!”   杜青雨想了下,道:“据说对峙时,这个并没有被说出来,慧慧就被关起,等着大伯回来细问,倒没想慧慧当晚便失踪了。”   杜青宁叹了口气。   赵氏视女如命,又一日过去后,见仍是没有杜青慧的消息,她终是在一夜中病倒。哪怕是窝在床上,也呜呜咽咽个不停,眼泪染湿了枕头。   醉安堂中,杜老夫人将杜青彤唤了过来一道用早膳。   杜老夫人瞧着眼前的大孙女,突然觉得,还是她的彤儿好啊!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也不会如慧慧那般表里不一,措不及防闹出如此大事,真是想想都让人胆战心惊。哪怕她这把年纪,见识了一辈子的风浪,也是有些难以接受。   杜青彤倒是淡然,仿若发生再大的事,都与她无关。   这时,杜老夫人正欲对杜青彤说些什么,申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杜老夫人见了便问:“是有慧慧的消息了?”   申嬷嬷应道:“回老夫人,是侯夫人突然病重,甚至连床都起不得。”普通的病或许不见得可怕,但这因为忧虑女儿而起的病,定然不会轻。之前赵氏是如何伤心欲绝的,其他人都有目共睹。   杜老夫人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明白,拧了下眉,便道:“扶我去看看。”   杜青彤便起身扶着杜老夫人出去欲朝赵氏那里去,不料出去便遇到婢女来报,说是武平王府的人过来提亲了。   “武平王府?”杜老夫人惊讶过后下意识拧眉,这可是第三次有武平王府的人过来提亲,之前两次可不是好事,那这次还能是好事?   杜青彤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上有了些异色。   婢女应道:“确实是武平王府的,而且是武平王本人过来提亲。”这可不是小事,婢女似乎还有些缓不过来,话都说的有些不稳。   “武平王?”杜老夫人自然也是震惊,“向谁提亲?”竟是这般给足了脸,莫不是因为上次之事而觉得有愧?   婢女摇头:“奴婢赶着过来通知老夫人,还未知。”   杜老夫人当即便快步朝前院去,杜青彤抿了下嘴,跟了上去。   当下裴永骁被恭恭敬敬的招呼着坐在正厅里,一身藏青色的他身姿笔挺,气质深沉,神色清冷,倒是难得多看了这个地方几眼。   除他之外,还有裴延坐在厅里,他用的是轮椅,坐在茶几的对面,正是垂眸把玩着玉笛,瞧着心情不错。   父子俩都没有喝侯府奉的茶,倒是难得的行为一致。   杜老夫人踏入正厅就看到裴永骁与裴延父子俩,见到果然是武平王本人过来提亲,免不得仍是震惊,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坐在轮椅上的裴延时,下意识觉得不大妙。   杜青彤的目光则落在了裴延身上,这是她第二次见他。之前那次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如今一看,才知道果然不负那风华绝代的身姿。   斜飞入鬓的长眉,精致无双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唇瓣,脸部线条如鬼斧神工般的完美。那无暇干净的肤色,怕是胜于她们这些闺阁的姑娘。   她从未见过如此清雅绝色的男子,身子不由微僵。但只是一瞬她又回了神,看起来与往常一样落落大方。   裴永骁起身,难得主动说话,他作揖道:“老夫人。”   因为杜青慧的事,杜老夫人终究还是对武平王府的人有成见,她有些僵硬的弯腰行了个礼:“王爷。”   后来她看向了轮椅上的裴延,裴延对她颔首喊了声:“老夫人。”瞧着倒是彬彬有礼。   杜老夫人见到眼前的裴延,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生的极好,怕是大霁再难寻的美男子,可惜那双腿。   她收回落在裴延身上的目光,向裴永骁问道:“不知王爷与二公子这是?”   裴永骁:“提亲。”   这时杜栩踏了进来,裴永骁抬眸见到他,便再次作揖:“杜大人。”   裴延嘴角勾着笑,温文尔雅,他也是抬手作揖:“杜伯父。”   杜栩见到这对父子,倒也不觉得惊讶,或者说是早就得到通知才没有去上朝。他只缓缓走来,从茶几旁坐下,端过下人倒的茶,慢悠悠的品着,似乎暂时并不打算与这对父子讲话。   杜老夫人本是不解老三为何会过来,后来想了下,便惊讶道:“莫不是王爷是在向阿宁提亲?为二公子?”她倒是听说过杜青宁与裴家二公子走得近,其实她也想过,能让慧慧那般失控,这所谓的走得近,怕是有大猫腻,倒未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来提亲,在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之后。   而且杜青宁与裴世子还是订过亲的,武平王府竟是可以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再次给二公子向杜青宁提亲。   “嗯!”裴永骁应了声。   杜老夫人是不在乎杜青宁嫁的好坏与否,可她若是嫁给裴家二公子,这似乎于靖阳侯府的名声有碍。堂堂靖阳侯府四姑娘,杜家三老爷的掌上明珠,却是嫁给一个废人,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何况有杜青慧这一茬事在,她自己也与裴律订过亲。   杜老夫人心觉不光是因上次之事,单是以裴二公子的条件,难怪武平王要亲自过来提亲。   她听闻武平王对这次子素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倒没想过其会为了这次子做到这地步,看来是传言有误。   “这……”她面露为难之色,虽不说透,却也能让人知道她的意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杜栩终于出声了,他冷笑了下,道:“我女儿似乎与你们裴家杠上了,先是长子,再是次子。”   裴永骁似乎知道杜栩这是仍旧对之前裴律与杜青宁的事情不满,便道:“之前是犬子的错,我赔罪。”   杜栩看着眼前难得做低的武平王,觉得倒也挺有趣。   他多看了对方几眼,终是慢悠悠道:“也罢,既然年轻人觉得这婚事该成,那便就成了。”裴延能想到让堂堂武平王本人过来提亲,而堂堂武平王本人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稀罕,这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倒是想与对方打一架,可惜也没什么意义,嫁女儿自然得欢欢喜喜的嫁。   其他的,再如何,都可以私下来。   随着杜栩的这话说出口,杜青彤垂了垂眼帘。她自然听出三叔这话中的意思,不仅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而且还是裴延与杜青宁自己要求的。   所以他们二人私底下……   杜老夫人一直觉得杜青宁与裴律的婚事会作罢,就是因为对方不想要杜青宁,如此老三免不得会心怀怨气。却未想他会如此轻易的便答应了再让杜青宁嫁于裴延,也似乎并不考虑其他种种的大问题。   “老三。”杜老夫人拧眉。   杜栩看向杜老夫人:“我自有分寸。”   杜老夫人也想当场把话撂明白,可对方是武平王,她也不能做的太难看,便只能心怀郁气的给杜栩眼神示意。   奈何对方反而不管不顾的道出:“把庚贴给我看一下。”   裴永骁便取出庚贴,交到了杜栩手里。   杜栩打开看了下,淡道:“八月的,比阿宁大不到三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色微动了下。   倒是凑巧。   杜老夫人气的不仅是老三对她的态度不闻不问,也是他完全不顾及的面子。当下在场的还是武平王,她自然觉得丢人。最后她一怒之下,干脆连招呼都不打,甩袖走人了。   杜青彤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裴延身上暼过,意识到他一直未曾正眼看过自己,她难得微拧了眉。   她转身要跟上杜老夫人之际,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不知四姑娘当下是在?”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让人听了极为舒服的清润,可惜他嘴中所说的人却是杜青宁。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杜栩倒也直接,淡道:“阿宁素来贪睡,当下还未起。”在他看来,要喜欢他的女儿,自然得喜欢全部。阿宁就那样的人,无需遮遮掩掩。   裴延闻言笑了下,垂下了泛着丝丝柔和宠溺的眼。   他的阿宁就该活得如此滋润,只是渐渐的,他眸中色彩又不动声色的掩了去。   可惜他很不喜欢她在别人家的感觉。   后来再随便聊了几句,杜栩还是将杜青宁的庚贴交给了父子,父子离去后,他独自在正厅坐了会,才起身去了肆意轩。   裴延与裴永骁离开后,裴延难得与裴永骁一道回了武平王府。   就在父子俩先后进入武平王府的大门时,有人过来说老夫人招见他们。裴延无什么兴趣去见裴老夫人,便与裴永骁道了声,直接往皈寻院去了。   裴永骁也没勉强裴延,便独自去了裴老夫人那里。   裴老夫人在正屋中沉着脸,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便抬眸看了过去,却是没见到同样也被她招见的裴延,脸上不悦之色更是浓。   裴永骁过去行礼:“母亲。”   裴老夫人冷问:“阿延呢?”   裴永骁面不改色:“我让他先回去了。”   裴老夫人其实并不了解裴延的性子,裴永骁这么说,她也就信了:“你倒是难得护起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他。”她可没忘记当年的裴永骁究竟有多不喜欢裴延,就像不喜欢文玉大长公主一样,冷漠至极。   她以为他该是讨厌这对母子的,看来他如今上了年纪,似乎有点改变了。   望着未语的儿子,裴老夫人又道:“我听说,你一早就带着阿延亲自去靖阳侯府提亲?还是向杜四姑娘提的?”   裴永骁:“是。”   裴老夫人:“靖阳侯府的人可是答应了?”   裴永骁:“答应了。”   裴老夫人陡的喝了声:“胡闹!”姑且不说现在她已当靖阳侯府为冤家,单是杜青宁与裴律订过亲,就不该再嫁给裴延。   她继续怒道:“莫不是你当真对府中的事不闻不问?不知道武平王府与靖阳侯府最近起的恩怨?也不记得那杜四姑娘与律儿订过亲?”   裴永骁:“无碍。”   裴老夫人:“你……”   还真不愧是裴律的父亲,在裴老夫人看来,他这性子比裴律还要固执,与他说话,似乎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管你是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反正我不答应,你若是不自己解决,我来解决。”   裴永骁抬眸看着眼前的母亲,难得多说了几句:“阿延喜欢杜四姑娘,我也答应了帮他提亲让他娶,自会好生护着这门亲事。”言下之意,裴老夫人若要做什么,他会拦着。   他是武平王,是这王府的主,自然轻而易举。   一直站在裴老夫人身后没有说话的庄映儿暗暗将裴老夫人与裴永骁的话收入耳底,当听到裴永骁说裴延喜欢杜青宁,她微微变了些脸色。   二表哥怎么可以真的喜欢杜青宁?   听到裴永骁的话,裴老夫人自然怒不可遏,当即就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何意?”   裴永骁未语,似乎打算站着让她骂一顿。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如此,无论裴老夫人如何好说歹说,他都始终不松口,直到最后被一怒之下的裴老夫人给赶了出去。   随着裴永骁的离开后,庄映儿再服侍了杜老夫人一阵后,便也走了。   她直接去了裴律那里,见到书房中案桌后头,低头书写着什么的他,马上便过去道:“姨父与二表哥今日一早便亲自去了靖阳侯府提亲。”   裴律闻言手下动作一顿,抬眸朝她看去。   庄映儿见他竟然有反应,心中自然不甘,便红了眼睛:“莫不是大表哥真的喜欢杜四姑娘?可她已经答应嫁给二表哥。”   裴律陡的握紧手中毛笔。   庄映儿不喜欢看到他对杜青宁的事有反应的模样,却又不得不把话说清楚:“若你真的对杜四姑娘有意,就收了心,她与二表哥就要定亲了。”哪怕她仍是不愿相信裴律对杜青宁有意,却又怕他真有意。   裴律没有说话,而是又垂下了眼帘,遮挡了眼底神色,一动不动的。   “表哥?”庄映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感觉很不安。   她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他理她。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就在庄映儿以为他如何也不会有反应时,他搁下毛笔站起身,略过案桌,就朝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一更。 第54章   昨日因杜青慧的事情,杜青宁睡得很晚,所以今日才醒的比往常还要晚。   睡觉时,她倒是忘了杜青慧的事,这醒来才伸个懒腰的功夫就不由想起杜青慧的恶行,心里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又上来了。   无论她多不喜欢杜青慧,不可否认曾经真的是当她为妹妹,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在。倒未想,最后她与三姐都差点命丧她的手中。   想不感慨也难。   这时采秋端着新换来的热水走进来,她见杜青宁终于醒了,忙过去放下手中用托盘托着的水,走近道:“姑娘你可是醒了。”   杜青宁瞧着眼前采秋那又是有异色的模样,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五姑娘被找回来了?”如今她是没法再称对方为慧慧。   “不是不是……”采秋忙道,“是武平王王府的人过来提亲了。”   “提亲?”杜青宁这才意识到之前在海月酒楼裴延所说的话,她记得裴延说过,他要亲自过来提亲的。   采秋又道:“是裴二公子与武平王一道过来的,三老爷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武平王?”杜青宁自然惊讶,她想过裴延会自己解决王府那边的问题,倒未想过他竟然能请得动武平王过来提亲。   “是啊!”采秋似乎挺遗憾的,“早听闻武平王英明神武,盖世无双,可惜我没能去瞧瞧。”   杜青宁本以为武平王府那头的长辈不会太愿意接纳她嫁给裴延,倒未想到武平王还能亲自过来提亲,这说明对方很看重她与裴延的这段亲事。   “不过……”采秋面露疑惑之色,“姑娘是真的要嫁给裴家二公子吗?”   杜青宁点头:“是啊!”   采秋:“可是二公子他……”   杜青宁知道采秋指的是什么,便道:“无碍,他人好,对我够好。”   采秋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理解他们家姑娘怎就突然要嫁给裴家二公子了。因为裴世子的问题,她之前还真没想过他们家姑娘与裴家二公子会有可能。   这是为何?   杜青宁见采秋那转不过弯来的模样,又道:“行了,别想了。”言罢她就穿衣服过去洗漱了。   正是她洗漱罢过去欲用早膳时,杜栩踏了进来。   她见了也不惊讶,马上便亲昵的喊了声:“爹。”声音落下,她就见到桌上摆的是两人份的早膳,便知爹是要与她一起。   杜栩从她对面坐下并拿起筷子,问道:“提亲的事情知道了?”   杜青宁笑了下,点头道:“知道了。”   杜栩垂眸喝了口粥,道:“裴延那小子瞧着非常心急,怕是这日子会往早里定。”话语间,他的语气淡了些。想来岳父看女婿,鲜少有看的顺眼的,还是裴延那种暗地里勾搭他女儿的人。   杜青宁手下筷子微顿,嫁了人就意味着要离开爹,她实在是舍不得。   她想到她与裴延年纪都不大,心觉再等个一两年再成亲也不急,便暗暗琢磨着找裴延说说,把日子定迟一点。   杜栩自然最了解他养大的女儿,见她那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心里也舒服了些。   早膳用罢,杜栩还有公务在身,很快就走了。   随着杜栩的离开,杜青宁难得没有走出去,而是站在窗边将一双胳膊搭在窗沿上撑着脸,她有些惆怅的看起了天空。   慧慧为了裴延想要杀她和三姐,最后把自己给害到如今这步田地,不得不说裴延真是祸水啊!   而她最终却还是要嫁给他了。   似乎有些感慨呢!   之前确实是挺欢喜,也挺情愿的,可当下却突然有种嫁给他不知是福是祸的感觉。哪怕明知他没有错,反而对她有大恩。   她似乎与裴家确实有些不对付,之前三番两次遇到危险都是因为裴律,如今她和三姐差点丧命又都是因为裴延。   想着想着,她这趋利避害的本能似乎又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裴延毕竟是无辜的。想着,她就刻意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怎么可以自私,不该,不该……   她身后的采秋见她这样,便马上问道:“姑娘,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杜青宁又彻底将脑中思绪都抛了去,问道,“府里可是有五姑娘的消息?”   采秋摇头:“没有。”   “哦!”杜青宁迈步朝外去,打算四处走走,不想陡的有个人跳在她屋门口,她本以为是沈星,不想定眼一眼,发现是裴律的亲信阿柒,脸色下意识沉了些。   沈星为裴延私闯她这里,她不计较,不代表她不计较裴律的人也闯。   采秋记得眼前的人,马上便惊讶道:“是你?那个说自己是裴世子亲信的人。”   阿柒多看了采秋一眼,便朝杜青宁作揖道:“世子约四姑娘在海月酒楼一见,今日任何时候都行。”   “约我?”杜青宁听到这话就觉得不高兴,马上便道,“我不去。”她可不想找死,与裴律接触绝对不会有好处。   阿柒又道:“四姑娘不考虑一下?”   杜青宁不悦道:“有何好考虑的?赶紧走?否则我喊人了。”裴律约她的理由,她也无兴趣知道。   阿柒默了会,终是施用轻功马上离去了。   “扫兴!”杜青宁心情本就不大好,如此一影响,自然更是不悦。她后来想了下,便决定去三姐那里聊聊天。   她本以为裴律约见的事情不会有后续,却不想当她在与杜青雨聊天时,冬晴突然跑了进去向她递出一封信,说是一名护卫装的男子给的。   她将信拆开一看,入目的只是一行字:海月酒楼,一直等。   署名裴律。   她见了,突然笑了,笑的有些复杂,既是觉得生气,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觉得确实好笑。   杜青雨问道:“阿宁怎么了?这是谁给你的信?”   杜青宁抬眸看着杜青雨:“我若说是裴律写给我的,你信么?”   “裴世子?”杜青雨惊讶。   “喏,给你看。”杜青宁便将信递给了杜青雨。   杜青雨看着这笔势严整,遒劲有力的字迹,读出上面的字后,更是惊讶:“这……他想做什么?”   “不知道。”杜青宁拿起桌上的点心搁入嘴里,“我才不管要他做什么,反正我不去。”远离扫把星,以保命为重。   杜青雨想了下,道:“万一他是真的有事呢?”   杜青宁:“有事信上不能说?”何况阿柒都来过,他那张嘴也不能说?   杜青雨:“或许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呢!”   杜青宁哼了下:“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可她真是低估了裴律的耐心,他竟是让阿柒每隔一个时辰过来送一封信。有的时候是借机直接给她,有的时候是让采秋她们随便哪个婢女给,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   当她用晚膳最后收到一封信时,干脆拆也不拆,直接给撕了。   他在信中说过,会一直在海月酒楼等,也会一直传信。   杜青宁真不是一个脾气大的人,反而非常非常随和,裴延那么难缠,她都可以包容。可这次是真的被裴律弄烦了,不得不说,这人固执起来,真是太讨厌了。   她觉得不该因为这种人影响食欲,便深吸了口气,打算努力将此事忽视去,顺便与采秋道了声:“若阿柒再给你信,你别给我。”   采秋知道她是不高兴了,马上便应下:“哦!”   之后便没有信再到她面前,她不知道是因采秋收到了不给她,还是他已经放弃了,反正与她无关,今晚她还是一夜好眠。   却不想次日早上她醒来,俞姨进来给了她几封信,说是昨晚她睡着时,有人给的。   看着眼前的这些让她再多看一眼都想抓狂的信,好一会儿过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没脾气了。   她随手取过一封信,得知他一天一夜都等在海月酒楼后,终是无奈的道了声:“罢了。”兴许真的是有让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睡了一晚,她本该是精神满满,这回却有点无力。   这种败给裴律的感觉实在不爽。   慢慢的洗漱罢,她本是欲用早膳,后来想想自己是要去海月酒楼的,便就作罢,直接出门了。   马车缓缓驶近海月酒楼时,杜青宁沿着车窗看了过去。   这个酒楼算是整个大霁,最合她口味的酒楼。她想想,就当自己是过来吃美食吧!随着马车从海月酒楼前停下,她便跳了下去。   裴律在其中一封信上说过他是在老地方等,她进酒楼向小二点了早点后,便直接上楼来到之前她约他见面的那包间门前。   她推开门,没在桌旁看到裴律,便进去转头看去,就见到负手立于窗前的他。   记得以前每次见到他,她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清冷与疏离,这到是第一次单单只是一个背影,就让她感觉到一丝落寞萧条的气息。   她直接从桌旁坐下,对他道:“别端着了,有话快说。”   他终于转过身,直直的看向她。   见到他的脸,杜青宁才发现他似乎挺疲惫,哪怕他仍旧身姿笔挺,瞧着似乎不缺精神,可眼中的憔悴之色却是骗不了人。   她便问:“你还真等了我一天一夜啊?没睡觉?”   不想他眸色微动了下,却是突然道:“你在关心我?”   杜青宁正是倒了杯茶欲解渴,措不及防听到他这话,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抖了下。看着被洒到桌上的一些茶水,她以见鬼了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律终于走了过来,从她对面坐下。   他仍旧看着她,似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又道:“我听说你打算嫁给裴延?”   杜青宁实在被他看的觉得莫名其妙,近了才发现他不仅话变多了,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她应了声:“是啊!”   裴律:“你喜欢上他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某种意味不明的色彩越来越深了。   杜青宁顿了下,反问:“与你关系大吗?”   裴律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迷茫之色收入眼底,马上便道:“你不喜欢他。”   杜青宁越发觉得不高兴了:“我与他的事情与你究竟有何干系?”   裴律又看着她沉默了会,道:“一个多月就变心,似乎有些快了。”   杜青宁拧眉:“你什么意思?”   裴律:“你不喜欢他。”   杜青宁:“你有病?”   此时,隔壁的包间里,裴延坐在墙边,功力高强如他,能将里面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淡笑。   这是冰冷的笑容,眸中透着直达眼底最深处的阴郁之色。 第55章   裴律又沉默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看她,而是握着温热的茶杯低下了头。   杜青宁以为他真有非见自己才能说的话,却不想他说出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话,甚至一举一动都透着莫名其妙。她唯一确定的是,从他浑身散发的气息来看,他似乎有心事。   这时小二端了早点上来,她直接拿起自己在外面吃早点时最常吃的肉包子啃着,打算给他点时间也罢!   不想他下一句话开口却是:“我记得你之前是喜欢我的。”话语间,他并没有抬眸。语气还是有些淡淡的,却又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杜青宁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拧眉瞥了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   她道:“我不管你想说什么,反正我吃完早点就走。”   裴律终于再次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你觉得,真喜欢一个人,会一个多月就变心?”   杜青宁淡道:“我不就变心了。”   裴律:“你不喜欢他。”   杜青宁:“……”这话他说了几遍来着?   裴律:“你只是在以身相报救命之恩。”   “你……”杜青宁又拧起了眉,“不管是不是,与你何干?”   她对裴延确实有感恩的心思在里面,记得之前被动接受他时,她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想嫁他。混乱中,她就觉得单单是几番救命之恩,就足够她倾身,再努力去倾心。   她确实觉得他很好,也很强大,对她也够好,感情够深。换了个心思再看他后,她也确实有好感。   她觉得嫁给他挺好的,也会认真去待他。   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与眼前的裴律有关么?她还真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   也不知她的哪一句话,或是哪一个举动取悦了裴律,他那素来清冷的眸子竟是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柔和,他道:“你不喜欢他,却要嫁给他,你觉得与当初我不喜欢你,却要娶你,有区别吗?”   这一次,杜青宁微愣了起来。   她还真没将这两件事放一起比过,但她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初她介意的就不是裴律不喜欢她,因为他们本就是相亲认识的,感情需要培养是情有可原。她介意的是他根本没想过要努力让自己喜欢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好好待她。在他来看,她的生命都比不过庄映儿的一颗眼泪。   哦,对,他说不定还喜欢庄映儿,明明有心上人,还来祸害她。   而她对裴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或许她对裴延的感情并不是纯粹的,甚至透着迷茫。但自接受他后,她就铁了心要认真待他,认真去喜欢他。   她本就是被动的一方,需要些时间让这份感情变得纯粹些,为过吗?   “你在想什么?”裴律默默地看着她,将她变换的神色收入眼底,“你是在自我安慰,在为自己开脱!”   他不是在询问她,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这话。杜青宁本是觉得问心无愧,被他这一说,反而有种莫名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她这是在为自己开脱?   杜青宁被他弄得突然吃不下去东西了,干脆放下筷子,脸上有些怒意:“你约我就是为了与我讨论这种事情?”   裴律仍旧面不改色:“你心虚了?”   她气笑了,道:“我心虚什么?你把我对裴延,与当初你对我来比,真的不是抬高你自己,贬低我吗?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记得在千百庄游湖,我要落湖时,之所以会抓不到你,大概是你避开了我吧?”   裴律身子微顿,眸中划过一道悔色。   杜青宁见到他眼里的神色,又笑了。这本只是后来偶尔想起时,她的猜测而已,因为她记得自己明明抓准了的,又怎会抓不到人呢?而他恰巧又那么讨厌她。虽然这是个很小的概率,未想真让她猜中了。   她又继续道:“在玉湖绸缎庄时,你明知我可能会有危险,却扔下我去管庄映儿。他的一滴眼泪都比我的命都重要,是吧?”   裴律搁在桌上的拳头紧握了起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也确实如裴律所说的,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再次剖开自己所受的委屈,她还是有点难过的。她呼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其他让你因为那虚伪的表妹,用冰冷的眼神看我,让我伤心的小误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在背后你或许会与别人一道嘲笑我的真心,我也不计较了。”   正是裴律的拳头越握越紧时,她继续道:“就你对我的负心,还觉得有资格与我对裴延的感情来比,可笑吧?”   看得出来,被她如此一剖析,他是真的在愧疚,在后悔。   可他深吸一口气后,却仍是道:“过去是我的错,但你不喜欢裴延,却是事实。”   杜青宁直接站起身就走。   但裴律过去拦住了她,又道:“你如今是被动的,或许会觉得报恩没何不可,觉得他值得你用心对待,会想着努力喜欢他。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万一婚后,你发现自己无法回应他呢?耽误了你自己不说,你觉得你对得起他?”   杜青宁抬眸看着眼前的裴律,冷笑着问道:“你与我说这些,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突然喜欢我了。想先给我洗脑将你弟给摒弃,再趁虚而入。”   她的冷笑着实刺眼,裴律见了垂了下眼帘,仿若掩饰过什么情绪后,又继续道:“难道我说错了?”   杜青宁:“与你没关系。”   裴律:“我喜欢上你了,所以与我有关系。”   杜青宁:“我拒绝你。”很干脆果断的语气,丝毫没想过对方会不会难过。   裴律:“你对我有怨气?”   杜青宁:“不然呢?”她不是圣人。   裴律:“你是随和开朗的性子,不像是会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斤斤计较的人。若非忘不了那份情,又怎会一直不能淡然的面对我?”   杜青宁讽笑了下:“我想,你今日说的话可以抵以往说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话了吧?可惜没有一句是中听的,反而让我感觉你有病。”   裴律看着她,暗暗压下胸腔止不住涌上的失落。   杜青宁感觉无趣的撇了下嘴:“早知你是想挑拨我与裴延的关系,并趁机表白抢夺弟弟的未婚妻,我就不来了。”言罢她直接一把推开他。   也不知是她用的力气大,还是他打算让她走了,她竟顺利的推开了他。   杜青宁看了下自己手掌,心觉倒是意外,然后直接朝外走去。   她走出后,恰好路过隔壁的包间,裴延仍在里头靠墙坐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的身影走过。   他握紧手中玉笛。   不到一个月就变心,确实没有什么信服力。   自杜青宁走后,裴律仍旧没有离开酒楼,而是叫来了酒,坐在那里独饮起来。   杜青宁说的没错,他确实在有意给她洗脑。   她不过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他比她大了十年。他在刀口上舔血多年,在战场几乎战无不胜,又怎会不善于谋略,不懂得工于心计?   一切只看他觉得有没有必要,愿不愿意罢了。   他知道,她已经受了他所说之话的影响。可也知道,她仍旧喜欢他的概率很小,小到几乎是无。   他之前也没正视过自己曾经对她的无情,只想着追回她。可如今被她一剖析,再看到她那双对她没有半点情意的眼睛,那种本没有过的绝望却不由袭上心头。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让她重新喜欢上他。   正是他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着酒时,汪承泓走了进来。汪承泓乍一见到素来冷清自律的他竟然在如此灌酒,自然是惊讶的。从他那表情还能看出他是在喝闷酒,汪承泓便不由拧了下眉,过去道:“是有什么事让表哥苦恼成这般?”   裴律虽没有说话,却是不由想起之前汪承泓对他说过的话。   “老弟我为你操心,你不领情,待失去了这么好的姑娘,后悔了可别找我哭。”   倒是奇怪,曾经他没有用心听的话,却是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或许那个时候心中丝丝被他忽视的感情让他将这话听进去了,可脑子却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当一回事。   汪承泓见沉默的裴律突然握紧了手中酒杯,马上又问:“表哥这究竟是如何了?”   裴律未语,突然放下酒杯,改为用酒壶灌酒。脑中不断浮现杜青宁控诉他曾经恶行的话,与她果断拒绝他的话。   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拥有不了,而是拥有过,却因为自己的不珍惜有失去了。   绕是他,也做不到不甘心,反而是强烈的不甘心。   她本来是他的。   如裴律所想的,杜青宁确实受了他所说之话的影响,她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味。他说感情不能勉强,万一婚后发现自己回应不了裴延,就是耽误了自己,与对不起裴延。   那她现在到底算不算是喜欢裴延?   裴律还说她对他有怨气,不能淡然面对他,是因为还忘不了那份情。   难道不是因为他做的太过分么?姑娘家家的,第一次用心对一个人,可真心却被践踏了,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她还没完全释怀,不是很正常么?   她抬脚踢了颗石头,心道,也不知是不是那裴律欺负她单纯以及阅历太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个老男人。   因为在走神,她倒是没意识到自己从千百庄路过。待她决定不想那老男人的话,回过神时,已经离的挺远。   庄内门后,裴延自己推着轮子缓缓出来。   他垂下透着阴戾的眼。   他的未婚妻心里真的没有他,虽接受了他,却从没有想过要找他。哪怕从这里路过,也不会顺道进来看看他。   “呵……”   那收钱的大叔感觉到一阵阵森寒的感觉袭来,不由看向里头门侧那看起来阴晴不定的主子,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靖阳侯府。   杜青雨去肆意轩找杜青宁,可没见着人,采秋说了她才知道杜青宁最终还是去见裴律了。   她得知这事也不惊讶,心觉以裴世子那固执的程度,怕是不见到阿宁不会罢休。若有什么话都说了,有什么事解决了也好。   就在她离开肆意轩,去后院的路上,她遇到了二姐杜青南。   从小到大,只要面对杜青南,她总会下意识的胆怯,所以她又不由有些畏缩了起来,她福了个身,柔柔的唤了声:“二姐。”   杜青南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卑怯的让她极度鄙夷,却不得不说,真是柔美动人到让她觉得刺眼的妹妹。   杜青雨被杜青南这锐利的目光打量的更加低下了头。   这时杜青南冷声问她:“你与良王世子似乎接触的不少吧?”   杜青雨不懂其为何说这些,她本能的摇头:“良王世子是裴家二公子的表哥,因阿宁与裴二公子的原由,我虽与他见过几次,却是几乎没有说过话。”   杜青南眸色越发冰冷,突然一把拉过杜青雨的胳膊,逼其迎视着自己:“慧慧被抓他回来的时候,他那么敌视慧慧,确定不是因为你?”   杜青雨忍住胳膊上的疼痛,赶紧道:“良王世子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二姐想多了。”   “嫉恶如仇?”杜青南手下力道却是更重了,“你倒是挺了解他啊!你莫不是对他有意?在暗暗窥窃着他?”   杜青雨忙摇头:“我没有。”   这时,正巧回来的杜青宁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立刻就冲了过来一把将杜青南推开,握住杜青雨手腕抚摸着,怒视着杜青南:“你做什么?如今是更野蛮了,还动起手了?”   杜青宁用的力气可不小,杜青南被推得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好在身后有一棵树,才挡住了她的身子。可撞到树也挺疼,便怒瞪起杜青宁:“你竟然对我动手?”   杜青宁冷道:“你能对人家动手,人家还不能对你动手了?你觉得你高贵一些?很可惜,我还不这么觉得。你要是不服,我们打一架啊!”   论打架,自然没哪个姑娘可以打得过杜青宁,何况作为闺秀,也不会与她打。   杜青宁知道与杜青南杠下去没意思,继续惹怒她,倒霉的只会是三姐,她便没有再打理气得咬牙的杜青南,牵起杜青雨就走了。   “疼吗?”走远了些后,她抬起杜青雨的胳膊看了看,好在没看到印子。   杜青雨摇了摇头:“当时确实挺疼的,过后就不疼了,二姐一姑娘家本就没多大力气。”   杜青宁嗤了声,道:“可别称她为二姐了。”   杜青雨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   杜青宁:“她是为何突然欺负你?”   杜青雨与杜青宁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便直接将杜青南对她说过的话都告诉了对方。   杜青宁闻言觉得惊讶:“她喜欢良王世子?”   杜青雨:“应该是吧!”   “难怪之前在去荆城路上的那驿站时,她会在良王世子出现后变得异常。”杜青宁想了下,道,“可我记得世子他似乎不认识她。”她觉得以杜青南的性格,既然如此执着,不可能什么都没做,最起码能让良王世子眼熟才是。   杜青雨摇了下头,表示也不明白。   杜青宁撇了下嘴:“就那样的人,还想良王世子看上她,人家脑子又不是有问题,真是活该。”   “别说她了吧!”杜青雨道,“你呢?你去见了裴世子,是什么结果?”   杜青宁看了下周围,见没人,便也什么都给杜青雨说了。杜青雨闻言,免不了一阵震惊。两人就这么一路聊着,慢慢回了肆意轩。   序月水渊。   裴延坐在药阁中,他用银镊从特制的药水中将用来针灸的细针一根一根缓缓夹出来搁在旁边的银盘之中。当下的细针不如往常那般银白透亮,而是变得通体黝黑异常,仿若从毒.药中取出。   沈星心惊的看着这一幕,不由出声道:“公子,神医说过,不可轻易用这个方法治腿。有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不说,极易引起毒发身亡。”   裴延能当这么多年的残疾,就是因乔决当年用错了药,一时疏忽用了最厉害的毒.药。这毒是由乔决自己研制的,自然非常毒所能比,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就叫活毒。这种毒仿若有自己的思维,它会如何毒发,何时毒发,又潜伏在哪里,都不易得知。就算是解了毒,也可能在身体留余不知道的残毒,而随时引起复发。   当时虽及时解毒,那毒却直接将他腿上的筋骨脉络给毁尽。因腿部太脆弱而使残毒无法消去,后来乔决花了两年时间才算是勉强修复了筋骨脉络,却因残毒仍在不断残噬他这双脆弱的腿,而不能滥用这双腿,因为每一次的拉筋动骨都能刺激残毒的蔓延,还会使得步步如踩着针一般的疼。年复一年,他的针灸就是在与那残毒做对抗,只要用比被残毒残噬更快的速度先一步让他的腿强健起来,便可直接将毒了。   而现在,他就是打算直接解毒,哪怕极有可能引起活毒的疯狂反噬,直接再次废了他的腿,甚至引起毒发。   “公子。”沈星见裴延将带了解药的细针插入腿部,一颗心马上悬了起来。   裴延未语,只忍着前所未有的剧痛将针一根一根的插入腿部,哪怕疼到脸色惨白,疼到额际冷汗淋漓,他的眸中也只有冰冷,透着固执的冰冷。   拖着一双废腿,又如何让她喜欢他。   入夜时,武平王府中,裴永骁坐在书房案桌后头倚着靠背椅正在假寐,他的亲信林德走了进来。   林德:“王爷,二公子派人传来消息,他将与杜四姑娘成亲的日子定在了立春时。”   裴永骁缓缓睁了眼:“立春?”   林德:“这次的立春在年内,腊月十八。”   倒是心急,裴永骁又缓缓闭上了眼,两个月内成亲,杜栩那一关怕是不好过。   他默了会,淡道:“那便听他的,明日将请期礼书送到靖阳侯府。”   林德:“是。”   如裴永骁所想,杜栩那一关确实不好过。次日一早,杜栩早朝前,请期礼书就被送到了他手里。他见到上头的日期,当即就眯起了眼,直接将礼书扔回了传书人手中,冷道:“让你们主子给我一个理由。”言罢迈步就走。   后来这事还传入了杜老夫人耳里,她本就不赞同这门婚事,便哼道:“废物就是废物,娶个妻子还能这般心急,莫不是还怕人反悔?”   本是有心事的杜青彤听了这话,觉得极其刺耳,忍住没有反驳。   这日,裴延就在裴永骁的书房,当得知杜栩回绝的消息,也不觉得意外,只低头习惯性的随意把玩着手中玉笛。   案桌后头的裴永骁看着他,自然看出其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他道:“你打算如何做?”   裴延淡淡勾了下唇:“该如何便如何。”   裴永骁与这儿子在一起时,似乎善意总是在不自觉变多,他道:“我听说你有自己的势力?很强大?”   裴延:“嗯!”   裴永骁:“我知道杜栩有个弱点。”   “哦?”裴延起了丝兴致。   裴永骁:“他此生未娶,似乎就是因为一个女人。”   裴延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你还会关注这事?”   裴永骁:“我无意中见过,看起来是个非常人所能掌控的女人。”   裴延笑了起来:“莫不是他被抛弃了?”果然还是他的阿宁好,绝对不具备抛弃他的能力。   裴永骁不知道其中细节,只道:“或许可以利用利用这事。”   裴延:“我想,我那岳父更需要的是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期结束了,哈哈,终于可以躺尸了。O(≧▽≦)O 第56章   裴延离开裴永骁的书房,就去了自己的皈寻院。   沈星看着坐在亭下,垂眸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延,暗道自昨日起,公子似乎变得越发的阴晴不定。哪怕有时仍可以看到他的笑容,可那笑却让人觉得没有一次是达眼底的。   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过了会儿,裴延终于出声:“给杜家传个消息,我明日去拜访。”   沈星:“是。”   裴延渐渐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望着东面靖阳侯府的方向。   他如今最大的欲望就是马上让她进入他的手心,让她从眼里到心里都只能是他。只要能快些娶到她,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愿意。   思索间,他又握紧了手中玉笛。   不喜欢他是么?   由不得她。   这时,绕是精心打扮过,也难掩憔悴之色的汪彩曳踏了进来。自踏进皈寻院,她就感觉到莫名的阵阵阴风,不由打了个寒战。   抬眸见到亭下的裴延,她吸了下鼻子,走过去轻柔的喊了声:“二表哥。”   裴延没理她,仍旧背对着她。   汪彩曳不由一阵失落,又喊了声:“二表哥。”   可他仍是没理。   她咬了咬唇,便直接道:“曳儿听说二表哥要娶靖阳侯府四姑娘?”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便继续道:“二表哥是在报复大表哥,对么?”语中透着明显的难过。   难得的,裴延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转过轮椅,眉梢轻挑:“哦?不知表妹这话是从何说起?”   汪彩曳只当是被她说中了,语中便透出了激动,她道:“就在前两天二表哥向靖阳侯府四姑娘提亲后,我来过一次王府,无意中见到在湖边默默哭泣的庄姐姐,听到她与灵珊说的话。”那时,她还不知道裴延向杜青宁提亲了,虽然当时庄映儿一个劲的说裴律不可能喜欢杜青宁,她却觉得,若是不可能喜欢,庄映儿又怎会哭的那么伤心?   裴延又淡扫了汪彩曳一眼,这一眼让汪彩曳莫名觉得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压下心中异样,继续道:“也就是那时,我知道大表哥喜欢上了杜四姑娘。”   裴延未语,眸中色彩越发的淡漠。   他不喜欢听到类似于谁谁喜欢杜青宁的话。   汪彩曳不由拉大了些声音:“所以二表哥是因为想报复大表哥,才想要娶杜四姑娘,对吗?”在她看来,从小到大,大表哥养尊处优,集各种宠爱于一身,而二表哥却只能拖着一双废腿受尽冷眼。她不是没有见过二表哥冷眼看大表哥的模样,她觉得二表哥定然是嫉妒憎恨大表哥的,所以他这次才要抢大表哥喜欢的姑娘。   对裴延来说,他与杜青宁的事轮不到任何人过问,何况这汪彩曳的话实在是不中听。   他对杜青宁的这份感情岂是这汪彩曳能用言语糟蹋的?   他终于出声:“来人。”   汪彩曳正是不解时,有护卫走过来直接便握住她的胳膊往外拉。她一惊:“二表哥……”她不解二表哥为何会如此待她,让她觉得难受至极,却又不得不被强制拖了出去。   裴延突然没了待在武平王府这腌臜地方的兴致,不久后,便让人推着他走了。   靖阳侯府。   杜青宁自然是一醒就得知武平王府的请期礼书被送来,但当场又被爹扔回给对方的消息。   没看过礼书的人并不知道上头的日期,但府里的人都猜这日期定然是定的太早,否则三老爷也不可能是那个反应。   所以这事后来传到杜青宁耳里,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日子是定早了。她惊讶于裴延的心急,也觉得感慨,感慨最近似乎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得知一个令她觉得惊讶的消息。   关于这请期的事情,杜青雨明显比她得知的早,她过来就问杜青宁:“阿宁是如何想的?”   杜青宁撑着脑袋想了下,道:“我打算待日头大了,去一趟千百庄,问问裴延。”今日的天真是怪冷,她都有点不敢出去。   杜青雨闻言点头:“阿宁与二公子年纪都不大,没必要那么急。”她虽知道以裴二公子对阿宁的感情,急一些也正常,但这婚事也不能只依他一个,阿宁也确实有必要与他沟通下。而且想到阿宁马上就要嫁人,她这心里当真是不舍。   今日的上半天一直寒风阵阵,到了晌午时却又难得的温暖,杜青宁便就动身了。   后来在她离开肆意轩不远处,她遇到了似乎是要去正厅那边的杜青彤,她象征性的福身喊了声:“大姐。”而后便加快了步伐欲将身后的对方给甩远些。   她自然也不喜与这爱以鼻孔看人的大姐相处,却不想对方突然在她身后道了声:“四妹这是要去哪里?”   “啊?”杜青宁顿住脚步,惊讶的看向身后的杜青彤。   杜青彤难得有耐心的再问了声:“四妹这是要去哪里?”虽然她破天荒的主动与杜青宁说话,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却仍是没有放下,只是看杜青宁的眼神,似乎多了些考量在里面。   杜青宁细想了下,隐约也觉得大姐最近似乎有些关注她,她默了会,便直接道:“去找未婚夫。”   她倒是不觉得害羞,但杜青彤却是觉得她的答案非常刺耳。   杜青宁见大姐只看着她不说话,眸中似有些难以理解的深沉,便又喊了声:“大姐?我可以走了么?”   杜青彤不觉得自己是会与人争抢男人的女子,她微微吸了口气,一甩袖子,便直接迈过杜青宁就先一步走了。   杜青宁看着杜青彤的背影,心觉,最近的人,似乎一个两个的都挺奇怪的。   待到杜青彤与杜青宁离得远了,芙莒又对杜青彤道:“姑娘若真放不下裴家二公子,又为何不能去争取?每日这么压抑着,也不是个办法。”   杜青彤:“不然呢?要我作践自己,我做不到。”除非是裴延主动不要杜青宁,转而要她。   芙莒:“主动向一个人示情,哪里是作践自己呢?敢爱敢恨有何不好?难道姑娘要看着他娶四姑娘,而您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杜青彤眸色变沉,看着他娶杜青宁,这自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芙莒马上又继续道:“难道姑娘是觉得自己比四姑娘差?”   杜青彤拧眉,不喜欢被与杜青宁比,她不屑。   芙莒:“以姑娘的条件,只要主动,怕是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抗的。”   杜青彤虽到至今未嫁,却从不会对自己的条件产生质疑,因为她至今未嫁的理由是因为她是真的谁都看不上眼。   她抿起了嘴。   另一头,换了个门出府的杜青宁还不知自己的未婚夫又被人惦记上了,只心思平静的坐在马车里朝千百庄的方向去。   后来一辆马车与她的马车擦过,她抬眸看向对面的马车,不想看到的是好长时间没见到的汪彩和。这时对方也朝她看了过来,见是她,汪彩和明显变了脸色,狠狠地瞪着她,并迅速拉过身旁另外一位姑娘看了过来。那姑娘眸中含泪,瞧着似乎很伤心,见到她,忙拭泪再看,但这时马车已经擦过了。   杜青宁不由暗叹,最近的人似乎确实都挺奇怪的。   当她到千百庄时,她试着直接进去,见那大叔没拦下她要钱,便加快了步伐朝序月水渊的方向去。   按照惯例,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裴延会在这里,倒未想到了才发现他人不在。便找护卫问了下,才知他人在武平王府。   护卫不知他今日是否会回来,而她也不打算去武平王府找人,总感觉那是一个让人会不太舒服的地方,便就在这里随便逛着,候了起来。   后来兜兜转转一圈,天色不早时,她又回到了他的寝屋前。   她先是进了他房间,为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左右打量起来,无意中见到床上那被子似乎还是自己走之前的,她只当是他换洗过又换了回来。喝罢杯中茶,她又起身走了出去,想了下,转弯去了他的书房。   裴延在序月水渊的书房明显比武平王府的书房要常用,书多,药也有,东西都摆放的错落有序,看了极舒服。进去后能闻到一股明显的药味,她觉得这才挺像是一个学医的人所用的书房。   她正欲直接去案桌后头坐下,倒未想转头就发现这书房右边还有个药阁。她眸中浮起了兴致,马上便过去细细瞧了起来。这虽是个药阁,但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常见药材,药架上似乎也都是些各种装法的成品药,或是比较特殊稀有的药材。   她稀罕的过去看了看,发现这些装好的药都没有标名字,便没有再看,而是过去坐在了案几后头。案几上很干净,只简单的摆放着一个银盒,她便伸手把那银盒移到自己面前,打开看了起来。   里头都是些她没见过的工具,她想这些大概就是药具了。   她觉得挺感兴趣的,便伸直了腿,打算好生瞧瞧。不想这时,她的脚跟似乎撞到了什么可以按下去的东西,紧接着大概是在书房案桌那头响起了一阵重物移动的声音。   她疑惑的起身走出药阁,转头朝案桌那边看去,未想入目的竟是一道打开的门,门里是一面墙。她惊奇的步了过去,低头见到的是朝右往下走的阶梯。她没想太多,顺势就往下去了。随着她的走下,身后传出密室之门关闭的声音。   下面是一个短道,隐隐可瞧见短道那头有个空间。她沿着短道走过去,入目是一间房,一间看起来挺宽敞精致的房。   她正是好奇的四处打量时,无意中竟见到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刹那间,她不由想起之前尤虚山尼姑庵,游静师太禅房密室那躺着的人,大概是因为单是这么一瞥,都觉得两人有说不出的相似感吧!   走近了些,她可以看到这人轻轻搭在被子外头的那双不太大的手,白嫩如玉,柔若无骨。   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手。   许是因为这里是裴延的地下密室,她下意识感觉到阵阵的不适。再走近了些,入目的果然是名女子,还是一名有着惊人容貌的女子。   女子略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淡紫色的衣裳,从露出来的这部分来看,这衣裳大概是纯色,不紧不松的衣袖,简单清雅。那张脸透着丝病态白,绕是如此也掩不住她那昳丽绝色的容颜半分。   冰肌玉骨,冷艳动人,从她那略显锋利的眉梢眼尾来看,感觉并不是一个亲和的人。哪怕是如此睡着了,都透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息。   睡着了……   正是杜青宁难得因为一个女子长得倾国倾城而觉得吃味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女子睡得如此死,莫不是在昏迷不醒?   这时,熟悉的密室之门开启的声音响起,莫名的心虚感让她下意识想躲。她犹豫了下,便直接跑到进房入口旁的地屏后头蹲了下来。   很快便有轮椅的轱辘声不紧不慢的靠近,路过地屏进入了这间密室房。   杜青宁确定对方是裴延,不由更是感觉心里不大舒服。她微起了点身,越过屏风的镂空雕纹看了过去,恰巧看到裴延面向着床边,上身微倾,不知道是在对床上那女子做什么。   她压下心中涌出的止不住的酸味,轻手轻脚的趁机从地屏后头出来就快步沿着短道去到了阶梯处,又直接上阶梯往上跑。本是关闭的密室门,在她踏上阶梯的时候,就已自动打开,她跑了出去。   她却不知在她从地屏后头出来转过身往短道去时,裴延就已经转过头看向了她的背影。目光漆黑暗沉,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只空的瓷制药瓶。   外头,站在书房东侧的沈星乍一看到杜青宁从书房跑出,他望着她的背影面露一丝惊讶之色。   杜青宁跑远后,才慢慢停了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沈星的眼里,但她想,以裴延的功力,或许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何况她出来时,还有密室门打开的声音。   无论如何,反正她是突然不想见他了。   当下天色也不早,她出了千百庄,便直接朝靖阳侯府去了。坐在马车里,由窗口望着路上行人的她,有些出神。   真是不大明白,他为何要藏着一个绝色美人在密室里。   让她觉得惊艳的人不多,那女子算是其中一个,瞧那出众的气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回到靖阳侯府,她本想直接去肆意轩,后来想了下,她又转身朝后院杜青雨那里去了。   当下杜青雨正在刺绣,抬眸见到杜青宁,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脸上那难得的不悦之色。她马上便问:“阿宁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从她对面坐下,撇了下嘴,道:“我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杜青雨想了下,问道,“你不是去千百庄了吗?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却是握在手里迟迟没有喝下,她默了瞬,道:“裴延在序月水渊藏了个姑娘。”   杜青雨愣了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声:“阿宁说什么?”   杜青宁一口把茶灌下,重申了遍:“我说,裴延在序月水渊藏了个姑娘,还是个罕见的绝色。”   这一回,杜青雨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当即便面露惊讶之色:“阿宁这话是从何说起?”   杜青宁便将自己所遇所见一五一十的说了。   杜青雨闻言沉默了会,才道:“或许那只是二公子的病人呢?”   “若只是病人,也不至于会藏起来。”杜青宁有些觉得没意思,无论对方是谁,他藏着又是为何,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杜青雨看着杜青宁那张难得透着闷闷不乐的模样,道:“阿宁为何不当面问他?为何要跑呢?”   “不知道。”杜青宁也说不出当时是为什么想跑。隐约好像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本能的想要躲。心里又不大高兴,不想见他了。   杜青雨握住杜青宁的手:“二公子对阿宁情深一片,自然是有其他原由,阿宁莫多想了吧!”   杜青宁:“嗯,我不多想。”   杜青雨不太信杜青宁不会多想,默了会,便道:“两人之间别存着事,找个机会,直接问他。”   杜青宁:“好。”   她在这里再陪了杜青雨一段时间,见天色也差不多黑了,才起身离开去了肆意轩。看到书房里亮起的灯,她难得没有过去。虽说她或许想得开,但心里却仍是有散不去的不悦,她可不想被爹看出什么。   她回到自己房间,对采秋道:“我已在三姑娘那里用过晚膳,去给我弄点水来洗洗身子吧!”   “好。”采秋应下离去。   很快水便来了,她随便洗洗就钻进了被窝,又吩咐采秋:“我先睡了,待会我爹过来,与他说下。”   天色也不早,采秋不疑有他,便点头应下,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这个季节躺在床上窝在被中尤其的舒服,只是她仍旧老是想起之前序月水渊地下密室的一幕。   她想她这是吃醋了,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怀着一颗不高兴的心,不知过去多久,她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夜渐深,月光之下,斑驳的枝叶影子印在窗棂之上,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着,不算响的悉索声或轻一点或重一点的传入房间。   自然的声音很多时候更能让人心神安逸,本是微微拧眉的杜青宁渐渐睡得香甜起来。   无声无息中,窗子被打开,伴着吹入的凉风,月色之下,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飘了进来,犹如魅影一般落在了床边,窗子也随之关起。   裴延倚着床头,目光幽深的看着正睡得沉沉的姑娘,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她鬓角的碎发,眸中色彩越发的阴郁起来。   睡得倒是挺甜,这心里果然是没有他。   他倾身躺入满是她气息的被窝,眸中划过迷恋之色。他将她搂入怀中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脸颊,单是如此闻着她身上的幽幽体香,他根本就不满足,胳膊的力道不由加大,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嗯……”被他抱入怀时,杜青宁本就有了要醒的反应,当下被他这么一勒,马上便睁开了眼。   闻到熟悉的气息,她侧头一看,模模糊糊的见到是他,她马上便借着月光四处瞧了瞧。哪怕仍旧很黑,她也能确定这就是她的房间,便下意识推他:“你这是要干嘛呢?”   他顺势亲了下她的脸颊,语气不明道:“想你了。”   很动听的话,可当下杜青宁又想起在序月水渊密室中见到的那姑娘,便突然道:“登徒子,你竟然擅闯我的房间,还上我的床。”这语气是难得的恶劣,还挣扎了起来。   裴延便干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控制住她的双手。凭着他的眼神,在黑夜中也能清楚的将她脸上那满满的不悦收入眼底。   他眯眼:“讨厌我了?”   感觉到突然而来的阴森感,杜青宁的身子微僵了起来。她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就是讨厌你了。”她自己还不高兴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他陡的握紧了她的胳膊。   她这细胳膊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握,当即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马上便更是控诉了起来:“说什么很喜欢我,都是骗人了,养了个绝色美人后,就如此欺负于我。”语中的委屈甚浓。   裴延手下力道陡松,便又细细的看着她。   后来似是意识到什么,他挑眉:“原来你吃醋了?”眸中终于泛出了熟悉的笑意,潋滟动人。 第57章   他这话一出口,她就更委屈了,尤其是在模模糊糊中还可以看到他的笑,她不由更是气愤。   她就知在密室里,他是发现了她的。   她现在不想理他,直接就使劲更是挣扎起来,可有他在她身上控制着她的身体,岂是她想动就动,她便怒视着他:“你走开。”没想到他会是这么危险的人,一言不合还动手,当真是疼到她了。   裴延认真瞧着他,看到她越是为自己生气吃醋,他就越是有种说不出的欲罢不能之感。   他喜欢她在乎他,喜欢的不得了。   “你……”哪怕是黑夜,杜青宁都感觉自己可以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幽光,让她觉得自己仿若要被吞了似的,不由有些害怕起来。   这时,他陡的低头覆住她的唇瓣,直接侵入以狂风暴雨般的凶猛势头疯狂的,贪婪的攫取着她的气息,吸吮、辗转、舔舐……席卷着每一个角落。   杜青宁睁大了眼,被他这满是占有欲的,又透着狠戾的亲吻弄的根本不能呼吸,嘴唇也更是生疼。   她哪里经历过这些,当即就慌乱了起来,想挣扎,可撼动不了他半分。   时间渐渐流失,他似乎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最后她只能是仿若被他迅速吸去了精气一般,眼皮子不由有些沉重了。   眼见着她昏昏沉沉的就要闭上眼睛时,他终于放开她的嘴将脸埋入她的脖颈处,同时翻了个身换成了她在上他在下的姿势。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不断抚摸着,帮这突然缺了气的丫头顺气,而他自己也在不断粗喘着,痴迷的蹭着她脖颈处的粉嫩肌肤。   杜青宁感觉到灼热的呼吸密密麻麻的扑打在她的肌肤上,陡的睁开了眼,终于也不断喘起了气。   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下意识就要起身离这个危险的家伙远点,却又被他翻身压在了身下。   “你干嘛?”她抬起通红的眼戒备的看着他。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鼻尖,笑道:“不干嘛,就想亲亲你,抱抱你。”他的声音多了许暗哑,透着丝丝的粗砺,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杜青宁不由舔了下还在疼的唇瓣,不小心舔到了似乎破了皮的地方,当即就疼的冷嘶出声,她马上就大声控诉道:“你这哪里是亲我?你这根本就是想吃了……”也不知她又是哪里刺激到他,分明就看到他的眼睛似乎眯了下,透着浓郁的危险。   “你……”她又害怕了起来。   裴延只是因看到她舔唇瓣的动作起了更重的反应罢了,他深吸了口气,侧过身躺在了床上,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柔声解释道:“对不起,实在是太喜欢你,喜欢到真的恨不得吃了你,才会一时控制不住。”   这明明该是很动听的情话,杜青宁却莫名听的感觉背脊发凉。可他的声音又很温柔,搂着她的动作也变得很温柔。   他垂头看着怀中的人儿,问道:“生气了?”   她确实生气,那绝色美人的事还没解决,就又被他占了个这么大的便宜,现在连说话都感觉嘴在疼。记得以前的他,明明很君子,可如今却变得比流氓还要可怕。   “你放开我。”她的语气很不好。   “不要。”他反而搂紧了她些,“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我就是想抱你。”就这样一直抱着,抱到老去,抱到死去。   她不由越发的怒了,他真是太难缠了。   可她只能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着反正他们要成亲了,她也并不是一个拘泥于小节的人。可是,想到刚才他那仿若要吃人似的亲吻,她是真的感觉不舒服。   现在都这样了,那婚后不就要真的被吃了?   她有点难以想象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裴延知道这丫头是来得快也去得快的性子,兴许还在计较那个吻,他便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道:“想不想知道那地下密室的女子是谁?”话语间,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感受着手下那发丝柔软细腻的触感。   提到那个女子,她更是不高兴:“是谁?”   他喜欢她此刻的不高兴,眸中笑意加深,他道:“是我姐,同胞的亲姐。”   “什么?”她突然睁大了眼看向他,哪怕黑夜中仍旧看得不是多清。   他继续道:“我有一个姐姐,在我出生的那日走失了,如何也寻不到。我娘因为种种原因抑郁而终时,是我八岁之时,那时她就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姐姐。所以后来我也在尽力找,直到四年前,我师父救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过来,通过种种原因判断,她确实就是姐姐。”   杜青宁渐渐消化了那女子就是他姐姐的事实,转而又注意到他话中的“我娘因为各种原因抑郁而终”。   各种原因,定然不止女儿走失这一个原因。   所以,当年文玉大长公主怕是过得非常辛苦。   被转移注意力的她,突然又开始心疼起裴延,小小的他看着娘受苦到死,怕是比谁都难受。   她在他怀里乖顺了多。   他勾唇亲了下她的耳根,道:“据我师父所说,是从北顺国一处悬崖底下无意中发现的她,那时的她已是只剩下一口气。若是普通人自然救不回她,但我师父可以救活她。可惜她却始终昏迷不醒,直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四年。”   杜青宁不解:“你们师徒俩都救不醒她?”她觉得裴延的医术都这么好,他师父的医术该更好才是,死的都能救活,何况只是昏迷的。   裴延:“她当时落下山崖,别的地方倒没有伤到,但脑袋上的伤足够致命,要彻底恢复说难也不难,但她自己并没有求生的欲望,甚至是可以说在一心求死。这么多年来,她不醒的根本原因却是她不愿意醒。”   “一心求死?不愿意醒?”杜青宁惊讶了,她不由想起在密室见到对方的时候,感觉对方该是一个很冷漠的人才是,这种人会因为什么事情想不开?   裴延:“嗯!”   杜青宁:“那你可是查过她的事情?”   裴延:“查过,并不好查,我只知道她该是自己跳下山崖的,当日有人追杀她,而对方似乎是刻意隐藏了背景。”他不会对杜青宁说他这个人非常绝情,查过之后没查到,便就懒得继续查,何况还是北顺国内的事情。   杜青宁:“可你为何要把她藏起来?”   裴延:“起初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武平王府的人发现她的存在,免得麻烦。后来发现大霁有北顺人在活动着,我不知对方是否冲着她来的,想着防着点总归是没有错,不至于导致敌暗我明。”   杜青宁沉默了会,道:“看来你姐是个不简单的人。”   “嗯!”裴延还是觉得他的阿宁好,单纯懵懂,简单美好,他不由又低头轻啄下她的小嘴。   “痛……”杜青宁不由拧眉,“我的嘴还在痛,别亲我。”   这娇嗔的模样,当真是诱人,他却不得不忍下自己的冲动,看着她笑道:“好,不亲。”   “可是有点不对啊!”杜青宁想到什么,便道,“你说四年前,你姐就是十七八岁,可她明明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才是十七八岁。”   裴延:“这与我用的药有关。”   杜青宁惊讶:“什么药这么神奇?还能驻颜?”   裴延:“有点复杂。”   “哦!”她知道与药有关的事情说了她也不懂,待她需要驻颜的时候再说,便没有再问,而是在回味着裴延对她说过的话,也不知他姐姐大概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悲惨经历,真是可怜。   裴延不喜欢她一直想着他人的事情,便问道:“不打算睡了?”   “对哦!”杜青宁又问他,“你莫不是不打算走了?”   他紧了紧胳膊,蹭了下她的耳根,道:“不走,今晚我睡这里,好不好?”   杜青宁拧眉道:“我们还没有成亲。”   他闭上了眼,轻柔的诱哄着她:“只是抱一起而已,亲都亲了,抱抱也无妨,嗯?”   杜青宁:“可是……”   裴延:“大半夜的,你忍心让我走?我打算明早就找你你爹谈谈婚期的事,干脆在这里罢了,好不好?”   “对了。”杜青宁终于想起这一茬事,便问他,“你是把日子定在什么时候了?”   裴延:“今年的腊月十八。”   “什么?”杜青宁惊讶道,“那么早?”也难怪会被她爹那么果断的拒绝。   裴延叹了口气,道:“不早,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抱到序月水渊,再也不与你分开。”   杜青宁撇嘴,他总要说些动听的情话。   但现在可不是她听情话的时候,她道:“我们年纪都不大,何必那么心急?让我在家多留段时间,多陪陪我爹不好吗?”   她以为她这么说,他该是理解她的,不想他却是道:“没得商量。”隐约中,他的声音变淡了不少。   相反,裴延不但不会理解她,反而听了她的话后非常不高兴,也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不仅如此,他还会想尽办法将她这所谓的爹给彻底从她的世界剥离,连想也不能再想。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当即便拧眉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将她搂紧了些,道:“我就是这样,我想你,想和你日日夜夜在一起,完全不想再等。”   杜青宁该生气的,可偏偏听了他这深情的话后只觉得纳闷:“你太强势了。”   裴延抬起手指轻搓着她那粉嫩软滑的脸颊,仿若他的指下都充满了柔情,能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让她身体的里里外外都被他的情意包裹。在这夜深人静中,杜青宁不由有些沉溺了。   感觉到她的放松,裴延轻声道:“成亲后,我们住千百庄,没人管得了我们,你想何时回来都行,嗯?”   杜青宁总感觉这像是一个温柔的陷阱,一旦听了他的,她就彻底沦陷。   可这滋味,着实有点道不清说不明。   她想了下,还是道:“我爹不会同意的,你就把时间定晚一些,再等一年好不好?”她觉得或许姑娘家都有点不大想离开自己的家,哪怕嫁给裴延不会像嫁到别家一样需要和一大家子的人生活在一起。   裴延:“你爹的事情我解决。”   杜青宁:“可是……”   裴延:“乖,睡觉。”   杜青宁想,或许裴家的人都是固执的,一旦决定一件事,便是任何人都没法撼摇。也亦是难缠的,她该说的都说了,没用。她想将他赶走,也赶不走。最终她不甘不愿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困得睡了过去。   次日。   杜栩没有去上早朝,坐在书房处理着公务。渐渐的,窗外射进的晨光越来越亮,他抬眸看向了窗外的空中。   正是他不知在因想到何事而出神时,韩在来报:“老爷,裴家二公子来拜访。”   杜栩默了许久才回神应了声:“嗯!”   他倚着靠背椅不慌不忙的再处理了些公务,才迟迟起身,负手走出书房,直接往肆意轩外走去。   当下的裴延正被招呼在正厅里,垂首把玩玉笛的他精神瞧着不错,也确实不错,抱着他的阿宁,哪怕只是睡一个时辰,也足够让他越发神清气爽。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朝正厅外看去,就见到负手踏进来的杜栩。从杜栩的神色来看,瞧着还算淡然,不像是有多大怒气的模样。   裴延坐在轮椅上朝杜栩行礼:“杜伯父。”   杜栩去到椅上坐下,直接便问:“两个月内就成亲,你打算如何说服我?”说起来,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小子会如何做,如何让他答应这个无理要求。   裴延温和道:“我想我没有理由说服杜伯父。”   杜栩挑眉。   裴延默了下,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尽快娶到阿宁,死也愿意。”   杜栩还算认真的瞧着眼前这才满十八不久的小子,道:“你这是在让我提条件?”   裴延笑了下,没有否认。   杜栩冷笑:“这么心急的企图将我女儿抢走,真不怕我提出能要了你命的条件?”   裴延:“甘愿。”在他看来,杜栩能见他,就代表事情并不是无回旋的余地。他想,就如他所想的,只要他诚意足,达成所愿的几率并不小。   对待有情之人,就该用有情的方法。   “好。”杜栩非常干脆,只稍一想,便道,“我要求你站着和我比武,直到我满意为止,如何?”   站在裴延身后的沈星听到当即就变了脸色,公子正在解毒,若是站着比一场武,毒百分百会反噬。   杜栩不动声色的将沈星的脸色收入眼底,不为所动,反而期待起来。   裴延笑了笑,同样很干脆:“好。”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负手站起。   裴延很喜欢穿浅色的衣裳,干干净净的,毫无杂色,只那珍贵的料面泛着丝丝若隐若现的光华。就像他的人一样,干净完美,毫无瑕疵。一身水绿色长袍裹住他颀长的身姿,衬的他这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柔和,瞧着更是温润清雅,如玉似水。   杜栩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不得不说,这小子如此一站,更是玉树临风,其身上的清贵之气,连那裴律都比不得。   他也站起身,首先便朝正厅外走去。   “公子。”沈星看着跟上去的裴延,不由担忧的喊了声。他知道公子素来都有常人所不能比的忍耐力,瞧着淡然,但一定很痛苦。   裴延没理他,只也朝外去了,看这走路的姿态,并无异样。   这时正要去翰林院的侯府二公子杜建烨正巧路过正厅,见到杜栩与裴延一前一后走出来,便马上对杜栩行礼:“三叔。”   “嗯。”杜栩问道,“这么晚才出门?”   在杜家没有不敬畏杜栩的,作为他的侄子兼学生的杜建烨亦是如此,他马上便道:“被耽搁了些时间,这就去。”言罢便不做逗留的赶紧走了,走之前还多看了裴延一眼,他倒是没见过如此惊绝的男子。   随着杜建烨的转身,杜栩脚若生了风一般陡的后退到裴延的侧面,犹如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掌风便朝裴延侧击而去。   裴延脸色不变,只在瞬间便挡住了对方的这招,并转了个身与对方过招。   杜栩见到裴延果然身手不凡,还靠着毅力强撑着一双废腿,着实没让他失望。他勾唇一笑,便突地伸腿朝裴延的身下横扫过去。   裴延也在刹那间飞身而起,躲过了对方的突然一下。二人便由站地过招转为四处游动,如影似风,忽上忽下。   高手过招自然看的人眼花缭乱,不少婢女都躲得远远的瞧着这一幕。裴延不是第一次来,自然有人知道他是谁,见到那所谓废人裴二公子不仅站了起来,还能与他们三老爷过招而不见落下风,自然难免惊讶,还有几位婢女抽身去通知各院的主子去了。   因后院的醉安堂离前院最近,没多久得到消息的杜老夫人首先便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她自然震惊的睁大眼:“裴家二公子的腿这是……”   她震惊的不仅是裴延的腿,在她看来,她家老三是这大霁的顶尖高手,甚至与那武平王府的武平王不相上下,可那所谓的废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是能与老三打的难分难舍,看不出上下。   很快二房的人与大房的杜青彤也先后过来了。   杜青彤远远的看着身轻如燕,行动如梭的裴延,此刻的他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凌人的气势。精致的眼里透着淡然自若的色彩,让人不由信服他的能力,哪怕对方是杜栩。   他真的很完美,无论是姿貌,还是能力,让她看得收不回目光。   肆意轩中,杜青宁因为昨晚被杜栩一折腾,当下自然免不了还睡得死沉。但今日采秋可没有任她死睡,直接便将她拉起,大声道:“不好了,二公子与三老爷打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杜青宁正欲嘟囔什么时,听到采秋的话,她陡的清醒过来,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   采秋赶紧重申:“二公子与三老爷在前院打起来了。”   杜青宁想到裴延要与她爹谈腊月十八婚期之事,当下一想,便觉得是因为两人都固执己见,才打起来的。她心下一惊,穿上衣服就朝外跑去。   大早上的自然冷,采秋拿着斗篷追在她后头喊道:“姑娘,快把斗篷套上啊!”   杜青宁当下顾不了那么多,只管狂奔,任冷风飕飕的吹打在自己脸上。   在她看来,裴延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她爹,却不想去到前院看到的却是两人打的不相上下的一幕。但她惊讶过后并没有松口气,裴延已经为她强撑着使用过自己的腿,怎可再使用?这未知的后果,让她觉得极度不安。   这时,发现她过来的裴延在接过杜栩的一招后,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他对她勾唇轻柔的笑了下。   杜青宁的观察力并不比别人细微,但这一对视,她却莫名感觉到他的无力,属于撑不下去也必须撑下去的无力。   她感觉爹根本就是在故意与裴延耗。   她马上便大喊着:“爹,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她是真的慌了,她真怕再这样下去,裴延的腿就要不了了。   可是没人理她,无论她喊多少声都没人理。   正是她不知如何是好时,目光触及到正厅的二楼,她马上便跑了过去直奔二楼。她爬到护栏前方的屋檐上,大声道:“你们若不停下来,我跳下去。”   眼见着裴延与杜栩同时朝她看了过来,她直接便跳下。   落下时她看到裴延朝自己跃过来,然后她瞬间被他拖入怀中,一道稳稳的落了地。   一下地她便拉住他的胳膊,紧张的问他:“你怎么样了?”近了一看,她才发现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白的让她觉得惊心。   裴延只低头认真的看着她,他喜欢被她关心的感觉。   杜青彤远远的看到这情深义重的一对,目睹着裴延深情望着杜青宁的这一幕,她不由握紧了拳头。   与裴延比武的杜栩自然更了解裴延的状况,他上下再打量了裴延一番,只淡淡的道了声:“毅力不错。”话语间,他过去将杜青宁从裴延怀里拉出,脱下身上的外衣套在她身上,拉着她直接转身就走。   “爹……他……”杜青宁放心不下裴延,一直转头看着他,想回到他身边,可被爹紧拉着。   这时裴延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请期礼书明日再送过来?”   杜栩:“随意。”算是答应了裴延所定的日期。   裴延目光深深的望着不断回头看他,极担心他的杜青宁,满足的勾了下唇,哪怕现在他真的很疼,很疼……   但甘之如饴。   在场的杜老夫人他们还在震惊中,完全不知该如何想。杜老夫人正欲靠近裴延问什么时,他从沈星推过来的轮椅上坐下,沈星直接推着他就从大门离去。   杜老夫人停下脚步拧眉,不解他这腿究竟是废了没废。   佟氏也是觉得奇怪,便走到杜老夫人身旁问道:“也不知裴家二公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杜青彤看着裴延的背影,隐约想到某种可能,紧紧的抿起了嘴。   沈星由斜梯将裴延推上了马车,就赶紧问道:“公子怎……”   不想沈星的话未说完,脸色越发惨白的裴延陡的吐了口血,是一口乌黑惊人的血。   沈星大惊:“公子!”   裴延的喉结滚动了下,忍着巨大的痛苦从身上拿出一瓶解药就直接灌入嘴里,而后拿过早准备在马车里的几根药针迅速插入腿上。   他吃力的出声:“走……”这一个字仿若从喉咙深处溢出。   沈星犹豫了下,便赶紧出去驱着马车离去。   随着马车的前行,马车里时不时传出难以压抑的闷哼声,仿若困兽在压抑的悲鸣,昭示着里头的裴延在忍受前所未有的痛苦。   沈星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在打颤,他知道公子的耐力究竟有多强,所以知道能让公子难忍至此的疼痛是他所难以想象的。   马车里,裴延垂着脑袋,额际冷汗淋漓,脸上血色全无,透着巨大隐忍的眸中已是猩红一片。他的手搁在正在打颤的腿上,拳头紧紧的握着,咯咯作响,青筋恐怖的暴起。   这时,他额际的青筋忽然突了下,他紧咬着牙关,喉间溢出一丝极难听见的低吼。   抬眸间,他那双越发猩红的眼中,透出了浓郁可怕的偏执。   她一定不能辜负他。 第58章   杜青宁被杜栩拉回肆意轩后,是如何也不放心裴延,便在杜栩离开后,直接又离开了肆意轩。   没走多远,她就见到快步迎过来的杜青雨,便喊了声:“三姐。”   杜青雨走近就道:“我听说了二公子与三叔比武之事,二公子的情况如何?”她脸上的神色颇为沉重。在她看来,裴延毕竟是杜青宁要嫁的人,他好,杜青宁才好。   杜青宁摇头:“我也不知道,刚趁爹出门,就想过去看看呢!”   从杜青宁的脸色来看,杜青雨猜到情况或许并不乐观,便道:“我与你一道过去看看吧!”   “好。”杜青宁直接牵起杜青雨的手就走。   裴延站着与杜栩比武的事情已经在靖阳侯府传开,在她们去前院的路上,就总听到有人在私语这事,围绕的点大概就是裴延的腿可以站,武功不比杜栩低什么的。   杜青宁觉得,若是裴延的腿是完好的,或许真不比爹的武功低。可事实他有一双并不利于行的腿,拖着这双腿,她想裴延是打不过爹的。从今早裴延那苍白的脸色,以及爹那毫不受影响的模样就知道了,她觉得爹就是在故意折腾裴延。   她不认可爹的这一行为,却也无话可说,毕竟爹也有爹思考问题的方式角度。   她就是担心裴延,非常担心。   坐在去千百庄的马车里,杜青雨覆住杜青宁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二公子做事有分寸,何况他医术了得。”   杜青宁向杜青雨勾唇笑了下:“我知道。”   杜青雨无奈摇了下头:“笑得还挺勉强。”   杜青宁撇了下嘴,正欲又说些什么,不想转头抬眸间,就看到路边一家酒楼的二楼上,一身玄色衣裳的裴律正负手站在护栏边上看着她。   或许只是无意遇到的,但杜青宁就是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被他看着。尤其是自那日海月酒楼一见,发现他对自己有心思后,她更是觉得不适。   她往窗牖边上缩了些。   杜青雨见了,马上便问:“阿宁怎么了?”   杜青宁:“刚看到裴律了,感觉伤了眼。”   杜青雨愣了下,便朝后窗向后看去,一眼就看到那酒楼上,似乎仍看着她们马车这边的裴律。   她有些心生感慨,阿宁喜欢他时,他无情,阿宁讨厌他时,他有情。   还真是实实在在的有缘无分。   她不知道裴律是打算这样看多久,她很快便撩下后窗的绸帘,看了杜青宁一眼,很自觉的没有提裴律。   马车从千百庄停下,杜青宁便直接跑了进去,跟在她身后的杜青雨忙过去给钱,却被那大叔抬手制止,她想了下,猜到些什么,便也直接跑进去了。   杜青宁跑到序月水渊,见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便就去了书房。   在案桌后头她没看到裴延的身影,下意识向右转时,就见到坐在药阁中案几后头正看着她的他。   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太过深邃暗沉,不仅让人看不透,还莫名会让人感觉到一阵浓烈的压迫感,压迫到几乎窒息。   但只是在杜青宁看到他的一瞬,他忽地轻轻的笑了:“怎么过来了?”如一阵暖风,吹散了寒凉。如一缕晨光,破开了阴暗。   杜青宁没有多想刚才那仿若错觉似的一瞬一眼,只马上靠近了他,当看到他那比之前更加毫无血色的脸时,惊得立刻睁大眼:“你这是怎么了?”   他只笑道:“无碍。”   杜青宁又怎看不出他当下的虚弱,甚至连说话都隐隐透着无力,却又要强做出这副惯来的风淡云轻之色。   “别骗我。”她微拧了眉。   裴延朝她伸出手,她便很自觉的将手搁在他的手上,任他握着。他道:“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她当然相信他,可她不相信这次的比武真的没对他产生影响。   裴延见她扁着嘴,不太开心,便轻捏了她的小手:“不要想这已经发生的事,我的腿,我会治。你只要知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只要你好好对我,我便觉得什么都值。”听起来是非常轻柔的声音,却隐隐透着一丝别样的,不易让人察觉的深意。   杜青宁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会好好对你,就是会好好对你,才会担心你。你看你现在的模样,仿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让她瞧着就心疼。   她这话说的还蛮中听的,裴延笑道:“我没事,马上就好了。”   她想了下,转而问道:“你的腿会好吗?”   裴延:“会。”   杜青宁的脸色好了些:“那……大概什么时候好?”   裴延:“很快,我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相信我,我很强大。”话语间,他另外一只手爱怜的轻抚起她的额际。   或许是因在她看来,他是无所不能的,听到他这带着安定味道的话,不由觉得安心了些,哪怕仍旧担心。   经历过这次的事,或许是心疼,或许是有愧,她乖巧了不少。当他吩咐她从他旁边坐下陪陪他时,她便很温顺的听他的话。   她一直托腮侧头看着他的脸,感觉似乎才半天不见,就瘦了不少,哪怕他的神情瞧着不错,可脸上的病态却是掩不去。   她想,他一定吃了很大的苦。若早知结果是这个,那还不如由她来劝说爹。   她当下看他的眼神,就仿若眼里心里都是他,让裴延觉得很是受用,差点忍不住直接把她拉到怀里亲上她,可惜当下他的腿却是不适合坐人。   既然想了,他自然也不会作罢,便对她道:“宝贝,亲我下。”   杜青宁闻言眨下了眼,若是往常,她定会嫌他肉麻,可现在他受了苦,所以他最大。她犹豫了下,倒很干脆的站起身就在他面前弯腰亲了下他的额头。   如蜻蜓点水,很快便收了回去。不想这时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语含诱哄:“亲嘴,好不好?”   杜青宁感觉很为难:“收敛下不行么?何况现在光天化日的。”   她却不知“光天化日”四个字莫名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与邪念,他想做的,远远不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亲她,而是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他想,那该是非常极致的体验。   光是想着,他的瞳孔就微缩了些,眸中色彩变得漆黑了。   她在他的目光下打了激灵,不由想起昨晚他看她时的目光,当即就意识到这厮定然是在想不好的东西,当即便嘀嘀咕咕的骂了起来:“你个淫棍,都虚弱成这样,却还是不正经。”   他很无辜的眨了下眼:“要一个亲亲,也是淫棍?”   说得好像是她想的太邪恶似的,她又坐了回去,扬了扬脖子,拒绝:“我不亲。”   “唉……”裴延垂眸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杜青宁转头朝他看去,他的脸色本就不好看,苍白虚弱,让她看了就心疼,当下他透出了失望之色,更显得可怜,她便于心不忍了。   她犹豫了下,心道罢了,看在他遭了大罪的份上。   她又过去站在他面前,在他似有疑惑的抬头无辜看着她时,她突然俯下身亲住了他的嘴。他的唇瓣干枯冰凉,足见他现在的身子究竟有多么不好。   正是她怀着心疼欲起身时,他抬手按住了她的脑袋。   不想这时,沈星突然走了进来,他转身见到里头的一幕,身子陡的僵硬了。尤其是看到面向着外面的公子睁眼朝他射来冰冷刺骨的一眼,他就更是不由冒了些冷汗,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裴延此刻的吻很轻柔,仿若是在刻意取悦杜青宁。也确实是如此,他想让她喜欢这种感觉。   杜青宁不由破天荒的有些沉溺于其中。但恰恰是沈星这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马上回神用力推开裴延转过了身,紧张道:“是不是被人看见了?”   裴延的脸沉了。   碍事的东西。   外面的亭下,杜青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她非常自觉的没有进入书房打扰裴延与杜青宁。当下见到仿若是从书房逃出来似的沈星,她不由心怀疑惑。   见沈星走远了,她想了会,想不出所以然,又低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在盼着那元公子出现,哪怕明明见到他就很紧张。   正是她不知第几次抬眸看向南面时,见到一个青色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定眼一看,发现是良王世子蔚宗意,她不由心怀失落。   她站起身,待到对方近了,便朝他福了个身。   蔚宗意过来见到她,便问:“三姑娘坐在这里是?”   杜青雨抬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应道:“二公子与阿宁在里面。”   她明明是话中有话的,奈何蔚宗意这个大老粗不懂,他一听立马来了兴致:“我去看看他们在聊些什么。”话语间,他就风风火火的过去了。   杜青雨无奈摇头,好在这时杜青宁推着裴延正从里面出来了,她见到便走出亭子也过去了。   杜青宁见到蔚宗意,马上便招了下手,很热情的笑唤了声:“世子。”   蔚宗意向杜青宁作了个揖,首先便注意到裴延的脸色,当即便惊道:“阿延这是怎么了?”   裴延淡应:“无碍。”   裴延这样都是因为杜青宁,她见他的表哥担心他,不由心怀愧疚了起来。她抿了下嘴,对裴延道:“我走了?”   裴延看着她:“嗯!”   杜青宁:“好好休息。”   裴延对她笑了下:“好。”   随着杜青宁与杜青雨的离远,蔚宗意也不计较裴延这重媳妇轻兄长的态度,只担忧道:“阿延这究竟是怎么了?怎跟死了一次似的?”   裴延的目光只落在杜青宁的背影上,待到对方离远了,才轻飘飘的瞥了蔚宗意一眼,自己转动着轮子转身回了书房。   蔚宗意忙跟了上去,继续问长问短。   关于裴延站着与杜栩比武这事,没多久便在雍都传了开。百姓间都在说武平王府二公子究竟多么多么厉害,年纪轻轻便能与靖阳侯府杜太傅有不相上下的功夫。只是他那双腿是好是废,那就是各说纷纭了。   很快这事传入了武平王府裴老夫人耳里,她便派人去招裴延回来,想当面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奈何后来她派去的人回来却告诉她,他拒绝回来。   她沉着脸:“倒是出息,竟是这般目无尊长。”她并不是多相信裴延有大能耐,奈何外头所传的真是有板有眼,让她实在难以当做是虚传。就算她讨厌裴延,也不可否认,他若有本事,能更旺门楣。   后来她想了下,便派人将儿子裴永骁唤了过来。   裴永骁来的速度不快不慢,他行礼喊了声:“母亲。”   裴老夫人看着裴永骁,说了下自己所听闻的,便问道:“关于老二,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   裴永骁:“阿延向来行事我行我素,孩儿并不知。”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的脸上素来都是一个神情,倒是难以让人分辨真假。   裴老夫人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后来冷哼了声,道:“既然你也不知,就罢了,想来也不是个有出息的。”裴延三番两次拒绝她的召唤,实在让她槽心,让她也失了探知的兴致。   她心觉还是她的律儿好,就算裴延或许有点能耐,在律儿面前也是登不了台面。   何况目无尊长,毫无教养,能有多大出息。   裴永骁:“是。”   裴老夫人确实是懒得管裴延的事,不想并不是她想不管便能不管。次日,汪彩曳便找上了她,与她说裴延要娶杜青宁竟是为了报复裴律。   她闻言拧眉,马上便问:“这话如何说起?”   汪彩曳应道:“大表哥不知何时对杜四姑娘有了情意,二表哥从小便嫉恨大表哥,就是在知道大表哥喜欢上杜四姑娘后,才想到的要娶她。”   “律儿对杜四姑娘有了情意?”裴老夫人首先注意到的便是这话,“此话当真?”   汪彩曳:“绝无虚言,老夫人若不信,可以将大表哥唤来问问。”瞧她这模样,倒是足够诚恳,不像是在说假话。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她曾经就想过律儿会看上杜青宁,却不想会成真。若真是如此,要说裴延是为了报复律儿而要娶杜青宁,也说得通,否则哪会有这般巧的事?当哥的退了亲,当弟的就抢着要。她如何看,也不觉得裴延像是个有情人,何况二人才认识短短的时间。   裴老夫人心怀怒气,对裴延的厌恶越发的浓了。她又问汪彩曳:“你是如何得知的?”   汪彩曳:“得知大表哥对杜四姑娘有了情意,是在无意中听到庄姐姐与灵珊的谈话。知道二表哥是为了报复大表哥才娶杜四姑娘,是因为我了解二表哥对大表哥的嫉恨究竟有多深,何况事情真的太过凑巧。”   裴老夫人握紧了拳头,马上便吩咐下去:“马上便让人去将二公子唤回来,必须得回来。待世子回府,让他来也这里一趟。若王爷在府中,让他现在便过来。”真是成何体统,以如此的动机将杜青宁娶进门,莫不是要闹得武平王府鸡犬不宁?   武平王府大门口。   一辆低调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一身清雅华裳,套着同色斗篷的新丽长公主缓缓踏了下来,她抬眸看了眼武平王府的牌匾,又垂眸掩下了眸底的隐隐异色。   在嬷嬷与婢女的伴同下,她缓缓踏进武平王府,颇为熟门熟路的朝皈寻院的方向去。   迎面,裴永骁负手往这边走来,他们恰巧迎面相遇。   论辈分,裴永骁该是新丽长公主的姑父。新丽长公主温和有礼的向裴永骁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后,与之擦肩而过。   神色仍旧淡漠的裴永骁就在这时突然站住脚步,转头朝新丽长公主的背影看去,眸中色彩让人看不透。   但他的亲信林德是知道王爷会难得特地看向新丽长公主,是因为新丽长公主与已故的姑母文玉大长公主长得有几分像。   直到新丽长公主的背影离远了,裴永骁收回了目光,迈步正欲走时,有人过来道:“王爷,老夫人唤您过去一趟。”   最近裴永骁也颇为清闲,便转了个方向又去了裴老夫人那。   裴老夫人见到裴永骁,马上便冷道:“你倒是护了一桩好亲事。”   裴永骁只抬手行礼唤了声:“母亲。”大有再次洗耳恭听裴老夫人唠叨的意思。   这架势让裴老夫人心中怒气更胜,她道:“你可知你那小儿子为何要娶杜四姑娘?”   裴永骁未语。   裴老夫人吩咐站在一旁的汪彩曳:“给王爷说说。”   在面对如此威武又冷漠,气势强大的武平王,汪彩曳还是有些怯懦的,她犹豫了下,便将自己对裴老夫人所言都与他说了,中间还不断有裴老夫人添油加醋。听起来,说裴延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裴律,倒像是真的。   裴永骁只神色不变的看着她们在控诉。   另一头,新丽长公主去了裴延的皈寻院,奈何才知裴延并不在这里。但她也没急着走,而是推开他的房门,在桌边坐下,睁着一双美眸四处打量着。   她记得上次来,这里还颇具生气,如今却透着冷沉沉的感觉。   想来是他已经不常住这里了。   这时,她身旁的嬷嬷道:“殿下,现在赶去千百庄,二公子还能吃上算热的点心。”   新丽长公主再四处看了看,轻轻应了声:“好。”   离开武平王府,她上了马车,就直奔千百庄去了。她早知裴延在千百庄有另外一个家,只是没去过罢了。一番打听,也顺顺利利的到了序月水渊前,却是被拦了下来。   好在这时裴延正在露天台上晒太阳,垂眸见到她,便吩咐沈星过来了。   沈星朝她作揖行礼后,又做了个手势:“殿下,请。”   新丽长公主颔首,随沈星一道上了序月水渊中的露天台。抬眸间见到正看着她的裴延,裴延还算有礼的笑了下,唤道:“表姐。”   新丽长公主注意到他苍白的脸,神色微变,加快了步伐靠近就问:“阿延这是生病了?”语中的关心尤其浓。   这时嬷嬷打开特制的保温盒,将里头的点心一一摆了出来。这点心做的花样不少,也尤其的精巧。因保温盒做得好,确实还有些热。   裴延道了声:“无碍。”目光落在那些点心上。   新丽长公主做的吃食,味道有些离奇,与他娘文玉大长公主做出来的味道一样。裴延并不知其中原由,他只知他颇为喜欢,尤其是在娘去世后,对这味道也更珍惜了些。   他抬手捻起一块点心搁入嘴里,慢慢品着。   新丽长公主也坐了下来,细细打量着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面露心疼之色:“怎不好照顾自己?”   除了对杜青宁,裴延对谁都没有解释太多的兴致,他并没有再言语。   新丽长公主大概是也了解他的性子,便没有再问,只道了声:“好生照顾自己。”话虽如此,但仍是心疼不止。   裴延:“嗯!”嚼着嘴里软滑香甜的点心,他在想,若是阿宁在便好了,她那么爱吃。   新丽长公主又道:“我听说你与杜四姑娘会成亲。”   裴延:“会。”   新丽长公主闻言欣慰的笑了下:“她挺好的。”   这话挺中听,裴延脸上神色柔和了些。   这时,有护卫来报:“公子,裴老夫人又派了人过来招您回武平王府。”   裴延面不改色:“不去。”最近裴老夫人似乎尤其爱召唤他。   新丽长公主见势,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继续与裴延说起了杜青宁,明显对那丫头兴趣很大,也很喜欢。   当下武平王府门口,裴律负手踏入门槛,也有人来告诉他:“世子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裴律没多问,只神色不变的迈步朝裴老夫人那儿去了。   当他到裴老夫人屋里时,裴永骁还在,正有些事不关己似的坐在一旁,见到他进入,抬眉看向了他。   裴律抬手行礼:“祖母,父亲。”   裴老夫人紧盯着他,这才发现这孙儿瞧着真是瘦了不少,绕是仍旧清冷内敛,眉晕间的暗沉却也不难发现。   如此,她是更信了汪彩曳的话。   想到他这固执的性子,她就不由深吸了口气,便直接问:“听说,律儿对杜四姑娘有了情意。”   裴律眸色微动,默了瞬,便直接承认了:“是。”   听到这个答案,一直看着裴律的裴永骁难得微抿了下嘴。   裴老夫人只觉得恨铁不成钢,不由怒道:“你不觉你动心的时机不对?”   裴律未语。   在裴老夫人看来,若非裴延从中插了一脚,事情也不会变得这般糟糕。她心中对裴延的厌恶越来越难以压抑,不由握紧了拳头。如今她是万不可能同意杜青宁嫁给裴延,但因杜青宁与裴延有过定亲,她也不可能让杜青宁嫁给裴律。   她又冷问:“老二要娶杜青宁可是为了报复你?”   裴律将心中意外掩了下去,抬眸看了眼低头站在裴老夫人身旁,瞧着有些怯弱心虚的汪彩曳。   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以前的他从来不愿意去揣摩,可如今为了杜青宁,他却也不由去揣摩了,还能猜得非常准。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裴永骁,垂眸仍是未语。   而在他人看来,他的不否认,就是承认, 第59章   屋外,庄映儿无意中将里头人的对话收入耳底。听到裴律承认对杜青宁有了情意,她只觉仿若天塌下来了,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之前无论如何她都可以当做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这次裴律亲口承认了,她就没有了认为他不喜欢杜青宁的借口。   浑浑噩噩中,里头的人后面在说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无力的倚在门旁,泪如雨下。直到裴律走出来,她才回神,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的背影,她马上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裴律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被她跟着,直到靠近他独院的湖边,没什么人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时庄映儿看没什么人也正欲喊住他,见他自己停了,便直接自己过去就拦在他面前,颤了颤唇瓣,哽咽道:“告诉我,你不喜欢杜青宁。”是的,他一定不喜欢杜青宁,刚才要么是她听错了,要么是他有别的理由那么回答老夫人的话。   但裴律却是面不改色,很果断的回答:“我喜欢她。”   庄映儿瞬间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突然激动的吼道:“你骗我。”   裴律:“我不喜欢撒谎。”唯独在面对杜青宁的时候,他不知道是想骗她,还是也想骗他自己。   “你就是骗我。”庄映儿哭的越发凶猛,干脆抬手疯了一样的捶打着他,“你明明从小喜欢的是我。”这是她从小就坚信的,所以她一直觉得他会娶她。   裴律:“我说过很多遍,我只把你当妹妹。”记得在她还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这表妹长得很像娘,才会尤其疼爱些,哪怕后来感觉她不像了,却也疼出真正的兄妹情了。   庄映儿使劲摇头:“我不是你妹妹,我只是表妹,我也说过很多遍。”   裴律:“我喜欢杜青宁,只喜欢过她,以后也会是。”言罢他便直接毫不留情的将庄映儿给推开。他觉得,他会失去杜青宁,就是因为庄映儿的纠缠不休,也因为他对她的无限纵容。   裴律的这一推让庄映儿呆了起来,脸色惨白,几乎忘记了哭。   他竟然会这么待她,他怎么可以待她?   巨大的打击让她几乎昏厥。   裴律会默认裴延要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他的话,就是因为知道为这门亲事做主的人是父亲裴永骁。他想着,若是没有父亲,裴延便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娶到杜青宁。倒是没想到之后父亲什么都没有做,听说也没有听祖母的退亲,这让他越发猜不透父亲的想法。   而裴老夫人自从裴律那确认裴延确实是为了报复他而要娶杜青宁后,便接连派人去召唤裴延回来,奈何次次都被拒绝,最后愤怒的她便不得不亲自驾临千百庄序月水渊。   裴延正是在书房里的药阁中为自己的腿针灸,听到属下来报,难得的允许对方进来了。   裴老夫人从未想过自己见个裴延还要在外面等护卫通传,自然更是气。被人引到裴延面前后,她倒也修养算好的忍着没有发怒,只直接从案几旁的椅上坐下,直接便问:“你为何要娶杜青宁?”她觉与他的没教养计较太多也没意义,倒是掉了自己的格。   裴延的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白,看着是恢复了不少。他淡道:“祖母非得见我,就是为了过问我与阿宁之间的儿女私情?”   裴老夫人接过下人奉的茶,慢悠悠的呡了口,眸中划过厌恶,她冷笑:“确定你们之间有情?”   裴延不喜无关之人过问他与杜青宁的事,眸中神色淡了些,道:“祖母不是个会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人。”言下之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当面都是这个态度,果然是翅膀硬了。对裴老夫人来说,裴延已经废了,如何与她无关,但这杜青宁是如何也不能进门,便压下怒火又直接问道:“你要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你哥吧?”   裴延挑眉。   裴老夫人过来也不是为了要答案,只是为了将杜青宁退了,她自顾自继续道:“你爹似乎还不相信你要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你哥,不肯退婚。我来找你,就是让你自己与他说,这亲事必须马上退了,我会给你物色好的姑娘。”这话的语气尤其强势,明显不给商量的余地。   “报复裴律?”裴延冷冷的笑了下,“你确定他值得我报复?”   裴老夫人拧眉:“你这是在否认?”   裴延觉得已经没必要与她废话,便直接道:“裴律那个废物不值得我报复,你还是让他别再惦记我的未婚妻,否则我怕会忍不住废了他。”听似轻飘飘的话,却不像是说说而已。   但这话在裴老夫人听起来,却又是另外一个意味。她素来认为的废人却是在如此贬低裴律,如此大言不惭。她当即便喝道:“莫不是你连脑子也废了?好好说话。”   裴延:“杜青宁我必娶,祖母请回。”   裴老夫人:“你……”   “来人,将老夫人请出去。”随着裴延的一声令下,便有几名护卫进了书房。   看到这架势,裴老夫人气的脸色马上便有些发青:“你这是何意?”   裴延淡道:“祖母不想太难看吧?”   裴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开来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咬牙出声:“废了,真是废了。”话语间,她由着申嬷嬷给扶了出来,因为再留下,只会闹得更难看,会让她被气死。   裴老夫人被“请”走后,裴延吩咐沈星:“去查查老夫人所言来自何处。”   沈星知道公子指的是什么,马上便出去了。之后又很快带来消息,说是汪彩曳捅出来的。   汪彩曳这个人,裴延是记得的,他又吩咐道:“别再让她出现了。”   沈星:“是。”   自捅出裴延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裴律这件事后,汪彩曳便一直等着退婚的消息,奈何却始终得不到结果,便不得不拉着汪彩和去武平王府打探情况。不想当她们要进入武平王府时,却是被王府的守卫给拦了下来,说是从今往后,武平王府禁止汪家大姑娘的进入,也不会被通传。   “为什么?”汪彩曳觉得难以置信。   可守卫不理她,只顾拦着她的进入,这让她感觉很慌乱,差点哭了出来。   这时同样得不到答案的汪彩和拧眉道:“罢了,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探探情况。”   汪彩曳使劲扭着手中帕子,委屈的点了下头:“小妹快点。”   汪彩和:“嗯!”   汪彩和应下后马上就进去了,后来带出来的消息是,裴延与杜青宁的亲事没有受到影响,不仅如此,裴老夫人还被硬是要娶杜青宁的裴延给气得卧病不起。   汪彩曳闻言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那王爷呢?”   汪彩和也是觉得非常不痛快,没好气道:“舅舅还是老样子,似乎并不信二表哥是为了报复大表哥才要娶杜青宁。”   裴永骁不信,裴老夫人被气病,所以这亲事还是阻止不了。   汪彩曳不由一阵头晕目眩,那她该怎么办?以后她该如何做?   后来想到什么,她哽咽着又问:“那我为何进不了武平王府?”   “我不知道。”提到这个,汪彩和就更气,她姐不被允许进入武平王府,这不是在打他们汪家的脸吗?让她以后在武平王府的脸往哪里搁?   汪彩曳免不了对汪彩和又是哭又是求,可汪彩和又能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拉着她回去了,想着以后再说。   冬月。   随着进入冬月,气候更是寒凉了不少。但雍都在大霁靠南,与其他地方比,是算暖和的。这时的雍都已陆陆续续开了些梅花,尤其是雍都的所谓梅街,已经有不少人过去游玩。   杜青宁觉得梅花好看,便也拉着杜青雨来到了梅街。   梅街之所以为梅街,就是因为这里栽种了不少梅花树,路边、湖边、路旁边的巷中……只要能栽的地方都错落有序的栽了些梅花树,每到梅花盛开的季节,这条街便会变得花香扑鼻,美不胜收,也尤其热闹。   姐妹俩赏着梅花闲逛间,提到下月杜青宁与裴延的大婚。杜青雨问杜青宁:“下月就要与二公子成亲了,阿宁可有紧张?”   杜青宁点了下头:“怪紧张的,但更多的是舍不得,舍得爹,舍不得三姐你。”   杜青雨又何尝舍得,眸色不由暗了些。   杜青宁想了下,又道:“也不知三姐何时遇到自己的缘分,我放心不下三姐。”想到那个杜青南,她就觉得烦心。   听到杜青宁的话,杜青雨不由想起那元公子,越发的有些忧郁了。   “你是杜家四姑娘?”陌生的女声从她们身后响起。   她们立刻转头看去,入目的是汪家大姑娘汪彩曳。但她们并不认识她,于是心怀疑惑。   “你是……”杜青宁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眼熟。   汪彩曳当下的脸色尤其憔悴,为了裴延,她几乎愁白了头,却是想不出半点方法阻止他与杜青宁的婚事。因外祖母最疼她,她便去了外祖家,企图让外祖母帮她想想方法,奈何外祖母却是劝她放弃。   后来路过梅街,因她喜欢梅,便下马车打算逛一逛,缓解缓解自己心中的郁气,倒未想会在无意中听到两位姑娘的对话,她一听便猜到眼前这瞧着更水灵些的姑娘就是杜青宁。   汪彩曳难得的镇定自若,她自我介绍道:“我是武平王府姑太太夫家,汪家的大姑娘汪彩曳,武平王府二公子算是我表哥。”   见她特地点出裴延,杜青宁便问:“你想与我说什么?”   汪彩曳:“我想与你说二表哥。”   杜青宁上下打量起对方,觉得对方瞧着就不像是有善意的。   一切为了裴延,汪彩曳就算很紧张,也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无异,她继续道:“我与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想来四姑娘还不知道二表哥娶你的理由就是为了报复大表哥吧?”   “嗯?”杜青宁似乎挺诧异,“汪姑娘为何这么说?”   汪彩曳:“从小到大,受尽冷眼的二表哥就嫉恨养尊处优的大表哥。因为大表哥喜欢你,所以二表哥才会要娶你报复大表哥。你难道真以为二表哥是真心想娶你?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当哥的退了婚,当弟的就要了,时间还这么短。”   就算这话说的有板有眼,杜青宁也觉得自己不该信的,因为对方明显是想破坏她与裴延的婚事。   可是她却不由想起偶尔所见到的裴延那异样深沉阴郁,但时间短暂到让她以为是错觉的眼神。她知道他这个人藏得很深,也本就觉得他对自己的感情发展的太迅速,仿佛就是突然深情到让她觉得压抑。   所以,在心里,她莫名不能完全否认汪彩曳的话。   但她并不想让汪彩曳如愿,只应了声:“哦!”便拉起杜青雨就走。   汪彩曳见她竟完全不受影响,马上便过去拦住她的去路,拉大了声音道:“都这样了,你还想嫁给他?”   杜青宁随意道:“嫁啊!”   汪彩曳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人,马上又道:“可我不能让二表哥一时看不开葬送自己的亲事。”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想嫁,何况我觉得他很喜欢我。”杜青宁看到汪彩曳似乎气红眼了,马上又道,“我才不会听你这种恶毒的人挑拨离间呢!”   一句话将汪彩曳打在了最不堪的位置。   挑拨离间的恶毒人,汪彩曳又怎愿意觉得自己是这种人,她不由怒了:“我说的是事实。”   杜青宁不愿意与她纠缠,正巧这时看到路边摊上有卖棒槌的,她当场就买了个棒槌。她抬起棒槌对着汪彩曳:“你居心不良,别跟着我,否则我打你啊!”言罢直接拉着杜青雨绕过对方往前走。   汪彩曳也是娇生惯养的,何曾被人这么吓过,即因为杜青宁的话愤怒,又不由害怕的真不敢上前拦住对方。杜青宁什么样的人,她也打听过,就是被当成男孩子养的野蛮人。   可二表哥怎能娶这种人?所以不是报复是什么?   杜青宁拉着杜青雨走远后,杜青雨便问杜青宁:“你相信她的话吗?”   杜青宁想了下,摇头道:“不相信。”最起码,她得让杜青雨知道,她一点也没起疑。   杜青雨没有杜青宁那身在局中人的体验,只单纯觉得那汪彩曳明显就是居心叵测,所以她不相信才是对的。   姐妹俩瞧着倒不算是受了影响,在这条梅街玩到了天色不早时,才迟迟离去。   而随着她们离去后,身在序月水渊的裴延垂眸间听着下面的人向他禀报着她的去向。   听罢,他却是冷冷一笑。   喜欢梅是么?为何不来千百庄?   继上次裴延与杜栩比武之后,雍都又起了一个负面的谣言,仍是关于裴延的。百姓间几乎都在传他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其长兄武平王世子裴律,所以自然而然的,也都知道裴律对杜青宁有情,却是在退婚之后。都还没忘裴律之前向杜青宁的妹妹杜青慧提亲,又马上撤礼之事,所以免不得也将这事放在一起大开想象力。   对百姓来说,这些上流贵胄的生活着实精彩,都津津乐道。   靖阳侯府作为女方的府邸,自然免不了很快就得知这些传言。杜老夫人不在乎杜青宁如何,她在乎的是这丫头闹出事情还得拖着整个靖阳侯府一起处在谣言之中,丢人现眼。   她气的一拍桌子:“真是家门不幸,要嫁谁不好,偏要嫁个废人。如今倒好,看看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我倒要看看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退婚不退婚。   一旁的杜青彤却是有些走神。   听杜老夫人发怒唠叨了许久,杜青彤找了个借口离去了。   芙莒对杜青彤道:“姑娘,也不知这事三老爷与四姑娘可是知道,要不奴婢去透露下?”   杜青彤仍在想着什么,默了许久后,才淡道:“不必。”她向来觉得,直接拿下男方才是本事,所以她的注意力都在他本人身上。   芙莒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掂量,便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杜青宁先一步知道了这个谣言,也已去了千百庄。一路上,她不由暗暗嘀咕起来,无论是真是假,如此传出来,真是让她没脸。极有可能就是那汪彩曳见她不为其话所动,才恶意散步的谣言。   今日的裴延在露天台上,垂眸间,他见到杜青宁,眸中仍是深色一片。   杜青宁正欲朝北继续去,这时沈星过来告诉她:“四姑娘,公子在露天台上。”   杜青宁闻言抬头看去,就见到露天台上似乎在看着她的裴延。明明离得远,她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却莫名又起了那种非常熟悉的压迫感。   她抿了下嘴,便转身上去了。近了再看他,他脸上的神色仍旧温和,正对她轻柔的笑道:“来了。”   杜青宁抛开那些负面的感觉,过去就问道:“你可听说了外面的谣言?”   “谣言?”裴延面露疑惑,似乎并不知。   杜青宁便将这事细细道来了,末了便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你肯定有办法清除流言的,赶紧清除掉吧!”   裴延暂时没回答,而是向她伸出了手。   她犹豫了下,才将小手搁入了他的大掌间,任他握着。可恰恰是这丝犹豫被他收入眼底,一丝戾气从他的眼中划过。   那丝陡来的寒凉只在一瞬间又消失了,倒没引起杜青宁的注意。   裴延轻捏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问道:“阿宁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谣言?”   是相信了才对他有了隔阂?那为何不质问他?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只是单纯觉得让自己没脸了?   杜青宁确实有点半信半疑,可若说出来,怕是太容易误伤人,便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裴延垂眸笑了下,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乍一瞧,倒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他抬眸轻抚着她的脸,轻柔道:“乖。”   此刻的他真的很温柔,指下有着她可以感觉的浓烈情意,让她不由忘记了其他,只乖顺的看着他,问道:“那谣言可以破除吗?”   他笑了下:“可以。”   她闻言点了下头:“那就好。”   裴延想到什么,便问她:“你可喜欢梅花?”   杜青宁:“喜欢啊!”   裴延笑道:“序月水渊后头有片梅林,过两日该是能开得不错,到时你过来赏梅?”   杜青宁闻言觉得惊讶:“有梅林?”她觉得能让他拿得出手的,定然是开得极不错的梅花。   裴延:“嗯!不过今日先陪我将就着赏看赏看千百庄内的?就在北面也有一块不错的。”   “好。”杜青宁点头,瞧着他那张脸色还算不错的俊颜,想着他这段时间估计都在序月水渊养身子,该是挺闷的。   在杜青宁推裴延下去之前,裴延看了眼沈星,沈星马上便施用轻功离去。   在裴延的指示下去到千百庄北面的梅林,望着那成片盛放,如云霞堆满枝头的梅花,这感觉比梅街的梅花好多了,可他竟说将就着看看。如此,那序月水渊后头的梅花不是更好了?   杜青宁感觉有些期待。   裴延见她似乎挺喜欢,便笑问:“过两日可愿意过来?”   她马上点头:“来啊!我要看序月水渊的梅花。”   裴延调笑道:“看来花比我重要。”听似很轻松的语气,让人不易发现其中深意。   杜青宁觉得他是一个小气的人,正是跑过来欲折枝的她听到这话,马上又快步跑了回来,推着他一起在这梅林逛着:“花当然不会比你重要,花谢了花没了,我没有感觉。你若伤到半分,我就会很难过。”   挺动听,裴延嘴角的笑显得真了些。   他们一起赏看梅花,直到天色确实不早,凉意重了时,裴延难得主动开口让她回去。   在快到千百庄大门的时候,她遇到了汪彩曳。汪彩曳本是因太过期待而红起来的脸,在见到她后,立刻冷了下来:“二表哥喊我过来的。”   听起来像是在炫耀,杜青宁“哦”了声,直接与对方擦肩而过。   汪彩曳见杜青宁每次都不为所动,不由握紧了拳头。但想到二表哥难得主动要见她,她又满怀期待了起来。哪怕因谣言的事情不由有些心虚,可也止不住她心中的希望。   当下的裴延已在序月水渊的梅林前,看着这片片梅花,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直到汪彩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汪彩曳柔顺的喊了声:“二表哥。”   裴延没回头,只懒懒的问道:“乱传布谣言的是你?”   汪彩曳猜到过这个,却没想到质问会来得这么快,她变了脸色,眼睛立刻红了:“我……”   犹豫了下,她就委屈道:“散步谣言的不是我,但也是事实,二表哥怎可为了报复,牺牲自己。”   背对着这头的裴延似冷笑了下:“我那么喜欢她,怎可让她怀疑我的真心呢?”   “什么?”汪彩曳惊住。   裴延:“看在你喂过我的狗,饶你一命。”   汪彩曳更是不解他这话是何意,但脸色下意识变得更难看。   裴延终于转过了身,凉凉淡淡的看着她:“可你会影响我和阿宁的关系,留着也不合适。”又是这种看死物一般的眼神。   汪彩曳在他的目光下,不由打了激灵:“二表哥,你……”   裴延吩咐沈星:“将她抓入地牢,使劲折腾,疯了再放出来。”   沈星:“是!”   汪彩曳瞬间睁大了眼,感觉自己仿若听错了什么,她打着颤:“二表哥,你在说什么?”对她来说,裴延一直是温润如玉的男子。   直到直接被护卫拖走,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便大喊着:“二表哥,二表哥……”一声比一声慌乱,一声比一声凄厉。   裴延继续看着眼前的梅花,仿若听不到耳际的喊声。 第60章   关于谣言与汪彩曳的话,杜青宁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   不可否认,在之前她也会偶尔感觉裴延有异常,只是因为太过说不清道不明,与他的好相比也有些微不足道,就被她忽视了去。如今有了他娶她是为了报复裴延的说法,她就总是不由将自己的感觉与这事搁在一起想。   她当真没法完全否认其真实性。   用晚膳时,她看了看面无异色的杜栩,心想也不知爹可是听到过这些谣言。本想问问爹的看法,又担心爹根本不知道,反而惹怒了他。   正是她低头吃着饭,打算作罢时,杜栩却出声了:“在怀疑那小子娶你是否真是传言中的那个理由?”   “啊?”杜青宁抬头惊讶的看着杜栩。   杜栩迎视着她那双透着困惑的眼,道:“别多想,他娶你确实是真心。”语气虽淡然,却让人听出了笃定的感觉。   听到最信任的爹这么说,杜青宁马上便安心的笑了:“爹为何这么确认?”   杜栩垂眸淡道:“为父活了半辈子,又怎会看不透一个毛头小子是否真有情,何况他并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性子,以他的能耐,也不需要以那么窝囊的方式去报复一个人。”   杜青宁相信爹的话,可也不由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我总感觉他藏着事。”   杜栩:“他藏着事是另外一回事,与对你的真心并不冲突。”   也是,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杜青宁感觉通透了不少,或许她要做的事情是慢慢更加了解裴延,而不是胡思乱想。   反正他待她是真心就行了。   杜栩看了看吃东西明显吃得起劲不少的女儿,也没再说话。   在外头四飞的谣言,突然转了个风向。也不知是如何生起的,都说谣言是假的,事实上是汪家大姑娘汪彩曳因倾心于裴家二公子裴延,为了破坏这段亲事,才恶意散布的。如此,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就变成汪彩曳一人,还有她背后的汪家跟着一起丢人。   汪家的人愤怒之余免不得要拉着汪彩曳问一问,奈何却莫名寻不到人。后来便都慌慌张张寻起人,不想次日早上见到了疯疯癫癫自己回家的汪彩曳。   这人突然疯了,自然震惊的震惊,伤心的伤心。   没人知道汪彩曳疯之前去了哪里,查也无处可查,不少人都觉得她是否因承受力太弱,因被戳穿所作所为,彻底毁了名声,才会疯掉。   对汪家人来说,自家的姑娘无论做过什么,如今疯都疯了,那便是受害者。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不顾他们汪家而把真相捅出来,将汪彩曳害到如此地步的就是武平王府,于是这汪家便怨上了裴家。   作为裴家的女儿裴悟心夹在中间就不好过了,她马上便去了武平王府。   裴老夫人虽卧病在床,但外面的事情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当她得知裴延要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裴律的事情被传开,自然怒不可歇,让裴永骁马上破除流言。对她来说,武平王府的名声自然极大。后来流言确实破除了,却是以伤害汪家的方式破除了,她自然也是不认可的,可都已经这样,将儿子骂了一顿也就罢了,毕竟她又怎看不出来汪彩曳那丫头确实也是动机不纯。哪想今日女儿却突然过来告诉她,汪彩曳疯了。   如此,事情就严重多了。   裴老夫人觉得越发的头疼。   她不在乎汪家如何,可在乎已嫁入汪家的女儿难做。之后便一个劲的琢磨着该如何弥补汪家,好在裴汪两家地位悬殊巨大,在利益上也不是不好弥补。   后来裴悟心便又带着消息回去了。   路过城中的一家她颇为喜欢的首饰铺子,她便下来看了看。   裴悟心这个人性子颇为像裴老夫人,因与裴律生母关系甚好,觉得害死其的是文玉大长公主,便与其他人一样尤其厌恶裴延。想到汪彩曳之事是由裴延引起,免不得对这个侄子越发的不待见。   被领至后头挑名贵珍品后,她的贴身嬷嬷见四下没人,便问道:“夫人觉得二夫人可是能说得通?”   裴悟心淡道:“说不通,也得说得通,谁能想到曳儿那丫头能疯?要说,其实也是咎由自取,二叔仕途不顺,如今还能捡个好处。汪家不温不火多年,说不定还能趁这次爬起来。”当年她嫁人时,裴家还没有如今地位,否则也不会嫁到汪家。   嬷嬷觉得也是,损失一个不安分的姑娘能给汪家带来那么多好处,也是不亏。   好巧不巧的,这话被刚过来的杜青宁与杜青雨收入耳里。诧异过后,杜青宁拉着杜青雨轻手轻脚的又赶紧走了。   她们不认识裴悟心,但单是“曳儿”与“汪家”两个字眼就能让她们想到汪彩曳身上,何况这雍都的大户似乎只有一个汪家。   她们直接走出了首饰铺子,杜青雨犹豫了下,小声问道:“是汪家大姑娘疯了?”   杜青宁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谣言转向之事,汪彩曳才会疯掉。可如此的话,承受力未免太弱,至于吗?   她便问杜青雨:“如果是三姐,站在她的角度,至于因为之前我们听到的传言疯掉吗?”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没心没肺,承受力比寻常姑娘强,才会难以理解,她想三姐该是能理解些。   杜青雨想了下,道:“会很难以接受,但不至于疯,或许她的承受力要弱一点。”   杜青宁点头间,不由想起前日在离开千百庄时,见到汪彩曳的那一幕。   她莫名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下意识的,她便拉着杜青雨特地去打听了一番,后来得知汪彩曳是在昨日被发现失踪的,今日一早疯疯癫癫的出现在汪家门口。至于前日,却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越发觉得奇怪了。   杜青雨见她在出神,便问道:“阿宁在想什么?”   杜青宁回神,下意识隐瞒,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杜青雨想了下,又问:“是觉得好端端的人突然疯了,感觉挺难过的?”   杜青宁沉默了一番,却突然反问杜青雨:“三姐觉得裴延这个人如何?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杜青雨闻言愣了下,才道:“我觉得,无论他是不是好人,对我们来说,他都是好人。”   杜青宁觉得杜青雨这话挺在理的,可还是有些惆怅道:“我总觉得他和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越来越不一样。”   杜青雨叹了口气,劝道:“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吧,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看得出来,他那个人该是挺冷漠的,似乎只会对你真正的热心,但是如此不就够了?嫁人不就图个真心?”   杜青宁缓缓点了下头,心觉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她们游荡间,来到了一处湖边,见前头有个亭子,便欲过去坐坐。   不想抬眸间见到一个人,一个穿紫色衣服的男子正站在亭边。他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正在摘那钻入亭下的枝头上的梅花。他身姿挺拔颀长,气质出众,单是个侧颜,也能让人看出他生的究竟有多么俊美。   他折下一朵梅花,捻在指尖,垂首间似乎在想着什么,颇为出神。   以杜青宁与杜青雨的角度来看,这当真像是一副极完美的画。但她们当下想到是另外一个问题,这男子她们见过,就是荆城武会上,那个神秘的男子。   这人长得虽好看,却总莫名让人觉得很危险,由里到外,高深莫测的危险。出于本能,杜青宁拉着杜青雨就欲转身,不想他却在这时侧头抬眸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是落在杜青宁身上的,隐隐透着一丝轻佻的兴味与打量,让她感觉极其不舒服。   杜青宁赶紧收回目光,没多做逗留,拉着杜青雨就走了。   他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一会儿,就收了回去,垂眸间,他的手指轻轻一捻,指尖花化为碎片轻轻飘散开了去。   待到两人走远了,杜青雨就问:“那人不就是荆城武会上那个人?”   杜青宁应道:“是他。”   杜青雨疑惑道:“我怎觉得那人很奇怪?”   杜青宁点头:“我也觉得奇怪。”   后来想到什么,杜青宁便又道:“我们去序月水渊吧?我之前与裴延约好过,要去看梅的。看到那人摘梅,我才想起来。”   杜青雨:“好。”   这里离千百庄并不是多远,她们打算走着过去,不想迎面会遇到朝这边走来裴律。他见到她,马上便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杜青宁觉得有些扫兴,直接无视对方,与之擦肩而过。   裴律回头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握紧了拳头,因为他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因那些谣言而受到影响。而她现在所去的方向,就是千百庄。   序月水渊。   裴延仍旧坐在梅林前,看着那明显一日比一日开得更娇艳的梅花。这两日他一直在这么看着,尤其期盼这里的梅花能开得好些,能让他的阿宁更乐意赏看。   他的耳边响起的是手下的声音。   他的手下将今日杜青宁的行踪一一禀报于他,让他得知杜青宁今日去了哪里,遇到过些什么人,包括裴律。   听到裴律的名字时,他的眸中划过一道冷光。   好在他的手下又说,她正往千百庄来。   她没有忘记约定就好。   在他的期盼中,杜青宁终于被领了过来。她见到眼前的梅花,眸露惊艳之色:“真好看。”这里的梅花开得尤其密集,尤其茂盛,这入目的一片红色堆满枝头,清幽淡雅中透着艳丽,尤其的夺目。   裴延看着她笑了下,问她:“怎这么晚?”   杜青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笑道:“我差点忘了呢!”话语间,她过去推着他往梅林中走去。   背对着她的裴延抿了下嘴,眸中笑意变淡。   “对了。”杜青宁与他道,“我在城中遇到了一个人,就是那荆城武会上的穿紫色衣服的,长得尤其出众的男子,不知当时你可是有注意到他?”   裴延抬手示意她停下脚步,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站着。他握着她的手,抬眸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久久没有言语,似乎对她所说的并没有兴趣。   杜青宁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他笑道:“没有,我只是想你了,看看。”   情意满满的话,听在杜青宁耳里,自然是觉得心动的。她觉得,他这个人除了让她看不透之外,对她当真是不错的。   裴延看出了她的心动,眸中笑意加深了些,便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杜青宁重申一遍:“我说,我在城中看到了荆城武会上的那个穿紫衣服的,长得非常出众的男子。”   裴延闻言却是反问:“你注意他做什么?他长得能有我出众?”听起来,倒像是调笑的话。   杜青宁不由好笑道:“你别闹,我想说,我觉得他那个人很奇怪,让我感觉挺危险的,也不知你是否认识。”   裴延:“不认识。”   杜青宁:“哦!”   裴延默了瞬,又道:“但那个人定然是很危险的,下次遇到,你尽量他远些,嗯?”   杜青宁点头,非常认同:“我也觉得他是危险的,所以看到他,我和三姐就赶紧走了。”   “嗯!”裴延认真的看着,问道,“你可还遇到其他人?”   “其他人?”杜青宁想了下,摇头道,“没有。”关于裴律,她懒得想,也懒得提,多余的罢了。   但这时裴延却垂下了眼帘,眸中色泽暗沉了下来。   杜青宁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无意中惹得他多想了,但明显感觉到气氛的改变,便问道:“你怎么了?”   裴延不动声色的掩下眸中阴戾,语色无异道:“推我去梅林深处走走吧!”   又是这种感觉,这种看不透他的感觉,虽然觉得他真心喜欢她就够。杜青宁还是觉得有些不爽,她撇了下嘴,去到轮椅后头握住把手推着他前行。   “嗷……”不想这时她踩到了隐藏在花瓣底下的石子,崴到了脚。   裴延连人带椅瞬间转了个身,马上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担忧的问道:“崴脚了?”   此刻的他只让她感觉到对自己的关心,那是一种最真情实意的情意,杜青宁心里感觉舒服多了,但也是如此,她才忍不住有些委屈的点头:“很疼。”这大概就是恃宠而骄。   裴延马上便毫不犹豫的抱着她站起,足尖轻点着枝头,一路施用轻功朝书房的方向去了。   杜青宁惊道:“你的腿?”   裴延:“无碍了,只是用一下轻功而已。”   “可是……”杜青宁便紧紧打量起他的脸色,好在一路上都不见他变色,才觉得他已经是真的没事了。   序月水渊中部,裴延书房前的亭下,杜青宁仍旧坐在那里。她有意找借口留在这里,目的仍是在等那许久未见的元公子,虽然可笑,她确实是在等,哪怕只是看看他,觉得也好。   可这一次,她等到的仍是蔚宗意。   蔚宗意过去对向他行礼的她笑道:“你怎又自己坐在这里?他们呢?在书房?”   杜青雨摇头:“他们在后头梅林赏梅。”   蔚宗意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过去就坐下:“看你总被妹妹扔在一旁,也怪可怜的,我就陪陪你吧!反正有了你妹妹,我那表弟也懒得搭理我。”   一名男子说陪陪一位姑娘,杜青雨感觉特别不对味,不由攥紧了手中帕子。   蔚宗意见她有些脸红的站在一旁,便觉得奇怪:“三姑娘怎不坐下来?”   杜青雨心觉或许自己真的太过放不开,犹豫了下,便就坐下了。也就是这时,裴延抱着杜青宁直接由屋顶下落,进了书房。   杜青雨没见到这一幕,蔚宗意是见到了,他暗暗轻啧,这小子还真是有了媳妇不要腿了。   以裴延的医术,区区一个崴脚,自然好治,他脱下她的鞋袜给她用特别的手法捏揉了下,再涂抹了些奇特的药,她很快便感觉不到疼了。   裴延见她迫不及待试着走来走去,笑了下,道:“伤得不严重,你可以多折腾。”   听着这宠溺满满的话,杜青宁也笑道:“有了个会医术的你,还真好。”   裴延坐在案几后头,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杜青宁马上便过去任他拉住自己,但这一次他不止是握着她的手,而是将她又拉到了他怀里坐着。   他紧搂着她,埋头深深的吸了口她身上的气息:“想死你了。”   杜青宁多少也算习惯了他的没羞没臊,心里感觉有些甜甜的。抬眸间,她看到书房的北头,她突然想到什么,马上便拉着他的胳膊,期待道:“我可以进地下密室陪你姐说说话吗?”   裴延看着她挑眉。   杜青宁倒也老实:“其实我就是对你姐感觉好奇啊!不过我想,多与她说说话,肯定有利于将她唤醒。”   裴延能纵容她任何事,除了她不喜欢他。   他低头蹭了下她的鼻尖,诱哄道:“那亲我下。”   有了上次的经历,杜青宁当真是怕被人看到,便摇了摇头:“我不要。”   裴延:“那不让你去。”   杜青宁:“那我不去了。”   裴延叹了口气,退了一步:“轻轻一下就好。”   杜青宁想了想,再看了看书房那头,见没人,才快速在他嘴上点了下,就赶紧跑了开,问他:“我可以进去了?”   裴延看着她这灵气逼人的模样,眸中柔情之色更浓,好一会儿才应下:“嗯!”   杜青宁正欲转身,想到什么,马上又问:“对了,你姐叫什么名字?”   裴延:“裴迎华。”   “裴迎华。”杜青宁喃喃着转身朝密室走去,或许是裴延按的开关,密室的门主动开了。她熟门熟路的下去进了那房间。   她端了个杌凳到床边,坐下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床上的美人。   这一次看对方,她觉得顺眼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再看,她才觉得对方与裴延似乎有那么几分像。而且都是难得的,挑不出半点瑕疵的绝色。   杜青宁试着喊了声:“迎华姐姐。”   想了下,她又道:“也不对,在你看来,你大概有别的名字。”   “你长得还真是好看,越看越好看。”话语间,她伸手抚摸起对方的额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你的眉头有些皱。”   后知后觉中,她感觉裴迎华的额头有些凉,想了下,便试着握住对方的手,这一握,她才发现对方的体温确实很凉。   她见裴迎华盖的被子有点薄,便在房间的箱子里找到一床厚被子。她去到床边正欲直接加在裴迎华身上,可想到自己在家盖的被子也没这么厚,两床的话,怕是会压到人。   于是她便把手里的被子放下,打算把被子换了。   未免冷到对方,她先将裴迎华身上的被子卷到其上身,再把那厚的被子搁在了对方下身,而后才取下那床打算换下的被子。   正是她欲把已经盖住对方下身的被子扯上去时,她看到了对方的肚子,手下动作顿住。   肚子并不稀奇,但她觉得稀奇的是对方腹部那鼓起的一个包。裴迎华体态窈窕,腰肢纤细,淡紫色的衣料下,那鼓起的肚子显得尤其突兀。   杜青宁下意识伸手摸了下。   这让她不由想起二伯母佟氏怀杜建臻时,略莫是四个月左右的时候,她见到过对方的肚子就是这个样子。那时她还小,天真的她还突然摸了下对方的肚子,也是这个触感。   她有些愣愣的给对方盖好被子。   她想,应该是她想多了,裴延的姐姐明明昏迷了四年。   可能只是有点肚子而已。 第61章   杜青宁将胳膊搁在床边,撑着脑袋继续打量着裴迎华,心觉没想到这么完美的人,会有一个挺大的肚子,实在是不大和谐。   也或许是身体缘故吧!   她再有意与昏迷不醒的裴迎华说了会话,刻意跳过了对方肚子的问题,因为没有姑娘会喜欢被人说肚子大。   后来感觉差不多了,她才迟迟离开了密室。   当下的裴延正坐在案桌后头看书,杜青宁走出密室正好可以看到他书中的内容,似乎是很深奥的医书。她没什么兴趣的收回目光,双手撑在了案桌上,侧头看着他,道:“刚才我见你姐身子挺凉的,就给她换了床厚被子。”   裴延不紧不慢的放下医书,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垂眸看着怀中人:“你还挺关心她的。”   杜青宁在他怀里待的越发的自然,她伸手捋动着他那落在胸前的长发:“她是你姐,以后也是我姐,理应关心。”她似乎是第一次特地触碰他的头发,还真是柔顺,又黑又亮,比她的都要好。   她这话,裴延觉得爱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垂眸看着她那一直不老实的拨弄他头发的手,似乎挺享受。   杜青宁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我感觉她好可怜,年幼走失,后来又命运多舛,到如今这个地步。”裴延也可怜,他们母子三人都可怜。   裴延伸手也抚摸起她的发丝,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的声音,他喜欢二人如此亲昵,由身到心。   杜青宁就着裴迎华,说的话倒是不少,只是她的脑袋不知如何跳跃的,突然又说起那已经疯了的汪彩曳。后来她想到什么,又问裴延:“那日她不是来找你的?后来呢?”   裴延面不改色道:“是我让人喊她过来的,因为之前她就对我说过我娶你是为了报复裴律,我就猜测散步谣言的是不是她。”   杜青宁心想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汪彩曳也没少纠缠裴延。她又问:“那可是她?”   裴延:“是。”   杜青宁瞧着裴延那张精致绝伦的俊脸,摇头轻啧道:“你还真是祸水。”   裴延笑了下,垂头趋近她的脸,与她一起吞咽着彼此的呼吸,暧昧道:“可我这个祸水只要你,心里眼里都只是你。”   看着他眼里那浓烈到几乎要把她吞噬一般的情意,杜青宁嘴角不由勾了勾,道:“你似乎不油嘴滑舌一下,就浑身不自在。”她现在脸皮也厚了,忽略在他的目光下心里生起的那丝丝压迫感,倒也挺享受。   裴延:“不是油嘴滑舌,是肺腑之言。”   “不与你说这个。”杜青宁继续问道,“那她后来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裴延看着她眼睛,将她眼里那丝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试探之意收入眼里。   在他眸底的最深处划过一丝幽暗之色,他看似无辜道:“她承认自己的作为后就走了,她去哪里没有必要告诉我。”   他说的也是,杜青宁微微点头:“这样啊!”   裴延故意揉乱了她的头发,似乎是在有意惩罚她:“别再提那些咎由自取的人来扫兴,嗯?”   她拍开他的手,不悦的嘀咕:“不提就不提,别弄乱我的头发。”   裴延喜欢她这近似撒娇的模样,不由低头亲了下她的嘴角,轻柔的帮她整理起被他弄乱的那点软发。   这时,蔚宗意突然跨着大步子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入目的便是那正中案桌后头抱在一起的两人。他立刻睁大了眼,在裴延陡冷的神色下背过了身。   杜青宁也赶紧尴尬的从裴延腿上下来了。   “啧啧……”蔚宗意调侃道,“你们这算不算是白日宣淫?还是一对未婚的男女。”绕是他这么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都觉得看不过眼。   杜青宁本是几乎已经习惯了裴延的缠人与不要脸,自己也逐渐变得不要脸,当下被蔚宗意这么一说,马上意识到她与裴延确实是过火了,不由尴尬的红了些脸,哀怨的看了眼裴延,都是他带坏了她。   蔚宗意觉差不多了,又转回身走进了书房,他过去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目光来回看了看神色冷漠的裴延与面露尴尬之色的杜青宁。   为了化解尴尬,杜青宁马上便对蔚宗意道:“世子又来了。”   蔚宗意:“嗯,又来了。”   杜青宁:“……”莫名有了一种更尴尬的感觉。   好在这时杜青雨看蔚宗意进了书房,便也踏了进来,她对杜青宁道:“阿宁,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好。”杜青宁马上便从案桌后跑了过去,很干脆的对裴延与蔚宗意挥了挥手,“我们走了,下回见。”   随着姐妹俩的离开,蔚宗意感觉周遭的气温陡降,瞥了裴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之后,赶紧把茶杯放下也跑了:“我去送送她们。”   裴延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门口。   倒是挺想让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与阿宁两人。   杜青宁与杜青雨行走间,突然听到身后蔚宗意的声音:“两位姑娘,我送送你们。”话语间,他已经来到了她们身旁,他待的是杜青雨那边。   杜青宁觉得奇怪:“我们两个哪里需要送?”   蔚宗意:“送送吧!顺便说说话。”   杜青宁:“好吧!”她觉得蔚宗意是个易聊得开的人,性子也简单,聊聊也不错。   后来他们三人未走多远,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蔚元钧。   抬眸见到那总是一身华服,逼人的贵气中透着浓郁的上位者气息的男子,杜青雨下意识僵了下身子。人在眼前,她却是不敢看了,赶紧低下了头。   蔚宗意马上便迎了过去:“哎呦,怎出来了?”   蔚元钧暂时没有理他,只向杜青宁与杜青雨行了个礼:“三姑娘,四姑娘。”   杜青宁笑唤了声:“元公子。”   “元公子?”蔚宗意面露疑惑之色,后来想到什么,便了然的未再言语。   杜青宁自然猜到蔚宗意这态度的理由,但没有点透,只仍旧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们先走了,元公子告辞。”   蔚元钧看了下不早的天色,便也道了声:“告辞。”   蔚宗意便没有再送他们,而是在她们迈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后,又对蔚元钧道:“怎出来了?莫不是很闲?”   隐约中,杜青宁与杜青雨可以听到蔚元钧在道:“宫里太闷,如何也得出来透透气。阿延呢?最近可还好?”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她们就听不到蔚元钧与蔚宗意后面在说什么了。   宫里太闷……   杜青宁与杜青雨都注意到这个话,很有默契的看向了对方,面面相觑了一番。   杜青雨心中陡然失落起来,不由回头看向蔚元钧的背影。也恰恰在这时,蔚元钧仿若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突然回过了头。四目相对,她心里不由一咯噔,赶紧又收回了目光。   杜青宁在猜测蔚元钧的身份,倒是没有注意到杜青雨的异样。她想了下,便问杜青雨:“三姐觉得他该是皇族人么?”   杜青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不希望他是,因为以他这个年纪,以及“元”字来猜,十有八.九就是……   她能猜到,杜青宁便也能猜到,心中自然是震惊的。若真是如自己所猜的那般,或许装蠢才最好。   这天下,让人最忌惮的,自然就是那位,姐妹俩很自觉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另一头,蔚宗意见蔚元钧突然回头看去,便也循着回头,恰恰看到杜青雨像受了惊似的赶紧转回头。他诧异的又看向蔚元钧:“你莫不是对那三姑娘有意思?”   蔚元钧不以为意道:“我不喜欢这一类的姑娘。”柔弱保守,唯唯诺诺的,着实无趣,他只是见她老偷看自己罢了。   蔚宗意马上便道:“她这一类姑娘如何了?我瞧着倒挺好,说句话都会脸红,当真有趣。”他发自内心的觉得,杜三姑娘比杜四姑娘有趣,而且总能让他生起一阵保护欲。   蔚元钧淡淡一笑,未语。   杜青宁与杜青雨才走出千百庄,杜青宁便突发奇想道:“咱们去梅街再玩玩吧?我听说这两天那边的人更多了。”千百庄虽好,对她来说已是仿若自己的家,倒是更加想在外面玩。   杜青雨觉得绕一绕路,也能当做是路过梅街,便应下了。   之前来千百庄时,她们虽没有用马车,但马车也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们,随时等待她们去使用。这会,她们上了老早就等候在千百庄对面的马车,往梅街去了。   如杜青宁所想的,当下的梅街人比之前多许多,哪怕现在天色不早。看这架势,似乎会有起夜市的兆头。   很多人来梅街,目的不仅仅是赏花,有不少人图的就是个热闹,尤其是像杜青宁这样贪玩的人。她们一路往前走,来到了梅街东面的湖边,看到那湖面上飘荡了不少的花瓣,看着尤其的美。   杜青雨见了颇为可惜:“才开始盛开,就有这么多凋谢的花。”   杜青宁可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只单纯觉得花瓣落在湖面上飘荡着很好看,便不由过去打算坐在湖边赏看赏看。不想她脚下似踩到一颗石头崴了下,整个人便在惊叫声直接往湖里栽去。   这时正有一男子路过,他赶紧欲拉她,却只拉到她的衣袖,自己也差点被带下去。男子见到落在湖里扑腾的杜青宁,马上便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杜青雨好一会儿才回神,忙站在湖边焦急的看着那男子将杜青宁拖上了岸,之后赶紧过去搂住浑身湿透的杜青宁,急得几乎要哭:“阿宁。”这个气候落湖,自然难以想象的冻人。   这时那男子也赶紧道:“沿着湖往南去一点,有个小点的衣庄,衣庄虽小,衣服也不是多名贵,但重在离得近,附近人也不多,我带姑娘去换套衣服?”   杜青宁使劲颤抖着,看着眼前及时救她的男子。男子身穿一身以竹青为主色的宽袍,眉晕间透着亲和友好,长得也颇为清秀,是个让人看一眼就极易心生好感的人。   她冻得嘴唇泛白,哆哆嗦嗦的应下:“好,多谢公子。”   确实如对方所说的,衣庄很小,开得位置也颇为冷清,生意看起来不是多好。如今冻的直打哆嗦的杜青宁自然也注意不了太多,由着杜青雨给她由里到外挑了套普通的衣服就去后面换了。   就算换上了衣服,她也在杜青雨怀里窝了好久才缓过来。这个季节落湖,当真是要人命,还好她的身子要比寻常姑娘强健些。   去到前面,她就看到那救她的男子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门前。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马上便转过了身,对杜青宁谦谦有礼的笑了下:“姑娘感觉可还好?要不要就近再找个大夫看看?”   刚才只是匆忙的看了看,杜青宁就觉得这人非常顺眼,如今缓了过来,再一看对方,更是觉得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她马上便笑道:“不必了,谢谢公子出手相助,让你也冷到了。”   对方应道:“我是习武之人,不怕冷,倒是姑娘,瞧着挺娇弱。”   杜青宁:“公子不觉得冷便好,否则我会觉得有些对不住。”   对方看着她又笑了笑:“姑娘严重了,看来姑娘是真的无碍,那在下便告辞了。”话语间,他对她作了个揖。   杜青宁:“告辞。”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杜青宁觉得心情不错:“这世界上,看来还是好人多。”   杜青雨握着她那还有些凉的手,觉得不放心:“阿宁当真觉得无碍?”   “唔……”杜青宁想了下,道,“我感觉是无碍,要不我现在回去喝点药,防生病?”   杜青雨:“好。”她觉得就该如此,何况是这个天,尤其是看杜青宁的脸色,明显还有些苍白。   于是姐妹俩马上便回了靖阳侯府,她们先去府医那里要了一副药,才分开,杜青雨去了后院,杜青宁去了肆意轩。   杜青宁将药给了采秋,让她拿去煎后就去了前屋。   踏入书房,她正欲喊爹,不想抬眸间见到杜栩倚着靠背椅,双脚随意的搭在案桌上,手里拿着一壶酒,正仿若一滩烂泥似的在灌着酒。   她一惊,马上便跑了过去:“爹,你这是在干嘛?”   杜栩抬起一双透着一丝迷离的眼睛,看到杜青宁这张熟悉到骨子里面的脸后,愣了会后,才淡道:“喝点酒放松会。”   杜青宁忙过去将他扶正来,直接便抢过他手里的酒壶,拧眉道:“哪有这样放松的?不许再喝了。”   杜栩确实也没喝醉,闭眸道:“好,不喝。”   杜青宁看着爹这模样,又怎不知他有心事,从小她就知道,可也知道这不是她可以过问得了的,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她压下心疼,拉起他就朝外走:“我们去用晚膳。”   杜栩再睁眼,已经清明了不少,他问道:“又去千百庄了?   杜青宁:“嗯!”   杜栩未语。   今年的冬月要比往年冷些,也一天比一天冷,才几天过去,就冷得让杜青宁都有点懒得出门,哪像屋里,烧了地龙,暖和的很。后来许是精力耗得少了,她也难得每天起的挺早。   这日一早,她便在用早膳。   采秋问她:“姑娘今日也不出去了?”   杜青宁想出去,可又觉得冷,但闷了几天,也觉得怪不好受,便道:“还是出去吧!待日头大了,我出去走走。”   采秋:“好。”   杜青宁用罢早膳,采秋便端着空碗筷出去,却在门口陡的大声道:“姑娘,下雪了。”   “下雪了?”杜青宁马上便去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不断有雪花下落,马上便觉得惊奇起来,“似乎好几年没下雪了吧?”   “嗯!”采秋点头,“看这势头,该是不小的雪,又有得玩了。”   下雪玩是好玩,杜青宁却不由想起当年快冻死的自己,怕是有不少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并不觉得好玩。其实说起来,她倒更希望没有雪。今年的气候有些异常,这雪也不知道会下多大。   在大霁有看初雪玩初雪的习俗,据说是兆头好。   杜青宁便套上斗篷去到了杜青雨那里,进屋她就看到站在窗边看初雪看得似乎很出神的杜青雨。   她轻轻喊了声:“三姐?”   杜青雨回神,转头看着她轻柔的笑道:“来啦?”   杜青宁挽着其胳膊,眨了下眼:“我来陪你一道看初雪啊!”   杜青雨:“嗯!”   果然如他们所料的,这雪下的不小,也越下越大,很快便将外头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不少人已经出去玩起了雪。   大霁有个冰湖,就在东北面,也不是说冰湖的雪下得要比别处大,冰要比别处厚。而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到下雪的时候,大霁的不少人便喜欢围到那里去玩,渐渐地,那里专门玩雪的设施要比别处丰富的多,玩雪的人也越来越喜欢去那里。   见雪大了,杜青宁与杜青雨便也去了冰湖。   湖面上已是结了冰,冰上堆满了雪,瞧着倒是分不清湖与地面的界限在哪里,杜青宁便下意识拉着杜青雨尽量靠边走。   看到前头似乎有不少年轻人圈了块地方在玩蹴鞠,她们便也过去了。不想后头突然响起庄映儿的声音:“杜青宁?”   杜青宁停下脚步转过头,见到眼前这身披柳绿色绣海棠斗篷,瞧着比往常的妆容要精致得多的庄映儿,她只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便收回了目光拉着杜青雨继续朝前走。   庄映儿如今是恨绝了杜青宁,当下看到对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她莫名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卑贱,不由恼羞成怒:“你狂妄什么,你嫁的不过只是一个废物罢了。”   杜青宁不在乎自己吃点亏,可听到有人骂裴延,她便觉得受不住了,马上便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庄映儿:“你若是脑子不清楚,我可以推你去湖里冷静冷静。我想,你那表哥既然喜欢我,估计也不见得会与我计较了吧?”   这话一来是有意威胁,二来是有意打击对方。   如今的庄映儿与曾经的她似乎不太一样,看起来少了丝柔弱,多了丝锐利。她紧握着拳头,恨意浓浓的看着杜青宁,却是没有再说话。   想到如今的表哥确实已经被眼前的杜青宁迷得已经顾不了她,她就觉得仿若恨不得杀了眼前人。   可现在的她不可以任性,她在努力让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后,她突地越过杜青宁就走。   但这时杜青宁却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冷道:“你以为你骂了人就能一走了之?道歉!”   庄映儿再难忍受,红着眼睛怒道:“我没骂你。”   杜青宁:“道歉!”   庄映儿想要挣脱她那紧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却是如何也挣脱不了。她气的骂道:“你这个野蛮人。”   杜青宁干脆直接把庄映儿往湖边拖。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庄映儿是又害怕,又觉得丢人,不由湿了眼眶,马上便道:“我错了便是。”语中委屈甚浓,当真是可怜。   杜青宁这才放开对方拉着杜青雨就走了。   庄映儿马上便拭了拭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色,哪怕心中委屈再浓,再想崩溃。因为她还要借机认识些青年才俊,兴许当她要嫁人的时候,或许能引起些表哥的注意。毕竟杜青宁是要嫁给二表哥的不是么?   而杜青宁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庄映儿这一幕,也恰恰被路过拱桥的杜青彤收入眼底。她的眸中划过讽色,也不知裴二公子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是这副德行,会作何感想。   杜青宁她们正是朝路旁走,无意中抬眸便见到马车里的杜青彤正看着她。   这时杜青彤冷冷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吩咐车夫:“走吧!”   杜青宁也习惯了杜青彤这高冷的姿态,倒没什么感想,她还在因裴延被骂而不舒服着。   他才不是废物。   杜青彤所去的地方是千百庄,从千百庄下马车进去后,她便直接去了序月水渊。虽被护卫拦了下来,她倒也淡定,只道:“靖阳侯府大姑娘,求见二公子。” 第62章   裴延坐在序月水渊最前头楼阁的顶层,目光幽幽的看着已着了层银装,白雪皑皑的千百庄。冰湖那里玩雪的人不少,千百庄内玩雪的人却是更多。   可是没有杜青宁。   望着那些身穿厚装,玩雪玩得很欢快的人,他勾唇笑了下,笑得很冷,比这大雪天还要寒冷刺骨。   