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女》 作者:春未绿 文案: 沈贵妃宫变失事,身为外戚的沈家人掉脑袋的掉脑袋,流放的流放。贵妃侄女沈莹尘摸摸自己的项上人头,好险还在。 从云端跌入烂泥,莹尘已准备开启受苦受难的模式。谁知道身边小狼狗把自己照顾的那么好!你那么好 我就只好以身相许了 内容标签:种田文 主角:沈莹尘 作品简评: 杀猪女沈莹尘跟着爹娘杀猪卖肉,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她们成了家成了皇亲国戚。贵妃姑姑,太子表弟还有京城第一美男做丈夫,简直走上人生巅峰。美梦刚做几年,贵妃倒台,她们家也跟着被流放。打老虎,上战场,帮助美男小夫君,谁说女子不如男。 本文以贵妃倒台后,身为外戚被流放途中的一系列事情作为背景,女主角坚韧不拔,奋力进取作为本文最大的看点,期间还有男主身世问题,情节进展非常快,文笔细腻,值得一品。 第1章 失事   浅灰色的天空有一抹淡黄似玉带般挂着的云霞,老鸹不时飞过,发出“呱”的一声。   前天刚刚下了一场雨,雨水沾在青色的台阶上,积水摊成一条或者一团,四周杂草丛生,护国寺笼罩在一片宁静当中。   “笃笃笃”   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主持智能大师不慌不忙的点上头一炷香,才命知客僧去开门。护国寺乃皇家寺庙,香火旺盛,尤其是每年的八月初一,护国寺的头香是达官贵人们最梦寐以求的,据传先皇就是因为在做皇子的时候在护国寺抢了头香,所以才能打败一众兄弟坐上皇位。   传说中这么灵的头香,不管是真是假,大家也都想凑凑热闹。   尤其是去年沈贵妃的姐姐秦国夫人来护国寺一趟,千辛万苦的求了头香,回去就枯树开花,让护国寺越发声名大噪。   护国寺里的僧人们都会些拳脚功夫,大家列成几列,才缓缓开门,门一开,却是一位束高髻大腹便便的女人。   “沈夫人……”   原来这位是去年已经求得头香的沈夫人,小僧诧异,头香不易得,一年才一次。这位沈夫人既然已经如愿以偿了,何必又抢别人的香。   妇人似乎看到他的神情,大大方方道:“这不是想生个儿子吗?万一又是个丫头,那我们家可绝户了。”   她说完大踏步的进去,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看法。和她一起抢头香的人,本来就觉得她行事霸道,又见她言语粗俗,不免和身边的人嘀咕:“屠户女就是屠户女,摆些个什么臭架子,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净,简直是有辱佛门圣地。”   “嘘,你小点声,那可是沈贵妃的姐姐。”听的人不免捏一把冷汗。   说的人四周张望了一下,嘴虽硬了点,声音却小多了:“沈贵妃不是闭宫思过吗?”宋太后连发几道懿旨斥责沈贵妃牝鸡司晨,关在冷水巷已经五个月了。   但她们也知道现在是皇上身子骨不好,无力掌管后宫,可沈贵妃有太子在,若一朝得势,沈贵妃必然是太后,秦国夫人是沈贵妃亲姐,此时轻易得罪不得。   寺外人声鼎沸,此时寺内却是清幽寂静,沈氏上完香后,带着女儿和下人一起去吃素斋,并不急着离去,这也表示她心诚。   莹尘扶着母亲笨拙的身子,待沈夫人坐好后,她才在下首坐好。   桌上摆着几份素菜包子、白米粥,浅浅的几碟酱菜,并不是多精脍细制的菜,沈氏母女的心也不在吃上。   “你们先下去吧,我陪母亲吃就行。”沈莹尘吩咐下人。   “是。”下人们知道沈家的规矩,不大喜欢下人近身伺候。   门拢上之后,母女二人脸色灰败,沈夫人又哪里有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宋家竟要置你姑姑于死地不成。”   沈家就沈氏和沈贵妃俩姐妹,沈氏留在家中招赘,也因此生的女儿随她姓。沈家原是江陵府屠户出身,后因妹子沈贵妃进宫侍奉皇上,又生了太子,才把姐姐姐夫一家人接过来京城。自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家也是如此,从江陵府的陋巷里出来,住上高翎阔室,神仙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宋家?”少女眯了眯眼,她和沈氏不大像,沈氏生的纤瘦,广袖套在身上都浪打浪。少女体态微丰,皮肤白皙的几近透明,十二幅的留仙裙穿在身上显得越发雍容华贵。   宋家确实不好对付,当今崇康帝是先帝长子,德妃之子,可惜德妃命不好,儿子成了皇帝,她福薄竟然去了。先帝继后宋氏尊为太后,宋太后还有一子宁王,还未就藩,当年崇康继位正是因为先帝去时,宁王不过八岁,臣子和宗亲们怕主少国疑,崇康帝又在永嘉之乱后击败叔王,稳坐皇位,宋太后很识时务的支持崇康帝,还让崇康帝娶了她的侄女做皇后。   坏就坏在宋皇后无子,崇康帝后宫只有沈贵妃和淑妃诞下皇子,淑妃乃宋皇后表妹,想把儿子记在皇后名下,却被皇上拒绝,立了沈贵妃之子为太子。   这样的事情宋家又如何能容忍,尤其是宋家又出了一位阁老,本朝重文轻武。宋家更是权臣中的权臣,天子令出不了宫,每每政令受阻,都因文官太过庞大之故,更有甚者,崇康帝曾三年不上朝以对抗这些人,却还是败了,御史们触柱而亡以求身后之名,朝臣爱名,渐渐以宋家为主。   崇康帝新建锦衣卫以对抗这些权臣,多年也只是平衡局面罢了。   现在崇康帝身子不好,难保宋家不下死手。   细微的口哨声传过来,莹尘警觉起来,她和沈氏对视一眼,电石火花之间,她提起筷子往窗外一射,外面有人应声而倒,似乎没有料到屋里的人有这等反应。   此时沈夫人却发作了,莹尘打开门,朝外喊道:“快去家中请稳婆过来,我母亲要生孩子了。”   管事娘子大惊:“大夫不是说还有几日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们留个人在这里看着我母亲,其余的人赶紧回家让稳婆过来。”   因为上山,伺候的婆子下人带的并不是很多,又下去了一半,还有一部分则去查窗外的人,还有三个老成的嬷嬷在。一时间烧热水、拿剪子忙个不停,惟有莹尘和一老嬷嬷在,这嬷嬷是沈贵妃身边伺候的人,为了侄女顺利嫁入魏国公府,特意打发出来教侄女规矩的。   沈夫人这胎虽是大龄产子,却生的极快,发作到生子堪堪一炷香的功夫。   沈家上下自然大喜,沈夫人被其夫带的人接了回去,家中上下都知道她极不爱吃药的一个人,她丈夫王全本就是入赘女婿,秉性懦弱,不敢自传,还是她女儿做主让医婆子开了几幅调血之药。   孩子满月之时,沈家的亲朋故旧都过来了。头一个来的是同宗的吏部侍郎沈岫的夫人伍氏,沈岫曾经是南京司历府的一个小吏的儿子,彼时临朝选妃都是在南京和北京两府选,沈家也有个女儿被记了名,但当时先皇在时已年逾五十,沈家不愿送女儿进宫守活寡。   遂让在江陵书院读书的沈岫找个人充作沈家女儿,沈贵妃当时跟着姐姐和姐夫过活,生的貌美如花却苦于无嫁妆又不甘于嫁个穷户,与沈岫一拍即合瞒着家人去了南京。   她运道极好,人才刚到北京,便被德妃看上做了贤王的屋里人,后来贤王即位为皇上,她慢慢熬磨,才生下一子,也因此封了贵妃。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沈贵妃乃知恩图报之人,沈家从南京不入流的小吏到如今的吏部侍郎府邸,沈岫还有个女儿被封为县君。   伍氏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乌髻紫衣,走过来见了莹尘就道:“好孩子,今日全是你在操持,要我说十个儿子也抵不过你一个女儿。”   “您快别这么说了,我算什么,和清姐姐比起来差远了。”她笑着扶伍氏进去。   别看沈岫和沈贵妃的关系不如她们亲近,可京城的人天生一双富贵眼,当然知道沈岫家和秦国夫人的区别。沈岫长子已亡,次子却是大理寺卿,父子二人都是实权派,莹尘家以前空有个爵位,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弟弟才刚出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   她想姑姑贵妃其实也算公平了,沈岫一家得到的越多,风险却是越高的。   沈岫的女儿沈清已嫁入平国公府做少奶奶,平国公府上下就没有不夸她的,进门就生了儿子,伍氏平生最爱这个女儿。沈清在闺中时就是个厚道人,和莹尘处的极好,莹尘虽则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但还是希望她能过的顺遂。   儿子满月,沈夫人异常高兴,抱着儿子就把腿间的小牛牛给伍氏看,伍氏也满嘴儿女经。   还未等到下一个来客,沈岫家中之人就急匆匆的过来,见到伍氏就磕头:“太太,不好了,宁王带着人来抄家了。”   抄家?   还真是闻所未闻,伍氏来不及道别,就已经回去了。   莹尘的西席曾经教她福祸相依,果真如此,便是她再能料到事情如此,可真正出了事,心里还是惧怕的。   “看来姑姑真是哪一步都想到了。”莹尘默然。   丧钟响起,天下举哀,崇康帝驾崩,沈贵妃殉葬,太子悲伤不已,溺水而亡。由崇康帝之弟宁王即位,尊皇嫂宋氏为康定太妃,尊淑妃为淑贵太妃,其子为庄王。   崇康帝驾崩据说都是沈岫为了媚上,进奉的民间大夫医治而死的,又沈岫和其子被罗列了无数罪状,沈岫全家死刑,连伍氏这样的妇人以及她的小孙子都被处死。莹尘记得,她还抱过伍氏的小孙子呢?   那么白白嫩嫩一笑起来甜甜的孩子,莹尘一时泪如雨下。 第2章 罗织罪名   一时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很少哭,也因为如此沈夫人见女儿耸动着双肩,她惊讶之下,又乐观的劝女儿:“你姑姑说过,咱们什么都没做过,大不了就削了爵位回本籍,娘和你爹杀猪养活你们。”   这就是沈夫人的性格,她生性豁达乐观,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尽管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家乡发洪水的时候能带着妹妹和爹娘逃出去,饥荒的时候做流民到江陵府有个小铺子,自己招赘男人,把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她也爱享受,但失去了也并不会就此消沉。   莹尘想的又比母亲多一点,她道:“沈伯伯家已经落的这样的下场了,我原以为至少沈伯母会好点,可她也被斩首了。咱们连探监的机会都没有,外边的消息也总是听的似是而非的,也不知道会如何?”   她和沈夫人都没想过贵妃死后,她的夫家还能娶她,本来这桩婚事就是沈贵妃擅自求皇上下的旨意,魏国公世子魏竞是人中龙凤,京城的千金们都想嫁给他,魏竞的母亲其实并不满意莹尘,颇有微词,如今姑姑过世,太子表弟也溺水而亡,能够苟且留一条命显得皇上慈悲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别的她们都不奢望。   她拿着帕子猛擦了一下眼泪,又见父亲王全进来,王全抱着儿子衡哥儿进来,转眼衡哥儿就已经九个月了,见着沈夫人就拍手扑过来。   有这个小可爱在身边,家里气氛一下就好了,沈夫人抱过孩子,莹尘把椅子让给爹爹王全坐,王全坐下后,面色有几分犹豫。   他是赘婿,高大魁梧,一把子力气,人不算聪明,却极为老实。莹尘有时候虽然恼父亲懦弱、墙头草没主见,得过且过,但不可否认王全对孩子们很惯着宠溺,她和父亲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咱们衡哥儿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学走路了,是不是?”莹尘逗着弟弟,衡哥儿和沈夫人王全不太像,甚至和莹尘也不像。他眼似黑琉璃一样透亮,皮肤生来就白白的,又乖巧又听话,莹尘爱极了这个弟弟。   衡哥儿也对她露齿一笑。   丫头们开始摆饭,因沈岫的事情,家中不免人心惶惶,沈夫人打了几个心不在焉的下人家中才平静下来。   九个月大的他已经能吃些蛋羹了,莹尘八岁之前还跟着家里人做生意,杀猪剁骨头什么都做过。现在即便过的很好了,她们家里所食和那些富贵人家比起来差很多。她头一次跟着伍氏去秦国公家做客的时候,发现她们家用一百只鸭子仅仅做汤头而已,更别提别的奢华至极的那些吃法。   要她那么吃,她是不会的,太浪费钱了。她是受过穷的人,有钱爱存着,不愿意浪费,所以魏国公夫人就曾经说过她小家子气。   若姑姑顺利,她嫁到魏家,其实也不会平静。饭毕,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沈夫人的意思是多少都要藏点钱。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没有抄家还好说,我们存的钱也够我们回老家置办地过的很好了。若是真的抄家了,我们总该留点东西。”   王全一贯懦弱,听到私藏钱,已经吓破了胆:“万一被人搜出来,咱们不是罪加一等。”   莹尘撇嘴:“还没治咱们的罪呢?什么罪加一等。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吧,即便不准带钱,也要带点东西吧。”   随后就是母女二人讨论了,王全不爱操心,见她们母女做主,乐的清闲。看他这样,沈夫人就来气:“女儿呀,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招赘,你看这招赘能招什么好人。”   莹尘知道母亲就是抱怨几句,她笑道:“有衡哥儿在我还招什么赘啊。娘,我看银子咱们不用带多,一锭银子若真的有人来我直接藏在胸口。咱们要准备的是药,伤寒的、跌打损伤的都要。更重要的是月事带……”   这些东西她都是偷偷准备的,连贴身丫头都不知道,她是准备了两手策略,若是没事那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有事,总会用的上。   沈夫人在京中认得的人不多,有一些以前很巴结她的,自从沈贵妃倒台后,不上来踩两脚的都厚道了。莹尘就这样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听着动静。   她们能知道的消息都是已经放出来的消息,比如沈贵妃生前最信任的官员赵御史就升官了,升成左都御史,普通的御史和左都御史可不一样,后者算是御史院的执牛耳者。   听到这个消息,莹尘一家松了一口气,这证明新皇也并没有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沈夫人让莹尘代她上了一道折子,请求还乡。   【仆妇一介草莽寒门,蒙先皇恩典,忝为秦国夫人。然德不配位,恳请圣上恩准仆妇携子还乡,一则为仆妇之爹娘守灵,二则为小儿祈福。愿圣上恩准,再次叩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夫人自从折子上了之后就等着了,奉元帝新人上任,诸多事情要忙。梳拢宫中旧部,该拉拢的拉拢,该治罪的治罪,再有奉元帝还未娶亲,要择皇后以及诸妃。   骤然看到沈夫人上的折子,他冷哼一声,沈贵妃仗着是太子生母,曾有段时间压的母亲宋太后喘不过气来,地位十分尴尬,奉元帝心疼母亲,对沈贵妃恨之入骨,对她的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想等最近把事情办顺了再对付她们,毕竟沈家除了沈岫其他的人都是草包,想对付随时都能对付。   当然罗织罪名是没事都能找出事情来,秦国夫人虽有爵位,但除了进宫看看沈贵妃之外,得点赏赐外,几乎就没敛过财,秦国夫人府的下人月钱都不算多,即便这样,奉元帝交代下去,下面的人都得跟你脱几层皮。   这天正好是衡哥儿周岁,尽管秦国夫人府邸上下都是人心惶惶,但沈夫人和莹尘仍旧准备好了抓周的物事,文房四宝、鎏金算盘、金锞子、食盒、将军盔、鲁班斗、陀螺、酒令筹筒等等。   莹尘把衡哥儿放上去,这小子一岁就学会走路了,虽然摇摇晃晃的,但不会摔倒,他是左看看右瞧瞧。   王全指了指前面的文房四宝,他希望儿子能够读书出仕,而不像他们做外戚,前途全靠在别人身上。大临朝重文轻武,做武将的拼死拼活都升不上去,但文臣却是一日千里。   衡哥儿左看看右看看,他拿起食盒,好奇的看看又抛掉,莹尘觉得弟弟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又见他闹着要莹尘抱,这孩子从小就黏着姐姐,几乎是莹尘一手把他抱大的。   “衡哥儿,先在桌上拿个你喜欢的?”   她并不上前,衡哥儿嘟嘟嘴,走到银白色将军盔旁边,拿起来,歪七扭八的要莹尘抱,沈夫人笑道:“看来咱们衡哥儿以后要做大将军了。”   以前的秦国夫人府做个什么事基本都会来,今天这里却无人来,都是自家热闹一番。沈夫人自从上了折子后,就等着皇上发落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莹尘咬了一口酥肉,觉得有点烫口,正让丫头端水过来,此时却见管家急忙进来。   “夫人,老爷,不好了。外面有刑部官员过来,说是要捉拿案犯……”   总算是知道自己的罪名了,莹尘一点都不惊讶,她和沈夫人微微对视一眼。等刑部侍郎进来后,他让人先拿了沈夫人和王全,宣布了种种罪状,其中首罪是杀人罪,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可莹尘知道,那时候闹饥荒,山匪横行,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这算什么罪行,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又说沈贵妃在时曾逾制送给侄女沈莹尘什么首饰。   她们想辩驳,但刑部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说出来,莹尘抱着衡哥儿一起也被押走了,她以前还以为至少抓人之前有个转圜的时间,但每想到,人家趁其不备抓人,而且什么都不允许带。   还好她在内衣里边藏了几个银角子,这还能有点钱防身,若是被处死也就罢了,若是不死,钱总有用的到的地方。   刑部侍郎也是奉命行事,他见沈家人倒是算冷静,还没有哭天抢地,要不然又是麻烦事。他不知道,沈家的人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她们也就不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楚楚投雷。 第3章 03 死刑改流刑   这还是莹尘头次进刑部的大牢,她怀里抱着弟弟衡哥儿,小孩子见了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十分害怕,不停的哭。   莹尘免不了要哄孩子,一边哄一边观察,刑部在内城,罪人不能往正门走,得走偏门,收押的人员穿着朱红色的马甲,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让人望而生畏。偏门进去,匾额上挂“清吏司”三个字。   落了漆的牢房藏在深深的甬道之后,里面的犯人看到走进来的她们,都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笑。地下有土,并不平整,沈夫人一个趔趄,衙役不由得呵斥一声。   “娘,你没事吧?”她关心的看着走在前面的母亲。   以她的能力挣脱这些人并不是一件大事,她天赋异禀,从小力气就大,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单手拎起一头猪。后来入京,姑母沈贵妃得知她这件异事,让沈夫人和王全隐瞒下来,白日进宫做端敏公主的伴读,和大傅们白日学音律、书画,晚间则有武学好的女师傅教功夫,最近这一年学成了才没再继续。   她并不是养在闺门的弱质千金,某一方面来说她上阵杀敌都没有问题,她琴棋书画上都是平平,唯独在武艺上天赋异禀。可现在这情形,端看上面如何判了,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里的牢房女眷和男眷分开看押,沈夫人扭着脚和莹尘还有衡哥儿关在一处,父亲王全则关在另一处。现下已经是戴罪之身,但并未直接宣判罪行,所以她们现在还不需要穿囚衣。   牢房里灰尘布满天,顶上有个大大的蜘蛛网,莹尘才刚下脚,把衡哥儿放下来,就有一只肥硕的老鼠“嗖”的一下跑过去了。   “姐姐,那是什么?”衡哥儿睁着大眼睛看着。   他在家可没见过这些,小孩子只会觉得有趣,不会觉得脏或者什么。   沈夫人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多苦,乍然富贵反而身子不大好,衡哥儿多半是莹尘在带,进了牢房,衡哥儿也是挂在莹尘身上。   “那是大老鼠,老鼠会咬人的,所以衡哥儿别乱跑,要不然被老鼠咬了手,会痛痛的。”莹尘吓唬他,这孩子是个傻大胆,万一真被老鼠咬了可怎么办唷。   “痛……我帮姐姐呼呼。”衡哥儿听到痛就反射性的鼓起腮帮子帮胡乱吹一通。   莹尘帮他擦干挂在睫毛上的泪水,他刚刚哭过,白嫩的小脸还有些红红的。沈夫人细心的把稻草铺平,再让女儿和儿子坐下。   她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莹尘正打算问,没料到沈夫人愁眉苦脸的道:“我那份燕窝还没吃完呢?那还是你姑姑去年赏赐的,沈岫家里都没有,就给了我。”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莹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   桃花迷离,落英缤纷,林间男子舞剑,他剑法精湛,身体轻盈,连着翻了几下,叶落满地。男子利落的收剑,下人递了帕子过来擦汗。   “世子,夫人送了汤过来,让小的伺候您喝。”   魏竞“唔”了一声,小厮度着也不知道世子意下如何,世子从来都是喜怒莫辩的。尤其是这次从福建回来后,更是如此,心思越发深沉了。   魏竞回屋后,端起汤喝下,又沐浴洗净后,这才去魏夫人处请安。他进去时,魏夫人正笑着和身旁的少女说话,那少女见魏竞过来,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兄长”。   “琼瑰也在,今天没学规矩?”魏竞和魏琼瑰是嫡亲的兄妹,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很好。   魏夫人见儿女都在,异常高兴,让下人赶紧送晚饭过来,她看了看一表人才的儿子,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她这么仪表堂堂又文武双全的儿子,沈家那个丫头怎么配得上?沈贵妃倒台,她唯一高兴的就是这件事了。   见魏夫人忙这忙那的,魏琼瑰对魏竞笑道:“只有哥哥回来,娘才这么忙。”   魏竞淡笑了一下,魏琼瑰见她哥哥神情似乎有几分颓唐,不由道:“哥,你在担心沈姑娘吗?”   之前两家定亲的时候,魏琼瑰也见过沈莹尘,她也知道母亲一直不满意她,无非是屠户女乍富云云的。可大哥却从未表现出推拒之色,难不成其实大哥对沈莹尘有几分情意。   担心?魏竞摇头,他和沈莹尘也就见过一面,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她也是他的未婚妻,见人落难就不闻不问,这并不是他处世之道。   不过,见母亲和妹妹都在,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秦国夫人在沈贵妃在世的时候也颇为老实,没沈岫跳的那么欢,这次之事多半是迁怒。论死罪对于新皇来说也不好,毕竟沈贵妃殉葬而亡的,宗室也有一些人说她是被逼的,我想上折子请皇上宽恕一二。”   魏夫人听了当场就跳起来了:“竞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何必为了那么个人把自己折进去。”   魏琼瑰听这话也觉得不妥,不管怎么说沈莹尘毕竟现在还是哥哥的未婚妻,她咬咬唇,对魏夫人道:“母亲,若哥哥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也就不是我的哥哥了。沈家遭逢大难,虽有罪名在身,毕竟不至于死。”   “琼儿,你不日就要选秀了,现在不宜得罪皇上啊。”魏夫人不赞同儿子的做法,看女儿帮腔又觉得他们太爱管闲事。   沈家的人死了就死了,关她们什么事,她儿子不也是被沈贵妃捣的鬼拉郎配吗?京里多少好姑娘啊,就连端敏公主都喜欢儿子,宋太后又喜欢她,闹这么一出,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魏竞想魏夫人眼界不大,虽出身世家,但一直被娇养长大,嫁了人也是丈夫疼爱,她的眼界就只在内宅这块小地方。   沈贵妃倒台,她所代表的是崇康帝,崇康帝提拔了不少能臣,要不是宁王和宋太后里应外合,偏巧崇康帝短命,要不然天下江山是谁的还说不定。   崇康的旧臣们都看着呢,他魏竞无情无义,日后如何服众。   可这些话他即便和魏夫人说了,她也听不懂。   次日他就上了折子,魏国公也附议,爷俩都让皇上从轻发落。奉元帝即便恨的牙痒痒也不敢直接甩脸子,毕竟他还用得上魏家,还要靠魏家给他镇守福建。   倒是宋太后劝他:“皇上,那屠户一家都是没用的人,留他们一命说不定还能显得您宽宏大亮。”   宋太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论起政治阅历,她比奉元帝要强的多。恨沈家人她是恨,但过犹不及,沈岫牵连的人基本都被处置了,上位者要适当的表示宽容,反正沈家人已经日落西山了,有能力的都死了,其余的人即便或者也不过是苟延残踹罢了。   **   在牢房的沈莹尘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正掰着馒头皮,撕成一小块的喂给衡哥儿吃,他年纪小喉咙还细,不能吃太粗太硬的食物。   偏偏监狱里的都是这样的,冷冷的硬硬的,莹尘怕孩子闹肚子。   沈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爹如何了?他这个人胆子又小,人又老实,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了。”   王全是入赘而来的,虽然长的人高马大的,但却胆小如鼠。莹尘也知道她爹的性格,也跟着叹了口气:“爹呀……”   母女二人正长吁短叹之时,狱卒倏地一下拉开牢门,母女二人紧张的看向他。   那人冷笑一声:“沈夫人,带着你儿子和女儿快出来吧。”   她们到了大堂后,王全也踟蹰不安的站在那里,莹尘听那人说了一大通话,最后才听到重点。   “……皇上不忍死刑,故而改为流刑,流放至玉昌关……”   流放?   还好是流放。   至少没有一下定死刑,莹尘和爹娘互望一眼,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刑部的官员宣告完,看到沈莹尘,突然说了一句:“沈姑娘,今次你们能够改死刑为流刑,多亏了魏国公世子。”   魏竞?原来是他。   沈夫人看了莹尘一眼,嘟囔:“你们可真是有缘无分。”   什么有缘无分,莹尘感激是感激,但她和魏竞还真的没什么缘分。而且以后也走上不同的路了,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回事,魏竞自有他的机缘,沈莹尘只希望他能这辈子平安就好。她会为他好好祈福的,她想。   出了牢房,莹尘根本睁不开眼睛,衡哥儿赶忙把头埋在莹尘胸口,躲避刺眼的阳光。王全已经被戴上枷板,沈夫人和莹尘倒没有捆绳子什么的,沈夫人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莹尘抱着小孩子,都不像是能逃的远的。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逃走了也是黑户,根本无法生存。   刑部的衙役把她们送到一处,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骑大马的有三个人,一位很是年轻,生的黑瘦有劲,鹰隼往众人一看,只觉得大家均背后一寒。另一位年纪大了点,正过来接他们,还有一位死死的盯着女人们看。   这一路可有的磨了。 第4章 毒蛇的目光   风萧萧,城外桃花开的尽兴,只是她们这些罪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次的犯人大多是和沈贵妃一系有关的。   羽林副统领傅繇本是照顾太子哭灵,没曾想让太子落水,他本人已经被处死,家眷皆流放了。翰林学士林家则是沈岫的外祖家,他们虽是六品官,官位不显,但还是被流放了。   她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莹尘拖着步履,衡哥儿在她怀里,队伍一直往前走着。她们要被流放到四千里外的玉昌,那边是西北绝域,和戎人接壤。律令中限制她们必须两个月内到,所以必须日行五十里,无马车也无马,全靠人走。   队伍几乎是不能停下来的,但此时队伍停下,莹尘扬起头一看,见一男子骑着大马正和年轻的差兵说话,她和沈夫人都认识,那是沈岫的女儿沈清的丈夫,这次能拦着差兵,想必是为了她们这群人。   比她们更高兴的要属于站在莹尘前面的年轻妇人了,她一身水蓝色的蝴蝶盘扣的衣服,个头高挑,从后面看都能看到她优美的脖子。   她是沈岫长子沈琇的前妻,因为沈琇坠马而亡,故而改嫁给青梅竹马的林翰林的儿子林东阳,儿子比衡哥儿还大一岁。她生的柔美秀丽,性格干练,嫁入林家后也是人人称赞。   林翰林林正平的母亲是沈岫的外祖母,两家关系颇为亲近,秦侍玉即便嫁进林家,也和沈家来往颇多。林正平的妻子是位严肃的妇人,即便也是同样从牢房出来的,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她旁边站着一位少女,这女孩莹尘也听伍氏说过,说她生的太过漂亮,性子又纯真,家里人都没敢给她定亲。   “莹妹妹、林表嫂、淡月,你们受苦了。”平炬说通差兵的头头后,沈清带着丫头提着包裹过来,她眼圈微红,她们全家除了她,皆无生还。还好平家的人厚道,这位平姐夫人也不错,要不然她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清姐姐,你别担心我们,你自己好好的就成。”莹尘接过包袱,她和沈夫人一人一个,沈夫人正凑上来说一些话,却被秦侍玉截胡,她和林淡月一边一个把沈清拉过去说话,沈夫人不由得撇嘴。   莹尘拉了拉母亲:“清姐姐能记起我们来就算好的,林家毕竟和她们是亲戚。”   人家送你包袱,那是人家的一片好意,没什么好争的。以后去了玉昌,靠的还是自己,这些东西只是暂时让他们好过一点。   不一会儿,年轻差兵就已经过来了,平炬对他抱拳:“饶都尉,今日多谢您抬手。”饶君羡略点了点头,平炬把含着泪的妻子拉走了。   沈清上了马车还不住的往外看,她多么想再看看这些亲人。   被平炬这么一栏,路就有些赶了,连饭都没的吃。大人能饿,小孩子饿不了,衡哥儿不一会儿就哼哼唧唧起来。她翻了翻沈清递过来的包袱,里面大多数药和一些衣物,间或加了一袋碎银子,其余的却什么都没有。   “衡哥儿,再忍忍好不好?”莹尘哄着他。   “姐姐,我肚肚痛,好饿。”衡哥儿道。   她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即便连莹尘这样的习武之人都有些累乏,更别提林家的人了。傅家的人还稍微好点,傅家这次流放一共四口人,傅夫人带着一个中年的姨娘,二人各自身边站着他们的儿子。傅夫人的儿子要年长一些,已经是青年人的样子,书卷气很浓,那庶子却目光煜煜生辉,扶着文姨娘稳稳当当的走着路。   大人们尚且能够忍忍,沈夫人把衡哥儿接过去哄着,莹尘才轻松了一点,她看到路边有果树,上面的桃子已经熟烂了,馋的她都流口水了。   本来她们这些流放的人十五岁以上每天八两口粮,十五岁一下折半,但看饶君羡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打算发放这些粮食,他只顾着赶路,这些人全死了,他也不心疼,反正都是罪犯。   正是因为看清楚这点了,莹尘也只有靠自己了。   她们后面跟着那位叫王令的差兵,他目光猥琐,已经在莹尘胸前或者林淡月身上打量了无数次了,她要求情简直是狼入虎口,可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娘……”   前面传来秦侍玉的声音,原来是林夫人晕倒了,饶君羡淡淡的扫了一眼,林东阳不由得求他:“饶大人,我母亲身子骨一向弱,这也走了差不多二十里了,也该让我们休息一下吧,求求您了饶大人。”   “不行,今日我们是必然要走五十里的,若不然这样,你的枷锁我先给你卸掉,你背着你娘走吧。”   他是不可能为了某个人去改变行程的,莹尘见他过来,也提了一句:“大人,我看前面有颗桃树,我弟弟饿的不行了,我们大人饿点就算了,他毕竟是一岁的孩子,我不浪费您的功夫,就走近一点,我捡几个桃子就成。”   只是往左走改成往右走而已,饶君羡不置可否。   在他的眼中,只要不耽误行程,那都无所谓,这些人想逃也逃不走,逃走的代价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见他没有反对,莹尘对沈夫人一笑,在路上捡了几颗石子,快靠近的时候,射了过去,掉了好几个,她走过去的时候秦侍玉也跟着捡了一个,她捡了之后还冠冕堂皇道:“沈妹妹,我们家的哥儿也饿了,和你们家哥儿一样,这桃儿正好给他们吃。”   沈莹尘撇撇嘴,没说话,时间有限,她也只能捡了三个桃儿。半个桃儿给衡哥儿裹嘴,沈夫人又喂给丈夫吃,她自己也吃了,这才舒服了一点。   天色越来越黑,衡哥儿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饶君羡找了一个破庙给他们栖身。这个时候男人们才能卸下枷锁,一天就吃了半个桃儿,莹尘饿的眼冒金星。   破庙全是灰,连稻草都没有,莹尘和沈夫人靠在一起,她是纯粹饿的睡着了。   次日,眼睛都还未睁开,饶都尉已经开始追着他们快点上路了。天才蒙蒙亮,鸡才刚叫几声,沈夫人赶紧帮衡哥儿把了尿后,一家人迅速出去。   秦侍玉正和傅夫人说话:“姨母,我那包袱里有一瓶药,是用阿胶茯苓熬的,我给您拿过来吧。”   这秦侍玉八岁父母双亡,被姨母傅夫人收养,当年出嫁都是从傅家出嫁的。傅夫人没有亲生子女,她的嫡子是过继的,庶子并不亲近,唯独疼这个姨侄女。   傅夫人怕她难做,知道她公婆都在这里,推拒几番,林夫人见状遂道:“傅太太,你快收下吧,我们俩家既然流放在一处,儿媳妇又是把你当亲娘来看的,那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可要互相扶持才是。”   “既这样,那我就收下了。”傅夫人感激道。   林家俨然和傅家结盟,却并不多和沈夫人说话,沈夫人和莹尘咬耳朵:“她们这种读书人家,向来喜欢摆架子,我还不信去了玉昌,咱们比她们差了不是。”   她也知道京城的人常常背后说她们是屠户女,泥巴腿子没洗干净,觉得她们是暴发户行径。根本不屑与她们来往,林夫人的举动就很能说明问题。   莹尘冷笑一声:“什么呀,我打的桃子她们可捡的起劲了。”   早上没走多久,就经过一个小镇,饶君羡让老差兵老刘过去买了不少馒头过来发放,成年男人一个人两个馒头,莹尘和衡哥儿一人才一个,但聊胜于无。   饶君羡似乎认识卖阳春面的老板,让莹尘她们坐下来吃,还能吃面,这个时候银子就派上用场了。老板也是坐地起价,但莹尘知道无论多贵她都要多吃。   “老板,来四碗猪肉丝面,我给你一两银子。”她身上有钱,外加沈清送来的钱,其实也不算少。   平时莹尘吃面条是细嚼慢咽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她要迅速吃完,还让老板卖了个水囊给她,装了热水在里面。又坐桌上喂衡哥儿吃面条,并把馒头全都背在身上,见有人卖干粮,她也不论价钱的卖,还买了点咸盐。   果然衡哥儿还未吃完,饶君羡就嚷着要走了,秦侍玉的儿子还没吃几口,她心疼不已,还要再喂,其她人都已经归位了。   就连衡哥儿也直接没吃了,沈夫人掰饼给他吃,他这才满意。   “走不走啊?”王令阴沉的拿着鞭子扫了一下。   秦侍玉只好含泪把儿子拉走,一行人又开始出发了,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存货,莹尘觉得精神了好了许多。   只是今天的运气比昨天还差,昨天还能有个遮风避雨的破庙,今天就只能在树林里休息了。王令拿着鞭子看着众人,他一时看着沈莹尘硕大的胸脯子,又想秦侍玉是个妇人肯定放的更开,再有那林淡月嘴儿生的好看,若能含着他那物事,肯定更爽。   女人们都只觉得累,夜晚也看不到他的目光。 第5章 05 大虫叼人   半夜,莹尘被蚊子咬醒了,她痒的止不住的抓脚。她们憩息的地方在林子口处,此处呈碗的形状,夜晚没有一丝风,闷热的如蒸笼一番不好受。   额头上混合着汗水,莹尘拿出帕子来擦汗,扇风,她又仔细瞧了瞧衡哥儿,看他睡的很熟,也放下心来。衡哥儿毕竟才一岁,她很怕他出什么事,他可是她的弟弟呀。   天还是很黑,莹尘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次日又要走五十里,这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刚闭上眼睛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莹尘睁开眼睛,看到一小群人从树林里钻出来。   他们几乎是直接过来抢马和粮食的的,莹尘听到饶君羡的声音,不一会儿竟然缠斗起来。莹尘把爹娘推醒,她见有人过来抢包袱,忙上前应战。头一次实战,莹尘抱着衡哥儿,见来人使大刀要砍,她一脚踢了过去,见匪贼和沈夫人缠斗,她又过去,从袖口甩出针来,这些人应声而倒。   要知道做山匪的大部分人其实就是走投无路的人,他们可没有莹尘这样的生活水准,大部分人甚至晚上都看不到人,仅仅凭声音去杀人。   莹尘听到林家的小孩子哭闹起来,傅夫人的声音也传过来:“澄儿,你去帮帮林家的人。”   傅夫人说的澄儿是她的庶子傅澄,这少年不过十二,据说身手挺俊的。这傅夫人也挺有意思的,长子十八岁不让出头,庶子十二岁就喊过去帮忙。还好莹尘周围的人基本都被她搞定了,王全过去林家帮忙,都知道林家的读书人身子骨弱,没有会武功的。沈夫人尖着嗓子提醒丈夫:“可别让刀子碰到你。”   沈夫人夫妻都是热心人,莹尘却不是,她进宫做伴读,在宫里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过,姑姑人前风光,人后也要伤神,她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人。   山匪们见这边人多势众,还有练家子,有几人仓促而逃。饶君羡和王令立马骑着马让她们走,“这些人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老刘把枷具拿出来,王全第一个带上,其余的人都是慢吞吞的,能拖就拖,毕竟戴这个可不好受。   大家逃的匆忙,跑到天亮,才松懈一下,沈家无人受伤。傅家那边文姨娘肩膀被人砍了一刀正在叫唤,林家的人却全须全尾都是好的,就那林淡月的包袱被抢走了,文姨娘正指桑骂槐。   “自家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未必就不是儿子。”   沈夫人一脸八卦的看着,莹尘也觉得好笑,她看看那边的傅家人。傅夫人的嗣子傅溆是个个子很高的青年,他相貌英俊,还有秀才功名,即便在这样的仓促的条件都不疾不徐。与之相比傅澄相貌更精致一些,不过才十二岁的小孩,身上就有肃杀之气。   因昨晚山匪之事,林家的人和傅家感情更好了,对于也帮了忙的王全,她们并没有多提。沈夫人颇为气恼:“你爹就是个棒槌,看他下次还帮不帮,他帮了人家,人家可不领他的情。”   王全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反而劝她们:“出门在外总得把关系搞好,独门独户的容易出事。”   知道她爹这人是个滥好人,莹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昨儿可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人,您放在自家的人不拜,去拜外边的人,怎么回事啊?”   她也不想这么对王全的,但她爹这人不这样说他,他就总是搞不清楚状况,老是敌我不分,对他好,他喜欢蹬鼻子上脸,对他不好,他还能老老实实的。   莹尘这么一说,前面的林淡月抖了抖,她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夺过包袱,还好傅澄来的及时。一面羞自己无用,若自己和沈莹尘一样有些功夫,也不怕歹人了,一面又叹前途艰险。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嘀咕,沈家明明就一个男人,其余都是妇孺小孩,反而没什么损伤,而林家和傅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害。   秦侍玉和莹尘隔的很近,她知道莹尘有一身功夫后,有意无意的开始找她说话,还让她的儿子澜哥儿和衡哥儿在一起玩。   在一处驿站里,饶君羡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和王令都是九品的都尉,可以享用公家的孝敬。且他今年考武举,虽不是前三,那也是排的名号的,因此,亮了亮牌子,那驿臣早就奉上红烧鸡等荤菜了。   莹尘她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但好歹有个地方能梳洗一番,这一下就花了五两银子,简直是天价了。   梳洗完毕,感觉身上都轻了几斤,这个驿丞很会赚钱,把土布当丝绸的价格卖,莹尘无法,也只有买了不少柔软一点的土布,连夜和沈夫人一起给全家做衣服。   能坐在床上,这可真是这些天以来唯一舒服的一天了,衡哥儿早就睡着了,王全帮着打浆。莹尘负责做她自己和衡哥儿的衣服,沈夫人把油灯拿的离她近点,她们夫妻很久以来都只有这个女儿,她小小年纪就能干非常,在宫里能帮妹妹的忙,现在流放了也是她样样操心。   莹尘先把衡哥儿的做出来了,她自己的做的很简单,上身短打,下身裤子,她连裙子都不想穿了,太不方便了。   做完最后一针,就听到外面人开始喊了,王全急着站起来。他的胆子最小,莹尘不由得道:“爹,您这么急做什么?现在我们出去,也要等别人。”   王全一时讪讪的,沈夫人跟衡哥儿把衣服换好了,一家人才出去。出去就看到文姨娘和傅夫人在吵,秦侍玉在傅夫人身边帮忙。   沈家一家人不参与人家的家事,站在一边,等王全带了枷具,饶君羡催了几声,众人才开始走着。唯独文姨娘喊自己肩膀痛,王令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寻了个板车,让老刘拉着她走,可把大家羡慕狠了。   途径汉中时,在高坡上一行人才能歇上两个时辰才能走,饶君羡让老刘生了火,他淡淡的道:“这附近常常有野兽出没,你们可别乱跑,若是跑的远了被野兽吃了,我可管不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不敢龇牙。   文姨娘见状,头一个跑到火堆旁坐下,傅夫人翻了个白眼,让傅溆扶着她在附近坐下。那傅澄和文姨娘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好,流放途中,文姨娘也只管自己。   衡哥儿和澜哥儿玩了一会儿让王全抱着睡觉,莹尘连日走路也乏了,昏睡过去。林家的人身子更弱,不一会儿都睡死了,王令却朝文姨娘勾勾手,文姨娘看了傅澄一眼,见他眼睑微动,有些害怕儿子发现,但想起王令的许诺,她提了提裙摆,咬咬牙还是去了。   王令拉着她去了坡下的一处隐蔽的山石夹道,他早就按捺不住了,本来他心里想的是若能把秦侍玉或者沈莹尘和林淡月搞到手才好,可沈莹尘有功夫在身,秦侍玉和林淡月几乎是形影不离,只有这文姨娘,半老徐娘又放的开,他玩起来尽兴。   才进夹道,他就脱了裤子,朝文姨娘扑了过去,文姨娘也被他闹的身上火热,细碎的声音传来,饶君羡半眯着眼睛,他也觉得身上有些热了。押解犯人,尤其是女罪眷,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饶君羡没必要为了这个理由和王令闹翻。   谁也没发现傅澄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着……   衡哥儿半夜要拉臭臭,王全好脾气的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拉,正捡着树叶帮他擦屁股。衡哥儿天真的道:“爹爹,绿眼珠……”   王全吓的屁股尿流,这哪里是什么绿眼珠啊,这是一匹狼啊。   莹尘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父亲的叫声,心里一紧,她分奔过去,看到王全正在对峙中,遂放下心来。   那狼此时却扑了过来,莹尘上前飞踹一脚,那狼却极其狡猾,它偏了偏头,又要扑上来。莹尘发力直接用拳打在狼的脑袋上,只把它捶烂方满意。   未曾想火堆那边也出了事,有一头母大虫过来,饶君羡正和虎搏斗。傅夫人又推了傅澄出去:“我这里有你哥哥就好,你去林家人那边帮忙。”   文姨娘和王令不见踪影,饶君羡功夫不错,但也只能避开大虫,倏而那大虫朝林家人跑过去,傅澄再傻也不会为了林家人牺牲自己,最多带着林家人往高处爬,林凤阳落到最后,傅澄过来拉他,却没想到,那大虫张口就叼住他和傅澄。   饶君羡和莹尘追了过去,不巧又有狼群要来,他忙道:“我带大家往西边逃……”   竟不准备再管林凤阳和傅澄了,傅夫人带着傅溆要快步离开,林淡月本来应该是她走在最后是,是小弟要保护她,才在后边的。   她泪水涟涟的站在饶君羡前面,盈盈下拜:“饶都尉,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第6章 好人有好报   林淡月生的确实绝色,眉色如黛,本来就透亮的眼眸因为有了雾色,越发摄动人心。饶君羡不由得一动,然而莹尘已经跑到老虎前面,却说那傅澄再会武功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又不慎被老虎衔着。   老虎已经下口了,周围传来女眷们的啜泣声,莹尘飞跃而上,骑到老虎背上。饶君羡本欲过来,却见沈莹尘已经开始营救了,遂趁机用铁棍敲了老虎一棍子,那虎背也不是那么好骑的,老虎直发狂往前冲过去,就趁这个时候,莹尘猛捶了虎脑一下,老虎张了张口,莹尘把傅澄踹了下来。   她见老虎调头,又忙从虎背下来,饶君羡又上前去,那老虎却发狂把林凤阳咬碎了。   顿时林夫人要上前去,被儿媳妇秦侍玉拉住了,莹尘看了也觉得十分不忍。她再看看傅澄,晕了过去,却无大碍,身上只是有些咬痕,王全狠掐了他的人中,傅澄清明了过来。   “王叔……”   他试探的喊道,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这是回到十二年前了。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头痛,还有咬痕,这分明是那日他被老虎咬在口中,被沈莹尘救下来了。   王全喜道:“傅小兄弟,我帮你擦了点伤药,内服的你沈姐姐也给我了,快就着水喝点吧。”   傅澄看了王全一眼,心生感激,前世他只陷入在林凤阳死了的悲剧中,无法自拔,甚至还觉得自己该死,没救成朋友,自己却活了下来,而对真正的救命恩人沈家人都还来不及真正的谢人家。   他喝下药,竟然好多了,能够站起来了。莹尘本以为傅夫人和傅溆做做样子也要来慰问一下傅澄,毕竟他也被老虎咬了,没想到傅夫人和傅溆都只是在安慰悲恸的林家人。   这个时候,文姨娘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她一靠近,莹尘便闻到一股怪味。文姨娘看儿子浑身烂烂的,她一幅关心的模样:“澄儿,这是怎么搞的?娘去那边如厕了,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说完还嚎了几嗓子,就是王全这样的人看着都觉得假的慌,傅澄也是皱着眉头,不搭理文姨娘。   沈夫人抱着衡哥儿从林家那边过来,也是心有不忍的说道:“林家那个小儿子既聪明又懂事,真是可惜了。”   此时莹尘并不知道林家人会因为这件事情恨上她,还给她制造了一些麻烦。   饶君羡见死了人,不免放松了一些,那王令却不一样,用鞭子催着众人走。莹尘赶忙拿起包袱和家人一起走,唯有之前文姨娘睡的那板车,让傅澄躺了上去,毕竟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衡哥儿上吐下泻起来,沈清送来的药都是跌打损伤的居多,并没有这种药,沈家人都快急死了。   本来白胖的衡哥儿病恹恹的,沈夫人和莹尘都心疼极了,好容易能休息下,莹尘就抱着弟弟安慰。林家的人都陷入悲伤中,唯有秦侍玉发现了衡哥儿的症状,随口问了一句,沈夫人一筹莫展的说了,秦侍玉知道这种病,她儿子也得过,但话到了嘴边她还是闭上了嘴。   “沈姐姐,我知道衡哥儿的病怎么治。把丁香、肉桂、荜茇捣成末让衡哥儿敷上就好了,我听饶都尉说往前有家药铺,我去抓药就成。”   十二岁的傅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可二十四岁的傅澄却对这些医药方面的事十分精通,他想前世唯一真的帮过他的人也只有沈莹尘了。   莹尘看了看他,觉得他气质平和了许多,之前总觉得他虽然沉默,却总是带些刀光剑影的锐利,现下人沉稳多了。   她道:“好,那就多谢你了。”莹尘也知道乡下地方开个药铺,大夫都是三天两头不在的,赤脚医生总是不少人找,医术也不算好,沈夫人以前还讲过,有病从来不医,都是忍过去的,忍不过去就被天收了去。   傅澄笑了一下,两颊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还跟孩子似的。   他再一回去的时候,又没见着文姨娘,他见傅夫人讥讽的看着他,他状若无闻。   也就文姨娘觉得自己隐蔽的很好,其实上下谁都知道她和王令那点破事,前世的他忍不住时,找文姨娘谈了,却没什么作用,今生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对文姨娘那点浅薄的母子情更是没有了,连提醒他都不愿意提醒。   文姨娘这时正在一片小树林里,她整个人被王令抱着抵在树上,难以言喻的快乐,王令纯粹是发泄,文姨娘早就旷了不少年了,现下更是久旱逢甘霖。跟着王令能吃上最好的,还不用走路,有什么不好。   到了小镇上,傅澄和莹尘带着衡哥儿过来碰碰运气,没曾想大夫果真不在,只有一个学徒,在帮人扎针。傅澄开口说的药方都是常用的,再者他给钱又大方,那大夫开药很快,傅澄亲自找了一块小石杵把粉和一种药材混合在一处,敷在衡哥儿肚脐上。   晌午敷的,晚间就好了,沈家人大喜。   沈夫人笑看女儿道:“所以说还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我们莹尘救了傅澄,衡哥儿又怎么会好。”   好容易到了一处客栈,莹尘把刚洗好的头发用细布搓着,她想这一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衡哥儿好多了,闹着要吃肉,沈夫人借了厨房,把瘦肉切碎了放粥里给他吃。   小小人还闹着要莹尘喂:“姐姐,我要姐姐喂。”   莹尘只好放下手中的细布,披着头发喂给衡哥儿吃,“小坏蛋,就知道欺负姐姐。”   懵懂的衡哥儿张嘴吃了握着拳头大声道:“我也要打母大虫。”   晕黄色的油灯映着天真的衡哥儿,莹尘又看了看慈爱的爹娘,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在一处,那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傅澄也很高兴,至少他帮到了救命恩人,又看到王全送来的热粥,心中一暖:“王叔,您也太客气了。”   “澄哥儿和我客气什么,要不是你,我们家衡哥儿怎么好的这么快。别的我不多说了,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王全送完又匆匆跑回去。   傅澄和兄长傅溆住在一起,傅溆和他关系一向平平,二人也并无什么话。傅澄喝了粥,还在走廊上打了一套拳,现在的他整天都是饿的,功夫也没怎么练了,为了避免接下来的险境,他还是好好的练好功夫。   林夫人和傅夫人刚说完话,就看到傅澄在打拳,一时悲从中来。   她的凤阳啊,多么孝顺多么懂事,流放路上,年纪那么小就知道照顾姐姐和侄子,还扶着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她还没看到他娶妻生子成家,他就那么去了。   傅夫人对庶子的厌恶是从不掩饰,她和林夫人道歉:“都是我不好,叫那个小畜生过去,不仅没帮到你,还让凤阳死的那么难看。”   林夫人又怎么会怪傅夫人,她抽泣着说:“这又怎么能怪傅澄,都是……”   她想说都是沈莹尘的问题,救人也就罢了,偏偏救了傅澄就从虎背上下来了。不会救就不要救,让饶君羡过去不好吗?若不是林家和沈家没什么仇,林夫人都要怀疑这沈莹尘是不是故意的了。   告别傅夫人,林夫人回到房里,她和女儿还有儿媳睡在一起。娇花一般的女儿眼圈青黑,拿着帕子擦泪,林夫人忍住心里的悲痛,还要安慰女儿:“淡月,你就别自责了,你弟弟的事情怎么和你有关?”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又怎么忍心再失去一个女儿。   娘是这么说,林淡月可不会这么想,分明她是走的最慢的,嫂子秦侍玉抱着澜哥儿无暇他顾,哥哥要顾着爹娘,只恨自己跑的慢了,当时她不仅气喘吁吁的,汗水还把眼珠儿全都糊住,她往哪儿跑都不会了,凤阳推着她跑的,若不是他,凤阳根本不会死。   “娘,就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   秦侍玉最会察言观色,她很清楚在公婆心中小姑的分量有多重,小叔死了她也伤心,那孩子还常常帮她抱澜哥儿呢。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啊,她看看婆婆,又看看小姑子,沉吟道:“娘、妹妹,其实这事吧,我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林夫人和林淡月都看向她。   这秦侍玉皱眉道:“当时老虎咬着俩个人,我们淡月也求动饶都尉了,那沈莹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平时可曾管过我们,那天突然就冲了过去,救下傅澄的时候,我们凤阳明明还有一线生机的,可她就直接从虎背上下来了,您说这奇不奇怪?”   林夫人心中是这么怀疑的,但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说,现在见儿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她好像觉得确实是如此。   她扒拉着秦侍玉的胳膊,求她的肯定:“儿媳,你是真的看到沈莹尘明明是在可以救我们凤阳的时候跳下虎背的?” 第7章 文姨娘脱壳   “若不然明明凤阳也在虎嘴里,那沈莹尘怎么不接着救他,反而从虎背上下来了呢?”秦侍玉并不说自己亲眼所见,她知道绝对不能把这个责任归在小姑子身上,否则,小姑子愧疚死了,二老也更不好过。   林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是了,是了……”   见婆婆相信了,她又和林淡月道:“发生这样的意外,我这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我刚进门的时侯,凤阳那孩子多好啊,没想到就这么去了。月儿,你可要好好活着,要不然嫂嫂我这心里……”   林淡月看向形容狼狈的嫂子,心里一酸,嫂子在她的眼中一直都是能干、聪慧、端庄的女人,所以她再嫁给哥哥的时候,她们家的人心中都是高兴的,从来没有瞧不起她。沈家其实和林家的关系过了几代后其实不算紧密了,但因为有秦侍玉这个纽带在,林家在京里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舒服的。   爹爹是翰林学士,月俸不高却十分体面,母亲打理两间铺子,哥哥又在国子监读书,等嫂子进门后,找沈家帮忙,让哥哥在吏部补了个七品的小官。   她们那么幸福的一个家就这么化为泡影了。   坐牢、流放,甚至连凤阳都死了,她知道嫂子是在安慰她,她强忍住泪意安慰秦侍玉:“嫂嫂,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让你担心。”   **   昔年永嘉之乱发生在小小的溪水镇,这里曾经陈兵数十万,血肉成河,终究归于平静了。   溪水镇的溪水依旧清澈见底,此时已近黄昏,饶君羡让大家坐下来歇歇。莹尘和沈夫人皆瘫在地上了,实在是太累了,衡哥儿嚷着要喝水,沈夫人只好站起来带他过去溪边掬水喝。   傅澄不知道从哪里弄的糖豆过来的,他是十二岁的男孩,未成丁,所以不用戴枷锁,见着莹尘就把手一摊:“沈姐姐,给衡哥儿吃吧。”   “你在哪儿弄的?还是你自己留着磨牙吧。”莹尘认为傅澄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年纪不大,却比大人们拎得清多了。   瞧那林家的人成日对她阴阳怪气,好像在故意孤立她们沈家的人一样。她这个人也是别人对她好,她也会对别人好的。   傅澄目光狡黠:“这是我捡的,我自己也吃了一大半,实在是吃不下了,沈姐姐就快收下吧。”   她可不信荒郊野外的能捡着一包糖豆,但这孩子不说,她也不多问。见他一片好心,莹尘还是收下了。   傅澄见她收下,很是高兴,遂坐下来和莹尘说话:“沈姐姐,当年永嘉之乱就在此处,说不准咱们坐下的这片地就有人在打仗,我也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   抬眼看看文姨娘,她果然又不见踪影,莹尘暗道这个文姨娘可真是不尊重,这么多人,她就为了少走几步路,吃的好了点,就经常和王令厮混,丝毫不顾忌傅澄这么大的儿子。   “那你今年就十二岁了,你个子可长的真快。”莹尘夸起小男孩来得心应手,太子表弟就常常求夸奖。   她笑的很舒展,在傅澄眼中看起来觉得怪怪的,他以后所知道的沈莹尘,带着叛军突袭京城,眼中常常带着几分不屑,让奉元帝晚上都睡不安稳,现在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按照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可今生,他宁可不知道那个真相。远远的离了他们,他也想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以前他觉得流放是最苦的,但后来他才知道即便锦衣玉食,日子过的也更加煎熬。   沈夫人抱着衡哥儿回来,莹尘笑道:“娘,这是澄哥儿给的糖豆,来给一颗您和衡哥儿尝尝。”   “我一个大人吃这个做什么,全留给衡哥儿吃。”   莹尘直接喂了一颗在沈夫人嘴里,又给一直看着她的衡哥儿,衡哥儿吃了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伸出小小的舌头还要,莹尘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你拿去给爹尝尝。”   小小的衡哥儿拿着糖豆就去找王全了,王全当然不肯吃,还是沈夫人骂了一句:“人家孩子的心意,你就是假里假气的。”   一贯怕妻子的王全迅速吃了。   傅澄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尽管人家都说沈家是屠户人家,外戚纨绔,可沈家人之间的关系却是极好的。   他就从来没有享受过,他是傅家的庶子,傅夫人宁可过继个儿子也不认他。傅澄的父亲傅繇是因为永嘉之乱立功,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升成羽林军副统领,朝廷重文轻武,傅夫人让傅溆走科举的路子,傅繇就严厉的对待庶子,让他学武,三伏天,太阳那么大,三岁的小孩子就在毒太阳底下蹲马步。   文姨娘只会靠着他争宠,有时候还会故意弄病他,以求得傅繇的关心。   后来……   他转回思绪,那饶君羡已经开始催大家上路了,他也赶忙跟上。文姨娘眼露兴奋,她小声和傅澄道:“好儿子,你姨妈就住在这个镇上,等再晚点了,你偷偷去找你姨妈,她会来看我们的。”   傅澄却摇头:“娘,饶都尉太凶了,我不敢。”   一听傅澄这样说,文姨娘急了,又不敢高声说话,她放软了身段:“澄哥儿,你姨妈能救我们出去,是真的,你相信我。”   傅澄抿了抿唇,他还是拒绝了,又装作害怕的样子。   见状,文姨娘无比的失望,却又不能表露于眼前。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的老相好王令,她这个人既看重色,又看重钱。   小溪镇,镇头到镇尾就足足走了半天,天已漆黑。饶君羡找了一处民宅让大家住进去,他找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太好,但已经饿了整整一天的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青菜萝卜上面沾点腊肉,就已经是极美味的了。   为了抢一块肉沈夫人都差点和林家的人打起来,晚间随意梳洗一二,男人们住在一处,女人们住在一处。   沈夫人和莹尘在地上打地铺,因为她们刚一进来,秦侍玉姑嫂二人就占了床上的位置。沈夫人撇撇嘴,在地下铺了稻草,垫了一层薄薄的被衾,让女儿和儿子睡下。   农家为了节省,夜里都直接熄灯睡觉,是舍不得点油灯的。要不是她们给的钱充足,恐怕别人晚饭都不会开伙,就这样一大群人依旧有没吃饱的。   傅夫人和林夫人二人睡床上,林夫人带着孙子澜哥儿睡,秦侍玉和林淡月睡桌子上。林夫人忍不住夸她这个儿媳妇:“亲家,你教的这个侄女儿哟,是真的孝顺,从来都是只想着我们。”   秦侍玉抢床成功,自己舍不得睡,都让给她们长辈睡,林夫人十分感动。傅夫人略谦虚几句,看了林淡月一眼,遂和林夫人道:“以后咱们俩家可要相互扶持,您别太客气。侍玉现在是你们家的人了,这也是她应该做的,我没个女儿,打小也是把她当做我的亲女儿看的。要说教闺女,我看你们家淡月才是好姑娘呢,以后也不知道哪家得了去。”   “我也愁呢……”林夫人假意说道,她听懂了傅夫人的意思。   傅溆生的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和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完全是才子佳人。再者俩家都是罪臣,外嫁给那些不知道什么底细的人,还不如俩家的儿女凑成一对。   话说到这里,俩家的夫人也就有个底了。   莹尘打了个哈欠,她又没看到文姨娘,偷偷的好奇:“娘,您说那文姨娘该不会又出去了吧?”   沈夫人笑骂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别打听这个。”   **   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文姨娘帮王令伺候了好一会儿,又许诺给钱给他,他才同意帮忙告知文姨娘的姐姐。   她想这就是她逃出去的最好时机了,十二年前,姐姐也是帮她,才让她度过难关。这次,她一定要摆脱罪眷的身份。   “小妹……”老妇人步履蹒跚的来了。   文姨娘见着她,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阿姐。”   文姨娘的姐姐早年就嫁在溪水镇一家姓张的家中,她粗通医理,会接生,又是个热心肠。在溪水镇的日子过的十分红火,张文氏怎么也没想过妹子会成为罪眷。   她听文姨娘说了来龙去脉后,又看了看:“澄儿呢?”   “他…他胆子小,不肯过来,您不用帮他。他……姐姐,现在救我重要,我不想再做个流犯了,天天被人侮辱,还不能反抗。”文姨娘哭的凄惨。   “可他……”张文氏还是想见见傅澄。   文姨娘下了狠心:“姐,她现在认夫人不认我,我叫不动她。”她这个姐姐就是好心肠,所以她不能让她再浪费时间在傅澄身上,说不定明天离开了溪水镇,就什么都迟了。   见姐姐表情松动了,文姨娘才放下心来。   ……   回去时见了王令,和他调笑几句才进屋睡下,屋子里的女眷们早就熟睡了,文姨娘咬碎了丹药,直挺挺的睡在地上。 第8章 祸水东引   次日天还未亮,饶君羡照例喊她们上路,莹尘穿好衣服,把头发随意绾了一下。沈夫人也急匆匆的帮衡哥儿穿衣服,三人拉着包袱小跑出去,生怕来迟了被饶君羡骂。   傅夫人和林夫人也有说有笑的出去,傅夫人对文姨娘印象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这贱人仗着生了老爷的亲儿子,成天挑三唆四,此时看她躺在地上以为她偷懒,她也故意不去喊她,就想看着她出丑。   这贱人仗着和王令那不三不四的关系自以为高于众人,那饶君羡却是个军法严明的人,让饶都尉给她点排头吃才好。   衡哥儿一大早起来就嚷肚子饿,饶君羡让人发口粮,粗粮做的喉咙都咽不下去。莹尘用水泡软了给他吃,衡哥儿这才吞下去,摸着他稀疏的头发,大大的肚子,却瘦瘦的四肢,她十分心疼。   以前在沈家,衡哥儿养的多么油光水滑,现在却这样子了,像个大头瘦娃娃,一看就是难民。   傅澄不知道从哪儿递了个鸡蛋给莹尘:“沈姐姐,这个鸡蛋是我偷摸藏的,你给衡哥儿吃了吧。”   “你这……”莹尘还来不及拒绝,就被他塞在袖口了,她也只能笑着接受他的好意。   启程时,房内传出惊恐的叫声,饶君羡让王令在此处看着,他进去看了看,出来时拍了拍傅澄的肩膀,“节哀。”   傅澄用力把眼睛揉红,莹尘看他这样也不好受,这孩子早上还给了一个鸡蛋给衡哥儿,那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转眼他娘就没了。   饶君羡请了大夫过来,人家说她吃了不洁的食物,是得了急病死的。路上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谁也没想到文姨娘会死。她几乎是这个队伍里面蹦跶的最快的,莹尘看人用担架抬着她,文姨娘的脸全是青紫色了。   她被随意埋在路边了,队伍不会因为她而停下,莹尘想除了傅澄之外,其她人应该都不会记得她了。   离开溪水镇已经百里很远了,越往北走,只觉得越是荒凉。大片的地都空着,远远的还能瞧见冰山,沈夫人就道:“我们江陵府这个时候都要开始耕地插秧了,这边却一大片都空着,都是浪费。”   林家的人携老扶幼,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们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对稼轩之事毫不感兴趣。林夫人靠儿子和丈夫轮流背着走,秦侍玉和林淡月则换着抱澜哥儿。她们只和傅家的人说话,并不和沈家的人多说一句。   雨突然下了下来,雨水把众人的衣服都淋湿了,男人还好,女人可就惨了,莹尘把衡哥儿藏在怀里,跑到饶君羡指定的一个破庙里,她才开始擦起头发。林淡月也是如此,她把头发散了擦干衣裳和头发。   王令的目光在这几个女孩儿身上扫来扫去,他没和文姨娘玩那么多花样的时候还好,被文姨娘养刁了,几日不来一次,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他的目光锁定在林淡月身上,这小娘们柔柔弱弱的,腰细的很,脸也好看,让他破个处也好。想罢,他直接拿了一个包子过去,莹尘和林淡月是坐在一起的,二人都是年轻的姑娘,彼此还能说几句话,莹尘觉得林淡月比林家的人要好相处一点。   “林姑娘,还饿着吧?这肉包子给你吃吧。”王令笑眯眯的。   林淡月哪里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她是大家闺秀,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流放了,也有傅溆这种风光霁月的男子围在身边,何时碰到这么猥琐的男人?   却又知道这王令也是不能得罪的人,她低垂臻首,并不搭理。   “林姑娘,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王令又继续纠缠。   这时林淡月的哥哥林东阳听到了,不禁脸色大变,他知道妹子的美貌,也知道王令这个人的品行,他和文姨娘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以前他还讨厌文姨娘来着,现在不禁扼腕,有这个文姨娘在,至少还让王令不纠缠别的女人。   他又不好真的得罪王令,他和饶君羡职位一样,人虽然好渔色,却是个武力值还不错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做押犯人的事。   “王大人,舍妹年幼不懂事,我代她和你赔礼。”林东阳用身子直接将林淡月挡住。   莹尘也悄悄过来爹娘这边,说实话她其实也挺羡慕林淡月的,她有家人帮她打算计划护着,而她什么都要靠自己。爹爹相信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娘脾气暴躁,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发脾气,很少会这么照顾到自己,。   王令笑而不语,先罢手了。到了晚上大家都要出恭,却是林东阳陪着妹子去的,他怕妹子再被调戏了,那王令却阴魂不散的躲在树林里,见那小娘们脱下裤子,看的一阵激动,不料被林东阳发现。   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林东阳也有了些火气:“王大人,您这是何意?正所谓非礼勿视,这个道理您不懂吗?”   王令把大刀往林东阳的头上一放:“臭不要脸的东西,敢跟爷讲大道理,跟你说你们是罪人,知道什么是罪人吗?就是什么都不是,以后给我们家做奴的。老子看的上她,是她的福气。”   他这一来,把兄妹二人都震住了,他的大刀锋利,林东阳想便是他此刻杀了他,其实也没事,流放途中死几个人那太正常了。   王令冷笑一声,林淡月提裤子的手都不停的在颤抖,她想自己不如一死好了,死了就不会被这样的人糟蹋了。   却听他哥道:“王大人,不是我们不同意,而是饶大人那里我们不好交代呀?”   饶君羡?王令果然有些顾虑,林东阳心中一喜,继续道:“从上次虎口脱险后,我妹妹就和饶大人一见钟情,他说过会来我们家提亲的,您看若是因为一介妇人闹的您和饶大人不快,某也不想,遂才如此的。”   王令拿不定主意,他勾勾唇:“果真如此?你不是骗我。”   林东阳立马道:“某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本朝崇康帝曾道若是官员流放者,不必入贱籍,我们如今还是良籍,我妹子这人的相貌您也知道,饶大人看上了,我又岂敢说谎。若您不信,尽管去问饶大人便是。”   这林东阳有些急智,他看的出来这王令颇为忌惮饶君羡,故而有此一说。   但又怕到时候王令色令智昏,强占自家妹子,于是便出了个主意:“若我说我们这队里就只有沈大姑娘是个能干人,我妹子这样柔弱,以后您就是纳她为妾,她又会做什么。这沈姑娘是沈贵妃的亲侄女,贵妃之艳色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掩藏自己的姿色,其实并不比我妹妹差,您若是能享用贵妃侄女,以后又有个贤内助,岂不是两下相宜?”   王令把刀放下,他拍了拍林东阳的肩膀:“好小子,今日之事可不要说出去。”   “这是自然。”林东阳抹了抹汗。   看王令走远了,才上前拉林淡月走,那林淡月见王令离开,全身发抖,林东阳见状也只能叹一口气。   他知道沈莹尘有功夫在身,寻常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自家妹子柔柔弱弱的,怎么应付的来。要怪就怪沈贵妃,谁让她倒台了,若不是因为她,林家也不会受牵连,那么他们也不会流放了,沈莹尘代她姑姑受过也是应该的。   不是林东阳提醒,王令还真的没怎么注意灰扑扑的沈莹尘,她穿着一身短打,脸上也脏,但偶然露出的藕臂,白莹莹的,上面泛着光泽,这样就让王令起了反应。   他知道沈莹尘是有功夫的人,他手上却有极烈的□□,那还是这次要来京里,手下的人送的,这样的药能让贞洁烈女都起反应,更何况是沈莹尘。   莹尘抱着衡哥儿往前走,她发现后面一直有视线看着她,她还觉得奇怪,转过去一看,原来是王令盯着她看,看她转过来就盯着她的胸脯子看。   忍着这样的目光,她忍不住和沈夫人示意,沈夫人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根本听不懂女儿的暗示。于是她小憩的时候,忍不住和傅澄说了。   “我看这个王令是没打到林淡月的主意,又打上我的主意了。”她知道傅澄这个人心思细密,还有救命之恩的情分在,他对衡哥儿还算不错,所以莹尘觉得傅澄对自家的善意,把自己猜测的事情和他说了。   傅澄听了,先是安慰莹尘:“沈姐姐不必担心,大庭广众之下料他也不敢做什么。”说完又暗下决心,这个王令还真是又起了心思,他要想个对策才行。 第9章 傅澄用计   路边的小土包埋着的正是文姨娘,张文氏拿着铁锹一块块把早已夯实的土块拨开,让长子把泥人般的张姨娘背着家去。   张文氏帮文姨娘洗净后,拿了一颗白色的丸药放入张姨娘口中,令人惊奇的是,已经长过尸斑的张姨娘竟醒了过来。   她猛咳一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清明了起来,见到眼前的人,不禁大喜:“姐姐……”   “妹妹……”张文氏让长子送了药碗过来。   文姨娘喝了之后,张文氏让她好好休息,而她自己则去收拾行李,长子不解。张文氏温柔的看了儿子一眼:“等你小姨好了,你就去平谷镇去,旧年我置了一份宅子,过去那边替你小姨补办一张户籍。娘在京城还有个熟人,去了之后就回来,你爹早就死了,你妹子也出嫁了,你去平谷后就改个名字,以免你小姨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母亲一向很有主见,长子听了她的吩咐,也只好照办。   见长子出去,张文氏才一屁股坐在床上。   是她害了人啊,原本以为当年这么做,既能保全妹子,又让那孩子成了傅家独子,没曾想闹到了这个下场。   现在她要去弥补这件事情。   **   雨滴如油,这话真是没说错,自从前天下了那一场雨后,天气闷热到不行,莹尘帮衡哥儿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用凉帕子帮他消暑。   右边突然被黑影笼罩着,莹尘抬眼一看,原来是王令,他伏在她耳边吹气:“你怎么不脱了,要不要我帮你?”   他调笑一句,等沈夫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又适时的退到后面了。莹尘气的脸都红了,傅澄一直在关注这边,他眯了眯眼。   林淡月默默转过头看了莹尘一眼,她有些内疚,但她什么忙都帮不到。   她也仅仅只能内疚而已,因为她自身都难保,哥哥为了她差点被王令杀害,她要是不知好歹的嚷出这一切才是对不起家人。   不远处来了一大队人群,沈夫人曾经是流民,她一眼就看出对面的人是流民了。衣不蔽体、手持木棍,眼露凶光,分明是饿极了的。   “莹尘,对面那是流民,你把衡哥儿顾好。”   那些流民碍于骑马的饶君羡,略微有些害怕,那傅澄却觉得机会来了,他对王令喊道:“王大人,咱们这些馒头是留着明儿再次的吗?明儿不会发了吧?”   王令不耐烦回答他的话,索性一鞭子抽了过去,傅澄瞪了瞪眼珠子,莹尘关心的看了他一眼,傅澄又对她咧嘴一笑。   他是故意把话说给走近的难民听的,这些人已经是快饿死的人了,也许会因为饶君羡几人打退堂鼓,但更会抢食物。沈莹尘会功夫,他也会,只要沈家的人和他没事就成了,反正傅夫人对他也不好,林家的人更不必说,他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流民了,疯也似的冲了过来,人群立马就被冲散了。莹尘抱着衡哥儿在找位置躲起来,王全跟着沈夫人跑,他们俩以前就做过流民还杀过流民,沈夫人见人抢包袱就一脚踢过去,她指甲蓄的很长,用手爪子专找人的面门抓。   傅澄跟在王全身后,伺机看王令正拿鞭子甩人,那些人依旧抢板车上的干粮,王令和饶君羡毕竟只有两个人,那些流民却几十个人,有的人还打起了马的主意,饶君羡只得去前面把马和犯人拉好。   就是这个时候,那些流民朝王令一涌而上,傅澄从流民堆挤进去,在其后面狠狠一脚朝他腰部踢去,手却故意挥舞着扒开流民,表现出要救人的姿态。   “让开,让开,你们找死吧,踢我们王大人。”   傅澄把围在板车附近的流民全都打到,又和王令道:“王大人,您先上板车吧,我推着您跑。”   饶君羡用绳子把王全等男眷的手捆着,他则骑着马拉着男眷跑,有些流民挑女人下手,莹尘带着母亲和弟弟疯跑。前面的林淡月被流民缠住,莹尘上前把林淡月拉住,一行人又往前跑着。   一直跑到前面小山坡,众人皆气踹嘘嘘,饶君羡让老刘头回头去接应王令。除了莹尘,就没人发现傅澄不见了。还好老刘头没走远,就撞到用板车推王令回来的傅澄了,老刘接过板车,这傅澄才松了一口气。   他跑到莹尘面前,关心的问道:“沈姐姐,你们没事吧?”   莹尘摇头,“我没事。”看他红扑扑的脸,她知道他肯定费了不少劲,那王令可是个成年男子,这么远的山路,推着他过来,并不容易。   她解下腰间的水囊给他:“诺,先喝口水吧。”   傅澄笑着接过水,他喝完才小声和莹尘道:“沈姐姐别担心,他腰受伤了,一时半会的动不了。”   “是你……”莹尘十分感动,她当时救傅澄其实也只是出于顺手,何德何能让傅澄这样冒险,时时刻刻帮她。   “澄哥儿,你这真是,以后快别这样了,这样太危险了。”   傅澄咧嘴一笑,他本来重生之后特别迷茫,再往以前的老路走吗?还像前世那样傻傻的做人家的夜壶,专做脏事,把人家当亲人,人家却把他不当人。从现在开始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二人正说着话,见林淡月凑过来,傅澄抱着衡哥儿去摘野草玩。林淡月是来道谢的:“沈姑娘,今日可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被流民拉住了。”   那些人形容可怖,感觉连人都能吃进去,落在这些人的手里,她林淡月能讨什么好。哥哥要护着嫂子和侄子,爹要护着娘,她脚程慢,就落了后,要不是沈莹尘救了她,恐怕她的下场会很惨。   莹尘因为王令腰动不了了,知道短期他也找不到她的麻烦,所以心情好了很多,见林淡月过来道谢,不在乎道:“哎呀,这又没什么,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她不做作,还挺大气,林淡月心中有了几分好感:“你说的是,下次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叫我就是。”   莹尘笑着点点头。   林淡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林家那堆人中,她没有林夫人的固执,总认为凤阳是因为沈莹尘的关系才死的。嫂子也许是想让她们好过一点,所以这样说,她也不能说嫂子的话有误,只是人家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为你犯险。   这时傅澄抱着衡哥儿回来了,衡哥儿的头上还戴着野草编的花环,高兴的搂着傅澄的脖子。   “给我吧,衡哥儿闹的慌,你快去歇息吧。”   傅澄毕竟是个半大小子,今天已经出了不少力气了,他心理是二十四岁的年纪,身上却只有十二岁,他傻笑了一下,去了旁边休息。   傅夫人对傅澄十分不满,这傻子对自家人不帮忙,反倒去帮外面的人,真是个棒槌。   很少能白天在一处这么放松,山风吹了过来,莹尘觉得凉爽了不少。衡哥儿和林家的澜哥儿在一起捉小虫玩,傅澄王全跟在身后,生怕俩小孩摔了。   沈夫人躺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莹尘把头埋在腿间,享受难得的舒心。   草丛里有些红莓果,傅溆捡了出来,细心的把杂草除去,拿了一捧过去准备送给林淡月。自从傅夫人和他说了林家的意思后,傅溆就上了心。   原本因为秦侍玉的关系,傅家和秦家也多有来往,傅溆以前因为其父乃是羽林军副统领,并不愁婚事,挑选的余地很大,尽管秦侍玉有那个意思,傅夫人也要斟酌一番。但如今大家都是罪臣,去了流放的不毛之地,能遇上什么人,再者林淡月相貌出色,性子温软,这样的姑娘谁不爱。   “林家妹妹,要不要尝点红莓果?”他风度翩翩,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风采也不减。   “表弟,给我吧,淡月她要休息会儿。”秦侍玉微微挡在林淡月面前。   傅溆有礼的把红莓果给秦侍玉,目不斜视的离开。秦侍玉这才坐了下来,她没把红莓果给林淡月,公婆的意思当然选择傅溆最好,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秦侍玉也不在乎,毕竟傅家也算是她的娘家,傅溆文采出众,让林淡月和傅溆一起也算天作之合。   但现在面临的烦恼是,王令的色心给了他们警示,现下虽然暂时没了这个烦恼,但去了流放之地,她们是罪妇,以林淡月的姿色肯定会让人觊觎,与其随意让人糟蹋,还不如找个强大的靠山。   而这个靠山就是饶君羡。   九品都尉,还是武进士,听那老刘头说,若这次回去,必然还要升官。关键是此人虽性子严厉一些,却比王令人品好太多。   秦侍玉想她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更多的还是为了林淡月,她嫁的好了,好的还不是她自己。她这个做嫂子的又能沾什么光,至于傅溆,那也只能说他们不合适了。 第10章 黄沙   夏日极为炎热,尤其是这边日照时间太长,人和咸鱼似的,仿佛要被晒干了。王令在板车上哼哼唧唧的,他是真的觉得腰快断了,又没地方治。越往北走就越偏僻,方圆几百里都没人,也难怪有人听说要流放,宁可自杀都不肯来。   口干舌燥不说,身体也起了变化,脚后跟,手臂全都被晒到裂开了。女眷们还好一点,成年男子都戴着枷锁,动也不能动,实在是煎熬。   饶君羡黝黑的脸上也流着大汗,他逡巡了一下,见众人都恹恹的。年轻的蔫头蔫脑,年纪大的更是脸上泛白,他远远望去,前面有片阴凉地,遂对众人道:“前方有出地方可以歇息,大家打起精神来,咱们脚程快一点就可以尽快休息了。”   听了这话,莹尘似飞毛腿一般,浑身是劲儿了。不仅仅是莹尘,连平时走的最慢的林淡月也拼命走着。   前方确实有棵大树,树旁有不少草丛,灌木,沈夫人连包袱皮都没垫就径直坐下了。莹尘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竟然看到了黄澄澄的杏子。   她欣喜的叫着沈夫人:“娘,您看有杏子……”   沈夫人整个人才有了些生气,莹尘把衡哥儿放在地上,她搓了搓手,两只脚绞上树,嗖嗖嗖的爬了上去。她的姿势实在是不好看,屁股撅着,人也一拱一拱的,林夫人和秦侍玉见着都觉得颇为尴尬,另傅溆和林东阳看了别过头去。   “沈姐姐,我也要上去摘。”傅澄却觉得沈莹尘特别能干,他还鄙视的看了一眼弱弱的林淡月,啥都不会,就等着当大小姐,真没意思。   莹尘坐在树杈上,一边摘杏子,一边笑:“那你快上来吧,要不要我拉你。”   这棵杏树有八米高,爬上来其实很不容易,以前在京城天天守着男女大防,现在流放了,反而不在意这些了。哪一天不是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住,讲究这些,那真是活都不用活了。   再说傅澄年纪小,她还真的没把他当男人看,完全当小弟弟看。   这傅澄皮是十二岁的皮,心理却是二十四岁的青年了,他当然不肯让姑娘家去拉他,那也太掉面了,但他想爬树玩,他的人生似乎一直泡在苦水里,很少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玩乐。   重生回来他只有一个心愿,为自己而活。   傅澄爬上去后也找了个树杈坐着,他没莹尘那么热衷于找熟杏子,慢悠悠的让莹尘笑话他:“你这是专门爬上来玩的吧?”   “嘿嘿,被沈姐姐你猜着了。”傅澄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他知道在树上说话,树下的人人听不见,所以和莹尘道:“王令这几日都起不来身,但他身体恢复的挺快的,沈姐姐你要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事,你和我商量。”   见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莹尘重重点头:“好,我一定和你说。”   二人又略说了几句话,莹尘怕爹娘等急了,所以又从树上爬下来,爬下来的时候,手上破了皮,她也浑不在意。   杏儿熟透了,看的人直流口水,莹尘分了好几个给爹娘,自己则跟衡哥儿剥皮,她一边剥,一边又和沈夫人道:“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再好吃咱们也就润润嘴,可别吃太多了,我还要留几个等过些时候咱们渴了再吃。”   她自己摘的,当然不会分给别人,他们这群人中,随时都可能有人饿死,有人被野兽咬死,甚至有的还死的莫名其妙,人要保存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就像她帮陌生人,都是在能力范围内,她不会主动害人,却也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无条件帮别人。   沈夫人手里拿了三颗杏子给饶君羡、王令、老刘一人分了一个,她想一路上被这些人管着,面子上总要对人家恭敬一些。   她和王全虽则性格不一样,但都是老实人,莹尘被王令言语侮辱的事情,沈夫人后来才从女儿口中得知知道。但王令现在在板车上受了伤,他又是管她们的人,她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心里暗恨着,面子上还要做到没有区别。   傅澄摘下的杏子并不多,他没有奉给嫡母,而是大部分给了王令和饶君羡,他摘的比莹尘多,熟的没熟的全摘了下来。   可别说王令这人就是你弱他就强,傅澄送杏子给他,他不仅不谢,还把傅澄呼来喝去当仆人。傅夫人把个傅澄当笑话看,这个庶子根本不听她的话,妄图攀上王令,没想到把自己折了进去。   傅溆则由于他和傅澄微妙的关系,从来都是把傅澄当做眼中钉,没把他当弟弟看。又一向自矜于嫡出的身份,觉得庶出的傅澄就是地里的泥巴,庶子孝顺嫡母嫡兄天经地义,他却暗自讨好别人。   先是和武力值很强的沈莹尘搭上关系,又去讨好押解的王令,沈家人好讨好,那王令却是个阴暗的性子,傅溆看着这庶弟折腾。   这吃多了杏子的王令很快就腹泻了,他又要求停下如厕,饶君羡黑着脸答应了。   傅澄好心的扶着他去,看他腿肚子拉软了,不禁一哂。   **   夜黑风高,沈夫人乍着胆子问饶君羡关于玉昌的事,她说:“劳烦饶大人多告诉我们一点,也让我们早早熟悉,若是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咱们去那儿可不就是拖累大人们了吗?”   这里是大漠戈壁,臀下则是砂砾,带着微微余热。据老刘头说戈壁滩的尽头,再翻过两座山,就是玉昌关了,莹尘很是绝望,因为这里的人也实在是太少了。   走了整整十天,王令都能下地走路了,可这里却一个人烟都没有。   也不怪沈夫人有些慌了,饶君羡却冷冷的:“到了那里自有领你们的人,我却不管那些。”   他并不多和罪犯们接触,除了……,尤其是沈家,那是贵妃的娘家,比其余俩家相比更没有翻身的机会。经过这一路,他远远望着,对这三家也有起码的了解。林家读书人多,读书人多心思就多,玩心眼子他们这些学武的拍马也赶不上。傅家的两个男人,大的书生样,看不出好赖来,小的却是机灵的很。   与这两家比,沈家就奇特了,全是女人做主,那沈莹尘一把子功夫竟然深不可测,沈夫人性情泼辣,沈家的男人只有唯唯诺诺的听命于她们。   但沈家的人也最厉害,看着女人和孩子多,男人只有一个,那沈姑娘却一看就是个能干极了的人,照顾幼弟,帮扶爹娘。他想沈贵妃的侄女就这样厉害了,这位曾经宠冠京城的沈贵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   夜一深,大家都睡下了,王令又开始打鬼主意了,本来他早该好了的,但因为多吃了几颗杏子,又闹了肚子,折腾到现在才好。   他这人也真是另辟蹊径,沈莹尘功夫好,一甩手银针满天飞,本来打算下药的,那药带着包袱都被流民抢去了,林淡月又是饶君羡的人,他都有些怵。年轻点的也只有那秦侍玉了,再说秦侍玉经了人事的,长的也比沈莹尘好看,肯定更通人事。   尤其是他旷了这么久了,早已耐不住了,他看了看这秦侍玉,左边睡着林家的老婆子,右边躺着林淡月,只好泄了气,等着时机来吧。   走到沙漠的尽头时,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饶君羡让大家在山脚下休息。沈夫人牵着衡哥儿上前去问这问那,总她才不管饶君羡高不高兴,多打听点总没坏事。   林夫人暗自和秦侍玉嘀咕:“这沈家不会也打饶大人的主意吧?”   看沈夫人那热络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真的去打探事情的,反而像是找女婿。