她究竟何时能多想他一点?   就在这时手下来报,说是靖阳侯府大姑娘求见。   他闻言挑了下眉,淡淡出声:“靖阳侯府大姑娘?”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过这个人,也不知对方为何要找他。   兴许觉得有些没意思,他便道:“让她进来吧!”   “是。”   很快便又传来较轻的踩楼梯声,他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就见到身披精白色牡丹暗纹斗篷的杜青彤踏上来。   今日的杜青彤是精心打扮过的,由里到外,连发髻上的头饰都是精白色。高洁清贵,比外头的雪还要干净。她的妆容精致淡雅,如此聘聘婷婷的踏上来,仿若仙姿落凡,美丽脱俗。   她站在裴延面前冷静的看着他。   对她来说,这是裴延第一次正视自己,但她并不紧张,因为她的自信不允许自己紧张。   裴延漫不经心的瞧着眼前的女子,仿若看不到她的美,只懒懒的问道:“阿宁的大姐?”他想,以阿宁的性子,若眼前这人与她关系好,她该是会带对方一起玩才是。   杜青彤不喜他给自己的定位,她是她,与杜青宁没有关系。她只福身唤了声:“杜青彤见过二公子。”   裴延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侧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雪。才停没多久的雪,又开始纷纷的下落。   他淡问:“有何事?”   杜青彤想到过对方或许不会立刻对自己动心,但也不至于毫无反应。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年轻公子,那些公子的眼睛哪一个不是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她倒是未想到裴延见到她会连一丝惊艳之色都没有。   但她一想到杜青宁的姿色,却也看得开。除了身世教养,她也觉得杜青宁确实长得不比她差。对方看多了杜青宁,不惊艳于她的姿色倒也正常。   何况她看上的他,本就不是庸俗之人。   但她有些不满对方似乎没有打算招呼她坐坐的意思,这未免太过失礼,何况她一路走过来,也确实是累了。   她道:“我觉得,对话时,还是看着对方较好。”   裴延闻言挑眉,便又看向她:“我看了,说吧!”可惜看是看了,却仿若是在看一件很低贱的物品,与他看杜青宁的眼神相差甚远。   她压下心头的不悦,倒也直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嫁给你。”她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就算他暂时会拒绝她,她至少能先乱一乱对方的心湖。女追男,隔层纱,慢慢总会让他动心。   裴延闻言勾了下唇,眸露轻佻之色:“倒是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这是自信过头了吧?”   杜青彤不喜欢被轻看,不由紧抿起了嘴,没有再说话。   可她不说,裴延也不说。似乎除了觉得好笑之外,他并没有半点触动,这让她感觉非常不适。   微微吸了口气,她终于又道:“你与杜青宁的大婚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可以考虑谁才是值得你携手一生的人,我不比她差。”她对自己定位倒也挺清楚的,她这是在追男人,不是来摆架子。   她见他缓缓垂下了眼帘,以为他是在考虑,便继续道:“二公子定然有自己的势力,或许可以调查比较一番谁更值得你娶。”   不想这时他突然又笑了,仿若是觉得非常有趣。他抬起满是笑意的眸子看向她:“不必了,与妹妹抢男人的女子,未免太贱,我受之不起。”   杜青彤身子陡僵,难得变了脸色:“你……”   裴延又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姑娘,笑道:“啧啧,如此高贵,要不起。”   话虽如此说,他脸上的轻看之意未免太浓。杜青彤从没有遇到如此待她的人,一时自然受不住,胸口大弧度起伏了起来,她的声音变冷:“你这话是何意?若是拒绝便拒绝,何故要如此损人?”   裴延看似无辜道:“我以为我说的是实话。”   “你……”杜青彤该马上甩袖走人的,偏偏她却心生不甘。不可否认,眼前的男子虽嘴毒,虽极没有风度,可那风华无双的容颜气度仍旧让她忍不住想拥有,所以她一时倒不知该不该放弃。   裴延:“看来大姑娘脸皮还挺厚的,莫不是想纠缠于我?我拒绝。”   杜青彤不由握紧了拳头,知道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硬扛只会让自己的越来越难看。索性她已向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下一步该如何做,回去再说。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二公子再考虑考虑。”言罢便转身就走,看起来倒颇为冷静,可她心里的郁气只有她自己懂,她藏于衣袖间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再又攥紧,如此反复。   裴延完全没有受这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影响,只当玩了会玩具。他仍旧看着窗外的雪,不由想到,若是阿宁知道这事,可是会吃醋?   杜青彤下了楼,才终是忍不住重重的呼了口气,脸色尤其的难看。   候在楼下的芙莒见了,马上便担忧的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杜青彤冷道:“没怎么。”她迈步就走,或许是因为没有发泄口,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不少。   芙莒忙跟上,小心翼翼的又问:“是被拒绝了?”   杜青彤未语。   芙莒马上又道:“拒绝了也正常,二公子毕竟有未婚妻,若是随随便便就上了勾,如此俗渣之人,反而不值得姑娘用心。”   这话说得杜青彤越发的愤怒,她又何尝不知这个理?可偏偏裴延不是个常人,拒绝倒也罢,还那般羞辱于她,这让她如何承受?从小到大,她养尊处优,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   一路上,仍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少年轻男子见美人明显心中有怒,调侃的调侃,关心的关心,一一被她无视了去。   直到离开千百庄,她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   她马上便抬眸看去,入目的是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长得非常威武英气,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冷问:“你想干什么?”   他道:“我们公子请姑娘过去一趟,姑娘不必急着拒绝,因为公子能帮你将裴家二公子夺到手。”   杜青彤:“我拒绝。”哪怕今日裴延的态度让她心发虚,知道得到他并不容易,可她也知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想男子却突然点住了芙莒的穴道,直接握住她的胳膊道:“由不得你。”言罢便施用轻功将她带走。   芙莒大惊,却是不能动弹,哪怕想叫一声也不行,只能急得掉眼泪。   对方并没有将杜青彤带多远,就从一处虽偏僻,却尤其清幽雅致的宅院落了地。这宅院种了不少梅花,有湖有亭,景色如画,哪怕堆满了雪。   她被带着落地的地方是一棵很大,开的尤其茂盛的梅花树旁,而她眼前是一处湖边亭,亭下坐着一位非常俊美,气质秀出的男子。他手里执着一根梅花枝,正垂眸打量着。   她记得他,就是那荆城武会上穿紫色衣服的神秘人,如此出众的男子怕是谁见过,也不容易忘记。   他似乎很喜欢穿紫色,虽然样式与色泽深浅有些差距。   杜青彤直接便冷问:“你抓我来做什么?”   他仍旧只是打量着手中梅花,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她。那是一双虽透着一丝笑意,却又极幽深冷漠的眼,他勾唇道:“你想嫁给裴延?”   杜青彤:“与你何干?”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站起身,负手速度缓慢的踏出亭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他从她面前站定,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啧道:“确实是个美人,可惜不是人人都喜欢。”   杜青彤想躲开他那冰凉的手,却因也被点了穴而不能动。一天之内先后被两人羞辱,她气得不由紧咬住唇。   后来她终于忍不住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仿若看不到她的怒意,还刻意拍了拍她的脸,满意的见到这冰美人眸中的色彩因为怒意而变得更红后,才从身旁的手下手里接过一瓶药,慢悠悠道:“想来你也看出裴延的不简单,这药可以治好汪家疯了的那位。”   汪家的汪彩曳疯了,她想不知道也难,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早已从芙莒嘴里传到她的耳里,可她不知道这与裴延的不简单有何关系。   这时对方把玩起那瓶药,继续道:“弄疯汪家那位的,就是你心上人。”   “什么?”杜青彤陡的睁大眼。   但对方明显不打算帮她消化这个消息,只继续漫不经心道:“你妹妹本就是因救命之恩而被动接受裴延,如此短暂的时间,也生不了多少情。你觉得,若她知道裴延的本性,可还愿嫁?”   杜青彤缓过对方话中的信息后,抿起了嘴。   对方似乎挺满意她的动摇,唤了声:“柳亦。”   柳亦便是将她抓过来的人,他立刻过来解了她的穴道。   瞬间能动的她,不由重重的喘了口气,便马上问眼前的紫衣男子:“你如何知道这些的?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他勾唇:“你可以当我在找刺激。”   杜青彤根本不能从他眼里看到任何信息,但她也确实动摇了。因为她可以感觉得到,想直接得到裴延很难,裴延根本非常人,而她也不想放弃。   这时他直接将药递给柳亦,由柳亦塞到她手里:“有时候,做事情太过死脑筋,可达不到目的。”   扔下这句话,他便转身负手步伐不徐不疾的离去。   杜青彤突然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是谁?”   他脚步未顿。   他姓薄,名祁云,但她还没有知道的资格。   柳亦没让她在此多逗留,再次握住她的胳膊,施用轻功将她送走了。   他带她落地之处是之前带她离开的地方,当下芙莒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芙莒见到她,眼泪便流的更汹涌。   柳亦解了芙莒的穴道,马上便又离去。   芙莒拉住杜青彤的手,抹了把泪,急切道:“姑娘,他是带了你去哪里?”   杜青彤紧握着手中药瓶,淡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芙莒只是个下人,自然不敢非得知道主子想隐瞒的事,便点了下头。无论如何,姑娘平安便好。   一路上,杜青彤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始终没有唤马车。   芙莒静静地陪着她。   直到她们再次路过冰湖,也再次遇到打算去桥另外一头的杜青宁与杜青雨,杜青彤停下了脚步。   杜青宁与杜青雨同时福身喊了声:“大姐。”便越过对方就走。   不想这时杜青彤却突然出声:“四妹可是真的喜欢裴二公子?”   杜青宁停下脚步,回头再次看向杜青彤,对方虽仍旧是以睥睨的姿态看着自己,却明显多了些别的意味在其眼里。   她心觉奇怪,反问:“不知大姐为何问这个?”她算是明白了,就算裴延废了腿,在别人眼里是一无是处的,也仍旧迷人的紧,谁让他长得太好。   所以由不得她不多想。   杜青彤淡道:“就问问。”毕竟若治好了汪彩曳,会毁了裴延的名声,她多少要掂量的多些,是值还是不值。   杜青宁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想对了,她不喜欢有人垂涎她的人,便道:“我不想说。”言罢便拉着杜青雨走了。   杜青彤看着杜青宁的背影,默了会,突然对芙莒道:“将马车唤过来。”   芙莒:“是。”   杜青宁与杜青雨走远后,杜青雨便问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杜青宁:“阿宁,你觉得大姐为何问这个?”   杜青宁撇了下嘴:“也不知是不是想探探情况,准备跟我抢人。”   杜青雨闻言愣了下,马上便道:“大姐心高气傲的,又怎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你怕是想多了。”   先有慧慧,后有汪彩曳,杜青宁倒希望她想多了。   虽说知道人家抢不走他,可谁也不会喜欢有情敌。   冰湖人虽多,大家一起玩雪,劲头虽大,玩多了也没意思。没多久她们便打算就这样步行着回家,待到家时,天色也差不多了。   这时一辆马车由后驶来,她们让到了一旁,抬眸看去,就见到马车里的杜青彤。杜青彤没有看她们一眼,这才像她惯有的姿态。   她们一路聊聊,看看雪景,倒也悠闲。因一直活动着,也不会感觉到冷,挺暖和舒服的。   后来杜青宁想到什么,便道:“改日我们去千百庄玩雪吧?”她想,那里的人应该也蛮多的。   “好。”杜青雨素来什么都依她。   大雪天里,除了偶尔可见到成群结对玩雪的人,街上的人并不多,所以一路上也怪冷清。正是她们往东拐时,突然听到步伐迅速的踩雪声。   这并不像普通人的脚步频率,杜青宁下意识拉着杜青雨停下。   只一会的功夫,她们便被两人先后堵了起来。那两人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功夫,马上便持刀朝她们砍来。   杜青宁能对付得了一个人,却从没试着对付两个人。她马上便欲侧身将杜青雨护在身后,打算尽量快速先后朝这两人放毒。不想这时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在空中先后将那两人踢中,随后抢过其中一人手里的刀掩护着她们与那两人打了起来。   之后有另外一位姑娘也过来出手相助了。   杜青宁看着救她们的人,这姑娘虽没见过,可这男子却是见过的,就是之前将她从湖里捞出来,带她去换衣服的人。他的招式迅猛精准,武功看起来很高。   不多时,两名刺客身受重伤逃离了去。   男子马上便回头问她们:“两位姑娘可是有伤到?”   “没有。”杜青宁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公子出手相助,这次公子是救了我们姐妹两个人。”   “还有我呢!”那穿粉色袄裙的姑娘也骄傲的邀起了功,她拍了拍男子的肩头,“这是我哥,唐国公世子唐夏钰,我是他小妹唐晓澜,两位姑娘记住了,我们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这位名唤唐晓澜的姑娘与杜青宁差不多大的年纪,长得很秀气精致,是个活泼的姑娘。   唐夏钰见到自家小妹这毫不谦逊的模样,摇头无奈的笑了下:“行了,别以为人家看不出来你就三脚猫的功夫,不添乱就不错。”   唐晓澜闻言撅起了嘴,嗔道:“就你喜欢拆我的台。”   杜青宁不由笑了笑,道:“唐姑娘能相助也是一份力量,我们自然也是感激的。”话语间,她不由思索着,到底是谁派来的刺客。   她想,按照前科来看,该是冲着她来的。可她虽和唐晓澜一样也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却也能看出来今日这两位刺客武功并不高,与以前想杀她的人比,未免差距太远。   而且她爹不是派了人保护她么?   她想了下,或许是爹派的人还未来得及出手吧!毕竟这位唐国公世子出现的实在太及时。   唐晓澜马上便过去挽住杜青宁的胳膊,欢快道:“还是姑娘会说话,不知两位姑娘是哪个府中的?”   杜青宁笑道:“我是靖阳侯府四姑娘杜青宁,这位是我三姐杜青雨。”   唐晓澜面露惊讶之色:“你是靖阳侯府四姑娘?裴家二公子的未婚妻?”   杜青宁点头:“嗯!”   唐晓澜马上便更是挽紧了她的胳膊,满怀期待道:“那你带我进序月水渊玩玩吧?我老早便想进去赏景,奈何不被允许进入。我听说,序月水渊就是裴家二公子的。”   “好啊!”杜青宁非常干脆的应下,“现在么?”   “当然,反正现在天色也不晚,何况这么大的雪,在外头玩雪的人肯定不少。”唐晓澜明显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与杜青宁非常像。   杜青宁想了下,也应下了:“好吧!”她非常理解与自己性子相似之人的爱玩心理,便也不推辞。   她又问唐夏钰:“唐世子也去?”   唐夏钰似思索了下,便淡笑道:“去看看也无妨,在下这妹子性格着实没谱,让人不大放心。”   唐晓澜闻言又不高兴的撅起了嘴:“你才没谱。”   于是一干人便转了个方向,一道朝序月水渊去了。   唐晓澜又奇怪的问杜青宁:“你们两位姑娘家怎会遇人刺杀呢?”   杜青宁摇头:“不知道。”她也是疑惑,不知道这次是哪路人,武功较次,不像是再被裴律拖累的。   唐晓澜的话比杜青宁还要多,两个性子相近的人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能让整条安静的道路也跟着更有生气。   到了千百庄,杜青宁便直接带着唐家兄妹俩进入了序月水渊。序月水渊因为水多,如此一结冰被雪覆盖后,瞧着比外面的雪更满更密,更好看。   唐晓澜马上便跑上了前,开心道:“当真是好看啊!”   杜青宁初进这里时,也是和唐晓澜一样觉得非常稀罕。   她领着他们一路朝北走,直到从中部停下。当她看到正在亭下以意味不明的神色看着她的裴延时,马上便迎了过去。   见他仍是这身单薄的衣裳,她马上便关心道:“你不冷吗?”   “不冷。”裴延的目光落在了唐夏钰身上,神色有些淡。   这时唐夏钰领着妹妹走了过来,温和的作揖道:“舍妹贪玩想来这里头看看,叨唠了。”   杜青宁以为裴延是不喜外人进入,所以不高兴了。她先是拉过他的手,探了探他的体温见挺暖的,才放心了下来,便马上介绍道:“这位是唐国公世子,之前我落湖,她救了我。今日我和三姐遇到刺客,他又救了我。还有那位唐姑娘,是唐世子的妹妹,因想看看序月水渊里的风景,我便带她进来看看。”   她会遇刺,裴延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只不冷不淡的对唐夏钰道了声:“多谢唐世子两番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不言谢。”唐夏钰大概是以为裴延就是这种清冷的人,他仍旧谦逊有礼,温温和和的。   杜青宁看了看裴延的反常,心下有些纳闷。   她心觉还是先招呼两位恩人去玩玩再说,便过去主动挽着唐晓澜的胳膊,对唐夏钰热情的笑道:“我带世子与姑娘再去后面看看?”   唐晓澜马上便欢喜的应下:“好啊!”   唐夏钰:“那就有劳四姑娘了。”   于是他们便一道有说有笑的离去。   裴延看着对“恩人”这般热情的杜青宁,眸中凉淡之色渐渐被掩去,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杜青宁带着唐夏钰与唐晓澜渐行渐远,正是在与他们说着什么。不想身子突然被人环住,她落入了味道熟悉的怀抱。   裴延直接施用轻功将她带走了。 第63章   看到杜青宁突然被裴延带走,都愣住了。   唐晓澜惊讶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出声:“没想到裴二公子真的会武功,可废了腿的人是如何习武的?”   唐夏钰也看着那个方向,凝眸未语。   一直在一旁的杜青雨已见怪不怪,她收回目光,便道:“要不就让我来带世子与姑娘去逛逛?”   唐晓澜想了下,摇头道:“不必了,三姑娘不如四姑娘精力旺盛,走这么多路也累,我们自己去逛逛便好。”   杜青雨确实是累了,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亭下,默了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应下:“那好吧!”   于是杜青雨便去到了亭下,唐家兄妹俩自己去逛了。   兄妹俩走远后,唐晓澜面露浓郁的兴趣之色,她道:“我才发现裴家二公子与传言中的相差实在甚远,感觉倒是挺神秘的。”   唐夏钰仍旧未语,只回头看了眼这序月水渊的正屋,负手前行间,若有所思。   唐晓澜开心的笑了笑,继续道:“认识了杜四姑娘还真好,以后可以常来序月水渊玩。”话语间,她又跑上了前,兴趣盎然的四处打量着。   南头,裴延带杜青宁去的是前头的楼阁上。   楼阁上也有轮椅,他抱着她坐在轮椅之上,直接握起她的下巴,便垂首迅猛的覆上了她的唇,气势汹汹,又咬又啃,仿若要将她吞噬入腹。   本是奇怪他带自己过来干嘛的杜青宁陡的被啃噬起了唇舌,她来不及惊讶,就不由痛呼出声:“唔……”疼得她下意识想要推他。   或许他是舍不得再疼到她,便收起了锋利的牙齿,但这个吻仍旧又凶狠又缠绵,如此密密实实的被他堵着,她觉得极其难受。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见推不开他,便使劲努力换着气。可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嘴里嘴外又都疼了起来,便不由捶打起他的肩头,呜咽出声。   这像猫儿似的叫声,落在他耳里却更是刺激到了他,不由更是如狂风暴雨攫取她的一切。   杜青宁不想尝试上次那种差点昏厥的感觉,小手便在他身上摸索着,企图找些软肉捏一捏,可他身上都是硬的,无奈便只能继续打他。   好在在她快要缺气时,他终于放开了她,带着灼烫的呼吸继续不断轻啄她的耳根处,闻着她身上让他越发痴狂的体香气味。   杜青宁怒了,终于将他推开,瞪着他:“你这是又发什么疯?”话罢,她不由抬起手指触了触自己的唇瓣,疼得冷嘶出声,肯定破了。   他又紧紧的搂住她,与她耳鬓厮磨着,暗哑的声音透着浓郁的霸道:“我想你了,我想我的宝贝了。”   她再尝试推他,可是他就像一座山一样无法撼动半分,她便闷闷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有何话直接说,别发疯。”有时候,她当真承受不住这样子的他,让她有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终于抬起头,眸中充斥着的不仅只是对她的浓烈欲.望,还有深深的偏执:“我不喜欢你与别的男子走得近,我会吃醋,我会不高兴。”何止是吃醋,何止是不高兴,但他暂时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杜青宁看着他那双深邃暗沉的眼,撇嘴道:“你的醋意也太浓了些。”   裴延:“醋意浓,是因为我在乎你。”   杜青宁想到自己也是会因为他与其他姑娘有纠葛而吃醋的,所以倒也理解他,只是他这醋意浓的她实在是受不住。   却又不得不受住,哪怕心里还是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他在乎她并不是错,不是么?   这时他陡的握紧她的胳膊:“以后不准你与别的男子走太近,我可以做得到不与别的姑娘走太近,你也得做到。”这话说得非常强势,完全不容拒绝。   她闻言拧眉:“可我都说了,人家两次救了我。”   听到“救”字,他陡的眯起了眼,但也只在一瞬,他掩去了眸中闪过的冰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他抚摸着她的脑袋:“反正我不准,考虑我的感受,嗯?”   软的比硬的更管用,杜青宁看着他这张醋意满满,仿若极不开心的俊脸,终于点了下头:“好。”   他又搂住她,继续抚摸着她的后脑,蹭着她的耳根,语中柔情更浓:“我的阿宁是最善解人意的。”在她看不见的方向,他眸中的色彩,却是越发的深如幽潭黑如墨。   杜青宁感受到嘴部的疼痛,便语有委屈道:“以后别这么亲我,很疼,很难受。”   他的声音仍旧轻柔:“好。”   “还有。”杜青宁想了下,道,“我都说了我今日被人刺杀,你都不关心一下?”刚才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其实也挺失落的。哪怕她被刺杀的多了,遇到那么次的杀手,没多重的后怕之感。   听到她这含着埋怨的话,裴延心情好了些,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别怕,有我,以后我会派人保护你,我会查出是谁派的人。”   如此也好。   杜青宁不由主动往他怀里钻了些,终归只是个小姑娘,又怎会不想有一个对自己够好,能让自己有安全感的男人照顾着,保护着。   裴延顺势紧了紧搂住她的胳膊,眯眼间,也不知是在掂量着什么。   二人抱在一起沉默了会,他又道:“你答应我的,不能与别的男子走太近。”   杜青宁颇觉无奈,又应了声:“好。”   裴延:“乖。”   望着外头又下落的雪花,杜青宁突然抬头问他:“你给你姐加被子了吗?”这天冷的太快,上次那被子又有些薄了。   裴延:“不用加。”   杜青宁闻言不认同:“怎就不用加,虽冻不到人,暖点总归是好的。”   她想了下,从他怀里站起身就道:“走,我们去给她加被子。”这家伙对她是够体贴,怎对他姐就那么马虎了。   这种小事,裴延便由着她,与她一道去了书房的地下密室。   杜青宁下去就直接给躺在床上的裴迎华加了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打量着对方这张百看不厌的脸,问裴延:“你姐大概何时会醒?”   裴延不喜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别人身上,声音淡了些:“大概不远。”这也是他会将裴迎华由尤虚山移到序月水渊的理由,因为她的神魂平和了不少,醒来是指日可待。   “真的?”杜青宁面露惊喜之色,抬头看向了他。   裴延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别如此关心别人,我吃醋。”   杜青宁闻言微拧了下眉:“她哪里是别人?她是你姐,我关心她就是因为她是你姐。”这家伙还动不动把吃醋搁嘴边了。   裴延终于笑了下,看着她未语。   “不过……”杜青宁想到什么,突然靠近他的耳朵,小声道,“你姐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是有什么其他问题么?跟有了身孕似的。”哪怕裴迎华不见得能听见,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面大声说出来。   裴延闻言不以为意道:“她本就是有身孕。”   对他来说,这似乎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对杜青宁来说却是一颗惊雷。   她瞬间睁大了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道:“你没保护好她?昏迷了都被人……”实在是难以启齿。   若是如此,那也太丧尽天良了,说着她就不由红了眼,对裴迎华的心疼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裴延突然笑出了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柔声解释道:“别急着难过,她是四年前怀上的孩子。”   “什么?”这更是一个惊雷,杜青宁用震惊的目光瞧着他。   裴延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继续道:“四年前我师父救了她,发现她有身孕,因她这半死不活的情况根本不能要孩子,本是打算直接把孩子拿掉。可毕竟是一条命,也是裴家的血脉,我师父一时做不了主,便在把她带回来给我后,问我的意见,我便设想了一个可以用医药延缓胎儿成长的可能。”   杜青宁渐渐也算缓过来这件事,若是用药物解决这事,她想,搁在裴延这鬼才身上并不是不可能,何况还有他师父。   裴延:“从我娘去世后,我就对学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致,腿被摔废后,更是执着于学医。在我十二岁那年,阿星的父亲沈远终于帮我将寻找多年的神医乔决给抓了过来。我让他给我治腿,也逼他教我医术,他倒是挺乖,说是看我天赋异禀,倒真的半推半就的将他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我。”   杜青宁闻言惊讶:“你师父是乔决?”神医乔决,那个在百姓间被当做神一样的存在,她自然也是听说过。   裴延:“嗯!”   杜青宁想了想,又觉得裴延有这医术,师父是乔决也不意外。后来想到什么,她又疑惑道:“你的腿是摔废的?”   裴延:“嗯,在五岁多的时候。”   杜青宁不解:“摔废的腿,对你们这种神医来说很难治?”   裴延:“不难,后来本该是好了,可我师父一时疏忽用错了药,用了毒.药。”   杜青宁闻言身子僵了下。   太复杂可怕的东西,裴延没有与她细说,只接着上面继续说着:“除了你,我最感兴趣的便是探索医药之术,所以我便没答应拿掉她腹中的孩子,而是拉着师父一起闭关起来,后来研制出可以控制胞宫脉络的药,再辅以其他多种药物,就能尽量将胎儿的成长速度延缓到最低。”   哪怕他说的很简单,杜青宁仍是不懂,便又问:“她四年没有怎么变样子,就因这些药?”   裴延:“嗯!”   杜青宁沉默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缓过来他告诉她的这些事。   带着孩子跳崖,如今母子两人都半死不活,真是难以想象的惨。   随着天色渐晚,外头亭下的杜青雨见杜青宁与裴延还没有从书房出来,想过去喊人,可又怕自己打扰到这对有情人,便不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不一会儿便看到他们出来,她马上迎了过去,见杜青宁有些无精打采的,愣了下,问道:“阿宁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回神,弯眸笑了下,过去挽住杜青雨的胳膊:“没怎么,等久了吧?我们现在回家。”   “哦!”杜青雨见她不想说便没有多问,后来注意到她那破了皮,明显有些肿的小嘴,又惊讶道,“阿宁的嘴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闻言伸出手指触了触自己的唇瓣,干干的笑了下:“没啥,刚才摔了下。”裴延已经给她用了药,说是到家的时候就会看不到异常了。   她想到什么,便问杜青雨:“唐世子与唐姑娘呢?”   杜青雨的目光从她的唇上移开:“大概还在逛。”   杜青宁微点了下头,看向轮椅上的裴延,道:“我去找找唐世子与唐姑娘,然后离开?”   裴延淡应:“嗯!”   杜青宁知道他又不开心了,但人是她带进来的,她也不能将人家扔下不问,便拉着杜青雨一起去寻人了。   当她们把唐家兄妹寻回来又路过这里时,裴延已回了书房,他由窗口看着那似乎将他的话当耳边风,仍旧对唐夏钰非常热心,一路上与之有说有笑的杜青宁。   他薄唇微抿,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随着杜青宁他们离远,裴延的手下踏进了书房,单膝跪在他跟前:“若非属下迟一步救四姑娘,四姑娘也不会认识唐世子,属下有罪。”   这手下叫苏信,是裴延派出去专门负责看着杜青宁的人。   自他之前向公子禀报今日杜青宁被刺杀又被唐夏钰救之事后,他就发现公子心情不好。刚才暗暗一注意,他才想到公子心情不好的理由。   裴延倒没降罪,只吩咐下去:“将阿星找回来。”   苏信:“是。”   另一头,杜青宁与唐晓澜仍旧聊得很欢。   因裴延的话,她当唐夏钰是需要保持距离的恩人,但当唐晓澜是新交的朋友。   走出千百庄,再行了一段距离,快分道时,唐晓澜突然期待道:“阿宁改日来我们府上玩玩如何?”   杜青宁想了下,有些犹豫,她有点怕裴延多想,毕竟那也是唐夏钰的府中。   唐晓澜马上便又道:“就这样了,改日我向你下帖子。”   杜青宁不忍拒绝其盛情,便点了头。   随着他们两两分道后,唐晓澜难得的沉默了下来,与刚才面对杜青宁时的活泼俏皮有些差距。   后来她转头看向唐夏钰,话中含着一丝试探:“大哥觉得序月水渊如何?有没有哪里让你觉得神秘的?”   唐夏钰闻言略有些不解:“能有什么神秘的?”   唐晓澜再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说话了,似乎在想着什么。   杜青宁与杜青雨后来见天色不早,便上了马车往靖阳侯府去,到时天本该是已经黑了,因到处被雪铺满,白茫茫的一片才显得还有些亮。   她们踏下马车,恰好看到从外回来的芙莒。   芙莒向来狗眼看人低,见到两位姑娘也不行礼,直接便跑进侯府一路往后院去了。她进了杜青彤的房间,就道:“姑娘,奴婢打听过,五日后便是汪家二姑娘的生辰,汪家二姑娘的生辰向来都会大办。”   杜青彤闻言未语。   这确实是个去汪家给药的好时机,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她考虑到底给是不给这药。   肆意轩。   因为之前看到杜栩酗酒,杜青宁回来便第一时间进了书房,见爹仍是神色清明的坐在案桌后头处理公务,她便笑盈盈的走过去道:“没喝酒就好,这样才乖。”   杜栩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又问她:“去千百庄了?”   她点头:“嗯!”她知道爹不会限制她太多。   杜栩淡笑了下:“看来你们二人感情不错。”   杜青宁直接撑起身子坐在了案桌上,颇觉骄傲道:“人生在世,能找到个如意郎君,也是不易。”   杜栩:“那当初没有与那裴律成事也是福气。”   杜青宁闻言撅起了嘴:“提他做什么?扫兴。”   杜栩:“天色不早了,去用晚膳吧!”   杜青宁:“好。”   因为裴延说了要保护好她,杜青宁便没有与杜栩说起自己被刺杀的事。但谁也不会乐意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接下来她便不打算出门。   在家很闲,后来她突发奇想,便趁着这梅花盛开的日子,学起了做真正的梅花糕,所谓真正的梅花糕,自然不只是形似,而是要用到真正的梅花。   靖阳侯府中也有些梅花树,开得最好的就数后花园里的那几棵。这日,她便拉着杜青雨去后花园采花。   杜青雨是惜花之人,见到杜青宁却是将那些梅花给采下来,几次差点忍不住嘀咕,都忍住了。   杜青宁又怎能不知道三姐的性子,好笑道:“放心吧!谁还能真的吃很多梅花,我只要一点点调调味,点缀点缀,增点香气罢了。”   杜青雨无奈的摇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杜青彤在芙莒的伴随下也在花园逛着,抬眸见到像个猴子似的爬在树上的杜青宁,她眸露讽色,直接便走了。大多数时候,她真的想不通裴延,他到底喜欢这丫头什么?自己又哪里比不过这丫头?   为何到头来她却沦落到需要使用心计的地步?   看到杜青彤离去的背影,杜青宁眨了下眼,问树下的杜青雨:“三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大姐身上有怒气?”   杜青雨愣愣的点了下头。   杜青宁回味着杜青彤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她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对方了。   不由得,她又想到裴延头上。   大姐莫不是真的看上她的未婚夫了?   她撇了下嘴,若是如此,那也不过只是个俗人,还是个俗的不能再俗的人,看上谁不行,看上妹妹的未婚夫,还跟她恼上了。   思索间,她不由嘀咕:“看上我的未婚夫,还恼起我来了,我不去骂她一顿,已是不错了。”看上就看上,毕竟裴延长得太祸害,可也不该弄得似乎是她抢了人家的人似的,明明本来就是她的。   杜青雨闻言不由好笑道:“行了,别多想了,大姐不是那种人。”   杜青宁:“不是最好,她最好能一辈子清高下去。”话语间,她继续采起了花。   杜青宁在家玩了多日,差点忘记自己还交了个新朋友唐晓澜,直到后来她收到了唐晓澜的请帖,才想起自己答应要去唐国公府玩的事。   索性她已经答应了对方,而她也确实在家待的有些闷,便应了这邀请。   次日早早的,她便起来开始做梅花糕,略莫天亮时,她心满意足的将她做的个个精致的梅花糕分别装在了两个保温食盒里。   一盒她让人送去了序月水渊给裴延,一盒她打算带着去唐国公府,让唐晓澜尝尝味道。   提着食盒,她与杜青雨一道出了门。当她们踏出门槛时,恰好看到坐在马车里的杜青彤。   杜青彤淡淡的看了杜青宁一眼,随着马车的行驶从她们眼前过去了。   杜青宁懒得多想杜青彤的事,与杜青雨也上了马车离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行驶着,距离始终不近不远,直到从前头分岔路口,才从不同的方向驶去。   随着马车的微微颠簸,杜青彤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药瓶。   她这次就是去汪家的,她要将此药当做生辰之礼送给汪彩和。 第64章   唐国公府与靖阳侯府离得不是多远,杜青宁与杜青雨到时还挺早。   看到靖阳侯府的马车,老早就候在府门口的唐晓澜就赶紧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我还以为阿宁要赖床呢!”   杜青宁也笑道:“既是这般以为,何故早早就在此等候,也不嫌冷的。”   唐晓澜挽住她的胳膊,与她一道跨进门槛:“宁愿自己冷到,也不能让两位大稀客受了冷落。”   杜青宁:“嘴还挺甜。”   唐晓澜注意到她手里的食盒,双眸马上亮了:“是吃的?特地给我的?”   杜青宁将食盒递到唐晓澜手里:“也不光是给你的,这里头是我亲自做的糕点,若府中还会见到其他人,便分一点给其他人尝尝。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可是我早早起来做的,重在心意,都是热的呢!”   “当然还有其他人。”唐晓澜拉着她就去到正厅。   当下正厅里头还有三人在闲聊,都是些未婚的姑娘,她们见到杜青宁,都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嫩黄色袄裙的姑娘,瞧着大大方方,是个善谈的。她首先便笑盈盈道:“这两位就是靖阳侯府的三姑娘与四姑娘?长得真是好看。都说靖阳侯府养出来的姑娘个个绝色,还真不是虚传。”这位是唐晓澜外祖家的表姐柳露。   “来来来……”唐晓澜对其他人道,“咱们去我屋里玩,尝尝阿宁亲自做的糕点,还是热乎的呢!”话语间便又拉着杜青宁走出正厅。   一路上,唐晓澜将这三位姑娘的身份都介绍了,柳露是表姐,另外两位是附近府上一起长大的发小。该是因物以类聚,都是些性子随和易聊得开的人。   后来她们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唐夏钰,唐夏钰见到杜青宁她们便停下脚步,倒也不惊讶。   待到离得近了,唐晓澜便问:“大哥这是有事要出门?”   “嗯!”唐夏钰应了声,便对杜青宁她们道,“两位姑娘初来国公府不必拘谨,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晓澜说。”   杜青宁笑应:“好啊!”   唐夏钰作了个揖:“那在下先告辞。”   杜青宁:“告辞。”   擦肩而过后,杜青宁不由又回头看了唐夏钰的背影一眼,心觉还当真是一位一表人才,谦谦如玉又正直的男子。   她们一路行走间,渐渐便各自聊了起来,杜青宁贴近杜青雨的耳朵小声问道:“三姐觉得唐世子人如何?”   杜青雨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说起悄悄话,便也压低了声音应道:“很好。”   “那……”杜青宁看着杜青雨意味深长的眨了下眼,将声音压得更低,“三姐可觉得他是可以考虑的……”   杜青雨不解:“什么?”   杜青宁再眨眼:“就是那个……亲事……”   “亲事?”杜青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小脸立马红了起来,嗔道,“可别胡思乱想。”堂堂一国公府世子,岂是她一侯府庶出姑娘能配得起的。   杜青宁笑道:“我是觉得他人不错嘛!”说起来,眼见着自己要嫁人了,她越发急着想要三姐也快些找个如意郎君,免得在靖阳侯府继续吃苦。   本是在与柳露说话的唐晓澜见她们在私语,便也凑了过来,好奇道:“你们在说些什么私话?我们不可以听?”   杜青宁抬手蹭了下鼻头,眼观鼻鼻观心,摇头道:“没什么。”   唐晓澜的那两位发小在后面离她们的距离较远,这时她们也在窃窃私语着。   “这位杜四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又是靖阳侯府三老爷的掌上明珠,又如何想不开,要嫁给一个废人。”   “兴许是情到深处,不在意了吧!”   “倒是可惜,瞧着也是个性子随和的,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话可别这么说,兴许裴家二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隐约中,杜青宁似乎听到了“二公子”三个字,便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到那私语的两位姑娘。她们见到杜青宁看了过来,便立刻闭了嘴,同时回之一笑。   汪家。   在汪家,地位最重的便是裴悟心的丈夫,汪家大老爷汪渊。汪渊先有两个儿子,最后才有了小女儿汪彩和,汪彩和在汪家自然是集所有人的宠爱于一身。按照往年的惯例,汪彩和的生辰都会大办,但今年因汪彩曳的缘故,这次的生辰办的算是低调,只请了几个最想请的人。   其中本该是有裴律,奈何裴律以公事繁忙为由,却是拒绝了过来。   为此汪彩和自然是闷闷不乐,对她来说,这个生辰若是没了他,又有何意义?奈何还有别的亲友热心的为她庆生,绕是她想作罢回闺院也不能。   正是汪彩和与家人还有请来的亲友一道走出正厅,打算去后头看戏时,突有人来报,说是靖阳侯府大姑娘过来了。   这次请来的人都是汪彩和亲自写的名单,根本没几个人,不仅她清楚的知道名单上没有杜青彤,其他人亦是知道。   正是众人惊讶间,汪老夫人便问:“彩和何时与靖阳侯府大姑娘交好了?”   “什么交好?”汪彩和拧眉,“我根本就没请她。”因为杜青宁的缘故,汪彩和已是讨厌起杜家所有人。   裴悟心道:“来者是客,让她进来便是。”毕竟是靖阳侯府的人,也不能怠慢了。   靖阳侯府出的姑娘个个标致,在雍都颇有名,当素来深居简出,极少人见过的杜青彤被领过来时,他们自然也是惊叹于这等仙姿玉色。   在场不乏男子,例如汪彩和的两位哥哥,汪承岷与汪承泓,汪承泓倒还好,汪承岷的眼睛明显亮了。   汪彩和哪里受得住在她的生辰上,有其他人抢了她的风头,脸色当即就有些沉。   汪老夫人还算有礼的问道:“不知大姑娘今日拜访是所为何事?”   杜青彤福了个身,直接道:“我此次前来,是为趁二姑娘的生辰送一样汪家会需要的礼。”   “哦?”汪老夫人又问,“是何礼?”   杜青彤在众人的目光下,面不改色道:“一瓶可以让大姑娘恢复神智的药。”   “什么?”汪彩和惊讶。   杜青彤:“初雪那日,我离开千百庄,不幸遇到恶人,幸得一老人相助。老人年纪虽大,却尤其健朗,功夫也不错。后来他见我受了点小伤,直接便赠了我一瓶药,说是此药能医千百种病,包括神智上的病,绕是汪家大姑娘都能治好。”   “老人?”汪老夫人面上有了激动之色,“那老人可是生的颇为道骨仙风,但却有点老顽童的脾性?”   杜青彤点头。   汪老夫人更是激动:“难道是神医乔决?”乔决素来行踪飘忽不定,极少人见过,汪老夫人也是没见过,但她毕竟活了这么多岁数,了解的比别人多些。   “神医乔决?”其他人闻言自然惊诧不已,他们都听过乔决能让人起死回生,无病不能医的事迹。但他们都认为乔决不可能出现,亦或是已经不在世。   无论对方是不是乔决,杜青彤过来将这么好的药送给他们汪家着实是不合理。   汪彩和马上便问:“这么好的药,你为何要送给我们?”由不得她不心生防备。   “汪家大姑娘如花年华,若此生就此这般,岂不是太过可怜?”杜青彤倒也冷静,“当那老人说此药可以治好汪家大姑娘后,我便就开始考虑是否将此药赠于汪家。一来不舍,二来想做个好事,所以才纠结了这么些时日。”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心地善良。   这时一直兴趣满满的看着杜青彤的汪承岷出声了:“杜大姑娘当真是人美心地也好,无论这药如何,试试便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此药有问题不成?”   杜青彤便直接将药递给汪彩和。   汪彩和犹豫了下才接过,她哼道:“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她当下倒是后悔没请更多的人过来做个见证。   汪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汪彩和手里那瓶药上,她心觉可惜。偏偏当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说自己想要这药,便只能压下心中渴望而作罢。   他们便一道往汪彩曳的闺院走去,路上不乏说杜家大姑娘心地善良的赞美声。   汪老夫人不免向杜青彤打听乔决的事:“神医可与姑娘多说些别的?”   杜青彤:“他给了药,未多言便就消失了。”   这倒是像他的作风,汪老夫人又问:“那当时他是往哪个方向离去的?”   杜青彤:“西面。”   汪老夫人闻言便向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得到示意马上便离去。大多数人到了年纪,总是会想法设法的希望能多活几年。   当下汪彩曳的闺院中冷冷清清,汪彩曳大概是闹了阵后累了,已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在这里日夜照顾她的是她的母亲汪二夫人,汪二夫人此生就得这么个女儿,自然是搁在心坎上疼。   憔悴不堪的汪二夫人见到浩浩汤汤的一帮人踏入,拭了拭泪,轻声问道:“这是?”   汪老夫人便将来意与汪二夫人说了,汪二夫人闻言怔了下,马上便满怀希望的问:“当真能治曳儿?”话语间,她不由哽咽了起来。   汪老夫人:“行了,小些声,若是把吵醒,便不好喂药。”   汪二夫人立刻噤声,连连点头。   这时汪彩和将药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药丸瞧着挺大,似乎有些不好喂。便由几位有些经验的人,一道好不容易将药喂入了汪彩曳腹中,也恰在这时汪彩曳醒了过来。   汪彩曳睁开懵懂无神的眼看到众人,仿若受了大惊一般惊叫着赶紧扑入汪二夫人的怀中:“娘,娘……”如今的她什么都不会,只会认娘喊娘。好在汪二夫人将她照顾的好,看起来除了神志不清,倒也干净清爽。   汪老夫人看着被汪二夫人抱在怀里当孩童哄得的孙女,摇头叹了口气后,从一边坐下,打算静静等待着这药起作用。   其他人亦是静静地等着。   “娘……”汪彩曳缩在汪二夫人怀里看着屋里的众人,眸露惊恐之色,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便瑟瑟发抖起来。   杜青彤看到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毕竟她知道将对方害成这样的就是裴延。   偏偏她却仍旧不可自拔的喜欢他。   后来她与其他人一样未免汪彩曳越来越激动,便收回目光,看向了窗外。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这药很快便能起作用,可时间静静流淌间,汪彩曳还是那个疯癫的汪彩曳,竟是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这……”满怀希望的汪二夫人首先便坐不住了,“不是说这是乔决的药?怎还没反应。”   汪老夫人想了下,道:“再等等吧!我们先出去,若是有反应你再派人喊我们。”   汪二夫人怀着不安的心点头应下。   可后来半天过去,汪彩和的生辰宴席都吃罢,却仍是不见汪彩曳好转,如此众人这心里便打起了鼓。   望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异样目光,杜青彤更是有些坐不住。她素来心高气傲,又怎会愿意丢这个人。   后来还是汪老夫人道:“兴许需要时间才能起作用,多等等便是。”   汪彩和拧眉道:“可乔决不是神医?”   汪承岷为杜青彤说起了话:“神医也是人,需要等等也不为过。”话语间,他多看了看杜青彤那张越发冷漠的脸。   就算药没用,也无毒,在汪彩曳的症状没有任何改变之前,汪家人哪怕心里对杜青彤有看法,也不会对她如何。在众人决定花时间多等之后,杜青彤便告辞离去了。   走出汪家后,杜青彤马上便沉下了脸,吩咐车夫:“去城北老华巷。”之前她就是在老华巷前遇到的柳亦。   她必须找到对方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耍她玩的?   到了老华巷,她便循着感觉往里走,希望能遇到柳亦带她落地的宅院。她记得那宅院就在这附近,可无论她如何找都找不到。   后来一怒之下,她只能先回去。   而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他人眼底,再传入了薄祁云耳里。   薄祁云听到柳亦所说,却不见有半点失望之色,眸中色彩反而亮了些,他勾唇:“如此看来,裴延当真与乔决有关系。”   倒是个好消息。   杜青彤回到靖阳侯府就被杜老夫人招了过去,杜老夫人见到她就问:“你遇到了乔决?乔决给你药了?”从杜老夫人这神情来看,对此事的兴趣尤其大。   杜青彤闻言微拧了下眉,倒是未想到此事传的这么快,若是汪彩曳好不了,她岂不是要丢大人。   可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杜老夫人马上又问:“你把药送给了汪家治那个疯丫头?”   杜青彤:“嗯!”   “糊涂。”杜老夫人却是突然怒了,“你可知乔决的药是求不到的?有多少人想要,你却送给了别人?你可知你祖母我如今身子越发不行?你这心里还有没有你祖母我?”   长这么大,这还是杜青彤初次如此被祖母训,心里自然是极其不舒服,偏偏她却只能受着。   正是杜老夫人继续拉着杜青彤问长问短想获取乔决去向时,侯府大门口,杜青宁与杜青雨踏入府中。   当下杜青宁脸色似有些不好。   杜青雨劝道:“好了,别多想了,哪里是人人都喜欢二公子的。”   杜青宁撇嘴道:“可晓澜她为何老打听裴延的事。”不是她觉得自己的未婚夫是宝,而是很多时候由不得她不多想。今日在唐国公府,唐晓澜与她谈话时,围绕的几乎都是序月水渊与裴延。   杜青雨叹气:“你们马上要成亲,不管别人如何想,都影响不了你们什么。”   “嗯!”   停了两天的雪,在今日又下了起来。天黑时,本是打算钻进被窝的杜青宁见到外面又飘起的大雪,便站在窗边看起了雪。   她不由想起裴延,想起那些看上他的姑娘,莫名的,素来没心没肺的她,突然有些自卑了起来。   她似乎并不比别的姑娘多些什么,却得了他的倾心。   她明明才是一无是处的那个。   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她难得因多愁善感而出神许久。后来她突然想到什么,便去到桌边将搁着点心的碟子腾了出来,拿起碟子就套上斗篷往外去了。   正是在两屋之间的暗处练剑的杜栩见到本该睡觉的杜青宁却是从房间跑了出来,他便收起剑跟了上去。   杜青宁没跑远,只是去了前屋前,她将拿出来的碟子搁在了石桌上,蹲在一旁托腮静静地看着那些雪落在碟中。   杜栩见了略有些惊讶,过去便道:“看个接雪也能看得这么入神?”   杜青宁其实听到了爹的脚步声,所以她并不惊讶对方的出现,只笑道:“我想看看用这新雪做出来的梅花糕味道如何。”   杜栩伸手将她身后的风帽给她带上:“你倒是闲得很。”   杜青宁抬眸看着他:“爹刚才在练剑?”   杜栩:“嗯!”   杜青宁:“爹还不睡?”   杜栩:“陪陪你吧!”   杜青宁闻言更是笑意盈盈的。   父女俩便一道看着新雪渐渐在碟中堆得越来越高,后来杜青宁心满意足的端着满满的新雪去了自己的小厨房,又开始制起了梅花糕。   杜栩随手搬了个凳子坐在小厨房门口,伸直着长腿,懒懒的倚着门框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无声的陪着里头的杜青宁。   杜青宁在埋头制梅花糕,杜栩则看着下落的雪出神。   渐渐到了半夜子时,小厨房里头才没了动静。   杜栩回头看去,就看到坐在灶口倚着墙睡着了的杜青宁,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那张他最熟悉的脸,眸中渐渐有了些恍惚之意。   后来他终于起身朝她走过去,弯腰抱起她,打算送她去房间。   不想这时她陡的睁开了眼,看着他迷迷糊糊道:“我竟然睡着了。”   想到什么,她又突然惊叫起来:“我的梅花糕!”她立刻从爹怀里跳了下来,过去就打开锅。   看到锅里的梅花糕色泽刚好,她才松了口气。   她一边将那些刚蒸好的梅花糕装入碟中,一边嘀咕道:“爹是想抱我去睡觉的?明知我在蒸糕,怎不喊醒我?”   杜栩挑眉道:“我只管女儿,可不管什么糕。”   杜青宁闻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她将梅花糕装入保温食盒后,对杜栩笑道:“我给爹留了一碟,爹趁热吃,我现在去千百庄了。”话罢她便提着食盒步伐轻快的走了出去。   杜栩闻言眯眼,他陪了她半夜,她原来满心眼挂的竟然是那臭小子。   当他的面去夜会未婚夫,这是当真不将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杜青宁可以猜得到她走后,爹定然会将她腹诽一番,可她才不怕他。她只欢欢喜喜的离开靖阳侯府往千百庄去了。   她觉得,她要对裴延更真心些,免得无意中消磨了他对自己的情意。   只是当她进了序月水渊,站在裴延寝屋前望着眼前没点灯的房间,她才想到这个时候他该是在睡觉的。   一时只急着想表达自己的心意,倒是忘记了这个。   她摸了摸手中保温食盒,心觉大概当他醒来的时候,这些梅花糕还会有些热,她便过去打开了书房的门,将食盒放在了书房。   走出来时,她心想着裴延明早发现她的心意该是挺高兴的。   本欲直接离开的她,不由想起序月水渊后头的梅林,心觉自己反正睡意全无,便打算采些梅花再走,于是便转头朝北去了。   静谧的夜里,序月水渊的梅林中却是多点了几只灯,显得此处尤其的亮。   裴延坐在轮椅上,左手持弓,右手接过沈星递过来的箭。他看着前方的箭靶,眸中毫无情绪,只有冰冷的无情。   搭箭,瞄准,拉弓,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极其的精准。   而他的箭靶是一个人,一个被绑在树上,满身是血的人。   又一箭插中对方的身体,与前面几箭一样,都非要害,射不死人。   随着一声因痛而起的闷哼落下,采雪的脚步声响起,又突然停下。裴延手下动作微顿,他侧头看去,就看到杜青宁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他眼睛陡眯。   杜青宁的目光落在被绑在树上满身是血的人身上,她认出那是之前救过她两次的恩人唐夏钰,她身子僵住。   她又看向裴延,僵在原处许久后,才一步步朝他走去。   裴延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眸中神色不明。   直到离得不远不近,她才停下问他:“你在做什么?” 第65章   裴延沉默着,只紧盯着杜青宁那张明显变了颜色的脸。   “我问你在做什么?”杜青宁重申了遍,这一次她的声音拉大了不少。   他又沉默了许久,最后却是道:“你靠近我。”   杜青宁反而立刻后退了两步。   他眸中色彩陡的变得更加漆黑,如泼了层浓墨,他声音中的温度也随之降得更低:“你在怕我?”   杜青宁只再问:“你在做什么?”   裴延:“你靠近我,我再告诉你。”   杜青宁转头再看向唐夏钰,华灯之下,那个谦和正直,风度翩翩的男子,如今已是脸色惨白,满身是血,甚至还不断有鲜血在往地下滴着。这一幕是如此的血腥惨烈,让她多看一眼都会不由打颤。   而这一切,是出自裴延之手。   杜青宁又看向始终紧盯着她的裴延,语中有了明显的怒意:“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他?”   裴延只固执道:“靠近我。”她对唐夏钰的关心,让他浑身的阴戾之气陡起,周遭的温度也随之降到更低。   杜青宁不由更是欲后退,不想这时裴延连人带椅在刹那间移到了她的面前,他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杜青宁下意识想挣脱,可她哪里有能耐挣脱他,何况是如今这个明显透着固执的他。   她想相信他是有理由的,可是如今的他虽看似冷静,浑身透露出的气息却太过黑暗可怕,让她没法自我安慰他是在做正常的事。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的加重。   “嗯……”杜青宁不由疼得痛吟出声。   裴延忽然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紧锢住她的身体,他低头紧盯着她,与她身体紧贴的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打了个颤,他道:“你在怕我?你在抗拒我?”他的一字一句仿若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杜青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又问道:“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裴延:“我说过,不允许你靠近他。”   杜青宁闻言身子僵了僵,没想到还真是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裴延紧搂住她,与她耳鬓厮磨间,一字一句道:“是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你不顾我的感受。”   杜青宁实在承受不住这样子的他,她不由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理取闹?你的人性呢?”   他捧着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因为你。我好与坏,都是因为你。”   杜青宁瞪着他,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吼他:“可你只是在吃醋,你怎可因为吃醋就做这种事?”   裴延更是搂紧了她,声音也突然变大:“可是他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与她说话。   杜青宁忍着因为被他搂得太紧而起的不适感,问他:“他哪里不一样?是我变心了?是我不要你要他了?”   他闻言,突地冷笑了起来:“怕是也不远了吧!”   杜青宁闻言越是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只觉得难以置信:“你不仅吃醋吃到发疯,你还怀疑我?”   他手下力道更重,几乎咬牙道:“不然呢?你能因为感恩与我在一起,就能因为感恩跟别人在一起。”这就是他最不能忍受唐夏钰存在的理由,她对唐夏钰的态度,与对曾经的他,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唐夏钰的存在告诉他,他在她心里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杜青宁现在若不是被他控制住身体,她怕是会忍不住想打他,她深吸一口气,道:“可我已经有你了。”   裴延的语气再次变重:“若是没我呢?”   杜青宁只激动的再次重申:“可是我已经有你了。”   裴延的激动不亚于她:“对你来说,我与他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先一步因为救命之恩得到了你。你有我又如何?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没什么不一样。”   他这话竟然说的杜青宁无法反驳。   她只抬眸紧盯着眼前这张风华绝代的俊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不可理喻。他还残忍,残忍到让人胆寒。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正视他,正视这个自己即将要嫁的人。莫名的,她不由想起自己上次离开千百庄最后一次见到汪彩曳的一幕。   当她知道他的脾性后,有些事情也似乎好猜了,她突然问他:“汪彩曳是不是你弄疯的?”   裴延眸子微眯:“是。”   她果然一直在怀疑他,她果然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对待过他。   她的声音突然变冷,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你放手!”   他不仅不放,反而更是把她紧紧的往怀里按,他紧贴着她的耳朵,磨了磨牙齿:“你别逼我。”他感觉她似乎不想要他了。   杜青宁试着动了动,见动不了,便怒道:“到底是谁逼谁?你给我放手,我不想看见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这时,裴延突然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就算他仍旧在努力压抑着不去伤害她,可齿下的力道仍是不小,隐约有血腥味由他的齿间弥漫开。   杜青宁当真是疼到了,不由痛呼出声:“啊……疼……”疼的她的眼泪都跟着出来了。   那丝血腥味终于让他回神,他缓慢的张开嘴,垂眸看着她那白嫩的脖颈上狰狞的牙印与那丝丝鲜红的血。   他对她的伤害让他清醒了过来,手下的力道也随之变得轻柔。   杜青宁看着他,眸中含着委屈与控诉,还有让他最为心疼的薄泪。   “对不起。”他浑身的戾气逐渐消散,突然不断亲吻起她的眼睛,声音也变得轻柔下来,“我只是以为你想不要我。”   杜青宁也冷静了不少:“以为我想不要你,所以咬我?那我如果真的不要你呢?是不是要杀了我?”   裴延努力将这个设想抛开,下意识不与她谈论这个问题,他蹭了蹭她的耳根,温柔道:“今日是我的错,我放了唐世子,我给他药医治,你原谅我好不好?”   杜青宁没有说话。   这时裴延吩咐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星:“放人。”   沈星得令马上便将绑在树上的唐夏钰给放了开。   当下的唐夏钰因失血过多,几乎没有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但他纵使狼狈,眸中色彩倒是清明,他脚下打了晃,抬眸看着那轮椅上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人,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他的目光,杜青宁不由转眸看去,见到他那浑身是血,虚弱不堪的模样,她心中的浓郁愧疚,让她在他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裴延眸中划过冷光,将杜青宁的脑袋按入自己怀中,不许她看唐夏钰。   他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带唐世子去药阁拿药,顺便拿些灵药送给他家人。”   沈星:“是!”   唐夏钰也不知打不打算要裴延给的药,只任沈星扶走了。   感觉到唐夏钰走远了后,杜青宁突然推开了他,道:“我想回家。”   他转而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原谅我,嗯?”   杜青宁很配合的看着他的眼睛,当下的他还是平时那个他,温柔深情,仿若刚才那个阴戾可怖的他只是她的错觉。   可她知道都不是错觉,他因为吃醋折磨唐夏钰更不是错觉。   他不喜欢她这看似冷静又透着迷茫的眼神,他突然低头舔了舔她脖颈处被他咬过的地方,轻声问道:“可还疼?”   对杜青宁来说,疼不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   她怕有些话说出来会惹怒他,却又不得委婉的说出来:“我想回家静静。”她想她需要好好考虑与他的事情。   他闻言,双手强忍着没有掐入她的身体。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底难得的固执。   二人就这么近似是对峙一般,沉默下来。   良久后,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的他,终是温柔的笑了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答应了她:“好。”   杜青宁垂下眼帘,欲从他的腿上下来,却又被他按住。   她又抬头看他。   他的嘴角仍是勾着轻柔的笑:“可别生气太久,我会想你。若是实在觉得过不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嗯!”杜青宁应下,这次终于成功起身。   摆脱了他的怀抱,她下意识快步就跑了,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   裴延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笑意陡无,徒留一片阴郁,他的拳头紧紧的握着。   这时苏信实时的从暗处出现,裴延冷声吩咐:“盯紧她,哪怕是一言一行,都得给我汇报。”   他自然不允许她的退缩,她不嫁也得嫁。   苏信:“是。”   苏信离去后,裴延仍旧一直坐在原处,垂眸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久后,沈星走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食盒,他道:“公子,这似乎是四姑娘搁在书房的。”   裴延抬眸,伸手将那食盒接了过去。   他亲自打开后,入目的是她所做的梅花糕,这梅花糕做的非常精致,不仅形似梅花,这丝丝缕缕的清香味也似梅花。碟中,她还有意搁了些洗净的梅花花瓣做点缀。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捻了块在手里,还是热的。   他眸色微动,薄唇微抿,因为从这梅花糕的温度,他可以大概猜得出她是何时做出来的。   她为何要半夜做梅花糕?   是特地做给他的?   杜青宁一路奔跑,直到跑出序月水渊,她才停下脚步捂着胸口重重喘起了气。许久后,她才一路无神的继续前行。   她现在的脑子很乱,说是想静静,却不知该如何静。   魂不守舍的走出千百庄,她上了马车,一路上始终不能回神。直到回到了侯府,她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   踏入肆意轩,她抬眸朝杜栩的房间看去,见到里头亮了灯,她才恍然意识到现在已是该到爹起床去早朝的时候了。   未免爹发现自己的异样,她赶紧轻手轻脚的踏上回廊朝后去。   不想这时杜栩的房门被打开,他站在门口看着她这边,淡道:“回来了。”   她心下一咯噔,赶紧再敛了敛思绪与神色,干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对他眨了下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爹要去早朝了?”她未想到自己会磨蹭一晚。   杜栩低头细细看着她,道:“你的脸色不大好。”   杜青宁摸了下脸,然后打了个哈欠,看似不以为意道:“我一晚上没睡,脸色能好才怪。”   杜栩仍看着她,未语。   “好了,爹去早朝吧!我去睡觉了。”话语间,杜青宁放开了杜栩的胳膊,朝后走去。   杜栩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杜青宁看似懒洋洋的缓缓去了自己房间,直到关上门之后,她才垮下了肩头,慢悠悠的直接过去躺在了床上。   后来感觉到脖颈隐隐还有些疼,她便去到了铜镜前坐下,对着铜镜看了看被裴延咬的地方。还好只是一点印子,随便上点药便看不出什么,否则被人看见,还不知该如何解释呢!   她翻出药,自己在脖子上抹了点后,便又爬上了床。   一晚没睡,她却仍是睡不着,只感觉头很疼。被爹收养后,长到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烦心的事,比之前被裴律辜负要更是烦心。不仅脑袋会疼,就连胸口处似乎也在隐隐作疼。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突然不敢再嫁裴延了。   他的性子,他对她的这份感情,让她觉得窒息,让她对嫁给他有了浓郁的恐惧感。   后来采秋进了房间,无法入眠的她干脆起了床。采秋见她脸色非常不好,便问道:“姑娘昨晚没睡好么?”   杜青宁:“嗯!”   采秋不解:“那怎不继续睡?”   杜青宁:“不想睡。”   采秋:“哦!”   洗漱后,用早膳时,她也没什么胃口,不由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筷子发起了呆。   杜青雨踏入她的房间,恰好看到坐在桌旁托腮发呆的她,后又见她脸色不好,便过来就关心的问道:“阿宁这是怎么了?”   见到杜青雨,杜青宁才彻底垮下了脸,过去就抱住对方,委屈道:“我有心事。”   杜青雨抚摸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有什么心事?”   杜青宁便将采秋打发了出去,对杜青雨道:“我想退婚了。”   杜青雨闻言惊住,她赶紧看了看门口,见没人,马上就道:“好好的,你又在想什么?”   杜青宁抿了抿嘴,道:“他太……”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三姐说,毕竟那都是裴延做的坏事,她下意识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思及此,她又觉无奈了。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他了,喜欢到哪怕明知他做了坏事,还想尽力维护他的地步。   杜青宁想了下,委婉道:“他太坏了,我发现他不是好人,对我的感情也太压人,太可怕。”   杜青雨闻言无奈道:“你怎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他是对你不好?”   杜青宁想到他昨晚对自己的一咬,撇嘴道:“似乎也有点不好。”她最介意的还是他太过分了,把别人不当人看。每每想到唐夏钰被他折磨的那般凄惨,她实在是没法接受,何况那还是她的恩人,偏偏她现在连过去看下人家都不敢。   杜青雨不知道杜青宁所经历的,她只感觉对方有些没事找事,她瞧二公子就觉得很好,最重要的是用情够深,何况是几番救命之恩在,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不能包容的。   杜青雨瞧着杜青宁那张明显很白,也明显没睡好的模样,道:“你们吵架了?昨晚你没睡好?”   杜青宁未语。   杜青雨:“要不再睡睡?”   “不想睡。”杜青宁拉着杜青雨迈步就朝门外走,“陪我去散散心吧!”   在去后花园的这段路上,杜青宁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或者说是陷入了无措之中。   后来她接连几天都在失眠彷徨,也接连几天没有出过府,更没有与裴延见过面。   让她奇怪的是,爹也消失了多日没有回家。   本是烦心是否该与裴延退婚的她,又转而担心起爹。   其实这些年来,这也不是爹第一次好几日不回家,但每次他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会变得非常憔悴,让她心疼不已。   随着年龄的越大,想的事情越多,她真是越发想了解爹的内心。   和她一起用膳的杜青雨见她又在走神,便道:“阿宁又在想什么?”   杜青宁闻言立刻回神,她扯了扯嘴角,道:“我在担心爹。”   杜青雨叹气:“三叔这不是第一次失踪,他会回来的,最近阿宁怎越发的喜欢庸人自扰了?”   杜青宁未语,她心觉她不是庸人自扰,只是越来越能设想出让爹烦心的事,究竟该是多烦心。   她们用了午膳,见日头不错,便又出去逛了。   这几日,杜青宁睡得少,在侯府晃动的倒是不少。很多时候都会遇到杜青彤,这次亦是。她发现每次遇到的杜青彤隐约都会比前一次焦心些,例如这一次。   杜青彤与芙莒似乎没有发现她们二人正走来,芙莒正劝说着杜青彤:“姑娘,当初您给药时,可没说是乔决给的,只是一片心意而已。”   杜青彤沉着脸:“话虽如此说,可人家哪管得了那么多,药是出自我手,若药无用,丢人的便是我。”   芙莒愤愤起来:“姑娘偶得灵药,好心拿去救那汪家大姑娘,却反而招来了口舌。”   杜青彤:“好生继续关注着汪彩曳的病情。”   芙莒:“是。”   这一头,杜青宁拉着杜青雨又轻手轻脚的往拐角后走了些,之后拉着杜青雨就跑了。   杜青雨觉得稀罕:“倒是没想到大姐会给药治汪家大姑娘。”   杜青宁关注的与杜青雨所说的却不一样,她如今只下意识的担心,不知道汪彩曳好了,会不会将裴延供出来。   她总觉得,坏事做多了,总归是会有报应的时候,若是裴延……   她不由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感觉又头疼了。   今夜她不想再失眠,便拉着杜青雨一起睡了。她与杜青雨相互抱着,叹道:“两人睡还真暖和。”   杜青雨轻拍着她的背部,柔声道:“那今夜睡个好觉?”   杜青宁点头:“嗯!”   这么多日,杜青雨又怎看不出这丫头是真的有烦心事了,偏偏对方不想说,她便只能默默地陪着对方。   与杜青雨一起睡,还真是有些管用,那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让杜青宁终于开始睡着,迷迷糊糊间,她满足的呢喃道:“还是三姐好,要不咱们都别嫁人了,一起搭伙过?”   杜青雨闻言只觉得好笑,她继续轻拍着杜青宁的背部:“睡吧!”   渐渐的,杜青宁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杜青雨觉得,能睡就好。很多时候越是没休息好,人便越糊涂,越是容易理不好心中的事。她希望阿宁再醒来,脑子也能清明些。   正是她也欲闭眼时,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转头看去,就见到外间桌边坐了一个人,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对方是一身白衣,由其身形来猜,似乎是裴延。   她吓得差点惊叫,但又及时捂住了自己嘴。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出声:“二公子?”   裴延:“嗯!”   杜青雨何曾遇到过这种男子擅闯闺房之事,实在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哪怕是在黑夜中,她却莫名感觉对方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隐隐中,他看她的目光似乎透着一丝让她不由再打寒战的幽光。   她不解,他为何要这样看着她,让她觉得实在是可怕。   正是她纠结不已,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时,他终于又出声了:“劳烦三姑娘多多帮助阿宁入眠。”   他的声音谦和清润,他周遭的寒冷气息似陡的被春风吹散。   作者有话要说:  排个雷吧!男主是真蛇精病,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蛇精病。   现在仍旧是在压制,婚后不压制以后,他的控制欲可想而知,小黑屋神马的都会有。 第66章   眼见着已经进入腊月,想到腊月十八就是自己与裴延的大婚之日,杜青宁就越发的焦躁。   那样子的裴延当真让她没勇气去嫁,可同时她也没勇气与爹说退婚。   或许是因她对裴延的感情很深,也或许是因她有些不敢想象她一旦退婚,裴延能做出什么事。   因为进入腊月,杜青雨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杜青宁越发的坐立不安,她便问道:“你还在想着退婚的事情?”   杜青宁托腮看着窗外未语。   杜青雨叹道:“你既是考虑了多日都没下定决心,说明他并没有做什么让你非得不嫁的事,那又何须再想太多?”   杜青宁沉默良久,终是与杜青雨道:“他吃醋吃到把唐世子抓到序月水渊当箭靶折磨。”或许她真的需要有个人帮她下决定。   杜青雨闻言惊讶:“什么?”   杜青宁想了下,终究还是隐瞒了汪彩曳这件没有他人知道的事,只细细与杜青雨说了唐夏钰的事。   她发现,过去了这么多日,再回头提这事,她竟是平静了许多。   杜青雨听到杜青宁的叙述,一时无语。   杜青宁便看着她,反问:“若是你,你可还愿意嫁他?”   杜青雨不由想起蔚元钧,她面露一丝苦涩,好一会儿才道:“若是我,只要他能喜欢我,我就什么都愿意包容吧!”   “嗯?”杜青宁愣住,面露不解的看着杜青雨,“你在说什么?”   杜青雨回神,马上便摇头,垂眸道:“没什么?”   杜青宁仍旧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非常确定道:“你不对劲。”   杜青雨掩饰道:“我只是在拿我自己打比方罢了,若是我真的喜欢对方,我愿意包容对方的残忍与胡闹,我也会好好引导对方改正。我想,二公子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哄着点他,别与他犟,该是好哄的。”   事实上,只要那个他喜欢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何止是包容。   听起来,杜青宁觉得三姐的话也挺在理的,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还是觉得不安。   正是姐妹俩陷入各自的思绪中时,失踪多日的杜栩终于踏进了肆意轩。   亭下的杜青宁见了,马上便抛开思绪迎了过去:“爹!”   她仔仔细细的抬头看着眼前的杜栩,果然如她所想的,多日不见的爹又憔悴了不少,一身雪青色的衣袍隐约有了些皱褶,额际的白发似乎也更多。   杜栩低头看着她,淡淡的笑了下:“这么好的天气,阿宁倒是难得没有出门。”   杜青宁步到了杜栩的身后,抬手轻触着那几乎不见黑的白发,叹道:“爹出去几日,变得越发的沧桑了。”   好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仍旧不见老,仍旧好看的紧。   “嗯!”杜栩回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爹去沐浴歇歇。”言罢他便负手朝前屋走去。   杜青宁看着杜栩的背影,突然问站在她旁边的杜青雨:“三姐是有喜欢的人了么?单相思?”   杜青雨惊了下,又赶紧压下心虚:“阿宁为何如此说?”   杜青宁:“因为我在想,爹到这个年纪还不娶妻,是不是也是因为情。”自从她开始为情所扰后,对“情”倒是越来越敏感了。   杜青雨有些不解三叔是不是因情不娶,与她是否有喜欢的人又有何关系?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唐国公府的姑娘拜访。杜青宁闻言,心下意识咯噔了下,是心虚与愧疚的感觉陡生。   顿了会,她便赶紧去迎见对方了。   她倒是没想到当她见到唐晓澜时,对方却是笑嘻嘻的挽住了她的胳膊,欢快道:“我突然拜访,可是觉得惊喜?”   杜青宁看着唐晓澜那张毫无异色的脸,猜想着或许唐世子并没有将自己如何受伤的事情说出来。   她便问对方:“晓澜如何想到要过来找我?”   唐晓澜好奇的看了看靖阳侯府里头,应道:“找你玩啊!多日不见,也想你了。”   杜青宁掩下心虚,拉着唐晓澜往里走。   唐晓澜又道:“今日的日头不错,待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最好是能再去序月水渊,上次大雪,没看到序月水渊本来的面目,有些可惜了。”   “改日再说吧!”杜青宁看似随意道,“我与裴延闹了些小矛盾,暂时不想见他。”听她这口气,倒真像是小姑娘因小矛盾起的小脾气。   “这样啊!”唐晓澜也没多想,便道,“那我们去别处玩也行啊!”   “好,都随你。”杜青宁应道,“不过我还是先请你去我那喝口茶歇歇,哪有进门了不进来坐坐的道理。”   “好。”唐晓澜欢欢喜喜的随她。   在去肆意轩的路上,杜青宁想了下,便故意试探着问道:“你最近不与你哥一道出来玩了?”   “我哥一男儿家哪能老是陪我一起。”唐晓澜叹了口气,“何况前些日子他受伤了。”   杜青宁闻言马上又问:“受伤了?”   唐晓澜:“兴许是遇到仇人了吧!我哥之前一直不务正业,就是个纨绔子,可没少惹事。你别看我哥似乎挺正经的一个人,他其实在最近才长进的。”   杜青宁微微颔首:“那他伤的可严重?”她倒是想不出来唐夏钰以前会是个纨绔子。   唐晓澜:“说严重也不严重,反正都是些皮肉之伤,现在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杜青宁闻言心里舒服了些。   “四姐。”这时一道童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她们转身望去,就见到杜建臻远远的朝她们跑过来。待到近了,他拉住杜青宁的手,“四姐带我出去玩吧?”   杜青宁笑问:“怎么?你娘又去外祖家了?”   杜建臻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唐晓澜见到杜建臻这么漂亮精致的男孩,眼睛明显亮了不少:“这是你们府上的小公子?”   杜青宁:“是啊!长得不错吧?”   唐晓澜笑道:“跟个小姑娘似的,真招人疼。”   杜建臻闻言面露明显的不喜之色,可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姐姐是四姐的客人,倒也没有发脾气。   杜青宁摸了摸杜建臻的脑袋,道:“这位是唐姐姐,待我们招呼她去肆意轩坐坐,再带你出去玩,可好?”   杜建臻开心的应下:“好。”   于是杜建臻便随她们一起去了肆意轩,在肆意轩唐晓澜免不得问起了杜青宁怎住前院的事。几个人在肆意轩的亭下坐下喝了口茶,歇了歇,便一道出门了。   今日因看采秋似乎挺闷的,杜青宁难得也将采秋带上了,采秋欢喜不已。   后来路过正厅时,正巧杜老夫人从里头出来。   杜老夫人见到杜青宁带着杜建臻一起出去玩,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可也看出唐晓澜定是哪家的大闺秀,便也不好失体,只不轻不重的训了声:“大婚的日子快到,别老是出去瞎晃。”   杜青宁看似乖巧的应了声:“嗯,阿宁会注意些,今日只是想陪唐姑娘玩玩。”她有意点出唐晓澜的姓氏。   果不其然,杜老夫人得知对方姓唐,便马上猜到对方可能是唐国公府的姑娘,神色自然收敛了不少,她颇和善的与唐晓澜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走了。   他们所去的方向是城中那头,因日头大,他们便就没怎么用马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闲逛。   几个人一起聊的颇为欢快,暂时让杜青宁忘了有关裴延的事。   后来路上无意中见到一位姑娘有意粘着一位男子,看那男子似乎挺不乐意见到那位姑娘,可那姑娘却仍是大胆上前攀谈。   这也不知是触动了唐晓澜哪里,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特地看那两人说话。   杜青宁见了,便问道:“你认识他们?”   唐晓澜收回了目光,似有所感触道:“我只是觉得女追男,似乎挺不容易。”   “不容易么?”杜青宁想了下,道,“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她倒是没有主动追求过男方,她想,当初她若对裴律痴心点,该是不难得到对方的身心。   唐晓澜眸色微动了下,突然又变得轻松起来:“是啊!女追男,该是挺容易的。”这话的语气,倒给人一种自我安慰的感觉。   杜青宁多看了唐晓澜几眼,并没有过问太多,侧眸间,她无意中见到正在出神的杜青雨,便问道:“三姐在想什么?”   杜青雨回神,摇头道:“没什么。”心里却是在琢磨着杜青宁与唐晓澜的对话,女追男……真的容易么?   杜青宁左看了看杜青雨,右看了看唐晓澜,暗道,这莫不是都在单相思不成?   她们所在的这条街,最有名的大概就是上次他们所来的,新开不久的相思酒楼,最起码杜建臻喜欢这家酒楼的味道,后来他们便一道又进了这家酒楼,打算解决一下午饭。   为了图个热闹,这次他们没有点包间,而是直接在楼下大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正是他们享用着美食闲聊时,两名男子一道跨进了酒楼,这两名男子瞧着都是非富即贵。尤其右边那位,他身穿华服,长得颇为俊朗,一身贵气着实逼人,约莫该是不到弱冠之年。他的身份也确实不小,正是当今盛太后唯一的亲生儿子,平王蔚元邺。   正是他们要被引去楼上时,与蔚元邺同伴的公子注意到杜青宁她们,眼睛陡的亮了起来,并赶紧示意蔚元邺看过去。   蔚元邺转头看去后,目光首先便落在杜青宁身上,他勾了下唇:“倒是难得的美人。”   他马上便吩咐小二:“给本王在大堂找个位置便罢。”   小二也是个有眼色的,尽量给他们找了个离杜青宁她们近一点的位置。   随着落座,那位发现杜青宁他们的公子便眼眸放光的问小二:“那桌上几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尤其是那穿绿衣服的。”   蔚元邺闻言不乐意了:“那穿绿衣服的,本王瞧中了。”   他的同伴马上便笑嘻嘻的奉承道:“我这不是在为你打听的么?”   小二犹豫了下,便道:“那穿绿衣服的是靖阳侯府的四姑娘,已经有主了,听说再过半个多月就要与武平王府的二公子成婚。”   “裴延?”蔚元邺闻言马上便挑起了眉,眸中兴趣之色更浓。   他的同伴明显知道他与裴延不对付,便问道:“王爷这是打算与裴延抢人?”   蔚元邺冷笑了声,就算不是裴延的人,他也会要,如今发现是裴延的人,他更得要。那小子从小便总是碍他的眼,得了皇兄的宠信不说,没少让他吃瘪。   把那小子的女人抢了,或许还能泄泄愤。   蔚元邺眯眼大大方方的打量着杜青宁,为这么一个水灵的美人费点心思也值。   这不加掩饰的目光自然很快引起了杜青宁的注意,她抬眸见到他,下意识厌恶的拧了下眉。   这色眯眯的目光,还真是倒胃口。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倒也不觉得奇怪,后来她唤来了另外一位小二,道:“麻烦把我们这桌菜移到包间里吧!”   “好咧!”   杜青宁便牵着杜建臻直接上了楼。   杜青雨与唐晓澜也看到了蔚元邺,唐晓澜朝蔚元邺吐了下舌头,便一起随杜青宁上楼了。   蔚元邺的同伴似乎对这灵俏的唐晓澜起了兴致,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对蔚元邺道:“既然杜四姑娘与裴延马上就要成亲,王爷要动手,还是赶紧的好。”   “说的也是。”蔚元邺便直接起了身,“本王这就入宫向母后要一道懿旨,看谁还敢阻拦我要她。”   蔚元邺素来游手好闲,无什么正事要做,决定了此事,便就直接入了宫去找盛太后。   祥宁宫。   华美堂皇的宫殿中,虽近四十岁,但瞧着不过三十出头模样的盛太后正姿态雍容的倚着暖榻,慢悠悠的品着宫女喂给她的滋补品,听着儿子道明自己的来意。   听罢,她便出声:“靖阳侯府四姑娘?这不是杜太傅视若珍宝的独女?”   蔚元邺坐在盛太后的旁边,应道:“确实是。”   盛太后思索着,道:“既是杜太傅的宝贝女儿,怕是有点难。”杜太傅这宝贝自家女儿的劲头,不少人听闻过,想求娶他的女儿,自然是不易。   蔚元邺颇有些不以为意:“有何难?母后一道懿旨下去,莫不是他还敢直接违抗不成,何况我娶他女儿,自然是封为正妃,这还不够抬举对方?”   “你啊!”盛太后无奈道,“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杜太傅的脾性可是难说。”   蔚元邺:“那母后不下这道懿旨?”   盛太后想了下,道:“既是邺儿这般心心念念的姑娘,母后自然得尽力成全着,想来杜太傅也不敢太过肆意而为。”   “所以,母后是打算下这道懿旨?”这时蔚元钧负手踏了进来,当下的他一身素色龙袍,温润清贵中多了份独属于天子才有的帝王之势。   正是盛太后与蔚元邺惊讶间,蔚元钧朝盛太后行了个礼:“母后。”   蔚元邺也起身行礼:“皇兄。”当下他的脸色并不是多好,他总觉得皇兄这个时候出现不会是好事。   果不其然,当盛太后颇为慈和的招呼蔚元钧坐到自己的另外一旁后,蔚元钧道:“四弟可能有所不知,杜四姑娘已是阿延的未婚妻,婚期就在本月的月中。”   盛太后闻言诧异:“还有这事?”   蔚元钧:“确有此事。”   “这……”盛太后便看向脸色越发难看的蔚元邺,“如此,邺儿便只能收了这心了罢。”   蔚元邺固执道:“若邺儿只想要她呢?”   盛太后的神色变得严厉了些:“你年纪尚轻,何必急于这一时?想来这比杜四姑娘好的姑娘也不缺,如何非得与人家抢?”   蔚元邺衣袖下的手不由紧握了起来,每次都是如此,只要是与裴延有关的事,都得自己让步,就连母后也会因看在皇兄的面子上,而向着裴延。   蔚元邺一怒之下,干脆道了声:“邺儿告辞。”言罢甩袖就走,足见他平时行事有多么肆无忌惮。   待到迈出祥宁宫,他眸露阴毒之色。他就不信靠他自己就夺不到这美人儿,区区一个废人,哪能比得过他一个四肢健全的亲王。   殿中,盛太后掩下眸中异色,对蔚元钧叹道:“邺儿竟是看上了阿延的未婚妻,当真是太过不凑巧。”   蔚元钧这时却是想起那多日来一直心情不好的裴延。   他暗道,也不知是不是这亲事受了阻碍。   宫外的杜青宁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竟是差点被一道懿旨赐婚于那名声极不好的平王蔚元邺。当下因天色不早,他们姐弟三个正送唐晓澜回唐国公府。   后来唐晓澜突然道:“你们可知今日在相思酒楼盯着阿宁的男子是谁?”   杜青宁颇觉无趣:“是谁?”   唐晓澜:“是平王。”   “平王?”杜青宁诧异,“一个亲王,怎整得跟个登徒子似的?”   她这话一出口,就都笑了起来,恰恰这时唐夏钰负手迎面走来,他温和的问道:“在笑什么?”   听到唐夏钰的声音,杜青宁愣了下,抬眸看去,见到当下似乎已经伤好的唐夏钰,她是又心虚又尴尬。   唐晓澜马上便过去挽住对方的胳膊,笑问:“大哥是来接我的?”   “嗯!”唐夏钰向杜青宁她们行了个礼,“麻烦两位姑娘将晓澜送到这里了。”   杜青宁下意识赶紧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一起玩的很开心。”如今的她在面对他时,明显缺乏了底气。   唐夏钰:“那两位姑娘与小公子就此止步,告辞。”   杜青宁抿了下嘴,才道:“告辞。”   唐晓澜朝杜青宁他们挥了挥手,便挽着唐夏钰离去。   这时,杜青宁轻轻道了声:“抱歉。”她想,以唐夏钰的武功,这个声音他可以刚好听到,而别人却不见得能注意。   如她所想,唐夏钰回头朝她安抚性的淡笑了下。   她见了不由心下暗叹,还真是个大度的君子,经历了如此事情,他却可以若无其事,她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浓了。   唐晓澜被唐夏钰接走后,杜青宁他们便转身朝城东的方向走去。   后来路过一家糖铺,杜建臻道:“四姐,我们买些糖回去吧?”   杜青宁:“好啊!”他们便一道进了糖铺。   进去后,杜青宁才注意到采秋没跟上,便到门口看了看,发现那丫头竟是在买糖葫芦,她笑了下,便大声对采秋道:“采秋,待会进这个糖铺,可别走丢了。”   “嗯!”采秋极少出来玩,一双眼睛仍瞅着眼前的糖葫芦,只大声应了下,并没有回头看。   后头当她挑了两串大号的糖葫芦转头时,才发现杜青宁他们已经不在了,她便疑惑的嘀咕起来:“刚才姑娘说是进哪个铺子来着?”   “他们就在对面糖铺里。”熟悉的男声很实时的响起。   采秋转头看去,见到一身劲装的阿柒环胸站在她身后,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只“哦”了声,就朝对面的糖铺走去。   因为裴律的缘故,她看这阿柒不大顺眼。   阿柒站在原地看到这呆呆的丫头成功去到路对面后,他才转身离去。   也恰恰是阿柒转身离去后,正欲奔进糖铺的采秋突然撞到一个人。   她撞到的人是正要进糖铺给自家姑娘庄映儿买糖的灵珊,灵珊因为庄映儿的缘故,最近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当即就对采秋骂道:“你没长眼?”   “我……”采秋摸着被撞疼的胳膊,压下委屈欲道歉。   不想却被对方一把推开:“滚开!”   灵珊用的力气不小,采秋就这么措不及防被推坐在地。   这时,杜青宁陡的从糖铺跑了出来,她弯腰将采秋扶起的同时冷眼看向灵珊,不想却看到对方的脚朝自己踢来。   她正是欲侧身躲开之际,忽然出现一根白色软鞭朝灵珊袭去,灵珊就那么被生生的抽倒在地。   杜青宁转头睁大眼睛看着突然手持着软鞭出现的裴延,见他还想抽打灵珊,她马上便喊道:“你停下。”   裴延便在霎时停下了手中动作,他那双精致深邃的眼睛转而看向了杜青宁,只一瞬,他的软鞭又朝她抽了过来。   她下意识闭眼,却感觉那鞭子缠住了自己腰,一个旋转间,她落入了他的怀中。   她诧异的睁眼看向他。 第67章   裴延本是坐在轮椅上,把杜青宁卷入怀中后,便抱着她弃轮椅离去。   站在糖铺门口的杜青雨他们惊讶看到裴延将杜青宁带走后,又看向被抽倒在地脸色惨白,无法动弹,只能无助痛吟的灵珊。   灵珊的这下场,可见裴延那一鞭究竟有多要命。   杜青雨压下心中的惊骇,对采秋与杜建臻道:“我们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馆里吧!”   采秋愣愣的点头:“哦!”   杜青宁被自己的未婚夫裴延带走,他们倒是放心的很,只一起过去慢慢的扶起灵珊去找大夫。   这时,沈星走了过来,推着轮椅离去。   裴延带着杜青宁,足尖在屋檐轻点间,施用轻功一路往千百庄的方向去,杜青宁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奈何他只是单手都能将她控制住。   裴延低头看着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在轻笑间低头亲了她一口,道:“想你了。”   杜青宁被他亲的拧了下眉,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实在是有些不想承认,他如今的柔情与暧昧,让她莫名有些抗拒不了的感觉,尤其是当她的目光暼过他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时。   真是尤物。   她有意低头不去看他,才不想被他这外表给骗了,他其实就是个喜欢无理取闹,残忍至极的坏人。   裴延又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间狠狠地闻了下她身上的味道,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一心带她往千百庄去。   杜青宁缩了缩脖子,终于道:“你放开我。”   裴延又亲了下她的侧脸,未语。   直到他再一次带她从序月水渊前头楼阁顶层的轮椅上坐下,他紧搂着她,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才柔声问道:“你说你想静静,多日过去,可是静够了?可是原谅我了?”语中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期待。   杜青宁试着挣脱,见挣脱不开他,便道:“你先放开我。”   裴延闻言却反而更是搂紧了她,与她耳鬓厮磨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亲昵的动作,既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还可以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没有丝毫的间隙。   杜青宁再缩了缩脖子,却逃不开半分他对自己的亲昵,逃不开这让她再熟悉不过的,仿若要淹没在他的情意绵绵之下的感觉。   这让她不由沉溺于其中,也觉得莫名的惶恐。   裴延:“我舍不得放开,真的想死你了。”   他的声音暧昧暗哑,透着丝能迷惑人心的蛊惑,好听到让听者的耳朵发痒,并直痒到杜青宁的胸口处。   她很没出息的感觉胸口软了软。   裴延诱哄着她:“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语中透了丝委屈。   “我……”他越是如此,她那退婚的心思越是没勇气再冒出来。   他又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那带着躲闪之意的眼睛:“我说过,我的好与坏都取决于你,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这话让她不由想起今日三姐与她说的话。   ——若是我真的喜欢对方,我愿意包容对方的残忍与胡闹,我也会好好引导对方改正。我想,二公子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哄着点他,别与他犟,该是好哄的。   他又问:“还不肯原谅我?”   杜青宁抿嘴,仍旧觉得好纠结,她总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默了许久,她才尝试着道:“如果……如果我不想原谅你呢?我想……我想……”   裴延掩下眸底的阴郁,马上便道:“你想我死?嗯?”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却绝不允许她说出口。   她闻言身子僵了下。   裴延低头轻咬了下她的鼻尖,道:“你若是有别的心思,我就强娶你,把你关起来。”   听起来,就是个柔情的玩笑,可听到杜青宁耳里似乎觉得不太对味。   裴延看着她那犹豫不决的模样,眸色微动了下,突然低头噙住了她的嘴,用最轻柔的方式亲着她,引诱着她。   杜青宁自然是下意识挣扎的,却是没法动弹。   或许是因为冷静了多日后,她的心里已经倾向于原谅他,选择管制着他的惨无人道,包容他的无理取闹。所以被他如此一引诱,本就不是他对手的她挣扎一阵无果后,倒真的不由妥协于他的唇下,甚至有些沉溺于他的似水柔情中。   许久后,他终于放开了她,对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她勾起最绝美的笑,他抚摸着她的脑袋:“乖乖等我娶你,嗯?”   “嗯!”杜青宁看着他的笑容糊里糊涂的应了声,而后马上回神,就欲收回自己的答应,“我……”   他眼里的笑容越深,透着最明显的欢喜,笑道:“后头的梅花开得甚好,我们去看梅?”   杜青宁:“可是……”   “可是什么?”他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眸中透着欢喜又无辜的色彩。   看着这双眼,杜青宁却是不忍心说出任何让他不高兴的话,可她的心里当真感觉憋屈极了。   杜青宁有些泄气的道了声:“可是外面好冷。”   裴延闻言轻笑了下,道:“我一直抱着你,不会冷。”   杜青宁:“罢了,也不是好冷。”   所以后来是她推着他的轮椅,一路走着往后去。望着自己前面的他,她有些出神。或许她这样算是无奈选择再接纳了他,可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仿佛是有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无法宣泄。   坐在轮椅上的裴延垂眸把玩着手中玉笛,眸中也不见刚才那无辜的欢快之色。   直到从梅林前停下,他回头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杜青宁一时并没有把手给他,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没有纠结,没有被迷惑,只用最清明的目光看着他。   裴延只任她看着,倒没有催促。   二人如此默了许久后,杜青宁心道,罢了吧,其实她也是舍不得他的。最起码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最起码她有他对她的感情做资本,让她可以操纵他的作为。何况他对自己有几番救命之恩,她无怨无悔点也罢。   既然下不定决心退婚,就好好与他磨合着。   她最终还是把手递给了他,任他那暖和的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他总喜欢把她拉到他的腿上坐着,他低头看着怀中人,问她:“这梅花是不是开得越发的好了?”   她点头:“好是好,可我觉得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她才不要太乖,她若太乖的任他为所欲为,他就不会乖。   裴延闻言笑了下,低头在她的唇瓣啄了口,道:“好,让你回家。”不过十多天而已,她的家便会是千百庄。   在这十多天里,他会努力忍着,不会再出半点岔子,把这好不容易哄回来的丫头给再吓住。   杜青宁正欲起身,却被他按住了身体,他又道:“乖乖的,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嗯?你要是不乖,我把你放千百庄看着。”   “我知道。”杜青宁想了下,便有意伸手重重的捏住他的鼻子。   她见他不仅没有不悦,反而眸含宠溺的笑了起来,只乖乖任她捏着,心情便好了不少,她要的就是这种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的感觉,这样她才更能有安全感。   她放开了他的鼻子,起身拍了拍手,道:“那我走了?”言罢她就直接跑了去。   裴延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也颇具深意。他想,或许她对自己的情意不如他所想的那么浅。   随着杜青宁离开后不久,沈星走了过来,道:“公子,王爷派了人召公子回一趟王府。”   “嗯!”裴延淡应了声。   因天色不早,他并没有立即去王府,而是在次日早上才不慌不忙的去了王府。   进入王府时,抬眸间,他看到正厅里似有人在说话,厅中似乎摆了些大礼。便随意的问走出来的婢女:“里头是在做什么?”   婢女福身应道:“回二公子,是城南高家来向庄姑娘提亲的提亲队。”   裴延没什么兴趣,也未回应什么,只任沈星推着他朝裴永骁独院的方向去。   直到进了书房,他看着那负手站在窗边瞧着窗外发呆的裴永骁,淡问:“有要事?”   裴永骁转身看着他,道:“不是要事。”   裴延挑眉。   “你祖母喊你去她那里一趟。”裴永骁默了一瞬,继续道,“别急着任性,你与杜四姑娘的大婚在即。”   裴延闻言,觉得也确实是该乖乖去老夫人那里一趟,毕竟他若是与长辈闹得难看,也只会让他与阿宁的大婚跟着难看。   若是可以,他自然希望老夫人能乖乖出席这场大婚。   他没多言,便就去了裴老夫人那里,裴老夫人见到他终于被召回来了一次,本是郁结了许久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当下的裴老夫人脸色并不是多好,仍旧是不乏病态,足见之前她被裴延气的有多厉害。   她凉凉淡淡的看着眼前仍旧坐在轮椅上的裴延,问道:“你认识乔决?”她已是觉得这小子废了,也懒得计较他的不行礼。   裴延反问:“祖母为何如此问。”   裴老夫人:“你回答便是。”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听说乔决前阵子在千百庄出现过,而她又想到裴延拿药救过任何人都救不了的杜青雨,所以才不由怀起了些希望。只要能找到乔决,她这身子便不用愁了。   裴延的语气倒算是难得的温和:“祖母觉得若我认识乔决,那我这腿……”   裴老夫人愣了下,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她看了看裴延那双废了十多年的腿,希望陡然变成了失望。   她有些不耐的挥了下手:“下去吧!”   裴延便告辞离去。   武平王府大门口,彻夜未归的裴律踏入府中,陶嬷嬷就迎了过来,她道:“世子,城南高家的人来向庄姑娘提亲,老夫人让世子做主。”   裴律抬眸看了眼正厅里头被招呼的人,只问道:“高家哪位公子?嬷嬷可知对方的品性?”   陶嬷嬷犹豫了下,委婉道:“高家只有一位独子,老奴所听闻的,似乎不大好。”   裴律:“怎么个不好法?”   陶嬷嬷顿了下,应道:“听说,颇为沉溺于美色。”   裴律:“那拒绝便是,以后若是嬷嬷觉得有问题的提亲者,便不必告知于我。”言罢他迈步就走。   陶嬷嬷站在原地想了下措辞,便去了正厅。   裴律正是朝自己的独院走去,路上恰好遇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与他偶遇的庄映儿。庄映儿见到他,也不说话,只脚步未停的越过他。   这时裴律主动出声了:“映儿终于开窍想嫁人了?”   庄映儿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她努力冷静的应道:“再不嫁,倒真要成老姑娘了。”   她以为表哥会有些反应,不想他却是淡道:“映儿能有这个觉悟也好,但无需你费尽心思去认识些乱七八糟的人。若缘分未到,我会帮你留意。”   他的淡漠让她的眼睛终于又红了起来。   裴律似想了下,继续道:“你觉得承泓如何?人好,也知根知底。”   庄映儿深吸了口气,努力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道:“表哥似乎管太宽了。”   “因为长兄如父,以后映儿还是别继续胡闹的好,我会帮你挑人。”扔下这么一句近似于训斥的话后,他迈步就走,徒留终究不由泪流满面的庄映儿。   这时,不知将他们的话听到了多少的汪彩和走了过来。汪彩和的脸色不大好,她冷道:“你想做什么?想靠这种手段引起大表哥的注意?”   庄映儿如今是越发的无措,她感觉表哥根本就是无孔而入,软硬兼施都无用。她没有理汪彩和,只是拭了拭泪,转身就走。   汪彩和拦住了她的去路,怒道:“你如何都是你的事,最好别拖我二哥下水,我绝对不允许你进我汪家大门。”   庄映儿本是憋屈的很,听到汪彩和的话后,也是不由怒了:“我到底哪里差了?你们个个都嫌我?”   汪彩和不屑的冷哼了下:“反正怕是比杜青宁差远了,也难怪大表哥会喜欢她。瞧瞧你,使心计破坏了大表哥与杜青宁的亲事又如何?大表哥还是挂念着人家杜青宁。”   庄映儿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此看来,你也不如杜青宁。”   汪彩和:“你……”   “等等。”一道清润磁性的男声有些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她们转头看去,就看到沈星推着裴延从她们跟前停下。   裴延左看了看汪彩和,右看了看庄映儿,慢悠悠道:“你们两位姑娘如何吵的面红脖子粗,没人管,可是能否别提我的未婚妻?”   面红脖子粗……   汪彩和与庄映儿不由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脸。   裴延见到她们的动作,又道了声:“重点是别提杜青宁三个字。”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冷。   沈星推着裴延渐行渐远后,庄映儿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变暗了起来。   又是杜青宁,为什么都喜欢杜青宁?   作为在王府与两位表哥一起长大的她,又到底算什么?   另一头,裴律回到书房就去到案桌后头欲处理公务,可想到杜青宁马上便要与裴延成亲,他却是如何也投入不了。   这时阿柒走了进来。   裴律难得有些焦躁的直接将手里的文书扔在了案桌上,问阿柒:“事情调查的如何?”   阿柒应道:“回世子,属下调查到近些日子杜四姑娘未去过千百庄,是因为与二公子闹了个不小的矛盾。”   裴律立刻便问:“不小的矛盾?”   阿柒:“二公子的势力不简单,他与杜四姑娘的事情并不好查。属下只知道这该是一个让杜四姑娘考虑过退婚的矛盾。”   “退婚?”裴律陡的抬眉。   阿柒:“但似乎在昨日,他们便和好了。”   裴律生起的希望陡然又全泄了下去,他难得勾了下嘴角,却是苦涩的神情,拳头也随之紧紧的握了起来,几乎青筋暴起。   她能再给裴延一次机会,却是唯独不肯给他一次机会。   远在靖阳侯府正在与杜青雨,还有杜建臻一起研究着玩九连环的杜青宁突然打了喷嚏。她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杜青雨关心道:“阿宁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杜青雨:“着凉了?”   “就一个喷嚏而已,着什么凉。”杜青宁继续投入于解九连环中,“来来来……我们继续努力。”   大雪似乎在进入腊月后,便再也没有下过,哪怕后来仍旧是挺冷的,却也只是接连多日阴雨天不断。阴雨天往往让人更烦,之后的多日里,杜青宁都没法再出门。好在有杜青雨与难得多日没有佟氏管制的杜建臻相伴,也不是多无聊。   直到后来佟氏终于从娘家回来,杜青宁才眼巴巴的看着肆意轩的院口,叹道:“没有活宝陪着,得闷死。”   坐在她旁边的杜青雨看了看天色:“我瞧着,这天应该是快晴了才是。”   杜青宁吃着裴延派人送过来的零嘴,随意道:“借你吉言,希望如此。”   事实上,杜青雨看得倒是蛮准,只次日天就终于放晴,一大早听到采秋说天晴了,杜青宁就赶紧起了床去到窗口看着外头的天色。   她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笑道:“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她穿衣、洗漱、用膳过后,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杜青雨那里。   杜青雨老早就准备好了,正候着她,见到她欢欢喜喜的踏进自己房间,便问:“瞧你闷的,可是用了早膳?”   杜青宁过去挽住她的胳膊,笑盈盈的点头:“用了,我们直接出去?”   “好。”   于是二人便一道朝前院走去,令她们意外的是竟是会遇到找她们的杜建臻。杜青宁见了,便稀罕道:“哟,莫不是要随我们出去玩?你娘呢?”   杜建臻开心道:“我娘带着二姐去别人府上玩了。”明显他是不计较娘与二姐不带她,反而高兴她们不带他。   杜青宁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过去就牵住他的手:“走,咱们一起。”   三人本是兴冲冲的走出靖阳侯府,倒是没想到大早上的竟会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杜青彤。   杜青彤的脸色似乎不好,抬眸见到杜青宁后,明显更是不好,她冷冷的看了杜青宁一眼,越过他们就往里走。   已经习惯被对方甩脸色的杜青宁懒得多想,与杜青雨杜建臻一道上了马车。   踏入靖阳侯府的杜青彤突然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向了门外。眼见着半个月不到就是裴延与杜青宁的大婚之日,她自然焦急。她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在找那紫衣男子,可是始终没有结果。   因杜建臻似乎对城中有了偏爱,这次杜青宁他们去的又是城中。   但杜青宁对城中的兴趣不如城北大,在城中的一条街上闲逛时,她便轻轻捏了下杜建臻那张粉嫩的脸,道:“下回咱们去城北。”   杜建臻拍开她的手,哼道:“谁不知道你喜欢在城北玩,是因为四姐夫在那边。”   四姐夫……   听到这个称呼,杜青宁感觉心头有些异样,歪头间,她一时并没有说话。   “阿宁阿宁……”唐晓澜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想起,他们转头看去,就见到唐晓澜快步跑了过来,“可算是追到你们了。”   杜青宁诧异:“你在找我们?”   唐晓澜点头:“对啊,好不容易天晴,我想你带我去序月水渊玩。”   又是要去序月水渊玩,杜青宁感觉有些怪怪的,可因为觉得对唐夏钰有愧,她犹豫了下,便点头:“那好吧!”   这时杜建臻出声道:“所以最终我们还是要去城北咯?”   杜青宁摸了摸杜建臻的脑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我们得干脆去见你四姐夫了。”话语间,他们便调转了方向,往城北走去。   杜建臻睨了杜青宁一眼:“倒是不害臊。”   唐晓澜也试着摸了摸杜建臻的脑袋,笑道:“真是让人喜欢的小公子。”   杜建臻可不喜欢被外人摸脑袋,便躲到了杜青雨那头去。唐晓澜见了,有些不甘心:“我哪里不好,能让小公子这般讨厌?”说着她便追了过去。   杜建臻见唐晓澜又要摸自己的脑袋,忙朝前跑去:“别碰我。”   唐晓澜:“我偏要。”   杜青宁看着前头你追我赶的两人,心情也不由跟着大好。她看了看身旁也在看着前头两人面露笑意的杜青雨,正欲说话,不想陡的被人握住了胳膊,往一旁的巷口拉去。   她下意识要惊叫,却连嘴也被捂住。   她被拉进了巷中,按在了墙上。   “是我。”是裴律的声音。 第68章   杜青宁瞪着眼前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的裴律,她想说,她没眼瞎。   裴律有如今地位,武功自然不低,再如何也能知道裴延派了人看着杜青宁,他甚至还能知道对方的方位。他没给杜青宁缓和的机会,就直接拉着她往巷子的深处去,以避开裴延手下的视线,最起码让自己有一点可以与她说话的机会。   杜青宁一直被捂着嘴强制往里拖,感受到环住她身子的胳膊,她气的不断张嘴想咬他的手,可惜咬不到。   直到从一棵长在巷中的参天大树底停下,裴律将她按在树上,终于收回落在她嘴上的手。   因在裴律的控制下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杜青宁深刻的感受到什么是手无缚鸡之力。   她突然恨自己为何偏偏没有习武的天赋。   “你想干什么?”她挣扎着,他的双手却纹丝不动的落在她两个肩头,她便怒视着他,“你怎么也变成了登徒子?”   “我喜欢你,我想娶你。”裴律紧盯着她的脸,却是突然的深情告白。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便冷笑:“你放手,我不想听你说的这些话。”上次在海月酒楼听到他承认喜欢自己,她还会觉得气愤,气愤他还有脸喜欢她。如今再听到他的话,她只感觉可笑。   之于裴律曾经对她的辜负,她已是没了怨气,因为那真的已成为无关紧要的过去。   对裴律来说,她眸中的讽色比之前在海月酒楼的怒色还要刺眼。他隐约知道这些微妙的变化意味着什么,胸口隐隐又浮出似乎要将他淹没的绝望感。   可他不甘心本该属于自己的妻子,却快要嫁给裴延。   他不由更是握紧了她的肩头:“我并没有做什么非让你原谅不可的事,你为何就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因浓烈的压抑而有些暗哑。   杜青宁毫不留情道:“或许是因为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否则哪能那么容易就忘了,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裴律不想听到她否认自己曾经对他的那段感情,只迅速道:“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对你好。”语中透着祈求。   对杜青宁来说,裴律始终是高冷不能攀的,让他说句话,多看她一眼都难,她何曾见过如今这低声下气的他。   她自然是惊讶的,但再惊讶也压不过她的冷漠,她只道:“放手,我喜欢裴延,我只要裴延。”   “裴延?”裴律突然加重了些语气,“你以为他多好?”   杜青宁不喜欢任何说裴延的不是,她更是挣扎,见挣扎无果,便抬脚就踢他:“你滚开,他再如何也比你好。”她实在是不愿意再与他做这种无意义的纠缠,何况还被他控制住了身体。   他算她的谁?有什么资格碰她?   她的这一踢自然力气不小,可他却仿若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继续固执道:“你可知他派了人监视你?你可知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事无巨细的知道?”   杜青宁本欲再踢他,措不及防听到他这话,便愣住。   裴律:“你觉得他派人监视你究竟是何心态?你觉得他这种人究竟哪里比我好?”   杜青宁不想受他所言的影响,默了会,终于道:“那又如何?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他,怎么样我都不会接纳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她对裴延的执着就像是一把利刃插在裴律的胸口,疼的他不由更加想使劲握住她的肩头,可他知道这么瘦弱的她会承受不住他的力道,便只能生生的忍住,忍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她偏偏就只对他苛刻。   感觉到他的手在微颤,杜青宁下意识抬头看他,便看到他眸底的压抑隐忍,透着浓郁的不甘。   “你放手。”她或许该同情他,可他此刻的作为让她同情不起来。   不想这时他却陡的把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搂住。   他这般变本加厉的轻薄行为让杜青宁大惊,赶紧使劲挣扎,并大吼:“你混蛋,你给我放开。”   可他不听,他只抱住她,抱住这个本该是会嫁给他的姑娘。他才发现自己只要沾上了她,越发舍不得放手,恨不得一直这样抱着她,再也不放,永远都不放。   他不甘心。   裴律不是裴延,杜青宁岂能忍受他如此待自己,她只拼尽全力挣扎着,哪怕撼动不了半分:“你滚!滚!”   后来气急的她干脆咬住他的肩头,用力咬着,逼迫着他放手,可他仍旧不知疼,只固执的抱着她。   直到后来她感觉自己嘴里似乎有了些血腥味,她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起膝盖朝他那个地方狠狠一顶。   “嗯……”裴律太过沉溺于抱她入怀的感觉,一时倒是没想到她会用这招,便终于闷哼了声,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她。   她顺势推开他离远了些,见到他因为剧痛而白了脸色,便不由有些心虚,但仍骂道:“流氓,混蛋……”在骂他时,她还不忘撒丫子就跑,生怕他又抓住了她。   杜青宁的那一顶,力气当真是不小,裴律不由紧握住拳头靠住那棵树,疼的深吸了老长一口气,但他的目光却仍是死死的落在她背影上,久久未曾收回。   杜青宁一路未停的直接跑出了巷子,见后面没人追过来,这才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感觉有点悬,心下暗道,连裴律都承受不住的疼,她会不会真踢伤了他?   她并不是个心狠之人,真没想过要废了他。   正是她思绪有些复杂的前行间,杜青雨他们迎面跑了过来。   杜青雨拉住她的手,担忧道:“你去哪里了?我们在这一片找遍了都没见到你的身影。”   杜青宁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遇到了流氓,刚解决了对方。”   “流氓?”唐晓澜马上便道,“在哪里?我去揍他?”   杜青雨不解:“可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怎不知道?”   杜青宁撇嘴:“事情说来复杂,我们先去千百庄,路上慢慢说。”   杜青雨:“好吧!”   在往城北去的路上,杜青宁东扯西扯,就那么将此事蒙混了过去。人好好在这里,杜青雨他们倒也不会较真太多。唯独杜青宁仍旧怀着心事,她不由想起裴律的话。   裴律说,裴延派了人监视她。   不由的,她朝四周看了看。   杜青雨见了,便问她:“阿宁在找什么?”   杜青宁:“没什么。”   杜青雨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丫头根本就不在状态,便也朝四周看了看,却是发现不了什么。正是她抬眸间,恰好看到沈星从前方走过来,她便拉了下杜青宁的胳膊,示意其看过去。   杜青宁见到沈星,略有些惊讶,直到离得近了,她便问道:“阿星是在找我们的么?”   沈星拱手恭敬道:“公子见今日天气好,特令属下接四姑娘去序月水渊玩玩。”   “哦!”杜青宁微微颔首,心下却不由想,也不知沈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这里,还是特地寻过来的。   默了瞬,她道:“我们本就是要前往千百庄的,既如此,我们便一起过去。”   沈星:“是。”   唐晓澜见势,便挽着杜青宁胳膊,笑道:“我看这位已完全将阿宁当成他的女主人了。”   杜青宁反问:“难道不该说我本就是他的女主人?”   唐晓澜闻言连连点头:“是是是……”   后来他们觉得磨磨蹭蹭也不合适,便将马车唤了过来,一道坐着马车往千百庄去了。   后来入了千百庄进了序月水渊,唐晓澜自然兴奋不已,她环视着序月水渊的美景,赞叹道:“我记得阿宁说过,与裴二公子婚后便会住在这里,还真是让人羡慕。”   杜青宁已是好久没认真瞧过序月水渊的景色,被唐晓澜一说,也细细环视起了四周,道:“我之前是很喜欢这里的景色,但现在似乎是因为看多了,倒没了感觉。”   唐晓澜只当她是在显摆,便没理她,只欢快的跑上了前,自顾自赏景去了。   这时沈星对杜青宁:“四姑娘,公子在书房等你。”   唐晓澜闻言便转过身笑道:“看来二公子可是想你的紧,你过去吧!我与三姑娘小公子一起玩。”   杜青宁应下:“好。”   杜青雨突然出声:“我就不去玩了,我想去亭下坐坐。”   杜青雨的身子要比别人弱些,往往要多歇,杜青宁倒也没多想,便拉着对方的手:“那我们一起过去。”   唐晓澜摸了摸杜建臻的脑袋:“走,我们绕着路去后头。”   杜建臻拍了下她的手,嘟囔着:“别摸我的头。”话语间,他自己先一步朝前跑了去。   杜青宁与杜青雨前行间,突然道:“我发现三姐似乎很喜欢在裴延书房前头的亭下坐呢!”   杜青雨闻言下意识垂了下眸,掩下自己心虚:“嗯!”   到了书房,杜青宁犹豫了下,便进去了。   当下的裴延正在药阁之中,也不知是在配些什么药。抬眸见到她的到来,眸中立刻浮出暖人的笑意:“来了。”   杜青宁看着他这仍旧温润纯净的模样,实在是不知该作何感想。他看似无辜,却总能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裴延意识到她的异样,手下动作顿了下,便放下手中的药材,自己转动着轮椅的轮子,靠近了她,柔声问道:“阿宁在想什么?”   杜青宁并不想与他遮遮掩掩,直接便问:“你派了人监视我?”   裴延微垂了下眼帘,眸中划过一道稍纵即逝的阴戾之色,继而抬眸问她:“阿宁为何如此说?”   杜青宁:“你就说你是不是派了人监视我?”   裴延向她伸出了手。   她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递给了他,任他将她拉入怀中。她乖乖坐在他腿上,抬眸认真的看着他这张越来越让她看不透的俊脸。   裴延用拇指轻搓着她的粉腮,叹道:“我没有监视你,我只是在保护你,你忘了,之前你被刺杀,我就说过我要派人保护你。”   杜青宁不解,若是保护,裴律为何要说是监视,为何要说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事无巨细,裴延都会知道?   这时裴延又继续道:“而且最近因为平王的缘故,我确实将你看得比较紧,因为生怕你有危险。”   “平王?”她面露疑惑。   裴延:“嗯!我那皇帝表哥说,最近平王盯上了你。他那人行事素来肆意妄为,又不择手段,我怕他暗地里突然对你做些什么。”   听起来,她这话说的非常真诚,倒真像是她误会了他。   她确实听过有关于平王蔚元邺的负面流言,说其是阴沟里的老鼠也不为过,也没忘记上次她确实被对方盯到了。   那是裴律误会了?还是有意扭曲事实?   裴延低头亲了她一口,问道:“你为何说我在监视你?”   杜青宁摇头:“没什么。”   裴延盯着她的眼睛:“真没什么?”   她便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胸膛蹭了蹭,故意转移话题:“是我的错,我不该胡思乱想。”   她看不到她的头顶上方,裴延眸底那晦暗不明的色彩。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仍旧轻柔:“我记得我说过,你要是敢再想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放千百庄看着。”   杜青宁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他抵着她的额头:“意思是,我现在要把你放千百庄看着,否则我怕你突然又有个什么想法,听了谁的话,突然又不想嫁我。还是我亲自看着你,才最靠谱。”   杜青宁拧眉:“我不要。”   裴延:“谁让你食言。”   杜青宁:“可我又没有不想嫁你。”   裴延:“等你有这个想法就晚了。”   杜青宁非常坚持:“反正我不要,我现在没几天日子待在靖阳侯府了,我要陪爹。”   裴延笑了下:“我想,最近两天你爹可能不会在家。”   杜青宁诧异:“你怎么知道?”   裴延:“我今早派沈星出去办事,他凑巧遇到你爹骑马出了城。”   杜青宁闻言有些失落:“我爹怎么又走了。”明知她就要嫁人了,却反而更频繁的瞎跑,这心里还有没有她了?   裴延搂紧了她:“所以在你爹回来之前,留下陪我好不好?”   杜青宁:“不要,于理不合。”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不差这一回。”裴延捧住她的脸,眸含浓烈的期待,“就当是陪陪我,就两天,作为对你食言的惩罚。”   杜青宁:“不要,陪你太闷。”   裴延眸中色彩微变,但也只是一瞬,他仍旧温柔道:“千百庄可以玩,这里是属于你的天然玩乐城,比哪里都好玩。”   裴延固执起来总是非常难缠,两人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杜青宁妥协了下来。   杜青宁不情不愿道:“就两天?若是我爹在两天之内回来了,我就回家。还有,你给我另外安排个房间。”   裴延喜欢被她迁就包容的感觉,笑道:“好,都答应你。”   当下序月水渊的北头,唐晓澜早已寻了个借口让杜建臻自己玩去了,她独自一人在序月水渊逛了起来。看似是在玩,目光却在有意无意的四处打量着,仿若是在刻意寻找着什么。   直到从梅林前停下,她感觉似有一道影子进了梅林深处。   她心下疑惑,便迈步朝梅林深处走去,不想这时沈星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唐姑娘。”   唐晓澜下意识惊了下,马上回头,唤了声:“沈护卫。”   沈星面无异色,只淡道:“除公子与杜四姑娘,任何人都不得往梅林深处去。”   唐晓澜掩下心中疑惑,点了下头:“好,我只是见这梅花开得好,便想去深处看看,我这就去别处玩。”言罢她便赶紧走了。   沈星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离远了,才迈步离去。   走远的唐晓澜想了下,便决定先回去找杜青宁他们,于是她就往南去了,后来便见到亭下坐着的杜建臻与杜青雨。   她过去就笑问杜建臻:“你怎来这里了?”   杜建臻瞥了她一眼:“一个人玩没意思,也不知唐姐姐为何非得要分开来玩。”小孩子家家的,再如何不喜欢对方,也不会乐意独自玩。   这时不知何时被调到序月水渊这边的齐姨端着糕点走了过来。   唐晓澜见到这漂亮的糕点,眼睛亮了不少:“瞧着似乎挺好吃的。”   齐姨闻言慈和的笑道:“这序月水渊的师傅做出来的东西,确实好,两位姑娘与小公子尝尝。”   几人吃着糕点时,杜青雨眸色微动了下,便问齐姨:“之前怎不见你在这里?”   齐姨应道:“我之前一直是在武平王府伺候着二公子,前几日二公子回去了一趟,才顺道将我带了过来,说是熟悉熟悉这里,以后好伺候杜四姑娘。”   杜青雨想了下,又问道:“二公子曾经可是常住武平王府?”   齐姨:“嗯,二公子最近几个月才常住序月水渊。”   杜青雨:“那你可熟悉二公子与他两位表哥的口味,知道他们平时喜欢吃什么零嘴?”他想,元公子与良王世子该是也去过武平王府找二公子。   事实上,她确实问对人了,齐姨一想便知她所说的是哪两位表哥,便道:“二公子倒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四姑娘给的就喜欢,良王世子最喜欢吃各式的点心,另外一位最喜欢吃各式的糖。”   另外一位……   杜青雨不知道齐姨是有意如此说,还是无意的,反正她暗暗记住了对方的话。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最喜欢吃的却是糖。   唐晓澜吃着糕点,看了看杜青雨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三姑娘莫不是想给大家做些零嘴?”   杜青雨:“嗯!”   唐晓澜没有多问,后来她不知想到什么,便突然道:“哎呀,我突然发现我还有件事情要找我哥,看来我得先走了。”   杜青雨:“那唐姑娘先去吧!待会我与阿宁说下。”   “好。”唐晓澜应下,便看似火急火燎的快步离去。   杜青雨因为迫不及待想回去学制糖,就有些想催催杜青宁回府,可见天色不晚,她还是歇了这心思,只乖乖在这里候着。   直到后来杜青宁推着裴延从书房走出来,她才牵着杜建臻迎了过去,说道:“之前唐姑娘说有事,便先离去了。”   “走了?”杜青宁有些惊讶。   杜青雨:“嗯!”   杜青宁默了瞬,问他们:“三姐与臻儿怎不去玩?莫不是都在等我回家。”   杜建臻童声童气的应道:“老早就在等了,四姐与四姐夫可真是能腻歪,都出不来的。”   还真是童言无忌,杜青宁笑道:“我今日不打算回去了,若是你们急着回去,便就回去吧!但是记得别让家里人知道我没回去,懂吗?”   杜青雨闻言愣了下,才忙捂住杜建臻的耳朵,诧异的问道:“怎不回去?”杜建臻还小,她自然不想这孩子学坏。   杜青宁其实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火了,便摸了摸有些红的脸,道:“三姐别问那么多,反正帮我隐瞒便是。”   坐在轮椅上的裴延不用向后看,也能知道现在的杜青宁是何模样,便垂眸轻笑了起来。   对于这对即将大婚的新人,杜青雨真是觉得无奈,才这么点时间,他们却仍是不愿意去顾一顾礼节的问题。她稍劝了下:“你可得尽量早些回去,再如何,婚前几日,阿宁是不可以乱跑的。”   杜青宁点头:“我知道。”   随着杜青雨牵着杜建臻离开后,杜青宁便在裴延的胳膊上掐了下,哪怕掐不动。她不悦道:“我突然后悔答应陪你了。”刚才三姐那看她的眼神,实在让她觉得羞人。   裴延任她掐着,笑道:“后悔也无用,我现在带你去选寝屋?”   杜青宁:“嗯!”   序月水渊虽是个单院,但因太大,里头的房屋建筑错落的颇有规律,瞧着倒像是再分了许多个独院,由湖桥相隔。   裴延首先带她去的便是离他那里最近的寝屋,杜青宁没什么讲究的,觉得不错,便就直接选了这里住下。   眼见着婢女进来将房间布置好走出去后,裴延便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问她:“待我们婚后,你觉得选哪里做我们的主屋?”   杜青宁眨了下眼:“这还用选么?当然是你那里。”   裴延闻言笑道:“看来你挺喜欢住我那,要不今晚和我住?”   杜青宁闻言冷哼了下:“别得寸进尺。”   裴延真是爱死了她这娇嗔的模样,不由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对她又蹭又亲,仿若如何也不够。   随着天色渐黑,整个千百庄都亮起了灯,华灯与月光下,偶尔还可见有人在千百庄里头玩,寂静中又不乏人气。序月水渊前,隐约似有一阵风飘过,神不知鬼不觉中,一道人影迅速潜入了序月水渊。   一身紫色衣袍的薄祁云躲避着暗处护卫的耳目,穿梭于序月水渊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神色淡然的他甚至连气息都仿佛没有。   直至到序月水渊的正中间,裴延的寝屋前,他停在了一棵树后。转眸间,他的目光落在寝屋旁的书房前。   他正欲朝那书房去,耳朵在这时微不可觉的动了下,他随即又回到了树后,转眸看了眼远方,便直接转了个方向施用如影风般的轻功离去。   随着薄祁云离开后不久,沈星推着裴延渐行渐近。   裴延似有所觉一般,抬眸看了眼薄祁云离开的方向。随着沈星将他推进书房,他眸中似有所思之色,而后看向了案桌后头的密室之门。   但并没有多久,他便冷声吩咐沈星:“将苏信唤来。”   沈星:“是。”   沈星离开后不久,苏信便步了进来,他只一靠近裴延,裴延的软鞭就朝他抽了过去。只是一下,便把他抽倒在地,身上皮开肉绽。   绕是再疼,苏信也不忘赶紧爬起身,跪在了裴延跟前。   裴延目光森冷:“说,阿宁今日还见了谁?”   苏信忍耐着剧痛,低头道:“今日巳时初,四姑娘陡的消失了一会儿,属下无能,一时还未发现她的行踪,她便又出现了。”   裴延抬手又是一鞭:“废物。”   苏信握紧着拳头忍受着这更重,重到可感觉到已穿肉及骨的一鞭,咬牙道:“属下绝不会再失职。” 第69章   因裴延与杜青宁的婚事在即,武平王府与靖阳侯府都越发的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大婚的各项事宜,并已开始规划起府中各种布置,甚至是喜堂布置,毕竟作为大户人家,凡事都得尽量体面着来。   事关颜面,就连不赞同这婚事的裴老夫人都坐不住开始过问起婚事的准备情况。后来总觉得各种不满意,便决定干脆亲自着手。   却不想当她由后院一路走到正厅,琢磨着此事时,下面的人过来告诉她,说是新丽长公主过来帮忙准备婚事了。   裴老夫人闻言当即就沉了脸。   她自然能猜到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过来亲自全面着手。   自十年前她那儿媳妇文玉大长公主去世后,本是与裴延关系不算多亲昵的新丽长公主就变了性情,开始对这表弟百般关心,就是当亲弟也不过如此。如今裴延让对方过来帮忙准备婚事,分明就是没指望她这当祖母的。   一腔热心被踩在脚底下,登时便有了一股郁气涌上裴老夫人的心头,却又不得不忍下去。再如何,她也不想继续失了自己的颜面,便只能佯装无事,交代了陶嬷嬷一些事情与新丽长公主说之后,又回了后院,打算再不过问这婚事。   前院正厅中,新丽长公主在上座听着下面的人将婚事已备好的各项事宜一一与她说着。她在认认真真的听,也在认认真真的想。   听罢她又起身缓缓走出了正厅。   这时陶嬷嬷正巧走了过来,福身行礼:“殿下,关于这婚事的准备,老夫人有些话吩咐老奴与殿下说。”   “嗯!”新丽长公主应了声,抬眸间无意中见到裴永骁踏入王府。她神色未变,只在对方抬眸看过来时,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裴永骁脚下步伐未停,仅仅只是多看了眼她这张瞧着似乎与文玉大长公主越来越像的脸,很快又收回目光。   新丽长公主耳边听着陶嬷嬷的转述,眼睛却是看向了眼前的正厅,仿若在想着什么。   直到陶嬷嬷离去,她才收回目光,迈步朝裴延的皈寻院去了。   序月水渊。   杜青宁这个人从不认床,不认环境,到哪都能睡得很香。当下整个千百庄已是人来人往,她还在床上与周公相会,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齐姨本是在温声细语的催她起床,可始终得不到她的回应。齐姨何曾伺候过这样的姑娘,当下是又好笑又无奈,便只能去将裴延唤了过来。   裴延过来后,就让齐姨搁下洗漱用具离去了,自己倚坐在床头。   他低头看着被窝里睡得正沉,两脸红扑扑的小姑娘,勾了勾唇,便伸出手指,轻触了下她的嘴角。   抬起手指看到上头晶莹的口水,他暗暗轻啧。   之后他拿出在过来时,顺手摘下的一根细草,轻柔的在她鼻前拨弄了起来。见到她拧眉动了动鼻子,可爱极了,他便觉有趣的笑了起来。   奈何始终不见她醒,他便直接将细草往她的鼻孔里伸。   杜青宁继续动了动鼻子,终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却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裴延见了挑起眉,他的阿宁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爱睡。   于是他便将手伸进被窝在她身上挠了挠,不适的痒感让她哼哼唧唧的再翻了个身,又面向着外侧继续睡着。   他继续不厌其烦的用细草逗她。   终于,她再打了个喷嚏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迷雾蒙蒙的眼眸,看到自己眼前似乎坐着一个人,便抬起了眼帘。见到是裴延,她打了哈欠,只嘀咕了声:“我还要睡觉。”话罢便又闭上了眼。   不想这时裴延一个翻身坐在床边,直接伸手将她抱入自己腿上搂着,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乖,起床用早膳。”   杜青宁感觉有些冷,便往他怀里钻了钻,再次睁眼侧头看向了窗外。见到外头的天色,她的眉头微拧:“还没日上三竿,起什么床,我要睡觉。”话语间她就想从他怀里出来往床上爬。   听到她的话,裴延便笑出了声,他紧搂着她,哄道:“早睡早起对身体好,以后别赖床。”   杜青宁又抬手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嘟囔道:“我才不听你的,我要睡觉。”   “不准。”裴延直接拿起椸架上的衣服塞在她怀里,贴近她的耳朵,故意舔了下,暧昧道,“要不自己起床,要不我给你换衣服,亲自伺候你起。”   他这一舔让她的身子陡僵,再一听到他的话,她陡的清醒过来,连忙抱起衣服从他怀里蹦到地上,脚下的冰凉让她又匆匆把鞋穿上了。   她站在地上看着他,不悦道:“你干嘛呢?连个觉都不让睡?”   裴延很喜欢看她这气呼呼的模样,眸中笑意更深:“别赖在床上,我们一道用早膳。”   杜青宁语气重了些:“可我要睡觉。”   裴延上下打量着她,笑问:“你确定现在还可以睡得着?”   他这话一出,她才感觉到自己已被折腾的无了睡意,便只能瞪了他一眼:“算你厉害。”他总是那么固执,每回都是她败阵。   她抱着衣服往屏风后头走去,嘀嘀咕咕的埋怨了起来:“跟了你,连觉都睡不好,还不如不嫁呢!”   本是坐在床上看着她背影的裴延,听到她这话后,眸中笑意消失。   他微抿了起嘴。   直到换好衣服,洗漱好,齐姨端着热乎乎早膳进来,杜青宁坐在桌边还是那副气呼呼的模样。   坐在她旁边的裴延便摸了下她的脑袋,哄道:“我只是想你多陪陪我。”   杜青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她觉得起得早了,似乎都不怎么想吃东西,喝个粥都喝的没什么劲。   裴延大概看出来她不大饿,便又道:“吃着吃着就有食欲了。”   杜青宁:“哦!”   如他所说的,后来她确实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了些味,吃东西的速度也快了些。早膳用罢,她便随他一道去了他的书房。也不知何时,裴延的书房里头搁了许多话本,似乎就是为她准备的。   裴延坐在案桌后头看医书,她坐在他怀里看话本,两人时不时说几句话,倒也有滋有味。   杜青宁觉得,如果婚后能一直与他过这种最安逸的生活,倒也不错。   裴延看似是在看医书,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看自己怀里的姑娘,见到她在自己怀里待的越来越自然,他眸中色彩便越发的柔和。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侧脸,问道:“书中的内容可是好看?”   她点头:“挺有趣的。”   裴延放下医书,将她的手扶起来了些,道:“我们一起看。”   杜青宁:“哦!”   裴延本是想看她所喜欢看的东西,倒是没想到这话本中的内容竟是会有不少男女之间的暧昧之事,他难得愣了下,而后直接便取下她手里这本,换了本搁在她手上,道:“那本不干净,别看。”   “我就要看那本,让我看完。”杜青宁伸手就要去再拿那本,可那本被他移远了些,身子又被他抱住,根本就够不着。   她便不悦了:“哪里不干净了?我以前就看过不少。”   裴延轻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倒是半点不知害臊。”   “我要害臊就不会坐你怀里。”杜青宁想起身去拿那话本,可挣脱不开他,“你放开我,我就要看那个,我要看的是故事。”   裴延紧搂着她,哄道:“乖,咱们看些干净点的。”话语间,他便将堆在案桌上的话本稍稍检查了起来。   杜青宁:“哪里不干净了?哪本都比你脑子干净。”明明他的脑子才是最不干净的,坐在这里这么久,他可没少吃她豆腐。   裴延闻言却是笑了下,他转而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抵着她的额头:“我就是希望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是由我亲自灌输给你,而不是话本,嗯?”他这话的尾音拖的有些长,隐约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息。   他这话分明就是别有深意。   确实,他巴不得她脑中所知的男女之事,全是由他身体力行所教导出来的,而不是这该死的话本。他要她的身与心,任何角落都是彻底属于他。   杜青宁真是觉得无奈了,便不想与他争执,只道:“算了,你选一本给我看。”   裴延便顺着感觉挑了本自觉合适的递给她。   杜青宁接过乖乖的看着,可是因为上本没看完,她始终挂念着那故事的走向,便看手头这本看的有些没劲。   后来她干脆将话本放下,道:“算了,我不看了,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   裴延问她:“感觉有些闷了?”   她点头:“嗯!”   裴延似有些思索之意,过后便道:“要不我带你出城玩玩?”他也不想真的闷到她,让她不喜欢与他在一起的日子。   “出城?”杜青宁闻言眼睛亮了些,说起来,她也好些日子没有出城了。   “嗯!”裴延喜欢看到她这双亮晶晶的眼睛,声音不自觉的更轻柔了不少,“我知道城外不远处有一处景色不错的地方。”   “那还磨蹭什么。”杜青宁从他腿上蹦了下来,欢快道,“那我们去玩,正好现在日头好。”   裴延笑应:“好。”   于是二人随便准备了一番,便一道出了城,由沈星驱驾着马车。马车里,杜青宁兴致勃勃的问裴延:“那里可离得远?”   裴延摸着她的脑袋:“不远,只是较隐蔽,路不好走,待会咱们得换马前行。”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哦!”   如裴延所说,确实离得不远,他们的马车一路往南去后,没多久便换了马匹,二人共骑一匹马进入了路旁的林子。   杜青宁见了,诧异道:“这林子深处据说有野兽呢!”   裴延笑了下,道:“有我在,你怕野兽?”   她闻言觉得也是,便怀着探险的精神,与他一道骑马朝林子的最深处去。一路上她倒是隐约可以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靠近,但奇怪的是,从声音上判断,每次靠近的东西好像莫名其妙的又远离了。   杜青宁不由想起之前裴延折磨唐夏钰的那天晚上,那个阴戾可怕的他。   她突然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据说许多动物是非常敏锐的,那是否是因为感觉到了裴延身上的危险气息,才没有东西敢靠近?   思此,她不由回头看了看他,在她看来,他此刻的模样一点都不危险。   裴延低头迎视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直接便道:“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做的坏事挺多的,有种无形的戾气让动物都不敢靠近。”   裴延喜欢她的老实,笑了笑,未语。   这段路似乎挺长,直到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到了一座山前,山前有条溪,他们跨过这条溪沿着杂草丛生的环山路继续往前去。   杜青宁环看着四周,觉得就算还没到目的地,此处山清水秀的,景色也挺值得一赏。   后来没过多久,裴延拉了下马缰绳,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入目的是成片的梅花树,这些梅花树不同于序月水渊的,也不同于杜青宁所看过的每一棵,因为放眼望去,这成片的梅花树坐落于琪花瑶草之间,甚至是山腰之上,有种分布与生长都不规律,但很自然的美。这些梅花自然开得极好,比序月水渊的还好,最重要是感觉与周身山水花树浑然一体,花美,景更美。   她笑道:“这里是世外仙境?”   裴延扶着她下了马,自己仍旧坐在马背上,他骑着马缓缓跟在她身后,道:“是不是仙境不知道,反正我知道阿宁会喜欢。”   杜青宁没再说话,而是尽可能的四处逛了起来。后来她眼巴巴的看着这些比家种梅花树长得更高的梅花树上的梅花,稀罕道:“也不知这些梅花做的梅花糕是否就能好吃点。”   裴延闻言笑了笑,换了姿势,躺在了马背上。他双手担在脑后,嘴里叼着根细草,姿态洒脱的看向了空中。   杜青宁正欲走远,后来想到什么,便问他:“这附近可是有野兽?”   裴延侧头看着她,笑应:“没有,阿宁只管四处玩。”   “好。”杜青宁便开心的跑远了些。   裴延看着她的背影,眸含宠溺。   杜青宁怕自己迷路,便始终离山不远,几乎是沿着山往前,她环视着四周,或许这里并不一定比序月水渊好看,但重在新奇,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几乎都不曾眨眼的。   直到她见到山脚下长着些似乎没见过的红色花,这花是藤生的,花的花瓣不多,但花瓣挺大,色泽鲜亮,尤其的娇艳。   她走过去,下意识想摘,可想了下,怕万一有毒,便只好奇的打量起来,不想却看到花的后头似乎有空地,她沿着那块空地往上看去,稀罕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一条隐于花树中的山道。   她便好奇的迈了过去,沿着山道往上走。   山道的入口虽隐蔽,可上去走了段距离后,这山道便变得开阔了不少,也不见有草枝阻挠行走。   这山不高不低,以杜青宁的精力,能一路不停地爬上去。   直到终于到了山顶,她发现这山顶上非常开阔,景色也不错。她歇了口气,正继续往前走,不想抬眸间见到不远处竟有个阁楼。阁楼的设计很简单,却又非常精致。   她愣了下,迈步走了过去。   阁楼的门是开着的,隐约中似乎可闻到丝丝的酒香味由里头飘出来。她顿了下脚步,又靠近了些,便看到里头有个床榻,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她的心咯噔了下,她觉得她应该赶紧走的,因为她或许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   可是当她看到那人身形高大,似乎是穿着一身雪青色的衣裳,她便下意识的干脆加快了步伐往里走去。   当她见到躺在那榻上的,果然是她爹,当即便睁大了眼睛。   此刻的杜栩正躺在榻上睡觉,或者说该是醉倒了,因为他的双颊有些红,榻旁的地上全是些空的酒坛,而武艺高强的他,竟是意识不到有人进入。   她走近榻旁,蹲下了身,试着喊了声:“爹。”看到爹竟是独自一个人在这里酗酒,她就觉得难过极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素来活的潇洒恣意的爹这般?   她这一声轻唤终于让他陡的睁开了眼,似乎因怀着一丝警惕,他立刻便坐起了身,当他抬眸看到眼前的她时,眸中便露出震惊之色,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力道之狠,仿若能将她的手腕捏碎。   杜栩:“你……”   杜青宁:“爹……”   杜栩声音微颤,仿若欲说什么,这声“爹”却让他陡的清醒过来。   他看着眼前长相纯净灵俏,一身绿色衣裳的杜青宁,眸中色彩突然暗了下来,他松开她的手,问道:“阿宁怎过来了?”   杜青宁摸了摸自己那被握疼的手腕,应道:“是裴延带我在山下玩,我误打误撞来了这里。”话语间,她不由在想,刚才爹是把她看成了谁?   这时,马蹄声响起,好不容易骑着马上了山的裴延,靠近了楼阁前,当他看到里头的杜栩时,脸上似也有些意外之色。   杜栩抬眸看了眼外头的裴延,便低头轻捶了下自己脑袋,淡道:“那你们玩,待会我们一起回去。”   杜青宁看了看这屋里的设施,干干净净的,明显时常有人住,她便问道:“爹经常呆在这里么?在这里酗酒?”爹酗酒,她自然是又担心又不高兴。   杜栩只又躺回了榻上,道:“我再睡会,回去的时候喊我。”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杜青宁撇了下嘴,道:“我先把这里头整理下。”她虽介意爹酗酒,却不介意爹住这里,只要他喜欢。   裴延看了看正在整理屋子的杜青宁,又看了看那也不知是否睡着的杜栩。他只微微挑了下眉,便又躺在马背上,侧头看向远方。   从这里可以将这山周遭的景色一览于眼底,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杜青宁见到爹这颓废的模样,也没了继续玩的兴致。她将这里收拾干净后,便坐在榻边静静地陪起了他。   裴延回头看向她,见她那模样,便眯了下眼。他自然是吃味的,也觉得可惜,明明答应好的两日,如今却是得少一日。   后来见天色不早,杜青宁便推了推似乎没有醒意的杜栩:“爹,我们该回去了。”   也不知到底睡了没睡,他很快便睁开了眼,应了声:“嗯!”   杜青宁将他扶坐起,帮他尽量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当他站起身时,她抬头看了看他,见他眼底色彩还有些不清明,便不悦道:“以后可别再喝这么多酒了。”   杜栩:“嗯!”   他们三个便一道下了山,穿过林子上了大道。裴延仍旧骑马前行,杜青宁与杜栩则上了马车。   马车里,杜青宁看着杜栩倚着车壁又闭上了眼睛,又想起在那楼阁中他看自己的眼神。   他究竟把她当成了谁?   不由的,她想起这么多年来,爹似乎总是会很出神的看着她,以前她没有多想过。可如今,她懂得多了,却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一路上,他们各怀心思,包括骑马前行的裴延。   直到进了城,分道时,裴延由窗牖对马车里的杜青宁道:“接下来这几日,你在侯府乖乖呆着,别乱跑,等我迎娶你。”   杜青宁点头:“我知道。”大婚在即,新娘再瞎跑就不合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明天大婚吧!   .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反正我是被这两人腻死了,想到他们婚后,就感觉头大( ̄□ ̄;) 第70章   皎月之下,夜深人静,刺骨的寒凉中不闻半点鸟雀蝉鸣之声。   一动不动的老树底下,身穿厚实斗篷的唐晓澜似在等着谁,正步来步去,努力赶走身上的冷意。   好一会,终于有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负手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男子身着华贵,瞧着仪表不凡,气质极出众,一看便知身份极为尊贵。   唐晓澜见到他,马上便快步迎了过去,欢喜甚至是激动道:“你来了。”   男子为昭王蔚元顺,蔚元钧的二哥。他问唐晓澜:“莫不是晓澜这么快便有结果?”声音颇为柔和。   唐晓澜看着他,默了会,才道:“结果倒没有,但是发现了些疑点。”或许只是些疑点不足以值得他来见她,可她却很想见他。   蔚元顺也不知是否知道她的心思,只问:“哦?什么疑点?”   唐晓澜便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从序月水渊以及从杜青宁嘴里套的话都与对方说了,末了便细细的看着蔚元顺的脸色,仿若想在他脸上看到些满意之色。   奈何蔚元顺素来都是这副不显山露水的模样,他只笑了笑,道:“晓澜还是太单纯,以后继续接近杜青宁,但别总问太多,易让人起疑。”   唐晓澜闻言面露失落之色,略有些闷闷不乐的应了声:“哦!”   她怕他马上就走,便又期待道:“你可以送我回国公府吗?”   蔚元顺:“可以。”   日复一日,身在靖阳侯府的杜青宁难得多日没有出过门,只乖乖呆在府里,一自然是因为她要等着做新娘,但更多的却是为了爹。她想多陪陪爹,也想多关心关心明显有大心结的他。   婚事的渐近虽是喜事,她却总觉得很焦躁,大概是因为太过不舍,也或许是因为对未知的婚后生活感到迷茫。   但因为这婚期的渐近最为坐不住的却是杜青彤,她左思右想,万般无奈之下,便决定再去趟序月水渊为自己争取一番。奈何当她站在序月水渊前,等来的却是护卫带来的他不见她的回复。   连见一面都不行,她又如何甘心。   她这次没有愤怒之下离去,而是选择了站在这里等他。她不认为以她自身的条件,将一颗真心捧到对方面前,对方还能始终无动于衷。   不曾想,半天过去,他仍是没有见她的意思。   毕竟是个大美人,不少人路过这里时,难免多看她几眼,惹得素来心高气傲的她脸色渐渐越发的不好看。   可为了见裴延一眼,她仍是忍了。   后来,沈星终于步了出来。   见到沈星,杜青彤松了口气,以为是裴延派他来带她进去,却不想沈星开口便道:“公子有话让属下转述于大姑娘。”   杜青彤闻言脸色变了,意思是还不见她?   她握了握粉拳,看似冷静的问道:“什么话?”   沈星:“就一个字。”   杜青彤:“什么字?”   沈星:“滚。”   杜青彤陡的睁大眼,脸色亦是大变,甚至透出了苍白。她想说一定是沈星骗她的,不可能会有人如此待她。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如此自欺欺人,如此继续纠缠。   倒是她旁边的芙莒受不住了,马上便激动道:“不可能,一定是你……”   “芙莒!”气的浑身发抖的杜青彤陡的喝了声。   “姑娘……”芙莒不甘,她不相信以自家姑娘的条件,做到这个地步,真的会有男人半点不动心。   杜青彤又何尝愿意相信裴延会如此待她?可她也知道裴延就是个另类。无论这个字是不是裴延让沈星带给她的,她都不能再在这里自寻羞辱。   她狠狠地深吸了口气,带着满心的愤怒转身就走。   芙莒瞪了沈星一眼,忙跟了上去。   沈星神色始终未变,见那主仆俩走远了,才转身回了序月水渊。   杜青彤回到靖阳侯府,未想踏入府中,抬眸便见到满目的大红色布置。   这才一天不到,变化就如此大,昭示着杜青宁即将欢欢喜喜的被裴延迎娶。   看着那些大红喜字,本就气极的杜青彤手不由颤了颤,最后又攥成了拳头,她只恨不得上前把这些红色通通给撕了。   她究竟哪里不如杜青宁?他究竟为何要如此待她?   她将一腔真心奉给他,得到的却是那么大的羞辱。她是谁?他怎么可以将她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芙莒见姑娘隐忍了一路,却在看到这些红色的布置陡然红了眼,便心有担忧,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姑娘?”   杜青彤没说话,只继续努力压制着自己,转身间,她的眸中浮出了本不该属于她的算计之色,她迈步继续朝后院走去。   她绝不能让这场大婚顺利进行。   转瞬便到了婚前杜青宁的开脸仪式之时,肆意轩的后屋尤其的热闹,按规矩,侯府中的一切妇人姑娘都得来,所以不仅杜青雨,就连杜老夫人、二夫人佟氏、二姑娘杜青南也都在,杜青彤本也要来,奈何却听说身子不舒服,便少了她,因杜青慧而思女成疾的赵氏更是不用说。除侯府中人之外,唐晓澜也携着几位亲近的姑娘过来了。   当全福妇人屏姨细心的为杜青宁清洁面部后,坐在一旁的杜老夫人难得凉凉淡淡的出声,她对这些眼巴巴的盯着杜青宁脸瞧的姑娘们道:“开脸不宜对着其他人,都到阿宁身后去吧!”   唐晓澜正稀罕着想看看这过程呢,却不想不能看。毕竟是杜青宁的喜事,便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去到了杜青宁的身后。   其他人亦是如此。   杜青宁本就有些紧张,见这么正式,便不由更加紧张了起来。   后来当屏姨用弄成了特殊形式的线拉扯着在她脸上绞动时,她可感觉到脸上有些疼,她下意识拧了眉。   屏姨见她绷紧着身子,便慈和道:“姑娘不必紧张,放松。”   杜青宁试着问道:“后面可是会疼?”   屏姨:“姑娘放心,不会疼。”   “哦!”杜青宁便对身后的杜青雨她们道,“你们别只顾着看人家手下的动作,陪我说说话,好转移注意力。”   