她不禁有些慌了,儿子从老刘头嘴里套话,说这位饶大人的父亲是百户,百户可是世袭的,家里日子在整个千户所都是数的上的。   这样的人家以前她们在京里眼睛都不会瞟一眼,但如今嘛,可不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吗?   秦侍玉看的分明,她笑婆婆真是太心急了:“沈莹尘是什么样,咱们淡月是什么样,男人们谁不会选择?”   就是在这样的破烂的条件下,小姑子也和她一样提过重物,可她的手依旧嫩的跟青葱似的,就那么随意绾了卷,都美的惊人。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是沈莹尘这样的人比得了的。一个似那细瓷一眼摆在桌上供人观赏,一个就是普通盛水的粗坯子,天上地下之分。   林夫人也笑了起来:“我也是晕了头了。”   婆媳二人根本没把沈莹尘放在心上。   待沈夫人和衡哥儿一起回来,莹尘铺好了包袱皮做被单,小孩子皮肤娇嫩,万一被蛇虫鼠蚁咬了就不好了。   天还泛着鱼肚白,这时突然昏天暗地的沙子朝人扑来,莹尘被沙子迷了眼睛,她用手捂住弟弟的脸,沈夫人和王全吸了几口进去,不停的在咳嗽。   这个时候的王令为了色心真是连命都不要了,黄沙笼罩的同时,他竟然一把扑向了秦侍玉。 第11章 道貌岸然   漫天黄沙中,秦侍玉原本被沙子迷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忽而被人扑倒在地。后背被人禁锢着,她挣扎不开,那地下的沙子也往她嘴里直灌,她扭过头去看人,见是王令,顿时大骇,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王令竟然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她本是再醮之人,又岂能让人侵犯,还是这等下三滥之人,被他这样,还不如直接去死。   王令见她挣扎的厉害,想去捂嘴,没曾想被人从后面提起来。风沙渐渐变小,饶君羡却眉头紧锁,他以前见王令和文姨娘暗通曲款不捅破,那是因为这二人是臭鱼找烂虾。但秦侍玉却是不同,她是被强迫的。   饶君羡把王令按在身上,他动作利索,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莹尘和沈夫人也听到这边的动静了,林淡月站在饶君羡身畔,两只手扶着秦侍玉,秦侍玉很是坚强,她咬着牙,便是满脸糊了黄沙,依旧能看出她的恨意。   “王令,大临律令三百四十卷第二十条有说押解人员凡私自□□女罪眷者,革职处置,这个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饶君羡淡淡道。   王令舔着笑道:“饶老弟,这沙子这么大,我被眯了眼,又绊了脚,才不小心压在人身上的,这不常有的事情,你何必这样?”   他是暗示饶君羡别做的太过了,他姓饶的是百户的儿子,他还是千户的亲兵呢,论身份谁也不会真的比谁高贵,只是这次饶君羡中了武举,回去怕是千户所的人也要多看一眼。   他一说完,林淡月脸上就露出愤慨的神情,秦侍玉那样爽利的一个人,也低声哭着。傅溆算得上是秦侍玉的娘家人,他小时候得到秦侍玉照料颇多,因此站了出来:“饶大人,王令肯定是故意的,望饶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   林东阳是秦侍玉的丈夫,他赤红着双眼,要上前找王令拼命,还是被饶君羡拦住了:“林东阳,你先住脚,这是我们内部之事,我必然要找千户大人解决。”   找千户大人比私下解决更为麻烦,王令顿时大怒:“饶君羡,你别太过分了。”   “过不过分千户大人自有裁夺。”饶君羡淡淡道。千户大人的亲兵个个前途无量,王令也是好不容易得到千户信任才混九品官,把同他一处的亲兵看的都眼红极了,若是让千户知道这件事情,即便千户保他,也会迟早被人抓住错处不放。   王令急了:“饶大人,你何必咄咄逼人,为了几个罪犯和我闹翻?”   林东阳见王令被压制住了,可见饶君羡确实地位在他之上,方才之事也是妹子去找的他,林东阳不免心中有了计较,甚至起了杀心。   “怎么王大人自己做错了事情,还倒打一耙。”   不能让饶君羡和王令和解,否则以后他们报仇就难了,这两位对立,王令才会忌惮。他是男人,太了解男人了,在前途面前,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但林东阳没料到王令这人是个锱铢必较,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王令见饶君羡没说话,早已料定他想对付自己了,更有甚者说不定想灭自己的口,既如此,他也不会让林家人好过。   他冷笑的看着不远处的沈莹尘:“沈姑娘,你别和林家的人同仇敌概,这林家的人不是好东西,之前我看上的是林家的姑娘,这姓林的非说他妹子和饶大人是一对,让我找你去,你说他们家是什么好人?”   什么?众人大惊,傅溆望向林家,他还真的不知道林家的人把林淡月许配给了饶君羡,这事他表姐秦侍玉竟然都埋在心里。   沈夫人叫了起来,她是个性子暴躁的人,不那么细心。所以还奇怪前些日子女儿和她说的话,她怎么有点听不懂。   她跑上去就朝林夫人刨了两爪子:“不要脸的老货,背地里使坏。”林夫人捂着脸求饶,被傅夫人在中间调停拉开了。   这正是王令想看到的结果,他还想说,那林东阳却镇定自若:“王大人,您可别挑拨我们的关系了,若我妹子真的和饶大人好了,那您何苦又使出这招,不也是得罪饶大人了吗?我知道您是狗急跳墙,可别都赖在我们身上啊。”   说完,他又正义凛然的同莹尘道:“沈姑娘,我们林家乃书香人家,决计不会做这样祸水东引的事情,请你相信我,若我和王令是同伙,想必他也不会找我家人麻烦了。我们都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做这种唇亡齿寒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处。”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若真没这个事,王令怎么不挑拨林家和傅家的关系,她们沈家本来和林家的关系就一般,王令哪里还需要挑拨。   莹尘可不是好糊弄的:“自然有好处,找我了不就不用骚扰林姑娘了不是,你们林家人的心也太黑了吧。”   林东阳仿佛莹尘是个傻子一样,被王令挑拨,他淡笑一下,表现出男人的风度。   这王令怎么处置轮不到饶君羡,他把王令捆着放置于车上,让老刘头拉着他走。翻过两座大山,就要到达玉昌关了,千户所就在附近,这山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仙女峰,山峰陡峭,连年丧命于此的人不知凡几。   林家和沈家因为这事泾渭分明,以前林家的淡月还能和莹尘说几句话,彼此打个招呼,现在如何楚汉分界一样,各自都不理睬。   对待林家这种人,若是以前的莹尘,不打的她满地找牙才怪,但她也意识到对方的后台现在比她强,要给林家一个教训,拳打脚踢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沈夫人正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的功绩:“那林夫人哪里是我的对手,我一虎上去,嘿,她就怕了,你看她脸上那血痕,都是我的手爪的。这打架啊,女人抓奶,男人抓鸡,要不是看在她丧子之痛,我不会那么放过她的。这女人真不会教儿子,哼哼。”   莹尘知道她娘就是这样,但凡有不开心的,吵架打架过后也就忘记了,可她却不是如此。看了看备受呵护的林淡月,她冷笑一声,早知道当初就不救她了。   她以前性格也是如此,觉得吵一架,事情就过了,事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爬了三天才爬到峰顶,晚间饶君羡让众人拾起柴火来,预防野兽过来。火簇烧的很旺,王全抱着衡哥儿睡,沈夫人和女儿靠在一起,林家人和傅家自成一圈,傅夫人知道她还得仰仗那个会武功的小孽障,遂强留傅澄在这边。   傅澄却不听她的:“我过去沈姐姐那边了,她们人少一些。”   他可不会和傻子一样,前世的他为了获得傅夫人的认同,不知道做了多少冤枉事,人家最终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傅夫人骂了一句孽障,脸色难看。傅溆劝他母亲道:“澄哥儿年纪小,分不清亲疏关系,以后也就好了。”   “溆儿,还好有你在为娘的身边。”傅夫人平生做过无数后悔的事情,比如嫁给当时的穷小子傅繇,又比如心软同意傅繇纳妾,但她最不后悔的就是过继了傅溆这个儿子。   林东阳和秦侍玉默默无语,林淡月看了哥嫂的神情,又看了看傅溆,她想起昨晚她们爬山时傅溆说过的话。   他说他能够理解林家的人的打算,他不怪他们,他会一直守护好他。   林淡月想,自己又何德何能,何苦让他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莹尘见傅澄过来,她瞬间觉得安心许多,别看他年纪小,但做事比大人还强些。傅澄坐在莹尘身旁,“沈姐姐。”   “澄哥儿,你过来你娘不骂你啊?”莹尘小声问道,她也不想因为她们导致让傅澄在傅家的日子不好过。   傅澄呵呵一笑:“她骂我我也当耳旁风,反正她有的是求我的时候。”   傅溆是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一路上傅夫人有好吃的从不给他吃,有危险就把他推出去,现在还得求着他保护他们,这样的人傅澄怎么还会怕她。   “你这傻孩子,她求你的事情,若是棘手的或者是危机重重的你就不去。像上次那样,推你出去救林家人那就不好。既然都被流放了,什么嫡庶,谁又比谁高贵些不成。”莹尘想真正论血缘关系,傅澄才是傅家的儿子,那傅溆不过是从旁支过继的。   这些关怀听在傅澄的耳朵里很是受用,他笑道:“我知道了,沈姐姐。”说完又用蚊呐一般的声音和莹尘道:“我看林家的人怕是今晚就要动手了,王令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可林家的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怎么?”莹尘不相信林家的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傅澄道:“王令的双手都被捆着,这就是饶大人给的破绽,若不除去他。别提林家,就说饶大人少不了也要次挂落。你看这里是最高之处,明明右边就有宽敞之地,偏饶大人让咱们在断崖之旁,别看这里好似大一点,但灌木从后面就是断崖,从这里推下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这事我们且装不知道,反正那王令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12章 林淡月的请求   莹尘托腮看他,傅澄说完不自觉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沈姐姐,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不啰嗦,不啰嗦,你太厉害了。”莹尘好笑的看着他,这孩子可真是个宝,什么都懂。   傅澄觉得自己心里好似烟火似的炸裂了,沈姐姐这样的夸奖,他很受用。其实说起来,他会的也只有算计人心了,前世太多的人算计他,他总觉得那是亲人,他们不会真的想害他,可事实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真的就那样死了。   死前一盏洁白无瑕的翡翠糕还放在书桌上,糕点只被他咬了一小口。   “澄哥儿,不早了,你快休息会儿吧。”莹尘劝道。   她们不早点睡死,林家的人又怎么好动作。   那王令和林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王令是真小人,林家的人就是伪君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半夜,众人几乎都睡熟了,林东阳和傅溆一道起来,二人把睡死在板车上的王令推到悬崖边上。老刘头和饶君羡都睡在西边,而悬崖在东边,林东阳做的很隐秘,他把王令的嘴全部缠住,再往下推了下去。   再把板车恢复原位,傅溆和林东阳看根本没人醒,那边王全还打起了鼾,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起来饶君羡就告知大家王令昨晚不小心跌入山崖了,林家的人都惊诧不已,莹尘和傅澄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   就这样王令这个人消失在大家眼中,林家的人十分平静,令莹尘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家口中书香世家老实人的林家。   此时的林淡月已经能够公然和饶君羡在众人歇息时,能找一方僻静之地说话了,饶君羡生怕唐突了她。   “王令已死,你与你家人也安心一些。”   林淡月微垂臻首,她身上穿的是沈清所送的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头发蓬松的梳拢在两边,能看到她那如杏核般的双眼,腰细的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饶君羡火热的目光注视着她,林淡月红着脸“嗯”了一声。   又想起傅溆,她想二人的事还好只是双方爹娘互相试探了一下,因为她发现她面对饶君羡才会心跳的很快,这种感觉是她以前所没有的。   少女脸微红,一双翦水大眼望着他,饶君羡也不由得心跳加快。   他不由得道:“其实玉昌一点都没外人说的那样荒凉的,我们和戎人很近,边境很多人来往,其实也挺热闹的。我找我爹把你们划入我们麾下,外人也不敢欺负你们的。”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很为难你?”林淡月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饶君羡笑道:“不会,一句话的事。”   林淡月也开颜了,她又犹豫道:“能不能让沈家也和我们分在一处?”   饶君羡不解的看向她。   她解释道:“沈姑娘其实也不容易,她们家本就人少,幼弟又年少。我们虽有些误会,可到底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能都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知道这个是不情之请,若是不行也就算了。”   这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子啊,饶君羡叹了口气,那沈姑娘厉害是厉害,却没有这样的胸襟。还把林家的人当仇人,竟然相信王令的话,王令那个人阴险至极,摆明了是挑拨。   “好,若是可以,我一定答应你。”   林淡月微微一笑,她从未大笑过,只这样一笑,仿佛令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   下了一座大山,不远处有条小溪,饶君羡让众人去溪边喝水,莹尘抱着弟弟和爹娘一起去溪边喝水。小溪清澈见底,上方正是溪眼,莹尘用水囊装了满满的水,又用手捧起来自己喝了再给弟弟喝。   “姐姐,那是什么?”衡哥儿指着溪底的鱼道。   莹尘一见是鱼,高兴极了,她已经有两天没吃食物了,剩下的干粮都留下来给了衡哥儿,已是饿极了。她从旁边捡了了小树枝,趁鱼不动,猛地插下去。   大的胖头鱼炖汤是极美味的,但没这个条件,沈夫人清理好了鱼之后,用几块木头架起来,下面放着松枝烤鱼。   莹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盐拿了出来递给母亲,她则带着衡哥儿采黄蘑了,这小黄蘑新鲜的洗一洗就能烤着吃了。   衡哥儿不用她抱着,撒腿跑着,把兜里的小黄蘑都给了沈夫人。莹尘见鱼快烤熟了,口水都流下来了,她看了看孤独的立在傅夫人身边的傅澄,傅夫人把口粮看的极为仔细,她买的烤饼一半给她自己,一半分给傅澄,压根就不给傅澄。   “澄哥儿,过来。”莹尘喊他。   傅澄和兔子一样跑过来了,傅夫人冷哼一声,沈夫人把烤好的鱼剔了鱼肚子给他,傅澄笑眯眯的接了过来,王全又把小黄蘑串在树枝上烤着,这香味可比干粮的香味要香多了。   但这条小溪极浅,鱼儿并不多,莹尘一边吃鱼,一边感慨:“我们衡哥儿是个福星,一眼就看到那么大的一条鱼,要不是托他的福,我们还得饿肚子呢。”   沈家人的干粮大部分都吃完了,有的又坏了,莹尘是宁可不吃也不吃霉了或者坏的,生了病死在路上那可不划算。   鱼肉不多,大家吃的仅仅满足可口腹之欲,那小黄蘑却烤的极是香甜。傅澄吃了又去摘了不少来,沈夫人和王全让孩子们去一边玩,她俩烤好了,分给大家装好。   那边厢饶君羡倒是有意想去打猎,但又怕罪犯逃走,于是也只能啃干粮。看到沈家人吃的高兴,其他人都纷纷不自觉的咽了一口水。   傅澄现在基本都是跟着沈家人了,沈家的人会分食物给他,还关心他,可比那什么嫡母和嫡兄好太多了。   傅夫人看了越发生气,她本想和傅溆倾诉几句,想起他最近也有烦恼事,便没再说了,倒是傅溆反过来提醒傅夫人:“林姑娘既然已经和饶大人好了,以前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就别给林家带来麻烦了。”   儿子的善良让傅夫人叹了一口气:“其实林家这事我也能够理解,就是你表姐,活活把我们当外人似的。我们也不是那等不懂道理的人,成亲自然是结两姓之好,再者林家的女儿能够过的好,不用受苦,我也乐见。就是不能把我们当傻子啊。”   哦,你怕你女儿被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玷污,就找我儿子,你女儿攀上高枝了,就把我儿子弃如敝履,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傅溆顿了一下,又道:“您且放心吧,林家也不是那样的人,表姐肯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他初始确实只当林淡月是个门当户对,身份相配的女子,但这两个多月的相处,让他了解到这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她虽柔弱,却极有韧性,这么长的路,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过来了,她不像沈莹尘有功夫在身,还能如此坚持,实在是令她心疼不已。   他想,他还是愿意等着林淡月的,毕竟饶君羡的家庭能不能接受林淡月的身份就是个问题,他没有林家人想的那么乐观。   不管各人心思各异,但到达了平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老刘格外兴奋,“饶都尉,这下可以让人过来接我们了。”   玉昌关各辖所都是相通的,犯人必须两个半月带到,这是规矩。迟了说是会受罚,但其实也并不会怎么样,但饶君羡从来都是事事要求办的漂亮,也同意老刘去借牛车了。   两辆牛车挤满了所有的人,莹尘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只觉得浑身都快被烤熟了。   当然林淡月不用和她们挤在一起,她和侄子和嫂子澜哥儿坐着板车,老刘头亲自拉着她们。   这种特殊待遇,莹尘虽则羡慕,但却觉得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如她们一开始就把心态放平,就没打算过好日子的,反而更能接受一些。林家受了这种特殊待遇,心态转圜不回来,以后可有的受了。   小孩子最容易腹泻,好在有傅澄在,衡哥儿好受了许多。沈夫人真是对傅澄千恩万谢的,还打定主意,以后若是傅夫人欺负傅澄,她是肯定会帮他出头的。   傅澄看着沈家人对他的感谢,他松了一口气,他和沈家人在一起一半真心,另一半还是想找个靠山,以后傅夫人拿孝道压他的时候,沈家的人能帮他说话。   在大家的各怀心思重,牛车摇摇摆摆的终于到了到了千户所,莹尘望了望这宽阔的地方,这可能就是以后她生活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请笑纳。新文惨淡收藏,希望大家多评论,多点击,谢谢。 第13章 分旗   玉昌关现建立了千户所,一共三个大的千户所,每一个千户所所辖十个百户所。百户所里最大的就是百户了,莹尘早听姑姑说过,本朝自从永嘉之乱后,实行仁政,前朝罪眷女子充当军妓,自奉元帝以来,流放者皆充入军户,平时作民户战时做军户。   入了军户比民户不如,打仗得第一个上,平时还要种田,民户都不愿意嫁军户。而且军户是世职,但凡有儿子都要出一个当兵,且科举名额非常少,几乎是不可能,宁王成了新皇,新皇上位,西戎说不定会趁其不备袭击大临。   出兵的将军们会让杂牌军送死,亲兵们是舍不得被牺牲的,而杂牌军自然是沈莹尘她们这等人。   饶君羡带她们来到千户所去,千户是个五十岁年纪,脸色红润,身量魁梧高大的男人,见了饶君羡,竟不再问王令之下落,笑着先拍拍他的肩膀:“贤侄来了,我让人准备了酒菜为你接风。”   “千户大人,三家罪眷已然到了,卑职过来给您覆命。”饶君羡恭敬的回命。   他能保林家,那是因为林家人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谁要了都是累赘,但傅家和沈家不同,傅澄小小年纪,却受过正规训练,他可是将门虎子,傅繇全身的功夫都传于他。沈家的王全力气大,人也高大,几乎是指哪儿打哪儿,而他女儿沈莹尘更是身怀不露。   “哈,君羡,你办事我放心。这些人你看着处置吧。”姜千户一幅十分相信饶君羡的样子。   饶君羡依旧恭敬非常:“卑职不敢觊越,还请姜大人示下。”   姜千户看了看跪着的人,不置可否,“这些日子在挖煤矿,这些人你先带回你们百户所。等煤矿挖完,再作安排。”   罪人们不重要,重要的是笼络饶君羡这个武进士。   里面把酒言欢,外面的莹尘等人全都跪着等待,土地凹凸不平,咯的膝盖早已青肿。之前在路上,那饶君羡虽则冷淡一些,却不会用言语侮辱,更不会刻意为难人,姜千户却以实际情况告诉她们,这些罪人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莹尘还好,她曾经是一品秦国夫人的女儿,贵妃的侄女,但她也不能忘记小时候自家其实只是屠户,她是受过苦的人。   她们其实什么都没有,现在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罢了。她想起当年母亲得知姑姑的人来接她们的时候的欣喜、惶恐,那时自己还叫叶儿,她说叶儿,你以后不用和娘一样了。那时的她却很茫然,身着麻布的她换上了柔软的丝绸,草鞋换成了绣鞋,人也换了个身份。   富贵来的太突然了,她们才刚刚适应,就已经结束了,甚至现在比以前更惨。   衡哥儿在她怀中不耐起来,莹尘很怕惹怒别人不喜,只好把荷包里的糖豆拿出来塞在他嘴里。糖豆经过多日的融化,只剩下一点甜味,衡哥儿吃了几颗又叫,还是傅澄把衡哥儿接过去,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孩子才省心了。   莹尘见状,对他感激一笑。   这一路上若是没有傅澄,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说不定早就落草为寇了,现今虽然是军户,但衡哥儿能够学好武艺,以后仍旧能够出人头地。   斜阳落在檐角上,日头即将要落下,满室的红晕让人忘记似乎还在这里受罚。门槛的青石板透着一股凄凉,冰冰冷冷的。   天擦黑时,饶君羡身上已经带了醉意,出来带着她们出去。   前方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莹尘练过武的人,身子骨还算可以。林淡月和林夫人几乎昏死过去,二人都被男人扶着,走路七扭八拐的。   王全背着沈夫人走,他一步一个脚印,生怕沈夫人不舒服,见莹尘望过来,傻呵呵一笑。   到了饶百户所管辖之地,现成的房子是没有住的,玉昌这边地广人稀,屋子必须得建的坚实才行。这边还常有沙尘暴,有时候屋顶都可能被掀翻,而军户多半都穷,大部分好几家都不分家挤在一起,也没有余钱做房子。   一时睡觉成了大问题。   “各位先在此地露宿一晚,明日有各小旗过来领人过去,再做安排。”饶君羡淡淡的说了一句。   露宿是她们这几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沈夫人却若有所失的看着饶君羡走了,莹尘不明所以,还以为沈夫人是依赖饶君羡,毕竟这么多天,她们的一切都是饶君羡在安排。   她安慰沈夫人:“娘,您别这么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说了以后说不定咱们过的会更好的。饶大人在路上已经算难得的好了,我们不该奢求太多的。”   虽有几个月相处的情谊,但又不是真正的朋友,莹尘如是劝她娘。   沈夫人愕然,她这样也是为了女儿筹谋,饶君羡在这个地方条件算好了,女儿明年及笄,若是不能抓住一个人,胡乱嫁了,日后……   不过她也知道女儿向来主意大,别看娘娘平时宠沈岫那家人,但真正的大事却是托付给女儿。也不敢把自己心中的计划说给她听,只笑笑一幅受教的模样。   等到晚间,其他人都睡熟了,林家的女眷悄悄的都进了饶家。饶君羡眼神亮晶晶的和绕太太介绍:“娘,这就是淡月,这是她娘,这是她嫂子。”   林夫人一直就是官太太,虽然落魄了,但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她的做派那才真的是大家夫人,行礼如行云流水。   饶太太虽是个百户的夫人,但她却不是林家人印象中西北人的样子,她瘦小精明,手的指节很大,上面戴着三到五个金戒指,显得有些突兀。她很是热情,眼神中没有半分嫌弃林家人的样子:“这一路上辛苦了吧,我们家屋子够大,我收拾好了屋子,你们进来住吧。”   青靛色的褥子,平整干净的铺在炕上,林夫人和秦侍玉感激不尽,林淡月则隔着人群和饶君羡对望。   她知道饶太太能接受她们,那肯定是饶君羡说了不少好话,她知道饶君羡是独子,在家很能说的上话,她也感激于饶君羡的一片爱护之情。   躺在平整的炕上,林家三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酣睡过了。   次日,在野草皮上休息的人已经起来了,沈夫人把头发梳拢的干干净净的,又帮女儿编了头发。她不会梳别的头,只会挽妇人髻或者梳辫子,所以拿着几股头发帮女儿编辫子,傅澄带着澄哥儿都在一旁新奇的看着。   梳好辫子的莹尘整个人俏丽起来,又爽利了很多,比之前一头鸡窝头好太多了。傅澄耳根子一红,其实沈姐姐也挺好看的。   清早就有百户所下面的总旗和小旗过来挑人了,林家的男人算上澜哥儿有三个了,但林正平体虚病弱,时时都是好像要去了,唯有林东阳一个壮年男子。   可林家生了个好女儿,她们的未来比傅家和沈家要好太多,饶君羡就道:“我们百户所需要几个文书,林家虽是罪臣,但也是翰林府上的。”   轻轻松松的文书就给了林家,傅家兄弟都是成年男子,而且就三个人,早被一位姓杨的总旗招揽过去。   沈家四口人,别人不知道沈莹尘会功夫,只看到两个妇孺,一个周岁的孩子,也只有王全一个壮丁,且这王全也不再年轻了。   当初饶君羡答应林淡月也只是让沈家在他的百户所,但至于在某旗或者之后过的如何,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毕竟他和沈家又没有什么关系。   “杨总旗,让沈家的人也和我们一个旗吧,王伯父一把子力气还会侍弄庄稼也会点拳脚功夫,沈姐姐却是天生神力,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家和沈家一路上都互相照应,最好能分在一起,您看?”傅澄出声帮忙,他知道杨总旗意气风发,看这模样肯定他的麾下壮年男人更多,既如此叫了沈家一起去。   杨总旗疑惑的在沈家父女二人身上打转,莹尘自然知道傅澄的好意,遂站出来和杨总旗道:“您看面前这块石头。”她指着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倏地弯下腰抱了起来,“杨总旗,您要了我们家的人绝对不会后悔的。”   本来刚才没什么兴趣的方总旗见了,顿时眼睛一亮,杨总旗见了这位老伙计的神情,瞬间做了决定:“好,沈姑娘这样的力气,我们要了。”   玉昌这里常常有战事,战事一起,男人在外打仗,女人也要帮着操持,曾经这边还有过娘子军,杨总旗想这样厉害的女人,即便不上战场,照顾妇孺也是好的。   就这样,杨总旗要了两家人过去,他一路上不问他们犯下的罪行,只问他们的能力。傅澄说自己年纪小,但父亲从小要求严格,三岁扎马步,会有几种兵器云云,又把沈莹尘的功夫吹到天上,打虎英雄,驱除土匪云云。 第14章 买房   莹尘都觉得自个儿被他夸的是个花木兰了,她抬头看了傅澄一眼,他又对她狡黠一笑,她也觉得好笑。王全老实巴交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知道做事,沈夫人倒是有心想说几句,但杨总旗毕竟是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不似饶君羡那等年轻人,她也怕说闲话。唯有傅澄嘴甜如蜜,不管他嫡母怎么瞪他,他依旧和杨总旗东拉西扯的欢。   穿过一个小山坡,下面就是杨总旗所管辖之地了,总旗之下还有五小旗,每旗共十户人,当然每户人家所住的地方皆有差别。   莹尘就见有的人家盖的青瓦,有的人家住的是土屋,更有甚至只有几个坏掉的围墙,歪了一边,从外往里看都能看到里面跑来跑去的几个光屁股孩子。   一路上都有人打量他们,有好奇的有不屑的也有友善的,杨总旗一路和人说话,看的出来他是个人缘极好,在此地很有威严的人。   大大的禾场上聚集了好几位男子,见杨总旗他们过来,迎了上来。   “老几位,这是从京里来的两户,一家是傅家,傅家的家主曾任御林军副统领,这位傅小兄弟更是武艺高超,我想老陈这边去年死了一户,他们过去正好。”杨总旗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直接定了。   他说完又看了看沈家,有些迟疑:“至于沈家,就分到涂小旗旗下即可。”   姓涂的年轻男子出列,他爽快的答应了,又对王全道:“您放心,这几日先暂时住我们家里。”   杨总旗显然更看重傅澄,他吩咐完事情后,让涂小旗带着沈家人先行,他专门留下傅澄和陈小旗说话。   “涂小旗,真是谢谢你啊。我们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还要您多照应。”沈夫人已经开始奉承了。   “没事,以后大家都是一个旗的,应该互相帮忙的。”涂小旗笑道。   涂小旗家住的是红瓦房,雪白的墙壁,打开栅栏,就能听见叽叽喳喳的鸡的叫唤。一看就是这里过的比较好的人家了,莹尘放下衡哥儿,牵着他走进去。   堂屋中间坐着一中年妇人,她脸盘很圆,身上肉也多,站起来似乎沉甸甸的。涂小旗连忙喊了一声:“娘,这是杨叔让我带回来的人。”   原来这位是涂小旗的娘,她眼神里透着失望,但也没有冷语相向,放下手中的松子,端了几杯水给他们。   看起来是个知礼数的,沈夫人已经开始和涂小旗的娘搭话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我属鸡的,姓沈,您呢?”   “哟,那比我小好几岁呢,你叫我姐姐就行,我娘家姓陈。”   涂大娘口音很重,但莹尘一家还算能听懂一些,又见沈夫人喊她陈大姐,妇人就更高兴了。沈夫人又介绍自己的一双儿女:“这是我女儿,跟我姓,叫莹尘,我小儿子叫衡哥儿。”   涂大娘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莹尘和衡哥儿,尤其是看到衡哥儿的时候,眼露心疼,孩子衣襟上站了点儿灰,看起来大人照顾的好,但再怎么好,风餐露宿的,尤其是瘦削的小身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脑袋。   “沈大妹子啊,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吧?”北疆的玉昌关一直都是流放重地,许多犯了重罪的人都分到他们这边。涂大娘也听人说了流放途中的艰辛的。   沈夫人却道:“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到哪里都好。”   见这家人如此乐观,涂大娘也放下心来,“是啊,您说的对。”她说了半天后,见衡哥儿捂了捂肚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倒是忘记了,你们饿了半天过来的吧,我给你们做糊糊去。”   莹尘带着衡哥儿和沈夫人一起帮忙,涂家有一口大灶,厨房也是干干净净的,涂大娘开锁把柜子里的黄色的粉拿出来,沈夫人帮着烧火。   灶间的火烧的很旺,莹尘觑了觑自己的身体,脏兮兮的,又热极了,她笑着问正舀水的涂大娘:“大娘,不知道您这里哪里有井,我想打水来沐浴。”   “哟,大姑娘,这事我还真忘记了,你别急,吃了饭了,大娘带你们去。”涂大娘熟练的把水放进去。   “不急,不急。”   涂大娘和沈夫人在厨房做个饭,二人就互相把底细聊的很清楚的了,涂大娘的丈夫去年在边境上被戎人杀了,杨总旗看涂家可怜,所以让他长子成了小旗,次子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被姨妈接了过去玩,还未回来。   而涂大娘知道这家人竟然以前是皇亲国戚,一朝落难,这沈姑娘那么好的亲事也没了,不免惋惜。   黄色的玉米糊糊端出来,沈家一家四口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家常的食物,热腾腾的,就算是配的只是咸菜,也觉得香,一人一碗很快就喝干净了。   沈夫人从包袱里掏了一角银子出来给涂大娘:“大姐,大家都不容易,你这热饭热菜的照顾我们,一时还好,时间长了难免外人说您,我们也住的安心。”一角银子够平常人家一年的生活了,沈夫人在路上没怎么用钱,她和女儿各有一荷包银子。   女儿的钱买药、吃饭已经用了一大半了,她这里却不少。久住人已贱,这个道理她懂,所以钱是要拿出来安涂大娘的心,这样大家相处不至于觉得谁占了谁的便宜。   “这,这怎么好呢?”涂大娘总觉得吃两口糊糊,并不算真的让别人吃好的,这就要人家这么多钱,搞的好像她们贪财一样。   莹尘也劝道:“大娘,您快收下吧,这真的是我们的心意。再说我们家打算做房子,一时半会的还走不了,您看您收了,我们也住的安心。”   涂小旗见状拍了板,涂大娘才收下。   又提起做房子的事情,涂大娘不由得出了个主意:“现做的房子恐怕一时半会做不成,咱们这边煤矿铜矿都要人去挖,我们小旗过几天也要去。杨总旗那里有公家的屋子,有些人战死了家里没人了,房子也就留了下来,你们不嫌忌讳的话,可以去买那种房子。”   “不忌讳,能有个屋子住就好了,还嫌弃什么呀。”沈夫人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她就是屠户女,要是嫌弃这个,生意都做不成。   涂大娘见沈家的女人爽快,也暗自点头,她也是个直性子,就怕碰到什么九曲十八弯的人,这样就好。   午饭虽然吃了点糊糊,但大家都是开心的,因为终于能睡到床了。   王全被涂小旗带着去河边打水,他哐哐几下就把涂家的水缸倒满了,涂大娘眼有些热,想当年,她那个死鬼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水缸每天都是满的,不用人吩咐。   一家人沐浴了之后,涂大娘才真正看清楚莹尘的模样,这姑娘挺俊的,小圆脸,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额头和脸颊肤色不一样,额头的肤色深沉一些,脸颊则白皙,应该都流放的时候晒成这样的。   素素的青褂子穿在身上,辫子分在两边,有着小姑娘的柔软可爱。   莹尘不以为意,因为在路上她就知道什么叫做差别待遇了,夸她好看的那都是没见过林淡月,林淡月才算好看呢。   涂家的房子很大,前后两进还有厢房,听说都是涂小旗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做的。他们住新房子也没几年,涂大娘住在里间,她俩儿子一人一间,莹尘就搬去住厢房,沈夫人夫妻带着衡哥儿住另一间房。   厢房的床上铺着草席,涂大娘拿了薄被过来,莹尘慢慢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打了个大哈欠,涂大娘把被子铺好了,喊莹尘过来躺躺,没想到她躺了下去就开始睡着了,涂大娘看着直摇头,这闺女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莹尘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她醒的时候,看到一娃娃坐在身边玩,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竟然是衡哥儿。   “阿弟……”   “姐姐,你醒了……”衡哥儿抛下手中的木球,一下钻到姐姐身边。   莹尘只觉得太阳穴生疼,她想这恐怕是后遗症来了,她腿上很多蛇虫鼠蚁咬的疤痕,常常饿极了或者渴死了,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月事来了,也不停的跑跑走走,当时一鼓作气的撑着,现下却真是累极了。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涂大娘进来很是欣喜:“你可终于醒了,你娘都快急死了,说你今儿要是还不醒就要去找大夫了。”   她娘的性子确实是这样,莹尘失笑,又问:“大娘,我娘人呢?”   涂大娘笑道:“好事情,你娘把我隔壁的屋子买了下来,今日去总旗拿房契了。这地契虽然没有,但有房契,你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住下来了。”   原来这地都是千户所的地,不属于谁的,这房子若是沈家人都没了,这屋子也就归了公家了。涂大娘高兴道:“你娘也忒会讲价了,八两银子就买了这么一大间屋子,算划得来了。” 第15章 护食   涂大娘是真的为沈家的人高兴,虽然只短短接触了这么几天,其实也差不多了解他们的品行了。沈夫人性子直率,很大方,隐隐有男子气概,她那丈夫据说是入赘的,老实头一个,沈夫人虽对丈夫厉害些,但有好吃的,都要分给他,生怕他吃少了。   尤其是买屋子的时候,沈夫人很果断,一下就决定了,现在就去叫人整修屋子了。涂大娘挺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尤其是儿子说王全挑煤的时候完全不惜力。   这样老实肯出力的人家,因为牵累就过这样的日子,非但没有抱怨,还勤勤恳恳,怎能不令人觉得敬佩。   “这确实是好事,我们来这里头一个就是认得的是大娘,知道大娘是个好人。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能和大娘做邻居,那真是太好了。”莹尘道。   涂大娘见她扶着额头,遂道:“丫头,别说话了,快出来吃点东西吧。今天我小儿子从他姨妈家回来,带了不少饺子回来,我去下饺子给你吃。”   “这…吃饺子那么难得,您还是留着给涂大哥他们吃吧。”莹尘当然知道很多农家人一年才能吃一次饺子,她怎么好意思吃饺子。   但涂大娘不在意的笑道:“没事的,生饺子拿回来不吃也坏了,走,和大娘一起去煮。”   见她是真的诚心的,莹尘也不矫情,想这以后若有好吃的,就拿过来和涂大娘分享。她牵着衡哥儿一起去灶下,莹尘抬头看一小男孩正在疯跑,看到她们,又躲到门后去了。   “虎子,躲在门后干嘛?快来认人。”涂大娘看小儿子躲在门后,不由得觉得好笑,她又转过头和莹尘介绍,“这是小儿,小名叫虎子。”   莹尘笑眯眯的喊了声“虎子”,小男孩才从门后缓缓出来,他穿着棕色的小衣,头上一撮头发用红绳系着,余者皆剃光了,皮肤黝黑,脸上还有红晕,似乎见到了生人,拉着衣角,扭捏的紧。   涂大娘解释道:“我生他的时候,正碰上干旱,大人吃不饱,奶水也没有。这孩子饿着长大的,胆子小。”   别看涂家现在在这百户所都是算得上的人家,但也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好在涂小旗接了小旗之位,涂大娘虽然死了丈夫,但儿子孝顺,家里过的还算兴旺。   白胖的饺子在锅里煮着,衡哥儿立在灶前不肯离去,莹尘看的又是心酸,又是难受。饺子很快煮好了,涂大娘煮了二十个,莹尘看到面前的两个小男孩,用筷子夹起一个分给他们。   “可千万别,虎子吃了的,你给衡哥儿吃就好了。”   莹尘不理会涂大娘的话,还是递了一筷子,虎子张嘴就吃了,涂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莹尘自己吃了十六个,喂了三个给衡哥儿吃,吃饱后才有些精神。   在涂大娘的带领下,她出了门,在涂家隔了一尺宽的地方,沈夫人正拿着白泥浆在涂。   “娘……”   沈夫人笑的很灿烂,“莹尘,我们过半个月就可以住自己的屋子了。”   这间屋子确实如涂大娘说的,八两买的不算亏,堂屋不算大,堂屋旁分别有两间敞亮的卧室,南北通透。走到后面,有一间不大不小的灶房,灶台锅子却是应有尽有。   后院极大,涂大娘叹息:“以前住的那位特别能干,后院种了不少菜,后来她们家都死了,菜也没人敢摘,都成沤粪了。”   莹尘从未觉得战争真的可以摧毁一个家庭,这里也许住过和他们一样的一家人,男主人可能老实,女主人泼辣,儿女们乖巧听话,却因为战争家破人亡。   她从未有一刻很欣慰自己曾经习武,就是为了保护家人。   **   天擦黑,涂小旗带着男人们回来,涂大娘心疼的拧着热帕子给儿子。莹尘看到父亲身上的伤也心疼极了,又把沈清曾给的跌打药给他,沈夫人帮丈夫涂着,王全一边和儿子挤眉弄眼,一边喊着疼。   这样的家热闹极了,桌上简简单单的高粱馍馍,让男人们吃的彷如什么珍惜食材做出来的菜一般。   涂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涂大娘在桌上问长子一天的情况。   涂小旗略皱了一下眉头:“挖煤至少还管饱,我怕下个月又要我们去修城墙,喝点稀粥不管饱,还在那么高的地方,真是……”   修城墙?   是了,玉昌关和西戎接壤,若把城墙修的高一些,也能阻挡些戎人。夏日还好,冬日西戎一片荒凉,他们就会过来抢汉人的口粮了。   所以玉昌夏日时节边境还能贸易,冬季却紧闭城门,无非是怕西戎人过来抢劫。   不过涂小旗见沈家人在这里还把王全夸了夸:“王叔可真是厉害,那么重的煤,担着都不吭一声。”   王全脸上得意着,莹尘心里叹气,这个傻爹爹,明天干活指不定要怎么卖力了。她想着这样,又怕涂小旗说什么鼓励的话,索性岔开话题:“爹,你看到澄哥儿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我还帮他挑了的,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孩子,傅家的人也狠心。”王全很喜欢傅澄,觉得他为人年纪小,却聪明能干,又帮了沈家良多,他铭感于内,所以除了挑自己的煤之外,还帮着他挑了几担。   莹尘皱眉:“等我们安顿下来了,我去看看他吧。”   这几天她自家都寄人篱下,不好麻烦涂大娘,还不如等家里都弄好了,接傅澄过来。   这个时候的傅澄回到家,已是疲惫不堪,傅家人借住在人家家里。傅夫人生怕麻烦人家,被人家嫌弃,她自家都吃的少,又怎么顾得上庶子。   傅澄只好捂着肚子,还是主人家看不过去,给了他半个烙饼。傅澄吃着那半块烙饼,才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他想去找沈家的人,可他知道沈家也不过是寄住在别人家,他去了,她们也难做。   次日清晨,王全和涂小旗早就走了,沈夫人记挂着整修家里的事儿,所以也早早的起了。涂大娘熬了稀粥,煎了韭菜饼,莹尘吃的心满意足。   吃完早饭,莹尘带着两个小子一起去洗碗,收拾家务。涂大娘则带着沈夫人去寻木匠和瓦匠了,她们俩都是爽利的性子,做事风风火火的。   在别人家里就是要勤快些,莹尘不仅把碗洗了,还让虎子带他去挑水。一根长扁担,两个桶,虎子就看到这位外表柔弱的沈姐姐竟不费吹灰之力的挑了起来,他顾不得害羞就问:“沈姐姐,不重吗?”   “不重,我挑两趟就够了。”   她有的是力气,休息好了,自然就舒泰不少。   把水挑满了,莹尘才歇下来,教虎子和衡哥儿背诗。   虎子是个性情害羞、却极有耐性的孩子,他天生就十分仁厚,和他那位天生懂得计算得失的兄长不一样。   涂小旗本不欲他们多住的,给他们吃的都是稀糊糊,但沈夫人拿出银子后,涂小旗又客气起来。他也知道王全的本性,是个憨愚的人,别人给点好话,就会干的起劲,王全已经够能吃苦了,但小旗内有的人散漫,涂小旗就故意激励他,从不心疼她爹其实已经做的受伤了。谈笑之间就能把人利用到底。   她想她娘应该也是和她一样,若不是看在涂大娘的份上,指不定是个破屋子都马上搬进去住了。   “沈姐姐,我已经背会了。”虎子欣喜道。   莹尘笑着夸他:“乖,我们虎子真聪敏。”   这个时候衡哥儿把脸凑过来,一幅不满的样子,莹尘亲了亲他的脸:“我的衡哥儿也厉害极了。”   衡哥儿闹着要莹尘抱,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叫争宠,所以衡哥儿闹着要她抱,就是为了怕她被人抢走,可我的衡哥儿呀,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谁也不能抢走你。   “冬梅姐——”虎子朝门口喊道。   门口进来一女子,她个子颀长,挎着小篮子,头发用红绳系了个结,皮肤微黑,嘴唇厚实,穿着靛蓝色的裙子,裙子似乎是刚染的布,把她的竹篮子都染蓝了。   莹尘站了起来,那女子爽朗道:“你是新来的沈娘子吧,我是陈小旗那边的郭冬梅,今天做了点红糖馍馍,送过来给大娘吃。”   “快进来坐吧,你可能要等一会儿了,涂大娘和我娘去寻木匠了。”莹尘端来长条凳给她。   郭冬梅却比她对涂家还熟,她径直去了厨房,把篮子里的白面馒头拿了出来放在碗柜,放好了后才和站在后面的莹尘道:“这好东西都得放高一点的位置,要不然那些野猫就可能偷的吃。我就说大娘平时太大方了,这里应该上把锁的。”   女子絮絮叨叨的,转过身来,又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防你啊。”   莹尘觉得有些好笑,她抿了抿唇:“你是涂大娘的亲戚吗?”要不然怎么这么护食。 第16章 傅澄晕倒   郭冬梅一下红了脸,她是听说未婚夫家住进了一名女子,故而来探探虚实,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小叔子虎子乖巧的坐在这女子面前,偏偏她坐在那里就真似大家闺秀一样。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言语上就有些把不住了。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虎子左看看右看看,才进来道:“冬梅姐,你有事吗?我娘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要不然你让我转告就是了。”   这时郭冬梅才脸色恢复如常:“虎子,我就是送点吃的过来,既然大娘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见她匆匆过去,莹尘不免又看向虎子,这孩子其实心思也聪明的很。自然她也不免问起郭冬梅,“这是何人?”   “她是我未来嫂嫂。”虎子含羞笑道。   莹尘失笑,那就是误会了。   虎子接着道:“可我不喜欢她。”   一向性子和善的虎子竟说出这种话,莹尘不免问道:“难道她欺负过你?”   别看虎子年纪小,但他心思纤细敏感,不似军户的孩子,倒似哪家读书人家的儿郎。他哭丧着脸道:“我爹爹死的时候,她们家要退亲,还要把我和我娘分出去。”   也就是去年的事,那时候涂父刚死,尸首都没捡回来,涂大娘一个女人治丧,自然不容易。涂家在此族人不多,邻里帮忙的人浑水摸鱼,涂家原本指望亲家郭家能搭把手,没曾想那郭家见涂家势弱,要的是分家,想把涂大娘和虎子分走,让自己女儿嫁进来独占屋子,两家闹僵了一年。   莹尘想郭冬梅过来肯定是来缓和两家感情的,同时她又十分尖锐,因为郭家和涂家的亲事,说不定就有变故。   待涂大娘回来的时候,莹尘把郭冬梅来的事情说了,涂大娘也淡淡的,莹尘就此打住话题了。   倒是沈夫人很高兴:“女儿呀,床很快就可以打好了。过几天还有集可以赶,那时候咱们还可以去买东西。你瞧,半个月左右咱们就可以住进去了。”   莹尘依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是要学习的,涂大娘家里有纺车,她会自己买了线回来纺布,梭子穿来穿去就能织成一片。涂家还喂了鸡,养了猪,她亲眼所见涂大娘一个女人几乎是从早忙到晚的,片刻不能歇着。   就这样涂大娘还道:“我这一年忙到头还算丰衣足食,可有些人家比我惨太多了。”   军户种的是永业田,不用交赋税,这已经比农户好太多了。   虎子对这片地方很是熟悉,涂大娘常常带着他去山上采果子或者野菜回来吃,偶尔碰到傻狍子、野鸡,也能捡回来,但那可能好几年遇着一回。乡下孩子,六岁就要当大人看了,虎子轻门熟路的找了不少小旗里的同伴,大家一起结伴去山上。   莹尘在他们中就是大姐姐了,横竖衡哥儿有沈夫人看着,她也能出来松快一些。   玉昌不如江陵到处是田埂阡陌,但这里广袤无比,令人心旷神怡。往东绕行,路上有野狗出没,孩子们视若无睹,虎子还怕莹尘不懂,还解释给她听:“这些野狗咱们不厉害它们就不会跟着我们了。”   走了约五里路,孩子们都有些乏了,才见到一片老林。往高处走,才有一座山,山下布满了褐色的松针,虎子拉着莹尘过去,“沈姐姐,这是刺老芽,这东西凉拌的好吃,你仔细点儿采。”   刺老芽?莹尘见虎子熟练的薅了一把,她也去学,没想到笨手笨脚的,虎子却告诉她诀窍。刺老芽一共装了两筐,虎子看到平菇和小黄蘑,眼睛发亮,莹尘也跟在他后面捡。   都是小孩,把筐装满了,莹尘就让他们回去了。   涂大娘晚间做了凉拌刺老芽,也果真好吃的紧。   若是不忽略王全每日的辛苦模样,其实莹尘也觉得这里是挺好的。   没有烦恼纷争,在乎的都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食物粗糙却别有滋味,不需要去想很多事情,顺其自然,会觉得时间有一大把。   可涂小旗每日诉说的军户之苦,王全身上的擦伤,都在说明即便不打仗,男子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莹尘,澄哥儿今天晕倒了……”   饭桌上王全突然来了一句,他知道女儿和傅澄关系最为要好。   什么?莹尘甩甩头:“他怎么会晕倒呢?”在她眼中傅澄是个嘴甜如蜜,很会照顾自己的人,晕倒什么的,她不相信。   “莹尘,他才十二岁。”   是啊,他才十二岁,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想及此莹尘和涂大娘道:“大娘,我想送碗面给我一个好友吃,他在路上救过我们的命。”   诚然她们出了钱,但是寄人篱下,有些事情还要经过主人家允许才行。那涂大娘听了也是一愣:“好。”   她的回答并不是很心甘情愿,白面太珍贵了,她们家虽然比一般人殷实一些,但也没有送给外人吃的道理。但客人提了出来,她也不能不答应。   白水面上面放了点儿咸菜,下面卧了一个荷包蛋,莹尘用食盒装好,和沈夫人一起去了陈小旗处。   路上,沈夫人道:“咱们还是快点搬家吧。”   涂大娘人虽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家,沈夫人和莹尘都觉得很拘束。本来她打算好好把房子修葺一番再住下去的,可现今却想只要有个床,其余的东西再添置就成。   彼时傅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傅溆想去找大夫,却被傅夫人拦住了:“我听说军医住在三十里以外,咱们又不能随意离开这里。”   下午傅澄是被人抬头来的,说他挑煤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母子二人起了争执。傅夫人认为他不好就不好了,那也是他的命,要不然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傅溆则认为不管怎么说傅澄是代兄受过,虽然他想在陈小旗面前表现自己,所以刻意去煤矿那边,但傅澄始终是他的弟弟。   彼此争论之时,主人家已经去开门了,傅夫人母子往外看去,却是沈家母女。   莹尘不客气道:“傅夫人……傅澄人呢?”   傅夫人讷讷的指了指里面,此时的傅澄如同一个无生机的木偶一样,莹尘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拍了拍傅澄的脸:“澄哥儿,沈姐姐来看你了。”   她不希望这个一路上喊她沈姐姐的少年就这么陨落了,他的人生还未开始啊……   傅澄依旧是还未醒过来,沈夫人见状,和莹尘道:“你掐他人中试试,大点力气。”   莹尘颤抖着手猛掐了下去,只见少年悠悠转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和煦的少女,不由得大喜,倏而又摇头:“沈姐姐……难道我是在做梦?”   见他醒了,莹尘才松了一口气:“你不是做梦,你瞧,我和我娘来看你了。”   傅澄这才清醒过来,沈夫人适时递上汤面:“这是你沈姐姐今日求我们住的那家人做的,你快吃了吧。”   走了这么久过来,面也坨了,汤也干了,但食物诱人的香味传来,让饥肠辘辘的傅澄忍不住咽了口水。他先前还腼腆,不过一会儿就把一整晚面全部吃光,尤其是吃到下面的鸡蛋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咂舌。   傅夫人母子见他醒了,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他在,苦活不用她们干了。   “傻子,我不是和你说过,她若让你去,你不去就是了,傅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莹尘叹道。   她以为自己之前劝动他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顺从嫡母和嫡兄。   傅澄舔了舔嘴唇,耳边听见莹尘关心的话语,不由得垂下头:“大哥要是晕倒了或者如何了,那我就更惨了。”   傅溆白面书生一个,能做什么?嫡母若失去了他,必然还是会让自己去的,反正都要自己做,何不就直接去了。再者他想变强,身为一个罪眷,要想让人信服,就得吃的苦中苦。   可他挑重物不怕,最怕的是饿肚子,中午能在煤矿上吃一顿,但早上和晚上却什么吃的都没有,因为傅夫人母子压根就不会跟他留,他也以为自己能撑过去的,没想到就这样晕倒了。   莹尘也知道他的处境,他还小,乍然和傅夫人母子闹翻,恐怕这小旗也容不得他,毕竟大临朝以孝治国。   不孝的人即使再大的本领也会被人诟病,甚至上峰都不敢提拔你。   “但你饿成这样,明日就别去了。我们家的屋子过几日就要修缮好了,你便过来我们这里吃饭吧,总不会饿着你的。”莹尘对他多了几分关心。   傅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以为各自分了旗了,以前的关系再好,但以后也会慢慢变淡,大家都会有新的朋友或者新的事情,可沈姐姐却还是对他这么好。   看傅澄这幅傻愣愣的样子,沈夫人也笑着抚慰几句才走。   这晚,傅澄睡的很熟,他笑着入睡的。第二日,他听话的躺在床上,傅溆只好起来应卯。   傅夫人见傅溆要去挑煤,拼死拦住:“你这是做什么?要去替他,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好了吗?” 第17章 鸡腿   一看到庶子,她就想起昔年在傅府时的场景,文姨娘缠着老爷三番五次的要赶傅溆出去,老爷的俸禄并不算多,文氏贱婢仗着生了傅澄,吃穿用度比她都多,凭什么呀,她苦心经营挣来的银子,全要用在文氏母子身上。   她一点都不心疼傅澄,要怪就怪他是庶出,平日里讨好起老爷来不遗余力,让溆儿常在老爷面前受到训斥,现在没人疼的崽子,她倒要看看他的命到底有多大。   但傅溆却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再者他为长兄,让幼弟替劳,外面的人已经开始说闲话了。故而,他劝傅夫人:“再让他去,对儿子名声也不好,反正儿子就去点个卯,能避则避,请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见他去意已决,傅夫人也只好同意了。   在晚饭的餐桌上得知傅澄今天在家休养,莹尘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几日正是赶集之日,涂大娘带着虎子和沈家三口人一起去集市。这集一般是汉人和戎人一道交换一些物品。   涂大娘带着她纺好的布,积攒了一个多月的鸡蛋,还有自家编的草鞋,满满的一箩筐。莹尘帮忙拿了点布,走到集上,涂大娘和虎子在空位去摆东西了,莹尘则和沈夫人去买杂物。   她们走远了,莹尘才和她娘道:“其实我觉得大娘应该把虎子送去读书,虎子又不是军丁,若是识字以后也好很多。”   听说涂大娘有位姐姐嫁的极好,三不五时的会接小侄儿去玩,但莹尘这些天观虎子品行,觉得他虽然内向,但读书认字极快,实在不应该埋没。   沈夫人轻笑了一下:“你涂大娘要挣钱给长子娶儿媳妇的,怎么舍得拿出来给虎子读书。莹尘,你若是喜欢那虎子便教他认几个字罢了,只是读书这事千万别在你涂大娘面前说,要不然大的小的都找她拿钱,她岂不都怪在你身上。”   这话莹尘听的懂,涂小旗已经二十有余了,贵族官员们守三年孝才能婚丧嫁娶,穷苦百姓没这么多忌讳,尤其是军户们,不娶妻留个后代,万一战死了怎么办?但军户所男人们女人少,郭冬梅那样的人家虽然蛮横,但涂大娘依旧不敢退这门亲,退了,儿子再去哪儿找?   若是在京里,打小就得看小姑娘,观察好些年,把未来儿媳妇的品行一一打听清楚,才从中择优,姑姑就是这么做的,只可惜在这个地方,延续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郭家要彩礼,涂家就必须给,所以尽管住着大屋子的涂大娘还得日以继夜的劳作。   但若是小儿子要读书,钱就不够了,能先让大儿子成亲就先办这桩事。莹尘想沈夫人怕她去说了,勾动了虎子的心思,闹的虎子要读书,日后涂大娘会把这个责任都怪在她身上。   “我晓得。”   “晓得就好。”沈夫人也用江陵方言回了一句。   衡哥儿拍着手要一个草编的蚱蜢,沈夫人很喜欢满足儿女们的愿望,不仅买了草蚱蜢还买了一套磨喝乐的玩意给儿子。   当然她们此行的目的是买厨具和一些用的上的物事的,针线头、锅子、零嘴、板油,小麦粉,直到母女二人实在提不动了才回去。   回肯定是回自己的家,沈夫人和莹尘把墙上都刮好了白,母女俩清了清买的物件,沈夫人拍头:“我要想想,好好想想,我们还缺什么。”   “被子啊,娘,没被褥咱们怎么睡觉啊?”莹尘翻了个白眼,她一路上说还差被褥,敢情沈夫人全然没有听到心里去。   莹尘只好跑这么一趟,她买了三床被褥和床单后,又提了不少棉花回去,尽管她力气大。但这些东西太多了,她抱在怀里,几乎看不到前方,只看得到脚下,只能凭感觉走路。   “莹尘……”   好像有人在喊她,莹尘艰难的转头,就这么看到林淡月了。   她高兴的跑了上来,“要不要我帮你提?”   抬眼就能看到她弯弯的眉,身上干净的柔缎,头上还插着一支小雀钗,活泼明媚可爱,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世间如此美好。   “不用,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这点眼力见莹尘还是有的,她笑着摇摇头走了。   林淡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很不好意思了,流放途中的炼狱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备受婆家宠爱,父兄也能安歇下来,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事事如意,心情就很好,看到莹尘她们过的艰难,难免想伸出援手。   只可惜她好像并不领情。   秦侍玉从后面过来,攀着她的肩膀:“淡月,咱们去买点饴糖吧,你不是要做碗桂花羹给君羡?”   林淡月擅厨,已经用厨艺很讨饶太太的欢心了。   她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   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回来了,涂小旗正说起傅澄:“这孩子还真是个人才,也不知道怎么就投了工头的缘,竟然让这小子去记工,可是轻省不少了。”   他本人也是有些嫉妒,傅澄才堪堪十二岁,就灵活机变,得到工头的赞赏。这工头也不是一般人,是姜千户的小舅子,也是他的心腹,姜家的基业很多都由他在打理。   王全与有荣焉,“是啊,澄哥儿这孩子心地好,大家都喜欢他。”   接下来几天沈夫人和莹尘都忙到飞起,沈夫人催木匠进度,把木匠催的见到她们都怕了,两张大床才堪堪做好。   莹尘从涂大娘这边把买好的褥子全部拿过去铺上,沈夫人和女儿一起铺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说怎么不对劲,涂小旗好像没分永业田给我们?”   是啊,凡军户都会分永业田的,这是对军户本人的保障。   “那我们今天问问他吧。”莹尘不以为意。   却说傅澄成了记工文书,他嫡母傅夫人的脾气就越发古怪起来,傅溆这样的人没有得到赏识,反而这庶子却混的风生水起,怎么不让人扼腕,但即便她想说点傅澄的坏话也不成,因为傅澄所在的地方她根本去不了。   他还得了一只烧鸡腿,这是人家赏给他的,他没舍得吃,藏在衣襟里,出了门。   “哼,不知道又去哪儿,他这个人怎么一肚子鬼主意。”傅夫人一幅孺子不可教也的脾气。   她们住的人家姓朱,人家不喜欢这位傅夫人,却很喜欢傅澄,见她又在背地里说人,不免刺了她一句:“您可别这么说,傅小子机灵又得上头赏识,这是好事。”   傅夫人觉得无趣,把门一关,径直到屋里生气去了。   站在门外的傅溆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能理解傅夫人不喜欢傅澄,但老是这么刻薄傅澄也不好。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这么针锋相对,闹的外人都看笑话,这就不好了。   傅澄本来就不喜欢他,傅夫人但凡慈爱一点也好,但她对傅澄是恨不得欲其死的心态,傅澄又焉能不恨。若自己势大还好,但傅澄从一个罪眷都能得到上头的喜爱,可见这人虽是小孩子,却不能小觑,想到这里傅溆苦笑一下。   收拾好褥子的莹尘,正准备出去捡柴,没想到看到傅澄了。他衣衫虽破,但特别有精气神,明明和她们一样晒太阳,他却怎么都晒不黑,尤其是现在在太阳底下一照,简直发着白光。   “沈姐姐……”   莹尘一笑:“澄哥儿,快来看看我们的新家。”   她说的“我们”其实是指她们一家人,但听在傅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想其实他如果是沈家人,那也挺好的。说罢,又抬头看莹尘,见她穿着褐色的短打,头上用几股辫子编好,脸瘦了一些,显得脸上线条和轮廓更深了,脚下穿的草鞋,不知道是不是没穿几天,鞋里大大方方露出洁白色的玉足。   傅澄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拿出烧鸡放她嘴边:“沈姐姐,你先咬一口?”   突然有肉味从鼻子里传来,莹尘都觉得自己要哭了,想起家人她又犹豫,傅澄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咬一口不碍事,剩下的给衡哥儿吃就是。”   听他这样说,她才一口咬了一坨肉,肉质虽老,但有松香味。上面油盐都放的很足,莹尘觉得自己太满足了。   傅澄就看着她笑:“下次等我们工头赏给我好吃的,我再带回来给你吃。”   他其实在挑煤的时候就观察了工头这个人的性格,四处打听,听说他爱抽烟叶,他晚上不睡觉去山上找了烟叶,偷偷制成了,送给他。又陆陆续续的讨好到他,才轻省一些。如果沈姐姐爱吃鸡腿,他多去讨好他就是了。   现在的他只有这个能力了,等以后他若是立了功,就买三十只鸡,让沈姐姐一个月吃鸡都不带重样的。   “哎哎哎,不用啦。我今天准备进山捡柴,我听说山上会有野物,以后我打到野物了,就可以啦。”莹尘谢谢他的好心,但也知道其实他也不容易。 第18章 打野猪   听说莹尘要进山捡柴,傅澄只好把剩下的鸡腿给了衡哥儿,跟随她一起上山。她的步伐很大,和寻常女子纤纤细步不一样,却又不粗俗,竟是这样的利落好看。   上一世也有人跟他说亲,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了几次新娘子都不大好,以至于他死的那年都没娶上亲。   “傅澄,你快点啊。”   前面女子娇声在催,傅澄笑了笑追了上去,山有些陡,他走在路上想,这辈子即便艰难险阻,他也想靠自己挣出一片天来。   玉昌常年干旱,地下的枯枝败叶也多,莹尘腰间别着柴刀,把一颗树垂败下来的树枝三下五除二劈了下来。她把它们全都聚拢在一处,才坐下来歇息一下,傅澄也随之坐在她的旁边,他衣裳破破烂烂的,莹尘拎起他的一处破洞,蹙眉道:“你这衣裳得补补了,这还是夏日,天热,若是冬天可怎么办?”   身上褴褛却遮不住傅澄浑身的光芒,她想,其实他应该值得更好的。她对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这样的少年郎应该是意气风发的,不应该被饿晕,连衣裳都这样破旧。   少女双眸溢出的关心让傅澄眼眶微红,似撒娇道:“我一个男人哪里会针线?”说完还希冀的看着莹尘。   莹尘“扑哧”一笑,“我帮你做,给你做一身短打,靛蓝色的,要不要?”   “还要一条腰带。”傅澄追加。   你是狗狗么,怎么这么无赖。   但莹尘还是好脾气的答应了,还从腰间取了二两碎银子给他:“这钱给你,拿着,别推辞。俗话说一文钱难道一个英雄好汉,你那嫡母又爱作践你,我们家如今安定下来,以后也用不到什么钱。但这钱肯定对你的用处极大。”   傅澄推辞不过才接下来,他郑重的放在自己腰间。   他收下后,莹尘这才拍拍手,从地上起来继续砍柴。   因为有傅澄的帮忙,所以背了四捆柴回去。   回家后,傅澄就要回去了,沈夫人极喜欢傅澄,还道:“月初我们新家建成,你要过来吃饭。”   他一一答应。   **   炮竹声“噼里啪啦”的,莹尘捂住弟弟的耳朵,涂小旗笑道:“沈姑娘,以后你们就住新屋子了。”   “是啊。”莹尘也很高兴。   搬离涂大娘家,原本最应该高兴的涂大娘却有些伤感,素日家中孩童的吵闹声,沈夫人的大嗓门,让家里热热闹闹的,现在她们一走,家里又只剩下她和俩个儿子了。   “大郎,再过一个月就迎娶冬梅进门吧。”   儿媳妇进了门,再生几个小孙孙,这家里才会热闹起来。   一向孝顺的涂小旗却犹豫了:“娘,郭家那个样子,不如退亲吧?娘再替儿子找个能干的儿媳妇,就如沈姑娘那样的,不是更好吗?”   这一瞬间,涂大娘才明白一向精明的儿子为何专门买了炮竹给沈家,同时和王全关系那样好了。可她不能同意,她撇开头:“沈家是罪犯,她们家的女儿很好,我也喜欢。可咱们家就得要本本分分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说的话,我不同意。”   “娘……”涂小旗想做最后的挣扎。   人前他不敢表露,他也知道他娘不会同意,只是想替自己争取一下。   涂大娘劝儿子:“冬梅的家人虽然不好,但她对你没有话说,郭家又是本地的大族,她叔伯兄弟多,等她进了门,你收伏了她,日后选总旗你也更有胜算。”   终于见儿子点头,她也放下心来,复而站起来:“沈家正在灶房忙,我也过去帮忙。”   灶房蒸汽氤氲,大锅上放着三层蒸笼,灶膛里柴火烧的热乎乎的,蒸笼里的馒头香飘出。莹尘见上汽了,拿着厚布把蒸笼拿下来,一层是白面馒头,二层是白菜和肉的蒸菜,三层空烧。   这是江陵府常吃的三蒸,莹尘和沈夫人一起捡出六个碗的蒸菜。沈夫人挑了一筷子给儿子和女儿,看她们鼓着嘴吃,自己也觉得有满足感。   已经戴好围裙的涂大娘过来,大家又是一阵寒暄。   沈夫人手上不停,迅速的打了几个鸡蛋,在大锅里炒着,忙忙碌碌的。莹尘已经端了菜碗出去,玉昌默认男人不进厨房,做饭都是女人的事情,傅澄正和涂小旗说着什么,见她端菜碗出来,忙上前帮忙。   “沈姐姐,怎么这么多菜啊?”傅澄看到都流口水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娘绞尽心思也要做这一桌子菜,你们放开肚皮吃就成。”   这一顿饭吃的是盘净肚饱,涂大娘扶着喝醉了的长子回家了,谁也不知道涂小旗曾经有那样的心思,即便连傅澄也不知道。   沈家落成的第一天,晚上莹尘欣喜的跑到自己房里,她踏实了许多。   七月是鬼月,不宜婚丧嫁娶。涂大娘正喜滋滋的说着儿子下个月办婚事,日子定了,就是八月初八。   莹尘也很高兴,她高兴的是喜宴可以打牙祭。她们一家分了几亩荒地,现在还处于颗粒无收的状态,吃的小麦粉都是找村里的人买的,但现在这世道,大家也只有口粮,多余的粮食没有,所以沈夫人把伙食管的严了不少。   她坐在房里,把窗户支开,正把布剪开,估摸着用剪刀把布剪开。黏腻的浆糊铺在上面,她把两片布粘在一起,衡哥儿拿着树枝当剑,横冲直撞的冲进来。   “姐,我还想吃肉。”小孩子惦记的除了玩就是吃,说完还吸吸口水。   “馋猫,等下个月赶集姐姐跟你去买就是了。”莹尘抚摸着弟弟的头发,小孩子最需要精心照顾,可怜衡哥儿却还是瘦弱的样子。   衡哥儿乖乖的依偎在姐姐腿上:“好,我等姐姐。,衡哥儿其实一点儿都不馋。”   他的小脑袋在莹尘的腿上,毛茸茸的,让她心都酥了。一时间莹尘有了一个决定:“衡哥儿,姐姐今日去给你弄肉回来吃,好不好?”   “真的吗?”衡哥儿欣喜道。   莹尘放下手中的针线,认真道:“自然是真的。”   衡哥儿正乐的去找母亲沈夫人,沈夫人正在堂屋里挑豌豆,这些豌豆是王全修城墙之时捡的,沈夫人用手泡了之后,把空壳的往外挑出来。一时听说女儿去弄肉,又从堂屋出来,进了她的房内:“你去哪儿给他弄肉?”   “娘,我想上山看看。”她换了一身短打,顺便把柴刀别在自己腰间。   沈夫人并不同意,莹尘摸了摸还在转圈圈的衡哥儿:“您看我们衡哥儿这头发都养不好,都是饿出来的。娘,我想去,即便空手而归,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她转身出去,一个人去,总会走的快一些,她头次打猎做记号陷阱什么都不会,凭的都是一股勇气。从山脚上去,前面是茂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脚扒开树木,朝里面走去。   山林寂静无比,偶有一些动静,莹尘心提了起来,四处逡巡,却不见任何踪迹。再往深处去,却听到老鸹飞过,她吓了一跳,难不成都已经到山的深处了,还不成吗?   忽然背后传来动静,莹尘一看竟然是狼,可惜她不愿意打狼。狼是群居动物,打死一个必然引来一群,她对付一个人还好,对付一群狼就很难说了。她跑的衣袂飞起,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转身看后面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呼哧”“呼哧”   一只黑色丑陋的野猪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莹尘本来也小看了野猪,没想到它冲劲这么大,她都差点被它带倒。莹尘足下点了几下,沸腾而起,用柴刀朝它的脑袋拍去,那野猪还在挣扎,它狠心的继续拍过去,那野猪终于摊在地上。   丑陋的血腥味的脏物,以前莹尘根本不会看一眼,现在却视若珍宝,她用绳子捆起,扛在肩上,野猪身上的血流了一地。下山之时,见一妇人手提篮子,正在烧黄纸,她见了莹尘十分惊诧:“姑娘,你这是……这是你打的。”   莹尘无意寒暄:“是啊,大娘。天色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那位大娘自称姓林,说她父亲死在这里,她是过来烧纸的,天□□晚,她也有些害怕,要跟着莹尘一起走。   莹尘不置可否,路上那林氏则问起:“怎么你一个大姑娘敢上山打猎,常年打猎的猎户也不敢如此啊?你家里人呢?”   “我家里父亲要去修城墙,母亲身弱,幼弟才一岁多。他们如何去得,我弟弟半点昏星不沾,已然是身子骨不健壮了,我想打点猎物回去让她们补补。”也许这林氏是个陌生人,莹尘和她也无利益瓜葛,把真实的想法就说了。   这林氏赞叹道:“你还真是个讲孝道的。”   莹尘笑笑没再说话,到了岔路口,二人分道扬镳。不过她扛着一头大野猪回来的事情,让小旗里的人个个都诧异的很,有些人还跟着她不停的问怎么打的。   莹尘扬扬下巴:“我用柴刀拍死的。”   看到众人惊恐的眼神,莹尘粲然一笑。 第19章 昧下猪肉   站在门口的小小衡哥儿早就看到姐姐了,七扭八拐的冲出来,跟在姐姐身边叉着小腰,对小旗里的小伙伴们扫视一眼,看到大家羡慕的眼神,骄傲的道:“我姐姐打的。”   扭头对莹尘一幅讨好的模样:“姐姐。”   涂大娘在门口看着,不禁咋舌,这娇娇弱弱白嫩的小姑娘,怎么肩上扛着一头大野猪,简直是反差。   到了厨房,莹尘才把野猪卸下来,沈夫人心疼的看着女儿,“有没有受伤?”   “有点擦伤,没事,娘我去换件衣服了,衣服都脏了。”莹尘闻着黏腻的血腥味都有些想吐了。   沈夫人道:“快去吧啊。”   说完见衡哥儿围在野猪前面,她用手指头戳戳小儿子的大脑门:“你姐姐可都是为了你呀。”   衡哥儿哪里知道这些,他围着野猪转来转去,一点都不害怕。还是等莹尘换了衣服出来,把他带着去前院玩,他才出去。   沈夫人原本就是屠户女,杀猪刮毛那是拿手好活,小半天就把猪血、下水、内脏,骨头、猪肉分出来了。她也很会做人,割了小半斤肉送给隔壁的涂大娘,总旗那里送了骨头和肉,其余人家便给了下水内脏什么的。   但留下来的比给出去的要多得多,沈夫人深知她们是新来的,不比在这里的人,所以有了好吃的也不吃独食。   前院莹尘正教弟弟背诗,她也曾经是端敏公主的伴读,虽不如京城那些赫赫有名的才女们,但也读书识字,为个小幼儿启蒙,那是不在话下。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她读了一遍,正准备拆开来教的,衡哥儿却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莹尘大喜,又道:“衡哥儿,再读一遍给姐姐听。”   “不嘛,不嘛,我要玩小虫虫。”衡哥儿却不耐烦了。   莹尘耐着性子:“乖宝宝,你读了,姐姐带你去吃红烧肉好不好?”   衡哥儿却说什么都不读了,拉着莹尘的袖口扭来扭去的撒娇,莹尘又心软了,他还小,她不应该要求那么多的。她的太子弟弟成天那么小,国事家事样样都得学,她希望衡哥儿能过的快乐就成,想通了的她,抱着弟弟一溜烟上了大树。   等到沈夫人扯着嗓子喊他们回去吃饭时,莹尘才带着弟弟下来,沈夫人帮着姐弟两人拍灰,拍完了又数落女儿:“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皮小子似的。”   “娘,我就想带着衡哥儿好好玩玩。”莹尘撒娇道。   沈夫人一愣,她这个女儿人人都说少年老成,可她知道,这都是为了沈家。她们从江陵的猪肉摊子出来,连句正经客套话都说不好,京城的人说话九曲十八折,她和丈夫王全刚开始和人说话,还不知道别人话里有话,还以为京里都是好人,吃亏吃多了,她也不耐烦和外人打交道了,唯有女儿替她们争气,不,其实是替沈家争气。   现在看女儿脸上恢复了女儿家的娇态,她竟有些高兴,可她却是个要面子的人,嘴巴上说着:“姑娘家要娴静。”心里却软了几分,吃饭的时候把肉往女儿碗里夹,莹尘又焉能不知母亲的心思。   饭桌上的菜让孩子们欢呼起来,沈夫人一向手艺不错,她把肉用油炸了,又在锅里煎炒一番,红油油的,看着就有食欲。大骨头熬的汤,里面点缀几颗香菜,又有各种洋葱青菜加肉沫炸的肉饼。   这里面最高兴的要属王全了,他每天干活又累,之前都是吃青菜糊糊,现在有肉吃,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吃完饭,王全自动去洗碗收拾了,沈夫人就嘱咐莹尘:“现在天气热,做了的肉放不了多久,你多拿点给澄哥儿吃,那孩子一根鸡腿都惦记着我们,现在我们有了好吃的,也不能忘记他。”   “知道了,娘亲。”   莹尘答应后,找了一个小篮子,把肉饼和红烧肉都同放在一个碗里,又把今日做的黍米饭放上面,才往傅澄的住家朱家那边去。   朱家一共六口人,屋子大,所以傅家在这里住着房间是完全够的。朱家有一位和她一般大的女子,据说她未婚夫去年就死了,傅澄曾经提了一嘴,说上次他饿极了,就是这位朱姑娘给他的半张烙饼。   她行到朱家门前,朱香娥在门外带着侄子玩,见了她来,便笑道:“沈姑娘是来找小傅兄弟的吗?”   莹尘点头:“是啊。”   “不巧啊,他现在还没回来。”朱香娥一脸遗憾,“要不你进来等等吧?”   她刚一说完,就见朱家人喊朱香娥吃饭,她脸上一阵尴尬,莹尘知道人家要吃饭,也不好久留,遂道:“我就不进去了,朱姑娘替我把这个交给澄哥儿吧。”   朱香娥好脾气的接下:“放心。”   莹尘对她笑了笑,才转身回去,又和沈夫人说起傅澄:“也不知道澄哥儿在忙什么,他小人家的事情比我爹都多。”   就此提过不说。   却说那边朱香娥把篮子上的帕子揭开,油汪汪的一碗饭,她用筷子朝下面拨了拨,竟然都是肉。   朱奶奶过来探头一看:“这是什么?”   朱香娥把篮子一收:“没什么,她们捡的知了壳。”   朱奶奶遂没再问了,朱香娥往门口探了探,吃完饭,等到傅澄回来,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傅澄不明所以,那朱香娥把篮子递给他:“小傅兄弟,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   “这怎么好意思。”傅澄其实也知道朱家的情况,不饿肚子就成,哪里有吃的给他。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爹在城墙上还承蒙你照顾呢。”朱香娥娇笑道,她望着傅澄,只觉得他眉眼精致,竟无一处不好。   傅澄也饿了,他扒开一看,竟都是肉,吓了一跳:“朱姑娘,这怎么……”   “没啥,就几块肉罢了。”朱香娥有些心虚,她也不想占了沈莹尘的功劳,但是她也十四岁了,未婚夫又死了,虽说军户所里面大伙儿不忌讳,但她也想嫁个好人。以前她觉得总旗这里涂小旗家里算可以了,但自从傅家兄弟来了之后,她就不大看的上了。   原本傅溆白面书生,她起初先看上他,但没想到他跟弱鸡似的,修墙挑煤都是傅澄来,纯粹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朱家的人不喜欢傅夫人和傅溆的刻薄,对傅澄很是同情,当然傅澄嘴也甜,人也勤快,就这么入了朱香娥的心了。   她又看了看傅澄:“快吃啊。”   今日若是事成,她跟着傅澄这样有本事的人,吃糠咽菜她也愿意。   傅澄却道:“那好吧,多谢朱大姐了。对了,我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出去做甚,你来我房里,我有事情跟你说。”朱香娥努力挺了挺胸脯子,一把拉住傅澄。   傅澄却滑如泥鳅一般,端着碗就跑了。   朱香娥在后面跺脚。   这傅澄内里是二十多岁的儿郎,他当然感激于在困境中帮助过他的人,但朱香娥的小心思太肤浅了,他用手从碗里拿过一块肉放嘴里,剩下的再嘴馋也不肯吃了。   呸,用点肉就骗他做老公。   他才不想要这样的老母呢?   剩下的一碗肉,他笑了笑,要送给沈姐姐吃,她都瘦了好多。想到这里,连走夜路都觉得顺畅到不行。   彼时,莹尘早就歇下了,毕竟一天又是打野猪,又是玩的,耗费心神。听到敲门声,王全拖着裤子开门,一打开见是傅澄。   “澄哥儿,这么晚过来,你这是?”   看他端着碗,王全不以为意,傅澄笑道:“今天我得了一碗肉,想拿来给沈姐姐和你们吃。”   “肉?”王全疑惑,这不是女儿端过去的吗?复又看了看傅澄,以为他是以此为借口想和女儿说事情,又在莹尘门口敲门。   莹尘被吵醒了,只好随意披一件外裳起来,开了门见傅澄眼睛亮晶晶的,她笑道:“澄哥儿。”   因为出来的急,她头发披散着,显得脸小巧了许多,晕黄的油灯下,只见她肤若凝脂,干净的皂角香铺面而来。   傅澄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饶是平时机敏过人,现在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一番,只知道把碗不住的朝前面推。   原来是来还碗的,莹尘看了看里面根本没动,不由得道:“你怎么都不吃,我专门送过去给你的啊?”   饶是在发愣的傅澄听了这话,也觉得蹊跷:“沈姐姐,你说什么?这是你送的。”   “怎么不是,我今天打了一头野猪,我娘做了好吃的,我就想送点过去给你,没曾想你不在家,朱姑娘说帮我转交的。”沈莹尘看的莫名。   “难不成她……”   傅澄生气了,“她说是她给我的,根本没提到你。我知道衡哥儿馋肉,所以特意拿了过来。”他只知道朱香娥想对他不轨,但每想过连吃的都昧下,装成是自己的。 第20章 他想打他   二人一番对话,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朱香娥的心思了。莹尘想这朱香娥不仅手法粗陋,而且为人浅薄,若傅澄再在朱家住下去,止不住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再者这傅澄她也是一般当弟弟看的,傅澄心诚,一点好东西都想着她,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以后要不就在咱们这边住着,早上你自去城墙那边就成。”莹尘留他。   沈姐姐留他住,他当然是千百个愿意,傅澄喜的直点头。   莹尘瞥了他一眼:“走吧,我给你热饭去。”   傅澄喜滋滋的,跟在莹尘后面和孩童似的,左瞧瞧右看看。   里屋的沈夫人已经被吵醒了,王全和她说了事情始末,末了不放心女儿做饭,添了一句:“要不我去帮忙热饭吧。”   “行了,平时也没看你那么勤快,快睡吧,让他们小孩子自己忙去。”沈夫人打了个哈欠翻身睡去,看丈夫回来睡了,她才安心睡下。   莹尘果然在忙,灶台上的通风口,晾着馒头。她把馒头切成片,打了一个鸡蛋搅匀,把蛋液抹匀在馒头片上,在锅里用油煎了,撒点盐粒,刚盛出来,傅澄就抢过去吃。   接着她又把肉热了一下,顺便用余火热了点水,“你吃完了,我给你拿衣裳去。”   她给傅澄做的衣服当然没这么快,拿的是她自己的衣服,她娘给她做了几身粗打穿的衣服,样式都是短打,男女都能穿,她有一套还没有上身的。   好歹她还有爹娘在,他却谁也没有。   男孩笑的跟老鼠偷了油似的,等莹尘拿了衣裳过来,他已经把碗刷的很干净了。   他很久没洗过热水澡了,热热的温水不仅徜徉在身上,也热在心里,洗完澡,换上衣服,他深吸一口气,干净的皂角香。   莹尘在堂屋用长条凳拼了一张床,拿了一张床单过来,还细心的熏了艾草。   傅澄躺在“床”上想,其实现在才跟个人似的,之前连热水都没人准备,他想着想着,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的实在是香,早上沈夫人起来看到他竟然还在睡,她瞧了瞧天色,看还早着,便蹑手蹑脚的去了灶房做干粮。   修城墙是不管饭的,所以沈夫人要替丈夫做饭带过去,今天她多做了一份。其实沈家上下都是很感恩的人,包括沈贵妃也是如此。   傅澄是被王全推醒的,醒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了热腾腾的骨头汤和玉米碴子做的饼。   沈夫人小声对他道:“澄哥儿快去梳洗,洗好了吃了早饭就去上工。我给你和你王叔准备了干粮,诺,那个碗就是你的。”   这么早沈夫人是舍不得儿子和女儿起来的,就是傅澄也知道,他头一次带着干粮去上工。   等莹尘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她扎了俩个小辫子从房里出来。衡哥儿对她羞羞脸:“姐姐懒。”   “好小子,姐姐要不是为了你,怎么会那么累,你还笑姐姐。”她故意追着弟弟玩。   看着追着跑的姐弟俩,沈夫人这个大嗓门又开始喊了,莹尘笑嘻嘻的坐在桌上吃早饭。沈夫人头也没抬的剥洋葱,“他就留在咱们这儿了。”   “留下吧。”莹尘说完,又道:“他也怪可怜的。”   沈夫人笑了笑:“行。”   母女二人没说多的话,莹尘吃了早饭,就去把水缸的水挑满,把一堆衣服洗好了,才有空去木匠家里定床。   沈家的屋子房间都特别大,衡哥儿和爹娘睡,莹尘自己一间房。但傅澄毕竟是外男,无论是住在沈夫人屋子里还是莹尘房里都不好。   这就让莹尘有些为难了,后院看了一下,和灶房连着有间杂物房,但密不透风,实在是太热,根本没办法住人。   “娘,不如就让他在堂屋睡吧,反正咱们堂屋够大。”   母女二人合计一下,又去各家去问有无床板,旧的也成。那杨总旗的妻子是个热心肠,又知道昨天沈家人送了肉来,故而从她的哪家亲戚里寻过来,莹尘付了一百个大钱,和沈夫人一起搬回家。   买到新的床板,母女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从此傅澄算是在沈家住下了,杨总旗也知道他的情况,嫡母不喜,又寄居在别人家,朱家那个女儿心思也不纯,本来他就很看好他,现在除了看好之外还有几分同情。   傅夫人和傅溆也从来没有来过,傅澄也不提起他的嫡母,一直到涂小旗娶亲,莹尘才算是看到傅溆一面了。   涂小旗家里贴满了喜字,涂大娘从早起来就扬着脸,虎子也跟着忙前忙后。沈夫人当仁不让的去帮忙,连带着莹尘也和衡哥儿在一旁帮点小忙。   一群大娘婶子们凑在一起就爱说闲话,和涂大娘相好的一位婶子,就和沈夫人道:“你家这女儿不小了吧?”   沈夫人淡淡的道:“不小了,马上快十五了。我们家也不想女儿早嫁,她什么都不会,我让她多学几年家事再出门子。”   她其实对这里的人都不大看的上,包括涂小旗在内的男人,都不配做她的女婿,但她看的上的饶君羡,人家又对女儿那个意思。   若她还是那个屠户女,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如同以前别人在她面前擤鼻涕或者吐痰抠脚,她还能忍受,但在京里,人人行礼如仪,现在那些不雅的事情,她都觉得没眼看。   衡哥儿一会儿又不耐烦起来,莹尘只好抱着她到外边走去,虎子见了她,忙道:“沈姐姐,我姨妈来了,我带你去见她吧。”   虎子其实是想在姨妈那里要点好处,分点给衡哥儿或者沈姐姐,他拉着她前去。虎子的这位姨妈穿着确实和普通的军户们不一样,她穿的是细棉布,头上缠着的花是用缎子做的,三十上下的年纪,很是和蔼,看到虎子还招招手。   “姨妈。”虎子一蹦一跳的跑过去。   “哎呀,好孩子,来姨妈看看。”陈姨妈用手摩挲着虎子的头,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杏核眼,白皮肤,约莫七八岁大,很是可爱。   虎子不知道和他姨妈说了什么,陈姨妈过来和莹尘道:“虎子说很喜欢你们,来,我这里有桂花糕,快拿去分着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莹尘自忖自己又不是三岁的小姑娘。   她推辞一番,陈姨妈见她礼数周全,含笑把桂花糕塞在她手里。   衡哥儿倒是很喜欢甜食,莹尘带她回家把桂花糕拆开给他吃,衡哥儿从盒子里拿出三块来,一块指着说给爹爹,一块要给娘,一块给姐姐。   其实这里面也就几块糕,但她很欣慰弟弟的做法。傅澄从外边进来,莹尘拿了一块糕给他,他嚼了几下,味道清甜。   以前他根本就不爱吃这种粗制的糕,现在能吃上一口,都觉得唇齿留香,舍不得再咬下一口,生怕吃了,就没了。   “沈姐姐,你现在还过不过去吃席了?”傅澄问她。   莹尘点头,二人遂一起过去,同一桌子上,傅家两兄弟坐在一起了。莹尘随母亲和弟弟坐席,她远远的看到了傅溆,他看起来淡淡的。   功名被剥夺、力气也弱,甚至还被军户所的人背后说对弟弟不慈,可他好似没看到别人的目光一样。莹尘冷笑,这样的人才是冷心冷肺呢,看着风光霁月,好似一派大家样子,其实最是自私。   见衡哥儿拉她的袖子,莹尘低头帮他夹了一块鸡蛋糯米饺子,涂大娘不小气,几乎是花了全部的力气在办长子的婚礼。   郭冬梅在一片吹吹打打中蒙着盖头进门了,人人都在恭贺涂大娘,莹尘等弟弟吃好了,二人就下了席,不再多吃。带着弟弟去新房看新娘子,乡下人办婚事,没有什么讲究,郭冬梅已经揭了盖头了。   莹尘看了一眼就出来了,外头的几个大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涂小旗怎么看着不大高兴似的。”   “高兴,高兴才怪了。郭家的人彩礼要的多,陪嫁才三口箱子,谁乐意啊。这丫头进门也不知道要被怎么磋磨呢?”   “不会吧,我看涂姐姐人挺好的。”   “你就等着瞧吧。”   ……   莹尘对这些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她从来都知道婆媳是天敌,能处的好那就怪了。   