唐晓澜马上便应下:“好好好,陪你说。”   在场就数唐晓澜最会找话说,便由她开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中,这所谓的开脸终于完成。她们便都到了杜青宁前面,细细打量着她。   唐晓澜眨了下眼:“好像除了有变白些,也没什么区别啊!”   杜青雨闻言便笑道:“听说这只是刮一刮脸上的汗毛,修一下鬓角罢了,哪还能有很大的变化。”   杜青宁对着铜镜细细打量下自己的脸,满意道:“我感觉看起来干净了不少。”   这时杜老夫人吩咐申嬷嬷递给屏姨一个最大的赏封,屏姨道了声大吉大利后,便离去。   既然仪式已过,来做做样子的杜老夫人便随意嘱咐了杜青宁几句话就在佟氏的相伴下走了。   不相干的人已走,杜青宁就拉着杜青雨她们闲聊起来,聊的无非都是与大婚有关的事。因为杜青宁当真是紧张,便莫名与大家有了说不完的话,仿若如此便能赶走紧张。   腊月十八。   在这大婚当日,天未亮,靖阳侯府里外来来往往的人便已是不绝,越是到后面便越是热闹,人不断往里走,大礼不断往里送,一声接着一声的道贺。欢声笑语一片,喜气遍布靖阳侯府里里外外,甚至方圆老远。   杜青宁老早就被挖了起来精心梳妆打扮,因她这辈子都没真的好生上过妆,望着镜中那妆容精致的自己,她感觉挺稀奇,但更多是惊讶。   这时同样惊讶的唐晓澜在杜青宁耳边已经出声,她惊叹道:“倒是未想到阿宁好好上上妆,竟是能如此娇媚。”   杜青宁对着镜中,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上个精致些但不算多浓的妆,就能变得如此美艳,仿若只是一勾一划间,便轻易勾画出浑然天成的妩媚,摄人心魂。   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纯净,倒没想到她还有当狐狸精的底子。   她觉得很新鲜,便一直左看看右看看,许久不见收回目光。   一旁的杜青雨惊讶过后,便笑道:“好了,过来把外衣披上,好生检查一番,看看哪里有纰漏。”   杜青宁:“好。”   看着身穿一袭大红色喜服站起身的杜青宁,唐晓澜不由收不回目光,再赞道:“以前阿宁总不好好上妆,倒真埋没了这等美色。”   杜青宁闻言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看起来纯净些的模样。”   正是整个靖阳侯府各处都欢欢喜喜时,后院中,芙莒正一路奔跑,在行人不断的各回廊小道穿梭着,直至去了前院正厅。   当下正厅前,杜老夫人他们都在招呼宴客,措不及防见到芙莒跑到他们面前大口喘着气,杜老夫人当即就微沉了脸:“何故莽莽撞撞的?”在这个大日子里,她自然不容许府中发生什么有伤颜面的事。   芙莒马上急道:“老夫人,大姑娘被噩梦折腾了整晚,当下似乎是被吓到了,情况不大好。”   杜老夫人最疼的就是杜青彤,自然不忍心不问,便让几个儿子孙子继续好生招呼着宴客,自己去了后院杜青彤那里,陪她去的还有佟氏,以及一些过来喝喜酒,关系较近的夫人太太。   进了杜青彤房间,她们便看到缩在床角脸色苍白的杜青彤。   杜老夫人见到杜青彤这模样,忙过去就问:“彤儿这是怎么了?”   杜青彤见到祖母,就赶紧握住她的手,慌张道:“祖母,我梦到慧慧了,我梦到慧慧死了,是阿宁杀死的。”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便面面相觑起来,虽说只是梦,听在耳里,也难免有那么些不对味。   这人好好的,又如何会做这种梦?   杜老夫人闻言也难免多想,可毕竟只是梦,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不能拿着一个梦当事实来看,便只安抚道:“梦而已,别多想了。”   但这时却有不嫌事多的一位太太道:“不知大姑娘具体是梦到了什么,说说看,也好让大家分析分析这梦的寓意。”   杜青彤闻言却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无措的摇头道:“我只记得是阿宁杀死了慧慧,可记忆却很模糊,我只知道很可怕很可怕。”   杜老夫人便将她抱入自己怀中:“好了好了,别想了,好生休息。梦而已,过后便忘了。”   杜青彤窝在杜老夫人怀里,仿若是好一会儿才缓过那种后怕受惊的感觉,她终于慢吞吞的点了下头。   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好生休息着,祖母先去前院招呼客人。”   但杜青彤却赶紧拉住杜老夫人的手:“我不要自己待在这里,我害怕,我想去前院。”   杜老夫人不大放心,便问:“彤儿可感觉不大舒服?”   杜青彤摇头:“我只感觉到害怕。”   杜老夫人想了下,便应下:“也好,外头人气旺,能驱邪气,彤儿就好生打扮下,随祖母过去吧!”   于是本身子不舒服的杜青彤也离开了闺院朝前院去了,感受着这因裴延与杜青宁大婚而萦绕不去的喜气,她衣袖下的手再次紧握了起来。   因武平王府那头过来迎亲的吉时快到,宾客们都已经入了桌,吃着宴前的开胃点心,看戏闲聊着。   杜老夫人带着杜青彤一路往正厅的方向走去时,二老爷杜康迎了过来。   杜老夫人问道:“一切可是招呼妥当了?”   杜康:“就待迎亲的人过来,便开席。”   杜老夫人:“嗯!”   不想当杜老夫人去到正厅的中堂坐下时,突有人过来报:“不好了,老夫人,有几桌宾客突然中了毒。”   杜老夫人闻言大惊,当即便站起了身:“中了毒?”   “是,西南面的两桌,北面的一桌,还有东北面的三桌。”   杜老夫人马上便快步朝外走去,当下宴席上已是乱成了一团,也没了人敢再继续吃桌上的东西。未中毒的宾客见到亲友中毒,免不得拉着靖阳侯府的男人们讨要说法。   杜老夫人就近去了西南面中毒的那两桌,见到这两桌的宾客大多都已因中毒而昏迷不醒,嘴角甚至还挂着血。   其中有一位中毒的中年男子是户部尚书万大人,其夫人正抱着丈夫在抹泪,见到杜老夫人后,便马上道:“老夫人,此事你们靖阳侯府可得有个交代,若是我们老爷有个什么事……”这话在哽咽中停了下来。   杜老夫人应付着万夫人时,再环视了一圈,看到其他中毒的几桌,她脚下打了个晃,这些人中最不乏身份尊贵的人,若是在他们靖阳侯府中有个三长两短……   她努力冷静下来问道:“可是去唤府医了?”   这时杜建胜快步走了过来,他脸色沉重的应道:“府医马上便到。”   杜老夫人按了按开始疼的脑袋,又问:“好好的,怎这么多人中了毒?”   杜建胜拧眉摇头:“除了府医,爹还派了人去请御医,此事必然得尽可能的解决。”   “可是有没了气的?”杜老夫人怕就怕真死人了,如此便想挽回也不可能。   杜建胜:“还没,都只是情况不明。”   这时杜老夫人身后的杜青彤突然惊叫了起来,杜老夫人闻声忙过去拉住她,问道:“彤儿这又是怎么了?”   杜青彤睁大眼睛,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好一会儿,她才转拉住杜老夫人的手,慌慌张张道:“是阿宁,是阿宁下的毒,我记起了那个梦,是阿宁毒死了慧慧。”   “这……”杜建胜不解杜青彤这是在干什么。   杜青彤似乎是在努力想着,道:“对,是阿宁,是阿宁毒死了慧慧,她的戒指里有毒。”   杜老夫人闻言似想到什么,马上便道:“让人把阿宁喊过来。”   杜建胜不赞同:“阿宁是今日的新娘,迎亲队没来,她又怎能出房?何况这仅仅只是彤儿的梦。”   杜老夫人沉声道:“若是此事不解决,这大婚也没法进行,哪里还有什么新娘?快,去将她喊过来。”算起来,她倒希望此事与杜青宁有关,无论如何,这事总得有人背负,也免得拖累整个靖阳侯府。   其他人听到他们祖孙几人的对话,自然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后来还是刚才那几位随杜老夫人去了杜青彤闺房的夫人太太解释了一番。但只是梦,众人闻言自然是半信半疑。   这时,杜勋杜康他们也都走了过来。   在另外一处检查宾客情况的杜栩正神色淡漠的看着杜青彤,杜青彤感觉到什么,便转头看了过去,见是三叔看着自己,她的身子微僵了下。   这时府医已经过来了,在府医验毒检查时,杜老夫人派了人去喊杜青宁。   府医的结果是,这些点心有多盘是有毒的,而这毒是来自北顺的寒草,想解寒草之毒需寒草之根,大霁境内怕是没有。若无解药中毒者只能撑半个时辰,便会气绝。   众人大惊,他们更是逮着靖阳侯府的人讨要说法,妇人的哭泣声也更多。   正是宴席上更是乱成一团时,一身喜服的杜青宁在杜青雨他们的伴随下走了过来,她一来便直接道:“听说有宾客中毒了,大姐说是我下的毒。”   见到如此动人的新娘,众人自然难得呆了呆。尤其是杜栩,看到一身红衣,娇艳妩媚的杜青宁,他的身子僵住。   这时杜老夫人对杜青宁道:“你的戒指里有毒?”   杜青宁很爽快的承认:“对,有毒。”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遮遮掩掩,被拆穿后,怕是更会惹人怀疑。   杜老夫人立刻便喝了声:“府医,取下她的戒指,验毒。”   杜青宁取下戒指便交给了府医,后来府医验过之后,便道:“老夫人,侯爷,二老爷,四姑娘戒指里的确实也是寒草。”   杜老夫人闻言越发沉了脸,便对杜青宁冷道:“你这要如何说?”   杜栩的目光始终落在杜青宁脸上,直到听到杜老夫人后,他才迈步走了过来,淡道:“阿宁戒指里的毒是我给的,我也有。”   “你……”杜老夫人如今只想让杜青宁背负这件事,并不想扯上其他人。   这时有颇具声望的宾客道:“不管下毒的是谁,都是你们靖阳侯府的人,无论如何,这解药总得给了,然后其他的去衙门再说。”半个时辰便会气绝,耽搁不起。   “确实,先解毒。”其他人附和着。   杜栩:“寒草的解药我有,可我倒觉得各位所中之毒并非寒草。”   宾客便问:“这话如何说?”   杜栩正是欲回答之际,外头人来报,说是武平王府的提亲队到了。   杜栩想了下,便道:“那先把裴家二公子迎进来再说。”   正是杜栩的话音落下,清润磁性,极其悦耳的声音响起:“这是如何了?迎亲队过来,却是连个爆竹都不放?”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到裴延负手踏入。当下的裴延一身大红喜袍,这是他素来喜欢穿淡色的他第一次穿如此艳丽的颜色,映的他那张如玉的脸庞越发俊美的勾魂摄魄。   众人马上惊住,不仅是因为他的风华月貌,更是因为他竟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走进来的。   长身玉立的他更显不凡。   杜青宁也是诧异,马上便跑到了他身旁,担忧道:“你的腿……”   裴延弯腰趋近她,贴近她的耳朵,笑道:“我说过要给你惊喜。”   杜青宁疑惑:“惊喜?”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之前问过他的腿何时好,他就说过要给她惊喜。   她便真的惊喜起来:“那你的腿……”   裴延看着眼前的她这张勾人到让他不由下腹一紧的脸,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以后还是不让她上妆出门了吧!   杜青宁眨眼看着他,不解他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裴延转眸看向这乱糟糟的宴席,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便应道:“好好的,有几桌宾客中毒了。”   裴延只淡笑:“中毒?”   杜青宁:“嗯!”   这时有宾客坐不住了,不由怒了起来:“还磨蹭什么?这毒到底是解不解?”   裴延颇有些不以为意道:“大婚照常进行,毒我解。” 第71章   宾客们也都是些有头有脸,通情达理的人,只要能解毒,自然不会胡搅蛮缠。毕竟靖阳侯府的人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明显就是意外,这大好的日子,能迁就便迁就。   所以大婚要照常进行,他们没意见,只要事后能有个交代便可。   只是这说要解毒的人竟是武平王府的二公子裴延,而且连是何毒都不过问一句,仿若就是儿戏,众人却难免心有疑虑。谁都听说过武平王裴永骁有两个儿子,大的天赋异禀,才能兼备,已是身居高位。但小的这个却是碌碌无能,一无是处,甚至废了腿。   虽然当下看来,这二公子生的玉树临风,气宇不凡,腿也好好的,并不算是一无是处,却也仍旧让人难以信服。   杜老夫人冷着脸问道:“二公子当真有如此好本事?连是何毒都不问,莫不是任何毒都能解?”   裴延笑了笑,道:“我精于医毒,你们若不信,那便让这些人死好了。”   宾客们面面相觑:“这……”   后来有宾客道:“可杜太傅不是说有寒草的解药?”   这时杜栩出声了:“我也说过,觉得各位所中之毒并非是寒草。”   “杜太傅为何如此说?”   “时间紧迫,先让我这新女婿检查并解毒便是,若有什么意外,我担着。”   “这……”   对宾客们来说,既然这事有杜太傅担着,自然更具信服力。眼见着时间确实不多,都耽搁不起,中毒宾客的家属亲友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纷纷应了下来,打算先看看这裴家二公子的检查结果。   裴延就近选了一位中毒宾客,他手执玉笛拨弄了下对方的脸部各处,再伸出手指给对方把了下脉。   后来他没说什么,只端起一壶水慢悠悠的倒在自己的手指上,似是在清洗手指。   没人多关注他的洁癖,有人马上便问:“可是寒草?”   在众目的紧盯下,他缓缓弹了下手指上的水,淡道:“不是。”   “那是什么?”   裴延看着站在他身旁眼巴巴看着他的杜青宁,神色柔和了不少,他摸了下她的脑袋,只道:“先解毒。”   一直站在杜老夫人身后的杜青彤目光始终落在裴延身上,见到对自己冷漠无情,极近羞辱的他唯独对杜青宁百般温柔,她就不由越发的恨。当他表明真的可以解毒,她更是咬紧了唇瓣,甚至咬出了血痕。   众宾客觉得无论是什么毒,既然能解毒,那就好,当下最要紧的也确实是解毒。   裴延又道:“给我纸笔。”   杜勋便马上派人拿了纸笔过来,裴延执笔在白纸上书写着的似乎是解毒的方子,就在杜勋欲接过时,他将方子递给了沈星,沈星接过方子马上便离去了。   杜青宁便问裴延:“沈星莫不是去序月水渊抓药的?”   裴延:“有些药只有我那里有,有些外面哪里抓都行。”   杜青宁马上便又问:“那这是什么毒?刚才府医说是寒草,与我戒指里防身用的毒是一样的。”   裴延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戒指里有毒,也不意外她戒指里的毒是寒草。以他的能耐,与她亲密多次的他自然能知道这些。他没回答她的话,只反问道:“你是被怀疑成了凶手,才被拉过来的?”   杜青宁愣了下,便点头:“嗯!”   裴延目光略寒凉的扫过众人,淡道:“府医验毒有误。”   杜老夫人只当他是想为杜青宁开脱,马上便道:“你又如何证明不是你验毒有误?”   裴延不喜这处处不想杜青宁好的老太婆,直接就道:“待宾客们用我配的药解过毒,老夫人可以直接试用阿宁戒指里的毒。若老夫人坚信是同一种毒,也不怕不能解不是?”   杜老夫人闻言脸色难看了下来,一时却是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杜青宁:“那宾客们中的是什么毒?”   裴延也只有在回答杜青宁的问题时非常有耐心,他看着她那张妩媚天成的脸深了深眸色后,应道:“寒草来自北顺,本就是稀有的一种植物毒,在十多年前更是绝了种。因由寒草所致的液毒相凝性强,便于藏做暗器搁在身上使用,所以北顺便有人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再培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寒草的植物,取名为假寒草,这假寒草毒有寒草毒的许多特征,普通一点的大夫自然容易混淆,何况很少人知寒草已绝。”   “所以是假寒草?”   “嗯!”   他这话说的头头是道,一时倒让人听不出真假。若是如此,也难怪杜太傅会觉得他们所中的很可能并非真的寒草毒。   沈星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将配药所需的药材拿了过来。   裴延执起其中的两个白色的瓷瓶,便道:“将这些药材都放在一起,加两瓢水大火熬一刻钟,最后再将这两瓶药倒进去拌匀,喝下方可解毒。”   见时间不多,众人便赶紧催促着熬药。   未免出差错,杜建胜亲自接过这些药材与那两瓶药施用轻功去了厨房。   一刻钟并不长,对中毒宾客的家属亲友来说,却是极其难熬,生怕这时间花了,药却没用。   好在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分成多杯的解药被端了过来,在迟疑中,都还是纷纷将这药给喂了。   裴延给配的这药不仅能解毒,效果还非常好,中毒的宾客很快便一个一个睁开了眼,气色也在慢慢恢复着。他们醒后难免问东问西,其他人便都好生解释着,甚至是喜极而泣。   既然毒真的解了,众宾客看待裴延的目光便变了不少,明显是刮目相看了,也惊讶不已,免不得连连道谢,各种夸赞。都未想到这二公子与传闻中差距会如此之大,还会有这等本事。本还都难免觉得杜太傅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废人实在可惜,如今看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婚可以进行了?”裴延就只关心这个,其他婚后再说。   这时身为靖阳侯的杜勋道:“此次发生这种事,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好在众宾都已无大碍。这大好日子的,杜某希望各位能暂时将此事搁过,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大婚过后,靖阳侯府定能给各位一个交代。”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怕是有点难,毕竟都难免因为后怕而不放心宴桌上的吃食,但体谅一下,继续喝这喜酒,也不是不可。   所以在这混乱过后,爆竹声响起,宴席还是在一个不太自然的情况下继续进行了。   看到大婚照常进行,杜青彤当场就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后院。   而杜青宁则回了房间,重新打扮了一番,在宴席吃罢便盖上盖头被牵到了正厅。她与裴延一道向坐上方的长辈们敬茶过后,终于在欢贺与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上了花轿。   花轿的前头,裴延骑着挂红白马。本该高兴的他,眸中色彩却略有些不明。   后来似是意识到什么,他抬眸向右上方看去,便看到路旁屋顶上站着一个人,紫色的衣袂微扬间,他看到了薄祁云正怀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他。   他微眯了眼。   随着迎亲队越行越远,在屋顶上站了许久的薄祁云才离去。   迎亲队未行多久,沈星骑马去到了裴延身旁,与之并行,沈星禀报道:“公子,在周围环绕着许多高手,阴魂不散。”   裴延只仍旧眸视着前方,神色不变道:“努力遏制,一切照常。”   沈星:“是。”   花轿里头的杜青宁隐约也感觉到丝丝的不对劲,便微微撩开了盖头,她隔着窗牖上的绉纱朝外看去,恰巧看到沈星往后面去。   她略有些不解。   正是她懒得多想时,迎亲队突然停了下来,她便认真仔细的听起了外头的动静,隐约可听到裴延的声音:“改从西北面绕着走。”   “是。”   于是迎亲队朝武平王府去的路线便改了,感觉到花轿的转向,杜青宁是越发的疑惑。但她也知道,无论裴延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便只乖乖坐在花轿里头,一切由着他。   迎亲队前行间,仍旧奏乐声不断,喜气腾腾,许多百姓在路边围观着。   这场迎亲看似无异样,周围多处却早已是兵器相向的局面,因沈星正带着一批精卫在周围各处与那些阴魂不散的人厮打着,尽可能的防止迎亲被人靠近捣乱。   但对方的人似乎处处都存在,越发难防。   没多久后,裴延再次抬手示意迎亲队停了下来,因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前方埋伏着许多人,似乎有大人力要截道。   他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不管迎亲队走哪条道,最后都不会顺利。   杜青宁在花轿里面怀着满心的疑惑乖坐着时,突觉一阵风袭来,她下意识一惊,紧接着便被气息熟悉的人环住了身子。   “你……”她撩开盖头看着眼前的裴延。   裴延低头看着她,柔声轻叹:“似乎有人不想我们顺利成婚,哪里都有很多高手埋伏着,我估计每条道都走不通。”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惊道:“那怎么办?”   裴延:“也不是没有办法。”   杜青宁:“什么办法?”   裴延:“弃了这迎亲队便可。”言罢他便直接将她的盖头盖了回去,再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抱着她施用轻功飞了出去。   感受着身子被他抱着迅速前移,杜青宁惊讶过后便是无奈了。   她怕自己的妆容乱掉,在他怀里乖乖的没有动弹,只嘀咕道:“我们成个亲都能成的这么刺激。”   以裴延的功夫,没了其他的累赘只带着杜青宁一人,自然能一路畅通。而迎亲队没了新娘,沈星他们也能肆无忌惮的与对方打。所以如此一分开,若无其他的意外,不只是新娘,迎亲队该是也能顺利去武平王府。   武平王府的宴席上,正有不少宾客在议论着裴延。一是因大早上裴延出门迎亲时,他们看到他竟能走。二是很少人真的见过这裴家二公子,没想到他竟是那等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们左看右看,都觉得这裴家二公子根本不像是传言中的那般。   裴延的婚事,自然不乏宗室的人过来喝喜酒,就连贵为天子,极度宠信裴延的蔚元钧。当下的蔚元钧仍是一身简约低调的华服,温润谦和,如寻常的贵公子,正被裴老夫人他们恭恭敬敬的招呼在正厅中堂之侧。   除蔚元钧之外,其他宗室贵胄都被招呼在正厅两侧。   这会他们都在喝茶闲聊,有说有笑,等着裴延将新娘接过来。   有贵客在,坐在中堂之上的裴老夫人浑身气势明显收敛了不少,瞧着颇为亲和。因裴延的腿能走,她似乎也有些事搁在心里压着。   措不及防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突然响起,都只当是迎亲队已到,正厅内的一半人都起身随裴老夫人一道朝外走去。   裴老夫人先一步踏出正厅,未想抬眸便看到裴延直接抱着新娘朝正厅这边走过来,所有人正都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她忙迎了过去,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这进门的步骤明显不大对。   裴延淡应:“没怎么回事,拜堂。”   大概没什么人注意到,就在正厅西南面的回廊后,裴律正站在一棵树下看着这一幕,他脸上虽是面无表情,眸中的颜色却尤其的深黑。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都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骨节泛白。   裴老夫人看了看大门处,见什么都没看到,正想再问,这时裴延已经抱着杜青宁进了正厅中堂前,她便只能压下疑惑也进了正厅坐在中堂之上。   杜青宁感觉到裴延正拉着她一起拜天地,心觉终于快完事了。   不想才在他们一拜过后,外面便响起了喧闹之声。   裴延抬眸望去,便见到脸带黑色面具的紫衣男子解决了拦住他的守卫,正以单手负在身后的姿态朝正厅这边走来。   随着他的过来,自然不断有王府护卫过去相拦,奈何这人武功极高,在用轻功相辅的情况下,只单手便能应付拦住他的护卫,一招一式都透着恣意,落地时脚下步伐仍旧仿若闲庭漫步。   裴老夫人走到正厅门口见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她左右环视一圈,见到那回廊后头树下站的跟个树桩子似的裴律,便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   裴律并不想帮忙,竟是转身就走了。   紫衣男子终于靠近了正厅,他面具底下的唇角微勾,陡的如影风一般朝裴延身旁的杜青宁移去,他抬手就要抓她。   却在这时,裴延的手以更快的速度挡住了对方靠近杜青宁,在杜青宁下意识后退时,裴延与对方打了起来。   杜青宁微撩开盖头抬眸看去,便看到与裴延打在一起的人,哪怕对方带了面具,那身标志性的紫衣与极出众的气质也能让她猜到是谁。   她拧眉,不解这人为何要扰乱她和裴延的大婚。   这时突有温热软滑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愣了下,正欲再掀一点盖头看去,就听到对方轻柔的声音:“别怕。”是新丽长公主在安抚她。   她挺感动的,便轻声应道:“我不怕。”她非常相信裴延。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看出这紫衣男子的武功高的惊人,否则也不会在众多护卫的阻拦下,仍旧轻轻松松的靠近正厅。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那传说中的废物裴延却能与对方打的难分上下。   看着两人迅猛精准的招式、大步流星的步伐、出神入化的轻功,都惊讶的甚至忘记了害怕。   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裴永骁仍旧坐在中堂之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外面的裴延身上,神色让人颇有些看不透。   不知不觉中,裴延与薄祁云已经打到了屋顶上。   二人过招间再靠近时,裴延冷问对方:“你的目的是什么?”他自然也能看出对方是谁,这人带个面具也只能模糊模糊其他人罢了。   薄祁云只笑道:“个人觉得,若是暴露了目的,便不易达到目的。”   以裴延的武功,他也是挺难遇到真的与他打的难分上下的,何况对方不比他大多少。若是平时,他与对方打打也无妨,可今日他还要与杜青宁拜堂,便没了与对方继续这样纠缠下去的耐心。   裴延冷笑了下,手下动作便变得越发的狠戾。   薄祁云自然也觉得眼前人是个难得的对手,值得一打,可他没忘记对方可能精通于用毒。若裴延为了速战速决直接用毒,他便没有胜算。   裴延当下的狠劲,让薄祁云觉得,估计对方很快便会趁他措不及防时给他上一毒,于是他便突然收了手后退了大段距离,邪气十足的勾了下唇:“二公子果然厉害,后会有期。”扔下这句话,他便迅速离去。   裴延甩袖负在身后,看着薄祁云离去的背影,眸中若有所思之意。   杜青宁一直偷偷掀着盖头看着眼前的战况,见对方跑了,她松了口气。   很快,裴延终于从她身旁落地,温热的大掌牵住了她的手。抬眸间,他便见到众人都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只淡道:“拜堂。”   裴老夫人还是难以回神:“你的武功……”   裴延:“拜堂。”   这时新丽长公主出声道:“其他拜堂再说吧!”这孩子明显一心挂着拜堂。   裴老夫人不得不愣愣的被陶嬷嬷扶到了中堂之上坐着,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与杜青宁一起拜堂的裴延身上。   若她猜得没错,他的武功比律儿高。   折腾的这么久,杜青宁与裴延终于完成了三拜被欢欢喜喜的送入了新房。   杜青宁觉得,应该没有谁成亲,能有他们这么累,身累,心更累,真是提心吊胆,一刻也不能松气。   坐到了床上,她便迫不及待要掀开这碍事的盖头,却被她身旁的裴延给按住了手。   他道:“我来。”话语间,他从她身旁坐下。   杜青宁便乖乖任他这个新婚夫君给她掀盖头。   裴延日思夜想的盼着能与她成亲,自然想好生看看她,他可没忘这丫头上了妆究竟有多有诱人,不想她的盖头一掀,她整个人就扑入了他怀中搂着他的腰。   她趴在他怀里埋怨道:“累死了。”   裴延闻言笑了笑,道:“什么问题都是我解决的,似乎累的是我。”   杜青宁:“反正我也累。”   裴延接过婢女端过来的两杯酒:“来,我们先把这交杯酒喝了。”   “哦!”杜青宁便坐直身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一杯酒,有模有样的与他一起将这交杯酒喝了。她挺喜欢喝酒,这么一杯酒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后来她侧头看到了桌上的点心,眼睛一亮,便立刻起身跑过去坐在桌边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她当真是饿了。   裴延看着一身喜服的她,那玲珑有致的身子,眸色明显深了深。他示意屋里的婢女离开后,便起身也走了过去。   他直接将她抱起搁在了自己腿上,低头看着她这张能勾的他移不开眼的脸。   杜青宁在他怀里坐的很自在,只问道:“那奇怪的男子为何要在我们的大婚上捣乱?路上想捣乱是否也是他?”   裴延只低头看着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低低的应了声:“嗯!”   杜青宁拧眉:“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裴延:“不知道。”   杜青宁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嚼动间,想到什么,便亮了一双眼,她抬眸就道:“对了,你的腿……”却措不及防撞入他那双漆黑如墨,深入漩涡的眼底。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裴延顺势低头就含住她的唇,将她嘴里的点心给过到自己嘴里吞下,他贴着她的唇瓣,声音轻柔而极富深意:“你是我的妻子了。” 第72章   仍旧繁闹的前院宴席上高朋满座,吃喝间笑语不断,兴致正浓。雕刻精细华美的照壁前,高高搭起的戏台上戏曲不绝,缭绕于整个前院。   这宴席上认识蔚元钧的人虽不少,但他出宫素来低调,不喜闹得尽人皆知他的身份,所以入席时与其他的宗室之人没什么区别,只坐在裴老夫人的下方。看他这身打扮,有点眼色的都没胆多说什么。   当下只要离得近的,便难免对着裴老夫人与裴永骁一顿大夸,说的无非就是裴老夫人有两个好孙子,裴永骁有两个好儿子。因裴律的才能也都知道,所以更多的便是说裴延。   裴老夫人这人爱面子,自然喜欢被夸,只是这心里也难免有异。她还真是未想到,她素来厌恶到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的裴延,竟是能有那般精湛的武功。   他倒是藏的深,也不知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她终究还是不喜欢这个小孙子,发现他比裴律有本事,她这心里的滋味着实有些一言难尽,仿若被打了脸似的,也感觉像是被这小子给耍了一番。   后来有宾客问道:“二公子既是有如此踔绝之能,为何会埋没至今,若不是这次婚宴,我们都还不知二公子与传闻中的并不一样。”   裴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僵,她自是不能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说自己素来都是当这小孙子不存在。她想了下,只看似神色无异道:“阿延的性子就是如此,行事过于低调,不喜出风头,也不喜受名利的约束。”   从明面上来看,这话说的也没什么人不信。   另一围坐的都是姑娘家的宴桌上,哪怕如今裴延已是娶了妻,也仍是不乏姑娘向同桌的庄映儿打听他的事。瞧那架势,仿若给他做妾也愿意。   以裴延的风姿,这也是情有可原,不少姑娘都暗觉可惜,恨那流言蜚语骗人,果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早些注意到他,兴许还有些机会。   后来还有姑娘打趣庄映儿:“庄姐姐从小在武平王府长大,怎是没有与两位公子修一个结果出来?尤其是二公子,简直惊为天人,那等才貌双绝的男子,庄姐姐就不动心?”说这话的姑娘是孟都指挥使的小孙女,也是成长于武将之家,性子直,说话也直。   她这一问,便有几位姑娘跟着附和起来:“这倒也是,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庄姐姐的条件,着实可惜。”   这场大婚让庄映儿看到了那素来让她觉得不值她多看的二表哥究竟有多优秀,嫁于他究竟多让人羡慕。而她曾经明明多次差点对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动心,都因她看不上废物而将心思生生压了下去。   如今看到他双腿痊愈,无论是貌还是才,皆是顶尖,她又如何不会觉得可惜。   可惜的让她不由红了眼睛,若当初她不是执着于大表哥,看到二表哥的好,凭着一起长大的优势,今日风风光光嫁给二表哥的会不会就是她?那样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大表哥如此伤透心,等了这么多年却是两头空?   这桌上的姑娘们仍旧在议论着裴延,她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越是听着她们议论裴延的好,她这心里的滋味就越不好受。   与戏曲声不断,笑语声不绝的前院相比,皈寻院中就过分安静了。   自杜青宁意识到裴延是什么意思后,她便以先填肚子为由,背对着他,一直慢嚼着桌上的点心,试图逃避着什么。许是刻意为了拖延时间,每拿起一颗点心,她都会细细打量着上头的花纹,不得不说这武平王府的点心当真是精致,味道也好。最起码对她来说,她觉得不比序月水渊的差。其实她吃的挺香,如果裴延的那双越来越灼热的大手没有越来越不老实的话,   正在吃点心的她身子越来越僵,越来越僵,拿在手中的点心几次差点掉落,后来她突地猛烈咳嗽了起来,咳的她双颊通红,眼眸湿润含泪。   身后的裴延给她轻拍着背部,体贴的问道:“怎么了?”这声音的语气虽无辜,却暗哑的可怕,明显在压抑着什么。   杜青宁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赶紧将他的手从自己身前拿开,转头控诉道:“青天白日的,可是能安分些?”话语间,她就起身收拾起满桌的狼藉。见到碟中的半碟点心就这么废了,她不知是真的可惜点心,还是在可惜自己不能继续依靠点心逃避身后的流.氓。   “别管它。”裴延突然将她捞回自己的怀里,灼热到烫人的呼吸扑打在她耳根处,他难耐的轻啄着,甚至不由拉开了她的衣领,呼吸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粗重。   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感受着灼烫温软的触感不停落下,杜青宁不由浑身发软,痒痒麻麻的。她赶紧道:“别……晚上好不好?”她缩着脖子,声音也跟着娇软了不少。   “不好。”裴延突然抱起她就朝床边走去,他将她放在床上,直接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低头认真的看着她这张更显魅惑之态的脸,眸中色彩漆黑混浊,仿若缭绕着挥之不去浓烈黑雾,化成漩涡要彻底将她吸进去。   看着当下的他,杜青宁感觉他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口一口的将她吞入腹中,令她不由打了个颤,害怕了起来。   她终于看到现在的他与之前老是吃他豆腐的他有何区别,以前的他或许是知道想也不能实施行为,所以在克制的。而如今的他就像是笼中的猛兽被放了出来,终于可以彻底释放自己的野性,尽情啃噬着自己的猎物,而不再是只能看不能吃。   见他突然抬起了手,她下意识赶紧闭上了眼。   裴延拿下她头上的华美发冠,再取下她发上的一切头饰,令她的一头黑发如瀑般铺在枕头上,更显出了她的千娇百媚。   杜青宁怀着丝困惑,睁开了眼。   今日的她真的很勾人,美眸含着潋滟似水之色,朱唇皓齿,上了胭脂的脸颊更如花瓣一般娇艳。因她难得害怕现在的他,那浓密卷翘的眼睫正微微颤抖着,犹如蝶翼轻摆。以前他就觉得她好看,全身上下哪里都好看,哪里都让他喜欢到痴迷,如今怀着浓.欲的他更是觉得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诱得他几乎想立刻吞了她。   杜青宁看到他眼里浓重到痴狂的色彩,下意识推了推他,语中几乎有了祈求之意:“晚上好不好?”她想没有哪个姑娘初次是不紧张的,何况眼前这厮看起来如狼似虎,由不得她不紧张。   裴延的手落在她的腰带上,却感觉到她的僵硬,便突然笑了下:“也好,让你缓缓。”   杜青宁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说好说话,眼睛亮了不少:“那我们起来?”   但裴延却轻啄起了她的唇瓣,轻柔道:“先让我亲亲。”话罢,他便以最温柔缠.绵的方式亲着她。   对杜青宁来说,亲亲也无妨,便大大方方的承受着他的柔情,后来渐渐地不由沉溺于其中,抬手环住了他那宽阔硬朗的肩头。许是因知道两人已是夫妻,不需要收敛,她甚至顺着感觉回应起他。   有时候,一次亲嘴就犹如点火,尤其是有“夫妻关系”这个心理暗示在,逐渐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节奏带着走,并淹没于他的浓情蜜意之下的杜青宁甚至没意识到他何时扯了她的腰带,直到几乎坦诚相见,感受到他灼烫如火的体温紧贴着自己,她才回过神,但很快又被他亲住了嘴,并缓慢的,耐心的逐渐往下……诱得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他就是个骗子,最终还是彻底占.有了她,那让她惨叫出声的剧烈涨.痛袭来,她马上便彻底清醒,却已是无回旋的箭,只能在惨烈的情况下去承受。他果然就是个野兽,疯起来不是人,折腾的她抽泣不止,却仍不见收敛。   肆意轩中的亭下,蔚元钧与蔚宗意正在那里喝茶吃点心。他们也不知是何时跑到这里来闲坐的,反正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听到那屋里头时而传来的高昂婉转的叫声,他们已由刚开始的惊诧到当下的麻木。   不是他们有意听墙根,而是那声音实在闹得太大。   蔚元钧喝了口茶,勾唇笑了笑,他倒要看看这两人新婚的初次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弄伤自己的宝贝,他想阿延事后该有的心疼。   好在裴延再如何禽兽,他的妻子确实是他的宝,绕是自己并没有吃饱,瞧着她那被折腾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后来也还是适可而止了。   搂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不得不压制自己的裴延这才意识到他的皈寻院中有“不速之客”。   他眯了眯眼,琢磨着改日再算账。   他低头看着杜青宁那张因房.事而变得越发红润如霞,妩媚诱人的小脸,不由低头亲了一口。   杜青宁如今已是疲惫的昏昏欲睡,连眼都睁不开,感受到熟悉的温软落在自己脸上,她柳眉微拧,抬手就打了他一下,嘴里不满嘀咕着:“别闹。”她的口脂虽已被他吃净,可当下瞧着却更是红艳,娇嫩欲滴。   她这一下好巧不巧的打在了他那张俊脸上,裴延只笑了笑,不由更加抱紧了她,别说她这一下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绕是她真的想揍他,他也甘愿被她揍着。   只要她能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奉给她。   他感受着二人身体亲密无间的紧贴在一起的感觉,低头与她耳鬓厮磨着,眸中那本是透着欲.求不满的色彩逐渐化成了浓郁的偏执痴狂之色,他幽幽的低声道:“你终于属于我了。”   属于他一个人的。   许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太过强烈,绕是杜青宁已经睡过去了,也不由拧了下眉,抬手轻轻推了推他,仿若本能的想离危险的东西远点。   他握住她那不老实的小手,更紧的搂住她。   正是他沉溺于抚摸着掌下属于她的软滑凝脂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以及婢女的声音:“二公子,老夫人让您去前院敬酒。”   裴延不喜他与杜青宁的二人世界被打扰,他眸中色彩瞬冷,他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才发现天已近黑。   他本不想去敬酒,可想到这是他与杜青宁的婚事,还是尽量做好看点,便终是深吸了口气,忍下强烈的不舍,轻轻将怀中人儿的脑袋从自己的臂膀上移到了枕头上。他下床时,不经意间看到她那对犹如白色花骨朵般的玉肩,眸中色彩又变深,喉结不由上下滚了滚。   他抿了下嘴,低头亲了下她的肩窝,才恋恋不舍的给她将被子拉了上去。   在床上如狼似虎,如饥似渴的臭流氓,色.胚子,当下穿好衣服又是衣冠楚楚的男子,俊美如斯,似神如谪。   他走出房间关好房门,转身便看到亭下坐着的蔚元钧与蔚宗意。   这二人倒是挺闲,能在这里坐半天。   蔚宗意见到他,忙乐呵呵的过去攀住他的肩头,贼兮兮的眨了下眼问道:“感觉如何?”   裴延直接拂开蔚宗意的手,没有理对方,路过亭边时,他还阴测测的看了那站在亭下的蔚元钧一眼。   看着裴延迈步离去的背影,蔚元钧低头颇为尴尬的刮了下自己的鼻子,而后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他们当真没有刻意听墙根。   虽然因是初次,对裴延来说并没有尽兴,但对杜青宁来说,却是犹如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折磨,这一睡便睡到了深夜,却仍是不见醒。   仍旧一身红衣的裴延带着一身酒气推开了房门,抬眸就看到床上的新婚妻子不知何时已经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连脑袋都看不到。他笑了下,过去就直接将自己的衣服剥净,上床就把她搂入怀中。   感受到温热,杜青宁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小猫儿似的,惹得他的感觉胸口软的一塌糊涂,真想一口把她吃掉算了。   裴延看到她似乎也睡得差不多,隐隐似有些醒意,便贴着她的耳朵,轻轻柔柔的问道:“刚才冷到了?”   她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嗯!”她从没有不着.寸缕的睡过,也确实是冷了。   后来意识到什么,她终于睁开了一双睡醒惺忪透着蒙蒙雾气的眼睛,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便抬起被子往被窝里看了一眼,当看到两人竟是……   她陡的大大的打了个激灵,想到白日里的一幕幕,她是又羞又怒,便下意识想离他远点,却被他更加紧紧的环住身子。   杜青宁抬眸控诉的看着他:“骗子。”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道:“我们是夫妻。”白日里他是不可能忍,但因容易伤到她,也不可以强来,所以才决定半哄半骗的让她放松下来。   杜青宁委屈:“可是很疼。”   裴延轻抚着她的背部,轻叹道:“初次都疼,我也疼。”   杜青宁眸露不解的看着他:“你疼什么?”   裴延:“挤得疼。”   杜青宁闻言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便觉脸上的温度倏地变高,滚烫滚烫的,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骂了声:“流氓。”   看到她那红扑扑的,哪怕没了妆也仍旧娇媚极了,诱得他不由越发口干舌燥的脸,他吸了口气,虽有心,却也没做什么。他还真不想把她的身子给弄坏,以后才当真要吃素了。   他轻抚着掌下的滑腻触感,问她:“现在还疼?”   杜青宁细细感受了一会,才道:“现在好像不怎么疼了。”她不知道是,在她睡觉时,他已经给她上了药。   不疼便好,裴延颇具深意的笑了笑,又问:“可还想睡?”   杜青宁被他整得有些敏感,一看到他这笑,她就觉得不怀好意,便马上拧眉警惕的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裴延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做什么,今晚不弄你。”   被骗过一次,杜青宁可不相信他的话,只道:“我要穿衣服,我不要这样睡,羞死了人。”话语间,她扭了下身子,企图挣脱他的禁锢。   却不想他陡的深吸了口气,一双强健有力的胳膊更是收紧了起来,   感觉到他身体的体温瞬间变得更高,杜青宁的身子僵住,不敢再动弹半分,小脸皱巴巴的,不悦极了,她骂了声:“真没出息。”   不想裴延却又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惊道:“你做什么?”她还没缓过来,不想再要。   裴延那双混浊灼烫的眼底浮出笑意,他道:“我确实不弄你,但亲亲你。”话罢他的脑袋便直接钻进了被窝之中。   后来他确实没有那种弄,却也折腾了她许久。次日她免不得死睡不醒,裴延就算醒了,也极其享受的陪她一起赖床。   清早时,裴永骁就踏入了裴老夫人屋中。   裴老夫人见到儿子,马上便让他坐下,问道:“阿延的腿,阿延的武功,都是怎么回事?对了,还有他的医术。”后来发生在靖阳侯府中,裴延给众人配药解毒的事,也已经传入她耳朵里。   如今外头都在传裴延的才貌双绝,沸沸扬扬的。   裴永骁倒仍旧没什么异色,仿若并不惊诧于此事,他只道:“我与母亲一样,并不是多了解他。”   裴老夫人想了下儿子这素来不问事的性子,也相信他真的了解不多,但这事在她心里掀起的浪潮确实有些大。她想不通年仅十八的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习了一身武功和医术?何况他的腿似乎才刚好。   废了腿的人习出一身高深的武功,那该是多大的毅力?   裴永骁之所以会过来,是要和裴老夫人一起等裴延带着新婚妻子过来敬茶,奈何他们等了许久,却不见人。   裴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便沉声道:“这是怎回事?莫不是靖阳侯府出来的姑娘也一点规矩都不懂?”   裴永骁只淡道:“新婚燕尔,或是放纵,或是不懂,情有可原,”   一直站在裴老夫人身后的庄映儿听到他的话,不由抿起嘴,垂下了眼帘,双手扭动着手中帕子。   再等了一会,裴老夫人就直接派了婢女过去唤人。   不多时婢女回来后,她便问:“他们何时过来?”   婢女脸蛋通红,却是迟迟没有应话。   裴老夫人再问:“怎不说话?”   婢女犹豫了下,终是卑怯的出声:“二公子与二奶奶还未起,二公子说,昨晚折腾累了,不打算过来。”   听到这话,庄映儿捏着帕子的手更是不由紧了紧。   不得不说,杜青宁与二表哥处的越幸福,她就越难过,难过自己曾经竟然没有看到二表哥的好,生生就这么错过了这么优秀的男子,被一个外人占了去。   裴老夫人脸色更是沉了下来,还真是新婚燕尔,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将她这做祖母的搁在哪里了?   她握紧了手中茶杯。   既然人不来,裴永骁便站起身告辞离去了。   在离皈寻院不远的地方坐落着裴律的独院,裴律当下正站在书房的窗口处看着窗外发呆,或许是凑巧,也或许是有意,当下他所面对的方向正是裴延的皈寻院,或者说,该是裴延与杜青宁的皈寻院。   昨晚他们……   这一夜,他呆在书房彻夜未眠,想到那本该属于他的妻子,终究还是成为了裴延的,他的煎熬与压抑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仍旧放不开她。   放不开。 第73章   巳时中,正是日头越发大的时候。   裴延的房间采光极好,日头由窗外射进来,整个房间既极明亮,空气也极好。   杜青宁从温热中缓缓睁开了眼,那张如月般的小脸仍旧透着红艳之色,成亲后的她隐隐似乎比婚前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潋滟柔媚之态,越发的好看了。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抬眸看向似乎整晚都搂着他的裴延,见到他那张明显透着春风得意的如玉俊脸,她眨了眨眼。   其实,每日若在这么一个好看到惊人的男人怀里醒来,睁眼就能有视觉享受,也是不错的。   她现在觉得一整天都能好吃好喝,神清气爽。   见她醒来就一直痴痴的看着自己,本是眼眸含笑的裴延不由越是轻笑了起来,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好看么?”   “好看。”她下意识的应道。   以两人现在的情况,裴延做什么都非常方便,大掌不老实的四处流连间,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变了意味:“阿宁休息的够久了。”   杜青宁觉得也是,便点头:“嗯!”   凡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后,就容易见怪不怪,意识到他的行为,杜青宁只抓住他的手,轻斥道:“老实点。”   他抽出被她抓住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轻啄着她的小嘴:“不疼不累,刚刚好。”语中透着别有深意的满意与期待。   昨晚他虽没有到最后一步,可白日里有,那疼痛杜青宁可没忘。琢磨出他的意图后,她便拧眉推着他:“我要起床,身子都睡酸了。”   他握住她的手,翻身压在她的身上,薄唇贴着她的唇瓣:“我想死你了,待会起。”他的呼吸越发的烫人,扑打在她脸上,烫的她那小脸越发红润。   “我不要。”杜青宁挣扎着,“我不喜欢那滋味。”   裴延干脆单手将她的双手一起按在了她头顶,他的臂膀遒劲有力,自是让她动弹不得半分,哄道:“待会你会喜欢的,喜欢到愿意天天与我腻在床上。”话罢,他的亲吻直接沿着她的额头、鼻尖、耳根,一路往下,无论她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的意图,他一步步的行为。   昨日的他如急躁的禽兽,而今日的他却更是凶猛了数倍,后来弄得她抽抽搭搭不止,推他不是,抱他不是。   浑浑噩噩中,她总算明白昨日那次过后,他会放过她,为的就是让她真正缓过来,承受他真正的,不用节制的肆虐。而奇怪的是,她竟也承受得住,直到后来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他才心满意足的搂着她使劲喘息着。这大冷天的,二人身上却皆是汗水,沾湿了彼此。   裴延亲着她鬓角混合着眼泪与汗水的凌乱发丝,胸口那难以言语的充实感与幸福感,让他低低的笑起来。   感受他健硕的胸膛在颤动,杜青宁也没力气说什么,只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了他一眼,就歪头直接再次睡了过去。   裴延正是搂着她痴痴的,出神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睡颜。忽地一阵咕噜声钻入他的耳朵,他才回了神,想起她好久没有吃东西。   他蹭了下她那仍旧沾着细细汗珠的鼻尖,轻叹了声。   在不经意间,他竟委屈到了她。   有温香软玉在怀,他便别无他求,他本是打算仍旧陪她睡着,不想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婢女的声音:“二公子,老夫人让您与二奶奶过去一趟。”   裴延自然觉得不悦,但看到怀中的杜青宁,想到年前他们还会住在武平王府,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里,他也希望老夫人在看到她时,脸色能尽可能的好些。想了下,他觉得自己迁就些也无妨,便终是再次压下不舍将怀中人给放下。   他打理好自己穿好衣服后,看了看仍旧熟睡的她,便亲自再拿了床薄被为她铺上,再低头蹭了蹭她的耳鬓,才起身走了出去。   去到裴老夫人那里时,裴老夫人见到他竟是一个人过来的,本是微沉的脸,这会越发的沉了。但望着眼前这一表人才,任谁看了都难以移开眼的人,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双笔直的双腿上,眸色变得有些复杂。   裴延靠近她,便作揖行了个礼:“祖母。”   裴老夫人看了他一会,才不冷不淡的问道:“阿宁呢?”   裴延这泰然自若的模样中,透着丝温润有礼的柔和,他应道:“阿宁着实是累了,还未起。”   他说这话,明显就是料准一把年纪的裴老夫人会懂,裴老夫人自然不介意体谅些新婚燕尔的夫妇,却是不喜欢眼前这小子那副理所当然要被理解的模样。她的声音沉了些:“虽是新婚,以后也还是节制些的好,不说破了规矩,单是对身体也不好。”听着倒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长辈。   裴延:“孙儿懂得养生,自不会亏了二人的身子。”   其实裴老夫人最在意的还是裴延个人的问题,便没再管杜青宁的事情,问道:“你这身武功与医术是怎回事?腿又是怎回事?”   裴延可不打算与她说太多,只抬手看似恭敬温和的再作了个揖:“恕孙儿不方便告知。”   裴老夫人闻言眉头微拧:“这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的?”   裴延未语。   裴老夫人看着他,见他那似乎铁了心不说的模样,不由想起儿子裴永骁,与长孙裴律,这一个个的,似乎都固执的不像话。以前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是三番两次被这几个儿孙忤逆,这心里着实是越来越憋得慌。   她压下心中不悦,突然道:“如果祖母硬是要知道呢?”   裴延仍是未语。   裴老夫人看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些,但见他始终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终是微吸一口气后,道:“你不说便罢,但祖母有一个问题真想知道,祖母再问你一次,你可是认识乔决?”   裴延:“孙儿似乎回答过。”   也就是说,他不认识,可裴老夫人总觉得他在骗她,偏偏她也抓不到把柄,哪怕自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乔决的下落。   后来她紧了紧握住茶杯的力道,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压下心中渴望,正了正色,转而道:“你既然有一身本事,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埋没了,凭你这身本事,搏个高位自然是轻而易举。改日跟你父亲去看看,你现在可以做些什么。”   裴延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仿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里。   裴老夫人微眯起眼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他顿了会后,突然道:“年后孙儿与新婚妻子便会搬去序月水渊。”   “你说什么?”裴老夫人突然拉大了声音。   裴延:“年后,我与阿宁便会搬去序月水渊。”   以前裴老夫人从不在意他人在哪里,绕是死在外面,她也不会过问。可如今,她是越来越看不得他住外面,前几次的经验让她知道这样会更加无法管制他这个人,若是由着他继续胡闹,他这一身本事铁定会浪费。   何况她总觉得,他这话中似乎有分家的意思。   裴老夫人语中温度陡降:“你这话是何意?”   裴延:“我这人素来都没什么出息,能与阿宁在一块逍遥快活便好,至于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裴老夫人:“莫不是你要荒废这一身武功与医术?”   裴延:“这对我来说无所谓。”   “你……”她看他的眸色中多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非常浓烈,“你这真是胡闹。”   裴延又未语,仿若是在说,他就是胡闹。   裴老夫人又看了他许久,终是喝道:“下去。”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来没对他抱有过希望,既然他非得如此继续没出息,她也不是非要他更耀门楣。与他继续纠缠,怕是能把她给气死。   裴延抬手再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裴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似乎也有些其他的琢磨。   来也好,去也罢,裴延始终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唯独在想到还在床上睡觉的杜青宁,他眸中色彩明显柔和了不少,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了起来。   正是要去裴老夫人那里的庄映儿,在缓缓前行间,垂着眼帘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她后来叹了口气,抬眸时措不及防见到迎面走来的裴延,她的身子微僵了下,握着帕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停下脚步,待到对方离得近了,她声音细细柔柔的唤了声:“二表哥。”   “嗯!”裴延的目光在她身上暼过,只淡应了声,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庄映儿回头看着他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心中浮出浓烈的失落,直到再不能看到他的背影,她才收回目光,转身越发心不在焉的朝裴老夫人那里走去。   裴延回到皈寻院时,踏入房间看到杜青宁的脑袋还是钻入了被窝中,他笑了笑,便再次脱净衣服上去紧紧的抱住她。   杜青宁只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没有半点醒意。   裴延低头在她粉嫩水润的唇瓣上亲了口,垂眸间看到她身上的点点痕迹,他虽心疼,但更多的却是觉得满足,满足于她如此彻彻底底的由里到外的属于他,满足于她浑身都是他的气息,甚至舍不得给她清理掉。   裴延是习武之人,体力好,不如她这般事后非得睡个天昏地暗才能将精力补过来,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他就这么一直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仿若如何也看不过够,一双手自然也没个停时。   直到入夜时,杜青宁才在他灼烫的怀里醒来,感受到他那肆意的手,她已懒得多想什么,只看了看房中的烛光,叹道:“竟是又天黑了。”如此看来,她是要再在床上呆一晚。   她知道与他成亲后会洞房,却是没想过会日日夜夜呆在床上。   思及此,她不由心生怨气,随手捏起他腰上的一块肉,哪怕是硬的,捏不动:“你真是个大流氓。”   她这一捏就像是挠痒痒,直痒到他的心头,令他的体温随之明显的升高,搂着她的力道也紧了紧,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耳根,轻笑未语。   杜青宁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愣了下,便抬手就捶了下他的胸口,然后道:“我饿了。”算起来,她已是近两天一夜未吃东西,这厮竟是完全没有顾及到她,只知道满足自己,令她心生一丝委屈。   绕是美人在怀的裴延仍旧觉得难耐,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可他也觉得自己确实过火了,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已经备好了晚膳,我们一起吃。”要估摸她大概何时醒,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杜青宁闻言觉得满意了些,便下意识想从他怀里出来,感觉到身上似乎有黏黏腻腻的感觉,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脸有些红:“我还要洗澡,你先让人准备水了,我才起来。”   裴延闻言埋入她的脖颈闻了闻,闻到她身上那混着他所留下的气息的味道,不由满足的叹息起来:“其实,我觉得不洗挺好的。”   杜青宁抬手就推他:“什么不洗?被子也都得给换了。”闻着满被窝的暧昧气息,真是不自在。   大概是因为琢磨到她的意思,裴延便轻笑了起来。   听到耳边的笑声,她又推了推他:“快让人准备水。”   裴延握着她那正无意中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手,终于老实的向着门外唤了声:“准备沐浴水。”   他不喜欢在他的皈寻院放些不相干的人,自齐姨被安排去序月水渊后,除了院外的守卫,里头只有一个随时待命的暗卫。暗卫得令,便马上出了皈寻院。   很快,便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是几位婢女,她们只老老实实的,轻手轻脚的往里头放水,没人敢朝床上的两人看一眼。直到水准备好了,门又被轻轻关了起来。   随着门被关起,杜青宁便对裴延道:“你先起来。”   裴延:“好。”   现在的他很乖,乖到当即就直接离开被窝,大喇喇的站在了地上。   看到他那修长结实,仿若充满力量的身子,杜青宁不由睁大了眼,然后赶紧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也懒得骂他了。   裴延回过身看到她钻入了被窝,笑了笑,过去直接掀开被子把她给抱了起来。   杜青宁吓得惊叫了声,赶紧往他怀里缩了缩,大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没穿衣,我也没穿衣。”   “穿什么,反正要洗澡。”话语间,他抱着她大步跨到屏风后,将她放入了浴桶中,自己也随之进去了。   杜青宁还未来得及回神,又被他给揽在怀里直接埋首亲住。   她真的只是想洗个澡,却没想到洗个澡也能洗出花样来。   被他在浴桶里再次肆虐一番,抱回床上后,她已是不想再动了,只缩在被窝满腹怨气的吩咐他:“把我的中衣给我。”   “好。”裴延乖乖拿了中衣就欲过去给她穿。   她赶紧抢了过来,自己穿上,抬眸见到坐在床边的他只是紧盯着她那张粉润的脸,似乎没有打算穿衣的意思,她便马上红着脸又吩咐:“你也把中衣穿上。”真是不知道害臊的。   裴延看着她那红红的脸,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才又应了声:“好。”便起身去乖乖给自己穿中衣。   目光触及到他那宽阔完美的背部线条,杜青宁别过脸不去看他。   后来见两人身上都有了衣服,她才觉得舒服了些。这时,裴延再次抱起她去了外间,将她搁在了桌边。   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还有两碗饭,杜青宁眼睛亮了亮,便迫不及待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饭吃到一半时,她就觉得舒服多了,后来问坐在她旁边的裴延:“昨日靖阳侯府的宾客中毒,可是查出谁下的毒?”   裴延夹了点菜搁入她碗里,应道:“这事我已让阿星去查,该是快了。”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而后又想起那捣乱的男子,便又问道:“那你觉得昨日那男子是为何要捣乱?”   裴延默了会,道:“他的目的看似是我们,我想,其实不是。”   杜青宁闻言不解,便面怀疑惑的看着他。   裴延见她这样,便挑了下眉,放下自己手里的碗筷,直接将她抱起搁在自己腿上,接过她的碗筷喂她吃,之后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道:“别想别的男人。”   杜青宁闻言拧眉,这哪里是想别的男人?   靖阳侯府。   自杜青宁顺顺利利的嫁给裴延后,杜青彤便真的大病一场,不仅身子病了,这心中的郁结也是无法消去。   为此,杜老夫人自然担心不已,便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就连本就因为杜青慧始终寻不到而身子不见好的赵氏也过来了。   杜青彤一直不喝药,也不说话,只站在窗口脸色苍白的看着窗外不言不语,无论她们如何问,也不说自己究竟怎么了。   谁都看得出她这是有心病,杜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彤儿这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出来的?”   赵氏只站在一旁抹泪,她两个女儿,一个至今寻不到,一个又抑郁成疾,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   “莫不仍旧是因为那个梦?”杜老夫人想了下,继续道,“这事你爹已去查,若这梦真是属实,不日定会有个结果,若杜青宁真的作恶多端,自然不会继续逍遥下去。”   作恶多端……   杜青彤那本是无神的双眸微动。   杜老夫人以为是自己说到了点上,便免不得继续就着此事劝说,希望这丫头能喝点药。   而这时,前院中的杜建胜与杜建烨正往后院去,打算去看看那自阿宁大婚后,便病得越发严重的妹妹。   杜建胜想到婚宴上,杜青彤的那一闹,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味。   正是兄弟俩前行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衙门的人过来了。   杜建胜闻言不解:“衙门的人为何过来?”   因婚宴上,最后宾客都解了毒,此事已不是急情,他们府上便没有报到衙门,而是由他们自己的人来调查着。而当下衙门的人会过来,自然让人惊讶。   杜建烨想了下,道:“我们过去问问便是。”   于是兄弟俩便一道回身朝正厅的方向去,不想半路便看到几位捕役朝这边快步走来,为首的头儿见到两位公子,便马上作揖行礼:“大公子,二公子。”   兄弟俩面露不解,由杜建胜问道:“你们这是……”   捕役应道:“关于婚宴众宾客中毒之事,不少人已经报了官,所以此事,衙门便得接手。”   杜建胜与杜建烨面面相觑,同时问道:“谁报的官?”竟是让衙门连靖阳侯府的面子都不给。   捕役:“恕无从告知。”   杜建烨:“这……”   杜建胜要爽快些,便道:“既如此,那各位便接手调查便是。”这事谁查都是一样。   有了杜建胜的许可,捕役们便直接当场着手调查这事,奇怪的是,他们仿若从一开始就已得知许多线索,最后直接查到了杜青彤的贴身婢女芙莒身上。   让人觉得讶异之际,后来他们又直接去了杜青彤的闺院中。   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差,杜老夫人他们立刻便走出了房间。甚至连杜青彤的脸色也变了变,难得有了反应,跟着也出来了。   杜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你们这是?”   这些捕役们莫名的非常强硬,只道了声:“得罪了。”便直接在这闺院的里里外外搜查了起来,甚至包括杜青彤的房间。   杜老夫人自然怒不可歇:“这是做什么?”   奈何没人理会她,该搜的还是得搜,直到后来从芙莒的房间里找到了一瓶液毒,他们便直接将芙莒给抓走了。   看着芙莒被抓走,杜老夫人好一会才回神,便问身旁的杜建胜这是怎么回事,杜建胜只将自己所知的给说了。   杜老夫人闻言惊道:“芙莒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杜建胜看了看站在放门口,神色不明的杜青彤,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他总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杜老夫人见他竟看向杜青彤,当即就不悦:“莫不是你还怀疑你妹妹?”   杜建胜未语,这一切还是得待继续查明才知道。   次日。   这是杜青宁回门的日子,起的还挺早,洗漱用膳后,她便与裴延一道出门了,两日两夜没出房间,再出来她就觉得神清气爽。   因刚入住这武平王府,她难免觉得新鲜,一路上她的步伐都挺快,左看看右看看,裴延则负手跟在她身后。   后来杜青宁想到什么,便跑回了裴延身边,问道:“我们年后就搬去序月水渊?”   “嗯!”裴延顺势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跑开。   杜青宁由他牵着一道前行,她想了下,道:“其实我觉得,这王府也挺好的,我不介意待到我住腻了再搬去序月水渊。”   裴延抬眸看到迎面走来的裴律,眸子眯了下。   就算她不介意,可他挺介意的。   裴律似乎又是忙的一宿未归家,当下才刚回来,抬眸间,看到对面走来的裴延与杜青宁,他薄唇微抿了下。   正是看着旁边湖面的杜青宁似感觉到什么,便转眸看去。见到对面渐行渐近的人是裴律,她便不大舒服,尤其是当她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与裴延紧握的手上时。   裴延感觉到她因见到裴律而觉不自在,嘴角的笑略有些冷。   明明是家人,当他们走近时,却是谁也没有与谁讲话,直到擦肩而过,却一直仿若陌生人。 第74章   裴延与杜青宁本是感觉好好的,自遇到裴律后,气氛就隐约有些不对,哪怕他们离裴律已经远了。   杜青宁感受到裴延握着她手的力道似乎越来越重,便侧头抬眸细细的看着那张变得有些阴晴不明的脸,问他:“你怎么了?”   裴延听到她的声音,神色仿若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他看向她,轻柔的应道:“没什么。”   杜青宁再打量了他一会儿,没有再多问。   她突然觉得早日搬到序月水渊也好,与裴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着实影响他们夫妇俩的心情。   上了马车,裴延便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搂着,他抵着她的额头闭眸蹭了蹭。   他的怀里暖暖的,令习惯他气息的她觉得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便再往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上了眼。   以他这不知节制的性子,昨晚饭后自然也没有老实,若不是今日要回门,她当下定是还在床上赖着。现在一上马车,刚才的精神突然就没了,   感觉到她这下意识的亲昵依赖,裴延睁开了眼,看着怀中的她,唇角轻勾。   他顺势更是搂紧了她。   杜青宁迷迷糊糊道:“待会在快到靖阳侯府时,会有一个糖铺,你下去买些糖。”她想吃糖,而且她记得在她与他成亲前,三姐似乎喜欢上了吃糖,老制糖。   裴延轻应:“好。”   渐渐地,她就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   怕马车颠到她,裴延便吩咐速度慢了些,之后便一直看着怀中睡的越来越香甜的她。他抬起拇指轻抚着她水嫩细腻的脸颊,许久未曾放下手,仿若时间是静止的。   随着马车缓缓往东驶去,杜青宁始终睡得挺踏实。   直至马车从离靖阳侯府不远的糖铺前停下,裴延才轻轻将她放下,起身下了马车。   正是他刚走入糖铺时,有另一辆马车也在糖铺前停下,接着从马车里跑出一位穿着明媚鲜亮的小姑娘,她直奔糖铺中。   她过去就挽住裴延的胳膊,惊喜道:“表哥,你的腿好了?”话语间,她睁着亮晶晶的眼一直低头看着他那双腿。   裴延没理会她,只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继续照着杜青宁的口味挑糖。   那辆马车的旁边,坐在马上的蔚宗意看了看糖铺里头粘着裴延的妹妹蔚潇涵,再又看了看对面的马车,隐约可看到里头还有一人,他知道定然是杜青宁,便翻身下了马也朝里走去。   与蔚潇涵同乘一辆马车的还有良王与良王妃,这段时间他们夫妇二人带着女儿,都在沂城,今日才刚回来。马车行到这里,女儿却突然嚷嚷着要停下马车,说是看到了裴延。   当他们在马车里看到糖铺里头果然有裴延,再见到他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眸中明显也露出诧异之色,便也一道下了马车。   蔚潇涵见到裴延这不咸不淡的模样,面露不悦,又道:“表哥,我问你话呢,你的腿真是好了?”   话罢她便想再去挽住裴延的胳膊,却被蔚宗意给拉住。   蔚宗意咳了咳,道:“小涵已是及笄的大姑娘,注意些。”   说起这个,蔚潇涵的眼睛便亮了,她反而更是挣脱开蔚宗意,过去拉裴延的胳膊,欢喜道:“表哥,我长大了,可以嫁你了。”她从小便喜欢他,可都总说她还小,如今她都及笄了,他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裴延接过伙计包好的糖,又将胳膊从蔚潇涵手里抽出,转身就走。   当他抬眸看到站在外头看着自己的良王与良王妃,便过去抬手温和的行了个礼,道:“二舅,二舅母。”瞧着倒是彬彬有礼。   内敛沉稳,气质又颇为亲和的良王蔚浩,为先帝与文玉大长公主的同胞兄弟,他自然疼爱这个外甥,他多看了看裴延的那双腿,眸露欣慰之色:“阿延的这双腿是好了?”   裴延:“嗯!”   得到这个答案,良王更是面露喜色:“好了便好。”   蔚潇涵见裴延对自己父母那般尊敬,对自己就不冷不淡的,便走到他旁边,不悦的撅起了嘴。   裴延再抬手朝良王与良王妃行礼道:“外甥与新婚妻子还赶着回门,不便多耽搁,就先走一步了。”   正是良王夫妇闻言惊讶之际,裴延便直接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回门?新婚妻子?   蔚潇涵愣住,转身间,她才看到对面裴延所上去的那辆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人,一位极年轻,正倚着车壁在睡觉的美貌女子。   随着马车的掉头,蔚潇涵回神,立刻脸色大变的就要追过去:“表哥。”   蔚宗意过去就拉住她,斥道:“行了,没看见人家有妻子了?”   “你放开我。”蔚潇涵使劲挣扎着,后来见裴延的马车越行越远,她便对蔚宗意怒道,“他是何时成亲的?你为何不告诉我?”   蔚宗意:“告诉你,让你在他们之间胡闹?”他一直都知道这妹妹想嫁裴延,但也知道裴延对她无意。   蔚潇涵气红了眼:“什么胡闹?我早说过我想嫁给表哥,是你们说我还小,等大了就可以。”   蔚宗意是不会说这话,便看向父母。   良王自觉也没说过这话,便看向温婉的妻子。   良王妃顿觉羞愧,她低声道:“我以为这两孩子会有可能。”其实也是因为她太过疼爱女儿,便想过要为女儿争取一番,倒没想到两个月不见,阿延那孩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成亲了。   良王见女儿那明显还在执迷不悟的模样,沉声道:“行了,既然阿延已成亲,你便收了这心思。”话罢他便转身上了马车。   良王妃看到女儿眼泪突然出来,便心疼极了,忙过去拉她的手,柔声哄道:“罢了,咱们回去,嗯?”   不想蔚潇涵却一把推开良王妃:“你走开,我要去找表哥问清楚。”她明明老早就对他表明过心意。   见到妹妹对母亲如此不敬,蔚宗意当即就大步过去把欲乱跑的她逮住扔到了马背上,自己随之上去,驱马就朝良王府去。   蔚潇涵哪里是这威武雄壮的哥哥对手,无论她如何挣扎叫喊都无用。   看着一双儿女这样,良王只叹了声,却也见怪不怪。   倒是良王妃,看着马背上越离越远的女儿,仍旧心疼不已。好一会儿,她才迟迟的上了马车,与良王一起也朝良王府去了。   另一头的马车里,不知何时又被裴延抱入怀中的杜青宁缓缓睁开了眼。   对如今的她来说,醒来就见到他这张俊脸,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打了个哈欠,看向了外头,道:“还没有到啊!”   裴延抬手帮她理着鬓角睡乱的碎发,应道:“怕颠到你,马车的速度放慢了。”   杜青宁便道:“那吩咐马车快些,我睡够了。”   于是在裴延的吩咐下,马车加快了速度。   杜青宁懒懒的倚在他怀里,睁眼看着窗外,当下她的精神挺好,感觉也挺惬意,后来想到什么,她又抬头问他:“可是买糖了?”   裴延低头亲了她一口:“宝贝吩咐的事情,为夫哪里敢忘。”   杜青宁转眸找了找,见到对面的几包糖,便拿过一包就拆开来吃。裴延陪着她,她每拿一颗搁嘴里,他便也会拿一颗搁嘴里。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活像是两个吃货。   正是杜青宁觉得好笑,抬头正欲说什么时,突然听到别人的说话声。   “你们可听说之前靖阳侯府的婚宴上宾客中毒之事。”   “听说了,给解毒的就是裴家二公子。”   “据说后来官差将那杜大姑娘的贴身婢女给抓了去,因在她房间里搜出了那毒。不仅如此,现在不少人在说那婢女就是受了杜大姑娘的指使,想破坏其妹与裴二公子大婚,因为杜大姑娘也看上了裴二公子。在婚宴上,她还当场大闹过,说凶手就是裴家二奶奶,结果证明不是裴家二奶奶,这不是分明想嫁祸嘛。”   “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有人还见过杜大姑娘去千百庄找裴二公子,却被拒之门外。”   “听说那杜大姑娘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倒是未想会如此不知廉耻,又心狠手辣。”   “啧啧……”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马车里的裴延与杜青宁将外头路边摊摊主们的对话听入了耳底,这些设摊的百姓声音向来大,想听的清清楚楚自然不难。   随着马车的再次行驶起,杜青宁抬眸看着裴延,问道:“大姐去找过你?”   裴延老实应道:“找过。”   杜青宁:“告白?”   裴延:“嗯!”   杜青宁愣了愣,倒没想到过杜青彤竟是能做得出来背地里与她抢男人的事。她又问裴延:“那婚宴上下毒的事……”   裴延:“这事估计真是她做的,但她倒是个聪明人,证据断在她那婢女身上,只要她那婢女什么都不招,这把火便暂时烧不到她身上。”   杜青宁闻言抿嘴,其实她觉得,以杜青彤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这流言蜚语就够其喝上一壶了。   她嘀咕:“若真是她,也不知她是哪里弄的假寒草。”   靖阳侯府中,作为杜家第一位嫁出去的姑娘回门,难免要受重视些,早早的,杜建胜他们就在门口候着。老远见到马车驶来,他们便眼巴巴的看着,待到马车停下,他们都迎了过去。   见到裴延牵着杜青宁下马车,杜建胜不由轻啧出声:“男俊女俏,还真是羡煞旁人。”尤其是瞧到四妹那俏脸含春,红艳动人的模样,就知她嫁人后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杜青雨过去就牵住杜青宁的手,见阿宁过得好,她满意的笑了笑。   杜建臻站在杜青雨的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杜青宁:“四姐,听说嫁出去的姑娘回门,是要带礼回来的,四姐可是带了?”   “带了,都在马车上呢!”杜青宁摸了下杜建臻那张白嫩的脸,哼道,“就知道礼,也不知想你四姐我。”   杜建烨笑着催促道:“都别在门外呆着,家里的长辈都在正厅候着。”   “好。”杜青宁拉着杜青雨一道往里走。   杜建胜与杜建烨则招呼着裴延一道进去。   他们进入正厅,便见到几位长辈都在,就连杜老夫人都在,只是气氛似乎不大对,透着压抑。尤其是杜老夫人,似乎有愁心的事,气色极不好。   杜青宁想到路上听到的流言,心觉杜老夫人能心有郁结也属正常,她只是不解其明明没心情,为何非得过来等他们回门。   待到走近了,杜青宁与裴延一道朝几位长辈行了礼,便过去拉住了杜栩的胳膊,笑盈盈的又唤了声:“爹,阿宁想你了。”   被招呼着坐在一旁的裴延垂眸掩下眼底那晦暗不明之色。   杜栩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淡淡一笑:“没忘记爹便好。”   这时杜老夫人暗暗吸了口气,看着裴延道:“阿宁从小性子便过于活泼,希望没有给二公子惹麻烦。”真是太阳打西边起山,她这模样与说话的语气,倒真像是个慈和的长辈。   杜青宁多看了杜老夫人几眼,也不知其是想干什么。   裴延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笑:“祖母多虑了。”   长辈除了杜老夫人与杜栩之外,杜勋与杜康夫妇都在,虽说因杜青彤的事情,难免影响了不少人的心情,可也不能影响这对新人的回门。从长辈到杜家兄弟姐妹几个,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倒也聊的挺热闹,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杜青彤的事,哪怕有些人明显心不在焉。   直到后来突然有人来报:“老夫人,侯爷,二老爷,三老爷,衙门派人传信,说是芙莒姑娘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   这一个消息瞬间让正厅中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杜老夫人。   后来杜勋起身道:“那我先去趟衙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言罢,他便离去。   杜建胜想了下,也跟了上去。   杜栩不大想自己女儿的回门日继续在这种槽心的氛围里度过,便也起了身,道:“我带女儿女婿去肆意轩聊聊,家宴时再派人喊我们。”   在杜栩他们离开后,杜老夫人便去了杜青彤那里,当她进门看到仍旧站在窗口郁郁寡欢的杜青彤,脸色沉了沉,走了过去,   默了许久,杜老夫人终是问道:“彤儿也看上了裴家二公子?”   杜青彤闻言难得有了些反应,身子微僵。   杜老夫人将杜青彤的反应收入眼底,声音颤了颤:“所以芙莒当真是受彤儿指使的?”绕是她再如何糊涂,若是有太多的端倪摆在自己面前,也由不得她继续糊涂下去,哪怕对方是她最宠爱的孙女。   杜青彤转头问道:“衙门已经将此事查到了我头上?”   杜老夫人怒道:“衙门没有,估计也查不到了,因为芙莒自杀了,但你可知道,如今外头已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芙莒是你指使的,都说你企图抢妹妹的男人。”单是这名声,就足够毁了,得到确认的她几乎要昏厥。   杜青彤闻言脸色惨白。   见到她这一瞬间就没了血色的脸,杜老夫人因心疼压下了点怒气,颤道:“你又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这让你以后如何见人,如何嫁人哪?”   杜青彤却是陡的泪如雨下,看着杜老夫人反问道:“我能怎么办?祖母不是说彤儿是最好的么?不是说彤儿可以配得上最好的男子?裴延就是最好的,可他为何选杜青宁,也不选我?她不是比不上我?”   杜老夫人看着眼前不知不觉就陷得如此深的孙女,一时竟是说不出话。   仿若多日的郁气因为自己的行径被拆穿,名声被毁,而终是再难压抑,随着眼泪流下后,杜青彤便过去一把将桌上的东西给掀了,不甘道:“我哪里比不过杜青宁?我哪里比不过那个捡来的野丫头?”   “彤儿。”杜老夫人忙过去拉她。   相比来说,此时的皈寻院显得安逸的很,杜栩与女儿女婿正在亭下喝茶吃点心,虽大多数时候都是杜青宁在说话,但氛围很好。   杜青宁托腮看着爹,正欲说杜青彤的事情,想想还是作罢了,便转而问道:“没有我在后屋住着,爹可是会不习惯?”   杜栩看着她那张比以前娇艳柔媚了些的脸,目光微晃后,便垂下了眼帘,道:“尚可。”   裴延瞧到杜栩在看杜青宁时,眼里隐隐浮出的悠远之色,便若有所思。   后来,本是跟杜勋去了衙门的杜建胜过来了,见到亭下的几人,他便上来也坐下,问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在聊着家常呗!”杜青宁反问道,“大哥这么快便从衙门回来了?事情是什么情况?”   杜建胜叹了口气,道:“这事颇为复杂,就不说了。”事关杜青彤,他也觉得一言难尽,自然心情也不怎样。   杜青宁:“哦!”   这时,杜青雨端了一碟糖过来,道:“阿宁,这是我最近学做的糖粒,尝尝味道如何?”   杜青宁见到碟中那颗颗精致,似乎有好几种口味的糖粒,眼睛便亮了,笑道:“未想才几日功夫,三姐制的糖便这么好了。”   “好不好,要尝尝便知。”杜建胜执起一颗递给杜青宁。   “谢了。”杜青宁笑盈盈的从杜建胜手里接过那粒糖,就递入嘴里。   感觉到不经意从指尖划过的温热,杜建胜暗暗愣了下,便看着杜青宁笑问:“如何?”   杜青宁点头:“好吃。”   裴延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可以将任何人与杜青宁的言行互动都收入眼底耳里,当他见到杜建胜看杜青宁的眼神,眸中划过一道冷光。   同是男人,他其实早就意识到杜青宁这所谓的大哥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情意。   呵,倒真是无私的感情。   他们继续聊了会儿,没多久后,到了家宴之时,他们便一道去了前院。   家宴后,又各自聊各自的,直到不早时,杜家人便一起在闲聊间,将裴延与杜青宁送到了门口,上了马车。   杜青宁当真是舍不得爹与三姐,本想从后窗多看看他们,不想裴延突然将她拉了回去。   正是她诧异间,却被他紧紧的搂住,紧到让她觉得勒人。   她拧眉,抬眸就看他,却看到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她愣了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了?”   裴延紧盯着她,道:“以后不许你再与别的男人亲近,包括你爹。”不容抗拒的语气。   杜青宁闻言眉头拧的更紧:“你这是什么话?我爹怎么能算别的男人?”   裴延:“算。”   杜青宁:“你胡闹。”   裴延:“我是你丈夫。”   听似只是一句宣布身份的话,听在她耳里,却仿若是在说,他是她丈夫,她便什么都得听他的,也什么都是属于他的,一切的一切。   这让她觉得非常不适。   正是她欲再说什么时,他突然俯身含住她的嘴,将她或许想说出的抗议之言都给吞了下去。   他自知成亲后,他的独占欲便越发的重,就像魔鬼一样爬出迅速一寸一寸的侵蚀他的心,势不可挡。   他也不想挡,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这一路上,他仿若是在发泄一般,啃噬着他可以啃噬的,不让她吐出半点违抗他的话。每次当他的气息移到别处,她想说话时,他就会迅速再堵住她的嘴。   后来为了让他收敛些,她终是憋闷的啥话也不说了。   不想当回了家,他却又直接将她压在床上,逼她说喜欢他,她本就心中有气,如何愿意说,自然也倔强了。   真是到了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见她不说,他便直接又开始肆虐她。   裴延紧盯着她那张因他的行为而变得更加红艳的脸,道:“说你喜欢我。”似乎是因为她的不肯说,让他非常不悦。   杜青宁强忍着,别过头,就是不想说,哪有他这样胡闹的。   见她如何也不肯说喜欢他,他便再没压制,直接弄得她抽噎不止,她干脆断断续续的骂起来:“混……蛋……” 第75章   婚后的前两天,在杜青宁看来,除了裴延在房事上的不知节制让她觉得颇累,其他的,她感觉都挺好。她知道他很小气,醋意大,还是个很残戾的人,倒真没想到不止这些。   他竟能霸道专横,无理取闹到这个地步。   他仿若真不知什么是累,能肆意到让她完全失去神智,只在他给她制造的仿若真要把她吞噬的狂风暴雨中飘飘浮浮,无休无止。   他真是一次比一次放纵,似乎料准了她可以承受。   仿若雨停了,风也停了,最后只剩下一片狼藉,他终于搂着她在喘息着,之后仿若还不够似的又埋首对着她的耳垂惩罚性的再咬了口。   她真没力气再管他,甚至没力气与他再生气,只闭着眼打算先睡觉再说。   听到耳边她的微弱鼾声,裴延眯了下眼,便抬首紧盯着她这张似被风雨拍打过而酡红湿润的小脸。   他薄唇微抿,臂膀搂着她的力道加重。   她到最后都不说她喜欢他,让他心中的郁气加重,差点克制不住把她摇醒继续逼她说,哪怕她不说的原因可能真是因为生气。   他看着只管睡觉的她磨了磨牙,深吸了口气,终是忍了下去。   杜青宁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次日早上,眼睫微微颤动后,她睁开了朦胧睡眼,在下意识转头看向裴延的瞬间,她就想起昨日里他的蛮横,便皱起了眉。   昨晚裴延睡得很晚,当下仍旧闭着眼,但他警惕性强,她只微微有动作,他便能知道。   “醒了?”话语间,他缓缓睁开了眼。   杜青宁抬手就要推他,却被他适时握住了手。   许是一晚上的时间让他冷静了下来,现在的他又温柔的多,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亲了口,看着她的眼睛轻问:“还在生气?”   她别过头。   她不仅生气,还委屈。   裴延看到她这气闷的模样,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便蹭了蹭她的耳根,哄道:“我只是太在乎你,从前到后,我都是因为在乎你。”   杜青宁缩了缩脖子,不想与他说话。   裴延便用薄唇蹭起了她的唇部,叹息了声,问道:“饿么?”   他这么一说,她就感觉腹中空空,隐隐似乎有些叫声,可她心中还有气,便仍旧什么都不愿意说。   裴延顺势贴着她的唇瓣亲了下,道:“我去给你做早膳。”言罢便直接掀开被子又大喇喇的站在了地上。   他穿好衣服回到床边弯腰捧住她的脑袋,又亲了下她的额头,用真诚的语气轻轻道了声:“我真的很在乎你,很在乎很在乎……”话罢才直起身离去。   直到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杜青宁才转过头朝外间的方向看去。   她拧眉。   难道在乎对方,就可以成为自己为所欲为的借口?甚至包括他要求她不去亲近她爹,不允许她反抗,她都得接受?   真是无理取闹。   她知道以他的脾性,回来后定然是会免不得再对她动手动脚,便缓过身上的酸痛,立刻下床把衣服给穿上。   她打开房门走出房间,才想起裴延出去之前所说的,去给她做早膳。   思及此,她便有点无奈,他对她确实足够的全心全意,可他那性子,也实在让人窒息。   这时一名护卫快步走了过来,他很自觉的紧低着头,没有去看杜青宁一眼,只恭恭敬敬的拱手等待着吩咐。   杜青宁环视着空荡荡的皈寻院,想到昨日早上出门时,裴延与她说过的,因新婚他不想他们被打扰,采秋已被他先安排到了序月水渊。她默了瞬,便吩咐道:“去让人给我准备些水,我要洗漱沐浴。”   “是。”护卫得令,立刻转身离去。   杜青宁又转身进了房间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梳头,望着镜中已嫁作人妇的自己。多愁善感这个词本不该属于她这种过得没心没肺,只图个开心快活的人,可如今她却过得越发的惆怅了。   待她梳好头,将浓密的长发盘起时,几名婢女刚好进来给她放好了水。   她走到浴桶旁,想起之前裴延搂着她在里头尽情肆意的一幕,便撇了下嘴,快速脱下衣服,以最快的时间给自己洗了个澡,免得他回来了让她不安生。   当她洗好身子穿好衣服,正在洗漱时,房门被推开。   裴延的脚步声就与她爹的一样,很轻,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是他。   裴延搁下自己亲自做好的早膳,过来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他埋首闻到她身上的清新,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喜欢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留着他的气息,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直接抱起她过去从桌旁坐下。   杜青宁正欲从他身上下来,抬眸看到桌上的早膳,便愣了下。   不得不说,这份早膳做的蛮糟糕的。   一碟油煎水晶丸子一看就知被炸的老嫩不匀,一碗豆浆粥色泽偏黄怕是时间太长。也就那个卷饼看起来还颇为精致,菜心挺漂亮,似乎是花了心思的,只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她不由转头问他:“你做的?”   裴延见她终于忍不住与自己说话,便笑了起来:“嗯!”   杜青宁:“第一次做?”   裴延:“嗯!”   她闻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说吃起来味道确实不怎样,却也不是难以下咽。她虽爱美食,却是不难养活,啥也能吃。   裴延只认真的看着她。   吃着他做的早膳,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专注目光,她真觉得自己似乎又没了脾气。他就有这让她生气,又让她觉得无奈的本事。   正是她吃着早膳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裴老夫人召杜青宁过去。   杜青宁闻言疑惑间,这才突然想起晨昏定省之事,因为她现在已嫁入武平王府,不能像曾经还在靖阳侯府时。   说起来,她与裴老夫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她记得之前她与裴律议亲时,裴老夫人对她当真不错,就是不知经过了那么多事,她又嫁给了其次孙,裴老夫人看她还是否顺眼。   裴延柔声道:“若是不想去,便就不去。”   杜青宁看了下外头的天色,知道当下不早了,便直接站起身:“我去。”作为一个孙媳妇,她也不能无端任性。   “我们一起。”裴延拉起她的手也站起身。   杜青宁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呵护,暗哼了下,其实她还在生气呢!   裴延低头看着她那仍含怨气的模样,轻笑间用另外一只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便牵起她走出房间,离开皈寻院。   杜青宁还没进过裴老夫人的院子,进去后不由左右看了看。   直到进入正屋,见到右边暖阁里坐着的裴老夫人,她便收回四处乱瞟的目光,乖顺的与裴延一道走了过去。   裴延抬手行礼:“祖母。”   她福了个身,便也跟着唤了声:“祖母。”   以杜青宁来看,裴老夫人仍旧是那雍容大方的模样,从神色上来看,瞧着也行,虽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亲和,但也不至于给她多强的疏离感。   目光从裴老夫人身上移开,她才发现裴老夫人身旁的人是庄映儿。   当下的庄映儿瞧着颇为柔顺,正乖乖的在为裴老夫人揉捏胳膊,看起来,她时常会在这里伺候裴老夫人。   庄映儿看了杜青宁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裴老夫人看了看杜青宁身旁的裴延,没多说他什么,只朝杜青宁招了下手,语气还算柔和:“阿宁来祖母旁边坐。”   杜青宁便乖乖的过去。   裴延见到她从裴老夫人旁边坐下后,则也从一旁坐下。   裴老夫人执过杜青宁的手,打量起对方这张精致的俏脸,一段时间不见,她发现这丫头身上的灵活劲似乎没有以前足了,瞧着仿佛静和了些。   裴老夫人问道:“阿宁这几日过得可还习惯?”   杜青宁点头:“还好。”   裴老夫人闻言也微微颔首,其实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并不乐意这丫头嫁进来。但也不可否认,她仍旧不讨厌这丫头本人。她道:“阿延这性子,做事向来是随性而为,阿宁没受委屈吧?”   杜青宁摇头,笑了笑,道:“他对我很好啊!”其实她觉得,以裴老夫人对裴延的重视度,对方该是不会关心他们的事才对,她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味。   “这就好。”裴老夫人又道,“阿宁刚嫁入武平王府,祖母难免有许多话与你说,今日你就在祖母这里用午膳,咱们多聊聊,嗯?”   她所说的是“你”,不包括裴延,这明显就是想与杜青宁说私话的。   杜青宁心觉没有拒绝的理由,正欲应下,这时裴延却出声了,他淡笑了下,道:“孙儿与阿宁新婚,还没处够,祖母这是就急着跟孙儿抢人?”   听起来只是句打趣的话,但听在裴老夫人耳里,却是别有深意。   以前裴老夫人因太过忽视这个小孙子,确实不大了解他的性子。可最近却算是把他了解了个透彻,他这分明就是不给人的意思,哪怕说的话温温和和,背后却透着强硬。   杜青宁闻言便看向裴延那瞧着仍旧温润正经的模样,心里嘀咕,他这人不要脸起来,就不分场合?   一旁一直表现的非常乖顺,只暗暗注意着裴延的庄映儿听到这话,下意识咬了下唇。   裴老夫人似乎也不意外裴延会不想给人,便道:“阿延这话说的倒是严重了,只是让阿宁陪祖母说说话罢了,哪里能说是抢人?”   话罢,她又轻柔的拍了拍杜青宁的手背:“阿宁自己说说,今日可是要陪祖母用午膳?”   不想这时,裴延却突然过去将杜青宁拉起环住她的身子,他的语气仍旧温和:“祖母恕孙儿一时一刻都不想与新婚妻子分开,既已请安,我们便下去了。”言罢便在颔首示意后,直接拉着杜青宁就走。   看着夫妇俩离去的背影,裴老夫人脸色陡沉,就连她都忍不住腹诽一句这小子的不要脸。   她不过只是想与杜青宁说些话,还真未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裴老夫人当下的脸色不好看,她身旁的庄映儿脸色更是有些白。   堂堂一个大男人,却是如此重视自己的妻子,那该是多宠爱。   对庄映儿来说,二表哥对杜青宁的宠爱越多,她便越不甘,不甘到难受,难受到她的心坎上。   直至杜青宁被裴延拉远后,她见周围人不多,便欲甩开他的手,见甩不开,便对他不悦道:“你又胡闹什么呢?”她突然发现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胡闹,尤其是那不要脸的劲,连她都觉得脸红了。   话罢,她便不由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那有些热乎乎的脸。   裴延干脆把她拉近,环住她的身子,前行间,他靠近她的耳根有意吹了口气,惹得她缩了缩脖子,瞪了她一眼后,他才轻轻一笑,问道:“难道阿宁没意识到她别有所图?”   杜青宁闻言微愣,而后想了想,她确实也有些这种感觉。   但是,她又道:“有所图便有所图,用个午膳说几句话,莫不是我还能被吃了不成?”   裴延:“她是想拿捏你,再通过你拿捏我。”   杜青宁再愣了愣,她知道以裴老夫人那强势的性子,想拿捏她这个孙媳妇很正常,倒没想过对方的根本目的却是拿捏裴延。   她便问:“她不是不管你?”   裴延:“她最近才发现我有一身本事。”   杜青宁:“……”好吧,还真是现实。   裴延低头又靠近她的耳朵,低声道:“我的阿宁只有我能管制,其他人想也别想。”   杜青宁已经懒得理会他这宣示主权般的语气,也没有再说话。   照理说,杜青宁应该住后院,但因裴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带她在武平王府常待,便没给她选独院,所以他们当下正往前院去。   正是他们进入皈寻院时,就发现新丽长公主正坐在亭下似乎是在等他们。   见到他们,新丽长公主神色立刻变得柔和,起身迎了过来。   新丽长公主容颜绝色,衣着华美雅致,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别样的动人风情。杜青宁再看她,仍旧是觉得惊艳。   人家可是长公主,杜青宁下意识行礼,但被裴延拉住。   新丽长公主离近后,裴延只颔首唤了声:“表姐。”   新丽长公主看着他应了声,便上下看了已为人妇的杜青宁一番,而后柔声问道:“阿宁过得可还习惯。”她瞧着,这对新人处的似乎很好。   杜青宁能感觉得到新丽长公主那由里到外的善意,不如裴老夫人那般,总让人感觉假的很。   她拉开笑脸,点头应道:“很习惯。”   新丽长公主便也笑了,执起她的手,对裴延道:“我想与阿宁说些私话,阿延可是能回避?”   裴延微挑了下眉。   杜青宁便直接将他给推开:“你去屋里呆着。”她可不想他又胡闹。   裴延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倒没反对,转身便朝书房去了。   新丽长公主拉着杜青宁一道去亭下坐着。   杜青宁见对方仍旧看着自己,目光亲善柔和,透着丝专注,仿若想看出花来似的,便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是阿宁脸上有什么?”   新丽长公主闻言便轻笑道:“阿宁这脸可是比花美多了。”   杜青宁眼眸弯了弯,便又问:“那殿下想与阿宁说的话是?”   新丽长公主脸上的笑淡了些,微微叹了口气,才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阿宁既然能嫁给阿延,是阿延的福分。人生在世,能与两情相悦的人成亲,都不容易。”   话语间,她垂了下眼帘,便又看着杜青宁问道:“阿延这孩子从小便过得苦,经历的事情也多,阿宁可是知道些?”   杜青宁闻言点了点头。   新丽长公主微微颔首,眸中渐渐有了些黯淡之色,看着杜青宁默了会,才继续道:“所以他的性子可能会有些难以捉摸,或者是难以理解……”   杜青宁闻言微抿了下嘴。   新丽长公主注意到她这微小的动作,就知道她也了解些,便再次执起她的手:“希望阿宁能担待些,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嗯?”   杜青宁看着眼前眼前新丽长公主眼里那难以忽视的期待之色,她心中更多的却是在奇怪。   但她仍是乖乖点头:“嗯!我会的。”   新丽长公主闻言欣慰的笑了下,轻抚着她的手背:“阿宁真是个好姑娘,阿延娶了你,真是他的福分。”   新丽长公主似乎真的很喜欢杜青宁,或者说是爱屋及乌,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其他的私话,才与她一道进了书房。   后来再与裴延说了会话后,才在裴延与杜青宁的相送下离去。   送走新丽长公主,回到皈寻院后,杜青宁便去到书房,坐到案桌后头吃点心。这是新丽长公主亲自送来的,说是其亲自做的,她觉得味道确实很好。   裴延过去将他抱起,坐了她的位置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他握住她的手,上抬了些,低头含住她手里那正欲送入嘴里的半块点心。   杜青宁随他,又拿了块点心吃着,后来她问道:“长公主殿下真的对你很好,很关心你呢!”   裴延:“嗯!”他又吃了她手里被咬过的。   杜青宁想了下,道:“你的运气也不差,疼你的都是些皇族的大人物。”   裴延垂眸看着她那一张一合的粉唇,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在说什么,眸色正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杜青宁:“但我总觉得长公主似乎……啊……”   裴延突然将她的身子抬起搁坐在了案桌上,他站起身搂着她,与她紧密相贴着,他直接俯身埋入她的耳边含住那粉嫩晶莹,声音暧.昧低沉:“我突然发现,这个地方似乎不错。”   杜青宁想要推他不得,便缩了缩脖子,不悦道:“什么不错?”   裴延低低的笑了下,便更是搂紧了她,炽热的气息更是紧埋入她的脖颈间肆意起来,一双亦是没个老实。   杜青宁已是比以前更加受不住他的挑惑,没一阵便不由软了身子,意识到他的意图,她便急的推他:“这是书房。”   光天化日什么的,她就不说了,可这场合……   裴延非常固执:“无碍,没人敢进来。”   除了初次,他就几乎不会收敛,她的拒绝向来没有任何效果,直到被他淹没了知觉,她更是没法抗拒。   皈寻院中,那有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暗卫能时刻听命,他的听力自然极好,当他听到书房里桌椅的碰撞声,与那令人难以启齿之声,便很自觉的走远了些,还有意给把起风。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裴延才抱着杜青宁坐在了靠背椅上,他把玩着她鬓角落下的碎发,满足的贴着她红艳的脸,喘着气问道:“这地方如何?”   杜青宁他怀里闭眼休息着,只再拉了拉自己那凌乱的衣衫,往他温暖的怀里钻了钻,懒得理他。   他仍旧轻啄着她的脸。   后来她想到什么,终于懒懒的出声:“要不了多久,我是不是会怀孕?”   “怀孕?”裴延的动作顿了下,问她,“你想要生孩子?”   杜青宁迷迷糊糊的想了下,应道:“还好吧!”   裴延搂紧她,温柔的声音中透了些意味不明:“要什么孩子,就我们两个不是更好?”   杜青宁困意渐浓,在他怀里挪动了下,也不知听没听到他说话,未应。   裴延低头深深的看着她,抬手一直抚摸着她那满是疲惫的脸,好一会儿后,才抱着她起身回了房。   序月水渊。   日头悄无声息的西斜,又渐渐入夜,没了裴延的序月水渊不仅要安静些,或许还更是易闯入些。院东面,隐有一丝微风拂过,薄祁云以出神入化的轻功,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院内。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他直奔入裴延的书房。   他的视力好,绕是黑暗中,那双幽深锐利的眼也能将这书房里头的一切看清。行走间,他看起来挺随意,仿若入无人之境,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转眸间,当他见到右边的药阁,便走了过去。   看到这药阁里头的一切,他勾唇一笑,心道这小子果然精通这一行。   没在药阁里头发现出什么名堂,他便又去了书房那头。负手缓行间,本是随意环视的他,不经意间看到书桌上的卷缸里只有一幅画卷,便过去拿起这画卷打开来看。   入目的首先是一名女子,女子生的花颜月貌,昳丽无双,是一倾城国色,身着一袭精雅的海棠色华裳,娴雅端庄,美丽不可方物。   但薄祁云的目光却落在那名女子怀中的女童上,他瞳孔微缩。   由画中来看,女童约莫三岁左右,生的与那女子眉目颇有几分想象,仿若玉雪般精致好看。   他的手指动了动,便欲伸手过去轻触那女童像。   这时,他眸色微动,再看了那女童像一眼,才将画收起放了回去,转身便由窗口迅速离去。   随着薄祁云离开不久,一身缟色宽袍的老头子乔决晃晃悠悠的踏入。   乔决似乎没意识到有人来过,直接打开密室,去到了下面的房间。   见到躺在床上的裴迎华,乔决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脸色不错,让我给你把把脉。”   话语间,他便执起了裴迎华的手,后来更是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看来不日就得醒。”   话罢,他便拿起一瓶液体的药,轻轻抵开裴迎华的唇,将药喂入。 第76章   工艺精细的红色云纹拔步床上,杜青宁正躺在裴延怀里,睁着略有些透着迷茫的眼睛,似乎才刚醒。   感受到浑身一天比一天的酸痛,她突然觉得好惆怅。   算起来,自从成亲后,除了回门的白日,其他时候裴延几乎是日不放过她,夜不放过她。绕是他会顾及到她的感受,让她觉得也有滋味,可事实上她更多的却是并不喜欢那种感觉。因为每次情到浓时,他的过于热情,过于疯狂,总是令她产生仿佛随时会被淹没,甚至被他吞掉的恐慌感。   他也会顾及到她的身体,给她时间休息,可日日如此,她仍是越来越有一种不能喘气的感觉。她感觉吃不消,一种从精神上的吃不消。   她终于转眸,便见到房里的通明。从照进房间的日光来看,杜青宁便可知现在怕是不早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算什么。   反正过得绝对不是正常的日子。   裴延老早就注意到怀中的人已醒,他见她似乎在想事情,便只细细的看着她,没有打扰。当下见她突然叹了口气,便终于出声:“怎么了?”   杜青宁抬手就随便在他身上找了块地方捏了下,硬的也捏,她埋怨道:“昨晚我跟你说过收敛些,今日我要出去玩,可你……”   裴延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也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宝贝太诱人,为夫克制不住。”   杜青宁发现这厮每次犯过错后,总是会用温情的甜言蜜语来嘴贫。   如今她已是不吃这套了,她只道:“我想出去玩。”这日日大好的天气,她却日日与他厮混在屋子里。   裴延将她往怀里带了下:“玩什么?有我不就够了?”   杜青宁下意识便道:“不够。”   随着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她清楚的感觉到气氛陡变,仿若陡来的寒凉,将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她的身体隐约也跟着凉了些,就抬眸看向他,便见到他正仍旧低头看着她,只是深邃的眼底色彩有些让人看不透。   杜青宁:“你……”   裴延默了瞬,终于道:“现在天色不早,何况看阿宁的脸色似乎还挺累,改日吧!”   杜青宁又看了看他,垂眸未语。   他低头亲了亲她,声音变柔:“阿宁再休息会,我们在王府逛逛,嗯?”   她沉默了会,才点头。   其实嫁进来后,杜青宁确实还没好好逛过武平王府,现在逛逛也无妨,也是能解闷。再睡了会后,她觉得身体的酸痛感好了些,便起床与裴延一起出了皈寻院,绕着路朝后花园的方向去。   杜青宁由着裴延牵着她前行,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那双通透清澈的眼底有着思索之意,似是在掂量着什么。   裴延见她如此,便笑了下,问道:“怎么了?”   杜青宁抽出被他牵住的手,转而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道:“我们商量个事情好不好?”   裴延垂眸看着她挽自己胳膊的动作,眸中笑意加深。   记忆中,总是他粘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做这个动作,他很喜欢。   他问她:“什么事?”   杜青宁想了下,才道:“我知道你的性子可能有些胡闹,但我们是夫妻,只要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我都会包容你。但是,我是你妻子,你若是在意我,也多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可好?”   裴延低头看着她,见到她眼底那透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之色,眸色微动了下,伸出另外一只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柔声应道:“好。”   杜青宁见他应下,便笑了起来,更是挽紧他的胳膊。   裴延看着她的笑,顿了会,便抬眸看向了前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正是他们夫妻俩继续朝后花园去间,庄映儿在婢女灵珊的伴随下朝这边走来,似是刚从后花园过来。   庄映儿抬眸见到夫妻俩的亲昵,面露黯淡之色。但未想又无意中注意到他们的神色似乎不大对。只见杜青宁很主动的挽着二表哥的胳膊,很是喜欢他的模样,但二表哥的神情却似乎并不大好,最起码,并不见对新婚妻子的热情。   她心怀疑惑,也不由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对面的杜青宁见到庄映儿,自然仍旧不会有太好的感觉,她并不打算要打招呼,裴延更是仿若没看到庄映儿似的。   但离得近了时,庄映儿却整了整脸上的神色,露出一丝乖巧的笑容,看着裴延唤了声:“二表哥。”声音中透着亲昵,仿若二人的关系向来亲密。   杜青宁转眸多看了庄映儿一眼,便抬眸有些疑惑的看着裴延。   但直至夫妻俩与庄映儿擦肩而过,裴延都没有理庄映儿一声,似乎真的当其不存在。   庄映儿站在原地,脸色瞬变,失落与尴尬让她不由红了眼睛。   二表哥这是何意?   灵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便小心翼翼的看着庄映儿,小声唤道:“姑娘。”   庄映儿咬唇未语。   灵珊再朝夫妻俩看去时,就见到杜青宁回头朝这边看了眼,便为自家姑娘愤愤不平起来:“瞧二奶奶那样,若是姑娘早一步与二公子在一块,哪里还轮得到她。”作为贴身婢女,她自然能看出自家姑娘最近的心思。   庄映儿闻言却是并没有觉得安慰,反而越发觉得不甘。二表哥的风华绝代,二表哥的踔绝之能,二表哥的体贴宠妻……这些都让她在后悔,在不甘。   夫妻俩渐行渐远后,杜青宁便问裴延:“你为何不理她?”她以为,无论他与庄映儿的关系如何,最起码也是在同一个武平王府长大的,关系该是挺熟才是。   裴延:“懒得理。”   杜青宁闻言一愣,后想到他这本就比谁都肆意妄为的性子,便又觉得不惊讶了。   裴延见她不语,便低头看着她,挑眉道:“怎么了?难道除了我的阿宁之外,还有谁是我非理不可的?”   杜青宁闻言不由笑出声。   其实有时候,他的性子虽让她觉得有压力,与他处的怪累。但有时候,也会让她觉得满足,估计没几个女子不希望丈夫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   裴延喜欢她的笑,眼眸明亮,清澈弯弯,彷如一轮最皎洁的弯月,让他恨不得融化在那双漂亮的眼里,不由看痴了。   杜青宁见他看着自己发愣,便欲推他,不想他却突然停下将自己搂住。她见势赶紧转头欲看看周围是否有人,脑袋却又被他的大掌紧紧的按住压在他怀里。   裴延埋首与她耳鬓厮磨,低声道:“喜欢死你了。”   杜青宁既因他这不顾场合的行为而觉得惊讶,又因为她的话而心觉无奈,便由着他去了。   抱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牵着她继续朝后花园散步而去。只是没多久便来了人通知他们,说是杜青雨来访。   杜青宁听到说是三姐过来了,便露惊喜之色,马上拉着裴延就往回去。   看着她因为别人而如此欢喜,裴延的眼眸的色彩变得微沉,一路上,他都有注意到她对杜青雨的情意有多深,她似乎却无所觉。   直至到了前院正厅看到由冬晴伴着过来的杜青雨,杜青宁便过去拉住对方的手,开心极了:“三姐是来看我的?”   杜青雨眸色微动了下,便点头,她微笑道:“阿宁过的可还好?”   “挺好的。”杜青宁牵着杜青雨走出正厅,“咱们去我们的院子里聊,自在些。”   “好。”杜青雨由着她。   杜青雨没来过武平王府,便自然也会觉得稀罕,前行间,免不得四处打量。   杜青宁看着杜青雨的脸色,笑问:“感觉如何?”   杜青雨很诚实的应道:“比咱们侯府气派。”   杜青宁闻言更是一笑,又问:“三姐如何会想到来王府?是想我了?我不是才刚回过门。”   杜青雨面上露出了些不自在的颜色,她垂下的右手扭了下挂在腰间的帕子,犹豫了下,才低声道:“其实……我……”   杜青宁见其似有些不方便说的话,便看了看身后不近不远跟着的裴延,就将杜青雨往前拉了些,问道:“三姐有话直说便是。”   杜青雨的耳根子渐渐有些红,道:“还是待去了你们的院子再说吧!”   杜青宁打量着其神色,点头应下:“好。”便忍不住拉着杜青雨走快了不少。   裴延负手不徐不疾的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前方杜青宁只顾姐妹,而越离越远的背影,脸上的神色阴晴不明。   回到皈寻院,杜青宁就对后面的裴延道:“我们去亭下聊聊。”   裴延只看着她,她倒是终于记得他了。   可惜只一瞬,她又转回头,牵着杜青雨去了亭下。他眸子微眯,迈步便去了书房,似乎挺老实。   杜青宁看着裴延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便又问杜青雨:“三姐有话直说,与我可不用遮遮掩掩。”   杜青雨扭着的自己手指,看了下周围,哪怕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她的脸也更是红的厉害,似乎真是特别难以启齿的事。   杜青宁看着眼前低眉垂目,脸蛋红的像再涂了几层胭脂似的杜青雨,眨了下眼,才靠近对方,低声问道:“莫不是羞于说出来的事?”   杜青雨点头。   杜青宁:“那是?”   杜青雨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唤了声:“冬晴,把东西放下吧!”   冬晴便过去将一直提在她手里的两个食盒放下,很自觉的转身就离开亭子走远了些。   杜青宁看着眼前的两个食盒,抬手正欲打开离自己近的那个,这时杜青雨却道:“阿宁打开另外一个吧!那是给你的。”   杜青宁闻言手下动作顿住,便乖乖去开另外一个,动作间,目光却仍旧看着杜青雨不让她开的那一个,手下食盒打开后,她才低头惊喜道:“是三姐做的糖啊!看起来真漂亮,三姐的手艺长进真快。”   杜青雨见到杜青宁眼里的欢喜之色,暗暗觉得轻松了些。   杜青宁又问:“那,那盒是?”   杜青雨仍是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杜青宁见了,便知这是定是与这盒糖有关,她只定定的看着对方,耐心等待对方的话。   好一会儿过后,杜青雨才鼓起勇气道:“阿宁,若是元公子过来,你帮我把这盒糖转送给他。”话后,她更是垂着头,脸红到了耳根,羞于再看杜青宁一眼,右手扭着左手的食指,那力气,仿若要将手指扭掉似的。   杜青宁怔住,许久才回神忙拉住杜青雨的手,阻止她仿若自虐般的动作。   她觉得难以置信,再顿了会,才问:“三姐你对他……”虽早知三姐心里该是有人,却从未想过竟是他。   过了那一阵羞到极致的感觉后,杜青雨终于渐渐变得自在了些,她老实点头。   杜青宁想到那元公子的清贵温润,气宇不凡,觉得他确实有让人易动心的资本。   可问题是他的身份……   杜青雨见到杜青宁惊讶过后,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便道:“我知道阿宁在想什么,我想或许只是凑巧,是我们想多了,若真是那般,他就不会与良王世子相处的那般自然,又围着二公子转而毫无存在感。”   杜青宁想了下,道:“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也或许不是,三姐确定这是要主动对他示好?若后来发现我们没有想多呢?”   杜青雨垂眸,却是未语,似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也似是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杜青宁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不想她却道:“若他是,那便再说吧!”   杜青宁闻言愣了,她搞不懂三姐这是在想什么,连身份都没确认,便就想主动示好。   莫不是不在乎对方是谁不成?   许久后,杜青宁终于还是犹犹豫豫的点头:“好吧!若他过来了,我帮你转送给他。”   杜青雨闻言拉住杜青宁的手,轻柔的笑了下,道:“我知道阿宁关心我,但我有分寸的,嗯?”   “我知道。”杜青宁故作吃味之态,“看来三姐过来不是为了看我的。”   杜青雨闻言脸上的羞涩又浓了些。   杜青宁提起属于自己的那盒糖,拉着杜青雨站起身,道:“既然三姐来了,那便随我在王府逛逛吧!”   杜青雨:“好。”   杜青宁直接拉着杜青雨离开皈寻院,没有发现裴延正负手站在书房的窗口处看着她离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杜青宁与杜青雨亲,如今她嫁人了,见面后更是亲的不得了,直到天色真的是不早了,才将对方送上了马车,自己回了皈寻院。   进到书房,她抬眸就见到案桌后头正环胸倚着靠背椅,姿态略显慵懒随意的裴延,他当下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假寐。   随着她的渐渐走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脸上似乎有一层阴影。   她过去就直接坐在他腿上,高高的抬起胳膊环着他的脖子。   他没有睡,顺势抬手环住了她的身子。   她看着他的脸,问道:“莫不是你真连三姐的醋,连女子的醋也吃?”   裴延终于睁开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薄唇轻启:“吃,非常吃。”   杜青宁闻言在他怀里蹭了蹭,仿若是在用行动有意哄他,这让他浑身的气息终于柔和了些。   裴延紧盯着她这乖巧极了的模样:“亲我,摸我。”   杜青宁:“……”   裴延仍旧看着她,等着她的主动。   杜青宁又无言又好笑,便道:“你还是继续吃醋吧!”   裴延抬手突然在她身前捏了下,在她惊得要跳起来时,他搂紧她,在她的脖子上咬了口,低声道:“你说要我考虑你的感受,我便克制住醋意迁就你,你却不考虑我的感受,嗯?”   杜青宁愣了下,之后便笑了起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亲你。”   裴延:“你想问我,那所谓的元公子是否就是皇上?”   杜青宁惊讶:“你……”   裴延:“我听力好。”   杜青宁闻言撇嘴:“那这听力也太可怕了。”   “他就是皇上。”裴延应后,便直接将她的身子腾起跨坐在自己身上,与她四目相对,“亲我,摸我。”   杜青宁还在因元公子就是皇上的这件事而发愣,没有理他。   她犹豫自己是该在对方来的时候直接把糖给了,还是先与三姐说说,让三姐再考虑考虑。   当今圣上,不说是不是想嫁便能嫁,单是与后宫佳丽勾心斗角,共一个男人,这件事,就不是每位女子都可以承受的。   裴延见她竟是还在想着别人的事,神色陡的变得冷冽。   他抬起她的下巴,干脆自己俯身含住她的唇,气势汹汹的直接侵.入,用最狂热的方式掠夺吸.吮,彻彻底底的夺回她的注意力。   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想杀尽一切她所在乎的人。   杜青宁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仿若他突然化身成了凶狼,她下意识想挣扎,却被他将双手直接扣在了身后,无法动弹,无法推他。感觉到他的另外一只手直接扒.开她的衣服,她便知道他又要开始了,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地。   次早。   倒也是巧,昨日杜青雨过来找过杜青宁后,今日一早蔚元钧便也过来了。他来到皈寻院,问过护卫之后便知裴延与杜青宁还未起。   他笑了笑,负手直接过去在房门上轻轻敲了敲,道:“若有功夫,便出来下。”言罢他就转身去到了亭下坐着。   很快便有婢女被通知了过来,在石桌上搁了热茶,他端过茶吹了吹,慢悠悠的品着,还挺悠闲。   裴延倒也配合,没多久便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袍,人模人样的出了房间。   乍一看他这风华无双的模样,倒真如清风明月般赏心悦目,极具欺骗性,挺难看出他的里子其实黑透了。   蔚元钧颇感有趣的瞧着他走来,并从自己对面坐下,后来注意到他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抓痕,他便不由摇头笑了。   后来注意到他特地搁在石桌上的食盒,蔚元钧便道:“倒是稀奇,招待我的?”   裴延:“嗯!”   蔚元钧搁下茶杯,将食盒打开,当他看到里面都是些颜色样式繁多,极精致漂亮的糖粒,便觉惊讶:“阿延这么有心?你妻子做的?”   裴延勾唇,透着丝丝的讽意:“你觉得我媳妇做的,会给你吃?”   蔚元钧拿糖的动作一顿,真想骂他一句臭小子。   算了,忍了,他拿起一颗糖搁入嘴里,他素来喜欢糖,便颇为满意的点头:“这制糖的手艺极好,哪里来的?”   裴延略显随意道:“阿宁她三姐托她转送给你的。”   蔚元钧正是嚼着嘴里的糖,闻言微怔。   他自然能知道杜青雨这一举的理由是什么,他见她老偷看自己,便知她或许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倒未想那般柔弱胆怯的姑娘会有此举。   他对这糖有些食之无味了起来,吃了嘴里这颗,没再继续吃,只将食盒再盖住,朝裴延那边推过去了一些。   其意味非常明显。   裴延只微挑了下眉,他不在乎蔚元钧的态度,他只是帮还在睡觉的阿宁将这糖给转送掉。   蔚元钧没再说糖的事情,只对裴延道:“阿延的腿已痊愈,婚已成,可是考虑考虑为日理万机的为兄分担解忧?”看这架势,他特地过来,是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生劝劝这小子不要浪费一身本事,为朝廷所用。   不想这时裴延似乎听到了房间里头杜青宁发出的声音,他果断立刻站起身,转身就走。   只扔下两个字:“再会!” 第77章   蔚元钧看着裴延快步去推开房门进入,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关了门。他愣了下后,才无奈摇头。   也不知这小子是因为听到杜青宁的动静才急着进房,还是单纯的拒绝他。对于这小子毫无抱负,只知道日夜陪娇妻的行为,他感觉着实是浪费这么个人才。   真没想到性子如此冷酷的人,动情之后会是如此的全心全意,想来是把那所有的温情都献给了这么一人。   他反倒有些担心他这新婚妻子可是能受得住如此浓情。   后来见裴延似乎没有要出屋的迹象,蔚元钧再在此坐了会,便心怀失望的站起身就要离去,无意间又见到桌上的食盒,想到里面那些杜青雨给他的糖。   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他爱吃糖的。   他很快便收回目光,懒得想太多,迈步离去。   走出武平王府,坐入软轿中,他便吩咐:“绕城中走。”宫里着实是闷,他想看一看街景,多感受感受这外头的繁华生气,欣欣向荣,顺便去城中的刘记糖铺买点糖,他颇为喜欢那家糖铺的味。   除了城北千百庄附近,最热闹的便就是雍都最城中,软轿缓缓前行间,蔚元钧一直透过小窗打量着外面吆喝声不断的繁荣,看着川流不息的百姓。   直到从糖铺前停轿,一路随轿而行的安叡便马上进了糖铺。   这时蔚元钧也下了软轿,负手站在了轿前随意打量着四周。   就在软轿的对面不远处,身披水绿色斗篷的杜青雨在冬晴的伴随下缓缓朝这头走来,她身旁的冬晴正稀罕的四处看着,但她自己似乎是因在想着什么,行走间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她似是感觉到什么,便抬眸看了过来,当她见到那软轿前玉树临风,仪表不凡的蔚元钧时,下意识停下脚步。   蔚元钧本是没能从人群中发现她,但他这人素来较敏锐,许是感觉到有异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眸看了过去。   杜青雨意识到他又发现了自己看他,便赶紧低下头,迈步继续走过去。许是因为打算不隐藏自己的心思,她便鼓起勇气又抬头看向他,却见到他却仿若没有看到她一般,转身就又坐进了轿子。   她愣过之后,便眸露失落之色,他之前见到她还会行礼打招呼的,可如今却……   是因为他已收到她给的糖?   思及此,她心里自然难过,难过的仿若胸口在滴血。可自她打算向他表明心意起,她便没打算轻易退缩。   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糖铺,她想他该是路过此地买糖的。她来此本也是想买些这铺子的糖,看看样式,试试味,倒未想会在此碰到他。   看来他是喜欢这家铺子的糖了。   她深吸了口气,便欲过去行个礼,再进糖铺,不想这时突地一个武艺极高的黑衣人从她身旁跃过,手持长剑朝软轿的方向刺去。她吓得脸色一白,当即就大喊了声:“小心。”   犹如电光火石之间拂过一阵风,糖铺里的安叡陡的迅速移到轿前,拦住了那刺客的剑,与之交战起来。安叡能保护得了蔚元钧的安全,武艺自然没得说,可比成群的大内侍卫要强。   这时蔚元钧又从软轿内下来,双手负在身后,只神色不变的看着与安叡打在一起的刺客。   因为有刺客的缘故,周遭的百姓很快便都散了去。   只余由冬晴伴着的杜青雨还站在那里,她松了口气。   直到刺客被打跑后,她就快步跑了过去,担忧的喊了声:“元公子。”   蔚元钧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姑娘,算起来他似乎比她大十年了,在他看来,她就是个小姑娘,似乎还是一个看似怯弱,却颇为固执的小姑娘。   他对她无意,也并不想给她希望,只作揖道了声:“三姑娘。”算是招呼后,便心有无奈的直接回了轿中。   杜青雨看着软轿被抬起转向渐行渐远,因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特意疏离,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冬晴看着她,担忧的唤了声:“姑娘可还好?”   杜青雨回神,摇了下头:“我没事。”   她怀着极失落的心,脸色有些苍白的转身继续朝糖铺去。待走到糖铺的门槛前,她似乎还在恍惚中,差点被绊倒,好在紧随着她的冬晴及时拉住她。   武平王府。   一日比一日疲惫,一日比一日起得晚的杜青宁在蔚元钧离开后很久,才迟迟的起了床,起床后她就想起三姐让她送糖的事。   昨日到睡前,她就没个松气时,直到后来从弥漫不止的浪潮中睡去,她都没功夫去考虑是否把那糖给皇上。   正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被裴延牵着过去用膳时,她才注意到桌上另外一个食盒不见了。便问裴延:“那另外一盒糖呢?”   裴延与她一起坐下,颇有些不以为意道:“在外面亭下。”   她闻言拿筷子的动作顿住,不解:“如何跑到亭下去了?”   裴延:“今早表兄过来了一趟,我替你帮你三姐将这盒糖给他,他拒绝了。”   对裴延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对杜青宁来说,却是一件很大的事,她愣住:“你把糖给皇上,皇上拒绝了?”   裴延:“嗯!”   杜青宁当即便眉头紧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又没决定给不给。”   她这话的语气说的有些重,正是在为她搅拌热粥的裴延身形微顿,抬起突然没了情绪的眸子看向她。   杜青宁这次是当真气了,除了气裴延的自作主张,或许还有因为蔚元钧的拒绝,让她有了替三姐难过的成分在里头,而更觉这糖不该送,所以才更觉得憋屈难受。   她看到他的神色,便知他不开心了。   可她却更不开心,想到他自作主张送了糖,三姐挨了拒绝会很难过,她就没了吃东西的兴致,便搁下筷子:“我不吃了。”言罢起身就要去里间。   不想他却突然握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拉到了他腿上,低头紧盯着她:“若是我一定要你吃呢?”   她推他:“我没胃口。”   她这一推,让他抱住她的力道陡的加重,他说话的力道也随之变狠:“你一定要如此关心别人?”   杜青宁愣了下,便试着挣扎:“你别又胡闹。”三姐并不是别人。   裴延干脆捧住她的脑袋,逼她直视着自己,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我不允许你关心别人,更不允许你为了别人与我生气。”又是那种强势到不容半点抗拒的语气,甚至透着专.制到让人觉得可怕的气息。   杜青宁迎视着他的眼睛,感觉仿若乌云压顶,黑压压的可怕。   “你……”婚后,她难得真的被他吓住。   裴延给她换了个姿势,端起跟前已经不烫的粥,舀起一勺就喂到她嘴边。   她别过头,现在不仅是气,还委屈。   她明明不高兴,他不哄她倒也罢,还让她更加不高兴。以前的她从未想过,喜欢一个人,还能用如此让人不痛快的方式去喜欢。   裴延抿起嘴,眸中色彩如再泼了一层墨,更加的浓黑吓人。   她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那森冷的气息,哪怕明知他喜欢她,她也会觉得有些害怕。可绕是害怕,她也不想妥协,否则他只会无止境的逼迫她。   她想让他改一些。   不想他却自己含了口粥,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就将粥喂到她嘴里,令两人的唇瓣紧密相贴,毫无间隙。如此,那口粥倒真的一滴不漏的全进了她的嘴里,被迫吞下。   待她吞罢,他仍旧贴着她的唇瓣:“是想我继续喂你,还是自己吃?”听起来是温柔的声音,却仍是透着强硬的味道。   杜青宁握了握拳头,忍下揍他的冲动,直接夺过他碗里的粥就一口气吞下,便垂下眼帘,终于成功推开了他。   她感觉很闷,便去了外头,坐在亭下。   裴延也跟了过去,从她旁边坐下。   她撑着脑袋看向别处,用后脑勺对着他。   裴延便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手中的动作是温柔的,眼底的颜色却仍旧深邃不见底。   好一会儿过后,他便趋近她的脑袋,问道:“阿宁打算多久不理我?”   她是真的不想理他,确实也一直没理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没理。   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的灵珊从院口侧边昂首望着里头,当她看到里头亭下的一幕,琢磨了一会,发现他们这是在闹脾气后,便怀着思索之意转身快步离去。   不知裴延可是发现灵珊来过,反正杜青宁是没有发现,她觉得坐在这里没意思,便又起身朝外走。   裴延也起身跟了过去拉住她的手。   杜青宁知道若他不想放,她就不可能挣脱他,便就由着他。   她只顺着感觉闲逛着,裴延不紧不慢的迁就着她的脚步,这一路上他自然也有哄她,只是她始终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对她的哄似乎总是如此,听似柔情似水,却解决不了半点她所认为的问题。   在王府兜兜转转了一圈,她又觉没意思,便又回了皈寻院,进入房间她想上床休息,可想到身旁这匹狼,她就犹豫了。   这时裴延突然将她拉入怀里紧搂着她的腰,他低头迅猛的夺了她的呼吸,似惩罚她的冷落,似发泄自己被冷落的憋闷。   杜青宁知道抗拒无用,便由着他。   他浑身的狠戾气息都在告诉她,他不高兴,偏偏他放开了她的嘴后说话的声音却又温柔到极致:“你休息会,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杜青宁知道现在可以挣脱他,便推开了他爬上了床躺着。   裴延转身看着床上的她,默了会,才转身离去。   踏入皈寻院的庄映儿恰好见到裴延出了屋子东转,再沿着正屋往后去,她想了下,便跟了过去。   可她没想到他竟是进了皈寻院东北角的小厨房,当她走过去,看到十指不染阳春水的他拿起刀在切菜时,惊得立刻睁大了眼,马上进去就问:“二表哥这是在做什么?”语中透着不可思议。   裴延虽然武功高,善用一切武器,但切菜的功夫确实不如何,全靠认真。听到庄映儿的声音,他头也不抬的淡道:“出去!”   他的冷漠让庄映儿难受极了,但她仍旧朝他靠近了些,又问:“府里不缺厨子下人,二表哥又如何需要自己做饭?”   见他只低头干着自己的活,手法明明笨拙,却仍旧认认真真的去做,似乎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她不由语有愤然之意:“若是二表哥非得自己开小灶,也不想吃下人做的吃食,但也不用自己动手,阿宁是你的妻子,她在做什么?”   裴延手下动作顿住,终于抬头看向她,语中透着冷厉:“滚出去。”他不喜别人说杜青宁半点不是。   庄映儿愣住,眼睛瞬间红了起来:“我是在关心你,你如何这么凶?”   裴延:“滚!”   对庄映儿来说,二表哥素来是脾气温和,气质谦谦如玉的,未想到她对他的关心却换来了他如此冷漠的对待,她不理解她做错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凶她,登时便又委屈又生气,抹了把泪转身就走。   她一怒之下,本想直接离开皈寻院,但在路过正屋时想到什么,她就转了个方向去到了正屋的房门前。   她正想推门进入,掩藏于暗处,始终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暗卫陡的降落在她面前,道:“二公子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进入房间。”   庄映儿不甘咬了咬唇,便直接大声对门内的杜青宁道:“作为人.妻,你怎可将自己的丈夫当奴才使?”   本是躺在床上的杜青宁早已起身去到了桌边坐着,因为之前吃的少,后又在武平王府逛了挺久,当下正是摸着肚子觉得饿。突然听到庄映儿的话,她就更是觉得烦心。   庄映儿继续道:“君子远庖厨,二表哥堂堂武平王府的二公子,一身份尊贵的大男人却是在厨房忙碌,你怎可理直气壮的待在房间里等着吃?你如此可觉得堪为人.妻?”   这时,门前的暗卫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马上便道:“庄姑娘请立刻离开皈寻院。”   庄映儿正欲再训里头的杜青宁,听到暗卫的话,她便更觉生气,她不解杜青宁这样的人为何能遭到百般维护,根本就不配。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转身就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闺院,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灵珊,让准备准备,她要开小厨房,磨炼厨艺。灵珊不解,问之后才知是二公子已是不愿吃大厨所做的东西,而二奶奶却又不做,于是眼睛亮了亮,便赶紧去准备了。   在庄映儿离开没多久,裴延便端着装有饭菜的托盘进入了房间。   自回门后那个早上他给她做过早膳后,只要有功夫,他都会亲自下厨,这厨艺经过磨炼,多多少少长进了些。杜青宁当真是饿了,闻到那香味,更是不由暗暗吞了口水,但她垂眸并没有去看搁在桌上的饭菜。   裴延紧贴着她而坐,伸出手掌压在她肚子上,低声道:“阿宁饿了。”   仿若是在回应他的话,她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咕噜了声,声音还不小。本是还不打算理他的她终于不由破功,觉得尴尬极了。   裴延轻笑了声,便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搂着她蹭了蹭她的鼻子:“吃饭。”   杜青宁当真是烦闷,总觉得心中有一口郁气如何也不能发,似乎无论她怎么做,他总是油盐不进,虽温柔,却更专.制。   仿若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她终于抬眸看着他,态度软了些:“以后别这样好不好?”   裴延迎视着她:“不经过你同意把东西给表兄,是我的错。”但他仅仅只能勉强觉得这是错。   他全心全意对她,也希望她全心全意对待自己,这不是错。   杜青宁愣了下,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有泄气后,又道:“那你以后做什么,尽量都与我说。”   裴延:“好。”   杜青宁无奈的拿起筷子用膳。   裴延低头埋入她的脖颈间,好一阵后,突然语气不明道:“我给了你我的全部,身,心,所有的思维,都给了你。”   杜青宁夹菜的动作顿住。   裴延:“除了你的一切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给我也多一些。”隐约间,他的语中似乎透了丝极不明显的委屈。   杜青宁身子僵了下,呼吸不由似乎也止住了。   杜青宁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不由心软,决定更迁就他些。她转过身,在坚硬的胸膛上蹭了蹭。   她看不到她的头顶上方,裴延的眼里划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这日杜青宁的一闹,似乎没有让裴延得到任何改变,反而是她,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越发的没了菱角。她觉得也罢,后来唯一让她不知该怎么办的就是三姐的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三姐人家拒绝收糖的事。   晚上浑浑噩噩中睡去,白日满身疲惫的醒来。   转过头见到天色又不早,她便抬眸看着裴延:“你怎就不喊醒我?我只是想出府玩玩。”   裴延亲她:“我不也没出府,我们一起呆着不是更好。”他并不想让她的眼睛看到别的。   她深深呼了口气,起身就道:“不管了,我要出去玩。”不早就不早,之前她在靖阳侯府还夜不归宿呢!要不是看这里是武平王府,他们才新婚不宜做的太过火,她才不管天早天晚。   裴延将她拉了回去,道:“小年我陪你出去玩。”   杜青宁愣了下,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小年,便舒坦了不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道:“那我再睡会。”   不想这时房门被轻敲,伴着沈星的声音:“公子。”   裴延脸色冷了些:“何事?”   沈星:“神医让公子回一趟序月水渊,说是姑娘有苏醒迹象。”   裴延似乎并不惊讶,只道了声:“不去。”   但这时杜青宁却赶紧大声对外面的沈星道:“去去去,我们去,你去告诉神医,我们去。”裴延不关心他姐,她关心。   裴延见到她瞪了自己一眼,便终是应下:“好。”   杜青宁推他:“快起来。”   裴延问她:“不吃点东西再过去?”   杜青宁:“不吃。”   可惜吃不吃由不得她,最终在出门之前,她还是被裴延拉着吃了些东西,才迟迟出了门,上了马车朝千百庄的方向去。   由武平王府去千百庄必经过海月酒楼。   二楼的包间里,薄祁云正站在窗前,双手撑着窗沿,看着下面街景,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眸中却似有所思,透着出神的意味。   他随意转眸间,措不及防看到武平王府的马车正自西面驶来,透过微扬的车帘,他可以看到里头坐着的裴延与杜青宁。   站在他旁边的柳亦见他突然挑眉,便顺着看了过去。   薄祁云语速缓缓的问柳亦:“你觉得,他们会是因为什么突然赶过来?”   柳亦:“属下不知。”   在这包间里还有人,这人一身贵气,仪表非凡,正是唐晓澜心心念念之人,昭王蔚元顺,他听到薄祁云与柳亦的对话,便起身迈步也去到了窗边。这时马车已经驶到他们的正下方,已看不到里头的人。   蔚元顺问道:“马车里是裴延?”   薄祁云:“嗯!” 第78章   裴延带着杜青宁去序月水渊的书房时,远远的就是看到书房门口站着的中年男子沈远。   沈远为沈星的父亲,武艺极高,且极忠诚。他曾是文玉大长公主的贴身护卫,与文玉大长公主一起长大,是她的手下,也是她的亲友。她去世后,便将裴延托付给了他。早期裴延的武功就是由他尽心所教,他之于裴延来说,也是亦手下亦长辈的存在,后来一直在帮裴延打理着势力。   近日因裴延不在,便由他看着序月水渊。   待到裴延近了,他拱手唤了声:“公子,二奶奶。”   裴延颔首:“远叔。”   杜青宁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人高马大的中年人,见裴延尊称一句远叔,便福了个身。   这时乔决风风火火的从书房里头跑了出来,当他见到裴延身旁的杜青宁,老眼当即就亮了,马上迎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笑嘻嘻道:“这就是阿延的小媳妇?瞧着可真是标致,嫁给阿延可是委屈了?”   杜青宁对眼前这慈眉善目,又像个老顽童似的老人比对沈远的兴趣大,她的眼睛亦是亮晶晶的,正欲问他可是神医乔决,却被裴延拉着朝里走了。   “诶?”乔决吹了吹胡子,骂了声,“臭小子。”就跟了上去,   裴延牵着杜青宁直接进了密室,他什么话都没问,就执起了裴迎华的手,号过之后便终于问跟在他们后面的乔决:“她动过?”   乔决从杌凳上坐下,翘着个二郎腿,他的目光仍旧兴致勃勃的落在杜青宁身上,随意的应道:“眼睫子颤了颤,又不动了。”   裴延闻言微微勾唇:“你倒是挺仔细。”   乔决闻言捋了捋胡子,颇为得意:“那倒是,阿延交给为师做的事,为师自然得尽心尽力办着。”其实他就是闲的。   裴延转过身,见乔决一直在看杜青宁,眸中色彩淡了些,他牵着杜青宁边朝外走边道:“确实是该醒了,也就近两日的事情,你好生继续看着,我们年后回来住。”   乔决忙又追上去:“等等,让为师和你小媳妇说说话。”   裴延自然不理他。   倒是杜青宁,总是朝后看乔决,但后来却被裴延给扣住了脑袋,不许她再往后看。   杜青宁便开心的问身旁的裴延:“姐姐真的要醒了?”   裴延:“嗯!”与他谈别人的事情,他似乎总是兴趣不大,哪怕是他姐要醒这种好消息。   杜青宁闻言眼里的欢喜更是浓:“那真是好。”   他们走出密室,沈远就过来道:“公子,最近似乎有人闯入过序月水渊。”   裴延闻言稍思索了下,道:“严加看守。”   沈远:“是。”   这时乔决又站到了杜青宁面前,摸着胡子正欲说什么,但裴延似乎并不打算逗留,拉着杜青宁就朝书房外走。   杜青宁忙道:“等等,让我和神医说说话。”传说中的神医乔决,被百姓奉为神一样的存在,她可稀罕了。倒没想到裴延竟是会对人家这般冷漠,人家还是他师父呢!   乔决:“对对对,让我们说说话。”   以裴延的强势,这两人想说话都是做梦,最后杜青宁还是被他给强制拉走了,徒留乔决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到底谁做师父有他这么窝囊?   杜青宁也是无奈,后来便问裴延:“那真是你师父乔决?人家把他当神当宝,你却把他当草。”   裴延看着她笑了笑:“我只把你当宝。”   杜青宁撇了下嘴,才不听他无理取闹后的甜言蜜语,后来想到什么,便又问:“对了,是不是姐姐醒来之后,腹中孩子便可长大了?”   裴延:“嗯!”   杜青宁闻言笑道:“真是好,如此,你就真要当舅舅,我当舅母了。”   裴延可没什么兴趣与她当什么舅舅舅母,只在行走间,静静地看着她这绝美的笑。   杜青宁推他:“看路。”   裴延听话的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乖乖看路。   走出千百庄,裴延正欲拉她上马车时,她突然挽着他的胳膊,讨好道:“我们沿路走走可好?晚点回就晚点回,可好?”她真的是闷了。   裴延默了瞬,应下:“好。”   于是他们沿路朝西逛着,杜青宁又想到关于裴迎华的,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沉重了些:“话说回来,看姐姐那装束打扮,该是未婚的,未婚先孕,以后似乎挺麻烦。”   裴延:“无碍,无需在乎别人看法。”   完全不在乎别人看法,估计也只有他这种素来喜欢为所欲为的人可以办得到,作为正常人,怕是做不到,何况只是个姑娘。   如此,她倒希望他姐的性子能乖张肆意些,也免得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希望其一心求死,并不是因为贞洁的缘故。   裴延侧头看着杜青宁脸上的思索之色,便唤了声:“阿宁。”   她回神,看向他:“嗯?”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适可而止,别老是想别人。”   杜青宁闻言叹了口气,未语。   正是他们从海月酒楼前路过时,凑巧薄祁云与蔚元顺并行不紧不慢的踏出酒楼。见到他们,薄祁云的目光落在夫妻俩当街都会握起的两手上,眉尾微挑,眸中似有些兴味之色。   蔚元顺亦是裴延的亲表哥,当他见到裴延,便喊了声:“阿延。”   裴延侧头看了过来,见到蔚元顺身后的薄祁云,意味不明的眸中看不出什么异色。他只对蔚元顺温和的笑了下,颔首唤了声:“二表哥。”   蔚元顺走过来,他看了看杜青宁,颔首示意招呼后,也看到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便笑着对裴延道:“阿延与弟妹感情当真好,你们这是要回武平王府。”   杜青宁暗暗试着想抽自己的手,见果然抽不出,便暗暗叹息了声,作罢。   “嗯。”裴延紧了紧握住杜青宁那小手的力道,应了声后,目光落在跟在蔚元顺身后的薄祁云身上,似带疑惑之色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蔚元顺便介绍:“这位是祁公子,本王的门客。”   薄祁云看着还算有礼,勾起唇,抬手便朝裴延与杜青宁作揖行了个礼:“裴二公子,裴二奶奶。”他甚至没有去问对方的身份,明显是觉得这戏没有必要演全套。   杜青宁感觉有些一言难尽,她抬眸看了看裴延。   裴延也微微勾唇,招呼了声:“祁公子。”   这时蔚元顺道:“我们这也是要回昭王府,既是同路,咱们一起走走聊聊。”   裴延:“嗯!”   其实裴延与蔚元顺这位表哥并没有什么来往,事实上,都是虚伪,表里不一的人,见面打个招呼,也就看似关系还行。他们一道走走说说话,说的也都是些场面话。   后来蔚元顺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身上,便笑道:“话说回来,阿延还未向弟妹介绍本王呢!”   裴延:“二表哥自称本王,怕是不难猜到你的身份。”   杜青宁确实猜到了蔚元顺的身份,当下既是说到这个问题,她便侧身朝蔚元顺福了个身:“王爷。”   这时,她意识到什么,便转眸,见到蔚元顺身侧靠后的薄祁云正看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薄祁云见她看过来,倒不觉得有什么,只仍旧含着兴趣之色,打量着她。   虽说这人长得好,但他似乎从来不介意人家看出他不是个好人,浑身上下那让人捉摸不定的危险与邪气,让人想不心怀警惕也难。   杜青宁拧了下眉,刻意往前移了些,让他没法再看到自己。   意识到她的动作,裴延眸色微动了下,便转头也看向薄祁云,四目相对间,薄祁云勾唇笑了笑,没有掩饰什么的意思。   任何事情,只要是关于杜青宁的,裴延便不能忍,他神色冷了冷,就对蔚元顺道:“天色不早,我们夫妇俩就不与表哥同行,先行一步。”   蔚元顺闻言微愣,倒也没多问,应下:“也好,那再会。”   裴延:“再会。”   裴延便牵着杜青宁转身去到后面上了马车,随着马车从薄祁云与蔚元顺身旁路过,杜青宁不由又看了看那薄祁云。见他看过来,她便收回了目光,心里嘀咕着,也不知这厮是想干嘛。   看着马车的渐行渐远,薄祁云突然语气懒懒缓缓的问跟在他身后的柳亦:“柳亦可觉得裴延这妻子很像一个人?”   初见杜青宁时,他便就觉得像,但因觉天下这么大,有人长得像些,也不足为奇。可今日这近了一看,他才发现像的有些离谱,倒是有些稀罕了。   柳亦应道:“属下也觉得她确实很像。”   蔚元顺闻言看了看薄祁云,问道:“你们说的是?”   薄祁云笑应:“一个熟人。”明显没有打算说的意思。   蔚元顺便也就没多问,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薄祁云的身份,他只知道对方能帮他,能有大用处,其他的,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武平王府。   裴延与杜青宁下马车便有人来道,说是裴老夫人在正厅,让他们进去一趟。既是在正厅,就近去去也无妨,他们便一道直接进了正厅。   裴老夫人见到他们,待他们唤了祖母后,问道:“你们这是出去玩了?”今日的裴老夫人瞧着明显缺了之前的那点宽厚慈祥的味。   裴延:“嗯!”   裴老夫人沉了沉脸,道:“莫不是你当真就打算如此过了?绕是新婚,也得有个度,有谁像你们这般日日夜夜黏在一起,从不为前程思虑。”   杜青宁闻言微愣,暗道他们这才晚归一些,就被训了,武平王府果然不比靖阳侯府,由不得她胡闹。   裴老夫人接着对杜青宁道:“之前刚成亲,祖母也不好多说,可如今也过了些时日,阿宁该管管自己的夫君,如何能让他继续虚度?”   其实裴老夫人的语气并不是多重,相比来说还算平静,但杜青宁是初次被婆家的人管教,总觉得有些不知该如何。   她本觉得再如何,他们会被裴老夫人训是正常的,但裴延可不认为,他突然淡淡的道了声:“孙儿之前似乎说的很清楚,其他再说也是无意义。”言罢便直接牵着杜青宁就走。   杜青宁看了看裴延,又看了看那仍坐在中堂,脸色看起来越发沉的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看着夫妇俩的背影,脸上沉意收了些。如今她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她倒要看看这杜青宁可是能上道。   事实上,杜青宁还真不上道,直到走远后,她便问裴延:“老夫人莫不是铁了心想你立功当官?让这武平王府的门楣更加光耀?”   裴延:“随她去。”   杜青宁点了点头:“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无拘无束,又不缺钱不缺势力,没必要非得去博那约束人的功名。”   裴延闻言轻笑,他喜欢她的没野心,只图安逸。   他们到武平王府时天色已是不早,回到皈寻院亲昵了会,就由裴延做了晚膳吃过后,上床歇息了。   杜青宁躺在裴延的怀里,问道:“你觉得那祁公子目的是什么?”   裴延:“不知道。”   杜青宁想了想,撇了下嘴又道:“也不知今日他为何那样看着我。”   提到这,裴延眸中的色彩冷了些,也好在同是男人,他看得出来那祁公子对他的阿宁并无那层意思。   裴延低头看着怀中人儿,见她脸上仍有思索之意,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唇上咬了一口,霸道要求:“不准想别的男人。”   他这一咬也怪疼的,杜青宁拧了下眉,伸出手指轻触着自己的唇,不悦嘀咕:“这哪里是想,又胡闹了。”   裴延拿开她放开唇上的手,低头含住她的唇细细的品尝起来。   感觉到他火热的大掌在各处流连过后移到她的衣襟处往里伸,她忙按住她的手,侧头躲开了他的嘴:“我……”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气氛微变。   她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我不想要,改日可好?”日日如此承受他的猛.浪,她当真是由心到身的疲惫。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拒绝他,他压下浑身的燥.热难.耐,低头看着她,眸中的浑浊漆黑之色虽没见清明些,眸底却加了丝明显的不悦。   他素来都是“劳逸结合”,他知道她可以承受得住,而且行事中她也很快活。   可现在她却说不要。   他问她:“为何不要?”   杜青宁声音放柔:“有点累,今日早睡,好不好?”   对裴延来说,他喜欢她,所以他恨不得时刻与她缠.绵,哪怕是死在她身上也愿意。所以若她真的足够喜欢他,也该如此才是。他看她的气色还好,便直接就拉开她的衣襟,埋首就去诱她。   杜青宁陡然感觉到心烦,直接就去推他:“我都说了我不要了。”他的固执让她的语气变得有些重。   裴延身形微顿,抬头看向她的脸,当他看到她脸上那明显的排斥之色时,薄唇立刻紧抿起,眸中墨色更浓。   气氛更加的凝滞与寒凉让杜青宁回神,她看到他绷紧的脸色,黑沉的眸色,忙环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脖子,乖巧的哄道:“歇一日,明日好不好?”   他不语,只有那双握着她胳膊的手劲加重。   杜青宁看着他,与他对峙了颇长的时间,便嘟囔道:“这事哪有那么重要,一日不给还带生气的,都不考虑考虑我的兴致。”   裴延深吸了口气,终是忍住放过了她。   杜青宁以为他会搂着她睡觉,不想他却直接起身就朝外去,她愣了下,问道:“你干嘛去?”   裴延语气不明的扔下一句:“吹吹冷风。”   “吹冷风……”杜青宁喃喃了声,便也起身为自己套上衣服往外走。   裴延负手站在房门口,沉脸看着空中月色,姑且相信她是真的累了。感受着身体翻涌不去的渴.望,他又吸了口气。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转眸看去,便看到一黑影越过。   他眯眸稍一顿,知道那是一个人,便追了过去。   但他顺着动静一路追过去后,却始终没见人。他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其中一个方向,能在武平王府神出鬼没,又能躲过他,这让他不由想起那祁公子。   他若有所思的站了会,便转身朝回走。   一路上安静无人,直到路过裴律的独院时,裴律正从院中踏出。裴律本垂着眼帘,似也在思索着什么,抬眸见到他,脚步顿住。   裴延目光只从裴律身上暼过,脚下步伐未停。   裴律觉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裴延从他跟前走过,一阵微风拂来时,他闻到了独属于杜青宁的女子香气,那是他自抱过她之后,便始终忘不了的。   