晚上,沈夫人累的慌,早就睡了。王全带着衡哥儿去后院洗澡,唯独留了莹尘和傅澄在堂屋里坐着。   她就一时感叹出来了,“这人才刚进门,婆媳关系就这么紧张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婆媳问题真是千古难题。”   看她托腮,满脸心思,傅澄突然意识到,其实沈姐姐好像也快十五了,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她会跟他找什么样的姐夫呢?   姐夫?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若有个男人也这样听她的少女之思,也这样和她秉烛谈心,抑或者和她一起做些亲密的举动。若是真有这样的一个男人,他……   他想打他。 第21章 饶太太   一夜好眠,莹尘睡到天亮才起床,外面已经鸡鸣狗叫。昨天睡的太晚,起床也是晕晕的,开了房门就看到傅澄和衡哥儿在一起玩,主要是傅澄在教澄哥儿认字,他先从笔画教起,在衡哥儿手上比划些什么。   看到她出来,咧开嘴一笑:“沈姐姐起床了。”   他这么一说,莹尘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有些贪睡。挠了挠头,迅速去了后院梳洗一番,她头发细又多,每日花在头发上的功夫多。   整理好自己出来,傅澄帮她拿了一碗糊糊给她,莹尘坐在门口吃早饭。虎子扫地出来,看到莹尘了一笑,郭冬梅正晾衣裳,这时傅澄出来又递过一个饼,金黄色的猪肉饼,上面撒着点芝麻,郭冬梅看的直流口水。   莹尘咬了一口,直觉得特别香,傅澄笑嘻嘻的道:“好吃吧?这是我做的。”   “真的吗?”莹尘睁大眼,“你怎么学会的?”   金黄色的焦圈,里面绵密的猪肉,咸香咸香的,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他做的。傅澄却轻松的表示:“只要用心就学的会。这白面是我从杨总旗那儿买来的,还有不少呐,沈姐姐尽管吃。”   莹尘只能笑纳了。   郭冬梅看的嘴馋,她们家条件在一个总旗里算是不错的,一个月能吃点白面,可看到莹尘吃的那么好,她觉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原本以为昨天那样一夜,丈夫和婆婆都会体谅自己,没曾想,新婚第一天就要洗衣服,真是晦气。   “冬梅……”   涂大娘从门里出来,和莹尘、傅澄打招呼都很正常,看到郭冬梅了,盆里的衣裳还没晾完,不免抱怨:“你怎么回事啊?在娘家没做过事啊,我们一家还等着你做饭,笨手笨脚的。”   郭冬梅咬着下唇把衣服晾完了,低着头进去,她红着眼睛,却不敢抱怨,她也知道自家做的不地道,当初说了把彩礼只留下两成,其他的全部陪嫁过来,后来又私下把彩礼全部扣住,几床褥子就把她打发出门了,涂家不敢找郭家算账,便全部算在她这个儿媳妇身上。   她还能怎么样,也只能承受啊!   在门外看了一场婆媳过招,莹尘把饭碗拿进去,喊她爹一起去开荒。几亩荒地,也不下雨,地下干涸的紧,要翻土,沈夫人在家操持家务,衡哥儿年纪小,也只有她和王全一起去了。   但王全这个人连借农具都不敢去说话的人,还和莹尘道:“过几天就赶集了,我们赶集买米就是了,现在种了,以后说不准我们都不住这里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人,遇到一点小事就往后缩,和别人开口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但已经被流放了,父亲怎么还这么天真。还等着天上降一个神仙去救她们不成,就因为不愿意借农具,就不想开荒。   “爹,你怎么这样啊?我们住在这里不种田吃什么。”   还是傅澄见状,出来打圆场:“沈姐姐,我和杨总旗熟,我去借吧。”   “嗯,我和你一起去吧。”莹尘垂头丧气的。   王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这总旗所里,和涂小旗关系最好,他年轻,却很听他的教诲,还会经常夸奖他。杨总旗却有好几次训斥他,说他做的不对,他才不去呢?   他探了探头,知道妻子在后院,还庆幸了一下。   傅澄从杨总旗那里借来了农具,莹尘脸上才有点笑意,她道:“我爹这个人就是这样子,谁都说他是个好人,可我们身为家人的,有时候也挺烦这个好人的。”   这话傅澄不好怎么说,他只知道王全是个极其没有主见却固执的人,外表看起来好像是沈夫人母女一直欺负他,让他做牛做马,可他在沈家住了一个月才发现,王全这个人有些是非不分,涂小旗对他明显就是利用,故意夸奖他,让他做的都伤了力,右臂都坏损了,可他把涂小旗奉为知己。而杨总旗只是对事不对人,却被他当做恶人一样。   但不管沈夫人和沈姐姐怎么跟他说,他都听不进去,反而还怪别人心思阴暗。   “沈姐姐,没事,王叔这样也挺好的,活的太通透了反而是一种负担。”傅澄笑道。   莹尘吸了一口气,了然:“你说的也是。”   **   “我算是知道《悯农》里说的农人辛苦了。”莹尘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拿着锄头刨地。   傅澄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莹尘头上:“沈姐姐,给你披头上,可以遮阴。明天就我和王叔来吧,你在家和衡哥儿休息,这毒太阳能把人晒晕了。”   他是真的关心莹尘,凡女子重外貌者,可沈家的人似乎从来没有把沈姐姐当女人看待,这么晒下去,真要晒成黑炭了。   莹尘又哪能同意,这是她们自己的田,傅澄能来帮忙,那是人家的人情,她还真的把人家当佣人使啊。   哪知莹尘还未说话,那边王全却笑道:“澄哥儿,你别担心你沈姐姐,她可是有武艺在身的人,这点小太阳哪里能晒得到她。”   傅澄认真道:“王叔,没事,我替她就成。”   王全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自己在那儿笑个不停。   劳作了一天,三人才拖着身子回去,沈夫人煮了些麦茶,衡哥儿在赶小黄鸡玩,看到莹尘回来非要她抱。   “姐姐好累了,让姐坐一会儿吧。”   隔壁的涂小旗过来找他喝酒,王全屁颠屁颠的过去了,莹尘翻了个白眼:“我爹这人真是……谁喊都跑的这么快。估计又找爹搬东西了。”   沈夫人冷哼一声:“你爹这个人是怎么说怎么不听,烦都烦死。他就是觉得咱们家的人对他都是坏的,都在压榨他,外面的人对他就好。”说完,她又和女儿道:“你日后可别招赘,招赘真的招不到什么好男人。”   她对招赘深恶痛绝,所以当初死都要把女儿嫁出去,都不想招赘。   “娘,澄哥儿和衡哥儿都在这里,您说什么呢!”莹尘也不想提这些,她好好的亲事也没了,未来的良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日子过的艰辛,哪里有空去考虑这些。   傅澄却接口道:“沈姨,我觉得沈姐姐就是嫁人也要嫁心疼她的。虽说她有一身好功夫,可到底还是女人,若是找个什么都得仰仗沈姐姐的,她不得和老妈子一样操心,抑或者是太强势的家庭,那沈姐姐也受委屈。所以找个心疼沈姐姐,人品又好的,这样她才能过的好。”   沈夫人只差点鼓掌了:“澄哥儿说的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看的如此透彻。你不知道,你沈姐姐当初和魏家定亲,我这心里就一直悬着。”   老牌世家魏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婆婆本来也不喜,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可找个心疼女儿的人,又去哪里找呢?   连续忙活了半个月,沈家的五亩荒地才全部开垦完,莹尘果真黑如煤炭了。沈夫人让她在家歇着,她忙活惯了,一时竟然歇不住。   带着劈柴刀,又上了山,这次运气极好,打了几只野鸡和狍子。   下山还顺手救了一个人,这人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之前的林氏。   她陷在陷阱里面,出来腿也受了伤,莹尘无法,只好扶着她回去。这林氏也有趣:“你是哪个总旗下的?”   “我是杨总旗旗下的。”   林氏有些小得意道:“那我可是你们的百户的浑家。”   原来林氏是饶百户的妻子,也就是饶君羡的母亲,她看着莹尘肩上挂着的野物,似熟人般的语气问道:“这又是你打的?”   莹尘笑道:“是啊。”   她并不多言,也没有要攀上林氏这位百户夫人,但林氏却实打实的给了她好处,她说:“我那里有不少菜种,你们才来军户所,很多菜种都不是那么容易得的,有些是拿着钱都没法子得的。”   还和她道:“这已经快九月了,入冬了,那些戎人怕又是要来,地窖也要开始挖了。”   莹尘把她送到门口,饶太太让人送了不同种类的菜种过来,她这才离开。转身看到了秦侍玉,秦侍玉惊讶的看着她:“你是沈姑娘?”   见沈莹尘点头,她颇为惊讶,这沈姑娘以前虽算不得花容月貌,但皮肤极好,现在却是皮肤黝黑,身上一股味道,背上挂着野物,看起来跟猎户没两样,她觉得自己没有掩鼻,已经算是休养好了。   “傅少奶奶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莹尘还赶着回家呢。   秦侍玉掩嘴一笑:“我小姑子淡月呀,下个月二十就要和饶都尉成亲,届时你们可都要来,毕竟我们都是一起被流放在此的,有这样的喜事也要接你们过来。” 第22章 太阳底下都是新鲜事   莹尘再一次感叹林淡月的好命,毕竟方才她和绕太太接触后,发现这人言语磊落,虽为女子,行事却颇有丈夫气概,授人以渔。饶都尉虽则冷漠,但一路上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王令那等狂徒模样,在百户所又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莹尘想真是同人不同命。   如此想着想着就回家了,看她背着这么多野物回来,王全忙不迭的让沈夫人下厨,自顾自的去隔壁喊涂小旗过来喝酒。   沈夫人带着傅澄和女儿一起去灶房,她拿了一只野鸡给傅澄:“杨总旗看重你,你拿去送他。”   “沈姐姐……”傅澄一时有些犹豫,他看向莹尘,莹尘却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傅澄想沈姐姐果真和别的姑娘不一样,这样胸怀广阔,他心中感激,在这军户所里,他确实要找人庇护,杨总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见他走了,莹尘才把今日碰到饶太太的事情说了,把那些菜种都拿了出来,还和沈夫人说了挖地窖的事情。   “娘,晚间和爹爹说,咱们尽快挖地窖吧。”   “嗯,我知道。”   沈夫人看了这些猎物,心情大好,忽然又听了女儿说起林淡月的婚事,不禁生闷气。莹尘倒是觉得好笑:“娘,林淡月能找到如意郎君,那是她自己的福气,您生什么气,可是怪女儿不够漂亮,没别人的女儿好?”   “自然不是。”沈夫人急忙否认,“你为爹娘分忧颇多,你看在这样的地方也能把一家人照顾的好好的,比谁的女儿都好。”   莹尘劝慰母亲:“那不就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女儿相信女儿的机缘只是来的慢点罢了。”   沈夫人得了女儿劝,心中的郁气才散了一点。   却说饶太太腿伤后,在家养伤不提,饶家下人极少,只有特别忙的时候才请帮忙之人。饶太太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她丈夫当年由普通的军户稳坐百户之位,有她的周密安排。她每月都要去一次山上,给丈夫的同袍们烧纸,这也是饶百户颇受爱戴的原因。   如此挂念旧情的百户,怎能不让人爱戴。   饶太太有一闺中密友仇太太,她也是百户的太太,只可惜丈夫战死沙场,儿子才将将十三岁,虽袭了百户,却不能服众,还好有饶家帮忙,俩家走动的十分频繁。   仇太太个子很高,因守寡,穿着酱黑色的细布褂子,站在人群中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模样。她见饶太太坐在纺车面前,梭子不停的在她干瘦的手上来回穿梭,仇太太亲自端来个板凳坐她旁边:“哎呦,我的太太,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全就忙上了。”   “我就是腿坏了,手又没坏。”饶太太不以为然。   仇太太看了看她房里堆放着喜盒,忍不住道:“你还真的让君羡娶那个什么林姑娘啊?”   她是基于和饶家关系好的份上才说这个话,饶家混成这样不容易,饶君羡秋冬都不辍武艺,好歹去了京里考了个武进士,就这么娶个罪臣之女,实在是不太好。   须知娶妻不贤惠三代,她上个月都听饶太太说不同意的,就怕她被饶君羡真的逼的就范。饶家就这个儿子,人还没娶进门就让饶君羡这样不孝顺,以后进了门,饶太太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饶太太却道:“哪里是娶,明明是纳。我儿子好歹是个官身,娶个罪臣之女做甚,纳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丫头看就是了。给她贴个喜字,是为了我儿子的面子,可不是为了她们林家的人。”   原来是纳妾不是娶妻,仇太太这才放心。   “这才是正理,你们家君羡条件这么好,百户所的姑娘们多少想做妾都做不成的。”   林家的人却并不知情,他们还等着媒人上门呢,这年头没得媒人那就是无媒苟合。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好在饶太太来了。   林家人现在住的屋子,是饶君羡从中穿线,买的一处两进的屋子,花费了林家不少钱,但住起来舒服多了。林淡月有单独的闺房,秦侍玉和小姑子一起做针线活,听闻饶太太来了,笑着在她耳边道:“这下可不用挠心抓肝了,你未来婆婆都上门了。”   在林家人眼中,饶太太着实是个不错的人,收留了林家,对林淡月也十分和气,秦侍玉很为小姑子开心。但一去堂上,却看到婆婆脸涨的通红。   饶太太微眯着双眼,见秦侍玉来了,又漫不经意道:“亲家奶奶,好歹也劝劝你娘。你女儿若是真心和我儿子好,就别让他为难。我儿子以后是要袭百户的,娶个罪臣之女,他日后怎么抬的起头来。做妾也不算辱没她,毕竟你看我们家为了她,又是给你丈夫安排轻省活儿,又给你们饶了这么好的一个屋子。若是没我们饶家,你们家怎么能讨这么大的好。做人可要讲良心呐,我可是听说同你们一处的两家人,日日都要开垦荒地、修城墙、挑煤。”   果然事情太顺利就容易出变故,就连秦侍玉都没想到这位和气大方的饶太太竟然如此。   她脑子转的极快,“饶家的恩情我们不敢忘记,可我妹子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人,我们林家也是书香门第,哪能让孩子做妾。再者当初饶都尉也信誓旦旦的和我们家人说要明媒正娶的,我们哪里知道您家里是这样的想法。若不然您请饶都尉大人过来和我们说,他若也是这个意思,只当我这小姑子和他无缘就是。”   秦侍玉果然抓住了重点,林夫人也稳了下来,你再拗能拗的过你儿子吗?林东阳当初要娶秦侍玉这个寡妇,她们做爹娘的有疑虑,还不是最后让人进了门。   林夫人也摆足了架子:“饶太太,做妾的事我们不同意,若君羡也是这样想的,让他亲自和我们说吧。”   婆媳二人一致对外,饶太太却笑了:“我儿子一贯孝顺,俗话说的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爹娘的不同意,你女儿就是想嫁也嫁不进来。”   她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就这样被林家婆媳唬住。   突生的变故让林家陷入慌乱,尽管在饶太太面前婆媳二人镇定自若,但饶太太走后,婆媳二人皆瘫坐在椅子上。   **   莹尘早就抛开了对林淡月的一点羡慕之心,她正忙着和家人一起挖地窖,好在玉昌的秋天风很大,早已没有酷暑的炎热。   “沈姐姐,你上去休息吧,我和王叔挖就成了。”傅澄劝道。   她看了他一眼,傅澄又继续柔声道:“快去歇息啊。”   这个傅澄,比她还小呢,好像宠着自己一眼,想到这里,莹尘脸一红,匆匆回房。   沈夫人瞧的分明,只是她还想看看,傅澄不是不好,他这个人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即便女儿比他大两岁,这自古还有女大三抱金砖呢。就是他家那个嫡母,实在是不慈,若女儿嫁了过来,他一个男人在外面还好,女儿即使有一身功夫也不可能忤逆婆母。   所以傅澄再好,她也不想把女儿许配出去,至多多留女儿几年,说不定以后能碰到更好的呢?   莹尘睡了个午觉,一觉起来,郭冬梅过来送菘菜,她看这郭冬梅似乎瘦了不少,没有做少女时那种圆润了。   看起来即便是涂大娘这种在外口碑很好的人,对待儿媳妇的态度,那也和其他的婆婆是一样的。   “哟,沈家妹妹,才起啊。”郭冬梅好像才看到沈莹尘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莹尘觉得她好像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一样。她淡淡的道:“是啊,涂嫂子这是送菘菜来呢,我娘在后厨房。”   郭冬梅撇撇嘴,去了后厨房,她私心里还是愿意来沈家的,因为沈夫人很是大方,每次沈莹尘打了什么野物,她都会分点给自家,就是自己的男人也会被请过来吃饭喝酒。但对沈莹尘总有种防备心,她长的好看也就算了,还那样能干,说起话来却娇娇糯糯,总旗所里好几个未婚的都在打听她,她也怕自家丈夫的魂都被勾走了。   沈夫人正在后院用棒槌捶衣服,见郭冬梅过来,忙接过菘菜,端了碗凉水给她喝。郭冬梅喝了一大口水,转着一双眼珠子,舔着脸道:“婶儿啊,我还真是有件事跟您说。”   “哦,太阳底下的光是新鲜事了,你与我说什么?”沈夫人觉得好笑。   “真是好事啊,我娘家有个兄弟,今年十八岁,托我给他说门亲事,只要姑娘人好就成,什么门第财富都是其次。他家里只有两兄弟,品貌端正,我那个婶娘也是个爱说爱笑的宽和性子,我一想这么好的亲事,可去哪里找个般配的人去,这不,咱们住隔壁的,还有位沈家妹子呢,婶子您看如何?”郭冬梅说完眼巴巴的望着沈夫人。   沈夫人看了她一眼,“男方家屋子有多大啊?”   郭冬梅干笑了两声:“和你们家差不多大。”   不过两间屋子一个堂屋,还两兄弟,就不说郭家的人品如何,女儿嫁进去怎么住啊,这郭冬梅还真是净出馊主意,没安个好心。 第23章   “还真不劳你费心了,我这个闺女啊,我还想多留几年。哟,水喝完了吧,要不要再倒点。”沈夫人淡淡的道。   郭冬梅看了看空碗:“不用,不用。婶子啊,我可是说的真心话,你要认真考虑。”   沈夫人蹙蹙眉:“冬梅,我好像听到你婆婆在喊你了……”   “是吗?”郭冬梅不敢再在沈家耽误时间,迅速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和沈夫人嘱咐:“您可真的要认真考虑。”   沈夫人含笑点头。   傅澄看到眼前的这幕景象也陷入了沉思,沈姐姐年纪不小了,总是要成亲的,即便不是郭家的,那也是别家。   玉昌的土地其实并不算贫瘠,瓜果蔬菜都长的极好,尤其是饶太太给的菜种,匏瓜、丝瓜、蜜瓜都长的极好。   莹尘用背篓装着了打算送去给饶太太,毕竟种子还是人家给的,隔壁涂家的人看起来倒是好,可有啥用,珍贵的菜种人家都自己留着,无论送多少肉过去,人家也就最多送点菘菜。饶太太那可是实打实的送的好菜种给她的,沈夫人知道她是见百户夫人,又把吊好的腊肉和风干鸡各拿了两条。   “沈姐姐,我陪你去吧。”傅澄换好了莹尘新做的短打,从里屋出来。   他由于每日勤练武艺,个头蹿的很快,人又生的清俊,看着十分的养眼。且对莹尘很好,是真的很好,他虽然是个男孩子,却比沈夫人还要细心,莹尘月事来的时候,他还会下厨帮她煮红糖鸡蛋。   莹尘这么多天也习惯了他的陪伴:“嗯,好。”   二人结伴出去,傅澄走在半路,要接过她的背篓:“我帮你背一段路吧。”   “有点重,还是我背吧。”   傅澄却不答应,“沈姐姐,我来吧,男人才背重物。”   莹尘失笑把背篓给她,这傅澄也绝不占功劳,到了百户门口,又把背篓给她。却说那饶君羡正好从门内出来,他刚刚和饶太太争执了一番,家里僵着的,想去外面透透气,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她们。   “饶都尉,我们是来找饶太太的,她在家吗?”莹尘忙问,要是人家不在家,那她岂不是白走一趟。   “在家。”撂下两字,饶君羡就走了。   莹尘和傅澄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还好饶太太是个和气人,见她们拿着新鲜的蔬果来了,先是夸赞一番:“看你们这种的真新鲜,我们家也有,但我懒得去收。”其实是饶太太把这些都找好销路了,卖到别处去了,自家吃的不多。   看到肉了就更高兴了:“难为还拿肉给我们,你们那样辛苦,还真是的……”   她又从里屋拿了一袋棉花出来给她:“这个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用上。”   “您真是及时雨啊,冬天到来了,我还在想哪里去弄呢。就是我这是来送东西的,回去的时候反而还要拿您的东西,我娘肯定会说我。”莹尘也怪不好意思的。   饶太太倒是挺喜欢她的性格的,别看她身量小,但她是标准的西北女子,崇尚力量,这沈姑娘虽则外面看起来娇弱,但能打猎,又能干,不似那林淡月从里到外都是要人疼的那种,她不喜欢那种性子也柔弱的人。   故而她对莹尘道:“是我拿给你的,你娘绝对不会怪你。”说罢,又看到莹尘旁边站着的傅澄,目光澄亮,器宇轩昂,竟心生欢喜:“这是你弟弟吗?长的可真好。”   她想若是这沈姑娘有她弟弟这等的容貌,又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狂蜂浪蝶。   谁知这傅澄立马否认:“饶太太,我不是莹姐姐的弟弟,我是傅家的小儿子。”   莹姐姐?以前不都是叫沈姐姐的吗?莹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饶太太没有太在意,莹尘又道:“听说饶太太家里要接儿媳妇了,我想过几日上山打点野味过来给您加餐。”   人家饶太太又给了她们棉花,冬天就可以穿上棉衣御寒了,有些东西即使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她想趁着人家办喜事也送些贺礼。   饶太太却道:“不是接儿媳妇,只是纳妾罢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一个罪眷谈什么妻。好孩子,山野危险的很,你日后和你母亲喂些家禽便是。”   妾?   一瞬间莹尘想起秦侍玉的样子,她想林家的人怎么会让女儿做妾呢?   可这些话她无法去多问些什么,从饶家出来,傅澄就把一麻袋的棉花提着,他见莹尘在想心事,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俩人漫步在路上,回程走的慢一点,傅澄堆起笑容问莹尘:“沈姐姐,你在想什么?”   他不想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愁容。   莹尘深吸了一口气,淡笑道:“真是世事难料,之前我还羡慕林姑娘运气这般的好,你看现在却又是这番。其实我们女子才是真的命苦,以前我怪过林家人不地道,甚至还想给他们好看,还觉得后悔救了林淡月。”   她把自己心底的阴暗面都说给傅澄听,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澄虽然年纪小,但她总觉得他却很了解她的心思。   “现在想想其实大家都不容易,我总看到林淡月过的比我好,其实人家的苦水咱们也未必知道。”   即便林淡月最后不为妾真的嫁与了饶君羡,但饶太太和她的关系却好不了了,婆媳关系可不能小看。   傅澄对这种话题不擅长,前世他也没娶过妻,不知道这些。   倒是莹尘一笑:“你看我跟你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沈姐姐,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他很不满意沈莹尘把他当小孩看待,明明按照实际年龄,他比她可是大十岁呢?   莹尘哄他:“好,你不是。”   傅澄不满:“沈姐姐,我是说真的。你也不必为林淡月伤神,她做妾或者做妻又与咱们相干,路都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吗?若是和我哥哥傅溆在一起,平头正妻好着呢,我嫡母又喜欢她,指不定要奉她为上宾,可林家人卖女求荣有什么办法。你和她又不一样,你看你们家不用去求人也过的很好,辛苦点可是日子自在啊。靠别人和靠自己是不一样的。除非饶都尉真的很喜欢她,她才能做个正妻,可你不一样啊,你不用靠别人的施舍才会成为正妻。”   他想若是……若是他娶了沈姐姐,才不会有什么婆媳问题呢?他什么都会帮她的。只是这种话他不会说。   没想过傅澄会说出这样的一席话出来,是啊,她的人生都是系在自己身上,一瞬间觉得傅澄的话实在是醍醐灌顶。   **   十月二十日,天气转冷,本来这天应该是林家和饶家结亲的日子,但却毫无动静。饶君羡甚至和爹娘杠上了,饶太太装病都换不回儿子的心意。   饶百户不禁找饶君羡想缓和一下情势,毕竟儿子和妻子都是暴脾气,见儿子早起练武,叫了一声“好”。   “爹—”饶君羡收拳。   “来,咱们父子俩好好说会儿话。”饶百户先是态度放的很软。   父子二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下,饶百户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儿子,不禁叹道:“你是真的就定了那位林家的姑娘吗?”   “是。”饶君羡毫不犹豫的答复父亲。他是真的那样爱恋一位女子,尽管她是罪眷,可他依旧想和她在一起。生平第一次这么想和一个女子在一起,不因为财富、地位、外貌,就是喜欢她。   饶百户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一碧如洗,他笑道:“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大头兵,从未想过会成为百户。爹知道你的本事,爹老了,百户的位置迟早是你的,我和你娘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就是想留一份基业给你,所以你娘都是为了你才小心谨慎,你别怪她。”   他的潜意识很明白,百户的位置是世袭,但并非就是那么稳固。找个罪眷出身的人,那可不是满头虱子给人抓,再者林家的事情涉及到权斗,这种事情沾上了,就甩不掉,以后今上再遇着什么事,又把林家拉出来,儿子怎么办?   可饶君羡一直都很沉稳,因为和林淡月的事情,知道母亲出尔反尔,和母亲闹的很僵,现在听得父亲的拳拳之心,他不禁道:“我知道爹娘都是为了我好。”   但这种好,并不是能够左右他娶妻生子之事的,他就想不通了,娶了林淡月过门,以林淡月的性子,自然对饶太太格外恭顺,外加林淡月知书达理,二人根本就会相处的很和谐。再说罪眷之女,他打听过林家人只是和沈贵妃沾亲带故的关系,真正的沈家人都活的好好的,更何况林家这种关系。   又军户所的多少人都是流放至此的,乌鸦何必嫌弃老鸹黑。   “可是爹,儿子觉着靠自己也能挣一份家业。林小姐对于儿子来说就如同命根子一番,若是没有命了,儿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饶百户从未想过儿子竟然这样用情之深,一时间竟愣住了。 第24章 点兵   饶君羡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见父亲愣住, 也不忍让父亲为难:“爹,如今新皇上位, 江山不稳。西戎必要寻衅,儿子也想拼一把,若儿子自己挣了功劳, 还望父亲和母亲宽容则个,完成儿子心愿。”   一个家庭里,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 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父母强些儿子弱些, 若儿子强硬,父母也是要低头的,饶百户已经意识到儿子之势他和饶太太都弹压不住了,若饶君羡是那等无用之人,凡事也只好听爹娘安排, 但饶君羡却不是那等人。   想及此, 饶百户叹了口气:“你这次若是真的立了功, 我也劝你母亲一二。”   饶君羡谢过父亲, 又去了林家寻林淡月,原本林东阳家已然是放弃了,他是决计不会让妹子做妾的。林家是想让妹子嫁个好人,可也不是非饶君羡不可,更何况若林家有一日平反,有个做妾的妹子, 家里的男人女人又如何抬的起头来。   可事情峰回路转,这饶君羡却是个可靠之人,主动让林家众人安心,说是绝对会以妻礼来娶林淡月。   “早知道都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林家上下就放心了。”林东阳拱手作揖。   饶君羡虚扶他一下:“东阳兄何必客气。淡月人呢?她怕又担心了吧,我去和她说说。”   他都这么说了,林家的人因乐见其成这桩婚事,故而明知于礼不和,却并未阻拦二人见面。此时林淡月正倚着窗棂想心思,她身上只着单衣,在饶君羡看来未免有些单薄,知道她心思也重。   遂笑着走过去:“淡月,在想些什么?”   林淡月也是好几日没见着他了,一时见了,十分欢喜,“没想什么。你怎么有空来?”   “来看看你,也来安你的心。我今天和我爹说了,若我立了功,婚事上他就帮我说服我娘。你在家好好待着,这些日子我估计会忙一点。”饶君羡拥她入怀。   “你说的可是真的?”林淡月仰头看他。   饶君羡点头:“我说的自然是真的,你放心,你这么好,以后进了门,我娘知道你的好,肯定会喜欢你的。”   饶君羡的话语好似阳光一般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   玉昌的冬天来的很早,还未到冬月,雪粒子已经下下来了。莹尘和沈夫人在灶房一边烤火,一边做棉衣,灶前是傅澄在做饭,他围着围裙,在锅里翻炒着。锅里炒着土豆烧鸡肉,香喷喷的,傅澄烧好后,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莹尘嘴边。   “沈姐姐,快张嘴吃,尝尝我的手艺。”   傅澄才学做饭几天,手艺竟然就这么好了,莹尘吃了一块,还看了看土豆,傅澄问弦歌知雅意的又喂给她吃。   “太好吃了,澄哥儿真的是什么都厉害。”莹尘不吝夸奖。   傅澄扬眉一笑。   沈夫人看的心惊,女儿可能觉得傅澄还小,可她们这也太亲近了。她其实也很喜欢傅澄,但傅夫人那边,她想了想装作不在意的道:“澄哥儿,你母亲和兄长那边如今有找过你吗?”   “没有。”傅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好在莹尘看他这样,不禁和沈夫人道:“娘,您别问这个了,先把菜碗端出去吧,爹和阿弟不是还等着吃饭吗?”   沈夫人心道,还真是女生外向,“好好好,我拿出去。”   看沈夫人走了,莹尘才和傅澄道:“你别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就把我们家当成你家也是一样的。”   “沈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讨人喜欢,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喜欢自己?”傅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莹尘说。   莹尘心里一阵发酸:“才不是,傅夫人只是你的嫡母,并不是亲生母亲。嫡庶之间原本就不会亲如一家人的,你别把她们放在心上。”   若我说的不是傅夫人呢?沈姐姐你若是知道连亲生父母都弃我于无物,你是否还会心疼我。   但有些人有些事情,他决定放弃的同时,就不再提,见莹尘是真的关心自己,心中满满只有感动。   “好,沈姐姐,以后我都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莹尘像对小孩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这就好,对你不好的人都不要放在心上。”   “我会的。”傅澄轻声道。   傅澄的棉衣刚做好,他就要陪莹尘上山,入冬后头次上山,莹尘想打点猫冬的野物打打牙祭,家中的小鸡尚小,还被人偷摸了几只,家里人也好些日子没沾荤腥了。   大雪把路都封住了,傅澄穿的新棉衣,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拿着木棍,棍尖削的细细的,他拿在手里,这次一定要自己打野物,让沈姐姐也看看他的能力。   二人才刚一出来,就碰到杨总旗了,傅澄堆着笑脸上前打招呼,那杨总旗沉着脸道:“你们可要小心点,猛兽出入,万一被咬伤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寻常人都不敢深入林子里,军户所虽然有艺高人胆大之人,但也只敢在边缘打点野兔子什么的。莹尘和傅澄都是练家子,二人倒是不怕,但出来一趟真不容易。尤其是傅澄和莹尘都穿的棉鞋,不一会儿脚就湿透了。   一个不小心,莹尘就摔了个狗吃屎,傅澄见状赶忙半搂着她起来,二人离的太近了,莹尘抬眼都能看到他精致无比的眉眼。   “沈姐姐,你和我拉着手走吧,要不然山路太滑了。”   他一脸的真诚,莹尘摸了摸头上的雪粒子,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一次傅澄大显身手,仅凭木棍就叉死两只傻狍子,莹尘这一次没这么好运气,只好空手而归。   下山后,傅澄又主动把狍子背在自己身上,二人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沈姐姐,这次点兵,我嫡母肯定会让我应下战事,我想想个法子和他分家。”   莹尘没有想到傅澄在说他的打算,又听他的意思是要分家,也十分赞同:“嗯,你是要和她们分家,这样子即便你自己做事那也是为了你。”   傅澄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者我也要做房子,天天在你家里住着,你们待我虽好,可我也给你们造成了不便。”   这么懂事的傅澄,莹尘觉得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傅澄在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不帮着自己,他还怕给自家带来不便,她一时竟泪盈于睫:“你跟我们做了多少事情啊,怎么会不便呢?”   “你哭啦?”傅澄弯着腰,探的很近的看着她。   在他心中沈莹尘早已不是前世威风凛凛的反叛军女战神,而是普通的小姑娘,会常常和爹爹怄气,会赖床,也会笑着和娘一起做家务,可却很少见她哭,一时竟有些心慌意乱。   “哭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几丝魅惑,莹尘不由得抬头看他,很郑重道:“澄哥儿,你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么聪明懂事的小男孩,在他们家住一天,那水缸里的水永远都是满的、做饭都不用沈夫人操心,还常常照顾她,这么好的人应该得到好报。   傅澄笑道:“我知道。”他放下手中的木棍,轻轻用手擦掉她的眼泪:“别哭,哭的我也心疼。”   莹尘脸一红,似有所觉。   刚回到家,王全正挑饭给衡哥儿吃,一见到狍子眼睛就亮了:“打到狍子了?我跟你娘说,咱们晚上打边炉。”   “嗯,那您别叫涂小旗过来了。”莹尘不客气道。   王全讪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人家涂小旗前几天还送饺子给咱们吃了的。”   莹尘撇嘴:“他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再说咱们也不知道送了多少肉给他们了。这两只狍子是澄哥儿打的,让娘放好了咱们过年吃的,可不能一下就全吃了。”   那涂小旗吃的又多,就这个傻爹爹那么相信他。   “莹尘,人家毕竟是小旗,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事找他,这……”   这时候傅澄怕她们父女吵起来,忙在中间转圜:“王叔,你有什么事和杨总旗说是一样的,若你不便开口找我便是。那涂小旗在小旗里都未必服众,您何必那样信服他。再说,这几日在点兵,涂小旗忙着呢,也没空过来的。”   如此王全才作罢,莹尘对他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傅澄笑了笑。   傅家   傅溆帮傅夫人把炕烧热了,傅夫人坐上去才松了一口气:“这天真冷啊……”   傅溆正欲回答,又见陈小旗过来,傅夫人和傅溆对视一眼,陈小旗很快说明来意:“杨总旗让我来点兵,明儿傅溆你就过来吧。”   “什么?不是让傅澄那小兔崽子过去的吗?”傅夫人大声叫道。   陈小旗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傅太太,傅澄是小儿子,都还没有十五岁,怎么上战场,你这长子都十□□的人了,合该他上才行啊。”   陈小旗的话好似一把锥子戳进了傅夫人的心中,她深锁眉头:“不是啊,我们老大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傅澄才是我丈夫手把手教出来的,别看他年纪小,可是骑射功夫很厉害的。以前不都是他代替傅溆做吗?您也默认了呀。”   让傅澄去才是正确的选择,她想这怪不得别人,一个庶子怎么比得上嫡子金贵,放在任何有嫡出或者庶出子的人家都会和她是一样的选择的。   陈小旗挑眉:“可傅澄不愿意啊,他说他是小的,怎么军户所不让军丁去,反而让他这个军余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送红包哟,新书首定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还有两更,稍后更新。 第25章   傅溆已年过十五, 就是正军了, 一般上战场都是由正军去。而年龄低于十五岁以下的都是军余,算不得正军, 上战场不用他们上,所以真的按照规定本来就应该由傅溆去。   可傅夫人护犊子,她却不依:“我去跟那小畜生去说, 老爷生前把一身的本事全都教给他,他既然得了好处, 就不能不上战场, 反而指使瘦弱的长兄去,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她说的慷慨激昂,把傅澄说成无情无义之辈,方才觉得心中躁意舒缓不少。傅溆也是男子,身体里也流淌着的热血,见母亲把自己说的跟女人似的, 还要年幼的弟弟保护, 再看看陈小旗看他的眼神, 他咬咬牙, “母亲,这次就让我去吧。”   “不成。”傅夫人一口否决了。   她也知道但凡男儿都不想被人小看,但这次是打仗,新君上位,戎人本就会刺探一番。西戎人身体强健,马背上的英雄, 傅溆虽然也学过君子六艺,但那和打仗不相干,万一傅溆死了,她怎么办?   那个小畜生向来恨自己,自己和他早已撕破脸,不能指望他给她养老。外甥女秦侍玉早已成亲,心都在婆家,也不会管自己,所以唯一依靠的人也只有傅溆了。   她一口决定了:“陈小旗,我这就去找傅澄去说,您放心,他肯定会听我的话的。”   彼时,傅澄正和沈夫人一起硝皮子,这些日子傅澄下厨,大大的减轻了沈夫人的负担,而且这傅澄别看是个男孩,做事却心细,手也灵巧,家里但凡有破损的物件他都能一一修好,沈夫人对他是越来越喜欢。   莹尘在屋子里做针线,王全抱着衡哥儿在烤火,家里一片静谧。   敲门声急促的传过来,王全开了门,一看竟是那傅夫人,她乌紫着一张脸,看起来是冒雪而来,他一贯老好人,连忙命莹尘端热茶过来。   “傅太太,您是来找澄哥儿的吧,先坐下喝口热茶,我去喊澄哥儿来。”   莹尘从茶壶里倒了杯热茶给她,傅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莹尘,冷笑一声,莹尘也瞪了她一眼,这老婆子也不知道来做什么。她这么想着,觑着傅澄出来,给了他一个眼神,傅澄对她笑了笑。   接着肃手站在傅太太身侧,喊了一声:“太太。”   这傅夫人见他老实起来,不禁气焰高涨了几分,语气中夹杂着怒火:“怎么这次要打仗了,你就不去了。”   “非是打仗,只是点兵而已,再者大哥为正军,我是军余,原本就该他去的—”   傅澄的话还未说完,傅夫人就打断了他:“你少在这里哄骗我,若这么轻松,你又何苦不过去。”   她说完,又语重心长的看着傅澄:“做人要讲良心的,你爹三岁就为你延请武学师傅,当时家里也不富,这师傅还是我当了一幅首饰才给你出的束脩。你看你也学成了,该你出力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出力,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哥哥读的是圣贤书不是?若他也和你一样从小学武,我肯定当仁不让让他去,你说呢?”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莹尘想此时的傅澄心里肯定也是如如坠寒冰一样吧,傅太太把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要别人去送死。   “去可以——”   傅夫人脸上涌出欣喜,她想这傅澄就是个贱皮子,非要她上门来说才行。   “但我要分家。”傅澄淡漠的看着傅夫人道。   “分家?哪有长辈在,却分家的道理。”傅夫人叫了起来。   傅澄冷笑:“你不同意,我就不去,按理我不去,朝廷也不会整治我,大哥还是得去。”   “你……”傅夫人实在是想不到傅澄竟然来这一手,现在她之所以还能叫的动他,也无非是因了一个孝字,即便傅澄不想做的事情,她因为是他的嫡母,照样可以吩咐他。可分了家后,虽说她还是他的嫡母,但两家和一家那是决然不同的。   “太太好好想想吧,我就不送太太出门了。”傅澄脸上露出一种乖戾的神色。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分家就涉及到令立门户,以后傅太太想让傅澄去替傅溆那是不可能的。一户一丁,所以这是一次和多次的选择,如果答应了傅澄的条件,这一次他会代劳,但下一次再有战事,他就彻底不会帮她们了。   但若是不分家,傅溆这次去了,把命搭上了怎么办?   莹尘见傅夫人犹豫不定,故意道:“澄哥儿,你别去替你哥去,我听杨总旗说了这次和戎人打仗,咱们这种罪眷最容易被当替罪羊赶在前面,去了不是找死吗?你又不像我爹,好歹还是大人,力气大一些。”   她殷殷的看着傅澄,傅澄对她的说法了然,所以面上显露出几分犹疑。   就是这个时候,傅夫人突然同意了:“我同意分家。”   她想好歹这兔崽子还提了个要求,要是他直接拒绝,其实她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以后若还是有战事,那便以后再说就是了。   分家可不是口头说说就成的,傅澄找来了杨总旗和陈小旗这两位做见证,傅夫人把儿子傅溆也喊过来,当着总旗和小旗的面说的好听:“这孩子一心要分出去,我也是没办法,正所谓父母在不分家,偏偏他又不是我生的。我这真是……”   傅澄嘴上也不饶人:“夫人别说了,明明是您要把我分出去的……”   他无奈的对杨总旗道:“总旗伯伯,您知道的,我以前都是心甘情愿替我哥哥服役的,就是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但母亲之命,我也不能不从,虽说我生母已死,可我对嫡母也是孝顺的,分家的事,我听太太的吧。”   傅夫人还从未见过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她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杨总旗不耐烦跟个女人胡扯。   “好了,傅太太,你们家什么都不给澄哥儿,只是单单把他这个人分出去,傅澄也答应替你儿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真是的,他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了,占了便宜又卖乖,怎么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   即便杨总旗心里知道分家应该是傅澄提出来的,但他完全能够理解,有这样天天让自己送死的家人,替傅家这对母子做牛做马才奇怪呢?傅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小旗也不屑于傅家母子,上次他修城墙时,是傅澄帮他们占据了好位置,以至于小旗内没有一个人受伤,也让他这个小旗的位置做的很稳,他当然感激傅澄。   有这两位见证,傅夫人亲自执笔写了分家协议,一式三份,傅家母子一份,杨总旗那儿一份,傅澄自己一份。   杨总旗见他年龄不够,又是军余,分家又暂居在沈家,本想帮他改个小旗,但陈小旗坚决表示傅澄无论住在哪里,他都承认他是自己小旗内的,杨总旗听闻傅澄的意见,于是傅澄还是在陈小旗旗下。   最不满意的是傅夫人母子俩了,除了他们,沈家人是真的为他高兴。等杨总旗和陈小旗走后,沈夫人亲自把狍子肉和芋头放一起炖了给傅澄庆祝,莹尘也松了一口气,只是王全要去喊涂小旗的时候,被全家叫住了,他些怏怏不乐的。   沈夫人才不管那么多,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之前还怕傅澄和傅老婆子在一处,女儿会受委屈,所以不考虑傅澄,但现在傅澄分家出去了,他又和女儿这么好,她又怎么会阻拦。   这顿饭吃的十分尽兴,傅澄都喝了一盏酒,脸蛋红红的,眼神却越发清明。堂屋剩下他和莹尘的时候,他脸上似乎有一种解脱:“沈姐姐,我和傅家的人没什么关系了……”   莹尘打趣他:“只是分家而已,你还是姓傅,莫非你把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是我说错话了。”傅澄笑的开怀。   他看了看莹尘,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突然有种情愫涌在心口。现在的他虽然没有如前世那样锦衣玉食,前途无量,却活的很踏实,因为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而非是别人给的。就像他那天和沈姐姐说的,是你自己的,别人才拿不走,靠别人总有一天会靠不住。   “沈姐姐,我想我们第一步就是要脱了罪籍,以后不再受奴役之苦,衡哥儿这么聪明,也能科举,你说呢?”   正沉浸在俩人眉目传情氛围中的莹尘听到这句话,有些诧异,傅澄竟然想的这儿远了吗?她也很愧疚,她就从来没想过要脱籍,因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大临朝一旦入了军户籍,那就世代为军户,军户子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随意出千户所,一辈子除了服役就是打仗种田。除非真的升官了,像百户或者千户一样,子孙后代才能脱离。   莹尘不由得道:“可我们家,我爹是个什么人你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在军户所有什么建树的。” 第26章   “不是有我吗?”傅澄急切的道, 说完了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莹尘见状也红了脸, 快步回了房,留下傅澄怔愣发呆。   原来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把沈莹尘当成自己今后重要的一部分了,甚至他都划拉好她的未来了。   前世他孑身一人,自以为的亲情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今生,他故意摒弃了和前世一样的道路, 要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原本以为这条路会只有他一个人走, 孤单寂寞他都不怕,只希望不和前世一样被人要求玩弄权术,最终不得好死,可现在他有沈姐姐了,他有并肩作战的人了, 他的这条路必然不会冷。   门外雪越下越大, 莹尘偷偷的从门缝看傅澄, 又怕他看过来, 忽而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做贼心虚,遂快步走到床上,埋头在被子里,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号角吹起,男人们皆跑着去杨总旗那里集合, 王全和傅澄早饭都来不及吃就跑走了。天大亮时,除了雪地上的脚印,一切都恢复如常。   下大雪小孩子都没法出去,莹尘和沈夫人带着衡哥儿在灶里烤栗子吃,这栗子还是她自己上山捡的,捡了一大袋子,这时候烤着吃又糯又香。   沈夫人不欲让衡哥儿小手弄的黑乎乎的,便自己剥了给儿子吃,衡哥儿小嘴吃的停不下来,一会儿火烤的热乎乎的,他又窝在沈夫人怀里睡了。   莹尘去鸡窝里捡了几个鸡蛋回来,这几个月鸡子都长大了,公鸡舍不得吃,母鸡都留着下蛋,沈夫人不是那等克扣伙食之人,三不五时会给衡哥儿和她做鸡蛋羹吃。   刚去前堂,就看涂大娘过来了,她满面喜色,见着莹尘还问:“沈丫头,你们家还有鸡蛋没有?”   “怎么了,大娘,你家鸡蛋不够吗?”莹尘觉得奇怪,因为涂大娘家的鸡可是比沈家要多。   涂大娘喜笑颜开:“这不是你冬梅嫂子有身子了吗?前儿我不知道全卖了,如今她要吃却不多了。”前些日子怕打仗,故而很多人家挤在一起办婚事,万一儿子死了,还留了后了,如涂大娘这番家里鸡蛋、面积存颇多的人家,赚了个钵满。   看来这怀孕真是女儿致胜的法宝,就说这郭冬梅之前被涂大娘挑剔的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现在一有孕,连金贵的鸡蛋都要给儿媳妇吃。   还好沈夫人攒了二十个鸡蛋,全被涂大娘拿两斗米换走了,沈家的粮食都是买的,地里的庄稼还没长好,能吃上白米,沈夫人很是高兴,当天就煮了粘稠的大米粥给她们吃。   前方战事不知道如何,却有山上的野兽们下来偷摸吃的了,涂大娘家后院的棒子面就被偷了,更有甚至还有高家的小婴儿被叼走了。雪地里有脚印,大家都说是狼,玉昌的狼群很多,成群结队的过来,男人们都不在家,女子只当看守好门庭。   沈家也是一样,除了白天去后院掐点菜,天微微一黑,就关上后门。也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说沈家一点事都没有,定是有沈莹尘一身功夫在身的本事,就这样沈家不停的有人过来拉关系,想让她去巡逻一番。   这人心都是如此,若你家也损失点,我家也损失点,免不了还要惺惺相惜。但沈家毫发无损,岂不是遭人眼红。   “我说沈姑娘,你也落户在我们军户所这么久了,大家对你们怎么样,我就不必说了吧。你们家修房子还是我那死鬼帮忙的,现在我们碰上困难了,你又有身好功夫,怎么着也要帮帮我们吧。”   “是啊,是啊。”   ……   现在这个时候谁不是以自家为主,莹尘也不是不想帮旁人,只是她也有弟弟和母亲在家,她一个人顾着自家容易,顾着那么多加怎么顾的来。   莹尘遂笑道:“我们同住一个军户所,帮忙肯定是要帮的,就是我一个人也帮不了这么多家,是不是?”   “沈姑娘啊,那你晚上巡夜不就成了吗?白日我们帮你看着家,你怎么休息都没事。”郭冬梅突然抚着肚子道,一幅为了莹尘好的意思。   涂大娘瞪了儿媳妇好几眼,她说这话不就是明着得罪沈家人吗?这么冷的天,让莹尘晚上出去冒雪巡逻,她再有功夫,也是个女子,万一身体受寒了,日后成亲生子说不定会受影响。   她骂了儿媳妇一句:“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郭冬梅撇撇嘴:“娘,我怎么出馊主意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她就是看不惯沈莹尘,凭什么呀,沈家不过是罪籍,还瞧不上她的娘家人,让她丢了丑。她那堂弟后来娶的一个女子,懒货一个,她叔叔婶子都怪她没把沈家的姑娘定下来,她现在回娘家还要听闲话。   她们什么意思沈夫人自然看出来了,她冷笑一声:“敢情都是让我女儿替你们送死啊,我跟你说我们从京里来,流放几千里都不怕,还怕你们——”她指着方才开口的女人道:“你说你男人帮我们家修房子,要的工钱可真是不少,就盖了几片瓦,就要了我们一两银子,欺生也就罢了,还偷我们家的白泥,你男人怎么求我们原谅的,你还在这里充大头。”   见那女人红了脸,她又叉着腰对郭冬梅骂道:“好呀,我们沈家只要有肉吃何曾少过你们的,就是你男人也不知道跟着吃了多少,老话还说吃人的嘴软,可我看你是吃人的还要人死,我拜托你呀,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吧你。年轻的媳妇子嘴就这么碎,涂大姐啊,不是我说你儿媳妇,现在就这样扭头忘掉人家的恩情,以后会不会照顾你们到老还是回事呢……”   凡招赘的女子,大多脾气刚强,沈夫人就是个中翘楚,以前在江陵卖猪肉的时候就吵遍一条街。玉昌的女人大多数都是起哄的多,真的真刀真枪的骂的,没有几个敢挡得住,一会儿就做鸟兽状了。   看这些人都走了,沈夫人才拉着女儿道:“你呀是个斯文人,又是未婚的大姑娘,以后有这种事让娘出马,这样才不至于坠了你的名声。那起子人都是恨不得见着软泥就踩,爱欺负人,你们姑娘家面皮薄,可不就上了她们的当了,不得不答应她们的要求,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她深知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她又不在家招赘,太厉害了可不好。   莹尘反而安慰她娘:“娘说的是,我还得照看您和衡哥儿了,我又不是什么百户千户的夫人,凭什么照顾她们。再说他们都是本地的人,家里的男人女人比我们家都多,就是打量我们新来的不知道规矩,偏偏澄哥儿不在……”   以前有傅澄在,他都会出主意,样样周全。   沈夫人想起在外的丈夫和傅澄,不禁心一酸:“咱们女子再强,也要个男子在家撑着,你看你爹虽然人窝囊,可往那儿一站,谁敢欺负咱们。”   莹尘没想到自己的话,惹的母亲伤心,又忙岔开话题:“娘,我见此时虽然有些野兽出没,但却没见到偷摸的西戎人,想必这次西戎说不定根本就没得心思开战,这样我爹和澄哥儿都能平安回来了。”   这又是沈夫人的另一桩心事了,丈夫王全是个老实头,一上战场那绝对是送死的命,澄哥儿不用说,刚和女儿有那么点儿苗头,万一死了,女儿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一个人。   沈家母女都害怕出事,心情沉重的很。   与之相反的是傅夫人母子,因为傅澄,她们在军户所都抬不起头来。本来傅夫人还为儿子看中了一位略齐整的儿媳妇,但人家说她刻薄儿子,不愿意把女儿嫁进来,那更穷的她都嫌弃人家,看不上。   她满心里恨的都是傅澄,要不是因为他,要兴师动众搞什么分家,乖乖去不就好了,这个死滑头和他那个娘赵姨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东西。   最好就死在外面吧,她真是这么想的,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只要他死在外面了,以后谁还记得她傅澄,这件事情终究会被大家忘记。而她也不用被人指责了,要不然他活着回来,那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年过完,雪还未融,军户所的男人们却还未回来,傅夫人就更高兴了。   她还串门去找杨总旗的夫人,托她帮忙为傅溆说亲,逢人便笑,努力塑造一个好婆婆的样子。沈夫人在门口挂包谷,见她这样,翻了个大白眼。   傅夫人的笑脸还挂在脸上呢,一扭头笑意全无,沈夫人却大喜:“乖女儿呀,快出来,澄哥儿和你爹都回来了。” 第27章 前世   夜晚, 一灯如豆。   东平侯秦澄没有如往常一样忙着公务, 他半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享受这静谧的时光。   他身量颀长,相貌英俊精致,眉头舒展开来。最是初春时节, 树木发新芽,空气极其清新, 窗外有一丛兰花, 养的极好, 阔叶兰花,吸气时能闻到淡淡花香。   书房的门乍然开了,妇人生的丰腴,约莫三四十岁,人却保养的极好。外面还带着微凉, 她全身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笼罩着, 星眸微闪, 波光粼粼。   她是头次做这种事情, 不禁有些紧张,再看向倚窗的男子,咬咬唇,还是继续上前。   “婶娘……”男子从窗边站起来很是惊喜。   女人却道:“这里无人,你喊我娘吧。”她看向儿子的时候神情一片柔和,亲生儿子却不能相认, 委屈的不仅仅是她,也有他。   “娘~”秦澄不免喊出了口。   魏氏面上也是激动不已,她叹了口气:“娘也只有趁这夜晚来看看你了。我听说你被皇上训斥了,想着你肯定心情不好,所以特意熬了你最爱的野菌野鸽汤给你喝。”   她掀开盖盅,一股清香令人垂涎欲滴,秦澄眼睛很是复杂,借着垂眸泄露了情绪,再一抬眼又是面上极高兴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娘,我想过几日辞官,去外面避避。皇家之事,我因皇后之缘故已经涉及太多了,须知及时抽身这个道理。”   “是吗?”魏氏不自然道。   “是,娘。”秦澄想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给他娘听。   魏氏打了个哈哈:“来,澄儿,把这盅汤喝了吧。这野菌好弄,野鸽却难弄,娘可是整整熬了四五个时辰。”   秦澄却盖住盅沿,语气亲昵道:“娘,儿子想和你说说话。”   尽管他二十四岁了,却因为未曾成亲,相貌都清爽了不少。魏氏强打精神:“澄儿想和为娘说什么呢?”   “儿子想日后在哪儿隐居了就接母亲去玩,母亲一向喜欢兰草,儿子就和王维一样,建一个大的屋子,外面种满了兰草,娘到时候肯定会高兴吧?”秦澄仰着头,竟作小儿状。   魏氏哪里还有心思听这些,只敷衍的点头。   但即便是这样,秦澄依旧十分高兴。   “等儿子安定下来,就寻一门老实的媳妇,到时候和儿子一起孝敬娘。她肯定会比三弟妹更孝顺,不会老是气您。”   魏氏却坐立难安,只好陪着笑脸:“澄儿,你边喝汤,母亲边和你说话吧。”   秦澄笑着看了魏氏一眼,只觉得这天和做梦一样,母亲会让他喊娘,还会陪着他说话。他偷笑了一下,把汤用勺子一勺勺快速的舀到嘴里,好像想让魏氏高兴。   突然却腹痛难耐,他抚着肚子,双眉紧皱,竟然十分痛苦,口中喊:“娘。”   魏氏却吓的站了起来,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她一个温婉良善的妇人今天却做了这等事情,吓的魂飞魄散,腿软的走不动道儿了。   “为什么?”   她听到后面传来这声疑问,停下脚步,也不管秦澄有没有听到:“正如你所说,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连传国玉玺的事都知道,皇上岂能饶的了你,再者为了你妹妹的后位,只有你死了,皇上才能对咱们秦家放心。”   这席话说完,魏氏不敢回头,从门口找到接应之人,就回了府。   次日,鸡鸣三声,有贴身丫头进来伺候,一向早起的东平侯却还躺在床上,丫头怕误了他上朝的时辰,硬着头皮上前。   却见他喉咙鼓起,脸色青紫,吓的她连声跑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秦皇后的族弟,这位曾经被许为有甘罗之才、宋玉之貌的青年会吞金身亡。他是秦国公的堂兄流落在外的子嗣,甫一回来,秦皇后就对他另眼相看,很有圣宠,为圣上夸赞乃少年英才,比皇后亲弟弟还要得宠。   这样的人,仕途正好,怎么会吞金而亡。   凤仪宫里,二十四岁的秦皇后也换上素淡的衣裳,按理,卑不抑尊,即便是皇后的父亲死了,她也不需要服丧。可她换上素淡点的衣服,就能代表这位族兄弟在她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累丝镶红石熏炉上幽幽香气飘出,秦皇后素来信佛,年轻的时候就以德才兼备,选为皇后。太后生病,她茹素三个月,孝顺非常。   凤仪宫有一座小小的佛龛,秦皇后念完一段心经后,睁开眼睛,蓦然有些恍惚。平时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好像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还未站起来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她看到明黄色的帐幔松了一大口气,帘外人影晃动,她微动了一下,就有人过来,看到是魏氏她一脸愧疚。   “娘,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他也不会被逼着死了。”   魏氏看到女儿脸色发白,长长的黑丝蓬松的散落在两旁,鹅蛋脸儿被藏了一半,楚楚可怜。她想到小时候女儿掉进水里,被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让人心疼无比。   她心软的一塌糊涂,“湘儿,你别想太多了,你想想要不是我们,他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是我们救了他,他才能活下来,能多活十多年,位极人臣,已经是沾了你的光了,如今为了你为了家族,他死也是应该的。”   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会叫她皇后娘娘的少年,也是让她夜里翻来覆去不得不除而后快的人终于死了。   秦皇后从魏氏怀中出来:“娘,你过继个嗣子在他名下吧,以后在地下好歹有口饭吃。”   “好。”魏氏一口答应,“你大哥早死了,他也死了,你和潮儿可要好好的活下去。”   会的,我会的,秦皇后心里坚定无比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下午三点准时更新。 第28章 饶太太看重   “慢点吃, 你们慢点吃。”   沈夫人和莹尘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男人, 都心疼的不得了。沈夫人看他们平安到家,特地做的烧鸡, 一盘烧鸡很快就见底了,也不知道他们饿了多久。   莹尘又去灶房下了面条过来,一人一碗白面俩个鸡蛋, 他们又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   这次傅澄和王全虽然挨饿受冻,但没上战场是万幸中的大幸, 傅澄咬破嫩嫩的荷包蛋, 吸干了蛋液, 才有精神开口说话:“这次西戎就试探了一二,抢了点东西就跑了,根本没有想要打仗的意思。饶都尉带着我们百户所的弟兄们天天在边境巡逻,后来换防了姜千户才让我们回来。”   王全没想那么多,他人也老实, 什么都听涂小旗的吩咐。   还是傅澄精明细心一些, 他私底下还同莹尘讲:“那饶都尉好像很想打一场的样子, 他在边境上的一些西戎人很不客气呢!”   平民老百姓谁喜欢打仗啊, 生灵涂炭不说,受伤最惨重的还不是老百姓。   对于饶都尉这样的举动莹尘不解,但战端未起,家人都平安回来,她十分高兴。当然,除了傅夫人, 上军户所的人基本都很高兴。   傅夫人气极了,那小崽子竟然没死成,还好端端的回来了,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声势浩荡的点兵点将,结果屁事外面巡了一圈又回来了。   这么一来,万一真的打仗她家的傅溆可不是要上场了,傅夫人想到这里又开始到处物色儿媳妇了。   立春后又下了一场大雪,今年天气太冷,军户所冻死的老人小孩不少,饶太太便召军户所的女人们过去做一些御寒的棉衣。但多数都不愿意去,冰天雪地,无半分酬劳,还要没日没夜的做,一碗糊糊就打发了,谁愿意去啊?   但每一小旗必须要交人上去,涂小旗别的人不敢得罪,但隔壁沈家本身就是罪眷,他不会手软,因此头一个就叫了沈家母女的名字上去。   杨总旗的浑家和沈夫人关系不错,因为沈家大方,每次打了猎物都会送一份过来,有什么忙也帮,所以听到沈夫人母女的名字,不免和杨总旗埋怨涂小旗:“你看沈夫人的相公和涂小旗关系那么好,俩人天天在一处喝酒,他这一声不响的倒是把沈家母女给写进去了,一点情面也不讲。”   “真是奇怪,老涂倒是个真汉子,怎么这个儿子这么翻脸无情的。”杨总旗也觉得纳闷。   可无论如何上面交了名单,下面的人就得去,莹尘本来还在炕桌上吃饭,听到沈夫人进来说了这个消息,扒拉几口饭,和总旗所里面的人一道过去。   很多都是年轻的媳妇子出去的,沈夫人天性喜欢说话,不一会儿就和这些人打的很熟了。这些人中还有朱家的媳妇子,朱香娥的嫂子,她正和大家哭诉着:“我那小姑子好歹年底嫁了出去,虽说岁数大了点,但也是官差。就是这都进门三个月了吧,一直没有身孕。”   “是哦?官差啊?是哪个旗的。”沈夫人也知道朱香娥做下不要脸的事情,但自从傅澄搬过来后就和朱家那边没怎么联系了。   朱嫂子笑道:“千户旗下的押送官老刘。”   老刘?沈夫人咋舌:“老刘四十多了吧。”   周围的媳妇子大部分竟然都是羡慕的,有人说:“岁数大点疼人,再说他押送犯人,手里的钱多,你这小姑子肯定享福。”   朱嫂子得意一笑。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百户所里,饶太太家非常大,天井处已经有好几位妇人在此处了,莹尘数了数差不多五个左右,算是她们这边的人,一共也就十来个人。   虽然饶太太认得莹尘,但也没有特别照顾,大家一个人发一些布,按照饶太太给的尺寸,打浆做衣服。沈夫人俩母女一手针线活做的很漂亮,莹尘想大抵是因为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女红,而其她的女人们多数都要做家务、种田带孩子,还要伺候公婆,根本没空做这种细致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几天莹尘的棉衣和棉鞋做的又快又好,饶太太特意让她和沈夫人进到有火盆的内室做。   马奶茶很是香醇,莹尘喝了一口,忙谢过饶太太。   饶太太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她又好奇莹尘的女红,“你怎么做的又快又好的,会绣花吗?”   她小的时候被爹爹送去千户家做丫头,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千户小姐出嫁时那身红嫁衣,金色的凤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所以她对女红特别好的人就有一种崇拜在。   那林家的姑娘听说也是知书达理,可连针线都从未送给她,一天到晚期期艾艾的。   其实也不怪林淡月,她才刚来这里,本就身子骨不算好,来百户所就病了一场,后来搬出去后,饶家对她的态度也反反复复,哪里有心情动针线。   只可惜婆媳是天敌,饶太太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但在林家一切又都有求于饶家的情况下,故而饶太太摆的姿态很高,认为林淡月应该百般讨好于她。   莹尘不知道这些是非,她知道她不过是在这个地方称的上一声不错,京里比她女红好的多的是,所以不敢妄自称大:“会绣,就是绣的一般。”   而沈夫人看饶太太对莹尘另眼相待,有心为女儿多争几分面子,便笑说:“太太,您是不知道,以前我女儿是端敏公主的伴读,在宫里是有大家教过的,现在我们虽然落魄了,但学到手的东西是没丢的,以前她绣的一座屏风,连皇上都夸好呢。”   “是吗?皇上……”饶太太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沈莹尘,她和林家的人接触最多,林家不过是个六品翰林就傲气的好像自家女儿是仙女一样,都沦落到这个地步,还处处讲什么大家做派。可沈家的姑娘文也来得、武也来得,却没有一丝臭架子,做事也认认真真的,她想这才是戏文上说的什么“宠辱不惊”吧。   沈夫人见饶太太不住的打量她女儿,她得意道:“怎么不是?莹尘她字也写的好,都是京中大儒教的,就是品行也是万里挑一,要不然似我们这样的人家,别人撇清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有人专门为了我们莹尘求情,所以我们家是因为我女儿才死里逃生的。”   本来还以为沈家瞬间倒台,没想到还有这么些内幕,饶太太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有人因为沈丫头求情呢?”   显然沈夫人也不是笨人,她是想拉着虎皮扯大旗,遂装出一幅大大咧咧的样子:“是魏国公世子,虽然没和我们莹尘见面,但二人之前是未婚夫妻。我们莹尘从未去求过魏家,她总说我们已经是这样了,何必拖累别人,但那魏家也是仁义之辈,魏世子亲自上表,据理力争,这才让皇上放了我们一马,你说不是因为我女儿,我们全家可不是活不成吗?”   “娘……”莹尘看沈夫人吹牛都吹的不成样子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沈夫人用手按了一下女儿额头。   饶太太又继续问道:“你们和林家还有傅家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吗?”   沈夫人不喜林家和傅家,自然不会为他们说好话:“自然不是,林家不知道是贪墨还是怎么的,不过林家人的心肠一向黑,也是活该。我们一起在路上流放的,有个押送官,不是饶都尉啊,另一个对林家的姑娘起了色心,她们倒好,说自己和您家有亲,让人家去非礼我女儿,您说做的是不是人事?哦,那傅家是因为弄丢了太子,所以傅家的家主被斩首了,他家俩个儿子,大的那个也不是好东西,什么都要小的去做,这次上战场他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不去,让十二三岁的庶弟去……”   可莹尘也知道林家和饶家议亲的事,人家说疏不间亲,要是林淡月真的进了门,枕头风一吹,被饶君羡知道她娘和饶太太说这些,虽然是事实,但也饶不过她们,遂道:“饶太太,林家的其她人我不知道,但林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   说完还拉了拉沈夫人,饶太太见这沈夫人大大咧咧是个无甚心机的妇人,生的女儿却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她心里又感叹于林家果真有蹊跷,儿子不知道怎么就迷上林家的姑娘了,没想到林家人品行这么败坏不说,还做这种祸水东引的缺德事。   她是越发不赞同儿子和林家的姑娘一处了。   但这些话她不会和沈家母女讲,不过,她很欣赏莹尘,便道:“沈丫头,我过几日要去参加千户的孙子满月,缺一条抹额,你要是有空能帮我做一条吗?”   这种好事莹尘又怎么会推辞,自然答应下来。   饶太太也道:“那你明儿就不用来了,在家歇着,我给你拿布料和线去。”   一块黑色的绸布,有各色丝线,顶子、剪刀都有,莹尘郑重接过来,饶太太拿了几盒糕点还有蜜桔并一只风干鸭给她们,见莹尘推辞,她不高兴道:“怎么能让你白做,快快收下,要不然不成样子。”   莹尘感激于饶太太的细心,现今雪下的太大了,连货郎都不曾来,拿着钱也买不到吃的,几盒糕点拿回去打打牙祭也好,她本来就爱吃橘蜜桔,还能甜口呢。   于是沈夫人和莹尘在大家艳羡下拿着饶太太给的东西回家,大家没想到沈家母女能得饶太太青眼,暗自都道以后要对沈家人客气一些。   就连和郭冬梅关系最好的朱嫂子看到她了也说:“你呀对人家沈家人客气点,你家那位好歹面子上和沈家人好,你上次是明着得罪了人家,你说万一人家在饶太太那里告你们一两句歪状,你家小旗这个位置说不定都保不住了呢?”   郭冬梅心里发虚,嘴上却道:“什么呀,她们可是罪臣,我们涂家世代忠良,百户太太怎么会不明是非。”   朱嫂子笑而不语。   不过沈家人根本没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莹尘把得来的点心和蜜桔摆在一起,沈夫人藏了一半,另一半把衡哥儿、傅澄叫出来吃。   傅澄倒是很懂事:“都给衡哥儿吃吧。”   “有两盒呢?衡哥儿人小能吃多少。我来分,你吃一半,我吃一半,衡哥儿吃一半,爹娘分一半不就好了。”莹尘笑着都分开了。   沈夫人拈了一块吃了,和孩子说道:“你爹不吃甜的,再说他想吃我那儿有呢?他现在就想吃这个风干鸭,点心和桔子都是你们这些小孩吃的,快吃吧啊……”   见状傅澄也吃了起来,他心里还有点懊恼,现在他吃住都在沈家,尽管分了家,他还是不能自立起来。军户又不能行商户事,偷偷摸摸的被人抓住也不好,再者他以后想要更进一步,那就必须没有任何劣迹留下才行。   衡哥儿才不管那么多,把姐姐分给他的拿着就往嘴里塞,莹尘还得照顾他:“别噎着了,姐姐给你剥桔子,哎哟,慢点吃。”   虎子过来串门,莹尘又分了点给虎子。   莹尘吃好了,拿着绣棚子开始绣花,傅澄便围在身边端茶递水,一边他又想沈姐姐果真是比他厉害,他虽得了杨总旗的青睐,但沈姐姐却得了饶太太的青眼,日后必定在百户所过的如鱼得水。   他得要实实在在的军功,靠自己拼一条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但再难也要去做。   莹尘把要用的线都分出来,看傅澄在一旁发呆,不由得打趣他:“怎么了?是不是也想出去玩?那你去外头堆个雪人玩吧。”   看她还把他小孩,傅澄难得的瞪了她一眼:“我才没那么孩子气呢?”   他今年都十三岁了,按照身体年龄确实小,他一生气,倒是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莹尘觉得分外可爱,又怕他真的生气,所以故意郑重道:“好,我知道澄哥儿是个大人。”   傅澄心里有些挫败,他想之前自己表现的那么成熟,但现在他也还是个孩子样,最主要的是又没真正的做出什么大事来,所以在沈姐姐心里他还是个小孩子。 第29章 干妈不好认   她二人正说着话, 又见涂大娘过来, 见着莹尘就道:“给沈丫头你道喜了。”   莹尘已心知肚明是说亲之事,遂拿着针线进了里屋, 傅澄虽是个小少年,但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不好大白天跟着她进房, 遂坐在堂屋的角落。   沈夫人从后面的灶房到前面来,又是听涂大娘在这里介绍, “我那堂外甥一个月就一两银子, 在玉昌城中做伙计, 长的那也是一表人才……”   她这话沈夫人也听了出来,其实就是个小伙计,说不定月钱都没有,还一两银子,吹的跟真的一样。   人家说一家有女百家求, 可上门的都是些破落户, 沈夫人也头痛啊。   “陈大姐, 我这孩子我是真的还打算留她几年, 现在不着急,您给别人那些未嫁女去说吧。再说了,我们家现在也离不开她,她这一嫁,地里家里的活谁干啊。”   涂大娘有备而来:“哟,你有个女婿了, 那女婿还不得跟你干,你怕什么。女婿那就是半子啊,你儿子还这么小,有个女婿帮你们撑家那得多好。”她也不明白这沈夫人,不就是嫁个丫头片子吗?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她们家是罪眷,又不是什么清白人家,还这么挑。   但沈夫人还是婉拒了,把这涂大娘也说的有些火气了,气呼呼的家去。   她堂嫂子还坐在那里等着,郭冬梅正在一边作陪,见涂大娘回来,焦急的问:“妹子啊,沈家同意了吗?”   涂大娘没好气的道:“不答应,说是还要留几年呢。”   “不是说虚岁都十五了,也不小了啊,我那个年纪都出嫁了。”涂家堂嫂撇撇嘴。   涂大娘摆摆手:“您快别说了,这沈家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手里还有两个钱,姑娘长的还不差,这调子就拉的高,谁都瞧不上,谁都看不上。”   郭冬梅也在一边插话:“我听说百户家的那位饶太太很喜欢她,怕是要讨她去做小老婆,所以就看不上咱们清白人家的男人。”   “别瞎说。”涂大娘虽然因为这件事情对沈家不喜,但也没那么下作的去损害人家的名声,毕竟平时俩家也算走的很近。   “哎呀,娘啊,也就你这么老实。那沈莹尘正跟饶太太做针线呢,咱们总旗所的人谁不知道。”郭冬梅噘嘴不服。   涂家堂嫂一听,倒不敢再纠缠了,谁吃了豹子胆了,和百户抢女人。   过了几日,莹尘把抹额做好了,黑底绣着珈蓝花,珈蓝花意味着长寿,寓意十分好,再用金线锁边,既气派又雅致。她用一块帕子装好后,和沈夫人一起送过去,饶太太见了十分喜欢,她平时打扮的虽则朴素,但去千户家代表的就是整个百户所的面子。   她拉着莹尘的手道:“真是好看的很。早知道我的衣裳也让你帮着做了,你这闺女本事还挺大的。”   莹尘笑道:“您快别这么说,只要能帮到您就好了。”   这抹额还真的帮了饶太太大忙,她和丈夫都是穷军户出身,不比别人是世袭的百户,她的衣裳的料子是儿子从京城带回来的,专门寻了玉昌城的老裁缝做的。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绿叶衣裙,绿色的杭绸又软又隐隐透出点那种光,琵琶襟子穿着又大方,头上插一枝扁方钗,系上那抹额,整个人仿若贵妇人一般。   到了千户所,千户的夫人对玉昌城的手艺熟悉,但这抹额的手艺,不像是她们这里的,看饶太太看着好看,问的详细。   饶太太笑道:“哪里是君羡买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买这些小件。这是我们百户所有位姑娘手艺尤其好,我托她做的。”   仇太太一向捧饶太太的场,不由问道:“你去哪里寻的这样的人,我们百户所里都是些粗苯的丫头,别说动针线了,就是缝个衣裳都要我再缝一次。”   她们这么一说,千户所的姜太太听的就更好奇了。   饶太太也想炫耀一番:“是流放过来的罪眷,以前还是沈贵妃的侄女呢,这孩子几百斤的野猪也能打,手里拿着线也敢做,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   其她的太太都听了好奇,直恨不得去见见她。   这饶太太也大大的出了风头,她不是个小气人,又找莹尘过来赏东西,这次的赏赐就更实在了,两条风干鱼,一小袋棒子面。她见莹尘大大方方的谢过,不由得想了一个主意:“好孩子,我和你竟然十分投缘,不如咱们做个干亲,你看如何?”   莹尘忙不迭答应。   走的时候饶太太又多给了一篓子柑橘和几尺布,莹尘背的拿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让人侧目,还碰到了秦侍玉。   她正眯着眼睛看着莹尘从百户所走出来,不由得为小姑子紧张,故而上前搭话,想探个究竟:“这不是沈姑娘吗?”   沈莹尘看了她一眼:“林大奶奶,有何贵干?”   秦侍玉假笑:“看你这些日子跑饶太太这里挺勤的啊。”   “那是,饶太太认了我做干女儿,以后说不定来的更勤。”莹尘斜了她一眼,这林家的人拐弯抹角的还以为她在截胡呢,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谁会这么下作,以为都和她们家的人一样。   她大步流星的回家了,傅澄和衡哥儿都围了过来,莹尘把认干妈的事情和傅澄说了,拿了一个柑橘在手里把玩。   他的压力又大了。   晚上沈夫人用蒜苗炒的风干鱼,就着香喷喷的棒子面馍馍,一家人吃的很开心。   另外一边,饶太太和饶君羡说了这事:“我认了沈姑娘做我的干女儿,你不知道,这孩子还真懂事,说是第二天要背家里的麻薯给我,硬是不占我便宜。”   饶君羡对这种事情不置可否,就仿佛饶太太养的小猫小狗似的,他觉得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等到秦侍玉跟他分析的时候,他才觉得事情好像远远不止他所想象的这样。   秦侍玉叹道:“饶太太本来就对我们淡月有偏见,沈姑娘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她一身的好功夫,为人又机变,不像我们淡月这么老实。我看再过不久,说不准饶太太就要你娶她了,你等着看吧。”   可一想到沈莹尘,就想到她扭着屁股摘杏子的场景,他一阵恶寒。   又说莹尘和沈夫人认了饶太太这门干亲,俩人也没什么东西给她,沈太太和莹尘遂做了些江陵名菜粉蒸菜和粉蒸腊肉送去给饶太太。   饶太太便把它们摆在桌上了,饶百户也吃了好几口,饶太太得意道:“这是我干闺女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吃。”饶百户又多夹了一口。   “要我说君羡,你就是找我那干闺女也比林家的人好,至少沈家的人知恩图报,这沈家闺女也是难得的样样都来得的人。”   本来饶太太的意思是想让饶君羡知道她不是看不起罪眷,而是不喜欢林淡月,就凭林家人得了她们这么多好处,饶君羡还时时送东西过去,可林家人的回礼都中看不中用。再者林家人的品行也是有待商榷,她们一家子就这么个儿子,万一被骗可怎么办?   以前她确实觉得罪眷会影响儿子的仕途,但若是娶一个沈莹尘这样的,她又觉得娶罪眷很好了,至少婆媳相得。所以她心里其实是真的不大喜欢林淡月。   饶君羡头也没抬:“娘,您是没尝过淡月做的菜,那才叫真的好吃,好了不跟您说了。爹最近身子骨儿不好,好些事情我要做,我吃饱了,您二老慢用。”   他此时回想起秦侍玉的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母亲果然是被沈莹尘蛊惑了,若不然,母亲那样讨厌罪眷之女,怎么会把沈家的人夸成这样。   为了淡月,也要把沈家的人调离,要不然这些人天天蛊惑母亲,那他和淡月的亲事就更加不成了。   于是,正在家吃着饭讲着笑话的沈家人得到消息,要去东山做守山人。   沈夫人惊的把勺子都掉下来了,她追尾涂小旗:“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是我们?”   “上头下的调令,我也没法子啊,婶子。说是沈家妹妹有一手好俊的功夫,咱们军户所的人都比不上,这可不,上头让您连夜就过去呢……”涂小旗阴恻恻的看了莹尘一眼,活该啊,往饶家跑的那么勤,他听冬梅说过,是饶百户要讨她做小,这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是碰到铁板了吧。   傅澄皱眉:“那我呢?”   涂小旗甩甩袖子走了:“你又不归我管。”   留下莹尘和沈夫人面面相觑,王全赶到隔壁去问涂小旗详细了,莹尘看了傅澄一眼:“澄哥儿,我们若是真的去东山,你就留下来住我们家,帮我们守着。”   她想傅澄有远大的报复,他想脱离军户籍,如今正勤练武艺,让他去山上才是埋没他。   傅澄还欲说什么,莹尘伸出右手示意他别说了,“澄哥儿,我现在去找饶太太问问,守山一般都是常年打猎的猎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男人过去,哪里要我们一家子都去,再者我去是没事,可我阿弟年纪小,山风吹几天怕就会生病。”   “沈姐姐,我陪你去。”傅澄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   莹尘则道:“不用,你帮我照顾好他们,我爹也不是聪明人,我娘到底头脑容易冲动,还有衡哥儿,这边都麻烦你了。”   她说完就几个箭步出去,循着夜路,来到饶太太家。开门的人却是饶君羡,莹尘打起精神来问:“饶都尉,我是来找饶太太的。”   “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我娘早就睡了,我想你也不会打扰她了吧。”饶君羡心道,这沈莹尘果然是个机灵人,这么快就找上他母亲解围了,若不是他今天碰巧来开门,说不准守山的事情真的不用去了,可惜啊。   莹尘也不觉得饶君羡是坏人,便道:“饶都尉,是这样的,我们全家去守山不太妥当。您看我家我和我娘是女流之辈,我爹爹也没一点功夫,我弟弟又小,小孩子嘛,总是容易生病,您看能不能换个人?”   果然是说这个,饶君羡为难道:“可我听大家都说你打猎的功夫好,守山人只要功夫好就成。至于你家里人,你们毕竟是罪眷,这样安排也妥当。”   “虽说我们家是罪眷,可是罪眷的也不仅仅是我们,您怎么就专派我们去呢?”莹尘也确实不服气。   饶都尉冷笑:“怎么,上头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不服气是吧?”   “是您安排我们一家去守山的?我说怎么不是林家和傅家呢。您别急,人这一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您可别后悔才是。”莹尘发狠道。   大不了落草为寇,要她说她手里可是还有一张王牌的,龙椅上的奉元帝也没想到姑姑竟然把传国玉玺给了她,谁也想好好过日子,但被逼上梁山也就怪不得他了。   “饶都尉……”   后面传来傅澄的声音,饶君羡看了看,莹尘也没有想到傅澄竟然会过来。   黑夜中,传来傅澄话语:“我单独一个人,也没有家累,饶都尉不如让我去吧。”这些天傅澄见莹尘和饶太太这么好,他还在疑惑前世的沈莹尘怎么落草为寇了,没想到问题就来了。   “你去?”饶君羡其实还挺欣赏傅澄的,毕竟这个男孩子缨枪耍的是百户所最好的,虽则力有不逮,但毕竟系出武学名家,兵法、武功结合在一起,日后必有大出息,他还想好好培养他的。   傅澄点头:“饶都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沈家一家人中我沈姐姐是有功夫,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又衡哥儿年纪小,怎么能去守山。我则一个人,功夫也不弱,您看就让我去吧,您看您虽则是世袭百户,但军户所里也要让大家服气才成。”   莹尘看向傅澄,傅澄又继续道:“沈姐姐,你放心,我相信饶都尉不是这等人。他可能一时也没想到那么多,若不是当时王令的事他就给林家人捂住了。”   “澄哥儿……”莹尘担心他把这事说出来,万一饶都尉灭口怎么办?   王令?饶君羡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笑了,傅澄以为空口白牙的说出去别人就会相信,再说王令已死,连姜千户都不追究了,傅澄一个军户在军户所里大声嚷嚷别人也不信啊。   看饶君羡不在乎的眼神,傅澄挡在莹尘前面毫不畏惧的道:“今上年轻,又刚刚继位,我们虽是罪眷,可到底之前也曾经是官身,我父亲更是羽林军的副统领。崇康十年玉昌以民充戎军之事,当年皇上就斩了一批将领,据说令堂正是那个投靠了王德鑫将军麾下,这才从灶房的伙头军成了百户。王将军素来英明,最忌讳同室操戈,不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到王将军耳朵里又如何?”   这些隐秘之事还是他前世做东平侯时所了解的,当年他代管过锦衣卫一段时间,凭着细致过人,手段凛冽,震住了不少人。王德鑫将军因为过于正直被人猜忌,还是他去向崇元帝说情,至此这位将军引他为知己,他还在王家见过饶君羡,当年他正是剿灭反叛军的先锋官,王将军很是看重他。   那时他才知道饶君羡其实是王将军门下之人,今生本来以为只要沈莹尘过的好,不再做反叛军,饶君羡也做不成先锋官,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提早对上了。   他当然是帮沈莹尘,毕竟莫名其妙被人用这种阴招逼上绝路,沈家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舍不得莹尘受苦。   “你认识王德鑫老将军?”饶君羡心惊,他父亲当年从小兵挣扎到世袭百户之地位,就是因为得到了王将军的赏识。   傅澄笑道:“不信,你自去问就是。你别忘记了,我爹可是从永嘉之乱出头的。”   他说完,见饶君羡脸上有些悔意,遂道:“饶大人,我们也知道守山人不好寻,我想我去正好,但沈家人,还请您饶过他们。”   饶君羡清咳一声:“你既然愿意代替,那就去吧。就是王将军那儿……”   “自然是赞您治理有方,大公无私了。”傅澄一幅和饶君羡亲亲热热的样子。   饶君羡哈哈大笑,心里却讳莫如深。   这事就这么定了,傅澄一个人去守山,他还要吩咐莹尘:“沈姐姐千万别为了我和饶家人起冲突,咱们势不如人时还是要低一下头的。”   知道他是代她们受过,莹尘泪如雨下:“我让我爹去陪陪你吧,你一个人在那里肯定住着不舒服。我每天都跟你送饭去,你别害怕没人说话。”   他看着哭的跟个小女孩似的莹尘,突然道:“林有朴樕,野有死鹿。姐姐可知道下一句?”   这是《诗经》召南中的一首野有死麕,这是表达爱意的诗,莹尘破涕为笑,“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她推了他一把:“你呀,还让我非要先跟你说。”   傅澄露出两个小酒窝:“沈姐姐,那你答不答应我?”   莹尘点了点他的鼻子,这已经是很亲昵的动作了:“你让我娘同意就成,和我说什么。”