他握了握拳。   兄弟俩相遇,本该仍旧视彼此于无物,但这时裴律却突然出声:“阿宁没说过喜欢你吧?”   裴延闻言眼睛陡眯,脚步也停住。   裴律本只是蒙蒙罢了,毕竟杜青宁从前到后都是被动接受裴延的,何况有他一而三再而三的扰乱心思。看到裴延的细微反应,他相信他蒙对了,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裴延转眸看着裴律,见到其脸上明显多出来的一丝沧桑疲惫,冷笑:“你在挂念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   多么刺耳的话,裴律微抿了下嘴,胸腔翻涌的不甘只有他自己能懂,那是一种几欲要将他逼疯的滋味。   裴延仍旧看着他,讽道:“我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收收自己的心思。”言罢他迈步就走,背对着裴律的他,眸中阴沉之色更浓。   “裴延。”杜青宁迎面跑了过来,站在裴延面前拉住他的手,“你怎么来这里了?”   裴延未语,直接牵住她的手就走。   被他拉着走的杜青宁意识到什么,正欲回头朝裴律看去,被他扣住了脑袋,不允许她往后看。她便抬头问他:“你吹个冷风怎吹这里来了?”她自知重.欲的他被她拒绝后定然不好受,说话的语气比往常要软。   裴延仍是不言。   杜青宁见他的脸色不好看,便又问:“你怎么了?”是因为刚才的事仍不开心,还是因为裴律?   裴律站在原处看着渐行渐远的夫妻俩,将杜青宁对裴延的关心体贴收入眼底,他本是紧握的拳头渐渐暴起了青筋。   仿若是为了压抑自己,他闭了闭眼。   杜青宁怎么也没想到回到房间后,裴延会直接将她推倒,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将她的衣衫扯净,不顾她的推拒如狂风暴雨侵袭,不多时她便湿润了眼。   他紧盯着因他的猖狂而越发娇艳的她,恶狠狠道:“说你喜欢我。”   她根本说不出话,只瞪了他一眼,仿若是在控诉他怎又这样不顾她的感受。   他越狠:“说你喜欢我。”   她抵不住他的狠劲,哪怕说不出话,也在说话:“我……喜欢……你……”   这句话确实让他收了些狠劲,却不想折腾的时间却更漫长。   次日。   杜青宁在酸痛中醒来,脑中首先浮出的就是昨日发生的种种,她满怀疲惫的叹了口气。   感受到裴延的怀抱,她想,是她自己选择嫁的人,如何也得她自己受着。她便没有自怨自艾,只抬头问他:“莫不是昨日裴律与你说了什么?”   裴延未说这个问题,只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柔声问道:“昨晚可是累了?”   她撇嘴,埋怨道:“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搂紧她,与她耳鬓厮磨:“对不起。”   杜青宁有些委屈了,垂眸未语。   裴延低头啄了啄她的唇,对她轻柔的笑了笑:“若是觉得还没休息够,便再睡睡,今日小年,有大夜市。”   杜青宁闻言便道:“那我再睡会。”言罢她又闭上了眼。   裴延轻抚她的背部,并没有要睡的意思,只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小年,年前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日子,民俗活动不少,但对众多年轻人,尤其是被管制的闺中人来说,喜悦的是能有一个彻夜达旦,任意玩逛的机会。今日的许多街道上,都是热闹非凡,路两边设着密集的摊子,什么稀罕玩意都有。尤其是到了夜里,更是灯火通明,人流如潮,吆喝声笑语声不绝。   杜青宁步伐轻快的行走于街上,裴延跟在她身后。   这些日子闷坏了的她自然是高兴的。   当下她正低头把看手里这把老久的桃木剑,这是刚才他们从摊子上看到的,觉得瞧着稀罕,便买了下来。   抬眸间,她看到路旁的剪纸摊,见那剪纸的工艺尤其好,大大小小的展在摊上,花样非常好看,她便就过去。   这时,她听到了三姐的声音:“阿宁。”   听到杜青雨的声音,她下意识高兴,立刻抬头看去,却在想起皇上的事情又瞬间觉得心堵了起来。   杜青雨快步过来,轻柔的笑道:“倒是巧,能遇到你们。”   杜青宁压下心中滋味,也笑了笑,打趣道:“三姐如今厉害了,没有我的陪伴,也会出门玩了。”   杜青雨闻言略有些羞意:“我不是有冬晴陪着么。”   看着三姐这温婉娇柔的模样,杜青宁想到皇上的拒绝,觉得心疼极了。她暗暗叹了口气,便对身后的裴延道了声:“我与三姐一块玩玩说说话。”   裴延闻言下意识的要去拉她,她却快一步牵着杜青雨快步往前去。   裴延的手仍旧保持着微抬的姿势,他抿嘴看着她的背影。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压下不悦跟在两姐妹身后。 第79章   杜青宁有意将杜青雨拉到了人不多的地方。   杜青雨是了解杜青宁的,见其脸上偶尔划过的沉色,她便知对方大概要与自己说什么。她低头扭着腰间帕子,默了会,才鼓起勇气问道:“阿宁给了糖,对么?”   她们从一处巷间停下,杜青宁看了杜青雨一会,才点头。   但随之她又道:“那元公子就是皇上。”她想,或许三姐先得知对方的身份,再得知对方的拒绝,难过会少一点。她希望,三姐并不是多愿意嫁给皇上。   果然,当杜青雨听到她的话,脸色变了。   杜青宁继续道:“皇上比你大十年,后宫是有妃嫔的。”她觉得除非是爱慕荣华富贵,否则谁也不会愿意入皇宫那个大牢笼与人共侍一夫,何况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三姐这般柔弱的姑娘,不适合做皇上的女人。   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些时候,她并不是了解三姐的。   当下杜青雨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喜欢蔚元钧,她会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示好,这就说明她根本不在乎他是谁,只要他原意要她。她选择相信他不是皇上,为的不过只是给自己一个努力的勇气。   可如今得知对方确实是皇上,她的勇气却是大打折扣。   不是因为她介意他的身份,她介意的而是自己的卑微。当今圣上,要什么的贵女佳丽没有,她一个靖阳侯府的庶女,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也难怪他看不上她。   “三姐。”杜青宁将她的两只手都拉住,老实道,“何况他拒绝你了,既如此,就收了这心思,嗯?”   杜青雨低着头,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泪意,啪嗒的泪不断滴落。   杜青宁见她还是哭了,忙心疼的把她抱住,轻拍着她的背部:“好了好了,不过只是老男人,还是个有女人的老男人,哪里值得你这般难过?三姐还年轻,长得又美,一定能嫁给对自己一心一意的青年才俊。”   杜青雨未语,仍旧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裴延沉脸看着巷内抱在一起的两人,负在身后的拳头紧握。   看着迟迟不分开的二人,他眸中色彩越来越黑,仿若随时化成浓墨滴出,实在瘆人,惹得从他跟前路过的百姓本能的离他远了些。   这时的不远处,在灵珊陪伴下的庄映儿,因为有心事,闲逛间明显心不在焉。因她长得好,路上自然不乏男子频频侧目看她,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些,更自信了些。抬眸无意间看到前方的裴延,她愣了下,下意识要过去,但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冷漠,她又胆怯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唤了声:“二表哥。”   裴延没理她,只仍旧看着还没有放开杜青雨的杜青宁。仿若在当下的杜青宁看来,心里眼里就只有自己的三姐,哄着劝着,似乎对方是个宝贝。   他的忽视让庄映儿觉得难受极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那边巷内靠口处抱在一起的杜青宁与杜青雨。   她想了下,便道:“二表哥为何不高兴?阿宁又为何对二表哥不闻不问?”他紧绷的脸色,自然让她不难看出他的不悦。   见他仍是不说话,她又道:“阿宁也太不懂事了。”   她突然又说到杜青宁头上,裴延难得有了反应,他侧眸看着她,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看不出半点情绪。   在这样的目光下,庄映儿不由打了个激灵,轻唤了声:“二表哥?”   裴延突然出声:“你喜欢我?”   庄映儿:“我……”她愣了阵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红着脸低头,毕竟他已经有妻子。   裴延知道她这是默认,忽地笑了起来:“然后呢?处处阴她?”这所说的她,就是杜青宁。他想,要不了多久,这庄映儿也会与之前那几位一样,处处坑害他的阿宁。   庄映儿不知道他为何笑,也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她便心怀疑惑的抬眸看他,却在看到他那看似意味不明的笑后,僵住了身子。   裴延向她递出了一颗药,声音仍旧清润好听:“若是喜欢我,就把这药吃了,如何?”   他的笑虽好看极了,她却感觉到说不出诡异感,似乎透着幽幽的森寒,仿若他身后有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正看着她。   吃药?   出于一种对危险的直觉,她睁大着眼睛突然后退了多步。   她旁边的灵珊不解:“姑娘?”   但庄映儿突然转身跑了,仿若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灵珊忙追了过去:“姑娘……”   早已放开杜青雨,正在与之说话的杜青宁转眸看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她面露疑惑之色。暂时她也没多想,只拉着杜青雨就走:“我们去玩玩吧!别再想那些事。”   “嗯!”杜青雨垂下红红的眼睛应下。   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裴延仍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她们身后。   直到路过一处舞剑台,杜青宁才拉着杜青雨停下,稀罕的走了过去。所谓舞剑台,上头自然有人在进行舞剑比试。照那规矩是,谁都可以过去付钱报名比试,若赢了,奖品便是舞剑台上的剑架上高高悬起的那把宝剑。   杜青宁不懂剑,但光是如此远远的看着,她都感觉到那把剑的不一样,让人莫名心生敬畏之意。那剑柄工艺精良,剑刃在华灯之下透着幽幽寒光,隐约可见到上头精细流畅,透着神秘的暗纹,仿若每一处都昭示着打造者的精心。   当下舞剑台下围观的人不少,甚为壮观。   杜青宁拉了拉杜青雨的手,道:“别发愣,咱们看看舞剑比试,看起来怪精彩的。”   杜青雨回神,怔怔的点了下头。   杜青宁踮了踮脚,觉得这里人多,有些不方便她们看向台上,便拉着杜青雨移动起来,不想却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杜青宁一惊,忙后退道歉:“抱歉。”   抬眸间,见到竟是有一段时间未见的唐夏钰,她惊讶:“唐世子……”   眼前的唐夏钰,见到杜青宁明显眼睛一亮,后又见她竟认识自己,他面露惊讶与疑惑之色,但只是稍稍一琢磨,想不出所以然后便就不想,只语有轻佻之意道:“两位姑娘这是要看舞剑比试?”   杜青宁总觉得眼前的唐夏钰有点怪怪的,脸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却莫名给她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横看竖看都像是个纨绔子,哪里有之前的那股子正直味。她愣愣的点头:“嗯!”   “来,我知道有一个好位置方便小个子的姑娘看比试。”话语间,他莫名朝杜青宁靠去,正欲再说什么,却突然被人一脚踢倒在地,惨叫一声。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便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只见裴延正单脚踩着地上唐夏钰的手掌碾压着,他低头冰冷的看着唐夏钰:“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姑娘?嗯?”   唐夏钰疼的冷汗淋淋,只感觉自己的掌骨仿佛要碎了,嘴唇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   杜青宁终于回神,马上过去拉住裴延,斥道:“你在做什么?”   裴延转头看她:“你看不出他在调戏你?”   “我……”杜青宁也觉得今日的唐夏钰怪怪的,可她又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人。而且无论如何,他们夫妇俩已经欠他够多了,怎可再折腾他,不管他是怎么回事,离远些便是。   她想了下,还是道:“你放开他,反正我又没有打算接近他。”   裴延抿着薄唇,看着她默了会,终于在脚下最后再使力碾过唐夏钰的手掌,惹得其惨叫连连后,拉着她就走。   杜青雨忙跟了上去。   裴延握着杜青宁的手,力道尤其的重,仿若是在发泄一般,脚下步伐一直未停,速度也很快。   直到杜青宁忍不住拧眉挣扎了起来:“行了,你慢点,我累死了。”话语间,她看了看身后的杜青雨,见其跟了上来,才安心些。   裴延停下脚步,见她如此关心杜青雨,便不由又加重了手下的力道,眯眼道:“你心里就不能多放一放我的位置?”   “你轻点。”杜青宁感觉手腕挺疼的,“我心里哪里没有你的位置?”   裴延:“你觉得呢?”   杜青宁看着他那黑沉沉的脸,仔细想了下,思起这厮的小气,便意识到他的意思,她嘟囔道:“胡说八道,刚才我还注意到你与庄映儿说话呢!我也有吃醋。”   就这么一句话,让裴延浑身的戾气消散了不少:“那好,我不会再让她出现。”   杜青宁闻言觉得这话隐隐有些不对味,她还没说什么,这时他又霸道命令她:“以后不许与唐夏钰有瓜葛。”   她点头:“我知道,你不在我也会离他远点的。”她可没忘记裴延的醋劲大到什么地步,她可不想再害了人家。想到人家又被裴延揍了,她这心里的滋味不大好受,想训裴延一顿,却又怕反而惹得他多想。   她抽出被他握疼的手腕摸了摸,道:“我继续与三姐一起玩?”   裴延眸中又露出不悦之色。   她便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眸含期待道:“三姐被伤心了,我总得关心人家。”   裴延低头看着她,过了会才道:“说喜欢我。”   杜青宁闻言无奈:“这还用说吗?这么残戾又专.制,我不喜欢你,干嘛嫁你?还不是因为足够喜欢你。”   这话中听,裴延牵起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从她的手背上亲了口,在她忙收回手后,柔声道:“别再让我发现你心里没我,否则马上回去。”   杜青宁看了看周围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有些脸红的点头:“好。”   看到她这粉如桃花般的脸蛋,他很想低头吃一口,终是忍了下去,只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任她转身去到了杜青雨面前。   杜青雨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见杜青宁朝自己走来,便问道:“你们吵架了?但很快又和好了?”   “嗯!”杜青宁现在心情不错,因为她发现裴延很吃甜言蜜语这一套,如此,她与他便能处的轻松些。   但想到那被裴延揍了的唐夏钰,她的脸色就又沉了些,便将杜青雨拉远了些,小声对其道:“待回去了,你想法子帮我向唐世子道歉,我不方便,裴延太小气了。”   杜青雨理解,便应下:“好。”   正是裴延望着杜青宁与杜青雨再次渐行渐远时,沈星走了过来,拱手待命。   裴延淡声吩咐:“去废了庄映儿的腿。”   沈星:“是。”   裴延迈步朝杜青宁跟了上去。   庄映儿在被裴延吓跑后,便已没了继续逛的兴致,正是满心失落与恐慌的朝武平王府的方向走去,直到转向上了一条人不多,较黑的道,她便吩咐灵珊:“将马车唤过来吧!”   灵珊:“是。”   不想随着灵珊的转身朝后去,一身黑色劲装的沈星突地降落到庄映儿面前。沈星本不该是一个可怕的人,但现在她在看到他之后莫名感觉到害怕。   当她见到沈星突然抽出左手剑鞘中的剑,脸色陡然白了,下意识转身就跑。但她哪里跑得过沈星,只在跑开的瞬间就被沈星踢倒趴在了地上。   她赶紧翻身无措的往后退着,惊恐道:“你想做什么?”   沈星面无表情道:“公子嫌你碍眼,让属下废了你的腿,免得再没事出现影响了二奶奶的心情。”   庄映儿闻言脸色更是煞白,裴延对她的绝情,让她瞬间崩溃,眼泪如弦崩,她不断摇头:“二表哥不会这样对我……不要……不要……”   她转过身就欲爬起,却突地感觉到腿上刺骨钻心的剧痛袭来,她惨叫出声:“啊……”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惨白一片。   她的嘴唇颤了颤,疼得直接昏了过去。   沈星的脸上仍旧毫无波动,他抽出插在庄映儿腿上的剑,转身便走。   而这一幕都被不远处的灵珊与车夫收入眼底,车夫吓得拉住马缰绳,灵珊吓得当即软了腿,直接跪倒在地。   好一会儿,灵珊才起身跑到了庄映儿面前,哭着喊道:“姑娘,姑娘……”   后来正是骑着马,打算去武平王府找裴律的汪承泓路过,见到庄映儿昏倒在地,裙摆上尽是血,触目惊心。他忙下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灵珊哭道:“有人用剑刺姑娘。”   汪承泓拧眉:“谁?”   灵珊只不断摇头:“奴婢不知道,这条路太黑,奴婢没看清。”   汪承泓默了会,没再耽搁,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庄映儿搁在马背上,翻身上马带着她快步往武平王府去了。   这个小年,杜青宁玩的还行,就是可惜了三姐,一直心不在焉的,如何哄也只是强颜欢笑。后来夜深了,也确实都累了,她才与三姐告别,并嘱咐三姐别忘了替她向唐世子道歉后,与裴延一道上了回武平王府的马车。   一上马车,裴延就迫不及待将她抱入怀中低头亲上她,如狼似虎,仿若想死了她,久久不曾放开。   直到感觉她快缺气,他才抵着她的额头,道:“说喜欢我。”声音轻柔暗哑,极具诱.惑的味道。   她无奈,乖乖道:“喜欢你,当然喜欢你,但这哪能老放嘴上的。”总感觉肉麻兮兮的,说这话的她怪不自在的。   但他爱听,他勾唇满足的更是搂紧了她。   马车到武平王府时,更是夜深人静,武平王府门前仍旧华灯高挂,亮如白昼,大门也是大敞着。   夫妇俩踏入时,再次有人来报,说是裴老夫人招见。   杜青宁闻言不解,看着裴延道:“今日不是小年?莫不是也不让出去玩?”如此倒是管的太严了。   裴延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先回去,我自己过去。”   “这……”她想了下,点头,“也好。”   裴老夫人在后院,在北面,皈寻院在前院,在西面,夫妇俩同行了一段距离后,便分了道。   随着分道,杜青宁却莫名松了口气,仿若裴延离自己远了些,身上就少了一颗压着她的石头一般,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性子,他的情意,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去皈寻院会路过一个湖,而恰恰去裴律的独院也是得经过这个湖,过了这湖往北去便是裴律那,往西去便是皈寻院。   很不凑巧,她轻易遇到了裴律。   当她看到她的正面,负手站在湖边上,看着湖面似乎在出神的裴律时,只直接无视他沿着湖继续往西去,不想他却忽然道:“我想与说回话。”话语间,他转过身看着她。   武平王府四处都点着灯,他看她时,那专注认真的眸色尤其的清晰可见。   她没理他就继续往前走。   但这时他又拉大了声音道:“不必避我如蛇蝎,我会离开武平王府,离开雍都,绝不会再出现,我只是想与你说回话而已。”   但她仍旧不理他。   他干脆过去强制拉住她的手,就往北去。   “你……”杜青宁未想到在她与裴延婚后,裴律还会如此多事,她挣扎着怒道,“你放手。”   裴律并没有将她拉太远,只从湖对面回廊底下的暗处停住,他放开她的手,紧盯着她,又道:“我会走。”他没有自虐的倾向,继续留在这里折磨自己。   杜青宁只冷道:“你有病?你走不走与我何干?”言罢她转身就要离去。   但这时他却突然道:“映儿的腿废了,裴延派沈星去废的。”   她闻言停下脚步。   裴律继续道:“就因为他觉得映儿碍了你们夫妇的眼,就在今晚,他派沈星废了映儿的腿,直接用剑刺穿她的腿,挑断她腿上的筋脉,不让她再有能力出门。”   杜青宁呆住,脑中浮现今日在夜市上,裴延所说的话。   ——那好,我不会再让她出现。   裴律看着她的后脑,默了会,又道:“你可知你嫁给了一个疯子?映儿犯了什么大错,他要那么对她?”   话语间,素来沉静的他,语中不由有了激动之意:“与一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当初我就告诉你,他监视你,可你似乎仍旧执迷不悟,他到底有什么好?若我猜的没错,他的占有欲控制欲该是极强,强到不可理喻吧?”同是男人,同是有心爱之人,他自然不难猜到裴延那种人会如何对待杜青宁。若是他娶了她,他也会想,但他不至于疯。   占有欲……控制欲……   杜青宁脑中浮现这嫁过来不到十天的日子所经历的。   裴律:“他不仅心狠手辣,偏执成性,说是入了魔,完全没人性也不为过。他能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理由如此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说不定哪天发起疯来,连你伤害,除非你变成一个傀儡,连自己的思维都没有,别企图与他讲道理。”   这一切只是他顺藤摸瓜,估量出来的,毕竟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做到如此麻木不仁,又监视自己心上人的举动?见到杜青宁一直没动,他便知道自己说的估计都挺对。   他立刻过去拉住她的手:“跟我走,我再如何不好,也比一个疯子要好。”   杜青宁拧眉,下意识就要挣脱他的手,却是突然打了激灵。   她立刻抬眸望去。   夜华之下,一身白衣的裴延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他身姿修长,俊美绝伦,该是极养眼的,却是莫名让人看了一阵胆寒,给人一股黑雾缭绕于他周身的感觉。 第80章   杜青宁赶紧甩开裴律的手,下意识朝裴延跑过去,却在看到他那张明明面无表情,莫名让她感觉阴戾非常,不寒而栗的脸时停了下。   她本该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但此刻她却有点怕他。   但只是犹豫了会,她又快步朝他去了。   却在这时,他陡的以如影般的速度朝裴律移去,在她惊诧间转身时,他瞬间与裴律打了起来。   裴延朝裴律下手的每一招都狠戾异常,仿若带着阴风。裴律起初还能应付自如,但很快便被裴延这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气势压到了下风。   杜青宁转身看到打起来的兄弟俩,突然觉得很慌,她怕以裴延的性子会与裴律打的你死我活,便喊道:“裴延,你别打了,我们回去,别打了。”   奈何他视她的话如耳边风,只一心一意全力攻击裴律,仿若真想弄死对方。   他一掌朝裴律的胸口劈去,裴律抬手挡住他,被他推着后退,二人移动间,华灯之下尘土飞扬,足见二人的移动速度究竟有多快。   当裴延将裴律逼到了墙根,退无可退时,他看着脸色仍旧冷漠如初的裴律,陡然笑了,笑的依旧极好看,却也阴森,他勾唇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是个大方的人。”   裴律未语,只陡的朝他出手,在他躲开时,脱离了这被压在墙根的处境。   杜青宁看着只停了一瞬,不知说了什么,又重新交战在一起的二人。她算是明白了,裴律打不过裴延,所以这意味着裴延会伤裴律。   以裴延的脾气,她真怕会出大事。   慌乱的她想了会,终于想到兄弟俩的父亲武平王也住在附近,她便没做停顿,欲转身就去找武平王。却在这时,她看到裴延突地跃起踢断了旁边树上的一根粗壮的枯树枝,他执起粗树枝直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力度朝裴律的右胳膊抽去。   类似于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裴律闷哼出声,后退了一大截。   杜青宁呆住,清清楚楚的看到裴律的右胳膊已经软软的不能再动,而是在用左手继续接招,偏偏裴延仍旧穷追不舍。   她心里咯噔了下,觉得情况不妙,便欲大喊:“裴……”   只一个字吐出,便又有肉体穿刺的声音响起。只见裴延手里的粗树枝直接精准的生生刺入裴律那只已经不能动了的胳膊。   她眼睛陡睁,这树枝几乎有她的手腕那么粗,如此生生刺入对方的胳膊,足见伤害力究竟有多大。   裴延这根本就是要废了裴律的胳膊。   正是她惊愣时,裴延又将那树枝迅速给抽出,带出血流如注,撒在空中落下,触目惊心,吓得她腿软的差点跪倒在地。   裴律再闷哼了声,脸色变白,鲜血瞬间弥漫他的衣服,绕是玄色,也难掩那血流的厚度。   杜青宁的目光又落在他的手上,看到不断有血顺着他的手流下,落在地上,砸出越来越大的鲜红血坑,她不由颤了颤身子。   寒风之下,裴延手握不断滴血的树枝,仍旧面不改色,仿若对他来说,他用如此残戾的方法戳的并不是一个人。他脸上已没了笑意,只一字一句阴冷道:“废你胳膊,这是你碰她的代价。”   言罢他便将手中血枝扔下,过去就拉住呆愣在那里白了脸色的杜青宁就走。   杜青宁久久不能回神。   他真的废了裴律的胳膊?   任血不断的流,裴律只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样紧盯着裴延拉着杜青宁离去,脸色越来越白。右胳膊那疼到的麻木的剧痛让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这只胳膊已经废了。   他的左手紧紧的握起,从小他便是武平王府才貌双绝的世子,养尊处优,踏着万丈光芒长大,其实他也与祖母一样,从没瞧得起过裴延。   可是今日,裴延却轻易废了他右胳膊,让他瞬间成为了半个废人。   他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只仍旧死盯着杜青宁的背影,他没有忽视她被拉走时,那失了魂的模样。   映儿的腿,与他的胳膊,能让她彻底认清裴延的面目也好。   或许,他还能有机会。   阿柒走过来看到浑身是血,脸色惨白,仿若随时要倒下的世子,眸露惊色,赶紧跑了过来:“世子……”   低头看到那仍在顺着裴律的手不断流的鲜血,他更是也白了脸:“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裴延也存了让裴律失血过多,若是救治不及时,便会死去的心思,所以最终他还是支撑不住,眼皮子动了动,倒了下去。   阿柒:“世子!”   裴延将杜青宁拉回皈寻院进入房间后,便将她按在墙上,眼眸猩红的死死盯着她,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在他的目光下,杜青宁不由低下了头。   “看着我。”他命令她。   他一出声,她便不由打了个颤,虽然明知道他是个残戾的人,可她从来都觉得他不是无药可救的,但今日听到裴律的一番话后,再看到他那毫无阻拦余地,残忍到极致的作为,她忽然觉得,她或许太天真了。   这一颤让他的脸色更沉,手指几乎掐入她胳膊上的肉中:“你在怕我?”   “疼……”杜青宁小脸不由皱起,痛呼了起来。   裴延极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收起手下的力道,他又问她:“你为何要见他?为何要与他去一边讲话?”   她怎么敢说是裴律将她拉过去的,只能什么都不说。   这时,裴延的手忽然缓缓沿着她的胳膊下移,落在她那只被裴律握过的手腕上。   他低头轻抚着她的手腕,一直轻轻的抚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隐约觉得他似乎要卸了她的这只手,她下意识赶紧把这只手藏到了身后,终于鼓起勇气大胆的看着他,问他:“你废了庄映儿的腿?”   他直直的迎视着她,直接承认:“对。”   她闻言,便大声控诉了起来:“究竟多大的屁事,你能废了她的腿,又废了裴律的胳膊?”   他眯眼:“你在关心别人?”   杜青宁不由想起裴律的话。   ——你可知你嫁给了一个疯子?   ——与一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认认真真道:“我这不是关心别人,是你有问题,你为何要如此残忍?他们都没有犯让你非如此不可的大错。”   裴延重新握紧她的胳膊:“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人,就如裴律所说的,我心狠手辣,偏执成性,入了魔,完全没有人性。这就是我,我没有必要隐藏,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你就该喜欢真正的我,完完整整的我。”   杜青宁闻言愣住。   所以,他真的无药可救吗?   “乖……”他突然捧着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着,声音轻柔又强势,“说你喜欢我。”   杜青宁看着他眼里浓郁的,毫无压制的偏执,隐约透着丝疯狂的气息,她越发的慌乱了。   她总说裴律有病,可她如今发现,真正有病的是裴延。   她紧闭着嘴,根本说不出喜欢他,这样的他,让从确定要嫁给他后就从没有起过其他心思的她,难得有了退缩之意。若是她说了喜欢这样子的他,是不是他就会更加的肆无忌惮,更加的偏执?   可她又怕他。   她默了许久,才道:“给我时间。”   听到她的话,裴延眸中色彩陡然变得更是黑红,在感觉到她因为怕他又绷紧了身子后,他突然狠狠地搂住了她,不断用力亲吻着她的脖子,低哑着声音,压抑道:“好,我给你时间。”反正她跑不了,她必须喜欢他。   不给她喘息的余地,他的吻又移到她的唇上,气势汹汹的,密密实实的吞噬着她的一切气息。不顾她的反抗,他直接在墙边扒开她衣服,压着墙拖起她的身子。   这一夜的他比往常要更加凶狠,不管她能不能承受得住,仿若是在惩罚她与裴律的见面,与裴律的讲话。   这是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体验。   她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她很想回家,很想爹。   因为当下本就是半夜,如此一折腾,便直接折腾到了次日近天明时。   浑浑噩噩中,她再醒来已是次日快申时,她转头看着这天色,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仿若被拆组过,连动一下都会受不住的酸痛,她觉得很无力。   裴延低头亲着她,声音仍旧轻柔:“我去给你做饭?”   杜青宁忍下不自在的感觉,点头:“嗯!”   裴延低头再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穿好衣服。末了,他再过来亲了她一口,才真的过去开门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杜青宁隐隐松了口气。   她双眼无神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与他有关的种种。   记得婚前,当她知道他是个手段残忍,醋性大,喜欢为所欲为的人时,她还觉得不那么可怕,觉得自己可以把他扭过来,可以与他好好的磨合。毕竟他对自己的恩德那么大,她也喜欢他,所以包容包容他也无妨。   可如今她发现,或许真的是她太天真了。   他的麻木不仁、他的偏执、他毫无道理可言的疯狂,似乎从他这个人的根本腐蚀了他这整个人。   所以她又能怎么做?   裴延的厨艺当真是长进了,这一次她很快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心下一咯噔,连忙忍着酸痛翻身面向了床里侧。   说来倒也奇怪,之前她是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的,如今却是变得如此敏感,仿若是随时警惕着他一般。   她闭着眼,听到他推开房门,将饭菜搁在了桌上,再一步步朝床边靠来。直到感觉他的气息靠近了她的耳根,她身子微僵。   裴延一时并没有说话,越是如此,她的身子不由越是僵硬。   “你还在怕我?”裴延终于出声,语中透着明显的不悦。   她未语。   他突然干脆一把抱起她赤.条条的身子搁在腿上紧搂住,寒凉让她下意识往他温暖的怀里钻了钻,她轻嘤了声:“冷……”   她这动作取.悦了他些,他伸手拿起椸架上的衣服,一边不顾她的抢夺,直接低头给她穿,一边道:“我确实很坏,坏到了骨子里。可我确实很喜欢你,更喜欢到了骨子里,我从小便喜欢你,念念不忘,我能伤害我自己,也不会舍得伤害你。”   杜青宁放弃了抢衣服,低头任他细心给自己穿上,垂眸间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直到衣服穿好,他搂住她蹭了蹭她的耳根,大概是因为给她穿衣穿出了欲.火,他的呼吸尤其的烫人,甚至烫红了她耳根的肌肤。   他咬了咬她的耳朵,继续低声道:“所以你到底怕我什么?”   杜青宁仍是没有说话。   他干脆抬起她的下巴亲她,啄她:“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必须接受我的所有,我不可能允许你不喜欢我,不可能允许你有别的心思,你该明白这点。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一切的一切,都愿意给你。”   杜青宁眸色微动。   他喜欢她,很喜欢她。   她也只有这个筹码可以用了。   她便终于抬眸看他:“把庄映儿的腿治好,把裴律的胳膊治好,我不是关心他们,这是最起码的人性。”   但他却果断拒绝:“不治。”   “为什么?”她感觉很失望。   裴延抚摸着她的眼睛,道:“做人不可以太仁慈,他们都是祸害。庄映儿对我有心思,最后一定会害你。裴律对你有心思,他也活该付出代价。”   杜青宁看着他,仿若是在重新认识他。   如今的他,还真是已经完完全全不隐藏自己了,她才知道他的内心是如此不可理喻的,还能说出这种歪理。   她道:“如果我非要你治他们呢?”   裴延没与她继续谈别人,抱着她起身去到桌边,伺候了不甘不愿的她洗漱后,就喂她吃饭。   她别过头,仍是道:“我要你治他们。”犹记得成亲前他还是会听话的,成亲后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裴延:“一定要提别人?”   听到他声音中的危险之意,她犹豫了下,终是只能暂时作罢,她怕逼急了他,他反而更是做出些可怕的事。   他又道:“吃饭。”   她夺过他手里的白饭与筷子:“我自己吃。”   裴延静静地看着乖乖吃饭的她,过了会后,他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道:“我一直在你说喜欢我,不要让我等太久,嗯?”   她握着筷子的手只微顿,便又继续吃着他做的饭菜。   这时沈星站在了门口,他轻敲了下门,向屋里的裴延道:“公子,姑娘已经苏醒。”   杜青宁闻言立刻转眸看向门外的沈星。   裴延倒是不觉得惊讶,只对她道:“好好吃,吃饱我带你去序月水渊。”   她乖乖继续吃。   她吃的很快,不多时便让人过来收拾了碗筷后,她道:“我想先洗个澡。”   裴延闻了下她身上自己留下的气息,叹息了声,还是应下了:“好,我们一起。”言罢他便吩咐了人去准备水。   说起来他是喜欢她的,可事实上,他极少有事情是依她的,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强势。她不想跟他一起洗澡,可他却偏偏要一起,赶不走。若非他也知道昨晚他太狠了,怕是在浴桶里,他仍是要来一回。   以一种让她非常烦心的方式洗好澡后,他们终于一道出门了。   到序月水渊时,已是快入夜时。沈星迎过来道:“姑娘人仍在密室里,虽是醒的,可却始终不说话。”   裴延未语,只牵着杜青宁下了密室。   进入密室房间,杜青宁第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床上的裴迎华。   裴迎华的双手仍然是轻轻交叠在身前,正轻倚着床头,密长的眼帘微垂,一动不动,只可以看到她如玉无暇的脸庞,仍看不到她的眼底。   她很美,美得倾国倾城,可惜当下看来却仍旧是没有生气的,仿若是个琉璃娃娃。与之前昏迷不醒的区别就是在于,之前没睁眼,现在睁眼了,之前躺着,现在坐着。   杜青宁便问沈星:“她醒来一直在这样失神?”   沈星应道:“这只有神医知道,但自姑娘醒来后,神医就走了。”   裴延看了裴迎华一会,过去就执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这时她才终于有了些反应,直接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但仍旧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不过只那触碰的一下,也足够裴延号出她确实是已正常,只要开几服药给她调理调理身子便好。   杜青宁看着这样子的裴迎华,便抽出被裴延牵住的手,坐在了床边,轻轻的唤了声:“迎华姐姐。”   裴迎华没有反应。   杜青宁想了下,便直接弯腰低下了头,由下往上去看对方的眼睛。当她看到对方那双精致至极,与裴延的眼睛颇像的美眸时,愣住。   她从惊艳中回神后,才发现对方竟是在看她。   她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她的目光与对方的目光恰巧碰到一起了,却未想当她坐直身子,对方也抬起了眼帘,仍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不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试着问道:“怎么了?”   得不到裴迎华的回应,她想了下,便起身将裴延拉到了对方面前,可对方目光仍旧只追随着她。   她便又坐回了床上,又问裴迎华:“姐姐为何一直看着我?”   裴迎华未语,再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收回目光,又垂下了眼帘,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杜青宁心觉裴迎华大概是受得刺激太大,哪怕醒了,一时半会也没能缓过来当初将死前所经历。她便道:“无论以前姐姐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如今你有新的生活,我是你的弟妹。”   她指着一直站在床边仿若事不关己的裴延:“他是你弟弟,亲弟弟,同父同母。”话语间,她不由腹诽,可惜这弟弟脑子有病。   见裴迎华仍旧没反应,杜青宁便把从前到后,裴延告诉她的,关于裴迎华的所有的事情,以及裴迎华现在的家世,都与对方说了,奈何对方似乎对此半点兴趣都没有。   明显这也是性情凉薄的人,对自己的家人与身份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其实从裴迎华眉梢眼尾的丝丝锋利来看,也不难判断出她确实是个冷漠的人。   后来再想了想,杜青宁试探着又道:“就算你不在乎这些,那你可在乎腹中孩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终于看到裴迎华的身子微顿,纤纤玉手缓缓移到了腹部,直到触到那微微的隆起,眼帘颤了颤。   杜青宁注意着其反应:“是不是没想到孩子还在?”   知道对方不会理她,她便将孩子如何也还在的事情与其说了。   后来裴延走过来拉起她,不悦道:“才来没多久,你可知你与她说了很多话?与我,怎没见你话这么多?”   杜青宁垂眸道:“今日你自己回去,我在这陪你姐。”   裴延:“你在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   这词用的实在是不对味,估计也只有他会这么想,这么用。   知道这事不可能有得商量,杜青宁便不说话了,只侧头看着那似乎陷入自己思绪中的裴迎华。   这时裴延对裴迎华道:“近来一直有北顺人在找你,在你有所表示前,我会继续帮你隐藏。”   言罢,他强制拉着不情愿的杜青宁就走。 第81章   当真是大事小事,无论什么事,裴延都会很专.制,不会去管她的想法。渐渐地,杜青宁索性也不再去抗拒什么,都由着他,只乖乖随着他回武平王府。   他们踏入武平王府,再一次被裴老夫人召唤。   杜青宁想到裴律的事情,猜着这一次裴老夫人的召唤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了,兴许昨日是因为庄映儿的事情。   当裴延牵着杜青宁踏入裴老夫人的屋里时,他们还未来得及唤一声祖母,裴老夫人当即便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裴延,你倒是有本事,只一个晚上的功夫,前后就废了映儿的腿,与你哥的胳膊。”   当下裴老夫人实在是气的不轻,裴律可是她素来视为骄傲,视为掌中宝的长孙,如今却被裴延废了右手,如何能不气?那张老脸是又沉又白,还打着颤。   杜青宁是第一次见到裴老夫人这怒火冲天的样子,心中滋味着实难以形容,也觉得可以理解。   裴延倒是不在意,似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意思,只道:“祖母只管骂,骂完我们便去歇息。”   见他这死不悔改的模样,裴老夫人颤着手指指了指他,终也意识到这小子的品性是骂无用的,便深吸了口气,努力冷静道:“给你哥把胳膊治了,给映儿把腿也治了,动辄废人,你这到底像什么话?就算不为你自己,不为武平王府的名声,你也该为了阿宁改一改这毛病,你倒是不怕把她给吓到?”   裴延低头看着一直垂眸的杜青宁,默了会,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后,终于出声:“治也行,让裴律走。”   裴老夫人:“走?”   裴延:“出征也好,驻守边疆也好,让他走。”   “你……”裴老夫人压下翻涌不止的怒意,道,“他究竟是做了什么,要你如此容不得他?”   裴延凉凉一笑:“你该是去问问他,如何仍是在挂念我的妻子?做出企图夺弟妻的不义之举。”   裴老夫人闻言震惊:“什么?”   因裴老夫人早料到裴延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之前也派了人去唤裴永骁,当下裴永骁踏进来,刚好也将裴延的话收入耳底。   裴永骁站在裴延身旁朝裴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   裴老夫人压下心中惊意,对裴永骁道:“你给你这小儿子说说,我老了,怕是要不了两天便会被他气死。”   裴永骁:“阿延不治?”   裴延:“让他走,我便治。”   裴永骁:“好。”   裴老夫人看着仿若只是谈一件寻常事的父子俩,听到裴永骁竟是轻易答应了裴延这个无理要求,便喝道:“胡闹!”   裴永骁当即便吩咐下去:“去问问世子,可是愿意走。”   于是便有人下去问了,留着一屋子的人,气氛尤其的不好。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儿子、小孙子、小孙媳,只觉得头疼不已,包括想到正在屋里养伤的裴律,她也仍旧觉得头疼。   当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裴老夫人按了按脑门,道:“我不答应让律儿走,今日你们父子必须得商量个别的解决办法。”   裴延说裴律仍在惦记她的妻子,她是不愿相信的,可之前裴延与杜青宁大婚时,裴律的反应,她也没有忘,说他仍旧惦记杜青宁,那当真是由不得她不信,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愿让裴律受到如此重的惩罚,只为了一个让她素来厌恶至极的裴延。   杜青宁果然是不该进门。   思及此,裴老夫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一直不说话的杜青宁身上,那双眼睛是前所未有的锐利。   杜青宁接收到裴老夫人的目光,便更是低下了头。   她听说过,若是女子与两兄弟都有瓜葛,最后嫁给了其中一人,仍是被另外一人纠缠,别人往往都会觉得这女子有错。   所以裴老夫人是怨上她了?   裴延注意到裴老夫人落在杜青宁身上的目光,立刻便将杜青宁往自己身后拉,声音越发的冷了:“莫不是祖母也能如此愚钝?觉得错在阿宁?”   裴老夫人憋下了心中这口气,冷道:“说起来,阿延又如何确定问题一定出在你哥身上?”她倒是希望问题出在杜青宁身上,让裴延收了在这丫头身上的心思也好。   裴延素来讨厌外人说杜青宁的什么不是,当下裴老夫人明显就是在说杜青宁不检点。   他未语,只看着眼前的裴老夫人,黑漆漆的眼中毫无温度。   在裴老夫人来看,裴延在面对她时,素来都是漫不经心的,绕是行事作风总是让人生气,也不曾像当下这般以如此仿若看死物般的目光看着她过,她当即便不由僵住了身子。   裴老夫人:“你……”她竟是也被吓的说不出话来,脑中不由想起庄映儿与裴律的下场。   莫不是因为他们做长辈的忽视的太彻底,这孩子竟真是长歪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为了掩饰内心的骇浪,她端了杯茶垂眸慢慢喝了起来,仿若压惊。   杜青宁将裴老夫人与裴延之间的微妙互动收入眼底,暗暗叹了口气,也更是觉得不好受。   是不是若裴老夫人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他会连对方的长辈身份都不顾?   一时间,屋里没有人再讲话,直到下面的人带来消息,说是裴律不走。   闻言,杜青宁暗觉惊讶。她记得昨晚他明明说过要走的,如何在废了胳膊之后又不走了?   不由的,她脑中浮现出裴律所说的话。   ——跟我走,我再如何不好,也比一个疯子要好。   她下意识觉得不大妙。   她怕就怕他仍是执迷不悟,这以裴延的个性,最后怕是会不止废胳膊那么简单,会要人命的。   裴延淡淡道了声:“既如此,那便罢。我话撂在这,若他仍是不安分,就别怪我无情。”言罢,他便拉着因为听到他这极富深意的话,而心觉不安的杜青宁离去。   裴老夫人看着夫妻俩的背影握紧了手中茶杯,压抑了许久才对一直没有说话,仿若并不是多关心此事的裴永骁道:“作为一个父亲,莫不是连儿子都管不住?”她的声音很冷。   裴永骁道:“若真是律儿的错,他也该付出代价。”   裴老夫人闻言气笑了:“好一个大公无私的武平王。”当初若不是他非得保裴延与杜青宁的婚事,最后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如今出事了,却是不闻不问。   裴永骁未语。   裴老夫人如何也不愿裴律的胳膊就如此保不住,便将手中茶杯狠狠砸在茶几上,喝道:“若是不嫌我命长,你无论如何都得让你那好儿子把律儿的胳膊给治了。”   裴永骁抬手作揖:“我尽力,我先下去。”言罢他便也转身离去。   好好的一个武平王府,就因为一个杜青宁,生生落到今日这境地,裴老夫人再难忍受,握起茶杯就狠狠砸在了地上。   另一头,被裴延拉着走的杜青宁忍不住再次劝道:“你把裴律与庄映儿给治了吧,好不好?”   裴延低头看她:“我说过,他走,我便治,这已经是我的退步。”   杜青宁:“他不走,我们走便是,我们不是快要搬去序月水渊吗?”   裴延冷笑:“说起来,我恨不得他消失在这世上,这又如何够呢?”她不懂,每每只要思起昨晚的那一幕,他就恨不得直接把裴律给杀了。她不懂,他究竟有多看不得她与别的男人纠缠,那是一种让他发疯到甚至连她都想掐死的感觉。   可他通通都忍了。   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突然加重,仿若有股子阴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出,渗入她的骨中,她不由颤了下身子。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突然有一种无力到想哭的冲动:“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之前你也会讲道理的。”   裴延突然停下脚步,紧盯着她:“莫不是你在嫌弃我?”   杜青宁赶紧道:“我没有。”   裴延将她拉入怀中抱紧,与她耳鬓厮磨间,道:“我什么样子,都取决于你,只要你好好对我,我便会很乖,可你怎么能与裴律有瓜葛呢?你可知道我有多难受?”   这也是他想让她看到的代价。   她怎么可以不离裴律远点呢?   杜青宁:“我一直都有好好对你,以后也会好好对你,我也与他没有瓜葛,但你不要胡闹了可好?”   裴延只固执道:“我没有胡闹。”   杜青宁当真是感觉与他怎么说都说不通,脑中那想与他分开的感觉,不由越发强烈了些。   她任他抱着,未再语。   裴延捧住她的脸开始亲她,命令她:“不准过问别人的事,别人是死是活与你无关,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   她握了握拳头,道:“是不是只要我不过问别人的事情,你便什么都依我?”   裴延:“那要看是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眸鼓起勇气道:“我们分开几天,让我冷静冷静可好?”她真的感觉快被他压的喘不过气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裴延搂着她的力道立刻重到仿若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他开始撕咬她的耳朵:“以后别有这种痴人做梦般的心思,嗯?”   他使的力道不轻,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缩起了脖子,道:“我只是想想想该如何与这样的你磨合,我没有别的心思。”   “不可能。”他仍是拒绝,“姑且不说只要离你远点就会出状况,单是离开你一会儿,我就会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她暗暗叹了口气。   夫妻俩许久没有再说话,她只任他亲着自己,直到他再次拉着她缓缓朝皈寻院的方向走去。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至踏入皈寻院,他道:“我给你做饭,你给加火?”   她点头。   去到小厨房,她就直接坐在了灶口。看着正在切菜的他,她突然想到刚才他对老夫人说的话。   所以,裴律离开就意味着去远处从军职么?   如此的话,若本来打算走的他留下真是为了她,那还不如走了罢,还能治胳膊,否则迟早更是得出事。   不是,那最好。   裴延抬眸看到托腮不知是在想什么想的出神的她,便过来蹲在了她面前,问她:“在想什么?”   她回神,乍一看到他手里的菜刀,不由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缩了段距离。   他见她如此,脸色瞬冷,低头看了手里的菜刀一眼,便抬手精准的将之扔到了砧板上。他双手握紧她的肩头:“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她愣了愣,垂眸嘀咕道:“谁让你拿着菜刀过来?”   他靠过去搂住她,抚摸着她的脑袋,一字一句道:“你记清楚,我不会伤害你,我再坏也不会伤害你。”   她在他怀里点头:“我知道。”   他见她乖了些,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饿了吗?”   杜青宁又点头:“饿了。”   他蹭了蹭她的唇:“等着。”   杜青宁:“嗯!”   仿若就是从此刻开始,杜青宁突然变乖了许多,似乎小年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不存在,她仍旧对他颇为亲昵,好似真的又与他磨合了,乖乖喜欢这脑子病的不轻的他。   而关于给裴律治胳膊,给庄映儿治腿的事,仍旧一直僵持着。   转瞬便是除夕夜,一年中的最后一日,一个辞旧迎新的日子。整个雍都都笼罩在欢腾的氛围中,越是到夜里便越是热闹,家家户户都点着灯,爆竹声从还没入夜时就开始,此起彼伏,几乎没有间断过。雍都的上空,烟雾弥漫,硝烟味越来越浓。   这就是年味。   除夕夜里家家户户都会吃年夜饭,摆家宴,武平王府也不例外。   被裴延牵着往正厅去的杜青宁抬头看着上空笼罩的由硝烟与炊烟混杂在一起的烟雾,不由想到自己曾在靖阳侯府时,哪怕她是个养女,但因为有爹,有三姐他们,她便过的很开心。但今日这个年夜,她却过得有些惆怅。   裴延低头看着她:“在想什么?”   她回神,便挽着他的胳膊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感受年味。”   看到她笑,他便也勾起了唇。   当他们到正厅时,裴老夫人、裴永骁、裴律已经在宴桌上候着他们,但没有庄映儿。   抬眸看到气色不错,仍旧也处的不错的两人,裴老夫人凉凉的笑了下:“你们夫妇二人倒是仍旧过得不错,这整个武平王府,过得最逍遥快活的,怕是只有你们了。”   杜青宁福身喊了句祖母后,随着裴延一道坐下,依赖性的朝他靠了靠。   坐在对面的裴律气色仍旧不好,但终归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养了几日伤,过来吃个年夜饭也无碍。或者说,他就是想看看自小年夜里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她是否还愿意喜欢裴延。   结果似乎让他失望了。   可他的目光仍旧落在杜青宁的身上,仿若想找出一丝别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   所以她就这么喜欢裴延?喜欢到不管不顾?   杜青宁正是接过裴延为自己倒的茶,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裴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更可以感觉到身旁裴延身上的气息在渐渐变冷。   她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这裴律当真是废了一个胳膊不够,还想找事么?   看到这一幕,裴老夫人亦是拧起了眉。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渐渐上满桌,若是往年,杜青宁定能吃的欢快不已,何况这是武平王府的家宴,自然要比靖阳侯府的家宴要来的丰盛,哪怕人少了不止一点点。   可当下这气氛,这桌上没有哪个人是吃得惬意的。   这哪里像是吃年夜饭,根本像是仇人在聚餐。   自裴律的目光从杜青宁身上收回后,裴延瞧着神色还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只将杜青宁爱吃的菜往她碗里夹。他很细心,每道菜都轮着来,很少重样,也不会把她面前的碗给用菜堆起来。   感觉到桌上人的目光似乎总是落在自己身上,她便小声对裴延道:“行了,我自己来。”   裴延:“你手短。”   裴律抬眸看向正在嘀嘀咕咕什么的杜青宁,握着筷子的左手不由使了使力,他终是突然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吃饱?”裴老夫人看着他,他似乎根本就没吃。   裴律站起身,道了声:“你们继续吃。”言罢便就走了。   裴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也罢,她也不傻,瞧着就也觉得这孩子根本就没有死心。以这桌上的气氛,她也怕裴延再做出什么事来,他不吃也罢。只希望他能看透些,杜青宁这丫头心里眼里只有裴延,根本不值得他挂心。   桌上少了裴律,气氛明显要好了些。   裴老夫人仍旧时不时的劝裴延给裴律治胳膊,态度倒是好了许多,可惜都被裴延四两拨千斤的给拒绝了去。至于裴永骁,便一直没有说话。   杜青宁还真不想吃这个年夜饭,好在裴延见明显已把她喂饱,便对裴老夫人与裴永骁道:“我们先下去了。”言罢便不等其他人回应,牵起她就走。   走在路上时,杜青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眸对突然一路上抿嘴不说话的裴延道:“你喂我倒是喂的挺厉害,怎不见你多吃?”   不想他并没有说话。   她觉得气氛似乎又有些不对,便问他:“怎么了?”   裴延仍旧眸视着前方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几日,你这么乖,是在做给别人看的?想让裴律知难而退?”   她闻言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 (*^▽^*) 。   .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哦,加油加油。 第82章   裴延低头看着她:“你还在关心他?怕他的不死心让我再伤害他?”   他目中的神色让她有些看不透,但她知道他的心情绝对不会好。她赶紧解释道:“我比你要心软,我不仅不希望你伤害他,我也不希望你伤害别人。”他实在太过火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只牵着她继续往皈寻院去。   莫名的,她感觉这个安安静静不胡闹的他,似乎比平时的他要更可怕些,她不由有些绷紧身子。   大概是意识到她的不安,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回到皈寻院后,他便抱着她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守岁。   她抬头看着他那瞧着还算柔和的俊脸,提议道:“我们去看看你姐吧!她一个人过年怪孤独的。”   “不必。”裴延搂紧她,不悦道,“别老是管别人。”她心里的地位该是只属于他一个人,偏偏她却总是关心这个关心那个。   她闻言嘟囔道:“可她是你姐。”   他冷哼道:“若我在乎她,我便早就去找那个负心汉报复了。”   看来他也看得出来裴迎华是个冷漠的人,既是那般的冷漠,自然不会为了贞洁不想活。如此,那便一定是为了情。越是冷漠的人,动情之后,便越是刻骨铭心。   杜青宁感觉有些无言,这时,砰地一声,如昼般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转眸看去,只见一朵朵绚丽华美的烟花在空中争先绽放开来,流光溢彩,美丽夺目,惊艳之色瞬间充满了她的眼睛。   他低头啄了她的嘴,问道:“好看吗?”   她点头:“好看。”   裴延:“好看就笑一个。”   她闻言便抬眸看着他弯眸笑了笑,是真心的。她突然觉得,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也挺好的,他不再胡闹,她不再觉得压抑。   裴延:“那说你喜欢我。”   杜青宁:“不要。”怕激怒他,当下她的语中多了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听着软软的,也着实让人难生气。   他以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她,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更加抱紧了她。   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杜青宁突然希望除夕能不要过去,如此她便不用在床上承受他没完没了的压榨。   但可惜,她只是刚这么想,他便突然抱着她起了身。   她惊讶:“你想做什么?”   裴延:“想你了。”意思很明显。   杜青宁:“但今日要守岁。”   裴延:“你对我的持.久力没有信心?”   杜青宁:“……”   她真是认命了,只能任他如.狼似.虎的去挑.诱,直到感觉他抬起她的腿时,她赶紧环住他的脖子,眼巴巴看着他恳求道:“轻点可好?”   “好。”他的薄唇吐出一个字,便迫不及待的沉.入。   这个年夜,她是在他赐予的猛烈浪潮中度过的。她知道,爆竹声突然密密麻麻,响彻云霄般的响起时,便是迎来了新的一年。   伴着吵闹的爆竹声睡去,再醒来时,已是安安静静。   趴在裴延怀里看着不早的天色,她在发呆。   裴延见她醒来就一直不说话,便挑起她的下巴,眯眼看着她:“你跟我在一起,似乎越来越不开心。”   她下意识赶紧搂住他的腰哄道:“哪有,我只是累了。明日是我们去靖阳侯府拜年的日子,今晚你收敛些。”她一点都不想惹怒他,只能小心翼翼。   “好。”裴延翻身压住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但你说喜欢我。”   “不要。”她别过头,仍是那娇嗔般的模样,“你现在很坏,我得想想。”   裴延看着她,眸色变黑:“既如此,那今日我们便别起床了,明日直接早些起床去拜年。”言罢他便直接钻入被窝俯首埋入她的身体,啃噬着独属于他的盛宴。   如他所说的,今日他们没有起床。   正月初一的晚上亦是有家宴,偏偏这晚裴老夫人与裴永骁在宴桌上等了又等,没等到裴律倒也罢,连裴延与杜青宁都没有等到。   看着满桌子的菜,裴老夫人真是感觉要呕血。这过个年,想来没有哪家与他们这武平王府一样。   这到底像什么?   她看了眼仿若事不关己似的,已经在吃菜的裴永骁,越发的头疼了,最终她便直接扔下筷子,愤怒的对裴永骁道了声:“看看你的两个好儿子,与那新进门的好儿媳。”言罢便起身就走了。   裴永骁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他抬眸看向了外头空中的夜色。   因这一夜裴延满足的早,夫妻俩便也睡得早,次日早早的,他们便起了床。想到即将见到爹,杜青宁难得感觉神清气爽,气色也明显好了不少。   自她醒来起,裴延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这个变化,这种由里到外的欢快,似乎在她婚后就从来没有过,这让他觉得尤其吃味。   当她快步欲走出房门时,他突然从她身后抱紧了她:“待到了靖阳侯府,可别忘了我的存在,嗯?”语中透着危险的意味。   她顿了下身子,乖乖应下:“哦!”   他亲了亲她的头顶:“乖。”   正月初二,是当媳妇的去娘家拜年的日子,雍都满是爆竹屑的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甚多,非常的热闹。   马车里,被裴延抱在腿上搂着的杜青宁正颇为稀罕的看着外头。   裴延则一直看着她。   后来他见她眼里的期待之色似乎久久没有消散的意思,胸口的郁气终是让他忍不住将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霸道的命令她:“闻着我的味道,想着我。”   杜青宁:“……”   她暗暗撇嘴,怕惹火他,便只能乖乖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靖阳侯府出嫁的女儿只有杜青宁,今日杜家人盼的自然便只有她。当他们从靖阳侯府门口下马车时,杜青雨与杜建胜便欢欢喜喜的迎了过来。   杜建胜首先便笑道:“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杜青宁闻言想了下,便也眸含笑意道:“我记得我们出门明明很早的啊!”   杜青雨掩嘴笑了笑,道:“大哥是盼你们盼的太紧,恨不得天没亮,你们便过来呢!”   杜青宁与自己的丈夫需要来娘家拜年,没有出嫁女的赵氏与佟氏自然也要携丈夫儿女去娘家拜年,所以当下靖阳侯府的人并不多,除杜老夫人与无妻的杜栩之外,便只有杜青雨与杜建胜,或许还有那抑郁成疾,始终不见好的杜青彤。   进了靖阳侯府,他们便见到刚走到正厅这边的杜栩。   杜青宁愣了下,压下差点克制不住的泪意,快步就跑过去扑入爹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爹……”似乎是真的想死了他,哪怕事实上他们只有半个月未见。   杜栩自然了解女儿的没心没肺,半个月不至于会让她思亲至此。他抚摸着她的背部,轻柔的问道:“阿宁怎么了?”话语间,他的目光凉凉淡淡的落在她身后的裴延身上,其意味非常明显。   杜青宁真是差点忍不住与他说自己在武平王府过得很累,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她知道,爹是不可能让她受委屈,但裴延也不可能对她有半点放松,所以她多嘴的最终后果怕是会让他们打架。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抬眸看着他弯眸笑道:“我能怎么?莫不是还不允许我想爹不成?”   杜栩可不吃这套,他见她不说,便直接冷冷的问裴延:“阿宁嫁给你受了委屈?”   听到这话,一旁的杜建胜拧了下眉,便直接开始捋袖子。   裴延还是有些了解杜栩的,便面不改色的老实道:“就在小年夜里,我派人废了裴律表妹的腿,因为她纠缠我。后来我又亲自废了裴律的胳膊,因为他纠缠阿宁。阿宁太善良,受不住我的作为。”   这话一出,不仅杜建胜与杜青雨愣住,就连杜栩也微愣。   杜青宁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恶行,便从杜栩怀里抬头看向了他,接收到裴延看自己的一眼,她赶紧又钻回了爹怀里。   站在杜栩的角度,他确实并不认为裴延此举有错,左右伤害的不是他女儿,便随这小子去。但他仍旧不放心,便低头问杜青宁:“他可是有欺负你?”   杜青宁想了想,其实除了在床上,裴延确实没有对自己有过实质性的欺负,可她的精神压力大,别说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爹说,就算能说,她也不该说。   默了会,她摇了摇头:“我就是感觉他很可怕。”   杜栩抬头瞧着虽做坏事做的光明磊落,但也确实太残忍的裴延,道:“既如此,你便收敛些。不管你伤害的是谁,只要让阿宁不痛快,我便一样不放过你。”   听到爹说这话,杜青宁当真很怕裴延发疯,好在他只是笑了笑,看似温和道:“岳父说的极是,是小婿的错,不该吓到她。”   杜栩仍旧看着裴延,意味不明的眸底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裴延知道杜栩可不是好糊弄的,他也自然还没蠢到会对这岳父动手,哪怕那醋意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心里琢磨着,或许他该帮这岳父找到其心上人,或许才能拉远他们父女的距离。   与杜栩好生温存了番,杜青宁便与杜青雨去一旁聊知心话去了。   杜青雨马上便关心的问她:“二公子当真是做了那些事情?”对杜青雨来说,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她,她也会害怕裴延,不像杜栩与杜建胜,觉得这事不难接受。   杜青宁看了看亭下正与杜栩,杜建胜一起喝茶闲聊的裴延,接收他看过来的目光后,她心里咯噔了下,赶紧收回目光,对杜青雨点了下头。   杜青雨默了默,叹道:“那确实是很可怕。”   杜青宁拉住杜青雨的手:“还是别说这个了吧!倒是三姐,小年后这些个婚嫁频繁的日子,侯府可是有给你张罗过议亲的事?”   杜青雨神色微暗,有些兴致不大:“祖母有让二夫人帮我与二姐相看亲事。”   杜青宁知道三姐还在想着皇上,心觉三姐只要有那个心去忘便好。   “对了。”她又道,“二姐最近可是有欺负你?”   “没有。”杜青雨摇头。其实就在前两天,二姐又因良王世子,找过她的事,未免阿宁担心,她不打算说。   杜青宁细细瞧着她:“真没有?”   杜青雨无奈笑道:“真没有,阿宁才嫁多久,二姐也不可能尽逮着我。”   杜青宁想想也是,便姑且信了。   自从嫁人之后,在杜青宁的感觉中,今日算是过得最快的。仿若只是眨眼间,便到了该跟裴延回武平王府的时候。杜青宁心中的不舍浓到甚至让她感觉到揪心,偏偏却不能表现的太多,因为她胆小,怕惹事。   如她所料,上了去武平王府的马车,裴延身上气息便立刻变得冷冽起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乖巧的蹭着他的胸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的哄着他。   他顺势搂紧她,语气不明道:“你不用如此怕我,我说过很多遍,我不会伤害你,我再生气也不会伤害你。”   杜青宁:“哦!”   想到今日她对杜栩的依赖,他这心里确实有一把火,而他泄火的方式,往往都是亲她,弄她,所以他低头就开始啃.噬她的唇.舌,啃的她唔唔呼疼,才终是难压心疼的放开了她。   她摸着肿了的嘴,低声控诉:“还说不会伤害我。”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突然道:“明日我们便搬去序月水渊。”   她闻言问道:“这么快?”   裴延:“嗯!到时整个千百庄便是我们的家,开放与否都随你。”   她肯定会选择开放,想到千百庄内会有很多人进入玩,她这心里觉得舒服了些,不至于像在武平王府,能憋死人。   踏入武平王府时,未想到,临走了,他们还会再碰到裴律一次。   见到裴律,杜青宁下意识往裴延身上靠了些。   裴延则更是握紧了她的手。   裴律看着眼前仍旧喜欢裴延的杜青宁,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便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与他们擦肩而过。   裴延没说什么,牵着杜青宁继续往里去。   杜青宁心觉早日搬去序月水渊也好。   回到皈寻院,裴延便再次抱着她在窗口看烟花。杜青宁几次想再说让他把裴律与庄映儿给治了,终是没有提起勇气,心想着,或许哪天她可以把他吃住了,她就能让他治他们。   一夜很快便过去,裴延说到便做到,次日便让人收拾了番后,直接牵着她两手空空的离开了武平王府。中间裴老夫人阻拦过,但无半点用处。   去到序月水渊,杜青宁正欲去地下密室看裴迎华,裴延对她道:“她现在的寝屋在最西面。”   杜青宁想了下,便问他:“我可以过去?”   裴延见她如此自觉的受他管制,心情不错,应道:“可以。”   杜青宁:“那我可以带姐姐在千百庄玩玩吗?”   裴延:“可以。”千百庄本来就是给她玩的,只要她不出去。   杜青宁倒是不知道千百庄或许会是她最美丽的牢笼,只觉得挺惊喜,便如得到了释放一般,快步离开书房朝西去了。   当她进入西面的寝屋时,便见到裴迎华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发呆。   她走过去瞧了瞧,见裴迎华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便轻轻柔柔的喊了声:“姐姐,我是阿宁。”   裴迎华似乎对她要特殊些,听到她的声音,便又看向了她,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只是那漂亮的眸中,并没有什么情绪。   杜青宁觉得裴迎华看自己大概是有理由,便问道:“姐姐为何喜欢看我?”   裴迎华仍旧未语。   但杜青宁觉得她能像现在这样,看起来更有生气已是不错,相信过段时间,她就说话了,于是便拉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出去玩。”   裴迎华任杜青宁拉着出去了。   一路朝序月水渊外走去,杜青宁不断在与裴迎华说话,也不知是为了发泄什么,还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与裴迎华讲话。   直到走出序月水渊,她看了看仿若宽阔无边的千百庄,转头问裴迎华:“有没有觉得很好看?这都是你弟的。”   裴迎华倒也难得的打量起四周,眸中仍是没什么情绪。   杜青宁看着裴迎华,心里估量着,看来果然是个冷漠的人,没有的错了。   但冷漠不代表不会说话,她便问道:“姐姐是不愿意说话?因为没心情说话?”   这时,隐约似乎有一个黑影从他们面前越过。杜青宁惊了下,下意识警惕的欲再拉住裴迎华,却是拉了个空。   她立刻转头看去,就见一身淡紫色衣裳的裴迎华竟是使用高深的轻功朝那人越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到裴迎华竟是有这么好的轻功,她立刻睁大了眼,忙也快步跑了过去。   当她追上他们时,便见到裴迎华与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裴迎华的武功很好,移步间仿若游龙般灵活,手下招式极其迅猛。但是杀气太大,明显招招直攻对方的名门,实在狠戾。   黑衣人的手里拿了把刀,却仍是抵不过两手空无一物的裴迎华。   杜青宁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只见裴迎华后来陡的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使力间,便夺过了对方手里的刀,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紧接着跳过去,抬起手中刀直接刺入对方的胸口,黑衣人立刻断了气。   杜青宁不由腿软的赶紧扶住了身旁的树,她真是欲哭无泪。   真不愧是姐弟,太吓人了。   裴迎华松开手中刀,站直身便看到被吓得不轻的杜青宁。   杜青宁不知道对方又一直看着自己做什么,只战战兢兢的努力出声:“其实……其实可以留活口的。”她真希望人没死。 第83章   裴迎华看了杜青宁一会,便收回了目光,迈步就走,那面不改色的模样,仿若她不是杀了个人,而是踩死了个蚂蚁。   杜青宁见到千百庄的护卫出来收拾尸体,再看了看周围,见这里没有其他的游客,便觉得没有其他人被吓到也好。   她叹了口气,转身跟上了裴迎华。   也不知那黑衣人是什么来路。   后来一路上不仅裴迎华不说话,就连杜青宁也不说话了。她只是个普通人,胆也小,做不到看到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去还无动于衷。   她也没了再带裴迎华继续逛的心思,便有意识的将其引回了序月水渊。   在半路上,见到裴延负手走过来,她停下脚步,裴迎华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近了,裴延将杜青宁拉到自己怀里,抚了抚她的后背后,对裴迎华淡道:“因为你腹中有孩子,并不宜大弧度活动。”   他这对杜青宁安抚性的动作,与对裴迎华说的话,很明朗的说明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刚才在千百庄内发生的事。   杜青宁也这才记得裴迎华怀孕的事,想起刚才对方那上窜下跳的行为,她后知后觉的担心了起来,赶紧看了看裴迎华肚子,又看向其脸色,好在瞧着没什么异色。后来她又不大放心的问对方:“姐姐可是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裴迎华只难得看了裴延一眼,神色没有变化。   知道她不会理人,裴延又道了声:“你自己用午膳。”言罢他拉着杜青宁朝北走去。   杜青宁回头看着裴迎华,见其在原地站了会后,朝西面去了,便抬头问裴延:“你确定你姐不是哑巴?”   裴延:“不是。”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那看来只是有心事不想说话。再想到裴迎华刚才杀人的冷漠劲,她觉得对方估计本来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她不由又吸了口气,仍旧因裴迎华杀人的事情感觉到后怕。   也不知道在走丢后的这些年里,迎华姐姐是干什么的。   杜青宁再看了看明显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裴延,知道黑衣人的事情,他有自己的估量,便没多问什么。   裴延低头问她:“还在害怕?”   她点头:“嗯!”让他知道她胆小也好,免得他老是发疯。   裴延便停下来搂住她,垂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又道:“千百庄是我们的地盘,无论发生什么,也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不用害怕。”   杜青宁闻言有些无奈,她害怕的原由不仅仅是怕人伤害她的问题,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正常人,谁看到死人都会不舒服。   偏偏这对姐弟似乎并不理解这种心思。   后来她见他牵着她一直往北走,没有去寝屋那边,便问他:“我们不是要去用膳?”   裴延看着她笑了下,应道:“我们用膳在哪里都行。”   杜青宁由着他,直到当他们去到后面的梅林,看到梅林里头的石桌上,正在不断被上菜,她诧异道:“我们在梅林吃饭?”   裴延:“嗯!”   这个时候的梅花已是开的有些稀疏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尽数凋落。杜青宁还算稀罕的坐到石桌旁,环视着周遭的梅花,难得起了丝惜花之意。   她觉得坐在梅林底下吃饭的感觉不错,也亏他能想的出来。   裴延将筷子搁在她手上,看着她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朝四周转悠着,便眸露痴意,他笑问:“可是喜欢?”   杜青宁的目光落在裴延身上,当下的他瞧着温润如玉,干净无害,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眸色微动,低头吃饭时,心中琢磨着,若他能一直这样便好了。   裴延见她没理自己,便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低头含住她筷子上夹的无骨鸡肉酥,缓慢的轻嚼过后吞下,他又问她:“刚才阿宁看着我在想什么?”   她吃着嘴里的饭,应道:“我在想,温柔的你,真好看。”   他正是抬手拨弄着落到她额际的发丝,听到她的话,他手下动作顿了顿,道:“我只对我的宝贝阿宁温柔,只要阿宁乖,我会很好。”   她闻言暗道,所以她一直很乖。   另一头,朝西面自己寝屋去的裴迎华,抬眸间,注意到靠西面院墙的那成排的梅花树,她脚步微顿。   她看着那些梅花,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迈步缓缓走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会树上长得颇稀,明显要不了几日就会落净的梅花,再转眸朝北看了会儿,便顺着这一排梅花缓缓又朝北去。   有好梅花树的地方,总是能轻易找到梅林,后来当她看到眼前的大梅林,便没有动了,只抬手轻触着离自己最近的花枝。   仿若在想着什么的她,许久后才注意到异常,转眸便看到在她的东面不远处,正在吃饭的裴延与杜青宁。   当下裴延正在喂杜青宁吃饭,杜青宁因为不乐意,便在抢着饭碗:“我不是残废,你给我,我自己吃。”   裴延将饭碗拿开,话说的非常老实:“我倒巴不得将你养成残废,再也离不开我。”   真是让人听了不大对味的甜言蜜语。   裴迎华看着裴延坚持喂饭,坐在他腿上的杜青宁不得不依着让其喂饭的一幕。顿了会,她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杜青宁乖乖张嘴吃了裴延夹过来的菜,这才听到脚步声,便转头看去,就看到裴迎华的背影,她下意识欲喊:“迎……”却被裴延给用菜堵住了嘴。   她嚼着嘴里的菜,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吞下后才道:“姐姐一个人怪可怜的,这么多菜,让她来吃吃都不行?”   裴延:“不行。”他们的世界,他不欢迎任何人介入。   知道他霸道,她便作罢。   后来他将筷子递给了她,让她自己吃着。他紧搂着她的腰,蹭着她的耳根,道:“别老是想管别人的事。”   她懒得再说裴迎华是他姐的话了,也不想听他说一些霸道不讲理又无情的话,便也学他,夹了口菜递到他嘴里。   他总是看她吃,或是伺候她吃,每次都是吃她吃剩的。   乍一吃到她喂给自己吃的菜,他心情不错,便笑道:“再喂口白饭。”   她乖乖又喂他吃了口饭。   他吃罢,便亲了亲她的耳根,突然道:“姐姐十有八.九是被负心汉给负了。”他倒是难得主动说人家的事。   听到他的话,杜青宁觉得也是,便心觉他姐还真可怜。   这时裴延掰过她的脸,低头亲了下她的嘴,道:“所以这世上的好男人并不多,你该珍惜我,好好对我。”   她心道难怪他会主动提其他人。   正是她在被他放开后继续吃饭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落在他耳根的声音变得深沉了不少,呼吸也渐渐烫了起来:“你觉得,梅林这个地方如何?”   杜青宁闻言筷子一抖,她再了解他不过,他这是又起歪心思了。她便赶紧道:“这是外面。”   裴延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琢磨着她该饱了,便直接抱起她就往梅林深处走去。他有些急不可耐的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外面兴许会更有感觉。”   杜青宁可没忘记这整个千百庄都埋伏着暗卫,若是他们在外面……   单是想想,都让她觉得面红耳赤。   裴延的脚下速度很快,马上便将她按在了树旁,埋入她的脖颈间轻.啃,声音暗哑磁性,尤其的诱.人:“放心,这里只有你我,没人敢过来。”   杜青宁推着他:“我不要。”光天化日之下,在外面苟.且,她真的做不出来。   裴延自然不允许他的拒绝,含住她的嘴堵住她的抗议,控制住她的双手,便尽情肆意起来。直到将她诱的差不多,便直接托起她的身子更是肆意妄为,犹如禽.兽。   杜青宁被他折腾的无法再说出半句拒绝的话,仅剩的理智让她不由想起初见他时,那个美好的仿若明月般干净的他。那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得这么完美如仙,这么温润如玉的男子,里头会黑透了。   越到后面,他越过分,最后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寝屋中。再睁眼时,她发现已是黑夜,便干脆闭眼继续睡了。后来因睡得太多,半夜碾转反侧的她,又被他禽.兽了会。   次日,阳光大好。   因有些事,裴延便压下对怀中人的不舍,难得先起床出了房间。抬眸间,他见到从亭下站起身朝他走来的蔚元钧,只淡淡收回目光,仿若未见,转身朝书房去。   蔚元钧虽贵为天子,却也习惯了这小子的目中无人。他只伸了伸胳膊,缓解了下身上的酸痛,便继续朝裴延走去。   进了书房,他见裴延在配药,便过去坐下问道:“在配什么药?”   裴延未语。   蔚元钧真觉自己白疼了这小子,自年前开始,他便没日没夜的忙,好不容易过了初三,想来这边与这小子说些事,顺便放松放松,却还遭冷眼。   药阁中有一个软榻,蔚元钧便去到了软榻上躺下歇着,他单手撑着脑袋打量着才貌双绝的表弟,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何让这小子入朝,只要能让其入朝,他还真是什么都愿意给。   正是蔚元钧渐渐觉得眼皮子有些重,打算闭眼睡会时,突然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伴着杜青雨的声音:“我可以进吗?”   裴延未抬眸:“进。”   随之,杜青雨步伐轻缓的踏了进来,当她转眸见到里头只有裴延与蔚元钧,便又开口:“阿宁她……”   裴延:“还在睡,你先等着。”   杜青雨:“我……”她的眼睛有些红,似乎是有急事。   但裴延素来只会管杜青宁,其他人如何,他半点不会顾及,只继续神色淡淡的垂眸配药。   倒是蔚元钧看到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脸上的委屈,难得有些看不过眼,想劝裴延去喊一喊杜青宁,但想到这丫头对自己的心思,便只能作罢。   杜青雨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她再看了看裴延,终是低头转身离去。   蔚元钧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她似乎难得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但这个念想也只是一瞬,他便什么都没想,只继续转眸看着正在配药的裴延,打趣道:“对阿延来说,还真是只把屋里的娇妻当人看。”   裴延:“自然。”倒是难得应得挺快,这语气听起来,颇有些自豪的意味。   蔚元钧暗暗轻啧,实在觉得有些无言。   杜青雨坐在亭下乖乖等着杜青宁,时不时看一看房门,就盼着对方能早些出来,却不想这一等竟是等到了日中,也没见到杜青宁起床。   她心觉之前阿宁没嫁人时,也不会如此赖床。   后来她看到裴延出了书房进入房间,没多久便又看到杜青宁终于被裴延牵着走了出来。她松了口气,忙迎了过去:“阿宁。”   杜青宁正是在埋怨裴延惹得她起的这么晚,抬眸间见到杜青雨,她的眼睛立刻便亮了,下意识欲抽出被裴延握住的手,却是动弹不了半分。她抬眸见到裴延低头看她时,那黝黑深邃,看不懂情绪的眸色,便只能忍下,对杜青雨道:“三姐如何来了?”   杜青雨叹道:“我早就来了,倒未想阿宁半天不起。”   杜青宁闻言惊讶:“你等了这么久?”   杜青雨:“嗯!”   杜青宁便拧眉责备起裴延:“你怎不喊我起来?怎可让三姐等这么久?”   裴延不喜她为别人与自己生气,语中明显有了不悦:“你需要休息。”   杜青宁:“休息什么时候都行,再如何也不能让三姐等这么久。”   裴延握紧她的手:“你一定要为了别人与我生气?”他从来只在乎她,别人等多久,与他何干?   感觉到他身上陡然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杜青宁心里咯噔了下,不得不赶紧软了语气道:“我没有生气。”有她也得忍,她完全相信逼急了他,或许他会不让自己与三姐见面。   杜青雨只是随口说说的,倒未想到这么一个小事也能惹得夫妻俩吵架,一时有些心急又无措,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干焦急。   裴延看着杜青宁未语。   杜青宁眼巴巴的看着裴延:“让我与三姐说几句话可好?”   裴延:“抱着我说话。”   杜青宁看了看站在对面的杜青雨,不得不厚着脸皮搂住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膛:“让我与三姐说说话可好?”真是心累。   裴延搂紧她,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记住,我在吃醋。”   杜青宁:“……”所以这是何意?   他抱了她一会,摸了摸她的脑袋后,终是放开了她:“我去给你做饭。”   她闻言松了口气。   成功从他手里抽出了手,得到了释放的她便马上过去拉着杜青雨往亭下走去。被她拉着的杜青雨,不由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仍旧看着杜青宁背影的裴延。   他那目光,杜青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觉得怪瘆人的。而他与阿宁的相处模式,她也有点不知该如何理解。   她可以看得出来裴延在乎极了阿宁,可有些地方也太奇怪。   直到他们从亭中坐下后,裴延转身离去。   杜青宁忙问杜青雨:“三姐是有大事要找我?”   杜青雨看着杜青宁,见没什么异色,便点了点头。她抬手拉住杜青宁的手,有些不知所措道:“二夫人给我看中了人家。”   “这么快?”杜青宁赶紧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杜青雨:“是城南柳太保的次孙,柳家地位确实是我高攀了,可柳家二公子的品行……”似乎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杜青宁拧眉:“喜欢寻花问柳,不务正业?在附近是出了名的纨绔子?”   杜青雨点头。   杜青宁明白了,佟氏给三姐挑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人品挑,只看地位。毕竟以三姐的美色,想嫁给门第高,但不在乎出身的人家不难,若是遇到个色.胚子,更是不用说。   杜青宁便问杜青雨:“那三姐可是有自己相中的?”   杜青雨摇头。   杜青宁想了下,道:“这事我会找裴延帮忙,三姐的亲事就不让杜家人看了,我想办法帮你看。”   杜青雨点头:“我知道阿宁能帮我,所以才急着过来找你。”   杜青宁闻言笑了:“如此才最好,靖阳侯府没有三姐可以依靠的人,以后有事尽量找我。”绕是她被裴延管得严,连自由都没有,也会尽力而为。   杜青雨安心的浅浅笑了笑。   “对了。”杜青宁想到蔚元钧的事,便问道,“三姐如今可是放下了皇上?”   杜青宁不知道蔚元钧有来序月水渊,说话便没有顾及什么,但杜青雨知道,当她意识到蔚元钧不知何时正走出了书房,便故作未注意到他,点了下头。如此断的彻底点也好,免得再见面尴尬。   杜青宁的声音不小,在这安静的环境内,不难让蔚元钧听到。   蔚元钧正是因为在药阁中休息够了,出来打算走走,倒没想到会无意中听到姐妹俩的对话,他只神色平静的看了杜青雨一眼。   他左右看了看,见裴延不在,便转身又回了书房。   随着蔚元钧进书房没多久,裴延便端着托盘过来了,托盘上的菜颇为简单,两菜一汤,明显就是给两个人吃的。   当他将饭菜搁在石桌上,杜青雨惊讶的看着他,倒未想到他真会做饭。   如此看来,他除了脾气太怪,对阿宁当真是很好。   杜青宁见到两人份的饭菜,没敢说什么,只问他:“可是有让人再做点菜?”   裴延:“没有。”   杜青雨知道他的小气,便赶紧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慢吃。”言罢她不等杜青宁回应,转身就离去。   “三……”杜青宁下意识欲喊对方,却被裴延给拉到怀里俯身堵住了嘴。   一阵狂热的,里里外外的辗转吸吮后,他终于放开她。他用拇指轻搓着她红润微湿的唇瓣,抵着她的额头道:“适可而止,嗯?”   也只有他才会把这当大事来看,她只能垂眸乖乖拿起筷子吃饭。   后来她对他道:“我不想让杜家人帮三姐相看亲事,你可以帮忙吗?”   裴延:“可以,以后她的婚事由表姐负责,便没人敢干涉。”   他说的表姐自然是新丽长公主。   想到新丽长公主的贤淑知性,杜青宁松了口气,便对他笑了笑。有时候,他也挺好的,至少有本事帮她解决任何问题。   裴延喜欢她的笑,便不由低头又啄了啄她的嘴角。   正是再次走出书房的蔚元钧,半路上便看到这一幕,便啧啧摇头:“光天化日的,也是不知道注意些。”   杜青宁闻言一惊,立刻转头看去,才知道他的到来。   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是当元公子,还是当皇上?   裴延摸了下她的脑袋,道:“继续吃饭,无视他便可。”   杜青宁想到裴延平时就是当皇上为普通人,想来是人家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便乖乖低头吃饭。   这时蔚元钧也从石桌旁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随意的问起:“杜家三姑娘最近在相看亲事?”恰巧他也听到他们的对话。   “嗯!”是由裴延应的,但他并没有去琢磨蔚元钧问这问题的动机。   倒是杜青宁,不由暗暗看了眼蔚元钧,有些不解他为何要问,但偏偏她却从他眼里看不到半点其他的色彩。   不亏是皇帝,足够深沉内敛,藏的深,她的阅历不够看。   蔚元钧也仅仅问了这一个问题,他抬头看了下天色,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吃。”   裴延:“嗯!”   蔚元钧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想到即将又得入宫,他叹了口气,便起身离去。   见蔚元钧走远了,杜青宁问裴延:“你觉得皇上他是为什么问三姐的事?”   裴延:“与我们无关,吃饭。”   听到他语中浓郁的不悦,杜青宁便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觉得烦闷极了。莫不是他们夫妻俩,就如此过了?连个正常一点的对话也不能有。   也难怪昨日她会与他姐有那么多的话。   正是她吃的差不多,裴延拿过她的碗筷进餐时,齐姨突然跑了过来:“公子,姑娘的身子有不适。”   身子不适……   杜青宁首先想到的便是裴迎华腹中的孩子,便立刻看向正在慢条斯文用膳的裴延。   好在他只一会儿,便放下筷子,将她拉近亲了口后,牵起她的手:“走吧!”   他们去到西面的寝屋时,裴迎华仍旧站在窗口发呆,只是脸色确实苍白了不少,但神色仍旧无异。   裴延过去便直接执起她的手腕。   难得的,她并没有将手给抽回去。   只一下,裴延便收回手,淡道:“这是胎儿不稳,要滑胎的迹象。”话语间,他似乎在观察着裴迎华的反应。   这话一出口,不仅杜青宁惊住,裴迎华的身子也微僵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   求鼓励,求加油O(≧▽≦)O 第84章   杜青宁便问裴延:“为何不稳?是因昨日的事情?”   裴延:“少吃少喝,身子太弱。”   “少吃少喝?”杜青宁闻言嘀咕了起来,“这里是你的地盘,这些你肯定知道,却是不管不问。”   裴延低头看着她:“今日是第几次了?你又为别人与我生气?”   杜青宁便赶紧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她确实不喜欢他的亲情凉薄,可她并没有说自己生气了。   裴延没再与杜青宁在这里待,牵着她转身就走了。   随着他们夫妻俩的离开,裴迎华的目光终于落在桌上,齐姨刚才端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上。她站了会,终于走过去拿起了筷子,像为了完成任务一般往嘴里进食。   被裴延拉着走的杜青宁想问一问他怎么不给他姐开药,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可她终究是个人,老这么忍忍忍,连句话都不能说,又如何会舒服?有的时候,她真想与他大闹一场,可又没勇气。   与一个疯子确实没道理可言,或许她只图一时爽快,后果却并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裴延将她拉回房间按在床上,便就用他惯用方法去惩罚她,或者说是为了发泄他自己心中的郁气。   有的时候,他也不想如此,可他克制不住。   她是他的,里里外外,心里,脑中,每一个位置都是他的,他容不得她给别人半点位置。更容不得她为了别人与他生气,可今日她两次如此。   杜青宁被他折腾的抽泣不止,哪怕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有感觉,可她的脑中却可以清清楚楚觉得,她在越来越讨厌房.事。   很讨厌。   她只能努力出声:“温……柔……点……”   他不断安抚性的啄着她脸上的每一处,喘着粗气道:“对我来说,你就是妖精,碰了你,我便会着魔,化成禽.兽,难以克制。”   原来他也知道他是禽.兽。   仿若是为了发泄,她便顺着他的话,在难以抵抗的狂风暴雨中,突然陡的大声骂了声:“禽.兽!”   不想他却在她的耳根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她对他能力的肯定,感觉尤其的助.兴。   所以,他后来变得更加禽.兽了。   事后,本该心满意足的他,搂着她却是叹息了起来,不由更是紧紧的搂住她,蹭着她的额头。   杜青宁闭着眼正要睡觉,措不及防被他如此用力一抱,便不满的嘀咕了起来:“你轻点。”   他便放松了点力道:“暂时别睡,我们说说话。”   杜青宁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他是抽了什么疯,以往事后他都是会很配合的不打扰她歇息,因为他坚持“劳逸结合”,如此他便日日有的吃。   他继续蹭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答应了表兄,要去外地为他解决一件棘手的事情。”   没什么力气的杜青宁闻言愣了下,终是出声:“你要去外地了?”   “嗯!”裴延低头亲着她,“所以我们说说话,我舍不得你。”   杜青宁登时觉得精神抖擞,仿若身体也不酸痛了,但她在努力压制心中那种期盼释放的感觉,免得惹他不高兴。   她睁眼无辜的看着他:“要去很久吗?”   裴延低头看着她,似乎想看出她的不舍,很可惜,他竟是也有些难以看透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也没有去问她是否舍得自己,只道:“不久,我会尽快回来。”   “哦!”她点头,趁着他想与她说话之际,便问他,“你想与我说什么?”   裴延:“什么都行。”   她故作思索之意,后来便问他:“姐姐的孩子可是有大问题?”   知道他要走,她首先想到的却是别人,他眼底的神色变得幽深难测了些。见此,她便赶紧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乖猫儿似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来宝贝精力还是不错,嗯?”这危险的意味非常的浓。   她委屈道:“我明明很累,可不是你要我陪你说话的吗?”   他虽不高兴,但也不过只是吓吓她,他知道她累,弄坏了她,心疼的还是他自己。他默了会,便颇为有些觉得没意思道:“只要人没死,孩子还在,我便能保,以后你别想她的事。”   “好,不想。”杜青宁便问他,“那你是要去哪里?很远?”   裴延:“不远,就在尔州。”   她闻言点头,尔州确实不远。   裴延抚摸着她的脑袋,眸中色彩变得有些不明:“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只能待在千百庄。在我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能去。在我回来之后,我自然会带你出去玩。”   “哦!”杜青宁心里却是觉得,他都好不容易不在了,她自然得好好享受一番自由,否则她怕自己会被他压死。   裴延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每次感觉到她要睡了,便把她弄醒,与她说几句话。反反复复多次后,见她实在是受不住,便终究是让她睡了过去。   次日。   杜青宁睁眼又是个午时,当她转头没有看到裴延的身影,便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刻高兴的坐起身。   所以,他不在的时间里,她终于可以放松了?   不想正是她下了床为自己穿好衣服,快步欲出门时,房门却被推了开。当她看到推开房门的是裴延,身子僵住。   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裴延手里端着午膳,他看着她眯起了眼:“以为我走了,所以你很高兴?”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说话。   裴延放下午膳,过去就搂紧她的腰,低头密密麻麻的啄着她的脸:“你以为,在我走之前,我不会好好把你吃的几天下不了床?不会好好满足自己一番?”其实他真的恨不得把她拴在腰上带着,可惜危险。   光是听他这么说,杜青宁就觉得有些害怕。   “但现在先吃饭。”裴延放开她,牵起她的手去到桌旁坐下。   杜青宁想了下,问他:“那你何时走?”   裴延:“明早。”   她突然放下碗筷主动爬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今晚不要太厉害,好不好?”   裴延:“不好。”   她仍是努力劝他:“不要这样好不好?”   裴延挺喜欢她如此粘着自己,便顺势搂着她的腰,勾唇道:“若是宝贝现在能主动以现在的姿势伺候我,我或许能作罢?”   现在的姿势……   杜青宁看着自己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再看了看身后的饭桌。心想,反正他们在外面都有过,答应他也罢,便问道:“若是我如此伺候你,今晚你就真作罢?”   裴延:“会很温柔。”   杜青宁:“有多温柔?”   裴延:“你想要的温柔。”   她垂眸琢磨了一番,便背过身道:“等我吃饱。”言罢她就要起身。   他从她身后搂紧她,示意她就这么吃。   她便乖乖这么吃。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他们成婚的这些日子,总是他将她翻过来覆过去,叠成各种姿势去弄,他倒是没有被她弄过,他很期待,期待到开始急不可耐。   他看着她碗里的饭越来越少,一双眼睛几乎没眨,隐隐泛着幽暗的光芒,最后终于如愿的看到她碗里的饭没了。   裴延没动,等着她自觉。   好在她也是干脆的人,既是决定如此做,便是速战速决最好。她放下碗筷过去关上门后,就过来跨.坐在了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亲上了他。   裴延睁眼看着她微颤的眼睫毛,感受着她生.涩的的亲.吻,眸色越发黝黑如墨,他搂着她腰的手不由紧了紧。   杜青宁忘不了他平时是如何对她的,一双小手也很自觉没有老实。渐渐的,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吞唾液的声音,暧.昧至极,她的脸也随之越来越红。但她仍旧在向下进行着,甚至幻想着,以后在床上被她拿到了主权,她是否便能好过些?   事实上她想多了,裴延这个禽.兽,根本吃不消她的主动诱惑,很快便一把掀了桌上的碗盘,直接将她压在桌上撕了她的衣服。   她大惊:“不是说我主动?”   他睁着猩红如野兽般的眼睛看着她,喘着粗气道:“就你这小伎俩,怕是会把为夫给憋死。”话语间,他便直接忘乎所以的肆虐起来。   被鄙视了,杜青宁感觉很不甘,但这种不甘的情绪很快便在他前所未有的凶猛下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哭了。   若是早知结果是这个,她断不会答应他要主动。   次日,她醒来,立刻转眸看去,见没看到裴延,她有些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走了,便不由睁着眼睛看着房门口。直到好一会儿过去,没见到他进门,她才彻底大大的松了口气。   忍着全身的酸痛坐起身,她却是不由笑了。   她希望近几天她能好好放松,也好好想想如何与他磨合。虽说她想过要退缩,想过后悔嫁给他,那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因为身子真的很痛,也没什么力气起床,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见不早了,便朝外面唤了声:“来人给我备膳。”她觉得自己还是吃个饭,继续休息的好,次日早起出去玩。   后来她穿上中衣用过膳,便又上.床睡了去。   次日早早醒来,神清气爽的她本是想直接出千百庄,后来想了下,她还是先去了裴迎华那里。看到乖乖在用早膳的裴迎华,她便过去坐在其对面,眨了下眼道:“姐姐,你陪我出去玩吧?去街上玩。”   裴迎华未语,只是继续慢悠悠的用着早膳。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杜青宁便又道:“出去玩,可以忘记烦恼。”她希望对方不要老把自己关起来,困在自己精神世界中,就和她一样。   可裴迎华还是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她便只能作罢,自己一个人出门。   虽是一个人,她仍旧觉得心情不错,只是未想当她欲走出千百庄时,却突然有护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解:“你们这是?”   护卫应道:“公子有令,二奶奶不得离开千百庄。”   她闻言愣住:“为什么?”   护卫:“属下只是执行命令,二奶奶恕罪。”   她的眉头紧拧起,所以,裴延这是把她关起来了?   后来想到什么,她便立刻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的千百庄内,便又心觉不妙的问:“庄内怎么没有人玩?”   护卫:“公子有令,千百庄暂时封住,任何人不得进入。” 第85章   杜青宁愣愣的想到裴延走之前说的话。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只能待在千百庄。在我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这种空欢喜一场的感觉让她不由握紧了拳头,胸腔渐渐翻涌出了怒意。她忍他忍了这么久,这么辛苦,却是连个放松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意思就是,他在的时候,她就要被压迫,他不在的时候,她就要被关?   这就是她嫁给足够喜欢自己之人的结果?   没有了他在,她至少可以大胆的发怒,见到地上的一颗石头,她抬起脚就狠狠地踢了过去,将石子踢到了老远。   她在这里站了会,不得不握着拳头朝回走。   她吩咐了人给她做早膳后,便去了裴迎华那里。这时裴迎华已经用好了早膳,正双手环着胸,站在窗边发呆。   她坐在桌边托腮看着裴迎华,闷闷道:“你弟很过分,出去办事之前,还把千百庄给封了起来,让我没得出去,外面的人没得进来。”   裴迎华闻言转头看着她。   杜青宁觉得很委屈,继续道:“我从不知道嫁人之后,必须得连自己的人身自由、思想自由、话语自由、在乎亲人的自由……一切的一切都得一并失去。”   她算是把裴迎华当成了自己的倾诉对象,后来早膳被送来了,她便边吃边说话,将这些日子自己对裴延的不满一股脑的都与裴迎华说了。   裴迎华一直未语,但似乎也一直在听。   说过一通之后,杜青宁也算是舒服了些,便托腮也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裴延离开后不久,皇宫中的蔚元钧便得知了这个消息,本是在御案后头批阅奏折,有些累的他,总算觉得舒坦了些。   算那小子有点良心。   正是他心情愉悦了不少时,身形高大的蔚宗意踏进了殿中。   “微臣叩见皇上。”蔚宗意难得正儿八经的朝蔚元钧行了个君臣之礼,毕竟这里是皇宫,自然不能像宫外一般胡闹。   蔚元钧笑问:“过来见朕,是有急事?”   蔚宗意抬起手摸着鼻子咳了咳,道:“来说些私话。”   蔚元钧便示意殿内的所有宫女太监离去,问道:“是何私话?”   蔚宗意:“长公主与我娘,给我相看了位姑娘为妻。”   蔚元钧闻言便敏锐的想起之前自己从裴延与杜青宁那里听到的话,裴延会将杜青雨的婚事交给他大姐新丽长公主。今日蔚宗意就过来与他说这种私话,由不得他不将事情想到那去。   果不其然,素来心直口快,不喜欢遮遮掩掩的蔚宗意直接就道:“那姑娘便是杜家三姑娘,可我记得她似乎对皇上有意,但皇上瞧不上她。”   蔚元钧:“所以宗意这是不想要?”   “不不不……”蔚宗意很爽快道,“我对杜家三姑娘的印象倒是挺好,我就是想问问皇上,可是确定对她没意思,若真是没意思,我便应下这门亲事。”他当真是觉得杜青雨这姑娘挺好的,可自从裴律的事情发生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该谨慎些,免得后来皇上突然也后知后觉的挂记起人家。   蔚元钧闻言倒是真的思索了起来。   他是个理智的人,从不会盲目自负。他可以清楚的确定自己不喜欢杜青雨这一类的姑娘,但也确定她对自己的放手,让他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一时倒是有些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蔚宗意注意到他的沉思之色,便道:“莫不是你真的突然对她有意思了?”他毕竟相中了杜青雨,若蔚元钧对她有意思,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蔚元钧也不想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便老实道:“你让朕想想。”   蔚宗意虽有些不舒服,也爽快应下了。   转瞬上元节,裴延离开了已经近十日,而这些日子里,杜青宁日日在千百庄内度过的,起初虽觉得不爽,但也不是多难挨。可日日如此,她倒是有种自己在牢笼中的感觉。   想到自己的后半生,会在裴延的压制下,与失去自由的日子中度过,她渐渐有了些恐慌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日子,很不喜欢。   整个千百庄内都很安静,安静到当下又身在裴迎华屋里发呆的杜青宁可以清楚的听到千百庄外的节庆声。她想,外面肯定非常热闹繁华,到处都是玩闹的人,与花花绿绿,很好看的花灯,可她却只能坐在这里幻想那种场景。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坐在杜青宁对面的裴迎华终于慢悠悠的用完晚膳,她看着杜青宁,竟是难得的淡淡出声了:“你很想出去?”   听到裴迎华的声音,杜青宁立刻转眸看向她,诧异道:“刚才是姐姐在说话?”   裴迎华只再问:“你很想出去?”   杜青宁缓过了心中的惊讶,便点头:“嗯!姐姐不该是早知道吗?”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与裴迎华讲话,她觉得对方该是最懂自己的心思才是。   裴迎华:“我带你出去。”   杜青宁更是惊讶:“什么?”   裴迎华:“我带你出去。”目前为止,她对杜青宁说了四句话,却有两句是重复的,但她似乎也挺有耐心,语色始终未变。   杜青宁想到裴迎华的功夫,心里是相信对方有能力带自己出去,甚至可能不会让人发现。   她心里感觉挺暖的,便问道:“姐姐是在关心我?”   裴迎华:“不是。”   还真是有够直接的,杜青宁便又问:“那姐姐是?”   裴迎华:“我不喜欢看到男人控制女人的自由。”   “原来是这样。”杜青宁便思索起该不该让对方带自己出去,后来问道,“姐姐能带我出去,但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希望事后裴延能不知道,免得他生气。   裴迎华:“能。”   杜青宁便笑了起来:“那姐姐带我出去吧!”   裴迎华便直接站起了身,杜青宁忙也起身跟上了对方。   裴迎华的轻功好,何况当下是晚上,而她在千百庄内呆了这么多日,也挺清楚庄内暗卫的潜伏情况。她带着杜青宁一路施用轻功躲避着暗卫的耳目,顺利从西墙的某一处出去了。   当她带着杜青宁从庄外落地,闻到外面节庆气息的杜青宁不由直接抱紧了她,大赞道:“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裴迎华推开杜青宁,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因为千百庄内的暗卫警觉度尤其的高,她们能顺利出来,也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杜青宁有能力出来。   只有离远些,才是彻底的安全了。   杜青宁看着自己那与裴迎华牵在一起的手,她觉得,或许迎华姐姐很冷漠,但人家肯定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所以她还是感觉挺暖的。   直到她们沿着安静的巷子上了繁闹的街道,裴迎华才放开了她,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杜青宁对着其背影道:“姐姐,你不陪我?”   裴迎华没理她。   杜青宁当下所站的地方正是海月酒楼的对面,此时海月酒楼的二楼包间里,在裴迎华的身影消失于巷中后,薄祁云缓缓走到了窗前,他抬眸见到杜青宁,勾了勾唇,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杜青宁撇了下嘴,转过身打量起这灯火阑珊,人流密集的夜市。不得不说,光是听到摊子摊主的吆喝声,她都觉得开心,仿若瞬间赶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内心的压抑,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有些人的目光就是尤其的具有穿透力,能让人清晰的感觉到。   正是欲朝西去的杜青宁顺着感觉抬眸看去,轻易便捕捉到薄祁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看不出他眸中的笑意是善意还是恶意,反正就是极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   她拧了下眉,迈出较大的步伐立刻钻入人流中。   杜青宁从小便喜欢玩,哪怕只是一个人。她穿梭于热热闹闹的街道上,看着路上的行人与各式花样的娱乐,听着耳边的吵闹声,心情随之越来越好,脚下步伐也越来越轻快。   她心想着,要是能再遇到三姐就好了。   但后来三姐没遇到,倒是让她再遇到了唐夏钰,这次还有许久未见的唐晓澜。是唐晓澜先看到的她,直到唐晓澜跑到自己面前,她才迟一步发现他们兄妹俩。   “阿宁。”唐晓澜抓着她的手,看起来开心极了,“你一个人出来玩的?”   杜青宁笑了下:“嗯!”   唐晓澜:“我本来还想去序月水渊找你呢!可是千百庄竟是被封了,连进都进不去。对了,千百庄为何被封了?你夫君没有陪你出来?”   提到这个,杜青宁就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只道:“他有事出了趟远门。”话语间,她便意识到唐夏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眸看去,就见到唐夏钰在看她时,目中明显的男人对女人的兴致。   上次她还可以觉得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这一次,她已是非常确定,当初那个谦谦君子,已经变成了登徒子。   倒是莫名其妙。   自从之前意识到杜青宁认识自己后,唐夏钰便朝妹妹唐晓澜套了些话,他才知自己竟是对杜青宁有几番恩情在。他不知道那段时间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也没兴趣去知道,既然他对眼前的美人有恩,那再好不过,他认下这恩便是。   他朝杜青宁走近了些,笑道:“既是遇到了,那咱们便一起玩玩,杜四姑娘一个人也太孤单。”   不用他说,唐晓澜也会拉着杜青宁一起玩。只是,他听到她哥竟是称呼杜青宁为杜四姑娘,便不悦道:“哥,你注意些,阿宁如今是武平王府的二奶奶,你怎可再唤人家为姑娘?”将有夫之妇唤成姑娘,这是尤其轻佻的行为。   唐晓澜又看了看自己那莫名又变得不正经的哥哥,不悦也不解。   但唐夏钰却是仍旧看着杜青宁那张如玉如月的脸,道:“在为兄看来,阿宁便是姑娘。”多么有深意的话,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心怀不轨。   “真是讨厌。”唐晓澜拉着杜青宁就走,“阿宁别理他,他最近又犯病了。”   杜青宁想到裴延的残戾,便颇为强硬的将自己的手从唐晓澜的手中抽出。她有些尴尬随口道出一个借口:“我约了三姐在东头见面,我还是不与你们一起玩了吧!”言罢她不待对方回应,转身便跑了。   裴延是个强大的人,她不能保证自己这次偷偷出来,一定能瞒得过他,未免他发疯,她还真不敢与唐夏钰同行。   何况唐夏钰对她似乎有心思,这不是找抽的嘛!   唐晓澜诧异的看着跑走的杜青宁,喊了声:“阿宁。”   没得到杜青宁的回应,她便拧眉看着始终兴致盎然的瞧着杜青宁背影的唐夏钰:“哥,你注意些。瞧瞧你,都将阿宁给吓跑了。”早知这样,她才不跟他一起出来。   唐夏钰只看着杜青宁的背影,他自然没忘之前裴延对自己的羞辱。他喜欢杜青宁,也憎恨裴延。   如此,这杜青宁就算是嫁人了,他也照样想抢。   就在雍都东北面,杜青雨与弟弟杜建臻,还有难得一起的杜青南,正在布满花灯与画舫的冰湖旁缓缓行走着。他们手里提着不一样的花灯,瞧着似乎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放花灯。   这时杜建臻正在与杜青雨讲话:“三姐,我们待会去找四姐吧?”虽说杜青南才是他的同胞姐姐,可他还是觉得这同父异母的姐姐,要比自己的同胞姐姐要好,一路上有什么话,他都是与杜青雨说。   杜青南侧头看了杜建臻一眼,颇有些吃味。   杜青雨摸了摸杜建臻的脑袋,柔声道:“四姐如今嫁人了,大多数时候都要陪你四姐夫,咱们就别凑热闹了。”   杜建臻最喜欢的便是四姐,玩的时候若少了四姐,他便觉少了好多的乐趣。想到或许要不了多久,三姐也得嫁人,他有些闷闷不乐了起来。如今侯府中的姐姐是越来越少了,他突然有些担心哪天就只剩下他。   杜青雨见杜建臻低下了头,便关心的问道:“臻儿怎么了?”   正是杜建臻欲回答之际,杜青南突然出声了:“杜青雨。”   听到杜青南冷冷淡淡的声音,杜青雨下意识颤了下身子,抬眸看向杜青南,便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后的,她便转头顺着看去,见到的是湖边的一高贵华美的大画舫。   她不解的又看向杜青南。   杜青南的目光仍旧是看着那大画舫的方向,她道:“你带头上那画舫,再将我喊上去,别让良王世子得知是我要上去的。”   “良王世子?”杜青雨再次转眸看去,定眼一看,这才注意到那画舫坐着一位人高马大的青衣男子,那男子正是良王世子蔚宗意。   所以二姐是想让她当踏板,帮其接触良王世子?   杜青南见杜青雨低下了头,便拧眉道:“莫不是你不答应?”   杜青雨听到杜青南的声音变冷,心中虽害怕,却仍是鼓起勇气摇头:“我与良王世子非亲非故,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杜青南当即便语有怒意:“你敢拒绝我?”   杜青雨未语。   杜青南冷笑了起来:“你以为没了杜青宁,你在杜家还有地位?今日你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休怪我让你在杜家过不下去。”如此蛮不讲理,也只有这位二姑娘了。   正是走过来要去那大画舫找蔚宗意的蔚元钧,恰好将杜青南的话听入耳中,他抬眸看了过去。   杜青雨完全相信杜青南欺辱自己的手段,可她仍是不想做这种事情。眼见着杜青南突然朝自己伸出了手,想捏她,她赶紧后退壮着胆子道了声:“我不去。”言罢她立刻转身就跑了。   不想她一时仓惶一头撞入了一个人胸膛,她摸着被撞疼的脑袋低着头道了声:“抱歉。”她连人都没看,越过对方就又跑了。   杜青南见素来胆小如鼠的杜青雨竟敢忤逆自己,转身就要喊,却在看到眼前被杜青雨撞到的蔚元钧看自己的那寒凉眼神后,惊住。   杜青雨一路往前跑,她知道以杜青南的脾气,说不定会派人抓她。不想她突然又撞到了人,而这次,柔柔弱弱的她竟是把人给撞倒了。   “哎呦!”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被撞坐在地上的杜青宁,她愣住。   杜青宁抬头看到在发愣的三姐,便伸出手,嗔道:“三姐,别愣了,快扶我起来啊!哎呦,我的腰。”   杜青雨回神,忙过去扶她,问道:“阿宁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竟是能被她给撞倒。   杜青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揉了揉自己的腰,埋怨道:“肯定是裴延,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脆弱。”   那个禽.兽,肯定伤了她的精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 第86章   杜青雨不解杜青宁为何会如此说,便疑惑的问道:“这与二公子有何关系?”   杜青宁看了看杜青雨那张纯真的脸,干干的咳了下,再揉了揉自己的腰,确定无碍后,便拉着对方往杜青雨来时的方向走。她的心情还不错:“我倒是运气好,每次出来都能遇到三姐。”   “对了。”她看了看杜青雨手里仍旧提着的花灯,问道,“三姐是来冰湖放花灯的?就你一个人?”   杜青雨想到前方的杜建臻与杜青南,未语。   她现在倒是担心起臻儿,小孩子看到自己的一个姐姐被另外一个姐姐欺负,心里定然是不好受。好在她知道臻儿再如何也是二姐的同胞弟弟,二姐自然不会不管他。   当下,蔚元钧早已坐在了蔚宗意的画舫上。   蔚宗意为蔚元钧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表兄如何会有闲情出来?”他的画舫年年都会搁在这儿,不难找。   蔚元钧接过热茶慢悠悠的品了口:“这么好的日子,不出来玩玩倒是可惜了。”   蔚宗意闻言摇头打趣:“啧啧啧……表兄最近是越来越爱往外跑了。”话语间,他抬眸朝岸边看去,未想竟是看到杜青宁与杜青雨姐妹俩,他略有些惊讶。   蔚元钧便顺着看去,也看到了姐妹俩。   蔚宗意想了下,便转头对画舫另一头的蔚潇涵大声道:“小涵,你过来。”   蔚潇涵正是忙乎着呢,听到兄长的话,便不甘不愿的起身走了过来,当她见到蔚元钧,便无声的福了个身,之后语气不大好的问蔚宗意:“有事?”自从得知裴延成亲后,她这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   蔚宗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脾气虽变得更火爆了,但还算老实的妹妹,后抬起手指指向岸边挑了个位置正在放花灯的杜青宁与杜青雨:“看到你表嫂与另外一位姑娘没?你以自己的名义,让她们上来玩玩。”他大概是忘了,蔚潇涵并没有正面看到过杜青宁。   不过杜青宁长得实在是太好看,靠着记忆中的那点印象,半猜也能猜到谁是她那该死的表嫂。   蔚潇涵死死的紧盯着杜青宁,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发泄呢,如今对方倒是送上门来了。正是蔚宗意在看到她的脸色后,想反悔让杜青宁她们上来时,蔚潇涵就已经快步过去跳上了岸,朝杜青宁她们的方向走去了。   蔚元钧挑眉对蔚宗意道:“你确定你不是在找事?”蔚潇涵那架势,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丫头是不会放过机会找事的。   蔚宗意摸了下鼻子,讪讪道:“判断失误,我以为小涵怪老实的。”   蔚元钧觉得有些好笑,连他都知道小涵这丫头是不可能老实,这当亲哥哥的,还能觉得她会老实。   蔚宗意搓了搓手掌后,道:“也罢,待会我们看着她点便是。”他们谁也不敢让阿延的宝贝妻子受委屈。   蔚元钧:“嗯!”   杜青宁与杜青雨正是蹲在岸边看着越漂越远的花灯,突然听到有姑娘极傲慢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你们是杜家的两位姑娘?”   杜青宁转头看到眼前这约莫刚及笄,瞧着颇为明媚娇丽的小姑娘,问道:“你是?”她就不明白了,她明明挽的是妇人的发髻,为何都爱当她是姑娘?   蔚潇涵见到杜青宁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几乎恨不得抽上去。她忍了忍,便指着自家的画舫:“看见我哥没?良王世子,我是她妹,嘉荣郡主。按关系,我得唤你一句表嫂,表嫂可是有兴趣上去玩玩?”   杜青宁多看了蔚潇涵几眼,绕是对方刻意压制,那敌意也仍旧是很明显,尤其是在对方说出“表嫂”二字时,隐约可听到那咬牙切齿的味。   这时杜青雨注意到那画舫上的蔚元钧,便拉了拉杜青宁的手:“别去了吧?”   杜青宁也有注意到画舫上的蔚元钧,便点头:“好,不去。”   蔚潇涵闻言拧眉:“你们……”   正是蔚潇涵欲发怒时,杜青宁突然看到不远处正往这头走来的唐夏钰,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显是朝她来的,她拉着杜青雨突然道:“我们上去。”言罢不待其他人回应,她牵着杜青雨就过去上了画舫。   蔚潇涵暗骂了声:“有病。”便跟了上去。   上了画舫后,杜青宁就直接对站在画舫边上的守卫道:“看到那边的唐国公世子没?就穿竹青色衣裳的,长得颇为清秀的,别让他上来。”   守卫闻言便转头朝蔚宗意拱手,等待主子的示意。   蔚宗意也颇为好奇的看了看那头朝这边走来的唐夏钰,便道:“就听她的。”   守卫:“是。”   事实上,因这冰湖围绕的人很多,杜青宁拉着杜青雨离开的速度较快,对走过来的唐夏钰来说,她是瞬间掩入了人流中,一时并不能找到她。何况杜青宁上画舫后,有意坐到了里侧。   这时,不知何时早已经带着弟弟上了另外一画舫的杜青南,看到这一幕,她气的脸色黑沉。她以为杜青雨不会再过来了,便故意买了这离得较近的画舫,倒未想,杜青雨那个贱丫头竟然上了那画舫。看到杜青雨竟是能接近蔚宗意,她就感觉抓心挠肝般的难受,恨不得立刻抽那贱丫头。   杜青宁拉着杜青雨从蔚宗意的侧边坐下后,便来回看了看蔚元钧与蔚宗意,尤其是在面对蔚元钧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她颇有些尴尬的问道:“不介意我们直接坐下吧?”   蔚元钧看了一直低着头非常不自在的杜青雨一眼,笑道:“让你们上来玩,自然不会让你们站着。”   蔚潇涵这时坐在了杜青宁的对面,恰恰挡住了岸上的人看到杜青宁的视线。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杜青宁身上,仿若想在杜青宁身上盯出个窟窿。   杜青宁接收到蔚潇涵的目光,可不会真的认为是这丫头让自己上来玩的,便又向蔚元钧与蔚宗意问道:“那是你们让我们上来玩的?”   蔚宗意吃着糕点,应道:“大家都是亲戚,让你们上来玩玩不为过。”   后来他想到什么,转眸示意杜青宁他们看向画舫里头的那些花样各式,精致好看的灯:“小姑娘不都喜欢玩灯?你们可以去玩玩。”   小姑娘……   杜青宁真想说一句,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她是有夫之妇!   杜青宁侧头看了看似乎在这里呆的不大舒服的杜青雨,便应下:“也好,我们去玩花灯。”言罢她就拉着杜青雨起身拿了个天灯穿到了画舫的另外一头。   随着姐妹俩的过去,蔚宗意便问蔚元钧:“怎样?可是想好了?要不要她?你不要,我便要了。”   蔚元钧看着蔚宗意,有些无奈道:“什么要不要?你还真当人家是东西了?”这难道看的不该是喜欢不喜欢?哪里是得看他要不要?   蔚宗意哼了声,便继续吃着糕点。   画舫的另外一头,杜青宁与杜青雨正在一起拿着天灯在点里头的蜡烛。杜青宁低头间,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在这天灯上写些字?”   杜青雨想了下,应道:“也好,我去拿笔墨。”   正是她欲转身时,未想便看到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蔚潇涵抬起手正要推杜青宁,她一惊:“小心!”她下意识将杜青宁往一边推。   扑通一声。   后来杜青宁确实被她推开了,她自己却因为推人的动作而往前移了些,直接被蔚潇涵给推到了湖中。   听到有人落湖,蔚元钧与蔚宗意立刻同时起身快步朝这边来。   杜青宁手中的天灯已飞起,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朝蔚潇涵骂了声:“你有病啊!”   她赶紧趴在了船板上,焦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三姐,来人啊,快救人。”   这时会武功的蔚宗意已经先一步过来跳进了湖中。   蔚潇涵想教训杜青宁不成,反被骂,当即便一肚子的火,过去就要踹趴在船板上的杜青宁,却被蔚元钧给拉住。   蔚元钧的脸色难得沉了下来:“够了,别再胡闹。”   以蔚元钧的身份,平时没架子的话,倒还好,如今冷起脸来,谁敢违抗他。蔚潇涵虽然不甘,也不得不在跺了下脚后,转身便跑了。   蔚宗意很快便将杜青雨从湖里救上了岸。   “三姐。”杜青宁赶紧过来抱住坐在船板上,脸色惨白,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杜青雨。   这时蔚元钧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杜青雨身上,声音温和道:“赶紧去里面吧!”   杜青宁扶起杜青雨就问:“那这画舫里头可是有干净衣服?”   蔚宗意正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巾擦脸,他应道:“女装的话,里头有婢女的新衣裳,赶紧带三姑娘进去换吧!”   杜青宁立刻扶着杜青雨在婢女的引路下进了画舫里的一个隔间。   蔚宗意抬手拍了拍蔚元钧的肩头,无奈道:“我似乎坏了三姑娘的名声。”言罢便也进了画舫的另外一隔间换衣服去了。   隔间里头,杜青宁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衣服,正要去给杜青雨脱衣服,却见对方竟是紧紧的攥住那衣服,垂眸间,似乎没有要脱的意思。   她惊讶:“三姐,你……”   “啊?”杜青雨回神,看了杜青宁一眼后,连忙将自己身上属于蔚元钧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杜青宁只快速帮三姐换衣服,毕竟三姐的身子弱,经不起如此寒凉的折腾。直到终于给其换好了衣服,才试着问道:“三姐莫不是……”   不想这时杜青雨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杜青宁一惊,赶紧道:“我现在送你回府吃药,好生歇着。”   杜青雨点头:“好。”   姐妹俩走出去后,坐在桌旁的蔚元钧见到杜青雨的脸色仍旧不好,便倒了杯热茶,起身端过去递给她:“快喝了,暖暖身。”   杜青雨垂眸接过热茶,小心翼翼的喝了口,心中的滋味却尤其复杂。   这时蔚宗意也走了出来,见到已经换好衣服的杜青雨,很是爽快道:“我既是坏了三姑娘的名声,自当负责,我会娶你。”   一旁本是在思索蔚元钧为何会改变的杜青宁,听到这话,她立刻转头看向已经穿的干干爽爽的蔚宗意,再又看了看脸色更是白了杜青雨。   杜青雨这明显是被吓到了,她道:“不必,我配不上。”   杜青宁知道三姐对蔚宗意没意思,便道:“三姐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言罢便扶着杜青雨上岸离去。   蔚宗意看着杜青雨的背影,过了会,才问蔚元钧:“配不上我是何意?”   蔚元钧也看着杜青雨的背影,应道:“大概是委婉的拒绝吧!”   下了画舫,杜青宁时不时看一看垂眸似在思索着什么的杜青雨,直到姐妹俩走远了后,她问道:“三姐,该是也有意识到皇上的奇怪吧?”   杜青雨点头。   杜青宁嘀咕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杜青雨未语。   杜青宁细细的瞧着杜青雨的神色,问道:“三姐莫不是还对他……”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感觉三姐分明就是舍不得脱那衣服。   “我不知道。”杜青雨终于出声。   杜青宁叹了口气。   这里离靖阳侯府并不是多远,杜青宁送杜青雨回去后,免不得想去见见爹,奈何问过之后,才发现爹不在,她便只能心怀失落的离去。   走在仍旧灯火阑珊,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并不打算太早回千百庄,因为回去了就出不来。   她爱玩,一个人也能玩的很好。   她大吃大玩,仿若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饱。   正是她拿着串糖葫芦边走边啃时,未想竟是会再遇到唐夏钰,这次又加了个唐晓澜。她想转身就走,已是来不及,唐晓澜已经跑过来拦住了她。   唐晓澜有些委屈道:“你讨厌我哥,我们不跟他玩便是,你何故连我都不要了?”   杜青宁闻言赶紧道:“你别误会了,我一时并没有想太多。”   唐晓澜挽住她的胳膊:“那我们一起玩,把我哥扔了。”   唐夏钰可没那么好摆脱,正是加快步伐朝这边来,不想突地跳过来两蒙面人,他们拦住了唐夏钰的去路。   唐夏钰一惊,赶紧转身就跑,却是又被拦住。他便一边应付着蒙面人,一边嚷嚷道:“晓澜,还不快过来帮你哥我。”   因为有打斗,周遭的百姓突然跑空。   唐晓澜看着眼前的一幕,不以为意道:“就两个小江湖,莫不是你还应付不了?”   杜青宁瞧着眼前的战况,道:“我怀疑唐世子脑子可能被门夹过,不仅变成了登徒子,武功也忘了。”   现在的唐夏钰也不能说完全没武功,但那武功比杜青宁认识他的时候,差了不止一点点。这两蒙面人的武功不高,可唐夏钰的武功却更是三脚猫。   眼见着唐夏钰招架不住,几乎只知道靠运气去躲,唐晓澜也意识到不对劲,忙去帮忙了。   杜青宁下意识想放毒,可按了个空,她低头看到空无一物的手指,这才想起她已经好久没带戒指。她见周围已经没了其他可以帮忙的人,便只能捡起路边摊的一根棍子,就也去帮忙了。   这两人武功不是多高,加上了杜青宁与唐晓澜两个三脚猫,也勉强能应付一阵,但撑不住多久。   后来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两人根本就是想抓唐夏钰。   眼见着唐夏钰被踢倒在地,其中一人就要过去抓他,杜青宁抬起手中的棍就砸向那人的手,不想另外一个人躲开了唐晓澜的阻拦,抬起手中的剑就朝杜青宁刺来。   唐晓澜大惊:“阿宁小心。”   杜青宁连忙躲开,却仍是被剑划了手。   正是杜青宁觉得疼极了时,唐夏钰被他们抓起施用轻功给带走了。   “哥。”唐晓澜也不会轻功,急的只能用脚追,奈何只是一会儿,便看不到人。   杜青宁看了看正在流血的手,忍住疼痛道:“这里离千百庄近,我去找人救他。”她欠唐夏钰那么多,自然不会不闻不问。   慌乱的唐晓澜立刻跟上了快步朝千百庄跑的杜青宁,她问道:“千百庄高手多吗?”   杜青宁:“多。”她如今是疼的连话都难说出,脸色也有些白了。   海月酒楼,薄祁云与蔚元顺正站在二楼的包间窗口看闹市,抬眸间就见到两丫头快步跑过。   蔚元顺随意道:“裴延这小妻子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薄祁云勾唇,未语。   当下虽是春季,温度却仍是偏低,为了快点找人相救,杜青宁与唐晓澜生生跑出了一身汗。   进了千百庄后,杜青宁便欲直接喊人:“来……”   当她看到华灯之下,正负手缓缓朝她走来,看不出脸上是何情绪的裴延时,她立刻忘了出声。 第87章   唐晓澜见前面的杜青宁站着喘了会气后,就突然不动了,便欲问其怎么了,不想这时却突然有护卫过来架住她的身子,将她直接往千百庄外拖。   唐晓澜大惊:“你们干什么?”   杜青宁闻言回神,立刻转头望去,便终于出声:“你们……”   唐晓澜还急着要救她哥,便看着杜青宁求救:“阿宁……”但只是一会,她便被千百庄的护卫给扔出了门外,不得再进入。   杜青宁迈步欲过去,却被握住了手。因她的手上有伤,这一握便疼的她不由冷嘶出声。   裴延低头看到她那有些白的脸色,感受到手下握到的一片温热湿润。他眸中的颜色变得越发的深黑幽暗,但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阿宁去哪儿了?”   杜青宁不由打了个激灵,抬头看入他情绪难测,仿若两汪深渊墨潭的眼底后,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延似乎并不一定要她的答案,只牵着她转身缓缓前行。   杜青宁还急着找人帮忙救唐夏钰,可当下她却愣是没有半点勇气提这事,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感觉现在的裴延越是让她捉摸不透,她越是害怕。   一路上,她始终低着头,裴延也始终沉默着。   直到进了序月水渊,回到书房的药阁后,裴延便将她抱在了自己腿上,低头细心的给她清理手上的伤口,然后上药,包扎。他的动作非常轻柔,轻柔到她甚至感觉不到有多疼。   正是她看着自己那已经包扎好的手时,裴延搂紧她闻起了她身上让他迷恋极了的气息,终于出声了,他幽幽的叹息道:“想死你了。”   杜青宁抿嘴,绕是他真的很温柔,她仍旧觉得不对劲到诡异。   裴延执起她的手,轻抚着上头的纱带,问她:“还疼吗?”   她摇头。   他叹了口气,道:“可我疼,心疼阿宁了。”话语间,他便低头轻啄起她的唇,一下接着一下。他的手也仍在轻柔的抚着她的伤口,透着深深的怜惜。   杜青宁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黑晕、他脸上的疲态、他身上的风尘仆仆……这都昭示着他一定是急着赶回来的。   与她分别这么多日,他是真的想她,想到浑身上下,由里到外,没有哪一处是不难受,是不疼的。他落在她唇上的轻啄,渐渐越来越缠.绵,又越来越狂热,仿若想直接将她吞噬入腹。   好不容易偷来了多日的闲时,有些习惯了一人的杜青宁承受不住他的狂热,便抬手去推他,可是推不动半点。眼见着时间在迅速流失着,她越发的焦急,直到他因为赶路而被吹凉的唇渐渐越来越火热时,他的气息终于移到了她的脖颈间。   感受到那烫人到让她觉得仿若在被大火灼烧的呼吸,她终于不由不安的出声:“你放开我。”   裴延本是继续往下亲她的动作顿住,他瞬间搂紧她,紧到让她甚至觉得窒息。   杜青宁被他紧勒的难受,拧起了眉,好想挣脱。   他却更是勒紧她,贴近她的耳朵:“你还在想救唐夏钰?”   杜青宁闻言,便知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这种不仅被控制了自由,一举一动还全被对方知道的感觉并不好。可她仍是不得不赶紧哄道:“人家对我有恩,我们夫妻俩也确实欠他的,既是遇到了,又怎能不管不问?”   “有恩?”裴延身上的冷冽气息陡的生起,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紧盯着她,“我记得我说过,我看不得你与唐夏钰有瓜葛,原因就是因为他对你有恩。”   杜青宁:“可那是因为你怕我被他抢走,而现在我们已经成亲了。”   “成亲?”裴延冷笑了起来,“我相信杜栩教出来的女儿可以做得出来不要自己丈夫的事情。”   杜青宁闻言愣住。   他这是何意?是在贬低她,还是在贬低她爹?   杜青宁不悦了起来:“你为何一定要无理取闹?明明事情可以好好的说,你为何一定要以如此偏执的方法思考问题?”   裴延低头看着她的脸,眯起眼:“怎么?生气了?”   杜青宁别过头,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可感觉到他身上越来越不再压抑的戾气,她却不得不压制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好好再忍住去哄哄他,与他再试试讲道理。   不想他却突然俯身咬住了她的耳朵,在她疼的不由拧眉时,他语速缓慢而又危险道:“我的宝贝,我可以不介意你出去,可你怎么能与唐夏钰在一块呢?好,就算如此,我也可以与你翻篇,因为我那么喜欢你,能拿你怎么办?可你竟然为他受伤,还想救他。你怎么可以做得出来这种事?”   这种事?   对她来说,这都不是大事,偏偏他却仿若是在说一件她犯的大错一般。   他又啃咬着她,叹道:“或许我真的是太仁慈了,阿宁还学不乖。”   正是杜青宁心里咯噔了下,觉得不妙时,裴延突然声音冰冷的唤了声:“来人。”   沈星立刻走了进来,拱手待命。   裴延轻轻的抚摸着怀中人儿的后脑,感受着她细软柔顺的发丝,他不急不缓的吩咐下去:“找到唐夏钰,把他给杀了。”   沈星:“是!”   杜青宁闻言立刻睁大眼,杀人?   她慌了,赶紧朝离去的沈星唤道:“沈星,你回来,沈星,你回来。”她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平白无故杀了唐夏钰,这是她想都不会想的事。   裴延紧搂着企图要去阻拦沈星的她,强制捧住她的脑袋,在她的唇上咬了口,就抱起她朝书房外走去。   杜青宁紧拉着他的衣襟,白着脸问道:“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不救就不救,又怎么会杀人。   裴延抱着她进入房间,将她压在床上,一边啃着她的脖子,一边恶狠狠道:“怎么?还在担心他?担心到如此慌乱?”   杜青宁再难忍住,终于怒道:“这是人命,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她为别人与他如此生气,这让裴延的眼里浮出更骇人的狠意:“我只知道人死了,便不会形成威胁,他该死。”   “威胁?”他的疯狂让杜青宁甚至开始有了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这怎么会是威胁?   她已经完完全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沟通,他就是个神经病,无药可救的那种。她试着挣扎他的束缚无果,只能愤愤的大声道:“你若是杀了他,我不会原谅你。”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说如此的狠话,为了别人。   仍在不断啃.吮她身子的裴延身子僵了僵,他的气息移到她的耳边后,阴森森的一笑,突然抬手直接撕了她身上的衣服。   现在的杜青宁根本就忍受不了他,只能奋力挣扎。   裴延很生气,也很想她,怀着让他心痛的愤怒与彻骨的思念,他时而凶狠,时而温柔。她挣脱不了半分,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为所欲为,只能叫,越叫越无力,最后只剩下呜咽声。   城外一直往北去再西拐,有一个山寨。   山寨里冷冷清清,似乎是被洗劫过。山寨内唯有的动静,就在山寨顶端的正屋中。正屋中有两个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中堂上的唐夏钰,与脸色冷漠正环胸站在门口的柳亦。   唐夏钰似乎有点累,他打了个哈欠,问柳亦:“你确定能将杜青宁给引过来?”   唐夏钰被抓过来后,本是很慌乱的,未想见到眼前的人后,对方却告诉他其主子与裴延有恩怨,此举只是为了帮他得到杜青宁。他自然半信半疑,可如今抓都被抓了,只能姑且信了。   柳亦仍旧看着外头,淡道:“你可以放心,自然会有人将她引过来。”   唐夏钰又打了个哈欠,道:“那快些,我累了。”   柳亦未语。   正是二人沉默了会时,柳亦突然意识不对,他定眸朝远处看去,虽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却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不对劲。   他什么都没说,施用轻功,直接跑了。   正是在犯困的唐夏钰见了,立刻站起身跑到门口,却是已经看不到柳亦的身影,他便心觉不妙的出来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奇怪,人呢?”   这时,突然有人从院中离他不远的地方落地,他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发现是个陌生人。他想了下,便赶紧问道:“你是千百庄的人?”   “嗯!”沈星朝他走了过来。   唐夏钰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满演起戏,拱手作揖道:“多谢侠士相救,贼人许是意识到不对,刚跑了。”   正是他的话音落下,他却看到沈星在走近他后,直接抽出了剑鞘中的剑。   本能让他知道事情不对,下意识就后退:“你……”   沈星面无表情的抬起剑便在瞬间移到唐夏钰的面前,那把在月光之下泛着寒芒的剑直接刺入唐夏钰的胸膛。   唐夏钰睁大眼睛低头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剑,根本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在沈星抽出那把剑后,倒地断了气。   沈星面不改色,将手中剑插回了剑鞘中,转身离去。徒留身后,在阴风阵阵中渐渐变得冰凉,死不瞑目的尸体。   随着沈星的离去,柳亦从后面正屋的东墙后往外靠了些,他看了会沈星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的背影,再看了看地上气绝的唐夏钰后,转身离去。   柳亦直奔城内,最后由窗口跳入了海月酒楼的包间内。   当下这包间内已没了蔚元顺,只薄祁云一人双手懒懒的撑着窗沿,看着楼下那仍旧未散场的夜市。   柳亦拱手禀报:“沈星突然入了山寨,他直接杀了唐夏钰。”   “杀了?”薄祁云挑眉。   柳亦:“是。”   薄祁云的手指搭在窗沿上,富有节奏的轻轻敲了敲。过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的叹息道:“倒是失策了。”他的目的并非是引出杜青宁,而是有其他的想法,他倒是没想到裴延会突然回来。   次日。   绕是昨晚被裴延弄的够狠,直到天色近亮时,杜青宁才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可今日她仍是早早的便就醒了。   她抬眸立刻问紧抱着她,正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在睡的裴延:“你真杀了唐世子?”   裴延不悦的抿了下嘴,终是应了声:“杀了。”   杜青宁的身子僵住,她深吸了口气,道:“我不相信你杀了他。”她不愿相信裴延会如此穷凶极恶,让她无法承受。   裴延抬眸看着她:“可确实杀了。”   杜青宁突然闭眼,固执道:“我不相信。”   仿若是气过头了,裴延看起来倒是难得的平静,至少看起来是如此,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语气不明道:“我去给你拿药,给你的手换药。”   杜青宁闭着眼,未语。   裴延怕她冷到,便拿起她的中衣,细心的给她穿上。之后再摸了摸她的脑袋,才起身给自己穿衣走出了房间。   虽是被穿上了中衣,被窝中的杜青宁仍是感觉很冷,冷得不由蜷住了身子。   裴延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便端着搁有药与纱带的托盘推门走了进来。见到缩成一团的杜青宁,他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便过去上了床,将托盘放在边上,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问她:“可是还冷?”   她闭着眼没有理他。   他便执起她的小手,低头细心的给她换起了药。罢了,便又紧抱着她,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不是想去玩,我带你出去玩?”   杜青宁仍旧闭着眼,仿若已经睡了过去。   裴延觉得她也确实该没有睡够,便没有再说话,只静静抱着她,陪她一起睡觉。他的手一直轻抚着她的背部,仿若在尽力的安抚她。   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时,他才又出声,低头看着眸色紧闭,却明显没有睡着过的她,问道:“睡不着?”   等了一会,没等到她的回应,他便又道:“我去给你做饭。”   大概怕她再冷,裴延起身后便再给她穿了些衣服,才在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起床离去做饭去了。   随着房门的关闭,杜青宁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房门处发呆。   直到随着时间静静流失,房门再次被推开,裴延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他抬眸看到正在发呆的杜青宁,便放下饭菜,过去蹲在床边,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吃完饭,我带你出去玩。”   她不语。   裴延便抱起她去到了桌边,正是他伺候她洗漱时,她突然推开他,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裴延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门口,眸中浮出了阴郁之色。   他握紧了拳头,咯吱作响。   杜青宁跑远后,才蹲下身喘息了起来。知道自己出不了千百庄,她便转身慢慢的朝裴迎华那里走去。   直到进入裴迎华的房间,她下意识就要过去抱住对方求安慰,可在即将靠近对方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想到裴迎华也会杀人,这姐弟俩都会杀人。   她的手颤了颤,终是没有再去靠近裴迎华。   裴迎华转头看着眼前脸色不对的杜青宁,难得问起:“怎么了?”   杜青宁去到桌旁坐下,也难得出声了,她问裴迎华:“姐姐以前在北顺是做什么的?”   裴迎华淡应:“杀手。”   杜青宁闻言身子微僵,还真是可怕的一行,也难怪会视人命为草芥。   她没有再说话。   裴迎华再看了看她,便又看向窗外,也是没有再说话。   两人都在发着呆,沉默未语。   没多久,一身月白色衣袍的裴延终于缓缓踏了进来。他看到在发呆的杜青宁,过去便直接将她拉起搂住,问她:“可是冷静够了?陪了她这么久,可是该陪我了?”   杜青宁推他。   他觉得她冷静的已经够了,便抱起她就走。   杜青宁抓紧他的衣襟,终于再次问他:“你真的杀了唐世子?”   裴延低头看了她一眼,默了会,道:“确实杀了,你莫不是非要看到他的头颅才相信?”   头颅……   光是听到他淡然的说出这种话,杜青宁不由齿寒,犯恶心。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可对平凡的她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事。她终于红了眼睛,再难忍受的挣扎着大声道:“你放开我,我要和你和离,我要回家。”   这真是一个无可救药,没有人性的疯子。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迁就他,再委屈也一直在忍,她现在真的忍无可忍。他总是在不断刷新她对他的认知,毫无底线。   她想,她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当初鬼迷心窍嫁给了他。   她现在只想回家,只想找爹。   作者有话要说:  O(≧▽≦)O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加油加油。 第88章   和离……回家……   裴延停下脚步,一双手狠狠地掐入她的身子中,他低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死盯着她:“你说什么?”听似平静的话,却仿若压着吓人的狂风暴雨。   现在明明是大晴天,却让她从他身后看出乌云密布的感觉。   杜青宁看着脸上仿若多了层恐怖阴影的他,身子打了个颤。是啊,他是疯子,他会杀人,他说不定一个生气,把她也给杀了。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放软了语气:“我只是因为受不了你的行为,想回家冷静几天。”   “你想找你爹相助?”裴延身上的怖人戾气,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她微僵的身子,让他知道,他猜对了。   他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下,突然加快了步伐,一路将她抱回了房间。后来他将她压在墙上,紧握着她的肩头,他趋近她的脸,问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哪里是你的家?”   回家……   还真是杜栩教出来的女儿,已经嫁人了,也仍是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是夫家的人。还是说,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把他的存在当成家?   杜青宁忍着肩头的疼痛,心里委屈至极,又不敢再说半句话。   这次她当真是伤到他了,他的眼睛渐渐泛出了可怕的红晕,他手下的力道加重,仿若意识不到她的疼痛:“收回你刚才的话,告诉我,你再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杜青宁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愣是说不出来他要自己说的话。   裴延紧盯着低头不再言语的她,抬手掐起她的下巴,命令她:“看着我。”   她红着眼看向他,看向脸色仍旧黑沉可怕,仿若想要弄死她的他,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我收回刚才的话。”   裴延仿若不信,只恶狠狠的威胁了起来:“别逼我杀光你所有可以依靠的人,嗯?”   杜青宁越发深刻的认识到,这就是一个魔鬼,她嫁给一个魔鬼,一个让她万劫不复的魔鬼。   她忍住泪意,再不敢表现出自己对爹的依赖之情。   裴延看着眼前弱小委屈的她,突然将她拉入怀里抱住,他与她耳鬓厮磨着,又哄起了她:“我喜欢你,我只是喜欢你。我做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   喜欢她,就可以不顾她的感受,不管她快乐与否,是否承受的住他?   她压下心中苦涩,什么都没说。   他抱了她许久,突然温柔道:“对了,我给你带来了许多礼物,都是从尔州,从路上搜罗出来的,各种稀罕的玩意都有。”   后来他便牵着她从桌旁坐下,他去到旁边的月牙桌上,将他回来时顺手放下的包袱拿了过来。他将包袱搁在她面前,打开包袱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颇大的紫檀木盒。这盒子里确实都是些稀罕的玩意,有各色的宝石首饰,她见都没见过的小玩具……   裴延将这些玩意都倒在她面前,拉过她的手,几乎强迫性的要她拿起来看:“你看看可是有你喜欢的。”   但杜青宁只看着前一刻还在发火,这一刻又深情款款的他。好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疯了?”她真的不相信之前那个谦谦如玉的他,本来的面目会是这个样子。就算他表里不一,也不至于是个疯子。   裴延身形微顿,便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搂着。   他抱着她默了会,终于幽幽的出声:“或许是从喜欢上你开始,或许是从拥有你开始。那种独占你的欲望就不断滋生,不断侵蚀我的所有思想。”   倒是难得,他也不是认不清自己。   但杜青宁才刚这么想,他便突然又道:“但你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这不是错。”   杜青宁垂眸,想起他们成亲才不到一个月,他就疯到了这个地步。那若是再过下去,他是不是会越来越可怕?   他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一种前路黑暗且危险未知的感觉,让杜青宁越来越害怕,害怕到浑身犯冷。   裴延感觉到她的害怕,立刻拿起一件精致稀罕的小玩具塞到她手里,哄道:“你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   “我不要。”她缩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眸含恳求的看着他,“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好不好?”   裴延伸出拇指轻搓她那透着无助的眼睛,问她:“你想沟通什么?”   杜青宁:“关于杀人。”   他眯眼未语。   她又继续道:“你做事应该换位思考一下,人命非草芥,若是别人要杀你呢?若是别人要杀你在乎的人呢?”   裴延抚摸着她的脸:“没有人有能力杀我,有我在,也没有人有能力杀你。”他在乎的人,只有她一个。   果然是无法沟通,她干脆闭嘴未语。   靖阳侯府。   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缓缓从大门口前停下,马车里下来了三个人,佟氏与自己的一双儿女。三人去了后院后,杜青南便背过身,冷着脸直接往西去。   佟氏见了,便喊道:“南儿这是去哪儿?”   杜青南脚下步伐未停,只道:“我有些事。”   佟氏只稍想了下,便未管她,只带着儿子朝自己的独院走去。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杜建臻转头看了看杜青南的背影,紧紧的抿起了小嘴。   