她本来就一直很欣赏傅澄,现在他又舍身为了她们,她又怎么不感动?   傅澄笑眯眯的上前拉了一下她的手:“那等我有点出息了,就和沈伯母提亲。”   私定终身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沈夫人难免会计较一番,但傅澄确实是个好哥儿,这次为了她们,一个人去守山。   有时候看一个人讲话天花乱坠,于实际行动却跑到一边,而傅澄却愿意为沈家付出,沈夫人又怎么会不同意。   在沈夫人看来,女人一生于婚姻上无异于是第二次投胎,这男人没钱没关系,长的丑也没关系,只要人品好,女人就享福。   而傅澄长相也好,比女儿生的还要精致,又体贴,会下厨、有武艺、心地又好,谁捡到谁才知道是宝。   **   饶太太那边却听到了饶君羡的动静,他要把沈家的人派去守山,还好是姓傅的小子顶了,沈家人有意把女儿许配给傅澄。   这话是沈夫人说的,她这个人一向性子急,不大明白明明沈夫人都认自己女儿做干女儿了,怎么还会这样背后捅一剑。当然她也不是傻子,说的很委婉:“饶太太,若都尉大人看我们哪里不顺眼,我们改就是了,何必如此?我们本来流放在此,就已经够伤心了,莹尘那孩子因得了您的青眼,一直跟我说您慈爱着呢,没想到这——”   “衡哥儿他娘啊,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您放心,我会和他说的。”饶太太也不欲在外人面前削自己儿子的面子。   沈夫人面上千恩万谢的出来了,留下饶太太沉思。   她想真是奇怪,她才刚刚认了沈家姑娘做干女儿,这么快饶君羡就派她去守山,难不成是因为她知道沈家人说了林家人的一些话,所以故意的。若不是心虚,他又何必把人家打发到那么远去,饶太太冷笑。   好一个林家啊,人品那样的龌蹉。   这样的女子她是死都不会同意的,还未进门就把她儿子管的跟条狗似的,连她这个婆婆交好的人也要置喙,偏生还躲在儿子后面,让她儿子和她对着干,这么有心计的姑娘,她可生受不起。   可她又怕儿子哪天不顺意了再去对付沈家人,沈家人其实也是因为她不同意林淡月受了无妄之灾,所以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 第30章 茅草屋的甜蜜   爬山的路很难走, 冰片结成一片, 走在上面打滑,莹尘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向上走着, 一下没注意,冰渣子从她领口掉下去了,顿时, 她打了个哆嗦。   一抬眼,好些吵醒了正在冬眠的野狼, 莹尘打算小心避过, 毕竟食盒里有汤水, 不小心跌倒都有可能把食物洒掉。   “小狼啊,今天我就不打你们了,你可别跟着我呀。”莹尘皱皱鼻子。   野狼向天嚎了一声,追着她不放,莹尘只好把食盒放在一处, 双脚弓步, 双手做防御状, 野猫射了过来莹尘身上, 莹尘生怕它咬着自己,拿出柴刀往它嘴上砍了几刀,还好狼只是把她的头发抓散,小臂处的衣裳抓破了。   野狼没死,瘫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莹尘把牙齿砍掉了, 正在发懵。莹尘趁着这个机会提起食盒就跑了,好在之后就没碰到野兽了,看到傅澄在门外拿着树枝当剑练,她喊了一声。   傅澄停了下来,见莹尘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忙过来关心:“沈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他帮忙理着头发。   “没什么,就是路上遇到野狼了,我把它打懵了,这不就被它把头发抓下来了吗?”莹尘乐呵呵的,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头发。   “傻丫头啊你……”傅澄帮她用手把头发拢起来。   莹尘觉得他特别温柔,尤其是二人的婚事有了眉目之后,她把他当成男人看待,而不是把他当成弟弟,越发感受到他的好。   以前她的头发都是乌黑发亮的,现在看起来却毛糙许多了,傅澄细心的为她编了个辫子,才拍拍她的肩膀:“好了。”   莹尘又把食盒里的汤和菜拿出来给他,“这是家里熬的老鸭汤,就是上次我们还剩的那一个。诺,这个葱油饼烙的特别厚,吃一个就管饱,我怕明天不能来,所以又多带了几个白面馍馍,这是咸菜烩的腊肉丝,我用坛子装好了,就委屈你了没热菜热饭吃。”   “这算什么,总比我以前饿肚子强。”他把老鸭汤喝了一半,硬是用汤匙舀了一勺放莹尘嘴边,莹尘扭捏不过喝了一口。   俩人甜甜蜜蜜的吃完这顿饭,傅澄看天色不早了,忙催她回去:“过几日我下山去看你们就是了,这些馍馍够我吃的了。”   天色也确实不早了,再晚下山也看不到,莹尘也只好走一步回三步,她发现在自己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傅澄站在门口看着她,她就这样直到看不到他人了,才叹了一口气快步跑回家,跌倒了几次也无所谓了,反正食盒是空的。   倒是沈夫人看她这样,忙让王全端了热水来给她净面:“这傻孩子,可别冻坏了。”   “我知道的娘,热烘烘的。”她脱下棉衣,卷着被褥,心想傅澄还指不定在那儿受苦呢?说罢还打了两个喷嚏。   沈夫人又尖着嗓子让丈夫去熬姜汤给女儿喝,衡哥儿也过来要躲进姐姐的被子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咱们现在是军户也不讲这些礼,等澄哥儿下山来了,就让你们定亲。”沈夫人虽脾气暴烈,却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莹尘脸红红的不说话。   她很少会想过自己嫁人是什么模样,当年还在京时会觉得自己肯定如同大部分的京城的贵妇一样,衣着华丽、善于交际,会生儿子,还要给夫君纳妾,总觉得千人一面,如同族姐沈清一样,上讨公婆喜欢,下能驾驭下人。   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地位,保证自己一辈子能享尽荣华富贵。尤其是对那些总把“富贵于我如浮云”挂在嘴边的人十分不屑,但现在她觉得即便是和傅澄在那间四面都透风的茅草屋里,都很开心。   想到过几天傅澄又要下山来,她就能见到他,又偷偷的躲在被子里笑。   次日天气晴空万里,沈夫人烧了热水和莹尘一起洗衣裳,衡哥儿要玩水,被王全抱到前院去玩了。因为上次涂小旗做的太过分了,王全也算是认清了他这个人,现在不怎么来往了,他就天天带着衡哥儿睡觉,要不然就给沈夫人打下手。   莹尘和沈夫人都很欣慰,这王全总算是知道点是非了,但同样她们也知道王全这个人就是这么拎不清的,又性子绵软,遇到下一个人同样听别人的话,还好她们母女二人尚算精明,王全还算事事听沈夫人的,莹尘倒不是那么担心。   “就在这里了。”杨总旗的浑家大着嗓门道。   莹尘和沈夫人同时望过去,原来是饶太太来了,杨总旗的浑家做陪同。沈夫人忙站起来在衣襟上把水擦干,又让莹尘倒糖水来。   几人先是寒暄几句,杨总旗的浑家看她们是有话要说,便找了个理由走了,不过她还是很高兴,至少今天和百户的太太搭上话了,要知道平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屋里只剩三人的时候,饶太太苦笑着对莹尘道:“让你受苦了。”   莹尘故作受宠若惊:“看您怎么说的,我没受苦呢。”   饶太太又和沈夫人道:“是这样,和我相好的百户太太仇太太要招个女护卫,我想这不就莹尘吗?所以就答应了。您放心仇太太那是世袭的百户太太,家里还有好几个下人伺候,平时为人虽然刚强些,却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们看如何?”   “您想着她,也是她的福气,我又怎么会不同意。但是……”沈夫人沉吟一下。   “但是什么?”饶太太以为沈夫人是说她们,又有些歉意道:“你家丈夫做事认真,总旗那边不放人过去。”   没想到沈夫人却道:“我倒不是为了我自己,是这样的,我们家丫头马上要定亲了。男方替我们在山上受苦,我就想能不能让她们一道去。您放心,我那未来女婿也是将门出身,他父亲曾经是羽林军的副统领,武艺高强人又聪明,我也是实在不忍他被埋没。”   “可这……”饶太太知道越是厉害的人留在自家的百户所才好,能把莹尘调出去,那是因为她是女子,反正不能上战场,也就无所谓军功,只要保护好仇太太就行。   这时莹尘便道:“若他不去,我也就不去了罢。饶太太,谢谢您的好意,只是他如今替我们受过,我也不好独自享福。”   饶太太想人家沈莹尘就根本没想过要和饶君羡如何,他自己还以为人家要勾引她,又想起沈夫人说林家和傅家原本准备定亲的,后来因为自己的儿子,所以林家放弃了。她想沈家的女儿就不会攀附权贵、朝三暮四,人家找的也是罪眷,就找的罪眷,不会因为来了个权势大的,就断掉婚事。   今日林家因为自家权势更大,所以攀附自家,甩掉傅家,那以后若碰到权势更大的看上她林淡月了,那她不是又会挑那个更好的,甩掉自家。   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林家人这样为人处世实在不值得信赖。   当然这个时候林家的人是高兴的,尤其是秦侍玉,她坐在林淡月的闺房里,和小姑子道:“要我说你可要该拎得清的时候就拎得清,别可怜沈家,她们这样纯粹是作茧自缚。现在这沈莹尘晓得厉害了吧,都没来百户太太这里了。还认什么干妈,你还真的以为她跟饶太太有母子情啊,那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小姑子浑不在意,她真是觉得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小姑子总是活的懵懵懂懂,以为有情能饮水饱。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饶君羡罩着她们,凭什么她大哥能做文书,上场打仗都没自家的份,还不巴着点儿饶君羡,这么大大咧咧的,男人被人抢走了,她就知道什么是苦日子了。   “嫂子,我也知道的。现在就是饶太太不喜欢我进门,那我也没办法呀。”林淡月撇撇嘴。   秦侍玉恨不得捶开这个小姑子的脑袋,把自己的想法塞进去,让她明白点儿,但还是沉住气,“要我说饶都尉年纪也不小了,饶太太自然盼着一个小孙孙……”   她话还没说完,林淡月就倏地站了起来:“嫂子,你作为一个嫂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若是现在就与人苟合,岂不是被人说嘴,说我是活该当妾的人吗?”   秦侍玉怕她生气,忙赔笑:“看妹子你说的什么话,这年轻人情到浓时是很正常的。再说了饶都尉又不是不负责任,难不成因为一个老虔婆,你们俩就这么僵着呀,我们不是为你着急吗?妹子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又不勉强。”   林淡月脸色稍霁:“嫂子知道就好。”   她是没有嫂子聪明,可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么能那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今天上夹子了,多更一章。   今天夹子的成绩超级不理想,比我之前的书的成绩都还要差,不过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把故事写给大家看的。 第31章   她又不傻, 女人的清白那可是女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她怎么能白白的给了别人,尤其是在她和饶君羡的关系不算明朗的情况之下, 再者若是这么容易给了他,他会不会认为她不自重,这么随便就把自己交给她了。   私心而论, 她确实很喜欢饶君羡,但也确确实实的知道要进饶家的门, 并不容易。一瞬间, 她看了看眼前的嫂子, 她想这嫂子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她自己?   也罢,做人要难得糊涂,这样才能保证大家有面儿。   这个时候林淡月竟然羡慕起沈莹尘了,她并没像嫂子秦侍玉说的那样认为沈莹尘是那样的人, 在流放途中, 她就知道她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这样的人能够讨饶太太喜欢, 她一点都不惊讶,家里的人以为她靠这张脸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殊不知,一个人自身的本事比相貌更为重要,要不然人们怎么都说娶妻要娶贤呢?   她其实很同情沈莹尘的,也私下和饶君羡说了, 不要为难他们,可惜饶君羡不听她的。   **   一轮红日破晓而出,杨总旗已经过来拿了两张文书过来给莹尘,是的,饶太太最终还是同意了傅澄和莹尘一道去仇百户那边,沈夫人三口人还是留在原旗。   打仗靠的就是人,若是让出这么多人去仇百户那边,恐怕百户所里的人也会有怨言。沈夫人通情达理,直接说自家不去,饶太太很快就找丈夫开好了文书,只等傅澄过来,她们俩再一起过去。   “这下好了,日后可不用担惊受怕了,以后也别老是想着打猎了。我让你爹去捉了几头小猪,以后家里有肉有鸡,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去人家家里不比自家,万事谨慎小心,凡事多听听澄哥儿的意见。”沈夫人叮嘱女儿。   莹尘做了个鬼脸:“娘,他比我还小,我怎么还凡事都听他的。”   沈夫人笑着打趣女儿:“哎呦呦,人家是比你小,但人家人缘、做事都比你好,这傻丫头。”说完还抱女儿在怀里,任女儿撒娇。   待得傅澄从山上下来,莹尘便把这事说给他听了,她怕傅澄怪她自作主张,便道:“我也是怕你上次揭了饶君羡的短,他肯定不会就此放过你,再说住在山上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就求饶太太答应了下来。”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都是为了我好。”傅澄想沈姐姐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   再者能从山上下来他也是极高兴的。   衡哥儿蹦蹦跳跳的过来让傅澄抱,傅澄抱着衡哥儿一起去灶房,沈夫人和王全见了又是欢喜的不行。   “现在还早,仇太太那边离咱们这里有二十里路,快点走的话,俩个时辰就到了。你们在家好好吃一顿了再去。”   莹尘和傅澄对视了一眼都说好。   王全又帮傅澄烧了热水,待他沐浴完了,沈夫人和莹尘把午饭也做好了。家里杀了一只大公鸡,用洋葱、土豆一起烧的,让人闻到就已经食指大动了。   更不用提从山上下来的傅澄,他吃饱了饭,又和莹尘打听起仇百户家的情况。   莹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这几天打探的关于仇太太的消息都一一说给傅澄听。   “仇太太也命苦,她自己是玉昌城有名的老字号李家老爷的女儿,嫁给了当时还是做百户的仇百户。咱们隔壁涂大娘的妹子就是嫁给了李家的一位本家兄弟,你看就旁支已然那么富贵,更何况是嫡枝。富贵人家总想跟当官的攀亲,读书人爱惜名声,武官倒不太讲究,后来嫁给百户大人了。进门前几年生不出孩子,仇百户在外面还闹出私生子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才满十二岁,仇百户就战死沙场了。她儿子虽然现在是百户,但听说下头好些人都不服气,有人更是把主意打在仇太太身上,做了不少丑事,所以饶太太让我过去做女护卫,也是存着帮她的心思。”   傅澄笑道:“那这么说咱俩去那边还真的是有用武之地了。”   “那可不是。”   看这二人越说越带劲了,沈夫人忙催着他们上路:“早点去,人家仇太太也好安排你们。你爹对方位熟,我让他送你们一程。”   傅澄推辞了,“沈伯母,我和沈姐姐一起去就成了,让王叔这么白跑一趟做什么。”   说罢,二人背上包袱,往东走去。   隔壁的郭冬梅见了直高兴,沈夫人瞥了她一眼。   **   仇百户辖下的人明显比饶百户的人要多,傅澄想,仇百户当年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再见到仇太太他就越发觉得没错了。   莹尘正笑着和仇太太见礼:“我干妈说您人最好不过了,见了真人果然觉得如此。我别的不行,就有把子功夫,若是您不嫌弃,我日后就守在您身边了。”   “你这孩子还挺会说话的。”仇太太拿着桌上的茶呷了一口,“那这位就是傅家小兄弟?”   显然正如她们在打探仇太太的消息,仇太太也花功夫了解过他们的情况。   傅澄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先作了一揖,复道:“小子正是傅澄。”   “听说你缨枪耍的不错,可否让我见识见识。”仇太太漫不经心道。   这就是考验了,傅澄欣然答应,莹尘也跟着去了后院。只见傅澄翻了几下再到场子中间,用脚勾起缨枪放在手上,他姿势很好看,却招招凌厉。莹尘看的跃跃欲试:“仇太太,若不然让我来考较一下他。”   仇太太微微颔首。   莹尘在架子上选了双刀,她叉腰直指傅澄面门,傅澄竟被她的气势吓到了,莹尘又飞跃起来,她本身力大无穷,又善于出招,于兵事上是无师自通。她看他一招鹞子翻身,用缨枪点地,她仿佛知道他要出的招数,一刀向上,一刀翻转,已放在傅澄颈边。   这有点出乎仇太太意料,饶太太极为舍不得傅澄,处处证明傅澄是个人才。沈莹尘只是饶太太私心塞过来的人,没想到沈家这小姑娘还真的厉害。   她双手拍了几下,含笑走上前去,莹尘觉得她现在这个笑要真心许多。   “我真是没想到沈姑娘小小年纪,功夫竟比男子还好。”   莹尘连忙摆手:“其实我也就是有点蛮力罢了,打仗靠的可不是这个。打仗要看的是会看兵书、不畏生死,会出其不意,我可什么都不懂。”   “不,沈姐姐是天生将才……”傅澄真的是自愧不如,在同龄人中他已经算佼佼者,又重活一辈子,更是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行。现在才知道,前世沈莹尘能让奉元帝寝食难安,果真是天生将才。   仇太太见识过二人的本事,迫不及待的把二人带到儿子仇昱泽跟前,仇太太举手投足都是女中英雄的形象,儿子却温柔和善的跟读书人似的。   他约莫和傅澄年龄相仿,生的十分白净,见了她们二人也很和气。   “昱泽,让傅澄跟在你身边吧。你平日就和他多学武艺,你们年龄差不多,也有个伴。”仇太太很快拿定了主意。   至于莹尘自然是跟在仇太太身边,仇家很大,比饶家还要大。七八个世仆人并不多,其中伺候仇太太的大丫头俩个,伺候仇昱泽小厮一名,粗使婆子两名,厨房上烧菜的一个婆子,赶车的一个。   仇家共三进的大屋,仇太太的大丫头杨柳就和莹尘笑道:“就是一人住几间,咱们仇家的屋子都住不完。”   仇家确实有钱,连给她住的屋子也很大,还带有家具。软实木的两口大箱子,放置旁边,大床竟然是红木的,虽然床角磕了一点,但还是很大,床上已经铺上了缎被,软乎乎的。   杨柳见她很满意,遂坐下道:“沈姑娘,你才刚来,什么口脂、香粉、牙粉都要等过几天才能拿到。太太跟我说了,以后你也同我和春柳一样拿月例,我们是四季各做两套衣裳,过几天就有裁缝上门了。你每日卯时二刻和我们一同去太太那里就成,下面的时辰你做几天就知道了。”   “行,我知道了。”莹尘觉得这里很不错,见杨柳人这么和气,她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那你们空可以回家吗?”   “每旬可以休息一日,不过我一般都不回去的。”   莹尘疑问道:“为何?”   杨柳笑道:“你别多想,我是因为我家里的事,我爹啊喜欢赌钱,我一回去就跟我掏钱,所以我还不如陪在太太身边。反正在仇家我吃的饱穿的暖,和春柳做个伴正好,说实话,我在这里住习惯了,回家都住不惯。”   原来是这样,但莹尘还是想回去,因为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和父母分开过。 第32章   仇太太不是个计较的人, 她虽然是寡妇, 但并不是很计较得失,待下人只要守规矩都不会严苛。莹尘在这里过了几天觉得除了想爹娘外, 其她的都挺好的。   她和大丫头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一荤一素,偶尔晚上还能宵夜。今日也是如此, 她陪仇太太吃完饭后,仇太太照例要午睡一会, 麻烦这个时候却来了。   杨柳皱了一下眉头, 仇太太倒是看着从外边进来的俩母子, 女人穿红戴绿,俗不可耐,她推着一个肥硕的男孩进来,进了门就皮笑肉不笑道:“太太,我和你大儿子还饿着肚子呢?您总不能不管管我们吧。百户老爷走的时候可要您好好照顾我的——”她又逡巡着看了仇昱泽一眼:“昱泽, 你说是不是?”   这时, 仇太太的眉头已经能拧成墨汁了, 仇昱泽度着母亲的眼神, 讪笑的对那妇女道:“您带着大哥去后厨那里吧。”   妇人答成心愿,欢欢喜喜的拉着儿子走了。   杨柳暗道不妙,果然仇太太发了火:“他是你哪门子的大哥?一个月来三四次打秋风,次次你都做好人,你可知道你一个月俸禄才多少。”   仇昱泽低垂着头,嘴里嗫嚅:“他毕竟是我大哥……”   “那是你爹造的孽, 他可曾想过我们母子,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娘我苦苦撑着,指不定百户就给那没脸没皮的女人和她儿子抢了。”仇太太望着一贯和善懦弱的儿子,很是失望。她的丈夫也是个心狠的人,她亦是刚强的人,偏二人的儿子却温和纯善。   百户所里的总旗们各自都有心思,姜千户尤其希望换上自己的人,那个女人便是姜千户曾经的姘头,后来又勾搭上自己的丈夫,若不是她有娘家撑着,又交好饶百户,拉拢姜千户的夫人,儿子袭千户哪里会这么顺利。   不知道是不是她把儿子保护的太过了,以至于这孩子天真的不谙世事。   仇昱泽一幅为难的样子:“可爹爹让我以后也多看顾大哥。”   仇太太是恨铁不成钢,瞪了他几眼终究让他下去了。   其实她不是在乎那点儿米,是觉得儿子完全不懂她的苦心,好像现在日子过好了,就忘记了她们母子之前经历的那一切。   作为仇太太的心腹,杨柳劝道:“少爷那是心眼好,咱们百户所谁不说少爷是个好人。”   “是啊,他总是在做好人。”仇太太不满,又看杨柳不肯再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莹尘见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太太,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她并非是管闲事,而是感恩于仇太太的收留,自然想报答一二。在她看来仇太太的儿子问题很大,若不及时解决,以后这个百户真的很难坐稳。   仇太太眼睛一亮:“你该说就说,我也没把你当外人看。”   杨柳和春柳和看向莹尘,莹尘笑道:“其实我见少爷虽生的文弱,但武艺练的还是很不错的。”   “是,他无论是读书还是武艺都学的很不错的。”仇太太说起来还颇为自豪。   莹尘颇为赞同:“要我说少爷这样其实是有您这位娘在,有福气,许多事情不用操心,但于他来说还是不够。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您看饶都尉也同样是要世袭百户的,上京押解犯人,甚至比武丝毫不怵,咱们少爷缺的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这话不仅仇太太赞同,杨柳也不禁点头。   “百户所的总旗小旗这么些人,少爷既为百户,就越发要了解他们,说到底总旗到底谁合适谁不合适或者怎样,以后少爷总要清楚的。不如走访各处,既能把百户所了若指掌,也能多选拔些练武奇才,真打仗时损伤也能小一些。”   仇太太听了陷入深思,之前她就是怕儿子出什么事,所以仇昱泽相当于是困囿在家,接触的人少了,可不就以为外边的人都是好人吗?   她笑着拉过莹尘:“好孩子,难为你想的到。”   隔了一日仇太太就让仇昱泽下去各小旗察访,且让他选拔练武的苗子,仇昱泽听了十分兴奋,傅澄自然也跟着去。   莹尘偷偷的塞了一盒杏仁酥给他,傅澄小声道:“沈姐姐,你好好的啊,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仇太太已经转身走了,她是个果决的女人,既然放手就放手了,反正仇昱泽身边跟着人保护他。杨柳看莹尘还站着,推了她一把:“哟,还在看你那小情郎呢……”   “呸,说什么呢!”莹尘扭身回去,留下杨柳吃吃的笑。   下午仇太太要回娘家一趟,莹尘也要跟着,她还有些紧张,杨柳却道:“我们太太的娘家人都挺好的。”   杨柳这丫头心地实诚,待人热情,没啥坏心眼,她的话还是很可信的。果真到了李家,仇太太的兄弟嫂子们都聚在一起,很是热闹,仇太太还专门介绍莹尘:“这是饶太太的干闺女,现在跟在我身边做女护卫。”   李家的人竟然也把莹尘奉为上宾,足以见仇太太在李家的影响力了。   也只有在自己娘家,仇太太才笑的痛快,眉头就没拧过。   杨柳抓了一把炒松子和莹尘坐在角落吃着,从外边又来了个梳着双丫髻,头上戴着白玉响铃簪,行动间能听到铃儿直响。   “哎,你看这是我们未来的少奶奶。”杨柳在旁提醒。   莹尘望过去,见这少女和仇太太长的很像,她问杨柳:“这是太太的侄女吗?”   杨柳点头,“是姑侄。”   回家的时候,李姑娘就和她们一起回来了,仇太太自然是想让儿子和侄女培养一下感情。李姑娘性子活泼爽利,一下就和莹尘打成一片。   她闺名单名一个琴,比莹尘小一岁,知道她认字,竟十分兴奋:“莹尘姐,你能教我认字吗?”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莹尘当然答应下来。   李琴和仇太太撒娇:“以往去姑母那边只能做女红,做的我头疼了,现在还能认字,以后表弟也不会嫌弃我大字不识一个人。”   她是个心大的女孩,偶尔仇昱泽嫌弃她不会读书,她不会自卑自怜,反而积极的去学。莹尘很喜欢她的性子,一时竟然觉得比之京城的姑娘,她更喜欢和军户所的人相处。   仇太太不会拦着她们,她一般歪在榻上,看她们几个女孩子嬉笑写字说悄悄话。   偶尔半眯着眼回忆起她少女时期,也是如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畅快的很,无忧无虑,仿佛天下间就没什么愁事。   仇昱泽和傅澄过了五天才回来,仇太太让厨房的婆子们做了一桌好菜,听着仇昱泽手舞足蹈的说着见闻。   “娘,我和傅大哥去了一户人家,要翻山过去,您猜怎么着,我们遇着一只那么大的獾子,儿子和傅大哥二人合力才打死。就把这头獾子送给这户人家,人家可感谢我们了,那家已经三年没吃过肉了。我问说小旗每年不是要发几两肉的吗?人家说从来都不发。”   ……   大家是听到打獾子揪心,听闻穷人又伤心,莹尘是看出来仇昱泽真的是成长了不少。   傅澄悄悄的对莹尘使了个眼色,二人趁她们说这话,悄默声的去了外面。莹尘不解:“怎么了?”   “西戎恐怕在准备战事,仇百户年纪小不知道,我看的很清楚,边境上贩卖番货的西戎人少了很多。而且我听说还有人在大肆够白面?”   要打仗自然是粮草要备足,西戎人不会种田,又是游牧民族,自然到大临买粮。   “嗯,我知道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傅澄笑道:“我慢慢的和仇百户说就是了。只要做好准备,伤亡就会少一点。”   前世他很清楚,今年会打仗,自然他不会掉以轻心。想及此,他塞了一角银子给她:“这是仇太太赏给我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就给你吧。”   “不用,我也有月钱,下个月就能拿了,再说住在这里吃穿不愁,我也用不到。”莹尘推辞。   傅澄硬是塞给了她,转身又进去,莹尘无法只好收下。   夜晚,李琴过来找莹尘说话,她今天把自己习字读书的事情告诉了表弟,表弟果然高兴,还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她,以前的表弟虽则温和,却始终有些看不上她,今天却和她多说了几句话。   “莹姐姐,我今天好高兴啊。”李琴笑着。   莹尘帮他掖了掖被子,无奈笑道:“知道啦,你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   李琴吐吐舌头:“人家就是高兴嘛!”说完又和莹尘道:“我看到你家那个未婚夫了,我姐夫长的也真俊。”   什么姐夫?莹尘捏了捏她的鼻子:“快睡吧,我的大小姐,你明天还想不想学写字啊?”   李琴睡的很快,莹尘却有点睡不着了,她想傅澄一心想脱掉罪籍,这次若真的战事起了,也不知道他要如何拼命,万一……她摇摇头。 第33章   又过了十天, 莹尘同傅澄一起回去看望爹娘, 莹尘给了一吊钱让厨上的婆子帮忙做了两只烧鸡,一小袋糖酥花生。   “这袋糖酥花生衡哥儿肯定特别爱吃。”莹尘也很想衡哥儿了。   小小的衡哥儿好像和姐姐心有灵犀似的, 早早的就坐在门口玩,沈夫人一边剥豆子,一边笑着问他:“门槛凉, 你还要在那里坐着啊……”   “我想姐姐了。”从小就是莹尘带着他,现在莹尘不在家, 他天天都跑到姐姐房里, 还哭了好几天呢。   沈夫人叹道:“你姐姐哪里这么快会回来哟。”   “姐姐……”   沈夫人正欲说孩子是不是说胡话, 一抬头还真看到女儿了,她太心急了,立马站了起来。莹尘也有好多话和她娘说,“娘,我日后每隔十天就能回来一次, 您看女儿带的什么回来的。”   她亮了亮烧鸡和糖豆, 衡哥儿闻香而动, 沈夫人要去灶房做饭, 莹尘便抱着弟弟,和沈夫人傅澄一起去了灶房。沈夫人问的很仔细,但凡食衣住行或者仇太太为人都问了一个遍,傅澄和莹尘一一细细解答。   一时又没见着王全,莹尘问了一句,沈夫人摇头:“你爹这个人啊, 让他去看看田里,他偏偏不肯,好不容易让他去了,成天说收成太少,止不住的抱怨。我把他赶去看田了。”   莹尘也知道自家爹爹的性子,本性懒惰,一定要沈夫人催促他才去做。以前她还小的时候,二人卖猪肉,王全就是得过且过,明明一排卖猪肉的,偏偏自家生意最差,为了这个沈夫人没少操心,常常打架。   之后还是贵妃姑姑发达了,她爹也老实了,现在她爹是手里藏钱,很吝啬,却懒得去赚,就爱挖自家墙角。   她知道沈夫人其实一直都很不满王全的,她总说男人不建功立业考取功名都行,但至少要能养活自己,可王全却不是,他不会管家里的情况,永远只会想到自己。他觉得在这个家,他是赘婿,他受苦,被妻子狠狠压着,觉得大家都在欺压他,所以不相信家里人,但凡外面的人说句动听的话他就能抛掉家里人。   “行,娘。粮食不够吃您跟我说,我的月钱还够呢!”   沈夫人见着女儿就高兴极了,切菜烧菜忙的很,傅澄主动说出去找王全,留下母女二人说知心话。   “娘,我跟您说有可能要打仗了,家里最好买一个板车,若是跑路的时候也轻松一些。最近多备些干粮,别掉以轻心。”莹尘殷殷嘱咐娘。   沈夫人心中有数,显得有几分心思。好在有衡哥儿在,童言童语的把大伙儿都说的高兴极了,等到莹尘要离开的时候,沈夫人抱着他去玩,让傅澄和莹尘赶紧走。   二人回来仇家后心思沉重的很,傅澄早已去找仇昱泽了,仇太太这里收到了一张喜帖,她把莹尘叫了过去,若有所思道:“难不成饶家也知道了。”   傅澄把可能要打仗的事情已经告知仇太太母子了,他敏锐的观察力让仇太太倍加赞赏,她已私下和做商贾的娘家人联系了,送了不少家丁过来,在百户所挑选武力出众之人,就是怕儿子和他爹一个下场。   但没想到饶家竟然也知道了,可饶太太为什么都没跟她说,她不跟别人说主要是怕别人说她危言耸听,扰乱军心,以前这样被砍头的也不是没有。   明明饶太太那么不同意饶君羡和林淡月结亲,突然同意,那就是怕战事一起,万一儿子死了,好歹留个后,所以连林家也能接受了。   莹尘点头:“估摸着是。”   但这不是问题的根源啊,莹尘望了一眼仇太太。   “看来这场战事比我想象中的还激烈,你别忘记上次都说西戎要来,饶太太还硬是压着没让君羡成亲,现在这么急匆匆的,恐怕……”   二人不禁脸色一沉。   吹吹打打的喜事热闹非凡,莹尘陪仇太太一起来的,饶太太面上带着淡笑,见着仇太太和莹尘才稍微笑的真诚一些了。   姜千户的太太还不明所以的和仇太太道:“不是不同意林家的女人进门吗?”   “儿大不由娘呢!”仇太太和姜千户小声道。   姜太太立马表示了解了,仇太太恭维她几句,莹尘是知道姜家的,在这里就是土霸王,所以仇家或者饶家早就想取而代之了。正好姜千户贪生怕死,要打仗了指不定头一个跑了,之前他就是把仇太太的丈夫派出去,自己躲在后面,仇百户就在这场战事中死了。   看着议论纷纷的客人,饶太太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往,她想别人大概都是在笑她,千挑万选,结果选了个罪眷之女。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战事一触即发,她选的人儿子铁了心的不要,非拧在林淡月身上了,她怕再僵持下去,儿子真会绝户,就同意了。她既然同意了,就不会搞些小动作,照样是该有的排场都有。   且不说饶太太心情如何,林家的人是真高兴,就是林淡月,那也是喜出望外,觉得这几个月吊在心口的事情终于落了下来。   大红花轿稳稳的落在饶家的大门口,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后,就入了洞房。   莹尘见状和仇太太对视着点了点头,回了一趟家,要把沈夫人和衡哥儿接过去。至于王全就只能留下了,王全从沈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后,不由得对莹尘有了几分怨气:“你让爹一个人留下来送死啊……”   “爹,不是我让您送死,您是正军,我能够接走您我肯定接走啊。娘和衡哥儿上不了战场,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莹尘无奈道,谁会看着自家爹爹去送死,还不是没办法,她能把沈夫人母子运过去,那是因为她们是女子和小孩,打仗也用不上她们,可王全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登记造册的正军啊。   王全看了一眼女儿,不满道:“你不是武艺高强吗?又和什么这个太太,那个太太交好,你代我去也成啊?以前还有花木兰从军呢?”   他说的理直气壮,沈夫人却发了火:“你也好意思要女儿代你去,这个一个大男人,你自己的事凭什么让别人跟你办?”   “我自己的事?哼,你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做罪眷的,沈翠娘。还不是你那好妹子,自己事情败露,倒让我们遭殃。”王全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莹尘冷笑:“那当年爹锦衣玉食,买双鞋都花十两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提姑姑不好了。哪里有您这样的人?”   妻子瘦弱些,王全偶尔敢扯着嗓子喊,但女儿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她不敢和她顶着干。   王全又面露难色:“好女儿呀,你就去求求人吧,让你爹上战场那不是送命吗?”   “不可能啊爹,我只是仇太太的护卫,说好听点叫护卫,说难听点就叫丫头,我哪里有这个权。这次澄哥儿也要上战场的,我会让他多照顾您。论理,这澄哥儿还是我的未婚夫,我也没说让他不去啊,是不是?”莹尘说完,又鼓励她爹:“上战场也未必会送死,说不定您还能挣个军功来呢,是不是?”   沈夫人瞪了王全一眼:“你呀,也别多想,说不准儿还没什么事呢。”   莹尘见时辰不早了,匆匆带着母亲弟弟上了马车,她们忽略了王全背后那愤恨的双眼。   把娘和弟弟接了过来,莹尘才算心安,沈夫人终究与王全夫妻十几载,有些放不下他。晚间休息时,衡哥儿做梦口中也喊着爹爹,沈夫人不禁泪流满面:“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又懦弱又胆小,这次怕是……”   “娘,您别想太多了,我会让澄哥儿见着他了多注意的。”莹尘连连保证。   次日傅澄也过来,见到沈夫人和衡哥儿,心里也踏实多了。莹尘便把王全昨儿说的话都说给他听,话语中竟有一丝悲凉的意思,“你说我爹好不好笑,说什么花木兰从军,还想我去代他上战场,送我的命都可以,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女儿。”   傅澄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前世,那时奉元帝对沈莹尘的叛军十分忌惮,他好不容易派了探子打入沈莹尘的叛军中,但那探子却一直都只能在外围,根本进不了核心,奉元帝十分焦心。这王全呢,仅仅因为沈莹尘处世极为公平,提拔了一位王全平日看不惯的下属,他派过去的探子特意交好王全,没想到探出惊天大秘密,传国玉玺在沈莹尘身上。   因了这件事情,探子头一个告知于他,他进宫告诉了皇上,就因为此事,皇帝怕他抢了传国玉玺私自给太子,竟然让魏氏用一碗汤杀了他。 第34章   诚然有这样一位父亲, 沈姐姐以后必然要受到牵绊, 但这也是她的爹,不能一言就杀之, 这样怕是沈姐姐也会怪自己。   他想王全这人好杯中酒不说,性子极度自卑胆小,唯一能让他心平气和自动保守秘密, 须得在他没有危险且是受益那一方的时候。   “沈姐姐,我连夜过去看看王叔, 再和杨总旗他说说, 杨总旗和我的关系一向不错, 自然不会为难于他。”傅澄瞬间就做了决定,他想若不是前世的经验,恐怕他也认为王全这人虽则懦弱,但不会这么不知道分寸。   莹尘看他已经很累了,还要为她爹的事情去跑, 不自觉道:“要不你明天再去吧。”   傅澄笑道:“沈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我现在就去吧, 明儿还要陪仇百户练兵, 没那么多时间。”   “太麻烦你了。”莹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她听人说找相公一定要年纪比自个儿大的才会疼人,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有一句话虽说用在这儿不那么恰当,却也是这么个意思,“有志不在年高”,会体贴的男人也不在于年龄大小, 而是他有没有真正的把你放在心上。   傅澄却促狭道:“谁叫我是你相公。”   莹尘啐了他一口,自进去房里了,心里却止不住的欢喜,又把沈夫人摇醒了,和她说傅澄帮她爹的事情。   这小儿女情态沈夫人自然看在心中,她想其实女儿也并不是天生那等刚硬的人,大多数都是家里没个人做主,什么都要她出马,所以被逼成这样的。   同时又很高兴,这个女婿果真没有选错,人是真的妥帖。   待傅澄去饶百户那边,先是去了杨总旗那一趟,复又去了家里。王全正闷头大睡,见有人敲门,逡巡了一下才开门。   傅澄倒是一笑:“王叔,我已经和杨总旗打好了招呼,待真要上战场定然不委托重活给你,你放心,肯定没事的。”   “果真?”王全眉眼舒展开来。   “我还骗您不成,为了您的事,沈姐姐把手里的钱都拿了出来给我,我上下打点了一处人家才勉强同意。您只要不往前冲就成了,我的话您还不信么!”傅澄半真半假的说道,他和杨总旗的关系好也基于互相要卖人情,傅澄给的人情自然大,这个不好和王全说,再者也不能让王全恨沈姐姐,要不然他一不满就到处说,那就坏事了。   王全一脸感激,不住的对傅澄说好话,傅澄笑着敷衍几句,心道,这王叔真是个糊涂人,明明是因着沈姐姐的原因,他才帮忙的,可这王叔对自己这个外人都能够感恩,对自家人却绝口不提,觉得都是应该的,这人也是绝了。   他又敲打几句:“军队里军纪严明,人家也都是抓那些不守规矩的到时候派到前线,您可别喝酒误事,到时候就是我也救不了您。”   看王全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会老实,傅澄才放心,走之前又恐吓他:“您也知道涂小旗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就等着抓您的错,您可别行差踏错。”   王全又是心一凉,暗自决定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傅澄看他这样,也满意的走了。   再说次日起来,沈夫人带着衡哥儿去给仇太太请安,她二人年龄相仿,性子又都颇为刚毅,倒是很能说到一起去。   就是杨柳几个见沈夫人说话风趣诙谐,也不端着,都喜欢在一处说话,莹尘见状也放了心。   仇太太放下茶杯,用帕子细细的沾了沾似有似无的水渍,“听说王德鑫将军和秦国公世子过来驻防,王将军我还有幸见过一面呢,真是位爽快人,最是不拘一格了。我看你女婿是个有本事的,指不定就要有大出息呢?”   这话沈夫人爱听,她自己的儿子还小,最近一二十年都没什么指望,若是女婿好了,女儿也跟着享福不是。但高兴归高兴,却不能真的得意忘形,“瞧您说的,他才多大。我倒是觉着仇百户是少年英雄,指不定就升了官了,到时候您就等着享福了。”   两位妇人互相恭维,都心里头高兴。   战争意味着死亡,也意味着机遇。   **   黄沙漫漫,大临王师正踏沙前行,最前方举着幡,幡布上写着“秦”,又一边举着“王”的幡布。   最前方马背上一银色盔甲的年轻人,他蜂腰猿臂,两腿轻松的夹着马背,一抬眸,桃花眼似笑非笑。王德鑫老将军看了他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孙女非秦世子不嫁也是有原因的,他这幅皮囊实在是生的极好。   “过了嘉峪关也就到了。”王德鑫淡淡的道。   秦浦对于正事倒是很放在心上,立马道:“那我今晚就押着粮草先行。”   王德鑫赞许的点了一下头,他打过这么多年的仗,太知道打仗大部分败都是败在自己手上。还未开始就争功劳、抢码头,这事多的很,好好秦世子倒是淡薄的很。   也难怪,秦国公是首屈一指的门第,他们这样的人家,但凡做的好一些那是锦上添花,不功不过也照样是贵族世家,没什么区别。   他还真的猜对了,秦浦这次过来打仗是顺带的,反正有王德鑫在,这仗胜算就大了,其主要的事情还是那件私事。   这关系到秦家的声望,原本那个老女人上门来说那件事,他起初不知道,娘没透露给任何人,偏偏妹妹那里露了马脚,被他查访一番,才觉得十分滑稽。   这个孩子说不准就是他的弟弟,他怎么能看到自己的亲弟弟生死不知,故而想要暗自查一下真相。   秦浦无意于抢功劳,对王德鑫的命令很是配合,就这样相安无事到了玉昌关。   岂料西戎这次竟准备的十分周全,王师未到,西戎的骑兵就进了玉昌关了。   百户所的女人们都跟着大军跑,打不赢就跑呗,仇太太带着护院坐着马车在前面跑着,莹尘则让沈夫人和衡哥儿坐着板车,她推着她们拼了命的跟在后面跑。   杨柳也跟在莹尘身边跑,一边跑一边抱怨:“这西戎人真是……”   这个时候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百户所的女人们都是跟着男人跑,姜千户早就不知去向,几个百户都知道要打仗,但敌我力量过于悬殊,此时也只能逃命了。   “啊,我的肚子……”   莹尘往那边看了过去,有个已经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鲜血沿着她的大腿流了下来。只是她还来不及看,又见有孩子被抛下,她看的难受。   这个时候能跑则跑,不知道谁喊着“西戎人来了”,果然她转头一看,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有一人不知道说的什么话,其他人笑了起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身边的杨柳吓的瑟瑟发抖:“莹尘,她们要绑女人回去。”   凡打仗除了金银珠宝外就是抢女人了,莹尘把杨柳也甩上马车:“走,我推着你们走。”   她拼命的往前跑,好像这样才听不到后面人的哀嚎,杨柳帮忙照顾头晕的沈夫人和衡哥儿。她是仇太太的贴身丫头不假,但逃命的事,都是各人顾各人,这也不用怪谁。就是莹尘也怪不了仇太太,人家仇太太已经够好了。   西戎人的马蹄声在她后方响起,马比人快,这她是知道的。不一会儿,她们就被团团围住了,杨柳紧张的和沈夫人抱在一起。   调笑声莹尘是听的懂的,她抬头望去,那些西戎人猥琐的看着她。有人手持着刀,那刀上还淌着血,想来必定是刚才杀的汉人,好在这群人估计是出来找乐子的,也不过七八个人。   转眼间,她赤手腾飞抢了一把刀,无数的招数在她脑海中飘过。一张碧波飞驰,横刀一出,手下就有一匈奴人倒下,其他人脸色大变,她一脚把板车大力推了出去,专心同这些戎人厮杀起来,他们都是成年壮汉,本是想杀几个人,或者俘虏一些回去做奴隶,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钉子。   她招招凌厉逼人,但凡一点动静,她就飞起截杀,这几人一起过来,已经被他大力甩出去几个,西戎人已经算是高大很有力量的民族了,但被一位瘦弱的少女同时把几个人甩出去,他们来不及反应,就看这女人把马全部骑走了。   沈夫人不会骑马,她只好带着沈夫人母子一起骑马走,杨柳在边关长大的,马术不算精湛,但为了逃命,也是拼命的骑着跑。   “好险好险。”沈夫人不住的拍着胸脯。   杨柳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一行人继续往西走,想跟上大部队,不料前面又看到几个西戎人在和饶太太的护卫厮杀,一旁的板车上还坐着紧抱在一起的林淡月秦侍玉还有林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乐之渊的投雷,小天使破费了。   感谢这些小天使的灌溉,新书最需要灌溉了,谢谢大家。   读者“善水”,灌溉营养液+12018-07-05 12:46:42   读者“现在是17:01分”,灌溉营养液+302018-07-04 14:29:59   读者“乐之渊”,灌溉营养液+202018-07-04 14:15:03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18-07-04 07:57:22   读者“二硕脆骨~”,灌溉营养液+12018-07-04 07:44:24 第35章 百夫长   莹尘不假思索, 上前帮忙, 因为饶太太确实对她有恩,不管饶君羡如何对她, 饶太太却是对她好了的。她劈手过去,被西戎人的刀锋伤了一道口子,但她毫不在意, 仍旧用抢来的刀,在马上和西戎人对决。   她个子比较娇小, 西戎人凶残的想以身高压着她, 她横刀先出, 再甩出银针,看那几人倒下,才催促饶太太快走,来不及说感谢的话,饶太太对儿媳妇道:“你先过来我这边坐吧。”   莹尘赶马要走, 却被秦侍玉叫住:“沈姑娘, 你带我们一程吧, 你放心, 我不会拖累你的。”   “这怎么行。”她断然拒绝,又对饶太太道:“您快走吧,后面估计还要西戎人,我们要赶着和仇太太会合,就先行一步了。”   全程都没理会秦侍玉,因本身莹尘就不喜欢林家人, 她救的也是饶太太。   莹尘来不及等饶太太点头,就和杨柳一人一匹飞驰过去,饶太太把林淡月拉了过去,这时秦侍玉抱着哥儿也要上去,却被饶太太拒绝了。   “淡月是我们饶家的人,你们可不是。现在乱的很,我也没能力管你们了。”饶太太等不及林淡月说话,就径直让驾车的人走了。   秦侍玉傻在那里了,本来以为跟着饶太太万无一失的,没想到还是被丢在路边。林夫人也期期艾艾的,她抱着澜哥儿,也不能不顾着婆婆,到底丈夫和公公不在身边,她要担起大任。遂弃了板车,拉着林夫人往前跑去:“娘啊,我们只管往前面走,西戎人都是往后边来的,一时半会的还追不上呢?”   此时的林夫人哪里还有主心骨,还不是秦侍玉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她倒是对于儿媳妇不离不弃表示赞赏。   二人跨过一条小溪,躲在一个山洞里,倒是别有洞天。澜哥儿被母亲抱着不耐了,才从她身上下来,林夫人慈爱的抚着孙子的头。   秦侍玉对于林淡月还是很有意见的,她虽然流放后对小姑子的好掺了一些私心,但对她那也是真好,还特特地拿了钱帮她置办嫁妆,生怕她在饶家过的不好,她倒好,转眼就忘记了。以后谁还靠的上她,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林淡月过的好,于林家于她却一点帮助也无,这可不是她要的。   只是当着林夫人的面,她不能这样说,她理了理鬓发,突然叹了一口气:“娘,我真是担心淡月啊。”   林夫人有些心虚,女儿抛却了自己和儿媳妇孙子,对不住自己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儿媳妇怎么想,“哦…是……是吗?淡月怎么了?”   “我看饶家对她呀迟早是要抛弃的,您看今日淡月就全然不敢多说一句,日后也不知道怎么被饶家欺负呢?我知道淡月是有心无力,我是觉得无所谓了,可饶太太那个样子,也实在是做的过分了。看淡月这样子以后怕也是帮不到东阳了,当然我们也不是让妹妹帮我们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但她娘家人不好了,日后怕是在饶家就更说不上话了。”秦侍玉如是道。   儿媳妇的话林夫人也不是听不出来,她知道儿媳妇有怨言,但她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眼下,别谈林淡月,她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一回事。   但秦侍玉见婆母沉默,觉得她也太偏心她了,一时又觉得谁也靠不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莹尘和杨柳把马都跑的吐了白沫子了,才看到仇太太的人马。   仇太太曾经与她们约定,在某处丢一处蓝莲,果真在玉昌城东的一处小院子里看到了。李琴正在门口张望,看到莹尘和杨柳都松了一口气,又看到衡哥儿,忙对沈夫人道:“伯母快把衡哥儿抱进去休息。”   她又带着莹尘和杨柳到仇太太屋里去,仇太太看到她们,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几人又叙叙主仆情谊。   一时沈夫人也过来了,仇太太忧心道:“这西戎人也是太快了,他们怕是知道朝廷派了兵过来,所以提前开打了。我们这军户所像样的没几个,真要去请什么盐丁助阵,那也要钱,谁肯出那个钱。”   别看诺大一个军户所,大多都是田舍汉,上战场那就是送命。为了保障战争胜利,常常去江淮雇一些盐丁来,只是这都是要钱的事情,姜千户自己只养自己的私兵,又如何管他人。朝廷倒是派了兵来,却也不是胜算十分。   沈夫人不由道:“要我说朝廷军怕是也快到了,新皇即位,总要点功绩才是。”   别看沈夫人这人性子暴烈,她妹妹是个九曲十八弯的人,沈贵妃常常召他们进宫说话,也知道宁王爷的一些性格,虽然说的含蓄一些,但她也听出一些了。这宁王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常常想做一番功绩出来,崇康帝在的时候,他常做一些小儿态跟皇上讨功,现在成了皇上了,那就更想青史留名了。   这话说的有些大不敬,仇太太却莫名心安了,再看看李琴,就更是欣慰了。她娘家人去了外地避难,倒把侄女儿送来了,如此情谊,她就更加认定这个侄女儿做媳妇了。   李琴是个实心人,平时看她好似有些贪玩,没曾想膳食、住宿竟然安排的井井有条,十分能干的样子。   这次杨柳也是和莹尘住在一处,因莹尘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仿佛和莹尘更亲近几分,倒似有些自己人的意味,尤其是只有两人的时候,还会告诉于她:“以后琴姑娘就是铁板钉钉的少奶奶了。”   “这还用说,不是早知道的吗?”莹尘笑道。   杨柳却道:“以前虽说喜欢琴姑娘,但太太也想给少爷娶个官小姐,现在琴姑娘这样不离不弃,那肯定是琴姑娘了。”   也就是说仇太太挑儿媳妇看似认定了娘家侄女,其实也是骑驴找马,莹尘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沐浴后莹尘安心躺下来,杨柳也能说笑几句。   **   战火密布,傅澄却大放异彩,待王德鑫将军来后,他是姜千户手下人,但姜千户早已不知去向。傅澄一直在仇百户身边,但仇百户毕竟年纪小,身边的护卫哪里能让他下战场,仇百户倒是信任傅澄,让他领百人作战。   这傅澄竟胆子忒大,是夜,带着兄弟们潜伏了半个月,活捉了西戎的王子,俗话说一举成名天下知,他是个十三岁的年轻人,又有这份奇功,王德鑫也不由得要见他一面。   傅澄理了理自己的衣冠,从帐篷出来后,百户所的兄弟们都和他打招呼,傅澄向来人缘十分好,向各位抱拳致意,目光灼灼,虎虎生威的走进最远处最大的帐篷内。   他倒是很懂规矩,一进门就行礼:“小子傅澄见过王将军。”   “你就是傅澄?”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好似对他还颇为好奇。   傅澄一抬头,竟见着是前世那个替自己处处安排妥当的大哥,若是前世人人都对不起他,但他大哥秦浦却是真把他当弟弟看的,就是早早的去了。他想今生若不相认,好歹也做个朋友相处,但想想如今自己和大哥的地位悬殊,做朋友的话他也就心里想想罢了,人还是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个头。   王德鑫生的魁梧,即便年迈,却依旧看不到老态,见他这样懂规矩,不禁道:“你这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奇招,可见英雄出少年,也不知道你父乃何人?”   看这模样应该是将门虎子,寻常军户连兵器都摸不到,哪里会知道什么擒贼先擒王,还会斥候这等本事。   傅澄却斟酌一二:“家父乃先羽林军副统领傅繇,后因绰仁太子一事被革职斩头,小子便流放至此。”   原来是罪眷,这就不好赏了,按理说这样的英雄少年,便是赏个校尉那也不是难事,但又怕触了奉元帝的眉头,别看大家都说王德鑫耿直,其实人也是粗中有细之人。   他正在沉思,倒是一旁的秦浦情绪有些激动,却又压抑着,见王德鑫还不肯给弟弟一个好官,遂道:“王将军,论功行赏才能把这场仗打赢,我看傅澄年少有为,这样的人才可不要埋没了,正好他能带百人,不如就做百夫长如何?”   百夫长也就是百户,一开口就是百户,傅澄忙推辞,王德鑫倒是回过神来一笑,暗道自己是越来越道学了,什么都要体察上意,论功行赏这是军中的规矩。   “我看秦世子的安排挺好,傅小子,你可别得意,要好好的干才成。”   傅澄喜道:“小子多谢两位大人。”   从帐内出来,傅澄心里给自己小小的加油一下,又见背后有人过来拍他肩膀,他转过身去,十分惊讶:“秦大人?” 第36章 名不正   秦浦的内帐要比王老将军的阔气多了, 虽然风餐露宿, 但秦浦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左方挂着一把青龙宝剑,剑托都用紫檀做的, 右边还挂着一张坤舆图,中间立着一张红漆木案板,后面置了几把长条椅。   秦浦做了个请的姿势, 傅澄却不敢拿大,虽则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既然没有打算按前世那个身份活着, 他也就只当自己是个刚立了点小功的小将, 带着点儿生涩和局促,并不敢坐下去。   “坐吧,这里没有旁人。”秦浦心里一阵激动,面上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到底怕吓着傅澄。   见他这样和蔼, 傅澄才坐了下来。   秦浦却不问立功如何, 毕竟方才在王将军那里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遂开始问他生平事。傅澄还不知道秦浦已经知道了, 还以为秦世子只是关心他,知道他是得用的人,所以展现几分关怀,他到底不敢大意。他的神情秦浦也看的出来,便笑问:“听说你现在被你嫡母分了出来?”   “原我不是她生的,但名义上她是我的嫡母我不好说什么。但她也太过了些, 流放路上见了虎口就推我上前,到了军户所里从不给饭我吃,明明我是个军余,却但凡修墙、上战场都让我顶替我那兄长去,后来我就被分了出来。”他见秦浦皱着眉头,又忙解释:“我之后就住在我未婚妻家里,她可疼我啦,我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您别为我担心。”   看他笑呵呵的,秦浦不动声色道:“你说你那个姨娘在路上死了?”   “正是呢。”傅澄对文姨娘没什么好感,这人吧以前在傅家就把他当做争宠的工具,对他的关系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傅繇在他六岁的时候把他挪出院子,请了名师习武学文,至此文姨娘也是成日装病,闹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对他的真心却很少。   秦浦见他年纪不大,却不是池中物,心中自然欣赏,这就是他老秦家的种,不管是庶子、罪眷,人家抓住机会也有能力升上去。   他心一热,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你那个姨娘的姐姐找到我们秦国公去了,倒是说了一桩大事给我听。”   “她说永嘉之乱时,她妹子和我娘同在一处生产,她做产婆的把孩子调换了。”   这么一句话说出,秦浦又看了一眼傅澄的表情,见他了然,却并不兴奋,故而疑惑:“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   原本傅澄还想装作不认识,但秦浦直接说明了来意,他也不想隐瞒了,这件事情虽然是前世才知道的,但现在挑破也好,他是真没想到文姨妈这个人还真是爱做好人。   “我之前偷听我姨娘和姨妈说话,倒是猜着了几分。”   他故意扯这个幌子,又道:“只是我想,到底是我命苦。傅家虽不说待我如珠如宝,我爹也是认真教过我的。当时我又是罪眷,我到底是个男人,流放不怕,可她自小就是国公嫡女,在你们家怕也是金尊玉贵的,若是让她来流放,到底不好。说来说去,被调换既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都是天意弄人。”   前世他和文姨娘二人都被文姨妈救下,文姨妈带着他去了京城,他这幅长相和秦国公的母亲秦老太太有七八成像,但即便这样,秦国公府的人又是滴血验亲,又是看身上印记,如此过了两三个月才敢认他。   即便认了他,也是把他放在旁支,为那个冒牌货做事,最后还被亲娘灭了口。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走之前的老路子了。   还不如让那冒牌货继续当下去,他靠他自己挣一份功劳,大家各过各的。   秦浦听了他一句话,赞了一声他的胸怀,又想还好他没有鲁莽,秦国公府和太后早就私下商量好,待妹子秦湘及笄后嫁入宫中的,若传出秦湘不是秦家血脉,恐怕秦家也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欺君之罪就能让秦国公府被抓到把柄。   再者秦湘是秦国公助宁王登基的回报,秦家从此要更进一步,这个时候嚷出这件事情,不仅是秦家,就是傅澄也活不了。   要知道新皇奉元帝登基,换的人也是自己的人马,前朝崇康帝喜欢用寒门出身的人,并不太喜欢勋贵,奉元帝虽说有宋家帮忙,但更多的靠的是勋贵,这样勋贵们的日子才好过呀。   话说回来,秦国公府俨然要成鼎甲世家了,自家的嫡亲弟弟却在外面受罪,他不忍道:“你虽是一幅好心肠,可我却不能不认你,我这次来也是想带你回去的。”   傅澄反问:“那大哥带我回去后,又如何和世人去说我的身份?我现在虽则姓傅,却是堂堂正正的,若是回去了,反而要受人白眼。”   其实来之前就想好了,若是傅澄真是他的弟弟,肯定是要认回去的,无非是编造一个身份,说和秦湘是龙凤胎也成啊。只是他虽是世子,但做主的人还是秦国公,万一秦国公不认,又会如何?   毕竟一个儿子和一个家族比起来,当然是家族重要。   但当着傅澄的面,他还转圜的为爹娘说好话:“因来之前不大确认,现在看你这长相,活脱脱的和祖母一个样儿的,怕是爹娘也不会怀疑的。回去了,她们自然认你。”   认是一回事,但人不认作亲生的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傅澄前世就是被他们说成是一秦家一位近支族人之子。   但这样对今生的傅澄来说有什么意义,他笑着摇头:“大哥,我认您做大哥。但我想名不正言不顺,我还是在这里挣我的功劳,至少我现在活的挺踏实的。”   他生下来就是庶出之子,一直被人瞧不起,之后被带入秦府,也是当做族侄对待,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后狡兔死走狗烹,他在傅家是这样的下场,回去秦家也是一样。现在他和傅夫人母子分家了,也不回秦家,这样才是他想要的,比前世也清静的多。   秦浦以为他是害怕,倒是好笑:“你放心,这次我是认认你,等我回京安排好了之后,再接你回去。”   傅澄聪明的没有接话,他想怕是秦浦也想不到秦国公府上的人未必想认自己。   战事在即,私事暂且放下,傅澄封白夫长的消息传了开来,仇昱泽是真心为他高兴。他这个百户是世袭的,做的艰难,倒是傅澄,天生将才。   仇昱泽把这个消息传到仇太太处,仇太太特意把莹尘喊过来告知于她,此番,仇太太却是客气非常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虽是亲昵,但总带着点儿上位者的漫不经心。实在是傅澄才十三岁就历此大功,自古英雄出少年,人家还这么年轻就和自己品级相当了,她又怎么会不拉拢。   杨柳和莹尘关系颇好,不由得打趣她:“看来咱们这儿呀要办两桩婚事了。”   沈夫人听了也高兴,还偷偷和莹尘道:“那傅老婆子只怕悔都悔死了。”   莹尘一笑,不置可否。诚然傅夫人不知道傅澄的能力吗?她清楚的很,只是把他当仇人看,所以没有好脸色,还恨不得他死上一死。   这傅夫人倒是真悔,也真的是死了,自从分家后她唯独一个傅溆在身边,偏傅溆又上了战场,家里就剩了她一人。跑路的时候她腿脚也不算灵敏,还没被西戎人追上,身上的东西都被军户所的人抢光了,再戎人来的时候,郭冬梅和涂大娘等有经验的人虽和傅夫人一路,但她们早早的匍匐在山洼中,傅夫人再要来的时候被戎人看了个透底,直接就杀了。   她这种孤老婆子,死了也就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看戎人走了,涂大娘婆媳才慢慢的出来,二人不禁在路上感叹一番。   涂大娘是骂傅夫人糊涂:“我听说她家那个大的,是从族里抱养的,本来就不是亲儿子。这大的又文弱,哪里有那小傅兄弟强,那傅澄长的好,武功又出色,偏人也妥帖。你看她和沈家丫头早早的就把沈大妹子和衡哥儿接走了,若她肯对傅澄好一些,说不准儿下场不是这样呢。”   此时郭冬梅大着肚子呢,只是庄户人家的闺女健壮的很,刚刚还趴水洼,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往山坡走。她们是本地人,自然知道哪里避难,比外地的傅夫人了解的太多了。她冷笑道:“我听说那傅溆不大中用,一个二十岁的人,跟着跑了几天就全身发虚,军户所里都不想带着他呢。偏傅夫人眼瞎,这下好了,都送了命了。”   婆媳二人互相搀着,虎子在后面提着篮子,默默的走着。他又转过头看了看傅夫人刚刚被西戎人砍掉的头颅,莫名打了个冷颤。 第37章 固本培元   因傅澄抓了西戎王子之事, 让西戎派人过来谈判, 这一谈判不打紧,西戎是狮子大开口, 不仅要互市、通商,还要粮食金银。秦世子专门是负责谈判的,他听完西戎的使臣说了, 气笑了:“你们这是不想要回你们王子了,专门讨债的吧。”   到底没谈拢, 西戎的王有二十多个儿子, 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子浪费大业。大临这边有了王师镇压, 好歹把西戎人赶了回去,但边境亦是大小战争不断。   而让女眷们高兴的是至少西戎人不在玉昌境内了,仇太太带着一众人回去,她这次和莹尘共在一辆马车内,“这次你呀回去肯定是有了自己的住所, 我虽想留你, 却也知道是留不住的。”   以后她和沈莹尘就是平起平坐了, 但以先前的旧情, 她想也总是一件好事。傅澄这么不得了的人物,自家儿子昱泽若是跟着他,怎么愁前程。她又笑饶太太不识货,把这个个能人送给自己了。   再说回到百户所,众人还真有些踏实的感觉,杨柳“咦”了一声, “这些该死的戎人竟然把咱们屋子烧了。”   还好百户住的地方用的青砖,不是那等木头做的屋子,烧不透,但大部分都是断壁残垣。仇太太精神倒是极好的,“没事,收拾几间能住的屋子就成,咱们人一个都没少,那就是太大的福气了。”   莹尘和沈夫人都道是,又见远处有一人骑马过来,近了一看不是傅澄又是哪个。杨柳好笑的推了推莹尘,莹尘回头瞪了她一眼,心里倒是极为高兴的。   这傅澄也是抽空回来的,见了莹尘和沈夫人就忙道:“咱们那边的百户所就挨着仇太太这里哩,我是来接沈姐姐和伯母过去的。”   他又和仇太太道:“原本是想把您也接过去的,但仇百户也要回来了,我们安置好了再来看您。”   仇太太挥手,并不在意,只和沈夫人道:“若是你们俩家有喜事,到底要请我去喝杯喜酒。”   沈夫人笑呵呵的答应了。   傅澄做事绝对的妥帖,他虽一人独身骑马而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几十个军丁,他留个一部分帮仇太太修房子,自己带着未婚妻和未来丈母娘回去了,仇太太见这些人三下五除二就垒好烧掉的地方,也放下心来,直夸傅澄办事厚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去,沈夫人抱着衡哥儿坐着板车回去,莹尘则直接骑马,她骑的马正是从戎人那里缴获的。戎人虽说种田不行,但养马却是极用心的,别的不说,她骑的这马,比傅澄的还要高大。   俩人并骑而行,傅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莹尘也是一样。这些天和做梦一样,她也没想过傅澄竟然成了百户,“恭喜你,日后不再是罪眷了,也能大展宏图。”   “沈姐姐,我还有事和你说哩。”   莹尘见他心事重重的,倒是很关心,只是也知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遂到了二人独处时,来不及看屋子的大小,就问了关于他的事。   傅澄捏了捏她的手:“沈姐姐,若我说我重活一世,你相信吗?”   若是别人说这话,沈莹尘自然觉得那人绝对是骗子或者脑子病的不轻,但傅澄,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她凝神道:“若你有这样的机缘,想必上辈子也是好事做尽了。”   他就知道沈姐姐不是一般人,傅澄才慢慢吐出心中最大的秘密:“我前世是在流放在溪水镇的时候被文姨妈救了回去,她愧疚非常,告诉了我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你还记得永嘉之乱吗?很多武官都在那里打仗,本来平常来说秦国公府和傅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碰到一起的,但当时秦国公正在前线,为了表忠心,便把妻儿都带来了。”   莹尘知道戏肉来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傅澄接着道:“那日还有追兵过来,所以国公爷便派了手下的校尉傅繇护送妻儿回京,谁知道傅繇由于妻子长年没喜,他又一直在溪水镇打仗,便在本地纳了一个良妾。那良妾和秦夫人两人都是身怀六甲,因为打仗,秦家轻车从简,下人带的极少,有的还被杀,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故而请了本地的女大夫,也就是傅繇的小妾的姐姐文姨妈照看。有一日,俩人同时发动,文姨娘先生了个姑娘,那边秦国公的夫人却生了个儿子。那文姨妈知道妹子是在外头纳的,若是没得儿子傍身,以后怕是被作践的,连门都不会进。遂她问那秦夫人‘夫人家可有儿子了?’秦夫人道‘已有长子’。”   “难不成就这样换了?”莹尘瞪大眼睛看着傅澄。   “是,那文姨妈就这么换了。她当时也想的简单,秦夫人已有长子,再有了次子肯定也越不过长子。而她妹子正需要这么个儿子,那就是傅家的独子了,故而就直接换了。这个儿子就是我。”傅澄指着自己。   他又道:“沈姐姐,你知道那是我听文姨妈说的话,简直都呆了。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又有个不尊重的姨娘,自小虽没有表现出来,却十分自卑。乍然知道,原来我竟是嫡出哩,我真是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想认自己的亲爹娘,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至此走上阳光道的,有爹娘疼,又是嫡出之子,以前笑话我的人,都要重新看我呢?谁知道——”   他一叹,“去了京城,文姨妈倒是路子广,好不容易找到秦国公夫人说起此事。她先找上秦夫人也是想着,这天下哪有不疼儿子的娘,没想到我们在京里等了半年都等不到消息,秦夫人搪塞我们,想拿钱打发我们走,还好被秦老太太和秦世子发现了。他们倒是极好的,只是秦国公和夫人都不愿意认我,秦国公还好一点,不忍子嗣流落在外受苦,让我成了秦家的一位年轻就过世的族人之子,虽在外面不肯认我,但我的前程他也是用心替我打算了的。尤其是我大哥死后,就是秦世子死后,三弟不堪大用扶不起来。我科举出仕,十八岁便成了探花,秦国公很是高兴,当时皇后进宫三年了,并无所出,宫中不乏很多冒出头的妃子,皇后娘娘的位置不大妥当。家族无人,我便挑起大梁,和奉元帝君臣得宜,帮着皇后也做了不少事。其实有些脏事我不愿意做,但为了皇后为了秦家,我只当自己是秦家人,便拼命去做,最后也许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我亲生母亲毒死了我。”   他这么些话,莹尘已经是听的泪流满面了,不禁问道:“天下竟然有这等做母亲的。”   “是啊,我当时还挺高兴的,我母亲终于关心我了,没想到却是个最大的笑话,其实我还有些怀疑了,但自己也想赌一赌,我在她心中的情分,没想到她真的杀害我了。沈姐姐,我当时肚子好痛……”傅澄想起死前的事情,看了看莹尘。   玉昌很少下雨,今天却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雨,窗外的雨下的透进屋了。莹尘从腰间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静静的坐着。今日所闻,实在是出乎意料,见傅澄吃面条吃的正香,又颇为怜爱,不忍打断他。   倒是傅澄吃了几口,就跟小孩似的喊莹尘过去:“沈姐姐,你快来尝尝,老宋做的这面条可真是劲道。”   老宋是个跛子,人老实本分,被傅澄救下来了,他光棍一个,会庖厨,所以在百户所做灶上师傅。莹尘见他脸上挂了笑影,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遂过去就着他的筷子吃了几口,面还真的是做的劲道,卤子也打的好。   她吃了几口,又喝了点水,不由道:“那你现在是不准备回秦家了?”   若是他不回去才好,反正傅澄乐意做什么,以后她总会陪着他。   傅澄抬头一笑:“沈姐姐果真是我的知音,秦世子找到我了,倒是想让我回去,我想除非他们真的为我正名,否则我是决计不会回去的,没什么意思。”   沈莹尘也不同于常人,她倒是笑道:“也好。”   二人说笑一番,沈莹尘叹道:“你竟然有如此境遇,说明上天还是厚待于你,这一世咱们不说要做个大善人,那也要做些好事。”   这话是她肺腑之言,就像她,就从来不想问前世的她如何了,只想着以后要如何做,从这一点上说,很多人为人就不够沈莹尘果决。她倒是颇有男子气概,也不具体问傅澄前世的细节,只道:“如今你虽是百户,但仗还在打,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你若想再进一步,还是要先固本培元才行。” 第38章 莹尘出马   天色稍霁, 太阳出来半轮, 房檐上露珠儿往下掉,在橙红色的微光中氤氲中弥漫着。行走时脚上带点水, 不时发出“哒哒”的声音,人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笑容,把戎人赶回玉昌关外, 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军户所的姜千户被王德鑫以阵前逃跑治罪, 饶百户和饶都尉一家奋勇杀敌, 直升千户, 又傅澄以罪眷身份活捉西戎王子,斩首不少人,升为百户。   大家都说沈家真是慧眼识英雄,在傅澄那么困难的时候,主动让他白吃白住, 还把女儿许配给他, 好啦, 现在人家傅澄还真的就发达了, 这沈家人还不是跟着鸡犬升天啊。   林家的人听了,又是一番感叹,秦侍玉哭道:“偏我那姨妈死的冤啊,要不然现在也是百户太太了,现在倒是让沈家的人讨了好。”就是傅夫人以前和傅澄有点什么不愉快,但傅夫人毕竟是傅澄的嫡母, 一个“孝”字就能压的他死死的。   林夫人感叹:“谁说不是呢。”   即便是仇太太都觉得沈家注定要依附着傅澄了,之后她们才知道沈莹尘靠自己也能建功立业,自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莹尘正在和傅澄喂招,她一个鲤鱼打挺,先是移形换步,再猛虎出笼,二人在后院马上对打,她并不因为自己是傅澄的未婚妻就手下松了,反而是招招凌厉,直把傅澄打趴下才算。沈夫人抱着儿子在不远处观看,一旁站着王全,是的,他也被傅澄捞了过来,现在住在百户所里,傅澄现在是百户了,要他过来也是一句话的事。   “这莹尘也不让让澄哥儿,还真是。”王全就觉得女儿不懂事,自己一家人都在人家屋檐下,哪能不低低头,再说了,男尊女卑,莹尘是嫁给人家傅澄的,又不是招赘的,这也未免太不会做人。   这话沈夫人不爱听,“若我们莹尘是那等假惺惺的人,澄哥儿才不会让她喂招。好啦,她们小两口的事咱们少管了。”   果然傅澄是极为高兴的,他还跃跃欲试:“沈姐姐,把你方才的招数再来一遍,这招我想学。”   “好,我教你。”莹尘摆出刚才的招式跟他一一讲解。   俩人过完招都觉得浑身痛快多了,傅澄沿着后院和莹尘一起走,他眼眸亮晶晶的:“等我回来后就请大哥来为我们做主婚人。”   “秦世子吗?”莹尘看他道。   傅澄点头。   在京城时她也知道秦国公府,那也是大家族,和魏国公府不相上下,但因为魏竞实在是出众,所以魏国公更有名一些。沈贵妃当时也是想给侄女一个最好的归宿,从而不顾魏太太反对,直接请旨。   “那家里就都交给你了。我现在用的人都是军仆,老宋和老赵一个做饭的一个赶车的,你放心,他们的人品都是信得过的。再有咱们的百户所比较新,大多都是东拼西凑的人,有的人不服管你尽管教训。”傅澄郑重说道。   她说:“好。”   送走傅澄,莹尘这位未来百户所的主母遇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有军户直接上门哭穷。他们是两三家一起来的,妇女嘴皮全破了,牵着的女娃儿扎着羊角辫,打着赤膊,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她跪在地上,层层的补丁让她整个人好像肩膀都塌了一块,“大小姐啊,我们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来求您。我男人又死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等着吃饭,这不就过来您这里了,这个丫头就送过来伺候您。”   就不说莹尘,便是沈夫人也动了恻隐之心,但莹尘更是知道这个口子不能开。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只要她收下这个女孩,恐怕之后也会有人依照此理。她冷静下来问道:“你们小旗是谁?总旗又是谁?”   那妇人却不说话,莹尘又一笑:“军粮都是有数的,你们总旗早已在我们这里领了,诺,你看就是在那里分的粮食。不够你要找他去,若是他做的不好,那就等你们百户回来我和他说。”   傅澄治下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都是四分五裂的人凑在一起的,莹尘不会这么快妥协。她抬下巴看了看妇人,妇人立马要拉着女儿走,一边走还一边道:“您这不是让我得罪总旗吗?”说是这么说,跑的倒是快。   这下王全倒是机灵了点儿,“我去跟着她。”   等王全回来才知道,这是边民逃难过来的,根本就不是军户所的人,只是投亲投在这边。莹尘一切也就明白了,她现在名义上是傅澄的未婚妻,傅澄把整个百户所交给她,她自然也要帮他做些事情。   先是登记造册,莹尘带着老赵一起去各家各户走访,把每家的各军余军丁全都记录下来。男人们留下来的都是老人或者小男孩这等军余,壮年男子几乎都上了战场,就是王全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莹尘本人也是在军户所待的,饶百户辖下的军户壮丁尤其多,日子过的比其他军户要好的多,仇百户治下人多,也算没出什么大事,但傅澄这边就差远了,傅澄带出去的人只有七十多人,都还不到一百人,留下来的老弱病残就非常之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似天生就知道怎么管理,先是把男童女童挑出来,日日过来习武识字。至于军余和女人们挑选各旗能干者开始种永业田或者是纺布,现成的永业田,她带着总旗们重新划分。   男人们不敢不服气她,因为在管人之前,她就组织过比武大会,把军余们和女人们全部挑出来打架,或者比耐力。凡来参加者,皆送一个馍馍一碗稀粥,打赢她的能得一斤糙米。粮食紧俏的,为了一口吃的,军户所男女老少都来参加,但众人都败于她手上,还好大家能吃馍馍饱肚子,也不怪她,却也不敢和她对着来。   分好田后,这些人不用吩咐就去种田,莹尘也把挑过来的男童女童再筛选三十个留在百户所,这些孩子有的一看根基就好,家里巴不得他们能留下来,根基差或者懒的全都送回去了。她亲自教授武艺,并不分男女。   三十个孩子,每十人中选一人任队长,每一队一个月都会有武力和认字比试。表现好的那一队每月放一次假还能从百户所拿粮食回去,表现差的就只能空手回去。   这种法子让莹尘很快就训练出一批小豆丁出来了,大的已经十岁,最小的六岁,她相信不过几年,这些人绝对是她最好的帮手。就连两岁的衡哥儿也过来凑热闹,莹尘这里没有昂贵的纸和笔,所以都是在地上写,但即便这样,聪明的孩子却越学越多,丝毫不会因为简陋的条件而慢怠。   仇太太过来看了一次,也赞叹非常,说是要回去仿效,莹尘并不介意,有时候不是学个形就可以的。   她对孩子们严厉,还该关心的时候还是正常关心的,小孩子才是最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的人。武学课上完,莹尘拍了怕手,“好啦,现在大家把自己的小树枝全部收起来,先去吃饭。”   大家称沈莹尘为师傅,年龄最小的姑娘小梅花学起武来最认真,生活上却是个撒娇鬼,也许是家中小女儿的缘故,尤其娇气,她又长的好看,大孩子们都愿意让着她。这孩子张开手臂就要莹尘抱,莹尘以前都不会抱,今天却抱起她来。   小梅花高兴极了:“沈师傅,我今日是不是很厉害。”   莹尘点头:“真是厉害,你的马步扎的最久。”她又回过头和大家说:“若是表现好的,我过几日带你们骑马去。”   小孩子谁不喜欢骑大马,个个红着脸要争第一。王全已经把饭摆好了,他倒喜欢做这种事,一人一碗红薯饭,一块小馍,还有豆子汤喝。莹尘也和他们吃的没有区别,孩子们别看年纪不大,都很懂事,吃完饭后自己把碗洗了才去休息。   莹尘让母亲沈夫人专门管孩子生活,哪个孩子伤风头痛或者要请假,抑或者是衣裳哪里破了,都由她管着,沈家夫妻想,反正都是为女儿女婿做的,她们压根就不嫌累。   这边如火如荼的,千户所也不是不知道,饶太太丈夫儿子都在前线,还好林淡月还算孝顺,常常陪伴在她左右。仇太太正在这边说莹尘的事,“要我说若不是我家昱泽定了亲,我早就把沈姑娘定下来了,她还真是厉害的很,把个百户所打理的那是井井有条。我看傅百户要是有哪里不舒服,指不定她还能代夫出征呢!”   西北崇尚健壮大胆能干的女性,仇太太的侄女虽不如莹尘,但性子豪爽大方,现在也是帮着规划百户所的事情,可以说有莹尘这个榜样在,这些军户所的太太们更是用十二分的功襄助自己的丈夫,生怕落后了。   饶太太象征性的笑了几声,她不是嘲笑,而是无奈。现在她丈夫儿子都不在家,想找儿媳妇商量,可这儿媳妇却是懵懵懂懂的,出了门都害怕,更遑论是像沈莹尘办那样的大事,她实在是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神情太过明显,林淡月看了后竟然有些委屈。   是她是比不上沈莹尘文武双全,可一路上她连口水都省下来给婆婆喝,甚至连自己亲娘都没在意,就这样都暖和不了饶太太的心吗? 第39章   除开不会武功这一项, 她认为性子容貌性情哪一样其实都在沈莹尘之上, 作为女人最首要的就是恭顺,她想婆婆恐怕不知道沈莹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连她爹都会吼叫,发脾气时她爹娘还得哄着她。   “过刚易折”这四个字是她娘常常教给她的,她并不想怎么样去评论别人的人生, 但沈莹尘的做法却是真的有点问题,若是傅夫人还在, 她和傅夫人的关系恐怕还不如她和饶太太, 至少她知道忍让, 但她却不成。人们常说眼光要放长远,沈莹尘那样的即便傅澄此时喜欢她,以后等她年老色衰脾气又差性格还强势的时候,傅澄也不一定会对她好。   可人们大多只看眼前,林淡月扯了扯唇, 陪在饶太太身边一笑。   女人们的这点事在男人看来不值一提, 饶君羡就很器重傅澄, 他爹现在是千户了, 傅澄是百户,又骁勇善战,竟然十分看重。   尤其是饶君羡发现都督秦世子竟然对傅澄颇为另眼相看,他虽然不是那等谄媚小人,却也知道趋利避害,这不, 傅澄刚从千户的帐子出来就跑到秦世子那里去了。   秦浦见弟弟过来,十分高兴:“听说你又有了奇功,你放心我定然会在皇上面前提起你,如今新帝登基,正想用自己的人手,十年八年只要能出头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凡升官都是如此,先给了官职,以观后效,再立奇功再升。但傅澄这身份已经是脱了罪籍,又是百户,算是给了大恩典,而且他年纪太轻了,须得磨练几年人情世故才好升官,别人也服气。这个道理傅澄当然知道,他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不过,这次我能斩人于马上也多亏了我未婚妻,这个招数还是她教我的。”   “未婚妻?”秦浦自己还没成亲呢,俨然听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弟弟说未婚妻,觉得还挺好玩的。   “是你在玉昌认识的姑娘吗?”秦浦又追问一句。   傅澄却摇头:“是和我一起流放来的沈家的姑娘。流放途中她们家就对我照拂许多,我也爱慕于她,还希望大哥能成为我的主婚之人。”   秦浦想了想:“该不会是沈贵妃的侄女吧?就是那个之前和魏竞许过亲的那位。”   见傅澄高兴点头,他也不是棒打鸳鸯之人,只是想和弟弟分析利弊:“你也知道奉元帝和沈家的恩怨,若是娶了她,以后你的仕途可不好走啊。”   “我不在乎这个的,若皇上连这点雅量也没有,恐怕也不值得我追随。”他早知道奉元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爱故弄玄虚弄些朝堂平衡之术,除了爱玩弄权术这位年轻的帝王并不出色,也不值得他卖命。   现在的他只要能在玉昌立足就很好了,和奉元帝靠太近了反而不好,再者他想娶沈姐姐,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拆散不了他们。   在秦浦看过弟弟年纪还是太小,没见过多少女人,所以认准了一个人不放手。他想若是说动了爹娘为傅澄验明正身,以后傅澄就是国公府的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想了想,决定拖住这件事:“阿澄,你看我还要回家和爹娘禀告你的事情,要不等他们知道你了,再为你们主婚。”   若是没有经过前世的傅澄说不定就同意了,但他早已知道秦国公夫妻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同意:“沈姐姐也等了我许久了,大哥不来我再请别人吧。”   “阿澄……”秦浦不禁喊道。   傅澄坚定道:“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不知道人这一生找一个完完全全真心为你好的人有多么困难,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沈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她人好心地也好性子又豁达,还会奋不顾身的救我,我想若是错过了她,我以后就和行尸走肉一样,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大哥,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势在必行,秦浦也不好再阻拦了,他拍了拍傅澄的肩膀:“好,我答应为你做主婚人。”   傅澄使出了力气打仗,把缴获的金银分别让可信的人带回去给莹尘布置婚礼,沈家一家人都高兴极了。眼看着隔壁仇太太家的儿子把李琴明媒正娶进门,沈夫人就脸上烧的慌,她们家女儿还没有真正和傅澄成亲呢,其实现在住在这里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还好傅澄这孩子想着自己女儿。   “走,让老赵带我去城里,我先购置点儿布匹,我女儿要成亲了。”莹尘还来不及说话,沈夫人就已经去喊老赵了。   莹尘看日子定了,却没歇下来,依旧是上午教孩子们读书,下午教她们功夫。婚事全交给沈夫人夫妻俩忙活,并非是她不看重,而是她想给傅澄一个大惊喜。   这些孩子都是好苗子,不出几年就能为傅澄效力,到时候无异于是如虎添翼,比起傅澄的大事,婚礼对她来说早就已经是个形式了。   这天她也一如往常在下午教孩子们在百户所外的一颗大树下练习腿力,她先是一招金鸡独立,和孩子们比战功,再讲出腿招式。   她力气非常大这是她自己知道的,但没想到大到那个地步,门外的琼花树被她拿来练腿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琼花树直接拦腰截断,从她发力的那个地方,好还没伤着人,孩子们就更不敢放肆了,一个个张着嘴巴好似能吞一个鸡蛋似的。   孩子们想以后就更不敢不听沈师傅的了,沈师傅可是连树都能踢断的女人啊。   她身后站着更为惊讶的秦浦、傅澄两兄弟,秦浦觉得一向英明神武的自己竟然结巴了:“弟…弟…弟妹,这树被你踢断了……” 第40章 成亲   能把树踢断, 这是秦浦对沈莹尘的第一印象, 这个弟妹还真的剽悍。再看看自己弟弟,那骄傲的小眼神, 压根没觉得害怕,好像与有荣焉的样子。   莹尘转过身来,见傅澄身边站着一年轻男子, 个头极高,身材瘦削, 刹一看好似和傅澄有几分相像, 她已猜到是谁, 忙福身行礼:“秦世子。”   说话娇娇的样子,浑然不似方才那大力的模样,傅澄推了推他哥:“哥,这就是我的未婚妻沈氏。”   秦浦被他弟这么一推,才恢复如常:“弟妹快请起。”   莹尘笑着站起来, 又听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的, 扭头就板脸:“队长帮我看着, 谁要是又偷懒, 今天下午就别吃饭了。”   孩子们吓的瞬间站的笔直,秦浦抽抽嘴角,傅澄倒是很感兴趣:“沈姐姐,这就是你说的跟我培养的孩子?”   “是啊,再等几年这些孩子可不一般,好啦, 现在让他们先练着,我让爹娘准备吃食去。”莹尘说着,就陪傅澄和秦浦一起进去。   秦浦出身秦国公,他们家倒也养了不少门人,但都有专门的护卫在训练,没想到沈氏竟然亲自培养,难得的是这份眼光,这份扎扎实实的心意。他对她倒是有点改观,一路上莹尘又和傅澄说起百户所人口、田地划分以及人员安置,秦府更为诧异,这沈氏做的比男人都好呀。   不提他这个外人,就是傅澄也高兴到不知说什么好:“果然沈姐姐对我好。”   一时莹尘又叫来沈夫人和王全过来和秦浦见过,王全一贯的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沈夫人倒是认识秦浦,却又不知道秦浦和傅澄的关系,以为是傅澄认的义兄,对女婿的结交手段,沈夫人只会觉得厉害。   她和王全二人下去宰鸡烹羊,好不热闹,连带着今天练功的孩子们也吃了一顿好的。傅澄陪秦浦吃饭,莹尘在一旁布菜,她也是经过贵女教育的人,这些都手到擒来,傅澄也没有阻止,因为这是女人表现的机会。   沈夫人擅长的就是卤猪头肉,她的卤水拼盘那是一绝,更别提老宋的各式做面的花样,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就是一向吃的精细的秦浦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兄弟俩又都喝了几杯酒,待秦浦休息之后,傅澄又溜出来和莹尘说话。   他好像个头又长高了一些,之前比莹尘矮点,现在比莹尘还要高了,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等在垂花门那里,见到人影过来,立刻一喜,“沈姐姐。”   万籁寂静,树叶声“刷刷”作响,莹尘就这么站着被他看,她一时羞红了眼:“老是在看什么。”   “看你长的好看呗。”   “小油嘴。”   她其实也有点不适应乍然自己从一个勇猛的被傅澄视作前辈的人,到现在成了他的女人,以前的大大咧咧要再那么表现,好像又不大好,谁不想自己在恋人面前完美无瑕。被傅澄一拉过去,她把头一扭,傅澄闷声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莹儿……”   以前他都是喊她沈姐姐,把她当大姐姐看待的,莹儿却是极少喊的,这是恋人之间的一种爱称。她觉得全身酥麻麻的,傅澄见她未说话,又笑:“还好明日我们就成亲了。”   他盼这一天也很久了。   百户所早就挂满了喜字红花,孩子们放了一天的假回家休息,莹尘早上自己换上嫁衣,仇太太带着喜娘过来帮她化妆,喜娘也是个巧嘴,“我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官太太,哎哟哟,长的可真好看。”   沈夫人在外面陪女客,王全招呼男客,等仇太太她们来看过了,就领了出去。之后饶太太带着儿媳妇过来了,莹尘忙站起来,喊了她一声“干娘”。饶太太没想到沈莹尘还认她这个干娘,很是高兴,倒是真心祝福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以后可得和傅百户和和美美的。”   “嗯,谢干娘了。”   整个军户所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来了,一来是为了傅澄这个少年百户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秦世子在这里,当然,外人是不清楚傅澄和秦家的关系,还以为秦世子看重傅澄,帮他做脸面。   所以这场婚礼实在是热闹非凡,就连莹尘没出门子待在新房的人都知道,更别提身边还有个李琴不停的在说外边的情况。李琴也是新嫁娘,她性子疏阔,又一向和莹尘交好,今天是头一个早早的就过来帮忙的。年轻的媳妇中,大家都以林淡月为首,都在前堂巴结,李琴也懒得过去。   她倒也想的开:“反正有我姑姑在那儿就成了,千户家的那个少奶奶我觉得吧跟我不是一路人。”   莹尘不解:“这又怎么说?”她倒是不会觉得林淡月难相处,只是她当时被林家人陷害,因这桩事所以和林家人始终有隔阂,但不代表她就不喜林淡月。   坦白说林淡月是个漂亮、细致、性情温和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也是极好相处的。   李琴说的分明:“也不是别的啦,就是她老是说的话我都有点听不懂的。还有,我总觉得她好像有点瞧不起我们。其实她现在虽然是千户家的少奶奶,可大家都知道她的来历,可你看你就不会高高在上,和我们都说的来,她就和我们说不来。”   其实李琴就觉得林淡月有点不接地气,好像从来没受过苦似的,大的不谈,就说她成亲时,莹尘送她几对银耳环,她就很高兴,因为可以经常戴出门,那林淡月就送了两个宝瓶,寓意虽好,但于她来说没什么用处。   莹尘也有点了解:“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再者她现在是饶太太的儿媳妇,咱们也客气着点。”   这话李琴也知道,她又问了不少莹尘关于训练孩子的方法,莹尘倒不藏私都跟她说了。在外间的沈夫人正陪着饶太太、仇太太还有另外几位百户太太说话,大家都纷纷恭喜沈夫人,沈夫人便道:“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妇人们凡是谈到成亲,就会说道生子,这些人也不意外。不料沈夫人道:“我倒是想,偏我那姑娘说是看了一本什么医书,说我女婿年纪小了,现在行那事反而不好。我女婿也是想给我姑娘一个名分,这生子也要等她们自己想要了再说。”   她这一说,别人倒也不会觉得不对,傅澄毕竟才十三岁,精元若是早泄了对男子来说并不好。在场大部分都有儿子,听这话也觉得合理。仇太太也心道,我儿子年纪比傅澄还小,这夫妻之间的事她也看着点。   大家倒都是夸莹尘的:“别说,人家说娶个贤妻保三代,还真是没错。你们家女儿这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有人还故意作比方:“我们百户所的一个总旗娶的儿媳妇,进了门就想生儿子,哎呦,我们十天半月才看到男人一次,你们猜怎么着,那男的脸蜡黄的眼圈发青,看着只剩半条命了。”   众人听了捂嘴直笑。   饶太太看了一眼林淡月,就有些不满了,但凡儿子回来,这姓林的就能闹一个晚上,也不想想自家丈夫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想自己生儿子了,还以为生个儿子就能把自己压下去了,那是做梦。   林淡月又遭了无妄之灾,她还不是因为饶太太每次和她说话,三句话里头有两句要她赶紧怀个孩子,留个后。   男人们那边都和谐的很,尤其是秦世子周围,围满了要过来说话的人。   傅澄看了看漏斗,让大家准备好迎亲,因莹尘也在此处出嫁,所以其实迎亲可以省,但沈夫人夫妻俩想的是六礼要全部走完才成。所以莹尘上了花轿,由轿夫抬着各处走走,再从大门抬进来。   莹尘抱着宝瓶,只觉得这一生怕是所以的鞭炮声都听完了,还好她盖着盖头,表情可以放松一点了。下了花轿,由喜娘扶着到前厅拜天地,秦浦做主婚人,倒似喊的有模有样的。因傅澄父亲傅繇和傅夫人、文姨娘都过世了,因此他们对着空椅子拜了三下,又给沈夫人和王全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沈夫人眼含热泪,脸上倒是很欣慰,再也没想过流放后日子还能过的这么红火。   拜完天地就进入洞房,这才算礼成了,军户所的人大多没什么高门大户的规矩,因此一个个的指望着闹洞房,但傅家的洞房都不敢闹,开玩笑,沈莹尘打遍整个百户所无敌手,这些人怕遭报复了。   他们这些西北汉子,宁愿被傅百户打败,也不叫个女人打败,若不然多没面子。   莹尘端坐在床上,这喜床还是昨儿她布置的,下边垫着大红色的绣喜鹊登枝的被单,被沈夫人早上扔了不少百合、莲子、桂圆在上面。她与别的新嫁娘不一样的是,她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傅澄名义上的长辈都去世,等于是她们一家和傅澄生活在一起,这个家甚至都是她亲自布置的。   大红的盖头揭了,二人又看了一眼对方,皆笑了出来。   喜娘催着喝交杯酒,琥珀色的胭脂酒喝了后,喜娘这才迈脚出门。傅澄仔细端详了一下莹尘,她到了玉昌后,皮肤变成健康的蜜色,发髻全部梳了上去,发尾别着小凤钗,完全是小妇人的打扮。   “傅姐姐,明儿我又要去前线了,好歹今日我们多亲近亲近。”   莹尘径直在柜子里把早已准备好的铺盖放床上,“那不成,我都说了你年纪小,不能这么早就破了身子。我们还是睡一张床上,等你大点了再说。”说完又看傅澄脸色黑如煤底,又宽他的心:“我知道你前世也是二十多的人了,可现下你身子骨可不就只有十三岁吗?算虚岁也才十四呢,是不是。我现在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啊。”   “咕咚”一声,生无可恋的傅澄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莹尘觉着好笑的推了推他:“往那边去一点儿,我把床捡好。”   “哎……”傅澄自动滚到一边。   莹尘把两床被子抖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处,才准备梳洗。她可没仇太太那个条件,有丫头伺候,傅澄倒是见机,从床上跳起来,拿着面盆去灶上舀了热水兑好了,拿回房里给她净面。   这时莹尘已经把头发放了下来,傅澄挨着她坐,心里是“扑通扑通”的跳,他是一心想亲近莹尘,把她放下来的头发放在鼻尖轻嗅,很快就被莹尘抽走了,她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也来梳洗一番,明儿你还要早起去前线呢。”   傅澄哀嚎一声,“莹儿,我也不要什么十回八回的,就来一次怎么样,你也太狠心了。”   他还生气了,莹尘真是觉得好笑,这人平时少年老成,现在看着为了这事真是不厌其烦的和自己打嘴仗,她安抚的亲了他一口:“好啦,这样成了吧?”   不够不够,傅澄心里呐喊,但还怕真的惹怒莹尘,毕竟她的武功可在他之上,要是她把自己打趴下了,那多没面子。想了想,他又装一幅乖乖儿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容:“好,我也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   莹尘见状才高兴道:“这就是了,你们前线打仗,沐浴都不容易,好容易回来一次,去去身上的灰尘也是好的。”   傅澄认命的洗完澡,穿着白色的寝衣睡在外边,他看了看已经散发睡在一旁的妻子,柔声喊道:“莹儿?今天我好欢喜,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心,一直跳着,都停不下来了。”   她的手被傅澄拿着放在左边的胸膛,仿佛能感受到一股热意,莹尘想收回时,却被傅澄按住:“莹儿,今晚我们睡一个被窝好不好?让你一晚上都能听到我的心意。”   莹尘却倏地收回手,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子:“我的澄哥儿呀,你这心眼真是多的用不完,咱俩现在就分开被子睡最好了。好了别想太多了,我是不会上当的,我们早点休息吧。” 第41章 厚道的林家人   鸡鸣三声, 莹尘打了个哈欠, 从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好似忘记了什么事, 再一看,旁边有个毛茸茸的的脑袋,她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 傅澄往她这边钻了钻,她觉得他真是可爱。看外边天还未亮, 遂自己穿了衣裳到灶房, 她想给傅澄做顿他爱吃的。   先在锅里熬上小米粥, 把昨儿剩的好菜拢一拢,这些杂碎也算是上等好菜了,她把卤水菜烩了一遍,才开始做焖面。去菜园子里摘了新鲜的豆角,先过水一次, 再和方才盛起来的卤肉在锅里炒, 加入酱油、豆豉、香油、花椒面后加入水, 大火煮沸后先盛起一碗水, 再把面条放在上面盖严实。   汁儿快煮干时,再把方才盛起的浓汤倒入锅中,用筷子拌匀,最后用钵儿盛起。   常年在外打仗,吃干粮吃的多,她就特地又去园子里寻了水萝卜、青瓜等等全部切好了放置一旁。   最后烀了几个软饼, 软饼用了不少鸡蛋,她一口气煎了七八个,在盘子里堆的跟小山一样高。走出灶房,熄了炉火,她再去叫傅澄。   此时傅澄已经穿戴好了,看到莹尘一笑,“莹儿,你哪儿了?”   其实他方才刚刚醒过来没看到她还有些不知所措,起床后看到她了,又很高兴。却见莹尘道:“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焖面了,我今儿专门去做了,走吧,吃了再去梳洗,否则坨了就不好了。”   “哎,好。”原来是跟他去做吃的去了,这么一说他还真的饿了,他拉着莹尘跑到前堂饭桌上。   吃饭的条桌就被早点占了半壁江山,莹尘按着他坐下,“来,多吃点,这个焖面都快坨了。”   傅澄又何曾被人这么用心对待过,腮帮子塞的满满的,已经不记得要说说说什么,只觉得今晨这个早饭真是美味无比。小米粥也好喝、焖面更是美味还有鸡蛋饼,他一口一个,莹尘还怕他吃撑了,急忙阻止他的筷子再向鸡蛋饼,“好啦,吃饱就成,吃撑了岂不是难受。”   “我就是想吃嘛。”傅澄还撒娇的看着莹尘。   她只好哄道:“以后有多少吃不了,下次你回来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傅澄留意到她头发还有一部分未梳上去,用手把头发全挽上去,才道:“这才是妇人的样子。”说完看了莹尘一眼:“我这就去喊我哥起床,这几方饼我也带过去吧。”   他的脚步走远了,莹尘才暗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仿佛能感受到余热一眼,那股余热分明是他手心的温度。   来去匆匆说的就是傅澄,天大亮时,沈夫人带着衡哥儿早上来前堂吃饭就发现女婿已经走了。老宋照例早上做了拉条子,这是西北人爱吃的,莹尘埋头吃了一碗,拿了针线回房去做。沈夫人还怕她难过,特意去房里陪她,“姑爷走的急也是没办法,这眼看着就大胜了一仗,说不定不要一年半载就回来了。”   “我没事啊娘,那些孩子不是都家去了吗?我也没什么事做,帮他做几件衣裳。”莹尘女红长期做的极快,只要不是需要绣繁复的花纹,她很快就能做起一套衣裳。   还好第二天孩子们过来了,莹尘才没闲下来,这些孩子有的是由爹娘送过来的,他们都很淳朴,知道儿子或者女儿在这里学本事,家里没得多的钱,但送点菜或者瓜果,聊表他们的心意。   上午照旧教她们读书,下午教武艺,就这么断断续续的教了十多天,孩子们又放了一次假,原因是绕千户死在战场了,玉昌的人很少会如中原那般一定要收尸再装入棺材,军户所的人大部分都是火化。   这时节前方正在打仗,饶君羡回不来,饶家只有女人撑着,仇太太便让杨柳过来传话,让她们这些相熟的人家过去帮忙。   莹尘无不答应:“我这就过去吧,杨柳,你也回去和你们太太奶奶说一声,让她们也赶早过去。”   说完就让老赵安排马车出去,这套的马是西戎人的马,十分精悍,莹尘和赶车的老赵说了一声:“快些吧。”   老赵扬了扬鞭子,确实比往常要快的多就到了,若是不讲什么规矩,莹尘骑马是更快的,但她现在毕竟是百户的夫人,别人都坐马车,你骑马来,未免显得不那么合群,再者她也不是那么特立独行的人。   整个饶家都笼罩在一种哀伤的气氛中,林淡月的哥哥和父亲都在正门招呼客人,她哥哥的眼睛全红了,好似哀伤过度。林淡月穿着白衣,上身罩着一件麻衣,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她憔悴不堪的站在饶太太身后,但丝毫没有夺去她的光彩,反而让她显得楚楚可怜,更让人疼惜。   “干娘。”莹尘看到饶太太形同槁木,很是同情。   饶太太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你干爹就这么去了,我可怎么办哟?”她是真的伤心,她全身的荣辱,不是来自于她儿子,而是来源于她的丈夫。   现在在家中,儿子最心疼他那个儿媳妇了,丈夫在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怕,甚至都想好了等儿媳妇生了孩子就抱过来,让孙子和自己亲,可丈夫一死,以后当家的就是儿媳妇了。人家说饶太太指的也不是她了,而是指林淡月。   可是凭什么呀?   她和丈夫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凭什么便宜那个贱丫头。   莹尘见她这样,连声劝慰:“干娘,您快别伤心了。干爹的后事还得让您操持呢,我和仇太太都会帮您的。您一直可都是我们的带头人,您现在若是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再说以前您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都要去祭拜当年死去的兄弟,现下干爹走了,您不得更加用心啊。”   这话算是劝到点子上了,饶太太也怕丈夫死了,林家的人登堂入室,日后怕是连儿子都不记得丈夫了。   看她眼神活了一点,莹尘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午间,下人送了清粥小菜过来,仇太太和莹尘在一起喝粥。她用胳膊肘拐了拐莹尘,“你瞧瞧,也难怪饶太太担心的,你看她那亲家博了大家多少好话,便是咱们这位新千户回来,也要感谢林家的人。”   仇太太寡母独子,对这种事体会最深,以前她还真是羡慕饶太太,儿子有出息,丈夫对她也是一心一意的,没想到他丈夫一死,岳家又这样会做人,怕是儿子也会被拢过去,这样有什么意思,好像跟林家养了儿子一样。   还好莹尘没什么感触,她觉得自古孝道大如天,如同傅澄那样,还不是亲生母亲,傅夫人让他做什么他都得做,更惶论是饶君羡这种情况,饶太太是饶君羡的亲生母亲,母子感情一向也好,饶太太未必就真的好像被人抛弃一番。   一向算是很沉得住气的秦侍玉也在一旁劝小姑子:“这个时候你就要越发的恭敬才是。饶太太现在情绪不稳定,万一谁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你可怎么办?姑爷还未回家,她要是倒下了,再有点闲言碎语,你就活不成了。”   林淡月冤枉道:“我又哪里不尽心了,嫂子又不是没看到,我现在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你这样是对的。现在姑爷没回来,你知道的,军户所有好些人看中你的位置,说了你什么不好听的,那不是影响你和姑爷的情分。我和你哥哥能帮则帮,也让你婆婆看看我们林家人的真心不是。”秦侍玉对她道。   她们林家可不是那等贪婪的亲戚,为点小钱搞乱人家的葬礼,凡事攻心为上,秦侍玉深谙此道。这个时候她们过来关心亲家,有什么不对,饶家那个老虔婆有意见,也只能说明她是个小心眼。反正她们林家既不贪饶家的钱,也没有高高在上,小姑子也是照样在伺候她,她便是觉得林家不怀好意,但那怀疑纯粹只能算无稽之谈,因为林家根本没做坏事,做的全是为了她好的事。   想及此秦侍玉眯了眯眼睛,又一幅大度贤惠的模样,招呼亲戚朋友们,看到莹尘还哭着道:“傅太太,你可要劝劝我们亲家,让她别这么伤心,等姑爷回来了,见她这么伤心,那可怎么办?”   “嗯,我知道,您也要让饶大奶奶多多劝劝才是。”莹尘道。   秦侍玉也哭着点头。   饶家的亲戚们倒是对秦侍玉很赞赏,莹尘就听到有人在说:“这是君羡的丈母娘家的人吧,可真懂事,人家哭的可伤心了,这一家子啊是厚道人。”   不知道怎么地莹尘背后一冷。   她再看了一眼饶太太,她不大说话,旁边坐着一位年纪大的人,不知道在跟她说些什么,饶太太就那么听着,偶尔抬抬头。莹尘想,仇太太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果然年纪轻,见识少。 第42章 二更   从饶太太那儿回来后, 莹尘就和沈夫人说了饶家的情况:“空荡荡的大堂, 前边迎客的都是林家的男人,后边秦侍玉哭的跟什么似的, 饶家的亲戚都夸她呢,我看林淡月比她这个嫂子差远了,要是秦侍玉嫁到饶家, 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沈夫人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 看茶温差不多了才抿了一口, 她不禁摇头:“像秦侍玉那样的人, 真是奇人,在哪里都能过的好。你看她当年就一个孤女吧,寄住在她姨妈家里,就能让你那位族兄沈琇非她不娶啊,你别忘记了你这位族兄的爹当时就是三品官, 还被人称一声国舅爷呢。当初连你姑姑都不同意, 可你琇堂兄就硬是认准了她, 后来你琇堂兄一死, 转身人家就又嫁了,那林家也是殷实的书香人家,嫁进去照样做当家太太。”   “所以说”沈夫人放下茶杯,“她这个人心机太深了,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人们常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这样的人咱们远着就是了。”   莹尘深以为然。   林家人的功夫并没有白费,等一年后,仗打完了,饶君羡回来了。他回来时,林淡月正烧了菜,站在饶太太后边站规矩,饶家婆媳见了他都十分高兴。饶君羡坐下来吃完饭,又去祭拜了他爹,他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千户了。   他们饶家的亲朋故旧自然得上门来,饶太太和饶家的亲戚相处的并不是很好,因为当年她只生了饶君羡一个儿子,丈夫又一向爱接济这些亲戚,尤其是那些有孩子的亲戚,个个都不当自己是外人要了粮食还要钱,饶太太不大肯给,有时候还和这些人吵过架。   但这次人家上门看他,打秋风是没打,反而说了不少林家人的好话。   “要我说大侄子啊,你爹过了身,你娘年纪大了不济事,里里外外都是你儿媳妇在操持,要我说你们家当时还不同意人家进门,你们这亲家老好了。”   “是啊,大表弟,你爹的丧事都是他们忙前忙后的。”   这时候林淡月谦虚道:“堂伯和堂哥真是过誉了,娘这一年身子骨儿不大好,我这做儿媳妇的伺候也是应该的。”   饶太太冷眼看了一眼林淡月,在儿子面前她是有苦说不出,她想还好老头子过世前钱都在她名下以嫁妆的形式她存着,这儿子啊还真是靠不住。   这个子猛蹿了一截的傅澄也回来了,他身上挂了彩,左肩据说被西戎人用箭穿了个正着,肩膀上都不知道缠了多少纱布。他这一伤,全家都围着他忙活,连三岁的衡哥儿也知道不能吵着姐夫。   莹尘看他昏睡过去,又出去,她还要拿抚恤银子给那些死了男人的人家,这次据说还有傅澄的救命恩人也跟着回来,她也要去探望。   正军死了一家分八两银子,这些钱莹尘分文不少的发给她们,外带还多给了三斤粮食。有些携幼扶老的哭的真是闻着伤心,莹尘还要安慰他们一番,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太太好心,我听说别人那边分个六两就算顶天了,孩子他爹死的不冤啊。”老人喃喃道。   莹尘叹道:“您拿这钱回去好好养孩子吧。”   梅花过来道:“太太,那边那位杨太太要过来道谢。”   这梅花是她训练的孩子们中最小,天资却最好的一个,去年她爹死了,哥哥要娶亲,买了她上头两个姐姐,莹尘便让她做了侍女,虽则七岁的孩子,却机灵的很,莹尘会时不时告诉她规矩,现在传话做事倒是很稳当。   “合该是我过去的,怎么让她过来了,得了,我现在就过去吧。”莹尘起身往后院走去。   这位住在阴山下的杨太太和她的一儿一女救了傅澄一命,正好她丈夫死了,要被族人胡乱嫁出去,故而跟着军队回来。莹尘把她们安置在后院住着,她和梅花甫一出门就见到穿着白底蓝花的杨太太。   “杨婶子,你怎么过来了?我这里一时倒是忙的忘记了,该我先过去看你的。”莹尘歉意说道。   杨张氏还未说话,却见沈夫人眯着眼睛在看她,沈夫人只是觉得十分眼熟,“红丫,你是红丫吧?”   “你是?”杨张氏回头看了看方才喊她的人。   沈夫人喜道:“我是翠娘啊,江陵府桃花村的翠娘。你是张里长的女儿,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过家家的啊。”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沈夫人家乡是遭了灾才逃出来的,这杨张氏的日子却好过的太多了,她爹就是里长,当年发水灾前就在江陵府的姑妈家躲灾,之后嫁给一个行商,那行商孤身一人对她也好,只可惜今年出门跑货被戎人杀了,她就带着一儿一女在过。   有这层关系在,沈夫人又把衡哥儿喊过来,杨张氏把她的一儿一女叫了来。杨张氏的儿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女儿和莹尘一般大小,互相见过后,沈夫人又让老宋准备了一桌好菜招待她们。   莹尘忙完了才抽空回去看傅澄,见他倚在床上看书,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醒啦?饿吗?我让梅花端粥来给你喝。”莹尘和他一年未见了,此时的傅澄个子蹿高了不少。   “我要吃你做的焖面。”傅澄撒娇。   他一撒娇,二人一年多未见的生疏感仿佛一下子灰飞烟灭,莹尘不由得点头,“成,我这就去做,还想吃什么?”   傅澄捏了捏她的手:“还想吃馅儿饼,就是那种有粉条韭菜的那种。”   莹尘刮了刮他的鼻子:“算了,你还是喝白粥吧,这几天别沾荤腥了,对伤口不好。你呀一听焖面胃口就大开,我可不敢给你吃了。”   “莹儿,你就真的这么无情。”傅澄眼巴巴的看着莹尘吩咐小丫头端白粥过来。   莹尘坐在他身边,端起一碗白粥,拿起勺子吹了吹,再放他嘴边:“我喂你,总可以吧。”   这一年来莹尘也过的提心吊胆,总是担心有人报丧,她想傅澄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今生命运已经改变了,寿数或长还是短,其实无法预料。现在俩人能坐在一起吃饭,于她来说就是最满足了。   后院的杨张氏也满足的很,她哪里会想到顺手一救,就救回一个百户,现在她们可是傅百户的救命恩人,好歹也能有个安身之所。   曾经的杨张氏也是家中有仆人,儿子还在私塾读书,女儿也有丫头伺候,可从丈夫一死,族人们就逼她改嫁,家中但凡值钱的都被抢走了,还好儿子女儿还没来得及抢走。她们住的这间后院,并不大,左右两边各一个厢房,正中间是正堂,杨张氏和女儿杨晴住一间房,一进屋,杨晴就打了个饱嗝。   “娘啊,您还真的和那位王伯母很好呀。”   “别打嗝啊,不成看样。”杨张氏先批评女儿,“还有别叫王伯母,她姓沈,刚才你喊的那个王伯伯是入赘的。”   这个女儿一直是她的骄傲,杨晴生的十分清秀,平素又会哄人,也因为如此杨张氏和丈夫一直在挑条件好的,眼界太高,但一直没挑着,现在十五岁了也没个婆家。在人家家里住着,必须要有眼力见,杨张氏也提醒着她。   杨晴撇撇嘴:“原来是入赘的呀,我还以为真是那位傅太太的爹呢。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怎么还会有丈母娘一家在女婿家住着不走的。”   这个问题才来一天的杨张氏自然不会多问,她比她女儿还要好奇怎么沈翠娘到了玉昌,明明她和王全都是江陵府人。杨张氏打从嫁给丈夫,就一直在边疆,从来没回过家,当然也不知道沈夫人夫妻俩的遭遇。   好在她比她女儿多活几十年,知道些眉眼高低:“你管她是不是住女婿家,反正我看着别人都叫他管家呢?他现在管着家,我们也敬着些。”   她看女儿想去外头,遂拉了她一下:“在人家家里可不要随意走动,万一碰到什么忌讳就不好了。”   这时王全送了新的被子,原本应该是沈夫人送过来的,但衡哥儿闹着要出去,沈夫人无法,只好让丈夫送过去。杨张氏听到王全的声音,整理了一下衣裳,笑着出去:“王大哥,怎么还劳烦你送过来。”   王全笑道:“翠娘带儿子出去了,我正好没事,就跑跑腿呗。”   杨张氏接过被子,又夸王全:“王大哥,我们翠娘找了你还真是过上好日子了,以前村里谁不夸你能干,要是你大哥不死,当时不知道多少姑娘抢着要你呢。”   她纯粹是恭维,王全的大哥倒是个人物,只是死的太早了,王全的爹娘又是村里有名的糊涂虫,谁愿意嫁到他们家去啊。但王全还真的听进去了,他还挺高兴的:“是啊,你叔叔当年还要给我说亲呢。” 第43章   杨张氏是里长的闺女, 她叔叔也是村里的甲长, 当时王全的父亲也是甲长,两家开过玩笑要作儿女亲事。但后来王全那位能干的兄长死了, 之后爹娘也死了,他一个孤儿,除了有把子傻力气什么都没有。   后来还是沈翠娘家两个丫头, 要招赘才找了他,原本就是图他勤快老实。但王全这个人平时在家里素来被沈夫人呼来唤去的, 外人的夸奖和赞美大多是在沈莹尘或者沈夫人身上, 于他是非常之少, 所以王全心中十分自卑,但凡听到几句好言好语,就必定对人家掏心掏肺。   他这样高兴,倒是让杨张氏颇为讶异,她面上不露半分, 又吹捧了几句, 这王全都觉得走路轻飘飘的, 之后还特意送了两碗打卤面来, 承诺明早要切卤菜过来。   看到王全远去的背影,杨晴皱眉:“这王管家怎么回事?好的也太过分了吧。”   杨张氏却不管这些:“有好吃的不就成了,他是管家,手指头漏点儿咱们日子也好过多了。”   天初破晓,莹尘让梅花打了温水来,她替傅澄换了伤药, 好在伤口结痂了,她吹了吹伤口,又覆盖上纱布,“我让梅花把早点端过来吧?”   傅澄笑的狡猾:“我要莹儿你扶我出去吃,也正好拜见岳父岳母。”   她无法,只好扶起他,没曾想她一扶着他的身子,他就止不住的要搂住她,莹尘不许,他就“哎哟”“哎哟”的直喊痛:“莹儿,我可是病人,你把我伤口都弄疼了。”   气的莹尘踮起脚尖,用手指戳他的额头:“成天把花招都用在这个上面了。”   傅澄做了个鬼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妻子面前,他就真的跟小孩似的。到了门口,又不自觉的站稳身体,一幅老爷气派,莹尘也随他去了。   进了堂屋,衡哥儿跑过来莹尘这里,莹尘抱着他在腿上问:“怎么了?不认识姐夫了啊,这才一年的功夫呢?”   衡哥儿把头埋在莹尘怀里,傅澄逗他:“衡哥儿还知道害羞了啊。”   一般只有没有懂事的孩子才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一般很懂事的孩子都会开始听的懂大人的话,会羞于在人前说话。莹尘摸了摸弟弟的头,白了傅澄一眼:“你就别说他了。”   傅澄讨好一笑,又看了看衡哥儿:“咱们要不要请个先生回来认字啊?”   现在莹尘已经把孩子们中最大的提溜出来教了,她大概六七天去教一次动作就成,空闲的时间是多了不少。但是识得几个字和真正想出头,那又有一定的距离,傅澄已经拜托秦世子帮忙他们消除罪籍,最好是把军户也销了,到时候衡哥儿不就可以考科举了吗?   “现在怕是不好请吧,哪有先生愿意来咱们这地方。”莹尘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这里是最蛮荒的地方,不比京城或者江陵府,傅澄一想也是,况且他还有更长远的打算,他若是和莹儿有了孩子,也不能做真眼瞎呀,要是科举考出去,可比上战场强太多了。仅仅一个秀才就可以不跪父母官,他们这些做武官的拼死拼活的至多也就捞个百夫长,就这样还有不少人说闲话。   傅澄想了想,也只好道:“那我先教他认几个字,等日后寻摸到先生再说。”   莹尘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甜笑着答是,傅澄倒是被这个笑容晃了眼睛,她一笑眉梢眼角就活了起来,小圆脸越发甜腻,就和上次他吃的酒酿一样,清甜爽口。   从门外又来了杨张氏一家,傅澄含笑十分诚恳的道谢,“杨太太,若不是您我怕是和兄弟们都饿死了。您放心,以后若您有什么事,和我说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张氏带着儿女们坐下来,她慢条斯理道:“快别说道谢的话,不过是一点子玉米糊糊罢了。”她暗自打量了一下傅澄,年轻、英俊甚至还是百户,越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傅澄微微一笑,“那点玉米糊糊可是支撑了我们好几天,这还是您从口粮中省出来的,这不是救命之恩,什么是救命之恩。”他一向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他又是个细致人,看杨张氏的女儿约莫着过几年就出嫁了,儿子年纪不大,住在自己家不成样子,难不成杨晴以后从自己家出嫁。   再者家里人一多口就杂,他可不想家里成天吵吵闹闹的。出钱置办屋子他也不是不愿意,毕竟这么大老远都把这“救命恩人”带回来了。   但杨张氏毕竟才住一天,傅澄也不好直接让人走,这不是撵人吗?但官样文章还是得做做,这样的话莹尘和沈夫人听的明白,王全却听不明白。   他还一个劲儿的说:“我女婿是最知恩图报的,你们又是我们的老乡,在这儿安心住下啊。”   沈夫人恨不得一个巴掌上去把王全的头拍烂,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吗?没看到女婿一再提救命之恩,就想那女的开条件,这恩就算报了,还留下来,杨张氏可有那么大的漂亮闺女呢?难保不挖墙角。   女人想的比男人多,以前沈夫人是万事不操心,但自从闺女成亲后,她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女婿年轻又有前程,自家是罪眷,万一被哪一个想不开的拼命挖墙脚怎么办?闺女要是过的不好,她指不定和王全又回之前军户所去。   还是莹尘笑嗔:“爹你乱说啥,人家杨婶婶以前也是地主人家出身的,哪会在咱们这里久住啊?”   王全没听懂女儿的话,还以为女儿嫌他看低人家,他绝对没那个意思,所以急忙否认:“是爹说错话了,你杨婶以前在咱们村就是里长的闺女,大户人家出身。旭哥儿一看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在咱们这个人住下,咱们这里人多嘈杂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全在赶人走呢,杨张氏脸都僵了,莹尘跟没看到似的:“您说的是,不过这不是没法子吗?她们背井离乡的,也只能先在咱们这里住着,若是寻摸到了合适的房子,杨婶儿您可让我们给您帮忙去,我们家赶车的老赵可以帮你们运东西。”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杨张氏尴尬一笑。   她可没想过要走,心道这个王全乱说话,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谁愿意走啊。这里是百户所,靠着这里给闺女找个男人,等小儿子大了,再去寻个事做,到时候让傅澄给她置办屋子,她现成就可以养老了。   哦,现在出去,一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儿子还小又支撑不起门户。这不是现成的给人欺负吗?至于再嫁,除非条件非常好的,否则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呢。   吃毕饭,傅澄回去床上躺着休息,现今刚刚打完仗回来,大家都在休养生息,并没有什么杂务非要他去办,他就可以好好养伤,正好借此机会和莹尘培养感情。   莹尘坐在床沿边,拿着一个绣绷子,正在跟自己绣小衣,大红色的底子上面看去应该是两朵并蒂莲,傅澄看的火热,军中那些大老粗们荤段子讲的让他这个童子鸡听的都难耐,自然懂得这是什么。   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弧形,视线往上正看到两团鼓鼓的,他觉得鼻子里有东西流了出来。接着听到莹尘的惊呼,莹尘着急死了,还真是怕他有什么内伤,连声道:“要不我再去叫军医过来看看吧?你看你都流鼻血了。”   “别,别,我是被这东西闹的。”他指了指莹尘刚刚放下的肚兜。   这把莹尘也闹了个大红脸,她把自个儿的肚兜赶紧塞在柜子里,又转过身来,故作正经道:“也不知道你老是在想些什么。”   怕傅澄闹着又要敦伦,她叹了口气:“你看你这还伤者呢,今年你也十四了,等明年不就好了,还真是心急,万一早早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哪里去吃后悔药去,我现在人人都喊我是傅沈氏,是你的就是你的,又跑不脱。”   说罢又喃喃:“我也该避讳着点。”   倒是傅澄有些内疚,他当然知道莹尘完全是为了她好,现在外边的人说闲话的多,他们成亲一年多了妻子肚子没个动静呢?即便之前沈夫人在外说了,女儿和女婿年龄小不圆房,但人们听听也就罢了,大家不会责难男人,只会说女人肚子不争气。   再者他自己也确实常常觉得热血上涌,这种感觉他完全控制不住,奇怪极了。   “莹儿,都是我不好。”傅澄道歉。   莹尘摇头:“这算什么不好,只是你年纪轻,要好好养着,把身体练好才是至关重要的。”   傅澄忙不迭答应:“莹儿说的话是对的,是我孟浪了。” 第44章   红萝卜、绿黄瓜、小葱、生菜摘了来, 莹尘拿到井水旁, 梅花抢着洗净了,她又把自家酿造的大酱挖了些出来。梅花馋到不行:“太太, 我觉着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咱家这大酱腌的可真好。”   越是冬天越馋熟菜,冬吃萝卜夏吃姜, 现在日子过的好了,肉和鱼没少吃, 偏偏缺这些新鲜菜。这蘸酱菜也算是一绝了, 玉昌的穷人富人都爱这一口, 傅家的大酱是莹尘专门跟饶太太学的,做的十分地道。   一端上桌,沈夫人就拿了个萝卜给衡哥儿吃,衡哥儿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了,这时候傅澄才从屋里出来。他肩膀好的差不离了, 就开始忙百户所的事情, 看着饭点了才过来。   “相公, 快来吃蘸酱菜, 今儿我和梅花摘了不少水萝卜来了。”   傅澄笑着坐在莹尘旁边,拿了张煎饼卷了小葱,就着酱吃。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在长身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几张煎饼就“嗖嗖嗖”的没了。   在一旁的小梅花瞧见了,也说不出的欢喜, 她自从被卖到百户所以来,是吃饱穿暖,只需要伺候好主子就成,偏偏主子人也好的很,她就是以主子的喜为喜,以主子的忧为忧,现在看到百户一家和和睦睦的她就高兴。   再有杨家的人最近也知趣,自个儿拿了饭菜到自己房里吃,也不怎么出来,小梅花就更乐了。   偏偏这时有人上门,傅澄一看竟是林东阳,他竟然是来报丧的,原来是林夫人过身了。   沈夫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你娘是因何缘故?怎么我上个月看到她倒是好好的。”   “是风疾,来的急,我们拿了药过来,刚开始几天倒好,接着就油尽灯枯了,早起一看我娘她…她去了。”林东阳抹着泪哭道。   他来了傅家又匆忙出去,说是还要和傅溆那边报丧去。傅溆从战场上回来,大病了一场,听说还是“厚道”的林家人替他问医抓药身子骨才好起来,他又在孝中,也不能成亲。   晚间王全买了花圈回来,傅澄写了挽联,杨张氏带着女儿过来,经过正堂正好看到了。沈夫人喊她们进来说话,又和杨张氏感叹林夫人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你还真别说,我虽说和林家人关系一般吧,但林夫人就比我大几岁,这人呐还真的是死的快,说死就死了。”   杨张氏心里一动:“这林家是什么人家,我还不知道呢?是和你们相熟的吗?”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沈家是流放过来的,更加不知道什么林家。沈夫人也不想提流放的事,皆以现在身份为重,遂道:“你不知道吧,这林家可是饶千户的亲家,我们也不算很熟,只能算是认得的人。”   “那我可以跟着去吗?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杨张氏暗示了女儿一下。   杨晴也忙上前,“沈伯母,我们也想多认识一些人。”   “是啊,是啊。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出一趟门不容易,您说就是搬出去住,咱们也得知道要住哪儿好不是。这林太太是饶太太的亲家,今天来的人不知凡几,我们母女也是想出去见见世面。”杨张氏索性就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她在百户所住了这么个把月了,沈家母女和她们不过面上情,吃穿不用愁,可再多的也不会给。   但是凡什么仇太太或者是别处有些地位的人来,沈家母女从不会让自己和女儿过去,她心里很清楚,这是怕外人知道她们母女,她不急,可女儿年纪在这儿,明年可就十六了。若是真成老姑娘了,以后可怎么办?   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投诚,杨张氏想的远,自家的闺女嫁个穷军户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要嫁个和傅百户一样的人,也只有自己提升门楣了,所以今天是明着找女婿,暗地里也是自己找个靠山。   沈夫人听了倒是心头一喜,这么大的姑娘老是住在百户所里,怎么着看着也觉得不对劲,再说了傅澄就是千好万好,也防不住人家成天送殷勤啊。   因此沈夫人次日就装病,让杨张氏带着姑娘陪莹尘过去,莹尘不置可否。   傅澄在外边骑着马,莹尘和杨太太母女一起过去,到林家的时候。她们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倒是有个熟悉的饶太太,饶太太没流什么眼泪,她脸上神情冷淡,上完一炷香就走了。她儿媳妇林淡月正在灵前哭着,秦侍玉正是匍匐在地,伤心极了。   见莹尘过来,秦侍玉和林淡月都勉强撑着起来说话,莹尘略劝了几句,她本来就和林家的人关系一般,也不会哭的死去活来的。倒是这杨张氏真让莹尘开了眼的,她一个妇人,谁都不认识,竟然能和秦侍玉连着林淡月都聊的开。   更巧的是杨张氏要租赁秦侍玉的屋子,原来饶君羡回来后,千户所搬了地方,林家把之前的宅子卖了又重新置办的新宅。新宅是饶君羡帮林家置办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还多加了一个院子,林家的人哪里住的过来,早就想租出去,只是这里人烟稀少不说,穷军户占多数,哪里有钱租屋子。   这次替林夫人办丧仪,花光了林家的积蓄,若是可以把屋子租出去,也能赚些进项。   杨张氏就看了林家这个大宅子,心就更热了:“您说若是去城里住着吧,我银钱也不够,好歹在军户所里我也就放心了。”她又抬头看了莹尘一眼,歉意道:“傅百户家对我那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家不能老是仗着一点芝麻大小的恩情就不走。”   秦侍玉的目光看向杨张氏后面的杨晴,她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知道沈莹尘和杨张氏关系一般,这杨太太倒是个硬气人,如今秦侍玉也不用避讳一个百户的太太,遂和杨张氏笑道:“这老话怎么说来着,久住人已贱,傅百户家虽然是好心,但毕竟住自己的房子那才安心。您放心,虽则您租我们家的房子,我是个爽快人,您租了便当自个儿的房子就成。”   看这二人你来我往,莹尘只觉得好笑,她插言:“杨婶婶,你是我们爷的救命恩人,我们爷也说过凡您要出来住,这无论是租赁还是买宅子,我们都该出钱的。林大奶奶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这大冬天的出来一趟不容易,我让梅花拿一角银子过来给您,您若看中了就下定,若是看不中,再等等也成。”   这混不吝的,赶人也太快了吧,林淡月暗自心中摇头,这沈莹尘果真是个善妒的,她赶人家出门不就是因为人家有个年轻姑娘吗?住下去又如何?不过是多几口饭而已。   小梅花拿了钱袋子过来,莹尘拿了五两银子放杨晴荷包里:“你也知道我们爷俸禄低,这五两还是我们过年的钱,你别嫌少。”   她说的也是实话,一家几大口子吃饭、裁衣,付下人工钱。杨太太嘴上说自己节俭,货郎一来她和她女儿跑的最快,什么银钗子、胭脂水粉哪样不花钱。说到底当年杨太太给的那顿饭给傅澄吃,她很感激,但傅澄也带着她一家子脱离虎口,重新花钱去衙门帮她儿子女儿置办户籍,供养了好几个月,也算对得起她了。   可再多的,比如供养杨家一辈子,或者把自己的丈夫贡献出来,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后,她就去了饶家,也不想管后边的事情了。   饶家从百户升为千户,已经算得上是改换门庭了,饶太太身边也有了好几个伺候的小丫头,见莹尘过来,倒是极为高兴。   她指着桌案上的一份饺子对她道:“刚刚厨房给我上了一份饺子,三鲜馅儿的,是你爱吃的,来,和我一起吃点。”   莹尘推辞:“我吃了过来的,您别忙。”   “陪我吃点吧,这几天我都没好好吃饭,吵都被吵死了。”   这个“吵”就不知道说的是谁了,莹尘也聪明的没问,她顺从的坐下来。饶太太不由得抱怨起来:“你说说我这一个人在家也是冷冷清清的,早知道我还不如生个丫头,你看你爹娘现在跟着你多享福。”   不说别的,沈夫人上次看起来气色多好啊,她女儿又当家做主,听说连她爹那种憨头都管着采买。可她呢?说起来是饶千户的娘,虽然管着家,但儿子有本事啊,该贴补林家的,人家还是贴补,她现在管的不过是一些小钱,而且还说不上话,她说的多了还被儿子嫌啰嗦,倒是那林淡月皱个眉头,她那个儿子都能紧张半天。   她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人家生女儿的享福。   这话莹尘就不好接话了,她默默的吃了个饺子,嗯,这饺子真好吃。 第45章 放弃他吗?   年前杨家三口搬了出去, 傅澄和莹尘又准备了几条肉和鱼, 各做了两套新衣裳,厚的被褥全都让老赵拉过去给她们了。   杨张氏再满意不过了, 在乡下租房子,一年也就几百个钱,她手里存着几两银子, 到时候攀上个良人了,她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她以前的丈夫家里就是卖酒的, 她跟着学也会酿造些酒, 不出几日就和林家把关系打的很好了。莹尘知道她们的情况, 也算放心了。   傅家上下里外一新,跟着学武的孩子们一人发了一斤杂粮面,一件棉袄让她们也回去过年了。衡哥儿穿着大红棉袄到处跑,傅澄带着他在门口放鞭炮,一大家人难得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吃饭。   桌上摆的都是傅澄爱吃的菜, 沈夫人笑说:“这几年多亏了我们的女婿, 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傅澄起身敬酒:“我还要敬爹娘, 我这么长时间不在家, 都是您二老替我照顾莹儿。”   这话说的沈夫人一愣神,还好她是心大的人,不计较这些。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她们还能住在女儿女婿家里,现在不是傅澄上门,这孩子是个能冲上天的人, 只要他对女儿好就成。也可能就是因为傅澄太好了,所以沈夫人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和丈夫其实是寄人篱下的,她还以为是当时在军户所的时候,傅澄住在她家里,帮她做这做那的小孩子。   这时王全和傅澄已经喝起来了,莹尘夹了一块炸鱼放母亲碗里:“娘,您快吃吧,想什么呢!”   “噢噢噢,好。”沈夫人低头吃鱼,她又抬头看女儿,女儿梳着溜光的反刀髻,耳垂上戴着金梅花的耳环,俨然一个小妇人的样子。   尤其傅澄回来后,又买回来一个小丫头和一个粗使婆子,他比她们夫妻好像更懂怎么疼女儿。他不再让女儿去打猎,针线活儿也不让她多做,偶尔还会做饭给女儿吃,女儿不喜欢的人,他也坚定立场。   这样的一个女婿其实也挺好的。   半夜,炮竹声隆隆的,莹尘和傅澄牵着手一起回房,她抬头眺望远方,来年她一定会过的更好的。   京城秦国公府   因刚接到旨意,秦国公的嫡女秦湘被选为皇后,秦家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但又怕外人说她们家太高调,一家都是要笑不笑的,即便是平素最严肃的秦国公虎目中也含着笑意。   大大的松木桌,一共摆了两桌,秦老夫人和秦国公和夫人魏氏一起坐着,另一桌则坐着秦湘、秦浦、秦潮,秦潮旁边坐着妻子小魏氏。   国公夫人魏氏乃魏国公嫡亲的妹子,魏竞的姑姑,也是出自名门。因着过年,她穿着一身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百褶裙,流光溢彩,把人显得越发的贵气逼人。秦浦年前才刚刚赶回来,回来后又进宫覆命,除夕当晚才能休息片刻。   母亲只为秦湘高兴,却依旧不提及她的亲生儿子,这秦湘算什么呀,他看了一眼“妹妹”,这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却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她得到的这一切都是秦家几代人的付出。   秦国公见众人都喜气洋洋的,不免又训斥几句:“以后咱们是中宫的家人们,须得戒骄戒躁,不可洋洋得意,为湘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公公这么说,小魏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是秦国公夫人魏氏二哥的女儿,魏竞的堂妹,今年才嫁过来,和秦潮算是姑表亲,也因此没有一般为人新媳妇的谨慎。秦浦和秦潮忙站起来垂手应是,还是秦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   “大过年的说这个做甚,难不成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道理,还要你来教。”   秦国公瞬间站起来陪笑:“看娘说哪里的话,儿子不过是白嘱咐几句。”   秦老夫人指着他对秦湘道:“你看你爹真是扫兴的人。”   既然被选为皇后,秦湘今年虽然十四,无论是才德十分出众,听说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和佛结缘,年纪轻轻的穿着比她娘还稳重,不过穿一身墨绿色绣梅兰竹的综裙,即便被立为中宫,她也并未有任何喜悦。   “孙女倒是觉得爹说的是,以后孙女入了宫再想听这番谆谆教诲,怕也是听不到了。”   秦国公不由得翘了翘嘴唇,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天生为后的料子,且看她不骄不躁不说,还一向稳重,聪敏过人,也是他和秦国公府的骄傲呀。   秦浦的心情就更复杂了,是的,以前他就觉得这妹妹很沉的住气,即便知道了她并非秦国公和魏氏的亲生女儿,却还是这样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在享尽了荣华富贵后,装装样子就能获得大家的赞赏。   可秦国公真正的儿子傅澄从小被当作庶出的养大,却丝毫没有那种装模作样的扭捏姿态,他好学、聪明、勤奋,十三岁就能生擒西戎王子,更不看重富贵荣华,有了婚约就积极履行,这样的人还比不上一个装模作样的冒牌货。   饭毕后,秦湘又主动扶着秦老夫人和魏氏去休息,十足十的孝顺孩子。   秦浦却拦了拦父亲:“爹,我有事要和您说。”   “什么事啊?”秦国公还沉吟在国丈的喜悦中,他想着自己的小儿子说不定因为皇后之故还能再封一次爵位,完全没想到大儿子会把这么一颗惊雷弹告诉他。   书房里父子都沉默着,秦浦道:“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爹我的骨头的血和他分明是相融的,而且他和老夫人长的很像,真的,一看就是我们家的的孩子。这事娘和秦湘都瞒着大家,我是偶然才发现的,您不知道我有多自责,那个孩子十分的俊秀,才十三岁就凭军功成了百户呢……”   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的长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秦国公觉得浑身冰凉,“你…你怎么不带他来回来?万一,被人发现,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呀。”   很悲哀,他父亲第一想到的竟然是这件事,却从来没有提过他亲生儿子被调换了,在别人家里当庶子不说,还流放了。秦浦从未有一日感到如此挫败:“他不回来呢,说他现在至少是堂堂正正的傅家人,若是回来了他怕让他隐姓埋名,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胡闹,咱们家又不是那样的人。”秦国公也不是坏人,但秦湘力压魏国公府的魏琼瑰成了中宫,若是被魏家知道一点点关于她是冒牌货,受影响的可不是秦湘一人,而是整个秦家。唯有让那个孩子在身边,他才放心。   秦浦想他父亲其实就是那样的人,“他现在还是百户,看着倒是个上进的。在百户所也娶了妻子,倒也巧,正好是魏竞之前的未婚妻沈贵妃的侄女。”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秦国公想他娶沈氏这不以后不想混了吗?谁不知道当今太后最恨沈氏一门,沈岫一家被灭了满门,更惶论贵妃的亲侄女。这个儿子,再亲,也太棘手了,若他是魏氏,也会先瞒着。   况且这个孩子从未在他身边长大,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是能让长子这么夸赞,以至于妹妹做了皇后,他都并不会因此而高兴,秦国公一方面想见,又一方面有些怯意。   他怕那个孩子太好,好到他舍不得在边陲做一个小百户,也舍不得儿子离开自己。   真是这样还不如不见,这比什么都好。   “你说你妹妹也知道这件事?”秦国公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秦浦毫不犹豫的点头,秦国公看了他一眼:“那就不要露出咱们知道了的行径,这事你谁也不要说,若她知道了,万一下了杀手,可就不好了。好在她现在进宫了,最相信的还是我们这些娘家人,要做什么事还会经过我们的手。”   父亲的言下之意,他懂,“我没和她们说。”   秦国公欣慰的点了一下头。   “那澄儿呢?我二弟呢?”秦浦追问。   秦国公怒道:“你这是在追问你老子吗?他现在有什么不好,以后咱们多关照点就是,回来做什么,要全家陪葬啊。”   说完,他又看着一向他视如骄傲的长子:“阿浦,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稍微被人知道底细,不仅仅是你妹妹——不,秦湘有事,我们全家说不定都要跟着陪葬。宋太后要的皇后是秦家出身的皇后,若她知道咱们拿个假的糊弄她,你想想她会怎么对付我们。儿子啊,这宁王可不是崇康帝,他的帝位坐的也稳,如今的宋家会挈肘崇康帝,可不会阻拦他做任何事。”   这些道理秦浦又如何不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吗?您的亲儿子,我的亲弟弟。” 第46章 小衣   翻了年来, 军户所的人们走亲访友络绎不绝, 战后的阴霾一扫而光,大家想迎接新生活, 忘却掉旧生活。   阴沉沉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的好心情,莹尘点了点年礼,把收到的布匹让梅花搬到房里去, 糕点、茶叶存在堂屋的方桌下,客人来了, 就可以直接拿出来吃。这个小地方大家送的东西无非都是那几样, 她们的回礼也大同小异。   炒熟的松子仁用白净的瓷盘装着, 莹尘让沈夫人坐下一边烤火一边吃着。   沈夫人捏了一颗松子放在嘴里,“怎么没见着姑爷?大过年的去哪儿啦?”   “有好事,他去都指挥使家拜年去了,您也知道这里离玉昌城远着呢,所以啊, 天还没亮他就骑马去了。我想怕是为了他少年百户的名头, 人家想见见他, 您看这可不就是好事吗?”莹尘乐呵呵的吃着松子。   她早就对秦家不抱有希望了, 如果秦世子真的想认这个弟弟,傅澄早就被提溜回家了。其实她想傅澄回家了,她就准备和他和离,她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拖累人了,但秦家到现在还没派一个人来,那就是没戏了。   以前傅澄和他就说过傅夫人不喜欢他, 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傅夫人曾经想捧杀他,引诱年仅十岁的他去花楼,或者把丫头的亵裤放他床上,但被他一次次堪破,还能得到傅繇的看重。她想这么聪明的傅澄,可能早就料到所谓的家人是什么样了,更别提还有前世的一幕幕,她很为这个男孩心疼,罢了,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那也是顶好的。   沈夫人也为傅澄高兴:“姑爷是个能干人。”说完她又露出复杂的神情:“你还是早点和他圆房吧,早点生个儿子,这样才能把男人套牢。他爬的越高,那身边的苍蝇就越多,以后你的对手也越来越多,这不是一件好事。”   关于傅澄的身世和来历,莹尘并未告诉爹娘,一来这是傅澄的秘密,她没权利告诉于任何人,二来也是怕这二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所以她也没办法和她娘解释,她为什么能相信傅澄,如果傅澄是那等朝秦暮楚之人,他会做的一丝痕迹都不留,但他已经和盘托出自己的一切的时候,她相信傅澄是很相信她的,所以她要更相信他。   “娘,我知道了。”   看女儿别的方面倒是精明,怎么这事上这么笨,还乐呵呵的剥松子,一点都不担心,真是的。   等女婿回来,拿了一张都指挥使家的帖子,言明过一个月要去玉昌城参加都指挥使的长女的婚礼时,沈夫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这个女婿也太有本事了,一下子就攀上了都指挥使。   经历过她妹子从一个乡下妹子蹿到贵妃之位后,沈夫人觉得她对这些大起大落越发的觉得受不了刺激了,她现在就觉得挺好的,吃穿不愁,还能和儿女一起,这比什么都好。   但她依旧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因为傅澄早已不是那个寄居在她们家住,需要讨好她的傅澄了。   莹尘倒是在一旁问东问西:“我让老宋在厨下留了饭,你先吃点饭,去人家家里做客,总不比在家里自在。”   傅澄笑说是,又夸莹尘想的周到。   小梅花端了菜过来,炸鱼、丸子汤、韭菜饼,傅澄错眼不见就一扫而光,莹尘笑吟吟的伺候他喝茶。   “来,和点茶消食。”   沈夫人在一旁看了觉得别扭,她自己是招赘的,丈夫自然随她呼来喝去,女儿却这般伺候男人,她只觉得难受。但她也知道,这放在谁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干脆眼不见为净,抓了一把松子就回房。   傅澄看岳母出去了,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岳母今天脸色这么差?”   他没好意思说岳母的眼神跟刀子似的,难不成是和岳父吵架了?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岳父哪里是岳母的对手。   莹尘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想说其实夫妻之间哪里需要计较这么多,她在娘家做的事情还要多,傅澄是她丈夫,又不是她的奴隶,晚上傅澄还帮她捏脚呢,只是这种话即使是母女俩也不好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她岔开话题:“你今儿不是去人家那里拜年的,怎么人家又要跟咱们来往了?”   “我去的凑巧,他对我挺赏识的,莹儿,你要不要再做一身衣裳,我今日在路上碰到饶千户一家人了,林淡月一幅京城贵妇的打扮,我差点都不认得了,我想你过去的时候也得体面一些。”傅澄跟她出主意。   莹尘倒是不在乎:“你也说了人家是千户的太太,我和她如何能比,我要是穿的比她还庄重,那不是抢了她的面子。你放心,我出去外边不说多美,但总是大大方方的,不会让人挑理的。”   “这就好,这就好。”   **   林淡月的那身衣服就别说在都指挥使有人专门过来搭讪了,就是回到千户所,各个小娘子都躲着偷偷的看,她们是又羡慕又嫉妒。这小娘子们也包括杨晴在内,她状似天真的和秦侍玉道:“林嫂子,淡月姐姐的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极了。”   她这点城府秦侍玉早就看破了,秦侍玉不动声色道:“那是,她是千户的太太,要别人也不敢这么穿啊。”   杨晴被呛了一句,回去就和杨张氏闹着要做新衣裳,杨张氏拍了她脑袋一下:“净是知道浪费钱,这钱是给你弟弟读书用的。”   她没想到林老爷以前是翰林出身,现在就教他孙儿澜哥儿一个,杨张氏出了一份束脩的钱,也把自己的儿子杨旭放在林老爷那里读书。   秦侍玉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多一份收入有什么不好的,秦家现在看着是比军户所的大部分人家过的好,但是却是个空壳子,尤其是澜哥儿要读书的事情。她听说军户可以借籍参加科举,以前就有不少人这样例子,把儿子假借农户的户籍参加科考,以后可就和她们不一样了,不用在这里受苦。   一刀纸、一方砚台,甚至去书院读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林东阳现在也只是一个文书,管着一点儿事而已,他的俸禄也就能勉强维持家里的生活,再多的可就没了。   所以她只有开源节流了,好在这位杨太太就给她贡献了不少钱。   “娘,你还说我,你自个儿前天还在那儿绣新的小衣,女儿的小衣穿的带子都断了,颜色都看不到了,您倒是只顾着自己。”杨晴抱怨。   杨张氏脸一红:“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娘自己的钱娘想用都不成了。”   她压抑着心里的羞意,胡乱斥责了女儿一通。她的钱其实也确实不是很多了,所以必须想办法留下来,她看女儿生气,又回过神劝道:“哎呀,你呀生在富贵乡还不自知,你不是很喜欢林淡月的裙子吗?”   杨晴眨眨眼,不明白她娘的意思。   “你这傻孩子,连沈莹尘都会和饶太太把关系打好,更何况是你。只是你这丫头心思浅,在于讨好人上倒是有一套,你就去找林淡月玩去呗,着意讨好几回饶老太太,说不定她一高兴就能帮你说一门好亲事。”   她娘说的这么白,杨晴才听懂,杨张氏看女儿蹦蹦跳跳的出去,她才慢慢的从樟木箱子里拿出一件胭红色的小衣,她皮肤白,打小相貌在家都是最惹人怜的。她生怕秦侍玉露出警觉来,住进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是朴素老实的形象,就是女儿但凡有些出阁她也会骂。   但这并不是说她真的准备老老实实守寡,她手里空空,傅澄给的那点钱也只能用一时。家里俩个孩子还都指望着她,她若真的老实守寡,恐怕也就完了,穷困潦倒到死在哪儿都不会有人发现。   想了想,她缓缓的脱下平日的旧衣服,换上新做的小衣,外边罩着五成新的青夹袄,看着跟以前没两样,可杨张氏很知道她的秘密武器在哪里。   她照例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林老爷教孩子们读书的小学堂外奉上酒菜,她的菜做的非常好,酒也酿的好,却没像往常那样放下酒菜就走。   她对林老爷招了招手,林老爷不明所以,杨张氏笑道:“我听说本地都有接先生吃饭的习俗,我寡妇人家,不便宴请您,不如今儿等旭哥儿下了学后,您让旭哥儿作陪。”   林老爷下意识的拒绝了,“这怎么好意思,你寡妇失业的也不容易。”   “您这是嫌弃我们家穷了不是?”杨张氏看了儿子一眼,慈母心满怀:“旭哥儿这孩子虽然有我这个不中用的母亲,但我还是希望他不比别人少些什么?林先生,您看呢?” 第47章   “吱吱呀呀”的老床不停的晃动, 红日已经落下, 林家小院静谧的可怕。林文正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准确的说是一场春梦, 他很难从旖旎的情镜中醒过来,自从林夫人死后,他再也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铁杵磨成绣花针,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一直在磨, 最终喷薄而出, 再醒来时, 却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方,再一看身边躺着赤裸的女人。   他太阳穴跳的生痛,杨张氏也好像惊了一下,她又羞红了脸,默默的拿着他那件小衣穿上, 只是林文正没有心情去欣赏她了。杨张氏咬咬牙, 系上盘扣, 她白着张脸道:“林先生, 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你是旭哥儿的先生,这样高贵的人,我怎么能攀附你。”   若是杨张氏闹来闹去的,他反而会反感,可她这样的善解人意, 让林老爷很是不好意思。他孙子都有了的人,闹出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老不休。   林老爷带着一丝愧疚又偷了腥的表情走了出去,杨张氏方才的笑脸已然不在,她冷静的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窗子和门都打的开开的,把欢爱过后的痕迹想清除出去。   这个下午发生的事除了当事人,没人清楚。   开春后,成块的冰开始融化,路边的野花冒出头,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路上有不少马车在跑,莹尘也置身其中,她和林淡月同坐一辆车,因为整个千户所也只有饶君羡和傅澄被邀请了。   就连仇太太也是酸溜溜的说:“她们可真是去见大世面了。”   都指挥使下有好几个千户,千户下面又有十个百户,作为唯一能跟着去的百户太太,那可不是见着大世面了。   林淡月闭着眼睛在马车上假寐,莹尘也是如此,她们实在是没什么话说。   都指挥使姓叶,年逾五十了,今天出嫁的是他的幺女,要嫁的人则门第不凡,她是要嫁到伯爵府做少奶奶的,虽然只是嫁与庶出之子,但也算是攀上伯府了。这伯府也不是破落户,莹尘还真是认得,她有个族姐沈清嫁入的是平国公府,老平国公有个弟弟也是有爵位的,封的就是安南伯,据说这个爵位还是他当年平安南封的。   就凭叶指挥使这样一个偏远的四品官的女儿,嫁到伯父,即便为庶出媳妇,也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与林淡月的矜持不一样,莹尘自进来后就逢人便笑,她又是年轻的小媳妇,小圆脸看着可人极了。坐在席上也不害羞,和身边的夫人们说起话来落落大方,人家倒是打听她来着。莹尘一脸骄傲:“我相公是百户,十三岁就封了百户了。”   人家来了兴趣,她还要多讲解几次。   就比如,人家说:“是活捉了西戎王子的,是不是?他当时才十三岁呀?”   “是呀,是呀。刚刚满的十三岁呢,但他之前也是日夜辛苦练的,我让他休息他都不肯。”   一路下来倒认得几个人,不管真心假意的,她还和叶指挥使的夫人搭上话了。她深感自己运气不错,有时候就是要脸皮厚点,不然怎么认得这么些人。   她忙着说话连酒席都没怎么吃,转眼就多了几桩夫人们的邀约,还算是有些收获。   回程的路上,林淡月似好意劝她:“她们不过是打发你说着玩的,你快别当真了,其实也帮不到你什么的。”   莹尘笑道:“没事,这五家里有一家真心我也赚了。要我说你也别光坐着品品茶什么的,这里不像京城,这里的人都是很心直口快的。”   显然林夫人给林淡月的指导在这里半点不起作用,这里的夫人,有的别看已经是千户的夫人了,占小便宜也是占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有的当场就骂小妾,这在林淡月看来都是很没有体统的模样。   她也不认为这种人会帮到她什么。   可莹尘觉得多条朋友多条路,至少偶尔一些新的消息也不是坏事,至少人家随口提你一句,也算是受用良多了。这世上谁会料到谁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刚开始都要坐冷板凳的,等熟悉起来了,自然会好很多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这两人了。   回到家林淡月更是心塞,本来杨晴刚开始天天借着认字找她学,她也乐意帮忙,可后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和饶太太好的和母女似的,饶君羡在家还好,不在家的时候,杨晴和饶太太一伙的,她一个帮手都无。   现在俩人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什么,走近了才知道杨晴在说蒸馒头的事儿:“我可不是不会兑碱吗?头一次做的馒头那是黄的不成样子,我爹多捧场啊,全吃了——”   正说着高兴,看林淡月回来了,又连忙站起来。   饶老太太不解的看向后方,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以往林淡月都会堆起笑脸说不少话,但今天风头被沈莹尘抢了不说,回来又觉得自己引狼入室,闹的她好像成了家里的外人似的,不由得也怨婆婆太针对她了。   她“嗯”了一声,又道:“母亲,我今天坐了一天的马车了,头有点晕,先去休息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去叫我就是。”   饶老太太一拍桌子:“哪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伺候婆婆还喊累,是,你是千金大小姐,我当不得你伺候。”   她这一拍桌子,杨晴吓了一跳,却心里极是高兴的,正如母亲所说的,她们婆媳有裂缝,她就能插进去了。   林淡月忙解释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你去休息吧。”饶老太太不耐烦的说道。   林淡月转过身去,她仿佛听到后面饶老太太正在抱怨“进门都两三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   她一瞬间感觉到了灰心,这个婆婆,她是怎么也讨好不了的。   莹尘这边受到的待遇却好很多,她一回来,就和傅澄说起她在席上认识的人,“要我说不管人家怎么样,我既然去了一次,肯定要替你扬名。以后旁人提起什么事情来,总会记得你的名字不是,你不说话,别人才不知道你呢?”   “还是我们莹儿厉害。”傅澄本来今天也是要去的,但千户所有急事,就没来得及。他是纯粹想夸夸妻子,难得看到她这样上心。   看她额头上还有汗,又拿出汗巾子帮她擦汗。   拉着莹尘坐下,又让梅花去催厨下弄饭菜过来,殷勤备至,莹尘清推了他一下,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别这么黏糊。傅澄倒是不管其他的,他坐下来道:“莹儿,我今日去老关家里,你知道老关吧?”   莹尘当然知道,这位还是曾经姜千户的小舅子,后来姜千户倒台了,他倒是因为平日的好人缘在千户所里混的很是不错。   可她不明白傅澄提这个做什么?   傅澄自顾自道:“他浑家又给他生了个小闺女,哎呀,白嫩嫩的可漂亮了,我还抱了一下,你说这闺女真懂事啊,既不哭也不闹。”   “唔。”莹尘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傅澄看了看她的眼色,又道:“老刘头知道吧,就是咱们流放赶车的那个,娶了周家的那个。人家生了个儿子,那可真是把他乐坏了。”   “嗯,我记得那个周大姐还看上过你,是不是?”莹尘突然记起几年前的这桩事。   看妻子把话题扯远了,傅澄又转圜回来,“莹儿,我们也生个宝宝,好不好?”   嘎?   生宝宝?   她还真没想过,因为照顾衡哥儿这几年真是够够的了,再带个孩子,非累死不成。但她看着傅澄期盼的眼神,也不好说不生,毕竟她比谁都知道傅澄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生自然是要生的。”   有戏,傅澄如是想道,他趁热打铁:“我还有几个月就满十五了,你看我现在和正常十七八的男子差不多,早就可以圆房了,而且早点圆房对我身体也好,免得我老是想着,都快想出病来了。”   莹尘“扑哧”笑了出来,又板起了脸,心却软了:“那等你生日那天咱们就那什么……”   “果真?”傅澄站起来双手扶着莹尘的肩膀。   莹尘在他灼热的目光之下,别过了头,红着脸点了点头。   傅澄一时竟不可置信,他把莹尘抱在胸口,喘了几口大气:“乖莹儿,我真是太高兴了。咱们圆房后,再生十个八个孩子,以后咱们就真的成家了。”   “十个八个?你当我老母猪啊。”莹尘嗔道。   傅澄是随便她说什么,都是乐呵呵的,因为他终于能够真正的成家生子了,前世他婚事不顺,诺大的家连个动静都没有,以后妻子生了儿子,他想至少这世上有一个人会跟他血脉相连,而这一切又是他最爱的莹儿给他的。 第48章 圆房(二更)   且不说两口子圆房一事, 沈夫人这边从林家的下人手中拿到喜帖, 神情古怪,连忙拿与女儿和女婿看。   原本正在喝茶的莹尘, 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娘,你这位老乡可真成, 和林老爷结成了连理,哎呦, 还好她走的早, 要不然我爹说不准都被她下手了。”   沈夫人不在乎道:“把你爹送走我都不要, 又笨又呆谁带着都是累赘。”说起来,又摇头觉得好笑:“张红丫可真厉害,我说怎么突然决定搬出去住了,原来早就打算好了。”   这样的喜事莹尘觉得去的话实在太尴尬的,所以让沈夫人和王全一起去, 一来这二人是傅澄的岳父母, 算是内里长辈, 二来这二人还是杨张氏同乡。   莹尘又为爹娘准备了四样喜果, 一百个大钱做喜钱,沈氏夫人让老赵赶着马送去。   这日林家张灯结彩,虽是二婚,倒也热闹。秦侍玉帮着迎亲,心头暗自不快,婆母才死了小半年, 这老妖精就进门了,公爹也是,平时装的多正直,竟然被个乡下妇人迷的三荤七素,好搞大了人家的肚子,真是好不正经。   但她一向城府颇深,此时不但没有表现出不快,反而热情的帮着迎客。她还帮着众人介绍新小姑子杨晴,不马上要改名为林晴了,她这番举动令张家母女都很有好感,林晴更是如此。在她眼中,这个嫂子不仅漂亮、大方还和气。   只有林淡月推说身子不舒服没来,秦侍玉倒是能体会林淡月的心情,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心里都不得劲,更何况是林夫人的亲生女儿。   她那位一向冷静自持的夫君听了这事都摔了一个茶盏,可见气的多狠,只是这君君臣臣父子,老子要做的事情,儿子想管也管不着。横竖多三双筷子,这张氏进了门他也不会让她好过,秦侍玉看着一旁笑靥如花的新小姑子,眯了眯眼。   待沈夫人去的时候,林晴见是傅百户的岳母,她得了她娘的吩咐,自然请沈夫人去新房说话。她娘说她们母女三人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唯一有的就是傅百户救命恩人这个头衔,故而她娘说只要傅家的人来,就请过去看看,让别人也知道她们家不是无依无靠的。   新房里张氏还没盖盖头,她皮肤白皙,涂了胭脂水粉,气色更好,一身红棉布裙子,叫沈夫人一看,还颇有老黄瓜刷嫩漆的感觉。   “红丫,你今儿可真好看。”沈夫人假模假式的道。   张氏倒是坦白道:“什么好看,都是个老婆子了。若不是为了两个娃儿,我也不会再嫁的,以后我就在这里落户了,翠娘,你可别嫌弃我是个再醮的。”   “我怎么会。”其实沈夫人虽则觉得张氏手段多,但妇人再醮她并不觉得可耻,多少人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守着那些虚名做什么。再者鳏夫配寡妇,也是正常,人家林老爷愿意娶就成了。   “红丫,这是好事。你一个女人家拖着孩子也不容易,林老爷是读书人,一贯品行端方,就是旭哥儿也跟着多认些字,你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的。”   张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笑:“翠娘你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想我们打小也是一个村的,以前我是个寡妇,走动一二都怕人说闲话,现下好了,以后我们可要多来往。”   沈夫人也握着她的手道:“这是自然。”   随后沈夫人又去吃酒席,席间大多都是好奇者多,妇人们大多嘴碎,就有那好事的说:“你们不知道,前个月前这里请了大夫,那大夫是我们小姑子的三舅舅的亲家,你猜怎么着,这女的有孕在身。”   “真的?”   沈夫人也竖起耳朵听,那人又说:“可不是,两个月了,就是不显怀。”   妇人们吃吃的笑,沈夫人叹了一口气。   热闹的喜宴过后,林文正和张氏入了洞房,洞房内张氏依旧穿着之前的那件小衣,林文正看的火热,想起她的肚子,到底收回手。张氏虽说也三四十岁的人了,别看平常打扮的朴实,但内里却很有股子风情,知道怎么讨好男人,她把林文正的手拉着放在她肚子上。   林文正很是感慨,他起初是真的没想娶张氏进门的,张氏也安份的很,从来不说什么,只是那一次她就怀上了孩子,她要打孩子,也是自己不允许的,这一切都与张氏无关,都是他做的孽。   女儿和儿子的埋怨他也知道,但张氏却是没错的。   “家里是儿媳妇当家,打从东阳他娘去世后,家里的钱就不多了。东阳有份事,可拿回来的钱也勉强够他们一家子吃的,我想可要苦着你肚里的孩子了。”林文正说这话也是有些试探的意味。   张氏一幅老实人的模样:“我打小也是乡下长大的,跟着前头的男人倒是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但家里凡织布、种田我也是都做的。”   林文正听了很是欣慰。   这张氏倒真是勤快,次日起床,天还未亮就去厨房熬粥烙饼,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倒把秦侍玉闹了个大红脸。   这事传出去,倒都夸张氏是个能干的,久而久之,别人也忘了她怀孩子勾引老男人的事。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又说傅澄生辰将至,他自己倒是把个卧室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褥子全换新的、挂帘也换了,要不是怕动静太大,他都想把柜子都换了。   原本的床换成了胡床,上边铺了绿水映荷花的的垫单,褥子则换成大红的鸳鸯戏水,都是缎子被,摸起来跟小孩儿的脸一样滑溜。小梅花人小鬼大,还把二人的寝鞋放在一起才出去。   晚上老宋整了一桌好酒好菜,王全和沈夫人都不敢多劝酒,生怕女婿喝多了不能人事。沈夫人倒还会说几句:“这开春了,刺老芽凉拌的不错,来,姑爷尝尝这个。”   那王全就一个劲儿的把菜挪到傅澄前面:“姑爷,多吃菜。”   莹尘真是要被爹娘笑死,原本全家上下都知道她二人圆房之事,难免有些羞意,但爹娘这样子,她又觉得好笑极了。   衡哥儿不明所以,不满道:“爹,我也要吃鸭腿嘛,你怎么全挪到姐夫那里去了,我夹都夹不够。”   “来,衡哥儿,姐夫给你夹了大鸡腿。”傅澄忍住笑夹给衡哥儿。   衡哥儿抬头看了这些大人们一眼,觉得真是奇怪,个个都怪怪的。   酒过三巡,王全就催道:“你们快去休息吧,我和你娘收拾就成,这晚上吃的太饱,容易积食。”   莹尘看了傅澄一眼,傅澄不好意思道:“那就麻烦二老了。”   沈夫人和王全忙说没什么,又催二人快回房。沈夫人喊了小梅花一声:“你今儿也早点回去睡吧,你们夫人那里也不用你伺候。”   这时,傅澄才拉着妻子一道回去,推开房门,莹尘见里头满室光晕,她惊讶道:“你这是用了多少蜡烛啊?”梳妆台上、案桌上到处都摆着大红的蜡烛,从远处看,却是一个“莹”字,自然知道这是傅澄特意准备的。   “莹儿,这个时候管这个做甚?”他有些急的拉着她。   莹尘拍掉他的手:“你也太心急了,好歹等我洗漱一番再说。”方才她吃鱼又吃肉,满口腥膻,九十九步都走了,哪能差这一步。   傅澄替她去厨房打了热水过来,莹尘拆完头发,就洗脸漱口。这傅澄也是如此,他还特意含了一口薄荷,也是怕熏着人。   待她上了床,脱掉外头的大衣和寝衣,只剩下橘粉色的小衣,原本她身上皮肤极好,如上好的白玉一番。她躺下,又看了傅澄一眼,傅澄早已看傻,毕竟平时莹尘怕勾着他不舒服,都是穿宽大的寝衣睡觉,哪知里面还有这等乾坤。   他也脱了衣裳,躺在莹尘旁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一时语塞。   这时莹尘已微微闭上眼睛,傅澄心中一动,先是亲了亲她的额头,见她没什么发应,心中一喜,又往下攫取到檀口,他只觉得怎么吸都吸不够。后又沿着她细嫩的脖子,啃噬亲吻,都是头一回,莹尘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弄。   倒是男人还真的是无师自通,她被他亲的是浑身酥软难耐,一双腿儿直打颤,待他入了巷口,更是咬紧下唇,刚开始身上一痛,之后就如同在浩渺的汪洋之中,她只看到自己头顶上大红色的帐子了。   鸳鸯交颈,惹人心热,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莹尘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舒坦过,她想,也难怪傅澄时时惦记着了,这事真是极舒坦的。 第49章   清晨, 露泽万物, 虫鸣花香。   室内一室馨香,傅澄不忍打扰到妻子, 遂蹑手蹑脚的起床,自个儿溜去厨房。老宋倒吓了一跳:“爷,您这是要什么?我给您送去, 哪劳得您亲自来。”   傅澄摆摆手,“没事, 我想做点自己爱吃的, 先借你一个灶台用就成。”   他不欲说是给妻子做的, 这种事情宣扬出去,若是沈夫人王全听到必然会觉得高兴,但外人听了只会觉得妻子矫情,不是当家主妇的料,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维护妻子在下人中的尊严。   新鲜鱼片下锅过油, 再亲自把面条擀成细条, 佐以香葱丝姜丝放置上面, 澄黄色的面条上再放炸的嫩鱼片, 撒点炒熟的白芝麻,令人食指大动。   他示意老宋继续后,自己才亲自端去房里,见莹尘还在熟睡,怕她睡太久了,到时候起床时又饿又晕, 遂拍了拍她。   莹尘正熟睡,胳膊好像被人拍了一下,她“嘤咛”一声,听的耳边有男声在朗声叫他的名字,她才艰难的睁开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一碗香喷喷的面。   “乖莹儿,你吃了再睡吧。”傅澄笑吟吟的看着她。   莹尘脸一红,声音还是沙哑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早着呢?你就躺床上吃吧,我来喂你。”   莹尘想这已经不是美食了,还有美人在哄她,她很是享受的吃了一顿,又倒头睡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莹尘愣怔怔的看到太阳已经照进来了,房内空无一人,她又看了看床面,凌乱极了,她脸一红,昨晚她圆房了。哎呀,现在起的这么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笑,她一边想着,已经一边套上了衣裳。   她还把床铺理了一下,要洗的衣裳用个包被包着,放置于旁。待门一开,梅花正过来,欣喜道:“太太,亲家太太正让我喊您过去吃饭呢。”   “那你先打水给我洗漱一番。”莹尘故作淡定。   梅花无不聪明,立马去厨房端了热水,又拿了牙粉、桂花油等等过来。莹尘净面后,又把发尾梳顺了,再盘了一个髻,却没拿平常戴的小金凤,而是取了一对银扣,扣住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   梅花觉得太太今天变得好像更精神了不少。   堂屋里沈夫人和王全正和傅澄说话,见门口莹尘过来,大家都避而不提昨晚的事情,怕莹尘不自在。   “莹儿,你看我今儿带衡哥儿出去赶集,买了一只乌骨鸡,快来喝点吧。”傅澄对她招手。   乌骨鸡是补血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莹尘坐下来,揭开盅盖,一股浓郁的鸡汤味传来,她吸了吸鼻子,一勺勺的喝,傅澄见状满意了几分。   沈夫人见状更是羡慕极了,都说她丈夫听她的话,可王全却从来没有这么细心的时候,每次都要她说什么她才去做。   一家人正吃着饭,又见傅澄的长随赵文过来了,因傅家下人少。除了梅花这样在内室伺候的,老赵除了赶车还要看门,老赵若休息,自然是赵文过来。   “爷,门口一位爷说是你大哥,他说有事找您。”   傅溆?   傅澄顿了一下,他已经很久都没想起傅家的人了,他唯一有点感念的人是傅繇,但他已经死了。而傅夫人和傅溆二人对他不好,他也实在是对他们好不起来。   莹尘看他发呆,推了他一下:“快去看看吧。”   这时傅澄才出去,傅溆一身青衫,胡子刮的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上过战场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竟然凌厉几分。   “兄长来所谓何事?”傅澄开门见山。   说交情,他与傅溆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情,说到底傅溆也是嫡母手中的一颗棋子,若不是因为他听话,傅夫人也不会抱他过来养,所以傅澄说恨也恨不上,只想远着就成,不想和他多来往。   傅溆拿了一方喜帖出来递给他,“亲事定的急,你别介意。抽个空来吧,我们兄弟不和,在外边看来,对你也不好。”   他的神情也淡淡的,根本不像是那种要成亲的人的喜悦。   傅澄皱眉觉得奇怪,后又想他们的事情他也懒得管,答了个“嗯”就要走,傅溆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在屋里他才打开这方喜帖给莹尘看:“你看林晴是像要嫁给傅溆的人吗?她的性子,我不说了解十分,七八分总有的。张氏一心想让她女儿嫁个好人家,可傅溆真不算好人家啊。”张氏要求的好那至少是有钱人家或者官身,再不济一个小吏都成,但傅溆不过是个大头兵,身无长物,而且身子也不算很好。   这真是蹊跷,莹尘想了一下,才道:“但既然已经结了亲,多的话我们也不必说,只管去参加喜宴就好。”   傅澄点头,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傅溆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收到帖子的大家自然反应不一,林淡月是高兴极了,随后又后悔,是她和傅溆说了林晴多么讨饶老太太喜欢的事,她怕傅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答应了。   而秦侍玉则是有些埋怨小姑子,林晴这姑娘生的机灵相,不就是讨饶老太太喜欢点儿,她还准备把这位便宜小姑子卖个好价钱的,毕竟张氏母女三人但凡吃穿住哪样不要钱啊,若是拿她换了几十两银子,精打细算一点,更是可以用不久。   再说她娘家哥哥傅溆真的要娶亲,也该娶老实本分踏实点的,毕竟傅溆生活本领很差,找林晴这等不老实的,日后可怎么办?   当然,张氏竟是十分同意的,她进了门才发现秦侍玉的不好对付。她是个笑面虎,而且心思缜密,让她无法立足,但若女儿嫁给了她娘家表哥,你秦侍玉总要亲娘家的吧,以后总要对她客气几分。   至于拿女儿换聘礼之事,她想的开,这家是秦侍玉在当,有这个钱,也是在秦侍玉的手里,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她凭什么拿女儿去换钱。在她看来傅溆生的风度翩翩、一身才气,以后可以多教导一下她儿子。   所以林晴抱怨时,张氏还劝她:“你呀?只要姑爷人品好就成。我听说人家傅百户以前还是被赶出来的,在沈家栖身,现在又如何?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努力。娘想你做正妻总比做妾好吧?”   林晴不明白:“娘,你看那林淡月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还有小丫头伺候,凭什么以后我就得嫁个破落户当老妈子去呀。”   “哟,你要是做正妻,娘什么都不说。可你想想,你是妾,妾是什么?她林淡月坐着,你就得伺候。别看你现在好像很讨饶老太太喜欢,那是因为人家婆媳打擂台,这一旦你成了妾,她一个做婆婆的成天理你这个妾,你说旁人会如何说?娘是为了你好,傅溆有个大房子在那儿,人又是头婚,相貌更是没的说,你着意笼络着,让你男人上进点,再和傅百户把关系打好,你以后不会比那林淡月过的差。”张氏分析利弊给女儿听。   好歹林晴不是个顽劣的,她虽则有自己的主意,倒是很听她娘,不为别的,就为了娘这份手段。   当初爹一死,族人们真是想逼死她们三人,可娘救了傅百户后,一路逃了出来,还成为傅家的座上宾不说,后来又当机立断逃出来,没几个月就让林老爷娶了她,她别的人都不佩服,就佩服她这个娘。   林晴心甘情愿了几分,张氏也放心了下来。   再到了良辰吉日,林家花轿过去,傅溆接了,盖头一掀,傅溆就是再冷淡,这林晴各种痴缠,又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傅溆也和她共度良宵。   至于夫妻感情,这夫妻还不都是处出来的情分。   这些事莹尘夫妻当然不清楚,她和傅澄二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晚上常常敦伦,白天休息都不够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   傅溆的婚事她也只是略坐了坐就回来了,她喝了几杯苦丁茶,因为这几日吃了太多上火的瓜子、花生,牙齿都开始痛了。   偏梅花去园子里松土种菜了,莹尘只好自己去厨房再烧热水,这老宋除了一日三餐,他基本就在屋子里,不怎出来,这样也方便莹尘时常过来。   今日她一进去,倒觉得门如何掩着,推开后发现门后有人,她装作不知道去烧水,手里悄悄拿了一根筷子。   却听后面的人喊道:“表姐……”   表姐?莹尘对这声音太熟悉,转身看过去,她眼泪一下子就喷薄出来了。   “太子表弟……”她看到他笑吟吟的望着她,就想起当年进宫,她明里暗里被人瞧不起,都是这位表弟替她解围的。 第50章   这位传闻已身死的绰仁太子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难掩激动, 浑身上下打量着他。   兴奋过后,问题随之而来, 莹尘想他怎么会来这里?   过了三年,绰仁太子也十五周岁了,他和傅澄年纪一样大。他和崇康帝生的十分相像, 有着大临皇室独有的凤眼,鼻子却像姑姑, 笔直若悬, 过了三年他个子长的高大了, 人也魁梧许多。