杜青南去了杜青雨那儿。   冬晴见到杜青南踏入院中,忙进屋道:“姑娘,不好了,二姑娘来了。”   正是在做针线活的杜青雨闻言身子微颤。   这时步伐极快的杜青南踏了进来,她过去就将杜青雨手里的花绷子给抢了,狠狠地砸在杜青雨身上。   “姑娘。”冬晴一惊,忙过去想护住杜青雨,生怕杜青南再打她。   杜青南瞪了杜青雨一眼,拿起篮子里面的剪刀就对着杜青雨,喝道:“滚开!”这话是对冬晴说的。   她早就想找杜青雨算账,奈何上元那□□却突然将她拉走,因为外祖母病逝。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贱丫头。   冬晴看着那剪刀,便不由打起了颤,记得之前,二姑娘虽然总是羞辱三姑娘,却从来没有如此过。   杜青南见冬晴未动,便吩咐身后自己的贴身婢女:“把她拉开。”她的目光一直怨毒的落在杜青雨身上。   随着冬晴被拉走,杜青南拿着剪刀靠近了杜青雨那张仿若冰雪般的脸,她憎恨道:“看起来,良王世子很在乎你啊!你说,若是我现在毁了你的脸,你觉得他是否还在乎你?”她绝对忘不了上元那晚蔚宗意是如何紧张的跳入湖中救这贱丫头,难怪这贱丫头不肯帮她,原来是这个原因。   杜青雨看着近在咫尺的剪刀,额头隐隐渗了些冷汗,她相信杜青南可以做得出来。她突然站起身,后退了许多距离,努力离这把剪刀远了些,她忍着恐惧为自己辩护:“我不明白二姐何意,我真的与他不熟。”她并不知道那晚杜青南看到了所有。   “别狡辩。”杜青南怒道,“你个贱人。”   正是杜青南继续朝杜青雨靠近时,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落在了院中,她直接快步进了杜青雨的房间。   女子看到眼前这一幕,神色未变,只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公子邀请三姑娘即刻前往千百庄。”   突然出现的女护卫让杜青南拧起了眉,她上下打量着这女护卫。   杜青雨听到女护卫的话,她看了看杜青南手里正对着自己的剪刀,眸色微动了下,突然过去抓那剪刀。   “你……”杜青南一惊,便更紧的握着剪刀,“放手!”   杜青雨未放,只仍旧紧握着那剪刀正对自己的刃部。争执间,她突然有意手下一松,仿若没抓住似的。她故意面露惊色,侧过了身,任握着剪刀因为争执不小心前倾的杜青南划到自己的手臂。   她立刻握着自己的手臂,白着脸后退了一大截。   杜青南看着杜青雨手臂上的血迹,似乎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她懒得多想,看了看身后那似乎随时要朝她动手的女护卫后,气愤的扔下剪刀就走了。   杜青雨忍着疼痛,随便给自己包扎下伤口。   她连衣服都不换,过去就对女护卫道:“走吧!”   女护卫不管其他,施用轻功带着她就赶去了千百庄。   杜青雨到千百庄序月水渊时,问了下才知杜青宁还在床上未起。她不知道裴延为何会将自己唤来,只乖乖去到亭下候着。   恰巧这时,房间里的杜青宁仿若被梦惊醒了一般,突然睁开了眼。   感受着身体的酸痛难忍,她不由想起裴延如今越发狂热,仿若随时要将她挫骨扬灰,吞入腹中的感情。她无奈,又害怕。   裴延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怎么?做噩梦了?”   她抬手拂开他的手,淡道:“没有。”   裴延看着最近瞧着性子似乎越来越淡漠如水的她,薄唇抿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又道:“你究竟要和我气多久?”   她垂眸道:“我没有气。”   他自然不信她,对他来说,她的性子该是单纯快乐,时刻笑脸盈盈的,而不是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可他偏偏拿她没有办法,他除了在床上使劲折腾她,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她乖。   他紧抱住她,强忍住胸腔翻涌起的怒戾,冷静道:“我给你时间,我再给你时间,别再让我等太久,否则我会疯,我会疯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   他的话让她不由握紧了拳头。   他只会疯。   过了会,他又道:“我给你把你三姐喊过来陪你了,不要再给我脸色。”为了让她开心些,他不得不这么做。   杜青宁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她便忍着疼痛无力从他怀里坐起了身。   正是她要爬过去拿自己的衣服时,裴延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他起身伸手拿下了她的衣服,低头给她穿着。   她由着他。   外头亭下的杜青雨始终有耐心的等着,许久后,终于见到裴延牵着杜青宁走出来,她忙起身迎了过去。当她见到杜青宁那张似乎瘦了些,气色不大好的脸时,便担忧道:“阿宁生病了?”   听到三姐轻柔的声音,杜青宁瞬间便觉得委屈了起来,她下意识就要挣脱裴延的手扑入杜青雨的怀中,却是撼不动他的大掌半分。   裴延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说话行,不准你抱她。”   杜青宁无奈应下:“好。”于是她由着裴延将她往亭下牵,杜青雨心怀困惑的跟在他们身后。   当他们从亭中坐下时,蔚元钧正朝这边走来,除裴延之外,都抬眸看了过去。   蔚元钧过去坐下,对裴延道:“既是回来了,如何一直不去宫里找我?”他知道都已知他的身份,便没有隐瞒的意思。   裴延的目光只落在杜青宁身上,未语。   蔚元钧看了看裴延,又看了看杜青宁,总觉得气氛不大对。他想了下,便又起身过去将裴延拉起:“我们去谈谈尔州的事。”   裴延倒也没有拒绝,只回头又看了看杜青宁。   随着裴延的走开,杜青宁抬眸这才注意到杜青雨手臂上的伤,立刻惊道:“三姐怎受伤了?”   未走远的蔚元钧听到这话,他停下脚步转头朝杜青雨看去,他的目光有意一寻,便看到杜青雨胳膊上的血迹。   杜青雨虽未抬眸,也能感觉到蔚元钧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关心的目光。她对杜青宁道:“无碍,只是刺绣时,不小心被自己的剪刀伤了。”   杜青宁正握着杜青雨的手臂查看,听到对方的话,她便无奈道:“也不知是什么事能让三姐心不在焉至此,竟是能在刺绣时伤到自己的胳膊。”   不知何时,蔚元钧已经与裴延一道进了书房。只是他们进入书房后,虽在谈事,却明显都心不在焉。不光裴延,就连蔚元钧也是如此。   而外头的杜青宁与杜青雨也更是如此。   杜青宁与杜青雨东扯西扯,说了会话后,便开始发呆。   杜青雨打量着她那张有些病态的脸,问道:“阿宁是有心事,还是身子不舒服?”   杜青宁感受着身体还未散去的疼痛,她确实有心事,也确实身体不舒服。   这几日裴延看似事事迁就着她,可他心里的郁气全发泄在她的身子上,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他的身下。   他是武功高手,身强力壮,仿若有用不完的精力,似乎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个弱女子。她甚至怀疑,他是真的想弄死她。   他那么可怕,她也甚至相信他可以做得出来。   他总是会对她说些听似感人心扉的情话,可她感动不起来,喜欢一个人若是一味伤害,那也是畸形的喜欢,她承受不住。   杜青雨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杜青宁:“阿宁到底怎么了?究竟为何气色差了这么多?”   杜青宁只佯装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我只觉得嫁人不如不嫁人,我突然想与他和离了,做妇人,没有做姑娘轻松。”   杜青雨闻言愣了愣,道:“就这样便想和离?你们之间不是感情不错?”照她看,若是有感情,婚后该是很幸福才是。   感情……   杜青宁已是觉得谈感情有点可笑,若早知嫁给深深喜欢自己之人的结果是如此,她倒是宁愿嫁给不喜欢她的人。   她淡道:“大概没什么感情。”至少她对裴延的感情,不足以让她麻木自己,觉得他什么都是好的,随意杀人都是好的,一次又一次的不顾她的意愿凶狠残戾的强弄她,让她惊恐绝望都是好的。   杜青雨闻言正是惊讶之际,抬眸见到不知何时朝这边走来的裴延与蔚元钧,当她的目光触及到裴延那陡的黑沉可怕的脸时,吓得脸色一白。   杜青宁抬眸看到杜青雨的脸色,便知自己的身后,裴延怕是过来了。   倒是奇怪,她竟是觉得不那么害怕。或许她对他的恐惧,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身心折磨中,消耗的差不多。   裴延走到她身旁,突然将她抱起,他目光森冷的暼过蔚元钧与吓得不轻的杜青雨:“通通都给我滚!”   言罢他便直接抱着她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将她按在墙上。   他看着难得没有被他吓到的杜青宁,眸中透着猩红与癫狂之意,他咬牙切齿道:“没有感情?我记挂了你十一年了,喜欢你这么久,喜欢到了骨子里,你却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第89章   杜青宁只神色不咸不淡的别过头。   裴延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他手下的力道不轻,疼的令她本来就白的脸,更加的白了。   她便乖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下巴再疼也没有被他折腾的身子疼。   他用力压抑着自己,压抑到声音都跟着沙哑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外人,死了便死了,用得着你不再喜欢我?”   杜青宁仍是不语。   裴延埋头蹭着她的耳根,因为压抑心中的狂戾,而喘着粗气,他紧紧的握着她的肩头,仿若随时会化成青面獠牙的样子咬掉她的耳朵:“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如此伤我?”他可以承受万箭穿心,也不能承受她伤他的心。   话语间,他的手发泄般在她身上揉.捏了起来。   她的身上本来就有他的狠戾所留下的淤伤,如此一来,她便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突然狠狠地吸住她的耳朵,又开始不顾她的意愿肆虐起来。一步一步,不管不顾。   杜青宁颤了颤身子,已是懒得挣扎,因为没用。   在她闷哼时,他越发的用力,带着雷霆万钧,仿若想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气势,逼得她只能红着眼睛咬紧牙关去承受。   她讨厌被逼着进行房.事,更讨厌他。   外头,杜青雨一直睁大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到刚才裴延那恐怖的模样,她就极担心阿宁。   蔚元钧站在她旁边,也看了那房门一会,道:“夫妻俩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三姑娘不必担心。”他倒是也知道这个通俗的道理。   听到蔚元钧安抚自己的声音,杜青雨有些无措,垂眸不知该如何回应,而且她真的很担心阿宁。   蔚元钧看着仍旧卑卑怯怯的丫头,一时不由琢磨起自己究竟是如何被她吸引了。但只是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的他,便未再想,只又道:“阿延不会伤害你妹,我们外人留在这只会添乱,天色不早,我送三姑娘回去?”   “我……”杜青雨又抬眸看了看那房门,暗暗咬了咬牙,终是点头。   二人速度不徐不疾的前行,蔚元钧颇为体贴的一直迁就着杜青雨细细的脚步。蔚元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杜青雨更是不会说话,压不住小鹿乱撞的她一直在暗暗琢磨着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后来蔚元钧的目光又落在了她手臂的伤上,终于出声:“三姑娘这伤不像是自己伤的。”他自然没有杜青宁那么容易敷衍。   杜青雨抬手碰了碰那伤,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蔚元钧见她半天蹦不住半句话,越发琢磨不出自己究竟是怎么对她起的心思,他暗暗叹息。   他们一道走出了千百庄后,蔚元钧看到靖阳侯府的那辆马车,便在看着杜青雨上马车后,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杜青雨回头看到他的上来,立刻呆住:“你……”   蔚元钧看着她这弱弱呆呆的模样,笑了笑:“我不是说了送你?”   杜青雨见到他脸上的笑,听到他的话,白嫩的脸上瞬间便爬满红霞,直到耳根。她没有说什么,从他的对面坐下。   从千百庄往靖阳侯府的路上,蔚元钧仍旧会时不时的与杜青雨说几句话,但杜青雨过于被动,总是他说,她应。   好在后来话说得多了,她也渐渐地放松了不少。   当马车到靖阳侯府时,蔚元钧又语气极温和的对杜青雨道:“三姑娘可是能将马车借给我?”   与他相处,杜青雨已是挺自然,她想到他确实没有代步工具回去,便点了下头,只自己下了马车。   恰巧杜青南从府中走出来,杜青南本就越想越气不过,见到杜青雨终于回来,便迫不及待,过来就要扇杜青雨一巴掌。   杜青雨的速度倒也挺快,立刻抬手挡住了对方的巴掌,并后退了两步,她面露慌乱之意。   杜青南见了,立刻冷道:“你竟然敢朝我伸手?”   杜青雨低着头。   这时蔚元钧踏下了马车,站在了杜青雨身旁,神色略冷的看着杜青南。   杜青南记得眼前的公子,就是那晚把她吓到的人。如今冷静过来后,她只觉得对方是个喜欢美人的白面书生罢了。她上下打量了蔚元钧一番,讽笑了起来:“怎么?又勾搭了一个?还带到家里来了?”   杜老夫人与佟氏带着杜建臻走出来,他们大概是准备要一道去什么地方,恰巧见到这一幕,听到杜青南的这话。杜老夫人抬头见到蔚元钧后,脸色当即大变,立刻喝道:“南儿!”   听到杜老夫人的喝声,杜青南回头看了过去,不过只是欺负个杜青雨,她不懂祖母为何会如此激动。   杜老夫人瞪了杜青南一眼,过来就朝蔚元钧恭敬和气的行礼:“公子。”   蔚元钧只微颔首。   杜青南见势,颇有些不解。   杜老夫人见蔚元钧的脸色仍旧不温不冷,心下有些不安,她看到蔚元钧与杜青雨并排而站,隐约猜到些什么,便转眸又对杜青南喝道:“怎的欺负你妹妹?”   祖母竟是为了这个贱丫头当众训自己,杜青南自然不忿,可也能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想来眼前这白脸公子身份不一般,她只哼了下,什么都未语。   蔚元钧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的抬手作了个揖:“告辞。”言罢便转身离去。   杜老夫人看着蔚元钧的背影,心里越来越不踏实,后来便问杜青雨:“你与刚才那位公子一道回来的?”   杜青雨乖乖应道:“之前我们都去了千百庄,后来他送了我回来。”   杜老夫人闻言上下打量起眼前这生的如花似玉,柔美娴静,让人极易动心,极易生保护欲的庶出孙女,又问:“你可知他的身份?”   杜青雨:“他说他姓元。”   杜老夫人只当这丫头不知道蔚元钧的身份,但瞧着对方竟是会贴心的将这丫头送回来,维护之意那么浓,便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由的,他思起皇上那至今为空的后位。   渐行渐远的马车中,蔚元钧看着窗牖之外沉默了会,便问外头正在赶马车的安叡:“朕打算给杜家二姑娘赐婚,你可是想到合适的?”   安叡了解皇上,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便不会往好人家想,但也不会差的太明显。思了一会儿,他便应道:“回皇上,奴才想到了一个。”   “哦?说来听听。”   “曹家的小公子。”   似乎自裴延与杜青宁成亲后,雍都便日日都笼罩在晴日之下,天越来越暖,花开的越来越香,真是应了最通俗的话,春暖花开。窗外的树上,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的鸟儿也越来越多,啾啾的声音越来越繁密。   伴着窗外的鸟语花香,躺在床上的杜青宁陡然睁开了眼。   她起身时,抽了口冷气后,便忍着酸痛倚着床头,看起了窗外。见到外头沿着青树飞来飞去的麻雀,她便不由一直看着。   直到裴延端着饭菜走进来,她也未转眸。   裴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窗外的那些鸟,他眸中色彩深了深,放下饭菜便过去将窗户关住。   他坐到床边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我!”   她便乖乖看着他。   她很乖,一直都很乖,可是她不乐意看他,每次都要他逼着看,而看他时的眼底,情绪越来越淡,淡到他越来越承受不住。   裴延捧着她脸蛋的手颤了颤,仿若在极力忍受住才没有发狂,但眼底的猩红却是越来越浓。   他死死的盯了她一会儿,垂眸间看到她身上由他留下的淤青。她的皮肤很娇嫩,只要他用力点,便会留下痕迹,他疯狂的时候更不用说,新的旧的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白嫩如雪的身上,越来越触目惊心。   他突然抱紧她,问她:“是不是嫌我要你要的太狠?”   她终于说话:“如果我说是,你会不要吗?”   裴延身形微顿,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你乖一点。”   杜青宁:“要多乖?”   “我不知道。”裴延搂住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他也不知道该要她怎样,她不乖,他生气,她乖到没有情绪,他也生气。仿若如何都不够,他就只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知道,但她却知道。   他就是要她失去自我,心里眼里全是他,看不到这世上的其他一切,事与人,就像瞎了。也没有是非善恶之观,就像一条狗一样,主人是天,成天围着主人嗅。   他想要她与他一样当个疯子,可她做不到。   就算她真当了个疯子,那也是由另一个疯子压制的疯子,没有半点自己所行所思的傀儡。   由他抱着沉默了会,她突然淡淡的又出声了:“和离吧!”   裴延身子僵住,他又看向她,死死的看着她:“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怕我了?”这不怕他的她,比怕他的她,还要让他无法承受。   杜青宁:“和离!”   裴延看着她,突然痴痴的笑了,他倏地又将她压回了床上,覆上她的唇,凶狠的吞噬着她的一切气息,后来移到脖颈,沿着脖颈一路往下……仿若要把她给吃了。   随着他发狠的沉入,他红着眼盯着她的脸:“收回你的话。”   杜青宁咬牙出声:“和离!”   他从不知道曾经那个没心没肺又识趣的她,也能倔强到这个地步,无孔能入。他只能越来越狠,越来越狠,企图逼着她收回她的话。   可是没用。   事后,他看着不知是否睡着的她,抚摸着她满是汗水的鬓角。默了许久后,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语中压着浓烈的愤怒:“在你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继续这么对我之前,就不要离开千百庄了。”   她睁眼看他:“要囚.禁我?”   裴延:“这也是囚.禁我自己。”他能为她囚.禁自己,她为何不能?   她闻言闭上了自己那双渐渐变红的眼睛,绕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疯狂,绕是已经在努力冷静,她也仍是有种自己仿若要被逼疯的感觉。   他继续看着身下她的脸,手下抚摸的动作不停,他道:“刚才裴律过来了,他说要在走之前见你最后一面。”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问:“见不见?”   她闭着眼道:“我说见,你会让我见?”   裴延:“不会。”   杜青宁陡然睁开透着怒意的眼看向他:“所以你问个屁!”   见到她这终于有些生气的模样,他却是笑了,哪怕她的话说的很粗鲁,他仍是觉得可爱。   他不由低头亲了她一口。   杜青宁立刻闭眼,不再去看他这油盐不进,让她又开始无法理解的模样。她不能想太多,想太多真会疯。   这时继续出神的看着她的裴延突然出声:“告诉裴律,阿宁不见,改日我会去王府给他治胳膊。”这话是对外头的沈星说的。   沈星得令,立刻迈步就走。   序月水渊外,一身玄色衣裳的裴律正身姿如松的站在那儿,他的右手仍是软软的挂在肩头,明显仍是废的。   他抬眸见到走来的沈星,薄唇抿起。   沈星靠近他:“二奶奶不见,公子说改日会去王府给世子治胳膊。”   这个结果,裴律也不意外,他早知想见她是痴心妄想,却仍是止不住抱着这个念想过来渴望见她一面。   他未语,只转身步伐缓缓的离去。   裴律最终没有等裴延给他治胳膊,因为对他来说胳膊废就废了,根本不重要。当日晚上,他便不顾裴老夫人的阻拦,上了马,领着自己的人,带着自己的军职,出城朝北部而去。   次日。   裴延伺候着杜青宁用好膳后,难得给了她喘气的时间。他搂着她亲了一番,便去了书房,放她在千百庄内逛逛。   离他这个人远了些,杜青宁也确实觉得舒服了多,她缓缓走出序月水渊,正是要东拐,后想到什么,她便朝南去了。   当她见到千百庄的大门,心里有走出去并再也不回来的渴望。所以她顺着感觉走过去试着出去,果然没有意外的被拦住。   她只能朝回走,暗暗叹气。   她是脑抽了,才对裴延抱有希望,以为他可能只是吓吓她。   记得以前她真的很喜欢千百庄,觉得让她住在里面,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如今她确实住进来了,却是失去了外头的一切,倒是有点可笑。   她现在讨厌千百庄,没了逛的心思,便又回了序月水渊,朝裴迎华寝屋的方向走去。   当她进入裴迎华的房间时,裴迎华正在用膳。   她看到那满桌子的菜,过去坐下,默了会,便道:“姐姐伙食还真好。”她想大概为了腹中的孩子,裴迎华才会如此往好里吃。   裴迎华没理她。   她心里难受,看着这满桌子的菜,不由有想再吃一顿的冲动,便拿起汤碗里的勺子,陪着裴迎华也吃了起来,越来越大口,不像是在进食,倒像是在发泄。   裴迎华吃着碗里的饭菜,难得抬眸看了杜青宁一眼。现在天暖,需要穿的衣服少了,她可以看到杜青宁的脖子处的淤痕,直蔓延到衣领深处。绕是连她看了,也觉得怪触目惊心的。   她突然淡道:“你们的感情很好?”   杜青宁正是直接端着汤碗低头喝,措不及防听到裴迎华的话,便愣了下。她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说,未语,只低头喝汤。   她一鼓作气将汤喝完后,抬眸就看到已经起身朝窗口走去的裴迎华。无意间,她看到裴迎华那按算该是已经五个月的肚子,才发现大了很多。想到裴迎华的凄惨,她突然问道:“姐姐与腹中孩子的爹是什么关系?”   裴迎华只仍旧看着窗外发呆,许久未语。就在杜青宁低头继续扫荡着桌上的菜时,她才淡淡出声:“大概是玩物。”   杜青宁嚼着嘴里的肉,抬眸看着裴迎华:“谁是玩物?”若是以前,她定然觉得很惊讶,可现在她闻言没什么感觉。她自己顶多比玩物好一些,她是宠物。   裴迎华未语。   杜青宁也没再问,只低头继续狠狠吃,努力吃,腮帮挤得满满的,仿若不将这满桌子的佳肴给吃完不罢休。   昭王府。   当下,一名不到十岁的男孩正在暖阳底下的书案后写字,另一名略莫五六岁,玉雪似的小女娃在他旁边为其研墨。   后来男孩略莫是渴了,便对小女娃道:“倒杯茶来。”   小女娃便默不作声的迈步去倒茶。   男孩看着这总是不爱说话的小女娃背影,不悦的又道了声:“快些。”他的手旁放着一根鞭子,也不知是干嘛用的。   他身后的屋顶上,薄祁云正屈膝坐在上面看着这一幕,衣袍微扬间,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女娃背影上,似乎在出神。   这时,蔚元顺陡的从他旁边落下,也坐了下来。蔚元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温和的笑了笑,道:“祁公子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似乎对我儿子和他的伴童挺感兴趣。”   薄祁云未语。   蔚元顺知道他不会多说,便也没多问,只道:“我才知道,裴延竟是派人将唐国公世子给杀了,倒是狠戾非常,也不怕夜路走多了,迟早会出事。”   薄祁云闻言勾唇:“裴家人大概都狠,对自己也狠,无所顾忌,又怎会怕出事。”   这话说的颇有些深意,蔚元顺侧头看了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ー^) 第90章   杜青宁终于将一桌子的菜全部吃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抬眸就看到裴迎华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想了下,觉得大概是她吃的太多,连迎华姐姐都惊到了。   可她还想吃,于是她便朝外面的婢女吩咐下去:“再上一桌子的美食,满满的一桌。”   “不必了。”裴延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负手踏进了屋子。   杜青宁光是看到他,就觉得压人,觉得窒息,她的脸不由沉了,她转回头,没再去看他这张明明俊美绝伦,却让觉得可怕的脸。   裴延将她对自己的排斥收入眼底,他压下眼底的晦暗之色,缓缓走到她身后。他的双手搭在她小巧圆润的肩头,弯腰靠近她的耳朵。他的目光扫过这一桌的狼藉,问她:“都是阿宁吃的?”   杜青宁垂眸:“嗯!”   他搭着她肩头的手抖了抖,终是忍住了没有使力掐住她,只转而直起身牵住她的手,不言不语的拉着她离开这房间。   裴迎华看着这夫妻俩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又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行走间,裴延低头看了眼杜青宁那鼓鼓的肚子,牵着她往后花园的方向去,带她走动着消食。   只要裴延不说话,杜青宁便不会说话,甚至要他逼着才会与他说话。当下因为裴延沉默着,二人便一直一起沉默着。   直至到了后花园,裴延便站住将她搂入怀中,他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见还是那么大,他便叹息道:“你是逼我限姐姐那里的吃喝?”他真不懂她为何会要这么死吃,与他一起吃时,也不见如此。   杜青宁闻言已是连气都懒得气了,他就只会逼人。她道:“我以后不这样吃了。”   他低头亲着她的额头,摸着她的脑袋:“乖!”   后来他又问她:“身子可还疼?”   她该倔强的说不疼的,可她仍旧忍不住期待他能心疼她些,能收敛些,便应道:“疼。”确实疼,却也疼习惯了。   裴延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他低头贴着她的唇瓣,道:“只分开了一会儿,我便想死你了。”话语间,他便缠缠.绵绵的吻了上去。   杜青宁拧眉,忍了。   好在不一会她便清晰的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很快,本是已经先一步听到脚步声,却不舍放开她的裴延终于还是抬起了头,牵着她去到石桌旁。   他坐下后,她正欲也跟着坐下,他止住她的动作:“消食。”   她便站着消食。   裴延看了看她那仍旧没什么情绪的模样后,抬眸颇有些不悦的看着渐行渐近的蔚宗意。   蔚宗意走近就看到夫妻俩一坐一站,他也习惯了裴延的冷脸,只过去坐下看着杜青宁问道:“弟妹这是罚站?”   杜青宁未语。   裴延出声:“有事?”   “啧啧……”蔚宗意看到裴延那薄唇上的湿泽,倒很自觉的没有去看杜青宁的嘴,只翘起了二郎腿,“没事便不能过来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不欢迎人。”   裴延的目光又落在杜青宁的肚子上。   这时有婢女过来上了茶,蔚宗意便伸手接过婢女倒好的热茶喝了口,抬眸这才注意到杜青宁那张本是总红润动人的脸透着苍白,也瘦了不少,便问:“弟妹这是被阿延给欺负了?”   提到“欺负”二字,杜青宁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的痕迹在衣领外面,可以被人看见。序月水渊里的下人倒也罢,因为没人敢大喇喇的看她,可蔚宗意会。   于是她便转过了身。   “哟?这是闹小脾气了?”蔚宗意也只能想到这个了,他的目光落在裴延的脸上,后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便道:“我有一个消息,或许弟妹听了会高兴。”   裴延因不喜蔚宗意看杜青宁而微冷了脸,他道:“说。”   果然还是妻子重要,蔚宗意便道:“皇上将杜家二姑娘给赐婚了,赐婚的对象是中书省曹左丞的小儿子曹新阳。”之前他在宫里见蔚元钧时,倒是听其说过,杜家二姑娘时常欺负杜青雨。杜青宁与杜青雨关系好,自然会关心杜青雨的事。   杜青宁果然对这个感兴趣,便细细的听着他后面会怎么说。   蔚宗意:“因曹左丞压的好,曹新阳这个人的名声倒没什么不好,可暗地里不是个好东西。”   杜青宁心觉终于有一件让她觉得顺心的事。只要杜青南嫁了,三姐的日子便好过些。她便问道:“可是有定日子?”   蔚宗意听到杜青宁那明显有些沙哑的声音,心想也不知阿延如何欺负她过,他应道:“皇上连日子都赐好了,就在四月底。”   还真是一个好消息,杜青宁觉得心情不错。   裴延将她拉到腿上,低头看到她明显柔和了不少的脸,可他却半点不觉得高兴。因为这都是为了别人,她的心里总是挂着别人。   杜青宁真是越来越了解他,单是看到他这冷硬了不少的脸,就知道他不高兴的理由。   真是无药可救,她转眸不再看他。   又是这臭脸,好似很嫌弃他。裴延抿起了嘴,胸腔翻涌起了怒气。   蔚宗意看到眼前抱在一起的二人,本是欲再打趣什么,不想却看到两人那不对的神色。   他不解,他不是说了个好消息?怎反而让这两人闹起脾气?   杜青宁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双大手力气越来越大,她心觉,当下若不是蔚宗意在,这厮怕是又得用他惯用的方法就地解决怒火。   反正她就是一个泄火工具。   从他们成亲开始,他就是如此,一言不合就玩这出,从来不顾她的意愿。只是如今越来越过火,越来越让她不能忍受罢了。   “这个……”蔚宗意是个单身汉,实在是不能理解眼前二人是怎么了,难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了下,心觉这是夫妻俩的事,他就不继续留在这里添乱了,便赶紧道:“可能是我碍你们的眼了,我走,我现在就走。”   杜青宁闻言,立刻道:“你别走。”   这是随便一个人都依赖上了,就是不依赖他。在蔚宗意停下脚步时,裴延突然冷声道:“你走。”   蔚宗意可不会蠢到停下管裴延与自己妻子的事,他迈步赶紧走了。   裴延伸手掐起杜青宁的脸,逼她看着自己:“这么多日过去,你为何还是如此?还没想通?”   杜青宁感受着脸上的疼痛,难得冷笑了下,她厌恶这样的他。   裴延能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淡,他深吸了口气,才收住手中的力道,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越来越倔?”   杜青宁:“傻子不倔,傻子没有自己的思想。你说什么,傻子听什么。不管你做什么,傻子都不会觉得有错。被关的时候,傻子会笑。被强.暴的时候,傻子还是会笑,你娶个傻子去啊!”   还真是有够毒舌的,他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   他再难忍受,突然喝道:“我只是要你乖一点,我们是夫妻,你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的……”   杜青宁:“所以我后悔嫁人了。”   他起身将她按在石桌上,挤入她的双腿中,他低头咬了咬她的唇:“后悔?”话语间,他扯下她的腰带。   他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他只能亲她,弄她。哪怕让她怕他也好,最起码她能真的乖一些,说不定再也不敢有这让他觉得伤心的心思。   可惜她仿若就是铁了心不想要他。   如此一僵持,便是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不仅没有怕他,反而越来越不怕他,每每都能气的他发疯,却是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这日仍旧阳光大好,裴延突然生了个想法,便带着她在序月水渊前面的楼阁顶层中看庄内的风景。   裴延低头看着双手抵着窗沿,托腮眸视着远方发呆的杜青宁,问她:“是不是想出去?”   杜青宁没理他。   她确实想出去,却不仅仅只是出去。   裴延过去从她身后搂住她,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那你可是想好了?想好要乖乖对我?不再生不该生的心思。”   杜青宁:“想好了,要和离,或者你休我也行啊!”   听起来,倒是蛮轻快的语气,就像以前那活泼无忧的她。可惜说出的话,却能瞬间把裴延给点燃,把他给气的痴笑了起来。   杜青宁仍是没有看他,   这时,她感觉到身后他的那双手从他的腰部游走,正缓缓上移,最后移到她的脖子上。他的手颤抖着,仿若在极力忍耐着不去掐死她。   感受着他似乎因为气急,而变得异常冰凉的手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杜青宁难得怕了起来。   是了,他是个疯子,她能承受他的所有过分,只为换一个和离,却承受不住他要自己的命。   裴延紧靠着她,感受到她微颤的身子:“你看,你也不是不会怕我的。”   他忍了忍,终是突然又抱紧了她,他紧蹭着她的侧脸,恶狠狠道:“我真的看够了你的臭脸,你知道吗?”   他这莫不是在用她的生命威胁她?   果然还是在刷新她对他的认知,让她越来越后悔嫁给他。她该再说话打击他的,可是一时也不敢出声了。   后来他没有说话,只把午膳叫到了这里来,抱着她,默默地喂着她吃。   她也默默地被他喂着。   后来轮到他自己吃时,无法忍受与他在一起,无法忍受这种气氛的她,突然起身就跑下了楼。   裴延没动,只握紧手中筷子,眸色越来越阴戾。直到那噔噔的下楼梯声没有了,他突然将手中饭碗给捏碎,狠狠地捏住,任碎瓷穿破自己的手,任鲜血不断啪嗒的滴落。   后来他又起身一把将桌子给掀了,任饭菜碗盘哐当的砸了一地。   跑下楼的杜青宁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她停下摇了摇自己的头。无处可去的她,最后她还是去了裴迎华那里。见到裴迎华屋里又是满桌子菜,她又起了将这些菜一扫而空的心思。可怕裴延真的限制了裴迎华的吃喝,便不得不忍了下去。   她有一肚子苦水,总得找个发泄口,后来她突然喘了口气,忍住那害怕的感觉,对裴迎华道:“你弟刚才想杀我。”   裴迎华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一时并没有说话。   她一直生活在这里,自然想不知道这对小夫妻的一些事也难,所以她已经知道这对小夫妻最近一直在闹矛盾,而且是不小的矛盾。   直到她终于用好了膳,她才擦了擦嘴,对已经陷入了沉默的杜青宁淡道:“他很喜欢你。”   杜青宁抬眸看着裴迎华。   裴迎华迎视着她:“所以你哄哄他就好。”   杜青宁仍旧沉默着,突然想起刚成亲的时候,她就一直迁就着他,总是哄他,试着给他讲道理,换来的却是他越来越疯,越来越没人性,越来越爱把她当没思绪的娃娃一般对待。   裴迎华:“他说什么,你便听什么,让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听。如此,便没架吵。”语气淡淡的,仿若是在说一件大不了的事。   杜青宁又看着裴迎华,果然是裴延的姐姐,想法就是不一样。其分明知道裴延的问题所在,还与她说这种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会开解人。   她突然有些不想呆在这里,起身便走了。   未想到当她踏出序月水渊时,会见到朝这边走来的杜青雨,她便激动的跑了过去:“三姐。”   她下意识想抱住对方,可想到裴延的脾气,便不得不忍住。   杜青雨走近一瞧,才发现眼前的杜青宁气色看起来竟是比之前还差,似乎还很虚弱,只是从神色上瞧,又感觉对方并不受其不舒服的身子影响,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杜青雨握住杜青宁的手:“阿宁这是怎么了?怎瞧着,每次见你,身子都会变得更差?”   杜青宁垂了下眼帘,掩下酸涩的感觉,便笑道:“这么晚,三姐是为了什么过来?”看到三姐,她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杜青雨注意到杜青宁的声音也是沙哑的,仿若是因为长时间大叫而成的。她便问道:“阿宁是染了风寒?”   杜青宁压下心中的委屈,应道:“嗯!”   后来她牵起杜青雨去了庄内湖边的亭下坐,问道:“三姐找我是有急事?莫不是杜青南又找你事?”   杜青雨看着杜青宁的模样,觉得心疼极了。她记得阿宁的身子一向好,怎在嫁人后,却是瞧着越来越弱了?   是二公子不会照顾人?   好一会儿,她才应道:“二姐哪有心思找我事,最近一直在家里闹,因为皇上将她赐婚给了不喜欢的人。”   杜青宁闻言便想起这茬事,又问道:“皇上为何会突然给她赐婚?是因为三姐你?”从上次蔚宗意的话,她就知道蔚宗意知道杜青南老欺负三姐,所以他才说是好消息。   那皇上也知道?   杜青雨低下了头:“或许是吧!”如今杜老夫人他们都猜到与她有关,偏偏却敢怒不敢言。   杜青宁惊讶:“所以皇上真的对你……”上元那晚的事,她可没忘。   杜青雨的脸越来越红:“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他派人给我传了书信,约我在三月三日出来见面。”   杜青宁愣住:“他……”这发展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杜青雨握紧杜青宁的手:“我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杜青宁:“你介意他的身份?”   杜青雨摇头。   杜青宁:“那你还想嫁给他?”   杜青雨点头。   杜青宁呼了口气,她并不希望三姐做皇上后宫的妃嫔。可这若是三姐想的,她又该说些什么?   杜青雨默了会,道:“我很紧张。”   杜青宁了解,若是她有自由,她定然会去陪三姐,可是她没有自由,她只能坐在这里干关心。她反握住对方的手,问道:“若他真有那个意思,三姐真的确定要接纳对方?”   杜青雨点头。   杜青宁看着对方的神色,便知其陷得很深,她道:“三姐还是好好想想吧!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杜青雨:“我知道。”   杜青宁自然会有意引导着,希望对方能收了这心思,偏偏越聊她却越发现三姐的决心。最后她也没办法,只能闷闷的祝福着。   直到二人聊的差不多,杜青雨才注意到杜青宁衣领处触目惊心的淤青,便惊道:“阿宁这是怎么了?被打了?”   杜青宁闻言拉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笑道:“三姐想什么呢,我这是与裴延感情好,三姐以后嫁人了便知。”   “感情好?”杜青雨不解。   杜青宁随意道:“行了,别说这个,继续说说你吧!”   杜青雨又看了看她的伤,半信半疑的点头。   可再说也无意义,杜青雨对这份感情尤其的固执,而她来找杜青宁的目的,是为了让杜青宁陪她,偏偏杜青宁有心,却无能为力。   直到将杜青雨送走后,杜青宁低头默默地朝回走。   “你很想出去?”裴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对面。   杜青宁回神,停下脚步看着他:“你监视我?你听了我与三姐的对话?”她这话中是压着愤怒的。   裴延仿若感觉不到她的愤怒,只拉着她进入序月水渊,进入他们的房间。   他抱着她,语气听起来挺平静:“你可是想通了?想通了,我便允许你出去。”   杜青宁也懒得再怒了,只道:“我只想和离。”   裴延的平静陡然被打散,突然紧紧的掐住她的胳膊,几乎是在吼她:“你到底想我怎样?”他手上本是结痂了的伤,因为太过用力,又开始渗血,沾在她的衣服上。   杜青宁:“想你答应和离。”   裴延突然又痴痴的笑了起来,压抑着胸腔的狂怒,他阴冷道:“看来是我对你太宽松了。”   杜青宁突觉不妙。   裴延狠声继续道:“好,你不是喜欢自由?从今日起,你就别离开这个屋子。你不是讨厌看见我?好,从今往后,你就只能看见我。”   这也是他内心压抑起来的最黑暗的欲望,从初见她时,就有的欲望。把她彻底的关起来,令她的世界只有他。只可以看见他,只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只可以感受到他。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忍住咬她的冲动:“我就等着你妥协。”   杜青宁再难忍受,仿若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一把推开他,怒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妥协?为什么妥协的不是你?哪怕你说你错了,你说你改,你努力改也行。可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一定要折磨我?明明错的是你。”只要他有半点改好的心,她也不至于如此厌恶他。   裴延站在她面前没有动,只凉凉的笑道:“改,如何改?让别人共享在你心里的位置?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还是给你自由?还是让我不要弄你那让我迷恋到发疯的身子?”   他缓缓又靠近她,压住她的身体,抬起她的下巴:“我告诉你,我改不了,我也不想改。你是我的,你的里里外外,每一寸肉,每一个视线,脑子里的每一个想法,都是我的。”   杜青宁瞪着他:“你果然是要我做傀儡。”   他温柔的亲她:“怎么是傀儡呢?你是我的宝,能让我给你一切的宝,但你的一切也得给我,半点不剩。”   杜青宁动不了,便只能张嘴咬他。   他任她将他的唇瓣咬出血后,才起身。他伸舌舔了舔唇瓣的血,仿若在舔舐着美味,他淡笑:“我去给你做饭。”   言罢他终于放开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便出了房间。   听到锁门的声音,她立刻过去拉门,可拉不开,她只能狠狠地踢了下门,骂道:“混蛋。”   她想诅咒他,可终究是说不出口,心中的郁气,只能让她转身去到屋中,一把将桌子给掀了。可不够,她又去砸别的东西。   她活了十多年,所有的脾气通通给了他,给了这个毫无底线的疯子。 第91章   自打千百庄被封之后,庄内便一直安安静静,如此大的一块地没有人走动,甚至安静到荒凉。自杜青宁在屋里再也不能出门后,就连序月水渊也寂静到诡异,绝大多数时候只可以听得到鸟雀蝉鸣之声,时常也夹杂着屋里飘出来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突然从屋里传出砰地一声,似是有重物落地,惊起窗外青树的群鸟,扑腾着翅膀四散而去。   站在不远处的沈星听到声音,很自觉的抱着剑又走远了些。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有闲杂人,便继续面无表情的淡视着前方,仿若是个木头人。   宽大的拔步床上,铺着柔软素洁的被子,但被子里头没人。   裴延与杜青宁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地上,大概是怕冷到她,裴延正将她搂在身上,他目光幽深黑暗的眸视着顶方,宽大的手掌一直抚摸着她明明冰凉,却被汗水打湿的脸。   感觉到她一直没有动,只有均匀的呼吸,他便知她又被他给累睡了,或者是累晕了。手指移动间,他触摸到她眼角的湿润,也不知是不是泪。   当下二人身上仍旧没有衣裳,他却仿若感觉不到地面印在后背上的冰凉,只紧搂着她,尽力让她暖一些。   在发呆不知是想什么的他,直到感觉到睡梦中的她颤了颤身子,才回神抱起她一道入了被窝。   入被窝之后,他仍是抱着她,哪怕天渐渐地黑了,他仍是没有要睡的意思。   他发现,她的承受力一次比一次弱,似乎也一次比一次睡得更加久了。他明明每次都会在她的饭菜里放点药,却仍是比不过他的力量对她这身子的破坏力。   所以,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天黑到天明,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睡过,反正每次杜青宁睁眼时,他都是醒的,大掌也总是在她身上移动着,仿若在触摸着最挚爱的珍宝。不经意间也会碰疼她,只是她习惯了,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见她自醒来后便一直发呆,裴延便挑起她的下巴,问她:“可是饿了?”   她拂开他的手,淡道:“不饿。”她现在每天过的日子除了被他折腾,就是在屋里发呆,又怎会饿,哪怕被迫运动了不少,她也不会容易觉得饿。   但她知道,她说不饿也没用。   果不其然,他低头含着她的唇痴迷的亲了会,便抵着她的额头,叹息道:“我去给你做饭。”   这是他每天都会给她说的话,记得刚成亲时。他犯错之后说这话,她还会觉得感动,现在听了,只会觉得烦。   任他走出去将门上锁后,她便坐起身看向了窗外,看着那些天天飞来飞去,啾啾叫不停的鸟儿。有些鸟,她甚至可以认得出来之前见过。   这一看,就看到门外开锁的声音响起,然后他推开门走进来。   她讨厌锁声,更讨厌关锁开锁的他。   裴延将饭菜搁在桌子上,便过来将她抱在腿上,他低头认真的给她穿上中衣,又抱着她去到了桌旁坐下。   他端起一小碗汤,从里舀了一勺,低头吹了吹,便喂到她的嘴边。   她别开脸。   他冷了脸:“喝。”   她突然一把将他手里的汤给推开,从他身上起身。她跑到床边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裴延看着摔满地的汤,却是勾了勾唇,也不知是气极了,还是真的想笑。   过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去到床边,从她身后压在了她的背上。他温柔的亲着她的后脖子,伸手握住她仿若一捏就碎的手腕,强制从她的耳上拉开。他伸着舌,边舔边慢悠悠道:“是不想看见我?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不想感受到我的存在?”   杜青宁光是听着他这阴晴不明,却让她感觉阴森非常的声音,就觉得要疯。   裴延转而舔上她的手腕:“不想感受到我?可你现在只能感受到我。”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让他心痛,却也过瘾的快.感。   杜青宁身子颤了颤,只是一瞬,就感觉到他再次扒了她的衣陡的侵.袭。   她闷哼了声,咬牙骂道:“混蛋。”   裴延从她身后掰过她的脸,使着劲问她:“可是能感觉到我?”   杜青宁只觉得他疯了,疯的越来越厉害。   见她不语,他更狠:“吃不吃饭?嗯?”   她握着拳头,反正都已经这样,她不在乎多几次,只生生的忍着,而心中想摆脱他的渴望就像疯了一样更是不断滋生。   她要和离,她就是要和离。   “不吃那便不吃,我们慢慢玩。”这是裴延最喜欢的,与她只有彼此,一直都只有彼此。她只能感觉到他,异常清晰强烈的感觉到他。   杜青宁才刚醒,一顿饭的功夫未到,最后就又睡了过去。   裴延搂着她,往她嘴里塞了颗药后,便又看着她发起了呆。她不知道他最近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杜青宁再醒来时,是深夜。他没有点灯,她睁开眼,便看到了一片黑暗。喉咙的不适让她咳了起来,咳过之后便觉疼得厉害。   黑暗中,她感觉到裴延的手移到她身上,轻抚着她的喉咙。   她不喜欢这种只可以感觉到他存在的处境,一把便拍开他的手。   啪的一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其的响亮。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想看到他。   只一会儿过后,她便又被他紧搂住,他问她:“现在可是饿了?”   “不饿。”她闭眼打算继续睡。   他没说话,只翻身压在她身上,直接便低头堵住她的嘴。   杜青宁以为自己该是越来越麻木了,心觉他反正只会这一出,她就当自己是死的便好了。   可她终究不是死的,他越来越狠,一天比一天狠。也不仅仅只是狠,而是周而复始,日日无止境,真仿若不是人。渐渐地,她确实是麻木了,可是那种胸闷犯恶,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却让她受不住。那是一种发自身体最深处的排斥,后来会让她忍不住打颤。   三月初三。   这日早上,随着屋内的声音渐渐归于宁静后,过了一会儿,衣冠楚楚的裴延打开门,从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再朝里看了眼,才迈步离去。   屋内,杜青宁躺在床上,虽闭着眼,但轻颤的睫毛昭示着她并没有睡。   她握了握拳头,却是连使劲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开锁的声音响起,裴延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他伸脚关了门,将饭菜搁在桌子上后,便过去将她扶起。   他仍是那么细心的给她穿着衣服,再低头亲了她一口,似乎她就是他最挚爱的珍宝,还是生怕一碰就碎的那种。   杜青宁压下心中讽意,垂眸任他抱到桌旁。   当裴延给她喂汤时,她下意识的别过脸。   裴延见了,倒也平静,只将她的脸挑了过来,柔声问道:“不是答应了要吃东西?”这语气,倒像是在纵容无理取闹的小孩。   杜青宁的嘴抿了抿,感受到嘴里以及浑身上下都满满的是他留下的气息,她道:“我想洗漱,我想洗澡。”声若蚊蝇,透着无力与沙哑。   裴延低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这里里外外都被他灌满覆盖的气息,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他问她:“别洗,好不好?”   他仍旧很好看,瞧着清秀俊美,能颠倒众生,偏偏想法却猥琐的够可以。   真是衣冠禽兽。   杜青宁垂眸掩下对他的厌恶,只仍旧低声道:“我想洗。”她已经好几天没洗自己了,也亏得她曾经当过脏兮兮的乞丐,怕是寻常人,更是承受不住这种感觉。   好在他也知道绕是他再喜欢,人也不可能一直不清洗打理自己,便亲着她的嘴角,哄道:“先用膳,待会洗,嗯?”她也几天没吃东西。   她未语。   他便自顾喂她喝着还算温热的汤,她乖乖喝着,吃着,直到他觉得她该饱了。   如她所料的,洗澡时,他会陪着她。好在他该是也觉得她脏了,只坐在她身前,细心的为她擦洗着身子。一双落在她身上的眼睛却一眨不眨,仿若含着无形的火,哪怕是隔空,也能让她觉得烧人。   她突然想到,听说有的男人拥有一个女人的次数多了,就会嫌弃,就会想换换口味。哪怕现在看不到他有腻了她的迹象,她也仍是不由期待起来,期待他也会想换换口味。   裴延见她在垂眸出神,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他的下巴搭着她的肩头,右手越过她的身子,给她擦洗着她滑如凝脂的背部。   他问她:“在想什么?”   杜青宁:“没什么。”   他亲她:“我说过,你脑子里的每一个想法都是我的。”   杜青宁闻言就觉得烦,她便老实说了:“我在想,你何时会想着换女人。你看看,我这么弱,怕是不够你塞牙缝。”   裴延闻言陡的使力搂紧她,他冷静了多日,还是轻易又被她激怒了,他看着她眼睛,咬牙道:“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   这几日,他一直都是淡然的折磨她,无论她如何倔强,他都像是死猪不怕烫一般不为所动。难得再看到他发怒,杜青宁感觉还挺爽。   她只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裴延讨厌她这个眼神,只一看,就能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低下。他贴着她的耳朵,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灰暗的伤痛之色,稍纵即逝。   他只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杜青宁似乎又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意思,她并没有将他这富有深意的话听进心里,只突然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裴延闻言气的深吸一口气,他将她推在桶壁上,直接肆虐起来:“我真不该让你有余力想别人。”   三月初三,是杜青雨与蔚元钧相见的日子。   地点,冰湖之上,蔚宗意的画舫。   杜青雨远远的见到那画舫上玉树临风的男子,她握了握腰间的帕子,低头间,却是没有勇气再迈出半步。她希望对方看到她,也怕对方看到她,期待又羞怯。   伴着她过来的冬晴见了,便道:“姑娘,人家见到您了。”   杜青雨闻言一慌,立刻抬眸看去,果然见到负手立于画舫边上的蔚元钧似乎正远远的看着她。就算离得很远,她也能感觉到对方那柔和的目光。   她重重的呼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便迈步过去了。   从过去到上画舫,她都一直低着头。   蔚元钧见她如此害羞,倒也觉得蛮可爱,便温和笑了笑,道:“三姑娘不看路,倒让人担心摔着碰着,这是要逼得我忍不住牵你的手。”听起来像是调侃的话,却不会让人感觉到登徒子的意味。   杜青雨闻言小脸更红。   蔚元钧去到桌边,做了个手势:“三姑娘坐。”   随着杜青雨的坐下,蔚元钧亲自给她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她犹豫了下,抬手接过,双手捧着低头呡了口。   蔚元钧一直瞧着她,瞧着这个温顺柔弱,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的丫头。他犹记得之前他对她无意时,她还会鼓起勇气主动,可如今却全是被动。   他自然也不介意这些,只顺着感觉去做。他默了会,问道:“三姑娘可知我的身份?”   杜青雨闻言眼帘垂的更低,掩下了眸底的黯淡。   就像阿宁所说的,他是皇上,她若嫁给他,那意味与嫁给普通人并不一样。她自然也介意,却仍是甘愿。   她点头。   蔚元钧看不到她眼底的神色,也猜不透她的想法,但他仍旧挺冷静,这大概是为君的气势,对任何事总能保持着理智,哪怕是对感情。   他给了她时间缓缓之后,便又问道:“三姑娘之前对我有意?”大概是怕她太害羞而失了回答的勇气,他的声音尤其的轻柔。   杜青雨轻应了声:“嗯!”   蔚元钧闻言轻笑了下:“那现在呢?”   杜青雨未应。   蔚元钧仍是看着她:“三姑娘可能瞧瞧我?”   有的时候,他真觉得这丫头让人看不懂,说她羞怯胆小吧!却又能突然大胆起来,例如之前她对他的主动,例如她现在看他时,突然的镇定,哪怕那白嫩的脸仍是红的。   或许这就是他被她吸引的理由,他看着她眼睛,柔柔道:“不管三姑娘以前是什么心思,现在又是什么心思。反正我现在对你心思,想娶你,三姑娘可愿意接受?”   虽然来之前就猜到他的动机,如今亲耳听到他这话,杜青雨仍是觉得小鹿乱撞,几乎是要从她的嘴里撞出来。   蔚元钧见她不说话,便挑眉:“不愿意?”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逼她。   “我愿意。”她突然肯定的出声了。   蔚元钧闻言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收了对我的心思呢!”言罢他便朝她伸出手。   杜青雨犹豫了下,便万分拘束的将手搁在他的手心,任他温热的大掌包裹着。开始她还感觉自己像是被火烤般的羞得不能自己,渐渐又变得安定下来。   虽然她已接受他,可话仍是少的可以。总是主动与她说话的蔚元钧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在之前她大胆的时候接受她,如此他们的相处模式,或许能定在那个时候的样子。   蔚元钧很忙,但也好生陪了她许久,直到见天色不早,他便提议送她回去。可她是个体贴的人,让他先走,说是自己要去趟千百庄。   于是他将她送到了城北,自己才离去。   杜青雨在街上买了许多零嘴,去了千百庄。之前千百庄虽在裴延不在的时候彻底封了起来,但在裴延回来后,已是能允许熟人进入,杜青雨更是不用说。   杜青雨迫不及待与杜青宁讲自己与蔚元钧的事,脚下步伐不由越来越快。直至到了裴延与杜青宁的寝屋前,她鼓起勇气正欲敲门,却听到里面奇怪的声音。   裴延:“舒服就叫,我想听你的声音。”这语气,似乎是在使劲做什么,透着暧.昧的粗喘。   里面没有杜青宁的说话声,却能听到她压抑的闷哼声,似痛苦,又似不是。   裴延:“叫,宝贝快叫。”   他邪恶的逼了许久,最后却只逼出她突然的大叫一声过后,无力的一个字:“滚!”透着强烈的倔意。   杜青雨不知道里面的夫妻俩是在干什么,但本能让她意识到什么,所以她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但又因不能确定,她也觉得担心不已。   她离房门远了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从外面回来的沈星见到她,便立刻施用轻功跳了过来,他拱手作揖:“三姑娘。”   见到沈星,杜青雨忍着尴尬与羞意,问道:“房间里面,二公子与阿宁是在?”她当真怕阿宁是真的在被欺负。   沈星淡然道:“三姑娘无需担心,公子与二奶奶这是感情好。”   虽是委婉的答案,也能让杜青雨知道是什么意思。绕是没经过事的她心中仍觉得疑惑,也不敢过问太多,毕竟是小夫妻俩的房事。   杜青雨看了看手里的零嘴,便全部塞到了沈星手里,红着脸迈步就跑了。   她心里觉得,房.事似乎挺可怕的。   杜青宁的日子仍旧这样过着,伴着裴延一起沉沦,一日又一日。   随着房间里头的声音第无数次的消散之后,裴延捧着双眼紧闭的杜青宁不断亲着,他笑道:“你可知,每天只能让你看到我,感觉到我。对我来说,是欲罢不能的感觉?”   杜青宁闻言自然是觉得害怕,害怕他真的上瘾了这种生活,以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结束。   裴延看着她轻颤着的眼睫,转而亲上她的眼睛:“就算你现在妥协,我估计也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身子微颤。   感觉到她的害怕,他埋入她的脖颈间更是笑了起来,只是让人难以猜透他究竟为何笑。   后来他又道:“我去给你做饭。”   当他沉重如山的身子终于从她身上离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最近对她来说,最好过的时候,大概就是他离开房间的时候。   听到房间被锁之后,她便坐了起来。她拿过椸架上的衣服,低头默默地穿上。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去了窗边,她所视的方向是靖阳侯府。   她在掂量着,爹可是有办法对付这个丧心病狂,而又太过强大的疯子。   但也只是想想,就算她自己真的死在他手里,她该是也不会真的把其他人拖进来,何况是对她有养育之恩,宠她多年的爹。   她果然是贱命,只贪图了从靖阳侯府捡来的十年安逸生活。   裴延进来看到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出神,便将饭菜放下,他过去就直接将窗关上拴住。他捧住她的脸,让她的目光不得不落在他身上。   她不爱哭,她很少哭,更不想在他面前哭,但此刻她眼睛通红,只瞪着他。   裴延看着她这双眼,一时并没有说话。   她需要发泄,所以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身子。她的手指狠狠地掐入他坚硬的身子,似乎想在他身上抠出窟窿。   他没有动,只平静的看着她,任她抠着。   可这也只是一会儿,她又收回了手。   绕是他如此待她,她仍是狠不下心去折磨他,哪怕他愿意给她折磨,她也不会去折磨他。   她真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说对她全心全意,又如何下得了狠心如此折磨她。   他真是畜.生啊!   裴延执起她的手,低头看着她那晶莹细薄的指甲,发现有几个被折了,他便沉默着抚摸起来。   她突然问他:“你确定你喜欢我?”   裴延:“喜欢。”   她冷笑:“喜欢就要关我?你怎么不关了你自己?”他天天可以出门,只留她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抓狂。   他仍旧很平静:“那好,我不再出去,只要你不让我出去,我便不出去。哪怕你要画个圈圈,让我在里面别动,我也不会动。”   于是,他便也再没有出过房间。   后来蔚宗意过来,听到房里的异声后,很自觉的又走了。但改日再次过来的结果仍是见不到两人出房间,他便问沈星:“他们怎一直不出来?”   沈星:“属下不知。”他确实不知原因,只顾服从。   蔚宗意自然不会打扰夫妻生活,后又走了,再来多次,可还是这个结果。   三月十五的这日,杜青雨被一纸诏书封为淑妃,为四妃之首。因蔚元钧后宫妃嫔本就寥寥无几人,更是无后无贵妃,所以待她入了宫,其地位可想而知。   区区一靖阳侯府二房庶女,入宫便是如此,杜家里外自然都炸开了锅。杜老夫人甚至一改对杜青雨的态度,心里琢磨着若这丫头真将圣上迷住,那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唯独杜青雨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奇怪。   后来她也来了千百庄找杜青宁,踏进序月水渊便遇到再次吃闭门羹的蔚宗意。   蔚宗意见到这虽还没有入宫,身份却一跃千里的丫头,笑道:“三姑娘这是来找妹妹的?得落空了。”   杜青雨不解:“为何?”   蔚宗意便将自己这几日所经历的与她说了,她闻言便只能与蔚宗意同行离去,心想着在入宫之前,一定要见阿宁一面。   奈何后又来了几次,仍是不见人,让人越想越纳闷。若不是因可以听到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甚至担心他们二人已是出了意外。   可再如何也不敢去敲那门。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二更了。 (*≧▽≦) 可以放松啦。 第92章   裴延估量着杜青宁快醒时,便喊了人送饭菜进来。婢女出去后,又很自觉的把门给从外面锁起。   自上次裴延将窗户关上后,便再没打开过。就算中间杜青宁想打开,也都被他止住。所以这些日子,这房间里始终保持着昏暗。他说他喜欢这种感觉,能让他们更清晰的只能感觉到彼此。   但杜青宁讨厌,讨厌这种由身体到精神一起被束缚的感觉,讨厌到几乎要疯。   随着房门被关闭的声音响起,她便就醒了,却不愿睁眼,因为睁眼看到的也只是他。   谁都不能在裴延身边玩猫腻,尤其是杜青宁,她只一醒,哪怕是没睁眼,他也能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在她的头顶响起:“看着我。”   不得不说,他现在成功了,她确实开始怕他,所以她只能万分不甘愿的睁开了眼,但仍是犹犹豫豫的不想抬眸看他,后被他抬起了下巴。   裴延的视线比她好,虽然环境昏暗,他也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脸色。她这脸色瞧着倒是好了不少,因为他的药,也因为他最近虽长久,却刻意的温柔。   他亲了下她的脸,将她扶起身后,便起床去外间将饭菜端了过来。   他坐在床边喂着她吃,身上仍旧一丝.不挂。之前她还会试着让他穿衣服,可他说,反正能看到他的只有她,穿不穿也无所谓。   他的拒绝,让她便再没说过这个问题,只尽力回避去看他,除非他非得她看,她就当看的不是个男人。   现在的她是真的越发不想吃东西,可却不得不吃,一口接着一口,尤其的缓慢。   浑浑噩噩的生活,几乎让她不知今夕何夕。好在最近听着外面的雨声陆陆续续下了多日,今日又停了,她想,该是刚过了清明。   用了膳,他又去了床上抱住她。   这就是他想要的,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与她不分开,他们只有彼此,再无其他的任何。   可惜……   他紧搂着她,蹭着她的额头,眼眸半眯。他似克制不住,微微叹息起来,仿若极其的享受这种生活。   她暗暗握了握拳,极厌恶他对这种日子的沉溺,却看不到他半眯的眼底深处,那极其的黯淡。   他突然出声:“我很喜欢这种生活,很喜欢很喜欢,就像是中了毒。”   杜青宁闻言咬住下唇。   他又抬起她的下巴,看入她的眼底:“可你不喜欢这种生活,也不喜欢我,我的心里全是你,最喜欢的你。可惜……你心里给我的位置只有厌恶。”   杜青宁心里冷笑,他倒是会装苦情。   她从未想要厌恶他,他胡乱废人,她哄着他。绕是他胡乱杀人,她也期待与他讲道理,期待他能改一改。偏偏他却动不动把她当玩具一样折腾,她的身与心,还真是被他折腾的千疮百孔。   她感觉不到他有把她当人,他就只当她是一个不会痛不会难过的傀儡,或是一个只被允许向主人摇尾巴的狗。   这时,他突然又问她:“你可是有妥协?全心全意对我,就像我对你。”   她未语。   她会沉默,他似乎不觉得意外,毕竟她已经倔就这么久,他痛她执着于不要她,却也有些麻木了。   他低头亲她:“不妥协也好,如此日日没事做,就只不断要你的感觉,正是我要的。”听起来倒是挺温柔的声音,听在她耳里,却仍像是在有意逼她。   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不停歇的动,她几乎要吐,她紧握住拳头,忍着没去狠狠地砸打这个禽兽。   她真的受够了日日被关在这一方天地中,被他日日如此对待。   她真感觉自己要疯了。   外头亭下,杜青雨看着始终紧闭的房门。她在这里等了一天,却始终没有等到阿宁出来。中间有婢女进去送饭,她托婢女传话,可婢女从房间出来后,却直接快步跑了,理都不再理她。   她是真的很想见阿宁一面,阿宁是她在入宫之前最想见的人。   怀着强烈的失落,她不得不起身离去。路上,她又碰到蔚宗意朝这边走来,待到近了,她停下脚步朝其福了个身。   蔚宗意看了看她身后的序月水渊,问她:“结果如何?他们可是出门了?”   杜青雨摇头。   “这不是有病嘛!”蔚宗意不由嘀咕了起来,“感情再好,也不至于会黏糊到如此地步,分明就是不正常的两个人。”   杜青雨也觉得不正常,可人家是夫妻,他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什么。   蔚宗意默了会,便还是对杜青雨道:“走吧!”   杜青雨:“嗯!”   从序月水渊到千百庄大门的路上,蔚宗意侧头看了看这自己曾也相中的姑娘,突发奇想的问道:“三姑娘可是有后悔答应入宫?”绕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也并不觉得入宫是个好归宿,可偏偏这丫头却愿意,也不知是不是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   杜青雨愣了下,未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只看了看他,便摇头:“不后悔。”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最终自己该如何做。   蔚宗意闻言也不惊讶,他信得过蔚元钧,就算对方的身份是皇上,也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受苦。   杜青雨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蔚宗意在想什么,她只思索着在入宫之前,她到底能不能与阿宁见上一面。   可惜直到四月初,她入宫的时间到来,她也没能见到阿宁。后来,她红着眼睛上了宫里来的辇车,怀着遗憾随仪仗队入了宫。   转瞬便又到了四月初五,杜青宁的生辰。   这日,她已是气的完全不想再睁眼,就算他逼她,她也不为所动。如此生不如死,她甚至觉得真的不如死了。   不想裴延突然在她耳边道:“今日,阿宁满十六岁了。”   她闻言这才睁开了有些红的眼,问道:“可是有人来找我?可是有人来送礼?”   裴延:“有,来的人,自有人应付,送的礼,自然也有人收好。”   他翻身压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看在今日是阿宁生辰的份上,晚上让人将那些礼都送进来,阿宁慢慢拆,嗯?”   杜青宁难得迎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眸底深处的偏执。   她越来越绝望,绝望自己可能真的再也摆脱不了这个疯子。何况就算她好好与他过,估计也是一言不合就被继续折磨。   她抖了抖身子,忍住崩溃的感觉,闭眼道:“我不想要看什么礼。”她颤抖的声音中有了些哽咽之意。   她被囚.禁起来强.暴了一个多月,十六的生辰也是在这样的日子中度过。   “好。”裴延仍趴在她身上,“我们不看,你只要看见我就好。”   他又怎感觉不到她几欲忍不住要发疯,可如此也好,说不定她突然忍不住就妥协了。说不定她突然就乖乖的,不再想不要他,会很自觉的心里眼里都是他。   他抬起本是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低头亲上她的嘴,又啃上她粉润的小耳朵,一路往下,一路点火。   她对他的排斥已是越发的深,深到就算他再温柔,她也觉得承受不住。   感觉到他突然的沉.入,那清晰无比的感觉,她的眼泪终于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流,沿着她的眼角流到她的鬓发中,只瞬间便打湿了她的头发。   听到她那与以往不同的抽噎声,正是埋首在她身上的他,健硕有力的身形突然顿住。他立刻抬头看她,就见到她竟是哭的极伤心,这是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   他难得愣住,僵硬的抬起手帮她拭泪,可是那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从来没见到她像现在这般哭的像个泪人,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极了。   他突然慌了,赶紧抽身坐起,将她拉起搂在怀里。   他低头不断小心翼翼的吞噬着她的眼泪,问她:“怎么突然哭了?”他的声音极其的轻柔,含着哄意。   她没理他,只一直哭着,由呜咽,到低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愤的架势,直到大哭。似乎是为了发泄,涕泗横流,越来越止不住。   这让裴延感觉,他每日给她喂的水与汤,都不够她这次流的。   他轻抚着她的背部:“乖,别哭了,嗯?”   被他哄着,她反而更是哭的厉害。她突然一把推开他,趴在了被子上,哭的肩头一耸一耸,真像是要哭死得了。   大哭时脸不宜埋在被子里,他又把她拉在怀中,不断帮她拭泪,他叹息了声,道:“是受不住这种生活了?”   她仍旧是哭,似乎要哭断气。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疼。对他来说,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开心也好,倔强也好,都不该是这种崩溃的样子。   他轻抚着她的背部:“别哭了,我不要你了,你说不要,我就不要了。”   “不……要……我?”杜青宁终于抽抽搭搭的看着他出声,泪眼朦胧中,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她也不想看到他的样子。   裴延回味一下,觉得这话不对味,便继续吞噬着她的眼泪,轻声道:“只是暂时不弄你。”他怎么可能不要她,就算死,他也会要她。   这一回,她哭的更凶,不断挣扎不断哭,无论他怎么哄,都在哭。   她的一双眼睛渐渐开始有肿意,小脸因为顺不来气,一会涨红,一会苍白,眼睛下周雪嫩的皮肤更是被眼泪泡的通红。   他不敢再给她擦眼泪,生怕将这泡多了的皮肤给擦破。   后来眼见着她真要哭断气似的,他终于又道:“你究竟想我怎样?只要适当,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杜青宁心觉现在是个提要求的好机会,偏偏一时她也止不住哭。   裴延一边帮她顺气,一边细细地看着她,静静地等待她缓过来气,好一会儿,才听到她仍旧抽噎不停地说道:“我想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她自然巴不得马上与他和离,可也知道他不可能答应,就算她真的哭死了,他也不会答应。若是能先与他分开喘喘气,再好好想想如何摆脱他也好。如此日日被关在这个屋子里,被困在他的身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也非常的痛苦。   裴延抵着她的额头,突然闭上了眼睛,在她满怀期待时,他才出声:“我不答应。”他是个自负的人,但唯独对她,他不敢放松半点。他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不允许有半点她离开自己的意外发生。   她闻言突然暴躁的将他推开,流着眼泪吼道:“你不是说,只要适当,你什么要求都答应我?”   他重新抱住她,哄道:“换一个。”   她感觉真想一刀捅死他,深吸一口气,才又道:“我想要自由。”   “自由?”裴延不由更是搂紧她,默了会,才继续问道,“什么样的程度?”   杜青宁握了握拳头,几乎忍不住咬牙切齿:“正常人妇的自由,就像我大伯母,二伯母那样子的,行吗?”   可他果断道:“我不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自由。任何自由,我都不想给你。”他坚信只要彻底控制住她的一切,她的里里外外,身与心,就都会彻底属于他。   任何自由……   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所谓任何自由是什么,他不过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封死了她的希望。如此,她还能再提什么要求?   所以她又在哭,哭个不停,仍是无论他怎么哄,也无用。   如此哭是因为绝望,也是因为希望,希望她能仗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而为自己争取一点什么,一点点也好。   她哭的声音虽然小了,却也能看出她的更加伤心,更是大有不再停下的意思。   裴延瞧着她这梨花带雨,越来越肝肠寸断的模样,突然苦笑了起来:“你弄这一出,不就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离开我的可能。”   话罢,他便静静地看着她哭,仿若想要看看她究竟得没完没了到什么地步。   眼见着时间流失的越来越多,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似乎快晕了。   忽然,他一把将她按倒在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变得阴森诡异:“既然你如此想离开我,和我在一起如此难受,那就别活了,我们一起死啊!好不好?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杜青宁哭声陡停,她睁着眼睛看向掐住自己的他。   感受到他双手掐着她脖子的力道越来越大,掐疼她的喉咙,几欲让她不能呼吸,她立刻慌乱的去扯他的手:“放开……我……”   裴延贴着她的耳朵喘着气,好一会儿,他问她:“还哭不哭?还要不要离开我?”   她止住了哭,不敢说话。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如果她非得离开他,他真的会直接一用力,掐死她,与他一起死。   她错了,她不该对这丧心病狂的疯子抱有希望的。   他抬起头,用那双通红中透着狠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又问她:“还要不要离开我?嗯?”   她看着他那双可怕的眼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伴着沈星的声音:“公子,姑娘突然早产,且难产,如今已是命悬一线。”   闻言,杜青宁从对裴延的惊恐中回神。   她仍旧看着裴延,盼着他能快点离开这个房间,一来是因为担心裴迎华,二来是因为她真的不想看见他,她受够了这种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的感觉。   偏偏他却仍是没有从她身上下去,而是不紧不慢的给她拭起泪,从眼周,到耳鬓,再到胸口。后来他又问她:“还要不要离开我?”   她垂眸,她要不要都没有意义。   他仍是问她:“还要不要离开我?”   她已是没有了情绪,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只道:“去救你姐吧!”她知道难产意味着什么,何况还有早产。   裴延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在乎你,他们母子死了便就死了。”   她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惊讶。   他就是这样子的人,不能对他的人性抱有任何希望。   她道:“不离开。”   裴延闻言笑了,哪怕她知道她是被逼的,他又问:“那要不要自由?”   杜青宁:“不要了。”就算她说要也要不到,与他倔了这么久,除了要到无尽的折磨,原来如何,现在仍是如何。   裴延亲她:“真乖。”   他突然起身,将她抱起来,闻了闻她的身上的味道:“我先帮阿宁洗漱,洗澡,打理一番,我们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杜青宁:“好。”   于是裴延便让人将房门打开,让人准备水后,便伺候着杜青宁好好清理了一番全身上下。为她洗净身子,穿好衣服,他将她抱到了铜镜前,过去将关闭许久的窗子给打开了。   一直垂眸没什么反应的她,终于转头看向了窗外,看着那些她熟悉的鸟儿。这么久没见阳光,她自然觉得刺眼,可仍是睁着眼睛想看。   裴延过来给她梳头,挽发髻,手下的动作极其的轻柔。   罢了,他便弯腰贴着她的耳朵,道:“只要你乖乖的,总能知道我的好,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你耗。相信我,这世上最在乎你的人,只有我,你一定会像我在乎你一样在乎我,心甘情愿摒弃一切的在乎我。”   知道她不会理他,他牵起她走出了房间。   序月水渊仍旧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杜青宁环视了一圈周遭,暗暗叹了口气,只能自我安慰,最起码她现在好过一些,哪怕她仍旧厌恶他。   一路上,她可以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只垂眸无视着。   去到裴迎华屋前时,他们便听到里头慌张混乱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   这时沈星走了过来,道:“因公子一直没过来,继续耽搁下去,姑娘与腹中孩子都会保不住,产婆便只能硬接生。孩子已顺利出生,但姑娘大出血,当下几乎没气。”   裴延只淡问:“如何会早产?”   沈星:“姑娘今日出去过,回来便要生了。”   裴延未多问什么,只低头看着杜青宁,柔声道:“别乱跑,我进去看看,嗯?”   她点头。   裴延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迈步过去推开门,进入了房间。   终于能离他远点了,杜青宁松了口气。   可惜时间很短暂,她只是从对面亭中坐了会,他便又快步走了出去。他长眉微皱,似乎在嫌弃什么的样子。   他确实在嫌弃,嫌弃里面的脏血,嫌弃那因为早产而虚弱到甚至很难活下来的丑孩子。   沈星跟了出来,静待吩咐。   裴延一边朝杜青宁走去,一边道:“大的已没事,照我刚才喂的,再去拿点药给她补补。小的我不管,让产婆她们护理着,有事再找我。”   沈星:“是。”   裴延去到亭下拉住杜青宁的手:“我们去用膳。”杜青宁的存在,能赶走他对刚才屋里那一切的厌恶,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   杜青宁没有挣扎,只道:“我对小孩子好奇,我想在姐姐屋里用膳。”不过就是想离他远一点,哪怕只是一会儿。   裴延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看透她的心思,他默了会,倒是应下了:“好。”   于是他便吩咐下去,让人立刻将裴迎华的屋子整理干净。之后便让她进了屋子用膳,他自己则坐在了亭下。   杜青宁坐在屋里,桌上很快便上了一桌子的菜,但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婴儿身上,若有所思。   直到奶娘提醒:“二奶奶,饭菜凉了。”   “嗯!”她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或许是裴延的药很管用,里间床上的裴迎华很快便醒了。她在嬷嬷的搀扶下坐起了身,虽脸色苍白无血色,神情仍旧淡然。   奶娘立刻将孩子抱了过去:“夫人,来,这是小公子。”她不知道该唤眼前未婚先孕的姑娘为何,只能如此唤。   奶娘本以为做娘亲的会迫不及待见自己的孩子,她也准备好了措辞如何与对方说这孩子的身体情况。   未想裴迎华看都不看那孩子一眼,第一句话,便是淡道:“抱远些吧!”   这话不仅让屋里其他人愣住,就连杜青宁也愣住。正是低头吃饭的她,抬眸看向了裴迎华。   裴迎华的目光只落在杜青宁的脸上,瞧着对方那张偏于苍白的脸,道:“被关了两三个月吧?”   杜青宁未语。   “倒是能受。”裴迎华收回了目光。   杜青宁的目光又落在那孩子身上,她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莫须有的想法。   当她出生的时候,她娘是不是也如此待她?   恰巧,她也是早产的孩子。 第93章   杜青宁又收回了落在那孩子身上的目光,低头吃着饭。不一会儿婢女端了碗粥进来,去到床边,裴迎华接过粥,也沉默的喝着。   一时间,整个屋里显得颇为安静,直到那孩子的哭声突然响起。   这孩子的哭声较弱,明显身子要比寻常孩子虚不少。   杜青宁便放下手中筷子,对奶娘道:“把孩子给我抱抱吧!”或许是因为她可能真的是被抛弃的,便对这孩子要尤其的怜悯些。   奶娘也是可怜怀中的孩子,便将孩子递给了杜青宁。   杜青宁低头看着怀中软软皱皱的孩子,暗暗觉得好丑,但没有说出来,她只像奶娘一样正欲试着哄一哄,不想她还未出声,孩子便止住了哭,只蠕动着粉嫩的小嘴轻轻抽搭着,可怜极了。   她伸出手指拨弄了下他的小嘴,觉得还蛮可爱的。   她问奶娘:“是个小公子?”   奶娘忙应道:“回二奶奶,确实是个小公子,极俊俏的小公子,现在只是还未长开,刚出生的孩子都这般红红皱皱的。”看来是将杜青宁刚才看到孩子脸时的神色收入眼底了。   杜青宁闻言颔首,原来是这样。   她看了一会儿襁褓中已经缓过来气不再哭的孩子,又抬眸看了看那只仍旧垂眸喝着粥,仿若这孩子不存在似的裴迎华。   这时,裴延踏了进来,杜青宁立刻垂眸掩下了眸中的色彩,不让她看到自己对他的排斥。   裴延看到她竟抱着那孩子,便立刻吩咐:“将孩子抱开。”脸色挺冷。   奶娘见裴延的目光是落在杜青宁身上的,她以为公子是有事要找杜青宁,便立刻从杜青宁怀里将孩子接过。   裴延牵住杜青宁的手,扫过已经少了些饭菜的桌上,问她:“吃饱了?”   她点头。   裴延没多说什么,牵着她朝外走。   裴迎华将手里的空碗递给了婢女,抬眸看着夫妻俩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两人了,便垂眸发起了呆,仿若听不到那孩子突然又起的哭声。   夫妻俩渐渐走远时,杜青宁突然出声:“我可以经常过来看看孩子么?”   裴延眸视着前方,难得没有看她,只意味不明的问道:“理由。”   杜青宁:“你姐不喜欢他,我同情他。”通通不过只是给自己争取一点自由,离他远点的借口。但她了解他,就算找借口,也不会蠢到说是因为她喜欢孩子。   同情,倒是一个让裴延可以勉强接受的理由。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她的话,反正最终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在她几乎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难得答应了。   事实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不仅让她学乖了,其实他也多多少少学乖了些。   回到寝屋前,当他要牵着她进入房间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发现,出来之后,她是真的不想再进这个房间,仿若这房间是一个阴森森的地方,让她不由恐惧。   裴延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便搂住她,抵着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想进去?”   她点头。   看来她真是怕了,这是裴延的目的,却也让他心疼,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我们换寝屋?”   杜青宁:“好。”   所以当日,裴延便派人在东面收拾了套寝屋出来,一切设施都与原来的寝屋不一样,房间里的风格瞧着偏于鲜明欢快,与她在靖阳侯府所住的环境挺像。   唯一让杜青宁无法改变的,便是始终摆脱不了的裴延。   当他脱了她的衣服,慢慢亲遍她的所有,一步一步做着虽温柔至极,却让她仍旧厌恶至极的事情,她拒绝过,可没用。他说,他可以答应她的一切小小要求,但不包括允许她的排斥,她是他的,她必须接纳他。   他可以小心翼翼,但做不到放过她。   她忍着,努力告诉自己,已经好多了,至少比之前好过多了。   之后的日子里,她会经常找借口去裴迎华那里陪他们母子,他有的时候不会答应,但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将她逼得太紧,偶尔也是会答应,毕竟他说过允许她常看看孩子。   这日,杜青宁又来了裴迎华这里。   抱着孩子哄时,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孩子的生辰与她是同一日,都是四月初五,倒是难得有缘。或许就是因为这孩子与她有不少的相似之处,她才对他有说不出的感觉,而他也明显很喜欢她,每回哭时,只要她一抱,便会好。   她细细的瞧着孩子越来越好看的小脸,记得他刚出生时,还尤其的虚弱,甚至被说难活,如今七八日过去,瞧着并没什么问题,想来是大家照顾的好。   她确实是越来越喜欢他,看到他闭着眼睛,仿若做了美梦似的在笑,尤其的可爱,她便不由也笑了。   奶娘正在为孩子叠刚晒干的尿布,见到这一幕,不由又看了看那坐在床上无动于衷的裴迎华,她觉得,二奶奶倒像是小公子的母亲。   这时,孩子突然又哭了起来。   在杜青宁怀里,他极少哭,哭时一般都是饿了。她便将孩子递到奶娘怀里,由着奶娘给孩子喂奶。   裴迎华抬眸看向了坐在桌边托腮看着孩子吃奶的杜青宁,突然问她:“你很喜欢孩子?”   杜青宁怕裴延会知道她说的话,便未答,只反问:“姐姐为何问这个问题?”   裴迎华:“你若是喜欢,我把孩子给你。”   杜青宁闻言倒没什么反应,只道:“你想给我,孩子他舅舅,怕是铁定不会答应。”她能来这边看看孩子已是不错,还真不敢多在乎这个孩子。   裴迎华大概觉得也是,便未答。   杜青宁看着又垂眸发呆的裴迎华,她发现,裴迎华不仅不喜欢这个孩子,似乎也从来不会去看孩子一眼。也不知是真的太嫌弃,还是逃避去看。   正是她托腮继续看着孩子吃奶时,突然有阴影从门间覆盖过来,她极努力的压下变脸的冲动,神色看着仍旧柔柔的。   可惜,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沉色还是被裴延收入眼底。他的眸中闪过阴郁之色,稍纵即逝。   他过去从她旁边坐下,挑起她的下巴,迫得她看向自己,他柔声哄着她:“对我笑一个,嗯?”   虽然不愿意,她还是乖乖对他笑了,因为她可以感觉他在生气。   她的眼睛生的就是自带笑意,如此一笑,就算是皮笑肉不笑,却仍旧是眉眼弯弯的,极富感染力,让人看了心情就会不由变好。   从裴延的神色来看,也确实变好了。   他突然很想看到她真正的笑,便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她看着他。   他伸出拇指轻搓着她的眼角:“你三姐在月初之时,便就入了宫,如今已是杜淑妃。”   杜青宁闻言心里是震惊的,偏偏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淡定的问他:“那你可是能带我入宫见见她?”   他笑道:“我与你说,自然是打算带你去看看。”他很吃醋,吃醋她对杜青雨的在乎,可他也希望自己稍稍的放松,能换来她的心。但只是稍稍的放松,好在她最近行事也很有自觉。   次早。   是这三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走出千百庄。恰巧当他们踏出千百庄时,有一辆马车驶过,杜青宁听着马车的声音,感受着外面的气息,不由重重的呼了口气。   她一点都不想再回头踏进千百庄。   裴延牵着她上了马车,很自然的又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搂着。不仅她三个月没踏出千百庄,他亦是如此,可他对外面并没有怀恋,他仍旧低头看着她那张脸。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腮部,道:“阿宁的皮肤变白了很多。”   日日被关在屋里,自然会变白,她没有理他,只仍旧透着窗牖看外头,好似有些看不够。但她也不忘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这样可以避免他觉得她忘了他而发怒。   裴延自然能意识到她的小心翼翼,也颇为满意。   他们的马车路过海月酒楼时,站在窗口处的薄祁云与蔚元顺都看了过来,似乎都觉得挺稀罕。   蔚元顺道:“他们似乎几个月没出来了吧?”   薄祁云勾了勾唇:“嗯!”   蔚元顺:“那今日,你可是要闯序月水渊?”   薄祁云看着千百庄的方向,眸露所思之色,一时并未回答什么。   蔚元顺看着他这若有所思的模样,笑了笑,又道:“其实,本王还真看不出来,你会是一个在乎儿女私情之人。”   薄祁云也是笑,让人有些难以琢磨他笑的意思。   蔚元顺继续道:“而且还为了这个女人,搅得整个武林一团糟,如今潜伏在雍都也是半年了。莫不是得不到结果,你便一直如此下去?”   薄祁云转身缓缓的去到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温茶,慢悠悠的品着。   蔚元顺倚着窗沿打量着这浑身贵气的薄祁云,他很是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也知道对方不会告诉他。   皇宫。   蔚元钧下了早朝,便就迫不及待回到了倾玉宫,如今他批阅奏折的地方一般都是这里。不得不说,这因为自己喜欢而要的人,与别人给他选的人完全不一样。在杜青雨身上,他不仅越发有迷恋之情,也甚至有了家的感觉。   当下的杜青雨,一身素雅宫装,头挽朝天髻,簪着极美的金步摇,瞧着多了丝雍容华贵之态,与说不出的风情。这大概就是入了宫,以及成为了人妇的变化。她在旁边亲自为蔚元钧泡了茶,便端过去,递给他。   蔚元钧抬眸看着眼前让他越发喜欢的丫头,柔柔一笑后,便接过小呡了口。   他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任她温顺的趴在他的胸膛。   她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搭在他的胸膛之上划过。她的身体柔软温热,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便让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一幕,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或许从来都想不到,这是她的有意。   正是他放下手中笔与奏折,正欲低头亲她,打算投入这温柔乡时,不想裴延却直接带着杜青宁入了殿。连通传都没有,这分明就是施用轻功跳过来的。   蔚元钧抬眸见到那夫妻俩,掩嘴颇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杜青雨转头见到杜青宁,愣了下,便立刻羞红着脸从蔚元钧的腿上下来。她摸了摸自己那烧红的脸,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阿宁。   杜青宁只睁着清澈的眼睛瞧了瞧杜青雨,又瞧了瞧蔚元钧,倒是没有什么异色。她想,三姐过得不错,那她便放心了。   蔚元钧先一步开了口,语中略有些打趣之意:“据说,你们将自己关许久了,倒是难得出了门。在这个时候入宫,莫不是找小雨的?”   小雨……   杜青宁又看了看蔚元钧,嗯,是个正常人。   虽然他是皇上,也比裴延好。   杜青宁见裴延没有理对方的意思,便抬头看着他,问他:“我可是能与三姐去其他地方说说话?”   裴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别太久。”   杜青雨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与杜青宁,她便立刻走过来,执起对方的手:“来,阿宁随我去偏殿。”   得到许可的杜青宁没再看裴延,只与杜青雨一道出去,朝偏殿走去。   随着姐妹俩的离去,蔚元钧朝转头看着杜青宁背影的裴延招了下手:“来坐坐,咱们聊聊,阿延倒是难得入宫一次。”   直至看不到杜青宁的背影后,裴延才去到一旁坐下。   偏殿中,杜青宁本是欲迫不及待将杜青雨给抱住。想了想,她还是忍下了,他怕那个疯子还在监视她。她只对拉着她坐下的杜青雨道:“三姐的速度倒是快,无声无息的便就入了宫。”   杜青雨仍旧牵着她的手,叹息道:“我哪里想无声无息,我去找过你几次,可你都与二公子在房间里。”   杜青宁闻言脸色微变,忙垂下了眼帘。   杜青雨瞧着杜青宁那变白不少的脸:“话说回来,阿宁为何会与二公子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之前她没经事,倒是意识不到多少事。如今经了事,她总觉得之前听到的声音不大对。   杜青宁笑了笑,道:“只是凑巧三姐过去的时候,我们在房间罢了。近段时间,我们喜欢夜里出来活动。”   “真是这样?”杜青雨还是感觉不对。   杜青宁无辜的反问:“不是这样,那三姐觉得是什么?”   杜青雨的脸有些红,她想,那或许真是因为他们二人的感情太好。不由的,她想起蔚元钧对她,与裴延对阿宁一比,似乎缺少了太多热情。   她微抿起了嘴。   杜青宁见她脸色有异,便问道:“三姐在想什么?”   杜青雨摇头,柔声道:“没什么。”   杜青宁:“三姐过得不开心?”可瞧三姐的脸色,比之前未嫁人时,好了不止一点点,该是过得挺好才是。   杜青雨闻言轻笑:“哪有,我过得很好。”   这时,有宫女进来通传:“娘娘,郝贵媛访见。”   杜青雨闻言,只默了会,便道:“让她进来吧!”   随着宫女退下,很快便有一位身着颇为光鲜的宫装女子踏入,她见到杜青雨,便过来福身:“淑妃姐姐。”   杜青雨颔首:“贵媛妹妹坐。”   杜青宁的目光从郝贵媛身上收回,落在了杜青雨脸上。当下的杜青雨,雍容端庄,仪态大方,这架势端的尤其得体,看不到半点瑕疵,都有点不像曾经的三姐。   杜青宁莫名感觉有些怪怪的。   郝贵媛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身上,便打量起来,笑道:“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夫人?瞧着真是标致。”不难看出来,她是一个颇为不拘小节的人,看着大大方方的。   杜青雨神色不变,道:“这是本宫的妹妹。”   郝贵媛颔首,仍旧笑脸盈盈的看着杜青宁:“难怪,估计也只有靖阳侯府才能尽出些大美人。”   杜青宁朝郝贵媛笑了笑。   杜青雨没有问郝贵媛为何会过来,想来对方经常来这里找她闲聊,她对郝贵媛的态度始终不亲不疏恰到好处。   杜青宁本是想好好与三姐说说话,倒没想三姐入宫才几天,便就结识了宫里其他的妃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可有外人在场,总归有些妨碍,让她与三姐不方便谈心。如此,情况就变成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郝贵媛在说话,他们姐妹俩在听。不得不说,郝贵媛是个健谈的,也明显有意在拉近与三姐的关系。   杜青宁暗道,这后宫果然有些复杂。   直到感觉时间过去了不少,她觉得裴延差不多该过来时,便拉住杜青雨的手:“三姐,你带我在这后宫逛逛吧?”   杜青雨知道她是爱玩的,不疑有他,便应了下来:“也好。”   这时郝贵媛轻捶了下自己的腿,有些懒洋洋的:“我就不去逛了,我回去歇歇。”她大概也看出来姐妹俩想独处。   所以她们一道出了倾玉宫之后,郝贵媛便离去了,她们姐妹俩一道朝御花园的方向逛去。   没了外人在,杜青宁环视了一圈这被红墙围起来的皇宫后,便突然问杜青雨:“三姐入了宫,便就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难道不后悔?”这皇宫让她想起千百庄,感觉尤其的不好。   杜青雨微微摇头,叹道:“皇宫或许不是个好地方,但为了他,我觉得值。”   杜青宁闻言沉默了下来。   杜青雨停下脚步,牵着她的手道:“我知道阿宁是担心我,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杜青宁确实担心,可如今担心也无用,三姐既是已经入了宫,她只希望皇上能尽量一直对三姐好。最起码,不要受苦,不要受欺负。   杜青雨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角之发:“倒是你,瘦了真多,是在嫁人之后过得不好?”   杜青宁闻言压下心中委屈,只笑道:“哪里能不好,裴延对我的感情,不是有目共睹?”   杜青雨其实真觉得不太对,偏偏却又抓不住什么实质上的痕迹,便只能压下心中的困惑与担忧。   皇宫比千百庄大了不止一点点,可姐妹俩闲聊之间,杜青宁仍是觉得兴趣缺缺。几乎不怎么见杜青宁再看周遭的环境,直到无意中遇到一群宫女在踢毽子,杜青宁便拉着杜青雨一道过去玩了。   宫女们见到杜青雨,自然全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   杜青雨只道:“都起来吧!”   杜青宁也想放松放松,便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毽子,笑问:“我们可是能一起玩玩?”她真的好久没与一群人一道玩过。   宫女们面面相觑,有的会斗胆看看杜青雨的脸色。   杜青雨亲和道:“都起来一道玩。”   有了娘娘的许可,宫女们便不得不壮着胆子陪杜青宁一道玩。   杜青宁毽子踢的普普通通,在这些人当中,算是中间水平。也就是如此,才能玩的更有意思,才更有拼劲。   杜青雨站在一旁看着玩的笑嘻嘻的杜青宁,暂且相信这丫头过得好。   无声无息中,裴延不知何时站在了杜青雨身后,他的目光落在玩的双眸亮晶晶,双颊通红的杜青宁身上。   现在的她笑的很纯粹,很好看。   他虽如愿看到她露出最真实的笑,却半点不觉得开心,因为这都不是为了他。他负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紧盯着她。   杜青宁对他那锐利到仿若能直穿她身体的目光尤其的敏感,她踢毽子的兴致陡然没了,有些心不在焉。   裴延过去环住她的肩头,迫得她收了脚,任那毽子落了地。   他低头靠近她的脸:“该回去了。”   杜青宁:“嗯!”   她抬头看向杜青雨,面无异色道:“三姐,我们走了,下次来看你?”   杜青雨轻柔的笑:“好!”   杜青雨看着夫妻俩的背影越离越远,直到看不见时,她转身朝倾玉宫的方向去,半路上,她见到迎面走来的蔚元钧。   她朝蔚元钧福了个身,蔚元钧握住她的手,问道:“他们走了?”   杜青雨:“刚走。”   蔚元钧牵着她转身,缓缓前行。   因为去天华门的路长,也因为裴延不想与杜青宁分开来用轿辇,所以只行了一段路,他便直接用轻功带她离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可以猜得到理由。   或许她真的也开始不正常,竟是可以轻易的去揣测一个疯子的思想。   他越是不说话,她越是不由绷紧身子,终归还是怕他了。   直到上了马车,裴延便将她抱在腿上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微微一笑:“不用如此慌张,我不仅要你的人,还要你的心。不仅你变乖了,我也在努力克制自己。”   她垂眸点头。   裴延:“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杜青宁:“好。”   皇宫离千百庄的距离不远,由西往东直走,便能到。路过的这条街很热闹,与来时一样,杜青宁只一直看着外头,似乎有生怕回去了便再难看到外面的架势。   马车的对面,有一位公子与一位姑娘缓缓走来。   这姑娘正是杜青宁许久未见的唐晓澜,她转眸见到不远处的一家武器铺,便道:“哥,那边有家武器铺子,我们进去看看?”   她嘴里所唤的哥正是唐夏钰,他顺着看去,道:“你要武器,我派人去给搜罗。”   “那再说,我们先进去看看。”唐晓澜拉着唐夏钰就朝那武器铺走去,与迎面来的马车擦过时,她见到窗牖里头的杜青宁,便立刻惊喜的喊道,“阿宁……”   其实杜青宁先看到他们兄妹俩,而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已是落在了那瞧着又变得气质温润谦谦的唐夏钰身上。   她正是睁大着眼。   裴延掰过她的脸,未允许她再如此看别人。   随着马车离那对站在原地看着这头的兄妹越来越远,杜青宁抬头看向了神色淡淡的裴延。 第94章   杜青宁看着始终没什么神情的裴延,默了会,终是问道:“你没有杀唐世子?”   裴延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并不喜欢他提这个人,但他忍了,他淡道:“确实杀了,但他为何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他要的就是让她接受最真实的他,他不会借机洗白自己的作为。   杜青宁想着也是,不能对他这种人抱有希望的,这杀人的中间,或许是出了什么差错。   裴延一直看着她,又道:“我想杀的人,竟是还活着,那我会再杀。”   她闻言立刻又抬头看向他,她忍了忍,终是突然抬手搂着他的脖子,贴近他的唇瓣亲了下,轻声道:“别杀了,行不行?”   裴延瞧着这难得会再讨好他的她,心中并无喜意,反而眯起了眼。   她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介意她压低身段是为了别人,便赶紧道:“我不是关心别人,我只是看不得杀人,若你要杀别人,我也一样看不得。”她绝对不敢再谈唐夏钰对她的恩情。   裴延未语。   她继续又道:“你可有想过,我为何唯独尤其计较你杀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杜青宁垂了下眼帘,只道:“别人杀人,又与我何干呢?我又怎需去在乎别人的品性如何?”她还是没法对已经被她嫌恶的他说出那些仿若对他情深义重的话,只能说的委婉些。   哪怕说的也是她曾经的心思,但终归不是她现在所想。   不知裴延有没有听进她的话,只突然搂紧了她,埋首蹭着她的耳根。   她不敢再多言,多说多错,反而会弄巧成拙。只能暗暗期盼,他能将她的话听进去,哪怕她再如何焦心。   他们一路沉默着,她任他不断轻啄着她的耳根脖颈。   因为近几个月,千百庄一直不允许陌生人踏入,他们下马车时,便见到裴老夫人派来的人,说是裴老夫人要他们回去一趟。   裴延不问原因,直接将人给打发了。   杜青宁不关心此事,只仍旧沉默着随裴延进了庄内,朝序月水渊的方向走去。直到路过他们原来的寝屋时,他牵着她突然停下脚步。   她抬眸一看,见到这周遭熟悉的一切,身子立刻僵了起来。   裴延感受到她的反应,没说什么,牵着她迈步继续朝东去。默了许久后,他才道:“我希望哪天我们能搬回来。”这里的记忆对她来说或许是噩梦,对他来说,却尤其的怀念。   杜青宁知道他的心思,忍下了拧眉的冲动。   回到他们的新房间,裴延便迫不及待压着她亲了起来,由墙边到床上。她知道摆脱不了她,便老老实实的由着他。最近的他本该一直是温柔的,但这一次,却莫名的又狠起来。   她被他折腾的没有神智考虑多少,只浑浑噩噩的累睡了过去。   已是夜深了,房里没有点灯,裴延只借着月光打量起在他怀里睡得很熟的她,左手一直在她脸上轻轻移动着,眸底泛着幽暗的色彩。   好一会儿过后,他才将她轻轻的放下,穿衣出了房间。   这时沈星走了过来,拱手待命。   他负手立于离房间不远处的地方,淡声道:“你确定杀了唐夏钰?”   沈星:“确实杀了。”   裴延信得过他,便又问:“你可是有了解过唐夏钰这个人的品行?”   沈星:“听说就是个游手好闲,总四处惹祸的纨绔子。”   裴延闻言想起他之前几次见到的唐夏钰,后来吩咐道:“将另外那活着的唐夏钰抓过来审问审问后,便杀掉。”   沈星只愣了会,便猜到事情是怎回事,他立刻应下:“是。”   次早。   因昨晚睡得早,杜青宁早早的就睁开了眼。她转头未见到裴延的身影,觉得松了口气。她起身给自己把衣服给穿上,就去到了铜镜前坐下为自己梳妆。   不由的,她又想起唐夏钰还活着的事。   她犹记得,之前她的生气,与裴延的爆发就是因为唐夏钰,最后让她越来越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裴延没有把她当人看,越来越厌恶他。   如今无论如何,她与裴延之间的距离是回不到从前了。就算之前没有唐夏钰,他的疯狂,也会因为别的事情一步步迅速展现。   他本身就是这种人。   这时,房门被推开,裴延端着早膳踏了起来。他将早膳搁到了桌子上,过去将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弯腰看着铜镜中的她,淡笑道:“阿宁起的很早,看来是身体被这些日子的活动给锻炼了起来。”   对于他的邪恶,她已是见怪不怪,她只突然道:“我想回侯府看看爹,可以吗?”   裴延闻言收起了脸上的笑,道:“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她立刻转头抬眸看着他:“我当然记得,可你也说过,零零碎碎的小事,可以依着我。我只是想回一趟娘家,就像普通的人妇一般。”   他未语,只低头直直的看入她的眼底。   她还真是彻底放弃自己了,她暗暗一咬牙,干脆顺势搂住他遒劲精瘦的腰,趴在他的身子上,柔声道:“你若想我真的全心全意对你,就该迁就迁就我。”   裴延抚摸着她的脑袋,不得不说,就算他明知她如此哄着他,根本是不带感情的,他也仍旧喜欢这种被她哄得感觉。   他坚信,她哄着哄着,就会变成真心的了。   但是,他在突然抱起她去到桌边,低头亲了下她的嘴角后,仍是道:“对我来说,这不是小事,在你全心全意对待我之前,我不会放你自由。”   杜青宁呼了口气,便垂眸不再言语。   直到他喂她喝粥时,她接过勺子,道:“我自己来。”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异色,与最近几天一样。   裴延搂着她,静静地看着她吃。   直到用完了早膳,她又对裴延道:“我去你姐那里坐坐?”   “好。”这一次,他答应的挺爽快,想来是想弥补对她前一个要求的拒绝。   他看着杜青宁走出房间,直到确定她走远后,他的眼里陡然浮现出阴郁至极的颜色。他紧握着拳头,告诉自己要忍耐,要不了多久,她一定会心甘情愿只想他。   砰地一声,他那青筋暴起的拳头还是不由落下,一张本是完整的桌子瞬间便四分五裂。   他隐忍的闭上眼睛。   许久过后,再重新睁开眼时,他眸底色彩清明了不少。他唤了声:“来人。”   随着一名护卫走进来待命后,他吩咐下去:“换一张一模一样的桌子。”   护卫:“是。”   另一头,朝西面裴迎华那去的杜青宁倒是挺平静,因为已经习惯了。她还未到裴迎华的房间,远远的就听到孩子越来越洪亮的哭声。   她便加快步伐进了房间,将孩子接入怀中抱着,孩子的哭声便渐渐止住。   正是杜青宁欲问奶娘孩子怎么了时,裴迎华突然淡淡出声:“以后孩子放偏房去吧!”   奶娘闻言怔住。   杜青宁便问裴迎华:“为什么?”   裴迎华:“太吵。”   杜青宁:“……”   她低头看着这长得一点都不像裴家人的孩子,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因为这孩子长得像爹,才如此遭亲娘的嫌弃。   她知道这对姐弟的固执,不是她几句话就能劝说的,便没多言。   她想干脆将孩子抱到她自己那去,可想到裴延,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她对奶娘道:“好好照顾他,疼着他。”   奶娘眼眶泛红,她知道二奶奶的意思,是想让她将小公子在亲娘那里缺失的母爱给尽力补过来。她点头:“二奶奶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   杜青宁坐在桌旁继续哄孩子玩。   当下在离千百庄不远的街上,一辆奢华的马车正朝千百庄的方向前行,马车里,坐着一身嫣红色绣折枝华裳的新丽长公主,与她的女儿邓香香。新丽长公主怀里抱着邓香香,邓香香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保温食盒。   新丽长公主见到女儿仿若生怕食盒里的点心凉下来的模样,便笑道:“娘不是第一次这样送点心给你表舅舅,不会冷的。”   邓香香眨了下黑亮的眼睛:“可是这样会更热啊!娘做的点心,越热越好吃。”   新丽长公主闻言轻柔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她这女儿教的真好,她不由低头亲了下女儿的额头。   抬眸之际,她转头看向了窗外,恰巧这时,身形高大魁梧的裴永骁骑马越过他们的马车。   目光触及裴永骁那面无表情的侧脸,她垂了眼帘,摸着女儿的脑袋,轻柔道:“娘想起有些事,今日就不去见你表舅舅那了。待会马车到了千百庄,香香自己去,可好?”   邓香香向来就乖,她点头:“好。”   本就离千百庄不远,不一会儿马车便从千百庄的大门前停下,邓香香提着手里的保温食盒,跳下了马车,自己独自进了千百庄。   在前头,裴永骁先一步进入序月水渊,恰好遇到裴延将杜青宁从裴迎华那接了出来,当下正往东面他们的寝屋走去。   裴延见到裴永骁,停下脚步问:“有事?”   杜青宁朝裴永骁福了个身。   裴永骁先后瞧了瞧许久未见的裴延与杜青宁,淡道:“无事,只过来坐坐。”其实就是裴老夫人让他过来劝裴延回去一趟,可他知道裴延的固执,所以做做样子来坐坐就罢了。   裴延:“嗯!”   裴延牵着杜青宁继续朝东去,裴永骁不紧不慢的伴着。   “表舅舅。”这时邓香香提着食盒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她拦在裴延与杜青宁面前,又朝杜青宁甜甜的喊了声,“表舅母。”   杜青宁对其暖暖的笑了笑。   “喏。”邓香香将食盒递到了杜青宁手里,“这是我娘给表舅舅与表舅母做的点心,不知道表舅母可是有吃过,很好吃。”   杜青宁提着食盒,笑道:“谢了,我们现在便过去吃。”   邓香香:“好。”   于是同行的人中便加了个邓香香,后来发现他们换了地方住,邓香香难免会多问什么,只被随便敷衍了过去。   他们都坐在了亭下,由邓香香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点心,递到了杜青宁面前,她仿若讨好一般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表舅母尝尝。”   杜青宁拿起一块咬了口,点头:“确实好吃,长公主的手艺真好。”   裴延的目光落在杜青宁那张柔和的脸上,若非知道她在面对别人时,大部分时候也是在强颜欢笑,他兴许忍不了几次又要发疯。   感觉到他的目光,杜青宁朝他看了眼,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只要他在,她便不能忽视他。   裴延也执起一块糕点递入嘴中,对她道:“表姐做的点心,味道与我娘的一样。”或许不是完全一样,只是他的记忆模糊了。反正现在的他,感觉就是一样。   杜青宁闻言,这才想起来,他其实也有在乎的亲人,只是那亲人不在了。   裴永骁听到裴延说的话,目光落在那点心上,顿了会,他便执起一块,搁在手里瞧着,瞧了会后,他便也将点心搁入了嘴里。   裴延见裴永骁竟也会尝这点心,只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并未注意到对方在轻嚼过那点心后,陡然僵起来的身子。   裴永骁不动声色的掩下心中的撼动,又拿了块细细品尝着。   正是三人都在吃着新丽长公主所做的点心,几乎是邓香香独自一人说不停时,有一名婢女快步走了过来。   杜青宁抬眸看去,这名婢女是裴迎华屋里的。   婢女脸上有明显的焦急之色,她正欲说什么,见到有其他人在场,便只能在犹豫过后,去到了杜青宁身旁,贴着其耳朵悄悄说了些什么。   杜青宁闻言脸色微变,她看了看他身侧的裴延,问他:“你可是听到了?”他武功那么好,一定可以听到。   不想他却无辜摇头:“没听到。”   事情紧急,杜青宁不想琢磨他的意图,只也贴在他的耳边,悄悄道了些什么。   感受到她温热湿润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耳根,裴延有些如愿以偿的笑了笑,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便起身与婢女一道走了。   他并没有走多远,只去了原来的书房药阁中,拿了粒药给婢女带走。   看着很快就回来的裴延,裴永骁未多问什么。离得近的悄悄话,他自然也能听到,但悄悄话中并没有多少内容,他只知道这序月水渊有位小公子,当下正在发高热。   坐的差不多,他再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后,便起身告辞了。   往南去的路上,他似有些出神,直到武艺高听力好的他,突然听到的从西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他停下了脚步。   小公子……   也只是稍稍想了想,他便迈步继续前行。   后来他出了序月水渊时,恰遇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裴迎华朝这边走来,两人同时抬眸。   四目相对间,裴永骁眸色微动了下,目光一直落在裴迎华身上,看着她这张颇有些像文玉大长公主的脸,直到擦肩而过,他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似有所思。   裴迎华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他,但本是对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记忆的她,却在刚才看到裴永骁的脸后,莫名忆起她被亲生父亲百般冷落的一幕。   所以这人就是她的父亲?   她难得冷笑了下。   序月水渊里头,邓香香告辞后,杜青宁便与裴延一道快步去了裴迎华那里,他们直接进了偏房。   杜青宁抱起孩子就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仍旧挺烫后,便问奶娘:“他娘没过来看她?”她也听说过小孩发热是非同小可的事,何况是不足月的婴儿。   奶娘拭了拭泪,应道:“夫人当下并不在屋里。”   杜青宁叹了口气,便看向裴延那张因不喜她关心孩子,而明显冷了不少的脸,无声的询问他孩子的情况,因为他是大夫。   他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很喜欢孩子?”他记得这个问题,在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他问过。   杜青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这时,裴迎华终于回来,看到从偏房门前路过的裴迎华,奶娘立刻喊道:“夫人,小公子病了。”   裴延将杜青宁怀里的孩子接过递给了奶娘,牵着杜青宁去到门外已经停下脚步的裴迎华跟前。   他上下打量了裴迎华这满不在乎的模样一番,冷笑了下,道:“自己的孩子,照顾好,别只管生,不管养。”言罢他便牵着杜青宁又走了。   杜青宁看着裴延那冷硬的侧脸,倒没说什么。   后来他突然低头看着她,又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杜青宁:“不知道。”或许她是真的喜欢孩子,也或许仅仅只是与他这小外甥很投缘。   裴延仍旧盯着她的眼睛:“我不会跟你生孩子,一辈子都不生。”   杜青宁闻言便也看向了他,似是有些惊讶。但稍一想,又不觉得惊讶了。   这时有护卫拿了张帖子快步过来递到他们面前。   裴延接过打开来看了眼,便又递给了她。她打开一看,发现是杜青南与曹新阳的大婚喜帖。她看着杜青南的大名,眸露厌恶之色。   裴延问她:“不想去?”   杜青宁只反问他:“你想让我去吗?”她并不想喝杜青南的喜酒,可为了见见爹,她自然是想去的。   裴延大概是知道她的想法,摸着她的脑袋,温柔道:“看这段时间,你的表现。”有的时候,他真想杜栩去死。   杜青宁:“好。”   随着他们夫妻俩渐行渐远后,一直站在偏房前的裴迎华立了一会儿,难得迈步踏进了房间,她神色淡淡的看着奶娘怀里的孩子。   奶娘见她难得看孩子,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可是要抱抱小公子?”   裴迎华未语,只是在奶娘抱着孩子靠近她后,低头瞧起了他的脸,她眸中色彩冷了冷。   果然是长得像他爹。   她未语,只从桌旁坐了下来,单手托腮看向了窗外,幽幽的发起了呆。   倒是难得,她这一坐,便坐到了两日后,在这里吃,在这里发呆,偶尔看看孩子的脸,直到奶娘说孩子已经不再起烧后,她才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离去。   奶娘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在序月水渊梅林深处,再沿着一直往里去,能直达紫华山,而紫华山底,便是千百庄地牢。当下的地牢中,满身血的唐夏钰被用铁链铐在架上。   沈星正抱胸站在他面前:“倒是铁骨铮铮。”如此日夜审问,什么刑都用了,却是从对方嘴里套不出半句话。   唐夏钰吐了口血,舔了下唇内壁,虚弱的眯眼勾唇道:“不是说了,我的出现只是为了解决你们公子与他那宝贝妻子的矛盾。”   沈星未语,只缓缓的抽出手中剑,用尖剑在对方赤.裸的胸膛上勾画着,鲜红的新血沿着其身体滴落在地。   唐夏钰如今真是半死不活,他闷哼了声,仍旧不怕死的笑了笑:“是我高估了自己的位置,不管用?”   这时,沈星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他立刻转身,待看到沿梯下来的裴延,拱手喊了声:“公子。”   裴延负手缓缓靠近已是伤成一滩烂泥,眸中却仍是不乏讽色的唐夏钰。   他伸出玉笛,勾起唐夏钰那满是血,几乎看不清原样的脸。默了会,便递给了沈星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给喂了。”   沈星接过立刻倒出里面的一粒药,迫着唐夏钰吃下。   裴延转头从桌旁坐下,抬起单脚懒懒搭在长凳上,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仍落在唐夏钰身上。   沈星见到唐夏钰渐渐变得迷离无神的眼睛,便想到什么,立刻便抓住问道:“你是谁?”   唐夏钰抬了抬眼皮,无力的应道:“攸雀。”   这时裴延出声:“接近杜青宁的目的是什么。”   攸雀:“殿下……派我找阿芜姑娘……的线索。”   裴延:“殿下?是谁?”   这时,攸雀却艰难的挣扎着回了神,他抬眸看着裴延,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不知是用了何方法,突地自尽断了气。   沈星立刻过去掐开了对方的嘴,对裴延道:“公子,未有毒。”   裴延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沉默着转身缓缓步离。   殿下……阿芜姑娘…… 第95章   没有裴延的许可,杜青宁不与裴延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偶尔在庄内逛逛,就是在小裴安那里。   裴安,裴迎华儿子的姓与名。   这些日子因没有一个人给他取名,她便做主给他取了名,裴迎华也同意了,姓裴,名安。安字虽通俗,但要的就是那种简单,与她的名字合一起便是安宁,其寓意不言而喻。   这日杜青宁随便在千百庄内逛了圈,活动活动筋骨后,便又去了裴安那里。以前她还不觉得,如今她是越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喜欢孩子。尤其是看到小裴安一日一个样,一日比一日粉嫩好看,她感觉心都要跟着化了。   她在千百庄待的不开心,但小裴安能让她觉得轻松不少。   她抱着小裴安,用手指拨弄着他小小嫩嫩的唇瓣,笑盈盈的喊着:“小安安……小安安……”   裴延踏进门就见到这尤其美好的一幕,仿若她就是孩子的娘,眸中透着亲和慈爱,他下意识冷了脸。   但在他不太愉悦的心情中,突然浮现了一个想法。若她这么喜欢孩子,那他给她一个孩子,她是否就能对他这个孩子爹更加全心全意些?   但只是稍稍一想,他便果断否定了。   他不会生个孩子与他抢夺在她心里的地位,何况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毫无条件的全心全意待他,而不是为了个孩子。   突然覆来的阴影让杜青宁知道他的到来,她的心情瞬间被影响。   裴延感觉到因他的到来,她浑身散发出的不悦。他发现,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对她太放松了,她渐渐地似乎有些不乖了起来,这让他尤其的愤怒。偏偏他却不得不压抑,心想着,她有点生气也好。待她渐渐忘了之前的痛苦,或许更容易再接纳他,接纳完完整整的他。   她再一次的接受,一定是全心全意,就和他对她一样。   因为之前的经验,奶娘很自觉的过去将孩子从杜青宁怀里接过,将因为离开杜青宁的怀抱而突然哭起来的他抱到里间去哄了。   杜青宁的目光落在小裴安身上,由着裴延将她拉走。   裴延将她牵出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裴迎华的房间。当下的裴迎华正站在窗边发呆,意识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反应。   裴延看着裴迎华,突然问了声:“你叫阿芜?”   裴迎华闻言身形微顿,她转眸看向了裴延,面无表情道:“别查我的事。”   裴延冷笑了下:“我没兴趣查你的事,但你的事别牵扯到阿宁。”   对于这对姐弟不冷不热的关系,杜青宁习以为常,她只是在听到裴延的话后,略有些不解。   裴迎华亦是不解,但也没多问。   裴延直接又将杜青宁给牵走了,杜青宁抬头看着他,问他:“你刚才的话是何意?”其实也不是非知道不可,随便问问。   “没什么大事。”他对她说话时,声音能变得非常温柔,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是有人接触你别有用心罢了,我会给你摆平。”   别有用心……   在杜青宁来看,她已经好久没能随意接触外人,倒是有些难想到谁接触她是别有用心的。如此,她倒反而好奇起来。   她又问他:“是谁?”   裴延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不想与你谈别人。”他觉得,他能允许裴迎华的儿子暂时当她的小宠物,逗她开心已是够了。其他的,他不想任何人与事占据她的脑袋。   她闻言垂下了眼帘。   回到屋里,他便亲她,轻柔的亲她,他贴着她的唇瓣,问她:“可有想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未语。   他抚摸着她后脑的头发,叹息道:“我想死你了。”   她瞧到他眼里对自己的深深迷恋,还真是没有半点感觉。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他突然又发狠的亲住她,亲到她几乎缺气后,抵着她的额头喘着气道:“你可知道我想研制出一种药,一种让你吃了,对我会像我对你一样的药,让你吃了,会忽视其他任何一切,只能看到我。”   她闻言身子僵住,她完全相信他可以做得出来。   这是一件只想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事,她赶紧搂住他的腰,轻声道:“你给我时间,多给我点时间,反正我跑不了。”   裴延:“然后呢?”他就想听她哄他。   杜青宁继续道:“你关了我这么久,折磨了我这么久,换成任何人都会受不了,这是我的噩梦。我这个人素来没心没肺,也能吃苦,想来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反正她不想真的吃药变成傀儡。   就算她讨厌跟他在一起,但起码是活着,她会苦中作乐。   但吃了那种药,那便与死了没有区别。   他将她抱起,压在了床上,脱净了她的衣服,低头亲了她一口:“好,我等你。”   杜青宁暗暗握紧了拳头,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又起来的狂躁。   转瞬便到了四月底,杜青南与曹新阳大婚的日子,杜青宁本是不记得这事,因为她根本不抱裴延会允许她回靖阳侯府的希望。却没想到这日早上,他会叫醒她,与她说,带她去靖阳侯府喝喜酒。   她愣愣的看了他一会,才应了下来:“好。”   正是她欲坐起身时,他突然将她搂了回去,他把玩着她胸前的长发,问她:“不奖励奖励我?你可知,我纠结了许久,才答应这个要求?”   她闻言便很干脆的主动亲了下他,却被他翻身压住狠狠地亲了起来。   答应这个要求,大概让他确实很不舒服,所以这个吻,才明显带着发泄的意味。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克制。   他亲了她许久,才放开她。   他伸出拇指轻搓着她那又肿了起来的唇部,默了会,才幽幽道:“待会我们去药阁,我给你擦点药。”   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触动,她只还算柔和的应了声:“哦!”   这次,仍是由他帮她穿了衣,与她一道洗漱梳妆。难得的,他没带她在这里用早膳,就直接出了门。   上了马车后,他搂着她问道:“想吃哪家铺子的早点?”   杜青宁默了会,道:“我想吃靖阳侯府的。”   他闻言搂着她的力道明显紧了许多,但他在压抑了会儿后,却是蹭着她的耳根,轻轻应道:“好。”   她暗暗松了口气。   随着马车的静静前行,一路往东去,再往南拐前行了许久后,远远的他们就能听到爆竹与鼓锣的声音,离得越近,喧闹声便越大。   马车从门庭若市的靖阳侯府门前停下后,二人手牵手一道下了马车。男俊女俏,且容颜不是一般的出色,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礼品是由裴延准备的,她不知道是什么,只看到沈星给门前招待宴客的人一个大锦盒,便与裴延一道走了进去。   里头正在招呼宴客的杜建胜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立刻拉得更大,他迎了过来:“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杜青宁环视了一圈周遭密密麻麻的人,笑问:“我爹呢?”   杜建胜来到裴延的身旁,招呼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对杜青宁道:“三叔当下还在书房里,说是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都也见怪不怪,杜栩素来只关心杜青宁的事,一个侄女的婚事自然不操心。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   杜建胜拉着裴延的胳膊:“来来来……一会儿就要开席,你们入座吃点心喝茶,三叔一会儿就过来。”   裴延看了看自己那被拉着的胳膊,眯了下眼,一时倒没说什么。   杜建胜继续道:“这入席的位置,是我安排的,坐的都是一家人。”   因杜家如今人本就不多,除却生病的赵氏与杜青彤,失踪的杜青慧,已经入宫的杜青雨,其他的也都去招呼客人了。所以他们入座的宴桌还没有人,他们被杜建胜招呼着先坐下。   随着杜建胜的离开,杜青宁便继续瞧起了四周,还真是觉得挺稀罕的。记得以前她自己成亲的时候,还没有机会好好打量过四周。   这时裴延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便看了看他,以示自己没有忽视他。却未想恰巧看到他身后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杜栩,她的眼睛立刻一亮,当即就站起了身,全是不由自主的行为。   裴延见了,脸色陡沉,他垂下透着阴郁的眸子。   “爹。”杜青宁快步朝杜栩跑了过去。   杜栩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女儿,本是清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待到她扑入了自己怀中,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怎的几个月不来看爹?”   听到他这话,杜青宁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她不得不压下对爹的思念与依赖,从他的怀里看似自然的出来了。只是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照她的性格,若嫁给的是个正常人,定然会时常回来看爹的。   “怎么了?”杜栩看着她虽仍笑盈盈,却明显瘦了不少,又白了更多的脸。   杜青宁挠了挠脑袋,故意嘀咕道:“说什么?说女儿嫁了人就忘了爹吗?”一副仿若真忘记了爹,而心虚的模样。   杜栩眸中色彩变深,抬眸看了眼那本是背对着他而坐,当下已不知何时站了起身,正对他淡笑,瞧着温润谦和的裴延。他有些意味不明的微微勾了下唇,没有多说什么,只牵着女儿的手去到桌旁坐下。   杜青宁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裴延现在虽在笑,却是在压抑着怒气。可她若直接将手从爹的手里抽回,又会惹得爹怀疑。   所以她蛮着急的。   后来她看到桌上的点心,突然自然的抽出被爹握的手,拿了块点心搁入嘴里轻嚼,目光四处瞧着。她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爹,吉时快到了吧?”   “大概。”杜栩并不关心这个。   这时突然有人跑进来通传,说是淑妃娘娘的仪仗到了,随之宴席上的所有人都站起身出去迎接。除了他们这桌的裴延与杜栩,杜青宁要起身时,被裴延给按住。   正是在嗑着瓜子的杜栩抬眸又看了看夫妇俩。   如今的杜青雨在杜家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就连杜老夫人也亲自去迎接。杜家人本是要将她迎到正厅中,但她看到宴桌上的杜青宁,便对杜老夫人他们说了些什么,于是她也被迎到了杜青宁他们这宴桌上。   杜青宁站起身瞧着朝他们这边来的杜青雨。   如今的三姐看起来真的是有太多不一样,一身宫里独有的盛装,嘴角含着一丝柔和自然的笑容,雍容端方,仪态万千,让她见了不由心生感慨。   她记得她之前还担心三姐不适合宫里的生活呢!   真是小瞧三姐了。   杜栩看了裴延一眼,见这小子明显没有让位的意思,他便只能自己起身换了位置,由着杜青雨被招呼着从杜青宁身旁入座。   杜老夫人慈和的对杜青雨道:“知道娘娘与阿宁感情好,你们就好生叙叙,祖母继续去招呼宴客。”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好祖母。   杜青雨颔首应下。   杜青宁已是懒得看裴延一眼,他大概除了有脸、有钱、有本事,其他正常人该有的,都一无所有。随着杜老夫人他们的离开,她看着杜青雨那张粉润润的脸,赞道:“三姐越来越好看了。”这才像是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谁看了都知其过的挺顺心。   杜栩继续嗑着瓜子,看似不经意分别扫过杜青宁与杜青雨的脸,后又暼了裴延一眼。   裴延瞧着倒挺正常,只朝看自己的岳父大人微笑着颔了下首。   跟着杜老夫人离去继续招呼宴客的佟氏回头看了看杜青雨,不甘且憎恶的哼了声。   这声哼,恰巧落入了杜老夫人耳里,她回头看了佟氏一眼。其实她这心里也不好受,这俩不受她待见的孙女,一个是养女,一个是庶女,却一个比一个嫁得好。三个受她疼爱的嫡出孙女,却是一个抑郁成疾,一个随便就被赐给了不知底细的人,小的那个更不用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人不敢想象其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单是想想,她就不由有落泪的冲动,却不得不咬牙忍了,大大方方的去迎客。   杜青宁的目光落在佟氏的背影上,小声对杜青雨道:“三姐可有注意到二伯母的脸,都快青了。”   杜青雨闻言摇头轻笑。   裴延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身上,莫名的有种感觉,感觉现在的她倒像是鱼儿回到了水中,与之前那死气沉沉的她完全不一样。   他眸中的笑有些变了颜色,他取过杜青宁面前那喝过的茶,垂眸品了起来。   姐妹俩闲聊间,杜青雨说起即将到来的端午节,要杜青宁入宫。   杜青宁闻言不动声色的收了点笑,她感受着旁边裴延的气场,道:“再说吧!兴许那日我想到了别的好玩的。”   杜青雨无奈叹气:“你啊!”   这时又有人快步跑了进来,嚷嚷着迎亲队到了。   杜青宁道:“我们就不去看了,坐在这里等开席吧!”杜青南成亲,他们还真不乐意看。   杜青雨点头,便侧头对随她来的宫女说了些什么,宫女便转身去将杜青雨的话带给了老夫人他们。   随着爆竹声响彻云霄般的响起,一股硝烟味很快便弥漫整个前院。他们在宴桌上瞧到一身红衣,长得还算不错的曹新阳被迎了进来。   杜青宁记得蔚宗意说过,这人的品性不行。   新郎到后便是开席,新郎伴着所有宴客一道吃了席,喝了酒,又和新娘一道朝中堂长辈们敬了茶后,又是一阵爆竹声响起,新郎牵着新娘从正厅踏出。   不想这时,杜青南却一把掀开了盖头,道了声:“我想与三妹说说话。”言罢直接迈步朝杜青宁他们所在的那一桌跑去了。   杜老夫人他们大惊,忙追了上去。   杜青南去到觉得不明所以的杜青雨身旁,对其道:“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杜青雨:“你说。”   杜青南笑了笑,却是突然抬起手,恶狠狠道:“你去死吧!”宽大的衣袖中,那小手上握着的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朝杜青雨刺去。   杜青雨出宫,蔚元钧又怎能不在她身边安排高手护着,在杜青南出手的那一瞬间,杜青雨身后的太监突地掐住了杜青南的手,将她一把给推开,摔倒在地。   裴延将吓了一跳的杜青宁搂入了怀中。   好好的一个盛装打扮,貌美如花的新娘,当下已是狼狈不堪,满脸怨毒,仿若厉鬼,让人不忍直视。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又朝杜青雨刺去,却被抓住。她挣扎着,眼睛通红的嘶吼着:“你怎么不去死?凭什么你可以嫁的称心如意,我就要随便嫁,你个贱人,凭什么?”   杜家人个个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杜老夫人,脸上青白一片,几乎站不稳。   佟氏慌了,赶紧跑过去哭道:“南儿,你这是干什么,快,快道歉,道歉后乖乖跟曹公子走。”刺杀淑妃,这罪名可是非同小可。   杜青南瞪着一双眼睛:“我不嫁,我死也不嫁,就算是死,我也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会死,我只想嫁给良王世子,死也要在他心里留一点地。你们所有人都记住了,我是为良王世子而死的。”言罢她突然发了狠挣脱抓着她的人,直接就近朝宴桌的桌角撞去。   好在正是杜青宁吓得闭眼时,有人及时给拉住了。   看着这一幕,曹新阳终于回神,他冷笑了声,连话也没说,甩袖就离去。   杜勋赶紧出声道:“快,将她关起来。”这婚事算是告吹,如今杜青南的罪不仅是企图刺杀淑妃,也是抗旨,他们杜家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圣上交代,等着被处罪。   在佟氏的哭闹中,杜青南被关了起来,好好的大婚,成了一个让靖阳侯府颜面尽失的闹剧。   在场一片哗然,最淡然,仿若始终不受影响的,就只有裴延与杜栩了。   裴延拉着杜青宁起身,对杜栩恭恭敬敬道:“我带阿宁回去压压惊,改日来看看岳父。”言罢便直接牵着杜青宁离去。   杜青雨看着杜青宁的背影欲喊,不得不忍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后来也告了辞离去。   唯独杜栩一人仍坐在宴桌上,似是在琢磨着什么。   渐渐离远纷闹的马车里,裴延搂紧明显不甘愿走的杜青宁,他压抑内心的郁气,啄着她的嘴:“够了,你与他们聚的够久了。”   杜青宁深吸了口气,忍了。   裴延突然咬了她一口:“最近对你太放松,真的又不乖了?”   她闻言赶紧搂住他:“没有。”   裴延叹息了声,用力亲住她,未再语。他对她用过最强制的方法,虽然确实让她乖了,她的心却离的更远。   所以他在压制,哪怕再想又把她关起来,狠狠地弄她。   他想,在他感觉不到希望的时候,再关也不迟,得不到心,得到完完整整的人也好。最完整的,就像那一个月没有昼夜一样,就这样一辈子。   杜青宁可以感觉到他那岌岌可危的忍耐之意,一路上便没少努力去哄他。或许是哄得多了,倒有些信手拈来。   连她都觉得自己很窝囊,忍不住鄙视自己。   二人平平静静的回到千百庄,各怀心思的下了马车,就见到奶娘慌慌张张的迎了过来:“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闻言,杜青宁惊了下。   裴延淡道:“他娘呢?”   奶娘犹豫了下,才红着眼睛应道:“在……在庄内闲逛。”   裴延冷笑了下,吩咐沈星:“去找孩子。”   沈星:“是。”   裴延牵着杜青宁继续朝里去,半路上就看到坐在树上晃着腿看着前方发呆的裴迎华。   裴延停下脚步看着她。   裴迎华淡淡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跳下树,转身便走了。自己的儿子失踪,她似乎是看起来最事不关己的一个。 第96章   今日的昭王府,一如往常,护卫巡逻于各处,偶有婢女穿梭于各小道回廊,宁静的不闻一丝繁杂声,透着让人不敢喧哗的威压之气。   当下有一名王府的婢女领着一位年轻的妇人抱着一婴儿,由前院的回廊通过,离远了看,倒看不出什么,离近了,却可以看出二人脸上的神态皆有些绷紧。   直到薄祁云迎面走来,二人才陡然收敛,看起来自然的多。   婢女领着年轻妇人,一起朝薄祁云福了个身。不想这时本是安安静静的婴儿,却是突然声音洪亮的哭了起来,年轻妇人赶紧作势哄着。   与他们擦过的薄祁云不经意朝那婴儿粉嫩如雪的脸看去,目光不由自主在其脸上多落了会。他没有多想,脚下步伐未停,不徐不疾的离去。   婢女看了看薄祁云走远的背影,松了口气。她对年轻妇人道:“好生哄着,尽量别让人注意到太多。”   年轻妇人应下:“好。”   在路上婴儿就渐渐停止了啼哭,他们所去的地方是蔚元顺的姬妾江夫人的梦荷院。踏入梦荷院,离主屋近了,可听到屋里有女子的呜咽声。他们过去后,轻轻敲了敲门。   这时便有一名嬷嬷过来开了门,他们进屋后,嬷嬷又忙关上门。   屋里在哭的便是江夫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颇为貌美,柔柔弱弱的,极易让男子心生怜爱之意。她正抱着另外一名婴儿,哭的梨花带雨,却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嬷嬷过去劝道:“夫人,将姑娘给老奴吧!”   江夫人更是抱紧怀中婴儿。   嬷嬷:“夫人……”   江夫人在怀中婴儿的脸上不断亲着,眼泪沾湿孩子的脸。磨磨蹭蹭许久,她终是不得不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嬷嬷,再接过婢女带过来的婴儿,目光却仍旧落在她自己的女儿身上,眸中的泪越发的多了。   长痛不如短痛,嬷嬷将孩子递给那婢女:“你们去偏房坐坐,觉得时间差不多,就离去。”   婢女应下:“是。”   看着婢女将孩子抱走,江夫人不由站起身欲追过去。嬷嬷赶紧拉住她,哄道:“夫人可得记好了,您生的是位公子,您抱的是您的儿子。”   江夫人脸色白了白,不得不坐回去,低头看着怀中生的尤其好看的男婴,眼泪仍是在不断滴落。   而婢女抱着她的女儿与年轻妇人在偏房坐了许久后,就又一道离去了。这一次,二人比刚才还要紧张,也更加努力的让脸上没有半点异色。   也实在是太过凑巧,她们离去时,会又碰到薄祁云,而这一次与他同行的还有这个王府的主人蔚元顺。见到蔚元顺,婢女脸色唰的白了,却努力冷静着。   待到近了,婢女领着仍旧抱孩子的年轻妇人一道福了身。   蔚元顺知道这婢女是贴身伺候江夫人的,他本不会与对方交谈什么,但因月初他得了个儿子,所以对婴儿多少也挺关心。他靠近了些,看向妇人怀中孩子,问道:“这是?”   婢女忙应道:“这是奴婢的远房表姐与她的孩子,特地抱过来与二公子一道玩玩。”   “玩玩?”蔚元顺觉得有些好笑,“夫人倒是有心,还不足月,就想着给找玩伴。这孩子是男是女?”   婢女:“是位姑娘。”   这时站在一旁的薄祁云无意中看到那女婴的脸,他眉头微挑了下,仿若发现了什么,但一时并未多言。   二人继续前行,蔚元顺约他去了自己书房下棋。这半年来,二人闲时,总会一起休闲,聊聊天。   下棋时,薄祁云漫不经心的道了声:“听说月初你又得了个儿子?”   蔚元顺抬眸看了他一眼:“祁公子何时还会关注本王的事了?”   薄祁云勾了勾唇,只随意的又问:“你可知你儿子如今长什么样?”   蔚元顺微怔了下,颇有些觉得愧疚:“倒是不知道。”记得他次子刚出生时,他去看过几次,那个时候孩子还看不出样。后来也去看过两回,因江夫人说孩子起了很严重的湿毒,不便他见,所有后来他也就没再去看过。   蔚元顺落下一枚棋子,道:“祁公子怎突然问本王这个问题。”   薄祁云对别人的事没有半点兴趣,只无意中发现,也就随便说起罢了。直到他胜了这盘棋后,才慢悠悠的继续道:“我只是发现刚才那妇人来时抱的孩子,与走时抱的孩子不一样,那两人也有些慌慌张张的。”   “不一样?”蔚元顺闻言,落棋的动作顿住,“这话从何说起?”慌慌张张,他倒是没发现,想来是对方较为敏锐。   薄祁云:“恰巧,他们来时,我也遇到他们,顺便看了孩子一眼。”   蔚元顺沉默了会,根据薄祁云的话,再联系之前两回没见到孩子的事情,由不得他不意识到什么。他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玩猫腻,便对薄祁云:“陪我去趟后院看看?”   薄祁云抬眸看了下天色,落着棋子:“先下完这盘棋。”   蔚元顺:“也行。”   裴延派沈星找孩子后,又向蔚元钧索要了封锁城门的权利。但并没有大肆朝外表明此举是因为婴儿,免得打草惊蛇。沈星的办事效率极高,只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抓到带着自家一双孙子孙女欲跑路的嬷嬷。   因恰巧这嬷嬷的孙子孙女是早产的龙凤胎,儿媳难产去世后,两孩子便由她这做奶奶的一手带大。她对如何护理早产儿,颇有经验,是裴安奶娘的熟人,便被介绍入了序月水渊,与奶娘一起照顾早产的裴安。   沈星的剑搭在这嬷嬷的肩上,无视嬷嬷怀中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面无表情的问她:“小公子呢?”   嬷嬷吓得老脸惨白的,战战兢兢道:“老奴……老奴将他卖给了人贩子。”   沈星:“人贩子在哪里?”   已是在对方的剑下,嬷嬷哪里敢有所隐瞒,她的眼泪啪嗒的落,若非有剑架着脖子,她早磕头求情了,她只赶紧哭道:“都是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因老奴这孙子最近大病一直不得痊愈,一时也筹不到银子给治病,恰巧老奴认识一人贩子,他最近一直在物色模样极好的男婴。他大概是见老奴需要银子,便找上了老奴问情况。老奴见夫人并不在乎小公子,便就一时脑热……”   嬷嬷拭了拭泪,继续道:“之前我并不知他是做什么的,他找上了老奴,老奴才惊知此事。如今老奴也找不到他的人,只能提供他的样貌。”   沈星由着嬷嬷继续说下去,大概获知那贩子的信息模样后,立刻便派人全城搜罗着。只要城门被封,人手够多,找个人并不难,很快便从一家青楼找到那贩子。   当下他正在青楼的房里与姑娘办事,事到一半,措不及防被撞开了门,当即便骂了起来:“是谁打扰大爷的……”话未说完,就在看到带着两名护卫的沈星后,立觉事情不对,便变了脸色。   两名护卫立刻过去将浑身赤.裸的他拉下地按住,吓得床上那姑娘更是花容失色,躲在床角,动都不敢动。   沈星问他:“孩子呢?”   人贩子吞了吞口水,还强撑着:“什么孩子,小的不懂。”   沈星便直接抽出剑鞘中的剑,在其肩头划了个口子,人贩子立刻痛的哇哇叫,完全相信眼前人是得罪不起的,便赶紧道:“我说,我说……你们要找的是男婴?今日失踪的?”   沈星:“是。”   人贩子闻言不由在内心暗暗咒骂起那个老娘们,竟是给他惹上如此招惹不起的人物。他赶紧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并不知那老娘们偷的是你们家的公子。”   沈星:“人呢?”   “人?”人贩子又吞了吞口水,“被小的卖了,但小的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与小的交易的是个特地蒙了面的姑娘。那姑娘明显是有意不让人查到她,所以小的也不知道其他的情况。”   人贩子见沈星仍旧面不改色,心里觉得悬的很,忙又讨好道:“据小的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专门买男婴的,无非就是想要个男孩。对方花这么大的价钱买去,定然会当宝贝供着,所以一定不会有危险。看那姑娘的穿着,虽不赖,但在大户人家里头,大概是个当丫鬟的,所以买你们家小公子的,定然是身份不一般。”   沈星瞧着眼前的人贩子,冷道:“倒是个小聪明,将他抓回去,好生继续审问着。”   “这……”人贩子变了脸色,赶紧道,“让小的穿个衣服,小的一定乖乖跟你们走。”不仅是个小聪明,也是个识趣的,知道什么人面前不能要强。   沈星抱着手中剑,没阻拦他穿衣。   昭王府中,蔚元顺与薄祁云不慌不忙的下了棋后,便带着老早就派人拦下的女婴,一道去了江夫人的梦荷院。   江夫人因失去女儿的事,很快便卧病在床了,眼泪仍止不住的流。突闻下人敲门禀报,说是王爷来了,她赶紧拭了拭泪,佯装无事的下床接过被嬷嬷抱在怀里的男婴。   嬷嬷过去开门后,见进来的不只有王爷,还有这在王府中住了半年的门客,一时有些不明白状况,下意识觉得不安。   江夫人抱着孩子朝蔚元顺福身,柔柔的喊了声:“王爷。”   蔚元顺脸上倒没什么异色,只靠近她,抬起她的下巴,问道:“这是哭过?因何事伤心至此,连眼睛都肿了。”   江夫人面露羞色:“妾身只是有些不舒服。”   蔚元顺:“哪里不舒服?”   江夫人:“这……”   蔚元顺也不一定要她的答案,只靠近将她怀里的孩子抱过来,低头打量着:“倒是个好看的孩子,可惜长得完全不像本王。”   江夫人闻言脸色微变。   蔚元顺抬眸看了江夫人一眼,便将孩子抱到薄祁云面前,问他:“你确定这个孩子是从外面抱过来的?”   薄祁云又看了孩子一眼,笑了下,应道:“确定。”   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江夫人几乎腿软的跪倒在地,一张小脸瞬间没了血色。同样变了脸色的嬷嬷赶紧过来扶住她。   薄祁云自觉只是来做个证人,其他没自己的事,便拍了拍蔚元顺的肩头,啥也没说,转身便悠悠然的走了。   蔚元顺看着江夫人的目光陡冷:“你可有话与本王说?”   江夫人不断摇头:“妾身不知王爷是何意。”   蔚元顺冷笑:“你确定要死不悔改?”   到了这种地步,江夫人反而镇定起来,她问道:“王爷到底在说什么?我们的儿子怎会是从外面抱过来的?”   蔚元顺对女人素来没什么耐心,他突然吩咐:“将人押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抱着女婴离开的年轻妇人与婢女,又抱着女婴被押了进来,二人皆是战战兢兢。尤其是那年轻妇人,立刻跪下磕头,她指着旁边的婢女:“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她找上我,给我一笔钱,让我装成她的远方亲戚来换孩子,王爷饶命……”   江夫人再难坚持,立刻瘫了下去,连嬷嬷都扶不住。   蔚元顺先是看了看自己怀中这孩子的是男是女,又伸手拨了下妇人怀中孩子的衣服,也看了下是男是女。转身又看着瘫坐在地,仿若失了魂的江夫人,问:“所以,这姑娘是本王的女儿?”   江夫人回神,立刻爬过去抓住蔚元顺的腿:“王爷,妾身知错了。”   蔚元顺一脚踢开江夫人,将怀中男婴递给旁边的另一名婢女,接过自己那即将被抛弃的女儿,看着她这张确实与自己有几分像的脸,脸上寒意更重了,他并未多问,直接吩咐下去:“将江夫人给关起来。”   江夫人眼泪越流越凶,不断求饶:“王爷,饶了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   蔚元顺不是个仁慈的人,只任江夫人在后面哭着继续求饶,他抱着女儿迈步就走了。   这时那抱着男婴的婢女有些不知所措,她鼓起勇气追上了他,问道:“王爷,这位小公子……”   蔚元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那男婴,目光再次触及到那男婴的脸时,便与婢女交换了孩子,对其道:“将姑娘送去王妃那。”   婢女应下,抱着女婴离去。   蔚元顺则抱着男婴直接去了薄祁云那里。   当下薄祁云闲来无事,正与柳亦下着棋,抬眸见到蔚元顺抱了个婴儿过来,便语气缓缓的的问道:“这是生怕女儿再被换,走哪抱哪了?”   不想蔚元顺却直接过去将男婴搁在棋盘上,道:“本王突然觉得祁公子与这男婴也是有缘,而且还长得极像,更是大缘。”   “像?”薄祁云闻言挑了下眉,目光又触及到那正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懵懵懂懂在无声咧嘴笑的男婴,这一看,倒发现确实挺像的。   蔚元顺:“所以本王觉得,你就好人做到底,管管这孩子。”言罢他转身就走了。   薄祁云转头看向蔚元顺的背影,他可不相信堂堂一个王爷,没法子给这孩子找家人,这分明就是在没事找事。   柳亦马上道:“属下这就去将孩子扔了?”   薄祁云抬眸看着柳亦,反问:“我有那么丧心病狂?以为我是裴延?”   柳亦立刻又道:“那属下这就去调查孩子的家人?”   薄祁云:“去。”   沈星:“是。”   薄祁云在这昭王府住的独院并没有其他人,当下柳亦走后,便只剩他与躺在棋盘上转悠着眼睛挂着口水傻笑的男婴。   他瞧着这粉嫩的肉团儿,没有去碰他。   他对孩子没兴趣,只是一会儿,就起身打算进屋去。不想他才一起身,孩子响亮的哭声就响起。他脚步微顿,迈步便继续走了,但他走得越远,孩子的哭声就越大,仿若不哭个嘶声力竭不罢休。   他不该管这孩子的,却鬼使神差突然停下脚步,默了会,他转身便又回到了棋盘旁坐下。   他单手懒懒的搭着棋盘,托腮看着孩子,右手的手指拨弄了下孩子粉润的小脸,看到孩子立刻又停止了哭,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似乎在看他,瞅着还真是可怜。   他突然随意的笑了:“倒是有趣。”看在孩子长得像他的份上,他就在这坐坐。   可惜只是一会儿,孩子便又哭了起来,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停止哭闹,一直断断续续的哭,他如何碰也不管用。   他犹豫了下,终是有些僵硬的欲抱起孩子,不想近了却闻到一股子臭味,他心觉不妙,立刻嫌弃的离远了些。   他转身去了独院外,喊来一名王府侍卫,道:“叫个嬷嬷过来照顾婴儿。”   “是。”   薄祁云走回去,见到仍在哭,哭的抽噎不止,像个泪人似的孩子,他做不到再靠近,只跳到了一旁的树上坐下,远远的看着孩子。他感觉自己真是见鬼了,竟是会愿意看孩子。   序月水渊。   沈星去了亭下,朝裴延禀报着:“属下照公子所说的,派了许多人撒网式调查雍都城内最近一切对外称生了男婴的大户人家,唯独昭王府可疑,但无法细查。”   “昭王府?”裴延的手一直在抚摸着杜青宁的后脑。   沈星:“是。”   裴延转头看着杜青宁:“我带阿宁直接去一趟昭王府?”   杜青宁是非常担心裴安的,可之前沈星已经禀报过裴延可能的处境。得知裴安不会有危险,她倒是安心了,因她知道以裴延的能耐,一定能迅速找到人。   她点头:“好。”   于是裴延牵着杜青宁起身,再次离开了千百庄,朝他们二人都从来没有去过的昭王府去了。   马车里,裴延仍抚着杜青宁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有没有觉得为夫很厉害?”   杜青宁点头:“确实很厉害。”这一点她不可否认,有些时候,他确实很管用,可惜他的厉害却是把锋利的双面刃。   他蹭着她的额头:“那亲我一下。”   她乖乖抬头亲他,却被他扣住了脑袋,反被为主的吻住,由外到里,不放过每一处,几乎差点在马车里走火。   他的动手动脚,一直持续到马车从昭王府停下。   他们下了马车,裴延也不等人通传,直接搂着杜青宁跳入了王府内,他随便逮了个人问了蔚元顺所在的位置,就过去了。   当下的蔚元顺正在王妃那里哄着女儿玩,措不及防见到他们姐妹俩,略有些惊讶:“你们这是……”   裴延的模样瞧着还算彬彬有礼,他作揖后,开门见山的就道:“我们千百庄丢了个孩子,怀疑在表哥府上。”   蔚元顺闻言更是诧异:“是个男婴?”   裴延:“是。”   蔚元顺笑了:“本王倒是不知道你们何时生了个孩子,长得还是像本王的门客祁公子,完全不像你们两个。”   杜青宁:“……”   蔚元顺接着又道:“你们去找祁公子便好,孩子在他那里。”言罢他便吩咐了人带他们去薄祁云那。   夫妻俩被领去薄祁云那里时,孩子已经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仍躺在棋盘上转悠着眼睛四处打量,绝大数时候似乎都是看着正坐在树上,颇感有趣的打量着他的薄祁云。   后来约莫是突然想靠近孩子了,薄祁云从树上跳了下来,朝其走去。   不想这时,杜青宁突地闯了进来,一把抱过孩子,对薄祁云极唾弃的骂了声:“贼人。”她一直对这从来不做好事的人没什么好感。   话语间,她抱着孩子跑回了裴延身旁。   裴延笑着搂住杜青宁,抬眸看向了薄祁云。   薄祁云措不及防被骂,挑眉看着眼前的夫妻俩,瞧这两人那副看贼的眼神,他竟是觉得一时有些无言。 第97章   过了一会儿,薄祁云便去到棋盘旁懒懒的坐下,不以为意的勾唇道:“以为我偷了你们的孩子?”   杜青宁闻言又微怔了下,她突然发现安安姓裴,她与裴延又有几个月没出门,确实容易让许久没见过他们的人误会安安是她与裴延生的。   