他身后站着一位着青衣,面貌无须的中年人,皮肤发软,手指纤细,像宫中的内侍。   见内侍眼神不满的盯着她, 莹尘才歉意道:“表弟?快过来坐一会儿。”   太子十分谦逊道:“表姐叫我小名就是。”   太子姓燕, 大名燕循, 小名保儿。莹尘从先去把门掩上, 看外边没人,才问起他:“保儿,怎地你过来了?是特意找我的还是如何?”   燕循苦笑道:“表姐,我本是藏在福建的闵王叔家中,福建离京城天高皇帝远,想必也找不到我们。偏闵王叔的次子被赐婚, 赐婚的人家正是宋氏,我察觉闵王叔可能要把我交出去,趁其不备,逃了出来。”   一南一北,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莹尘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还多亏了一个叫王令的叫花子,他在云城做丐头,何青和我本来是在云城一家地方准备隐居起来,听到他在那边提起姐姐。我以为姐姐还在做苦力,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姨母,你们若是过得不好,也可以把你们也带走,没想到姐姐如今是百户夫人了。”燕循这话半真半假。   他又如何会把实情说给她听,他是被闵王追杀的,出了藩地,何青入宫前是篾匠,会编篮子买,二人就一边做小生意一边逃。他确实遇到王令了,就是听说沈莹尘现在是百户夫人,他才决定过来投靠。   闵王既然靠不住,但他也不会这么傻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否则奉元帝怕是也会忌惮他。   跟在他身边的亲卫死的死、叛变的叛变,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他不得不想起这个人,他的表姐沈莹尘,他转过头来可怜兮兮的道:“表姐,我饿了……”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沈贵妃带儿子微服探望姐姐,沈夫人特意做了江陵特产的鱼糕,他嘴馋,就喊饿。莹尘用手指“嘘”了一声,“这里也实在是不太安全,我让娘和我相公过来,先安排妥当了,我再来做饭。”   贸然开火,万一闯一个人进来,那该如何是好?   她的丈夫?何青正想开口,却见太子瞪了他一眼,他就立刻不说话了。   这个事太重要了,莹尘连父亲王全都不敢告诉,偷偷的寻了沈夫人和傅澄。还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去见面,再有老宋到时候去做饭,看到两大活人,岂不是走漏了消息。   这二人也是一惊,沈夫人以前没儿子,对这个侄子比自己的孩子还亲,一听说他来了,就急着去看,倒是被莹尘按下了。   “您这么露了行迹,那不是害了太子吗?要我说,咱们从长计议,太子也好安排。”   傅澄却是知道一点的,但当着沈夫人的面不好说,前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太子。沈莹尘当时落草为寇,云城的起义军投靠了她,让她如虎添翼,现在看来云城的起义军其实就是太子的势力。   这位太子可不像表面看起来无依无靠的。   但奉元帝就更不是好东西了,卸磨杀驴的事情没少做,一天到晚玩弄权术,其实草包一个。   莹尘看了傅澄,又道:“相公你怎么说?”   这百户所是傅澄的,他要是不同意,她也要想其他办法。傅澄看了沈夫人一眼道:“岳母不如先去拖住老宋,最好是别露了行迹。”   这个时候沈夫人才反应过来,这是人家傅澄的百户所,想要留下太子那是杀身之祸,也不知道女婿会不会同意。   但见女婿如此安排,知道女儿和女婿有话要说,她也不会死留在那里。   老宋正在和老赵吹水,见沈夫人过来,二人忙站起来听吩咐。因沈夫人平时嗓门大,声音尖刻,傅家的下人都有点怕她。   沈夫人和平时一样吩咐道:“今天晚饭我来做,你替太太买点糕点回来,明儿我们去千户所有急用。”   下人们不敢不从。   这边莹尘和傅澄对视了一眼,“我看让太子在我们这里,到底容易被发现,不如另外找个地方,你看什么地方安全一些。”   这就是玉昌的好处了,一地和另外一地非常遥远,诺大的地方都看不到人烟。   傅澄道:“不急,我们要问问太子的意见才成。”   他毕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过的人,知道但凡上位者都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莹尘等人把太子只看作亲属,但别忘了他还是太子呀,就是落难了也是如此。   厨房的燕循和何青还是躲在门后,并不敢真的出去大摇大摆,何青几时见过太子这样,他不由道:“太子爷,您说表小姐会救咱们吗?”   别看方才沈莹尘真情流露,但对何青来说,人们趋利避害几乎是本能。他不知道沈莹尘是真的帮他们,还是去告状,只要揭发太子,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撇清了关系。   燕循肯定道:“我相信我表姐。”   话音刚落,燕循听到脚步声,便屏住呼吸。门外传来莹尘的声音,她推门进来后,后面跟着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小臣参见太子。”   他这声一出,何青也放心多了,莹尘更是把门拴上,笑着和他们介绍起来。   两边互相都认识多了,莹尘才对燕循道:“这是我夫君傅澄,保哥儿你要是有什么只管和他说就成。”   燕循口称姐夫,傅澄连道不敢。二人年龄相仿,都是极其聪明之人,莹尘特意空了位置出来,让何青在门口把风。她则开始生火烧饭,也不知道太子表弟饿了多久了,从房梁上取下腊肉,切成薄片,和方才泡过的米和在一起,又放了两勺猪油和盐,不一会儿香味就传来了。   又把豆角切成小段放好水和辣酱,放在小罐子里,再放进灶膛里。   园子里韭菜也熟了,割了一茬韭菜,和鸡蛋一起炒起来。   闻到香味的燕循早就饿了,他能够混进玉昌城实在是不容易,哪里敢大喇喇的去吃东西,何青伺候燕循,主子都没吃,他自然也不敢吃。   简简单单的几个菜做好了,她根本就没怎么听傅澄怎么安排,她想她是很相信傅澄的。她不会比傅澄聪明,想好这些了,她专心做起饭来。   饭锅飘来腊肠的香味,莹尘用锅铲拌了一下,再加上切的细碎的青菜颗粒,盖上锅盖。燕循已经在锅前站着了,莹尘把他还是看做跟衡哥儿一样:“还等一会儿就熟了,我们在这里物产贫瘠,就委屈你了。”   “看表姐说什么话。”燕循自然是极为聪慧的,方才傅澄来和他说了。先就近安排一个身份,总这么躲着不是一回事,军户所内最有可能认出他的人就是秦侍玉。毕竟林家以前就是京城一小官,根本不够格见太子,傅家也同样。但秦侍玉不同,她曾经是沈琇的妻子,算是沈贵妃娘家人,她是认得太子的。所以只要避着秦侍玉就成。   但这么一想,秦侍玉妇道人家,平日出门都少,又何苦来这里。   只要燕循在这里落户了,住的又稍微远一些,谁又知道。   大隐隐于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莹尘把锅盖揭了后,单独把饭菜盛了出来,何青还是要伺候他。却被傅澄拉了一下:“为了不被发现,何公公还是去云城吧,你比太子更好认,若是你被认出来,人家找太子也容易多了。”   “这……”何青方才守在门外,是以没有听到傅澄和燕循商量的话。   见燕循点头,他都急哭了:“太子爷,若是没奴在身边,您吃饭洗衣这些可都要人做的,您怎么照顾自个儿啊。”   “何青,你去云城吧。这些事你不必担心,这都是小事。等我在这里扎根下来,我就让你过来。”燕循笑道。   这个时候还镇定自若,傅澄心下赞叹,也不愧是崇康帝教出来的。   吃了一顿饱饭,何青就从后门走了,傅澄也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的药水,让燕循把脸涂黑了,五观虽没变,但却是另外一个样子,显得更“憨厚”朴实一些。   燕循改名叫陈仁,傅澄在军户册上记下他的名字,并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待吃晚饭时,王全伸了个懒腰出来,见大家都已经坐下吃饭了,他迷迷糊糊道:“你们今天来的早。”   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大家都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就是你来晚了,也不知道你瞌睡怎么那么多。”   王全讨好一笑,不再想其它的。   这顿饭吃的很快,和往常一样,衡哥儿闹着要去外边玩,沈夫人抱着他出去了。傅澄带着莹尘回房,二人皆松了一口气。 第51章 别管我们   “直接调一个新人来军户所, 恐怕有心人查也查的出来, 老陈头从山东逃荒过来玉昌的,他婆娘早就死了, 儿子死的也早,我听赵文说,他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我想让太子过去扮作他的侄儿,只要老陈一死,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老陈的侄儿了。”傅澄和莹尘解释道。   这种安排再恰当不过了, 莹尘颔首:“你说的没错, 这样安排倒能保他一时之安危。”   一世她不敢奢望,太子既然有大志,那必定是纠结力量要和奉元帝一较高下。自己这个小小的地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时的栖身之所。   傅澄笑道:“你明白就好了。”   他知道窝藏太子的风险,但若莹尘因怕他知晓瞒着他解决了, 就是没把他当自己人, 他现在想想前世沈莹尘之所以落草为寇, 恐怕和饶君羡那一次下手有关系。   其实沈莹尘本人其实并不是那种冲动、冒失或者是对权利欲望很重的人, 人在得到什么后,必然会失去什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陈头死后,他侄子替他打幡送终,承继了他的香火,军户所悄悄的多了这么一号人。   沈夫人偷偷去送过几次饭, 也不敢久待,这件事情,除了傅澄夫妻和沈夫人,家中竟然无人知道。   又说到了六月,莹尘癸水已半个月未来,她和沈夫人说后,停了房事,待下个月一查,果真是有喜了。   傅家上下自然欢喜非常,傅澄特意去玉昌城里买了不少桂圆干和红枣回来,一天一个鸡蛋炖着喝。这七月份军户所倒是有一件大事发生,那就是三年一次的比武,先在旗内比,比完再各个百户所、千户所选拔人进京参加武举。   饶君羡本人已经是武进士了,他又是六品千户,不需要再去冒风头,倒是积极的替千户所选人才。傅澄当仁不让头一个选上去,其实选不选傅澄无所谓,但傅澄好像挺出名似的,别的千户所都知道他的名字,若是没去好似自己作弊一样。   偏莹尘觉着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了,“我原本还可以跟你喂招,现在看来你只能单打独斗了。”   看妻子满脸的不高兴,傅澄笑道:“这有什么?这个比试哪有孩子重要,你快别多想了。”   见他如此,莹尘也只好安心养胎。   倒是饶老太太听闻她怀孕了,还特地拿了一只猪脚上门看她,沈夫人连忙出去迎去。饶老太太和沈夫人也是老相识了,说话并不客气:“我干闺女怀孕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我,要不是仇太太说给我听,我还真是不知道。”   沈夫人陪笑,“她这才两个多月,也不方便对外头说,仇太太那是话赶话的问到了,要不然我们哪能不告诉您。”   莹尘正是嗜睡的时候,坐在待客厅打了个打哈欠,见饶老太太进来,忙上前去扶。饶老太太也是奇怪,对外人无限的宽容,对自己儿媳妇却苛刻的很。   她问起莹尘怀孕的情况,莹尘笑说:“我就是想睡觉,现在还看不出别的。”   “孕期都是这样的,总比我那儿媳妇好,怀个孕挑嘴挑的,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半夜要吃什么辣子面,把我们君羡折腾起来,亲自跟她做面条吃,我这个亲妈都没尝过儿子手艺啊,结果做了,又不吃,你说,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   莹尘不禁为林淡月鞠了一把泪,沈夫人也老实道:“都是这样的,你看我们莹尘看着壮,也挑食。我女婿早上起来做的糊塌子、春饼,看都不看。”   饶老太太对莹尘那又是另一番说法了:“那是你们家女婿体贴的很,女人啊,就是怀孕才能有这个待遇。”   莹尘和沈夫人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   这老太太又道:“你们家莹尘可真够省钱的,我们家那个一怀孕就拼命做衣服,你说怀孕穿给谁看呀。”   沈家母女又对视了一眼,还是做一个倾听者。   等饶老太太说尽兴了,才坐上马车回去,看这精神头杠杠的,莹尘叹道:“这婆媳问题还真是千古难题。”   饶老太太是对林淡月不满,这林家就极为高兴了,林淡月回家坐坐,秦侍玉都生怕她磕着,“妹妹若有事,打发个小丫头叫我就是,何苦你自己来。”   “我就出来走动走动。”林淡月比莹尘先怀两个月,现在肚子已经显怀了,她穿着松散的衣裳,整个人倒是别有风情。   秦侍玉自然拿话捧她:“是,孕妇也要多走动。”   原本林家的日子过的很拮据,她那个便宜婆母进门还怀着孕,装的老老实实的,结果什么都不做,还得她伺候一家子,她们家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荤腥了,见小姑子回来,她才准备杀鸡。   看嫂子这样热情,她有些心酸,她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从袖口里拿了五两出来放桌上,“嫂嫂,这是下边人孝敬的,君羡让我留在手里零花,只是我吃穿都不用愁,何苦用这个,嫂子你拿着给澜哥儿和哥哥改善一下生活吧。”   她嫂子秦侍玉也是很懂放长线钓大鱼的,她坚决不要,最后林淡月推辞,她才拿了三两银子,这让林淡月越发愧疚了。虽说嫂子有些小心思,但她是真正的为哥哥和侄子用心的人,母亲死了,父亲琵琶别抱,也唯有嫂子时时把她记挂在心里。   一时竟想起母亲,她抹了抹眼睛,才抬起头来:“嫂子也别嫌少,等过些日子我再拿钱回来,澜哥儿读书总是要钱的。”   秦侍玉殷勤嘱咐:“淡月,你还是多关照你自己,你哥哥如今也有事做,又不是没有钱。至于你侄儿读书,哎,若是真的没钱了,我也无法,这是我们的命。”   澜哥儿明明聪敏好学,林淡月哪里忍心看侄儿如此,“嫂嫂快别多心,我如今过的好着呢。婆母虽然有些怨言,但我现在有了身子,她拿我也没办法,若是肚皮里是个儿子,以后我就管家了。就是我家相公也是很支持澜哥儿的,嫂子还是要让澜哥儿读下去。”   秦侍玉心中一喜,面上又说些体贴的话,直把个林淡月说的暖烘烘的。   出了门,见林晴和傅溆状似亲密的回娘家,她避了过去,其实傅溆这门亲事也极好的,那她也放心了。   **   天气越发干涸,汗水顺着农人的额头滴下,底下的土块砂砾都干的裂开了,军户所的妇人们,没事便出来看看天气,想知道何时下雨。   这样炎热的夏季,莹尘也没什么胃口,让老宋做了泡饭。这泡饭便是用凉水泡饭,配上笋丝,吃起来清清爽爽的。傅澄脸上全是汗粒儿,莹尘让梅花打了盆井水过来,拧了凉帕子,帮他擦汗。   傅澄刚刚练完功夫回来,有人问候着,有人关心他,他是极暖心的。   “今年皇上迎娶皇后,特意开了恩科。这次我若是赢了,还可以到京城去考武举。”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沾秦湘的光,却没有之前那么愤懑了。   想起丈夫的前世,莹尘也心酸,人前不好表露,只道:“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考个武状元回来,那谁都不敢小看咱们。你看那饶君羡能顺利袭千户,又有地位,还不是因为他是武进士。”   傅澄笑道:“你说的正是如此呢。”   他的目的可不是成为一个小百户,对于大部分的人说百户已经算不错了,但于傅澄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来说,还远远不够。尤其是成亲后,妻子连块冰都用不上,要吃新鲜猪肉都难得,他可不想永远都如此。   几口扒完饭,他就又去练武了。   沈夫人目光中透着一股喜悦:“女儿呀,你说会不会女婿这次进京被留下来了?他又这样的机灵聪明?”说着她自己还想远了:“说不准,咱们又能回京城了。”   “娘啊。”莹尘看了她一眼。   沈夫人都不顾王全了,“我说的是好事,就是我和你爹回不去,只要你过的好就成,你可别犯傻,若真有这样的机会就走,听到没有?”   莹尘被沈夫人吓到了,“娘,那没影的事情您还说的这么起劲。”   沈夫人拍了一下她:“哎呀我跟你说的都是真话,有什么比你重要的。能走就走吧,别老是想着我们,我们都是大人了,能管好自己。”   莹尘没想过自己要去京城,看沈夫人说着说着,连自己都相信了。她跟哄小孩似的:“好好好,我答应您,这总成了吧。”   沈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说完看到王全目瞪口呆的,她扬起下巴问:“你还想做女儿的拖油瓶啊?”看王全忙不迭摇头,她才高兴了。 第52章 见红   百户所里请个好大夫都十分难得, 莹尘头两个月还好, 到第三个月反应却异常严重。她本来身子骨儿算是极好的,但于孕期, 却比林淡月还不如。   傅澄是既忙着比武,又担心妻子的身体,他从仇太太那里打听到玉昌城里的一位名医, 大老远把人家用马车拉过来。莹尘正在卧床休养,那老大夫气还没喘匀, 就被推进内室看病。   刚开始看莹尘这形貌, 他到放下心来, 看着是个健壮的模样,但一把脉,皱起眉头,傅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冒昧问一下夫人可否有半年多未行经?”   倒是真是,流放的那半年小日子一直未来, 她后来也断断续续的来, 就是每个月不准, 有时候延迟十多天, 有时候一两个月才来一次,到了百户所条件也有限,沈夫人也以为是她年纪轻,等成了亲就会好一些。   老大夫道:“这胎要保,最好卧床休息,这样吧, 我先开保胎药吃着,过一个月我再来,若是可以那就无事了。”   莹尘忙点头,老大夫又和傅澄道:“您家夫人心思重,而且夜间常睡不好,如今天气炎热,若是可以,您看使钱去买些冰。”   傅澄领老大夫出去,又私下问了一次:“内子这胎要保准难不难?”   老大夫道:“对半分。好了以后就开怀,若是不好,那就麻烦了。”他看到傅澄焦急,不免叹了一声:“若是在大些的地方如京城或者南边药材大夫都是极好的,我们这边——”他摇了摇头。   门槛极凉,他怔怔的坐在门口,本以为,在这里就很好了。衣食无忧,他也算是百户长,可现在看来依旧十分不足。   若是在京城,妻子这一胎绝对不止是这样,还有衡哥儿,如他一般大的孩子都启蒙了,在这个地方却连个秀才都请不到。   他这么想着,又见仇太太的亲信杨柳过来,见着傅澄,忙过来请安,傅澄看她一脸焦急,又问是何事?杨柳便道:“我们少奶奶有些不好,原本是到城里请白大夫的,药馆说白大夫的来您府上了,所以我来这边找。”   傅澄指了路,恰巧沈夫人出来,听说李琴不大好,她又跟着杨柳出去跑了一趟,回来就和傅澄感叹:“这女人生孩子那可真是鬼门关,仇少奶奶晕过去了,血流了一满屋子,大夫又不好请。还是我胆子大一点,拿滚开水灌她,才醒过来,你不知道盖住血的土都挑了好几担子。”   这话到底也传到莹尘耳朵里,她很是恐慌,傅澄安慰她:“没事的,我去给京城的大哥写信,让他给我送一位大夫过来。”   现在他才发现,为何人人都要往那繁华之处去,抑或者是追求名利。只有有钱有权才请得动名医,吃的起好药材,孩子才能更好地读书习武。   拿他自己来说,虽然只是傅家庶子,但也有专门的武学师傅,比之玉昌这边的一些老把式都要强很多。   “不,不可。”莹尘直接摇头,“白大夫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乖乖卧床休息吃保胎药就会好很多的。你又何必去求秦家,万一走露了什么痕迹,皇后若是再出手,你又待如何?”   在边陲又如何,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哪里都好,更何况,莹尘想,她是希望丈夫有出息,但没有让他去送命。   去京城考武举,只要和秦家保持距离,全当陌路就成了。皇后毕竟刚立,她也不敢这么快就送个把柄给别人。现在多少人盯着她,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要开杀戒,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就是前世秦湘也是过了快十年才对付的傅澄。   这是莹尘的想法,但对于傅澄来说,自己的命和莹尘的命,自然是妻子的命更重要。   再说只是跟秦国公要个大夫罢了,又没有别的要求,他还是很相信秦浦的为人。   他安抚妻子:“你不必担心,我必会做好准备的。”   一向身子骨儿这么康健的她倒下了,除了王全没心没肺外,沈夫人和衡哥儿都有些不安。沈夫人想若是自己的女儿出了什么岔子,她和丈夫在这府里又如何住的下去,再说女儿可是她唯一的骨血呀。   姑爷虽是个好的,但也只是个百户。她想了想,趁着天黑待王全睡着后,偷偷的去了太子那里。燕循刚刚闭眼,准备休息,忽然听到敲门声。   他警觉的趴在门闩后,听到是姨母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把门闩打开,让人进来。   “姨母,这么晚来是有何事?”   沈夫人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保儿,你表姐她这胎怀的极为不顺,这里的大夫开的药吃后还是那样。姨母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不知道你现在手下还有没有医术极高强的人,帮帮你表姐,你看如何,算姨母求你了。”   她是一向都知道她这个外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一国太子,身边奇人异士无数,就是落难了,身边肯定也是有得用的人。她们一家虽然享了妹妹几年的福,但这福还不如不享,至少,她们在江陵有屋有田,江陵府人杰地灵,总不会像这个鬼地方一样。   这倒真的是让太子为难了,他搞不清楚是姨母自己要来的,还是傅澄让他来的,这样很容易暴露身份。但若是不帮表姐,恐怕不仅仅连姨母,就是傅澄也会对自己有意见,现在可不是崇康帝时期,所以沈家的人都要看他的眼色,现在他还要仰仗这位表姐夫。   他态度极为诚恳:“您也知道我现下身边只有一个何青了,但他只是个太监顶不了什么作用。我之前倒是认得一个人,是咱们大临数得上的大夫,他现在退居在钦州,以前也受过我恩惠的,不如我让他过来吧。”   沈夫人摇头:“这也不妥,既然不是你的亲信,若是知道你还存活在世,难保不会对付你。你看你的亲信中真的没有懂医术的人吗?”她也不是想置外甥于死地,但莹尘是自己的女儿,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当然是有一丝希望都要努力。   燕循也沉默不语,他也想帮表姐,但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只盼这件事情姨母不要怪罪自己。   沈夫人失望的走了。   她去找太子的事情,也只有傅澄知道,见状傅澄也难掩失望。   莹尘还是时不时见红,身子虽难受,但不好在大家面前表露,唯有晚上傅澄知道了,心疼不已。   这个一下子能踢倒大树、打死野猪的奇女子,好像有她在,大家就都有安全感的人,只能躺在床上。傅澄亲自去都指挥使府里找人弄了几块冰块出来,这差不多花了他们积蓄的一半了,他看着好不容易睡过去的妻子,露出了一丝微笑。   究其原因,她这个病就是因为流放途中得的,外加上在军户所常常冬天进山打猎,受了奇寒才得的,她是人,是人就会因为环境,身体改变。   像林淡月一来军户所就跟大家闺秀一样养着了,莹尘却要打猎、种田、劈柴带孩子,一切粗活累活都要他去做,有时候傅澄其实不大喜欢沈家俩夫妻,她们太过于无能,所以每样事情都要莹尘冲在前面。   她们总觉得她力气大、会武功,好像就无敌了,什么事情都应该她去做。沈夫人也不细心,他虽然不大喜欢林家人,但林夫人和秦侍玉怎么对待林淡月的,那是留个伤疤都能大惊小怪半天,可莹尘腿上的蚊虫疤痕,甚至经期长期不顺,沈夫人都觉得很正常,最多嘴上说说,并不真的切实关心。   凡大病,并不是一开始就得的,都是聚少成多,他想妻子的病也是如此。妻子经期不顺这样的大事,她当娘的还说什么成亲了就好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坐在床边帮她打扇,以后,他一定要多多关心妻子,她的身边看似围了不少人,可真正关心的根本没有。   怕妻子醒来,梅花照顾不好,傅澄让赵文拿了纸笔来,就在卧房里写给秦国公世子秦浦的信,他要求的不多,唯一要的就是好药材和好大夫。   信上写道:“贤兄亲启,多日未见,不知贤兄可好。弟之妻沈氏因几个月前有喜,本想等兄之侄出生后再与兄同享,而沈氏怀胎不顺,玉昌之地,土地贫瘠,人才极少。惟愿兄能替弟请一良医,另此地药材炮制不得法,请兄拿之参片、生地、熟地与弟。弟感激不尽,愚弟澄附上。”   他写好后吹了吹,用信封包上,让赵文送去给大同货票的掌柜,这掌柜是秦浦的门人,秦浦当初就说若有事寻他就成。 第53章   亵裤脱了下来, 莹尘看上面只有零星一点血, 方才松了口气,没曾想到了下午, 血漏就严重一些了,傅澄端了汤药来,她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安慰一些,方觉得好多了。   晚间梅花又端了鸽子汤来了, 莹尘喝了, 又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傅澄看的是心神俱裂, 只希望秦浦能够帮他这个忙,以后他为秦浦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前世秦浦死的很早,他有空再去提醒一下秦浦。   这信隔了半个月才到秦浦手上,这已经算是很快的时间了,比不上御用的几百里加急, 但比一般人寄信要快的多。秦浦看到后, 在府外寻了一位妇科圣手, 又包了两支老参让信得过的家仆亲自送过去。   女眷大多只知道内事, 不知外事,秦浦顺利的瞒过了家人。就连秦皇后也不知道,她的消息来源大部分都是娘家母亲每月递牌子觐见时说的,魏氏不知道的事情,她当然也不知道。再者后宫不得干政,皇宫更是天下人的表率, 秦皇后一向以贤后靠齐,自然不会表露出对外面太感兴趣的样子。   秦浦的大夫还未送来,这边傅澄已经开始准备比武大赛了,莹尘虽身子不适,但还是起来送他去,被傅澄按下后,她才作罢。   但依旧还是细细嘱咐他:“你毕竟年纪还小,也不要太伤力了,这次不成也还有下次,别揠苗助长,被人真的把哪里弄到了,你说我去哪里哭去。”   傅澄还要笑着安慰她:“不会的,等我拿个第一了,把银子给你存着,到时候咱们这府上还可以休憩一番,你也舒适一些。”   他知道莹尘管家后也陆陆续续的给岳父母钱,但她心里有数,差不多拿了八两后,她就一直存着钱,除了给月钱下人,这次看病医了不少,手里还有余钱,可见她实在是精打细算。   莹尘握了握他的手:“可惜我无法去看你的英姿,好好的啊。”   看丈夫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躺下来。她想她还真的不是个享福的命,本来当年沈贵妃发达,一家人多高兴了,转眼没过几年就流放了。这次更是刚刚成亲,和丈夫蜜里调油,可麻烦又接踵而来。   傅澄走后,小梅那边又说饶老太太过来了,莹尘不得不又起来。   这饶老太太只是听说莹尘怀这胎不太稳,她又和莹尘投缘,索性亲自提了不少补品上门。本来她以为就是普通的胎不稳,没想到这沈莹尘连出来迎接都不成了,还让小丫头带她进去。说起来,她还有些后悔,怕过了病气,又觉得晦气,但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去。   莹尘拿着引枕放背后,虚弱着脸问好,饶老太太不由得心疼道:“哎呦喂,你这身子骨不好,又坐起来做什么,快躺下吧。”   她也是没想到,平时还那么虎的一人,身体竟然虚弱成这样。   “干娘来看我,我怎么能不知道好歹,躺在床上。”   饶老太太刚进来就迎面扑来一阵凉意,她看了看墙角,竟然放着一大块冰,这冰在玉昌城可是那顶顶富贵的人家才用的起的,一般的人家哪里会用冰。   见饶老太太看着那冰,莹尘是多么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故而道:“都是我这身子误事,大夫说要静养,我家那位就运了冰块来,不瞒您说,这冰块把我们的家当都花完了。梅花她们的月钱这个月都没来得及发。”   听了这话饶老太太心里舒坦些,又反过来塞了二两银子给莹尘:“总要把日子度出去的,干娘来看你,就是想抽抽你,让你把日子过好。可怜见的,以前多康健的一个人啊,现在瘦成这样,该补就补啊。”   人呐,就是这样,见别人过的好,不免眼红,见别人过的不好,又心生怜悯。莹尘也知道饶老太太这个人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坏人,就是不喜欢林淡月,也最多跟她添堵,也没想过要真的害她或者如何。   这老太太还提了两只活鸡过来,莹尘让小梅包了二两茶叶两盒新鲜的鳆鱼让她拿回去,说起来她还赚了,这二两银子好些人过一年了。   只是人家走人情都是有来有往,她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不能让这位干娘空着手回去呀。   饶老太太提了东西回去,坐下来就猛喝水,喊天气热。林淡月让丫头奉上在井里湃好的瓜,亲自递给饶老太太。   “娘,吃块瓜”   西瓜红沙瓤,吃一口清爽解渴,饶老太太把领口的一颗盘扣解开,又吃完一瓣才觉得舒坦不少。见儿媳妇立在身边,她又道:“你大着肚子,哪用得着你来立规矩,还是快些坐下吧。”   林淡月欣然坐下,她知道婆母对她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但即便这样,她也高兴。从林晴的事情后,她灰心了一段日子,但怀孕后饶老太太虽然不假言辞,但生活待遇上来说她可以说是饶家之最了。再者丈夫饶君羡又贴心,她自觉过的还算舒心,也就放下和婆婆的恩怨。   还主动问婆婆:“不知道傅奶奶的病如何了?”   她知道婆婆是去探病的,故而有此一问。   饶老太太却皱眉:“不怎么好,这孩子躺在床上都不能起身,老是落红,孩子怕是很难保住了。”   林淡月也没料到是这样,也跟着发了一回愁,心里倒是莫名舒坦了不少。   说出来她怕别人不信,她和沈莹尘同是一起流放过来的,但沈莹尘几乎是样样出色,她则除了脸蛋一无是处。之前她和她一起去都指挥使大人那里,沈莹尘也是出尽了风头,尽管她认为她不柔顺,迟早家庭不会很和睦的,但还是隐约羡慕她的。   毕竟她能够在内宅说一不二,比她这种凡事要听婆婆的话的人强太多了。 第54章 淡月难产   所以她的心情很复杂, 一面为沈莹尘担心, 一面又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种事情上隐隐超越了她。然则在饶老太太跟前,她表现出很担心的模样:“我和她是一起流放过来的, 我要不也提一些东西去探病吧。她到底也年轻,说不准看到大家都这么关心她,肯定会好的更快的。”   “哟, 那可不必了,你也大着肚子, 过了病气该如何是好。再说我也去看了她了, 你就不必再去。”比起沈莹尘来, 她自家的儿媳妇的肚子自然更重要。   林淡月又假意说了几句,都被饶老太太说了才作罢。   她想就是沈莹尘这胎没了,怕也落不下好,想及此,又隐隐觉得她有些可怜。   **   东风吹, 战鼓擂。   比试场上已经激烈的在进行第二轮了, 一轮是初选, 由各个千户所先比试, 比试佼佼者再参加第二轮。第二轮是十取一,傅澄穿着银灰色的盔甲,手拿缨枪,翻身上台,下边有人叫好声不断,这就是开堂彩。   千户所辖下一员猛将拿着流星锤上来, 斜睨着看了傅澄一眼,他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中。   他先出手,两手流星锤甩的虎虎生威,专攻傅澄下盘。傅澄年纪小,身子细弱,但胜在人灵巧,他竟悄悄的站在他打开过来的流星锤上,那人要抽出去却抽不出去。   “兀那小儿,看老子不把你打翻在地。”   他越是用劲,却越是抽不出来,傅澄冷笑一声,用缨枪直指他的喉咙,这一招还是沈莹尘教他的,她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攻击敌人。   响锣敲一下,判傅澄胜,傅澄说了声承认。便率先下台,那人却有些输不起,一把流星锤直接甩过去,全场哗然,傅澄用缨枪往后边一丢,那缨枪竟然把流星锤击落。   都指挥使忙呵斥那人:“王虎,正所谓点到即止。既然已经分了胜负,你又何苦背后耍阴招。”   他让军士把王虎拖下去行军令。   大家更是对这位少年百户越发敬仰,叶指挥使拿了六锭银子并当场拿了路引引荐书过来写上傅澄之名。   赢了比武的傅澄谦逊极了,又让众人对他好感丛生。   回到家,妻子和岳父母又为他庆祝一番。   他竟忧心忡忡:“我这一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这钱我拿一锭银子,其余的你拿在手里用,想吃什么想和什么都成。偏这次要走的这么急,若不然好歹等大夫来了,我再走就是。”   他的担心,莹尘全部都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他怕秦浦派过来的人,她压制不住,故而才想留下来,但莹尘又怎么会让他因小失大:“既然是大哥送的人来,必然都是忠心耿耿之人,你又何必担心。再者你现在去京城,若是有幸能够碰到大哥,他若再关照几句,下边的人也自然会体察上意。”   秦浦是秦国公世子,又是当今皇后的兄长,比当年的沈岫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傅澄和秦浦派来的人擦肩而过,这群人来的很是隐蔽,他们是偷偷过来的。莹尘是这么和家里人说的,“这是我们爷打仗时候认得的一个贵人,虽关系好,但不欲惹麻烦。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过来烦扰。”   这是不想让外边的人知道她们和秦家的关系,尤其是王全和沈夫人二人,下人好掌控,小梅花年纪虽然小,但守口如瓶,赵文不用说,赶车的老赵那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王全管不住嘴,沈夫人爱炫耀,这二人,她又说清了严重性。   京城来的妇科圣手就是不一样,人家详细把脉问诊后,把白大夫的药丢掉了,重新开的方子。不消说一个月,就短短的四五天,莹尘就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从京里来的是一位妇科圣手,再有秦浦的亲信,沈夫人专门安排了最大的院落给他们住。这些人都是十分保密,很少出去。   过了一个月莹尘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常,她很客气的对大夫道:“此处太过简陋,我现在已然好了,外子又去了京城,这边就不多麻烦您了。”   大夫是个中年人,他倒是不急着走:“您不用管我们,世子吩咐我们一定要看您平安产子后再回去。您现在身子差不多已经好很多,我和秦田在玉昌已经有住的地方,这边离天上很近,正好我想去看看天山雪莲。”   莹尘知道他们是带着命令而来,但还是十分感谢。   让老宋烧了一大桌子西北菜过来,什么手抓羊腿、孜然排骨、椒麻鸡、拉条子,倒是别具风味。   再等仇太太上门的时候,看莹尘面色红润,倒是稀奇的很。   “那白大夫看病果真有几下子,这才个把月就好多了。”   莹尘笑道:“也是我自己该好了。”   仇太太附和:“你说的是,原本你身子就康健的很,底子好,可不就好治吗?”仇太太看了莹尘一眼,心道这丫头算是掉进福窝里去了,她那个丈夫比武第一,又去了京城考武进士,到时候回来怕又是不得了了。   “小琴的身子可好?”莹尘又问起李琴,李琴产后大出血,还是被沈夫人灌滚开水给灌的回了神,听说现在都喝不了热水。   “她也皮实的很,现在好多了,喂奶看孩子跟没生前没两样。”仇太太说,对李琴这个儿媳妇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   莹尘想起自己这里虽不能让秦世子派过来的大夫看病,但补药倒是可以送点给仇太太,她对梅花道:“我那梳妆台下方的柜子里,你去包二两参片出来。”   别小看这二两,放一点都很提气,梅花小心包了过来。莹尘拿着给仇太太,“这是我家相公偶然间得到的,这些参片用来煲汤最好,补气养身是真好。”   仇太太家中过的也算很富裕,她天生一张富贵眼,眼睛瞧了一下就看出成色来,若她没有猜错,这种参一根就差不多要两千两银子,这二两也不便宜,她知道是好东西,接了过来,心中一惊。   以前她还真的以为傅、沈两家流落至此,什么都没了,现在看来烂船也有三千钉,她还真的不能小看呀。   再下次碰到饶老太太的时候,她就偷偷和她说起傅家的事,“我看那丫头看着平时吃穿不显,真的到了关键时候,那老参一下就拿出来了,就那二两我就看出绝对值不少钱。现在沈家那丫头可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能出来走路了,气色也红润多了。”   恰好林淡月也在一旁伺候着,她看她婆婆神色轻松许多。   饶老太太想了一会儿,拍了拍仇太太的肩膀:“所以我当时把我这干女儿送到你那里去没送错吧。她男人又去京城考武进士,若是考上了,以后在咱们这千户所里指不定怎么风光,你们多和她来往,少不得也沾光。”   “是啊,我真是要多谢谢老姐姐你呢。”仇太太大方道谢。   两人打过好多年的交道了,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傅澄看这模样已经按不下去了,比饶君羡似乎还厉害些,以后不知道又会如何建功立业。   因了那二两参片,李琴亲自来了一回,她感激道:“本来我这生产后身子弱,现下真是好太多了,难为沈姐姐你还一直记挂着我。”   莹尘笑说:“你说这个做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若是没有能力就罢了,若有能力,又怎么会看着你受苦。”   送走李琴,莹尘来到前堂,沈夫人端了一盅鸡汤过来:“快些趁热喝吧。”   黄澄澄的鸡汤看着就腻,莹尘想为了孩子就仰头喝了下去,沈夫人见女儿身子骨越发好,便私下说了她去找太子的事,“我是没想到太子真是山穷水尽了,原本还以为他还有些存底呢。”   她提这话,莹尘只道:“不管如何,他为了活命换了个新身份,这该做的,咱们就做。您别老是跑过去,我们就只当普通的百户长和军户的关系,若是被别人发现,咱们这家子人,谁又跑的掉,还不就一个死字。”   “你说你这太子表弟以后会不会……”沈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莹尘冷哼一声:“不管他会不会,咱们现在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留下她,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若是他怨怼,那只能说明他心胸狭小,也不堪为人君。”   二人说着话,见王全进来,又起了另外的话头。   **   饶家   产房外饶君羡止不住走来走去,饶老太太也没了平时的冷静,对刚出来的稳婆焦急问道:“你这老货,不是之前说我儿媳妇身子骨很好的吗?怎么这么久孩子都没出来啊。”   稳婆被她这么一吼,也吓了一跳:“老太太,我不是哄您的,之前我看太太确实怀相很好的样子。但生产时,这么看着倒是像难产,您看怎么着?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产妇说的话,全部都落到林淡月的耳朵里了,她下腹坠坠的痛,脸色发白,虚汗流的满床都是,听了这话更是摇摇欲坠。   “孩子,你们保孩子……”她凄厉的喊了出来,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把孩子生出来,这是她怀胎十月所生下来的孩子。   再者若是她让自己活下来了,老太太对她又是什么看法,会说是她害死了她的孙子,再有相公,恐怕也会怪她,就这样,不如自己死了,把孩子生下来。   饶君羡听到她的声音,急忙跑进去,人就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饶君羡满眼赤红色,他握着她的手道:“淡月……”   “保孩子,听到没有?君羡,以后我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   饶君羡摇着头,对那稳婆厉声道:“一定要保住太太,你听到没有。”他说完,又柔声对林淡月道:“别想太多,没了你,我下半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她呆呆的看着饶君羡,若是没有了她的陪伴,他想必会更加孤独吧。不一会儿,她想起一件事,她抓住饶君羡的袖子道:“去找沈莹尘要人参,以前我嫂子生侄子也是难产,当时就是用老参吊的。”   在京城,大凡富贵人家,家里常备老参,林家当时没有,还是秦侍玉从沈岫家里借来的,她想到这里,又催饶君羡:“快去,快去。”   饶君羡拿着缰绳套着马,一路飞奔而去,彼时莹尘正和沈夫人一起给宝宝做小衣服,衡哥儿在一旁描红,他是傅澄帮他启蒙的,特意买了本描红册子,让他每天写大字,沈夫人每天督促儿子。   “娘,给点金线我,我来锁边。”   “哎,好勒。”沈夫人拿过金线,想起自己的小孙孙,高兴极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文跟在后面苦不堪言,也不知道这位千户大人来做什么。莹尘和沈夫人见是他,也忙站起来。   “老参呢?你们家不是有老参吗?快拿出来给我吧,淡月现在难产,就靠着老参了。”饶君羡脑子都是糊的,只想快些拿到人参,管他是抢的还是拿的。   他语气很不客气,沈夫人听着也来火,倒是莹尘听说林淡月难产,便和梅花道:“你去包二两出来吧。”   “二两?这会不会太少了。”饶君羡觉得沈家的人也太没良心了,当初若不是林淡月求他把沈家人分到他旗下,他还不会分呢?就说现在傅澄出头,还不是他举荐的。   这话听的沈夫人也是气笑了,这老参极其昂贵,当初女儿要不是看到李琴和仇家帮过她们,她都绝对不会拿出来,那林家怎么害她们的,让她们去做守山人,要不是自己女婿出息,又认得人家达官贵人做义兄,又怎么会得到这颗老参,女儿才刚好,说不准以后还要靠这个呢?这姓饶的说话也实在是太不客气了。   莹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饶大人,这东西很金贵的,这是留着给我吊命的,若不是看在干娘份上,我又哪里会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到,下午太热了。 第55章 祸头子   饶君羡要执意跟梅花去拿, 他气势凌人, 可惜莹尘现在有孕在身,但她也确实不是好欺负的, 她捂着肚子,往地上一躺,边躺边叫:“来人啊, 我肚子痛。”   傅家的下人一听,这还了得, 你饶君羡再是个千户, 那也不能擅自闯宅子欺负女主人。王全这时候还以为女儿不舒服, 自以为自己很明事理的道:“要不要我去拿?”   这时候傅家的下人都无语了,莹尘恨不得把这个爹爹丢出去,她一边抚着肚子一边骂道:“哎呀,我肚子痛。饶千户,你也太过分了吧, 你这哪里是来找人帮忙的样子, 哎呦…哎呦, 你这是逼我一个孕妇啊……”   沈夫人哪里见得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她一把推开王全:“你要死啊,人家都要害死你女儿了,你还去拿什么。”她扬起头,好似曾经在江陵府和隔壁摊贩吵架的样子,“饶千户,虽说你职位在我女婿之上, 但你今天来者不善,还对我们这样不客气,我们不欠你什么的。”   这时候饶君羡看傅家的人怒目而视,还有小厮丫头们正挡在沈莹尘前面,他语气一下就软了下来,“沈夫人、傅太太,方才对不住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我想你们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莹尘冷笑:“您这话我不懂,您妻子难产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如今无动了胎气,您家是不是也要赔偿我啊?”   本来她还想救林淡月,毕竟这人难产,怎么说也是一条命。但饶君羡这样的对付自己家里人,她更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她没怀孕,拳脚功夫不怕他,但现在她有孕在身,自然不能如此了,只能另想他法。   “是是是,只要你交出老参,多少补药我都给你。”饶君羡道。   交出老参?这老参什么时候好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她可不是好惹的,“那您要等一会儿了,我这边被您气的动了胎气,现在身子骨儿还动不了。”她就捂着肚子皱起眉头,梅花这丫头实诚,她拦在莹尘身前,大着胆子道:“饶千户,您应该去请大夫,怎么专来我们这里要这要那的,您也不能保证您夫人吃了就一定好呀?”   沈夫人接着道:“谁说不是,林家的人最是恶心不过了,在那些路上特意把我们莹尘推出去,哪里是人做的事。现在故意让您过来,不会是出了事了要怪我们吧,那我们就更不能给了。”   时间已经拖了很久了,饶君羡开始心急了,他正要发怒时,莹尘摆摆手:“梅花,去拿一片参片给饶千户吧,您可要跟我们立个字据,您只是借药,若出了什么事了,可别怪我们。”   饶君羡无法,只得点头。   赵文适时的递上纸和笔,莹尘写完,让他按下手印,又把梅花拿过来的一片参递送给了饶君羡。   再多的她是不会给了,这一片完全是抱着救人的心态。   饶家的下人开始催了,怕少奶奶支撑不住,千户要是一直在这里打嘴仗,恐怕林淡月就撑不住了。   饶君羡又骑马狂奔回去,莹尘让赵文和老宋出去讲古,今日之事不出一日就传遍了整个都指挥所。   这内容当然不是借人参,她当时纯粹是可怜李琴,李琴比她还小一岁,就大出血。没想到仇太太眼睛这么毒,一下子就看出是好东西,还到处宣扬。   当然你借就借吧,总归你饶君羡是千户,管着自家丈夫,但欺人太甚。莹尘觉得人一旦太过于失去理智,也不一定会成功。   再者求人办事也要有个好态度不是,林家和她的恩怨尚且还未两清,倒是又来,她肯定要反击的。   至于林淡月的死活她作为一个同样怀孕的母亲也提不起什么同情心了,所以并没有再怎么去打探。   倒是都指挥使下的魏副指挥史的太太,听了这件事情,受上边委派,特意过来抚慰她。   莹尘躺在床上,接待的这位魏副指挥史夫人,她拿出红参片和剩下的一片老参,半真半假的说:“您看我这里真是我夫君得了那六锭银子才花高价买的几片,仇太太的儿媳妇血崩的厉害,我便一股脑给了二两,我自己只有两片,没曾想饶千户过来就不客气的要我给一根老参,我又哪里拿的出来。您看看我现在,下人的月俸都发不出来了,我又去哪里弄去,这饶千户还……”   她用宽大的袖子掩住脸,魏太太看她肩膀一耸一耸的,也觉得于心不忍。她也是从千户太太升上去的,自然知道一个千户那就是一个地方的土霸主,但你欺负别人就算了,这傅澄进京考武进士不说,本人还十分优秀,很得指挥使看重,你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再说人都有恻隐之心,你饶君羡这么逼迫一个孕妇也实在是不好,西北人再蛮也不能欺负女人啊。   沈夫人也哭丧着脸,说了不少女儿不大好的话,话里话外是被饶君羡逼的动了胎气。   魏太太厉声道:“岂有此理,这件事情我可一定要为您做主。咱们玉昌可不是能容忍这样的人。”说完她又转圜,“不过你们毕竟是一个千户所的,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让他过来和你们家道歉就成。”   莹尘慌忙摆手:“不必了,小女子怕身子骨再出什么事。魏太太,您的心意我理解,但我这是头一胎,我男人又不在家,若是我肚子出了什么事,我又如何向我夫君交代呢?”   看这姑娘年纪也不大,魏太太好生安抚了一番,留了不少礼品,莹尘让梅花全部收着,这才闲闲的躺在床上看书。   这才杀到饶家,她也聪明,直接拉着饶老太太道:“妹子,你跟我说说,君羡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哎呀,那沈家的姑娘可是吓坏了,脸色苍白的起不了身。人家把药材盒子都翻给我看了,就那么两片,给了一片给人家儿媳妇,把家当都花光了。我看她盖的被子都泛白了,直说不想再看到君羡了,那给吓的哟。我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安慰了一番,就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饶老太太拍着腿,恨声道:“都是那姓林的娼妇带的。”她现在是恨死林淡月了,你没那人参不是也把孩子生下来了,就是自己舍不得死,想让她孙子受苦,现在把儿子的前程都耽搁了。要说以前她还会维护饶家的面子,现在看来林家这个女人,还真是个惹祸精,祸头子。   “你说她也真是的,自个儿要做娘了,生怕自己受苦,打发君羡到处去受气,还得罪人。”她没觉得沈莹尘不对,因为人家就不是那种阴险的人,哪一次她去探望沈莹尘,回程提的东西人家都有准备。再者,军户所上下人家都说傅太太仁义,还有仇少奶奶也是在外感激不尽,你林淡月自己家里坏事做尽了,还好意思再去人家那里讨嫌。   表面上当着稳婆的面要保孩子,背后却又让君羡去讨人家家里的宝贝,什么人呐,就不老实。要是你就直接说想保自己,让大家替你去求药,她也不会说什么,又当又立的,干嘛呢?   见饶老太太全部怪罪在儿媳妇身上了,魏太太也顺势道:“谁说不是,我就说君羡不是这样的人。”魏副指挥史太太又道:“不过,我也和你说,这傅澄啊,前途不可限量。王德鑫将军也很看好他的,特意和指挥使说过要关照他,您说说,现在他一不在家,他妻子就被吓成那样,不说咱们,就是他们那百户所的人好些都在骂君羡,这也不大好啊。要不您让您儿媳妇一道去看看她,总要和睦才是,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这不都是那姓林的惹出来的。”   魏副指挥史太太能够和饶老太太说心窝子的话,其实也得益于饶老太太在经营关系上很有一套,她儿媳妇还是饶老太太拉下脸去跟她求来的,所以二人关系很是不错,她也愿意多提点她。   都是明白人,饶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好吧,我知道了。自从她进门,我们家就没发生一件好事,我老头子多硬朗的人啊,就那么死了。好吧,我还有个儿子可以靠,我们饶家世代忠良,倒被她搞出这样的名声,还真是……”   “您放心,我会和我那干闺女道歉的。我也把祸头子叫去道歉,您的心我也知道,这下个月我孙儿满月,您可一定要来,我那儿特意请了个师傅,会烧水晶蹄髈,您儿子不是爱吃吗?到时候一家人可都要来。”   看事情办成了,魏副指挥史太太也笑道:“那感情好,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多说了。” 第56章 道歉   清晨, 傅家早上有二人在门口徘徊, 饶老太太推了推林淡月,林淡月一脸不情愿的叩门。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她来道歉, 这根本就是一件小事,沈莹尘不过是小题大做罢了。亏她还以前以为沈莹尘人还算不错,还救过她。   现在看来嫂子说的是对的, 沈莹尘却是小心眼而且很有心计,她这种人就不应该去美化她, 以前的她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自家丈夫语气差, 那是因为他着急啊, 自个儿妻子难产,他肯定焦急。你沈莹尘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孰轻孰重,她婆婆还常常来看她呢,这个人是完全不记得恩情的。   嗯,说这个话的时候林淡月早已忘记了, 她生完孩子后, 靠着这片老参把血止住了。   老赵打了个哈欠, 把裤子系好了开门, 一看是饶老太太和林淡月,他脸色也不大好看了。他还记得上次饶君羡来时的样子,一幅准备进来抢的,他老汉都把棍子准备好了,他要是真的闯进来,他肯定会拼了。   但他毕竟年纪在那里, 不会如年轻人一般,在面子上摆出来。   “哟,是饶老太太来了,这……我们家奶奶怕是还没起。要不然我这去叫沈老娘过来吧。”老赵是压根不想让这对婆媳再刺激他们的女主子了。   可饶老太太这次来,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她这儿媳妇刚出月子就被她喊过来了,也是想在众人面前把这一页揭过去,又怎么会不见到正主儿呢!   她笑道:“既然我那干闺女没起来,我就去堂屋等着她,我们呀,是专门来道歉的。”   老赵还心道,还是老人家明理,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他可完全不知道饶老太太是想让莹尘来为自己儿子正名。遂请了这婆媳二人进去,让自己的儿子赵文去和粗使婆子祝婆子说一声。   沈夫人夫妻一贯起的早,王全和老宋在灶房里一边吹牛一边做疙瘩汤,王全知道自己女儿爱吃凉拌菜,还细细的把那青瓜籽抠出来,方凉拌。一时听说饶家婆媳来了,王全也跑了过去,他还怕妻子发火,结果一进门,就见沈夫人正和饶老太太相谈甚欢,他这才放下心来。   倒是饶老太太眼尖,一眼就看到王全,站了起来:“老王,你们这起的早啊?沈大妹子说你在灶房给我干闺女做早饭呐,你这么好的爹,咱们去哪儿找啊。”说完,见王全傻笑着,又对沈夫人说:“我说你这个男人选的好,可不像有些男人搞三捻四。妹子,你是个有后福的,比我可是强多了,我们家那死鬼可真是没命享福,你说有他在,好歹我也不用受罪。”   这话说的,就连王全这种老实人也觉得不对劲,沈夫人还算是知道饶老太太的为人,这老太太确实对自家女儿不错,但她这儿媳妇吧,就不行了。   就不说别的,流放路上自家女儿可是救过她,她们家那些人还把自己女儿推出去要给王令糟蹋。   沈夫人笑道:“您快别这么说,您现在可以享儿子的福,可是比我们好太多了。”说完又叹道:“我吧,小儿子又太小,现在都是靠我这闺女,您说她这样康健的人吧,偏偏就怀孕一事上状况百出,我女婿恁小的年纪,操心的都掉头发,我是看着她们俩口子成不认识到成亲的,您看偏偏……”   饶老太太一把抓住沈夫人的手:“大妹子,实不相瞒,今日我就是带着我家儿媳妇来道歉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们家有老参,就要来拿。君羡又是个急性子,言语上有冒犯的事,我替她给莹尘陪个不是。”   “干娘……”莹尘从偏厅走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蓝布裙子,比之林淡月身上的杭绸要逊色不少,脸上苍白,见着饶老太太就道:“您快别这样说,这亲戚还有牙齿碰上嘴唇的时候,要我说,大家和和睦睦的相处不是挺好的。”   饶老太太连连点头。   莹尘又走到林淡月面前道:“饶太太,我和你是一起流放来的,你看我也不是那等见死不救的人,可你说开口就跟我要一根老参?这……我又去哪里弄。”   “再者饶太太,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你难产的这种心情我也能理解。但你看——”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也是七灾八难怀着孕的人,哪里又受得了惊吓。我们爷去了京里,他最期盼的就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说你们家的孩子就是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吧?我从来都敬仰干娘的为人,也知道你素来对我有些微词,但也不能因为饶千户位阶比我们相公高,就觉得要人家的什么都理所当然吧。以前的事情我从来也没有计较,但自古为女则弱,为母则强。我也不希望两家闹僵,我也不说别的,今天就看我干娘亲自上门,我就冲干娘这个面子,什么都不说了。”   林淡月听的怔怔的,她从不知道沈莹尘这样的嘴巧,而她是真的不想道歉,所以一直沉默,因为她一旦开口就表示她输了。   饶老太太听的直抹眼泪,“好闺女哟……”又不着痕迹的瞪了林淡月一眼,从今天开始这个儿媳妇她再也不会帮她遮掩了。   沈夫人和梅花也听的挺感动的,饶老太太送了不少活鸡活鱼过来,还带了补血的阿胶,莹尘还让老宋做了一桌子菜,除了林淡月吃了两口就没吃了,其余的人气氛都非常好,沈夫人还和这饶老太太喝了一杯。   出了傅家的门,饶老太太的脸就黑的不行,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絮叨林淡月,本该觉得庆幸的林淡月却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些就不是莹尘可以管的了,听说饶老太太人前人后都在说沈莹尘是她的干闺女,俩家关系好的跟一家似的云云,让莹尘在军户所的名声十分好,倒让莹尘对她刮目相看。   也难怪饶老太太两口子能白手起家做成百户,要知道在军户所,普通的军户连兵器都没有,上战场都很少,能够立功的基本上真是十足的聪明之人,但莹尘想饶君羡有这样的一对父母,却硬是没有学到谦逊为何物。   在流放之时,因为他中了武举,又是都尉,所以王令之死,他纵容林家人下手。这样的把柄,她和傅澄都知道,他竟然能这样轻松的自以为瞒过所有人,还娶林姑娘,虽说林淡月生的花容月貌,但林东阳杀了朝廷命官,罪上加罪,王令现在可还活着,还是云城的丐头,恐怕伺机等着报复林家人。   若是淡泊一点还好,但饶君羡野心又大,这么多虱子在头上,就看他为人处世,恐怕以后仕途也不好走。   九个半月的时候,沈夫人已经把稳婆请到家里人,就是防止女儿生孩子时现成找不好找。另外还有秦国公家的大夫也在这边守着,莹尘莫名心安。   天黑了,今日和往常一样,莹尘吃完一碗鸡丝面,和沈夫人和衡哥儿说笑几句,才进到内室休息。   她腿肚子直抽筋,小梅花帮她揉了会儿腿,她肚子就开始痛起来。梅花毕竟还小,莹尘忙道:“去把你沈老娘和产婆叫过来。”   她肚子开始痛的直哆嗦,沈夫人匆忙赶过来,慌慌张张的,倒是稳婆轻描淡写道:“傅太太别担心,这是阵痛,过一会儿就好了。”   有经验的产婆就是不一样,果然莹尘疼了一会儿又不疼了,她让沈夫人和王全烧了水过来沐浴一番。   沐浴后躺床上,却又开始痛了起来,沈夫人和稳婆架着她又出恭了一次。   “这孩子真爱折腾人。”莹尘笑着抚摸肚子,尽管她这个笑很扭曲,因为疼痛让脸十分扭曲。   沈夫人笑道:“调皮的孩子才好,娘当年怀着你的时候,你也是调皮的紧。现在看看,谁不说我女儿孝顺。”   突如其来的阵痛让她痛的直闭眼睛,下面好像湿湿的,产婆,这才过来。把早已准备好的开水、剪刀、襁褓、还有熬的药全都放在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羊水破了,来,太太,您多吸一口气,吸深一点。”   莹尘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很堵,沈夫人拿着帕子替女儿擦汗。这边产婆继续道:“太太,您用力,用力啊……”   她只觉得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不停的吸气呼气,听到产婆高兴的声音:“太太,我看到孩子的头了,是个俊俏的孩子了,您再用点力吧。”   她拼尽全力,用力一搏,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晕,下边好像有东西滑了出来,她隐隐约约看到众人高兴的表情,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7章 武举   待她醒过来时, 小梅花叽叽喳喳的跑了出去, 她失笑,这孩子怕是高兴极了吧。不一会儿, 沈夫人就从外边过来,天很蓝,一碧如洗, 她含笑进来。   “娘……”莹尘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摇篮。   沈夫人得意道:“我的儿,你可算对得起姑爷了, 这次生了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我来抱给你瞧瞧。”   小小的红皮婴儿, 皮肤皱皱的,莹尘掀开襁褓,往他腿中间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她这胎怀的太过艰难,其实头胎生女儿都无所谓, 她就怕自己以后无法有孕, 没给傅澄留个后。   她把脸贴在宝宝脸上, 宝宝正好张开眼睛, 她觉得她的心瞬间就化了,随即宝宝开始哭了。好在莹尘以前带过弟弟衡哥儿,她试探的问沈夫人:“您说她是不是饿了?”   沈夫人点头,“你要不喂奶试试?”   好在莹尘怀孕前期受苦,结果生孩子后什么时候都顺利,她的奶也多, 宝宝吸的畅快。   莹尘看他一拱一拱的,想起丈夫,若是她知道这个孩子生的这样顺利,也不知道是不是欣喜若狂,一时陷入深思。   **   到达京城时,已经是深冬了。傅澄放下手中的刀,径直去了兵部设立的武举报名处拿签子,尽管风尘仆仆,但难掩龙章凤姿。   他个头又长了不少,已经是一位极俊俏的青年了,在兵部处拿了玉昌关百夫长傅澄的签子后,遂在外找了客栈住下。   除了秦浦,秦家也无人知道傅澄来京考武进士。但秦浦不好大张旗鼓的和弟弟见面,遂送了信,让他考后于东来顺一聚,这样也显得名正言顺一些。   傅澄在客栈住了几日,深觉得太贵,遂去了郊区一家农户处住下,农家院子宽敞,他还能练练武功。现在的他只想把钱存下来给妻子用,万一妻子不好了,断断续续的补药什么的都要钱,他不能不省啊。   他这样一个罪眷之后,自然比不得上家有私兵的名门之后来的有背景,但他有一股子狠劲。从一百人中,冲到前五十名,又冲到前十名。几位主考官见他年龄也不大,遂想少年英才若是出自自己门下,必然是一桩美谈。   总考官恰巧是秦国公,他也是带兵打仗多年,见几位老伙计不约而同的说起一位年轻人,倒是极感兴趣。   “你们说的是谁?”   “回尚书的话,正是来自玉昌的小将傅澄,说起来也是将门虎子,他父亲是傅繇。这孩子竟然连挫几十人,以后我大临看来又要出一门虎将了。”   傅澄?秦国公眼神里很是矛盾,但他城府极深,又扯到其他地方。   等真正定前三的时候兵部尚书秦国公莅临,坐在高台上看下边比武。一袭大红色战袍的傅澄凛凛在那儿站着,越发显得姿容出众,令人不敢直视。   他擅用缨枪,一根缨枪耍的虎虎生威,看着清瘦,却力量庞大,头一场赢的轻松,最后一场却极为艰难,几乎是势均力敌,而且对方比他高也比他壮。秦国公心一紧,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儿子并不是那等鄙薄的庶子,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果然是他老秦家的种,他几乎是看着傅澄一招一式,往往被压的狠了,又绝处逢生,没人知道他的心意,他恨不得上场助威,可注定不能。   傅澄额头上冒着薄汗,那人一看他这样,竟步步紧逼,他想起莹尘所教的一招,截刀破敌,这是沈莹尘自创的一招,直抵人咽喉,无往不利。他拿着缨枪飞跃起身,再左空翻一个,见那人杀过来后,找准他武器之弱势,用樱枪头击碎了那人武器,再两脚踢翻此人。   武举讲究点到为止,且那人武器已被断,胜负已分。   他即刻被封为甲科第一,次日就要面圣,傅澄并不怵。他前世伴君,知道这奉元帝是个爱玩弄权术,时时刻刻讲究平衡之道的人,无论你多么优秀,他都不会高兴,而且还会找个人专门制约你。   在这种人底下做事,就是别太指望他会感动,什么君臣佳话都是假的。   出了练武场的门,傅澄松了一口气,之前他毫不认识的人都上来围着他说话,傅澄装出憨憨的样子。   人家说:“傅兄弟,我们在春来居准备了一桌酒席,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喝吧。”   “不成,不成,我喝了兄弟们的酒还要回请的,但我娘子现在生病卧床,我要把钱都留着给她的。”傅澄一边说还一边抓了抓头发。   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竟然运气这般好,得了个头名。大家更是架秧子,各种让他去,有人还道:“你放心,你和我们喝了酒了,我送你五十两如何?”   傅澄却摇头:“我年纪不大,我娘子不让我喝哩。”他面上说的好像十分畏惧妻子,心里却各种拜拜,希望娘子别听到这些话。   那些人更觉得好笑:“你个才几岁的毛小子,就这么怕老婆。以后且不给你娘子管的死死的,在我们四川,男人要是太听话就会叫耙耳朵。”   话题一歪,有人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兄弟,可不能现在就让娘们给知住了,要不然以后你可怎么办?这自古男尊女卑,咱们男人,哪里能让女人爬到头上去,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这些话,傅澄一贯不回应,就憨笑着。   让秦国公听了不禁大怒,这傻小子,你都知道你爹是谁了,就不会求求你爹吗?在练武场还装作不认识自己不说,在外头还公然说自己怕老婆,还真是丢脸。转而一想,那沈氏是沈贵妃的亲侄女,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就傅澄年纪小才被他拿的死死的。   他要想个办法劝劝这小子,可别让妇人给拿死了。 第58章 老女捉婿   武举殿试设立在皇家御马场, 年轻的奉元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 头戴同色纱冠,步履沉稳。秦国公几人忙上前行礼, 奉元帝虚扶一二:“国丈请起。”   他又兴致勃勃的看着打头的几位武进士,头一个便是傅澄,他异常年轻灵秀, 当今如今也不过二十岁,虽信赖老臣, 但也喜欢这种钟灵毓秀的年轻人。   一一问过姓名后又让他们当场比试, 有人畏惧天颜, 竟然不比昨日放的开。傅澄倒是很淡定,尤其是射箭一项,简直是百发百中,再难再远都能一下击中靶心。   射箭、马上枪法、□□甚至于当堂还要写天文、地理,傅澄殿试也花了差不多三天, 才去往客栈处。宫里却沸腾了, 这傅澄竟门门第一, 奉元帝与宋太后说起时, 竟然十分高兴,他自然知道傅澄之出身,但他也认为若凡事按照身份论,无法选拔人才,再者这等罪臣之后,他以后是升还是贬, 岂不都是掌控在自己手中。   宋太后凝眉:“傅繇的儿子?他今年多大?”   “才堪堪十六岁,前几年西戎来犯,他就活捉过西戎的王子,在战场上更是勇猛过人。儿臣就是看他这样的人才若不为我所用,也未免可惜了,再者也可以平衡一下魏氏府君的势力。”奉元帝福建需要魏国公镇守,因此对他们家百般礼遇,心里却总是不得劲,明明他才是天子,掌握着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反而为了国家安定,还要他这个做皇帝的讨好魏家。   宋太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不过是个武状元罢了,学得文武艺,售予帝王家。对了,惠妃有孕,你也要去她那里多走动一二,皇后是个贤良人,做不出什么拈酸吃醋的事情来,如今让她安胎为重。”   惠妃是魏国公的嫡女,魏竞的嫡妹魏琼瑰,生的貌美非常,又性情温柔,似一朵解语花一样。故而,奉元帝虽然有些忌惮魏国公府,但对惠妃还是很宠爱的,尤其是她怀有龙种,两宫都有默契,只要她生下皇长子,绝对要晋封贵妃的。   现在奉元帝宫中,皇后一人,贵妃位空着,妃以上也只有惠妃了,再其余的都是些刚进来的答应常在,他并未放在心上。   “太后说的是,儿臣这就是惠妃那里陪她。晚上再去皇后那里,总是要让皇后给朕生个嫡子,才不枉为中宫之名。”秦皇后是个很周全的人,有古代贤妃班昭、长孙皇后等的品质,从不拈酸吃醋,素爱简朴,爱礼佛,奉元帝对她虽谈不上喜欢,却很敬重。   宋太后就没留儿子吃饭,她今年还不到五十,皮肤雪白,桃腮杏眼,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见儿子走后,又和身边人道:“康定太妃怎地今日未来?”这康定太妃是宋太后的侄女,崇康帝的皇后,她无子,所以依附着姑姑住着,现在她的处境倒是不如以前只是淑妃的现任淑贵太妃,至少人家有儿子,儿子大了就可以出外开府了。   她呢?要一辈子待在宫里,就这样从白天到夜晚,一整天就过去了。嫁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可是崇康帝的皇后,再嫁无异于羞辱皇室。   以前崇康帝还在的时候,虽然她是个无子皇后,但一切用度全都不变,整个后宫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连太子看到她这个嫡母,也要恭恭敬敬的,现在却跟个可怜虫一样了。   皇帝的妻子或者太子的嫡母至少比皇上的表姐兼嫂子的日子要好过太多。   她不喜欢沈贵妃,那是因为她怕太子继位后,沈贵妃会打压她。可现在看来,皇帝的作为全天下人都在看,只要她谨守本分,她依旧是慈宁宫高高在上的太后,比起现在来应该好多了。   现在——   她正想着,又见太后身边的女官过来,“康定太妃,太后说今日怎地没见着您的人,要您过去陪她一起用餐?”   康定太妃一幅欣喜的沐浴,换了身衣服,随着女官一起去。   只是心里总是那么不平静,如果自己坚强点,这皇位就不是当今了。以前她当皇后的时候,姑姑可没有这样对她,好似她是个下人一样,说到底还是势不如人。   自然这皇室之事,复杂万分,无法去说以前的哪一个决定是错的,因为做了决定后,就没有反悔的可能。   正如魏氏,原本不认儿子的,毕竟秦湘跟在她身边样了这么久,又这样出色,都已经有感情了。更何况傅澄现在只是被流放,并未致死,再者只是一个婆子的浑话,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傅澄的大名头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依旧有些慌乱。   武状元傅澄啊,这少年字也写的好,标准的馆阁体,听说游街时,女人们帕子都丢到手帕店断货,足以可以认为是怎么郎艳独绝的人了。   就像她们家养了秦湘,秦湘对她和国公爷都十分尽心尽力,即便知道她有可能不是她们的女儿,依旧那么孝顺懂事,还要去边关傅家尽孝,更是同意换回傅澄。可傅澄受傅家悉心教导数年,却只想着哪边日子过的好就往哪边跑。   这孩子的心不是好的,她心中忐忑,一时连抓梳子的手都在抖。   “夫人?这是怎么了?”秦国公进来内室,见妻子魂不守舍的。   魏氏挤出一抹笑容,随意编了个幌子:“还不是惠妃闹的,我们湘儿这才进宫半年,惠妃就抢在她前面怀了孩子。还什么表姐妹呢?这宫里可真是。”她说完又看了看秦国公,她想,还好丈夫不知道。   她又说:“你打哪儿回来?”   秦国公笑道:“喝了几杯酒回来的,头晕。”其实他是去看武状元和榜眼、探花一起游街了,他看到傅澄意气风发的坐在马上,不禁有些鼻酸。   但他也知道贸然认下他,却是祸患无穷。   两口子都避而不提这个话题。   至于家中唯一真正高兴的要属秦浦了,他高高兴兴的去了东来顺的包间,点了不少珍稀名菜。他是真正的为傅澄高兴,他无法为他正名,但看到弟弟这样出色,不禁为他高兴。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   本来以为是武进士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头名状元,傅澄心里很是高兴,已经准备去东来顺。他打算的很好,和大哥吃一顿饭,再去兵部看选官如何,如果留京就把妻子接过来,到时候再外放州府做刺史等,若是选不到京官,就直接回玉昌。   事情往往不会太顺利。   他就常常听说科举才榜下捉婿,没想到武举也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奉元帝堂兄庄王派了几十个护卫架着他走。傅澄本来就是武状元,哪里怵这个,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还真的被架住了。   人家王府的侍卫还笑:“傅状元,你可是走大运了,我们王爷要把郡主许给你了,以后你可是仪宾了。”   “我已经娶妻了,况且我对我妻子一往情深,你们如何这样拆散人家的因缘?”傅澄气道。   他简直觉得有问题,你榜下捉婿也要捉那些未婚的,他已经成婚了,这庄王府搞什么鬼。   那王府侍卫哈哈一笑:“瞧你说的,你乡下那个老婆,怎么和我们郡主比。听说你家在玉昌过的穷困,给点钱就是,何必执着于这个,大丈夫何患无妻。”   傅澄心一沉,这庄王府的人已经是毫无礼义廉耻,他只想逃脱过去,遂先装着老老实实的被抬进去。   这些王府侍卫也以为他被说动了,还心笑,什么情深义重,在权势面前还不是得低头。   他们一放松,傅澄就有机可趁了,他在被抬入王府时,倏地腾跃起飞,先用刀把一人挟持住,再往方才来的路上奔走,在无人之地时才放了那侍卫。   他之所以挟持侍卫,是因为他知道凡是做王府侍卫或者宫里面的侍卫,大部分都是出身良好的勋贵子弟,故而庄王府也不敢把这些侍卫的人命视如草芥。   放了侍卫后,他又趁其不备打晕他,之后再跑去东来顺。   庄王府门口被逃脱了,本来准备按下男人成亲的,一切都作废了。庄王扶额:“你们还真是酒囊饭袋,怎么就让他跑了。”   又看着穿一身嫁衣的长女出来,庄王让侍卫们先散了,对女儿讪笑道:“栩儿,你放心,爹再跟你寻个如意郎君吧。”   女子却痴痴的道:“就不能是傅郎吗……”   原来庄王长女,是王妃亲生的,身份高贵,生的也算秀丽,就是婚事不顺。她十三岁时定的一桩亲事,十五岁刚及笄,准备商量婚期之时,男人就死了。于是她等到十六岁又许了另外一门亲事,庄王府怕夜长梦多,准备立马择定日子就嫁,没曾想男人摔下马,残疾了,人家残疾了,也硬是要退婚,人家说是现在还留着一条命,万一等郡主进门,就直接被克死了。   所以宁可得罪庄王府,也不娶郡主。   之后庄王府的次女、三女都出嫁了,这大女儿已经十九望二十的年纪了,却还待字闺中。他们找的男人,她也不再有兴趣,或者说一个都看不上。   偏偏出去散心,看到武状元游街,她一眼就看中了,听说人家有妻子也毫不在意,只让她父王把人抢过来、   本来都准备好生米煮成熟饭了,傅状元的那位糟糠妻知趣点就自请为妾,她想着傅状元在玉昌娶的亲,不知道是哪里的土老帽,即便是妾,她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傅状元却跑了。   她却更有兴味了,“父王,别的人女儿都不要,就傅状元有勇有谋,女儿就看中他了。”   庄王只好道:“那好吧,父王再替你想办法。”   **   莹尘又哪里知道京城的这些官司,甚至连她的丈夫都差点被人家拐跑了,她儿子满月,全家正帮着儿子做满月呢。   别说家里人了,就是外边的,如急于修复好关系的饶老太太,早就来了,仇太太也带着儿媳妇李琴一起来的,她们都是刚刚在莹尘前面办的。哪家烧菜最好吃,哪家的菜最好,这些人简直是门儿清。   出乎意料的是秦侍玉也来的很早,衡哥儿小小人儿,最近一直描红写大字,倒是沉静了不少,沈夫人今天又没有空管他,便让梅花带着他在二门内玩。   她先是一阵风似的走出去,复又觉得奇怪,再一看衡哥儿,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孩子生的可真像一个人,可是像谁呢?她莫名觉得有一种熟悉感。还是她婆婆张氏拉了拉她,小声道:“你怎么了?怎么老盯着人家小孩看?”   秦侍玉这才反应过来,强笑:“我还不是看这孩子长的好看,就是不大像他爹娘,生的可真好。”   衡哥儿玉雪可爱,今天因为是傅家阖府喜事,所以他换了石青色镶红边的小褂子,越发衬的他眉目如画。   张氏还没想什么,只是笑道:“是啊,你看这眼睛多大啊,跟黑葡萄似的。”   秦侍玉没再多说,径直进去。   二门内莹尘正在招呼客人,沈夫人也是一样,秦侍玉看了沈氏母女二人。沈夫人眼睛是眯眯眼,沈莹尘是杏核眼,她方才进来又见过王全,那是三角眼。   而沈衡却生了一双尤其漂亮的凤眼,让人见之忘俗。   凤眼?她绞尽脑汁想着,对了,皇上。崇康帝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她还记得曾经作为沈岫的妻子进宫给贵妃请安,当时目睹过一次崇康帝天颜,她还激动的不得了呢。   那么这衡哥儿,难道是先帝的孩子?   这个想法很是荒谬,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但衡哥儿可确实是沈夫人亲生的,她还记得沈夫人刚开始肚子小,后来就遮不住了,大家都说求的头香灵,如愿以偿怀了孕,她是亲眼所见沈夫人的肚子慢慢变大的。 第59章 沈莹尘的影响   襁褓里的宝宝已经脱了红皮, 露出白嫩的如豆腐一般的小脸, 莹尘抱在怀里越看越喜欢。李琴上次得了莹尘的老参,把身子补好了, 很是感激她,更因为她婆婆在外边说,导致莹尘差点被饶千户欺侮, 她又歉疚非常。   这次来送了重礼,彼时相好的人家松些礼钱, 最多拿些猪蹄来就算不错了。但李琴家是商户, 她送了鲜果两蓝、项圈手镯一对、猪羊肉各二十斤, 其余如糯米、粳米也各送十斤,算得上是娘家人的手笔了。   她本身就是个爽朗的女孩子,看到莹尘怀里的儿子,不禁赞叹道:“小小的人儿,倒是生的一幅好相貌。以后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呢, 要我说, 你就等着成群结队的姑娘们过来伺候你吧。”   “你呀, 这张嘴还是不饶人。”莹尘心里是很感谢李琴送的重礼的, 她娘家人现下还靠着她度日,即便跟她儿子打的项圈,那也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   这孩子打了个小哈欠,莹尘笑着让沈夫人抱了下去休息,她则负责招待女客。   男客那边因为傅澄没有回来,所以也没有大肆操办, 也就那么摆了几桌。这张氏和秦侍玉婆媳进来后,更是巧舌如簧,大喜的日子莹尘也不会冷脸,和她们寒暄几句就让沈夫人接待。   秦侍玉突然对沈家人很感兴趣,她漫不经心道:“衡哥儿还真是萝卜不大长在辈上了,就比我们这哥儿大几岁,以后哥儿还得喊衡哥儿舅舅不是。”   沈夫人笑道:“这怎么说,就是我这外孙比衡哥儿年纪大,那还得叫舅舅。”说完又指着张氏道:“你那儿子比东阳可小二十多岁,比他侄子澜哥儿还小六七岁,这澜哥儿还不是得叫你们文阳叔叔。”   她这一说,秦侍玉笑的僵硬,张氏倒是很高兴。张氏和秦侍玉不同,因为受过苦遭过罪,更知道现在已经是极好的情况了,她对这个孩子的出生一点都不害臊。   再说了林东阳吧,对这个小了二十多岁的弟弟压根没放在心上,有那个功夫,他还不如把自己的孩子培养好呢。   饶老太太和仇太太二人吃了一顿,就赶着回去了,李琴也伺候婆婆回去。秦侍玉和张氏二人厚着脸皮吃了第二顿,因为沈家的菜分量十足,又丰盛,她们婆媳不仅吃,还偷偷在袖口藏了肉。   送走了客人,莹尘恢复了当家主母的做派,她白天把自己安排的满满的,照看孩子,为傅澄和孩子裁衣服,她都没跟宝宝取名字,就是为了等丈夫回来取的。偶尔闲下来,她就会想丈夫,也不知道他怎么还不回来?   傅澄此时正和秦浦一起吃饭,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幅受惊的样子,“大哥,我真是没想到堂堂王府,竟然这么没羞没臊的。”   秦浦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在最后一刻才等来弟弟,又听说了他的遭遇,忙安慰一番,“这也不怪你,庄亲王的这个女儿,人家都叫老女郡主,定过两次亲,一次男方死了,第二次男方摔下马落了残疾。她下边的妹妹们都嫁出去了,可因为她的缘故都嫁的不是很好,庄王府也着急,这不就想这个主意。”   说完后,又道:“我看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你在京里要不先住到我那里去,我在浔阳街附近有一处宅子,很是清静。”   “大哥,不必了。我这次若是留京,就准备赁房子,若是没选上,我就回玉昌去。住到你的房子里,万一带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傅澄这话说的极为诚恳,人家即便是你的亲哥哥,你也不能够把什么都当成理所当然的。   秦浦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又同他道:“我收到玉昌那边大夫的来信,说是弟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六斤六两,名字还要等你回去后再取。你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饶是平时冷静自持的傅澄,现在也高兴的不知所已。   他笑着还跟秦浦作揖:“若是没哥哥,哪里有他,还请哥哥赐个名字。”   秦浦没想到傅澄竟然这么看重他,他想了想,“不急,等弟妹来京了,我再去看你们。”   傅澄笑了几声,显然心情极好,他又想起秦浦前世英年早逝,好像就这两年。前世他来不及报答哥哥,这一世,他定然会护住他。   “大哥,你身边的人都是可信之人吗?”傅澄不知道他是真的病死还是他杀或者因为什么原因。   他觉得病死不大可能,因为秦浦是秦国公世子,喝了酒还能开四石弓,身体看起来一点毛病也没有,而且他也颇注意保养,就是二人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所以他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导致他被灭口,但秦浦身边能人异士无数,又怎会让人下得了手,除非是有人反水。   秦浦见他突然问这个,还以为是要借人办事,遂大方道:“不能说全部,但贴身伺候的都是可信之人,你若要办什么事,我给你荐几个人就是。”   看大哥误会了,傅澄忙低头小声道:“我是提醒哥哥要小心,哥哥别以为现在就风平浪静了,还有我昨儿观圣上年轻,性子怕有些不容人坐大,哥哥须谨慎。”   他还是真的掏心掏肺的说这番话,秦浦听了一震,他惊讶于这个弟弟的敏锐力。其实要他说秦国公已经是国公了,谁做皇后,他们还不都是勋贵,只要家族子弟上进,秦家自会好,又何必把自己放在架子上烤。   而且为了个后位失了弟弟,这个弟弟在他心中可比秦湘好多了。   在他看来秦湘是伪君子中的佼佼者,小时候就沉着的跟大人似的,小姑娘打扮的跟老太太似的。喜欢穿靛青、豆青色,偶尔一点点柔和的衣裳那都是逢年过节,一点小姑娘的人气都没有。   明明讨厌檀香味,还到处宣扬自己喜欢佛法,打小就喜欢以收伏人为乐。好在她这次进宫,那些人都被他拦下,要不然弟弟怕是早就遭了毒手了。   秦湘很小的时候就很会做生意,而且交好秦家或者亲眷家的各处长辈,甚至还曾经救过宁王一次,虽然他也不知道她当时和宁王怎么遇上的,但确实是如此。   而且她好像也不太喜欢秦潮,一直对小弟淡淡的,也就家里人没有发现罢了,现在她又成了皇后,秦国公上下唯她马首是瞻,以至于——   他又看了傅澄一眼,“多谢你的提醒,我是知道的。”   傅澄见他明了,才松了一口气:“大哥,来我们再喝一杯吧。”   他拿了朝廷的赏银,又是武状元,因等候官职,便索性弃了郊县的民宅,租了一间客栈,这里的掌柜极会做人,知道他是武状元,竟分文不取。   他也安心坐下来等候,心里止不住的对莹尘的思念。   倒是庄王府抢武状元一事,也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大多都是说王府的,当然不敢大声说,背后嘀咕几句还是敢的。   “这庄王府是想嫁老女郡主想疯了吧,人家傅状元有妻有子都不放过。”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想把咱们状元爷克死吧。人家好不容易从玉昌过来的,又冒了一次头,被庄王府惦记上,可不是掉命的买卖吗?”   虽说榜下捉婿,有不少进士抛弃糟糠,同京城有权有势的小姐成亲,但大多数则不会把之前的事情抖落,毕竟抛弃糟糠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你庄王府这岂不是仗势欺人吗?   御史们最是捕风捉影,平时无事还要闹出点波澜,更何况有这样大的稀奇事,这些人自然坐不住。   皇上看了看御史们的折子,摇摇头,这傅澄他还打算重用的。出身低微、武艺高强,这样的人给点好处就能感激,他想如今便拿这个做筏子吧。   下了朝他就把庄王叫来申斥了一番,满朝文武都觉得今上是明君,不包庇宗室。   倒是锦衣卫上了一封密折,奉元帝看了皱了皱眉,“这傅澄的妻子是沈贵妃的亲侄女,二人相熟于流放路上,沈氏救了他,还把他接回来养着。”   丁鹏乃奉元帝很信任的一位锦衣卫,他专替奉元帝去查官员底细的,此人心细如尘。   他语气平淡无波:“正是如此,这沈氏对他极好,待得破西戎时,他又屡屡立了奇功,故而成了百夫长。二人也因此成亲,现在沈氏产下一子,她们夫妻在玉昌军户所中很有些名气,说傅澄是少年英雄,沈氏也宽厚大方。”   奉元帝在案桌上叩了叩指节,“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想即便傅澄再好他也不敢用了,沈贵妃的侄女岂不是恨他入骨,傅澄偏又是个痴心的,听说自己舍不得吃喝,把钱全省下来给妻子,以后他未必会忠心于他。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随便兵部安排就是了。   傅澄不知道,正是因为沈莹尘的影响,让他间接脱离了奉元帝刽子手之名,而榜眼以后替奉元帝办事,却是人人憎恨。   暂且不说傅澄之官职,这饶君羡却远远得了王德鑫将军的赏识。 第60章 夫妻双亡   本来饶君羡的父亲就曾经是王德鑫将军麾下, 他父亲战死, 自己也是武进士出身,他升为千户后, 就开始着意和王德鑫联系,尤其是名声受损后,饶君羡更是每月一封信寄给王将军, 里面不乏有自己对玉昌防卫之看法。   王德鑫将军对他很是赏识,所以下了调令, 调他过去, 同样是六品, 但是是京城的六品校尉,和玉昌的六品可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的饶君羡相当之意气风发,儿子也生了,妻子漂亮,又升到京城, 他很是高兴。连带着林淡月也夫荣妻贵, 除了舍不得娘家人, 她也是想去京城的。她从小生活在繁华的天子脚下, 早上吃焦圈豆汁儿,平日无事串门走亲戚,乍然来到玉昌,这个地方见证了她最不堪的一段。   现在她终于要重回京城了,回到她的家乡。   与之相反的是饶老太太,别看这人大字不识一个, 却极有见识,她和仇太太在一起时还说:“我也不知道去京城做什么?在玉昌山高皇帝远的,咱们在这里生活多舒服啊,去京城了,你算老几。”   仇太太以为她故意炫耀呢,谁不想去京城啊,天子脚下,肯定比在这种穷乡僻壤要好太多。不过人家都要走了,她也着意安慰几句。   这边莹尘也有所准备仪程送给饶老太太,她亲自送过去的,腌制好的两条马肉、红枣桂圆各一小袋,更有布匹两匹,果子一篮。她一过去,就被饶老太太迎了进去,她让老赵把东西搬下来,又和饶老太太道:“这真的是太没有征兆了,以后咱们可就隔的远了。”   饶老太太无奈笑道:“谁说不是,其实我还挺喜欢这里的,我在这里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你说这乍然去京城,就怕别人瞧不起我这个乡下老婆子。”   在整个千户所内,她们就是王,但出去了,京城贵人多如牛毛,谁会理你。莹尘当年从个杀猪女的女儿进京,不知道受了多少排揎,她还是挺有心得的。   “您要这么想,这人啊都喜欢大方好相处又不求人的人。京城的人凡事讲个排场,有的人家把家里的被褥都当了,还要穿金戴银的。您去那边去啊,租个大点儿的院子,咱们自个儿种菜,您就每天送一把菜给那些人,他们都会和您来往的。再说了人家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您懂的多,官话也说的不错,肯定会相处的好的。还有您那小孙子,以后也不用一定要从军,若是读书有成,出将入相的,您啊就等着享福吧。”莹尘哄着老太太。   这话说的仔细,饶老太太觉得很有用,她还道:“哎呀,你说的真好。就是为了我孙子,去京城也好啊。”   其实饶老太太也不是那等十分固执的人,就是故土难离,但她又爱孙子,以后孙子成个读书人了,不会做杀头的买卖去往上爬了。   她见莹尘不知道是不是刚出月子,脸有点小圆,穿着水红色的棉布袄子,戴着一个金项圈,气色好,看着就觉得舒敞。   莹尘把东西送到,又说要回去喂奶,便匆匆走了,并未多待。她走了,林淡月才抱着儿子雪峰过来婆婆这边,她这几天天天都是心情极好的。   她终于不用和沈莹尘同在一个地方了,千户所里如今夸沈莹尘的人倒是比她还多,她这个婆婆还到处说人家的好话,只会拆自己儿媳妇的台,以后去了京城,她和沈莹尘的人生轨迹根本不相交了。   不过,想起嫂子的话,她还是要来和饶老太太说一声。   “相公现在已经脱离了军户了,以后就是校尉,我嫂子说澜哥儿借籍的事,您看如何?”就是认下澜哥儿做饶家的孩子,以后他好考功名,若是一直在军户所,那是没办法考取功名的。   