不过她也确实觉得就是眼前这人偷了安安。   裴延未语,只垂头看了看紧抱着孩子,明显很紧张孩子的杜青宁,眸中划过浓郁的不悦。   薄祁云抬手漫不经心的摆弄起棋盘上的棋子,没再看这夫妻俩:“孩子只管抱走便是,但不是我偷的,我也不打算解释。”   裴延不知道是不是薄祁云偷的,毕竟他让沈星查的是全城一切最近对外声称生了男孩的大户人家,似乎难以查到薄祁云头上。但他觉得这人行事素来只看心情,喜有意做一些混乱的事,扰乱人的思维走向,所以也难免让他猜不透裴安的失踪是否与此人有关。   杜青宁虽然看薄祁云很不顺眼,但既然孩子已找到,如何解决与眼前人的恩怨,那就是裴延的事,所以她不过问。她低头在安安身上检查了起来,想看看哪里有异样。   不想这一检查,却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不由看了看安安的脸,又抬眸看了看薄祁云的脸。   还真是诡异的相似。   这时蔚元顺负手踏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护卫抓着被塞住嘴,满脸是泪的江夫人。他从裴延与杜青宁身后出声道:“你们的儿子能流落到昭王府,也得怨本王的疏忽。”   裴延与杜青宁一道转身看去。   杜青宁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泪眼娑婆,瞧着极可怜的年轻美妇身上。   裴延谦和的应道:“莫不是偷孩子的,是表哥后院的这姬妾?”   杜青宁不由抬头看了看裴延,她突然忆起她刚认识他时,他也是这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犹如清风,让人极易心生好感。   她发现,他似乎只有在与他关系并不密切的人面前才是如此。   裴延回视了她一眼,眸含笑意。   她心绪有些复杂的又垂下头。   蔚元顺颔首:“确实,在这世道上,以女换男的事情不少。本王相信不用解释太多,阿延也能懂。”   杜青宁不由问道:“那为何孩子会在祁公子这里?”   蔚元顺便不由笑了笑:“说起来,这事还是祁公子阴差阳错发现的。本王见这孩子与祁公子尤其的有缘,长得也尤其的像,便起了点逗弄祁公子的心理,也让祁公子解决这孩子的问题。”   杜青宁觉得这是一个挺别致的理由。   蔚元顺继续道:“既然是本王这姬妾惹出来的事,本王便将她交于阿延随便处置,不用顾及本王的面子。”   还真是无情无义的决定,同样已嫁作人妇的杜青宁闻言觉得有些不适。   作为一个女人,无论犯了什么错,可以被外人惩罚。但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对待,那都该是绝望寒心到难以承受,让人不禁同情的。   裴延没有去看那狼狈不堪,泪眸中灰暗一片的江夫人。他只又作了个揖:“孩子既是已寻到,我们夫妇也别无他求,这位夫人就由表哥处置的好,我们先行告辞。”   蔚元顺也不意外,问道:“不坐坐?”   裴延:“不必了。”他颔首后,便拉着抱孩子的杜青宁就离去。   在朝王府大门走去的路上,杜青宁不由左看看孩子的脸,右看看的孩子,越看越出神。   裴延抬手环过她的脖子,扣起她的下巴,警示道:“行了,别看。”   杜青宁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确实像那祁公子。”   裴延:“嗯!”   他也看了孩子一眼,看似有些不以为意,眸中却透着淡淡地若有所思之色。   杜青宁没再看怀中的孩子,只乖乖与裴延一道前行,直到走出院,才惊讶的发现,裴迎华竟是倚在王府斜对面的树下看着这头。   裴迎华神色仍旧凉凉淡淡的,她看到杜青宁抱着孩子,表情无异,便知孩子没事后,转身便走。   这时,恰巧从门内走了过来,似是打算出门的薄祁云,仿若感应到什么,他抬眸看去,便看到正转过身离去的裴迎华。   他的眼睛陡眯,停下了脚步。   杜青宁心觉裴迎华其实也关心孩子,只是关心的不太明显。她无意中发现裴延不知何时转头看向了身后,她便也循着看去,就看到仍旧瞧着高深莫测,让人尤其不顺眼的薄祁云。   薄祁云含笑作了个揖,未多言,迈步便越过他们走了。   裴延看了会薄祁云的背影,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后,拉着杜青宁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他又看了看杜青宁怀里的孩子,伸出手道:“我抱吧!”   杜青宁可不认为他是舅舅的爱意发作,单是看他那表情,也知道他是又吃醋了,便乖乖将孩子递给了他。   只是他这抱孩子的姿势实在太敷衍,容易伤到孩子,她赶紧移过去帮他整理动作,道:“胳膊托住这里,这样,这样……”   裴延还没有想到过抱个孩子还有这么多名堂,可看着她难得如此耐心的对他,他忍了,好生学着。   后来这一路上都是裴延抱着孩子,杜青宁从一旁坐着。他们成亲后,这是难得的一次,在马车里,她不是坐在他腿上的。   她感觉很自在,但裴延却明显觉得不爽,他一直看着她的脸,突然道:“亲我一下。”   她压下叹气的冲动,伸长脖子在他的嘴角亲了下,正是她收回去时,他又快速趋近吮了下她的唇。   可惜因有孩子在怀,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杜青宁看了看他那明显颜色变深的眸子,着实有些不懂他。她没经历过别的男子,真不知别的男子是否也是如此重.欲又黏腻。   只是稍稍想了下,她便又看向窗外。   回到千百庄后,裴延直接将孩子扔给了手下,确实是用扔的,仿若那不是个孩子,而是件东西。   杜青宁见了,陡然悬起来的一颗心落地后,下意识拧了下眉。   见她关心孩子,他自然不悦,可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孩子只是他允许她玩的玩具。何况他是真的想让她开心点,他忍忍也无妨,毕竟只是个婴儿。   没了孩子,他便迫不及待将她拉到树后紧紧的抱住她,道:“我说过,不准你为别人与我生气。”   杜青宁:“哦!”   他知道,不用他再威胁什么,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能让她收敛。   如今的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行事无所顾忌,不顾及他的感受。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极满意,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是一种不明缘由的感觉。彷徨的他,低头用力亲住她,似乎如此就能发现他心中的燥闷。   昭王府。   日头西斜到底,不知不觉便入了夜。不知何时回了昭王府自己书房的薄祁云,正双手环胸,懒懒的倚着案桌后头的靠背椅。他双眸微闭,一动不动的。   看书房里未点灯,便不难猜到,他兴许如此闭着眼坐了好久。   寂静中,隐隐响起脚步声,后来脚步声渐渐靠近,踏进书房的是蔚元顺。他凝眸看了看案桌后头的黑影,道了声:“怎不点灯?”话语间,他亲自过去点了灯。   见到闭着眼睛的薄祁云,他便走过去,拖了个椅子坐下,又问:“祁公子莫不是如此想事想了许久?”他自然不会认为薄祁云睡着了,以薄祁云的功夫,就算睡着了,也能轻易意识到有人靠近。   薄祁云没有理他。   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蔚元顺挑了挑眉。   薄祁云终于幽幽的睁开了眼,烛灯之下,那双完美的眼睛中泛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瞧着深暗不明,隐约透着一丝压抑的色彩。   蔚元顺见了微惊:“这是如何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他记得白天对方还好好的。   不想这时薄祁云却痴痴的笑了起来:“呵呵……”   正是蔚元顺觉得更惊时,他仍是睁着黑亮的眼睛,眸视着前方,在笑,不停地笑。笑着笑着,便抬起脑袋搭在了靠背椅上,眸视着屋上方。   蔚元顺看着笑的肩头一耸一耸,无停之意的薄祁云,觉得无言了。   当下的序月水渊中,裴迎华正踏入裴安所在的偏房,她转眸,目光落在里间床边被奶娘抱着喂奶的孩子身上。   奶娘抬眸见到她,忙道:“小公子刚开始吃奶,一会儿就好,夫人稍等。”   裴迎华未语,只从桌旁坐下来,她的目光仍旧落在孩子身上,让人辩不明她眼中的情绪。   终于等到孩子吃饱放开,奶娘忙把孩子抱了过来,问她:“夫人可是要抱抱小公子?”   裴迎华:“不必,我坐坐就走。”   奶娘压下失落,点头应了声:“哦!”她记得小公子从出生起,就没有被亲娘抱过,哪怕他们住的如此近,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酸。   倒未想裴迎华这一坐,便是坐了整整一晚,直到次日早上才起身离去。   序月水渊的东头寝屋中,裴延老早就醒了过来,当他见到怀中的杜青宁也早早醒来,便低头亲着她的嘴角问她:“是昨晚不够累?”   杜青宁想了下,觉得昨晚他仍旧很卖力,可她的身子好像真的被锻炼起来了,当下竟是真的不觉得太累,也不太疼。但她不敢说,怕说了他会更卖力。毕竟这些习武之人,体力当真是惊人。   就算她不说,裴延心里也有数,他颇为满意的笑道:“我去给你做早膳?”   杜青宁:“好。”   随着裴延起身穿衣走出去关上门后,她便也起来穿了衣裳,过去先一步给自己洗漱梳妆了。   现在的气候越来越热,大早上的,走出房间,会让人感觉尤其的舒服。她去到亭下坐着,打算在外面用早膳。   抬眸不经意间,她竟看到杜栩负手缓缓朝这边踏来。   她眸露惊喜之色,立刻站起身朝他跑过去:“爹。”在这世上,她最喜欢的就是爹,从小将她当宝贝疙瘩宠到大的爹。突然见到爹,那种狂喜的感觉,她根本就压抑不住。   她扑入杜栩的怀中,软乎乎的又喊了声:“爹……”   杜栩轻扯了下嘴角,摸着她的脑袋道:“阿宁不记得昨日我们便见过?怎今日就一副时隔多年未见爹的模样?”   杜青宁闻言微愣,这才惊觉自己的反应不太对。   杜栩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僵,突然又问她:“阿宁是受委屈了?”做女儿的,受了委屈,下意识更加依赖自己的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杜青宁从他的怀里出来,牵住他的衣袖,将他往亭下拉,她笑道:“爹多虑了,我过得很好。”   不想杜栩却是反而冷笑起来,坐下后,他看着杜青宁的脸:“爹最了解阿宁的性子。”以她的性子,该是就算过得很好,见到他后也该开玩笑嘀嘀咕咕自己过得那里那里不好,撒娇不断。   她如今的状态不符合她的性格。   在昨日的婚宴上,他便知不对劲。瞧到女儿模样的变化,若他没有猜错,他的女儿这是很有可能被囚禁过。   被囚禁过的女子,有何变化,他再了解不过。   所以他才想到今日突访,果然是有问题。   听到爹的话,杜青宁感觉很心虚。确实,最了解她的,就是将她一手带大的爹。   措不及防间,她又听到爹说:“你被囚禁过?”   猜得如此的精准,她不由失了色。   杜栩脸上的神色更冷,他立刻拉住她的手,非常果断的给她做了决定:“和离,现在跟爹回去。”   杜栩拉着杜青宁转过身,便看到端着早膳站在不远处的裴延。   正是杜青宁不由悬起了心时,本是没什么表情的裴延突然温和的笑了,他过去将早膳搁在石桌上,对杜栩道:“岳父突然过来,我们都没什么准备,不知岳父可是用过早膳?若是没有,小婿这就去再做一份。”   听起来,倒真是一个态度极好,无可挑剔的好女婿,好丈夫。可杜栩不吃这一套,他只突然淡淡的问裴延:“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裴延似有些不解,无辜道:“小婿能做什么?自然疼她还来不及,莫不是岳父觉得小婿欺负了她?如此,那便是有些冤。阿宁,你说是不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杜青宁的身上。   他的目光虽温柔似水,却莫名让杜青宁觉得毛骨悚然:“我……”   她知道事到如今,爹是不可能就此罢手,因为爹最疼她。而裴延也更不可能罢手,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杜栩只看着裴延再问:“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他的女儿本是性子单纯活泼,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愁意,只有快乐。这都是他宠出来的,他就是要她活得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如今倒好,只嫁了几个月,她便变得内敛深沉,仿若变了一个人。   裴延看着杜青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收起脸上的笑,竟是冷静的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作为:“岳父刚才不是说了,阿宁被我囚禁过。”甚至现在仍旧被他禁锢着,他还打算一辈子如此做。   杜栩冷笑:“如何个囚禁法?”他也是男人,不难猜到个七七八八。   裴延:“囚禁在千百庄,囚禁在屋里,加起来三个月。”   杜栩:“理由。”   裴延:“阿宁要与我和离,因为我杀了她的恩人,也更因为我在房事上的肆无忌惮对她。”说的很直接,也挺委婉,但足够作为男人的杜栩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杜青宁身上,将她脸上的困惑之意收入眼底。   她在奇怪他为何这么老实。   杜栩未再多语,拉着杜青宁就走,却被裴延拉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杜青宁还未来得及的反应,杜栩就陡然朝裴延出了手。   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同时将她推开,打了起来。   二人皆是招招迅猛精准,动如影风,只一会儿,便打的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也胆战心惊。   这是杜青宁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一时间她也看不出来二人究竟谁占上风,她只不由想起当初裴延与裴律打架,裴律手被废的一幕。   无论是爹,还是裴延,她都不想其成为第二个裴律。   她急的大声喊着:“爹,裴延,你们停下,你们快停下。”可是没人理她。   她继续喊,喊了许久都没人应,慌慌张张间,便想起了裴迎华。她一咬牙,便暂时扔下两个人,疾步朝裴迎华寝屋的方向跑去。   奔跑间,她头一次后悔她会让裴延将他们的寝屋移到序月水渊的东头,还不如住在原来的地方,要来的方便,因为裴迎华的寝屋在西头。   当她跑到裴迎华的房间时,已是大汗淋漓,她没敢停歇,拉起裴迎华就朝回跑。   裴迎华会武功,虽任杜青宁拉着跑,仍旧觉得轻轻松松,不带喘气的。她问杜青宁:“找我有何事?”   杜青宁哪有力气说什么,一时并没有理对方,直至到了杜栩与裴延仍在打架的地方,她才重重的喘了两口气,道:“姐姐,你的武功高,你快拦住我爹与裴延继续打下去。”   不想裴迎华却是淡道:“我曾是杀手,说白了只是一名替主子办事的手下,你觉得,我能拦得住这两位惊绝的高手?”她可不认为这两位会顾及她,她上去怕也只是个肉盾。   “这……”杜青宁看着打的天昏地暗,仿若不知累似的两人。他们虽看起来不分上下,可也明显谁都不会让步。   她握紧裴迎华的手,焦急不已:“如此,他们一定会两败俱伤的。”   裴迎华可不在乎这些,只去到亭下,执起了桌上裴延做的点心搁入嘴里,有滋有味的赏看起这高手过招的局面。   杜青宁红着眼睛看了裴迎华一眼,突然想到什么,便一闭眼,朝一直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跑去。   不想这时,她见到杜栩一掌击中了裴延的胸膛,裴延握着拳头迅速后退了多步,立刻吐了口血,溅在他月白色的衣上。   杜青宁从未见过那鲜红的血从裴延的嘴里吐出,她立刻变了脸色。   眼见着杜栩分明想连击重伤裴延,而继续朝对方攻去,她立刻大叫了起来:“爹,不要……”   裴延转头朝杜青宁看去,眸中色彩变深。   杜栩听到女儿明显慌张极了的声音,陡然便收了掌。他迅速移到了她身旁,拉起她果断就走。   杜青宁不由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嘴角含血看着她的裴延。   她看不懂他的神色。   裴迎华端着点心慢慢走到裴延身旁,见他仍旧看着杜青宁背影,仿若泥雕的人似的,便出声道:“她明显很关心你,却不知是因对你有情,还是善良,因为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跟她爹走。”   裴延未语。   裴迎华继续慢悠悠道:“你刚才是有意被她爹伤,又有意放她走,连我都看不懂。”   话罢,她便又执起了一块手中盘里的点心,搁入嘴中。   不想裴延突地抬手挥了她手里的这盘点心。   低头看了眼砸在地上的点心,她抬眸看着他,难得露出不悦之色:“这是你给阿宁做的?扔了也不给姐吃?”   裴延脸上没什么血色,足见杜栩那一掌,有多重。   果然是个宠女儿如命的,杜栩怕是真的很想杀了他。   他没看裴迎华一眼,只吞了吞喉间又开始往外涌的血,怀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思,转身朝书房药阁的方向去了。 第98章   杜栩拉着杜青宁上马车后,抬眸看到脸色不佳的杜青宁,他没问她是否因为关心裴延,只道:“阿宁不该有话憋在心里。”就算真是担心裴延,她也该说出来才对。   他的女儿真是变了太多。   杜青宁大胆的过去搂住爹,趴在爹怀里,抛开其他不说,她真的想死爹了。如今放开了,她终于不由抽噎起来,虽委屈,也觉得浑身轻松。   终于有人与她分担心中的憋屈。   杜栩抚摸着她的背部,轻柔的安抚她:“有爹在,任何人也不能欺负你。”虽然他知道裴延是有意收手,但就算他的武功与裴延不相上下,他拼了命也会护住她。   杜青宁在杜栩的怀里不断流着泪,她只想放开哭一哭,或许这样释放过后,她便能更冷静的思考她与裴延的事。   见到自己这向来快乐的女儿,被裴延欺负成如此,杜栩眸中的色彩更冷。   都怨他这些日子的疏忽。   他们一路就这样一个尽情发泄般的哭着,一个压抑着想将裴延碎尸万段的冲动,回了靖阳侯府。   因杜青南的事情,这两日靖阳侯府始终透着压抑。哪怕圣上最终将处置杜青南的权利直接交给了杜家,可杜家人仍旧不知该如何是好。听起来,这是圣上的仁慈,可杜家人也不敢将杜青南处置轻了。可若重了,又怎么舍得。   杜栩与杜青宁踏入靖阳侯府时,便听到正厅里的争议声,隐约夹杂着佟氏的哭闹声。不难猜到,这是因为杜青南的事情。   也不知是谁先发现他们父女俩,以杜老夫人为首的众位快速踏了出来。   看到杜青宁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杜老夫人首先便心觉不妙,她立刻问道:“这是怎么了?”   杜栩只直接道:“我做主让阿宁与裴家二公子和离。”   杜老夫人闻言大惊:“这是闹什么?”她本是因为各种打击而苍老不少的脸,更是颜色大变。   如今这杜家的名声已因杜青彤与杜青南先后大大的受创,外头尽是些流言蜚语。也唯独杜青宁与杜青雨能给他们杜家争点面子。可现在杜青宁才嫁没几个月,就闹和离,岂不是更加的重创杜家名声?   若是杜家的闺女个个出问题,这让杜老夫人觉得,怕是要不了几日,杜青雨那边也会出问题。到时候外面的人会如何想他们杜家,实在难以想象。   申嬷嬷赶紧扶住似差不多要倒下的杜老夫人。   毕竟是自己的娘,杜栩自然也关心,可他不会因为名声而葬送他的宝贝女儿。他只能难得叹了口气,道:“阿宁过得不好。”言罢便牵着杜青宁朝肆意轩去了。   杜青宁回头看了看终究还是被气倒的杜老夫人,心中亦是感慨。   这杜家还真是物是人非,还不如曾经互甩脸色的时候呢!   回到肆意轩,父女俩一道进了书房,坐下后,杜栩便直接问她:“阿宁可是想和离?”他自然看出这丫头对裴延仍旧有情。   “我……”杜青宁可以清楚的确定,那段时间她确实日日夜夜盼着与裴延和离。可她或许果然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才被裴延稍稍放纵了一段时间,就没了当初那强烈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以裴延的性格,她有点不敢想象她若是硬要和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杜栩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急,你慢慢考虑,凡事有爹给担着。”   她点头,朝爹展颜笑了笑,或许她应该好生放松几日再说。   父女俩在书房没待多久,杜建胜便快步踏了进来,他过来就问:“阿宁要与裴延和离?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紧拧着眉,模样挺凶,似乎想马上去揍裴延一顿。   看到大哥那护妹的模样,杜青宁心里暖暖的,她故意打趣道:“莫不是大哥想去打裴延?大哥,你和他打,不行的。”   杜建胜闻言哼了哼:“若他欺负了你,如何也得打,打不过也要打。”与杜栩一样,拼了命也要护着她。   杜青宁不由笑了笑。   没多久,又见杜建臻红着眼睛踏进来。杜建臻趴入杜青宁怀中,哭诉道:“听说四姐要和离了,和离好,和离了就可以陪臻儿了。”   听到杜建臻的话,杜青宁便知他为何这么难过,如今这物是人非的靖阳侯府,实在有些一言难尽,给他的心理创伤肯定很大。   这里也没人计较这孩子的傻话,杜青宁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哟……”   杜建胜也伸手拍了下杜建臻的脑袋,又道:“话说回来,阿宁究竟是为何要与裴延和离?”   杜青宁抬眸瞥了他一眼,随意道:“这是私事,我才不与大哥说。”   杜栩没有再说什么,早已去到了案桌后头处理公务,由着几位晚辈自己聚着。   后来杜青宁与兄弟俩在书房里聊了会后,怕打扰到杜栩,他们又一道去了外面亭下继续聊着。直到杜建胜走后,杜青宁与杜建臻也出了肆意轩,在杜家逛了起来。   闲逛间,杜青宁不由道:“好冷清。”   杜建臻撇了撇嘴:“不仅冷清,还沉闷压抑。”小孩子的感受还挺多。   杜青宁攀着杜建臻的肩头,二人继续行走间,她道:“倒是委屈了臻儿。”   杜建臻突然拉住她的衣服,眼巴巴的问她:“四姐还会回到夫家吗?”   这倒是把杜青宁问到了,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随着他们的渐渐走远,一名婢女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瞧着姐弟俩渐行渐远后,便朝反方向离去。   这名婢女是几个月前新调到杜青彤身边的贴身婢女,唤问巧。她将杜青宁的事情好生打探一番后,便回了杜青彤的闺院中。   自从杜青宁顺利嫁给裴延,杜青彤便一直在抑郁着。她日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光是这心病,便让她日渐消瘦,如今瞧着形容枯槁,憔悴苍白,哪里还有曾经仙女似的风华。   但当下,她一听到问巧所言,本是无神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色彩,她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概是太久没说过话,没用过这嗓子,她的声音听起来尤其干哑。   问巧便再说了遍:“今日三老爷将四姑奶奶给领了回来,是因为四姑奶奶在夫家过得不好,似乎是被四姑爷给欺负了,在闹和离。”   “闹和离……”杜青彤喃喃出声,仿若在渐渐活过来。   是了,以杜青宁那种没规矩的疯丫头性格,又有谁会真的喜欢?裴二公子定然是摸透这丫头的德行,已是没了当初的情意。   她又问:“你确定他们在闹和离?”   问巧:“确定,这是三老爷亲口对老夫人说的,老夫人还因此气倒了。”   杜青彤缓了缓,突然道:“快,快给我梳妆,再让人给我准备些补品。”话语间,她终于下了床,却是因身体太过虚弱,而差点晕过去。   问巧忙过去扶住她:“姑娘身子虚,还不宜大补,要不奴婢先去让人给姑娘准备些粥?喝过才有力气做别的。”   杜青彤点头,任问巧将她扶回床上。   直到粥来了,她难得耐心的喝净,喝过之后让问巧好生给她梳妆。望着镜中那枯黄憔悴,难看的仿若不像自己的姑娘,她的脸色沉了沉。   无论如何,她也得赶紧将自己养回去。   好在她的底子还在,打扮打扮后,也仍是个美人。后来她又问:“杜青宁当下在哪里?”   问巧:“刚才她与小公子似乎是朝后花园去了。”   杜青彤:“扶我去看看。”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独自走不了多远。   问巧:“是。”   问巧扶着杜青彤出来后,便直接朝后花园的方向走去。到了后花园,她们仍旧逛着,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杜青宁。   后来倒真让她们遇到了,但杜青彤只是想看看杜青宁究竟有多难过,如此她心里才有点底。却不想她看到的是杜青宁与杜建臻在亭下插花,还面带笑容,似乎挺开心的模样。   当下杜青宁与杜建臻是两个人在比试着插花。   这时,杜青宁看了看自己的插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本求的是简单清雅,但效果似乎太过单调。她看到杜建臻面前的红色杜鹃花,便直接拿过就道:“我看臻儿是用不到这个,就给我吧!”   杜建臻忙过去抢:“不行不行,我不用也是我的,你要自己去摘。”这比试是限时的,他可不想给她行方便。   杜青宁将花藏到自己身后,正欲说什么,抬眸见到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的杜青彤,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   杜青彤看着杜青宁,心中不解,不解这丫头都要被抛弃了,怎会还能玩的如此开心?她没待多久,便怀着困惑,转身离去。   她想,她该派人去调查调查内情。   杜青宁看着杜青彤渐行渐远的背影,没再理会。   这一日,她始终在抛开一切的放松着,直到天色渐黑时,她才回肆意轩与爹一道用晚膳。对她来说,靖阳侯府的饭菜就是家的味道,也没有任何人压制她,让她不由吃得尤其的香。   后来吃饱了,她便想睡,就唤人准备了水,打算沐浴番,就好好睡一觉。   脱了衣裳,踏进浴桶,她不由舒服的叹息了声。记得与裴延住一起时,她从没静下心沐浴过,每次不是因为生怕他进屋就匆匆洗过身子穿衣服,就是直接由他陪着洗,然后在浴桶里这样那样。   她悠悠然的擦拭着自己的身子,努力不去想裴延受伤的事。   她知道,以他的医术,他一定不会出问题。   正是她全心全意投入到这种放松的感觉中,不由闭上眼睛时,突有温热的感觉覆在她两个圆润白嫩的玉肩上。   她惊得立刻睁开眼,侧头看去,就看到两只她再熟悉不过的大掌搁在她的肩头上,那双大掌沿着她的锁骨正缓缓下移,直至同时握住她身上的那两处。   她本是僵起来的身子,陡然更僵了。   而那双手的主人,在捏了捏她后,便轻啄起她的肩。过了会,他的气息移到她的耳边一口含住。他贴着她,幽幽的出声:“阿宁离开了我,是不是很开心?”   杜青宁有点辩不明他现在的情绪,只觉得很紧张。   裴延似乎也没非得知道她的答案,只突然站起身,直接脱了自己的衣服,跨进这拥挤的浴桶,捂住她似乎想惊叫的嘴。   他搂紧她,与她肌肤相贴,耳鬓厮磨:“我想死你了,一天的时间,可是足够你冷静下来?嗯?”   杜青宁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直未语。   其实根本不够。   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又道:“阿宁今日担心我了,哪怕我那样欺负过你,你还是对我有情,对么?”他忘不了,当他被杜栩击中时,她的惊慌。   那个时候的她,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的拇指轻搓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柔:“阿宁其实已是不确定是否一定要和离,是吧?”   杜青宁看着他,终于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便问他:“你的伤如何?”   他闻言笑了起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嘴,感觉愉悦极了:“阿宁果然还是关心我。”   话罢,他便不由对她动手动脚起来,后来他嫌这里的浴桶太挤,便起身将企图挣扎的她按在怀里抱到了床上。   随着他的侵.入,他贴着她的耳朵问她:“明日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压抑着自己的叫声,摇头:“不好。”   他对着她的鼻头轻轻的咬了口,喘着粗气:“敢拒绝我了,倒是挺大胆。”平静的话语间,他使力了起来。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他知道现在的她没法说出完整的话,便自顾自继续道,“我给你爹下毒了。”   杜青宁闻言陡然回神,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对你爹下毒了,就在今日与他缠斗的时候。”他不喜欢她如此关心杜栩,却也知道杜栩能成为他约束她的最有力工具。   “你……”杜青宁再也无法沉溺于他的动作中,她怒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就行了,她也习惯了,怎么可以伤害她爹?   裴延不由靠用力来排解因她如此关心杜栩而起的郁气,成功让她不由轻吟出声后,努力冷静道:“你放心,那毒暂时对你爹的身体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只要你快些对我全心全意,我便给解药。”   杜青宁真不吃被逼的这一套,她好不容易的心软,又被他打散。   偏偏她只能忍,因为她知道自己倔不过他。她深吸了口气,不得不压着愤怒,识趣的应下:“好,我答应你。”   裴延:“是真的全心全意,而不是装的。”   杜青宁:“好。”   裴延:“至于如何调节感情,全靠你自己。”   杜青宁:“好……嗯……”   这一晚,裴延是在她房间里睡的。因为爹的事情,她什么都答应了他。   后来她也考虑过究竟如何让自己真的对他全心全意,哪怕怀着他向爹下毒的愤怒,让她真的很难对他投入感情,可她也得努力。   次日裴延没有离开,在这里陪了她一整天,直到杜栩回来。   当杜栩踏入肆意轩,看到陪着杜青宁的裴延时,眼眸眯起。   “爹。”杜青宁快步跑到杜栩面前,面上有尴尬之色。   裴延也走了过来,笑着喊了声:“岳父。”   杜栩只冷眼瞧着他。   裴延仍旧是温和的笑着:“我来接阿宁回去。”   杜栩的目光转向杜青宁身上。   杜青宁尴尬的摸了摸脸,才对他道:“爹,我答应他回去了。”   杜栩:“理由。”   杜青宁脸上的不自在之色更浓:“爹该是能看得出来,我对他……所以被他哄了哄,我就……”成熟的人都知道,夫妻之间的事并不需要深入了解太多。   杜栩:“你确定?”   杜青宁面露迷茫之色,顿了会,才叹气道:“其实我也不确定,可是我反正脑热答应了他。”   倒是不宜让人产生怀疑的话,何况杜栩确实能看出来她对裴延有情。   杜栩沉默了会,淡道:“你跟他回去也行,但是以后爹会随时去看你。”无论事实是什么,只要他盯着,总玩不了猫腻。   他尊重她的决定,但也会尽力护着她。   裴延闻言眸中不动声色的划过一丝不悦。   杜青宁不由笑了起来:“好。”   裴延作揖告辞:“天色不早,那我便带阿宁回去,期待岳父的到访。”   杜青宁不由更是与靠爹近了些,问道:“爹以后真的会时常去看我?”单是想想,她就不由心怀期待。   杜栩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嗯!”   裴延一时没忍住,过去拉住她的手:“走吧!”   天色确实不早,杜青宁犹犹豫豫的,终是跟着裴延走了,踏出肆意轩时,她似不开心似的,直接抽出被裴延握住的手,快步朝前去。   杜栩看到这一幕,多少压下了些心中的怀疑。   因为她若走的太爽快,太过顺从于裴延,反而易惹人怀疑。   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完全信了。   待到裴延再次牵住杜青宁的手,二人一道渐行渐远时,听说裴延在肆意轩的杜青彤从暗处走出来。看到裴延低头亲杜青宁,温柔的哄着杜青宁的模样,她眼睛立刻红了起来,之后晕倒过去。   二人上马车后,裴延便将杜青宁抱入怀里亲了亲,道:“你只能全心全意对我,想不得别的。”他也知道如此以她爹来威胁她,太强人所难。但他觉得,光他一人努力还是太难,要她也努力,或许能事半功倍。   杜青宁有些不耐:“我知道。”她在努力调节自己,努力暂时忘记爹中毒的事情,只喜欢他,再喜欢他,努力投入于这段感情中。   序月水渊。   裴迎华坐在桌旁,看着窗口发呆,隐约可听到偏房中孩子的哭声,这是她每日都可以听到的,但她总是无动于衷,只想着自己所想。   她时常一坐,或是一站就是一个晚上,仿若不会困似的。   今晚大概也有这个苗头。   这时突然一个红影从她的窗前飘过,陡的凝眸的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是一个轻功出神入化的红衣女子。   她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些,她起身跑过去本欲直接跳出窗口去追。但这时她感觉到脚下踩到什么,便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封信。   她弯腰将信捡起打开,看到上头的字迹后,瞳孔缩了缩。   信上留的是一个地点,一个在离千百庄不远的,老华巷里的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她没做犹豫,立刻便施用轻功离去。   千百庄的大门口,马车缓缓停下,裴延牵着老老实实的杜青宁走了下来。二人正要踏进千百庄时,杜青宁道:“我有些话要与你姐说,我去你姐那里,可好?”   裴延低头问她:“说什么?”   杜青宁暂时不想看他,别过头道:“谈感情的问题。”   裴延心觉她大概是想找裴迎华帮忙出出主意,如何对他全心全意。毕竟整个庄内,除了他,也没人与她谈心。   他心情不错,应了下来:“好。”   去到序月水渊的西头时,杜青宁看了看因大概都睡了,而闭门的偏房。不由想到,明日就是端午,安安该满月了。   他们过去就见到裴迎华的房间里点着灯,门大开着,里头似乎没人。   杜青宁自己进去环视了圈,发现确实没人。   站在门外的裴延看到她的表情,便也进去了,他的目光随意的落在大开的窗口处,本欲收回目光时,他见到窗边地下的一封信,便走过去捡起。   杜青宁也过去与他一道看着信上的内容。   另一头,裴迎华进入老华巷中,直奔信上所指的地点,直至到达一处非常偏僻的宅院前,她推开门,踏入了这不大,但尤其精致,风景不错的宅院中。   宅院中处处挂着灯,在灯下,她没有看到人。   她便迈步朝正屋的方向走去,她敲了敲门,喊了声:“师父。”   对方仿若是早就准备开门了,在她的喊声落下,面前的门便被从里打开。但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她师父,而是一身紫衣,眸含笑意看着她的薄祁云。   她瞳孔陡缩,不由后退。   作者有话要说:  将裴迎华的师父划重点,唯一一个该出现,但一直没出现的角色。   她的出现会将感情线与剧情线一起推进,结局也是由她拉幕。   看文看的较仔细的,善于看伏笔的,不难猜到她是谁。 (^▽^) 第99章   薄祁云见裴迎华看到自己后,那眼里明显的排斥,他眸中的笑收了些。   但再看到她眼里的排斥接着化成明显的憎恨,他又笑了:“阿芜果然是恨上我了。”听起来,他似乎并不意外这事,也不计较这事,语中还透着明显的宠溺纵容。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继续道:“阿芜来的倒是非常干脆,不知是不想躲了,还是你师父比较管用?或是两个原因都有?”   裴迎华又后退了些,只问:“我师父呢?”   “师父?”薄祁云继续靠近,仿若贪婪般的看着她的脸,缓缓的道了声,“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女子,女子一身红衣,身姿玲珑婀娜,透着说不出风情。可惜展现在裴迎华面前的那张脸,虽也貌美,却不是她想看到的那张脸。   所以是他让人假冒她师父,又仿了笔迹骗她过来。   薄祁云看着裴迎华那双越发显得冰冷的眼睛,笑中透着丝不知是真是假的无奈:“你该是非常明白,你师父个性肆意,行踪飘忽,非常难找,何况北顺离这里的距离可不短。”他老早就在物色武艺高强,身形又像她师父舒遥的人,这样比找舒遥本人要快得多。   假舒遥并不是现在才进入序月水渊,之前也进过,只是这次才运气好成功发现裴迎华,并将其引出来罢了。   裴迎华握着拳头,有一种严阵以待的阵势。   薄祁云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戒备他,只再向她靠近,目光深情的看着她,不由伸出手想要触碰她那张,让他四年来都朝思暮想的脸。   不想她陡的躲开并朝他出手。   他抬手挡住她的招式,挑眉:“阿芜这是在与我动手?”要知道,这是从小到大都不曾有的事,既是因为他是她的主子,更是因为她视他如命,爱他成痴。   裴迎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再次朝他出手后,陡的飞身后退,转身就欲继续飞离而去,却被刹那间移到她面前的他挡住去路。   眼见着他抬手就要拉她,她再次朝他出手。   薄祁云躲开她的攻击,顺势要再去拉她,却被突地飞过来的石头打中手,他转眸看去时,裴迎华转身直接跑开。   用石子打薄祁云的正是手牵着杜青宁走过来的裴延。   裴延见薄祁云又要去拦住朝自己飞跃而来的裴迎华,他勾唇凉凉一亮,放开杜青宁的手就过去挡住薄祁云,与之打了起来。   有裴延在,薄祁云根本不可能靠近裴迎华。   正是杜青宁看着这两人再次打起来的一幕,不由想到裴延身上有伤时,裴迎华过去拉住她的手,并道:“走,若原由不是你,你夫君便不会是个喜与人死磕的人。”   杜青宁没多言,任裴迎华拉着跑了。   后来裴迎华又用轻功带她直奔千百庄而去,因当下离千百庄近,所以只一会的功夫,他们便从千百庄落地。   二人朝序月水渊走去时,杜青宁默了会,便问裴迎华:“这是怎么回事?”   裴迎华冷了冷眸色,应道:“上当了。”   姑且不说如今的杜青宁因记挂爹中毒的事而没心情过问太多,她想就算她要问,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回答的太深。   想到薄祁云做的那些奇怪的事,与他那张和安安极像的脸,她微抿了下嘴。   后来她们刚踏入序月水渊,裴延就突然跳到了杜青宁旁边,他拉住杜青宁的手,看了裴迎华一眼,淡道:“以后最好莫再这么愚蠢。”母子俩尽给他惹麻烦。   裴迎华未语。   直到他们分两路时,杜青宁对裴迎华道了声:“明日是安安满月的日子。”   裴迎华仍旧没说话,只迈着似乎有些虚浮的步伐朝西头去。   直到入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住房门,倚着闭上了眼。   她的双手陡然同时紧握起,骨节泛白,青筋暴起。因为她的用力过猛,指甲很快便掐入了肉中,渗出鲜红的血滴落在地。   她如此倚着房门,握着拳头,久久没有动的迹象。   这时的序月水渊东头寝屋前,裴延与杜青宁早已坐在了亭下,裴延正抱着杜青宁,拨弄着她细软的黑发,似乎很是惬意。   一会儿后,沈星走了过来,拱手待命。   裴延未看沈星,目光只仍旧落在杜青宁的脸上,目光轻柔深情,仿若如何也看不够。默了会,他缓声吩咐道:“明日开放千百庄。”   沈星:“是。”   杜青宁本是垂眸烦心着,她打算暂时尽情的烦心,之后好生将情绪调节过来,否则她怕她含着如此的憋屈,太难对裴延产生他想要的全心全意。措不及防听到他的话,她终于有了些反应,不解他此举是为何。   裴延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里的淡淡疑惑,便笑道:“明日是端午,我想阿宁玩的开心。”   她知道明日是端午,但她想到的是三姐想她在端午这日入宫的话。她便对他道:“我想明日入宫。”   他收起了眼里的笑:“你答应过我,要对我全心全意。”一个没血缘关系的爹已经够了,他忍了。   不想她却突然站起身,换了个跨坐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嘀咕道:“我就是想入宫。”   裴延捧住她的脸,看入她的眼底,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   果然放她回家是有用的,只一天的功夫,便让她更加的忘记了被他欺负的痛苦与恐惧,做事也爽快了。   可惜这是杜栩与杜家人的功劳。   她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更软了:“我想入宫。”   他真的感觉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恨不得又去强弄她的身子。可偏偏因为失去过而觉得弥足珍贵,想留住这样子的她。   听着她对自己撒娇的声音,他搂着她的胳膊不由使劲起来,仿若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他埋首蹭着她的脖颈,终是压抑着答应了:“好。”   皇宫。   倾玉宫中,清雅中透着低调奢华的寝殿,杜青雨正在床上服侍着她的君,她的天。她在床的里侧,主动脱了坐在床边的蔚元钧身上那袭精致又透着威严的龙袍。她的手似无意划过他的胸膛,引得他的气息明显变得灼热。   蔚元钧笑了笑,与她在一起,他感觉很幸福。他心觉也多亏的他足够识趣,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心动,没让她在自己的人生中溜走。   他不由翻身将她压在身上,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他虽也是身强力壮,但是个正常人,不会像裴延在床上那般没完没了,还凶狠,仿若精力无限的野兽。   心满意足后,他便搂着怀中人儿,闭眸打算睡觉。   趴在他怀里的杜青雨一张如花般的脸,仿若打了露一般,粉红滋润,诱人极了。当下的她很累,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不由想起阿宁与二公子,她难以想象,那二人那般,又该会累成何程度,怕不是会要人命。   蔚元钧感觉到她没有睡,便出声道:“在想什么?”   杜青雨柔声应道:“在想阿宁,不知道明日端午,她可是会过来。”   提到这个,蔚元钧一时没有说话。   后来杜青雨的眸中划过暗色,问道:“明日在东河园要举行端午的节日活动?”   蔚元钧:“嗯!”   杜青雨闭上了眼睛:“皇上要与贵妃姐姐一道过去?”她听说,每年的端午,他都是与慕贵妃一起过去。   后宫本没有什么慕贵妃压在她头上,慕贵妃本为慕宸妃,因入宫最早,是陪了他多年的人,所以在她入宫成为淑妃后,他便将宸妃升为了贵妃,已做弥补。   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对慕贵妃算什么情意,慕贵妃对他来说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蔚元钧:“嗯!”大概是有愧,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杜青雨没再说话,只抬手环住他的腰,似乎是要睡了。   这一夜过后,次日便就是端午节,在皇宫的最东面是东河园,东河园的河尤其适合举行赛龙舟。每年这个时候,东河园早早的便有宫女太监准备着观座与各式的零嘴好茶,等着皇上,与众王侯重臣领着家眷过来。待人满,比试开始时,就会上热乎乎的,各种陷儿的粽子,都吃着粽席看赛龙舟。   千百庄中,老早便有陆陆续续的人进来设摊的设摊,玩的玩,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这么快便得知千百庄开放的事。   杜青宁由裴延牵着往外走时,便问他:“姐姐她自己过端午了?”   裴延:“嗯!”   杜青宁:“那安安的满月呢?”因安安的情况特殊,自然不能大肆举办满月宴。昨晚她一时只顾着争取入宫见三姐,倒是忘了安安的事情。其实,就算安安办不了满月宴,他们也可以设个简单家宴的,真是她疏忽了。   裴延低头看她,反问她:“那你觉得该如何?”挂念这个挂念那个的,明显让他非常不悦了。   杜青宁赶紧讨好性的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裴延看了看被她挽着的胳膊,笑了下。   随着夫妻俩所上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知何时难得怀抱着安安的裴迎华,正一步步踏上序月水渊前头的楼阁。   直到上了顶层,她抱着孩子眸色不明的看起了千百庄内渐渐生起的热闹繁华,久久未动。而她的手掌间,尽是些没处理过的血痂,怪触目惊心的。   裴延与杜青宁到皇宫时,日头已是很大,挺炎热。   但裴延很贴心,老早就准备了一把油纸伞,走在她旁边给她带着遮挡阳光。惹得杜青宁不由侧头抬眸看他,心中的感觉真是复杂。   后来她道:“不要伞了。”惹眼不说,何况她也想变黑些,就像以前一样的肤色。她现在的肤色虽白如玉,却有点白过头,显得不康健,她不喜欢。   裴延没强求,收起伞就随便扔给一位宫女。   他们二人直接去了东河园,当下的东河园已是几乎满座,都在吃点心闲聊。因他们夫妻俩都是第一次来,免不得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认识他们的,会看他们。不认识他们的,见他们容颜气质出众,更是会朝其他人打听他们。   观座上的杜建胜看到他们,便拉了拉杜建臻,示意其看过来后,兄弟俩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后,一道起身朝这头走来。   这时杜青宁将全场扫视了一圈,对裴延道:“没有三姐。”   裴延本只是有意牵她过来,不想让她去见她的三姐,一时倒忘了这里还有杜家人,于是他拉起她就走:“我们去后宫。”   杜青宁:“可是……”她注意到爹了。   裴延没给她反悔的余地,强制拉着她直接就走。那头还没走近的杜家兄弟俩见了,面面相觑起来。   杜栩看了他们的背影一会儿,便收回目光。   这东河园的观座上,自然还有裴家人,裴老夫人看着难得来一次东河园的裴延,心中的愤怒难以压抑,几乎想追过去。   这臭小子不仅有一身本事,还极受皇上的宠信,偏偏却毫无出息,只知陪着妻子转,从来不知道抓住自己的优势,为自己博一份名利,生生抛弃这本该无量的前途。   她越想越觉得过不去。   哪怕转过身渐行渐远,杜青宁都可以看到落在自己背影上的目光,她心想也不知是谁在看他们。   二人将到后宫的时候,便见到一身龙袍的蔚元钧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不徐不疾的走来,他的身后顶着鲜亮的罗伞。   这阵势让杜青宁愣了下,后来她立刻看向蔚元钧的旁边,看到的却不是杜青雨,而是一位她不认识的妃嫔。看那华美的盛装,与十分雍容的气度,还有年纪,她觉得这妃嫔的品级怕是不低。   确实不低,这人便是慕贵妃,瞧着端庄贤淑,慈眉善目的,感觉上倒是挺好。   待到离近,蔚元钧便看着裴延笑道:“你们这莫不是从东河园过来?倒是难得来一回。”   见裴延蔚元钧作揖行了个礼,杜青宁忙也跟着福身。   蔚元钧直接拉起裴延就走:“你随朕过来,朕有些事与你说。”   杜青宁看到并没有拒绝蔚元钧的裴延朝她看来,她便对他道了声:“我自己先过去了,我在三姐那里等你。”言罢她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慕贵妃又福了个身,赶紧跑了。   慕贵妃看着越走越远的蔚元钧,便站在这里候着。   好在这里离倾玉宫不远,杜青宁能找到路,大概是为了放松与调节自己,她一路跑过去,直至见到殿内的杜青雨,直接过去紧紧的抱住对方。   她重重的喊了声:“三姐。”   能看到她,杜青雨觉得很惊喜,便摸着她的背,笑道:“瞧阿宁热情的。”   杜青宁喘了喘气,又突然放开杜青雨,过去就为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下。她拿起帕子拭着额头的汗水,语有愤然之意:“我被裴延气到了,急需发泄。”忘记爹中毒,谈何容易?她倒宁愿那混蛋是给她下毒。   杜青雨过去拉着她坐下,关心道:“你们又怎么了?”   “反正我就是生气。”杜青宁也不知该如何说。   知道她不愿多说,杜青雨就柔声道:“好,阿宁生气就对我唠叨唠叨,发泄发泄,心情就好了。”   杜青宁本想在这里大胆骂骂裴延,想想还是算了。那人跟个贼似的,说不定一不留神,她的话就传入他的耳里。千言万语,最后只让她化成一句:“我讨厌他的医毒之术。”   “讨厌他的医毒之术?”杜青雨闻言有些惊讶。   杜青宁:“反正就是讨厌。”   杜青雨叹了口气,道:“说起毒,我有一件事要拜托阿宁。”   杜青宁抬眸看她:“何事?”   杜青雨挥手让殿中的宫女出去了,便小声对杜青宁道:“我想要毒,阿宁可是能从二公子的药阁给我弄些毒过来?”   杜青宁面露惊色:“为何要毒?”   杜青雨垂眸叹道:“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总得给自己备些利器用着。阿宁帮我弄了毒,切记不可以将此事告诉第三人,好不好?”   杜青宁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沉重:“三姐,你……”   杜青雨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我只是想备用。”   杜青宁看着三姐的脸,发现三姐虽仍旧对她很温柔,却明显有很多地方变了,有一种让她说不出的感觉。她犹豫了下,问道:“三姐真的不是想那啥?”   杜青雨闻言柔柔的笑了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不会主动去害人,但总不能一点招数都不给自己留。”   杜青宁觉得也是,其实她也认为三姐不要太软弱的好。   她想了想,应道:“三姐想要什么样的毒?”   姐妹俩在倾玉宫聊了会后,便一道朝东河园去了。她们到时,东河园的赛龙舟已经结束,众人都已散场,当下可以去后面看射击,也可自由活动,于是她们二人便逛起了东河园。   正是她们在河边的亭下歇息时,郝贵媛在宫女的伴随下走了过来,笑道:“我说淑妃姐姐在哪呢!原来是在这陪妹妹,淑妃姐姐果然是宝贝妹妹。”   杜青宁起身朝郝贵媛福了个身。   郝贵媛朝杜青雨福身后,便也过去坐下。   这时有宫女端了热乎乎的粽子过来,杜青宁刚才在倾玉宫还没有吃粽子,便拿过一个,自己剥了吃。   郝贵媛接过宫女剥好搁在碗里的粽子,用勺子舀着吃。后来她似想到什么,便问杜青雨:“对了,淑妃姐姐刚才怎不在?”   杜青雨应道:“在倾玉宫与阿宁谈心。”   郝贵媛颔首,后又似突然没了吃粽子的心思,她撇了下嘴,吃味道:“姐姐是没看见刚才皇上与慕贵妃亲昵的样,着实让我看不过眼。姐姐既是这般受宠,怎不与皇上说说,让你伴着他?”   杜青宁吃粽子的动作微顿,不由多看了杜青雨一眼。   当下的杜青雨垂下眼帘,她看不出其心思。   郝贵媛继续道:“我倒是看出来了,以皇上看慕贵妃的目光来看,皇上对慕贵妃的情意,怕是不会浅。”   杜青雨不由握紧手中帕子。   正是杜青宁要再看向杜青雨时,抬眸无意间便看到朝自己走来的裴延。   因亲眼见到宫里的妃嫔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一幕,她发现对她全心全意的裴延其实也挺好的。   可惜他朝她爹下毒了。   这在看裴延时,难得再生起的好感,陡然又因为这件事情被打散。她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暂时忘了爹中毒的事情。   裴延过来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玩够了?可是能回去了?”   杜青宁看了看天色,觉得也是,便点头:“好。”   她看着抬眸看她的杜青雨,道了声:“三姐,我们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杜青雨轻柔的笑了下:“好。”   杜青宁便任裴延牵着离去。   裴延长得好,怕是这东河园所有在自由活动的女眷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仿若不是凡间人般的俊美,气质也是极温润的。看到他如此待自己的妻子,都惊艳中,难免心生嫉妒。   郝贵媛眸含羡慕的看着夫妻俩的背影,叹道:“一夫一妻,恩恩爱爱,没有其他掺和,真好。”   杜青雨也一直看着夫妻俩的背影。 第100章   开始入夜后,东河园的人便随着蔚元钧的离去散了场,蔚元钧与伴着他的慕贵妃分开后,直接就回了杜青雨的倾玉宫。   进殿见到朝他福身的袅袅佳人,他笑着拉住她的手,过去一道坐下。   后来杜青雨站起身,去到他身后为他揉捏着肩头,声音柔柔的问他:“皇上该是累坏了吧?”   蔚元钧拍了拍她嫩软的小手,舒服的闭着眼:“朕没小雨想的那般没用。”   杜青雨垂眸继续为他揉捏肩部。   后来蔚元钧问她:“小雨今日一直与你妹在一块?”其实今日他是有意将阿延给拉开,为的就是能让她妹好好陪着她。好在那小子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竟是难得的配合。   “嗯!”杜青雨应道,“我们也去了东河园,在那逛着。后来又遇到郝贵媛,一起在闲聊。”   蔚元钧仍旧闭着眼,默了会,便听起来只是随意的问起:“小雨与郝贵媛关系不错?”   “挺好的。”杜青雨手下揉捏的动作非常细心,似乎只是一心一意在伺候着他,她似无意的道出,“我发现郝贵媛与慕贵妃的关系似乎不好。”   若是别的妃嫔说这话,蔚元钧或许会多想。但性子柔弱纯真,且自入宫起一直被他宠爱的杜青雨说这话,他不会有半点他想。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他低头看着这娇娇弱弱的丫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又伸手抚摸着她那因娇羞而染上红晕的嫩脸,柔声道:“不管郝贵媛与你说些什么,听听也就罢,可别放心上,嗯?”她会产生这个想法,兴许是郝贵媛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他倒是担心这丫头会被当枪使而引火上身。   这些年来,他的后宫虽因人少,也因他对谁都无意,所以一直颇为安逸,都相安无事。但难保因这丫头被他肆无忌惮的宠爱着,而不惹得其他人眼红做出些什么。   杜青雨看着尽心关心着她的他,轻轻笑了下,埋首到他怀中。   因她这绝美的笑,蔚元钧不由觉得晃了下眼,心神荡漾起来,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发现不早,便低头亲住她的嘴,由着她缓缓环住他的脖子。   这时的千百庄中,裴延与杜青宁正朝序月水渊走去。   裴延低头看着杜青宁手里的锦盒,突然道:“阿宁似乎没有送过东西给我。”当下杜青宁手里锦盒中,是她给安安的满月礼。   正是打量着千百庄内繁华夜会的杜青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婚前,我不是给过你很多零嘴?”   裴延:“不算,要婚后。”   杜青宁想了下,便道:“那改日我想想。”如今的她,瞧着比他向她爹下毒前,还要乖巧的多。   下一瞬,她突然挽住他的胳膊,期待满满的看着他:“你把我爹的解药给我,你要什么,我送你什么,我把我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你好不好?”   闻言,裴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她,眸中的色彩明显黑沉不少。   杜青宁在他这目光下,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道:“你觉得我在骗你?在哄你?”   他未语。   杜青宁深吸了口气,又道:“我没有哄你。”她越来越发现,与他闹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努力去发现他的好。   “你若是不想我生气,就不要提你爹的事。”他深深地再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牵着她穿梭于华灯之下,喧闹的人流中。   杜青宁低头,琢磨着究竟该如何做。   相比于外头,序月水渊内就安静的多,他们夫妻俩进去后,便直奔裴迎华那里,才发现裴迎华抱孩子去了前头的楼阁中,二人便就也去了。   踏到顶层,看到仍旧抱着孩子站在窗边发呆的裴迎华,杜青宁便走了过去。   作为孩子的亲娘,难得抱一抱孩子,杜青宁识趣的没有去将孩子接到自己怀里,只从锦盒中拿出她从街上买的银制长命锁,挂到孩子的脖上。   仿若是因为喜欢她送给自己的礼,安安朝她咧嘴笑了起来,口水哒哒的,让人看了就不由想笑。   杜青宁拨弄了下他那粉嫩嫩肉嘟嘟的脸,笑道:“可别急着高兴,安安还小,今日带带就罢,待会回去后,就要取下来的。”   安安自然听不懂她的话,只仍旧傻乎乎的咧着嘴。   这时裴迎华似乎是抱够了,突然冷冷淡淡的将孩子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走。   杜青宁抱住孩子,忙问:“姐姐去哪里?”   裴迎华:“去庄内走走。”   杜青宁看着怀中的孩子,突然想到什么,便对坐在桌旁的裴延道:“孩子今日满月,我抱他下去见见人?”   裴延直直的看着她,默了会,倒是应下了:“好。”   得到许可的杜青宁抱着孩子从他面前路过时,突然弯腰低头亲了他的脸一下,在他微愣时,她抱着孩子下楼了。   不可否认,她的这突然一亲,让他不由觉得很愉悦,甚至想马上将她拉回自己怀里。可只是一瞬,他又想到与杜栩有关的种种事,眸子就眯了起来。   裴迎华的行走速度很慢,杜青宁抱着孩子不一会便追上她。   杜青宁并没急着与她说话,只抱着孩子与之并肩行走着,走出序月水渊,走进热闹的人流中。   大概是因初次看到这么多人,安安觉得很新奇,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四处转悠着,扭动的小身子昭示着他的不安分。   可惜他还小,能做到的反应只有这些。   杜青宁想了下,便有意托住他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头,让他更能好好的看看这千百庄里的人群与繁华。   杜青宁侧头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过话,瞧着莫名又变得与以前一样沉默的裴迎华,想说话,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直到路过一个木偶玩具摊子,她才拉了拉裴迎华,道:“今日安安满月,姐姐这做娘的,给他买件东西吧?”   不想裴迎华却是突然道:“我没钱。”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下意识要摸自己身上,这才发现,她其实也没钱。毕竟她连自由都没有,还哪里来的钱?   后来她便取下自己头上的发钗,递给裴迎华:“借给你的,你到时折合成钱还给我。”   裴迎华接过,道了声:“小气。”   杜青宁:“……”   怎么可以这么曲解她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既然是给安安买礼,自然尽量用自己的钱才更有意义罢了。   她默了默,便抱着安安一道过去了。   因安安才刚满月,自然得由着裴迎华来给挑,倒没想裴迎华给了发钗,直接随手拿了个木偶就走了。   他们继续前行时,杜青宁不由看了看裴迎华手里的木偶,再转头看向那木偶摊子,明明就有很多更好的。而且那摊主也是贪心,她的发钗又怎会只值这么一个玩意。   正是杜青宁在这么想时,走在前头的裴迎华突然停下脚步。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到对面不远处,来往的人流之间,负手站在那儿看着这边的薄祁云。而他的目光,明显是落在裴迎华身上,专注认真,透着明显的情意。   杜青宁抱着孩子去到怀着戒备之意的裴迎华旁边,喊了声:“姐姐……”   薄祁云勾了下唇,便迈步朝他们走来。   裴迎华拉住杜青宁的胳膊,转身便走。就算明知千百庄内处处是护卫,他想做什么没那么容易,但以他的武功,仍由不得她不小心谨慎。   杜青宁乖乖拉大步伐,随着她一起越走越远。   薄祁云看着裴迎华的背影,停下脚步,收住眸中笑意。   这一次,他确认了,她看他时的眼里确实没了半点仿若他就是她的全部似的爱意,有的只是冷漠,与明显的防备,好像他会害她似的。   他伸.舌捋了捋唇内壁,眼眸微眯起。   序月水渊中的阁楼顶层,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窗边的裴延,远远的便注意到庄内的薄祁云。他看了杜青宁离去的方向一眼,只是一瞬,他便能清楚的找到她的身影。   他再站了会,便直接从窗口跳出去,施用轻功出了序月水渊,落在杜青宁与裴迎华面前。   突然跳下一个人,杜青宁吓了一跳,定眼看到是裴延,她松了口气。   注意到她这微妙的反应,裴延心情好了些。他过去拂开裴迎华那落在她胳膊上的手,环住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我想你了。”   杜青宁也看着他,心情复杂。   裴延看着她的眼睛,一时倒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突然接过她怀里的安安,塞到裴迎华怀里,他转而对裴迎华道:“不想惹事,就一道回去。”   “知道了。”裴迎华抱着孩子,迈步朝序月水渊的方向走。   杜青宁被裴延牵着走时,看了看裴迎华的背影后,又不由看了看身后早已见不到的薄祁云,心觉果然没几个人在感情上是顺利的。   宫里的三姐,需要与人共侍一夫。   这里的迎华姐姐,当初怀着身孕跳崖,昏迷四年,毫无求生的欲望,明显是被伤透心了。   裴延见她在出神,便低头趋近她的脸,问她:“在想什么?”   杜青宁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给我解药,我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努力与你磨合着。”她想,或许他们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   他不悦:“一定要总提这个?”   她道:“因为我挂着这件事,没法对你专心。”   他紧盯着她:“我说过,别惹我发怒。”   “可你在惹我发怒。”她不由拉大声音,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迈步就朝序月水渊的方向跑了。   裴延冷下脸,迈步追了上去,一把抱起她,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   她垂着眸,没敢继续任性。   皇宫中,一身鲜丽宫装的郝贵媛早早就起来,正坐在梳妆台前,她手里拿的是一个金钗,金钗上的金色镂空纹中镶着一颗明晃晃的大珍珠。她将这金钗递给了身旁的宫女妙竹,目光落在铜镜前的那瓶毒.药上,道:“将毒.药涂在珍珠上,待会去倾玉宫,一定要将剩下的毒.药,从倾玉宫里藏好。”   妙竹接过金钗,应了下来。   郝贵媛站起身,去到窗边,看着仍旧还有些暗的天色,她的眸中没有平时的亲和直爽之意,有的只是深沉,透着怨毒。   直到妙竹说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才让妙竹将装有金钗的锦盒藏于衣袖中,与她一道朝倾玉宫去了。   今日是慕贵妃的生辰,后宫中的妃嫔都会过去一道庆贺,皇上蔚元钧自然也会去。这时的蔚元钧还在早朝中,倾玉宫只有杜青雨在由着随她一道入宫的冬晴梳妆着。   郝贵媛来时,她恰好被梳妆好。   “姐姐。”郝贵媛朝她福了个身后,便打量起因盛装打扮过,而越发好看的她,不由笑盈盈的夸赞道,“姐姐真乃难得的国色,也难怪皇上能被姐姐迷住。”   杜青雨浅笑道:“你不是说帮本宫准备送给贵妃姐姐的礼?在哪里?”她抬眸看向郝贵媛身后,目光触及到妙竹手里捧着的锦盒。   接收到郝贵媛的示意,妙竹便上前一步,打开锦盒。   杜青雨第一眼便看到金钗上镶着的那颗大珍珠,眼睛睁大了些:“这珍珠实在是够大。”   郝贵媛笑道:“既是答应要替姐姐备礼,妹妹自然不会敷衍。听说慕贵妃尤其喜欢珠饰,送这个,她定是会喜欢。”   “真是有心了。”杜青雨示意冬晴将锦盒接了过去。   郝贵媛:“姐姐就无需与妹妹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姐姐性子还太单纯,妹妹有些话要与姐姐说。这礼既然是姐姐送给慕贵妃的,便不能让人知道这是我给的,面子上怪难看。”   杜青雨颔首:“好。”   后来二人便带着各自的礼,一道前往慕贵妃的凝月宫去了。   因这后宫的妃嫔屈指可数,当她们到时,凝月宫中并没有几位妃嫔。   正是在与其他人闲聊的慕贵妃见到她们,便热情的起身迎了过来:“就等你们了,你们可是来了。”   杜青雨与郝贵媛一道朝慕贵妃行了礼。   慕贵妃拉住杜青雨,亲和道:“不必拘泥于小节,这里就咱们姐妹几个。”   杜青雨点头:“嗯!”   因杜青雨的品级高,这时其他妃嫔都神色各异的也朝她行了个礼。   “淑妃娘娘还真是好看。”说话的是与杜青雨来往不多的江婕妤,这人瞧着还算乖巧伶俐。   杜青雨嘴角含着笑,朝其颔首。   慕贵妃牵着她:“过来坐坐,咱们一起聊聊。”   杜青雨随着慕贵妃一道坐下后,眼见着凝月宫的宫女分别接过冬晴与妙竹手里的锦盒就要直接收起来,郝贵媛故意出声道:“贵妃娘娘不看看淑妃娘娘的礼?看看可是喜欢,反正我看了,可是很喜欢。”   慕贵妃经提醒,便道:“拿过来吧!本宫瞧瞧,究竟是何好东西。”   宫女便将从冬晴手里接过的锦盒打开搁在慕贵妃面前。   如郝贵媛所说的,慕贵妃确实喜欢珍珠,看到这么一颗圆润明亮的大珍珠,她的眼里明显露出喜色:“这……”她不由伸手拿起那金钗,触摸起上头的珍珠。   好一会儿,她才记得赞道:“妹妹真是有心。”   其他人看到慕贵妃手里的金钗,也是在赞叹着:“这珍珠还真是够大。”   杜青雨如郝贵媛所说,并没有道出此金钗是郝贵媛给她的,只轻柔道:“姐姐喜欢便好。”   “喜欢,当然喜欢。”慕贵妃将金钗又搁回锦盒中,“不知妹妹是怎得知本宫喜欢珍珠?”   杜青雨红着脸应道:“这不是打听打听便会知道的么?”   慕贵妃闻言拿起帕子掩嘴笑了起来:“这倒也是,瞧本宫这脑子。”   没有人看得出来慕贵妃瞧着端庄贤淑,亲和大方,事实上每次在看杜青雨时,眼里总透着丝丝的,极不易让人发现的锐利。   而这一切,只有敏感的杜青雨发现了,但她只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高昂的一声“皇上驾到”,立刻吸引了各位的注意,他们忙起身站好。   待到蔚元钧进来,都一道行了礼:“参见皇上。”   蔚元钧看了看垂眸的杜青雨后,便对所有的妃嫔温和道:“不必……”   不想这时慕贵妃突然捂着肚子闷哼了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蔚元钧见了,忙过去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只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慕贵妃便又吐出一口血,是黑的。   这下所有人都大惊。   蔚元钧亦是面露惊色,还未来得及说宣御医,慕贵妃便闭上了眼,他立刻抱起她就朝寝殿走去,并大声道:“快宣御医。”   杜青雨看着蔚元钧紧张的模样,努力压下眸中异色。   待到蔚元钧亲自将慕贵妃搁在床上,他亲自探了探她的气息没多久,御医就赶了过来。   当御医检查后,说慕贵妃是中了毒时,其他人是既惊,又不意外。   蔚元钧沉着脸问:“如何中的毒?是何毒?”   御医跪下应道:“这还有待验查,只知这毒明显是即发毒,需陛下派人协助微臣调查短时间内贵妃娘娘接触过的任何东西。”   蔚元钧眸视着床上瞧着似马上就会断气的慕贵妃,立刻道:“准了。”   既是调查慕贵妃接触过的一切东西,自然今日这整个凝月宫的人都会被问到。后来御医将慕贵妃所吃过的,接触过的通通验起。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仪态万千的盛太后踏了进来,她没理会朝她行礼的人,只问:“这究竟是怎回事?好好的人,怎中毒了?”   蔚元钧没有站起身,只仍旧脸色沉重:“不知。”   这时御医又跑进寝殿,而他的手里,拿的是一个锦盒,他跪下奉上锦盒,面上的色彩极其沉重:“皇上,这金钗有毒。此毒是大霁境内的流丹花毒,无解。”   “什么?”盛太后大惊,后立刻问道,“这金钗是今日收的礼?谁送的?”   这时几位妃嫔的目光都落在了杜青雨身上,蔚元钧见了,便拧起了眉。   后来还是江婕妤大胆的跪了下来,她道:“皇上,太后,这金钗是淑妃给贵妃的,贵妃刚才确实摸过。”   盛太后看着杜青雨,向来柔和的目光,此刻看着有些像针扎似的,明显是信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多年来,这后宫都没什么事,只这独占盛宠的杜青雨来后,便出事,由不得人家不信。   蔚元钧立刻过去扶住瞧着仿若被吓到的杜青雨,冷冷的看向江婕妤:“到底是怎回事?说实话。”   杜青雨突然拉住他的手,眸中含泪的看着他,瞧着委屈极了:“这金钗是郝贵媛给我的,她之前跟我说,帮我准备送给贵妃姐姐的礼,贵妃姐姐一定会喜欢,今日一早便将这金钗带去给我了。”   素来对杜青雨和和气气的郝贵媛,这回翻了脸,她立刻大声道:“姐姐怎可一派胡言,拖我下水?”   杜青雨小声道:“可我说的是实话。”话语间,她抬眸看了看周围,发现所有人看她时的目光尤其不友好,明显都不信她的话,亦或者是,根本就是巴不得她被处置。   郝贵媛朝蔚元钧跪了下来,眼里也有了泪:“皇上,妾身无辜被累,皇上可要明查。”   这时盛太后出声道:“行了,事实究竟如何,即刻就去调查便是。”   蔚元钧吩咐安叡:“去查,马上便要结果。”   安叡应下离去。   蔚元钧亲自为杜青雨拭了拭泪,道:“没事的,朕不会让你受冤。”   杜青雨点头。   其他人何曾见过蔚元钧如此宠爱维护一个人,当下见到这一幕,自然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几位妃嫔,这心里滋味尤其不好受,更是巴不得杜青雨出事。   哄过杜青雨后,蔚元钧便又去了床边,他看着似乎只剩一口气的慕贵妃,不由握紧了拳头。流丹花毒,大霁所有人都知道,确实无解。   这调查的结果非常快,不一会儿,安叡便手拿一瓶毒.药快步跑了进来。   在拭泪的郝贵媛见到那瓶毒.药,帕子遮住的嘴唇勾了勾,垂眸掩下了眸中精光。   不想下一刻,安叡将那瓶毒.药奉在蔚元钧面前,道出的话却是:“皇上,这是从郝贵媛寝殿中搜出的。”   郝贵媛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会?不可能。”   蔚元钧冷脸看着郝贵媛:“你该如何解释?”她接触小雨果然是有目的,想来个一箭双雕。   郝贵媛忙跪下,哭道:“妾身冤枉,求皇上明查。”   “妙竹。”盛太后的目光落在一直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妙竹身上,“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妙竹跪在地上:“奴婢……奴婢……”   盛太后:“说。”   妙竹赶紧磕头:“是贵媛娘娘指使奴婢在金钗上涂毒,又指使奴婢将剩下的药藏在淑妃娘娘的宫中,但奴婢一时疏忽,给忘了。”   郝贵媛当即便面如死灰,可她还想诉冤求饶,却被蔚元钧陡然冷声打断:“将郝贵媛押入冷宫,慕贵妃断气之时,便是郝贵媛处死之时。”   “皇上……”郝贵媛大叫起来,却毫无回旋的余地,直接被拉了下去。   随着郝贵媛凄厉的叫声越来越远,蔚元钧又道:“将妙竹暂时押下。”   妙竹被押走时,她不动声色的看向杜青雨身旁的冬晴,见冬晴微微朝她点了下头后,她才放心的离去了。   蔚元钧过来扶住杜青雨的肩头,低头看着她仍旧含泪的眼睛,柔声问道:“吓到了?”   杜青雨未语。   蔚元钧倒是想带她回去压惊,可当下慕贵妃的情况……   后来他只能吩咐冬晴:“将娘娘扶回去,好生伺候着。”   “是。”冬晴便扶着杜青雨缓缓的走了。   直到回了倾玉宫,杜青雨用帕子拭了拭泪,眼里剩下的只是一片平静。她看着窗外的日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才对冬晴道:“好生想想,别留了尾巴。”   冬晴:“是。” 第101章   伴着窗外啾啾的鸟叫声,宽大的拔步床上,盖着薄被的杜青宁在伸了个懒腰后,才迟迟的睁开眼。她转眸见到空无一人的身侧,记起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裴延似乎对她说了去做早膳,便搂着她亲了会,就出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便掀开薄被,给自己这不着.寸缕的身子整齐的穿好衣裳。之后去到铜镜前为自己梳妆着,不由又想起究竟该如何与裴延沟通。   真是个油盐不进,只信自己的家伙。   正是她在暗暗嘀咕时,有人敲起了门,伴着熟悉的声音:“姑娘,可是起来了?”   是采秋,她面露喜色,立刻过去打开房门,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许久未见的采秋,她更是惊喜:“采秋,你……”   采秋下意识想抱住杜青宁哭一哭,可想到二公子的吩咐,便不得不忍了,只哽咽着喊了声:“姑娘……”   杜青宁过去拉住采秋的手,帮其拭着泪:“之前你都被调去哪儿了?莫不是受了委屈?”裴延囚禁她时,就与她说过,他把采秋调走了,却是不说哪里。后来为了不让裴延觉得她很在乎采秋,她便没敢再提采秋,怕反害了采秋。   采秋委屈的应道:“奴婢被二公子调去了王府。”   还好只是被调去了王府,杜青宁叹了口气,拍着采秋的肩头:“能回来就好。”没想到裴延还会突然做件好事。   采秋看到杜青宁的披肩长发,就知其刚才是在梳头,便赶紧道:“姑娘,奴婢来为你梳妆?”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为姑娘梳妆是最幸福的事。   杜青宁笑着应下:“好,但傻丫头以后可别再唤我姑娘了。”   采秋这才意识到什么,忙又喊了声:“二奶奶。”   杜青宁:“嗯!”   采秋给杜青宁梳妆的时候,自然有许多话与她说,叽叽呱呱的说不停,要么是自己在武平王府经历的事,要么是问她这几个月经历的事。   听着仍旧傻乎乎的采秋说话,杜青宁觉得心情挺好。   后来杜青宁问道:“采秋是自己过来的,还是人家去接你的?”她有点担心这傻丫头会徒步走来。   采秋应道:“是沈护卫去接奴婢过来的。”   后来似想到什么,采秋继续又道:“对了,在来时的路上,奴婢听说,就在昨日,宫里发生了大事。”   杜青宁闻言,心莫名重重跳了下:“什么大事?”   采秋:“据说是去世了一位贵妃,和一位贵媛,具体,就没人知道了。”宫里的事情,自然不会让外头百姓知道的太细。   杜青宁的身子僵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事?”之前她还先后见过活生生的慕贵妃与郝贵媛,这才过去两日罢了。   采秋摇头:“不知道。”   杜青宁不由想起那日郝贵媛与三姐说的话,她可以感觉得到,郝贵媛很不待见慕贵妃,如今两人莫名都没了,这由不得她不多想。   她还想起三姐的话。   ——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这时,裴延端着早膳走了进来,他示意采秋离开后,便放下早膳,过去从她身后搂住她:“阿宁在想什么?”   杜青宁还没有回神,只仍旧想着端午时在宫里经历的一切,她又莫名的想起三姐的异样,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想。   裴延见她将自己忽视的如此彻底,便将她抱到桌旁坐下,低头咬了下她的唇,不悦道:“在想什么?”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只突然拉紧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听说,后宫去世了两位妃嫔,是慕贵妃与郝贵媛。”   什么慕贵妃,郝贵媛,裴延通通不记得,他只道:“与我们何干?”   杜青宁:“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三姐也是后宫的妃嫔,我担心三姐。”   裴延搂着她的胳膊不由紧了紧,语中透出了危险:“一定要关心别人?”   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恳求道:“你派人查查,慕贵妃与郝贵媛究竟是如何没的,好不好?”   裴延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抿嘴未语。   她抬头亲了他一下,语气娇软了不少:“去查,好不好?”   裴延低头贴着她的唇瓣,终于声音深沉的说话了:“亲我,别敷衍,就像我平时对你。”   她便乖乖的亲住他,就像平时他对她,由吸吮到深入。但只一会儿,便被他扣住脑袋,狠狠地吞噬着她所有的气息。   他还是他,并没有改变多少。   他仍旧是时常会用极霸道的,发泄般的态度对她,无论是亲吻,还是在床上。不一样的是,因为他的努力克制,频率少了些,她的承受能力也强了些。   许久过去,好不容易被他放开后,她趴在他怀里顺了许久的气,才轻呵着气又道:“帮我去查?”   他再咬了她一下,终是不甘不愿的应下:“查,可以,但以后不准你提你那三姐,她有表兄护着,不需要你关心。”   被他一提醒,杜青宁便立刻又道:“那你与皇上说,让他务必保护好三姐。”   裴延眯眸看着她,手下掐着她胳膊的力道不由变重:“还没完没了了?嗯?”   在这锐利的目光下,杜青宁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该见好就收了。   她心想着,皇上既然喜欢三姐,经历过这种人命大事,自然不用其他人多言,一定会好生护着三姐。   “用膳。”裴延端起粥喂她。   她张开嘴,乖乖由着他喂。   今日是端午的第三日,千百庄仍旧是开放着,杜青宁好生陪了裴延整日。直到将入夜时,终于被允许自己出去走走。   她去西头将孩子抱了出来,打算再带他出去玩玩。   走出偏房时,她抱着孩子进了裴迎华的房间,见到正站在窗边发呆的裴迎华,便问道:“姐姐可是要出去一道走走?”   裴迎华没说话,直接迈步就过来了。   于是他们一道往序月水渊外走去,后来杜青宁不由又问裴迎华:“姐姐可是要抱抱小安安?”她总觉得时常被娘抱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   不想裴迎华不理她,只加快了些步伐,仿若生怕她将孩子塞过去似的。   杜青宁看着裴迎华的背影,已经啥也不想说了。   序月水渊最南面楼阁的顶层,裴延负手站在窗边,正是打量着千百庄内的他,似感应到什么,垂眸看去,便看到杜青宁他们。他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身上,追随着她,久久不曾收回。   哪怕他们日日夜夜在一起,他眸中的痴恋之色,从不曾减少半点。   直到他抬眸看到远远地从千百庄南面走来的杜栩,眸中便立刻浮出黑沉的阴郁之色。他不由握紧拳头,努力压制着想将杜栩铲除的欲.望。   眼见着杜栩离杜青宁越来越近,他仍旧死死的盯着。   抱着孩子在庄内游荡的杜青宁莫名觉得一阵阵寒意袭来,正是她觉得不明所以时,抬眸见到朝这头走来的杜栩,登时面露喜色,不由抱着孩子快步迎了过去,喊了声:“爹。”   爹说时常会过来,未想这么快就又过来了。   杜栩瞧着女儿的脸色,见没有异样后,目光便落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问道:“这孩子是谁的?”   “反正不是我的。”杜青宁将孩子抱到杜栩面前,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像玉雪儿似的。”   既然不是她的孩子,杜栩自然没有兴趣,他只看了一眼,便拍了拍她的后脑,道:“领爹去序月水渊坐坐吧!”   “好。”杜青宁不由多看了看爹,见果然如裴延所说的,目前不会有影响,心里多少安心了些。她怕就怕,裴延真的会丧心病狂到始终不给她解药。   裴迎华见他们往回走,便也跟着往回去。   不想这时,人流中突然有几个看似寻常贵公子的人拿着武器朝裴迎华袭来,她眸色一凛,便随手抄起路边摊的木桌朝他们砸过去,然后掰断另一木桌的桌脚,与这几个人交战在一起。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抱着孩子的杜青宁赶紧跑远了些,对站在原地的杜栩道:“爹,快帮忙。”   杜栩本只是以看戏的态度瞧着这一幕,却突然眯起了眼,仔仔细细的看着裴迎华在应对刺客时的一招一式。   “爹?”杜青宁见杜栩竟然站着一动不动,本是焦急的她,发现裴迎华似乎并不是应付不了这几位刺客,便快步跑回杜栩身旁。   她见到他竟是死死的看着裴迎华,便愣愣的又喊了声:“爹?”   难得的,杜栩接连三次没有理她。   好在没多久,裴迎华便将刺客全解决了,是杀了。   杜栩终于回神,立刻将杜青宁拉近自己,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见到这些死人。   而他的目光,仍旧落在裴迎华身上。   周围的百姓已随着打斗全数散尽,有护卫出来清理着尸体。   裴迎华手握桌脚撑着地面,单膝跪地,眸中仍旧一片未散去的冰冷杀意。后来她陡的转头看去,就见到朝这头走来的薄祁云。她眸中的森寒更浓,立刻起身抢过刺客落在地上的刀,快步朝薄祁云跑去。   对薄祁云来说,千百庄既是开放的,他自然没有不时常过来的道理。   因为她在这里。   不想走近便看到一片狼藉中的一地尸体,看她的歇气姿态,不难猜到人就是她杀的,因为她向来都是如此冷血,唯独对他。   正是他继续朝她走去时,更没想到她会突然抄起一把刀,凶狠的朝他袭来。   他立刻躲开,正欲问她这是要做什么,她手中刀随即又朝他砍来。   她睁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又躲开的他,几乎咬牙出声:“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他自然不会朝她出手,每次都是躲与试着制服,奈何她今日的发挥尤其的好,仿若真的是不杀他不罢休似的,招招狠准,令他不解,也诧异。   他旋身到了她的身旁,立刻握住她那持刀的手,沉了脸:“我何曾想杀你?”   “啊!”她厉叫一声,陡然挣脱了他,持刀再次砍向他。   现在的她,根本就像疯了一样,爆发力尤其惊人。薄祁云不得不认真与她过招,并找寻机会制住她。   好在一阵缠斗过后,终于让他瞧到契机,他再次握住她持刀的手后,直接一捏,迫得她松手。随着刀落下,他从她身后紧紧搂住她,扣住她的双手。   “放开我。”她使劲挣扎着,几乎面目狰狞。   薄祁云低头靠着她的耳朵,喝了声:“我们好好说说话。”   裴迎华什么话都不停,因为被他制住,眼睛更红了。她抬脚就要踢他,却又被他给夹住脚,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她似乎受不了,大吼了声:“滚!”   这时裴延的翩翩身姿从薄祁云的身旁降落,他伸手玉笛直接朝薄祁云袭去。   薄祁云霎时便放开了裴迎华,躲开裴延的这一招,与之打了起来。他冷笑道:“你似乎管太宽了。”   裴延淡道:“我们也算是有些恩怨。”话语间,他飞身而起,直接越过薄祁云,踢向对方。   得到解救的裴迎华站在原地冰冷的看着薄祁云。   杜栩负手走到她的身旁,突然问她:“你的武功谁教的?”   裴迎华未看他,只冷冷地道了声:“我师父。”   杜栩:“你师父是谁?”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平静,平静到不对劲。   裴迎华未语,转身便走了。   杜栩站在原地看着裴迎华突然透着失魂落魄的背影,目不斜视的转而问站到他身旁的杜青宁:“这姑娘是谁?”   杜青宁看了眼与薄祁云仍旧打在一起的裴延,应道:“是裴延的姐姐,从小便失踪了,后来才找到的。”   杜栩:“告诉爹,她的一切事情。”   杜青宁想了下,道:“具体我也不知,只知道她三岁失踪,后来似乎是在北顺长大的……”她尽可能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与爹说了,但是有意隐瞒着裴迎华有孩子的事,毕竟未婚。   杜栩静静地听着,也沉默着。   这时薄祁云似乎没了继续与裴延打下去的心思,他看着裴迎华离开的方向,发现已是看不到人后,他仿若自嘲般笑了起来。   他的阿芜如今不只有他了,倒是麻烦。   他没再多逗留,便飞离而去。   裴延没去看薄祁云的背影,只去到了杜青宁身旁,环住她的肩头,问道:“说完了?”虽然他在与薄祁云缠斗,可他的注意力却仍在她身上。   她点头:“说完了。”   杜栩转而问裴延:“刚才那男子是谁?”   裴延:“不知道,他有意隐瞒身份,似乎是找我姐的。”这也算是实话。   杜栩意味不明的看着裴延,默了会,未多言,迈步便似有些失魂的直接离去。   杜青宁感觉爹非常不对劲,她下意识欲喊他,但被裴延捂住了嘴,他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朵,警示道:“我吃醋了。”   杜青宁看了看他,抱着孩子便走。   裴延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命令她:“把孩子给我。”   她便乖乖将孩子给了他。   二人去了序月水渊西头,裴延将孩子直接递给偏房的奶娘,可是孩子却莫名哭不停,不吃奶,也不受哄。杜青宁将孩子接了过来,可他仍旧是在哭。   奶娘见孩子哭的这么可怜,便问:“小公子是不是想要娘了?”   杜青宁觉得也是:“那我将他交给姐姐。”   正房中,裴迎华正坐在桌旁,像个泥雕人似的一动不动,而她的脸苍白如纸。她紧握的拳头,昭示着她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踏进门见到这一幕,杜青宁觉得有些心惊。   她抱着孩子走过去,试着道:“安安哭不停,可能是想娘了。”母子连心,哪怕这娘并不待见他。   但裴迎华仍旧一动不动,也沉默着。   裴延不想杜青宁继续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过去就将孩子从杜青宁手里抢过去。他将孩子搁在桌上,任其哭着,牵起杜青宁就走。   杜青宁:“这……”   裴延牵着她离去的方向是序月水渊外,以他所说的,他想亲自陪她逛逛。   她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   庄内刚才打斗的那块地方人虽散尽了,但其他地方还有人,夫妻二人便一道去了庄内的东头。   杜青宁不由想起裴迎华的状态,她想,那祁公子大概真是就是安安的父亲了。姐姐那般冷漠的人,能被伤到那个地步,那到底该是有多大的伤?会恨不得杀了对方?   裴延握紧她的手腕:“你是一刻不想别人的事,就难受?”他感觉自己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隐忍中,几乎快要真的忍不住再次关住她。   杜青宁看着他,可没忘记他曾说过,她脑子里的每一个思想都是他的。   她叹了口气,忍了。   毕竟与人家比,她已经够幸运,她还完好无缺的站在这,她还能开开心心的笑起来,何况他确实有一颗完整的心给了她。   她又挽住他的胳膊:“把解药给我好不好?我是说真的,只要你给了解药,我就把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你。”否则她的心里总压着一股郁气,无法跨过去。   裴延没了再带她逛的心思,拉起她就往回走。   杜青宁还是被他气到了,不由大声道:“你怎么总是无法沟通?你对我做的,我都原谅你了,通通都原谅你了。可你为何还要在我们之间再设一道坎?弄得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直到将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裴延将她按在树上,死盯着她的脸,狠声道:“别给我说这些,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我也不信。待到哪日,你让我感觉,你确实全心全意对我了,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他们待的这个地方没人,也没灯,压抑许久的裴延终于忍不住覆住她的唇肆虐起来,又沿着她的唇移到她的脖颈,他用力吸吮着她的每一处。那双手也开始四处揉.捏游离,直至在她咬唇闷哼时,扯了她的腰带。   陡然的一下,差点让她叫出去。   后来不是没有玩客路过,因听到这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声,甚至有人企图靠近,但都被千百庄的护卫不动声色的给拦下了。   不知过去许久后,裴延终于抱着腿软的杜青宁走了出来。   当下的她双眸含雾,双颊红润,凌乱的鬓角沾着汗水,种种的变化让她整个人变得尤其的妩媚诱人。她身上盖着裴延的外衣,将她整个身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却反而会令人遐.想。   大概是怕被人看到她,裴延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他吩咐走过来的护卫:“可以关闭千百庄了。”她有他就够。   趴在他怀里的杜青宁闻言没有说什么,反正习惯了。   靖阳侯府。   肆意轩的书房里,杜栩坐在案桌后头,他正一动不动,目光专注认真的看着桌上的画,而画中是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姑娘。她一身火红的纯色衣裳,生的玉骨香肌,娇美艳丽,绕是年纪轻轻,却是风情无限。   他的手指轻触着画中人的眼睛。   画皮难画骨,这画中的她,终是少了那顾盼生辉,眼波流转的神.韵。   这时韩在走了进来,拱手待命。   杜栩看着画中人默了许久,终是出声:“千百庄内,有裴延的姐姐,不顾一切调查她的所有。”   韩在:“是。” 第102章   生活似乎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千百庄仍旧被封着,杜青宁也仍旧被裴延控制着。   不一样的是,她已经习惯了。   如今她挂念的就只有解药,这日她又拉着他的胳膊,眼巴巴的瞅着他,劝着,哄着:“给我解药好不好?就算我骗你,你难道还怕没法子治我?”在他面前,她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无能,她不敢做他想。   裴延眯眼看着她,眼见她又要再出声,他干脆低头覆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蹦出一句话。他吮她啃她,一副要吞了她的架势,弄得她又疼又无法呼吸,不由抬手捶起他的肩头。   他攫取扫荡了许久,才终于放开她。   趴在他的胸膛不断喘气的她禁不住冷嘶出声,真是疼,疼的她不由大起胆子再捶了下他的胸膛,可惜已没了半点力气,拳头砸在他身上软绵绵的。   哄他不行,凶他不行。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让她烦透了。   裴延捧着她的脸,见到她红肿潋滟的唇瓣,终是压抑住再去亲她的冲动。他忍了许久,才忍住自己的怒气,同样水润的薄唇吐出:“你爹走了。”   她眸露诧异之色:“什么?”   他继续道:“你爹去了北顺。”   “北顺?他为何去北顺?”杜青宁闻言竟是白了脸色。北顺是个国,离大霁雍都的距离至少有几个月的路程,若是一个来回……   何况还不知道爹要在北顺待多久。   见她竟是担心杜栩至此,他再难忍受,直接抱起她就压在桌上,他紧盯着她,咬着牙道了声:“我说过,你爹暂时不会有事。”话语间,他便对又她动嘴动手,不放过她身上的每一处,企图赶走她心中对杜栩的担心。   杜青宁不由嗯哼了声,压抑着又道:“可你没告诉我,暂时是多久。”她不明白他为何不说,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她也完全相信他不会把她爹的命当一回事。   那是她爹的命,她赌不起。   在他的身.下,她还想着别人,他越发卖力的诱她,弄她,只想让她只能感觉到他。   不想这时却响起敲门声:“表舅舅,表舅母。”是邓香香。   杜青宁赶紧捂嘴阻住自己的叫声,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瞧着明显越发沉了脸的裴延。她几乎要忍不住张嘴咬他,可她只能忍,因为不敢真的激怒他。   裴延低头看着她这委屈极了的模样,是又心疼,又生气。   他不想把她逼得再像之前一样与他犯倔,对他冷漠无比,便只能深吸了口气,努力冷静道:“我保证,在他回来之前,不会有任何事。”   她未语。   “表舅舅,表舅母。”邓香香还在敲着门喊他们。   裴延仍旧盯着身.下的杜青宁,因为欲.求.不满,而眸色漆黑,黑到透出了红光,让她觉得很可怕。   他忍了一会儿,才压制住满身的难.耐,终于起身给她整理衣服,而他自己,到现在仍旧是衣冠楚楚。他低头欲对着她的嘴亲一口,可看到她唇瓣的红肿,便上移亲了下她的额头。   裴延过去将门打开后,邓香香小小的身影蹦了进来。她先是看了看神色明显不对的裴延,又看了看站在桌旁神色也不对的杜青宁,不解这两人怎一个脸黑,一个脸红。   她跑过去拉住杜青宁的手,歪头问道:“表舅舅与表舅母这是在做什么?怎现在才开门?”   杜青宁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刮了下邓香香的鼻子:“小孩子莫问太多。”   就如杜青宁所想的,邓香香很乖,她只稍稍顿了下,便乖巧的点头:“好,香香不问。”   这时裴延拿着一瓶搁在这房间备用的药靠近杜青宁,他用手指沾了点,轻轻涂在她的唇上。   杜青宁见邓香香面露好奇之色,马上便故意转移其注意力,问道:“香香今日怎么会过来?”   邓香香应道:“我给表舅舅表舅母送了点心过来,就搁在外头的亭下呢!”   恰好这时药涂好了,杜青宁便转牵住邓香香的手,直接朝外走:“那我们去吃点心吧!”新丽长公主的手艺好,她喜欢。   邓香香又道:“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表舅舅表舅母说。”   杜青宁低头看着对方:“何事?”   邓香香笑道:“我娘即将生辰,要请表舅舅与表舅母过去庆生。”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这就要看裴延的意思,杜青宁转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裴延。   裴延看着她,道了声:“好。”   吃着点心时,邓香香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好奇的看向杜青宁那扁平的肚子,问道:“表舅母什么时候会怀小表弟或是小表妹呢?”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握着吃了一半的点心看向坐在她身旁的裴延。见他只低头含住她手里的那半块点心,似乎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才对邓香香道:“这个需要靠缘分,缘分来了,便就来了。”她记得裴延说过不会与她生孩子,说不定他早就在他们的房事上做了手脚。   邓香香似懂非懂的点了头,过去又拉住杜青宁的手:“表舅母,我们在庄里玩玩吧!”话语间,她便拉着杜青宁走了。   裴延看着她的背影,未阻止。   在她们转身往序月水渊外走时,恰巧遇到裴迎华。较难得的,裴迎华的怀里竟抱着孩子。   杜青宁便牵着邓香香快步靠近对方,问道:“姐姐这是抱孩子出来走走?”   裴迎华淡应:“嗯!”   邓香香见到裴迎华手里的孩子,便过去踮起脚欲瞧瞧,可惜个子不够高,她看着裴迎华:“姐姐可是能让我看看他?”   裴迎华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乖巧甜美的小丫头,便抬眸看向杜青宁。   杜青宁介绍道:“这位是新丽长公主的女儿,是姐姐你的表外甥女。”   “表外甥女?”邓香香清澈的眼里透出疑惑。   裴迎华倒也干脆,直接给怀中安安换了个姿势,已供邓香香看他。   当邓香香看到这白嫩嫩的雪团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是姐姐的孩子吗?是男是女?”   裴迎华没兴趣去更正这丫头对自己的称呼,只道了声:“男。”   邓香香满眸期待的又看向裴迎华:“那我可是能抱抱他?小弟弟长得真好看。”这丫头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对这母子的称呼不太对。   也不知裴迎华是懒得再抱孩子,还是看邓香香够乖巧够讨喜,很干脆的直接将孩子给了她。   杜青宁见邓香香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忙过来协助指点着。   安安似乎挺喜欢眼前的小姐姐,看到她,便咧嘴笑个不停。邓香香见到他嘴里流的口水,也不觉得嫌弃,只觉得有趣极了。   后来他们几个便一道朝外走,邓香香人小,精力倒是不小,一直抱着安安,舍不得撒手,问了他的名字后,便总是开心的唤他:“安安……小安安……”   跟在后头的裴迎华一直没说话,担心爹的杜青宁更是没有说话。   直到后来他们一道在庄里玩了许久,邓香香见天色不早告辞后,裴迎华接过孩子就回去了,杜青宁亦是。   路过裴延的书房时,杜青宁不由看了过去。正是她想了下,便转身欲过去时,裴延迎面走了过来。她的心咯噔了下,便佯装无异色。   也不知裴延是否注意到她的异样,他过来牵住她的手,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柔声问道:“可是逛累了?”   她摇头:“还好。”   裴延:“我们去用膳?”   杜青宁:“好。”   邓香香回到长公主府后,便在独院的小厨房里找到母亲新丽长公主。新丽长公主素来都是如此,喜欢给家人做些吃食,当下她在做的,是一家人的晚膳。回眸见到踏进小厨房的女儿,便对其温柔慈和的笑了下。   邓香香去到灶口让婢女走开,亲自给加着火。   新丽长公主喜欢看到女儿毫无架子,没有被养出半点千金毛病的模样。她看了看女儿,道:“香香回来的挺晚,是一直在你表舅舅那里玩?”   “嗯!”邓香香点头,“表舅舅那里多了位姐姐,那姐姐还有个刚满月的儿子,瞧着真是讨人喜欢,我都舍不得松手呢!”   新丽长公主身形微顿,抬眸又看向女儿:“姐姐?有儿子的姐姐?”   邓香香点头,赞道:“那姐姐长得很好看,与娘一样好看。”   新丽长公主在烧红的锅里放了点水,没有急着将菜入锅,只又问道:“那姐姐瞧着多大?长什么样?他们可有说她是谁?”   邓香香只是随口说的,不知娘是想到什么,会突然在意那姐姐。她的眼里闪过疑惑之色,便应道:“我不知道多大,什么样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很好看。”   后来她终于想到什么,便又道:“对了,我记得表舅母说过,我是那位姐姐的表外甥女。”当时因杜青宁她们都没再谈这个问题,她便也就没有较真。   表外甥女……   这一回,新丽长公主是真的怔住了,仿若是有些站不住似的,她那双如玉般的手抵在了干净的灶上,似乎在打着颤。   次日。   序月水渊中,一大早,在裴延出门去做早膳后,杜青宁立刻睁开了眼。她坐起身,狠狠地呼了口气,便赶紧为自己把衣服穿好。快速梳妆罢,她打开房门,见周围都没人,便神色无异的朝裴延的书房去了。   进入书房后,她转身直接进了药阁。   望着满目的瓶瓶罐罐,她却是不知该如何下手。没法子,她便只能顺着感觉翻翻看,兴许能翻出个什么名堂。   可是她顺着翻了一圈,却是仍旧完全分不清,哪个是药,哪个毒,哪个又是解毒的药。   越翻,她便越觉得烦躁,手下一个没注意,打翻了一个药瓶。好在药瓶里是几颗药丸,她便蹲下身,将药丸给一一捡起来,却又不知该往哪里装。   后来她想了下,便好生看了看那碎药瓶的模样,就在药阁寻找起一模一样的空药瓶。   不知是何时,门被打开了,裴延的身影不知不觉出现在她的身后。   杜青宁陡然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生起,她立刻转身,见到眼前的裴延,她惊得不由后退两步,身子撞在药架上。   登时,霹雳乓啷的,许多瓶瓶罐罐一道摔在了地上。   她转回身见到这一片狼藉,不由吞了吞口水。   裴延只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声音平静的可怕:“你在找解药?找到以后呢?打算去北顺找你爹?”   杜青宁僵了僵身子,赶紧转身扑入他怀里搂住他的腰,哄道:“我没有想去找爹,我顶多就是想派人去找爹。”   裴延的双手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难得没有去抱她,他只冷笑道:“若是你有自由,怕是立马会去找他吧!”他真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早点决定收养她,如此她的生命中便只有他。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去调.教她,让她看不到别人。   杜青宁真的很烦,她抬头看着他:“你别闹好不好?”   裴延未语,拉着她直接就走出书房。   看着他这始终油盐不进的模样,她不由想甩开他的手,大声道:“你到底想我怎样?”   裴延陡然停下脚步掐住她的下巴,趋近她的脸:“你是第几次为你爹与我发怒了?”爹爹爹……他越发觉得这个字是那么的难听,难听到只是从她嘴里吐出,他都觉得忍受不了。   感受到下巴的疼痛,她终于湿润了眼睛,眼泪吧嗒的落:“你为何就不能见好就收?我们明明可以相处的更好些。有几个人和我一样想得开?可以承受得住你?”   看到她哭,他立刻搂住她,压抑着出声:“可又有几个人能和我一样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   杜青宁在他的胸膛擦了擦泪,继续道:“所以我都原谅你了,你做什么都包容你了,你就别再为难我,好不好?”   裴延没回答她的问题,拉着她继续走,听似平静道:“我给你做了糕点,我们一块去吃?”就如他所说的,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如今他能忍住不去杀了杜栩,已是最大的让步。   杜青宁自己擦着仍旧含泪的眼,没敢继续与他闹。   正是夫妻俩坐在亭下吃糕点时,裴永骁过来了。抬眸见到裴永骁,杜青宁立刻垂下仍旧微红的眼睛。   裴延看着走近的裴永骁,抬手摸了摸杜青宁的脑袋。   裴永骁过去直接坐下,他先后看了看夫妻俩,便淡道:“外面起了些传言。”   裴延:“什么传言?”   裴永骁:“听说,你找到了你姐,你姐还生了个孩子,他们母子俩就住在这序月水渊里头。”   闻言,杜青宁略有些诧异,这事是如何传的?   裴延似乎不意外,也或许是没兴趣去意外,他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确实。”   本是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裴永骁,这回难得神色微变,他看着往杜青宁嘴里喂糕点的裴延,默了会,压下心头难得升起的异样,道:“带我去见见她。”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数,他想起上次见到的姑娘,也想起那日听到的婴儿哭声。   裴延问垂眸的杜青宁:“吃饱了?”   她点头:“嗯!”   于是裴延便牵着她起身,领着裴永骁,一道朝裴迎华那里去。   当他们到裴迎华那里时,她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意识到有人进入,她便转头看了过来,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裴永骁身上。   她面无异色。   裴永骁亦是,他只看着她,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说话。   裴永骁不是个会说废话的人,他确定眼前人就是他女儿,便不会再问她真是他女儿一类的废话。后来他听到隔壁的婴儿哭声,才出声:“那真的是你的孩子?”   裴迎华淡应:“对。”   裴永骁:“未婚先育?”   裴迎华:“对。”   父女终于相见,却是这副诡异的局面,杜青宁不由感觉凉凉的。裴延低头看了她一眼,便环住她的身子,在她的头顶亲了下。   裴永骁大概是看出来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并不待见他,他再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对裴延道:“我们出去,我有话问你。”   裴延便放开杜青宁,跟着裴永骁走了出去,直到从一棵树下停步。   裴永骁仍旧看着裴迎华房间的方向,问道:“你是如何找到她的?她经历了什么?”   裴延:“北顺找到的,找到时,半死不活。她的具体经历,我并不知。”   裴永骁:“你没查?”   裴延:“懒得查。”   裴永骁:“孩子父亲是谁?”   裴延:“不清楚。”   站在房门口的杜青宁虽听不到父子俩的对话,但看嘴型也能猜到,怕是仍旧几个字几个字蹦。   裴永骁明显是真的想了解裴迎华的事,如此东凑西凑的问,时间长了,倒也真的将裴延所知的事情了解不少。   后来裴永骁进了偏房,他瞧着摇箩中不知何时被哄睡的粉团儿,站了许久后,终是离去了。   走出序月水渊时,迎面便见到快步过来的新丽长公主。   本是心急的新丽长公主抬眸见到他,便冷静了下来,待到近了,她朝他颔首过后,与他擦肩而过。   裴永骁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了她的背影。   新丽长公主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脚步便始终不急不缓的,直到离得远了,她才加快步伐前行。她到时,裴延与杜青宁又在吃糕点。   她过去就问:“阿延找到了你姐姐?”   裴延很自觉的牵着杜青宁起身,对新丽长公主道了声:“走吧!”   新丽长公主知道他的意思,便忍下心中的骇浪,跟了上去。直到进了裴迎华的房间,当她看到仍旧站在窗边的裴迎华,便僵住。   裴迎华转眸看来,上下打量起这美得惊人的妇人。她可以理解裴永骁为何会过来,却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又为何会过来。   新丽长公主的眼睛瞬间变红,她缓缓朝裴迎华靠近。压抑住想摸一摸对方的脸的冲动,道:“我是新丽长公主,你的表姐。”声音隐隐有些压不下的颤意。   裴迎华:“哦!”她兴趣不大。   新丽长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在裴迎华脸上,仿若如何都看不够似的,她几乎抑制不住眼里的泪,她又道:“我们说说话?嗯?”   裴迎华觉得眼前的表姐比刚才的爹顺眼的多,便应了下来:“好。”   新丽长公主试着牵住裴迎华的手,拉着她从桌旁坐下,仍看着她的脸,问道:“你一直在哪里?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裴迎华:“北顺,当杀手。”   新丽长公主闻言握住裴迎华手的手颤了颤:“那你可是有养父养母?”   裴迎华:“没有。”   所以,她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新丽长公主不由靠近抱住她,眼泪终是滑了下来。其他的,她有些不知该从何问起,她最在乎的便是这丫头过得好不好。   一直站在一旁的杜青宁看着新丽长公主,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后来新丽长公主想起什么,便又问裴迎华:“你有孩子?”   裴迎华:“嗯!”   新丽长公主打量着对方的装束,默了会,便问:“你未婚?”   裴迎华:“嗯!”   新丽长公主闻言更是悲从中来:“孩子的爹呢?”   裴迎华:“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没有重申过红包的事情,估计跳订过来的亲们不知道。   .   除非是有事,作者每天晚上都会在睡前,从最新章里发一轮红包,持续到完结。 第103章   裴永骁回到武平王府就很自觉的去了裴老夫人那里,裴老夫人见到他的踏入,马上便问:“阿延可是确实找到了他姐?”   裴永骁应道:“确实。”   因这孙女是文玉大长公主所出,且也不是在她眼前长大的,裴老夫人倒不是真的很在乎。但毕竟是裴家的闺女,自然也要关注些。   裴老夫人又问:“是何时寻到的?又是如何寻到的?如今生的如何?品性又如何?嫁的又如何?”她自然也听说裴迎华有孩子。   但未想裴永骁却道:“母亲还是别深入了解的好。”   裴老夫人闻言拧眉:“这是何意?”   裴永骁直接作揖告辞:“我先下去,派人好生调查迎华的事。”言罢便转身离去。   裴老夫人看着裴永骁的背影,起了一阵不妙的感觉。   如今她是对这几个儿孙基本不抱希望了,绕是问个问题都难得到答案。她压下怒气后,想了下,便吩咐陶嬷嬷:“准备下,我亲自去趟千百庄。”   陶嬷嬷:“是。”   裴永骁回到自己书房,便坐在了案桌后头沉默着,直到林德进来,他才吩咐下去:“立即去查姑娘的所有事。”   林德:“是。”   序月水渊中,新丽长公主一直在陪着裴迎华说话,哪怕裴迎华从没有主动说过什么,她始终不厌其烦。她也时常会沉默的看着对方,怎么都看不够。后来孩子醒了,她又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又摸又亲,明显喜欢极了。   直到眼见着天色不早,她才迟迟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望着新丽长公主跨出门的背影,裴迎华眸中难得有了些若有所思之色。   杜青宁拉着裴延一道送着新丽长公主,看到对方离远了,杜青宁才问裴延:“有没有觉得长公主很奇怪?”   “奇怪便奇怪。”裴延对此不感兴趣。   他牵着杜青宁回去,本觉得二人总算可以好生待着,没人再打扰,倒未想他们才转身,就有人来报,说是裴老夫人过来了。   裴延看着杜青宁,默了会,便道:“让她进来。”   对于仍旧需要通报才能进来这事,裴老夫人自然有怒,可也知怒无用。与裴延这种人计较,最后只会闹得她脸上更难看。   当她靠近序月水渊时,便看到前面的湖边,杜青宁正用树叉拨弄着湖水玩。裴延则负手站在妻子身后,看着对方玩。似乎只是如此看着,对他来说亦是最美好的事。   裴老夫人远远的瞧到这一幕,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袭来。   很明显,这小子定然是一直如此荒废光阴。   大概是意识到她的目光,裴延转眸看来,见到她,面无异色。直到杜青宁也发现她之后,夫妇俩才一道踏来。   杜青宁还算规矩的朝这位祖母福了个身。   裴老夫人左右打量了这对小夫妻一番,便亦是如前面那两位一般,直接便问:“阿延找到了你姐?”   裴延:“嗯!”   裴老夫人:“带我去见她。”   裴延牵着杜青宁直接往里走,裴老夫人瞧了瞧这小子那冷冷淡淡的模样,脸色沉了沉,便跟了上去。   杜青宁不由抬头看向裴延这副目无尊长的态度,有些无奈。   意识到她的目光,裴延也低头看着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见到她不悦的拧起眉,便笑了下。   裴老夫人不想再看前面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的夫妻,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进了序月水渊,他们便一道朝西去,直到入了裴迎华的房间,见到抱孩子的裴迎华,裴老夫人便定眼看着这对母子。当她发现这丫头竟是与她娘长得那般像时,自然更是不喜的,后来发现对方还是梳着姑娘的法式,更是觉得不妙。   只如此对视着,裴迎华便对眼前的裴老夫人没好感。   杜青宁过去对裴迎华小声道:“是祖母。”   裴迎华未应,恰巧这时孩子突然哭了,奶娘赶紧过来将孩子接过去,打算去到偏房去喂奶。   当奶娘抱着孩子从裴老夫人身旁路过时,她朝那孩子看了眼,便神色锐利的看着裴迎华:“你未婚?”   “对。”裴迎华似有些不耐。   裴老夫人闻言立刻便面露怒色:“如何会未婚先育?”   裴迎华没再理她。   果然是不愧是文玉大长公主蔚溪的女儿,与裴延是一个德行,同样的狂妄无礼,目无尊长。裴老夫人本以为这丫头有孩子是因为嫁人了,毕竟如今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倒未想竟是个未婚先育。   如此,裴家怎么能认这个丫头?   至于其他,裴老夫人已没了去了解的兴致,单是未婚先育这一条,就让她恨不得裴迎华根本不存在,她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她站在不远处,直到裴延牵着杜青宁也走出来时,才沉着脸看向裴延:“为了裴家的颜面,你最好将她藏好,若是你们能将孩子收养,那更是再好不过。”瞧着,她似乎还有些怨上裴延将裴迎华给找了回来。   颜面……   杜青宁听到这话,感觉非常不适。   “做不到。”裴延牵着杜青宁就继续离去,他让裴老夫人进来,可不是为了答应对方什么条件。只是一时兴起,不打算在阿宁面前做的太难看。   反正这母子俩也不可能躲藏一辈子,既是被传了出去,那就大方一些,何况裴迎华并不在乎,他也觉得确实没什么好在乎的。   裴老夫人看着裴延的背影,已是几乎不知该如何与这小子置气,她的这些儿孙既是靠不住,她就靠自己,于是她马上便离去,琢磨着究竟如何才能让裴家的名声不让裴迎华给糟蹋。   裴迎华有不赖的武功,就算在房间,她也能听到裴老夫人与裴延的对话。她只又走到窗口发呆,如裴延所想的,她确实不介意自己的事情被传出去。   次日听到传言的蔚宗意也来过,他因为好奇,也想见见裴迎华。   但杜青宁觉得,重要的人见见裴迎华也就罢了,至于蔚宗意,似乎与裴迎华并没有密切的关系,不是非见不可,便就做主不让见。毕竟哪有未婚先育的姑娘,让人排着队见的。   裴延自然听杜青宁的,便将蔚宗意拦住了。   转瞬便到了新丽长公主生辰的这日,之前新丽长公主交代过,这日一定要带上裴迎华过去,所以今日他们仨一道出门了。之前不知是谁传的流言,如今也不知是谁压的流言,反正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听到什么有关于裴迎华的流言蜚语。   他们到长公主府时,便见到老早候在大门口等他们的邓香香。   邓香香过来就首先拉住杜青宁的手,对裴迎华拉开了个大笑脸:“姐姐你也来了。”   杜青宁本想纠正一下这丫头对裴迎华的称呼,想想还是作罢了。后来她问邓香香:“长公主呢?”   “我娘还说你们没那么快来,在后花园作画呢!”邓香香颇为骄傲道,“看吧!还是我估得准。”   杜青宁闻言便笑了笑。   其实新丽长公主也不算完全未估准,只是最近的她不像以前那般喜欢赖床。早来晚来,裴延依的都是她,自然就早来了。   他们一道朝后花园走去时,并未见到其他客人,问了邓香香,才知新丽长公主只请了他们过来聚聚。   他们一路走走聊聊,裴延只很配合的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后花园,他们便见到在亭下一心一意照着花园的美景作画的新丽长公主。新丽长公主似乎很喜欢画画,也尤其的专注认真,直到他们进了亭下,她才发现他们,便搁下笔,起身笑道:“你们倒是挺早。”   新丽长公主话罢,发现安安不在,便问:“孩子呢?没带?”   裴迎华:“嗯!”   这时杜青宁无意中看到桌上的画,只是如此一看,她就觉得惊艳,便不由走近瞧着。新丽长公主的画技很好,作品不仅惟妙惟肖,仿若真实的将后花园的锦簇百花誊到画卷之上。这笔锋也更如新丽长公主的人一般,透着唯美雅致,细腻柔美的气息,似乎比这真景还要好看。   新丽长公主正是在因孩子没被带来,而觉得失落,转眸见到杜青宁在看她的画,便勾唇道:“阿宁是喜欢我的画?”   杜青宁点头:“很好看。”   新丽长公主看了看画上那差不多干的墨水,道:“阿宁既是喜欢,那送给你便可。”   杜青宁闻言略有些诧异,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看,也由衷的夸赞,倒没有要画的意思。对方如此干脆,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新丽长公主先是执起裴迎华的手,又执起杜青宁的手:“来,咱们一道走走聊聊,待会一道去用膳。”   裴延未打算与他们一道逛,便在亭中坐下。   新丽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由着他。   沿着后花园闲逛时,新丽长公主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打量裴迎华,轻柔的目光中透着浓郁的不舍。后来她叹道:“其实让你们过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一家人,将要离开雍都,想好好与你们聚聚。”   听到这话,裴迎华没有反应,杜青宁觉得惊讶。   这时采花的邓香香跑了过来,道:“我们要去爹的老家余昌,为了利于给爹养身体。”其实她仍旧不懂,他们一家人为何非得离开,但这个家是娘做主,其他人便都听着。   邓香香的爹,资德大夫邓大人,之前杜青宁听邓香香提过一次,具体并不是多了解,也没有见过。如此听来,这位邓大人的身体并不好。   他们一家子要离开,裴迎华没感觉,杜青宁却觉得挺不舍。   新丽长公主的目光先后从杜青宁与裴迎华脸上落过,后来她停下脚步握住杜青宁的手,道:“我知道阿延最喜欢阿宁,阿宁以后要好生照顾他?嗯?”   杜青宁点了下头,关于裴延,她的感觉仍旧挺复杂的。   新丽长公主再看了看裴迎华,眼里红晕渐生:“还有迎华,阿宁一定要让阿延好生护着自己的的姐姐。”未婚先育,在这个世道上,若没人护着,哪里能好过。她相信阿延有本事护得住自己的姐姐,却也相信他不见得愿意护,如此便只能靠眼前的阿宁管着他了。   杜青宁仍是点头,虽然她也管不住裴延,但她会尽力而为。   新丽长公主拍了拍杜青宁的手:“真是好孩子。”阿延能娶到如此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真是修了大福。她比谁都清楚,阿延的性格究竟有多乖戾古怪,或许只有这明显让他离不开的妻子,才能治一治。   闲逛间,基本都是新丽长公主在说,杜青宁与裴迎华在听。   后来到了该用膳时,他们才朝回去,喊上了一直坐在亭下不知是在想什么的裴延,一道去用膳。   杜青宁不由看了看走在她后面的裴延。   裴延见她看着自己,颇为满意的笑了下,后来他的嘴唇动了动,明显是在无声的说:我想你了。   杜青宁心绪复杂的收回了目光。   在正厅,杜青宁与裴迎华第一次见到新丽长公主的丈夫邓秋寒,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袭素色宽袍,生的极为清俊。他气质儒雅,文质彬彬,是个让人看了极易心生好感的美男子。只是却坐着轮椅,瞧着脸色苍白,极为孱弱的模样。   而邓秋寒的身侧,站的是他与新丽长公主的儿子邓敬,大约比邓香香大个两三岁,生的也很好看,像爹。他非常有礼的朝裴延与杜青宁唤道:“表舅舅,表舅母。”是个养的极好的少年郎。   邓秋寒看着众人,温和道:“来了。”只是两个字落下,他便掩嘴咳了起来。   新丽长公主过去轻抚着他的背部,担忧的问道:“感觉如何?”   邓秋寒轻轻笑了下:“无碍。”   裴延过去朝他作揖行了个礼:“表姐夫。”   杜青宁跟着他一道福了身,心里不由疑惑,不懂这位驸马爷身子为何如此的弱。瞧那模样,似乎不是最近才如此,而是长年都如此。   邓香香先一步入了座,看了看爹,确定无事后,才道:“肯定都饿了,我们赶紧用膳。”   随着他们一一入座,桌上很快便上满了菜,用膳时,新丽长公主时不时往邓秋寒碗里夹些菜,足见她对丈夫的关心。   看着眼前恩恩爱爱的夫妻,杜青宁不由看了眼裴延。   裴延接收她的目光,便朝她挑了下眉。   邓秋寒一直都不知道妻子为何从姑母文玉大长公主去世后,就性情大变,还尤其关心裴家的表弟。他只知道,妻子把裴延他们当家人,他便就也把他们当家人。宴桌上,他时不时会与他们说说话。后来他见裴延也总给杜青宁夹菜,便笑了笑,问道:“听说,你们是住在千百庄内的。”   “嗯,比裴家清净自在。”裴延大概是对痴情的男人都有些好感,难得与这个表姐夫能说到一块。   邓秋寒可以看得出来,瞧裴延这小妻子的模样,就知是个好动的,不是个喜欢被约束的人,小夫妻俩能自己住也好。   这时邓香香见杜青宁低头吃的不少,便颇为骄傲的问道:“表舅母,可是觉得我们府上的饭菜味道不错?”   杜青宁闻言笑了下:“很好吃。”   邓香香突然又面露了些遗憾之色,道:“可惜今日娘有许多话与你们说,没有时间下厨,否则你们尝了娘的手艺后,一定更喜欢。”   新丽长公主确实有许多话与他们说,就是用膳后,也仍是拉着他们说了许多的话,最后直至天色确实不早了,才放他们离去。   后来他们一家四口将裴延他们送出了长公主府。   看着他们上马车后,新丽长公主仍旧舍不得收回目光,后来还是丈夫邓秋寒在她耳边道:“既是如此不舍,我们便不走了罢?”   新丽长公主终于收回目光,她推着他往里去,垂了下眼帘,轻柔的应道:“离开这里挺好,去一个只有我们一家人的地方挺好。”   过最全新的生活,为如今的她而活。   马车里,杜青宁由后窗见到新丽长公主一家人进府后,便不由问裴延:“邓大人的身体是怎么了?”不得不说,邓大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儒雅温润的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   裴延将她抱在腿上,低头痴痴的亲了她好一会儿后,才在与她耳鬓厮磨间,应道:“具体我并不知,据说是在近十一年前,表姐几乎是死过一次,后来是由表姐夫以命相救,才将表姐从阎王手里给拉回来,可惜他自己虽也保住了命,却是需要用药物维持着。”他没兴趣去多了解,便也没打听过,何况外界似乎也没个具体的说法,这事倒是有些神秘。   “治不好?”杜青宁闻言不解,“你们师徒不是神医?怎会治不好?”   裴延:“保住他命的,本就是我师父,为何治不好,这也得问我师父。”   杜青宁叹了口气,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他们虽医术高,却终究是凡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能真的让他们什么都医的好。无论如何,对于做妻子的来说,丈夫能保住命,就是极大的幸事。   她扑入了裴延怀中,突然又道:“把解药给我好不好?你是我的丈夫,我是真的愿意对你全心全意了。”   裴延本是在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脑,措不及防听到她的话,便立刻抿起了嘴。   还真是时刻挂念着她爹啊!   她抬头看着他明显冷了下来的脸色,问道:“你若真的在乎我,难道感觉不到我的变化?”   裴延挑起她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压着怒气道:“可你也是个很会演戏的人,不是么?”   她迎视着他,拧了眉:“所以现在,我们是在互不相信?”她不信他不会害她爹,他不信她是真的愿意全心全意待他。   裴延眯眼:“你又要与我吵架?第几次了?”   杜青宁看着一点就燃,根本没法沟通的他,过了会儿后,便垂了眸。   他搂紧她,咬住她的耳朵:“我警告你,别再提你爹的事,嗯?”   感受到耳朵的疼痛,听到他这令人听了极不舒服的语气,她仍是沉默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这让他感觉不适。   不想过了会,她突然道:“绕是我决定要好好对你,可与相处,仍旧觉得很累。”她的声音中透着浓郁的失落,似乎还有对他的失望。   之前她要么是凶他,要么是哄他,倒是第一次用这种仿若凉了心般的语气与他说话,仿若真的被他伤到了似的。   他不由揪住了心。   可想到她这样通通是为了她爹,他就不由更是搂紧她,啃噬起她的脖颈,后来甚至将她压在了车壁上撕扯着她的衣服。   他亲她弄她,不管这是马车里,直到他感到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砸在他的脸上。他身形微顿,抬头便看到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瞅着他,又道:“是你自己不给我机会的。”不给解药就不给,爹若不在了,她大不了也不活了便是。   裴延真是受够了她日日向他要解药,要不到还哭,让又愤怒又心疼的他仿若被置身于水深火热中般的难熬,偏偏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他为她拭泪:“你这话是何意?”   她没再哭,只是别过头,不理他了。   他掰过她的脸,突然像一头发了狠的狮子一般将她扑倒,他死盯着明显又要与他犯倔,又要对他冷漠的她。   他似乎在磨牙,好一会儿才终于咬着牙道出:“我没有给你爹下毒。” 第104章   杜青宁本是不想再理这个无论她如何劝,都不考虑她感受,不给解药的混蛋,却未想会听到他说这句话。   她惊住,转眸看着他的眼睛。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似乎却不确定他是否有骗她。   裴延本就被这丫头气的眼睛猩红,极努力的克制自己才没有发疯。不想自己妥协说出事实后,竟会在她眼里看到丝丝的怀疑。他再也压抑不住,便直接闯入了她。   突然的感觉打散了杜青宁的思维,她立刻便叫出声。   他一边狠狠地使力惩罚她,一边吞噬着她所有的气息,之后便喘着粗气道:“不信我?嗯?”   “我……”她根本没法说话。   他越发使力,并继续道:“你当我没脑子?若我害死了你爹,你还会要我?怕是死也不会要吧?既如此,我又何须真的下毒?”就算他极不愿意接受她爹在她心里的地位,却也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   话语间,那强烈的醋意与郁气,让他更是发了疯一般的惩罚她,这是近段时间,他都不曾有的疯狂。   杜青宁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努力出声:“马……车……”幸好今日没风,否则若车帘被吹开,那便糟糕了。   裴延没理她,反而更努力的剥夺着她说话的能力,气也喘的更粗了:“我那么喜欢你,我也会害怕,害怕你真的不要我。”囚.禁她的那段时间,他觉得很有快.感,甚至再也不想放她出屋子。但同时她对自己的冷漠,也让他的心像是被挖了个大窟窿似的难受。   杜青宁已被整的浑浑噩噩,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隐隐委屈,让她听了不由揪住心。   她相信他了,但现在她没法说出口。   这一阵暴风雨持续到马车缓缓朝千百庄靠近时,他才停下抱着她喘息着,看到趴在他怀里,鬓发凌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的她。他虽心疼,却仍感觉心中的郁气无法宣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怎么拥有她都不够,如何都不够。   对于她,他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千百庄对面的屋顶上,一身翩翩紫衣的薄祁云负手立在上头,看着两辆马车先后驶来。他知道裴迎华是在哪辆马车里,所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那辆马车上。   他凝眸看着裴迎华跳下马车,眼见着她要进入庄内时,他直接跳过去挡住她的去路。   措不及防被人挡住去路,抬眸见到的人还是他,裴迎华当即便冰冷了脸色。   看到她眸中之色,他出声道:“你以为我当你是仇人?”   裴迎华后退了两步,那防备的模样,证明他说对了。他眸中色彩深了深,又道:“我们谈谈。”   在别人的印象中,他是生的极为俊美不凡的,但更多的印象却是他那极为复杂的,捉摸不定的气质。他的气质无疑是高贵摄人的,绕是宫里作为圣上的蔚元钧也不过如此。但同时他又是高深莫测的,透着丝似有似无的邪气,令人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   但此刻在裴迎华面前,他似乎收敛了所有,剩下的只有认真,对她的认真。   裴迎华没有说话,似乎随时准备着再与他打一架。   薄祁云突然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又道:“我只是想与你谈谈,你若一定要如此,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他朝她伸出手,深情的唤了声:“阿芜。”   他们在一起许多年,他不是没有如此深情的唤过她。但他是善变的,他可以在前一刻抱着她翻云覆雨,也可以在下一刻就将她忘到九霄之外。   因为她只是小时候他为自己选的玩物。   薄祁云仍旧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里的无动于衷,他又笑了:“有一种男人,或许真是犯贱,总要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阿芜,我一直在找你,找你当我的太子妃。”   裴迎华闻言身子微僵了下,但只是一瞬,她反而更是像浑身长了刺一般,更是警惕的看着他,似乎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受他所蛊惑。   薄祁云瞧着这样子的她,不由想起以前,只要他随便哄哄,她便什么都愿意为他做,连死都愿意的时候。   但那只是以前,他不会再指使她去干任何事。   他仍旧朝她伸着手:“阿芜,随我回北顺,嗯?”   后面的马车前,不知何时,裴延抱着已经穿好衣服的杜青宁正在站在那里,二人都将薄祁云的话听入耳底。哪怕是趴在裴延怀里昏昏沉沉想要睡觉的杜青宁,也将薄祁云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而不由觉得震惊。   原来这人是北顺的太子,竟然为了找迎华姐姐,一直窝在他们大霁。   裴迎华不信薄祁云嘴里说出的半个字,也不想听,她迈开步伐就朝千百庄去,却被陡然靠近的他拉住手。   她身子一顿,毫不犹豫的朝他出手。   眨眼间,便二人再次打了起来。就一如上次,裴迎华招招下了狠功夫,但薄祁云只是躲与试着制服。   杜青宁转过头看着交战在一起的二人,突然懒懒的无力出声:“好羡慕姐姐,不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时,可以直接与之干架。”   “嗯?”   她的头顶响起裴延阴测测的声音。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却是反而鼓起勇气张嘴在他的肩头咬了口,嘀咕道:“我本来就想与你打架。”之前她就有好几次希望自己能神功附体,将他甩得远远的。   裴延却被她这如猫儿似的啃咬弄得心神荡漾起来,他低头蹭了下她的耳根,语气仍旧极为危险:“最好别让我发现,在你知道我没向你爹下毒后,你就马上起了别的心思。”   她闻言嘟囔了起来:“我哪里敢啊!”   嫁给他,过得日子就算特别憋屈,她也认了。最起码她能吃好喝好穿好,不用像小时候一样,又冷又饿,差点死去。   听到她的话,裴延却是不觉得开心。   所以,她仅仅只是不敢而已?   这时,他们又听到薄祁云说话的声音:“阿芜,你要我如何做?求你么?那我现在就求你,如何?”   杜青宁闻言立刻再朝缠斗的二人看去。   此刻的裴迎华大概是因薄祁云的话而觉得震惊,突然后退了一段距离,似乎是忘了再朝薄祁云动手。而薄祁云则站在她的面前,深邃的眸中透着更诚恳深情的色彩。   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为了个女人而做到如此地步的人,甚至连薄祁云自己都想不到。可如今他就是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四年的失去,四年的日思夜想,就算没将他磨疯,也早将以前那个放荡不羁的他给磨软了。   只要能重新拥有她,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婴儿啼哭声突然响起,奶娘抱着哭不止的安安从千百庄内走了出来。她见到众人,忙就近朝裴迎华靠去,道:“夫人,小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如何哄都哄不好。”   裴延怀里的杜青宁闻言自然是紧张的,正欲下来去看孩子,但被裴延给按住了。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爹娘都在,还轮不到你关心。”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乖乖的没再动。   相比来说,裴迎华就淡然的多,她只将啼哭不止的安安抱入自己怀中,冷冷地道了声:“这是我儿子。”   薄祁云闻言立刻眯起眼:“什么?”   裴迎华抚摸着怀中的安安,突然难得笑了起来:“这是我儿子。”似乎是因为很喜欢她的抚摸,安安竟是很配合的停止了啼哭。   薄祁云个子高,隐约可看到她怀中孩子的脸。   原来是这个孩子。   薄祁云没有忽视刚才奶娘唤的那声夫人,也想起之前她因为孩子被拐到昭王府,而去过昭王府一次。   他最了解她,她是个冷血的人,若非这孩子与她……   裴迎华继续道:“你暂时可以不信,但以你的本事,你定然可以轻易的查出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言罢,她便抱着孩子越过他就朝千百庄里走去。   这一回,薄祁云没有拦她,但那紫色的衣袖底下,他的拳头却紧紧地握了起来,咯吱作响。他那双素来都透着风淡云轻之色的眸子,如今透着虽阴晴不明,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色彩。   裴延抱着杜青宁也朝里走了。   杜青宁则睁着清澈的眼睛,越过裴延的肩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薄祁云的背影,她有些好奇,这家伙心里的惊涛骇浪究竟有多大。   这时裴延突然更用力的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让她去看薄祁云的背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知何时出现的蔚元顺,缓缓朝垂着眼帘的薄祁云走来。但他来得晚,只听到裴迎华刚才说的话,还不知薄祁云的北顺太子身份。   薄祁云抬起眼帘,负手面无表情的,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去。   蔚元顺伴着薄祁云前行,打量着对方的神色,突然笑道:“莫不是那孩子真不是你的?”当裴迎华说那是她儿子时,他第一反应便觉得那孩子是薄祁云的,可看薄祁云的反应,却又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薄祁云舔了下唇内壁,眼眸极为危险的眯了眯。   蔚元顺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本王记得你说过,你找了她四年,这孩子还真不可能是你的。”如此,那真是一件最悲伤的事,看来这小子伤的不轻。   蔚元顺仍旧看着薄祁云,眸中似乎有了些看戏的意思:“那你打算如何做?”   薄祁云凉凉的勾唇,幽幽道:“如何做?当然是弄死那个孩子。”   蔚元顺闻言,难得有了些背脊发凉的感觉。   序月水渊中,裴迎华抱着孩子坐在房间里,她眸中没有任何色彩,只望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一动不动。她怀中安安正转悠着黑黝黝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但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她。   这时奶娘跑了进来,她手里拿的是一个药瓶。她将药瓶中的药丸倒在手中,轻轻从上头刮了一点沫,喂入安安的嘴里。   药终究是苦的,哪怕只是需要吃一点。安安吧唧了下小嘴,肉嘟嘟的小脸渐渐皱成了包子,他扁了扁嘴,又开始哭了起来。   奶娘忙将安安抱过去,去了偏房,打算给喂点奶解解口。   随着他们的离开,裴迎华站起身缓缓去到窗边,她仍旧看着外头的夜色,眸中透了些悠远的色彩。   她想起了她的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流落到北顺的靇月会,只知道靇月会的统领舒遥是她的师父,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严厉的环境中被驯,让自己变得强大,忠于靇月会,忠于北顺朝廷。   后来小小年纪的她被比她大三岁的二皇子薄祁云选为了伴童,所以他是她的主子。从小到大,她的任务便是听命于他。他很爱欺负她,甚至到了不把她当人看的地步。她也任劳任怨的受着,因为她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犹记得第一次,他欺负她时,是因为他让她倒茶,他嫌热,便将整壶热烫的茶都倒在了她的头顶上。看着狼狈不堪的她,他脸上的怒意散了去,直接便笑了起来:“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还记得有一次,只因大皇子关心的慰问了她一句,他的鞭子便直接抽到她身上,他狠狠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谁是你主子?嗯?说,谁是你的主子?”   小小的她,缩成一团,咬着牙回答:“是二殿下。”   起初她自然也会委屈,可渐渐地,被欺负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仿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是主子。   他一时兴起也会对她好,例如给她买东西、逗她玩、惩罚欺负过她的人……   他的好会让她无措,也让她尤其的觉得珍贵。因为他既是最喜欢欺负她的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人。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却又变了,那个阴晴不定的男孩,渐渐变成内敛的男子。他变得不再欺负她,变得时常会对她温柔,时常会呵护起她。   或许就是因为那弥足珍贵的温暖,不知不觉让她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不仅是原本就该为他赴汤蹈火的手下,更是傻傻的将一颗只会为他跳动的心全部奉给他,为他做任何事情都愿意。哪怕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她。   她幻想嫁给他,后来稀里糊涂的,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她沉溺于他不知是真是假的甜言蜜语中,贪恋让她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越来越渴望嫁给他。   可后来他却因为野心而要娶权臣之女。   她曾多次求他别娶别人,后来他温柔的抱着她,终于道:“阿芜让我想想?嗯?”她听出了他语中的犹豫。   所以她乖乖等他考虑,并带着他的命令满怀希望的去执行任务。   但她没想到,她拼了命提前回来,看到的却是他在与人拜堂的一幕。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究竟有多崩溃,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脑袋空了,只像疯了一样,直接便当场杀了那女人。   后来很多人都在追杀她,包括他。   她是被逼跳崖的。   裴迎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忆起曾经的一幕一幕,死过之后,她仿若已经成为局外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回忆的画面中,她究竟多么的可怜,多么的痴傻。做了多年的玩物,还在白日做梦。   “呵呵……”她突然笑了起来,不停地笑,“呵呵呵呵……”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记得刚才在外面,她似乎还会因为他的话而心动呢!看来,就算她脑子清醒了,那颗心上却还刻着他的人。   所以,她是不是该挖了这颗心?   序月水渊的东头,杜青宁正在吃着裴延刚做好的晚膳,脑子不由想起裴迎华与那男子的事。后来她想了下,便问旁边的裴延:“那人既是北顺的太子,那他的名字是什么?”   裴延侧头看了她一眼,明显不悦了。   可她却仍睁着好看极了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他忍了忍,终是应道:“薄祁云。”   杜青宁又想了下,再问:“那他可是有女人了?”   裴延:“不知道。”他倒是听说过,当年还是北顺二皇子的薄祁云,本欲娶北顺凌山王之独女,但后来大婚上,新娘当场被杀死。   他看着不好好吃饭,仍旧在想着别人的杜青宁,突然趋近她的脸,问她:“下面还疼么?”这话中明显带着威胁之意。   她打了个激灵,赶紧道:“疼。”言罢继续往嘴里扒饭吃菜。   裴延虽也在吃饭,深沉地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他在打量她,极认真地从她身上找到她会真的全心全意对待他的痕迹。   吃饱后,杜青宁便拿起搁在桌上的,新丽长公主送给她的画打开来看。   裴延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低头蹭起了她的脖颈,闻着她的气息。素来都抵抗不了她的他,又不由在她的肌肤上轻啄舔舐起来。   杜青宁习惯了,便由着他,眼睛仍旧落在那画上,明显真的很喜欢。   她的忽视,让裴延便又是不悦了,他抬起黑沉的眸子,无意中便也再次看到这副画。因角度问题,他的目光恰恰落在画中的题字上。   他的瞳孔微缩。   感觉到他身子的微顿,杜青宁转头看向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看的是新丽长公主的题字,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夺过她手里的画搁在桌上,抱起她道,“我们该睡了。”   经他一提醒,她便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确实该睡了。   因为之前在马车里被他狠狠地折腾过,所以来到了床上,他难得非常老实,只抱着她亲了会,便就作罢。   本是闭着眼睛的杜青宁,后来突然睁开了眼,抬眸看着他。   接收到她的目光,他便也睁开眼迎视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又闭了眼,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搂紧她,在细心地感受着她对自己的情意。   后来感觉到她睡着了,他便又睁开眼看着她的睡颜。他伸手轻触着她的脸,眸中的色彩渐渐变得越发幽深漆黑。   她最好没有骗他。   随着夜渐渐地深了,空中的皎月越发的明亮。月光之下,可明显见到一白色的身影以鬼魅一般地速度穿梭于武平王府中,是裴延。直至进入裴永骁的书房,他才停了下来。   他单手负在身后站在书房的中央,略显随意的打量着书房里的一切。   没发现个所以然后,他便跨过去开始不慌不忙的单手翻起书房里的卷轴,任何字与画,他都不放过。   可惜找不到他娘的字迹。   隐约中,他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他并不紧张,只干脆坐到茶几的旁边,懒懒的继续打量起四周。   很快,裴永骁便推开了书房的门。   裴永骁抬眸看到他,似乎并不惊讶,只也环视起了周围,看着这被他儿子翻得极为凌乱的书房。   他问裴延:“找东西?”   裴延淡应了声:“嗯!”   裴永骁:“没找到?”   裴延:“嗯!”   “你可以继续找。”裴永骁过去坐在了案桌后头,低头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裴延觉得该找的都找了,没有继续找下去的必要,便站起身,道:“不必了,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朋友的文,上官慕容《唯有娇宠真国色》   .   薛锦棠是嫡女,容貌出众,夫家显贵,却身患疾病,婚事不保。   为改变现状,她必须求燕王世子赵见深给她治病。   赵见深是燕王世子,手握重权,高高在上,却有一事不足。   他的病人薛锦棠,如明珠似美玉,令他色授魂与,心醉神迷。可费尽心机,总是不能得手。   .   app版可搜索作者名或是文名哦。 第105章   新丽长公主在走之前,又来了一趟千百庄。她过来时恰遇裴延牵着杜青宁在庄内闲逛,瞧着恩恩爱爱的夫妻俩,她一时并没有急着打扰他们,只认真的看着他们,眸露浓郁的欣慰之色。   后来还是转过身的杜青宁发现她后,才拉着裴延一道走过来。   杜青宁朝她福身。   新丽长公主拉住杜青宁的手,本想说以后不需与她拘泥于礼节,后来想到自己即将要离开,便就作罢。她只转而柔声问道:“你们二人时常就在庄内逛,不出去玩玩?”她想,阿宁该是个爱出去玩的才是。   杜青宁倒是想出去,可裴延不乐意允她出去。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应道:“一时没想出去。”   裴延低头看了她一眼。   新丽长公主牵着杜青宁的手往里走,叹息道:“明日我们便要离去,再来看看你们。”   杜青宁颔首:“那香香呢?”她是真的怪不舍。   新丽长公主:“香香与她哥在街上玩,晚点会过来。”   他们一道所去的方向,是裴迎华那里。最近裴迎华似乎挺喜欢抱孩子,这会孩子又在她的怀里玩着。   抬眸见到新丽长公主他们,裴迎华难得唤了声:“表姐。”人家真心对她好,她能感觉得到,自然也不会再无礼。   新丽长公主笑了笑,过去从她怀里接过孩子,低头极慈爱的看着他这张长得尤其好看的脸。   “裴安……”新丽长公主喃喃出声,她也觉得是个好名字。人一生,若能得个安字,便是大幸。   她一手抱着裴安,一手搂着旁边的裴迎华,眼睛又红了起来,她看着对面一坐一站的夫妻俩,道:“今日你们的午膳,就让我来做吧!”   由裴延应下:“行。”   在做膳之前,她一直搂着裴迎华母子俩舍不得撒手。直到邓香香兄妹俩过来,她才让他们几个聚着,自己去厨房了。   邓香香很喜欢安安,就和她娘似的,抱着安安不肯放开,一直逗着他玩。   这日他们母子三人在这里呆了几乎整整一日,该说的话都说了,不必要说的话,也一道说了。仿若不放心似的,在走之前新丽长公主又拉着杜青宁,嘱咐着她该嘱咐的。   次日,新丽长公主一家子便起了程,由裴延他们相送着。   马车里,新丽长公主仍旧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看着安安这张与裴家人没有一点像的脸,她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像他爹。   她叹了口气,由马车的后窗看向后面,后面的马车中坐着杜青宁与裴迎华,裴延则骑马行在旁边。   邓秋寒瞧着她脸上浓郁的不舍,拉住她的手握了握。   在他们一道往雍都北城门去的时候,另一头的序月水渊中,一身藏青色长袍的裴永骁负手不徐不疾的朝裴延与杜青宁的寝屋方向走去。到了后,他才知今日他们都不在,于是他便又朝回走。   路过裴延的书房时,他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因为想到裴延之前潜入他书房的那次,也或许是出于一种想了解裴延的心理,他转身过去推开门,踏进了裴延的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裴延的书房,扑面便是淡淡药味,但并不难闻。   站在书房的中央,他转眸看着裴延的药阁。   他本欲踏入药阁看看他这素来被他忽视的儿子,常接触的东西。后眸色突然微动了下,他抬眸看向了挂在案桌后头墙面上的一幅画。   在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副画的一刻,身形便微顿。   他迈步缓缓走了过去。   站在画前,他抬手轻触着这笔锋熟悉的画,本以为是裴延他娘的,但他未想到当他把画细细看了个遍后,看到的题字却是新丽长公主的名字。   他瞳孔微缩,身子陡僵。   这时,刚回来就发现书房有人的沈星踏了进来,沈星见到书房里的人是他,便抬手作揖行礼:“王爷。”   裴永骁仍旧专注的看着这副画,似乎意识不到有人进来。   沈星便自顾自继续道:“新丽长公主一家今日离都,公子他们都去相送了,大概没多久便能回来。”   裴永骁终是出声:“这幅画是?”   沈星:“是之前新丽长公主生辰,长公主送于二奶奶的。”   裴永骁语中隐约透着压抑之色:“他们去了哪个城门?”   沈星:“北城门。”   随着沈星的话音落下,裴永骁陡的转身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沈星都不由惊了下。   裴永骁施用轻功出了千百庄,直接跳上马,朝北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脑中有太多的东西一并袭来,通通是关于新丽长公主的。   近十一年前,她的性情大变、她对裴延突然的宠爱、她的神.韵越来越像蔚溪……还有她的点心味道……   如今还有她的画,她的字迹。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因为什么,但他隐约能确定一件事情。   所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马身都要随之飞离地面,惊得路两旁的百姓一窝蜂乱散,跑的跑,摔的摔。   好不容易驱马出了北城门,终于见到已经驶远的车队。   但这时他却是停了下来。   当下裴延他们都站在城门口,措不及防见到裴永骁的到来,自然也有惊讶的。尤其是杜青宁,一直盯着明显有异样的裴永骁瞧。   裴延打量着裴永骁,问道:“爹这是?”   裴永骁出声反问:“他们这是?”   裴延应道:“一家人迁府。”   一家人……迁府……   裴永骁紧紧地握住马缰绳,并没有再追上去,只紧盯着渐渐几乎看不到影子的车队,一动不动,仿若泥雕的人。   离远的车队中,新丽长公主正趴在丈夫邓秋寒的怀里发呆。   邓秋寒搂紧她,轻柔的问道:“如此舍不得?”   新丽长公主抬眸看着他清俊的脸,眼睛红了红,却是在笑,应道:“还好。”因为她有丈夫,有一对好儿女。   邓秋寒抬起手轻搓她微红的眼睛,也笑了下。   正是杜青宁好奇的看着裴永骁心怀不解时,裴延牵着她朝裴永骁告了辞,与裴迎华一道离去了,只留裴永骁一人骑着马立于城门处。   裴永骁继续呆了许久,终于驱着马转了个方向朝城内缓缓而去。   烈日下的一人一马,隐约透着丝孤寂的气息。   裴延他们到了序月水渊,听沈星说了,便得知裴永骁来过这里。对裴延来说,他不知道裴永骁为何会来这里,也没兴趣去了解。哪怕他知道裴永骁赶去北城门,可能与那幅被杜青宁挂在墙上的画有关。   直至近入夜时,裴永骁才迟迟到武平王府,之后踏进书房。   他坐在案桌后头,用钥匙打开了案桌前的抽屉。里头都是卷轴,是他的妻子文玉大长公主蔚溪所作的画,所写的字。   他拿出其中一幅展在案桌上,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这一看,便是整整一晚。   日复一日,雍都仿若始终没有任何改变,仍旧繁华热闹,街上的人似乎也从来没有少过。但在杜青宁的感觉中,似乎少了许多许多人,这让她这日子过得越发惆怅了。   就在昨日,应裴延的要求,他们又将寝屋搬了回来。杜青宁无所谓,便就应了他。不可否认,住原来的地方确实方便些。   裴延踏出书房,便见到亭下趴在石桌上发呆的妻子。   他走过来从她身后抬手覆着她的肩头,弯腰趋近她的耳根,低声问她:“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应道:“在想,似乎少了很多人。”她所认识的,好的坏的,对她来说重要的,或是不重要的亲友,都少了。   裴延牵起她走出亭中,道:“有我就够了。”   杜青宁知道他这是要牵她在庄内逛逛,便由着他。   倒未想,会在踏出序月水渊时,见到蔚元钧与杜青雨并行着朝这边走来。   杜青宁面露喜色,欲抽出被裴延握住的手,却是不能动弹。她抬眸看到他脸上明显的不悦,便只欢喜的唤了声:“三姐。”   没有哪对夫妻会如他们这般黏腻的,走在蔚元钧旁边的杜青雨看到他们,立刻快步迎了过来:“阿宁。”   杜青宁问道:“你们怎么会过来?”   杜青雨轻柔的笑了下:“当然是来看你们,也出来玩玩。”   杜青宁好想拉三姐去一旁聊聊,便抬眸眼巴巴的瞧着裴延,希望他能将他放开。裴延则低头看着她,一时并没有依她。   瞧着这一幕,杜青雨面露疑惑之色。   还是同为男人的蔚元钧颇为了解裴延,他眸含丝丝的兴味之色,打量了裴延这舍不得放人的模样一会儿后,便摇头笑道:“行了,让她们聊聊,咱们也聊聊。”   裴延是真不欢迎有人来打扰他们夫妻的生活,却也知有时得忍一忍。   默了会,他终是放开杜青宁的手。   得到释放的她对他笑了下,便拉着杜青雨的手欢快的跑了。   裴延瞧着她的背影,微抿起了嘴。   蔚元钧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们也去聊聊。”话语间,便拉着他的胳膊,朝序月水渊里头走去。   杜青宁与杜青雨离得并不远,就在序月水渊前头的亭下。   杜青宁看着杜青雨的脸,很想抱一抱对方,但忍了。后来她问对方:“三姐最近在宫里过得可好?”她并没有忘记之前宫里发生的事。   “挺好的。”杜青雨也打量着杜青宁的脸,面露满意之色,“瞧起来,阿宁最近过得也挺好。”   杜青宁在乎的还是杜青雨的安全问题,她靠近对方小声问道:“皇上可是有派足够的人保护你?”   杜青雨点头:“阿宁不必担心。”她可以猜得到,阿宁定然是知道了慕贵妃与郝贵媛去世的事。   可杜青宁仍旧觉得不放心,便又问道:“三姐可还要毒.药?”   杜青雨摇头:“不要了,皇上不会让我出事的。”之前是她考虑不周,才会想要阿宁给她毒。可后来想想,若是阿宁给了毒,必定易起牵连。   她不想把阿宁拉进来。   正是杜青宁欲再说这个问题时,她又道:“快七夕了,到时我与皇上会再出来,我们一起出去玩?”   杜青宁闻言果然面露喜色:“好,我等你。”   但之后她仍是忍不住问杜青雨宫里的事情,杜青雨好生与她说了会,才让她暂且相信杜青雨被保护得究竟有多好。   很巧,后来裴迎华也抱着孩子出来逛了。   杜青宁便将裴迎华给招了过来,杜青雨见到母子俩,有些惊讶:“这是?”她一直在宫里,还不知最近发生的事。   杜青宁抱着安安,应道:“这是裴延的姐姐,这是小外甥裴安。”   杜青雨更是觉得惊讶:“姐姐?小外甥?”   杜青宁便把裴迎华母子的事情长话短说了,杜青雨很自觉的没有问不该问的,只好生问候了裴迎华一番,便将安安抱了过去。   安安长得好,谁看了都会喜欢,杜青雨亦是。见到这白白嫩嫩,软软胖胖的粉团儿,她不由赞道:“真好看,多大了?”令她不由幻想起,若是她与皇上有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杜青宁笑道:“恰好两个月了。”两个月大的安安,因为小脸长得更开,而越发的像薄祁云,也越发的好看。   裴迎华坐在一旁看着安安的脸,一直未说话。   她们一道聊了许久,直到裴延与蔚元钧过来,杜青雨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蔚元钧离去。后来裴迎华也抱着孩子走了,只留裴延与杜青宁仍在亭下。   没了外人,裴延就直接紧紧地抱住杜青宁,贴着她的耳朵,意味不明地问她:“可是聊得开心?”   杜青宁知道他小气的毛病又犯了,便反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以示撒娇之意。   裴延眸色黑沉,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她或许是喜欢他的,却远达不到他对她的那种程度,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想不到别的,看不到别的。可她却总想着别的,看着别的。绕是她很乖很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让他感觉尤其的无力,尤其的煎熬。   