人家要知道你是罪犯,谁愿意跟你担保,秦侍玉两口子知道妹子要脱离军户所了,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饶老太太讥诮道:“如今你说的话君羡爱听,又何必跟我说,我就是不答应,你们也不会照我说的做啊。”   林淡月语塞,这倒确实是这样,饶君羡反正是同意了。澜哥儿于读书上很是有天分,相当于白得一个资源,以后对于提携自己的孩子也有帮助,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   所以不管饶老太太同不同意,她们还是会这样做的。   她也不好意思说了,反正她们家也占了便宜了。自从怀孕以来,她也想了很多,以前她就是不计较,什么都怕,现在她有儿子了,为什么不计较。她婆婆要是老这么看不起她,以后他儿子长大了,说不定也会看不起她。   沈莹尘那样不讲情面,娘家占了天大的便宜,不自觉的就在婆婆面前矮了一个头,现在她可不这么想,凡是争取到的实惠才是真的。   准备好了出行日期,秦侍玉也忙了起来,但她的忙是带了一丝蜜意的,为了儿子的前途,她是心甘情愿的。张氏不免含酸:“好好的孩子改姓饶了。”   秦侍玉才不管这么多呢,一个穷军户的儿子,姓林能给她什么。   她也知道张氏是嫉妒,她的旭哥儿读了几天书,就被秦侍玉送到铺子里学手艺去了,张氏虽说百般不同意,但无法,林家不会给别人的儿子出钱。秦侍玉深知给一个棒子再给个甜枣,也不好得罪张氏太狠,便笑道:“您别说,以后等我们澜哥儿真的在京城扎下根去,我就让他接了他小叔叔去,这样咱们林家的俩个孩子岂不都是读书人了。”   至于到时候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呗,张氏听了极是高兴,她家老大旭哥儿本来就是杨家的人,再读下去也实在是不现实,还不如学点手艺以后也饿不死,唯独小儿子是她在林家立身之根本。若小儿子也去京城了,以后说不定她还成官夫人呢,所以张氏也闭了嘴。   饶家人一走,又来了新的千户,这个时候的林家可就没那么好混了,先是林东阳的文书被撤了下来,少了不少收入。秦侍玉无法,只得和张氏一起织布到赶集的时候用用。别说人家不卖你饶君羡的面子,你去京城是高升没错,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人家也不会卖你面子。   新来的千户干劲十足,一来就要征兆各个军户所的青壮年去挖沟,燕循也在其中。这天说来也是凑巧,林东阳和燕循几人分在一起。   林东阳毕竟是男人,他以前位卑,太子也没见过。但秦侍玉就不一样了,她过来送饭的时候,就发现燕循了,她对记人非常敏感。那时小太子微服出宫,她就见过几次,看起来涂黑了脸,把五官都遮住了,她又找小旗确认了一下,这个孩子确实不是一直都在军户所的……   这就好玩了,她眯了眯眼睛。   燕循并未觉得别人能够发现他,现在他特意改了口音,而且深居简出的,脸上黝黑,哪里像之前那样翩翩少年的模样。   秦侍玉一贯沉的住气,她刚被流放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够平反呢?现在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的匿名信都写好了,先告知她们太子的痕迹,再出来做引路人,将功补过,以后说不定还能被赦免。   张氏在外边喊着:“侍玉,快出来,有人找你。”   秦侍玉把这封信放好后,匆匆出去,一看是个水灵的小丫头,那丫头说看中她织的布了,先付了两百个钱的定金,说约好去某家送。   她十分高兴,心道,这次是上天都要帮我了,不仅有钱赚,说不准还可以马上脱离军户籍了。   她把方才的那封信收好,想了想,还是又另外写了一封信给林淡月。以前她们姑嫂常在一起玩文字游戏,秦侍玉怕这封信被人截了后,被人贪功,所以特地用密语把自己发现太子燕循以及衡哥儿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小姑子。她交给了过路的商队带去,这样便宜多了。   去送布的时候顺便把匿名信送到都指挥使,这样还省了一趟车钱。她们夫妻二人死守着这个秘密,在交货的那一天专门雇了个马车。   张氏还嘀咕:“还以为自己是少奶奶呢,还坐马车出门子,还真是。”   没想到这一趟成了死亡之旅,以至于下午张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东阳他们两口子死啦……”   “是啊,这俩口子坐着马车,那马车发了疯似的把他俩甩了下来,不治而亡,那尸体都没法看了,全是被马踩过的痕迹。”那人说完,又觑着张氏道:“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点起火来,她们都被烧死了,尸骨无存啊……”   从后堂来的林老爷直接晕死过去。   玉昌城不远处有个乞丐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笑了笑,他小声道:“我只是把你们当年对我做的,还给你们。”俨然就是王令,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在云城做了丐头,也成了家,还有了一双儿子和女儿,他大仇已报,日后对于玉昌就再也没有牵挂了。 第61章 秦湘的前世   林东阳俩口子的去世, 实在是太让人觉得震惊, 即便是莹尘这样和他们关系很一般的人,都觉得惊奇。沈夫人更是一声叹息:“虽说我也不喜欢林家的人吧, 但那俩口子也太年轻了,就这么死了也真是……”说完,她又道:“看来人家说的没错,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林家人虽然作些小恶, 但也遭到报应了。”   对沈夫人的说法, 莹尘不予评论, 她去了林家一趟,确实觉得可怜。林家老的老,小的小,丧事都没能力办,还是傅溆在主持。   自然这傅溆作为女婿, 也合该他出头, 旭哥儿年纪小, 张氏怀中的小孩更是小的可怜。   张氏看到沈夫人跟见到亲人似的, 她很是伤心:“东阳两口子就这么去了,我真是……不怕你笑话,我虽然是后来的,但也和他们处的极好。这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等林东阳两口子去世了,张氏才发现林家真的是家无恒产,她去秦侍玉房里翻了一天, 也就剩一个包银的首饰,几乎就没什么钱了。林老爷那更是一直都没为钱操过心,身上半文钱没有,她才知道她们是又要过苦日子了,怎么能不伤心?   沈夫人理所当然道:“林老爷还有女儿呢,那样出息,你们怕什么?”   听到这里张氏又苦着脸,林淡月到后边一直只和秦侍玉联系,对她和林老爷都淡淡的。她根本都不知道如何联系上她,但当着沈夫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要不然不是自曝家丑吗?   回到家沈夫人不免和女儿又感叹一番,好在过了几日又接到一好消息,傅澄也升了顺天府副将,说是已经在京城赁了屋子,还托秦家人送了六十六两银子过来,并言明可以把衡哥儿带过去。   其实按照傅澄已经是武状元的头衔,一般都是安排一等侍卫这样驻扎在皇宫保卫皇帝安全,或者进入羽林军,这样才是有前途,据莹尘所知大多数官职都是正三品。而在五城兵马司这等都是勋贵担认,一个副将也不过从五品,这皇帝着实是没有看中他。   但总归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事,但莹尘就要和她爹娘分开了,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沈夫人用肩膀顶了顶她:“娘之前就和你说过了,能走就走,我和你爹都能应付的。”   莹尘难过道:“若是我们一家人能一起过去就好啦。”   “傻孩子,你还别说,娘还真的不想去那京城呢?你和姑爷在京城好好过,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她话里已经没有提到衡哥儿了。   她清楚的知道,只有跟着女儿,她的儿子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衡哥儿我就带走吧,就是太子那里,您今晚就和他说一声吧。”莹尘如此安排。   她们都不在这里了,以后太子在这里的危险性就会增加,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走呢。这个时候的莹尘只想好好活着,根本没有想过要反或者如何。太子既然被闵王起了杀意,那代表皇室宗亲们已经认可了奉元帝。   傅澄考了武状元又被授职之事,传了回来。都指挥使的太太、仇太太几人联袂过来,都指挥使太太还送了纹银二十两过来,这是官衙奖赏的银子,莹尘连连感谢。   众人见她没有架子,都觉得亲近一些,莹尘又与仇太太道:“我爹娘就麻烦您照顾了。”   仇太太一脸见外的表情:“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说这个。”   莹尘又让老宋做了几碗熟菜过来,请几位夫人吃饭,她一点官夫人的架子都没有,只道:“这过了好几年我又回去,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忐忑。”   大伙儿又笑说无事云云。   **   这边厢傅澄走马上任后,这消息才传进宫里去,这时秦湘正在为太后准备千秋节的礼物,魏氏把消息传进来后,秦湘就愣了。   是啊,她当然知道傅澄的能力有多强,这个人在前世位列三公,人人都敬仰无比,而她却早早的嫁入永昌伯府这样快落败的有爵之家。那时人人都说她一个冒牌货却占了那样大的便宜,明明该流放的是她,却被真正的凤凰子秦澄保了下来,还给了她一个这样体面的婚事。   她是在操劳过度中死去的,重生后她开始提高自己的砝码,结交大人物,为家族赚了不少银子。更重要的是她提前认识宁王,并深受宋太后喜爱,还截断了张姨妈的来访,虽然魏氏也知道了真相,但秦国公府是绝对不会舍弃自己这个皇后的,她有这个自信。   可这傅澄还真是阴魂不散,前世的危机来临,她不禁扶额。   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红梢很少看到皇后这般失态,忙问:“皇后娘娘,您是否太疲倦了,要不要奴婢扶着您进去休息会儿?”   秦湘摆手:“这倒不用。”她真的很怕傅澄又一次得到全部人的赞赏,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指责她是个冒牌货。   前世她分明也是秦浦的亲妹子,秦浦看到傅澄后,就对她越发冷淡,甚至她在永昌伯府孤立无援时,秦浦都视若罔闻。虽然她不是秦浦的亲妹子,但她在秦府过了那么长时间,秦浦对她却毫无兄妹情,她记得她死的那天,天上飘着雪花,所有人都去祝贺秦澄了,那时他被封了大司马,秦家一家人都对他非常的看重。   就连她那个夫君,也丝毫不理会躺在床上的她,径直去了秦国公府。   再来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冒牌货,傅澄要出头也行,但必须要为她做事,还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好是一辈子乖乖的做傅澄,别想揭穿任何关于真龙假凤的事。   一会儿她又镇定下来。   看了看身边的红梢,她又有些犹豫,这红梢是大哥秦浦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会医术也有拳脚功夫,但却是秦浦的人。她的人都被秦国公和秦浦拦了下来,现在她想传个消息出去都困难,魏氏也是傅澄的亲娘,别看现在和她站在同一条船上,但是真正去害傅澄,她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所以她现在极其期盼着太后千秋的到来,到时候有命妇进来叩拜,她也好传消息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秦湘从一周目重生的   傅澄从秦湘重生的那一世被毒死之后重生的   嗯,就是这样。 第62章 来京日常   莹尘要带过去的人大多是和她签了卖身契的, 比如梅花和赵文是可以带走的, 老赵和老宋因为是军户这就没法带走了,这俩人倒是很想去, 但确实去不了,莹尘也秉持着好聚好散,给这二人一人一两的遣散费。   她自己的爹娘则被仇太太快人快手接了过去, 莹尘又再次拜托了仇太太和李琴一次,这二人无所不应, 李琴是下一任的百户太太, 更是直白道:“你放心, 只要我在,定会照顾好沈老娘和王大叔的。毕竟她们可是五品官太太的亲爹娘,谁敢慢待啊。”说完又笑着斜了莹尘一眼,莹尘拍了怕她的肩膀,以示了解。   把爹娘安置好了之后, 又开始准备买些节礼过去, 玉昌的红枣、核桃、枸杞都很有名, 外加莹尘也知道这边野货难得, 遂用一小口箱子装了干货,一小口箱子装上腌制好的马肉、咸菜。   就是孩子太小,莹尘极怕他在路上生病,又去白大夫的医馆买了不少小孩的成方药。   赵文联系好一家商队,这些人正好要上京,听说赵文等人是京官的亲戚, 正要去上任,忙不迭的答应了。   于是,选了个恰当的时间,她带着衡哥儿,抱着宝宝和爹娘磕头后,就直接随着商队南下了。   那些人对她倒是极恭敬的,莹尘也不摆架子,凡有事让赵文支应起来。   衡哥儿一直都是和莹尘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梅花也常常带着他玩,除了头开始几天闹着要爹娘,倒也乖乖的。   说起来,他也四岁多了,正好好动的时候,一刻也闲不住。没有风沙之时,莹尘就让他出去和赵文一起赶车。   梅花以前就是一直跟着莹尘学武,因为实在是她根骨极好,莹尘也常常教她几招,翻了年后她又抽了条,不似以前那种小孩样了,倒和大姑娘似的,哪里也不去,就在马车里帮莹尘照顾孩子。   一路上都相安无事的,没曾想走到华阴路上,被人拦了路,是一大群土匪,这些商队的人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硬着来,拿了一些米粮给这些人,这些人才走。   梅花觉得奇怪:“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是为了这么点东西啊?”   有商队的人听了她的话,不觉好笑,“小姑娘,如今这世道,要是能够安安分分的种几亩田才是福气。咱们西北这边连年干旱,地里没得出息,有些人就不得不落山为寇了。所以他们也见好就收,他们做土匪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不是?真有那愣头愣脑的要和咱们杠上来,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啊,咱那次在嘉峪关,就碰到一愣的,非要冲上来找死,最后被咱们打个半死后又报了官,连那窝子都剿了。”   莹尘只觉得这世道,连土匪都不容易。   路上走了几个月,因几人归心似箭,倒是觉得日子过的快的很。终于到了刚立秋的那天抵达了京城,和商队分开后,莹尘让赵文雇了一辆马车,一行人往内城过去。   内城守门的人要了路引,莹尘又亲自下来给了路引,就在这时,一匹马飞驰过来,形容无状,前边正有一小公子也下马车来,他身边的侍女都吓傻了,千钧一发之时,莹尘把孩子往梅花手里一交,飞跃而上,用脚踹晕马头。   那马当场倒下去,这京里的人到底不一样,八卦的很。一见她一介女流功夫竟然如此之好,有人还带头鼓起掌来。   这小公子身边的仆人也过来道谢,莹尘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您看看你们家孩子如何,别被吓着了,小孩子最容易被这个吓着。”   这仆人通体气派,不似常人家的下人,她定定的看了莹尘几眼,莹尘觉得有些莫名,那人问;“您是沈小姐吗?我是端敏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   莹尘曾经做过端敏公主的伴读,她看了她一眼,倒还真的没认出来,因当初端敏公主身边的嬷嬷年纪又是较大的,这嬷嬷倒是年轻,可到底她也不是傻的,忙道:“恕我眼拙,我就是。现在我是因为夫君在京里做了官,便跟着来了。”   那嬷嬷也没料到她有这番造化,看她说话爽朗,又再次谢过。   原来端敏公主嫁给了莹尘以前的未婚夫魏竞,公主十分贤良淑德,并未住在公主府,而是住在魏家。小公子也是为先帝守孝一年后就成亲生的,嬷嬷看了这沈姑娘一眼,当年就是堂堂先帝公主都要避开沈家人,生怕掠其锋芒,现在看沈莹尘,倒觉得有人情味了不少。   “这事我回去跟公主说一声,一定过来跟您道谢。”说完她也抹抹头上的冷汗,万一小公子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下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莹尘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路上餐风露宿的,她就想赶紧找到家。原本傅澄在巡街,听说内城有人肆意纵马,后又听那人说:“刚才一位女壮士,那可真叫厉害,一脚踹翻了马,那马呀,现在还在口吐白沫,真是厉害。”   一听说是个女的,便有人起哄:“是不是跟夜叉似的?黑面獠牙个子高。”   说的人得意洋洋道:“那倒不是,据说很是漂亮的一位年轻妇人。”   这几人感叹一番,傅澄是何等聪明之人,当世之女人,鲜有莹尘那样的力气,他喜道:“对不住,各位弟兄,今儿我要先走一步了。听你们这么一说,这人倒似我内人似的,算算路程,她们怕是也到了这边来了。”   这五城兵马司大多都是勋贵子弟,本来空降了一位副指挥史,这些人还怕他乱来,没想到傅澄年轻机灵,又很会做人,没做几天就和兵马司的人都认识了。   大家都只是听说过傅澄年轻就在军户所成亲了,在他们心中想必是个村妇形象,现在又一听,竟是这般人物,好奇极了,这世上能有几个女人直接把马当街踹晕的。   也难怪傅澄不敢抛弃她的,被她打上门来,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那傅大人,有这等好事,好歹您夫人来了,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吃一顿,让我们尝尝夫人的手艺。”大家主要是想见见沈莹尘这位女壮士。   傅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等莹儿来了,什么都好说。   再说傅澄所赁的屋子,在内城靠近东城,这一带是有名的安平坊,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小吏目或者读书人,还有一些穷翰林住在附近。租子是一季度一交,莹尘很快就找的安平坊了。   期间赵文和梅花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未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就是军户所里有钱的仇太太和这里的青砖红瓦的屋子比起来,还要逊色不少。   莹尘走到安平坊桂花巷子里的第三间屋子,大门紧掩着,她料想这时应该是上衙之时,丈夫肯定不在家,遂吩咐赵文:“咱们别饿着自己,要不先找一处吃个便饭就是。”   这倒也巧,傅澄飞奔回来,正在巷口碰到妻子了。   莹尘也隔了大半年才见到他,只觉得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赵文和梅花都喜的迎上去。二人对着发了一会儿,莹尘觉得傅澄个子更高了一些,穿着特有的白底红色的绒粒锦袍,站着她对面长身玉立。   “相公,我们好些行李呢?你先开门让我们进去吧。”莹尘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有些亲昵的感觉。   傅澄跟吃了大力丸一样,他又回头看到莹尘怀里的宝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边开锁,一边又很有兴趣的问:“这是宝宝吗?”   所以莹尘还是觉得傅澄和小孩似的,还问什么这是宝宝吗?她笑道:“你自己儿子不认识吗?都半岁了,还等着你起名字呢。”   “好儿子哎。”傅澄大声的说了一句。   扉门开了,衡哥儿跑了进去,莹尘看了看这里,很是满意。一进门就是一个垂拱门,垂拱门进去是个很宽敞的小院落,院子里有一颗石榴树,石榴树旁有一口水井。进去一看,水井旁边有间屋子里边有炊具,厨房旁有一杂物间。   房间不算多,但现在孩子还小,还能勉强一住。   东厢房是给衡哥儿住,现在宝宝小,所以也住那屋,梅花正好可以在屋里打地铺,顺便照顾俩个哥儿。   正房是她和傅澄的房间,采光挺好的,就是太西晒了。但此时是秋天,窗子打开,很是舒爽,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没个女人,尽管傅澄算得上是仔细人了,但床上还是随意折了一下被子,而且被子皮都有点油了。   他倒是记得买梳妆台,梳妆台上摆着他的大裤衩,见莹尘望过去,他赶忙藏了起来,还讪笑一声。   本来还准备缱绻一二的,莹尘哪还有心思,把儿子往他怀里一放,径直收拾起屋里的物件儿。一个大架子衣柜,里面的衣服都没有几件。   傅澄只觉得小孩子哪里都是软的,看着儿子哭,不由得和妻子求救:“莹儿,宝宝怎么哭了?”   “你哄哄他就好了。你以前不是都会哄衡哥儿的。”莹尘从腰里拿了一把散钱给赵文,让他出门去买点熟菜回来。   赵文这人在西北来说算机灵了,但在京城却显得憨头憨脑了,她和傅澄道:“你跟赵文指指路,我先在这里收拾一二。”   傅澄如蒙大赦,赶紧把孩子往莹尘身上放。   莹尘失笑,把宝宝系在身上。   又把衡哥儿喊进来,“衡哥儿,你姐夫去买菜了,你困不困,要不要先进来休息,姐姐马上就要把床铺好了。”   还好衡哥儿和他姐姐一向亲近,点头说好。   莹尘就三下五除二把床铺好,又把儿子放在里侧,衡哥儿是个很善良的孩子,虽然只比宝宝大几岁,但是很有责任感,常常把大外甥照顾的很好。   她自己则去天井中挪开盖子,打了水出来,洗洗擦擦扫扫捡捡,把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她们从玉昌带了不少褥子过来,她自己的力气一向很大,把余下的褥子替梅花搬到东厢房。梅花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莹尘又道:“你去厨房看看,还缺些什么?你记下来,咱们明儿自个儿买去。”   梅花点头应是,她虽然晚上要给俩个少爷陪夜,但莹尘心善,分了间小房间给她,她乐坏了,拿了铺盖过去后,来不及收拾,就去厨房查看了。   厨房就只有一口大灶,两个锅子,外加零星一点柴火,什么油盐酱醋都没有,看来傅澄是根本就没有开伙,最多烧水沐浴。她和梅花把剩下的柴火用火折子点了起来,也在烧水,至少要沐浴一番才行。   又说傅澄带着赵文过了三刻才回来,二人手里有不少牛皮纸包的熟食,莹尘翻了翻,“不是吧,连碗都没有?”   傅澄笑道:“这不是你们都没来吗?”   莹尘无奈一笑,也舍不得再说他了。   这顿饭虽然在碗都没有的情况下吃的,但大家都热火朝天的,赵文自认为见了大世面,这京里就是卖吃食的那吆喝声在他看来都比玉昌要气派。   卤的肘子耳朵面皮,一大只烤鸡,大大的白吉馍,还有酥脆的烤饼、金黄色的猪油饼,人人都吃的满嘴流油,就是衡哥儿也吃的肚皮滚圆,走都走不动了,嘴上还嚷着要吃猪油饼。   小小的宝宝虽然不能吃,但一点也不妨碍他瞪着大眼珠子看大家吃的香,人家还咿咿呀呀的伸手,傅澄把小手握住,心里暖暖的,这应该就是家的感觉的,热热闹闹的,怎么都不会腻。   “好啦,吃好了,赵文和梅花收拾。咱们俩带着衡哥儿和儿子去沐浴,我可烧了一大锅水,想痛痛快快的给孩子们去去泥。”   傅澄温柔一笑,点头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才更新。   跟大家说一下《我在民国卖包子的文》下个月要开了,具体几号要等我准备好了再开。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因为这本是我今年要写完的,怕时间来不及,早早就把大纲写好了。   然后红楼那本大概就是这两本完结后,我要继续完成的,然后明天打算开一本快穿文,就酱。   《外戚女》这本书成绩差到惨不忍睹,但我还是想认认真真的完成,因为这本是我头一次做细纲,非常认真筹备的,而且我很喜欢书中的男女主角,所以不会因为双开就敷衍的。 第63章 端敏心思   魏国公府   魏夫人拉着魏如意左右上下看, 见他大眼睛滴溜溜的, 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毫发无损, 若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魏夫人的小姑子秦国夫人魏氏笑道:“好了,如意已经回来了,嫂嫂也该放心了。日后小孩子还是要少出门才是。”   “是这个理。”魏夫人还是心有余悸。   待端敏公主过来, 又是一番见礼,她看着儿子扑闪着大眼睛, 也和魏夫人是一样的感受。她生如意的时候伤了身子, 以后恐怕也再难有子嗣, 因此把这个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看儿子无事,又问起缘由,那教养嬷嬷道:“今日我们原是带着少爷过去胡家,这出来时,一匹疯马突然疾驰而来, 城门的官兵都没法控制住, 那马又调了头往咱们这边来, 还好这时沈姑娘出手相救, 一脚踢翻马背,把马打晕了,我们这才带如意少爷回来。”   “沈姑娘?”端敏公主蹙眉。   她唯一知道的沈姑娘就是沈莹尘,可她不是被流放了吗?   那嬷嬷点头:“就是您之前的伴读,先沈贵妃的侄女沈莹尘。她是正好在路口换路引,说是她丈夫在京里做官, 所以跟着来的。”   女眷们面面相觑,魏夫人不客气道:“她倒是好命。”想起儿子曾经被沈贵妃以权势许的这门亲事,想起来她就深恨。   端敏公主更是不自在,当年她就暗地里喜欢过魏竞,可那个时候只要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又有谁会不喜欢魏竞。而她的那位伴读,就因为是宠妃的侄女,明明在魏家不愿意时还下旨同沈莹尘结亲。   还好沈贵妃倒台,她也流放了,这桩婚事才作罢。   新皇也顺利的把她嫁给魏竞,以示对崇康帝一系的恩宠。   但于崇康帝一系的人来说,端敏已经投靠了新皇,有人当时就放风说端敏公主为了个男人,连伴读的未婚夫也要抢,这桩亲事是崇康帝做主的,她连她爹的话都违背云云。其实她也很委屈啊,本来她就是在魏竞和沈莹尘解除婚事后才由新皇下旨赐婚的,她堂堂公主又如何会去勾引人。   好在这两年崇康一系的人,大多数都已经闭了嘴或者投靠了新帝,现在京城的人只知道她是一位贤惠又知礼的公主,同魏竞那是夫唱妇随,有名的恩爱夫妻,谁还知道她现在的丈夫是伴读的未婚夫。   但她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脸上没露出讶异之色,反而道:“她既然救了我们如意,势必我们要去感谢一番,嬷嬷你备好礼过去就成。”   “奴婢不知道沈姑娘住在哪里。”那嬷嬷说的额头冒汗,只觉得今日诸事不顺,先是差点害小少爷被马撞,要去感谢恩人,却又没问清楚人家的地址。   这不是讨骂吗?她知道公主平日最厌恶那等做事不细致的人了,没想到这次公主却轻描淡写道:“我让长史去打听就是,诺大的北京城,查一个人总会查的出来。”   魏夫人不屑道:“她倒是好运道,都被流放了还成了官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做人继室?我就听说过西北那边的人不大讲究。”   正在喝茶的魏氏差点把茶吐出来,她嫂子还真讨厌,什么给人做继室。她虽然觉得傅澄想认亲,有些见利忘义,但那是她儿子,大临最年轻的武状元,听说他不仅仅是武艺出众,一手字也写的很好。   端敏公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杂事了,我看我定个日子,咱们去护国寺上香,也帮如意稳稳心神。”   年纪大的女人很信鬼神,魏夫人连忙同意,她看着端敏公主一脸欣慰,这个儿媳妇才是她想要的。身份高贵、性情娴熟,还不摆公主架子,沈莹尘拿什么跟人家比。   魏氏看话题扯远了,暗自心急,她今天回来是想帮女儿拉拢魏家,毕竟魏琼瑰现在怀孕,若是生了儿子,那就是皇长子,别小看皇长子,以后可是会对皇子造成威胁的。   只可惜现在魏夫人全副心思都在去护国寺上香了。   **   莹尘倒是没在意这些,她正呼呼大睡,因为太累了,傅澄倒是谈性很浓,转头看她睡了,爱怜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看她累极了,他也慢慢躺下,果然有了妻子在身边,他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因这一晚睡的很好,早上很早就醒了,见傅澄也睁着大眼睛,用手肘拐了拐他:“你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老是宝宝的叫,真是不大好。”   “我想请大哥起名字,等过几天我朝大哥那里送个消息,让他见见宝宝。”傅澄道。   莹尘不反对,“是,我这条命都是大伯哥救回来的,宝宝也是,合该让他这个做大伯的取名字。”说完,又听到赵文的声音,仿佛是在庭外扫地。夫妻二人也没了睡意,两人都起来了,莹尘又把从玉昌带来的马肉揭开箱子给傅澄看。   “昨儿太晚了,我就忘记了。咱俩虽然是小门小户的,可也不能小气,这些马肉和干果都比京里的要好。你就拿去分给你的同袍吧,留一两条在家咱们自己吃就成。”莹尘在京里待过,知道京里最讲礼数了。   那些贵族子弟什么好的没见过,人家看中的是你这份心意。   傅澄随意用白袋子装了几份,莹尘笑道:“你就先去洗漱吧,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用,衙门里有吃的,我晚上回来就成。”他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衡哥儿要读书,宝宝年纪小也要,但过几年也要上学堂,这些可都不是小钱。   她以为傅澄要走,见他还坐在床上,又催他:“快去吧,我又不是没在京里过过的人,什么不知道,你快别担心我了。”   傅澄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嘴,莹尘无奈的把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他才笑的摇头晃脑的出去。   傅澄一走,莹尘就把梅花和赵文都叫了过来,她先和梅花道:“宝宝现在还在睡,我没法子走开,你和赵文俩人去街上,你主要是记得要买柴火、针头线脑、菜籽、蔬菜,再有两条五花肉,菜坛子,油盐酱醋以及锅碗瓢盆。”梅花细细的复述了一遍,才点头。   她又和赵文道:“那你记得买米,一般在京里买一百斤米就会有人替咱们送到家。白米你就买双城米三十斤、高粱米二十斤,小麦粉三十斤,再有如番薯、玉米等等也要买十斤,再有最好的珍珠米买十斤。你先和梅花一道把她的东西买了后,再去米店让她们送过来,之后再去书坊买几刀那种草纸来给衡哥儿练字,对了,别忘了买墨条。”   又给梅花分了五百个钱,给赵文分了一两去。   二人走了之后,莹尘这边自己洗漱后,把箱子里给傅澄做的衣裳拿了出来放柜子里,又把给他做的新鞋拿去外边晒着。晒完鞋才发现自己早点都没吃,以前在百户所有老宋做习惯了,现在乍然她还不习惯自己做早点。   好在莹尘刚一开门,就看到巷口有卖桂花油糕和米酒的,她遂拿了几个钱出去。   哟,这一出门,竟然看到熟人了,饶老太太也很是激动。   “我这没眼花吧,怎么看到你了啊,丫头?”   莹尘笑道:“我也没想到能碰着您。”二人在买油糕的路上就已经把经过说了一遍,听的饶老太太真是高兴极了:“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女娃儿,怎么着,现在都是五品的诰命了。”   “是啊。林家的事情您听说了吧?”莹尘和饶老太太说起。   饶老太太一脸疑惑,听莹尘一说林东阳和秦侍玉死了,她也惊了一下,但毕竟这俩人不是她什么人,而且还曾经在自己儿子面前卖好,让她那段时间几乎是被迫承受来自林家的好意,所以她也就这么惊了一下。   “我们来了京城,先是住在外城,要我说外城舒坦,位置宽敞,租赁的钱又便宜。可君羡和我儿媳妇都不同意,就在这里租的屋子,我们去王德鑫将军府上拜访过一次,哎哟,那威仪可真是……不过好在王老夫人没有势利眼,人挺好的,就我那儿媳妇,喜欢在这种读书人多的地方,不喜武官,我让她去多走动走动,她都不愿意去。”   听饶老太太又开始说林淡月的不是。莹尘敷衍了几句才走,她可不愿意天天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饶老太太回了家,看到秦侍玉的儿子澜哥儿正背着小竹筐去学堂,她忍住了嘴,等他走了,才和林淡月说。   “你猜我方才碰到了谁?竟是我那干闺女,她也到京城来了,现在是五品副指挥史的夫人了,和咱们住的挺近的——”   她话还未说话,林淡月就皱眉:“她也来了京城?”   被打断了话的饶老太太不悦道:“是啊,而且还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呢。” 第64章 马肉卷饼   得知哥哥嫂嫂直接死了, 林淡月几乎脑海是空白的, 母亲就已经死了,原本还有哥嫂在, 她心里总是觉得自己是有后盾的,有家人永远陪着自己,无论隔多么远, 她都不怕,因为哥哥总会跟她做主的。   她再一次和饶老太太证实:“这是真的吗?”   饶老太太凝眉:“她骗我们这个做什么, 你不相信可以给仇太太或者你爹娘写封信问问就是。”   林淡月瘫坐在椅子上, 尽管饶老太太一向和她不对付, 但也体谅她丧兄之情,故而自己带着丫头们下厨去。   外边又有王家下仆送了一封信来来,说是从玉昌寄的信。   林淡月匆匆打开。   **   五城兵马司是个勋贵子弟集合之地,正指挥使是浔阳候,这人顶着正职, 一般不怎么来, 把事情几乎全都压在傅澄身上。   傅澄今天去的很早, 他在外边喝了一份卤豆汁儿, 几个焦圈,又吃了一碗面,堪堪吃饱。进了衙门后,他破天荒的没有先看公文,而是等同僚们来了,他把小白袋装的腌马肉分给了他们, 他还道:“这是内人买的刚杀的新鲜马肉,就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还好有腌过,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大家尝鲜。”   勋贵们还是很讲礼数的,一个个的和傅澄谢过,至于真的嫌弃不嫌弃,那谁也不知道。   他分好后就开始准备公文,下半晌就带着人出去巡街,趁机送了个信给秦浦了。   尽管在准备太后千秋,秦浦还是递话出来说到时候亲自上门拜访,还特特地说好了日期,傅澄这才高兴了。   莹尘在家里忙的是热火朝天,她和梅花赵文三人把该需要的东西全都买了,归置起来后,大半天就已经过去了,她把宝宝交给梅花带着,自个儿下厨做饭。   她把猪肉切成丁后红烧,又炒了两盘蔬菜,米饭则是高粱米,饭是干干的,待傅澄回来,大伙儿才开始拿碗筷吃饭。傅澄尤其是吃的香,一共吃了三碗米饭才停止。   次日,莹尘又让赵文去捉了鸡来喂,赵文还期期艾艾的:“夫人,现在爷都是官身了,喂这些是不是太……”   这样的意思莹尘明白,但京城居大不易,她不喜欢面子光,这里租房就不便宜,为了外边光鲜,什么都买,看着是体面,但家里人却过的苦兮兮的。京官大多靠俸禄活着,可衡哥儿要读书,宝宝大了也要读书,她不可能说因为两个小娃娃降低大家的生活水平。   这傅澄每日上衙很是辛苦,三不五时自家炖点鸡肉,打打牙祭多好啊。   再说这青菜,京城卖的死贵的,梅花最会种菜了,在玉昌那样大的菜田都是她一个人操持,自己吃自家种的,又省钱又好。   “没事的,这样不就更能显示出你家爷廉洁奉公了。”莹尘开玩笑的对赵文说。   赵文也不敢再多嘴了,因为他知道家里的太太别看平时不大和沈老娘一样咋咋呼呼的,但人家挺有主见的。就说她培养的那些小孩子,现在就是各百户所争夺的人才了,人家都记着太太的好处呢,看之前饶君羡的事情发生后,那么多人为太太平反说好话,就知道她很有自己的一套了。   她自己也不惜力,趁孩子睡着后和梅花一起翻土种菜下去,不外乎是几样简单的如菘菜、香菜、小葱、辣椒,再有西葫芦、冬瓜、菠菜、茼蒿、芸豆、乌塌菜、金针菇、茄子等等也种了一些,但院子有限,所以虽然都种了一些,但都种的少。   这些正是秋天种的菜,梅花干的认真,莹尘把屋子后边的枣树下边,带着衡哥儿把枣儿打下来,二人洗了不少枣子,有的晒干了做红枣糕,有的就直接自个儿吃,莹尘自己还做了一瓶枣泥酱。   她又上茶叶铺子买了一包好茶叶,午间又命赵文清扫了一遍,至晚间,傅澄回来吃完饭后,打发梅花和赵文先去休息。待梆子敲过几声后,他才亲自去外边开了门,门外秦浦笑着进来。莹尘连忙上前行礼,秦浦笑道:“弟妹看着是大好了。”   “这还要多谢大哥。”莹尘感激道,又把宝宝抱了过来:“还请大哥帮忙取一名字呢。”   宝宝生的和傅澄很像,秦浦放在手里掂了掂,不禁笑道:“我看《诗经》上说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你们看鹤鸣如何?”   莹尘一听,和傅澄对视一眼,都道好。   “大哥最近如何?”傅澄很是关心秦浦。   秦浦略说了几句,才走。   从第二天起,宝宝就有了正式的大名傅鹤鸣,她早上起来和梅花一起煮了玉米、又做了红薯饼,还冲了几个鸡蛋做汤。对待下人,她也毫不吝啬,虽然不同桌而食,但吃的也和主人是一样的。   又听傅澄曾说巡街的时候饿,莹尘也不吝啬,把马肉切成片状,再烙几个春饼,把土豆丝、胡萝卜丝焯水,把春饼刷上从老家带来的黄豆酱,再把土豆丝、胡萝卜丝和马肉按顺序放好,卷的紧紧的,用牛皮袋装上给他带上。   起先傅澄巡街的时候,饿了就直接吃,但不会分给别人吃,他也知道这些人是勋贵出身,什么没吃过的,他给人家,人家不好意思不吃,万一不合人家的口味,双方都尴尬。   但没想到有个叫孙泉的青年,看傅澄有好几份,他也不抗饿,但骑着大马下来买吃的,耽搁同袍的时间,也不好意思,遂舔着脸委婉的和傅澄道:“傅大人,你那饼是自家做的吗?”   傅澄有些得意道:“是啊,是内人早上起来做的。”   “好香啊,我看您还有好几个,都应该很好吃吧。”孙泉呵呵一笑。   这傅澄哪里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他大方的拿了一个卷饼递给孙泉:“里边是马肉卷饼,刷的酱也是我夫人自个儿做的,你尝尝吧。”   这孙泉出身其实也挺不错的,说起来他和魏国公府有些渊源,他家现在虽然只是个子爵,但他有个姑妈嫁到魏国公府,他自小就是在魏国公府长大的。   现在魏家的大姑娘人家还怀了龙种,又受皇上喜欢,魏家的热度不比秦国公府低。   孙泉这孩子吃了一口,觉得这黄豆酱怎么就这么香,马肉也劲道,就是春饼也好吃,不一会儿就全部吃完了。   他又舔着脸要了一个,傅澄把最后一个给他了。   五城兵马司的其他人看着都吸了吸口水,这黄豆酱也烧的太香了了吧。   有几位想起傅澄给他们送过马肉,他们一回家就交给厨房了,家里人怕吃了坏肚子,有的丢了,有的给下人吃了,今天看孙泉吃的这么香,这几人可意动了。   “傅大人,我们啥时候去你家玩玩?”   傅澄笑道:“不早说,我家这几天没存货了。等入了冬,家里的腊肉腌好了再请大家过去一聚。”   无形之中傅澄和他们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又说那孙泉趁休沐时去看姑妈魏二太太,这孙泉小伙子长的还算俊朗,嘴又甜,很会讨长辈喜欢,魏二太太干脆把侄儿带到嫂子这里说话。   魏太太平时也当他是子侄看待的,又问了些日常之事,孙泉都一一回答了。他爱讲些新鲜事哄老太太、太太们玩,今日也是一样。   “我们的副指挥史啊,是从玉昌过来的,考的是武状元,今年才满打满算十六岁,比我年纪还小,但他还真是厉害的紧,好些棘手的事情他都能处理的好。”   魏二太太一听这样的青年才俊,忙问:“不知道他可曾娶亲?”她自个儿就一个丫头,但庶女是有的,十六岁的五品官,肯定是有能力的,庶女们嫁他不亏啊。   孙泉笑道:“他早就成婚了,儿子都有了,他妻子沈氏今年从玉昌过来的,很是厉害啊。上次在城门口踹翻了一匹马,我们都以为人家是母夜叉,结果贤惠的很。每天早起自个儿给傅大人做早食不说,这些天听说我们这些人也喜欢吃她做的饼,人家特意让傅大人做了给我们吃。扎实的马肉啊,他们家并不富裕,但是个极好的人。”   魏二太太有些失望,这魏太太却终于清楚这沈莹尘的丈夫是谁了。   她和魏二太太道:“那沈氏你也认得。”   魏二太太表示疑惑,因为谁也不知道沈莹尘回来了,就像上次魏如意得救,端敏公主和魏太太都说的含糊,只说被人救了,具体如何受惊、被救 ,这些魏二太太都不知道。她们家和魏太太之所以一直关系都还不错,都是因为她知道和人家保持距离。   “就是以前沈贵妃的侄女……”   “是她。”魏二太太也很惊讶。   她还记得大嫂当年因侄子被赐婚一事,很不喜欢沈莹尘,私底下还曾经说过不少沈贵妃的坏话,沈贵妃殉葬,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她了。后来,侄子知道沈姑娘要被今上致死后上了折子,嫂子都闷闷不乐,就是这个沈姑娘,明明是被流放的命,却没想到还真的应了沈贵妃生前说过的一句话说她这侄女有帮夫运。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吃马肉最爽了 第65章 杀父仇人   太后千秋, 后宫一片和乐, 各命妇俱大妆进宫。似莹尘这等五品官之妻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能出现在太后面前的头等自然是承恩公府, 再次也是勋贵,再就是三品以上的命妇。   宋太后今日也是喜气洋洋,黑色绣金凤的衣裳, 服帖的在她身上,浑然一体, 好似天生就是这样贵气逼人。皇后秦湘则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 在太后身前坐着, 每每太后说一句话,她总是认真倾听,从不去抢任何风头。   皇后之下坐着的人是惠妃魏琼瑰,她肚子高高鼓起,却依旧明艳逼人, 比起秦皇后来, 不骄不躁, 沉稳的很。   魏氏暗自为女儿心惊, 侄女魏琼瑰确实是女儿最大的竞争对谁,甭看她现在位于妃位,但一旦诞下龙子,那可就是另一个沈贵妃了当年沈贵妃就是仗着生了太子,所以事事压皇后一头,好歹太后有亲儿子, 崇康帝身体衰弱至极,才能让沈贵妃殉葬。   然宋皇后那形同槁木的样子,她们作为命妇的谁没看见啊。   各命妇们纷纷献礼,秦国公夫人礼献完了之后,方才出去。太后受了一轮轮跪拜,眼神都有些涣散,便命秦皇后在此接待。   这时秦湘才有表现的机会,她不会机巧伶俐,却脸上始终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命妇们对她的表现都十分满意,也受宠若惊,魏琼瑰抿了一口水,推说身子不适,下去了,她可不愿意在这里看着这位表姐装模作样。   只留下德嫔一人在这里,德嫔是一个副参领的女儿,出身中等,谨言慎行,故而谓之有德之人,她是和魏琼瑰同一年进宫的,奉元帝喜爱魏琼瑰,并不大待见她。   德嫔也并不在意,恭敬的在秦湘这里伺候。   命妇们出去后,秦湘又邀了几名方才谈性正浓讲佛法的命妇至凤仪官,这些人个个都妙语生花。   “红梢,你去让茶房备茶过来。”   把人打发走后,才和她们道:“辛苦你们了。”   这几位都是秦湘以前结交的人,这些人都受过恩惠,如同站在她跟前这位年轻的女人,就曾经是她救下的人,这人曾经是平南伯的庶女,但在秦湘的谋划下,她嫁给宋家承恩公府的长公子做续弦,现在也是三品的夫人,对她感激非常,并且为她马首是瞻。   “诸位现在可好?”   那几人都答好。   秦湘一笑:“知道你们是谦虚的人,我这里也只是找你们说说体己话。我身边这个红梢丫头,年纪可不小了,原本她是我娘家陪过来的人,我不好现下就嫁她。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宫里到底不如外头自在,我听说她老家是泸州人,你们能否帮我打听一二关于泸州的男子,这样也能配得上我身边的这个丫头了。”   宋大太太笑道:“瞧您说的,这算什么大事,我们宋家门生故旧多,我回家帮您打听就是。”   “那就麻烦你了。”她放下茶盏,心道务必要把红梢送出宫去,这人是秦浦放在她身边盯梢的。   整个秦家,只有魏氏算得上真的会为她做事的,秦浦只在乎那点骨血,秦国公也是一样,但只要她牢牢抓住魏氏,日后傅澄就会为她所用,前世她可是知道傅澄对待爹娘是多么的孝顺了。   先把红梢支走,她再用自己的人手,以后做事就不用顾忌秦浦。   **   却说大清早的,鸣哥儿闹着要喝奶,莹尘打着哈欠喂他,光滑如玉脂般的胸脯子露了出来,傅澄眼睛一下就亮了,看莹尘瞪了他一眼,才把头藏在枕头里,时不时瞟来一眼。   因妻子刚来,而且夫妻俩成日事情也多,敦伦一事竟一次也没有,他早就忍不住了。   儿子在吃奶,他就在一旁挨挨蹭蹭的。   莹尘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今儿要早点去,怎地还在磨蹭呀?”   “好莹儿,我们就来一回不是,你看我这儿……”   莹尘啐了他一口,两口子早上倒是行了一回周公之礼。   故而这一睡倒是睡晚了,快中午才起来,她想好在她没婆婆管束,要是真的嫁到人家那些有长辈的人家,早早的就要起来了。   一出来,看赵文陪着衡哥儿在写字。好的学堂难寻,傅澄想附人家的家学,那边倒是好说话,要他们过几日就去,所以这几天一直让他在写大字。   “太太”“太太”   见她出来,梅花和赵文都喊道。莹尘不好意思笑道:“昨儿一时受寒,今天起来迟了,铭哥儿还在睡觉,梅花和我一起出去买菜。”   什么五品的官夫人,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官夫人,因为武官向来地位就比文官低。在玉昌还算是个人物,在京城,她们根本什么也不是,所以莹尘也不会故意去讲那些排场。   甫一出门,就看到林淡月站在墙沿边上,一贯温和的她脸上露出倔强的眼神。莹尘和她关系本来就一般,后来因为人参的事情几乎闹的都不说话了,此时当然没有主动和她攀谈。   这落在林淡月眼中,竟万分恐惧,她想到嫂嫂话里的意思,她还期许以后能在京里相见,还说要如何去举报沈家窝藏皇嗣。但嫂嫂和哥哥都这么死了,所以尽管她这么愤怒,却仍旧不敢透露出这个事,她知道沈莹尘武功高强,就怕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她才一动手,下场就和哥哥嫂嫂一样。   所以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有了把握后再去整治沈莹尘。   不来见见仇人,她想肯定是沈莹尘动的手,她怕露出行迹,也只能问:“我哥嫂真的被人撞死了吗?”   莹尘莫名道:“我也是这么听你娘说的,你可以写信具体回去问问就是了。”   林淡月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莹尘带着梅花走远了,林淡月才回过神来,又说那澜哥儿听说爹娘去世,又是一阵伤心,还好有林淡月安心抚慰,这才好多了。   林淡月心道,以后等澜哥儿长大再告诉他他的杀父仇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空调昨晚坏了,傍晚和我妈一起出去找的宾馆,现在先更一小部分,马上会更一更。   谢谢乐之渊的打赏 第66章 傅澄拒绝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人全都聚在一起了。上午看到林淡月了, 下午也有人来敲门找她,不过这次是专门过来酬谢她的, 就是因为她当时救了端敏公主的儿子,方嬷嬷着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六十锭银子,鲜亮的布匹, 补品等等,方嬷嬷又说了不少感激之言。   莹尘笑道:“本来是不足挂齿的事情, 倒是让你们记在心里。”   “傅夫人尽管拿着便是, 这事应该的, 我们少爷是魏家的独苗,就别说受伤了,就是受惊,我们做下人的也担待不起。”方嬷嬷虽然只是嬷嬷,但跟着端敏公主, 比一般的人家就要好, 她见傅家这院子这样简陋, 不由得看了看傅夫人, 这位当年也是金尊玉贵的,比端敏公主得到的关心还多,可现在这样怡然自得,足以可以看出她的心境了。   莹尘听她这么说,也不矫情:“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真是多谢你了。”   方嬷嬷在这里坐了片刻才走。   随之她的族姐沈清也派了丫头过来,莹尘上京时曾给沈清写了一封信,告之他的地址,本来还想等自己把日子过顺一点儿了,再接沈清过来玩,没想到她这样快就来了。   “是,我知道了,是虹远楼是吧?嗯,好,到时候我带我家相公一起去。”莹尘笑道,说完又给了她一百个大钱作赏赐。   这丫头是沈清的贴身丫头,叫翠儿,以前和莹尘也认得,常常把莹尘喊“莹姑娘”的,这次见她仅仅插了一枝银簪子于脑后,手指骨节明显粗大了不少,面色虽然红润,但和以前那个精心打扮的莹姑娘完全不一样。   “莹姑娘,奴婢哪能要您的赏赐呀。”翠儿推辞。   莹尘把脸一板:“我现在虽然和以前不能比,但这点钱还是有的。”见翠儿收下,这才笑了起来。   翠儿出了们,被又在巷子里逡巡的林淡月认了出来,她刚来之时则是完全没想起沈清,毕竟人家是平国公府的少奶奶,她只是个小校尉之妻,贸然上门说不定还会给沈清带来麻烦,但看到翠儿之后,她决定要上前去见沈清一面。   毕竟沈清的嫂子也是秦侍玉,沈清也是她的表姐,当年秦侍玉对沈清比对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会知道如何对付沈莹尘的。   翠儿见是她也吓了一跳,她当然认识林淡月了,俩家在秦侍玉嫁给林东阳之前,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后来才慢慢淡下来,但也没有说势同水火,沈家还是很关照林家的。这位林姑娘性情平和,和她们家的额奶奶相处的很是不错。   “是你呀?林姑娘。”   “是我,我有重要的事见清姐姐,你能不能带我过去。”她神情极为紧张。   **   刚刚下衙的傅澄准备往回赶,却没想到被人“请”走了,他上了马车,笑了一下。魏氏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也软了,“澄儿……”她动情的喊了一声。   这样威武又俊秀的儿子,她又怎么会不喜欢。但贸然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那无异于告诉她们她犯的错,更重要的是他影响到了湘儿。   “秦夫人……”   “不,儿子,你是我的儿子。”魏氏攀着他的胳膊。   傅澄觉得奇怪,前世魏氏也没有这样对待她啊,他不是如她们的愿,完全不认她们了,怎么她还找上门来?   又听魏氏把偷龙转凤的真相娓娓道来,傅澄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不会吧,文姨妈也没跟我说啊……”   她还以为文姨妈都跟他说了,所以他才故意上京来,就是想认回亲生爹娘,来享福的,没想到傅澄这么多日子都没上门。还是湘儿说了,傅澄过的也不容易,但要为他正名,那可就太难了,但她承诺了,只要他替她办事,以后好处少不了他的。   没想到傅澄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脸尴尬的要下马车,魏氏又拉住他:“那你想不想回秦家?”   “不想。”傅澄不着痕迹的躲过她的手,神情冷淡:“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就不要再谈什么认回去的事情,若我认回去后,秦皇后又将如何自处。”   魏氏原本想的是他感恩戴德的答应下来,然后她再以利益诱惑,让他卖命为秦皇后多做些事情,日后升官指日可待,于他于秦皇后甚至秦家都是好事,没想到他拒绝了。   “不,我们可以为你编造一个身世……”   “那好吧,你先去公诸于天下说我是你儿子吧。”傅澄见魏氏犹豫,冷笑一声:“看吧,你自己都为难了,还问我想不想?”   前世他被魏氏一碗汤结果了生命,这一世,他什么也不欠魏氏的,连命都不欠。   “不是,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魏氏觉得自己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他现在只是一个五品的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能做什么,升官有他的份吗?那里就是一个鸡零狗碎事情多,勋贵子弟混日子的衙门。   傅澄最后跟她说了一句,“你有本事就认我回去。否则别和我说那么多,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到处去说,因为我根本就不稀罕。”   他说完就挣脱魏氏的手,下了马车。   整个人分奔回家,同时又觉得解脱了。   而林淡月在和沈清说完她的猜测后,也觉得自己解脱了,“清姐姐,这是我和我嫂子写信的密语,她告诉我她发现沈莹尘隐藏太子,而且衡哥儿也很有可能是沈贵妃亲子。这事您可不能大意,要快刀斩乱麻。”   沈清看了林淡月一眼:“这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林淡月连忙摇头:“我没有。”   “那好,这事我自有计较,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说出去,即便连你丈夫也不要说。我就怕牵连到我们就不好了。”沈清嘱咐。   “是,我知道。”林淡月也明白,就像上次她们被流放,明明她们根本没做错任何事情都能被沈家影响。   她同样也相信沈清现在生活美满,肯定也特别怕被牵连,而且也同样想为秦侍玉夫妻报仇,毕竟林东阳是她的表哥。   沈清笑了一下:“这种事情要徐徐图之,你就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别把自己牵累进去,有什么异常,你和我说就成了。”   林淡月见沈清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下定了,毕竟沈清是平国公府少奶奶,权大势大,有她在肯定没问题。   回程的路上她碰到一卖儿卖女的,还顺手把那小姑娘买了回去,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   莹尘夫妻俩今天也有好多事情说,比如林淡月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公主送了不少谢礼过来,族姐沈清也邀约她们一家在一起吃饭。   傅澄静静的听着,用手反抱着她:“莹儿,我今儿拒绝我娘了……她还想让我跟秦湘卖命呢,那是做梦。”   他想前世的他帮秦湘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每一次都是魏氏过来说的,魏氏的话都说的冠冕堂皇的,前世他是看重亲情,可今生今世,他凭什么听冒牌货的号令,又凭什么给魏氏那毒妇办事。   他在莹尘耳边一句句吼出来,莹尘跟哄小孩似的哄他:“乖宝宝,不怕了啊,有我在这里呢。我会一直一直这么爱着你的……”   傅澄把头埋在莹尘的怀里,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恨的,可他竟然也释然了。他已经得到机缘重生了,还和他的莹儿结为夫妻了,上天其实带他不薄了。   次日休沐,傅澄和莹尘带着衡哥儿去杜家见家主。杜家就是她们家衡哥儿要附学的那家,杜家家主自己本人曾经做过崇康帝的老师,也年近花甲的人了,现在无官在身,杜家子孙尤其多,所以杜家自己在家办的家学。   他给莹尘一说,莹尘比他更门儿清:“嗯,这个杜家不错,你不知道,先帝在世的时候和他很是相得的。”   而且本来傅澄是不认识杜老爷子的,毕竟文武其实是一道鸿沟,但是莹尘比他有办法,替他写了刺贴过去,杜老爷子先让她们带着衡哥儿过去看看。   三人今天都是焕然一新,莹尘今天穿了一身胭脂红的盘扣裙子,披了一张万字福纹的披风。盘起的头上插了几枝金色扁方钗,再用白色兔毛缠了一圈,显得人尤其年轻。傅澄本身就出众,随便一身宝蓝色的披风都能看出其人的英俊来,更别提衡哥儿了,小小的人儿穿着鹿皮小靴子,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绸布袄,虽然小,但实在是生的好,走在路上都有人侧目。   来到杜家,赵文下了马车,和门房人说了,人家迎他们进去。   三人跟着来接应的管事一路走,杜家这宅子还真的挺好的,说是扩建了好几次,都是因为杜家实在是人太多了。   衡哥儿沉着的走着,小脸露出一丝丝微笑,莹尘低头看了一下他,她想有些人真的是天生的。就像燕循,一听到风声,就装作自己救人跌足死了,现在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但她觉得太子应该来京城才对,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边关能做什么。现在的太子过来还有正当性,也能拼一把,若是时间再久,人家早就忘记你了,奉元帝的实力也不算弱,后边还有宋家帮忙。   要不然堂堂太子,长期屈尊于荒野,于招兵买马也不是太好。毕竟这里可是有不少崇康帝当年的老人,她想了一下又甩甩头。   一般男女要避嫌,但莹尘和杜老爷子年龄相差很大,杜老爷子也说不定想和她见一面,故而她也跟着傅澄和衡哥儿一起去了书房。   杜老爷子生的高瘦,胡子又长,看起来仙风道骨,老爷子人老成精了,见着莹尘就道:“还真是没想到你有这番造化。”   “看您说的,我经过的事儿可是多的很呢!”她说完,又把衡哥儿推向前边:“我弟弟沈衡,劳烦您收下他吧,我爹娘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们在玉昌没得法子过来,我也不能荒废他的学业。”   沈衡小小的人文,还会拱手行礼,杜老爷子表情是淡淡的,让他写了几篇大字,现场让他背书。   傅澄和莹尘都紧张的看着他,这孩子是越大的事情在面前越不怯场,他看了几眼,又跟着杜老爷子默读几遍,迅速的默读出来。   杜老爷子当场拍板:“行了,这孩子我收了。就把他放在我这里的丙班,我几个启蒙的孙儿也都在丙班。”   “那就麻烦您了。”莹尘和傅澄都很高兴。   当天就回家补办了束脩,二十两银子,尺头、救、果盘,零零总总快花了三十两银子。但莹尘觉得这钱花的值,杜家请的先生都是一流的,比那些三流私塾好太多,而且还有点心和饭吃。   就是衡哥儿太小了,莹尘只好让赵文做他的小厮,并打定主意,等开春了,再找人牙子买几个下人过来。   一回家,衡哥儿就换了个人似的,飞奔起来,吵嚷着要吃肉饼。莹尘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小馋猫,在外人面前装的多好,在家里就和姐姐露了原形啦。”   衡哥儿扑进姐姐的怀里:“才不是呢,就是因为姐姐姐夫对我好,我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莹尘笑呵呵的,“你知道就好。放心吧,晚上咱们去宏源楼吃饭,就是和我们一个族的族姐,什么好吃的没有。”   “真的呀?”衡哥儿喜滋滋的,“不知道有没有烤羊腿?姐姐,如果没有,你帮我点一个好吧?”   “今天好几个人一起吃呢,你若是想吃什么,回来和姐姐说,姐姐再跟你做,可不能当着客人就嚷嚷出来啊……” 第67章 沈清之意   短短几年山东来的鲁菜管宏源楼就已经成了首屈一指的酒楼, 莹尘看着外边富丽堂皇的装潢, 不禁觉得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以前京里最有名的还是余杭和湖广两地的酒楼最多,概因沈贵妃是湖广人, 提拔的官员大多是湖广籍的官员。   沈清早早的就派翠儿在门口等着,看到莹尘一家,连忙上前来带她们去包间。   都是几年不见, 沈清的丈夫平炬已经蓄起了胡子,沈清人也丰腴了一些, 她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和衡哥儿差不多大的男孩, 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清姐……”   沈清看了她, 再看看衡哥儿,忍不住潸然泪下:“莹妹妹,我终于看到你们了。”她娘家的人已经全部死绝了,即便沈莹尘不是她的亲妹妹,但见了面也分外亲热, 这和见林淡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更惶论还有衡哥儿在, 她可不相信衡哥儿是沈贵妃的儿子, 因为当年是她请的大夫亲自帮沈夫人把脉的, 怎么可能是沈贵妃的儿子。但燕循一事,她看了莹尘一眼,她这个妹妹并非无大智之人,只是手段粗暴了些,这林淡月知道这么多,她是不会让她活很久的。   “衡哥儿, 快叫人啊,这是清姐姐,这是姐夫……”莹尘对衡哥儿道。   这衡哥儿打小就知道在外边如何表现,现在也是,小孩子作揖打拱什么都会。沈清见了更是高兴,平炬也和傅澄说上话了,莹尘看他们男人正在说话,便和沈清坐在一起,给了见面礼给她的一双儿女念哥儿和云姐儿。   因为天气冷,没带鸣哥儿出来,落了沈清的埋怨,莹尘讪笑道:“我那里简陋,姐姐要是不嫌弃,以后自去就是了。”   沈清没好气道:“我也不会和你客气。”说完又看了看傅澄,能从最底层流放到成为五品官,还这么年轻,就是她夫君现在也不过是恩荫做了五品的虚职,她实在是很为沈莹尘高兴。   “那行啊,对了,清姐,今儿我帮衡哥儿找好了学堂,咱们衡哥儿以后就要念书了。”她摸了摸衡哥儿的头,衡哥儿正闷头吃九转大肠。   沈清关心道:“在哪儿读书?要不要和我们念哥儿一起读书?念哥儿现在在家里请的西席。”沈清当年肚子很争气,念哥儿这个孩子也很得平国公夫妻的偏爱,所以尽管沈清家里遭难,她在平国公府也听到一些闲话,但日子还过的出去。   莹尘也知道沈清一片好意,遂道:“在杜府上,就是之前那位杜正淳杜大人,听说他们家家学办的很好。”   “那还可以。”沈清才放下心来。   姐妹二人又说了不少话,沈清还真是发现沈莹尘和林淡月的不一样,沈莹尘虽然也一片真诚,但说话滴水不漏,很是稳当,什么都说好,林淡月却是傻里傻气,却心思不纯。   她想如果她出手林淡月悄无声息的死去那是最好的,若是沈莹尘出手,怕是现在林淡月就没命了,而且也是滴水不漏,不会像林淡月说的是沈莹尘干的,沈莹尘不会这么蠢。   林淡月这么多年来年纪长了,脑子半点没长,她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愿意屈服在奉元帝之下,如果燕循真的在人世,那日后若他起义或者推翻奉元帝后,她就又是首屈一指的外戚了,凭什么再和现在一样仰人鼻息。   以前父亲沈岫还在的时候,她有了身子后,平家上下哪里敢塞女人给平炬,现在呢,平炬身边姨娘抬了俩个,通房三个,她没办法阻止,就是平炬也没办法阻止,谁让她们还要仰人鼻息。   互相了解了近况,衡哥儿正和俩个小外甥玩,他打小在玉昌长大,知道好玩的东西比京城的多多了,说獾子、狼长什么样,他骑过小马,还骑过大公鸡,还吃过马肉。闹的念哥儿和云姐儿都要吃马肉。   莹尘和沈清解释:“玉昌认识的有一家人就是家中养马的,有些马如果死了,马匹拿出去卖。有时候还可以找戎人买,但现在也是越来越不好买了。”   “舅舅,你是说莹姨能够打坏人?”念哥儿好奇的问衡哥儿,感觉有些怀疑。   衡哥儿得意道:“那是,我姐姐能把老树都踹倒。我姐夫就是我姐姐从老虎嘴里救出来的,她还会打猎,会打狍子和狼。”   瞬间念哥儿看莹尘的眼神就不同了,倒把一众大人惹的发笑。   **   进了冬月,京里开始飘雪,莹尘早早的起来,先是煮了一锅杂粮粥,又炒了一个酸菜粉条。酸菜是一来就腌制好的,粉条也是自家晒干的。   傅澄也要进来帮忙,莹尘忙道:“你去叫衡哥儿起床,别迟到了,今儿不是说选了他做课长了。”上学一个多月,他就在杜家开始读书了,别说他还真是刻苦,读书的时候完全不用大人操心,就是生活上让人照顾,比如赖床。   “嗯,好。”傅澄忙去叫衡哥儿起床。   她做好饭,梅花进来盛出来,赵文和衡哥儿吃完就先走了,衡哥儿走在门口还一回头,“姐,晚上我要回来吃腊肉锅子?”   “好,姐跟你准备。”莹尘答应他,他这才快乐的蹦着走了。   傅澄吃完后还顺便用洗锅水把锅碗都洗了,他去看了看鸣哥儿才去上衙。梅花和莹尘在家一起做针线,家里有好几个人都在长个子,傅澄、赵文,甚至还有沈衡。傅澄要上衙,还好她都要穿官服,做一两件平时穿的常服都成。衡哥儿却是小孩子,又在杜家那样的人家上家学,虽说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要他穿的暖和、干净。赵文的则是梅花帮着做,没办法,莹尘也不大可能帮赵文做。   这时饶老太太过来串门子,这附近住着许多都是翰林的夫人,人家不是很愿意和她们这种小武官来往。饶老太太也只认得莹尘,上次莹尘给她送过一次米糕,她就想找人唠嗑,所以提着几个馍馍就过来了。   莹尘把炕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干娘,来这儿做。”又和梅花说:“把我前儿买的那瓜子拿过来吧。”   饶老太太接过瓜子就磕了起来,四处看了看:“怎么没见到衡哥儿啊?”   不消莹尘说起,梅花就骄傲道:“我家小舅爷去读书了呢,可别看他年纪小,脑子比大人还聪明。”   “是吗?这下可好了。这以后衡哥儿出息了,还不是得报答你们爷和太太。”饶老太太说的高兴。   莹尘笑道:“我也不求什么报答,只要他以后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就成。”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现在她还能看顾衡哥儿,以后她的孩子都会长大,分给衡哥儿的心就少了,她希望衡哥儿能够自立自强。   饶老太太吐了瓜子皮,又喝了一杯热茶:“你们家现在就俩个伺候的人?”来了京城才知道买人比玉昌贵太多了,饶老太太才不想买人,但儿媳妇要买她也没办法。   伺候的人?莹尘道:“俩个就够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买个丫头要五两银子,买个杂工也要好几两。现下梅花也能干的很,今年我就不买人了,如果明年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我再请一个帮帮梅花。”   提起儿媳妇买回来的那个丫头,她就不爽:“我那儿媳妇在路上买了个丫头,治病就花了十多两,你说我们家的钱也不是沙子炸的不是,真是个败家子哟,若是有你这么节省也就好了。”   莹尘苦笑:“我也是被逼的,家里就靠我相公那点俸禄,哪里都要花钱,我哪有这个闲钱。”说完还劝饶老太太:“她既买了下人,您只管做老封君就成啦。”   她也知道饶老太太和林淡月的关系现在翻转了,林淡月牢牢抓住了饶君羡的心,本身长的也挺柔弱的,所以林淡月反而在内宅占了上风,再者在京城,林淡月的交际手腕,说话行事要比饶老太太更拿的出手,所以现在饶家的钱都是林淡月在管。   不管怎么样,莹尘也觉得饶老太太一直这样和林淡月置气也不成,你既然成了手下败将,就要好好的忍辱负重,争取下一次等她出错才是,何必这样什么事情都在外表示不满,可是却又无能为力去改变。   和莹尘略说了几句,就听到外边门响,梅花赶紧穿鞋去开门。却迎进来一位瘦瘦高高头发系红绳的女孩子,她眼睛大大的,嘴唇薄而翘,满脸透出的机灵像。   “你怎么来了?”饶老太太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放下,不高兴道。   女孩向莹尘行了礼,还笑眯眯的:“您就是傅太太吧。我们太太说打发我来给您请安,我们老太太常来您这里,多劳烦您开解她老人家,让咱们家的关系越老越好了,让我来谢谢您呢?”   哟,这是来问罪的,但就凭林淡月也敢说出这番话来,莹尘不信。这女孩子胆子倒是大,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我睡个午觉起来更新。 第68章 排骨大汤包   “那她怎么不自个儿来呀, 让你来做什么, 你们家太太以前能进饶家,多亏你们家老太太大度。如今她从个罪妇变成六品官的妻子, 我本以为她会长进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莹尘轻描淡写的道。   之前那林淡月在她门前也不知道做什么,行为鬼祟, 她心生不喜。以前她比自己高一级,她都没怕过, 更何况现在掉了个个。   饶老太太很知道深浅, 她在京城认识的人唯有莹尘一个, 人家男人现在是五品官。你林淡月自以为清高,只和翰林来往,可别人根本不把你看做这个圈子的人,现在连唯一认得的你都对你没有好感,以后人家不用对付你, 等你落难了, 袖手旁观, 都有你喝一壶的。   她骂了那丫头一句:“桂玲珑, 快扶我回去,没大没小的。”生怕这丫头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故意呵斥。   叫桂玲珑的丫头没有一般丫头脸薄,如果是梅花,这个时候早就不自在了,她还能自如的道:“好勒, 我扶您回去就是。”   她替饶老太太穿好鞋子,又看了这位傅太太一眼,据她听饶家的下人们说,这位也是个人物了,本来是流放的人,三年过后人家做了五品官夫人。论容貌比不得她家太太,论性情,这位这样锱铢必较,比不得自家太太温柔。   就这样的人,还能过的这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出了门,饶老太太就甩开桂玲珑的手,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进了我们家的门就不得安生,还公然找到傅家来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桂玲珑嬉皮笑脸的说:“是峰哥儿找您呢?再说我说的也不是坏话,您可不就是和傅太太说的来不是。”她才不怕这些呢?   人啊,一定都有软肋,别看傅太太现在得意洋洋的,以后别让她抓到什么把柄。这女人心思不纯,老是挑拨饶家的婆媳关系,她可不能放过她。   只是莹尘还不曾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不过是吩咐梅花一句:“千万别和这样的丫头来往。”   梅花懵懂道:“这是为何?”   “但凡脸皮厚,能忍者,必有大谋。”莹尘淡定的说出这一句话。   回到饶家,饶老太太骂骂咧咧的说了林淡月几句,但饶家上下的人都知道饶老太太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故而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桂玲珑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在乎这些了,她进去林淡月房里,见她正在写字,立马笑着迎过来:“太太,我把老太太从傅家请回来了。”   “好。”林淡月表情淡淡的,她其实只想知道沈莹尘到底什么时候死,沈清的手段又是什么,别的一概不关心。   不过,她又看了一眼桂玲珑,见她头上还沾着雪花,对她招了招手,亲手把她头上的雪花用帕子拂去,“傻孩子,你才刚好几天,可不能再出去冒雪了,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知道林淡月是好意,桂玲珑自从被她从街上捡回来,就知道林淡月是个心思纯善,人也温柔的人,关键是待她也非常的好,她想报答,只可惜身无长物,故而觉得十分可惜。   “谢谢太太。”桂玲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林淡月看她和小孩子一样,遂道:“快过来吧,我教你写字,不是说你想认字的吗?”   桂玲珑欣然应诺。   却见翠儿这时过来了,林淡月十分高兴,屏退左右,迎了她进来。桂玲珑问了问身边的丫头:“这个丫头是什么来头啊?”   “嘘,这是我们太太的表姐,平国公府的三少奶奶,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桂玲珑若有所思。   **   惠妃顺利产子,龙颜大悦,特升惠妃为惠贵妃,赐召贵妃之兄魏竞从福建回来探望贵妃。至于赏赐 ,那更是看的京城的人心里一热。   傅澄也很高兴,前世他就帮秦湘对付惠妃,他出招够狠,让惠贵妃气的小产了。今生,他不会再去做这等事情,果然惠妃大喜了。   其实也难怪秦湘要延揽他了,她身边的人看似花团锦簇,可她生性谨慎,不忍别人沾上阴私后反咬她一口,所以做事总是瞻前想后。但前世的他,身份是秦国公旁支,又对魏氏有满腔孺慕之情,她便利用这个让他帮她做事。   现在看着惠贵妃,恐怕也是如芒在刺吧。   前世惠妃虽然也是惠贵妃,但那是皇上为了安抚她小产之痛,所以惠妃即便晋了贵妃,也郁郁寡欢。但今生却是双喜临门,傅澄不禁在晚上把这事告诉莹尘。   莹尘捂了一下他的嘴:“你即便是和我说话,也要注意慎言。既今生咱们有了新的造化,就不该再执着于过去。”   他二人此时虽然无足轻重,但万一有人盯着又当如何?   傅澄点了点头。   不管宫里如何,莹尘想起今天买的一个羊腿,便和他道:“你不是说你那些弟兄们想来咱们家吃饭的,不如你叫他们明儿过来。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厨,但这也是咱们的心意不是?”   傅澄早就想炫妻子了,自然同意,次日又去衙门里和孙泉、徐浓、杨无悔等几个相好的同僚说了一声,孙泉和徐浓跑的最快,杨无悔来不了,最后又添了个宗海琏过来。   莹尘当然是好一番准备,她早早的起来就把羊腿带骨的地方,切成一小条,用孜然和辣椒粉和花椒面腌制着,又带着梅花去买了一根猪排骨、回家又把菜园子里的水萝卜,菘菜、香菜、小葱、乌塌菜全都洗净切好。   哥儿已经九个月了,一个不注意就爬起来,四肢并用。莹尘看把菜理的差不多了,就和她道:“你先去看看鸣哥儿,我在这里忙就成。”   梅花擦了擦手,进去看顾鸣哥儿了,好在衡哥儿今天中午就已经回来了,说是天气太冷,让他们在自家读书。衡哥儿是馋猫鼻子尖,回来闻到香味就直奔厨房,莹尘把他帮着在灶膛放火,顺便烤火。   她算了算时间,先把猪排骨切成一小段,再和皮冻放在一起,放以佐料,再放葱进去,她把发好的面全都切成搓成一个个小剂子,这是她偶然发现的,把皮冻和馅儿和在一起做包子,就能做出汤包。   今天她要做的就是排骨大汤包,再来就是做羊腿了,一部分片成羊肉火锅,羊小排则烧烤着吃。再来羊肉火锅都是先在锅里炒熟了,放入什么洋葱、土豆,红萝卜等等垫在锅底,再把羊肉放上去,再架好炉子兑水。   赵文在外边说她们来了,莹尘才开始进了堂屋,孙泉擦擦眼睛,这傅太太看起来娇小的很,根本就不像是一出手能把疯马踢的口吐白沫的人。   傅澄则是和她道:“这是孙泉,这是徐浓……”如此介绍了一番,莹尘才笑道:“我估摸着你们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回来,所以做的差不多了,你们先坐下吧,我们去把菜摆上来。”   先上的就是羊肉火锅和排骨大包子,她把腌制好的羊小排,用铜丝架子夹住在上边烤。把烤好的羊小排和蘸酱菜再送上去,她的蘸酱菜做的越发的好了。那些公子哥平时饮食精雕细琢,倒是头次吃这也农家人吃的,竟觉得爽口无比,尤其是吃了烤的羊小排后。   傅澄把衡哥儿也安排在席上坐着,衡哥儿在外边的表现都是很斯文的,孙泉见这孩子不似常人,倒起了兴趣,一问再问,别看衡哥儿小,但口齿伶,和大人都能说到一起去。   “呼……烫”徐浓本以为就是普通的包子,刚开始还嫌弃做的不够精致来的,没想到吃上一口,竟别有洞天。   尽管被烫到了舌头,徐浓吃的更起劲了,等他的手已经伸过三四次的时候,孙泉打了一下:“都快被你吃光了,小爷我还要吃呢。”   他瞬间又抢了一个,徐浓本来已经不算饿了,但看孙泉抢,自个儿也抢了一个。莹尘端着米饭出来的时候,见他们这样,倒是笑了:“怪道人家说吃饭就是隔锅香,我今儿算是体会到了。”   “嫂子说的是,平时傅大哥带给我们吃的,我就觉得够好吃了,没想到今天一尝,哎呀,那更是好吃的紧。我们家厨子虽多,还没人会做这包子里有汤的。”孙泉最会讨巧。   莹尘道:“你们爱吃,以后你们过来我还给你们做。”   她其实已经在厨房里吃过饭了,所以不太饿,看她们吃的差不多了,让梅花过来倒茶。这茶自然是好茶叶,一行人都觉得这顿饭算是吃的很舒服的。   徐浓最爱新鲜事,新鲜玩意,他们家人口也多,他去傅澄家里吃了包子里面带汤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尤其是内宅女眷们也如此说。   就连秦老太太也和大孙子秦浦道:“那什么排骨大汤包,真有这么好吃?”   秦浦灵机一动:“您要吃,我让做的人过来就是了,您看如何?” 第69章 秦浦婚事   秦老太太却道:“不可, 不可, 人家大小也是个官夫人,我们不能折辱人家。”   “老太太, 我认得傅澄和他妻子呢?他们成亲我还去过的,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也不说别的,您见了他就知道, 他妻子也不是个迂腐之人。我与他们是通家之好,只消我去说一声便是了。”秦浦是真的很想弟弟能得到秦老太太认可, 那么以后若傅澄回家, 也有个靠山。   见长孙这般推荐, 秦老太太也就允了。   可秦浦和傅澄说的时候,傅澄却不愿意去,他道:“这又是何必?哥哥,也不用替我操心,我让鸣哥儿的娘在家做好送过去就成。”   “你不想见见祖母吗?”秦浦笑的很宽容。   傅澄摇头:“不太想, 见了又能如何, 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秦浦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还是觉得对不起弟弟, 他又道:“我不日就要去南边,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让哥哥帮你带?”   “南边?”傅澄算了算,秦浦好像就是今年走的,说得了恶疾,他道:“大哥要去南边做什么?”   秦浦笑道:“跟你接大嫂啊……”   原来秦浦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一直未婚的原因就是因为打小定了一门娃娃亲, 这女方是秦国公结拜兄弟的女儿,姓柏。   柏姓,傅澄暂时还未想到,只得笑道:“原来如此,大哥瞒的这么紧。”   一向风光霁月的秦浦还有些害羞道:“本想等接了回来,看她如何,再与你们夫妻见面的。”   可前世秦浦到死都是单身,根本没有说过成亲一事,至少魏国公府就根本没办过喜事。难不成这亲事有什么蹊跷,傅澄问道:“大哥,柏家我怎么从未听过?”   秦浦笑道:“她们家以前还在京城的,柏姑娘比我小五岁,和你一般大。她爹娘极是宠爱她,她和湘儿感情也很好,她七岁时柏伯父因奉命到杭州做武威将军所有去了杭州。柏家原本是以文起家,后来柏伯父弃笔从戎,在永嘉之乱中立了大功。爹很是敬佩他的为人,所有自小与我定了亲事。”   听起来没问题,还任二品将军,看样子应该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原本这桩亲事看起来似乎与秦浦前世的死没有关系,但柏家的姑娘他前世闻所未闻。   傅澄先一笑:“看着是桩极好的婚事,弟在这里就先祝大哥大嫂拜年好合了。”   晚间   莹尘把头发梳顺后,躺下休息,却见傅澄翻来覆去的,她疑惑道:“澄哥儿,你怎么了?”她叫他亲昵的时候,都是喊澄哥儿。   傅澄皱着眉头道:“莹儿,我问你,你知道柏家吗?”   “哪个柏家?”莹尘觉得奇怪。   “柏盛,任二品杭州威武将军。”   莹尘摇了摇头,傅澄失望的躺下去,看他这样失望,她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她推醒傅澄。   “我记起来了,我记得我刚来京的时候,在行馆遇到过柏家人,那时她们正要南下,我们北上。她们知道我娘是沈贵妃的姐姐,当初还很礼遇呢。”莹尘笑道。   傅澄又道:“那当初你们家看到过一个小女孩没有?就是大概七岁的样子。”   七岁?莹尘想了想:“没有,没看到。当时是柏夫人自个儿过来的,她们走的时候,我就看到柏家的公子了,在前边骑着马。我们遇到大概四天,可是一天都没见到。”   这就奇怪了,既然带着儿女赴任,又怎能不见女儿,而且人家家中也有女儿,七岁了都是能够交际的年纪了。   “之后你又听说过柏家吗?”傅澄问。   莹尘抿了抿嘴,“没有。当年我在京城交往的人也不算多。”   傅澄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什么来,二人不禁熟睡过去。   半夜,他却突然醒了,他真的好想忘记了一件事。就是前世每当他要成亲的时候,亲事总会出现问题,前世推波助澜里有魏氏或者秦湘,因为她们只愿意把他当一条狗。如果这条狗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怎么还会忠于她们?   可秦浦呢?秦浦是秦国公嫡长子,秦湘的地位都动不得他,魏氏更是不会如此对他。   那么最有问题的就是这门亲事本身了。   他想了想,大半夜没睡,次日早上去衙门点卯后就去找秦浦。   如何劝说秦浦的婚事,若柏氏是个好的,今生又大不相同了,俗话说疏不间亲,到时候这个做大嫂的肯定会怪他这个小叔子胡言乱语。但若是不说,秦浦出事了,他会一辈子后悔,他重生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改变别人的命运。   秦浦看到他也觉得惊讶:“澄弟,你可是有急事?”明明昨儿才见面的,怎么今天这么急。   傅澄很郑重的道:“大哥,柏家的这门亲事怕是有问题,具体是如何问题我现在还没查出来,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他从裤腿出拿出狼烟棒,“这是信号棒,你若真的遇到危险了,点出来,无论是我或者是我妻子都会去救你的。”   他这番话,说起来没头没尾的,但秦浦自来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他点了点头,郑重的把狼烟棒藏于袖口。   傅澄这才轻松多了,又怕别人怀疑二人的关系,连忙走远了。   秦家上下倒是没有什么水响,正如魏氏道:“柏家要到京城发嫁,等新娘子来京城了,我们再拉喜棚,选一个黄道吉日。”   “要我说这也忒麻烦了,直接把人送过来成婚不就行了,还要大哥跑一趟。”小魏氏不满,觉得这个大嫂还未进门就开始摆架子。   秦老太太道:“也不是这么说,柏家人没见过你大哥,到时候送嫁之时柏老爷又不会来。这么多年了,人家也想看看自个儿女婿是什么样。”   老太太都发话了,小魏氏只好道:“您说的是。”   魏氏瞪了儿媳妇一眼。   秦老太太叹道:“老大也二十多了,明年若是能顺利成婚,我也算是圆满了。”   小魏氏嫁进来一年,肚子没有反应,秦家的长辈们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失望的。 第70章 公然发难   寒冬腊月, 杜家家学也闭了馆, 衡哥儿可以休息足足一个半月,这个小懒猫就可以躺床上睡觉了, 早上都不肯起来吃饭,还非要姐姐端过去。   原本一直是她和梅花一起买菜,因为衡哥儿的缘故, 倒是只能让梅花自个儿去了,大冬天的新鲜蔬菜那可是贵的不得了, 反而是肉还便宜些, 像那些筒骨、尾骨、龙骨, 拿回来炖汤最好。   梅花拿了五十个大钱,细心的揣好,又拿着挎蓝出去。   在巷口就看到那天来她们家的林家丫头过来了,梅花淡淡一笑,并未理会。她虽然不算聪明, 但很听主子的话, 所以知道对她敬而远之。   倒是那桂玲珑笑眯眯的, 很热情的和她道:“你也去买菜啊?我要去买肉呢?咱俩一起买, 说不准还便宜一点呢。”   梅花就不是那等占便宜的人,她敷衍道:“不用了,我今儿买的多呢。”   桂玲珑硬是不觉得尴尬,还偏偏道:“梅花姐姐,上次我打你们家回去,我们老太太和太太都百般训斥我, 哎呀,我真是……你不知道我爹卖了我,我娘又早早的不在了,若不是林太太救了我,我哪有今天。”   梅花瞧了她一眼,前些日子过分瘦削的她养了回来,年纪不大,相貌却比那林太太还要出色,人也更机灵一些。   她道:“那你也是命好,你看看你刚来就能做采买,这证明你在饶家过的不错。”梅花不动声色,她也不是傻子,太太曾经教过他们孙子兵法,她学了个囫囵吞枣,知道这桂玲珑不过是想放松自己的警惕罢了。   饶家人喜讲排场,林淡月身边就有俩个使唤丫头,一个婆子,饶老太太身边有俩个丫头,俩个婆子,更不算爷们身边跟着的人,梅花就听饶老太太抱怨过家里的下人都挤不开了。每个月光下人的花销、月例就是一大笔银子,而且在梅花看过,饶家的月例还没有她和赵文多。   但桂玲珑能够在这么多丫头婆子人人争着讨好的情况下,还能拿下这等差事,看起来确实是个人才。   “都是我们太太对我好。”桂玲珑很是得意的样子。   梅花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这越是装傻扮痴的人,心里隐藏的更深。   “那就好啦,现在你总算过上好日子了。”梅花笑。   桂玲珑叹道:“什么好啊?我现在被太太分派到表少爷那边了,天不亮我就得起床帮表少爷准备早点。我家那个老太太又啰嗦,我的整个耳根子都是麻的,还不得找个事放松一下呀。要我说难怪人家都是金榜题名天下知,实在是读书不容易啊。”   这话梅花也有同感:“谁说不是,我们家小舅爷那样小就要早早的起床。”   桂玲珑却瞥了她一眼:“不过你们家的读书人肯定比不了我们少爷,我们表少爷月月功课都得甲,很讨先生喜欢呢?”   女孩子们总有些攀比之心,于梅花自己倒是没什么,但衡哥儿毕竟十分出众,她冷哼一声:“才不是呢,我们小舅爷聪明着呢。才五岁的年纪就做了课长,功课每次都是头名的。”   桂玲珑不动声色道:“你们舅爷不是罪人吗?怎么还能到京里读书?”   她想她好像找到软肋了。   谁知梅花似笑非笑道:“还不都是跟你们家学的,再说了,我们小舅爷连个军余都算不上,以后长大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桂玲珑可不知道林淡月的底细,她就听说过林是从京里落魄到玉昌的,这才结识了饶大人。   见她不知道,梅花好心告诉她道:“我告诉你做事情可不能太睚眦必究了,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完就大踏步的走了,留下桂玲珑发呆。   梅花回来就把这事说了,莹尘眯了眯眼睛,“多少大事都是坏在小人物的手里,这丫头有些鬼。你以为和她说话仔细点,别着了她的道,这丫头就给你练手,咱们不仅要武功好,脑子也要聪明。”   梅花笑道:“是。”   腊八节,沈清送了腊八粥过来,莹尘和林淡月那边都有份。莹尘更是备好了礼过去看她,这沈清为人妥帖非常有个什么都能想到她,她又有如何能这般视作理所当然,所以特意让傅澄带了一些厚礼回来。   两口子都不是奢侈人,但凡人家送的名贵药材或者布匹,莹尘皆收起来,放做他用。等到要送礼的时候就从以前存下来的地方拿,今天她就拿了一包燕窝,两匹水红色的杭绸,再有几份贵一点的点心。   没曾想刚下马车就看到林淡月和桂玲珑主仆二人,林淡月对她极为冷淡,又好像很恐惧似的。莹尘不明所以,好在翠儿过来接了她们一起同去。   甫一进门,沈清就从屋外出来迎接,莹尘和林淡月连忙行礼,她笑着拉着二人的手进去,边走边笑道:“今儿你们定要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   林淡月勉强笑了几声,她又看向沈莹尘,她却拒绝了,“我今儿来就是看看姐姐的,家里还有一大一小等着我,我又哪里走的开。”   沈清又一脸期盼的看着林淡月,林淡月还想问沈清关于杀沈莹尘的进程,自然不着急走,她听说沈莹尘要走,瞬间高兴起来。   这莹尘果真送完礼,才回去。   沈清和林淡月把下人都赶至外边,沈清先安抚了林淡月一番:“你看她现在对我放下戒心了,很多事情我就能着手去做,所以你别担心。”   林淡月拍了拍胸脯:“清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不用怕,你我是表姐妹,我自然会帮你的。”沈清笑道,仿佛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又看林淡月的样子,奇怪道:“你头胎也不小了,怎么不再生一个,这孩子呀就是要趁着年轻多生才好。”   这事戳到林淡月的心事了,如果不是沈莹尘东拖西拉,她根本就不会难产,所以和沈清道:“表姐,你不知道我难产都是因为沈莹尘害我的。她手里有颗老参,旁人都能给,就是故意不给我,导致我最后无药可医。她这个人最是心思毒辣,您可别心软。”   她想沈清表姐能够出手就太好了,她这个人容易心软,有些祸害,她明明知道那些人不是善茬,自己却下不了手。   找了个空隙的桂玲珑在门边听到这个消息,心下暗恨,若是不替林淡月报仇,那她就不配做林淡月的好姐妹。太太救了她后,破格提拔她做大丫头,还说认她做妹妹,她打小就穷苦人家出身,根本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太太的仇人就是她的仇人。   她还打算继续听,却见翠儿从外边过来,连忙走出去,翠儿眯了眯眼,明明主子们方才就说不让下人偷听的。   她不放心,笔直的站在门口守着。   桂玲珑找不到机会也只有作罢。   屋内沈清又和她道:“这我知道,但你只有一个儿子未免不太保险,你看我前头生的那个孩子就夭折了,如今身边一个哥儿一个姐儿,就这样,我公婆都给你姐夫纳了不少妾。”   