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对,杜青宁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便抬眸问他:“怎么了?”   裴延只是已揉入般的力气搂紧她,没有说话。   另一头,蔚元钧与杜青雨坐着宫里的轿辇去了倾玉宫后,还未落座,便听到太监禀报说,太后让杜青雨在回来后,去一趟祥宁宫。   蔚元钧闻言,便与杜青雨一道过去了。   盛太后并没有估算到杜青雨会在何时来她的祥宁宫,更没有想到蔚元钧会跟着一道过来。直到她宫里的嬷嬷快步来到寝殿通传时,正是情到浓处的她才立刻推开与她翻云覆雨的男子,道了声:“从后面离去。”   随着嬷嬷将男子领走后,她才将半解的衣衫拉上圆润的肩头,不紧不慢的唤来宫女,伺候她穿衣梳妆。   她穿戴整齐去到正殿,看到蔚元钧与杜青雨,便笑道:“哀家正是要就寝,倒未想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过来。”当下的她,瞧着就是个慈和大方的母亲,雍容得体的太后,哪有半点刚才在床上的放荡妩媚之色。   杜青雨忙福身。   蔚元钧也不知是否知道盛太后刚才的作为,只行礼,唤了声:“母后。”仿若是有意不去问天色这么早,盛太后为何会就寝。   “哀家本只是想让淑妃过来聊聊,没想皇上也会过来。”盛太后坐下后,叹了口气,“你啊!就算独宠一宫,也不该是如此宠法,莫不是还怕哀家吓到人家不成?”听起来,只是随口说说。   蔚元钧只笑了笑,道:“母后多想了。”   盛太后:“话说回来,皇上也确实是太宠淑妃,如此不宜长久。作为天子,还是收敛些得好,否则不足以服众。”   蔚元钧应道:“孩儿有分寸,母后无需多虑。”   杜青雨抬眸看了眼蔚元钧,始终没有说话。   后来盛太后大概是也发现既然蔚元钧一道跟了过来,那她原本该独自与杜青雨说得话已是没必要再说,便随便与蔚元钧说了些话,就让他们走了。看着杜青雨的背影,她眸中的慈和之色已尽失,剩下的只有冷漠的锋利之色。   七月初七,七夕节。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节日,杜青宁本想先与裴延一道出去玩,奈何裴延不让,她便不得一阵好哄。好在这是一个有情人过得节日,她哄着哄着,倒真让他给答应了。   她没忘记前两日他的不开心,被答应后,便搂着他笑盈盈地道了声:“相公真好。”话罢,她便狠狠地在他的薄唇上亲了口。   相公……   倒是一个让他听了觉得蛮舒服的称呼,他便也勾了勾唇。   正是他反扣住她,直接深入时,未想蔚元钧与杜青雨踏了过来。   见到大喇喇地亲在一起的两人,杜青雨立刻羞红着脸转过身,蔚元钧则掩着嘴,眸含笑意地咳了咳。   以裴延的功力,自然老早就能发现这二人的到来,他只是舍不得放开怀中人罢了。但这会听到声音的杜青宁挣扎了起来,他便不得不松手,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两不速之客。   蔚元钧挑了下眉,便走近指了指天色,笑道:“该出去玩了。”   杜青宁看着蔚元钧旁边用帕子掩着嘴似在笑的杜青雨,不由尴尬地拍了拍微红的脸。她很自觉的没有朝杜青雨跑去,而是由着裴延牵她起身。   杜青宁道:“你们来得挺晚呢!”她本想等蔚元钧一道劝裴延,未想他们迟迟不来,她便只能自己软磨硬磨了。   杜青雨应道:“皇上有点忙。”   杜青宁闻言颔首,表示理解,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像裴延一样闲。   四人一道走出序月水渊时,恰见蔚宗意与蔚潇涵也过来了。   蔚潇涵见到裴延,自是想扑过去,但被蔚宗意先一步给拉住,他道:“皇上在这里,可由不得你胡闹。”   蔚潇涵确实挺怕蔚元钧的。   后来她不得不在裴延他们靠近后,极不甘愿地只朝裴延喊了声:“表哥。”喊罢,她的目光便狠狠地落在杜青宁那张如玉如月般的脸上,仿若想将其脸上给剜出个窟窿。   杜青宁看着蔚潇涵,她可没忘记这丫头对自己的敌意,当初还因想害她,而将三姐推入湖中了,所以她也不喜欢蔚潇涵。   裴延没看蔚潇涵,只牵着杜青宁继续往前走。   蔚宗意一道行着时,看了看蔚元钧与杜青雨:“倒是难得,你们俩还会出来一道过七夕节。”   蔚元钧笑道:“有情人的节日,自然少不了我们,倒是宗意你,莫不是打算年年拉着妹妹过?”   蔚宗意颇为悠闲道:“看你们个个变得这么没出息,我倒觉得挺好。”   他们走走聊聊,出了千百庄,在这华灯璀璨,人流不断的夜市里逛着玩着,确实挺愉快的。后来他们去了冰湖蔚宗意的画舫上,因为他们几个,就只有蔚宗意有画舫。   坐在画舫上,蔚元钧接过安叡递过来的一个食盒,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堆形态各异,精致好看的乞巧果。   他捻起一颗搁入嘴里,尝过后,满意地笑着递了一颗到杜青雨的嘴里。   杜青雨小脸微红地陪他吃着。   这时蔚宗意见了,有些眼馋,便伸手也想拿一颗吃,却被蔚元钧给拍开。蔚元钧抬眉看了他一眼,道:“想吃,便早日议门亲事。”   蔚宗意哼了下,老实吃自己的点心了。   这时蔚元钧抬眸看向了裴延,问道:“莫不是阿宁未给你做果子?”   裴延似乎不懂,便问:“什么果子?”   蔚元钧笑了,又吃了颗乞巧果,应道:“乞巧果子,每年的七夕节,有心上人的女子,一般都会亲手给对方做乞巧果,代表着心意。一起吃,也有长长久久的意味。”   裴延闻言,便看向了低着头吃点心,似有些心虚的杜青宁。   蔚元钧瞧到这一幕,眸中笑意深了些,低头取下腰间别着的水绿色绣青叶香囊,展现在裴延面前,继续道,“除了乞巧果子,便是香囊,阿延若是有心,该是能注意到这一路上,很多男子腰间都别着新香囊。在七夕节送香囊,亦是风俗,更是心意。”   蔚宗意瞧了瞧杜青宁那越发尴尬的模样,突然有些看不过去。   作为一国之君,哪有这么爱显摆的,存心不让人痛快。   裴延看了看那香囊,又低头看着明显在躲避他的目光,埋头使劲往嘴里塞点心的杜青宁。 第106章   蔚潇涵瞧到这一幕,冷笑了下。   她起身去到画舫里头,拿了个食盒走出来。她将食盒打开搁在裴延面前,食盒里头便是些乞巧果,她面露骄傲之色:“表哥,这是我给你做的。”她的乞巧果虽不如杜青雨的做得好,但这事本就是重在心意。   与杜青宁比,她对表哥要好太多。   正是杜青宁抬眸看了眼那些果子,并欲看裴延的脸色时,蔚潇涵还拿了个香囊搁在裴延面前,她示威似地看了看杜青宁后,又对裴延道:“这是我给表哥做的香囊。”话语间,她就想过去挽裴延的胳膊,但又被蔚宗意给拉住。   蔚宗意当下是后悔极了带这妹妹出来。   蔚潇涵回头瞪了兄长一眼。   “表哥,你快尝尝我给你做的果子。”蔚潇涵催促着裴延。   裴延看着面前的乞巧果与香囊,过了会后,抬眸看向了身旁的杜青宁。当下的她正认真地瞅着他,那眼里明显写着她不开心。   他认真地看了会她眼里的神色,之后便垂眸伸手靠近那些果子。   看到他的动作,杜青宁突觉一阵失落。   她知道自己没有别人的妻子那般细心,是她的错。别人都能想到给他做的,她却没有想到,是她的错。   可无论如何,现在她就是感觉不舒服。   再如何,他都是她的丈夫,不是别人的。   她本因吃了点心而甜滋滋的嘴里,这会莫名有了些苦味。   她下意识也伸去手,正欲推开那食盒不让他吃时,不想他却拿起那整盒果子直接给扔进了湖里。   在座的所有人都面露诧异之色,这时他又一挥袖,那香囊也随之落入湖中。   蔚潇涵睁大眼睛,怒喝了声:“表哥!”   若这事搁在别的姑娘身上,裴延的确做得不地道,但这事搁在蔚潇涵身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都知道,想让这丫头死心,必须得狠。   蔚宗意将怒气冲冲的蔚潇涵拉坐下,斥道:“行了,人家的丈夫,哪轮得到你送这些东西。”   蔚潇涵使着劲,想挣脱蔚宗意,她怒道:“可你们看到了,杜青宁心里根本没有表哥,她不配。”   这时,裴延突然将杜青宁搂入怀中,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亲了她一口。他认真地看着她,道:“你吃醋了。”   瞧到这一幕,蔚潇涵呆住。   杜青宁看着心情似乎变得不错的裴延,亦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延牵着杜青宁起身,扫了眼没管好自己妹妹的蔚宗意。蔚潇涵说杜青宁的不是,他自然忽略不了。   他道了声:“我们自己过七夕。”言罢便牵着杜青宁走下画舫。   蔚潇涵怒红着眼想喊裴延,被蔚宗意及时捂住嘴。   杜青宁抬头再看了会裴延的脸色,便抽出被他牵住的手,反挽着他的胳膊,歪头蹭了蹭他的肩头,道了声:“我错了。”   裴延看着她,眸色深了深,道:“原谅你了。”她没给他做果子与香囊,或许是因为粗心。但她吃醋,却一定是因为在乎他。   何况,他就喜欢与她两个人在一起,趁着她心中有愧,使得她把她三姐忘了,只有他们两人过七夕,这最好不过。   杜青宁自然不知他腹中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仍旧看着他,觉得他似乎越来越好了。待他又低头看她时,她弯眸朝他笑了下,心甘情愿地与他手牵手,夫妻俩在街上玩着。   后来左看看右看看的她,见到一个摊子,瞧着似乎是可以现做乞巧果的摊子。   她便拉着裴延过去,看到摊后几张矮桌子上,有几位女子确实是在做乞巧果。她便对裴延道:“付钱,我现在给你做果子。”她虽然不会做,可看别人依葫芦画瓢总会的。   裴延乖乖依了她,付钱后,他们被领至最角上的空桌。   长相如此出色,仿若画中走出的夫妻俩到来,自然引得周遭许多人注意,男的女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都习惯了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惊艳目光,只淡然地坐下,准备着做乞巧果。   桌上有现成的热乎糖浆,杜青宁看了看别人,便照着非常认真地和面拌料。   裴延没有出手帮忙,只坐在她对面出神地看着她。因为现在的她,是在怀着对他的心意,为他做事。   好在她平时也会做点心,所以学做乞巧果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和好面与料后,便是用桌上准备好的模子压出形态各异的乞巧果。虽说有模子,这仍是个技巧活,面不能多不能少,不能紧不能松,更不能有死角。倒出来后,为了果子更好看,还得稍稍修一修。   杜青宁时不时看一看别人,认真努力地将自己的乞巧果弄得好看些。   做好之后,便是拿到摊主那里去炸。正是她端着生的乞巧果欲起身时,裴延按住了她,道:“我去。”   杜青宁便笑着点头:“好。”   看着到她眼里的情意,裴延几乎忍不住低头再亲她一口,可意识到周遭不少人看着这边,便不得不忍下。他只摸了摸她的头,亲自端着乞巧果去炸了。   以裴延的穿着气度,一看便知是哪家尊贵不凡的贵公子,周遭的人见他竟是亲自去炸乞巧果,更是讶异。那些个女子,无不羡慕。在做乞巧果的,不少还要求自家的伴侣去炸。有了个那般出色的人带头,都也就答应了。   如此这摊子上炸乞巧果的任务便都交给了男子。   在大霁很难见到做厨活的男子,当下这摊子上却是有了一排男子在炸乞巧果,惹得路上不少人停下来观看。   这时,平王蔚元邺正缓缓朝这边行走,见到这里聚了不少人,便抬眸看来。他并未看到被人群挡住的裴延,但他看到了摊后正托腮看着裴延的杜青宁,眼睛便当即一亮。   他可没有忘记杜青宁,可苦于找不到机会下手罢了。当下有了这个机会,他岂能放过,便立刻吩咐身旁的亲信:“看到那杜青宁没?立刻去将他给本王抓过来。”   “是。”能成为他的亲信,武艺自然不低,抓个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杜青宁一直托腮看着裴延挺直修长的背影,颇有些出神,措不及防看到一名男子跳到她身旁。她惊了下,立刻站起身,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对方未语,抬手就去抓她。   没有人能在裴延这里嚣张,正是左手拉着右边衣袖,在炸乞巧果的他,头也不抬的朝后踢了个凳子,那凳子便直接迅速砸向蔚元邺的亲信。   趁着对方躲开之际,杜青宁立刻跑到了裴延身旁。   对方见到裴延,这才觉得不妙。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赶紧散了去,免得被祸及。   恰巧这时,裴延已将所有的乞巧果炸好,端着一盒熟果转过了身。他神色凉凉淡淡地看着对方跑开,循着看去,恰见刚发现他的蔚元邺。   裴延将乞巧果递给杜青宁,直接跃起身跳了过去,将蔚元邺给踢得老远。   他落地步伐不徐不疾的朝倒在地上的蔚元邺靠近,阴冷地缓缓出声:“还在窥伺我的妻子?嗯?”话语间,他取出插在腰间的玉笛单手应付着阻止他靠近蔚元邺的那亲信。   蔚元邺赶紧爬起身,忍着疼痛怒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他是亲王,裴延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他。   “揍你。”这时裴延陡的移了过去,抬起玉笛直接抽向对方的胳膊。   蔚元邺不会功夫,连躲都来不及,被抽的踉跄着差点摔倒的他,疼得不由叫出了声:“啊……”他后退两步瞪着裴延,堂堂一个亲王,却被如此欺辱,他怒得恨不得将裴延给撕了。   这时他的亲信又朝裴延靠近了,趁着裴延应付时,他恶狠狠地道了声:“裴延,你等着。”言罢他不得不捂着疼痛的胳膊转身跑了。   见到蔚元邺的亲信也离去后,杜青宁端着乞巧果来到裴延身旁,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他是亲王,你这样真的不会惹事?”   裴延从食盒执起一颗乞巧果自己咬了半颗,便将另外半颗递入她的嘴中,应道:“无碍。”   杜青宁想了下,觉得该是无碍,后来便又抬眸看着他吃果子的表情,怀着期待之意,问道:“你觉得味道如何?”   裴延喜欢看她在乎自己的模样,勾唇道:“很好吃。”   杜青宁也不谦虚,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好吃。”   蔚元邺怒气冲冲地前行着,他的心中,对裴延的憎恨,更是上了一层。他暗暗起誓着,不弄死裴延,不抢到杜青宁,他便誓不为人。   这时,杜青雨正缓缓朝这头走来,她抬眸见到蔚元邺,眸色微闪间,握了握手里的一颗白色透明药丸。   她垂着头,与蔚元邺迎面对行着。   待到与气得头脑发昏的蔚元邺撞到一起时,她捏破了手中药丸。   蔚元邺措不及防撞到身体娇软的女子,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闻到一股子异香味。他拧眉看着被他撞倒在地的人,这一看,才发现是个貌美如花,娇娇弱弱的女子,他顿觉口干舌燥,立刻起了强烈的渴望。   虽然这感觉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立刻便吩咐跟在他身后的亲信:“抓起来,跟着本王。”   “你们……”被从地上拉起来的杜青雨仿若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做,“放……”却被捂住了嘴。   那头,杜青宁还在与裴延一起吃乞巧果,二人正是欲端着乞巧果前行时,杜青宁抬眸恰巧看到远处蔚元邺与其亲信转道时,似乎抓着一个人。   她突觉不妙,立刻快步追了过去,奈何早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跟在她身后的裴延环住她的肩头,问她:“怎么了?”   杜青宁环视着周遭,拧眉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刚才我好像看到平王抓了一个人,而那人好像是三姐。”   裴延好不容易有点满足的感觉,又瞬间烟消云散,他看着她抿起嘴。   看到他又变得黑沉的目光,杜青宁可以猜到他是为何不开心:“我……”   裴延没说话,拉起她便走。   蔚元邺抓着杜青雨,并没有走远,就在这拐角的对面酒楼中。将杜青雨抓入包间后,他便急不可耐地将亲信赶了出去。   他看着缩在墙根,眸露惊恐之色的美人儿,总觉得眼熟,奈何他现在欲.火.焚身,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看着如此尤物,被裴延惹出的不痛快,终于觉得可以缓解。   杜青雨对朝她靠近的他道:“你别过来。”   蔚元邺只淫.邪的笑道:“别怕,待会本王便让你痛快。”话罢他便直接朝她扑去。   杜青雨赶紧起身跑开,大喊着:“救命,救命……”   蔚元邺冷笑:“没人会过来救你。”话虽如此说,他也不想自己做的这事真被人知,他便立刻朝她扑去。   杜青雨躲避不及时,就被他一下撕了衣服,眼见着他要捂住她的嘴,便立刻含着泪道出:“我是淑妃,杜淑妃,杜青雨。”   蔚元邺终于停下动作,他忍着欲.望看向她的脸,这才记起来他见过她,她是杜青宁的三姐,据说被皇兄接入了宫中,成为杜淑妃。   所以他惊住了:“你……”   杜青雨蹲下靠在墙根,拉着自己那已被撕开一条缝的衣服。   恰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杜青宁首先便跑了进来,当她见到缩在墙根哭的杜青雨,立刻便睁大了眼,过去搂住对方:“三姐……你……”   蔚元邺看到负手站在门口的裴延,更是突然有了种天塌般的感觉。   他没想继续留在这里,迈步就欲出门,却被裴延陡的给反剪了胳膊,不能动弹。裴延什么都没说,抓着他便出去了。   蔚元邺使劲嚷嚷着:“你放手,裴延,谁给你的胆子抓我。”   杜青宁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杜青雨套上,赶紧又问道:“三姐仅仅只是被撕破了衣服,对不对?”   杜青雨流着泪点头。   杜青宁轻抚着其背部,亦是难过又后怕:“三姐怎独自来这头了。”   杜青雨吸了吸鼻子,应道:“我只是想来找你,倒未想会遇到平王不管不顾地将我抓来这里。”   “没事。”杜青宁哄道,“我们现在去皇上那,皇上一定会将那淫.贼处置了。”   杜青雨点头。   如杜青宁所想的,裴延确实将蔚元邺抓到了蔚元钧那里。当下蔚元钧正在与蔚宗意下棋,突见裴延抓着蔚元邺落在船板上,便面露惊讶之色。   本是一路挣扎不断的蔚元邺见到蔚元钧后,脸色变了变,赶紧道:“皇兄,裴延想害我,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裴延只松开蔚元邺的胳膊,去到桌旁打开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食盒,继续吃着里头的乞巧果,淡道:“他抓了阿宁三姐,玷污未遂。”   蔚元钧闻言立刻站起身:“什么?”   蔚元邺继续大声道:“皇兄,你不要相信他,他想害我。”   蔚元钧看了蔚元邺一眼,便问裴延:“小雨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应了小雨的要求,让她独自去找杜青宁,可他不是派了人保护她?   裴延一边吃着乞巧果,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此事长话短说地道来。   蔚元钧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蔚元邺:“皇兄不要相信他,皇兄……”   酒楼离这里并不远,不多时,杜青宁便扶着杜青雨过来了。   蔚元钧远远地看到杜青雨,起身快步过去:“小雨……”当他见到杜青雨眼睛通红,身上披着杜青宁的外衫,脸色更是黑沉的可怕。   杜青雨扑入他怀里,明显是受了大惊。   “没事了。”他抱着她安抚了会,便搂着她回到画舫上。他冷冷地看着蔚元邺,吩咐安叡,“即刻将平王交由宗人府处置,绝不宽恕。”   蔚元邺赶紧跪下求饶:“皇兄,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皇兄……”无论他如何说,也阻止不了安叡将他转走。   “皇兄……皇兄……”   直到蔚元邺的叫喊声离远了,蔚元钧低头心疼地看了看怀中的杜青雨,对裴延他们道:“你们玩,我们先回去。”   发生这种事,是所有人想不到的,蔚宗意缓过来神,便道:“去吧!”   蔚元钧吩咐人将马车唤了过来后,便搂着杜青雨上了马车。在马车里,他一直抱着她,叹息道:“是朕的错,没保护好你。”   杜青雨摇头:“是今日街上的人太多,易让人走眼,所以暗处的侍卫们才没看到我。”   蔚元钧越发地搂紧她。   回到宫中后,蔚元钧将杜青雨送入倾玉宫,好生哄了她一番,才离去。关于蔚元邺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就此不闻不问。   随着蔚元钧的离开,冬晴便问正在喝汤的杜青雨:“娘娘觉得这样真能扳倒太后?”   杜青雨的手覆在腹上,一时并没有说话。   她非常清楚地知道,皇上根本容不下太后。她如此做,也是在助皇上一臂之力。就算如此扳不倒太后,扳倒其亲生儿子,亦是能给其一个重创,并让其少了阻止她怀孕的理由。   此时祥宁宫中。   盛太后正刚得知今日蔚元钧与杜青雨又一道出去玩了,她端过嬷嬷递过来的好茶品了口,勾唇轻笑。   若是这杜淑妃能带歪皇上是最好不过的事。   不想正是她心情不错时,突然有太监来报:“太后娘娘,不好了,平王殿下被抓去了宗人府。”   盛太后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什么?是怎么回事?”   太监应道:“具体还不知,听说是皇上下的吩咐。”   盛太后站起身,沉声道:“摆驾倾玉宫。”她知道,如今要找皇上,去倾玉宫准没错。   当她从倾玉宫前下轿辇时,恰好看到蔚元钧的轿辇也朝这头过来,便站着等对方靠近。   蔚元钧靠近后,下来行礼唤了声:“母后。”   盛太后直接便质问:“邺儿是做了什么,你要将他交到宗人府?”在她看来,邺儿虽被她宠得无法无天,却不至于到需要送入宗人府的地步。   蔚元钧也没打算隐瞒,道:“今日在宫外,四弟抓了独自去找妹妹的淑妃,企图玷污。”   盛太后大惊:“怎么可能?”   蔚元钧:“此为属实。”   若是属实,惩罚定然是非同小可,盛太后立刻便道:“此事定是有误会,邺儿再如何,也不可能做如此混事。”   蔚元钧:“此事宗人府定然会有个论断,若非属实,定不会冤枉了他。”   这时,杜青雨踏出了倾玉宫,她抬眸便见到朝她看来,眸色冰冷的盛太后,她瑟瑟地颤了下身子。   蔚元钧见了,立刻过去拉住她的手。   盛太后看着蔚元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气,立刻吩咐下去:“哀家要去宗人府。”言罢,她便又上了轿辇,走之前,又看了杜青雨一眼。   蔚元钧轻搂着杜青雨,柔声道:“别怕,朕会保护好你。”   宫外,裴延与杜青宁不知何时弄了个精致的双人小船,由裴延一人划着桨,杜青宁坐在对面喂他吃果子。瞧着蛮悠闲的,除了杜青宁偶尔会想想三姐的事。   莫名的,回过来再想这事,她又觉得似有些不对劲。   从湖中停下后,裴延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搂着,低头咬了她一口,语中有些危险之意:“别再想别人。”   杜青宁闻言立刻道:“好,不想。”   裴延低头看着她,清楚地感觉到,不过只是过个七夕节,她就对他更好了些。他颇为满意,便问她:“有没有觉得我很好?”   杜青宁想了下,又点头:“很好。”她哪里敢说不好。   何况她觉得,只要她好好与他过,好好哄着他些,他除了掌控欲太强以及那方面的欲.望太大,其他地方,也确实有好的。   裴延看着她的眼睛,一时倒分不清她的话有几分真。   这时,他抬眸不经意间朝杜青宁背后看去,恰见岸边的人群中,一红衣女子缓缓前行的背影。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低头看着杜青宁,突然道:“我们回去?”   杜青宁不解:“为何要回去?不是挺早的?”   裴延:“听我的,乖。”   杜青宁:“好吧!” 第107章   在这个七夕,与外头的繁华热闹相比,偌大的千百庄就尤其的冷清了。   这时的裴迎华正独自坐在寝屋中,单手抵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夜色。这晚的夜色因整个城都笼罩在华灯之下,而显得尤其通亮好看。坐在这儿,还能隐约听到庄外的嘈杂声。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通亮的夜色,听着隐约的嘈杂声,发着呆。   突然,偏房响起孩子的啼哭声,但又很快,伴着奶娘的一阵轻哄后,哭声又停止。很明显,孩子是饿了。   她如今每日做的事情,似乎就是发呆,以及听孩子的哭声。   不做他想,她站起身缓缓踏出了房门,并一路往序月水渊外的方向去,打算在庄内逛逛。   庄内虽安静,却也是挂满了灯,极为好看。   未想她还未走远,就看到前方朝她走来的薄祁云,她立刻后退两步,目光变冷。   薄祁云老远就发现了她,看着本是平平静静,似乎过得很安逸的她,在看到他后,立刻变了脸色,仿若他是洪水猛兽一般,他觉得越发地刺眼了。   正是他继续走近时,沈远带着一群护卫拦在了中间。   沈远瞧着眼前人模人样,气势不凡,一看就知身份尊贵的男子,面色平静地严阵以待着。   薄祁云仍旧紧盯着裴迎华,柔声道:“阿芜,今日是七夕,我们一起过。”   裴迎华只绝情吐出一个字:“滚!”   薄祁云闻言身形微顿了下,之后便笑了,笑中透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奈、一丝纵容,他道:“曾经是我的错,你如何待我都行。但你肯定对我有误会,我没有把你当仇人。当年我突然与凌山王的女儿成亲,也是被你气的,你不知道我无意中看到你和薄祁攸……你懂我的,我看不得你与别人有半点瓜葛,从小便是。”   裴迎华无动于衷:“远叔,将他赶走。”   沈远也知这是儿女情长的事,既然她已下了命令,便没再磨蹭,直接伸出剑,朝薄祁云靠近:“这位公子,请速离。”   不想薄祁云却反而更朝裴迎华的方向走去,目光仍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透着明显的固执,似乎今日不打算轻易罢休。   如此,薄祁云便与沈远缠斗在了一起,出招间,他的眼睛仍旧只是看着裴迎华。   沈远的武功极高,有其相阻,薄祁云想靠近她并不容易。   但今日的薄祁云似乎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他招式迅猛如影,步伐如龙游而过。紫色的衣袂飘摇间,带起阵阵不小的风,吹起了飞尘,惊起了已入睡的鸟,扑腾的翅膀啾啾而去。   瞧起来,他拥有俊美的容颜,绝高的武功,高贵的身份,无疑是最完美的男子。但当下在裴迎华看来,他就是仇人,将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又夺走了她母子各自一命的仇人。   若非有裴延师徒,他们母子不会还活在世上。   眼见着他在沈远的阻拦下,仍旧有意识地在朝她靠近,她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似乎随时准备着朝他出手。   薄祁云大概一心一意只想过来,并不在乎沈远是否会伤到他。所以最后,在沈远的剑划向他时,他不顾一切地来到了她的面前,同时沈远的剑也在他身上划了个血口。   薄祁云欲朝她伸手:“阿……”他还未完整地喊出她的名字,肉体穿刺的声音便响起。   他低头看着插入自己身体中的匕首,目光缓缓移到那握着匕首的小手,再顺着那小手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她抬眸看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却仍旧盯着她的他,冰冷道:“在你杀我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薄祁云抬手想握住她那握匕首的手,她却突然抽出匕首,后退了一大截,那匕首仍旧是对着他。她的表情在明明确确地告诉他,只要他敢再朝她靠近,她一定会再捅他。   薄祁云看着她,默了许久后,才道:“我没有想杀你。”   他的衣服是紫色的,那鲜红的血液,瞬间便沿着他的衣服蔓延开来,令那紫色的布料很快便染成深紫色,瞧着触目惊心。   他仍定定地看着她,继续道:“我没犯值得你如此恨我的错。”他明明只是被气得欲娶别人罢了,而且他最终也放任她把那女人给杀了。   无论他说什么,裴迎华都没有感觉。   裴延牵着杜青宁朝这边走来,便看到这怪惊人的一幕,灯下,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由薄祁云身上滴落在地的鲜血。   杜青宁颤了下身子,往裴延身旁靠了靠。   看到裴迎华手里带血的匕首,便知薄祁云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可杜青宁不解怎么突然就发生这种事。   裴延搂住她,低头在她的耳边亲了口,以作安抚。   走到薄祁云身旁时,裴延低头淡淡地看了眼薄祁云身上的伤,对杜青宁道了声:“我们去看孩子。”   杜青宁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主动要去看孩子,只乖乖依着他。   在走远时,她不由回头看了眼仍只看着裴迎华的薄祁云,见到他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心想着,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人命。   “阿芜……”薄祁云迈着有些虚弱的步伐,继续朝裴迎华靠去,逼得她不断后退着,他又道,“我们谈谈。”若是没被她捅一刀,他或许还能忍一忍,可现在他忍不了。他的阿芜如此恨他,他忍不了。   因为被她如此恨,比身上的伤还要疼。   这里离裴迎华寝屋的地方并不远,裴延与杜青宁很快便到了安安的偏房门口,正是他们欲踏入时,奶娘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奶娘见到他们,立刻便道:“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杜青宁闻言惊住:“这……”她立刻进入房间四处看了看。   裴延直接牵着她朝回走,回到裴迎华与薄祁云对峙的地方时,恰见裴迎华抬起匕首又要刺向薄祁云。   还未靠近,杜青宁就大声对裴迎华道:“孩子不见了。”   裴迎华的动作顿住,立刻抬眸看着薄祁云:“是你,是你故意将我与远叔给拖住,派人偷走我儿子。”   薄祁云闻言,却是笑了:“阿芜觉得,以我的性格,可是会用自己的生命做引子,干出这种事?”   作为女人,或许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但裴延可以。   “你当然会。”裴延漫不经心地问道,“那红衣女子是谁?”   今日在冰湖,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他就能看出那女子的身份不凡。以那女子的行走步伐,他更能看出其武功的高深。或许是出于一种敏锐的感觉,当他看到那女子所去的方向正是千百庄,便心觉庄内或许会发生什么事。   倒未想,庄内还真出事了。   裴迎华闻言立刻又问薄祁云:“这一次,是她?”因为他不需要再用假舒遥骗谁,所以那一定就是她师父。   薄祁云虽仍旧在不断流着血,脸上也越来越没有血色,但瞧着却是变得风淡云轻起来,他只痴痴地看着她,未语。   裴迎华陡然面露怒色:“在大霁,只有你才能指使得了她,把我儿子还给我。”   薄祁云的声音却仍旧温柔:“就确定一定是她偷的?”   裴迎华伸出手中匕首指着他:“我只知道你的话不可信。”   薄祁云看着那匕首的刃部,笑了笑,道:“若真是舒遥,那孩子该是死了。”舒遥的绝情,与杀伐果断,他们都再了解不过。   这话当真是说到了点子上,裴迎华难得红了眼睛,她瞬间靠近他,那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她逼问他:“告诉我,孩子呢?”   薄祁云陡的握住她的手腕,迫得她松开匕首后,直接便抱住她,他亲着她的头顶:“不要管什么孩子了,你想要多少孩子,我都可以与你生。”好不容易能抱住她,他便再也舍不得撒手。   四五年了吧,他日日盼着再见她,再抱她,盼得身体都疼了。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只仿若失了魂似的,因为她了解舒遥的性子。   她任他抱着,亲着,直至他低头要触碰她的唇时,她终于麻木的出声了:“那孩子是你的。”   她的儿子……   她一直以为她不在乎她的儿子,可是现在,她感觉自己似乎在再死一遍似的难受。   薄祁云只愣了会,便果断道:“别骗我。”   裴迎华再道了声:“是你的。”   薄祁云不由想到那孩子与他那么相似的脸,但只是一会儿,他就抛开了脑中所想,道:“我不信。”   裴延瞧到薄祁云如此坚决地否认,便挑了下眉,道:“看来孩子是死了。”   他看了眼身旁杜青宁陡然白下来的脸色,搂住她,对薄祁云道:“那孩子确实是你的,是我姐四年前所怀。因为多年来她一直昏迷不醒,不适合生孩子,我与师父便抑制了孩子在她腹中的生长,直至去年年底,她醒过来,孩子才正常生长。”   多年来昏迷不醒……   薄祁云看着裴迎华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想不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裴延继续道:“我师父是乔决。”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说出神医乔决,便不难让人信服。   裴延似乎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他只仍旧随意道:“倒是凑巧,我们费尽心力保下来的孩子,却是被他亲爹给整没了。”   薄祁云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本就苍白,这时倒难以看出得知真相的他究竟受了多大的打击。   裴迎华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否该报仇?”   薄祁云看到她眼里更深的憎恨,只道:“我没有派舒遥抓他。”   裴迎华冷笑了起来:“你满嘴胡话,从小到大都是。”他做的事情,是对他有利的,说的话,是对他有利的。他就是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恶人。   “阿芜……”薄祁云经受不起她更加的恨他。   杜青宁紧握住裴延的手,红着眼睛问裴延:“他们嘴里的舒遥是谁?”就那么狠,孩子落到那人手上,就一定会死?   裴延抱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压下心中的不是滋味,应道:“我不知道。”   正是在场所有人各怀心思的僵持着时,裴永骁的身影陡然跳了过来,而他的怀里,抱着的正是一个孩子。当他抬眸见到薄祁云的脸时,立刻抽出腰间剑鞘中的剑架在其肩上,问道:“你是孩子的父亲?”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永骁怀中孩子的身上。   在裴迎华突然如泄了气一般时,杜青宁赶紧跑过去将孩子接到怀里,当她看到安安那张熟悉的脸,亦是感觉大大地松了口气,差点瘫坐在地。   薄祁云任那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眼睛落在杜青宁怀中孩子的身上,一眨不眨的。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笑了。   裴永骁的剑往里挤了些,薄祁云脖子瞬间便有血冒出。   好一会儿,他才道出:“我是孩子的父亲。”明明身上有伤,因为失血过多几乎要昏过去,可他的语气却隐隐透着轻快。   裴永骁的脸色冷了些:“交代。”   “交代?”薄祁云闻言笑道,“是要我负责?是娶她,还是入赘?我都求之不得,岳父。”   裴迎华没有看孩子,面无表情地转身便缓缓离去。   薄祁云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眯起了眼。他发现,她似乎又不是多关心孩子。失而复得的孩子,她竟是没有看一眼。   裴永骁已经明明白白地看出来了,这是他女儿不要这小子,便收回了架在其脖子上的剑。   薄祁云没有说话,只仍旧看着裴迎华的背影。   这时裴延问裴永骁:“这是怎么回事?”   裴永骁应道:“从一个女人的手里抢过来的。”多年前,他就见过这女子与杜栩在一起,他一直觉得她可疑。无意中见到她,就跟了上去。   裴延挑眉:“倒是巧。”   裴永骁未多言,只道:“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裴延:“爹告辞。”   随着裴永骁的离去,裴延便将孩子从杜青宁怀里抢过来递给了奶娘,他搂住她的腰,低头咬了口她的鼻子,道:“少关心些别人。”   “哦!”这一回,杜青宁的语中隐约有些不甘愿。   裴延看着她:“怎么?还不乐意了?”   杜青宁嘀咕道:“我只是觉得,刚才我们都以为安安没了,还不关心他,就太强人所难了。”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裴延可没忘记刚才她因为裴安而受到的惊讶,心里生起了浓烈的不悦,低头就亲住她,企图赶走她心里除他之外的其他感觉。   这整个千百庄都是他的地盘,他可以在任何地方为所欲为。   正是他搂着她欲压到树上做他想做之事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外人。   是不知何时,目光已经落在他们身上的薄祁云。   裴延抬眸看向似乎在一直看着他们夫妻亲热的薄祁云,眸中有了些锐利之色。但后来他突然想到什么,便勾唇抱起埋在他怀里面红耳赤的杜青宁。   从薄祁云身旁路过时,他停下脚步,看着薄祁云,道:“禁欲多年了吧?”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   她不由想起今日皇上对裴延的炫耀,如今裴延又对薄祁云炫耀。   是不是男人都有这么贱的劣根?   薄祁云未语,只看着裴延挑了下眉。   裴延抱着杜青宁离去,直到确定离得远了,他便直接将她压在了草丛中,埋入她的脖颈间。   杜青宁惊得抬手推开他的脸,不悦道:“回去不行?非得在这里?”   裴延握住她的手,压制住了她的一切动作,低头蹭了蹭她的唇,暗哑的声音中透着丝愉悦:“我喜欢在外面,最好是有生之年,咱们能躺遍整个千百庄。”   “你……”杜青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一会儿便软了,任他为所欲为。再如何,这千百庄暗处还是藏着护卫的,她只能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   这一次,他挺狠的。他就是个记仇的人,平时瞧着对她温温柔柔的,好极了,可让他不痛快的事情,他都记得了。例如她今日关心三姐,也例如她后来关心安安……每一件事,他最后都会以如此的方法惩罚回来。   在风雨中摇摇荡荡漫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停歇。   他喘息着,轻柔地不断轻啄着想睡觉的她。他紧盯着她这张被风雨拍打过的湿润小脸,眸中的深情浓得仿若要化成水滴出,他不由加深地亲住她,握住她浑浑噩噩中胡乱拍打他的手。   后来他终于抽身,将她用他的外衣给包起来,抱着她往寝屋的方向去。   将到时,恰见沈远行了过来。沈远拱手禀报:“公子,刚才那人进了姑娘的房间。”   杜青宁已经在裴延怀里睡着了,裴延低头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事不关己似的应道:“别管他们。”   沈远:“是。”   这时本是如游魂般在序月水渊中瞎晃的裴迎华,终于缓缓踏入了自己房间,却未想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她立刻抬眸,便看到一身血的薄祁云正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睡觉。   她立刻冷眯了眼。   大概是因为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头,朝她苍白的笑了下:“阿芜。”   裴迎华冷声道:“出去。”   他摇头:“不出去,阿芜在哪,我便在哪。”   裴迎华突然去到里间抽出架在床头的剑,指着他:“出去。”   他仍是摇头:“不出去,你再捅我几次都行,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他的声音,明显一次比一次无力。   裴迎华:“别逼我真的杀你。”   他看着她,固执道:“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好好谈谈。”   她冷笑:“可我不在乎孩子,因为是你的种。”   薄祁云仍旧看着她,明显是油盐不进了,甚至突然站起身,缓缓朝她走去:“阿芜……我好想你。”当他知道,她为他生了个那么好的儿子后,他更是想她,想到更是迫不及待再得到她,一家团聚。   裴迎华握着剑的手颤了下,喝道:“别靠近我。”   眼见着他仍旧固执地朝她靠近,她眸中神色更冷,陡的持剑直接捅向他的腹中。她不想再受他所惑,就像是一种执念刻在她的心中。   薄祁云低头看着插入自己腹中的剑,突然笑了起来,眼睛也随之红了:“你真的如此憎恨我?”每一次都捅得如此干脆。   裴迎华的脸上仍旧一片冰冷。   薄祁云抬眸再看向她,眼皮子颤了颤,他努力朝她伸手,仍是在喊她:“阿芜……捅了我两次……够不够?不够……”   不够再捅。   可他终是支撑不下去,嘴唇动了动,倒了地。   随着她的倒下,她的脸色终于白了白,仿若使尽了全身力气般地靠在墙边。过了会后,她才缓过来神,去到门口,面无表情地喊了声:“来人。”   见到护卫的到来,她道:“将地上的人送走。”   护卫应下:“是。”   看着护卫将不知死活的薄祁云扶起,带走后,裴迎华回到房里关上了门,眼睛睁了睁,终也是昏倒了。   次日。   裴延端着早膳,走进房间,见到还在睡的杜青宁,他便将早膳搁在桌上,去到床边将不着寸缕的她搂到怀中。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道:“该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摇头:“不起。”这个禽兽,昨晚回到房间,却还是不放过她。这分明就是看她承受力强了,更过分起来。   她突然有了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觉。   裴延低头看着她笑了笑,也没再吵她,只扶她倚着床头,过去将粥端过来后,又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喂她喝粥,他哄道:“乖,喝完让你继续睡。”   她闭眼乖乖张着嘴,任他一勺一勺的将粥喂到她嘴里。   好不容易将一碗粥喂罢,他笑看着她自己拱入薄被中继续睡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着沈星的声音:“公子,姑娘晕倒了。”   裴延缓缓收了脸上的笑,低头亲了下杜青宁的额头,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没多问什么,直接朝裴迎华那里去。   给裴迎华看过病,开了药,再回来时,恰见已经醒来的杜青宁在穿衣服。他过去帮她系着腰带,抱着她低头笑问:“睡够了?”   她点头,并道:“可我饿了。”   知道她一碗粥顶不了什么事,来时,他就吩咐了人重做早膳。恰好这时,早膳被送了进来。   他牵着她过去洗漱梳妆后,又陪着她用早膳。   杜青宁吃着面前的早膳,心觉她真是越来越习惯这种日子了,没她曾经所想得那么难以接受。当然,若是他能改掉一些毛病,那就更好了。思索间,她边用早膳,边侧头打量着他。   裴延将她搂到自己腿上,问她:“在想什么?”   杜青宁老实道:“我在想,怎么让你改掉一些毛病。”   “毛病?”对裴延来说,这可不是个好词,他收起脸上的笑,“什么毛病?”   杜青宁陡然想起他曾经说的话,他说过他什么都不想改,于是赶紧摇头,无辜道:“没,你什么毛病不用改。”   裴延抚摸着她的脸,又怎看不出她虽妥协的彻彻底底,也在真心的喜欢他,却仍是隐隐透着迫于无奈。   杜青宁见到他意味不明的神色,便赶紧搂住他的脖子,软乎乎地哄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哪里都是好的,不用改。”   裴延看着她这小狗腿似的模样,未语。   杜青宁抬头重重地亲了他一下,瞧着他的眼色问道:“在想什么?”   他默了会,终于出声:“在想薄祁云。”   她面露不解之色。   裴延:“薄祁云是在失去后,才如此珍惜姐姐的一切。你若是失去了我,会不会也与他一样。”但不过只是想想罢了,她不可能失去他。   他转过她的身子:“用膳。”   杜青宁:“哦!” 第108章   薄祁云被送去的地方是蔚元顺的昭王府,当蔚元顺见到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薄祁云,难得有些乱了阵脚,不仅喊了府医给医治,还将宫里最好的御医给唤了过来。   之后险险地保住薄祁云一条命,但多日昏迷不醒。   蔚元顺站在床头看着脸色仍旧苍白,双眸紧闭的薄祁云。他素来都觉得薄祁云是个睿智又冷血,任何事物都不会放在眼底的人,倒未想这小子会为个女人,将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   若这身伤搁在别人身上,定早已气绝,也好在这小子身强力壮,意志力也够强,才有命活着。   见府医给其把过脉后,他便问:“究竟何时能醒?”   府医应道:“回王爷,大概便是这两日。”   蔚元顺:“下去吧!”   “是。”府医弯腰退下。   薄祁云也算是比府医估算的时间要更早醒来,当日晚上,他便睁开了眼。看到这熟悉的环境,他知道自己在哪里。   当下他的屋里只有柳亦。   “公子。”柳亦快步走到床边。   薄祁云身上的伤并未痊愈,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坐起身,张了张干裂的嘴,问柳亦:“我是如何回来的?”   听到他干哑的声音,柳亦立刻过去倒了杯温茶,递到他手中,应道:“千百庄的人将重伤的公子给送了回来。”   薄祁云闻言默了会,又问:“送来的时候,伤口没有处理过?”   柳亦:“没有。”   薄祁云垂下透着落寞的眸子,慢慢喝了口温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他的阿芜,还真是不会管他的死活。   静静地喝了半杯茶后,他又问柳亦:“舒遥那边是怎么回事?”   柳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应道:“她带走孩子后,因看孩子与公子长得实在太像,觉得有情况,便没急着杀,未想被武平王给救走。”   如此,还多亏了孩子那张脸,才得以仍旧平安。   想到那个孩子,薄祁云又勾了下唇,但这次是极柔和的。他如何也想不到,她的阿芜会给他生了个儿子,还那么像他。难怪之前初见那孩子时,他就感觉不一样。   可在下一瞬,他又想起他的阿芜对他的狠心,他嘴角的笑又缓缓收了起来。   真的是很痛心。   被逼到如此地步,他很想直接将她带走罢了,他相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慢慢的,她总归是会知道他的真心,会再接纳他。   可偏偏有个裴延在中间。   柳亦跟了薄祁云这么多年,最了解主子的心思,他见到薄祁云眼里划过的杀意,便问:“可是要想法子杀了裴家二公子?”   薄祁云倚着床头闭上了眼,缓缓道:“我考虑考虑。”   终究是阿芜的亲人,他很怕她更恨他。   自七夕,薄祁云在千百庄一大闹后,又仿若什么都没有改变。因为庄内没有人关心薄祁云的死活,连问都没有人问过。包括裴迎华,她昏倒再醒来后,她仍是她。   杜青宁也仍旧日日与裴延在一起,越来越习惯这种日子。   这日,伴着日头射.进房间的暖意,赖床的她迟迟睁开了眼。她转眸看去,没看到裴延的身影,倒没多想。只打了个哈欠,便起身给自己穿衣服。   可没想到,她穿衣、洗漱、梳妆过后,都没有见到他过来。   每早都能感觉到他存在的她,一时倒有些不习惯了。   她打开房门,喊了声:“采秋?”   没有得到回应,她便迈步走出房间,慢慢朝前行去。之后在不远处的亭下看到采秋。她走近一瞧,发现采秋竟是在编制穗子。   她坐下颇为稀罕地看着采秋那有些笨拙的手法,问道:“你这穗子是干嘛的?”   采秋抬眸看了她一眼,粉嫩嘟嘟的脸蛋微红了些,应道:“是剑穗。”   “剑穗?”杜青宁闻言诧异,“你做这个做什么?”   采秋犹豫了下,才低着头应道:“送给沈护卫的啊!”她手下的动作未停,仍旧认认真真的。   “送给沈星?”杜青宁惊讶过后,便笑道,“原来你还有这心思啊!”   采秋虽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不是不害羞的,她又看了杜青宁一眼,嘟嘴嘀咕道:“可别取笑奴婢了。”   杜青宁轻快道:“我哪有取笑你,可别歪解我的心思。”她觉得沈星不错,若采秋能与沈星有可能,那再好不过,怎么也比采秋去了别人家要好。   但是她又突然想起沈星那铁面无情的模样,有点替采秋悬了心。   采秋跟了她多年,她自然也是关心的,所以她便托腮琢磨起这件事。不想当她欲张嘴再对采秋说什么时,采秋看了下她身后,起身就道:“奴婢下去了。”言罢不等她回应什么,就离去。   杜青宁未来得及往后看,就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伴着她最熟悉的男性气息,以及她最熟悉的声音。   他低头亲着她的耳根,低声问她:“醒来没见到我,可是会有点不习惯?”   她点头:“确实怪不习惯的。”这是实话,并不是讨好。   他挑起她的下巴,令她转过头,看了看她的眼睛后,便亲了下她的唇,柔声道:“相信你了。”   杜青宁从他的臂弯间站起身,抬起胳膊去搂他的脖子:“抱。”   裴延便顺势正面搂紧她,笑道:“起来没及时被我抱,就想了?”他很喜欢她这黏他的反应,令他愉悦极了。   她在他怀里回味着,应道:“好像是有点。”   只是有点,听到这话,他便低头咬住她的嘴,哼了声,道:“你只是有点,我可是想极了。”   这时离去的采秋恰遇沈星朝这头走来,她下意识面露喜色,喊了声:“沈护卫。”憨厚的她,一旦下定决心后,倒是挺大胆。   沈星看到她,只走近颔首后,便越过他继续前行。   采秋看着他的背影,眸中仍旧是未散去的欢喜之色,她的手中握着那还未完成的剑穗。   沈星去的地方正是裴延与杜青宁呆的地方,当他抬眸见到裴延搂着杜青宁吃嘴的一幕,立刻转过身,并未打扰。   直到杜青宁的抱怨声响起:“又疼了。”   他这才转身低头走了过去。   裴延看着杜青宁唇上有些血红的那一块,抬起手指轻触了下,语中透着轻哄:“待会去上点药。”   杜青宁还不知道沈星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只踮脚抬头也对着裴延的唇咬了口,骂了声:“你是狼啊!”   裴延倒是挺享受被她咬的滋味,反而笑了起来。他仍搂紧她,低头看着她,过了会才问沈星:“是何事?”   杜青宁这才意识到什么,立刻在他怀里转身,便见到低着头的沈星。好在她的脸皮子也厚了,只稍稍有点不好意思地脱离了裴延的双臂间。   沈星应道:“王府派了人过来,提醒公子,老夫人的生辰将到。”   裴延淡应了声:“嗯!”便牵着因听到沈星的话,而似有所想的杜青宁往寝屋那边的方向走,打算给她这容易被伤到的嘴唇上点药。   武平王府。   虽说次次被裴延气,可裴老夫人却依旧不大想放弃这小子。毕竟才不到十九岁,若是把他扭转过来,这前途定是无量。如今这王府中,能听她说话的,也只有她儿子裴永骁了。   当下她又将裴永骁唤了过来,道:“你莫不是真打算对你那小儿子不闻不问?”   裴永骁应道:“他做事自有分寸,不需要我问。”   裴老夫人拧眉道:“这哪里是有分寸,他根本就是个任性的孩子。从小便没被教好,若是再不管,岂不是要他日日就这么与妻子在千百庄混日子?”   裴永骁:“母亲多虑了。”   裴老夫人瞧着仍旧无动于衷的裴永骁,她实在不懂,他为何会如此放任自己的儿子胡闹。默了会,她才终于问道:“说说看,你为何如此放心他?”   裴永骁:“阿延能在无人过问的情况下习得一身本事,便不会是个无脑者。如今他如何使用自己的本事,亦是私事。”   倒是难得听儿子说这么一大串话,可听在裴老夫人耳里,分明就是在说,裴延那身本事的习来与他们无关,他们便也没权利过问。   其实裴老夫人多少也知自己缺了些管裴延的立场,可她终究还是祖母。   与裴永骁的交谈,又没结果,裴老夫人软硬兼施番后,还是只能让他下去了。   随着裴永骁的离开,裴老夫人便问陶嬷嬷:“你觉得该如何做?”   陶嬷嬷思索了片刻,应道:“二公子能养成今日这般性子,与从小所受的忽视与冷眼还是有关的。趁着二公子年纪还不大,老夫人多给些关怀,兴许还能将二公子拉回来。”   裴老夫人不是没想过改变对裴延的态度,可如今中间还夹了个裴迎华,他们祖孙俩怕是难以冰释前嫌,她不可能接纳他那未婚先育的姐姐。   陶嬷嬷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又道:“关于姑娘的问题,也不是没法子解决。”   裴老夫人看了陶嬷嬷一眼:“说说看。”   陶嬷嬷:“这左右不过是名声的事,这流言都是人传出来的。既如此,可以对外宣传,说是姑娘已婚,但孩子爹已不在人世。”   倒是一个通俗的方法,想到并不难,只是之前裴老夫人没想过要接纳裴迎华,思考问题的方式才会进入一个死角。   经此一提醒,裴老夫人呡了口温茶,思索了会后,终于道:“既如此,便将那丫头迎回来吧!”   这个王府着实冷清,确实需要添点人。   日日透着安逸的千百庄内,裴延他们几个,倒是没想到过裴老夫人会一直“惦记”着他们。这日杜青宁与裴延一道用过午膳后,便去了裴迎华那里,进门就见到裴迎华正坐在桌旁,托腮看着趴在摇篮里抬头打量周遭的安安。   近四个月的安安,已可以发声,他仰着脑袋看到舅母的踏入,便咧嘴笑了起来,偶尔咿呀一下。   杜青宁过去将他抱起,就对着他软胖的小脸亲了口。亲罢又将自己的脸给凑上:“来来来,亲舅母一个。”   他自然不会亲人,她将脸硬靠过去,满意的沾到他的口水后,便笑盈盈地道了声:“安安真乖。”   安安仍旧很喜欢这个舅母,落到她怀里后,脸上憨态的笑几乎就没停过。   杜青宁抱着安安坐在裴迎华对面,瞧了会对方的脸色后,道:“姐姐最近似乎鲜少出门。”   裴迎华的目光仍旧落在安安脸上,淡道:“外头没什么好的,又何须出门。”她倒是挺喜欢这种宁静祥和,什么都不用考虑的生活。   “外头没什么好的?”杜青宁抚摸着怀中安安的脑袋,随意道,“我倒是挺怀念外头的。”她已经又是好久没有出去了。   闻言,裴迎华也瞧起了杜青宁的脸,见其脸色红润,甚至隐隐胖了些,便道:“你似乎习惯了失去自由的生活。”   这一点,杜青宁自己最了解不过,她点头:“确实习惯了。”   在一起过得时间也不短了,裴迎华自然也已不再把杜青宁当外人。默了会,她又道:“你由始至终都是被动的,连习惯也是被动的。”   “被动就被动。”杜青宁已是不在乎那么多了。   裴迎华又补了句:“连喜欢你丈夫,都是被动的。”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本是落在安安脸上的目光,又落在裴迎华脸上,有点不知道对方为何说这个。   裴迎华未再语,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但她这话,却在杜青宁的心中投出了些涟漪,她似乎确实什么都是被动的,人生给她什么,她便接受什么。   如此,她倒是有些茫然她对裴延的感情,原本的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会,她问裴迎华:“姐姐对于自己的感情,可是会有茫然之意。”   裴迎华:“没有。”   杜青宁:“哦!”知道对方的感情都是关于薄祁云的,估计不大想说,她便没再多问,只继续逗着安安玩。   这时的裴延,正独自一人在亭下坐着。   抬眸间,他恰见薄祁云的踏来。   当下的薄祁云,伤口基本上已痊愈,从脸色上瞧,看不出什么。他也发现裴延的存在,过来后,他没有往西拐,而是来到亭中,从裴延的对面坐下。   裴延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品了口,勾唇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杀了我。”   倒是猜得挺准,不过薄祁云后来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也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品了口后,直接便道:“不好喝。”这不可一世的模样,挺招揍的。   裴延自觉自己的生活水平不会有北顺太子的高,倒是不以为意。   嘴上说着不好喝,却还是在继续喝。过了会后,薄祁云对裴延道:“以后我想常来千百庄,常进这序月水渊。”   裴延抬眉看了对方一眼:“你以为你是谁?”   薄祁云喝完了一杯茶,伸手正欲再倒一杯,茶壶却被裴延给移了开。   他挑了下眉,便放下茶杯,嗑起了桌上的瓜子,应道:“一定会是你姐夫。”倒是挺自信。   但裴延更自信,并不将对方的话放在眼里。   薄祁云也识趣,只一会儿便道:“你这千百庄多少钱买的,我给你多少钱。”   裴延:“不卖。”   薄祁云:“只买一个随意出入这整个千百庄的权利。”连人都难见,他不好将阿芜追回去。   裴延一时并未说话,只仍旧喝着茶,看着西头,想着他的妻子。   薄祁云头次有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但他忍了,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着裴延的答复。   时间流淌了许久,裴延才终于出声:“双倍价。”   薄祁云:“好。”   这时,护卫过来禀报:“公子,王府的易管家求见。”   裴延漫不经心的应道:“见。”   不多时,易管家便被领了过来,他朝裴延行礼后,道:“老夫人特派老奴过来接姑娘回王府。”   薄祁云闻言抬眸看向了易管家。   裴延却是勾唇道:“是不是打算对外公布孩子的爹死了?”   倒是又让他猜准了,易管家一时有些尴尬,他默了会,道:“这……此事,还得与姑娘谈谈。”   裴延看向薄祁云微抿起嘴的模样,颇感有趣。   薄祁云为自己正名的速度挺快,他凉凉淡淡地看着管家:“你可以回去告诉裴家裴老夫人,孩子爹在这里。”   易管家自然不是蠢的,从这气氛一分析,便知怎回事。他惊了下,立刻道:“老奴告退。”言罢赶紧走了。   裴延现在真是想妻子得紧,随着易管家的离去后,便站起身朝西头走去。   这时薄祁云也站起身,直接拿出一叠银票搁在石桌上,道:“不用找。”便也一道过去了。   仍在亭下的沈星很自觉地将银票给收了起来。   杜青宁正仍在哄着咿咿呀呀的安安玩,她是越看安安越喜欢,越看越想也生几个孩子。有了跑来跑去的孩子,他们这千百庄总该热闹了。   正是她想着该如何劝裴延答应生孩子时,突然的阴影覆来,使得她立刻抬眸看去,便见到裴延朝她走来。   见到裴延她不惊讶,她惊讶的是看到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薄祁云。   薄祁云的目光首先便落在裴迎华脸上,看着她那张每次见到他,都必定会变得冰冷的脸。   这时裴延直接将孩子从杜青宁怀里夺过,扔到了薄祁云手里,在薄祁云因他乱扔孩子而明显不悦时,拉着杜青宁便走了。   “诶?这……”杜青宁回头看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裴延只拉着她没说话,直到离远了些,便搂着她就亲。在他看来,她就是可以让他上瘾的毒.药,她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味,那么甜,怎么吃都不够,只一会罢了,他便又犯瘾了。   杜青宁推着他,见推不动,便只能任他折腾。   好一会儿,脸色越发红润诱人的她才得到释放,她喘了会气后,便舔了下湿润的唇,抬眸看着他问道:“你怎把他放进来了?”   看到她舔唇的动作,裴延眸色深了深。   但他不喜她老挂着人家的事,低头就要去咬她。   她见了,赶紧搂着他,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眼巴巴瞅着他撒娇:“别咬我,疼。”   裴延低头瞧着她这软软的模样,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他叹息了声,道:“好,不咬。”他顺势搂紧她,埋首痴迷地闻着她的体香。   杜青宁由着他亲昵了够,才在被他牵着继续前行时,又试着问道:“你如何把他放进来了?”   裴延看了她一眼,压下不悦,应道:“我想姐姐赶紧走。”   “什么?”杜青宁闻言诧异。   裴延:“我想千百庄只有我们。”他一直都不喜欢她总是去找裴迎华母子。   “你……”杜青宁下意识想说他,最后还是忍了,只能低头嘀咕道,“怎么如此绝情,我都答应了长公主,让你好生护着他们母子俩。”   意识到她的不高兴,裴延看着她微抿了下薄唇,淡道:“护他们母子俩的任务该是薄祁云的,不是我的。”   杜青宁:“可你也看见了,姐姐不想要他。”   裴延:“可我也能看见,薄祁云不可能放手。”从薄祁云甘愿被捅,便能看出其是死也不会放手。   杜青宁想着裴迎华对薄祁云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又道:“你这样放任着薄祁云过来,会闹出人命的。”   裴延:“反正死也是死薄祁云。”   弄得好,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皆大欢喜,他也欢喜。弄得不好,薄祁云直接被捅死,与他何干。 第109章   随着裴延与杜青宁离开,裴迎华站起身道:“把孩子给我。”   薄祁云看着她的眼睛,因仍看不到她对自己有半点情意,而觉得失落。他低头看向他们的儿子,瞧着其乐呵呵的模样,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他道:“你说过你不在乎他。”   “还给我。”她的声音变重。   看着她更冰冷的脸色,他却笑了:“你果然是在乎他的,在乎我们的儿子。”仿若她在乎他们的儿子就是在乎他。   孩子的欢喜来得快,啼哭也来得快,刚才还笑憨憨的安安,这会小嘴扁了扁,突然哭了起来,眼睛瞬间被眼泪浸透,瞧着可怜极了。   薄祁云又低头看着啼哭的儿子,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做。   这时奶娘跑了进来,当她见到抱着孩子的是薄祁云,便怔住:“这……”谁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公子便是孩子的爹。   薄祁云抬眸看了眼奶娘,问道:“他是饿了?”   奶娘赶紧点头。   薄祁云是真的极为喜欢阿芜给他生的儿子,所以一时并不想放手。可也知道孩子饿就得吃奶,他再看了看孩子越哭越厉害的模样,还是将其给了奶娘。   奶娘接过孩子,赶紧去了偏房。   裴迎华瞧着薄祁云难得有些呆的模样,脸色并未有半点改变,只冷道:“你可以滚了。”   又让他滚,薄祁云看着她,道:“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死也不会放手。”   裴迎华迈步就欲去到里间拿剑,却被薄祁云跨步过去给握住手腕。   她眸中划过冷冽之色,挣扎间,抬脚就朝他扫去。   薄祁云在瞬间移到她的身后,搂住她,他语有激动之意:“我们好好谈谈,谈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谈你对我的误会。阿芜,我喜欢你,从小便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了感觉,否则也不会选你做我的伴童。”   他也自知自己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便继续道:“小时候爱欺负你,是我不懂事,是我的错。长大了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伤了你的心,也是我的错。阿芜,下半生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你如何打我骂我,惩罚我都行。就当是为了儿子,嫁给我,好……”   正是他深情告白时,裴迎华陡的抬起胳膊狠狠地朝后戳去。   薄祁云措不及防被她戳到腹部,本是已结痂快彻底痊愈的伤口,因为她用力过猛,而瞬间撕裂,他下意识闷哼了声。   趁他疼痛之际,裴迎华立刻挣脱他,后退了一大截,冷笑道:“我不在乎你有多喜欢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被我误会了。我只知道,拜你所赐,我与我儿子死过一次,而我,当了四年的活死人。”   正是在低头看自己腹部鲜血的薄祁云身形微顿,抬眸看着她,问道:“你当年真的摔下山崖了?”当年调查的结果,她就是落下了山崖,可是找不到她的踪迹,唯独查到乔决在山崖下住过。   所以他一直觉得或许是因为乔决救了她。   多年来,他设想过她在躲他,或是在养伤,也设想过她有昏迷的可能,唯独不相信她死了。   所以他一直在找她。   裴迎华继续道:“当你手下的那么多年,是我最痛苦的日子,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就算是杀了你,我也不会再跳进去。”话语间,她眸中的冷冽之色,越发的浓烈。   她说得话,不是在控诉她被他伤得多深,有多不能原谅他。而是在指,她不想再跳入她所认为的火坑。   仿若以前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彻底被她摒弃。   薄祁云倒宁愿她控诉他的可恶,说她多恨他。他不喜欢这种似乎他们曾经的感情,对她来说就是一段虚无的感觉。   薄祁云朝她伸手:“阿芜,我不会再让你受苦,我会疼你,宠你,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他后悔从小到大,没有好好宠她。如今再回想多年来她所经历的,他只觉得心疼,想把所有的疼爱都奉给她。   裴迎华:“滚!”她陡然移到里间抽出剑,指着他。对她来说,她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另一头,杜青宁与裴延正坐在亭下吃着点心。   杜青宁时不时看一看西头,对裴延道:“好像过去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闹出人命。”她不关心薄祁云,可她不喜欢死人。   裴延搂着她,低头含住她手里的点心,声音凉淡:“少关心别人的事。”   杜青宁抬眸看了看他,她自觉她日日闲得只能吃了睡,睡了吃,怎么可能不想别的事。但这话她只敢放心里,可不敢说出来。   吃了点心,裴延便牵着她散步消食。   杜青宁想了下,便挽住他的胳膊,歪头在他的肩旁蹭了蹭后,抬眼期待地看着他:“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裴延并不喜欢她惦记着外头,面上便有了些不悦之色。   杜青宁见了,立刻道:“我不出去玩了。”   裴延未语,只在路过一棵树时,将她圈在了树与自己之间,他低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不解的迎视着他:“怎么了?”   这时,他突然亲住她。   他本只是想在此发泄发泄因为她惦记着外头而起的不满,再勉勉强强带她出去溜一圈,不想有护卫的脚步声靠近。   他不悦的转头看去。   护卫近了后,道:“老夫人要见姑娘。”   裴延没多想,只道:“让她进来,以后不必通传。”言罢他又低头亲住杜青宁,舔舐,吞噬,透着最火热的情意。   杜青宁怕他没完没了会被裴老夫人看到,本想挣扎,奈何很快便软在了他怀中,甚至几乎站不稳。   正是夫妻俩亲热到忘我时,裴老夫人在嬷嬷与婢女的伴随下靠近了,当她见到夫妻俩光天化日之下,没羞没臊的作为,当即便沉了脸,老脸隐隐有些抖动。绕是她一把年纪,也没见过这样放.荡的事情。   杜青宁不知道裴老夫人来了,裴延却是知道,可他一时舍不得放开怀中人,干脆大喇喇地继续着。   裴老夫人咳了声。   杜青宁终于意识到有其他人,立刻想要躲开他薄唇的进.攻,奈何他仍紧扣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没再管这夫妻俩,直接迈步朝序月水渊的方向去。   因为来过裴迎华的住处,便不用人引,她与自己的嬷嬷婢女也能找到路。倒未想她们刚到,就见到薄祁云似乎被屋里的人给推了出来。   薄祁云身上的伤被折腾得越发重了,站在门口的他突然吐了口血,嘴里仍喊着:“阿芜……”声音比刚才更加无力。   裴老夫人看着薄祁云,心想着,这人大概就是孩子的父亲了。   本是欲关房门的裴迎华注意到裴老夫人,只顿了下,便直接将门关了起来,明显不将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裴老夫人忍下怒意,问正看着房门抿嘴未动的薄祁云:“你是孩子的父亲?”   薄祁云舔了下唇瓣的血,转眸看着裴老夫人,虚弱地勾唇道:“怎么?想我娶她?我答应。”   裴老夫人眯眼看了他一会儿,自然也能猜到,现在问题是在裴迎华身上。   她朝陶嬷嬷使了下眼色。   陶嬷嬷立刻过去敲门:“姑娘,老夫人有话与姑娘说。”   奈何里头始终没有动静,陶嬷嬷看了看脸色越来越不好的裴老夫人,只能继续敲着。   大概是觉得烦了,裴迎华终于打开了门,她看着裴老夫人淡道:“你若是觉得你有能耐,可以试试管我的事。”   裴老夫人更是不悦:“你这是何意?”   裴迎华:“意思是,请你滚。”言罢她又关了门。   裴老夫人压下的怒气终于被挑起,不愧是蔚溪生的孩子,这一个个仿若不是正常人似的。她本想好生接近这对姐弟,可她还没说什么,就被如此对待。   她气得咳嗽起来。   陶嬷嬷赶紧扶住她:“老夫人。”   裴老夫人忍着头疼,无力道:“暂且先回去吧!”她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与这些个畜生一样的年轻人纠缠,毫无意义,怕是迟早得被气死。   “是。”陶嬷嬷也觉得这对姐弟过火了,便扶住裴老夫人离去。   这时裴延牵着杜青宁朝这头走来,恰见裴老夫人似不适的模样,杜青宁抽出被裴延握住的手,朝其福了个身。   裴老夫人只看了看他们,脚下步伐未停。   杜青宁看着裴老夫人的背影,抬眸问裴延:“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裴延不以为意:“大概是被姐姐气到了。”   杜青宁心觉也是,这对姐弟都不是讲理之人,何况裴老夫人过来定是有所图。   他们转过身,便又见到站在门口,明显又受了重伤的薄祁云。   夫妻俩靠近后,裴延悠悠然地看着薄祁云这身伤,以及对方这副拿裴迎华无可奈何的模样,他笑了笑,越发觉得还是她的阿宁好。   若是他的阿宁对他如此绝情,他想他一定会绝望地把她给杀了,再自杀。   杜青宁看着裴延明明颇为愉悦的模样,她却莫名生起了一股子寒意。   薄祁云不知是想了什么,转身踏进偏房。   当下偏房中,奶娘正在陪安安玩,没敢出来。突然见到一身血的薄祁云踏入,吓得无措起来,下意识紧紧地抱住安安。   薄祁云只看着口水哒哒,因看到他而笑得很欢的安安,目光柔和了不少。   他看了安安许久,终于带着一身伤转身离去。   杜青宁看着薄祁云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下。曾经她觉得她与裴延是孽缘,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孽缘。   她又看了看裴迎华那紧闭的房门,对裴延道:“我进去看看安安?”   裴延看着她,看在她忘记了要出去走走的份上,答应了她,自己去到前面的亭中坐下。   杜青宁进了偏房,见到粉嘟嘟的安安,再一次觉得他好可怜,也好在他现在不懂事,不知爹娘在闹什么。   正是她抱住安安,陪安安玩时,采秋走了进来。   见到采秋,她便问:“是有事?”   采秋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宫里又出事了,据说是一位贵嫔去世了,一位婕妤被贬为了宫女。”自打杜青宁吩咐过后,她便尤其的关注有关宫里的传言,只是难辨其中真真假假,毕竟那都是宫墙之内的事。   杜青宁闻言,抱着安安的手颤了下。   怎么自打三姐进宫后,宫里的妃嫔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她担心三姐,但同时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是在滋生。   她问采秋:“可听说别的些什么?”   采秋摇头:“细的不知道。”   杜青宁细细思索起自己心中这些奇怪感觉的由来。   她不由想起三姐的改变,想起三姐本向她要毒,后来又不要。还想起三姐差点被平王玷污的那次,作为皇帝的妃子,又怎会轻易被人抓去。   最主要是三姐的异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甚至不由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宫中妃嫔接二连三出事,会不会与三姐有关?会不会三姐被独占皇上的欲.望吞噬,变坏了?   但只是如此一想,她就惊了下,赶紧赶走心中的想法。   可有些时候,一个想法一旦产生,便没那么容易当做什么都没有想过,她越发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裴延踏了进来,他注意到她的脸色,坐在她旁边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她觉得自己如此怀疑三姐,是不对的。   裴延可以听到刚才采秋与她说的话,他语气不明道:“别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她却突然看着他道:“我想入宫看看三姐。”   他本是压抑的不悦,这会更是明显了:“我不答应。”   “哦!”她怕他生气,便不得不低头放弃了争取。但心里却止不住地想东想西,她怕三姐出事,也怕三姐变成麻木不仁的人。   真是令人悲伤的物是人非。   薄祁云离开千百庄后,没有回昭王府,而是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宅院中养伤。因为这里离千百庄近,他可以感觉得到阿芜母子俩的存在。   这点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只几日的功夫,便就好了许多。   这日他正仰在躺椅上,看着千百庄的方向出神。   一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沿着屋顶飞跃而来。很快,婀娜袅袅的身子便从他的身侧落下。她迈步朝他走来,每一个动作都能透出她的万种风情,绕是蒙着面,却也仍是能迷人万千。   她直接从躺椅的扶手上懒洋洋地坐下,抬起潋滟秋水般,似能勾魂摄魄般的美眸,顺着薄祁云的目光看向远处。   她抚着落在胸前的长发,婉转娇媚的声音慵懒的响起:“殿下又找属下所谓何事?”   薄祁云看向她:“舒统领这是见不得人?”   提起这个,舒遥就觉得来气,她抬起柔若无骨般的纤纤玉手覆在脸上,轻哼了声:“还不得怪那裴永骁,竟是伤了老娘的脸。”   对于她的怪脾气,薄祁云也见怪不怪,只道:“帮我再抢一次孩子。”   舒遥转眸看着他:“这一次总不可能是为了杀。”   薄祁云:“不杀,小心点,别伤到他。”   “看来那真是殿下的儿子了。”舒遥轻笑了起来,“殿下吩咐的事,属下自当办妥。”   她没多做逗留,站起身,便施用轻功离去。   随着舒遥离开后不久,柳亦走了过来,他拱手禀报:“据派出之人的调查结果,最近凌山王也得知阿芜姑娘还活着,确实派了人追杀她。”   薄祁云闻言冷笑了下,看来阿芜不仅觉得当年逼她落崖的人是他,还觉得追杀她的人是他。   好一个凌山王。   默了会,他道:“此事先别管,待我回北顺处理。”   柳亦:“是。”   时间总是在转瞬即逝着,一日复一日,很快便到了八月初八。这日是裴延的生辰,他满十九岁的日子。   当下杜青宁正坐在裴延怀里做香囊的最后一步,吊穗与挂绳。   自七夕之后,她就开始给他做香囊,因为她的手艺不好,却想做得好,所以速度慢,直到今日,才险险地要完成。而这香囊,就是她给他做的生辰礼。   裴延搂着她的腰,低头看着认认真真地她,觉得非常享受。   她怀着对他的心意,为他做事,是最好看的。   正是裴延不由对着她粉嫩的侧脸亲一口时,蔚宗意正朝这边走来,他看到这一幕,啧啧出声:“还真是神仙眷侣。”   杜青宁脸皮厚了,被看到被裴延亲脸的一幕,她不觉得有什么,只从裴延怀里起身,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裴延抬眸看了蔚宗意一眼,仿若是在说,不请自来的人很碍眼。   蔚宗意见了,哼道:“怎么?你哪年的生辰,不是我与皇上为你过?今年倒是嫌弃上了。”   话语间,他从身上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喏,送你的。”   裴延不在乎,只仍旧看着杜青宁手里的香囊。   “完工啦!”杜青宁开心的提着自己的香囊,展在裴延面前,问道,“喜不喜欢?”白色的,很搭他的衣服。   裴延笑道:“给我带上。”   “好。”杜青宁乖乖低头给他将香囊别上。   蔚宗意见到这一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嚷嚷道:“你们注意些,我未婚。”他看着自己给裴延的,那被不闻不问的礼,真心为自己觉得可怜。   “若是觉得受不住,议门亲事便是。”是蔚元钧的声音,他正与杜青雨肩并肩的走过来,在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时,他继续笑道,“良王世子,才貌双全,还怕没人要不成?”   见到杜青雨,杜青宁下意识心觉高兴,可在下一瞬,她就想起自己胡乱猜测的那些事,觉得挺不自在的。   蔚元钧扶着杜青雨坐下后,自己才依着她坐下。   瞧起来,他们二人的感情这是更好了。   蔚宗意瞧着眼前的两对,哼了声,为自己倒了杯温茶一口喝下。   这时杜青雨对裴延与杜青宁道:“皇上特地留了肚子来这里吃生辰宴,你们可是能吩咐厨房早些做膳?”   “好。”杜青宁立刻便吩咐了人去通知厨房,之后对杜青雨道,“三姐,我们去庄内逛逛?”   杜青雨笑了下,道:“我想去看看安安。”   “好,那我们去看安安。”杜青宁起身过去拉起杜青雨就朝西头走去,行走间,她不忘回头朝裴延挥了下手。   裴延看着她,勉强放过她。   她们去到西头偏房时,孩子正在熟睡,杜青雨只能觉得可惜地与杜青宁一道坐在摇篮旁看着他的睡颜。很明显,杜青雨是真的极为喜欢孩子。   杜青宁问道:“三姐的肚子还没动静吗?”   “还没有。”杜青雨眸中划过黯淡之色,有太后在,她没法怀。后来她也问杜青宁,“阿宁这是也没动静?”   杜青宁也怪失落,摇头道:“没有。”她想,肯定是裴延做手脚了。   她看着杜青雨,想起宫里发生的事,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会伤了她们姐妹的感情。可她也怕,若是她猜准了,将来事情败露的一天,三姐的下场……   注意到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杜青雨问她:“阿宁怎么了?何故欲言又止?”   “我……”杜青宁犹豫了会,道,“听说宫里又有两位妃嫔出事。”   杜青雨闻言抿了下嘴,垂眸仍看着安安。   杜青宁注意着其反应。   一会儿后,杜青雨才出声反问:“阿宁是怀疑会与我有关么?”她们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自然也是极了解彼此的。   杜青宁能看出杜青雨的异样,杜青雨亦能看出她当下的异样。   杜青宁心里咯噔了下。   但这时杜青雨突然笑了,她握住杜青宁的手,抚摸着对方的脸,柔声道:“阿宁与我根本无需顾忌太多。”   所以有没有关呢?   杜青宁想问,但杜青雨突然道:“别提这个了吧!”她终究是什么都不愿意与杜青宁去细说,不想对方去知道什么。   因为知情便是一种错。 第110章   裴延他们几个素来都觉得杜家姐妹俩待在一起定然是很开心,想不到当下姐妹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这时裴延与蔚元钧正在下棋,蔚宗意在旁边悠哉悠哉地吃着点心看着。   眼见裴延又没悬念地赢了一盘棋,蔚元钧抬眸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阿延对亲王的位置可有兴趣?”   裴延:“没有。”   蔚宗意闻言打趣道:“莫不是你想用亲王的位置诱阿延为你效命?得了吧,能诱他的,只有他的妻子。用亲王的位置去诱,倒不如直接捏住弟妹……”   蔚宗意的话未说完,就接收到裴延那凉淡的目光,登时便识趣的啥也不说了。   也确实让蔚宗意给说中,但多年来都不想放弃的蔚元钧仍是道:“阿延考虑考虑,如何?名利虽可能为虚,却是绝大多数人所求,就当是为了你与弟妹将来的孩子。”   裴延挑眉:“我可没说过我想要孩子。”   蔚元钧诧异:“你不想要孩子?”   裴延:“不想。”他可不会生个孩子与他抢阿宁。   蔚宗意也是觉得惊讶极了,便道:“你真是个奇人,好好的,哪有人会抗拒要孩子的。”就算有人会无所谓,却也不至于特地不要。   裴延未再语,反正他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他。   很快便到了用膳时,杜青宁与杜青雨一道走了过来,从脸上瞧,都无异色。尤其是杜青雨,仍旧神色柔和,抬眸对蔚元钧笑了笑。   蔚元钧过去牵起她的手,坐在自己身旁。   裴延没有去牵杜青宁,她自己去到他身旁坐下的。他低头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吩咐下去:“上菜。”   因序月水渊的格局问题,并没有什么正厅,他们坐哪里用膳吃生辰宴都一样,便就近直接在这亭下吃了。   用膳时,蔚宗意先是看了看裴延给杜青宁夹菜的一幕,再又看了看蔚元钧与杜青雨相互夹菜的一幕,啧啧出声:“没出息,都没出息……”   蔚元钧闻言笑道:“好,就你有出息。”   一时间,杜青宁与杜青雨同时笑了起来。   笑罢后,杜青宁抬眸看了看杜青雨,便又垂下眼帘。最终三姐还是什么都没与她说,所以她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猜对,但心中的怀疑也越发得重了。   直到几人一起闲聊许久,其他人都告辞后,她才放开叹了口气。   裴延巴不得其他人早走,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低头惩罚性的咬了她一口,问道:“在想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杜青宁便埋入他怀中,一时仍未语。   裴延不喜欢这种感觉,便握住她的肩头,推开她,眸中明显透着不悦,再问了遍:“在想什么?”   杜青宁看着他的眼睛,想着他的强大,以及他与皇上的关系。   眼见着他眸中的色彩越来越黑沉,她终是道出:“如果三姐出了什么事,令皇上都容不下她,你可是有办法保住她?”   末了,她赶紧又加了句:“我只是假设,因为我害怕三姐在后宫待久了,会被吞噬良知。最近后宫的妃嫔接二连三出事,我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裴延:“所以你是因为太过关心你三姐,才魂不守舍这么大半天?”他是与她日夜厮守的人,更是最在乎她所有言行与想法的人,他自然能轻易意识到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感受到他握住自己肩头的力气加重,杜青宁下意识有些慌神。   她终究是怕他的,便不得不没再说此事,只抬头亲住他的嘴,用行动哄着他。她想,以后再慢慢探他的话,图个安心。   裴延抗拒不了她的主动,便搂紧她的腰,吮住她的唇。   后来他干脆抱着她进了房,按在墙上,进行着他最喜欢对她做的事,听着从她嘴里吐出的最美妙的声音。   当他心满意足时,天色已黑,二人已躺在床上。   脸蛋湿润绯红的杜青宁趴在他怀里,看着落地灯里那明明灭灭的烛光,缓过来气后,便出声道:“明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   “嗯!”裴延轻应了声,大掌轻抚着她虽凌乱,却仍旧尤其柔顺的长发。   她抬眸看着一脸餍足,俊脸透出了些红润到妖异之色的他,道:“我们明日过去?”   裴延:“不想去。”   她软绵绵的推了推他:“去吧!别老做得太难看,老夫人脸上难看不说,我们脸上也难看。”她本也是个活得很随性的人,可与裴延一比,她简直太乖,他实在是太过肆意了。   不过她的意识中,确实也有些私心,因为她想出去玩。   裴延又怎不知她的心思,他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依了你便是。”他也挺高兴,对她来说,他们便是一个整体。   杜青宁闻言立刻笑了起来,她想了下,便干脆翻身跨在他身上。   意识到她的行为,他笑问:“怎么?没得到满足?”   其实她很累,累得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想动弹半分,但她想讨好他。只有让他痛快了,高兴了,他这个人便会变得更好哄。她道了声:“我服侍你。”言罢便照着他对她的方式来对待他。   次日。   迟迟醒来的杜青宁看着窗外的天色,她打了个哈欠,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主动的放纵,才令她现在仍是有爬不起来的感觉。她努力收住浑身的懒劲,还是软绵绵地抬起手,任裴延给她穿衣服。   裴延一边给她穿衣,一边故意打趣道:“谁让你昨晚不知节制的?”   杜青宁闻言愣了下,回过来味后便不由好笑地打了下他的肩头。这厮说的话,便是她时常爱对他说的话。   给她穿好了衣裳,裴延便抱住她坐在床边,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若是太累,我们就不去了。”   她摇头:“要去。”   他亲了她一口:“依你。”他喜欢这种与她相亲相爱的生活,感觉很满足,满足到有些小事依依她也无妨,哪怕仍旧吃醋。   二人一道洗漱梳妆罢,便上了去武平王府的马车。   虽说武平王府里如今没什么人,但裴老夫人的身份摆在那,过寿辰时,自然会有不少沾亲带故,亦或是带着攀心的人去祝寿。裴延与杜青宁到时,便可见王府的人有许多,也尤其热闹。   当下裴老夫人与一群年龄不一的夫人太太正在正厅里头闲聊,听到易管家过来说裴延与杜青宁过来了,她便松了口气。   其实她还真担心这小子不过来,让她没脸。   若是以前,倒也罢,可如今这小子已是出了名的才貌双绝之人,绕是已婚,也仍是让不少人惦记着。闲聊间,都免不得与她聊到他,自然一阵好夸,甚至想再瞧瞧他的风姿。   听到说裴二公子来了,正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外看去。当见到那风华无双,俊美绝伦的年轻男子与其美妻的踏入,无不面露惊艳之色,又一阵夸赞。除了说他们郎才女貌之外,多数时候,还是在夸裴延,因为正厅里都是些妇道人家与其府上的姑娘。   裴延拉着杜青宁,只一道唤了声:“祖母。”   裴老夫人知道这小子不会将自己的寿辰放在眼里,便也没多问什么,只神色还算柔和的颔首:“来了就好。”   她本是想将杜青宁唤到自己身旁坐下聊聊,又担心这小子当着众人的面不放人,做出丢人的事,便只继续道:“好了,我们都去看看戏。”   随着裴老夫人被陶嬷嬷扶起身后,都便一道拥簇着她踏出正厅。   不想抬眸,他们便见到一身玄色衣裳,身姿如松的男子踏来。定眼一看,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裴律。他身后跟着的人,是阿柒。   裴老夫人的身子颤了下,下意识喊了声:“律儿。”足见她是极想他的,当初她始终都不愿这孩子离去,可是拦不住。如今意外见到他,哪能不惊喜。尤其是看到他虽仍旧英武不凡,却明显消瘦沧桑了不少的模样,更是极为心疼。   走近后,裴律喊了声:“祖母。”   这时阿柒将他给裴老夫人准备的寿礼,递到了她身旁的陶嬷嬷手里。   裴老夫人不在意什么寿礼,只在乎她这一手带大的长孙。她过来就拉住他的手,问道:“律儿怎么回来了?”   裴律:“为祖母祝寿。”   乍一见到裴律,杜青宁也是觉得惊讶的。看着这才大半年不见,瞧着似乎因为经历了更多的磨砺,而变得更加内敛深沉,不苟言笑的他,她一时心有感慨。   他似乎变了不少,由里到外的感觉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那只仍旧不能动弹的右手。   这时,裴延握着杜青宁的手陡然使力,疼得她立刻冷嘶出声,侧眸不悦得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你干嘛呢?”   他贴近她的耳朵,声音极冷:“我吃醋了。”   正是在接受裴老夫人寒暄的裴律,自然能听到夫妻俩打情骂俏似的对话。他神色未变,只任裴老夫人拉着他一道去看戏,听着祖母仿若说不完的话。   杜青宁只是一时感慨曾经的人与事罢了,并无其他心思,既然裴延生气了,她便就继续当裴律不存在着。   裴延不喜欢她见到裴律,她曾经喜欢过裴律这件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当其他人在看戏时,他拉着杜青宁去了别处闲逛。   仍在听着裴老夫人说话的裴律,转眸看向了杜青宁的背影,只是那神色,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裴老夫人见了,便暗暗叹了口气。   裴延虽是拉杜青宁闲逛,却是没再回来过,哪怕是宴席开始,也没见到他们的身影。裴老夫人暗暗问了才得知,这对小夫妻竟是在皈寻院,打算不过来了。   她心觉也罢,他们来了便好。   散宴后,裴律再陪了祖母一会儿,便又不顾阻拦告了辞。   从前到后,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似乎真的只是怀着孝心来给她祝寿。之后该干嘛,便仍旧干嘛。   随着寿宴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去后,后院的庄映儿才得知裴律回来过。   这事是灵珊告诉她的,灵珊本以为坐在轮椅上的她会有点反应,奈何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腿,问道:“二表哥呢?”如今的她,瞧起来明显成熟安静了许多。虽然被废腿的时候,她是崩溃的,却也早已缓了过来。   灵珊应道:“二公子与二奶奶正在皈寻院呆着,还未离去。”她想起姑娘曾说过,要等到二公子给治腿。   庄映儿衣袖下的手握了握,道:“找杜青宁吧,让她帮忙劝二表哥给我治腿。”   “是。”   灵珊得令,便就退下。但未想当她到皈寻院时,才得知二公子与二奶奶刚离去,后来她犹豫了下,只能先回去。   在由武平王府前往千百庄的马车里,杜青宁正坐在裴延怀里,看着街上的风景。想到又得回去,她不由心生不舍。   因为之前在皈寻院中,她休息过,如今精神倒是挺足。   直到马车从千百庄前停下,她拉了拉他的胳膊,道:“背我。”她又怎看不出他心情不好,因为裴律的出现。但她也知道,他喜欢她需要他的感觉,如此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哄。   裴延看了看她,便从她身前蹲下,任她轻易爬上他的背。   覆在他背上的她对着他的侧脸亲了口。   当他背着她进入序月水渊时,沈远走了过来。   沈远见到裴延任劳任怨背杜青宁的一幕,面无异色,只禀报道:“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子来访,并进了姑娘的房间。”他想那该是那所谓的舒遥。   “随她去。”裴延漠不关心。   “是。”沈远应下离去。   杜青宁的脑袋搭在裴延的耳边轻蹭着,有些好奇道:“难道是姐姐的师父舒遥?”   裴延早已被她哄得差不多,应道:“应该是。”   杜青宁又在他耳边蹭了蹭,撒娇道:“相公,我想去看看,我好奇。”   裴延回眸看着她,相比来说,她对一个陌生人有一点好奇,可比关心一个人要容易接受得多,便应下了:“好。”   杜青宁亲了他下,从他背上滑下来后,又道了声:“那我过去了?”   裴延伸手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应了声:“嗯!”他的阿宁,与他过得似乎越来越开心了。   杜青宁便转身步伐轻快地往裴迎华那里去,心想着,也不知这传说中的舒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本以为她过去后会是看到师徒俩久别重逢的画面。   却不想,当她将走近裴迎华的房间时,恰好听到裴迎华焦急地喊声:“师父!”声音中透着惊色,明显是发生了什么。   她一惊,立刻跑进了房间,恰见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怀抱着安安站在窗边对裴迎华笑了下,便转身施用轻功离去。   杜青宁在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便呆住,甚至睁大了眼睛。   那张脸……   怎么与她那么像?   真的很像,大概最大区别仅仅只是,那女子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妩媚妖娆的气息,那张脸与她比,更是显得极为艳丽,还有独属于最成熟的女子才有的风韵。   她一直回味着那惊鸿一瞥,好久才回神意识到安安被抢了。   她立刻转眸看着站在原处,看着舒遥离开的方向握拳沉默的裴迎华,急问:“你师父为何要抢安安?”   裴迎华未语,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   杜青宁实在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顿了下,便立刻跑出房间,回到了裴延那里。见到亭下没人,她便直接进了书房。   见到药阁里坐着的裴延,她过去拉住他的手,急道:“姐姐的师父,把安安抢走了。”   裴延将她拉入怀中,问她:“姐姐是什么反应?”   杜青宁:“她一动不动的,似乎没有去追的意思。”   裴延想了下,便道:“既如此,便别管这事,那是她师父,也是薄祁云的人,不会伤害到孩子。”   杜青宁想想也是,可还是做不到不关心。   安安也是她看着长到这么大的。   裴延低头咬了她一口:“我会派人紧盯着点,别想着他的事。”   “嗯!”杜青宁点了下头,便又思起舒遥的模样。灵光一闪间,她突然拉着裴延的胳膊,“带我去趟杜家吧?”   裴延不悦:“理由。”   她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哄道:“你就带我去,好不好?我想进爹的房间找一件东西。”她如今哄他的功夫是越来越如火纯青了,话语间,还故意贴近他的胸膛,扭了扭。   或许男子都吃不消心上人的撒娇,包括他这样的疯子。   明明心里不高兴,憋闷得很,却仍是不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只要她满意。他搂紧她,压抑着心中郁气,蹭着她的耳根应了下来:“好。”   夫妻俩才刚到千百庄便又出门上了马车往靖阳侯府去。   当他们当侯府时,天色已黑。他们下马车时,恰见赵氏与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才四十出头的赵氏,如今瞧着仿若有五十多岁似的,也极其消瘦。   才几个月不见的大伯母变成这样,杜青宁吓了一跳,忙福了个身:“大伯母。”   赵氏没理她,仿若游魂似的,踏进了侯府。   杜青宁抬眸看了看裴延,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似乎无论是好的坏的,或是不好不坏的,最后都变得让她不好直视。   她不喜欢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裴延摸了下她的脑袋,牵着她一道往肆意轩的方向去。   踏进肆意轩,杜青宁便快步去了杜栩的书房,并在里面翻了起来,她所翻看的东西明显都是字画。   裴延只站在中央任她翻着。   直到杜青宁从案桌前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幅卷轴,当她打开卷轴看到上头画时,终于停止瞎翻,只直愣愣地看着这幅画。   裴延见了,便走到她旁边。   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副画上,见到画中一身红衣,长得极其娇艳的姑娘时,明显也有些愣意。   杜青宁道:“今日我见到姐姐的师父,便与这画中人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仅仅只是年龄。”她也是后来才想起她小时候无意中见过这么一幅画,因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所以刚看到舒遥的那一刻,她一时并没有想起。   裴延仍旧看着画中人。   杜青宁侧头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觉得与我长得很像?”很像很像,脸型与五官似乎没有不像的,但因她们一个妩媚艳丽,一个灵俏纯净,便也有极大的差距感。   所以,她爹喜欢的人,便是姐姐的师父舒遥么?而舒遥是北顺的人,所以爹是去北顺找对方的?   这时裴延却笑了起来:“我一直觉得你爹不该是个有爱心收养陌生女孩,且百般疼爱的人,曾想过其中该是有其他的理由。”   杜青宁闻言心里咯噔了下。   裴延看着她微变的脸色,继续道:“所以他收养你,大概就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的心上人。”他巴不得她看清杜栩对她的这份夹杂着私心的父爱,让她知道,全心全意,用最纯粹的感情对她的,这世上只有他一人。   杜青宁闻言抿了下嘴,自然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只是她觉得,无论爹收养她的理由是什么,爹给了她双倍的亲情,包括母爱也给了她,对她有天大的恩德,这是事实。   她虽有点失落,却不会无理取闹。 第111章   裴延与杜青宁回到千百庄时,沈远派来的人便来报,说是薄祁云已将孩子带离都城,似乎是要去北顺。   杜青宁闻言惊住,立刻抬眸看着裴延。   裴延看了看她眼中的担忧,未语,只牵着她继续往里走。   在踏进序月水渊时,恰见到迎面走来,似是在散步的裴迎华。瞧她那淡然的模样,仿若丝毫不关心自己儿子的事。   直到离得近了,杜青宁便对其道:“薄祁云带安安离开了雍都,似乎要去北顺。”话语间,她注意着对方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   “嗯,随他。”裴迎华越过他们继续朝外去。   杜青宁回头看着裴迎华的背影。   裴延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咱们不管他们的事。”   杜青宁:“哦!”既然安安的亲娘都不在乎,她又能说什么,作为亲爹,要带走自己的孩子,外人确实无权过问。   裴延牵着她前行间,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可是困了?”   现在已是深夜,她点了下头,挽住他的胳膊,歪头倚着他的胳膊,语气娇软的应道:“确实困了。”似乎粘着他的撒娇,也已成为她的习惯。自然而然,不像之前那般,需要刻意。   这样的她,裴延很受用,便不由抱起她继续前行。   如裴延的人所说的,薄祁云确实是要带孩子去北顺。但他的目的并非是想与阿芜抢孩子,他仅仅只是有私心,一个将阿芜引去北顺的私心。他日夜兼程,很快便将到达离开大霁的国界。   他当下所乘的马车里,除了他们父子以外,还有舒遥。   舒遥这个人,除了忠于北顺朝廷,愿意为北顺皇帝与太子薄祁云做事之外,其他的行事作风向来是随心所欲,不会讲究什么规矩。   她看着一路上总是在看怀中孩子的薄祁云,抚着胸前的发丝随意地笑了下,道:“倒未想到殿下还会是个慈父。”   薄祁云也勾了勾唇,目光仍落在怀中似乎除了饿,便不会哭闹,只会乐呵呵笑的孩子身上。他拿着帕子,轻柔地为其擦拭着流下来的口水,过了会,才不徐不疾地出声:“自然是因为这是阿芜给我生的。”   舒遥闻言笑着轻嗤了下:“以前倒未见殿下把阿芜当一回事过。”看来,她是瞧不上他这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作为。   提及此,薄祁云眸中的柔和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每每思去过去欺负阿芜,让阿芜伤心的画面,亦是他觉得不忍回忆的。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不配再挽回她。可他的确是自私的,他可以给她一切,唯独不愿失去她。   一路上,这二人没少闲聊。   薄祁云抬眸间,看到舒遥那张艳绝无双的脸,不经意间想起杜青宁,便随意地问道:“不知舒统领去序月水渊时,可是有见到阿芜那弟妹?”   舒遥倚着车壁,正垂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懒懒缓缓地应道:“没有。”   薄祁云笑了笑,道:“那丫头与你长得极像,你不会多年前在大霁有过风流往事吧?”听着,该是个玩笑话。   舒遥抬眸轻瞥了他一眼,看向窗外似有些不悦地哼道:“殿下瞧着,属下是可以生出那么大女儿的人?”   薄祁云轻啧道:“看来舒统领是忘了,你三十好几的人了。”   明知她是不服老的性子,还如此说大实话,舒遥更是觉得不悦。她拍了拍手,道:“殿下自己回北顺,属下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相陪了。”   薄祁云挑眉:“何事?”   舒遥剪水般的眸中划过冷意,她勾起绝美妩媚的笑:“寻仇。”话语间,她便迅速过去跳下了马车。   薄祁云没作他想,只低头逗弄起自己的宝贝儿子。   在渐渐转凉的气候中,很快便到了九月份。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难得的,裴延主动带着杜青宁出了千百庄,说是要带她去踏青。为此,她自然是高兴极了,免不得大大地讨好他一番。   在她主动亲了他一会儿后,便搂着他的脖子,欢快道:“我发现你变好了许多。”也不知是她的要求低了,还是他真变好了些。   裴延低头蹭了蹭她软湿的唇,舔了下后,声音低沉:“因为我的阿宁变乖了。”   杜青宁顺着也抬头舔了他一下。   她知道,每次他在做他不乐意做,却为了讨她开心不得不做的事情时,其实内心是并不开心的。就冲着他愿意为了她迁就压抑,她就也愿意更是迁就着他。这样的生活,才让她觉得有希望,并不是被黑暗笼罩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柔地笑了起来。   正是夫妻俩在马车里搂一起亲亲腻腻时,似乎是迎亲队的乐声响起,杜青宁便从裴延怀里抬头透过车窗看去,恰见确实是一支迎亲队与他们的马车擦过。   她便好奇地趴在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并不知这是唐晓澜嫁给蔚元顺的迎亲队。也不知昭王府与唐家,都给他们下过喜帖,只是没有被裴延当一回事,也没告诉她罢了。   眼见着迎亲队越行越远后,她便对裴延道:“我们下去走走?”说是踏青,其实就是玩,哪里玩都是一样,并不必赶时间。   裴延依了她,二人便一道下了马车缓缓前行。   未想这时,抬眸便风尘仆仆的杜栩骑着快马而来,杜青宁下意识面露惊喜之色,立刻喊了声:“爹。”   裴延抿起了嘴。   杜栩本是没注意到他们,即将与他们擦过时,听到女儿的声音,才立刻驱马停下,他低头看了看夫妻俩,便下了马。几个月没见,他的模样瞧着明显沧桑了不少,隐约间可见他头上的白发更多,几乎已是看不到黑发。   虽是如此,他依然清俊不凡,反而更显出他独特的魅力,迷人得紧。   杜青宁拉着裴延迫不及待地靠近了爹,不悦地嗔道:“爹竟然一声不吭地去了北顺。”她未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看起来虽不高兴,心里却是开心的。   裴延神色无异的朝杜栩作揖行了个礼。   杜栩浅浅柔柔的轻扯了下嘴角:“你们这是去踏青?”他一直打量着女儿的脸色神态,可以看得出来,她最近过得挺好。   “嗯!”杜青宁应了声,没有去明知故问杜栩为何去北顺,本是想过去挽住爹好生寒暄一番,可想起裴延的醋劲,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杜栩明显挺疲惫,由里到外的疲惫,他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道:“那你们去,爹先回去。”既然她与裴延过得很好,他便也可以少操心。   杜青宁没有与爹告辞,在犹豫了下后,便看着他的脸色,道出:“爹,我最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与我长得很像的人。”   杜栩闻言身形隐隐微颤了下,随即语气不明地问她:“多像?是谁?”   杜青宁应道:“是裴延姐姐的师父,她过来抢走了姐姐的孩子,是受……”   这时裴延截了她的话,突然道:“是受孩子爹所托。”   杜青宁抬眸看了他一眼。   杜栩也看了明显有意在隐瞒什么的裴延,深邃黝黑的眸中之色让人瞧不透,他又问道:“是发生在何时的事?”   杜青宁:“就在上个月。”她可以看得出来爹的身形似乎绷紧着。   杜栩:“之后没有出现过?”   杜青宁摇头:“没有。”   杜栩默了会,道:“你们去玩,爹先回去了。”话语间,他微抿了下嘴,便上了马。紧紧地握住马缰绳后,拳头的骨节发白。   杜青宁看着满头白发的杜栩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在裴延拉着她继续前行时,她抬头问裴延:“你刚才是不想我说出薄祁云的身份?”她未想到他还会管这档子事。   裴延不是想管,只是随意地顺便阻止下罢了,他看了她一眼,应道:“他的身份兹事体大,还是尽量莫多言得好。”   她闻言点了下头,她刚才确实差点说出薄祁云的名字。   这时裴延又道:“不过你爹似乎知道孩子的爹是谁。”看刚才杜栩的模样,该是心里有数。   杜青宁闻言未语,只想着刚才爹分明在压抑着什么。   行走间,裴延搭着她的肩头,勾了下唇:“看到没?你爹似乎并没有多关心你,他真正关心的还是他的心上人。”   杜青宁抬眸又看了看他,有点无言,瞧他开心的。   他低头亲了她一口:“这世上最关心你的人是我,所以,你最重要的,甚至唯一重要的,是我,嗯?”   杜青宁:“知道了。”   夫妻俩出城时,后头独自骑着马的蔚宗意见到他们,立刻夹了下马身驱马追了上来,然后下马与他们并行着。他看着恩恩爱爱的夫妻俩,打趣道:“哎呦,你们也知道出来玩玩,倒是难得。”   裴延看了他一眼,淡问:“表哥出城有事?”   蔚宗意颇为吃味地叹了口气,老实道:“说实在的,看你们都成双成对的,我着实觉得不对味,心想着或许确实是该成亲了,打算出来多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缘分。”这踏青的好日子,外头姑娘不少。   裴延闻言勾了下唇,便故意当着蔚宗意的面低头亲了亲杜青宁的脸。   杜青宁愣了下。   蔚宗意见了马上便不乐意了,立刻翻身上了马,道:“我就不打扰你们,我自个玩去。”想也能想到,有阿延这个祸水在,哪有他被姑娘注意的余地。   但他才刚驱马离去,又突然回了头,问杜青宁:“不知弟妹可是还有其他的庶出姐妹?”说起来,他仍是觉得杜青雨好,这婚配的标准,有意在朝其靠拢着。   “庶出姐妹?”杜青宁不解的摇头,“没有,杜家嫡庶一起只有五位姑娘,你该是认识的差不多。”   蔚宗意想了下,便又驱马离去,这一次没再回来。   杜青宁不解蔚宗意怎会特地问她还有没有庶出姐妹,只稍稍想了下,想不出所以然后,便就不想了,与裴延一道欢欢喜喜地出了城。   靖阳侯府。   杜栩回到肆意轩后,便直接踏进了书房。   他坐在案桌后头,闭眼呼了口气,压抑住心中那几乎将他逼到发疯的思念与激动后,便打开身前的抽屉,拿出了舒遥的画。   他看着这十九年未见的女子,抬手轻柔地抚摸起她的脸,   他不由幻想起,如今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正是他因想到什么,低头看起了落在胸前的白发时,韩在踏了进来。韩在禀报道:“上个月,四姑娘进来过书房,似翻了什么东西。”   杜栩并不介意被女儿翻书房,他只仍旧看着胸前的白发,默了会,便缓缓吩咐下去:“多留意千百庄序月水渊那边,尤其关注舒遥的身影。”   “是。”韩在应下离去。   随着韩在的离去,杜栩的目光又落在画中人上。   重阳过后,气候也随之更是越来越凉。自安安被带走后,序月水渊似乎也冷清了不少。冷清的时候,听着呜呜的寒风声,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反而让人心底更生一股莫名地惆怅之意。   这日杜青宁正在裴迎华那里,与之闲聊,看着对方那似乎始终不关心孩子的模样,她总觉得怪不解的,便问:“姐姐不想安安吗?”她倒是怪想的。   裴迎华淡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杜青宁拖着下巴,默了会,又问:“姐姐究竟是怎么想的?”   裴迎华看着窗外,应道:“我只是觉得,若是能就此与他再无瓜葛,最好不过。”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可以谈心的闺中姐妹,无论有什么事,都是压在心里。似乎与杜青宁相处久了,她竟也习惯起与之谈心。在她内心中,她大概早已把杜青宁当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姐妹。   她侧头看了杜青宁一眼,大概生在污浊中的人,都向往对方的这种纯净。   杜青宁不知道裴迎华陡然生起的感慨,只继续问道:“所以姐姐是为了与对方没瓜葛,连孩子都放弃了?”   裴迎华:“嗯!”   杜青宁想了下,又道:“薄祁云应该不是想与姐姐抢孩子,是想引姐姐去北顺吧?”那般执着的人,不至于会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娘。在这雍都,薄祁云根本拿孩子娘没有任何办法。   话罢,她便想到自己似乎对偏执些的人越来越了解了。   裴迎华未应。   这时裴延踏了进来,他牵起杜青宁的手,拉着很自觉的她起身就出了房间,只留成日无所事事的裴迎华继续发着呆。   杜青宁回头看了裴迎华一眼,突然对裴延道:“我发现我们几个都好闲。”不仅闲,凑在一起还没有几句话可以说,冷清极了。   裴延低头看她:“怎么?想出去玩了?”   杜青宁想了下,觉得自己不仅闲惯了,也似乎越发失去了想要出去玩的欲.望。但她自然不会与裴延说,免得他再也不带她出去。   裴延牵她回到自己寝屋前的亭下,吃着他做的午膳。   他暂时没吃,只抱着她,搂住她的腰,看着她的脸,笑问:“可是觉得,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杜青宁看向他这颇为愉悦的模样,不由也笑了:“有哪家的贵公子,与你一样,倒是做饭做得越开心了。”话语间,她夹起一根菜递到他的嘴边。   他张嘴接过,嚼吞过后,抚着她的脑袋道:“我只是喜欢为你做事的感觉。”他想要她习惯他的一切,包括习惯吃他做出来的东西。   习惯到,没有他,她便活不了,他一直在如此努力着。   杜青宁仍看着他,心道或许他太过偏执,也不是个好人。却不得不说,他对她真的很用心。   或许就如他所说的,最在乎她,对她的感情最纯粹的,便是他。没有任何其他的理由,只因为她是她。   她无意中舔到唇瓣上的菜汁,心念微转间,突然抬头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裴延感觉到脸上油油的湿润,倒没觉得嫌弃,只在看到她眼里的笑意后,抬起她的下巴低头轻轻地咬了口,佯装惩罚她的恶作。   “还真是没完没了,吃个饭还能吃出花样。”这时蔚宗意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响起。   抬眸见到蔚宗意的踏来,杜青宁还算淡定地从裴延腿上起身,在旁边坐下继续用膳。   蔚宗意从他们对面坐下,看着日夜如胶似漆的两人,轻啧道:“还真没见过哪对夫妻是你们这样的,成亲快一年了吧?可不是新婚了。”   裴延最讨厌在他与阿宁亲昵时被人打扰,他淡问:“有事?”   蔚宗意习惯了成亲后就变成这样的裴延,只应道:“确实有事,小涵那丫头在府上闹自杀呢!倒是有些愁人,你说,该如何整?之前有好几次,她想过来找你,都被我拦下,我以为她慢慢就会收了心思,未想最后却闹这一出。”   对裴延来说,这可不算事,他见杜青宁吃饱后,便接过她的碗筷,淡道:“死了不正好,活着迟早得算计阿宁这个蠢货。”话语间,他瞥了杜青宁一眼。   “你……”蔚宗意确实是来找这小子出主意的,听到这话,他就不乐意了,小涵好歹说是她亲妹妹。   不仅蔚宗意不乐意,杜青宁也在不乐意。   她听到裴延的话,见到他看自己那颇有些意味深长的一眼,不悦道:“你这是在嫌弃我?”她哪里蠢?她只是不爱想太多,也不爱算计人罢了。   裴延看到她眸中的控诉,以及她那两弯隐隐似乎要竖起来的柳眉,不由觉得尤其好笑,他看着她挑了下眉,未语。   杜青宁心觉他这是赤.裸裸地挑衅,不由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下:“还跟我说算计,我哪次被算计不是因为你,你就是个祸水。”记得她没有先后认识他们兄弟的时候,她从来没被人害过,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她想了下,又问他:“你莫不是因为给我擦了几次屁股,还飘起来了?”   裴延握着筷子夹菜的手顿了下,又看了她一眼:“我在吃饭。”   她没管他,只继续哼道:“我有爹呢!遇到事情,就算没你给擦屁股,我还有爹。”她看了看他握着筷子一动不动的模样,就是故意的。   反正她素来就没当自己是大家闺秀,爹也没把她当大家闺秀养。   一旁本是因为裴延的话,不高兴的蔚宗意,看到裴延那吃了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后,终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确定你这是在逗弄媳妇,不是在逗弄你自己,哈哈哈……”   裴延轻叹了声,放下筷子抚了抚这似乎有点被他宠坏了的丫头,道:“你爹的心思在舒遥身上,以后管你的,可只有我。”   杜青宁别过头,反正她不舒服,不舒服这个很喜欢很喜欢她的男人,突然骂她,有嫌弃她的意思,她不喜欢这种反差感。   未想当她别过头,恰见舒遥施用轻功飞过来。   在她惊诧时,舒遥的眼波流转间,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其动作未停,只一眼便朝西转,明显是要去找裴迎华的。   这时裴延与蔚宗意自然也看到了舒遥,蔚宗意心觉奇怪地问道:“那是谁?与弟妹长得真像。”但没有人应他。   裴延回眸见到仍看着舒遥离去的方向似在出神的杜青宁,便搭着她的肩问道:“怎么了?”   杜青宁回了神,摇头道:“没什么。”   裴延看着她微眯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刚一时兴起翻看了下剩下的细纲,发现剩下的内容比预想的少很多,陡然神清气爽,哈哈…… (^▽^) 第112章   裴迎华正在自己的房间独自用膳,突然的阴影覆来,令她抬眸看去,便看到素来都是一身红衣的舒遥悠悠然地缓缓踏入。   她未语,只握着筷子看着对方。   舒遥轻笑了下,道:“那头夫妻俩用膳用得欢欢喜喜,你倒是可怜,一个人冷冷清清。”话语间,她从裴迎华对面坐下。   裴迎华垂下眼帘,问道:“师父可是吃了?”   舒遥漫不经心地歪头打量着这个房间,随意道:“为师来不是吃饭的,有些事为师要问问你。”   裴迎华:“什么事?”她似乎并不怨师父为薄祁云抢走她的儿子。   舒遥冷冷勾唇:“与你爹有关的一些事,时隔多年,他莫不是仍对你们姐弟不闻不问?”   裴迎华:“他倒是想问,但问不了。”   舒遥也并没问太多,仿若只是随随便便地在了解一下裴永骁的琐碎事,从而去了解他这个人。后来无意中谈到裴延,便就多问了些。   “裴延……”舒遥抚着胸前长发,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   正是她站起身欲走时,被裴迎华给喊住:“师父。”   她看向对方:“有事?”   裴迎华抬眸看着哪怕从来不把她当一回事,也仍旧让崇敬多年的师父,默了会,才终于问道:“我是如何流落到北顺的?”   舒遥闻言勾唇:“怎么?怀疑为师了?”   裴迎华:“师父言重了。”   舒遥倒是不以为意,只就这么站着,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喝下,她慢悠悠的道出:“不言重,因为就是为师当年离开大霁时,顺手拐走的你。”对她来说,仿若是在说一件没大不了的事。   裴迎华瞧着倒没多大反应,只在垂了下眼帘后,又问:“为什么?”   “因为资质好啊!武功绝顶的裴永骁所出,哪能让人小看。”舒遥说着说着,似乎觉得有些没意思,她微撇了下嘴,继续道,“可惜你资质虽好,却过于沉溺于儿女私情,没出息。”言罢,她便抬起胳膊环住胸,踏着不徐不疾的步伐离去。   裴迎华看着舒遥离去的背影,其实不止师父觉得这不算大事,就连她自己,似乎也不觉得是大事,听到这个真相,她却是平静得很。   近入夜,杜青宁趁着裴延去做饭时,来到她房间。   杜青宁进房便见到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裴迎华,步过去顺着其目光看了看远方,问道:“姐姐总发呆,是在想什么?”   裴迎华没看她,只淡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想,也没得想,才会发呆。”   杜青宁闻言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后又道:“今日我们看到你师父过来了,她这又是找你做什么?”   这一回,裴迎华转眸看向了杜青宁那张与舒遥极像的脸。   在裴迎华的目光下,杜青宁不由想起对方刚醒时,就老是如此看着她。那时她不知道原由,如今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她与其师父长得太像。   裴迎华默了会,才应道:“她来找我,是打听裴永骁的事。”   听到裴迎华如此称呼裴永骁,杜青宁微微愣了下,之后便面露疑惑之色:“打听王爷的事?为什么?”   裴迎华:“不知道。”   杜青宁明显是想歪了,立刻又问:“打听什么?她对王爷很感兴趣?”   “没打听什么特别的东西,她似乎仅仅只是想了解裴永骁这个人。”话语间,裴迎华回到桌旁坐下。   “想了解他?”杜青宁心想着,也不知舒遥是将王爷当敌人,还是当心上人。   她自然觉得前者好一些。   当下她们所谈的舒遥,并没有离太远。闲来无事的她,正在因华灯的倒映而更显波光潋滟的冰湖湖旁亭中坐着嗑瓜子,悠哉悠哉地赏看着这一片的景色。她以前挺喜欢这个地方,现在也是。   她是个极具韵味,极惹目的绝色美人,绕是三十好几了,瞧着却让人看不出年龄。所以来来去去的人,尤其是男子,年轻不年轻,都会不由多看看她。   直到瓜子嗑罢,她拍了拍手,站起身,踏出亭子,步伐轻盈地离去。   迎面走来一位公子,瞧着年纪不大,正是他因看到她而觉得惊艳时,恰见她那双风情流转的眼眸朝自己看来,他脸红了下,立刻低下头。   舒遥喜欢好看的人与事,待到与这位小美男即将擦肩而过时,她抬起手,伸出手指轻触了下对方清秀的脸。   满意地见到小美男在惊诧过后脸更红,她勾唇离去。   随着她渐行渐远,满头白发的杜栩从靠墙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他紧盯着她的背影,眼眸深邃如漩涡,沉黑如墨。   眼见着她走远了,他便迈步跟了上去。   时间行走间,总是毫无声息,仿若静静流淌的水。回眸时,才让人意识到又过去很久了,便有似箭如梭的感觉。日复一日,千百庄内序月水渊里的三位,似乎一直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这日杜青宁在裴迎华那里待了会,便未等裴延来找,自己就回去了。   因气候更加寒凉,他们已不会在外面用膳。杜青宁踏进屋里时,恰见裴延刚放下午膳,似乎是要去找她。   她过去就钻入他温热的怀中,道:“有点冷了。”   以大霁雍都的气候,这个时候该是不算冷的,但因今日是阴天,风也大,便温度陡降,一时让人颇有些不能适应。   裴延顺势搂住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蹭了蹭,柔声道:“既是觉得冷,以后我们就不出房间了,可好?”思起来,他仍是怀念他与她的那段没日没夜,缠缠绵绵的日子。   杜青宁大概是琢磨出这厮脑中想的东西,哼了声:“我才不要。”话语间,她从他怀中出来,过去关住门,阻了这冷风的进入,然后去到桌旁拿起筷子用膳。   裴延照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搂着她,看着她吃。   杜青宁颇为享受他怀中的暖和。   裴延由后面蹭着她的耳根,默了会,突然有些感慨道:“看到没,除了所谓的自由,我能给你所有。而你,渐渐也不再执着于所谓的自由。”他们又是好久没出门,她似乎也没提过。   杜青宁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他含住她的耳朵,轻吮间,满足的叹息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磨合,我们磨合得很好。”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更加暗哑低沉,透着诱.惑。   杜青宁缩了缩脖子:“好痒,我要吃饭。”   “嗯!”他轻应了声,只低头静静地,痴痴地看着她。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蔚宗意高大的身形伴着寒风一起进入。他看见又在用膳时亲昵的二人,已是见怪不怪,只过去直接从他们对面坐下,颇为激动道:“我看上了一位姑娘,你们帮我出出主意。”   裴延是真的想将蔚宗意给扔出去,抿了下嘴,未语。   杜青宁闻言便好奇起来:“世子是看中了哪位姑娘?”   “还是弟妹好。”蔚宗意立刻应道,“我打听了番,她是张右丞的次孙女。”   “张含真?”杜青宁闻言惊讶。   蔚宗意亦是觉得惊讶:“你认识?你觉得她那个人如何?”他瞧着是挺好,文文静静,娇娇柔柔的,是他喜欢的类型。   杜青宁犹豫了下,便反问:“世子是真的看上她了?”   蔚宗意极为洒脱道:“暂时是看上了,既然弟妹认识她,便说说她的人如何,若不合我意,便作罢。”   还好只是因面缘而起的好感,杜青宁便老实道:“因右丞大人与我大伯父关系甚好,张含真随着右丞大人去过侯府几次,她与我二哥……”   蔚宗意愣了下,便叹道:“怎好姑娘都被占了。”   “那你们继续吃,我先行离去。”蔚宗意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好在他走之前,还知道帮忙关下门。   杜青宁抬头看着裴延,笑道:“看来世子是真的想娶妻了。”嘴上说裴延与皇上没出息,这会上赶着没出息起来。   “嗯。”他的手落在她的腹部,轻声问她,“不饿了?”   她点头:“确实不怎么饿。”日日无所事事,除了房事,就极少活动,哪里需要吃太多东西。   裴延没有勉强她,只低头含了含她的唇,低哑着嗓音出声:“可我饿了。”   杜青宁知道他的意思,便别开头:“我不要。”   他可不容许她的拒绝,扣住她的脑袋,低头便深深地吻住她,直接侵入吞噬着她的一切,仿若真是肚子饿了,在吃着他最爱吃的美味。   不想这时门突然又被推开,再次踏进来的蔚宗意见到这火热的一幕,怔住。   裴延不得不压下浑身的躁.动,放开杜青宁,将她那透着动情的脸压在自己的胸膛,眯眼看着蔚宗意:“还没完了?”   蔚宗意轻啧了下,无视他的怒火,只过去又坐下,问他怀中的杜青宁:“弟妹可是能帮我介绍门亲事?”他觉得吧,人都是物以类聚的,杜青宁认识的,定然都是好姑娘。   缓过那难以言喻之滋味的杜青宁,抬头看向对方:“我介绍?”她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会突然想娶媳妇倒也罢,毕竟到这个年纪了。可是相亲这种事,他不应该找其母良王妃么?   蔚宗意:“对。”   杜青宁犹豫了下,本欲说她尽力,却被裴延截了话:“她不答应,赶紧滚。”压抑着欲.望的男人,脾气可不好。   蔚宗意却仍无视她,只看着杜青宁:“如何?”   这分明就是有意大事小事地烦他们,不让他们夫妻亲昵,裴延算是看出这单身的怨气,偏偏他也不能真的喊人将这厮给轰出去。   他突然拉起杜青宁站起身,给她将斗篷套上,牵着她就走。   杜青宁不解地抬头看他:“我们去哪里?”   裴延:“出去玩。”   “玩?”杜青宁感受了下外面的凉风,突然没有说话了。   “等等我。”蔚宗意跟上了他们。   在去千百庄大门的路上,蔚宗意仍旧有话没话地找杜青宁说,问的话也确实是关于姑娘的问题。   后来杜青宁忍不住反问他:“世子为何非得找我?”   蔚宗意去到裴延那边,抬起胳膊搭住其肩头,应道:“因为熟啊!”话语间,他朝裴延挤了挤眼。说起来,他三番两次过来看到的都是两人亲亲腻腻的一幕。本该是甜蜜的画面,落在他眼里,他却莫名觉得虐心。所以他想娶妻是真,但想让阿延不痛快也是真。   裴延冷笑了下,突然伸脚一个横扫过去。   “诶?”好在蔚宗意躲得快,他便又去了杜青宁那边,与之说话。   几人缓缓行到了街上时,蔚宗意又过去搭住裴延的肩头:“话说,小涵她仍是要死要活的,你脑子好使,就不能给……”   这次他是真在严肃地说话,不想裴延突地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后剪,在其痛叫时,直接照着其屁股抬脚一踢。   被踢得措不及防的他,被这股力道往前推了好几步,未想迎面恰有一位素衣姑娘走过来,人高马大的他因未收住身,只能赶紧伸手扶住那姑娘的肩头,两人的身子登时便贴在了一起。   “啊!”姑娘仅仅只是惊叫了一声,便抬手朝他的脸扇去。   响亮的一声“啪”让与裴延同时停下脚步的杜青宁不由闭了闭眼,暗道,这姑娘的力道真是狠哪!   “你……”蔚宗意何曾被如此待过,便极为不悦,他看着在扇了他一巴掌,又后退瞪着他的姑娘。未想这姑娘瞧着瘦瘦小小,清清秀秀的,竟是如此凶悍。   “呸,登徒子。”姑娘再瞪了瞪他,迈步便走了。   蔚宗意看着姑娘走远后,正欲找裴延控诉,不想他原地站了一圈,才发现只一会儿的功夫,这夫妻俩竟是走了。   他摸了摸自己那仍感觉又麻又疼的脸,再看了看那姑娘离开的方向。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凶悍粗鲁的女子。   另一头,裴延施用轻功带着杜青宁离远后,便终于落了地,后来杜青宁问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啊?世子被打了。”   裴延却是颇为愉悦的勾唇:“该。”   杜青宁看着他,不由也觉得一阵好笑,她也清楚的知道,他与蔚宗意,还有皇上关系好,如此闹闹也是无碍。   后来她便又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裴延环住她的腰前行间,问道:“可记得婚前,我带你出城后,往南去的那个地方?”   杜青宁想了下,应道:“是那个世外仙境?”她可没忘那次他们在那山顶的阁楼里,见到喝得烂醉如泥的爹。   裴延:“嗯,去不去?”   杜青宁:“去啊!”   他们便就近买了匹马,往南城门的方向去了。因挺冷,裴延将杜青宁的风帽给带上,让她埋在他怀里,以保证她能暖暖的。至于他自己,因是习武之人,并不会怕冷,如此迎风吹也无碍。   就如之前那次,他们一路往南去,然后进入了路旁的林子,再沿着林子往最深处去。记得初来时,杜青宁还有些害怕,如今是半点不觉得怕。   她在他宽阔硬实的胸膛蹭了蹭,满足道:“真暖和。”   裴延闻言笑了笑,更是搂紧她。   当他们到达去年来过,有成片梅花树的山脚下,杜青宁从裴延怀里转头看去。因这个时候的梅花还没盛开,这景色瞧着确实没有去年来时好看。但有这个时节生长盛开的琪花瑶草,这山间的景色,瞧着仍旧久是极美的。   裴延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根:“知道我为何带你过来么?”   听着他声音中的暧.昧气息,她抬头看他:“你想找刺激,想在这里办事。”   他闻言笑道:“还真了解我。”话语间,他抱起她跳下了马,二人躺在了地上,他直接开始动作。   她推他:“我不要,会冷。”早知他是想玩这个,她便不来了。   “乖,不会冷的。”言罢,他便急切地覆住她的嘴。   后来也确实不会冷,因为彼此的衣服并没有脱,何况她身上还压着像火炉似的他。只是因山间空旷的格局问题,每回她出声时,都会回荡一番,惹得她捂嘴不敢再出声,奈何他却按住了她的手,逼她出声。   好不容易停歇时,她不仅不觉得冷,额际反而有了层薄汗。   歇了会后,她打了个哈欠道:“我们上山玩吧?”好在这厮也知这是外面,不宜让她睡过去,便有所收敛。   他亲了她一口:“好。”   她搂住他的脖子:“但我腿软,你抱我上去,我们先进阁楼歇会。”   他勾唇:“好。”他低头给彼此整理了下衣服,便抱起她沿着之前她发现的那山道往山上走去。   当他们到山上后,她感觉好多了,便从他怀里下来,往阁楼的方向走。   但还未走近,裴延却突然拉着她停下脚步。   杜青宁问他:“怎么了?”   裴延应道:“里面有人,这周围也有不少人。”   杜青宁闻言不解:“莫不是爹来了?”   这时,阁楼的门被从里打开,杜青宁立刻抬眸看去,未想见到的竟是动作慵懒,瞧着颇为睡意惺忪的舒遥。   舒遥见到他们,掩嘴打了个哈欠,哼道:“你们胆子挺大,竟是闯入我的地盘。”   杜青宁未语,只紧靠着裴延。   舒遥说这是自己的地盘,她是相信的,因为爹喜欢舒遥,来这里醉酒,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里与对方有关。   舒遥随意地上下打量了杜青宁一番,环胸问道:“阿芜的弟妹?长得与我果然挺像。”   裴延低头问杜青宁:“阿宁觉得,是走,还是抢地方歇歇?”   杜青宁应道:“走吧!”她没兴趣去抢别人的东西。   裴延依她,便牵着她转身就走。   但这时舒遥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我可没打算放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便立刻从周遭跳出一群女子。这些个女子,个个年轻,且姿色不赖,穿着不同色的衣裳,似乎没有撞色的。她们手里都握着剑,将他们夫妻包围了起来。   杜青宁转身问舒遥:“你什么意思?”她并不了解对方这随心所欲的行事作风。   舒遥勾唇:“谁让你们吵我睡觉,将他们抓起来。”   裴延单手环着杜青宁,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笛,应付起朝他们攻来的这些人。他抬眸颇冷地看了那懒懒地倚在门边观战的舒遥一眼,从没想到过差不多的脸,长在别人身上,会是那么碍眼。   杜青宁趴在裴延怀里没敢动,她见以裴延的功夫,应付这些人并不难,便抬眸也看向了舒遥。   她讨厌这个人。   舒遥看着这才貌双绝的裴延,见他将妻子护得死死的,只随意地笑了笑:“还真是个人才。”   裴延手里拿的武器虽仅仅只是个玉笛,但因他是学医的,对人体的结构穴位最为了解,单是玉笛轻点间,便让他很快将所有人给解决了去。   舒遥见她的人全部倒下,倒也不慌,只突然抽出腰间软剑,在瞬间移了过来,速度之快,仿若移形换影一般。   裴延立刻推开杜青宁,接了舒遥攻来的招。   裴延的武功确实高,但舒遥能接任北顺靇月会统领的位置,自然也非等闲之辈。杜栩的武功与裴延难分上下,舒遥的武功亦是如此。   杜青宁有意跑远看着这一白一红,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她见到舒遥那风淡云轻的模样,莫名觉得一阵不踏实。   她想了下,立刻就近捡了一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手里的剑。她怕他会形成裴延的拖累,所以才严阵以待。   裴延如此与舒遥打下去,确实难有个结果,但他最大的优势是会用毒。   在舒遥的软剑仿若有生命般伸得笔直朝他刺来时,黑发白衣飞扬间,他陡然后移了一大截。   舒遥紧随着他一起移了过去,并陡的旋身靠近他的身侧,在他按住玉笛欲放毒时,她轻笑着似乎对他低语了些什么。   裴延身形微顿。   也恰恰是在他迟疑的这片刻,舒遥在眨眼间旋身到他身前,笔直的软剑,瞬间没入他的身体。   随着肉体穿刺的声音响起,杜青宁手里的剑陡然落了地。   舒遥愉悦地笑了起来,立刻抽出软剑,甩袖间,毫不留恋地飞离而去。   随着软剑的抽出,裴延无力地往后踉跄了两步,鲜红的血溅在他纯白色的衣服上,尤其的触目惊心。   他知道,舒遥不仅刺中了他的要害,她的剑上还有剧毒,所以他才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生命在迅速流失。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转过身,看着呆在那里脸色惨白的杜青宁,试着张了张毫无血色的薄唇,努力发出微弱的声音:“阿……”却是突然吐出了口鲜血。   杜青宁回神朝他跑去,声音打颤:“裴延。”   裴延想努力朝她伸手,却终是在她跑过来之前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第113章   对杜青宁来说,裴延是最强大的,是绝不可撼摇的。所以她才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他,只能去接受,没心没肺的令自己越来越习惯他。哪怕失去了自由,也能与他过得开开心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直到这一刻,她第一次看到犹如泰山般坚不可摧的他,浑身是血的倒下,她感觉到什么是仿若山倒。就像是天塌了,她毫无招架的能力,只能慌乱的不能自己。   “裴延。”她下意识加快步伐朝他跑去,却突然被石头扳倒,摔在他的身旁。她立刻爬了过去,握住他的手,看着双眸紧闭的他,嘴唇颤了颤,又喊了声,“裴延。”   他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血色,就像是……   “裴延。”感受到那素来温热的手,此时冰凉的可怕,她终于哭了起来,“裴延,裴延……”她趴在他怀里,抚着他的脸,仍旧不断地喊着。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她受不了这样的他,这个时刻粘着她的男人,怎么可以不理她。   她不敢去触碰他的鼻息,只擦了把眼泪,突然用最大的声音大喊着:“来人,救命,救命……”但没人理她,除了回荡着的,她自己的声音。   她不敢再耽搁,便哽咽着道:“我带你回家。”话语间,她赶紧扶起他,企图去背他,却还未站起,就与他一道倒了下去。   她没再继续费精力去哭,只努力用尽全力去背他。好不容易将高大的他拖到自己背上,她便咬着牙前行。   曾经她不是没有试着背过他,但那是闹着玩的,背不动便就不背了。但此刻,她却是背动了他。   奈何没走几步,她便有种难以支撑的感觉,却又必须支撑下去。   直到走到山道旁,看着那极陡的山道,她知道,若是她一个不小心,二人便会一起滚下去。所以她深呼了口气,更是抓紧身后的他,打起精神不让自己有一丝松懈,并迈步缓慢地往下去。   有好几次,她的脚不小心往下打滑,她便干脆背着他往后倒,如此可以防止滚下去。然后再重新背起他,继续往下走。   如此反反复复,她满身汗,他的后背满是黄土。   在这种时候,时间似乎过得尤其漫长,漫长到她几乎要累昏过去,眼看着就要下山,不由有些心急的她却是踩到了一颗石子,脚下陡的一滑,她想后躺已是来不及,在她的惊叫间,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好在距离不远,不至于会要了他们的命,但滚到山下后,她也还是痛得直嘶冷气。不敢有半点松懈的她又赶紧爬到裴延身旁,看到他那被划破的俊脸,觉得心疼极了,她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脸上亦是有伤。   抬眸看到不远处那正在吃草的马,她松了口气,起身就跑过去将马牵了过来。   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把裴延弄上马,只能死拉硬拽,废了许久的功夫,才终于把他给弄上去。之后她赶紧上了马,带着他快速离去。   她骑马的技术并不好,若平时她根本不可能骑着马在林中飞奔。但一为了赶时间,二怕遇到这林中的野兽,她便不得不加快速度离开这个林子。好在她发挥的还好,竟是平平安安地终于穿过了林子,之后便一路往北面的雍都城而去。当下的天色已黑,她也顾不得害怕。   当他们到雍都的南城门时,城门已闭,她喊门过后,守兵得知他们的身份,立刻便放行了。她带裴延骑着马,继续往北面千百庄的方向奔去。   到了千百庄,她未下马,直接骑着进入。   大概是有人已去禀报,当他们到序月水渊时,沈远冲了出来。沈远见到马背上挂着的,满身血的白衣男子,便知是裴延,他当即面露惊色。   杜青宁立刻拉住马缰绳,驱马停下,哑着嗓音喊了声:“远叔。”   沈远过去执起裴延的手腕把了下脉后,便在杜青宁的相助下将其弄下了马,背着其往里快奔。杜青宁晃了晃头晕的脑袋,她努力不让自己昏倒,紧跟着沈远,仍是一刻不敢松懈。   遇到沈星,沈远道了声:“快喊大夫。”裴延昏迷不醒,自然需要别的大夫。   沈星怔了怔,赶紧施用轻功跑了。   将裴延放到房间床上后,沈远看了看其身上的伤,便又看向坐在床边,握着裴延手的杜青宁。当下的她状态并不比裴延好,她眼眶通红,又喊了声:“裴延。”   沈远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吸了吸鼻子,应道:“是舒遥干的。”   沈远:“她为何如此做?”   杜青宁眼里又有了压抑不住的湿润,她摇头:“我不知道,她仿若脑子有病,莫名其妙就如此做。”话语间,她眼里的泪迅速如珠串子般落下。   若非她看见沈远给裴延把脉过,知道他没死,否则她只怕会崩溃。   但她仍是怕得慌,他虽医术高,可他昏迷了,若是别人救不了他……   因为裴延的势力就在紫华山上养着,自然也养了大夫,所以沈星很快便将紫华山上待着的井大夫带了过来。   井大夫赶紧给裴延检查伤势。   杜青宁看着这大夫,不难瞧出他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心中多少更是燃起了些希望,她拭着泪,眼巴巴等待着对方嘴里说出的结果。   “这……”井大夫面露不解之色。   杜青宁赶紧问道:“怎么了?”   “这剑伤虽伤及要害,但属下能治。”他是裴延养的大夫,自然也非等闲之辈,但在杜青宁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时,他又继续道,“但公子身上似乎还有些别的问题,否则气息不至于如此微弱,只是属下一时并不能看出。”   “别的问题……”杜青宁立刻又道,“是耽搁太久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摔过?”因她没用,这一路上,没少令他受到折腾。   井大夫思索着应道:“属下先给公子处理身上的伤。”   杜青宁又悬了心,怕极了。   这时得到消息的裴迎华也踏了进来,当她见到那一身零零碎碎的小伤,瞧着狼狈不堪,仿若丢了魂般的杜青宁,便加快了步伐走过来,再看到床上重伤的裴延,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裴迎华的声音,杜青宁回神收回了落在裴延身上的目光,她看向裴迎华,问道:“你师父为何要伤他?寻仇?寻王爷的仇,寻到裴延身上?”   “我师父伤的?”裴迎华也有些惊讶,“我不知道。”   杜青宁便没有再说话,只仍旧看着昏迷不醒,脸色瞧着似乎更难看的裴延。   她不习惯看到这样子的他,多看一眼心就更加揪疼一分。他该是时刻精力无限,谁都拿他无可奈何的人。他根本不该是现在这样脆弱的模样,就连保命都得靠别人。   裴迎华的目光从裴延身上收回,她看着身上多处被划破,又明显透支的杜青宁,难得说了次废话:“你该歇会,大夫会治他。”   杜青宁未语,只仍旧看着裴延。   她的丈夫能不能救活都不知,她又如何能歇得下呢!   相比来说,裴迎华与杜青宁的感情,要比与裴延的感情要深得多,这大概就是以心换心的结果。她看着杜青宁心力交瘁的模样,一直劝人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她便突然伸手在其身上特殊的穴位上点了下,托住了对方瘫下的身子。   看到这一幕,沈远难得多看了眼。   杜青宁确实是累了,不仅身体透支,也受到了惊吓。但就算是如此,次日一大早,她也仍是突然睁开了眼。她立刻转眸,见到的是坐在桌旁发呆的裴迎华,因为这是裴迎华的房间。   听到动静,裴迎华转眸看了过来。   杜青宁身上零零碎碎的小伤已被上了药,身上划破的衣服也被换了,休息半晚过后,看着状态也好看了许多。她没问自己为何会睡着,在发现这是裴迎华的房间后,便立刻起床跑了出去。   若是以前,裴迎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关心除薄祁云以外的人,可现在她确实是关心了,还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   她顿了下,神色无异的起身跟了上去。   杜青宁跑回她与裴延的房间,便见到裴延仍躺在床上,她立刻过去问守在这里的沈星:“他没醒过?”   沈星应道:“没有。”   当下的裴延伤口已被处理好,身上带血的衣服也换了,可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些。她心觉不妙地握住他的手,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更加冰凉。她慌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星脸上的神色亦是很沉重,他应道:“井大夫说,照理处理好伤口,用过药,公子该是能好些,可是却……”   “却怎么了?”杜青宁揪住了心。   沈星抿了下嘴,道:“除了伤口,公子的其他情况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杜青宁闻言立刻又问道:“为什么?”   沈星:“井大夫也不知道。”   杜青宁趴在裴延的身上,趋近他的脸,又喊了声:“裴延。”她想起大夫所说的,有别的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问题?这种未知的问题,只会让人感觉到害怕。   不知何时得到消息的裴永骁踏进了房间,他见到这一幕,立刻快步踏近,看着昏迷不醒的裴延,问道:“谁干的?”   沈星应道:“是姑娘在北顺的师父舒遥。”   裴永骁伸手执起了裴延的手腕,为其把着脉,也意识到裴延的情况有多危险,他又问:“那个穿红衣服的?”   沈星:“是。”   裴永骁仍看着一动不动的裴延,脑中想起那穿红衣服的女子,他微抿了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会,他才再问:“大夫如何说?”   沈星:“伤口虽已处理妥当,但公子的心脉仍旧微弱不见恢复,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裴永骁一听就懂:“这是有别的问题?”   沈星:“是。”   这时正用手指给裴延顺发的杜青宁语气不明地出声了:“神医乔决在哪里?”她很乱,却不得不压抑自己,她选择相信他一定会没事。他这么强大,这么偏执,又怎么舍得离开她。   沈星:“每次他都是自己出现,其他人无法找到他。”   杜青宁:“想尽办法去找,还有舒遥,也找。”   沈星:“是。”   缓慢走来的裴迎华踏进房间,她见到裴永骁,倒面无异色,只转眸看向了杜青宁,见其脸色虽仍旧不好,却明显平静不少,便也觉得放心了些。   这种时候,慌乱没有意义。   要难过,等人真的死了,再慢慢难过不迟。   裴永骁看着裴延沉默了一会儿,便就走了。之后过来了几位大夫,有民间的名医,也有宫里的御医,都是裴永骁让人挑选并派过来的,如此最起码更能确保不让裴延出意外。   在杜青宁一直守着裴延时,裴老夫人也过来了。   当裴老夫人细问了裴延的伤势,得知情况非常不乐观后,亦是有不明的心绪,后来她还算平静地问杜青宁:“你的肚子可是有动静?”之于她来说,大概对血脉的在乎更多一些。   杜青宁哪有心思回答这种问题,但也能轻易想到对方问这话的理由。向来为人处世都心平气和的她,这一回,她没理。   “裴家不是还有个世子?”裴迎华不知何时进入的,正站在桌边拿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倒茶。   裴老夫人闻言立刻朝她看去,听到其提裴律,她就觉得不妙。   果然,裴迎华端着茶缓缓朝杜青宁走去时,继续淡道:“似乎没听说他有战死吧?”话语间,她将茶递给了杜青宁。   “你……”裴老夫人又怎听不出这丫头的意思,但她并不认为自己过来看裴延,并关心他的血脉有错,只是她也知道与裴迎华闹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吃够了这个亏。   裴老夫人沉着脸再看了看躺床上半死不活的裴延,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裴迎华看到杜青宁只握着她递过去的茶,没有动的意思,便道:“怎么不喝?”她对杜青宁说话的语气要好多了。   杜青宁:“我想喂裴延喝。”   裴迎华明白她的意思,便转身出去,将门关了起来。屋里头,杜青宁含了口温茶,覆住了裴延冰凉的薄唇。   在裴老夫人离开没多久后,蔚元钧与杜青雨也来了。   他们明显是急着赶来的,蔚元钧快步去到了床边看着裴延:“这……”他何曾见过如此几乎没有生息的裴延。   杜青雨看到裴延的状态后,便握住杜青宁的手,担忧地喊了声:“阿宁。”   杜青宁反握住杜青雨的手,应道:“我没事。”杜青雨终究是她的三姐,她嘴里说着没事,手却不由握紧了对方。   蔚元钧问杜青宁:“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青宁默了会,才应道:“一个北顺朝廷的人干的,她名唤舒遥。长得与我很像,总是一身火红色的衣裳。”   “与你很像,火红色的衣裳?”蔚元钧隐隐想到了什么,便陷入了沉思中。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初见杜青宁时,为何会觉得熟悉。因为小时候,他见到过这么一个与她长得很像的人,是与杜栩在一起的。他立刻又问杜青宁:“是不是长得极其艳丽?”   杜青宁:“是。”   所以,凶手就是他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   蔚元钧看着裴延,叹了口气,对杜青宁道:“你也不要太难过,阿延一定会好起来,武平王也会解决凶手的事。”   杜青宁未语。   杜青雨渐渐红了眼,心疼地将杜青宁揽入怀中怀中,轻抚着其背部:“一定会没事的,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他,在帮助他。”   杜青宁:“我知道。”她只是做不到仿若无事一般罢了。   后来蔚宗意也来过,问长问短了一大堆,便急着问蔚元钧可是能找到管用些的大夫。蔚元钧说,民间的也好,宫里的也好,如今都已经在这序月水渊住着了。   蔚宗意的脾气比较火爆,直嚷嚷着要寻仇。   他们直到天黑才离去,寂静的房中便只剩杜青宁一人陪着裴延,她趴在他怀里,亲了亲他的下巴,柔声道:“坚持一些,你若是不好过来,我就嫁人了。”   她的声音中终于渐渐透出了委屈:“你总嫌我不够关心你,现在我关心你了,你就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没有回应,无论她说多少都没有。   次日,远在皇宫里,一直挂记着裴延之事的蔚元钧早朝后,便将杜栩留了下来。后来在殿中,他便问杜栩:“阿延重伤始终未醒之事,你可是知道?”   杜栩神色无异:“知道。”   蔚元钧:“那你该也知道,伤他的,是一位与你女儿长得很像的女子?”话语间,他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味。   杜栩未语,只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蔚元钧:“朕记得,你似乎认识那位女子,所以这到底是何情况?”   杜栩眸中的神色让人难以看透,他只平静道:“臣觉得,此事还是得问武平王比较合适,问问他究竟如何得罪了人家。”   蔚元钧拧眉:“所以你觉得这是寻仇?”   杜栩:“大概。”   蔚元钧瞧着对裴延重伤之事似乎不大关心的杜栩,默了默,终究是没有问太多,让对方下去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头思索着什么。   转瞬便过去多日,裴延仍旧在昏迷中。他的伤口已痊愈的差不多,可他的气息始终微弱,甚至已经开始有了不稳定的迹象。   杜青宁自然是一天比一天担忧,奈何她问过所有的大夫,全都是一筹莫展。   正是她紧握住裴延的手时,沈星踏了进来。她转眸见到,便立刻问道:“可是有神医的消息?”   沈星:“没有,属下派人发了许多布告,仍是没有结果。”   杜青宁握住裴延手的力道不由加重,又问:“舒遥呢?也没找到?”她越来越觉得,裴延或许是中了毒,哪怕这么多大夫都查不出来。   沈星:“她似乎已经不在雍都。”   杜青宁立刻道:“那便找遍大霁,还有北顺也派人过去找。”   沈星:“是。”   这时正踏进的裴迎华恰好听到杜青宁的话,她道:“若是她不想出现,一般人找不到她。”   杜青宁看向裴迎华:“那姐姐你呢?她不是你师父?”   裴迎华从桌旁坐下:“我是在薄祁云身边长大的,从小便极少见到师父。”   所以这是不了解舒遥的事?   日复一日的过,杜青宁几乎没有出过这个房间。渐渐的,她似乎意识到,只要裴延能好好的,她出不出这个房间都不重要。   她不由想起裴延之前对她说过的话,是不是失去了他,便会珍惜他。   这大概便是珍惜的感觉。   正是她失魂地抚摸着裴延那日渐消瘦的俊脸时,沈远踏入,他禀报道:“据下面的人来报,舒遥在浔川出现过。”   杜青宁:“可是有办法封国界?”只要舒遥还在大霁,便多少好找些。   沈远:“此事得找皇上。”   杜青宁:“那便找,立刻。”   沈远:“是。”   随着沈远的离去,杜青宁渐渐握紧了拳头,眸中透着她此生从来没有过的憎恨。   舒遥是她唯一真正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估了下,大概是月初那几天完结。 (^▽^) 第114章   眼见着到了冬月,随之没多久又见到外头飘起今年的初雪。   裴延仍是没有醒过来,就像后来大夫们所说的,他这分明就是吊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待到哪天那口气下去了,那……   杜青宁自然恐慌,每天甚至不敢睡觉,生怕他会无声无息间真的彻底离开了。   裴迎华日日都会过来看看她,也时常会用同样的方法强迫她入睡。后来还许诺过,在她睡着的时候,会帮忙看着裴延。她自然不会不识好歹怪对方,只醒来后继续陪着裴延。   这日,裴迎华倒了杯温茶递给她,见到她那比裴延瘦得更多的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在递了茶之后,又默默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杜青宁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裴迎华立刻过去抚摸她的背部,待到她白着脸缓过来了,才问道:“你莫不是怀孕了?”   杜青宁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不想要孩子。”只要他不想要,便不可能会存在意外。   对于裴延不想要孩子的作为,裴迎华也不觉得惊讶,因为这符合他那独占欲强到不正常的性格。但也不得不说,遇到这种事情,杜青宁若怀了孩子,才是更好的。   杜青宁轻抚着裴延瘦到越发菱角分明的俊脸,没有再说话。直到裴迎华走了,她便又用同样的方法去喂裴延喝水。喂罢,她伸舌舔了下他那干裂的唇。强烈的思念与害怕,令她不由又流了泪,滴落在他的脸上。   她不知道,他若真去了,她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武平王府中的裴永骁也派了人一直在寻乔决和舒遥,不曾松懈过。素来都清清冷冷仿若不会有大喜大悲的他,最近因为裴延的事,竟也苍老了些。   林德进书房,便照旧看到王爷负手站在窗边看着远方出神。   但今日林德带来了最重要的消息,他站在裴永骁身后拱手禀报:“舒遥派人传了纸信给王爷。”   裴永骁闻言身形微顿,便转过身,接过了林德递过来的纸信。   打开纸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他面上仍没什么异色,只突然道:“任何人都别跟着我。”言罢便迈步离去。   林德不用问,也知道原由,他顿了下,便只能对着裴永骁离去的背影应了声:“是。”哪怕明知王爷此去是危险的。   裴永骁离开武平王,骑马便朝南城门的方向去了。   或许连裴永骁也想不到,这些日子沈远会亲自盯着武平王府。当沈远见到裴永骁的离去后,自然想跟,但也知以自己的武功,还做不到跟着裴永骁而不被发现。他想了下,最后还是回了千百庄。   当他进入杜青宁与裴延的房间时,杜青宁正坐在床头看着裴延发呆。   意识到沈远如此急切地踏入,她立刻问道:“远叔是有什么发现?”语中透着明显的期待。   沈远应道:“刚才属下发现有人给王爷送了信,之后王爷便独自一人离去了,似乎是要出城。”   杜青宁:“独自一人?”   沈远:“是。”   杜青宁思索着,王爷最近也在寻找乔决与舒遥,她也是知道的。若是有他们任何一人的消息,王爷不至于会独自一人去逮人,最起码可能性不大。她不由想起舒遥与王爷有仇,舒遥如此伤裴延就是为了王爷,她便想到一种可能。   于是她立刻又问沈远:“王爷是从哪个方向离去的?”   沈远:“南面。”   杜青宁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哪怕这仅仅只是一种可能罢了。但她心中的希望,仍是止不住的生起。她马上又对沈远道:“麻烦远叔将裴延藏进密室,在书房等我。”   沈远:“是。”   杜青宁快步跑出了房间,她去的不是别处,只是裴迎华那里。她过去就握住裴迎华的手:“姐姐,陪我去个地方。”她没等裴迎华回应,牵着对方就走。   裴迎华随杜青宁一起跑了回去,倒没问这是想做什么,因为无论杜青宁是想做什么,她一般都会依着。   当她们进入书房时,沈远已经将裴延藏在了密室。   书房的门口还站着一直待命的沈星。   杜青宁道:“远叔与姐姐陪我出城,沈星在这里保护裴延,并派人将良王世子喊过来也保护裴延。”说着就拉起裴迎华又跑了。   沈远不疑有他,快步跟了上去。   沈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便照着吩咐,派了人去喊良王世子蔚宗意。因为在这序月水渊,真正能坐镇的除了裴延,就只有沈远。没了他们二人,不容易保证这里一定安全。   城外南面。   舒遥在大霁的家,大概就是这最不易让人寻到的所谓世外仙境的山顶楼阁中。在外溜了一圈,又回到雍都的她,当下正在她这所谓的家里待着吃零嘴,悠闲得很。   虽说这阁楼里很冷,但武艺高强的她自然不会有感觉。   略莫是觉得吃得差不多,她便拿起帕子轻拭了下嘴,起身缓缓踏到楼阁口,倚在门边环胸看着远方的景色。她是个喜欢一切美好人与事的人,包括景色,所以当年她才会看中这个地方。   正是她赏着景时,忽然勾起了唇角。   只过了一会儿,她便毫不意外的看到上了山,正朝她这边踏来的裴永骁。裴永骁瞧着仍旧冷静得很,走近后,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舒遥打量着他,轻啧道:“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如此有父心的人。”她的眼里虽仍含着秋水般潋滟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永骁未语,只等着她说出目的。   他不急,她自然也不会急,她转身缓缓进了屋子,端起那碟自己最喜欢的点心,又缓缓走回来,倚在门边。她执起手中碟里的一块点心,分做两口吃下后,才慢悠悠道:“在寻乔决?”   裴永骁应了声:“嗯!”   舒遥笑了下,道:“可惜乔决已经被我的人困在北顺。”她似乎挺享受他们这些人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裴永骁终于还是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报仇啊!”舒遥的语气听似仍旧轻快随意,但尾音中却有着别人不易听出的冷意。   裴永骁:“你是北顺靇月会的人?你是想为你师父报仇?”他没忘记十多年前,北顺靇月会的前任统领亲自刺杀他,后来反死在他的手里。   舒遥哼道:“倒是挺聪明。”   裴永骁又问:“你给我儿子下了毒?”我儿子,这倒是他第一次对外如此称呼裴延,听着挺自然。   舒遥又啃了口点心,应道:“对,但我可以给你解药。”   裴永骁:“条件。”   舒遥未答,只突地以特殊的手法扔出手中还装有点心的碟子,碟子以电闪般的速度朝裴永骁射去。裴永骁本该是有能力躲的,但此刻,他却是没有躲,只任那碟子由自己耳根划过,恰巧在他的耳上划了道小口子,一滴鲜血落下,滴在他藏青色的衣服上。   “倒是个不错的父亲。”舒遥抽出腰间软剑,扔到了裴永骁脚前,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药瓶。她垂眸把玩着药瓶,不紧不慢道:“你若是能用我的软剑捅自己一次,我便给你解药救你儿子,如何?”   裴永骁没说话,弯腰就去捡她的软剑。   舒遥抬眸看到这一幕,便勾起了唇,仿若挺期待。不想这时,她听到了别的动静,她哼了下,立刻问裴永骁:“你带了别人过来?”   裴永骁明显也可以发现有人过来了,哪怕对方极力在隐藏。他手里握着她的软剑,应道:“我没有。”   对方不仅在极力隐藏,速度也非常快,只一会,裴迎华带着杜青宁,与沈远一道飞了上来,从不远处落了地。   果然见到舒遥,杜青宁立刻快步跑到裴永骁身旁,看着舒遥冷声道:“把解药给我。”   裴迎华与沈远也站到了杜青宁身旁,尽所有的可能保护着她。因为谁都知道,舒遥不仅极为没有人性,也极为狡猾。   舒遥看着这比上一次见面,明显要变了不少的小姑娘,随意地笑道:“我要的是裴永骁一人过来,你们跟着过来,就不怕我不给解药?”   杜青宁讨厌这个总是仿若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女人:“我只知道你有病,就算达到目的,也不见得会给解药。而如今这么多人,抓了你,得到解药的概率更大。”   舒遥闻言眸中笑意更深了:“你说话倒是挺有趣。”   杜青宁讨厌舒遥眼里的笑,她觉得尤其刺眼,刺得她眼睛会莫名其妙的感觉疼痛,她眸中之色更冷:“你到底给是不给?”   舒遥看着杜青宁那张消瘦憔悴了极多的脸,颇有些不以为意道:“不过只是个男人罢了,竟是把你折腾至此。”   “关你屁事。”杜青宁不耐,“给我解药。”   舒遥的目光落在一直未曾说话的裴永骁身上,仍是不慌不忙道:“我只要裴永骁捅自己,否则,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抓到我。”   正是杜青宁欲再说什么时,剑刺肉体的声音突然响起。   裴永骁不愧是武功绝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他的速度快到给不了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剑就没入他的身体。   舒遥掩嘴笑出了声。   杜青宁震惊地看着瞬间变得摇摇欲坠的裴永骁,她不解他为何一定要如此做。在她看来,就算没有左右为难的裴迎华,他加沈远一起,一定能抓到舒遥。而他若刺了自己,结果会更难说。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裴永骁就像之前裴延一样,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脸上血色尽失,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他看着舒遥,无力地出声:“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就像是在刻意自虐。   舒遥也猜不透他是为何如此,但她不在乎。她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脸上,笑道:“你说我不会给解药?”   杜青宁未语。   “我会给。”舒遥抬手随意地将药瓶扔在了杜青宁脚边,“但只能救一个人。”   杜青宁看着舒遥抿起了嘴。   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安好心的。   杜青宁低头看着脚边的解药,她顿了会,便欲弯腰,不料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在下一刻,她落入了味道最为熟悉,熟悉到似乎已经刻到她骨中的怀抱里。   她的身体陡僵,想抬头看看对方的脸,却被对方紧紧地按住。   他与她耳鬓厮磨着,声音虽虚弱不堪,语中却透着明显的愤怒:“你怎么可以离开我身边?”她竟然未经过他的同意踏出千百庄。   舒遥看到竟是能醒过来的裴延,亦是觉得惊奇极了。   在听到裴延声音的那一刻,多日来没有再哭过的杜青宁,这会终于又哭了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他:“你……”她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只能化成这么一个字。   裴延用仍旧干裂,也更加白的唇瓣亲了亲她的耳根,柔声道:“哭什么?是在担心我?”他心中那滔天的愤怒,就在她的哭声中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柔情与喜悦。虽然心疼她,却不可否认,她哭得越伤心,他就越开心。   这时舒遥出声:“你为何会醒?”   裴延仍旧搂着他的妻子,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舒遥,他冷笑了下,应道:“意志。”   他虽醒了,毒却没有解,如此死撑的他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就算不舍,他也还是放开了怀中人,忍着将要倒下的冲动,弯腰捡起那药瓶,将里头的药倒出吃了。   后来他看向一直强忍着没有倒下,只转头颤着眼帘看着他的裴永骁,淡道:“放心倒。”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裴永骁高大的身子终于倒了。   裴延牵住杜青宁,抬手轻拭着她的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下令:“将这个女人抓起来。”恰恰在这时,他带来的人,全数上了山。   沈远父子俩与一干精卫瞬间将舒遥给围了起来。   舒遥忽然飞身而起,跳上楼阁顶层。她似乎有些失望,面上有了些颇觉没意思的神情,她抚着胸前的长发,微微撇了下红唇:“倒没想到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没给她缓过来的机会,沈远率先也跳了上去。这时舒遥转身便朝楼阁右边飞去,其他人立刻追去。   这是山顶,只有一条路,被裴延他们挡住了,所以舒遥根本无路可逃。   正埋在裴延怀里,如何也不舍得松开的杜青宁,这时转头抬起通红的眼眸看了过去,恰见舒遥在扫过他们这些人后,勾唇笑了下,转身便直接跳下了那头的山崖。   见到这一幕,杜青宁怔住。   未想这时,陡然出现的杜栩从他们身后嗖的如风般跑过去。在杜青宁来不及惊讶时,他直接跟着舒遥跳了下去。   她大惊,立刻大喊:“爹。”   她下意识要跑过去,却被裴延给死死地拉住。他紧搂着她,不肯放松一分,他的声音明显变得更加无力:“不要离开我,否则就算是死了,我也会爬起来。”说出这句话后,他再难支撑,便也倒了下去。   她赶紧搂住他,但搂不住,阻止不了他倒在地上。   她趴在他怀里,慌乱地喊着:“裴延。”   这时沈远走了过来,执起裴延的手腕把起脉,之后便道:“二奶奶不必担心,公子没事,只是元气未恢复。”   听到沈远的话,杜青宁并没有觉得松气,她抬眸看着舒遥与杜栩先后跳下去的地方,神色呆滞,声音微颤地吩咐着:“让所有人马上找我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我爹。”她不在乎舒遥的死活,可那个坏女人怎么可以拖累她爹?   沈远:“是。”   派了人找杜栩之后,绕是她再无措,却也不得不冷静。   她又吩咐了人分别背起裴延与裴永骁,然后压下腿软的感觉,站起身再看了看杜栩落下的地方后,与他们一道离去。   一直仿若局外人似的裴迎华没有跟他们走,她缓缓朝山崖那里走去,直至从山崖边站定,她出神地看着崖底,久久未动。   回到序月水渊后,杜青宁仍旧陪在昏迷的裴延身边。   她的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目光也落在他那张仍旧消瘦苍白的脸上,只是思绪仿若飘到了九霄之外。   才刚救回了丈夫,她爹又变得生死不明。   还有裴延的爹。   她的喉咙始终仿若被塞了块东西一般,又堵又疼。似乎从那个女人出现后,她身边的人便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毫无招架的能力。   她就这么坐了许久。   直到入夜时,裴延终于醒了过来,他抬眸便看到目光虽若在他身上,却明显失了神的她,登时便不悦极了,他立刻将她拉到他怀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眯眼道:“我才刚活过来,你就想着你爹?”   杜青宁回神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虽如此无理取闹,她却是半点不觉得生气。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又缓缓地移到他的眼周,她道:“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裴延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些,只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对他的痴恋,手下握着她腰际的力道不由加重。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一个半月了吧!这些日子里,我一直盼着你能睁眼看看我,可你就是不看我。”话语间,她眸中渐渐泛出了波光。   裴延似要窒息一般,仍紧盯着他。   他贪恋于她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也贪恋于她现在对他说得话,让他感觉,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杜青宁:“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眼睛能这么好看。”好看到她再也舍不得移开眼。   但他却突然道:“你现在心不在焉的样子,很难看。”   她微愣。   他又变得极不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挂记着你爹。一边对我说甜言蜜语,一边挂记你爹。”他就是这么贪心,她很喜欢他又如何,只是一瞬,他便又觉得不满足了。   她的心里眼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杜青宁闻言觉得很委屈。   裴延看着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模样,冷道:“你爹与那个女人最好是不要真死了,最好是能一起平平安安快些滚蛋。”只有如此,她便再也不会挂记她那个心里只有那女人的爹。   话语间,他陡然覆住她的唇,迫不及待地去扯她的衣服,他灼热的呼吸一路往下,透着急躁。   她忙推他:“你元气未恢复。”他现在这副模样,一看便知弱得很。   他压住她的手,在她身上咬了口,声音暗哑压抑:“我就让你看看,我现在缺不缺元气。”因为她,他死了也能跳起来,这又能算什么。   事实上,果真是她嘀咕了他,他仿若不仅仅是昏迷了一个半月,也是禁欲了一个半月,透着强烈的饥渴。绕是身子虚弱,也能整得她死去活来。   但他自己状态怕是更糟糕,因为情到浓时,他突然吐了口血。   她大惊:“你……”   裴延舔了唇角的血,脸色沉了。   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受创,杜青宁见到他这脸色黑沉沉地模样,小心翼翼地出声:“你身体败得太厉害,我去给你拿药?”相比来说,她现在的状态真的比他好多了。   他睁着那双泛着幽幽火光的眸子紧盯着她,陡的凶狠地继续了。 第115章   这些日子里,裴延他们这边算是经历了极多的事,远在北顺的薄祁云相对就过得极其平静。他只怀着越来越微弱的期待,日日等着裴迎华过来找他,却日日落空。   这日,他坐在案桌后头,再次听着柳亦给他带来的消息。   柳亦将裴延他们一家子与舒遥的恩恩怨怨,你死我活,都与他说了。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倚着靠背椅闭眼默了许久,勾唇讽笑了下,终于缓缓出声了:“她倒是有心,还会去关心别人的事。”却始终不关心他,连他们的儿子都不关心。   她这还真的是宁愿抛弃她辛苦生出的儿子,也不愿与他在一起。   忽然,他陡的睁开透着冷冽阴沉的眼,抬手一挥,案桌上的一切,通通霹雳乓啷地落了地。他握紧了青筋暴起的拳头,薄唇紧紧地抿起。   所以他该拿他的阿芜怎么办?   柳亦见到忍了许久,终于难以忍住心中郁气的薄祁云,只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哪怕对方的那一挥,因为力道过重,有东西砸在他身上。   薄祁云吞了吞喉咙,闭眼深吸了口气后,再睁眼时,本是布满戾气的眸子,这回再淬上了一层冰。   这时柳亦立刻道:“凌山王已逃去了桑南,邵将军也已追了过去。”   薄祁云冷道:“别留活口,直接分尸。”   柳亦:“是。”   随着柳亦的离开,听力极好的他,清楚地听到了独院偏房中传过来的孩童笑声。听着这笑声,他心中的骇浪才慢慢勉强压住了一些。他又闭上了眼,不由在想,这孩子是他与阿芜哪次有的。   思起曾经他与阿芜的房事,他不由又烦闷的握紧拳头。   而这时的序月水渊中,裴延仍顶着最残破虚弱的身子折腾着杜青宁,不甘被小瞧的他,许久后才肯停歇,搂着她喘粗气,之后不断眷恋地轻啄着她。   杜青宁实在担心他的身子,歇了会缓过来气后,又试探着小声问道:“我去给你拿药?”   “嗯!”他语气不明的轻应了声。   杜青宁闻言便松了口气,推着她:“你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她鬓角的汗水,看着她脸颊挥之不去的娇艳绯红,知道她确实被他折腾得够呛后,才翻身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她穿衣服。   后来她问他:“该拿哪里的药?”   裴延仍看着她的眼睛,仿若是想看出他究竟是否将她爹从她的心里赶走。过了会,他才应道:“西面药架,中间一排,第二个瓷瓶。”终究还是伤了身,他的声音明显透着中气不足,哪怕他瞧着挺淡然。   杜青宁低头在他的唇角亲了口,便就出去了。   进到他的书房,她深吸了口气,才拿了药走出去。她先吩咐了人去准备清淡的补身粥,才回到房间。   但她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竟是睡着了。   她晃了晃瓷瓶里头的药,发现里头是液体后,便蹲在床边,把瓶口对着他的嘴,将里头的药缓缓倒入他的嘴里。直到一瓶药喂罢,她便就如此仍蹲在床边看着他。   现在的他,虽解了毒,喝了药,瞧着却仍旧病恹恹的,就像是生了病的大男孩,令她瞧着又觉得心疼极了。   不得不说,他是命硬的。但命硬的人经历的苦难,却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似乎在这些日子里,她已经习惯了看他,有事没事便会看看他。只是看着看着,她就不由又想起与舒遥一起跳下山崖的爹,渐渐又出神了。   直到外头响起敲门声。   她回神起身走过去开了门,便见到站在沈星身后的林德。   林德道:“属下来此,只是想知道二公子可是能医治王爷。”现在裴永骁的状况非常不妙。   杜青宁闻言看了看身后仍在睡觉的裴延,便面露抱歉之色:“裴延睡着了,待会他醒来,我便第一时间问他情况,派人去王府通知。”   林德明白二公子的元气大伤,便应下离去。   看着林德离去的背影,杜青宁想到之前裴延让王爷放心倒的一幕,她想他该是能医治的。   这时采秋端了刚熬好的补身粥过来,虽然当下裴延已睡,杜青宁还是接过了。   她回到房间,自己喝了起来,因为她也需要补身。   裴延这一睡,便是到了次日早上才醒来。大概是他的药太管用,哪怕他没有吃东西,如此睡一觉,瞧着脸色都好看得多。俊脸上有着一丝极薄的红晕,嘴唇也不再那么干裂苍白。   躺在她怀里,比他先醒过来的杜青宁看着他,觉得颇为满意。   裴延迎视着她,见到她明显憔悴消瘦了极多的模样,他的愉悦多于心疼,因为她这都是因为他。现在他的精力更足了,不由翻身又用力亲住她,亲住这个明显更喜欢他的她。   她推他,诧异道:“你不会又想……”   “就是想。”他又夺了她的呼吸,吞下了她还想说的话。   这一次自然比昨日那一次顺利得多,待到他心满意足时,这次却换她睡着了。后来他便也没起来,只喊了采秋又给他拿来药吃下后,便陪着她继续睡觉补元气。   近入夜时,她才醒来,睁开眼便见到看着她的他。   她不由微愣,因为这是她最熟悉的一幕,只是近些日子因他的昏迷不醒而许久没再经历罢了。失而复得的滋味,令她不由又搂紧他的腰。   裴延很享受她对他的依恋,勾唇抚了抚她的脑袋。   他问她:“饿么?”   她其实不饿,因为爹还生死不明,她哪有心思吃东西,可不想惹他不开心,便垂着眼帘点头:“饿。”   裴延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那我去给你做饭?”   她歪头看着他,明显是在觉得他现在的身体不好好养着,怎么可以起来做饭。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别把我想得太脆弱。”言罢他便在亲了她一口后起了床,拿下椸架上的衣服给自己穿着。   杜青宁看着他虽仍旧宽阔有力,却明显更清瘦的背部,倒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他走出房间后,她将脸埋在了枕头中。   裴延端着早膳进来时,她已经穿衣梳洗好,正坐在桌旁等他。他放下托盘,就像以前一样,抱着她看她吃。后来她对他道:“你好久没吃东西了。”   他把玩着她的鬓发,轻声道:“你先吃。”   她看了看他,便依了他,只在喝粥时,道出:“昨日林叔过来了。”   裴延:“嗯!我待会配药让人送过去。”   杜青宁闻言又看着他:“你能配?”   裴延顺势低头亲了她一下:“怎么?小瞧我了?”他之前吃解药时,刻意去品过那解药的成分,对他来说,配出解药并不是难事。他的医毒造诣,早已经胜过他的师父,这大概是舒遥所想不到的。   “没。”她低头继续喝着粥。   直到她吃饱,看着他吃时,她便又问他:“那天舒遥伤你时,她对你说了什么?”她没有忘记他被刺前的一幕。   裴延:“她对我说,她是你娘。”话语间,他看了看她。   她闻言身子微顿,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垂眸一时并没有说话,衣袖下的手不由暗暗握了握,又松开了。   裴延意识到她的反应不太对,便放下筷子,又将她抱入怀中:“你在想什么?”   她乖顺地趴在他怀里,问他:“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吗?”   裴延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这不像是惊讶的反应,却也不像是早有所知的反应。”   她叹道:“我发现,我的记忆似乎有些乱。”   裴延:“如何个乱法?”   杜青宁似在细细思索着:“我也不知道,我总有一种见过她的感觉,脑中甚至会有些曾经没有忆起过的碎片,却是又什么都抓不住。我只知道,每多见她一次,我便更恨她一些。”之前她的记忆中就有她所认为的亲生父母的痕迹,可她不懂,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个像舒遥的人。   她不由想起小时候,周围所有人都说她的养父母是她的亲生父母。   可她却知道,那不是,觉得记忆中的那对应该就是。   可现在难道记忆中的也不是?   裴延贴住她的唇瓣道:“别想这些,你只要想与我有关的事情就好。”   “嗯!”她轻应了声,在他的胸膛蹭了蹭。过了会,她又道,“待会你就给王爷配药吧!我们一起将药送去王府,可好?”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想说不好,可忍了忍,终究是应下了:“好。”   所以待他用了早膳后,他们便一起去了药阁中,他坐在案几后头配药,她坐在他旁边看着。后来沈远踏了进来,见到沈远,她下意识悬起了心。   裴延看了眼绷紧身子的她,未语。   沈远禀报道:“我们的人找了许久,始终找不到下山崖的路。”   听到沈远的话,杜青宁不知是该松气,还是该失落。松气得到的不是最坏的消息,失落至今不能找到爹。   裴延手下配药的动作未停,只淡道:“继续。”杜栩不平平安安回来,她便不可能安心下来。思及此,他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银具,抬眸又看了看她。   意识到他的目光,她立刻垂下眼帘。   裴延没多说什么,配好了药,便牵着她一道离去,出了千百庄,上马车朝武平王府去了。   他们进了武平王府,直奔裴永骁那里。   裴永骁昏迷的时间不长,吃过药之后,很快就醒了,恢复得也挺快。他倚着床头看着给了药却不走的夫妻俩,一时并没有说话。   后来杜青宁见他差不多缓过来,才问他:“王爷可知舒遥的身份背景?”她之前不是没问过裴迎华,可对方什么都不说。   裴永骁看着她这张与舒遥极像的脸,也没有隐瞒:“她是北顺靇月会的统领,但她的其他信息,我并不知道。”   杜青宁:“靇月会?”   裴永骁:“直属于北顺皇帝所控的秘密组织,从开国便存在着。靇月会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势力有多大,有多强,里面有谁,外人并不知。”   杜青宁沉默了,只知道这些,她琢磨不出什么。   这时裴永骁反问:“安安的爹是北顺太子吧?”   杜青宁默认了。   裴延知道杜青宁来此,就是想了解舒遥的事,既然了解不出所以然,他们便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他便牵起她就走了,似乎完全没兴趣去过问裴永骁为他捅自己的事。   裴永骁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面无异色。   今年的初雪下得并不大,只一日便就天晴了,之后的气候一直还挺暖和。但这日温度突然又陡降,外头下起了雨。暂时雨虽不大,风却挺大,能刮得人脸上又凉又疼。   在山崖底下的树下草丛中,被杜栩护在怀里的舒遥缓缓睁开了眼。   她身上自然有伤,可她并不将这点伤放在眼里,只坐起身,歪头打量着明显伤势比她重,正在昏迷中的杜栩。   她缓缓抬起带伤带血的玉手轻抚起他的脸,再缓缓上移到他这一头白发上。   她早就知道从这里落下摔不死人,因为有树,倒未想他会突然出现,让她免于身受重伤。   她勾唇把玩着他的白发,看着他这张也没什么岁月痕迹的俊脸。   因为雨小,这里的树也足够浓密,又有山崖挡风,他们当下所待的地方倒也能勉强落脚。她扶起他的身子,坐到他背后,看着他那被鲜血浸透的雪青色衣裳,眸底的神色挺平静。   她的手从他身后伸到他的腰前扯下他的腰带,再握住他的衣襟,将他的衣服拉下露出他强健有力却不会显得粗壮的上身。   入目的是他血肉模糊的后背。   她面无异色,只撕下自己的裙摆,为他清理着这伤。   这时他突然闷哼了声,微微睁开了眼,感受到落在他肩头的柔软小手,他立刻转过了身,看到的是坐在他面前,神色颇为淡然,嘴角微勾的她。   他直直地紧盯着她,抬着微颤的手落在她仍旧没怎么变的脸上。   她倒挺乖,只任他摸着。   他吞了吞喉咙,似乎是努力压抑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出声道:“我还以为你会扔下我呢!”   她随意地笑道:“我本是打算给你处理好伤口就扔。”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他就陡的紧紧地抱住他,力道之狠,令他的臂膀上明显冒出了迸发的肌理与青筋。   “你想勒死我?”她的语气仍旧轻轻松松的。   他没说话,只更加用力抱住她,似乎只有这样,她便再也走不了了。强烈的情意,令他的呼吸都不由跟着变粗。   舒遥:“没想到你还这么喜欢我。”   “是啊!”他低哑着嗓音由她的耳边响起,“我这么痴情,你是否该给我什么好处呢?”   他终究是有伤,若舒遥想推开他也不难。   她轻笑了下,柔软无骨的双手落在他的胸膛,突然不容拒绝地将他推倒在地,在他死盯着她,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时,她俯身姿态妖娆地缓缓爬到他的身上。   她手指在他胸膛轻轻勾画着,看着他的眼睛:“你想要什么好处呢?”   杜栩眸色变深,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妩媚诱人极了的女子,声音越显低沉:“你给我什么,我便要什么。”   舒遥翻身到了他的身侧,紧贴着躺在他旁边,单手撑着脑袋,姿态慵懒地打量着他。她的另外一只手拨弄起他的唇瓣,再沿着他的唇缓缓移到他弧形完美的下颔,一路往下,极具挑.逗的意味。   她有注意到他越显难耐的反应,轻笑间,她突然握住他的肩头,将他翻过了身。在他诧异间,她坐在他身上,在自己裙摆上又撕下一块布,再次给他擦拭起背部的伤口。   乖乖被她压趴下的杜栩这回突然也笑了:“你原来在挂记我的伤。”   她未语,只手法熟稔,悠然自若地给他擦拭了伤口,之后从腰间取出一包药粉均匀地撒在他的背上。她这药并非普通药,效果好,但撒在伤上,就仿若撒了盐,极疼。   杜栩措不及防被疼到,微抿了嘴,但他耐力好,这点痛自然能忍。   最后她给他把衣服拉上,便拍着手站起身,看着坐起身正在系腰带的他,不以为意道:“毕竟是为我而伤的,我自然不会不闻不问,再会。”言罢转身便走。   但杜栩忽地起身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在树上,低头直接亲住她。十九年的相思,都压在这个亲吻上,仿若有千斤重,绕是她都会觉得受不了。但她并没有推他,只任他发泄着,感受着他狂风暴雨般地吞噬。   漫长的时间过去,他终于贴着她唇喘息着道:“等了这么久?你觉得我会轻易放手?”   舒遥舔了下疼痛的唇,似乎不将他的话放心上。   杜栩:“反正这里没路,我们不如留在这里生活。”话罢,他便又亲住她,哪怕蔓延在两人唇里唇外的血腥味再浓。   直到他感觉她的手渐渐移到了他的腹部,他才顿住。   她的手所搁的地方是他的旧伤,她慢悠悠道:“就不怕我再杀你一次?”这伤便是她的杰作。   他看着她,应道:“不怕。”   她微勾了下唇,又道:“大霁先帝是死在我手里的。”因此,十九年大霁才有了那么一场大混乱,内忧外患,引得大霁死伤无数,凄惨极了。   杜栩:“与我无关。”   舒遥闻言笑出声:“我才发现,你比我还绝情。”她最起码会忠于北顺朝廷,而他的心里却只有儿女私情。   “我拒绝你。”话罢,她推开他,转身便走。   杜栩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这回没拉她,只忍下身心俱疼的感觉,迈步跟在了她的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   她没搭理他,只前行着,似乎是在寻路。   就如杜栩所说的,这下面没有路,所以他们走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但舒遥似乎挺有耐心,始终不厌其烦的一直寻着。   一路上他总是再看她,她却没再看过他一眼。   因舒遥身上的伤轻,她走多久都无碍,但杜栩的伤势重,渐渐他终是有些难以支撑,却不得不支撑着。他的背上仍旧火辣辣的,极疼,可他并不在乎,他只怕自己会突然昏倒,他完全相信她能做得出来再次把他扔了。   强忍了许久,他终还是不由扶着树暂时停下脚步。   但只是一瞬,他就欲再迈起步伐,却见舒遥的手递在他的面前。他定眼一看,发现她的手里是一把精致小巧的糖粒。   顺着那把糖粒,他抬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她。   舒遥再往自己嘴里递了颗糖,边嚼边随意道:“别多想,我只是对好看的人没抵抗力,你这模样,瞧着还真可怜。”   杜栩的目光又落到她手里的糖粒上,他略有些昏昏沉沉的脑中突然想起他的女儿。阿宁也是爱吃糖粒,爱吃一切可以吃的零嘴。阿宁也喜欢好看的人,一切好看的事与物。   舒遥见他愣着不接,便直接将糖粒塞在他手里,转身继续走。   糖能补充体力,杜栩没有拒绝吃糖。他吃了一颗,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了些什么后,便又跟了上去。   没一会,雨就渐渐下大了。舒遥停下脚步看了看这天,便加快了步伐,打算找个地方暂时躲躲。倒也凑巧,很快便让她寻到了个山洞,她立刻过去进入了洞中。   她并没有往里走,只靠坐在洞口看着外头。   后一步进来的杜栩坐在她旁边,直接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她并没有挣扎,只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叹息道:“还真是暖和。”   他抱着她,突然问道:“这些年,你可是有过别人?”   舒遥漫不经心地应道:“你就当我有过好了,还有过许多许多。”她似乎被自己逗开心了,语中透着丝愉悦的味道。   杜栩抿起了嘴。   淅淅沥沥的雨似乎没有要停的趋势,渐渐越来越大,又渐渐化成了雪花纷纷落下,外头很快便被雪覆盖了起来,越来越厚。   雍都城内的杜青宁正倚在窗口看着外头白茫茫的雪出神。   这时裴延走了过来,从她身后抱紧了她,他低头咬她:“怎么?还在想着那对男女?”   那对男女……   杜青宁转头抬眸看他,见到他眼里的不悦后,便没有说话。 第116章   接连几日过去,雪都没有要停的架势。皑皑白雪越堆越高,裹满各处,不见可以行走的地方,杜栩与舒遥算是被困在这山洞数日了。   不知是谁生的火,洞里还挺暖和。   当下舒遥正环胸站在洞口看雪景,已经烤好野味的杜栩缓缓走了过来,从她背后搂住她,用的力量仍旧极大,他低头靠着她的耳朵:“我真希望我们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舒遥不以为意,也没有理他。   杜栩牵着她朝里走,坐下后,扯下一块烤肉用尖棍戳上递给了她。   她接过,慢悠悠的吃着,目光仍落在洞外。只一会,她便勾起了唇,道:“雪似乎停了。”   也在吃烤肉的杜栩动作微顿了下,道:“还会再下。”   后来确实如他所言的,只一会,雪就又开始落,似乎下得更大。   舒遥大概是觉得如此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叹了口气,站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杜栩立刻过去又从后紧搂住她:“你不等了?”   “不等。”她伸手就要拉开他,奈何他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她一时倒并不容易拉开他。   杜栩使的力道反而更是大,他低头亲着她的耳朵:“你真没有一点动容的?要再次抛弃我?”话语间,他因为太过压抑,不由闭上了眼。   她叹息了声:“放手吧!”   “舍不得放。”杜栩掰过她的脸,就要再亲她。   舒遥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嘴,拦住了他的动作:“你逼不了我的。”就像当年,她杀了他,也要离开他。   杜栩看着她眼里的漠然之色:“所以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我说过我拒绝。”言罢她便直接使力推开他,走出山洞,踏着雪离去。   杜栩大概也知道自己确实逼不了她,也奈何不了她,便在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后,又跟了上去。   踏着如此厚的雪行走,并不容易,一前一后的二人速度比较慢。   杜栩不知道她究竟要往哪里走,只紧跟在她后头,似乎就是在等她放弃找路。他一直都觉得这山崖底下没路,就算有路,他们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   直到跟着她再次进了一个山洞。   他以为她是暂时放弃了,缓缓朝站在中间的她走去,拉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近二十年的分别,他对她的想念,岂是那般容易化解。   不想这时乖乖由着他抱的她突然抬手点了他的穴。   他陡然觉得不妙,低头看着离开他怀里的她。   她抬头亲了下他微有些细碎胡渣的冷硬下巴,对他勾起极美,又透着丝狡黠的笑,转身便继续往山洞里头走去。   山洞的最深处,满壁都是草,她拨开其中一块草,直接往里走。   杜栩意识到什么,薄唇突然一抿,直接冲破穴道,咽下喉咙冲出来的血,就朝她跑过去。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抬眸看了眼这山底道后,便紧盯着她,问道:“这是出去的路?”   舒遥试着抽了下自己的手,没抽出,她转眸看着他,轻快道:“对啊!”   杜栩瞳孔微缩了下:“其实你早就知道出口?”   她笑了笑:“知道啊!”   杜栩:“那你为什么……”   “不告诉你。”舒遥言罢便强制抽出自己的手,在他再欲拉住她时,她瞬间移了开,欲再点他的穴,也被他躲开了去。   眨眼间,两人便交缠在一起。   当年他们最开始在一起时,她的武功确实不如他,所以她才会在被他关起来时,那么辛苦才摆脱了他。但时隔多年,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玩乐的她。多年的潜心苦练,他们的功夫已是差不多。   不过现在杜栩身上的伤本就才初愈,又因强冲穴道而有了内伤,在与她过招间,渐渐便越发吃力了。   舒遥看着脸色有了苍白之意的他,轻笑间,凝神以声东击西的方法再与他交手几次后,便成功地又点穴制住了他。她扔下一句:“别再等我了。”便没做停顿,转身便使用轻功快速离去。   杜栩紧握着拳头,对着她离去的背影沉沉地喊了声:“由不得你。”奈何当下他已经提不起内力再去冲穴道,却仍旧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并吞咽着喉咙涌出的腥味。   序月水渊。   裴延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不再需要杜青宁担心他半分,但随着日复一日的过去,她对爹的担忧却是越发重了。   这日她正在裴迎华这里坐着,趴在桌子上愁眉不展。   裴迎华看着她这张气色并没有好起来的脸,道:“师父不会是个易轻生的人,她能选择从那里跳下去,该是知道死不了人。”   杜青宁默了会,才应道:“但愿如此。”她也只会在裴迎华面前大胆地表现出自己的忧虑,在裴延面前,她多少总得忍忍,免得过火了惹他不开心。   似乎迁就裴延,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哪怕她明知他这样不对。   她待在这里的话并不多,只是想在这里冷静冷静,后来约莫是估计裴延做好膳了,才起身回去。   不想当她踏到屋门口,恰巧听到沈远在向裴延禀报:“杜太傅已经回府。”   她闻言立刻面露惊喜之色,根本压抑不住。   裴延恰见到她脸上的神色,抿了下嘴,便过去牵着她坐在桌旁。这时她急着问沈远:“我爹的情况如何?”   沈远应道:“身受重伤。”   “重伤……”杜青宁又担忧起来。   “行了。”裴延将筷子递到她手上,“吃饭。”他又怎看不出来她日日在担心她爹,心时常不在他身上,却也无可奈何。如今人既是已经回来,他便不允许她再挂着别人。   杜青宁看着他,欲言又止。   裴延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我会派人给你送药,以后你便一心一意待我,不许在与我待一块时走神。”   “哦!”她点了下头,心道,只要爹活着,那便万事大吉。她再挑个机会,劝裴延带她去看看爹。   后来她又想起舒遥,便问沈远:“舒遥呢?”   沈远:“没发现她去了哪里。”   裴延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吩咐道:“找舒遥。”他知道,舒遥的事情不弄明白,她怕是也会挂着,如此倒不如让她尽快弄明白。   沈远:“是。”   对杜青宁来说,她自己是经历过生死的,她最重要的人,也都同样经历过生死,最先是三姐,后来是裴延,如今又是爹。无形中她的承受能力自然也强得多,知道爹还活着,她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今日的她,吃饭明显香得多。   裴延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的侧脸,可以明显地看到她的放松。   过了会后,他突然搂着她微微叹息了声,道:“我知道你在迁就我,却似乎迁就得太过分了,并不让我觉得开心。”他很矛盾,他想她乖,想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却也并不喜欢她这种日日小心翼翼的感觉。   杜青宁闻言怔了下,便转头看着他。   裴延低头亲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说,他要的是她发自内心的心里眼里都是他,而不是因为失而复得,因为珍惜,而尽全力地压抑着自己去迁就。这让他反而感觉他们之前多了层隔阂,他不喜欢。   他想了下,才看着她的眼睛道:“以后你做你自己,用最坦然的一面对我,想进则进,进不了,再退,不要与我硬扛就好。”这样他们的相处,或许能保持一个最自然,最适合他们的模式。   杜青宁知道他的意思,倒没想到她这些日子的压抑,能让他看在眼里,也让他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她突然笑了起来,埋入他的怀里,应了声:“好。”夫妻之间,该如何以最开心的方式相处好,确实是两个人都该考虑的问题。   她最近确实犯糊涂了。   看到她脸上轻轻松松的笑,他低头舔了舔她的唇,语中透了些深意:“快吃,吃完我想吃吃你。”   她吃着嘴里的饭,摇头:“不给吃。”   裴延没管她的拒绝,待见她吃饱后,便将她抱起转过身正对着自己,低头亲住她,一双手也没有停歇。   经不住他诱.惑的她便由着他,但在他放开她的嘴,灼热的气息移到别处时,她努力出声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裴延闻言顿住动作,缓缓直起身低头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她。   她抬起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那双黝黑深邃,颇让她看不透情绪的眼睛,又道了声:“我们生个孩子吧?”   他默了会,终于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不会跟你生孩子。”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软了语气:“可我想生,想生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因为喜欢你,才想与你生孩子。孩子生出来,是你的,也是我的,并不是与谁抢夺谁的。”   他拒绝:“我不想生。”   她蹭了蹭他的胸膛,撒娇道:“相公,我们生吧!”   裴延:“不生。”   她抬头亲了他一口,脸上有了些委屈之色:“哪个女人都有当母亲的资格,你是要让我此生有这么一个不能拥有自己孩子的遗憾么?”   裴延没理她,抱起她就去到床上压住。   这时她赶紧道:“因为是你,我才想生。何况孩子生出来,便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后,我们相伴的仍是只有彼此,孩子只是一种带着希望的延续罢了。”   裴延覆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个没完没了。   但当他的呼吸移到别处时,她又继续道:“孩子也是夫妻之间的羁绊,有了孩子,夫妻的感情只会更好,不会更差。到时候……”   他干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卖力的夺取她一切说话的能力,让她低泣不止。   可漫长的时间过后,趴在他怀里没缓过来气,还在抽抽搭搭的她,仍是继续道:“我就是想要孩子,你不生也得生。”说着,她也不知是情潮未去,还是真的哭了,更是抽噎了起来。   裴延本是抱着她,不打算理她,未想她竟是一直没完没了地说,似乎就是不让他答应生孩子,她便死活不罢休。   她抬眸看着他:“我给你生的孩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裴延渐渐眯了眼,有些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她翻身趴在他身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与他近距离对视着,瞧着真是极可怜,她扁了扁嘴:“别人都能生,我就倒霉嫁了你,不能生了?”   裴延看着上方的她,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看到她这模样,他倒真是差点心软答应了,可他真是不想生出个孩子搁在她心里。可似乎就算不生,她也有一直挂着这事的架势。   果不其然,她又道:“反正我们还年轻,我就天天磨着你,磨到你愿意生为止。”   他极不悦:“生孩子有那么重要?”   她想了下,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若是此生没有孩子,就是个遗憾。我很想有属于你和我的孩子,感觉如此我们才更是完整的夫妻。”她想说完整的家,想想还是罢了,话自然要捡好听的与他说。   他未语。   后来她又道:“就当是为了让我开心,好不好?”她推了推他。   他在琢磨着其他。   正是她在他耳边继续话成串成串地吐出时,他终于应道:“多生几个吧!”   “你说什么?”在琢磨着措辞的杜青宁措不及防听到这话,便惊讶地看着他,以为是她听错了。   答应生孩子的他并不觉得愉快,只觉得憋闷得很,他翻身压住她,发泄了起来。正是折腾的她叫不停时,他才啃着她的耳根哼道:“多生几个,你便就不稀罕了。”越少越稀罕,尤其是一个。   杜青宁哼叫间,不由想着,他的脑袋想问题果然与别人不一样。   多生几个,她似乎又有点不乐意了。   生孩子又不是母猪下崽。   银装素裹的雍都城内,仍旧大雪纷纷,不少孩童成群结队的待在各处玩雪。整个城不吵闹也不会显得冷清,透着一种祥和的味道。一辆颇为厚实的马车正在雪路上行驶着,方向杂乱无章,似乎是没有目的地。   直至到了冰湖时,马车才停下来,继而从马车里踏出一位身着霜色斗篷的妇人。风帽之下,是一张近四十岁的脸,瞧着极为温婉端庄的模样,眉晕间透着明显的慈善之色。   她沿着冰湖缓缓行走着,抬眸间,似是想发现些什么。   这时突有玩闹的孩子跑了过来,看着远方的她,一时并没有注意,被撞得措不及防,她下意识赶紧扶住眼前的孩子。   撞到她的是个极为漂亮的女童,女童教养极好,她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妇人摸着女童的脑袋,温柔的笑了下:“没关系。”   女童再朝她弯了弯腰,便跟玩伴一道跑了。她转头看着女童的背影,眸露透着悠远的出神之色,一时并没有动。过了会后,她转眸看到冰湖对面有家客栈,便在捂嘴轻咳了下后,迈步朝客栈走去。   这客栈的位置,对她来说是极好的。她要了个二楼的房间,便在放下包袱后,站在窗口一直看着冰湖四周在玩的人。   那头路旁,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裴延与杜青宁先后下了马车。   杜青宁牵着裴延的手,迫不及待朝冰湖那头人多的地方跑去。不慌不忙的裴延看着她的侧脸,由她拉着。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块雪厚的地方,杜青宁便开始堆雪人。   裴延蹲在她旁边略有些漫不经心地帮着她添雪,不想这时突然有个孩子跑到他们这里弄了个雪球就跑了。他见那孩子跑远后,便转眸看了她一眼,仍是不悦:“庄内的雪不比这里薄,你倒是没事找事,喜欢来这里与人抢雪。”   杜青宁一边忙着堆雪,一边笑道:“你懂什么,人多才好玩。”   她的这种心思,他不理解,便没有再说话。   直到突然又有见他们面前雪多的孩童朝这边跑来,裴延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去。那孩童见到他凉淡的眼神后,愣是不敢再靠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了。   这孩童大概是个心灵脆弱的,远远地可以听到他的哭声。   杜青宁愣了下,转眸问裴延:“你干了什么?”   裴延不以为意地继续给她添雪,淡道:“我只是看了他一眼。”   杜青宁注意到他眼里的神色,抓起一把雪就砸到他身上,道:“你把你眼里的怨气收一些。”这人什么都不做都能把野兽吓到,何况是个敏感的孩子。   裴延抬眸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堆雪人这功夫,前面是堆,后面便是雕琢打扮其中细节。后来杜青宁一边琢磨着如何让雪人更好看,一边对裴延道:“待会我们去看看爹吧?”话语间,她暗暗打量了他一下。   裴延似乎并不意外,只搂着她的腰,站在她旁边看她雕琢雪人,淡应了声:“嗯!”这是他早料到的事。   她倒是忍得挺久。   既是被答应了,杜青宁便不管什么雪人,马上就挽住他的胳膊,扔下雪人,直接迫不及待离去。行走间,她总是会忍不住看看他,有一种越看越喜欢的感觉。   后来不经意间,她越过裴延看到对面客栈二楼窗口里头的妇人。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裴延随着她停下,转眸见到她看向别处,便顺着一道看去,也恰恰看到那妇人。而对方似乎也在看着他们,严格来说,是看着他的妻子。   也好在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没有恶意,他低头问杜青宁:“你认识她?”   杜青宁默了会,才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眼熟。”   “那便不管她。”裴延牵着她就走。   杜青宁依着他。   妇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时,恰是小二上来送膳食之时,她便回头看着小二:“麻烦你过来下。”   小二立刻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的眼眸微红,仍看着裴延与杜青宁离开的方向,问道:“那分别穿白衣与绿衣的男女,你可认识?”   小二循着看去,哪怕只是背影,他也能断出对方是谁,因为他刚才也见到他们,便应道:“那是武平王府的二公子,与他的妻子。”   她盯着杜青宁的背影,又问:“他的妻子是谁?”   小二:“是靖阳侯府的四姑娘,杜三老爷,杜太傅之女。”   “杜太傅……”她微喃了声,“可是亲女?”   “是养女。”小二想了下,又继续道,“虽说是养女,可比别家的亲闺女要宠得多。”   她闻言欣慰地微微笑了下:“那她该是过得很好。”爹疼,夫君也疼。   阿宁果然还是与舒遥长得那么像,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能认出。也那么爱玩,在人多的地方极易寻到。   可怎么会是养女?   在去靖阳侯府的马车里,杜青宁想了想刚才那个妇人,见想不出所以然后,便就没想。直至到了靖阳侯府,她便迫不及待拉着裴延下马车,直奔肆意轩而去。   裴延见她这么心急,便狠狠捏了下她的手。   她疼得拧眉,转眸看他:“你干什么?”   裴延将她拉到怀里,搂着她走,他低头对着她的耳朵咬了口,哼道:“顾及顾及我的感受,嗯?”别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关心一个没血缘关系的爹。   “哦!”她不大甘愿地压下了心急。 第117章   因为爹的平安,以及伤势并不重,杜青宁这口气算是彻底松下了。丈夫好好的,爹也好好的,她便别无他求,这日子过得极为安逸。只是舒遥仿若人家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得到其半点踪迹。她心里的疑惑,便只能暂时压下。   如此舒舒服服的日子,转瞬便过到了除夕日。   既是除夕,裴延他们便得去武平王府吃家宴。因裴永骁亲自派人来道,要裴迎华一道去,裴迎华大概是一时兴起,倒也应了。   这日近入夜时,往武平王府去的便有他们三人。   马车里,坐在裴延怀里的杜青宁越过微扬的车帘,朝前头裴迎华所在的马车看了看,便问裴延:“你觉得姐姐怎突然变得这么快?莫不是看王爷之前为你捅了自己一次,她便对王爷另眼相待了?”   裴延轻抚着她的脑袋,抚顺了她那因为擦过他胸膛而乱了些的头发,淡道:“她不会是这种人,大概只是单纯兴起想过一个普通的年。”   杜青宁闻言微微颔首。   这一路上爆竹声此起彼伏,华灯之下硝烟味弥漫,这种年味的感觉,总是会让人心生丝丝说不明的欢喜与感慨之意。这是杜青宁与裴延一道过的第二个年,她不由想起嫁给他之前,每回过年的样子。   马车缓缓从门庭宽阔,明亮如昼,有守兵把守的武平王府停下。裴迎华与裴延夫妇先后从马车里下来,他们一道踏进武平王府。   杜青宁见裴迎华神色淡淡地打量着这王府,便问:“姐姐可是记得这王府?”   裴迎华淡应:“有点印象。”可惜并不是美好的回忆,她隐约想到在父亲的冷情下,终日抑郁寡欢的母亲。想到父亲,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们母女俩一眼。   所以最终她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呢?抑郁而终?   裴永骁又怎突然变得有人性了?   思索间,她略勾起了一抹冷笑。   当下裴老夫人与裴永骁已在正厅等着他们,不过这次多了一人,是庄映儿。她瞧着似乎是腿好了,只是这气质明显变了不少,她只在他们踏入时,看了眼气质不凡,风华绝伦的裴延,就一直垂着眼帘,安静又识趣。   走近后,只杜青宁福了个身:“祖母,王爷。”   没有哪个老人喜欢冷冷清清地过年,裴老夫人见他们三个都来了,明显神情好看了些,她道:“都入座。”   裴永骁的目光落在裴迎华脸上,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都从宴桌旁坐下后,裴老夫人便吩咐上菜了。随着门前的爆竹声响起,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王府佳肴上了桌。   今年除夕的家宴气氛要比去年好得多,却也不难看出裴老夫人隐约有些出神,她大概是在想裴律。无论如何,在她心里,这一手带大的长孙,才是她最挂念的。   后来裴老夫人的目光转到正在吃菜的裴迎华脸上,默了瞬,她便问:“听说孩子被他爹带走了?还是去了北顺。”不愧是武平王府的老夫人,消息倒也灵通。   “嗯!”裴迎华淡应。   裴老夫人微微颔首:“既如此,也好。”   杜青宁吃着裴延给她夹的菜,不由抬眸看了看裴老夫人,她突然觉得,其实裴老夫人也不容易。作为长辈的裴老夫人虽刻薄,裴延姐弟俩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裴老夫人似乎每次都能自己消气。大概真是年纪大了,虽然总会图这图那,若是图不到,也无奈接受,毕竟闹下去,不好过的还是这孤家寡人。   又老一岁的裴老夫人明显指望得更少,她又对裴延道:“你们三个就搬回来吧!祖母不会吃了你们。”   裴延慢条斯文地喝了口汤,很干脆地淡道:“不搬。”   裴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突然拿起帕子别过头咳了起来,陶嬷嬷忙给她抚背。后来她又道:“那迎华总得回来嫁人。”   裴迎华:“不嫁。”   杜青宁紧低着头,不发表任何看法。   裴老夫人这心里憋的郁气本就不少,这会她有意如此软了语气与他们说话,却仍是先后遭到这对姐弟如此不给脸的拒绝,她突然有一股上不来气的感觉,更是猛烈地咳嗽起来。许久后,她才又道:“祖母的身子已是一天不如一天。”这倒不是假话,哪能经得起一次又一次被气,只是她素来都不服老。   这一回,没人再搭她的话。她看了眼始终也不说一句话的裴永骁,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郁气。   家宴过后,裴延他们没有打算在这里继续留着。   走之前,裴延从沈星手里接过一瓶药搁在桌上,道了声:“放心,祖母还死不了。”言罢,她便牵着杜青宁转身离去,裴迎华跟在他们后头。   庄映儿再次抬眸看着裴延,见到他来也牵着杜青宁,去也牵着杜青宁,就连用膳时,也体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她再想到又大了一岁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裴老夫人,则看着那瓶药,深吸了口气。   裴延他们的马车驶去城北千百庄时,杜青宁见这除夕夜里虽没有夜市,却灯火通明,不亚于过节时的夜市,有不少人出来玩。她便对裴延:“我们下去走走吧?”她喜欢这种氛围。   “好。”裴延依了她,牵着她下了马车。   杜青宁本想问后面马车里的裴迎华是否要玩,这时裴迎华也下来了,并对他们道:“我走着回去。”   杜青宁点头:“好吧!”   杜青宁看着裴迎华步行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孤单两个字。她不由在想,在对方心里,可是感觉空得慌。因为人生在世,若是没有任何所图的,所在乎的,定然是很空虚的。   裴延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管她。”   杜青宁收回了落在裴迎华身上的目光,恰这时随着砰地一声响起,有绚丽的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在空中,瞬间更是照亮周遭。她眸露惊艳之色的看去,并对裴延道:“这么大的烟花,这烟花的主人该是挺有钱的。”   裴延歪头趋近她的耳朵:“我才有钱,或许我是这天下最有钱的。”   杜青宁撇了下嘴,哼道:“那你今年没给我买烟花。”   裴延喜欢看到她这娇嗔的模样,勾唇笑了笑,道:“买了,待会我们回去守岁时,便放给你看。”   杜青宁:“我倒希望你别说,回去给我惊喜。”   裴延:“我可不喜欢被你瞧不起的感觉。”   未走远的裴迎华,不知何时也与其他百姓一起停下来看烟花,她的眸中似有些出神之色。   这时,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走到她的身旁,语含笑意:“瞧起来,姑娘似乎挺落寞。”他长得虽人模人样,却有些流里流气,这明显是想调戏人。   裴迎华没理他。   男子侧头看着烟花照耀下的美人儿,眼里的色彩越来越亮,他不由更是靠近了她些:“姑娘喜欢烟花,在下有不少,要不随在下去看看?”遇到如此美人,他想不心急也难。   裴迎华可以清楚地闻到这人身上的脂粉味,可想而知他之前干了什么。她连厌恶的情绪都懒得给他,转身便走。   不想这人突然去拉她的手:“姑……”   裴迎华倏地躲开这登徒子的接近,转身抬脚就朝他的胸膛踢去,踢得他摔倒在地,她冷声吐出:“滚!”   “你……”男子捂着疼痛的胸口,面露怒色,但在抬眸间见到她眼底的森寒之色,吓得一个激灵,不得不起身赶紧离去。   这一幕恰巧落在站在西头的杜青宁眼里,她忽然就出了神。   她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谁在她面前做过,她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凝神间,她只隐约想起一句话,仿若已经刻在她胸骨中的话。   ——你根骨太差。   好像曾有谁很嫌弃她,非常嫌弃她,时常对她说这话,每多说一次,幼小的她便更难过一分。   裴延见到她的状态明显不对,便立刻搂紧她:“你在想什么?”   杜青宁不喜欢记忆中的感觉,她往裴延怀里缩了缩,叹息道:“我该是确实忘记了什么东西。”   裴延低头亲着她的头顶:“忘了便忘了,想来也不是好事。”   杜青宁也是这样觉得,后来她抬头问他:“我的根骨真得很差么?”不想她话罢便突觉一阵头晕的感觉袭来,不由往他的胸膛软了软。   裴延脸色微变,忙更是搂紧她,立刻执起她的手腕给她号脉。   这头晕的感觉仅仅只是一阵,她意识到他的行为,便道:“我没事。”话罢抬眸就见到他看着她微挑起了眉。   她问他:“怎么了?”   他默了会,淡应:“如你所愿,你怀上了。”   “什么?”杜青宁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牵着她缓缓前行,似乎不大高兴:“阿宁怀上了,近一个月。”   杜青宁面露震惊之色,拉着他停下脚步。她觉得太过不可思议,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怎么会这么快?”   裴延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当然是因为我太厉害,既是不再避孕,自然轻易便怀了。”以前他确实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手脚。   她歪着脑袋看他,还是觉得有些缓不过来。   别人生孩子,也是这样说生就生?   看着她这傻乎乎的模样,裴延不由低头亲她,不料这时突然听到轻啧声。   他们一道转头看去,便见到一辆马车停在他们旁边,而车窗里头坐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薄祁云。他眸露打趣之色地看着他们:“你们可以看看周围。”   杜青宁闻言便看了看周遭,发现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与裴延身上,她的脸有点红了起来,想从裴延怀里出来,却仍被他按住。她低下了头,不由又想起自己的肚子。   但在下一瞬,她又想到什么,便又抬头朝马车里看去,看到薄祁云怀里的安安,她下意识面露欢喜之色。   近九个月的安安如今瞧着比被带走时要改变了许多,长得更开更好看,仍旧粉嫩,但更精致。嘴里还有几颗可爱的小牙齿,有趣极了。他正被扶着站在薄祁云怀里踩腿玩,并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许久不见的舅舅与舅母,眸中透着好奇之色。   裴延微打量着这对瞧着越来越像的父子俩,嘴角微勾,只吐出两个字:“慈父。”不得不说,薄祁云这种人,会有模有样地亲自带着自己的儿子,看起来着实稀罕,却不会让人感觉违和。   薄祁云倒是觉得挺骄傲,他亦是笑着:“你也会的。”他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阿芜这弟妹怀孕了。   裴延闻言颇有些不屑,他不认为自己会。   “行了,你们玩,我们父子俩赶着去见孩子他娘。”听薄祁云的语气,明显透着迫不及待。   裴延:“祝好运。”   薄祁云:“谢了。”   杜青宁回头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一边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边道:“我就知道他最后一定会回来。”   裴延低头看了眼她摸肚子的动作,牵着她前行。   另一头的千百庄里,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裴迎华并未进序月水渊,只是在庄内挑了块地方持剑在树下练武。似乎是带着发泄之意,她剑下招招狠戾,带起阵阵寒风,吹落不少树叶。   挺长的时间过后,一身紫色宽袍的薄祁云抱着儿子缓缓靠近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寒风啸啸,落叶纷纷之下,飘逸的灵活身影,眸中透着专注与思念。他儿子也不知是不是记得娘,自看到裴迎华后,便一直朝她伸着软胖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听到声音的裴迎华立刻收了剑,她没有看他们父子一眼,转身便走。   薄祁云抱着孩子跟在她后头,他对怀中儿子道:“快喊娘。”   安安似乎可以听得懂他的话,便真的软嚅地喊了声:“娘……”声音不大,也不大清晰,却确确实实是这个字音。   这都是薄祁云努力教的,奈何却不见裴迎华的背影有半点反应。   他加快了步伐:“我有错,儿子却没有错。”   见到她始终不理他们父子,他便施用轻功跳了过去,拦住她的去路。他看着她那双冷漠的眼睛,语中透着讨好之意:“凌山王一家都被我灭了,我已经替你报了仇。”   她冷笑:“似乎你也是我的仇人。”   他们的儿子仍在朝她伸手,她却仍旧不看儿子一眼,这让薄祁云觉得极其不舒服,他道:“那你要我如何做?你已经捅了我两次。”   “我只要你们两个离我远点。”裴迎华言罢便越过他们就走。   趴在爹怀里的安安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粉嫩的小嘴扁了扁,眼泪汪汪,要哭不哭的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薄祁云看着怀中儿子,裴迎华的绝情让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咯吱作响:“你就如此厌弃我,也厌弃我给你的儿子?”   裴迎华绝情的吐出两个字:“确实。”她讨厌这孩子的脸。   薄祁云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我会在大霁透露自己的身份,若我活着,我便继续缠着你。若我死了,就当是你报了仇。”   她扔下一句:“你随意。”   裴延牵着杜青宁缓缓行来,恰好听到这话,他们从看着裴迎华背影的薄祁云身旁站定。   裴延笑道:“那你这次该是要死了。”他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都知道大霁与北顺为两大国,相互提防,相互忌惮,后来更是恩怨不少。近几年虽相安无事,却一直处在一触即发的冰点之上。两边朝廷也都存在不少腌臜黑龋,周边小国自然不用说。若薄祁云在大霁透露身份,必然会引起许多让人想不到的有心人出动,极难防。   杜青宁看着薄祁云怀里的安安,心痒痒的,好想抱抱,但被裴延拉住了。   薄祁云现在可笑不出来,他只仍看着裴迎华离开的方向,抿了下唇,道:“给我安排个地方住。”   裴延很干脆:“可以,别死在这里就行。”   后来裴延非常配合地给薄祁云安排了个离裴迎华最近的寝屋,对此薄祁云没有说是否满意,只仿若理所当然似的抱着儿子就入住了。   夫妻俩回到自己房间时,杜青宁便迫不及待对裴延道:“我要吃安胎药。”   裴延搂着她,低头看她:“好好的,为何要吃安胎药。”   杜青宁垂了垂眸,颇有些闷闷的,她道:“我怕我根骨太差,孩子在我肚子里会不安全。”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这与怀孕没关系。”   她抬头看他:“那与什么有关系?”   他牵着她往窗边走,应道:“跟习武有关,你不适合习武,所以与你爹学了多年,也没用。但就算没用,也强身健体了,你的身体怀孕没问题。”   “习武……”想起这个,就是她心中一痛。   裴延侧头亲她:“怎突然自卑起来了?”   这时窗外放起了漫天烟花,烟花在空中又满又大,色彩缤纷明亮,令千百庄里里外外瞬间变得亮如白昼,好看极了。   杜青宁被转移了注意力,勾唇看起了烟花。 第118章   正月初二,杜青宁与裴延一道去靖阳侯府拜年的日子。老早杜青宁就欢欢喜喜的起了床,将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打算告诉爹自己怀孕的事。   当他们的马车从靖阳侯府停下时,杜家三兄弟一道迎了过来。   “四姐。”杜建臻高高兴兴地跑近挽住杜青宁的胳膊,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眸便朝裴延看去。裴延的目光虽凉淡无色,却莫名让他害怕,下意识就赶紧松开了杜青宁的胳膊,垂眸委屈极了。   杜青宁只朝两位兄长笑盈盈地喊着:“大哥,二哥。”她摸着杜建臻的脑袋,倒未注意到什么。   杜建胜过去拍了拍裴延的肩头,笑道:“可算是来了,进去吧!祖母在厅里头等着你们呢!”   杜青宁记得去年二哥杜建烨与小弟杜建臻都是去了外祖家拜年的,几人一道朝里走去时,她便问:“二哥与臻儿怎么也在家?”   杜建胜应道:“是祖母说,如今侯府冷清了,若真都去拜年了,难免会冷落了你们俩,便让我们几个都留了下来。”   如今杜家确实是冷清,深有感触的杜青宁微微颔首。   他们踏入正厅,就见到杜老夫人起身过来。现在的杜老夫人瞧着苍老了不少,也慈和不少,只是不知真心几分。   杜青宁福身:“祖母。”   杜老夫人来回瞧了瞧一看便知活得非常滋润的夫妻俩,颔首道:“来了就好,先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吃着果子聊一聊。”话语间,她就欲拉杜青宁过去坐下。   但这时杜青宁道:“我想去看看爹。”她并不认为杜老夫人是真心好,也确实无意去与之走得太近。她想,杜老夫人能如此,无非就是因几个嫡孙女都指望不了。   杜老夫人闻言自然觉得不舒服,却确实不得不讨好他们。从她的脸上倒瞧不出什么异色,只叹道:“你爹在年前就走了,已是许久。”   杜青宁闻言诧异:“又走了?”   这时杜建胜出声:“近一年,三叔也是奇怪,极少会待在家里,出去一趟短的话几天,长的话几个月,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杜青宁微抿了下唇,这一点她也是清楚的,一切定然为了舒遥。   但就算爹不在,她也想去肆意轩坐坐,便就不顾杜老夫人越来越绷不住的脸色过去了。   在肆意轩,杜建胜拉着裴延下棋。杜建臻心满意足的与杜青宁在一旁玩着,倒很识趣的没有与她过分肢体接触。大概是因为杜家发生的事情太多,这孩子变敏感了许多。   后来几人闲聊间,难免说到杜青宁怀孕之事。   杜建胜闻言面露惊喜之色:“你们二人可算是有动静了,我还正想问呢!倒是可惜,三叔不在,还不知道他要当外祖父。”   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杜青宁,嘴角的笑总是拉不下。   后来杜青宁问起侯府最近的情况,杜建胜叹了口气,道:“最近也没什么,好在彤儿也已议了门亲事,算是让娘舒服了些。”他只说赵氏舒服了,那杜老夫人定然是不舒服的。   杜青宁没多问,想也知道以杜青彤的情况,只能将就着嫁,而素来对杜青彤寄予厚望的祖母又怎会满足。   裴延落下一枚棋,不动声色地将杜建胜看杜青宁的目光收入眼底,他突然淡声道:“大哥似乎也该娶妻了。”   杜建胜闻言身子微顿了下,便故作若无其事地轻啧:“我倒是想娶妻,可没看上眼的。”   裴延不紧不慢道:“若大哥是眼光高,我可以帮忙为大哥物色物色。”   杜建胜这个大老粗,唯独细心掩藏下来的事,便是他心中的这份感情,其他的,他还真仍是极为大意的,所以倒没感觉到裴延看似热心的话语底下,那份阴阳怪气。   但杜青宁感觉到了,便有些奇怪地看向了裴延。   裴延眸色不明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同样感觉到的还有刚踏过来的杜建烨,杜建烨分别看了看裴延与杜建胜,没有表现出什么,只过来就道:“该用膳了,都过去吧!”   “好。”杜青宁立刻欢快地牵着杜建臻一起站起身朝外去,她不喜欢杜老夫人,可这杜家的饭菜味道,她可是尤其怀念。   裴延负手跟在杜青宁身后,目光从杜青宁与杜建臻握起的手上暼过。   在饭桌上,杜老夫人仍旧客客气气的,倒不会让杜青宁感觉到任何不适。只是后来她突然说到让杜青宁劝裴延立功,便让杜青宁感觉不大高兴了。碍于杜建胜兄弟几个,杜青宁只敷衍着。后来杜老夫人还企图要裴延的药,仍是被她敷衍了过去。后来用了膳,夫妇俩再在杜家逛了逛,便告了辞。   序月水渊。   薄祁云抱着儿子缓缓来到裴迎华屋前的亭中坐下,他将安安搁在石桌上对着裴迎华房间的窗户而坐,低头在其粉嫩的脸颊亲了下,轻柔地哄道:“快喊娘。”   “娘……”奶声奶气的稚嫩声音,不清晰却极为好听。   薄祁云满意地摸了摸儿子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双眼睛仍看着窗内站着发呆,似乎在忽视他们父子的裴迎华,他期待着她的反应。   奈何她却突然将窗户关了起来。   薄祁云抿了下唇,便起身去到亭边捡了颗石子。他面向窗子倚着红柱,把玩着手中石子,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后,便将石子弹了过去。   以他的手法力道,能恰恰将窗户给弹开,但裴迎华已不在窗边。   对他来说,他有一辈子的时间与她耗,何况他们还有个儿子,不信不能再拥有她。可耗归耗,他是真的想她,哪怕只是看看她也极好。   他忍了忍,没有忍住,便直接施用轻功由窗跳进了她的房间。   进入后看到的便是她坐在桌旁慢悠悠喝茶的画面,他紧盯着她,默了会,便喊了声:“阿芜。”   裴迎华没看他。   这时恰恰仍坐在外头亭中石桌上的安安也不清不楚地喃了声“娘”,令薄祁云听到就不由软了整颗心,可他看着裴迎华,仍不见她有半点反应。   他沉了声音:“他是你儿子,你可知你如此待他,是一种最绝情的伤害?以你的童年,你该最明白不能如此待他。”   “我的童年?”裴迎华面色陡冷,“滚!”   薄祁云知道她生气的理由是什么,便立刻又心疼地道出:“抱歉。”   这时裴迎华陡的踢过一个凳子,那凳子在瞬间朝薄祁云闪去,他立刻躲了开:“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裴迎华:“滚。”   薄祁云仍紧盯着她:“滚不了,这一次,我不带走我的太子妃,便不会回去,你大可以真杀了我。”   裴迎华起身就要去拿剑,他过去欲从她身后搂住她,她立刻旋身,抬起手掌便击向他。正是他由着她那掌落在自己的胸口时,外头响起了安安极可怜的哭声。   薄祁云忍着胸口的伤,看着微顿的裴迎华,目光立刻柔和了许多:“怎么?怕他一个人在外头出事?”   他未想过,倒让他说中了“出事”两个字。   裴延与杜青宁走过来时,恰见哭得极可怜的安安正在往桌下爬。杜青宁见了大惊,陡然似一阵风般跑了过去,将差点掉落的他抱入怀中。   她一边给他擦拭着眼泪,一边哄着:“不哭不哭,小安安的爹娘呢?”   安安泛着泪光的眼睛仍旧四处看着,似乎也是在找爹娘,因没发现爹娘,小嘴扁了扁,又哭出声。   杜青宁也是将做母亲的人,对安安的心疼更是压抑不住。她便立刻抱着他去到房间门口,见到对峙的二人,就不悦道:“你们是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就不能先安顿好孩子?”   薄祁云并不知道他这懒惰的儿子突然学会了爬,只仍看着回去坐下的裴迎华。   裴延过来懒懒地倚在门边,环胸看着里头,不经意间见到薄祁云胸膛渗出的血,便挑了下眉,轻啧道:“看起来是又受了重伤。”   薄祁云盯着无动于衷的裴迎华,道:“追杀凌山王时伤的。”只是她那掌让他的伤口撕裂了而已。他想看到她有半点反应,可她没有。   裴延可不在乎这些,只将孩子从杜青宁怀里夺过,直接朝薄祁云扔了过去。   薄祁云立刻接过孩子搂住,目光难得落在裴延身上,透着明显的不悦。想张嘴说什么,可想到人在屋檐下,只得忍了。   裴延牵着杜青宁离去。   当他们回去后,便见到蔚宗意坐在亭下,瞧着似乎闷闷不乐。他抬眸见到他们,也没说什么,只像泄愤似的,仍在吃着点心。   裴延牵着杜青宁过去坐下,抬眸间见到蔚宗意脸上的巴掌印,便勾唇:“这是又被打了?”   蔚宗意摸了下自己的脸,哼道:“还不是上次的那个女人,又打我。”   “上次那个?”杜青宁闻言面露好奇之色,“她怎又打你了?”上次蔚宗意被那姑娘那么狠地甩了一巴掌,她可没忘记。对那姑娘的长相记得也挺清,挺好看的,只是太凶悍。   蔚宗意说起这个就来气:“刚过来时,我又遇到了她,一时粗心撞了她下罢了。她一巴掌防不胜防的,就过来了。”   杜青宁不由笑了,撞一次可能是意外,撞两次,人家自然容易多想。正是她笑着抬眸之际,看到薄祁云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负手走了过来。   裴延便也循着看去。   薄祁云没看他们,直接朝南转离去。   薄祁云离开千百庄,没走多远。他去了之前他常待的海月酒楼,进去后也懒得进包间,直接在楼下大堂要来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他胸膛的血迹昭示着他并没有处理伤口。   在决定回这里时,他便想好要扔下尊严,死皮赖脸地缠着她跟他回去,可他这颗心却没他想的那般强。   看着冷漠的她,疼得他几次差点忍不住将她绑回去。   她那毫无感情的眼睛,他越想便越是握紧了拳头,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太压抑,他的眼眸渐渐微红了起来。   不知他可是有注意到,自己进酒楼的这一幕恰好被二楼的蔚元顺看到。   蔚元顺站在包间门口看着楼下大堂内的薄祁云,淡声吩咐自己的亲信:“别轻举妄动,想要他死的,大有人在。”   “是。”   这时一名女子踏入了酒楼,直奔薄祁云身旁,朝他递了一封信。   薄祁云懒懒地抬起手接过那封信,不紧不慢地打开,当他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后,便向小二要了匹快马起身走出了酒楼。后来他骑着小二牵来的快马往南去了,并直接出了城,继续往南去。   但没走多远,半路便被截了道。   见到眼前成群的刺客,因为喝过不少酒而面色微红的他,无所畏惧地勾了勾唇,倒是没想到刺杀会来这么快。他没有停,只骑马仍朝前奔。奔跑间,他飞起身迅速折下一根树枝,落回马背上应付着接二连三朝他扑来的刺客。   对他来说,解决这些人自然容易,未想才没离多远,便又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明显比刚才那群厉害得多,令他微凝了神,在一位刺客飞到他面前时,他直接闪身夺了那人手里的剑,一脚将其踢开。   手里有了剑,对他来说,便又变轻松了些。   他知道自己在大霁透露身份的后果会很严重,从未想到会严重到如斯地步,他不过去赴个约,这一路上便有一群接着一群的人朝他扑来。   武功再高的人也经不起车轮战,何况他本就身有重伤,渐渐便觉得吃力了。   他呼了口气,心觉还是回城作罢,却是连回城都难,因为前后都有人埋伏。他本以为只是车轮战,却不仅如此,因为后来的这人中有隐藏的高手。   在他没注意到时,对方手里的飞镖陡的朝他射去,他神色一凛,立刻躲开,却在另一面,一看似普通的杀手手中的剑仿若生了风似的,刺入他的身体,令他闷哼了声。   入夜时。   裴迎华独自一人缓缓行走于寂静的千百庄内,似乎是在散心。   看她的眸中之色,似有些出神,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直到听到一下接着一下的砰声,她抬眸看到空中绽放的烟花,便站住看起了烟花。   隐隐,她似乎闻到了些血腥味,便朝南看去。   华灯之下,高大颀长的身影,似摇摇欲坠地朝这边踏来。随着他的踏过,鲜血滴一路,恰烟花放停时,可以清楚地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薄祁云脸色苍白如纸,一步一晃,似乎随时要倒。捂着胸口的他抬眸见到裴迎华,只吃力的轻扯了下嘴角:“没想到,出去就被杀。”   裴迎华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看到她的无动于衷,薄祁云感觉眼睛也在疼,他苦笑了下,便继续努力朝序月水渊走。   他去到裴延与杜青宁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当下屋里裴延正在与杜青宁亲热,听到这节奏不对的敲门声,裴延可没心情管那么多,只冷冷出声:“滚。”   薄祁云张了张无血色的唇,努力道:“我,要死了……”   裴延沉了沉脸,意识到什么的他不得不放开怀中脸色绯红,衣衫半解的妻子,为她把衣服理好。过去打开门,他便见到倚在门口看着他无力勾唇的薄祁云,对方满身是血,面色如纸,确实是要死,却强撑着。   后一步过来杜青宁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躲在裴延背后,道了声:“真惨。”   裴延的脸色仍旧黑沉沉的:“跟我来。”   薄祁云拖着残破的身体跟在裴延身后。   杜青宁看到他那将倒不倒的模样,有想扶的冲动,想想还是算了,只缓缓跟在对方身后。   去到书房,薄祁云瘫在椅上,虚弱地闭了眼。   裴延执起他的手腕为他号了脉,便去到药阁里头拿了药,扔在他怀里:“药粉撒伤,药丸吃。”   薄祁云抬眸看着裴延,吃力地勾起了唇。   裴延没再管他,牵起杜青宁就走。进入房间后,他又迫不及待将她按在墙上,继续着刚才的事。   杜青宁忙道:“我都说了我有身孕。”   裴延:“我也说了我是大夫。”   杜青宁:“我……”   不接受她的反抗,他固执的继续着。   隔壁书房里,吃了药在缓神的薄祁云听到来自夫妻俩亲热的声音,微叹了口气,便脱衣落寞的给自己上着药。 第119章   薄祁云上了药,就这么坐在裴延书房的椅上休息着,直到明显感觉恢复了些,才暗暗觉得裴延的药还真是管用,并佩服起对方。   他浅浅勾唇,有这么一个小舅子,倒挺幸运。   他吃力地站起身,走出书房朝西去,路过裴延夫妇俩的房间时,听到里头仍亲热不止的暧昧声,他脚下步伐未停。   他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便又出来离去。   裴迎华不知在外到底待了许久,正从千百庄的东头缓缓走来。直到再次看到别人放的烟花,她便干脆跳在一棵树上坐着慢慢看。   她喜欢看烟花,从小便喜欢。   后来她意识到什么,便收回目光转眸朝西面看去,恰见薄祁云朝南去。   兴许是因为烟花声太响,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只掩嘴咳了咳,顶着仍旧虚弱的身子速度不快不慢地越走越远。   裴延抬头继续看烟花。   正月初二的深夜中,路上没有什么人,烟花放停后,周遭便显得极为安静。薄祁云独自一人在路上行走着,颇让人看不透他究竟是要去干嘛。   对他来说,大概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千百庄。   毫无意外的,他才出来没一阵,便又听到密集的脚步声朝他靠近。他面无异色,直到在他缓缓前行间,再次被拦住了去路,并瞬间被围攻。   而这次,本就伤重而在强撑的他自然更是难以应付。   他夺过其中一人手里的剑,起初倒还能不断地解决刺客。但没多久,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气色又变得惨白。   这一次,很快便让他再次身受一剑,他随即吐出了口血。   眼见着几个高手持剑一起朝他刺来,他无力地后退了两步,抬剑便去挡。   这时,一纤细窈窕的身影倏地跃了过来拉住他的胳膊,瞬间后移了大段的距离。她抬手撒了把粉毒,便施用轻功带着他离去。这一路上自然仍有刺客,但因离千百庄不远,在力尽前,她还能带着他逃回去。   薄祁云侧头看着她的侧脸,满足地勾唇喊了声:“阿芜……”他的一双眼帘颤了颤,明明熬不住,却舍不得闭眼。   裴迎华只一边带着他逃,一边躲开刺客的攻击。   在即将靠近千百庄时,许是庄里的护卫见到这一幕,便忽地跳出许多人。他们拦截了刺客的靠近,裴迎华带着薄祁云顺利进入庄内。   到了庄内,他们畅通无阻地去了裴延的书房。   裴迎华将薄祁云扔到椅上,便提着剑靠近书房的西墙,用剑柄敲了敲墙面后,过去坐到了案桌后头。她眸视着前方,脸上仍是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来,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薄祁云倚在椅上,想再看看她,但终是熬不下去,闭了眼。   当下杜青宁已睡着,裴延正搂着她,深深地望着她那张粉润的脸。听到动静的他冷哼了声,果然是够烦的。   他低头亲了下杜青宁的额头,便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他进入书房,便看到正方面无表情的裴迎华,转眸间,又看到药阁前的椅上,不知是死是活的薄祁云。   裴延过去给薄祁云查看着伤势,过了会,他轻啧道:“也多亏有我,否则你儿子还真会失去爹。”这话自然是对裴迎华说的。   救命像吃饭一样简单,怕也只有他了。   裴迎华未语,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薄祁云这次的剑伤伤及到要害,自然不能随便上点药就行。裴延唤来沈星吩咐即刻准备药材后,便去到了药阁中的案几后头坐下。   在序月水渊中,有专门的药房,里头有专门的人给他准备各种便捷形态的药材,方便他配药。不多时沈星拿来需要的药材,他坐在那里,一边垂眸配药,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裴迎华道:“这是心软了?”   裴迎华未语,只仍在发呆。   后来裴延看着自己配好的药,颇有些觉得不是滋味。他喜欢医术是不错,却不大喜欢成为这些人的专用大夫。如今他只盼着,这所谓的姐姐与姐夫赶紧走。   他没兴趣亲自给薄祁云上药,便让沈星给上,之后便回去继续配内服。   这时裴迎华没再留着,起身便走了。   后来没多久,裴延配好内服交给沈星,也离去回到房间,美美地重新将杜青宁抱入怀中睡觉。   次日。   天才刚亮,裴延还在陪杜青宁睡觉,外头便再次响起敲门声。光是听那节奏,他便能知道敲门的定是那要死不活,却还一直不安分下来的家伙,当即又是略沉了脸。   这时杜青宁睁开了眼,打着哈欠问裴延:“谁啊?”   裴延自觉做得已经够多,便没打算理外头的人,只继续搂着杜青宁:“别管他,阿宁若没睡够,便继续睡。”   但敲门声始终不停,一阵接着一阵。   杜青宁从裴延怀里起身,也算是彻底醒了过来,她道:“行了,我们起来吧!我觉得我该吃东西了。”她始终没忘腹中孩子。   裴延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确实睡够了后,才依了她。   二人穿戴好打开门时,便见到身体根本未恢复,却强撑的薄祁云倚在房门口。薄祁云扯了下嘴角,问裴延:“昨晚我昏迷后,阿芜可是有关心我?”   杜青宁只不解地看着薄祁云,她并不知道他后来又伤了,只记得昨晚她见到他时,他瞧着还没这么虚弱。   裴延上下打量着薄祁云:“她冷着脸坐了会,便就走了。”   薄祁云当下真是连继续站的力气都没有,说一句话便得喘个好几次,但他的眼睛却亮晶晶的,透着明显的期待,他固执地又问道:“她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裴延顿了下,又道,“不过我想,她知道你是故意找死。”   裴延看到走过来的采秋,便吩咐:“准备洗漱水。”言罢便回到桌旁坐在杜青宁旁边。   薄祁云轻闭了下眼,他确实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拿自己的命来赌。他不相信从小到大都以他为天的阿芜会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真的没有,他们还有儿子,他最起码比别人值得她选。   闭上眼睛的他,微勾了下唇后,道:“我可以想象得到,她昨晚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已经准备一辈子哄着她。”就算她没说话,他也是极欢喜的,欢喜到明显感觉到胸口的心在压不住地乱撞。   杜青宁看着薄祁云这模样,在裴延耳边小声道:“他好像怀春的少女。”   裴延闻言笑了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   不料这时薄祁云仿若是在有意报复他们二人似的,突然继续道:“你裴延连不喜欢自己的人都能强留,何况我的阿芜从小到大便喜欢我”   裴延脸上的笑陡的消失,他沉声道:“来人,将他抬走。”   这时立刻来了几名护卫,当真用抬的将薄祁云给抬走了。   这正合他的意,因为他实在是没力气走回去,倒挺享受被抬着走,并高高兴兴道:“将我抬到你们姑娘那里。”   随着薄祁云被抬走,杜青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裴延,赶紧坐到他腿上,哄道:“他说的是以前,现在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现在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提起以前,没心没肺的杜青宁是忘得差不多,可裴延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若非太心痛,又怎会发疯?   他看着她,眸色变深,突然紧紧地搂住她,一边啃噬着她的耳根,一边叹息道:“以后每天都要说喜欢我。”   杜青宁:“好。”   采秋领着婢女们端着洗漱水进来时,很识趣地低下头,放下后,便赶紧离去了。   在西头,护卫们倒真将薄祁云送去了裴迎华那里。正在用早膳的裴迎华见到扶着门框而站的薄祁云,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喝着清粥。   他看着她,压下心中的激动,喊了声:“阿芜。”   裴迎华没理他。   薄祁云深深地看着她默了会,终于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原谅我,或许只是觉得僵持下去没有意义,也或许救我只是因为不想孩子失去爹……但此生,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好,我真的改了。”   他压抑不住对她的想念,努力踏着步伐朝她靠近,抬手想碰碰她,却看到她陡的抬起冷厉的眸子看向他。   他手下的动作顿住,不得不收了回去。   他看着她那双眼睛,柔声道:“只要你能再给我机会,你一辈子都如此爱凶我打我,都没有关系。”   她继续喝粥吃点心时,他又试着道:“我就当你接受了我。”   对他来说,她没再突然打他,也没再让他滚,已是大的进展。最重要的是,昨晚她救了他,所以让她跟他回去,并不是无望的。   他知道她是个闷性子,她的心中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就算得不到她的回应,这一系列的改变,也仍让他禁不住笑了。他压下想搂住她的冲动,决定让她缓缓,自己踏着艰难地步伐缓缓离去。   在他离开没多久,奶娘便抱着孩子过来了,道是薄祁云说了,以后将孩子搁在这边陪娘。   裴迎华未说什么,只看着在摇篮里朝她挥舞软胖小手要抱的安安。   浔川。   对杜青宁他们来说,仿若已经人间蒸发的舒遥,当下便待在堇王蔚元斌的堇王府中,过得倒是仍旧挺悠哉。   正是她坐在独院亭中吃零嘴时,一约莫三十岁出头,气质出众,瞧着尊贵不凡的华服男子负手快步走了过来。这人正是堇王蔚元斌,皇帝蔚元钧的大哥,与蔚元钧不像,与昭王蔚元顺倒是有那么点像。   蔚元斌自成年后,便就迁府浔川,这浔川算是他的地盘。   舒遥略莫是觉得口渴了,便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品着,并看着坐到她对面怒气冲冲的蔚元斌,笑问:“怎么?刺杀失败?”   蔚元斌眯了眯眼,冷道:“这薄祁云武功倒是极高,这么多路的人马与高手,竟是能让他给逃了,就差一点。”他不是脾气好的,不由握紧了拳头。   舒遥不以为意。   蔚元斌看着舒遥那张艳绝诱人的脸,道:“要不你亲自帮本王潜入千百庄刺杀他?”   舒遥握起一把瓜子,哼了声,道:“王爷是不稀罕我这条小命,我自己可稀罕得紧。”   蔚元斌:“那你说接下来该如何做?”   舒遥嗑了颗瓜子,才缓缓道:“我为王爷提供了他的线索,又为王爷将他引出了城,接下来该如何做,似乎是王爷自己的事。”   接触了段时间,蔚元斌算是明白这女人就是个怪脾气。他不想惹怒好不容易到手的得力助手,默了会,便打算先离去好生规划一番。   随着蔚元斌的离开后,舒遥觉得有些困了,便欲起身去休息。   未想抬眸却见到一身雪青色衣裳,满头白发,不知何时出现的杜栩正负手缓缓朝她走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舒遥勾唇:“你倒是厉害,能找到这里。”   杜栩站在她对面,启唇:“你是北顺靇月会的人,可你却唆人刺杀薄祁云。”看来他知道的,确实不少。   舒遥抚着胸前长发,随意地笑道:“我可不会害殿下,我只是撮合他与我那傻徒弟。”   杜栩抬手抚摸着她仍旧娇嫩的脸,轻声道:“你这样,怕是真的会害死他。”   “我不可能会害死他。”舒遥轻轻拂开他温热的手,起身道,“既然你都来了,我便不待在这里,再会。”言罢她转身就走。   他立刻拉住她的手,忽然道:“你对别人,都比对自己的女儿好多了。”   舒遥闻言,难得面露诧异之色,回头看着他。   杜栩紧盯着她脸上的神色,抿了下唇,握着她的手不由使了力:“我的女儿阿宁是我捡的,捡到时,她是个小乞丐,在雪地里又冷又饿,几乎是奄奄一息。因为她长得像你,我便收养了她。她告诉我,她的养父母双双被人捅死。可忍不住查她的我,查到的信息却是,那根本不是她的养父母,是亲生父母。而阿宁的记忆,却莫名不清不楚。”   舒遥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杜栩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无论是阿宁的记忆有误,还是查到的信息有误,这都极可疑。所以我便继续查,却发现那对夫妇带着阿宁是凭空出现在雍都的,那便更可疑了。我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你有关,甚至设想过她就是你的女儿。毕竟哪里有人能这么像,由里到外的像。”   舒遥仍旧未语,只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他越来越重的力道。   “我本只是猜测她是你的女儿,可我猜对了,是吧?”对杜栩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压抑着自己,继续道,“前段时间,我才知道北顺的国师会洗脑术,你莫不是在扔下她之前,有意给她洗去了记忆,想给她制造一个假身份?想骗谁?骗我?杀那对夫妇的也是你吧?你如此大费周折,就为把你的女儿扔给我?为什么?”话语间,他不仅力道加重了,声音也加重了。   舒遥试着抽出被他握紧的手,没抽出。   杜栩难得冷笑了起来:“难不成,她还能是我的亲生女儿不成?”   哪怕明知希望渺茫,明知阿宁的记忆中有另外一个爹,明知他们已经十九年没见,他仍忍不住生起这令他欲罢不能的期望,毕竟阿宁的记忆是乱的,毕竟人生处处都是意想不到的事。 第120章   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杜栩更是凝神紧盯着舒遥。他见到她掀了掀眼帘,并没有否认,便不由连呼吸都凝住,他立刻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问道:“她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个时候,他反而希望她别说话,他怕生起的梦被打破。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说其他。她只露出颇觉得没劲的神情,对他道:“放手吧!”   他没放,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肢,仍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自顾自继续道:“从你离开我开始,我便消极了两年多,日日与酒为伴,日日梦到你,甚至时常梦到与你的缠缠绵绵。莫不是有哪一次是真的?”这个念想,他之前不是没有过,但清楚地知道是妄想。但此刻看到她的始终不否认,就像她不否认阿宁是她的女儿一样,他便不由觉得这或许真不是他的妄想。   他希望这是真的,这种美妙的希望就像能让他上瘾的毒,在他的内心迅速蔓延开来,让他抓住了,便舍不得松开半点。   他突然用揉入般的力气搂紧她,激动的感觉让他不由喘息了起来:“她真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真是,她一定是。这些年来,我疼她宠她,并不仅仅是因为你,因为我真的发自内心想把最好的给她,这定然就是因为这份血缘。”否则她为何一定要把阿宁给他?   他亲着她的侧脸,思索着道:“十七年前,你回来过一次?那是我最后一次醉得天昏地暗,却也是最清楚的一次梦到你,那不是梦?阿宁是那次有的?”以阿宁的年纪,定然就是那一次。   他是在怀着这种美妙的希望,一步一步地试探她的反应,她越是不否认,他便越是坚信阿宁真是他亲生的。   后来他想到什么,突然抓住她的肩头,再次看着她的眼睛:“当年你那么绝情地离开我,后来为何还要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是想我?还是看我有没有被你杀死?”对他来说,这是难以置信的,却也是他想相信的。   舒遥抬眸看着他,一直沉默的她突然笑了,她仍是没有对他的一系列猜测发表看法,只道:“说够了?”   “没够。”想到阿宁就是他亲生的,是她给他生的,他的激动又怎是一点点,他更是搂紧她,“我们一家团聚,可好?”他知道她也没有嫁人。   “一家团聚?”舒遥不以为意道,“我可没把你们当家人。”   杜栩紧抿着唇,他虽高兴得无法形容,却也仍会因为她的话而心如刀割。他真不知道,对她来说,他们父女俩算什么,阿宁又到底算什么。他默了会,才努力平静下来,道:“你在浔川与堇王混在一起,就是为了给大霁制造混乱?你在唆使堇王造反?”   “不不不。”舒遥趁他不注意,陡的使力推开他,“堇王在这浔川韬光养晦多年,他要造反,可不是我唆使的。”   杜栩倏地又抓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离开:“你的目的大概仍是杀裴永骁吧?”   舒遥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胳膊,笑道:“不错,我最在乎的只有北顺,与我那惨死在裴永骁手里的师父,至于其他……”她微哼了声,那不屑的意味非常明显。   杜栩抓紧她的胳膊:“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别再胡闹了。”   舒遥不喜欢听到他这话,哼道:“谁在胡闹?你有你在乎的,我有我在乎的,我还要说你在胡闹。”   杜栩:“你不会成功的。”   舒遥勾了下唇,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朝他袭去,他下意识抬手去握住她那只手,却在这时,她陡的旋身抽出那被他握住的手。   她瞬间后移了大段距离,扔下一句:“你看我会不会成功。”言罢立刻飞身离去。   杜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度过正月,便迎来了二月,一个越发暖和,花开更盛的时节。整个千百庄的风景,更是如画似锦。在暖阳之下,让人更是愿意闲逛赏看。   这日,杜青宁刚由裴迎华相伴着,在庄内闲逛看了会景,当下正往回走。   杜青宁两个月的肚子还看不出什么,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倒确实变得更能吃了。手里正拿着一包果干在嚼着,都不见停。   后来二人回到夫妇俩寝屋前的亭下坐着,裴迎华看着一直吃不停的杜青宁,问她:“你没有想吐的感觉?”   杜青宁眨了下眼,笑应:“之前吐过,后来裴延在饭菜里加了药,我便没吐过了。”她感觉有孕的她,目前是过得挺轻松的。   裴迎华淡道:“你挺幸运的。”她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时常会吐得天昏地暗,一系列的反应,虽不至于让她感觉到痛苦,却极为烦心。至于那时独自承受的她,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她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她只知道她羡慕阿宁。   这时裴延从书房走了出来,便直接来到亭下,他过来就夺了杜青宁手里的那包果干,道:“别总吃,吃过多无益处。”话语间,他从她旁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说不吃,杜青宁便乖乖听话不再多吃。不经意抬眸间,她便见到薄祁云朝这头走来,他的身后跟着抱孩子的奶娘。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薄祁云那身伤基本差不多痊愈,如今自然算是生龙活虎,基本无碍。他走过来抱胸倚着亭边红柱,目光柔和地看着裴迎华:“阿芜,我们可以走了。”   杜青宁闻言觉得惊讶,她知道近段时间裴迎华对薄祁云的态度有了改观。倒未想这么快,裴迎华便就无声无息地答应跟薄祁云走。何况她觉得,以薄祁云的伤,最好还是多养养元气再走为妙,毕竟外面太危险。   裴迎华看了眼明显极为高兴的薄祁云,淡道:“我何时说过要跟你走?”   薄祁云微怔:“你昨晚不是答应了?”   裴迎华:“我没答应。”   薄祁云有一种空欢喜的感觉,昨晚她确实没有亲口应下跟他走。可这段时间,她虽仍旧极少与他说话,但很多时候,她回应他的方式,都是默认。所以这次,他也以为她默认了。   薄祁云过去坐在裴迎华身旁,看着她道:“那你看法是?”   对面裴延旁边的杜青宁托腮看着两人,她越来越发现,这薄祁云似乎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对媳妇百依百顺的男人,确实让人觉得顺眼。   正是她仍旧看着两人时,裴延的手伸了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她立刻识趣地转眸看着裴延,弯眸讨好性地笑了笑,她挽住他的胳膊,歪头在其肩头蹭了蹭。   薄祁云见裴迎华没理他,便又问道:“阿芜打算何时跟我走?”   裴迎华的目光落在奶娘手里的安安身上,过了会,才终于出声了:“你先回北顺,昭告天下你的决定。”   这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正面回答他的话,也是让讨好了她许久的薄祁云,确确实实地确认她是真的接受他的话。一颗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下,薄祁云高兴地笑出了声,下意识伸手要去拉她的手。   但裴迎华将手缩了开。   薄祁云忍住拉她手的渴望,又道:“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自然不会……”但这时裴迎华神色凉淡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得不识趣地将话咽了下去。   杜青宁的目光不知何时又被眼前二人吸引了去,见到薄祁云与裴迎华的相处模式,她觉得好笑之余,又暗暗叹息。她与裴延的相处,却是反着来,她总是被裴延压迫,毫无回绝的余地。   思索间,她撇了下嘴,突然觉得不高兴了。   裴延注意到她的表情,突然有种裴迎华不是好榜样的感觉,他微眯了下眼,便直接拉着她起身就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杜青宁不解:“干嘛?”   裴延:“我们去看话本。”他越发盼着那两人赶紧走。   “我……”杜青宁不想看,却抗拒不了他的强制,只能不甘不愿地随他一道入了书房,心中更羡慕裴迎华了。   随着夫妻俩的走开,薄祁云便专注地看着裴迎华:“阿芜,我抱抱你,可好?”   裴迎华没理他,只为自己倒了杯温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薄祁云实在是想她得紧,不管她是不是默认,都当她默认了,他便握住她的胳膊,欲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未想这时她突然一掌打到他的胸口,立刻挣脱了他,并站起身。   她这一掌还挺重,薄祁云捂住胸口看了冷着脸的她一会后,便垂眸叹了口气。   虽说已准备好哄她一辈子,他却仍旧极为失落。他想,阿芜大概是怨气未消,在打算长时间折腾他,就像这么多年,他折腾她一样。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才能与她亲昵一番。   裴迎华无视他的失落,转身便走。   薄祁云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垂眸间看到她喝茶用过的茶杯,便不由伸出手指,缓缓轻触着那杯沿。   许久后,他拿过那茶杯,也倒了杯茶慢品着。   这时裴延又牵着杜青宁从书房走出来,他们大概是打算去走走。路过亭边时,裴延停下脚步问薄祁云:“怎么?还不走?”听起来,似乎是巴不得对方赶紧走。   薄祁云仍慢品着杯中茶,他又怎意识不到裴延的意思,便勾了下唇,道:“我得再养养身子,否则你护送?”   裴延没理他,牵着杜青宁就朝序月水渊外走去。   直到离远了,杜青宁便对裴延道:“所以,姐姐回去后,便是北顺太子妃,以后又是北顺皇后?”   裴延看了总是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的她一眼,应道:“如果薄祁云有能耐坐稳这个位置,那确实。”   杜青宁想到宫里的蔚元钧,又道:“作为一国之君,那是不是迟早还得有别的女人?而且,以姐姐的身份,真能当太子妃,当皇后?”   裴延颇有些不以为意,只淡道:“无论是在什么位置,只有无能者,才会连婚配都身不由己。何况他若真没本事权衡,完全可以抛去那个位置。”   杜青宁想到薄祁云对裴迎华的感情,觉得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该不是难事。   只是她又不由想起宫里的三姐,仍旧感觉很复杂。   却未想,她才刚想到三姐,就见到采秋快步由南面跑来,靠近后,采秋便急道:“不好了,淑妃娘娘被打入天牢了。”   杜青宁闻言大惊:“你说什么?”   采秋缓了口气,才赶紧继续道:“听说是因为淑妃娘娘毒死了谭贵仪,并嫁祸给太后娘娘,被太后娘娘给揭穿了。后来连带着将之前几位娘娘的事都给扯了出来,都与淑妃娘娘脱不了干系。”仿若是被人有意发散的消息,这次的事倒打听得挺清楚。   杜青宁脸色变白,差点站不稳,被裴延及时给扶住。   果然什么都与三姐有关,她赶紧拉住裴延的手,无措极了:“你能不能救我三姐?”竟是突然被打入天牢,这说明皇上他……   裴延抿着嘴,抬手抚摸着她瞬间湿润了的眼睛,自然不高兴她能担心她三姐至此,却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再怎么不高兴也无用,因为事关杜青雨的一条命。   他呼了口气,压下心中郁气,沉声应道:“我试试。”   她赶紧搂住他的腰,激动了起来:“不是试试,是一定要救,无论是用什么方法,都要救她,一定保住她的命。”   裴延不由紧紧地搂住她:“你不用这么心急,先观望,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话罢,他便唤来护卫,吩咐下去:“让沈星调查宫里杜淑妃的事。”   护卫:“是。” 第121章   关押皇亲国戚宫廷重犯的天牢,一个里外都有重兵把守,内里宽阔空旷,寂静冰冷,透着阴森黑暗,比任何牢狱都要沉重可怕的地方。   在最里面的牢房里,披散着长发的杜青雨独自一人贴着冰凉的墙壁抱膝而坐。如今的她已褪去华美的宫装,精致的妆容。那张本是红润的脸蛋,此刻苍白一片。那双总是透着柔和的眼睛,此刻毫无神情。   似乎是冷到了,柔弱无助的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在这寂静的天牢中,只要有一点点动静,便能让人清晰地听到。她能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甚至能分辨得出,那沉稳的脚步声是谁的。   她没有动,只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再进入牢房中。   她始终垂着眼帘,直到对方的龙靴与龙袍下摆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那双无神的眼睛才渐渐红了起来。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却尤其压抑。   她可以感觉到上方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一定不是以往那温柔缱绻的眼神,而是透着愤怒与冷漠的,所以她并不想看。   后来他终于出声:“抬起头来。”声音极沉。   她难得没有理他。   她是娇柔脆弱的,尤其是在入宫之后,她被蔚元钧搁在手心宠着疼着,更是养得仿若一朵受不得一点委屈,一点磕碰的鲜嫩娇花。而这里是天牢,绕是她进来没有被用刑,在被拖过来扔进牢房的时候,难免会有磕碰,会有伤。   蔚元钧下意识打量着她的全身,可以看到她那双白玉般的皓腕上有刺眼的瘀痕。她光洁的额头,似乎也因被从哪里撞过,带着已结痂的血痕。他想,在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肯定还有伤。她的身子有多娇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的她看起来极为可怜,让他见了,差点忍不住心疼地将她拉入怀中呵护。   他深吸了口气,微闭了下眼过后,努力压下那份心疼,那份冲动,衣袖下的拳头仍旧紧握着。他的声音变得更沉:“朕再问你,谭贵仪喝下的茶是不是你下的毒?”他仍旧期望她说不是,只要她说不是,他便一定能推翻现在查出来的一切。   她仍垂着眼帘,极为冷静道:“我之前已经承认了,毒是我下的。皇上是想知道得更细?最近这些日子,我就是有意接近她,为了能方便将她引到太后的宫中弄死她。我本没这么心急,可我看不得皇上对她的怜惜。”明明该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说出的话,却是如此丧心病狂。   蔚元钧的拳头握得更紧,可以听到咯吱的响声。   杜青雨终于抬眸看向他,看着他那张黑沉沉的脸,继续道:“慕贵妃中毒,我确实是明知金钗有毒,仍给了慕贵妃,为的就是坐收渔翁,一箭双雕。江婕妤会陷害刘贵嫔,确实也是我刻意布局挑拨的,仍是坐收渔翁,一箭双雕。可惜姜还是老的辣,我本以为已经将妙竹灭口了,未想会被太后暗暗救下,也未想太后一直在暗暗抓我的罪证。可无论如何,确实都没错。”   蔚元钧看着她那双渐渐浮出了泪花,却透着不知悔改的眼睛。   他一直以为她是最单纯最善良的,所以总是生怕她在后宫受欺负,也越来越将她疼到心坎上。他知道他不能给她唯一,她却仍甘愿跟着他,是他委屈她了。他对她的感情越深,他便越是觉得愧疚,所以他尽可能不去跟其他妃嫔有干系,哪怕朝堂上已有非议。   他却未想到,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不是他所认为的样子,她怕是全天下,最狠毒的女人。她罪大恶极,让他不知该如何容下她。   他一字一句地咬牙出声:“你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杜青雨的眼泪再也挂不住,成串地滴落,“当然是想要成为你的唯一啊!就像阿宁可以成为二公子的唯一一样。我不想与人共侍一夫,不想看到你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不想总担心你去别人宫里。”   蔚元钧陡的拉大声音:“当初我是征求了你的同意,才让你入宫。”   杜青雨自己抹了把泪,苍白地勾了下唇,道:“我并没有后悔入宫,让我再选一次,我仍是会入宫,也仍是会做这些事。”   蔚元钧怒道:“你果然是死不悔改?”所以她不仅恶毒,还无药可救?   杜青雨确实是不悔改,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后果。她有意使出浑身解数让他越来越迷恋她,并铲除她该铲除的。她就是想赌,赌最后是被他处死,还是让他因为对她的感情,而满足她成为他唯一的念想。   “对了。”杜青雨又道,“皇上还不知道,平王也是被我陷害的,可惜太后不知道。”   “你……”蔚元钧眸中怒意更胜,他不在乎平王,他只介意她无所不用其极的阴毒。   他陡的甩袖,顶着愤怒转身离去。   回到殿中的御案后头,他站了会,便突然伸手在御案上狠狠一挥,御案上的奏折书卷等,通通被挥落在地。殿中的宫女太监更是低下了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这是素来脾气温和的蔚元钧第一次发如此大怒,天子的怒火,无人不怕。   蔚元钧坐下没多久,盛太后便驾临。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喊母后,只仍旧闭着眼,压抑着自己。   盛太后站在御案前头,瞧着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是保持着淡定自若,从容不迫的蔚元钧,见他第一次露出这般颓然的模样,便道:“不过只是个心狠毒辣的妃子,值得皇上至此?”   蔚元钧终于睁开眼,看着盛太后,他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冷。他面不改色,只问道:“母后这是有事?”   盛太后的模样看着仍旧雍容慈和:“哀家只是想过来看看,皇上是否舍不得处置杜淑妃。若皇上真是舍不得,哀家得提醒你,谭贵仪乃边城守将定国将军之孙女。谭将军本就有反心,若这次的事情,皇上不处置好,其后果可不小。何况杜淑妃犯的所有事已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朝堂之上也过不去。”   蔚元钧眉头微拧:“传了出去?”   盛太后:“确实。”   蔚元钧呼了口气:“这事孩儿自有分寸。”   盛太后再看了看他,道:“望皇上好生斟酌。”话罢,她便没再多言,在嬷嬷的虚搀下离去。   随着盛太后的离开,蔚元钧的脸色冷了下来。这事如何被传出去,他自然能猜到,盛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知道。他便吩咐下去:“盯紧太后。”   他如今只是在怒小雨的一系列作为,以及忌惮众臣。区区一个盛太后,他还不放在眼里,但也不能轻率她的存在。   正是他百般烦闷时,安叡出去后没多久又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皇上,是牧州传来的急信。”   蔚元钧:“呈上来。”   安叡将急信递到他手里,他便立刻打开看,见到信上的内容,他抿起了唇。   急信上讲的是牧州之乱,最近不知是从哪里涌来的无数流民,进入了牧州城。流民一个处置不好,便极易引起大乱。也就是因为这群基数巨大的流民,导致了牧州的官民混乱,如今是死伤饿殍无数,越来越无法压制。甚至起了小势力,有城战的趋势。   正是他觉得此事有鬼时,锦衣卫指挥使吴秦步了进来:“皇上,属下刚得到浔川来的消息,堇王正在暗地里扩大兵马,似挺急。”   蔚元钧颇为冷静:“如何会突然挺急?”堇王有反心,他早就知道,却也知道以堇王的能耐还做不出什么。可如今他先是得知牧州之乱,又得知堇王扩大兵马的事,由不得他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若他猜的没错,牧州之乱就是为了堇王的兵马扩展而被故意引起。   吴秦:“堇王府上最近多了位神秘的红衣女子,似乎与此女有关。”   蔚元钧闻言立刻想起舒遥。   他便思索起来,堇王突然扩大兵马,定然是急于造反。若真是有舒遥相助,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为私,还是为国?若真是她,传过来的消息,倒有可能是她故意透露的。   过了会,他便道:“拟旨,令龙虎将军裴永骁即刻前往浔川制服堇王并镇压牧州之乱。”若舒遥真是为国,那国战再说。   吴秦不知道他为何偏偏派裴永骁去,只得令,立刻前往内阁。   序月水渊。   当下已是近入夜时,裴延正牵着杜青宁在庄内闲逛。自得知杜青雨的事情后,杜青宁便不仅没了吃零嘴的兴致,就连饭也吃不下。   裴延已将调查来的事情都与她说了,她知道如今的三姐作恶多端,是该死的,可她仍是做不到就这样看着三姐被处死。单是想到这世上将没有三姐这个人,她就觉得怕极了。   裴延不由握紧她的手,拧眉道:“此事无论是个什么结果,你想再多也无用。”   杜青宁闷闷地点头:“我知道。”   后来他们逛回了序月水渊,恰见薄祁云走过来,薄祁云从他们面前站定,道:“我先回北顺,你们帮我照顾好阿芜母子。”   裴延讽笑了下:“没有你的时候,他们在我这过得很好。”   薄祁云非常不想承认,阿芜母子有他没他都一样,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过来颇具深意地拍了拍裴延的肩头,便就迈步离去。   杜青宁只看了下薄祁云的背影,懒得想他怎突然又决定先走了。   裴延牵着杜青宁回到寝屋前亭下,正是用着晚膳时,抬眸便见到裴永骁在两名属下的伴随下踏来。裴永骁从他们对面坐下,来回看了看夫妇俩,便道:“皇上下旨派我即刻领兵去浔川制服堇王。”   裴延挑眉:“所以?”   裴永骁:“我来向你要点药备用,也有话与你说。”   这时杜青宁站起身,对裴延道:“我先进去歇息了。”言罢,便直接转身过去进入了房间。   裴延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关上了门,才问裴永骁:“何话?”   裴永骁:“舒遥在浔川。”   裴延闻言抬眸。   裴永骁:“林德去拿药,我们边走边谈谈。”话语间,他站起了身。   裴延看了眼裴永骁的背影,淡声道:“东面药架下面左方药柜。”言罢他起身跟上对方。   当下在离千百庄不近不远的地方,一顶软轿正朝千百庄来,软轿里坐的是蔚元钧。关于杜青雨的事情,他终究不知该如何去做,便想连夜过来与裴延说说此事。   闭眼倚着轿壁的他,脑中浮现的是杜青雨的恶毒,与被耍的团团转的自己。每多想一点,他便更是烦闷愤怒一分,又不禁握紧了拳头。   可就算如此,他却仍是不想处死她。   单是想到要她去死,他就难过得心如刀割。   正是软轿缓缓前行间,黑夜中的一棵树后,一身红衣的舒遥走了出来。她看着渐行渐远的软轿,勾起了唇,倒真是意外的惊喜。   她不过只是盯一盯裴永骁,倒未想让她见到大霁的皇帝。   她抽出腰间软剑,以魅影般的速度朝软轿移去。   这时轿旁的安叡意识到什么,立刻转身,见到移来的红影,他抽剑欲应付。未想对方却有意错开他,直接突然先后措不及防地杀了后面两位也身怀武艺的轿夫。   安叡知道她就是舒遥,也看出她的战术,便没敢小瞧,全力阻挡着她去杀另外两名由御前侍卫乔装的轿夫。   这时蔚元钧从轿中走了出来,当他见到与安叡和两名御前侍卫缠斗在一起的舒遥,便微拧了眉。   蔚元钧出宫素来喜欢简行出没,一个安叡加四个精挑细选乔装过的御前侍卫,能抵得过绝大多数的高手,哪怕是舒遥这种,所以足够保护他的安全。但当下若少了两个,便不宜与舒遥死磕,所以很快便又被舒遥撂倒了一个。   因为她的剑上有毒,只稍微划个口子,便能让人失去全身力气。   蔚元钧这边的人越少,舒遥便越得力,渐渐便让她又撂倒另外一个御前侍卫。   安叡知道不能碰她的剑,若是他也倒了,皇上便必定有危险,所以他更是拼了命的一边躲,一边攻。也恰恰是因为他有所顾及,却让她钻到了空子靠近蔚元钧。   舒遥的剑架在蔚元钧的脖子上,她欢快地对脸色大变的安叡道了声:“再会。”言罢便抓着蔚元钧飞离而去。   安叡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握了握拳头,立刻朝千百庄奔去。   裴延刚与裴永骁分开时,突然意识到有高手潜入千百庄,便追了过去。后见没追到人,便暂时没管,往序月水渊走去。安叡过来,恰见他的背影,便立刻追上前:“二公子。”   裴延转身见到脸色极其难看的安叡,淡问:“怎么?”   安叡赶紧道:“皇上被舒遥抓走了。”   裴延眉目微动:“怎么回事?”   安叡便将事情来龙去脉都与他说了。   裴延闻言稍一想,便知舒遥定然是冲着裴永骁来的,却阴差阳错抓走了蔚元钧,他立刻道:“想尽法子将此事给隐瞒住,令吴秦出面立即封锁国界。”   安叡:“是。”   后来裴延又唤来了护卫,吩咐道:“马上让远叔进我的书房。”蔚元钧被舒遥抓走,此事非同小可,裴延自然不会将这当小事。   当他回到序月水渊,欲先进书房时,眸色微动间,他似意识到什么,便转向过去推开了房间的门。他快步进入房间,看到空无一人的拔步床,眼眸微微眯了下。   他立刻走出房间,唤来附近的护卫,问道:“阿宁呢?”   护卫应道:“在公子回来之前,二奶奶朝序月水渊外走了去。”   裴延吩咐下去:“将她找回来。”   护卫:“是。”   但没过多久,正是裴延与沈远在书房谈寻蔚元钧之事时,护卫便来报,说是杜青宁并不在千百庄,也没见她离开千百庄。   裴延闻言便立刻沉着脸站起身:“庄里每个角落都找过?”   护卫:“是。”   裴延眸中瞬间浮出阴戾之色,他想起刚才的潜入者,便又沉声问:“刚才可有发生什么可疑的事?”那人若带走了阿宁,他不可能不知道。   护卫稍想后,道:“刚才林护卫拿药离开时,其属下受了伤,道是有人潜入。”   裴延:“几个人?”   护卫:“不知几个人,听到打斗声过去时,人已不在。”   “一群废物。”裴延的脸上登时乌云密布。   对他来说,他除了担心阿宁会不乐意与他在一起之外,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保护不好她,从来没想到过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他握紧拳头,陡的喝道:“立刻给我找。”   护卫:“是。”   裴延吩咐沈远:“就按我说的去做,马上。”言罢便立刻也出了书房,直接离去找人。 第122章   裴永骁领兵到了浔川城外后,未免打草惊蛇,他的人暂时扎营的距离挺远,并先好生分析着浔川的地势与堇王以及堇王势力的一切资料。在来之前,他便已派了人前往牧州用他的战略镇乱。   正是他站在营帐门口看着浔川的方向思索着什么时,林德过来了。   林德禀报道:“属下一时并没有发现浔川有什么不一样,暂时也未发现舒遥的出没,亦或者是疏忽。但属下发现,堇王的秘密主兵营确实在浔川城外西北方的山群之中,唯一的路便是水路。”   裴永骁淡道:“再观察观察,定然还有路。”以他多年的经验,军事上的一切路数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何况堇王的能力段数实在不如何。皇上派他过来,分明就是因为舒遥是他惹来的。   林德应下:“是。”   不让堇王察觉到裴永骁的军队存在,仅仅只是暂时,也如他所料,很快身在堇王府的堇王蔚元斌便得知他已领军过来之事。   当蔚元斌得知皇上已经派了人过来,而且还是裴永骁,当即便惊得从案桌后头站起,他问自己的亲信温有:“蔚元钧是如何得知浔川这边的事?这是如何透露的?”他很清楚自己将消息究竟封得有多死,暂时他的军力还足于与朝廷明着干。   温有应道:“属下一时还不知。”   “立刻去查。”蔚元斌面露怒色,“马上将舒遥唤过来,并全力戒备着,将所有尾巴都收起来。”裴永骁突然领军过来,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情况自然不妙。   温有转身便出去,再回来时,他道:“舒遥不在府中,且近日都不在府中。”   蔚元斌闻言便握紧了拳头,他是看中舒遥的能力,才让她成为他门客助手,更是时常会对她言听计从,可这女人却是极其不易掌控,时常能气得他恨不得掐死她。当下更是如此,需要她的时候却不见人。   他怒喝:“找,必须将她找回来。”   以裴永骁的能力,他能估算得好蔚元斌这边大概何时会得知他领军过来的消息,所以为了个干净利落,他自然会将防不胜防贯彻得更加彻底。蔚元斌的戒备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又立刻有人来报,说是主兵营被侵入。   蔚元斌闻言几乎下意识掀了桌,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好一个裴永骁,好一个蔚元钧,这是逼本王即刻造反。”   事已至此,他逃避不得,便只得立刻谋划应对策略。   正是他觉得焦头烂额时,舒遥妙曼的身影终于缓缓踏来,她懒懒地倚在门边,仍旧一派轻松的模样,只勾唇打量着他的怒容。   蔚元斌抬眸见到她,并没有觉得松气,只仍旧狠声道:“裴永骁领兵袭入了本王的兵营,你说该如何是好?”话语间,他的拳头越握越紧。   舒遥只懒懒道:“这倒是意外,我可以领兵与裴永骁抗衡。”   对蔚元斌来说,舒遥确实是一员强将,便立刻道:“好,你去,本王派温有协助你,这次不是小事,你可得走点心。”   舒遥又怎会不知他派温有跟着她的目的,但她并不在乎。   就在浔川西北山群兵营中,裴永骁领兵沿着山道一路往前杀着,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山道上便已是血流成河,并持续蔓延到兵营之中,才得以暂停。   裴永骁身穿威武的铠甲,眸色却极其淡然,明显对他来说,如此战事分明就是大材小用。两军对峙间,他没说话,在等着堇王的军队投降。因为现在堇王想与朝廷抗衡,分明就是以卵击石。   奈何对方明显没有投降归顺的意思。   裴永骁抬眸将对方的人马看了一圈,当他看到堇王的援军由另外一条道过来时,便已知堇王的意思,如此就没必要留情,他抬手一挥,两军便在兵营里厮杀了起来。整个兵营登时哀嚎声不断,血流弥漫,尸横各处,一片可怕的狼藉。   裴永骁看着这突然生起的战场,他知道先毁了堇王的根本,再制服堇王是轻而易举,却又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也不该这么简单。   还确实没那么简单,他抬眸间便又见到更多的援军过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正是他若有所思时,一支箭从他身后飞来,他眸色微凛,立刻侧过身。因厮杀声的干扰,他躲避不及时,箭划过他的胳膊,瞬间便有鲜血从他的胳膊蔓延开来。   他转身便见到一身红衣的舒遥扔下手中的弓箭,从他的头顶飞去,随之从敌军后头落地。   她正悠悠然地看着他笑,她的笑中透着明显的挑衅之意。   看到舒遥,再看到一群一群的士兵涌来致使双方的不断死伤,过了一段时间后,裴永骁总算知道对方这是想干嘛,如此倒是有些棘手。   随着舒遥不断添人与裴永骁那为数不多的精兵厮杀,堇王府的蔚元斌得知消息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眯眼思索着,舒遥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战术,仅仅是用他的人以车轮战的方式与裴永骁的精兵打。以目前的战局,这根本就是在送人头。其中后果,或许我方能胜,却也只会剩下残兵,再也经不起朝廷半点打击,何况并不见得能胜。   “舒遥。”蔚元斌握紧拳头,真是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他立刻吩咐,“备人马,本王亲自过去。”   奈何当他到达战场时,双方人已所剩无几,他见了几乎气晕过去,立刻叫了停。厮杀终于渐渐停止,便再次静静地对峙起。   当下舒遥正抱着胸,懒懒地倚着墙壁,似乎并不把自己的这场胡闹当一回事,她只远远地看着对面的裴永骁,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蔚元斌握着拳头靠近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把他的军队当肉送着玩?   舒遥只笑道:“当然是在全力以赴啊!”她明显不觉得自己有错。   蔚元斌突然抽出身旁士兵手里的刀对着舒遥,他的身体在颤抖着,声音也在颤抖着:“你在有意坑本王?”   “不不不。”舒遥仍是不慌不忙,“王爷,你看。”话语间,她拍了拍手。   这时,两名衣着飘逸的女子架着一人飞来从舒遥身旁站定,而这个人,正是之前舒遥机缘巧合,所抓到的蔚元钧。当下蔚元钧抿着嘴,倒也挺冷静。   蔚元斌看到蔚元钧,眼睛登时便亮了:“你……”   舒遥笑得更愉悦:“王爷是不是很惊喜?”她的目光却仍是落在对面裴永骁的身上。   本是瞧着极为淡然的裴永骁,这会也陡的眯起了眼。   蔚元斌立刻迫不及待道:“把他交给本王,由本王处置。”这女人太过胡闹,明明早已抓了蔚元钧,却至今才放出来,害他白白死了这么多将兵。   舒遥没有理他,只忽地伸出软剑架在蔚元钧的脖子上,挟着他缓缓朝前走去,直到离裴永骁近了些,才道:“武平王,觉得自己该如何做?”   只是一会的功夫,裴永骁便也冷静了:“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舒遥笑道:“我做这么多,一来确实是为了给北顺添乱,但更重要的,就是杀你。”话语间,她眸中色彩陡的变冷。   她继续道:“只要你死了,我便放了他。”   蔚元斌听到她的话,立刻便又面露震怒之色,他只一想,便想通消息为何会透露:“你……”他正想靠近她,被她的两名手下给挡住。   裴永骁只淡道:“看来你师父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舒遥:“确实,没有我师父,就没有我,所以你必须死。”她永远不会忘记,无依无靠的她四处流浪时的痛苦,更不会忘记师父收养她,教养她的大恩大德。师父就是她的天,可裴永骁毁了她的天。   这时裴永骁突然道:“带上来。”   随着他的吩咐落下,林德立刻离去。没多久,林德回来时,后面跟着两个手下,而那两手下抓着的,正是杜青宁。   当舒遥看到杜青宁,瞳孔难得微缩了下。   裴永骁仍旧面无表情,只道:“她和你的师父,谁重要?”言罢,他的剑也架到了杜青宁的脖子上。   杜青宁抬眸看了眼舒遥,便又垂下了眼帘。   那天晚上,她本是在睡觉,却被突然闯入的林德下了迷药,乔装成他的手下,给半昏半醒地扶走了。再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去浔川的马车里,而且跟得是裴永骁的军队,并被控制着。   她本来不知道理由,如今是知道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挺麻木。   裴永骁剑下的力道突然加重,又道:“要不要看谁赌得起?”   一股尖锐的疼痛袭来,杜青宁不由咬紧了唇,疼得她眼睛都红了。舒遥又怎会在乎她的死活?所以她是要死了么?   哪怕离得远,舒遥也可以看到杜青宁白嫩无暇的脖颈上渗出的鲜血,她的红唇微抿了下。   裴永骁的力道再一次加重,重申了遍:“赌不赌?”   这一回,杜青宁的眼泪被疼出来了。   舒遥看到她的泪与血,陡的直接将蔚元钧给推开,非常爽快地说道:“不赌了。”她瞧着仍旧挺轻松的。   杜青宁面露惊讶之色,立刻抬头看着她。   舒遥没有再去看杜青宁,只对裴永骁道:“放了她。”   裴永骁:“我没说要放。”   舒遥闻言冷笑了下:“还真是挺卑鄙的,说出你的条件。”他这一生都是在刀尖上舔着血,她了解他的杀伐果断,哪怕对方是他的儿媳妇。   裴永骁冷静道:“自废武功。”   舒遥垂了下眼帘,便再次看向杜青宁。   杜青宁呆呆地迎视着对方,她从来都是看不懂舒遥的,这一次,她更是看不懂,却莫名在觉得心颤。   习武者都清楚自己的武功运行筋脉在哪里,舒遥看了杜青宁一会儿后,便非常爽快地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点过,并陡的握拳使了力。闷哼间,她的一口鲜血喷出,当时便瘫倒在地。她仍抬头看着杜青宁,但嘴角含血的她,却是突然笑了。   结果虽是如此,她似乎莫名觉得很开心。   这时一身白衣的裴延突然飞了过来,他一把推开抓住杜青宁的人,将她搂入怀中。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脖子上的血,立刻阴沉着脸看向裴永骁,狠声道:“回头找你算账。”   低头间,他发现杜青宁一直呆怔地看着舒遥,仿若失了魂。   对杜青宁来说,舒遥是活得风光无限,潇洒恣意的,从来都是别人无法触及的存在,可现在却狼狈地像一团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好似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这是一种,让她觉得极为刺眼的悬殊,刺得她的记忆陡然如潮般涌入脑海。   “娘,秋姨说这几天娘不用出任务,娘别走好不好?”   “我说过多少遍了,喊师父。”   “可你就是我娘,为什么要喊师父?都说我与你长得像,你就是我娘。”   “我再说一遍,喊师父。”   ……   “养了这么多年,根骨还仍这么差,我舒遥怎会生了个废物。”   “娘……我……”   “喊师父。”   ……   “你根骨太差,不适合待在靇月会,在我身边,弱者难以生存。”   “娘,要扔下我?”   杜青宁终于知道记忆中的父母是谁,那是舒遥给她安排的贴身护卫,与照顾她的秋姨。她终于知道去年下雪在冰湖遇到妇人的是谁,那是一直疼她宠她的秋姨。   她终于什么都知道,她真的是被娘嫌弃,被娘抛弃的孩子。   一身雪青色衣袍的杜栩落了地,他的目光落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的舒遥身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她,比任何女子都要孱弱。   但他却极为平静。   他缓缓朝她走去,蹲下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他伸出拇指拭去她嘴角的血,冷硬的下巴轻蹭着她冰凉的额头,缓缓柔柔地说道:“我终于等到,别人折断你的翅膀。”他只是没想到,她的软肋竟是他们的女儿。   舒遥在他怀里苍白地笑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以后你都没有本事逃。”他抱着她站起身,抬眸看着被裴延护在怀里,红着眼睛紧盯着他们的杜青宁。   过了会后,他抱着舒遥转身缓缓离去。   杜青宁只仍看着他们,她不懂他们要干嘛,不由急道:“爹,你们去哪里?”可没有人理她,只留给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舒遥窝在杜栩怀里蹭了蹭,叹息道:“我似乎只会杀人,不会做母亲。”   杜栩:“没关系,我给了她双份的疼爱,以后她有视她如命的丈夫。”   裴延紧搂着仍旧看着他们的背影,已经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睛的杜青宁,倒是觉得颇为满足,他道:“以后你终于只有我了。” 第123章   这一件一件的事,发生得太过意外。正是处于滔天愤怒中的蔚元斌回过神来,自然仍想将舒遥碎尸万段,若非这个女人,他便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但他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最恨的仍旧是蔚元钧,他才是长子,皇位本该是他的。   让蔚元钧死自然比让舒遥死的作用大。   所以他陡的使用精准有力的手法,将手中刀朝正站在敌方的蔚元钧投去。不想这时裴延在瞬间踢过去一颗石子,将那飞到半空的刀给击落。   在蔚元斌眸露怒色时,裴延弹指朝其嘴里射了颗药丸,使得对方马上便失去所有力气,不由跪倒在地。   裴永骁立刻下令:“全部抓起来。”   堇王虽全身无力,却依然眼眸猩红,足见他心中的怒与恨有多大。哪怕如今他只能束手就擒,他也仍旧不甘心。   裴延抱起还在失魂的杜青宁,从裴永骁身旁路过时,冷声道:“这怨我们算是结上了。”他之前明明觉得事有蹊跷,一时都没怀疑到这所谓的父亲头上,这份下意识的信任,还真有些可笑。   裴永骁闻言身形微顿,但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他们父子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如今怕是几乎已完全断裂。   裴延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抱着杜青宁迈步离去。   这时埋在裴延怀里的杜青宁终于抬眸看着他,她的眼睛仍旧红红的,她问他:“他们是要去哪里?”她总觉得不安。   “大概是去舒遥想去的地方,双宿双飞。”裴延不喜她还挂念那对男女。   听到“舒遥”两个字,杜青宁又沉默了。   裴延低头看了看失神的她,抿了下嘴,道:“行了,你已嫁作人妇,自然无需他们再挂心,他们该如何便如何,你以后的人生都是我的。”   这时蔚元钧追了上来,他正色唤了声:“阿延。”   裴延侧头看了他一眼,淡问:“有事?”   蔚元钧叹了口气,默了瞬后,道:“我不想小雨死,我想废除后宫制。”虽然这样很自私,会对不起很多人,可他管不得那么多。   趴在裴延怀里的杜青宁闻言立刻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蔚元钧,她倒是未想到那个素来极为理性睿智的皇上,会做这般不管不顾的事。   可她也能理解,若是她,她也只在乎她想在乎的。就算裴延杀尽天下人,她也不想裴延受到惩罚。就算三姐害了许多人,她也仍是想三姐好好的。人本来就是自私的,护短的,对别人只会有同情,却仍旧会站在所在乎的人这边,什么道德原则都会不愿意去顾。   她只是没想到,作为皇上的蔚元钧也会如此。   蔚元钧继续道:“但实行起来,会比较棘手,以后你得帮我。”他这个身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终归还不是个强到能万事由己的君王。   裴延低头看着怀中一直瞅着他的杜青宁,终于应下:“好。”   抓了堇王后,裴永骁留在浔川继续收拾残局,蔚元钧与裴延夫妇一道在浔川休息了一夜后,便就由一小群精兵护送着往雍都去了。   因为有裴延,哪怕只是一夜,杜青宁脖子上的伤仍旧恢复了不少。只是她心里的百般滋味,还不易散去。当下坐在马车里,她不由一直在想着舒遥,想着小时候的,那些被她遗忘的一幕幕。   事到如今,她仍是不懂舒遥。   裴延搂着她,倒难得没有吵她,只让她自己好生缓一缓,总时不时执起她的手腕,给她号脉。她似乎暂时不记得自己有孕,他可没忘。   后来杜青宁突然呼了口气,终于抬头看着他:“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裴延低头迎视着她的眼睛:“什么事?”   杜青宁:“我仍旧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与亲生父亲有关的种种,多年来,舒遥始终是独来独往。   裴延未语,只看着她那面怀思索的模样。   对杜青宁来说,既然她的亲生父亲没有在她的人生中出现过,那便是不重要的,她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裴延觉得他给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再纵容她想着与他无关的有的没的,便突然俯身堵住她的小嘴,直接侵入缠绵地辗转捣鼓,强制夺取她的一切注意力。   杜青宁没有挣扎,乖乖依了他。   浔川到雍都的路程并不短,路途也怪颠簸,他们到时,杜青宁便感觉松了口气,连路都不愿意走,只由裴延背着她进入千百庄。后来回到序月水渊时,见到老早就候在亭下的裴迎华。   裴迎华看到他们,起身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杜青宁身上。   杜青宁从裴延背上滑下,看着裴迎华笑道:“姐姐是在担心我?”虽然早知对方已当她是好姐妹,她仍旧觉得心里暖暖的。   “嗯!”裴迎华没有否认,后来又道,“你的失踪与师父有关?”   杜青宁闻言脸上笑意微敛,她垂了下眼帘,应道:“此事说来有些复杂,以后慢慢与姐姐说。”   也不知道裴迎华是否意识到杜青宁的异样,她未再多问,只道:“你瞧着挺累,好生歇歇。”   杜青宁:“好。”   裴延便拉着她进入房间,他们好好沐浴了番,洗去浑身风尘后,就一道躺床上歇息了。裴延本想弄弄她,又不想累到她,便忍了。   杜青宁虽累,却有点不易睡着,她总是不由想起舒遥瘫在地上的一幕。   她不知道对方为她放弃了所有,心里该是个什么感觉。   反正她觉得心酸。   裴延见她还在想着别人,便不悦道:“我体贴你,才不碰你,莫不是你真精力有剩?”低沉的声音中有威胁之意。   但她明显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入眼里,只突然抬眸问他:“三姐的事情真得可以解决?”   他陡然翻身压住她,开始弄她。   她在乎杜青雨的事,蔚元钧更在乎,回都后,不过短短数日过去,蔚元钧就迫不及待再次去了天牢里。当他进入天牢,便见到仍旧抱膝靠墙而坐,也不知多久没动过的杜青雨。   看到她明显瘦了许久,他这心便更疼了。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一国之君,想要保住这惹怒朝廷上下的心上人,面对的压力又怎会小,他的眼周明显透着疲倦,面容沧桑。   他站在她的面前,突然出声:“是不是每次都要我说一遍抬起头来。”上次他的声音是透着怒意的低沉,这一次是透着无奈的复杂。   听到他的话,她的头反而低得更厉害。   他见了,便再说了一遍:“抬起头来。”   她没有理他。   他握拳叹了口气,他真是败给她了,无论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他都败给了她。纠结挣扎过后,却也心甘情愿。他迈步靠近她,从她面前蹲下,抬起双手握紧了她细瘦得惊人的双肩:“你不用如此,我是来接你出去的。”他的声音有些僵硬,虽是心甘情愿,也仍旧对她有怨气。   杜青雨闻言身子僵住,终于抬眸看向他,落到他眼里的,是一张枯黄憔悴的脸。见到他微缩的瞳孔中,自己那不堪入目的模样,她一惊,又下意识低下头。   她不想他看到她这个样子。   可他的话在她心中投掷出的涟漪实在太大,瞬间化为惊涛骇浪在她的胸腔拍打。她激动的手足无措之余,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想抬头再看看他,可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难看。   这时他却捧住她的脸,强硬地迫得她看着他,他继续道:“如你所愿,我给你唯一,哪怕会有再多的麻烦。”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身子彻底僵了会后,眼泪便吧嗒的从她眼底如雨滚下。   所以她这是赌赢了?   蔚元钧拉住她的手,惩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往后莫再作恶,你真的给我惹了太多麻烦。忙活了几日,终于能接你出去,以后事还多着。你就安分些,嗯?”   从前到后,他的自称都是“我”。   听到他无奈中透着情意的话,杜青雨泪流得更汹涌,她突然扑入他怀中,抽抽搭搭的,不知是说不出来话,还是没话想说。   蔚元钧抱着她,打算由她哭个够,再带她出去。   时间的流逝,仿若倏忽之间。自舒遥离开后,杜青宁他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安宁,杜青宁日日平平静静地养胎,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出过千百庄。她不知道裴延与皇上到底是如何平息了三姐的事,当她听到消息,便只松了口气。她本想入宫看看三姐,但裴延说,暂时还是莫让三姐招摇起来得好,她便就作罢。   这日裴延正牵着她踏出序月水渊散心,两人闲聊间,恰见薄祁云由南面走来,他们便一起停下脚步。   薄祁云将夫妻俩来回打量了番,勾唇道:“倒是日日如胶似漆。”   裴延淡道:“回来得挺快。”其实是非常快。   薄祁云迫不及待接阿芜母子俩走,自然得快,不过当下他心中还挂着另外一件事,他问道:“舒遥在你们大霁惹事了?”   裴延:“确实。”   薄祁云伸舌舔了下唇内壁,眸中有了些若有所思之意,过了会后,他又问:“你们皇帝是何意?”舒遥是北顺靇月会的统领,这矛盾自然容易牵扯到两国之间。   “无何意。”裴延扔下三个字,便拉着杜青宁走了。   薄祁云回头看着夫妇俩的背影,心想着,待他接阿芜母子俩回去后,还得做些什么。也好在,以后两国私下的关系,要复杂得多,倒能省不少事。   站了会后,他便直接施用轻功去了裴迎华那里。难得的,当他到时,竟看到她在亲自陪儿子学走路。   他心下不由一阵柔软,立刻过去就从她身后搂住她,开心道:“我已昭告天下,迎娶你为太子妃。”说起来,他自然也有压力,但儿子的存在,让他免去了不少麻烦。   这一次,裴迎华难得没有挣脱他,只看着差点摔跤,被奶娘扶住的儿子。   他的昭告,自然也早已传到她的耳里。   薄祁云见她竟乖乖让他抱,便大着胆子低头在她的侧脸亲了口。只是这么一口,就如星火燎原一般,让他不由绷紧了身子。他实在是太想她,碰到她之后,便更想了。   他的双臂力道加重,柔声试探道:“我们进屋去?”他的声音明显变了味道,透出了她最熟悉的欲.望气息。   她只淡道:“不答应。”   他闻言自是失落,却不得不压抑。只得叹了口气,蹭着她嫩滑的耳根,压下那仿若要炸裂的感觉。许久后,才道:“我们现在就启程回去。”他还是觉得,回到北顺后,他便更能为所欲为些。   她默了会,终于应下:“嗯!”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磨磨蹭蹭的人。   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薄祁云不由激动地在她的耳根连亲好几次,他抬眸看到她水润的樱唇,眸色深了深,很想亲亲,不得不忍了。   后来他再深吸了口气,便放开她,过去抱起儿子,对奶娘道:“去收拾收拾。”   奶娘有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知道他的意思,便马上进了屋。   薄祁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裴迎华也进屋坐下,他将她也揽入自己怀中,柔声道:“我知道让你离开家人,再次跟我去异国,很不容易。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裴迎华只垂眸,更让他看不透她的想法。   他们的儿子近一岁,正是极好动的时候,被爹抱着没多久便就开始扭身子,奶声奶气地嘟囔着:“走,走走……”   妻儿在怀,薄祁云极为满足,他低头在安安嫩嘟嘟的脸上亲了下:“好,爹陪你走。”言罢他便放开裴迎华,起身牵着儿子晃晃悠悠地走着。   这时裴迎华抬眸看向了他,看着这个与过去那阴邪狠辣,冷血无情的男子完全不一样的他,她的眸中隐约有些出神之意。   感觉到她的目光,薄祁云转眸对她笑了笑。   日光之下的他,仿佛是个极为柔和温润的男子。   以奶娘的利索,很快将东西都给收拾妥当,基本上都是孩童所用。后来薄祁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裴迎华离去。   他们踏出序月水渊,薄祁云唤来了护卫去喊裴延夫妇。   当杜青宁得知薄祁云现在就接裴迎华母子走,诧异过后,赶紧拉着裴延过来了。见到整装待发的一家子,她立刻问道:“如何要这么急?”话语间,她过去将安安接到怀里抱着,当真是不舍。   裴迎华默了下,道:“既是决定走,便没必要拖着。”   杜青宁觉得裴迎华肯定是无所谓早晚的,想想也知道定然是薄祁云的要求,而裴迎华无所谓早晚,便就答应了。   这是人家一家子的事,杜青宁自然不会添乱,她只能压下不舍,道:“我们送你们出城。”   裴迎华:“好。”   一干人朝南去时,薄祁云抬手搭住了裴延的肩头,轻快地勾了勾唇,道:“过段时间再见。”回去后,他自然会迫不及待与阿芜成亲。   他可是极为欣赏这个小舅子,可惜不能将其收到北顺。   这时裴延吩咐了护卫:“将远叔喊来。”   在去北城门的路上,他们所有人都挤到了一辆马车里。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们几个人无论谁与谁,也都能聊得起来。出城时,薄祁云他们才知道,裴延喊上沈远,竟是为了让其护送他们。   自他们离开后,整个序月水渊,就越发冷清下来。   好在没几日过去,就是四月初五,杜青宁的十七岁生辰。为了给她庆生,千百庄难得被开放了一天,从清早起,便明显感觉到外来人气。   所以这日杜青宁起得很早。   后来她与裴延在庄内逛时,听到护卫来报,说是蔚元钧与杜青雨过来了,她面露喜色,拉着裴延就朝回走,很快便见到坐在序月水渊前头湖边亭下的蔚元钧与杜青雨。   只是再见三姐,她突然有些迈不起步伐。   坐在蔚元钧旁边的杜青雨转眸见到止步不前的杜青宁,也知道对方如此生分的理由是什么,她垂了下眼帘,压下心中的难堪,起身便迈步朝对方走去。   蔚元钧也跟了过去,直接将裴延给拉走了。   蔚元钧是个正常人,裴延可不是。他倒觉得阿宁与她三姐起了隔阂更好,他转眸看着多事的蔚元钧,觉得不悦极了。   蔚元钧便对他道:“疏通比梗着好。”   裴延知道其意思,他眯了下眼,再看了与杜青雨相对而站的杜青宁后,由着蔚元钧将他拉走。   杜青雨的目光落在杜青宁的肚子上,声音中透着小心翼翼:“阿宁的肚子……”   杜青宁抬手轻抚着微隆的小腹,有些僵硬的应道:“四个月了。”她想三姐好好的,却实在不认可三姐的做法。她现在看到对方,有一种极陌生,甚至是极可怕的感觉。   杜青雨看着眼帘微垂的杜青宁,终于还是直接道出:“我知道我很坏,但我不会对阿宁坏,也仅仅只是为了这段感情坏。我确实是鬼迷心窍,却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已达到自己的目的,此生别无他求。”   杜青宁不由有些急促道:“你是运气好,才达到目的,若是运气不好,便会死,你不知道?”她没有忘记当初昭王是如何对待自己那犯错的姬妾,若今日的皇上不是这个性子,其后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所以我在赌,大不了一死。”杜青雨拉住杜青宁的手,知道这丫头对自己的关心,她继续道,“我赌赢了。”哪怕是踏着无辜的人来赌,哪怕善恶终有报,她仍觉得值。   杜青宁看着杜青雨那双清明的眼睛,又怎看不出对方的清醒。清醒着犯错,那说明对方根本不认为此事有错,或是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是自己想要的。   事已至此,她又能说什么。   她只能无奈道:“以后别这样了。”   杜青雨微微一笑:“不会。”   正是两人缓缓朝亭下踏去时,蔚宗意正朝这边走来,他见到姐妹俩,便大步过来将生辰礼搁在石桌上,并问:“阿延他们呢?”   杜青宁应道:“在里头。”   蔚宗意闻言,便又大步朝序月水渊里头走,只是才刚进入,他的手下万影施用轻功过来了。   万影立刻朝他递出一封信,道:“爷,是白姑娘的信。”   听到说是白姑娘的信,蔚宗意微拧着眉将信接过去打开。   白姑娘便是那打了他两次的凶悍姑娘,名唤白瑜,是一名随父进都觅药的女大夫,来自利河。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近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白瑜不仅凶悍,性子也直,一番相处后,竟是会大大方方地表现出对他的心意。   他自认为不喜欢她这样的姑娘,便拒绝了她。当下看到信上她说,未时便要与父亲离开雍都回利河,他只将信给递回万影手里,迈步继续去找裴延他们。   他找到裴延与蔚元钧时,他们正在下棋,他便踏了过去也坐下,看着棋局一时并没有说话。   蔚元钧抬眸看了他一眼,道:“魂不守舍?”   蔚宗意闻言哼了声:“我哪里魂不守舍?我在看你们下棋。”   裴延也抬眸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   蔚宗意陡然不悦了,声音不由拉大:“下你们的棋。”之后见没人再搭理他,他便又一直没有说话。   若是以往,蔚宗意定然是最吵的一个,现在却是最安静的一个。   后来杜家姐妹俩缓缓走来,杜青宁跑到裴延身后搭住他的双肩,看着棋盘道:“相公,我饿了。”她最近很容易饿。   裴延闻言勾唇:“好,我去给你做吃的。”言罢便直接扔了当下的棋局起身就走。   蔚宗意过去顶了裴延的位置:“我来。”   杜青宁看着裴延的背影,决定还是陪他,却在这时听到杜青雨的干呕声,她立刻停下脚步,见到蔚元钧将杜青雨拉到怀里抚背,便问:“这是?”   杜青雨脸蛋微红,意味非常明显。   杜青宁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自然觉得高兴,立刻便道:“那真是太好,多大?”   蔚元钧应道:“还不到一个半月。”是他将小雨接出来就怀上的,他也已知现在为何那么容易让她怀上,以前却不如此。还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与小雨摊开来后,以她的细心,能让他发现许多他不曾发现的细节。   杜青宁颔首:“那待会让裴延给拿点药,吃了便不吐了。”   杜青雨看着还不太自然的杜青宁,轻声应下:“好。”   “你们聊,我有事出去一下。”沉默了许久,不知是在纠结什么的蔚宗意终于出声,他拍着蔚元钧的肩头,道了声,“恭喜。”便就离去。   蔚元钧看着蔚宗意的背影,勾了下唇,大概是意识到些什么。   裴延仍旧是那么不给人脸,他端着托盘过来,里面只有个人份的饭菜汤。若蔚宗意在的话,定然会嚷嚷。当下蔚元钧夫妇见了倒没说什么,蔚元钧仍旧与裴延下棋,杜青雨略有些出神地看着杜青宁进食。   九月半,杜青宁的预估产期。   大概与裴延这个合格大夫有关,从怀孕开始,杜青宁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也恰恰是在九月十五这日晌午,她的肚子准时开始疼。   裴延怕她太疼,便要给她用药。   她伸手止住他喂药的动作,笑道:“疼就疼,人家都会经历,暂时就让我受着,待到实在受不了,你才帮我。”   裴延抿了下嘴,应下:“好。”   现在只是刚开始,让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杜青宁觉得并不难以承受,还感觉颇为轻松。但她也了解过,后来会越来越疼。当她清楚地感觉到疼痛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她便不由握紧了裴延的手。   裴延虽是大夫,也一样紧张,因为这是他的阿宁生孩子,绕是他能尽力帮她,她仍旧会受苦。他低头亲着她的额头:“可能承受?”   杜青宁的嘴唇泛白,但她仍轻笑道:“还可以。”   裴延也是握紧她的手,轻声道:“现在还没到时候,待会才会是真得疼。”他没经历过,却也了解。   杜青宁也是知道,反正她尽量承受好了,有裴延在,她便无后顾之忧。   这时有婢女进来报:“公子,老夫人在外面候着。”   裴延:“别管她。”   婢女应下走出屋子后,裴老夫人便迎上来问:“情况如何?”以裴律的情况,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她抱上曾孙,裴延的孩子,她自然也越来越上心。   婢女应道:“还未到发力时。”   裴老夫人颔首,便在亭下等着。没多久蔚元钧夫妇与蔚宗意先后过来了,不知何时得到消息的杜建胜与杜建臻也来了,所有人一道在外面候着。   他们本是在说话,突然听到杜青宁的叫声,当即都停下了话语。   生孩子这事终究还是太疼,疼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的杜青宁后来还是吃了裴延的药,让疼痛得以缓解了不少,却仍旧极疼。依裴延所说的,完全不疼便是麻木,不利于生产。这正合她的意,能清楚地感觉到孩子出来,并尽全力去生。   一声新生婴儿的啼哭声由屋里划开,极其响亮,只一听便知这孩子是个强健的。   外头的裴老夫人听了,下意识朝屋里靠近。   待里头收拾好后,裴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快步进去,问道:“是男是女。”倒是很直接。   婢女应道:“回老夫人,是位小公子。”   裴老夫人眉目柔和:“把孩子给我抱抱。”接过孩子,看着他那红红皱皱,仍旧抽抽搭搭极可怜的模样,还真是挺喜欢。   不想这时裴延过去将孩子直接抢了去,裴老夫人面露诧异之色。   裴延没说话,只将孩子抱到杜青宁旁边,满足她想看看孩子的欲望。   裴老夫人又怎不知裴延的态度为何变得比以前更加恶劣,这都是因为他父亲导致的,如今的他分明就是打算与裴家划清界限。   她当真是被这些儿孙整得烦心,她本想尽可能劝裴延这一小家子回去,可如今分明是无望。她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便不舍地看了看曾孙后,还是走了。   杜青宁侧身看着已经睡着的儿子,无力地笑道:“与安安生出来一样丑。”但她知道,她与裴延的孩子长开后,一定非常好看。   裴延对孩子兴趣不大,只看在是自己儿子份上,便允许她稍稍关心。他看着她道:“你累了,该歇歇。”   杜青宁也确实感觉很累,闭眸前,她看到被关闭的窗外似有鸟影划过,便道:“我们儿子,就唤裴寻飞吧!”言罢,她就闭眼睡了。   她给孩子取名素来简单,之前就与裴延说好,待到孩子出生时,她因缘给孩子取名。而这就是缘,也是不错的缘,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像鸟一样活得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裴延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母子俩,后来他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没有移开。虽说是皱巴巴的,几乎看不出模样的新生儿,他却也能隐约看出这孩子眉目是像谁的。   他本以为只是因没长开,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发现他的感觉并没有错。   转瞬到了孩子满月时,为了给孩子一个有模有样的满月宴,千百庄不仅开放,还请了不少人过来。这日千百庄里里外外,哪怕是序月水渊里里外外,都热闹得很。当下裴延夫妇与关系好的几个人都窝在孩子的屋里,说说笑笑。   后来蔚宗意终于迟迟过来,而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位清秀白净的姑娘。   见到这位姑娘,目光便都被吸引了去。   杜青宁当即便笑道:“世子这是与打你的姑娘好上了?”话语间,她过去拉住了那姑娘的手,目光极友好地打量着对方。   那姑娘看得出来在场都是不错的人,尤其是眼前这眉目弯弯,笑容柔和的女子,她立刻爽快地说道:“我叫白瑜,以后便是宗意的未婚妻。”   这话一出口,便更是活跃了气氛,蔚元钧脸上的笑亦是更重,他道:“真是未想到。”至于未想到什么,那便不言而喻。   杜青宁拉着白瑜过去坐下:“来,看看我的儿子。”   后来没多久,大半年不见的薄祁云与裴迎华牵着已经一岁半的安安踏了进来。   见到他们,杜青宁立刻站起身过去抱住安安,极为高兴:“没想到你们也会过来。”她的目光落在安安脸上,不得不说这孩子的模样是照着薄祁云刻的。   裴迎华的目光落在杜青雨怀中粉嫩的婴儿身上,她过去接过,问道:“这是你们的儿子?叫什么?”   杜青宁应道:“裴寻飞,阿寻。”   “阿寻?”裴迎华眸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倒没说什么,但明显极喜欢这个小侄子,比曾经对她的儿子要热心得多。   坐在裴延旁边正与其说着什么的薄祁云抬眸看到阿寻的样子,便勾唇对裴延道:“与你一点也不像。”话中似乎别有深意,明显是在讨打。   裴延没理他。   这时蔚宗意道:“刚才我们便说到这个问题,这孩子不像爹,也不像娘,竟是像一个完全没血缘的外祖父。”当真是极像,明眼人都能看出。   蔚元钧看着阿寻,道:“也不见得无血缘,说不定就是亲外祖父。”   是不是亲的,杜家人要更在乎些,也在场的杜建胜便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杜青宁:“阿宁是?”若真是,那他……   他的感觉突然有些难以形容。   杜青宁摇头:“我不知道。”作为孩子的父母,自然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惜如今找不到她爹。   她希望爹就是她的亲爹,事实多半就是。   想到自己不是养女,是亲女,她便极为激动。   看到阿寻这长相,都心知肚明杜青宁十有八.九就是杜栩的亲生女儿,但事情得不到确认之前,也就只能笑笑说说就罢了,就等着杜栩与舒遥解惑。   可惜之后杜栩与舒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章较肥,所以更新晚了点,抱歉。   本文终于完结啦,谢谢宝贝们的一路支持。(-^O^-)么么么……   .   推荐接档新文《她的娇软美》(原名《王爷的邪念》)   简介:   虞秋讨厌那个低贱的男人,更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如狼似虎。   所以她时常会当畜生般欺辱虐待于他,不允许他的痴心妄想。   .   多年乱世之后,天下大定,虞家家道中落。   未想再闻他的消息,他已是手握重权,人人趋之若鹜的郡王。   她更是未想自己会阴差阳错地被送到他的面前。   .   瑟瑟的望着他那变得幽深莫测的眼神,虞秋:“……” 本书由 端木蜜儿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