林淡月叹道:“那也不是我想要有就有的。”   “是这样,我这里有个方子很奇险,我是因为用了才怀了念姐儿。你要是相信我口述,你写下来,吃一幅试试?反正也都是滋补的方子。”沈清说道。   林淡月一直自傲于自己那手字,一般要写写画画,姐妹中都是她来,她便轻笑了一下,按照沈清说的写了下来。   但她还是没有一回去就照方子抓药,直到后来……   **   这是莹尘在京里过的头一个年,傅澄早早的把俸禄、碳敬等等拿了回来,莹尘自是好好收着。傅澄则去了外边贴对联,尽管是租来的小院子,里边却热热闹闹的。   隔着门缝,桂玲珑都能感觉到里面快乐的气息,她觉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明明像林淡月那样的好人,却过的那么郁郁寡欢,而心思阴暗、坏事做尽的沈莹尘,却夫妻和睦,儿子孝顺。   她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你不是就仗着你相公吗?如果你被傅澄休了,还不是又要回玉昌,到时候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她有耐性,也能忍。   年三十,满满的一桌菜,莹尘让梅花和赵文和坐下吃饭,这俩不肯,她就板脸道:“都是一家人,你们若走了,难不成是想和我们分家不成?”   几人笑着吃完饭,衡哥儿开始两手一伸讨红包,莹尘和傅澄相视一笑,一人给了他一个,衡哥儿抄起红包就开始跑。   梅花和赵文收拾桌子,铭哥儿已经睡了,傅澄拉着妻子到房里守岁。   年节下伴随着呼朋引伴,很快有差事的忙起来了,要上学的也不能落下,倒是莹尘懒懒的,不大动弹。   因为忙了一个年,忙碌的时候感觉不到累,忙完了才觉得身子骨累乏。   中午也懒懒的,不想做饭,便和梅花抱着铭哥儿一道出去吃。因为她们这里住的人多,所以卖吃食的人也特别多,有北方人爱吃的饭馆,也有南方人爱吃的小馆子。   可惜附近都满的,莹尘只好带着儿子和梅花一起去了朱雀大街,那里吃饭,贵也贵了点,但人也少。   她们选了一家很干净的扬州馆子,莹尘笑着和梅花道“今儿带你来吃一回狮子头,咱们俩回去也琢磨琢磨如何做。”   “好。”梅花还是头一次来这种玲珑精致的南方馆子,不禁觉得好奇。   盐水鹅、狮子头、大煮干丝,三个菜都是她们平时很少吃的,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三个菜就花了她们平时半个月的菜钱。   突然听得旁边有人在议论,“惠贵妃生了大皇子,那魏家人可不是要受封了?”   “是啊,不仅贵妃的兄弟特地准许从福建回来探亲,把隔房的一个什么兄弟都封了个爵位,您说说这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是……”   那人反驳:“什么呀?没过完年我就看到魏世子走了,你说这算什么恩宠?”   说话的几个人身上都是绫罗绸缎,又开始喝酒耍拳起来,莹尘却没兴趣再听下去。   魏家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其实也并不如预想啊。   年后孙泉成亲,特地请了同僚们去,傅澄也带上莹尘过去。她虽只是五品官的夫人,但孙泉和傅澄关系很好,特意交好嫂子们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因此,几位孙家的少奶奶一见莹尘过来,就十分热情。   坐在上座的是魏国公的夫人,她女儿生了大皇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旁边多的是人在奉承她。小魏氏本是无聊的跟在她娘坐后边,今天她也是过来参加表弟的婚礼,顺便沾沾新人的喜气,毕竟她现在是进门一年都没孩子的人。   哟,这一看,竟然看到个熟人了。   那时候沈家和魏家定亲,她还去巴结过这个嫂子呢,没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她喊了一嗓子:“沈姑娘,你也来了?”   这京城的人以前谁不想和沈家攀上关系,沈莹尘的大名大家是一边鄙视,一边又想巴结的。鄙视她是屠户女,巴结她是因为贵妃侄女的身份。   莹尘当然也认出她来,指了指自己的发髻:“秦三奶奶,我已经成亲了,现在你该叫我傅太太才对。你看我就不会叫你魏二姑娘。”   说完还环顾四桌笑了一下,很淡定的坐在下首。   小魏氏吃了个憋,不甘心道:“我不是不知道你成亲了吗?你看你回京了也不说一声,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京的?”   “哟,秦三奶奶,你确定在人家这喜宴上谈我们家怎么被皇上褫夺封号、如何流放的事的?这好像不太好吧,人家的大喜日子,咱们就该聊点高兴的事不是?”她知道魏家对她有意见,即使上次她救了她们的独子,她们还是不喜欢她,但没想到有人竟然公然发难。 第71章 狼烟升起   “琼秀——”魏二太太低声喊了她一声。   小魏氏扁了扁嘴, 才闭了嘴, 有些场合,逞口舌之利反而是失了身份。   莹尘安安稳稳的坐着听戏、吃席, 坐到最后才走。出来时傅澄早已等在门口,他身着月白色的袍子,身量颀长, 相貌如鬼斧神工雕琢一般,飞扬的眉毛, 一双桃花眼内溢满了爱意。女眷们如见天人, 竟当场呆在现场, 有人故意不挪动脚步,装作在忙,就是在看他是在等谁。   一个女人走到他的身边,莫说别人,就是小魏氏也一脸不屑, 这沈莹尘走了什么狗屎运, 前未婚夫那是京城众人皆知的才貌双全的魏竞, 现在的丈夫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就凭人家这份痴心,这幅相貌,女人们都愿意跟着他。   唏嘘、感叹,连梅花都能从她们的表情中看到,莹尘用帕子捂嘴一笑。   “笑什么?”傅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莹尘笑道:“我笑我有个天下最好的丈夫。”   傅澄宠溺一笑:“你呀!”   他也愿意这么宠着莹尘,以前是沈姐姐处处对他好, 现在他也要回报她了。   花朝节快到了,傅澄那天当值,所以提前在家里和莹尘吃饭,二人正商量给铭哥儿办周岁的事情。孩子虽小,但礼不可少,前些日子饶家就办了周岁宴,请的人也不少。莹尘不欲像饶家那样那么热闹,只想请一些亲近的朋友亲戚等等。   “咱们去酒楼请未免太贵,我看我这个小院子可以摆三桌,堂屋可以摆两桌。拢共就这么几桌,我前几天和梅花去乡下买菜,碰到一个专门烧流水席的师傅,我觉得挺好的。食材我们自个儿买,分量足、味道好,总比酒楼那种汤汤水水的好。”   傅澄夹了一筷子菜,知道妻子是为了省钱,酒楼请是真花钱,茶位费,还要什么鲍鱼、龙虾,他们能请几个人,倒是亏了不少钱。   西北边突然响起一声响,夫妻二人知道大事不好,莹尘跟赵文梅花吩咐一声,夫妻共乘一骑,飞快向西北方去。   “那边似乎是定州,离京城不远,我们快马加鞭过去,半日就能到。”莹尘分析。   傅澄只得快些骑过去,生怕兄长发生什么不测。   秦浦此时才知道危险,他身边原本护卫极多,但这山贼就好像长了十双手一样,根本打不绝。这里已经是定州了,离京城这么近,他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山贼有这么大的胆子。   趁其不备,才放了狼烟。   大家团团围住中间的马车,因为里面坐的人正是秦浦的未婚妻柏氏。   在外边的人都不欲惹事,给点钱财了事,没想到山贼的目标却在那座马车。秦浦的人马已经死了不少了,有人正向他命门来过,他躲过,再见那人拿剑,一股作气的刺向他,他往左躲过时,右边有人举了流星锤要打他的头,躲是躲不过了。   秦浦暗道,看来今天我要丧命至此了,他虽即闭上眼睛,没曾想,此时听到女声娇叱,“尔等宵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打劫勋贵,我看你们是找死。”   压在秦浦身上的黑影渐渐挪开,他睁开眼就看到弟妹过来了,她手上拿着柴刀,却一点都不畏惧。她甚至欺身而上,那些人看到她却跑的飞快,莹尘看了一个熟悉的人,却没有追上去。   “大哥,没事吧?”莹尘走上前问道。   秦浦站了起来,不禁觉得汗颜,他刚刚在一旁观战,发现弟妹只要一上场打杀,身上就气势十足,他弟弟平时看起来也是个人物,却和弟妹都没的比。   但有弟妹在身边,他总觉得很有安全感。   “没事了。”秦浦松了一口气。   秦浦把死了的人分别留了人下来安置,再由傅澄和莹尘护送他们回去,途中,秦浦让莹尘和柏氏坐同一辆马车。   秦国公府的马车自然是朱轮华盖,气派非常,莹尘上去后,和柏氏颔首。   柏氏垂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是带你走的吗?”莹尘问。   柏氏蓦然抬头,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惊恐,“不,不是。”   “我看到了,就是。你若是耍什么花样,我就去告诉大哥。”莹尘掐了一下她的下巴。   柏氏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若说林淡月娴雅如花,但于柏氏来说未免显得有些呆了,她婉转风流、面若春水,见之望俗。可方才来抢人的就是太子,她的表弟,燕循想必看到她了,故而直接走了,就是不知道柏家是不是已经投靠太子了。   显而易见,太子不是那种为了美色而惑的人,这里虽说离京城近,但在山垄之下,抢了人走,神不知鬼不觉。也难怪如傅澄所说前世秦浦一回家就暴病而亡,若她方才没来,那流星锤就是捶在秦浦头上,侥幸撑的一条命回去,也活不了几天。   而这个柏氏怕是前世就跟燕循走了,那么她是心甘情愿的想堵个前程呢,还是其实也是被迫的。   “我是去京城待嫁的。”柏氏喃喃道。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秦浦到之前,家里去了一个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葛衣麻裤,却依旧器宇轩昂,然后父亲就告诉了他一件关于家族的决定。   但秦浦却来了,父亲只好迫不得已接待,却又一方面拖延时间。但他带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武艺高强的也有不少,更有奇人异士,父亲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天……   “你自个儿可要想清楚,要不然去了京城,你就只能嫁给大哥了。若是你真的想去京里待嫁,柏家的一切你都必须忘记。”莹尘定定的看着她。   柏氏“呀”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莹尘好笑:“那是我表弟,我能不知道吗?”她看着惊魂未定的柏氏,又静下来道:“不过你放心,这些事我是不会和别人讲的,包括大哥我也不会说的。毕竟我表弟要做大事,我何必枉做小人。”   真以为有了柏家的女儿,柏家就会听话吗?利益面前连爹娘都可以抛弃,更何况是一个女人,能起什么作用。   燕循虽然聪明,但对于人心还是没看透,她无意于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方才燕循跑,恐怕也是不想和自己对上。   但一码归一码,她既不能看着秦浦被燕循杀,也不能直接就把燕循供出来。   柏氏也是聪明人,天下间能够称太子为表弟的,想必就是那位沈贵妃的侄女了。她也放心下来:“沈姑娘放心,我和秦世子从小就定了亲的,我肯定不会三心二意。自古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事二夫。”   莹尘看了她一眼:“你既然这么说,我也相信你了。”   马车进了京城,傅澄打算和妻子一起回去,却被秦浦拉住:“你们二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旁人知道我是这等连救命恩人都容不下的人,我以后还如何做人。”   “可——”莹尘看了傅澄一眼,有些犹豫,毕竟傅澄没有想回秦国公府。   秦浦劝道:“便是一般的人下这么大的功夫去救我,我都无以为报,只是请你们到我家里吃顿便饭罢了,又有什么。难不成你们救了秦家的世子,还不能得我秦家的感激了。”   见秦浦都这样说了,傅澄也不好拒绝了,秦浦又专门和莹尘道:“弟妹,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但凡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情,只管派给我就是。”   莹尘不以为意:“看大哥你说的话,我是为了相公,这算什么。大哥帮了我多少呀,没大哥哪里有我,哪里有鸣哥儿。”   又说进了秦国公府,秦浦的侍卫早就进了府和秦国公和魏氏说了情况,到了大门口,傅澄扶着秦浦一起进去,莹尘也跟在后边,柏氏被安排去了柏家在京城的别院。   这是傅澄自从重生以来,这么名正言顺的进秦国公府,莹尘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跟在秦浦后边走着。秦国公对这个儿子很是关照,上前问他伤势,似乎在故意忽略傅澄。   “爹,这是傅澄和弟妹,这次就是二位高义去救了我,要不然儿子怕是回不来了。”秦浦也没有捅穿这层窗户纸。   傅澄拱了拱手,莹尘也只是福身,夫妻都没把秦国公当成真正的父亲,所以申请陌然,就是和一般人一样。魏氏也只是笑着说了几句话,倒是秦老太太一见傅澄,就觉得十分熟悉,还开玩笑道:“虽说你是个男子,但和我年轻的时候长的颇想象,这也是奇了。”   小魏氏便在一旁凑趣:“祖母年轻时那可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这二人是完全不知情的,别的人如魏氏脸色有些发白,但大家都以为她是担心秦浦的伤势,也就没苛责她没上来凑趣。而秦国公板着脸,她们也习以为常,唯独不知道魏氏是怕傅澄揭穿偷龙转凤的事实秦国公则是气这个儿子见了他竟然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 第72章 纳妾   一时, 傅澄便说了他和妻子如何救人, “我一个人成不了事,多亏我内人, 她向来武艺高强,处事也果决。”   秦老夫人自然知道莹尘,当初魏太太的不满, 让魏氏在婆家也说了不少沈家人的不好,没想到这沈氏却落落大方, 行事颇具大将之风, 人家还救了自家的长孙。她也是人老成精了, 拍了拍莹尘的手:“你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春芝,你把我的那对紫水晶的镯子拿过来给傅太太看看。”   “这怎么好,老太太,不用了。”莹尘是真的不想要。本来救秦浦就是分内之事, 现在讨赏, 岂不是白白的得了这些东西, 她感觉受之有愧。   秦老夫人坚持要给, 原来真是一对紫水晶的镯子,通体透亮泛着粉紫色的光,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很适合年轻女人带着。   小魏氏不至于眼红这点东西,但她却是见不得别人在这里讨老太太喜欢,以至于面色僵硬。   还好一会儿就开席了, 莹尘和傅澄现在是座上宾,原本应魏氏招待客人的,但魏氏木着脸,小魏氏不想抬举莹尘,秦老夫人只得自己问她们家庭情况,得知她儿子要做周,便笑道:“那就好了,到时候我也送点抓周礼去,指望他以后能够文武双全。”   “那就承您吉言了。”   莹尘说完,秦国公听了也是心里一动,和他一般大年纪的大部分都抱上孙子了,偏偏长子还未成亲,小儿媳肚子也没有动静,好歹傅澄也是他的儿子啊?   但傅澄似乎一直把自己当成局外人,秦老夫人问及他在玉昌时候的情况,他还很平静道:“我在玉昌的时候因着是罪眷被编入军户所的,又未满十五岁,只是军余,但嫡母让我每日顶替已经是哥哥的军丁去修城墙,操练或者上战场,因为饿晕过几次,身子骨儿觉着越发不好,后来沈姐姐同情我,倒是常常跟我送吃的。之后我自个儿就分家出来,侥幸打了几场小胜仗,后来又到京里考武举,不说出人头地,还算境遇稍微好一点。”   一番言语听的让人心酸,秦老夫人年纪大了,越发听不得这些,眼圈都红了。莹尘忙安慰道:“您快别伤心,我们年纪轻轻的能够来京里,摆脱以前的困苦,已经算是很好了。”   魏氏低垂着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竟然受了这么多苦,秦国公是男子,从家族考量,他觉得傅澄此子心性坚韧、不骄不躁,确实有能力,心里不禁想出一个想法来。   吃了饭,二人就不便久留,连忙回家。   再说那日她和傅澄二人飞奔出去,留下梅花和赵文在家,这俩人虽然也算能干。但平时都是听主子们指派,这下男主子女主子都走了不说,衡哥儿每日读书,鸣哥儿要娘,这就让他们头疼,还得操心,吃什么喝什么,总之是一团乱麻。   莹尘看到弟弟和儿子,也不由得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衡哥儿,鸣哥儿,我来抱着你们进去吧。”   鸣哥儿现在虽然已经开始吃辅食了,但偶尔还是要喝奶,快两天没喝奶了,他就往莹尘怀里靠着,衡哥儿也要和她说悄悄话,只恨她不能分成两半。   她解开衣衫准备喂奶,本以为衡哥儿小,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就跑出去了,莹尘笑了一声,继续喂儿子。   鸣哥儿的周岁宴办的很是热闹,从乡下请来的厨子做的菜也很不错,还因为他牵线,莹尘买的菜比在京城买便宜多了。   倒是出了一件怪事,衡哥儿抓到一个放巴豆水的小孩子,因为做菜的师傅带的家什都是自己带的,所以露天在外做饭。一直有客人过来,莹尘索性把大门都打开了,衡哥儿和隔壁的几个孩子在斗草,看到一个面生的小孩,觉得奇怪,看他趁大师傅不注意正准备往汤里倒什么,直接被衡哥儿抓住了。   但衡哥儿毕竟人小,被那孩子挣脱逃掉了。   查也查不到。   莹尘掰着手指头算仇人,“要真算的话,也只有一个林淡月吧,但她胆子小,不愿意出头做这种事。”   “算了,这种事情想不到的。”傅澄暗自想到底是谁?这么低劣的手段。   鸣哥儿的周岁宴,柏氏也送了礼过来的,秦浦也是,但秦国公的礼就实在是令人觉得奇怪了,不知道他是为了她们救了秦浦后为了答谢送来的,还是真的关心鸣哥儿这个孙子。   就在鸣哥儿周岁宴后,莹尘发现自己有喜了,她这次怀相颇好,饶老太太上门时,她和常人无异。   听到莹尘有孕,饶老太太不禁道:“你这胎可好?”她还忘不了莹尘那个时候躺在床上的样子。   “没事了,我现在身子骨儿挺好的,正好跟我们鸣哥儿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家相公倒有个兄弟,可隔的远,您看我要是不多生几个,家里冷冷清清的。”在莹尘的印象里,不是一定说多子多福,但趁着自己能生的时候多生几个这也是常识。鸣哥儿这个孩子是保下来的,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上天赐给她的,前几天她还有激烈的动作,现在孩子还没事,所以她觉得自己跟这孩子有缘。   她这一番话倒是触动了饶老太太的心思。   饶家就是因为只有饶君羡一个独子,所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以前多强势的一个人呀,现在连桂玲珑那个丫头都不如。   没事啊,你林淡月不能生,又不是没人跟我儿子生,再说男人嘛,哪个不是喜欢好颜色的,她想了想又庆幸自己没把老本拿出来给那姓林的。   这时的林淡月正在教桂玲珑写字呢,不一会儿见侄儿澜哥儿回来,忙叫过来问话。澜哥儿先暖暖的看了玲珑一眼,又跟林淡月回话。   外头吵吵嚷嚷的竟然听到牙婆的声音,桂玲珑很有眼色的出去看了看,不一会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太,我听在太太身边伺候的大妞姐姐说,太太买了个漂亮的大姑娘回来。”   常年生活在市井的桂玲珑哪能不知道什么叫做姨娘,就是隔壁住的许翰林家,袖口磨白了,儿女都饿着,拿着钱又纳了一房妾。可饶校尉对太太极为真心,他们二人中间是绝对插不进去人的。   林淡月的脸一下就白了。   这边饶老太太又让下人请了林淡月过去,桂玲珑跟着十分不忿,但她一点都没表现在面上,反而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姐姐喊饶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头。   饶老太太留下林淡月,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她今儿态度异常和气。   “峰哥儿他娘,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不知老太太有何事?”   饶老太太不在乎她这淡漠的态度,她可比林淡月豁的出去多了,“是这样的,你自打生峰哥儿的时候难产,大夫就说你很难有孕了,我知道你和君羡感情颇深,但饶家不能只有雪峰一个孩子啊。就不说别的,人家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反正她也影响不到你的地位,你又是嫡母,峰哥儿日后也能多一个兄弟不是?”   “儿媳不知道‘她’指的是谁?”林淡月冷笑。   “是我找王牙婆买的,花了十五两,是干净人家的姑娘,就是家里穷,所以才卖身。”饶老太太拍着胸脯打包票。   林淡月毕竟已经做了几年的林太太了,在千户所,那里饶老太太熟人多,大家也都服气她,来了京城后林淡月掌了家,饶老太太就如同是拔了牙的老虎了,再者林淡月身后有丈夫撑腰,在这个宅子里说一不二。   她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所以直接否决掉饶老太太的建议:“娘,我是不同意的。若是我无子您说纳妾我保管没话说,可我如今有了儿子,您不是也只有夫君一个儿子吗?公爹也没有纳妾啊。”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饶老太太倏地站起来,“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饶老太太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很少被人这么气着了。   人越是气急了,反而越不会发脾气。   林淡月见二人谈判不成,只好离开,她相信,饶君羡肯定是会听她的话的,而且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这老太太不过是起幺蛾子罢了。   她还真是小看了她的婆婆,饶君羡每每准时回来,他刚一踏进门,就见饶老太太拿着匕首过来,他吓了一跳。   “君羡,你杀了娘吧,娘不想活了。你若今天不杀娘,娘也没脸再做饶家的儿媳妇了。”饶老太太把匕首递给他。   饶君羡心道,她娘难道又是跟儿媳妇吵了架,于是活活稀泥:“娘,您今儿是怎么了?吃饭了没?儿子肚子饿,还没吃饭呢,您陪儿子去吃饭吧。” 第73章 认回秦家   “我是说真的, 娘并不是寻死觅活, 而是真的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你知道你媳妇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只生了你一个孩子,所以没资格多让你有孩子。你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 你两个姐姐并非会病死,还有你弟弟,那么小小的年纪, 你爹在前边打仗,我拉着板车带着你们俩跑, 他是被颠簸死的啊……”饶老太太双手捂着脸, 坐在地上。   这话触动了饶君羡的心, 他之所以能够节节高升,其实也是赖于父亲的为他建下的基业。他母亲为了他,付出了太多了,这种恩情他实在是难以偿还。   他想起了小时候,娘执着鞭子逼他读书, 到处为他请武学师傅。他扶起饶老太太, 无奈喊了一声:“娘, 这些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你哪里知道。你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吧。你看家里哪里有你娘的立锥之地, 哪家有这样的儿媳妇。罪眷出身的儿媳妇,拼命拉拔娘家人,站稳脚跟后就直接和婆婆顶嘴还骂婆婆。”饶老太太失声痛哭,还指着门道:“你看我在哭,她有没有出来说一声?她就是觉得现在有你处处偏袒,所以敢这样对我。你今天也发个话, 如果你不要娘了,跟娘说一声,娘绝对不赖在这里。”   饶君羡果真看了看门里,完全没看到林淡月,他有些失望。他知道家里婆媳二人一直不和,他也只能两边说好话,娘平时虽然对他和稀泥有所怨言,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夸张。   做小辈的低一次头又如何?   这附近住的读书人多,不论你是不是真的孝顺,但都重视一个“孝”字,若传出不孝来,恐怕以后仕途也不好走。   饶君羡使力把饶老太太拉起来,“娘若有事,只管和我说罢了,我就一个娘,难不成我不会听你的不成。”   “那这是你说的?”饶老太太冷眼看着他。   在他老娘灼灼的目光下,饶君羡只好点头。   桂玲珑偷偷躲在一边,全部听完了,才进去和林淡月回复。   林淡月听完就开始抹眼泪了,她心下一片惨然。   **   饶家的鸡飞狗跳,莹尘没什么感觉,她现在专心养胎后,傅澄又给她买了一个粗使婆子过来使。   婆子姓王,一把子力气,别说打水洗衣服扫地,就是厨上活计也会做一些,极大的减轻了莹尘的杂事。梅花也就每天在莹尘的指导下做饭,带带鸣哥儿,多余的时间就在院子里种菜。   柏氏和秦浦的亲事也定了下来,柏氏邀请莹尘去她的别院见面说话,说自己不方便出来。   作为待嫁新娘自然不能随意出入,莹尘也欣然前去。   柏家的别院很阔气,虽然和秦家没法比,但看的出来柏家的底子很厚。柏氏穿着一条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下边配着一条白绫珍珠群,鲜艳欲滴,气色极好。   “柏姑娘,这些天还好吧?”   等进了里屋,柏氏才说起了悄悄话,她和莹尘之间的秘密恐怕比和未来丈夫的都多。她笑叹:“还好,世子打我这派了人来,我家里人也送了嫁妆过来,不日我就要出嫁了,现在叫你来,只是来谢谢你罢了。”   看这模样,柏氏显然是春心萌动了,莹尘笑道:“看起来你和大哥处的不错,下次和你见面就要喊你大嫂了。”   说起来柏氏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她虽然也爱读书,却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比林淡月那等爱读书完全不一样。性子也明朗一些,很会为人着想,而且十分通透。   尤其是柏氏和莹尘讲:“我知道家里的意思,但我和世子是打小定的亲事,泼天的富贵我要不起也不想要,我只想安安心心的守着一个人就好。”   莹尘跟着点头:“这么想就对了。”   燕循虽然是她的表弟,跟着他却是惊险万分,不成事之前要东躲西藏,若是成了事,那他就是万岁,天下做皇帝的哪能不选秀充实后宫,他自己不想,祖宗家法也容不得啊。   去的时候莹尘只送了一对龙凤烛,几盒攒盒,回来时半拉车都装实了。柏氏给的都是好东西,很精致的水晶杯、薰炉、喜饼好些。   秦国公世子成亲自然是轰动全城,秦世子是皇后秦湘的兄长,奉元帝亲自为秦世子送了聘礼,让秦家上下不胜感激,自觉皇上看重秦湘这个皇后。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秦国公却对外宣布,他家的二儿子找了回来,这个消息犹如水泼油里,直接炸了锅。   他们对外的说辞是,魏氏当年有孕生出来的是龙凤胎,被傅家人见了心喜,直接抱走了,导致孩子失散多年,直到现在才找到,这个孩子就是傅澄。   就别说是外边的人了,傅澄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秦家的人会有认他的一天,最多给个什么族人之子的身份给他。   秦家内部也是议论纷纷,秦浦乐见其成,秦潮则无所谓,只是有些好奇。魏氏不大情愿,她主要是怕别人说她无能,把孩子都弄丢了,越发觉得丈夫这步棋走的太险了。   秦老夫人是最乐呵的,立马就去替傅澄准备院子了,还同魏氏道:“这是你儿子,又在外边受了那么多的苦,咱们就是偏着他一些,也没什么。”   上次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听傅澄说他的经历,秦老夫人就不胜唏嘘了,现在知道他是自己的孙子,秦老太太恨不得把姓傅的一家碎尸万段。   “娘说的是,我开了私库,把我那里的珍品都拿到这里摆着。”魏氏笑道,努力做出高兴的表情。   要知道但凡她稍微不高兴,人家就会骂她了,老太太说不定也会对她有意见。   小魏氏一向心直口快:“这一下我就多了两位嫂嫂了。”   柏氏马上就要进门,傅澄如果搬进来,那沈莹尘也会搬进来,她是一边存着比较的心思,一边又觉得有些好奇。   比如柏氏,从杭州嫁过来,还差点被山贼抢走了,据说生的是美如天仙。比如沈莹尘,一下子就押对了宝,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秦国公甚至上门去探望傅澄夫妻,赵文和梅花一听说国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莹尘把门拢上,让公公和丈夫说话。   “澄儿,你刚来京城时,就应该来找我。是,当时你大哥跟我说起你的事情的时候,我有所犹豫。毕竟这关系的是我们秦氏一族的大事,若被人知道真龙假凤之事,秦家恐怕有抄家灭族的危险。但我并非就毫无办法,你这孩子就这么跟我犟着,能犟一辈子不成。”秦国公语重心长。   但傅澄了解,恐怕在秦国公眼中利益占第一位,血缘占第二位。但他有一点也没有说错,这是秦氏一族的大事,除非他有能力让秦氏一族认可他,比如像现在他是武状元,十六七岁就任职于五城兵马司做正五品京官。   前世的他想错了,以为只有亲情就成了,所以拼命努力去做,觉得用这些打动亲人,这样不仅没有打动他们,反而最后害死了他自己,这是他的错吗?并不是,只是这些人利益至上罢了。   今生,他们也是看他有可取之处,尤其是他和妻子单枪匹马的救出大哥,秦国公知道他的能力可能在秦浦之上,而且对秦浦也好,以后至少对秦家来说,他是个用的着的人,所以他愿意认下他。   但就这样不认吗?傅澄也觉得不会,他能回归到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好的。   傅澄没好气道:“我不是怕你们不认我吗?而且我不想靠大人余荫。”   这番话虽然稚气未脱,却听起来很有志气,秦国公笑的越发开怀:“为父知道你的能力,但有了我们秦国公的帮忙,岂不是让你更上一层楼。”   谁家不喜欢上进的儿郎,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喜欢依赖自己的孩子,男人则希望大丈夫一样的孩子。   说不出对错,但此刻秦国公却是对傅澄很是满意的。   “那皇后那儿如何去说?”傅澄故意问道。   秦国公笑说:“她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让你娘今天进宫跟她去说了,她也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必定会同意的。”秦皇后进宫也有两年了,肚子空空的,现在魏国公在他跟前气势更强,眼看她就眼成为一个空有皇后位子的女人,这个时候她还要巴着娘家吗?又岂敢不同意?   如果不是他们秦家,秦湘还没这个能力进宫呢,有什么资格插手秦家的事情。   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没了秦湘,秦国公家还是秦国公,只要儿子争气,以后不愁没机会维持京城世家之首。 第74章 入住秦国公府   凤仪宫   魏氏正坐在下首, 她和秦湘道:“你爹着实看重他, 所以才接了他们回来,老这么着在外头看着也不好。没提前和你说, 那也是因为临时起意。”   她这么个任务也着实难做,但谁让她名义上还是皇后的亲娘呢。要她说给点补偿给傅澄就成,何必兴师动众闹的满京城都知道, 这样不是很难为情,尤其是别人还会责怪她, 说她无能, 连自己的孩子都会照顾不好。   尽管银牙都要咬碎了, 但秦湘面上还是一派和气:“这也是应该的,他毕竟是秦家的人,在外边受苦也不应该。”   魏氏勉强笑着点头。   “只是二哥回来是好事,但她娶的这人我听说是前头崇康帝宠妃的侄女,后来被流放了的。这样的身份也不知道会不会拖累他呀?”秦湘显得忧心忡忡的, “要我说, 不如把那沈氏立个侧室, 等下次选秀我为她选个名门秀女, 这样出去交际也好不是?”   她现在换了秦浦在她身边的人,用的都是自己人,打探起来也方便。她查到沈莹尘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若有她在傅澄身边,那想必是如虎添翼, 若离间二人,不说让他二人反目成仇,好歹也让沈莹尘离秦澄远一些才好。   魏氏听了倒没想到上面去,但她很爱面子,柏氏出身大族,小魏氏是她娘家侄女,身份都只高不低,相比起来,这二儿媳妇的身份也实在是太低了。   遂忧心忡忡起来:“那就麻烦娘娘了。”   秦湘笑道:“娘怎么还和我见怪起来,这不是分内的事。”   一时母女二人倒是温馨起来,魏氏又道:“我听说惠贵妃最近又得了赏赐?”   “是啊。她不是无缘得赏赐,怕是又有了,皇上正高兴呢。”这时秦湘也只能说自己肚子不争气了。   魏氏听了也不免撇嘴:“那娘娘要不要咱们家送个帮手进来?”   秦湘断然拒绝:“我还年轻,没得再送来一个。反正明年也有秀女进来,自然有人会分了她的宠,如今贸贸然送了人进来,外边的人看了还真以为我不能生了。”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本来就不是秦家真正的女儿,以后再有个秦家人进宫,生了孩子,说不定她还要被撇到一边。   这魏氏也没再多嘴,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也是大临朝的皇后。   莹尘这边也忙的很,她们东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但也是家当。两孩子的衣服,下人的东西,家中的家什要处理,期间还有不少人过来上门攀关系。   小小的巷子里倒是显得门庭若市起来。   就是梅花舍不得自己种的那一垅菜,莹尘笑着让她把长好了的都收起来到分送给邻里人家,分的最多的自然是饶家,不仅送了菜,还把自家以前腌制的腊肉等也送了过去。莹尘也曾在富贵之乡度过日子,当然知道去了秦国公府中,怕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吃什么根本就由不得自己。   这些腊肉、菜,带着也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送给别人。   饶老太太笑着让身边的丫头大妞接过菜和肉,多问了几句莹尘她们的现状,梅花答的也详尽:“…我们也没想到咱家的老爷竟然是秦国公的儿子,说是等世子成亲后,一起开祠堂,把我们爷和太太的名字也写上去呢。”   饶老太太笑道:“你们太太总是个十分有福气的人。”   梅花笑而不语。   秦国公府也来了不少下人,这些人是受世子之托过来帮忙的,同时也想探探这位新少爷的底细,若是个好的受宠的,以后把自己的小子或者儿子往二房送,那也有个前途不是。   白天有了他们帮忙,晚间莹尘就能和秦老夫人还有秦国公一家一起同桌吃饭了,她身边坐着鸣哥儿和衡哥儿。这男女有别,但衡哥儿才五岁,鸣哥儿才一岁,都是小孩子,便与女眷一处方便照顾。傅澄专门为了小舅子和父亲求了个恩典,赦免他罪犯之身,说起来他还小,并没有犯什么错,真正犯错的人还留在玉昌呢?   鸣哥儿生的很像傅澄,而傅澄生的有点像秦老夫人,这秦老夫人打一眼看见鸣哥儿就欢喜的很,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丫头去喂鸣哥儿吃饭。   小魏氏看的不禁有些眼热,再看看沈衡,又看了看莹尘:“二嫂,你弟弟可是和你长的不大像?”   “是吧?我也觉得。说起来衡哥儿长的倒是像我祖母,我没福气见我祖母,我娘说我祖母生的极为漂亮,偏我不像她。”莹尘笑道。   秦老夫人一会儿看鸣哥儿吃饭,一会儿听她们说话,难免心不在焉的。看鸣哥儿和她投缘,又对莹尘的印象好上了一两分,因此对魏氏道:“澄哥儿和她媳妇才来,也是可怜见的,你多看顾着点。”   “是。”魏氏笑的极为和气。   其实魏氏倒是真的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莹尘觉得她这样的人看外表还真的不像是毒死秦澄的人,但人不可貌相。   女人们这边闲话多,男人们就简单多了,原本秦浦就和秦澄(以后就叫秦澄了)关系好,秦潮虽说和秦澄没怎么见过,但秦澄到底是已经在衙门里的人,三言两句就套出秦潮的喜好,投其所好,倒是把他哄的高兴。   更不用说秦国公这边了,皇后无子,恩宠也不算多,自然无法恩荫娘家人。他打算走个门路让儿子去岭南领兵,以后秦家在南边也算是能占据一席之地了,这个人选非秦澄莫属,只是现在还在运作中,不好说这个话。   魏氏挑选了八个丫头,四个婆子,并几个小厮送了过来,莹尘她们现在住的叫清凉园,隔壁就是三房,而世子夫妻自然在正堂住。赵文还是依旧伺候沈衡,莹尘让梅花也过去伺候他,毕竟秦家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底细,放自己的人在衡哥儿身边,她比较放心。至于鸣哥儿那里,有她看着,倒没什么大事。   打头的丫头生的温柔沉默,相貌并不算出挑,以前是魏氏身边的二等丫头叫翠缕。魏氏指着另一个丫头道:“这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针线活很是出挑,因为疼澄哥儿才送来的,叫朝露。”   她把鸣哥儿抱在怀里,一边逗孩子一边和莹尘道:“这些人都是我挑的家生子儿,最是可靠不过了。自然,若是有不老实的,你也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打发了出去。”   以前整个府邸都是莹尘在管,她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魏氏这几句话看似句句为她们好,但懂点门道的都知道,老太太和太太的人也是那么好打发的,真打发了,那才是自个儿的不孝顺呢。   她对着魏氏就更恭敬了:“太太说的我和二爷都心领了,作爹娘的哪个不是为了儿女着想,您和老太太想必都是千挑万选的挑了人过来,这都是过来帮我们的人,哪里会不老实。儿媳只盼以后太太能一直这么疼我们就好。”   下人们听了无不是松了一口气,看这模样,二太太倒是个和气人,这做奴婢的,就巴望着遇见一个好主子。   魏氏也嗔道:“你们刚来,我不疼你们又疼谁。”   莹尘笑道:“那就是了,儿媳在这里也多谢娘了。”她这一声娘喊的脆脆的,魏氏只觉得心里一哆嗦。   这时秦澄又从外边回来,又是一番见礼,魏氏对秦澄那就客气多了,还把自己的私房拿了不少添置给他:“你们刚进府来,手里也没有什么,你大哥成亲或者日后亲戚来往,大面上的我们大人送,但小辈来往手里总得有点东西,这些你们先拿着,以后再慢慢添置。”   秦澄夫妻又十分感激。   等这边把事情说的差不多了,魏氏要出去,秦澄和莹尘一起送她。有个丫头正匆匆跑来,手里的热水壶差点朝这边泼过来,莹尘见状,分奔过去,用一指顶住壶身,里面的水才没有跑出来。   小丫头早就跪在那里了,莹尘又提住壶柄给她,“以后要小心一些,若是泼到人了怎么办?”   这水分明是对着魏氏泼过来的,以前也没这样的事情,秦国公府的下人很是规矩。但最近因为世子秦浦的婚事、秦澄等人进府,府里新买的不少丫头进来,这不就有些毛手毛脚的人了。   但冲莹尘这个举动,别说魏氏就是方才的下人们也看呆了。魏氏哪里还敢提什么贬妻为妾的事情,这个儿媳妇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非常有头脑。若她是个只懂武艺的莽夫,略施手段就能让她在秦家寸步难行,但她难得的是个头脑清楚,聪明能干的女人。   “太太没事吧?”莹尘关心的问着魏氏。   魏氏故作镇定的说没事,还谢过他一回,秦澄也跟着骄傲道:“她以前还从老虎口中救我出来。”一幅这点不算什么的样子。   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75章 饶君羡失策   这年头大母虫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都是吃人的害虫, 打死它们的自然都是英雄, 嗯,所以莹尘成了下人们口中的打虎英雄。   她这手不仅把魏氏镇住了, 还把新分来的下人朝露和翠缕也吓住了,这二人原本一人是老太太身边的,一人是魏氏身边的, 都有些长辈所赐少爷奶奶们不敢得罪的意思,但现在见新来的二奶奶不仅武艺高强, 而且深得二爷喜欢, 还有小少爷傍身, 这几人也不敢造次。   莹尘也不欲做个软和的主母,软和就代表着好欺负,原本她们二房就是新来的,若是再软弱些,就怕被人踩到谷底了。   “二爷、二奶奶, 天儿不早了, 奴婢伺候你们梳洗吧。”朝露在一旁道。   莹尘扶着她的手进去:“也是, 明儿还要早起请安呐。”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小魏氏的清净园在二房清凉园的旁边,她远远还能听到隔壁的动静,又看着懒懒的歪在一旁的秦潮,不禁问道:“你说都说二哥和皇后是龙凤胎,怎么他俩一点都不像啊?”   秦潮猛地睁开双眼,“你少问这些。”   他只是纨绔一点, 但并不是傻,二哥秦澄和老太太那般相象不可能是假的,但皇后秦湘却生的根本不像是秦家人。秦湘生的细眉细眼,身量也不算很高,魏氏生的丰腴,高眉挺鼻,自不必提秦国公,她与夫妻二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相象的地方。他不敢再去深究……   小魏氏吓了一大跳:“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她用手抚着胸膛。   秦潮撇嘴:“我想歇息了。”他倒头就睡,小魏氏瞪了他几眼,也撑不住睡了。   再有林淡月那边,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莹尘的命竟然这般好,成了秦国公的儿媳妇,这京城谁不知道秦国公府,那是皇后的娘家,一等一的公府。   桂玲珑看林淡月在想事情,还以为是在想那位妾明姑娘,她连忙道:“太太,我方才去明姑娘那里打探了一番,发现爷虽然在那里歇下,但却一次水都没要,您放心。”   她以为林淡月是在为明月发愁,林淡月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知道饶君羡只是应付她母亲一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纳妾,那丫头也不是妾,只算做通房。之前她不同意,确实是怕人把饶君羡截走,但后来和饶君羡说通后,二人决定联手糊弄明姑娘,外加这个明月人也老实,被饶君羡恐吓一番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来。   “我倒不是担心她。”林淡月淡淡道,她现在很是信任桂玲珑,把她拿妹妹相看,也不欲瞒着她。   桂玲珑轻蔑道:“那明月生的缩头缩脑的,听说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能跟您比?”   其实明月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要不然饶老太太也不会买她,而且听说她屁股大,能生儿子,所以越发想让这明月生孩子。一来是多子多孙,二来她在这内宅也有个帮手。   以前饶老太太有不少机会替饶君羡找妾的,比如林淡月的那位便宜妹妹,但她不想和儿媳妇撕破脸,也没曾想过破坏她们夫妻感情,所以一律没有考虑。但现在林淡月处处和她作对,现在儿子尚在的时候她就敢这么对自己,她无法想象自己老了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饶老太太想,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你用我们饶家的钱养你侄儿,利用我们脱离了罪眷的身份,当上了官太太,但你从不知道感恩,还处处为难我。   她勾唇冷笑了一下,故意不碰明月,她还就不信了。   饶君羡睡到半夜,觉得下身发热,他额头上都是汗,身为成年男子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缘故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处,只觉得这里盖的被子仿若在妻子那里,尤其是被子上的香味。   “月儿……”   “嗯,爷……”明月最有名的除了她那幅身子外,尤其会变声,她知道林淡月的嗓音很清丽,这几日日日夜夜都在学。   饶君羡欺身上去搂住她白嫩的身子,明月初次破瓜,但只低声呢喃,若是再不跟爷在一起,她就是个没用的人,还会送去戏班子。原本她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以前家中还有一间小铺子,若不是铺子坏了事,她也不会被卖,在戏班子的几天让她痛不欲生。   天天下腰吊嗓子,她这个年龄又大了,很难出头,以后无非是跟着打杂,连戏园子的一些下作人都敢欺负自己,若不是饶老太太一眼看中了她,她才不会留下来。   不管如何她想留在这里,就必须有资本,这个资本就是孩子和饶君羡的喜欢。   释放了所有之后,饶君羡突然清醒了,他立马推开明月,明月畏缩的不行。尽管身上黏腻,但她依旧不敢叫水,她道:“请爷放心,今日之事,奴绝对不会说出去。奴知道自己是条贱名,但奴不想再被卖到戏园子了,日后老太太太太能怜惜我,我便如阿猫阿狗一样,缩着不做声。”   这美人局你以为自己抵抗力够强不会上当,但最终却还是落入了圈套。   说起来明月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凄惨的诉说着自己的身世,说她原本是家中小女儿,备受宠爱,若不是遭了祸事也不会做妾,被送出去怕是活不了几天了。饶君羡也不是全然无动,他拢好衣服,冷声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今日之事除你我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深深的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保证:“奴绝对不会往外传,爷放心,就是老太太那里奴也会瞒住的,太太那里奴也会用心伺候。”她是很认真的说的,饶老太太虽然现在支持她,是她的靠山,但她年纪在那里,又能活的了几年,还不如巴结好饶君羡。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 第76章 柏氏进门   秦国公因为多了位二爷, 上门探望的人多的很, 次日,莹尘在秦老夫人处就见了不少本族人和亲戚。她也没有特意表现, 有一部分人是从外地过来特意参加秦浦婚事的,她们住了进来,更是有意无意的试探, 总是想把细节问的一清二楚,莹尘想其实对于她们来说实际意义不过是增加谈资而已, 她也并不多说。   好在秦老夫人很心疼从外边回来的二房, 多有维护, 莹尘才能松一口气。   很快秦浦的好日子到了,那日,她和小魏氏都着盛装跟在魏氏后面。莹尘觉得很奇怪,魏氏对她不算亲热吧,那也就算了, 结果对小魏氏也只是那样。其实真的和小魏氏接触了, 她就认为小魏氏除了表面上有些争强好胜外, 其实不算是什么坏人, 就比如现在还会提醒她来的是谁,关系如何。   “二嫂,端敏公主到了。”小魏氏看了莹尘一眼。   莹尘照例行礼,陪着说话,公主身份贵重,不仅仅是先帝的女儿, 同时还是魏竞之妻,不用莹尘等前去说话,秦家不少亲戚都主动上前去了。   这时小魏氏还提醒了她一句:“二嫂,走吧,咱们去外室。”她也不是喜欢莹尘,纯粹是家族大事维护家族面子罢了,但莹尘也承她这个情。   端敏公主趁着喝茶的功夫打量了一下沈莹尘,只见她着一身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华贵大方,很是富贵的样子,就知道沈莹尘又咸鱼翻了身,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现在她是惠贵妃娘家人,沈莹尘是皇后的娘家人,除却本身身份外,二人立场倒是都差不多。   今日所来之人非富即贵,大家不仅对这桩婚事感兴趣,同时对于刚认祖归宗的秦澄一家也很感兴趣。莹尘和小魏氏听到别人问起最多解释两句,这魏氏不免觉得脸上无光,恨倒是不至于恨秦澄,不过觉得他是麻烦是真。   秦浦的舅舅魏国公和魏太太自然是贵宾中的贵宾,俩家的女儿在宫中虽说是对头,但明面上走动的却很频繁。见了前未来婆婆魏太太后,莹尘仿佛没有以前那回事的,口中喊着舅母。   这魏太太心中虽然膈应,但也知道大面上还真是不能表现出来,还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她:“你日后可要孝顺你母亲。”   “谢舅母赏。”莹尘让朝露帮忙收下。   柏氏进门十分顺利,毕竟这是秦世子这么多年盼来的亲事,旁人不敢捣乱。小魏氏要留下待客,莹尘便主动去看柏氏。   瑞草堂里,滚床童子鸣哥儿已经被乳母崔氏抱在怀里了,崔氏见了莹尘,忙行礼。莹尘接过儿子,才进新房。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色,柏氏身边机灵的丫头忙过来行礼,莹尘虚扶一把,“我是来看看大嫂的。”   柏氏今天真是能用花容月貌来形容是最好不过了,世子妃的吉服原本有几分老气,但穿在她的身上,丝毫不显厚重,反而富贵至极,却又美丽至极。   “弟妹……”柏氏踟蹰的喊了一声,她今天进门,原本是明天改口,但她为了表示亲昵还是喊了弟妹。   “大嫂,今儿还好吧?”莹尘抱着鸣哥儿问。   好,当然好。柏氏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她想要的就是相夫教子,那至尊的富贵,女人虽然都渴望,但代价太大了,风险太高,还不如做现成的。   她微微颔首。   看了看鸣哥儿也有些眼热,鸣哥儿正是讨喜的年纪,莹尘大着肚子都抱他,证明他确实是个乖宝宝。莹尘也看到了她的眼神,很有心的说了一句:“祝大哥和大嫂百年好合。”   回到清凉园,崔氏把鸣哥儿抱下去安置了,翠缕则帮着莹尘卸下钗环。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这幅容貌和柏氏比真是差远了,她充其量算是秀丽,但人家那是国色天香,看这模样,女人还是要保养啊。   她就从来都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朝露,昨儿老太太那里送了我一匣子燕窝,你让厨房替我做了明儿早上端过来。”   “是。”朝露不敢有二话。   好歹莹尘也是管过家的人,知道阎王好找小鬼难缠,她又指了旁边的一匣子牛乳糕:“你拿了给厨下的几个妈妈分了去。”   朝露心道,这二奶奶倒不是个小气人。   洗漱了一番,见秦澄还未回来,知道她定是在陪酒,遂自己先睡下了。她本身就是孕妇,不宜操劳,如今秦家的三个儿子也只有二房有妊,老太太虽说对二房很不错,但她们毕竟是后回来的,不如秦浦和秦潮的孩子来的踏实,来的更名正言顺。   莹尘是想再生个儿子的,这样二房人丁兴旺,以后即便分出去,也自成一家,不至于冷冷清清的。自然也是存了争一口气的,她二人现在虽然在秦家,但不能和三房秦潮一样,安心享受家族余荫,所以两人在方方面面都要争气一些。   迷迷糊糊的她睡的很着,次日醒来时,秦澄正笑着看着她。   她先是一笑,又想自己还挂着眼屎,不免有几分羞赧:“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秦澄突然念出声来。   莹尘用指头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们都成亲好几年了,你以为我还是新妇了。”   秦澄把她的手抓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你可比新妇面更嫩。”他也不是真的哄她,在他眼中总觉得莹尘在他眼中是最好的。   这话莹尘不相信。   二人掐着点起来,朝露已经从厨房端了燕窝粥回来,莹尘喝了一碗掂了掂肚子,又让翠缕和朝露二人捧了几样礼送新人,这才和秦澄一起去老太太处。   她们一行人出去时,又碰到秦潮夫妻,两队并作一队过去。秦澄对秦潮感觉平平,前世之时,秦潮就是一直以纨绔形象出现,今生再看,又觉得他其实最精明不过了。   躲在秦浦后面,不花半分力气就得到了国公世子,平时从不操心,只玩玩乐乐。到了要他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是躲过,不肯担半分责任,等到好处的时候才跳出来,这个秦潮可是比他和秦浦过的要滋润太多了。   此时莹尘和小魏氏并行,小魏氏有些不怀好意的问起:“二嫂,你们拿的什么礼送大嫂啊?咱们俩家可别重了才好。”   莹尘笑了:“这倒不会。”   她也不跟小魏氏生气,这样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的人才更好相处,况且说起来小魏氏也是个可怜人。虽和秦潮是青梅竹马,但秦潮对他的通房丫头很是宠爱,昨日那样的日子,这种人本是上不得台面,但那位大丫头还能出现于众人面前,昨儿个小魏氏脸都黑了。   秦潮只比秦澄小一岁,秦澄今年十七岁,他十六岁,但小魏氏比秦潮要大两岁。她现在肚子平平,自然秦家没人会当着她的面说,但侧室生孩子这事就要提前了,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哪家有庶长子在前面出生,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会给家庭,尤其是主母造成很大的困扰。   小魏氏不知道莹尘心底在想这些,她见她偃旗息鼓,不由觉得二房穷酸,给大房的礼都是老太太或者太太那儿赏赐的,哪里像她,娘家有嫁妆有体己不说,秦潮本人的私房也颇丰,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一行人便在这种氛围下到了老太太处,秦澄和秦潮分别站在秦国公身旁,莹尘则和小魏氏分立在魏氏两边。   “鸣哥儿可好?昨儿人多怕是吵着他了?”魏氏问道。   莹尘笑道:“我和二爷走的时候他还在睡,想必是睡的极好的,请太太放心。”   “你肚子里的这个也要好好养着,鸣哥儿那里有乳母嬷嬷,你也少操点心。”秦老夫人慈和的说。   莹尘含笑谢过长辈们的关心,这下小魏氏又觉得她越发不顺眼起来,她也知道她未必是不喜欢沈莹尘,只是埋怨自己肚子不争气。   不一会儿,秦浦带着柏氏前来,这里瞬间热闹起来。这二人从相貌上看绝对是相配的,柏氏进献了针线,又含羞站在魏氏身侧。   秦老夫人喜道:“这下好了,澄哥儿回来了,浦哥儿也成了家,咱们家也算是圆满了。”   秦浦想来是极欢喜的,嘴角都笑的合不拢了,秦澄打趣道:“大哥,你还有十天的婚假,多的是时间和嫂嫂相处。现今还有亲友族人等着,咱们这祠堂总是要去的。”   这话说的没错,秦国公开了祠堂,先是把老二秦澄写上,再把后边添上莹尘和鸣哥儿。后才把柏氏写上去,这才和族人宣告,并昭示亲友,如舅舅魏国公等人。秦澄才算真正名正言顺的秦国公儿子。   别说秦家,就是宫中,惠贵妃见了皇后也要恭喜一声:“闻得皇后的二哥回来,这下好了,阖家团圆。”   秦湘还得欣喜不已:“承你吉言。”   奉元帝又有赏赐给这位二舅兄,一时秦澄也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并升任了顺天府宣判,主管京里断案之事。   宫里的人还都为秦湘高兴,秦湘还真的不高兴,若是这件事情是她促成的,她施恩给秦澄,那就无所谓,反正以后秦澄自然要为她卖命,但秦澄是秦国公在没和她打招呼的情况下直接认回家的,所以秦澄无论官多大,做的多好,她也不会高兴,因为秦澄不会替她办事。   “冬梅。”秦湘叫来心腹宫人。   叫冬梅的女婢过来了,秦湘笑道:“惠贵妃怀孕身子常常要进补,把太后赐下的那颗老参送过去给她。”   冬梅不解:“皇后娘娘,您何必对惠贵妃这么好?”   在她看来皇后其实还年轻,惠贵妃此时虽然有孕,但功在一时,日后娘娘有了孩子才有依仗,娘娘何必去讨好她。   “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现在皇上和太后都看着,她现在是妃嫔中第一人,我又如何能不对她好?”秦湘淡淡道,心里却总是不得意。   她当然知道自己此时是在对惠贵妃认输,但形势比人强,她和惠贵妃二人,惠贵妃很会讨皇上喜欢,又能生,几乎可以说是皇上身边的第一人。她初进宫时靠着情分让皇上疼惜了几日,但好景不长,她的弊端就出现了。   前世她不会讨好谄媚于丈夫,今生仍旧如是,不是不会谄媚,只是那人心中没有她。当然,她也知道一个皇帝心中要是有人,那也是江山排第一,她没有过人的美貌,只有牢牢的把权利抓在手中。现在是她略逊惠贵妃一畴,但等她诞下龙子,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宫门又传来消息说是魏氏带着柏氏进来请安,显然柏氏是世子妃,能够进宫。沈莹尘现在也只是个四品官的夫人,她和小魏氏都无法进宫。魏氏也有心让秦湘和她嫂子打好关系,所以带了柏氏进宫。   今日奉元帝翻的是秦湘的牌子,他对皇后虽然没有多少爱,但起码的敬重还是有的,至少作为皇后,她还是很称职的,有听说她娘家人来了,也想给她一个体面。   奉元帝来的时候,柏氏正在行礼,听闻奉元帝过来,魏氏带着儿媳妇连忙上前行礼,柏氏很知礼的避开了。   却被奉元帝惊鸿一瞥看到了,柏氏之长相,自然可以称得上国色天香了,比宫中妃嫔之首的惠贵妃还要美上几分。外加她才刚新婚,身上混杂着少女和少妇的情态,让男人见了眼睛就不转了。   魏氏低着头没有看到,秦湘却看的清清楚楚的,她装作没看见:“陛下,可曾去见过惠贵妃了?她那里可还好。我母亲和嫂嫂今日过来,我还没看过她的平安脉。”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来了,头好晕…… 第77章 孕事愁   奉元帝仿佛这才回过神来, “她已是生产过一次的人, 自是知道如何照料自己。皇后近来身体如何?”   “多谢皇上垂询,妾身身体很好。”秦湘微微仰头, 一幅很感激的模样。   魏氏在一旁觉得心下甚安,皇上虽然宠幸惠贵妃,到底对自家女儿也是敬着的。在这深宫中。要皇上只爱一人, 未免不现实,只要皇上心里有你, 记挂着你, 以后咸鱼翻身就有可能。   留在家中的莹尘和小魏氏正在老太太那里陪着吃饭, 莹尘因为身怀有孕,所以坐下吃饭。其实老太太也没让小魏氏布多久的菜,就让她坐下去,但小魏氏自个儿觉得不公平。又听老太太嘱咐莹尘:“你别让鸣哥儿再往你身上扑了,万一撞着肚子怎么办?”   她更是觉得不舒服, 同时希望柏氏不要这么快有孕。   但她的希望落空, 柏氏进门两个月就怀上了, 秦浦给下人们多发了一倍的赏钱。小魏氏气的牙都碎了, 还得陪着笑脸和莹尘一起去恭贺。   柏氏见了两位弟妹,自是一番谢过,她想嫁到秦家倒是嫁对了。两位妯娌,沈氏不消说,自然是很好相处的人,小魏氏虽说有些掐尖, 但并不是什么坏人。   莹尘看她色如秋水,面色红润,不禁笑道:“大嫂,头三个月你要坐稳胎才是。你可比我好太多了,我怀鸣哥儿的时候连床都下不了,得亏他还没有身子骨弱。”   “是,大夫也是这么说的。”柏氏笑道,又和莹尘道:“我看都是你们家鸣哥儿滚床滚的好。”   像提到孩子一类的话,小魏氏插不了嘴,好在柏氏和莹尘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一会儿又重新找了话题。   饶家这边也有人怀孕了,明月本来正和大妞一起伺候老太太吃饭,却头晕的差点倒下。饶老太太请了大夫过来一看,竟然是有了身孕了,立刻从她身边剥了一个小丫头过去照顾明月。   明月诚惶诚恐的,倒是林淡月听了如五雷轰顶,她放下碗筷和饶君羡道:“你不是说你们……”   她话音刚落下,就见饶老太太匆匆跑过来:“君羡,明丫头那里有了身孕,大夫说不太好,你去看看吧?”她一边说一边又和林淡月道:“媳妇儿啊,你上次说明月重了你的名字,我已经让她改了,以后啊,就叫明善,做人善良点,你看如何?”   “善良点?”林淡月冷笑。   饶老太太叹了口气:“她又影响不到你的什么,你只有雪峰一个儿子,我知道你想把家里所有的都留给雪峰。但咱们家以武职起家,你让雪峰读书,这能不能中举考进士另说,君羡现在在王将军那里孤军奋战,若有个孩子日后跟着君羡一起上阵,一来你家雪峰不必学武,二来咱们家也更稳固一些。”   捏蛇捏七寸,你林淡月有本事让自己的儿子去学武啊,以后跟我儿子一起上战场啊,否则,你凭什么做我们饶家的主母?从你放弃自己的责任开始,你就没理由再厚脸皮了。   说起来,若不是我们饶家,你林淡月又算个什么东西?   果然饶君羡听了,也心里一动,他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听林淡月的话,准备以后让雪峰读书,那家里再多一个孩子学武可不是正好?   饶家毕竟是以武起家啊?   “我不同意留这个孩子。”林淡月知道留下这个孩子会后患无穷,她恨饶君羡言而无信,明明之前说过她和明善不过是躺在同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做。但现在明明白白的就是有孩子了,现在全家劝她接受,以后孩子出生,她又不知道要做什么退让。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她才不想让别的孩子分享这些。   饶君羡也没办法想象这话是从林淡月口里说出来的,“你说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残忍。”   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以为林淡月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却没想到她其实也这么毒辣。   “我这么残忍?是谁在骗我说不碰她的,现在呢?”林淡月指着门外道。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太太怪我吧。”明善冲进来磕头,饶老太太要拉她起来,明善只顾着磕头,“太太,对不起。您是名门贵女,别和我一般计较,也别怪爷,都是我不要脸。”   饶君羡站在一旁看着,他不喜欢明善,所以无论她多么卖力,他还是不喜欢她。可他内心还是希望林淡月善良点,希望她和以前一样。   林淡月还准备说什么,饶老太太却看不下去了:“君羡,你快扶明姨娘起来呀。人要有同理心才对,林氏以前可是罪眷,她们全家戴着枷锁过去的,我是如何对她的?好酒好菜,铺床叠被,让一个罪人进门。她爹她娘她哥嫂哪样不是我们饶家安排的,甚至于这个官太太都是从你身上得来的,她凭什么一点都不感恩还这么对你。”   站在里屋的下人们本来都不是很清楚林淡月的身世,现在一听,觉得这主母和明姨娘的身世还不是半斤八两。   现在饶老太太已经主动把明善定位为明姨娘了,明善听了心里一喜,却还是止不住磕头。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她受点皮外伤又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饶老太太说动了饶君羡,他真的过去扶起明善:“你有了身子,还是别这样了。”说完丝毫不看林淡月。   若是莹尘根本不受威胁,因为即便她一个人她能够活下去,可林淡月不是这样的,她整个人的重心都在饶君羡和孩子们身上,她考虑的很多。比如侄儿澜哥儿还在自家住下,还要饶家出钱,若饶家不让她管家,她根本没钱给侄儿读书。   看着一行人出去,桂玲珑跺脚:“太太啊,你怎么能让爷扶着那个姓明的出去,万一那姓明的讨了爷欢喜怎么办?”   “走就走了吧。” 第78章 传国玉玺   这时候沈清也急了, 这林淡月久久没有动作, 她知道沈莹尘已经贵为秦国公儿媳妇了,日后要复位就更有把握一些, 而林淡月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本来吧她以为林淡月为子嗣着想,肯定会立马吃的,但没想到林淡月心中的人还是她自己。沈清想了想决定要亲自出手, 快刀斩乱麻了,这时候翠儿过来了, 正好把饶家上下的事情说了个遍。   “要我说饶家对林氏也算上心了, 她当年流放在那儿, 人家还肯要她做妻,可她倒好自个儿捏着方子都不肯生孩子,还不许男人纳妾,可真是霸道的紧。”   说完,翠儿又说:“她还问奶奶你什么时候对莹姑娘动手, 说她现在已经是秦国公府的少奶奶了, 以后怕是要危及当今, 让您早下决断。”   沈清脸上浮出一股莫名的笑容:“我是该早下决断了。”   自从明姨娘怀孕后又提了姨娘, 就被保护起来了,而林淡月说是要去鄢陵沈清的庄子散心,饶君羡有事陪不了,让她缓一缓,她却自顾自的带了桂玲珑一起去。途径一家客栈,住下后人就不见了, 桂玲珑是哭着去沈清的庄子上去的。   沈清让护院们在鄢陵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说,还发现她的衣服首饰以及银票全都不见了。其中还留了一封信,说让沈清照顾澜哥儿,经沈清比对,确实是林淡月的笔迹。   她把信收到后带着桂玲珑去饶家,路上桂玲珑和沈清要求:“您能不能把信给我看看?我想看看是不是太太的笔迹。”   林淡月和她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除了每次沈清派人过来,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内室说些什么。她实在是不相信林淡月会走,之前一点迹象也没看到。   可沈清却道:“这信我给饶大人看就是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安抚好澜哥儿和雪峰。”   她并没有把桂玲珑放在眼里,一直催车夫:“快往饶家去。”   饶君羡看了信后有一瞬间的沉默,沈清则问:“要不要请五城兵马司或者顺天府去追查此事?你若是有需要我替你找人。”   “不必了大姐。”饶君羡想起了前些日子林淡月老是去书蕼,说是去散心,但听饶老太太说好像和一男子相谈甚欢,那男子不似京城人士。当时他没有想太多,以为又是婆媳不和,相互诋毁,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沈清叹道:“我知道了,这封信还是放我这里,毕竟是她写给我的。就是你家那丫头一直要查,你说这……”她觑着饶君羡的眼神又道:“这次她说要去鄢陵,特意给我写了信,我就有所感了。”   饶君羡伸手阻止,任何男人都对绿帽子不能容忍,“那个丫头我来阻止。”   沈清点了点头:“这事尽快了了。都是她对不起你,我这个做大姐的替她道歉了。”走出了饶家大门,才松了一口气,这个祸害终于死了。   当晚,桂玲珑听到些微动静,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捂了嘴。   **   这事出的时候,莹尘都七个多月,柏氏也坐稳了胎,俩妯娌正在老太太处凑趣。丫头们上了茯苓糕、翠玉糕过来,莹尘尝了一口,直道好吃。   “好吃你再拿点回去就是。”秦老夫人笑道。   孙媳妇们都挺着肚子,这感觉真好,一看就是家族兴旺的很。   莹尘摆手:“二爷不许我吃多,说是什么要我多吃米饭,我就来老太太这里才能吃点了。”   一席话惹的大家乱笑,秦老夫人道:“澄哥儿那么个精明人,偏偏说什么傻话,吃米饭才不好。要我说咱们家也不是那等吃不上饭的人家,这茯苓糕都是用名贵药材做的,尤其补身子,碧玉糕更是,比那些什么补药都还好。我平日里在饮食上都尤其注意,这药吃多了不好,但这等用药入食材的,却是无甚影响。”   “跟着老太太,咱们是又学了一处。”柏氏吃了一口碧玉糕,笑眯眯的说道。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外边又说小魏氏过来了,秦老夫人让人请了她进来,小魏氏和秦潮拌了嘴,昨儿秦潮去舅舅家接人。小魏氏这是过来请安的,莹尘同柏氏对视一眼。   这时小魏氏穿的一身正红色的攀襟扣子的琵琶裙,眉毛有细细画过,她淡着脸进来请安。秦老夫人哪里受她一个晚辈排揎,正欲开口,见柏氏道:“弟妹来了,快来尝尝老太太赏的糕点。”   莹尘也看出她心情不好,但她和柏氏都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遂也笑着给她让位:“弟妹坐我这里吧,老太太正和我们说如何食补呢。”   她和柏氏本是好心,小魏氏不敢说柏氏,却敢和这个没什么后台的莹尘道:“二嫂,你这是笑话我呢?”   “怎么会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笑话的。”莹尘觉得莫名。   柏氏也打圆场,这小魏氏却哭了上来:“我知道你们都笑话我生不出孩子来……”   这话说的,莹尘冷声道:“弟妹,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和大嫂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别在老太太这里哭,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个。”   “是啊。”柏氏也觉得无语。   其实她们都很体谅小魏氏,进门两年无子,但毕竟年纪不大,又不是不能生。再说男人有妾这回事,除了莹尘夫妻,柏氏这么漂亮,怀了孕还要给秦潮准备通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除非你们夫妻感情真是好的外人没法说了,要不然世家大族的公子有哪个身边没人的。   就是莹尘当年要嫁给魏竞时,沈夫人都买了好几个漂亮丫头做陪房。   秦老夫人喊来身边伺候的老人:“把三奶奶送回去。”她是不喜小魏氏肚子平平,但也没有给脸色她瞧,也没有抬举谁和她打擂台。再有这里另有孙媳妇看着,若是不立规矩,以后大家有样学样,这家里也难管了。   着了下人请了她出去,到了晚间秦潮又带着小魏氏过来二房这边道歉,这个时候小魏氏脸上倒是带着点儿笑影:“二嫂,今儿都是我不对,你可别和我计较。”   “三弟妹,我没生你的气。就是在老太太那里,咱们还得注意分寸不是。”莹尘不咸不淡的道。   小魏氏歉意道:“谁说不是,都是我乱了分寸。”   秦潮也骂了她两句,小魏氏都欣然接受了等这两口子出去,莹尘才觉得怪异的很。   她丈夫倒是安慰她:“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又过了几日,朝上传来消息说魏竞遭到申斥,以民充寇云云,贬了官回京。这事还真是摸不着头脑,秦澄却门儿清的和莹尘道:“皇上这是嫉贤妒能呢,又想要魏家在福建的地盘,他还真的是想的多。魏家在福建的势力盘根错节,岂是别人能够掀的动的。”   好吧,魏竞还未回来,奉元帝又以秦国公次子,当朝武状元秦澄为福建都司长,即刻启程赴任。同时身为皇后的亲妹子,还赐下了两名宫女伺候秦澄。   秦家的书房里,秦国公疑惑:“这不是跟魏家结仇吗?我是有想过把你往南边调,但也最多考虑岭南,从未想过让你去福建的。”调去福建那不是找死吗?你以为魏家在那里经营是玩假的呀。   很快秦澄就有了对策:“不如这样,儿子上折子请求魏竞和我一道过去,罪人也要将功赎过吧。”   折子自然被驳回,而且皇上还用了“丧心病狂”四个字形容魏竞,实在是让朝野无言。魏氏去了宫里,回来还和莹尘她们说:“惠贵妃形容憔悴,太后很是敲打了一番,说不要因为宫外事刻薄皇嗣。”   她说这话是有几分得意,毕竟惠贵妃那里不得意,她女儿秦皇后自然就能松一口气了。   说完又和莹尘道:“澄儿要去福建,务必把那两名宫娥带上。她们是伺候皇后的宫人,自来细致妥帖,你大着肚子不能过去,可是要靠她们照顾的。”   “再说了,有宫里的人,在福建那边的女眷们知道她们是宫里人,也不敢僭越。”   莹尘出乎意料的很是妥帖:“是,娘说的是。这二位我都吩咐翠缕把行李收拾好了,也给了赏钱。”   这个时候小魏氏见了莹尘又有说不出来的痛快,但又有些同情她:“二嫂,你也忒贤惠了。”   “她们毕竟是皇后娘娘赏下的,皇后娘娘如此体贴,我们自然不能辜负。”莹尘笑道。   她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这秦湘就是要破坏她和秦澄二人的感情。她并非秦澄亲妹,不过是一个冒牌货怕了,这冒牌货最怕真货。她想秦湘是想让秦澄死在福建,或者是彻底的在秦家臭了。   和自己感情差了,自己肯定会报复,看来这些天魏氏进宫,没少把家里的事情和秦湘说。秦湘知道若是秦澄真的背叛了自己,她肯定不会放过秦澄,那秦澄无论是名声受损或者身体受损,这都是她想要的效果。   但她也太小瞧自己了,她自己是不能去,但弟弟衡哥儿可以去,正好当历练了。   晚间秦澄回来,他先把窗户关了,确定没人能听到了,才坐下来。   “莹儿,我单独去福建,皇上命我收伏福建魏氏诸部给朝廷,我这一去,怕这些人都有所忌惮。尤其是福建开阜后,日进斗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怕是会遭难。自然我说的以防万一,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秦澄很怕妻子担心。   莹尘笑道:“别怕,我给你一个东西。”她从手里拿了一方墨绿色的玉珏出来,“这是衡哥儿的东西,现在你代他保管着,这次去,你也带着他去。不管怎么说,肯定会有人保护你的。”   这就是传国玉玺?秦澄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东西竟然这么轻易的在他手中,他不禁抬眼看了莹尘一眼,“你怎么能把这个给我?万一我献给皇上了,你要怎么办?”   “你若献给皇上,怕是你也活不了几天了,不仅仅是皇上不让你活,我是无论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莹尘眯了眯眼睛。   他是绝对相信莹尘有这个实力的,秦澄作出一个“怕怕”的样子,手搭在她肚子上:“成了,我没什么事,哪里需要那个东西。你知道爹和大哥都跟我给了护卫的,你放心,我也会随机应变的。”   秦澄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很奇怪莹尘怎么没把这个给燕循,不禁问了出来。   莹尘笑道:“是人皆有私心。燕循对我们感情平平,当年贵妃姑姑想让我进宫为太子嫔,自然那只是试探,我也并非想入宫,但燕循就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见着我母亲还刻意避开。后来姑姑觉得对不起我,所以特意为了选了魏竞。我只是觉得他是嫌弃我们的,能做一国之君者,必须要忍常人不能忍,你看他那时就知道趋利避害,完全不顾亲情。还有,崇康帝死后,他应该站在前面,大声指认,却藏头藏尾,到现在连踪迹都找不到,除非遇上大难,否则他有什么权利篡权。”   不是不看好燕循,而是手里有更好的人选的时候,何必选择一个离自己疏远的?   当年沈贵妃在冷宫有孕,立马让人传递了消息,说皇上不大好,肚子里的孩子隐藏起来,没让宫人知道,只有心腹在旁伺候,怕孩子不保,所以想送过来,等太子继位后再把衡哥儿送回去。   或者是燕循没能正常继位,她们就辞了爵位回老家,把衡哥儿教好,以后隐姓埋名过一生。   当年沈贵妃想的是燕循若继位,不需传国玉玺也行,但燕循若遇害,一旦沈家出了事衡哥儿身边没人照顾,这个东西就能护他一生。 第79章 魏世子   这些事莹尘本是不欲和丈夫说的, 因为这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是关于姑姑和衡哥儿的事,但她突然觉得原来进了秦家也并不是很安稳的, 还不如当初在那个小院子,虽然过的拮据,但好歹日子平静。   衡哥儿跟着她住在秦家, 待遇虽然不错,但寄人篱下哪有什么好的, 小小年纪就要听这等闲话, 她不能不在意。更何况当今奉元帝此人, 年纪轻轻倒如同那老人一般,只懂得算计了。当初魏家在福建开阜出了不少力,现在开始赚钱了,皇上就要调走,把秦澄调过去。   他是真的为了秦家好吗?   不, 现在朝野上下敢和魏家斗的就只有秦家了, 所以他派了秦家去, 秦澄若干的好, 这些东西收归国库,干的不好,也送了奉元帝一个把柄。   这样的皇上一点亏都不肯吃,算计的太狠,谁还愿意替他做事。   既然已经看到颓像,还不如早些动手, 收拢人才,让衡哥儿早些出外多见识一番。   “你替衡哥儿请一西席跟着,在路上他也要学好才是。至于如何做事,你多教教他。”莹尘和傅澄道。   秦澄不解:“衡哥儿此番前去,怕是有危险?你真的舍得?”   妻子爱弟如命,这是他知道的,也是前世他想不明白今生想明白的地方。当年他死的时候,大临朝就各种起义不断,非他之□□,恐怕后边还有人跟着。他看了看莹尘,心中内疚,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妻子想过平静的生活,但事实却让他们平静不下来,例如他的事情。   “傻瓜,你和衡哥儿在一起久了,他日后自然会相信你。即便他有一天如何了,你靠你自个儿也能得到重用。”莹尘替他理了理领子。   秦澄笑的跟小孩儿一样,“我知道你为我好。”   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莹儿于他是最亲的亲人,为他打算深谋远虑,他又怎能不感动。   秦澄走的十分匆忙,他先带着护卫官符过去,伺候在一旁的两名宫女却随后才走,莹尘皆好脸相待,因为她知道能从宫里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之后就安心待产了,秦家也因为秦澄去了福建,十分关照她。就是鸣哥儿找不着舅舅,哭的厉害,秦老夫人也说她:“你说你呀,衡哥儿才那么小,也不知道你把他派过去做甚。”   莹尘笑道:“我这是因为肚子大了没法一同过去,待孩子生下来了,我是定然要去的。现在不过是让衡哥儿先替我去看看罢了,再者他的身份您也知道,父亲虽讨了些恩典,但说起来还是罪眷,以后定是要从军的,少不得现在就让他见见眉眼高低才是。”   “不过,到时候你去福建,可别把鸣哥儿带去。福建潮湿,容易生虫,他这么小小的,万一生了病,可不是开玩笑的。”秦老夫人可不舍得亲孙子去那等地方。   这话莹尘就不接了,微笑带过。她想放在秦家就更不放心了,秦浦人不错,但他一个人照顾不了,况且柏氏也要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她去福建,那孩子她是肯定会带走的。   这时小魏氏又心情好极了,有些人总是这样,看到别人过的好,就嫉妒,看到别人过的不好就高兴。好在莹尘认为她什么都摆在脸上,最多说几句闲话,也不会怎么样,倒是不会和她一番计较。   魏氏四十岁的芒辰,家里又开始忙起来,柏氏和她都是孕妇,所以小魏氏被叫去管家,这下小魏氏就更心满意足了。   四十岁毕竟是整寿,就是秦国公府不要求,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小魏氏还极高兴的和莹尘炫耀:“皇后娘家听说也要回来呢。那咱们家可真的是面儿大了。”   到了那日,魏国公府的端敏公主、魏太太都来了,魏太太还带着孙儿也过来了。魏竞身为魏太太的侄子,也被引进来叩头,这也是莹尘少见的看到魏竞的真容,自然魏竞也是头次见莹尘。   她有些惊讶,原本以为魏竞真是那种武将之子,浑身英武不凡,观其相貌,却又觉得他似清贵的儒生一般,眼眸却又很亮,虽被皇上夺了官,但身上没有半点颓废之色。魏竞自然也看到她了,她坐在魏太太旁边第二个座位,脖颈颀长,脸蛋丰腴,圆脸看着就和气,未语先笑,可见得是个十分的可人儿。   魏氏介绍起来:“你许久不在家,家中的人恐怕不认得。”她指着柏氏道:“这是你大弟妹,柏氏。”又指着莹尘道:“这是你二弟妹沈氏。”又说:“琼秀那丫头我就不介绍了。”   魏竞一一行礼,莹尘和柏氏都起来回礼。   端敏公主看了莹尘和魏竞一眼,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帕子,尽管知道这两人没什么,但还是会紧张。   就像那年她想要的一对玉钏,那是暹罗进贡的,她想要了好久,没想到被沈贵妃送给了侄女。明明她才是那个身份高贵,天生就该享受一切的人,却被个屠户女欺压,她实在是意难平。   今日小魏氏算是独出风头了,她帮着迎客不说,那些夫人们听戏她也陪着。柏氏月份稍小还算能够忍受,莹尘走了个过场就准备回房休息,今日跟来的是二等丫头叫云露的,她不是家生子,是从外头买的,卖身契虽然在府里,但人也没有朝露或者翠缕那样是老太太或者太太的耳目。   莹尘走累了,不由得在石凳上坐下,她突然瞥到了一件灰色云锦的衣角,遂和云露道:“你去茶房替我端点水过来。”   “是。”云露头次得到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百般表现。   看她走了,莹尘才叫了一声:“魏世子……”   魏竞转过头来,莹尘笑着站起来道:“当年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报,本以为会一直流放塞外,没机会再说这个话,但好容易碰到世子,我虽如草芥一般,但世子若是有事我能帮上的,我必当尽全力。” 第80章 疑   他当初帮人从未想过有被人报答的一天, 更何况是她, 魏竞笑了:“不用了,二表弟妹好生养胎便是。”   莹尘依旧含笑:“我夫君现在被派到福建, 他年纪轻,不谙世事。世子也知道,他才刚回京城, 哪里知道什么。若世子不嫌弃他愚笨,略吩咐他几句也是成的, 再说大家都是亲戚, 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世子常在福建,肯定比他懂的多。”   她这话算是说到魏竞的心坎里了,他人虽然从福建回来,但旧部还在。换了新人,就怕他们也被换掉, 如今见沈莹尘说的诚恳, 却也不能立马相信, 面上倒是一喜:“我可以和二表弟通信吗?”   “自然是可以。”莹尘见他神情有变化也很高兴, “外子常常感叹要和我一道报恩,所以当初皇上让他去福建时,他就上了折子,只不过皇上没有应允罢了。现在您能和他联系上,若是能帮一二,我们心里也舒坦些。”   魏竞看了她一眼, 才道:“好,我知道了。”   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说太多,莹尘看云露过来,便略福身,去了那边。魏竞则继续去戏台子处看戏,莹尘也回去休息。   此时鸣哥儿正在床上捣乱,莹尘拉了他起来自己也躺在床上,此时他已经会叫人了,“娘亲……爹爹……舅舅”   莹尘亲了他一口:“爹爹和舅舅都去了福建了,都想着鸣哥儿呢。”   她想起那天送衡哥儿出去,他小小的人拉着自己的袖子,仰头问:“姐姐,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那个时候莹尘是有点心软的,甚至不想让他去了,可他太懂事了,他又说:“姐姐我还是去吧。以后我成大人了,就给姐姐撑腰。”   “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撑腰啊?”她知道衡哥儿自从住进来之后肯定听了不少闲话。   衡哥儿气愤:“我知道的,她们都说姐姐没有娘家,但是姐姐有我。”   不知道怎么的,莹尘就想哭,她现在抱紧了鸣哥儿。从小就跟在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在会不会冷,秦澄会不会照顾不好他?   翠缕又进来道:“二奶奶,皇后娘娘凤驾江陵,太太让我来叫您过去呢。”   “好。”莹尘起身着衣,又和翠缕道:“你让崔乳娘进来照看少爷,他小孩子家家的,万一惊扰到就麻烦了。”   这翠缕是魏氏的人,自然要传达魏氏的意思:“二奶奶,太太说皇后想见见娘家侄儿呢,您看……”   莹尘也笑着答应了,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心里却把翠缕的名字划去了。她方才进来时不说,却偏偏在她说完要把鸣哥儿放屋里的时候才说魏氏的话,分明就是得了吩咐,鸣哥儿不过是一个一岁的孩子,见不见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但她若拒绝,魏氏就要求把孩子带过去。   其实这也是婆媳之间的较量,但魏氏不似饶老太太那等有话就说的人,她用的多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可这样的较量在莹尘看来纯属小打小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翠缕,你家里人也在府里当差吗?”莹尘边走边和翠缕说话。   翠缕道:“是,奴婢的娘在浆洗房,奴婢的爹在车马房里,哥哥和嫂嫂都在庄子上。”   “那你在太太身边也算快出头了,怎么又来我们这冷灶?”莹尘看着她。   她这样的身份,在秦国公府的家生子里,并不算很出众的,甚至连中等都勉强。但能在魏氏身边混到二等,万一再混上一等,那就是真的出头了。到了二房虽然是一等丫头,但二房并不受宠,以后莹尘也不管家,和柏氏差远了。   翠缕看了二奶奶一眼,这才小声道:“您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能伺候主子,就是奴婢的福气了。”   莹尘笑而不语。   二人进门萱草堂,里边的人早就屏气凝神,听不见一点急促的声音。魏氏等人都恭敬的站在里间,等莹尘进去才看到秦湘。   这也是她头次见秦湘,着明黄色凤袍,她是单眼皮,却并非凤眼,皮肤白皙,此时她正和气的和柏氏说话。内侍迎了莹尘进门后,她刚要行礼,只听得女官喊“免”。   “这是二嫂?”   莹尘略躬身道:“不敢担娘娘一声二嫂。”   秦湘见她挺懂规矩的,又见她娇小玲珑,说话软糯,并不像打听的那样悍,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又听秦湘道:“二哥既去福建,我已送人服侍,嫂嫂切莫担忧,小心养胎为上。”   “是。”莹尘又福身谢礼。   在皇后面前谁也不敢插言,只有秦湘问话的份,娘家人还得小心伺候。就是莹尘不满皇后给秦澄送女人也要忍下来,这就是地位的差距。   秦湘又随意与小魏氏等人说话,皆是一一问到,说罢又和魏氏道:“如今我见家中繁盛,高兴极了。”   “能得娘娘垂询,是他们天大的福气。然娘娘的兄弟们也只能鞠躬尽瘁为朝廷办差,以报圣恩。”魏氏言。   端敏公主倒是常进宫的人,和秦湘说话时口吻更和气一些:“皇后娘娘,可惜了了,若是再早点,您也可以见一见秦二爷。天家虽然有规矩,但不外乎人情。秦二爷好容易找回来,竟是没能见上一面。”   宫里规矩大,奉元帝能让秦皇后回来为母祝寿,那真是天大的恩典了。但端敏公主提及秦澄,这就有些意思了,说是龙凤胎,但秦澄生的面如敷玉,英俊无双,而皇后秦湘面容只算清秀罢了,和秦家人毫无相象,而且听婆婆魏太太而言,魏氏当初怀孕时魏太太曾经去看过,压根就没有怀双胎。   所以端敏公主语气虽然亲热,但是意义却深,好似怀疑皇后故意把秦澄打发走,这下才发现不了二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龙凤胎。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81章 有奸情   秦湘对身世讳莫如深, 因为她一直相信秦家的人比她更紧张, 果然魏氏立马道:“老二也是皇上吩咐的,再者竞儿从福建回来, 那边总要个主事的人不是?”   这话说的真是当面挑事了,莹尘不禁皱眉,明明秦澄此去千难万险的, 福建的人都是魏家班底,现在就这样对魏家的人, 不怕人家暗中搞鬼啊。本来今天她千辛万苦和魏竞搭话就是为了让秦澄仕途走的更顺畅一些, 这魏氏还真是……   “太太, 这都是圣上天恩,二爷也是惶恐不安,生怕做不好。要说对福建熟,谁又比魏世子更熟。”莹尘忙道。   她就怕这里的话传出去,让魏竞以为秦澄真的有取而代之的心了, 同时也希望端敏公主明白她们没那个心思。   可惜端敏公主这时想到的竟是一些桃色事件, 她想沈氏毕竟同魏竞有过婚约, 在如此场合也颇维护魏竞, 若不是魏竞一直在福建没怎么回来,她还真怀疑这俩人有私情。   秦湘此时也听出莹尘话里的意思,她故意曲解:“我就听说二嫂曾经做过公主的伴读,看来确实如此,就是秦家和魏家不是亲戚关系,你二人感情也好。”   要说这端敏公主平时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会抱大腿,在崇康帝的后代中,唯有她混的最好。但她也有一个软肋,那就是魏竞,秦湘原本不知道,今日一见倒是摸到了一些窍门。   回来?她就没有打算让秦澄回来的,正如和端敏公主一样心思的人,万一发现她和秦澄的不同,岂不是把脸摆在明面上,要说也是魏家自个儿蠢,真以为功高震主,有个贵妃妹妹生了皇子就高枕无忧了不是。   这端敏公主强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秦湘又若无其事的点了一出戏,看完戏,才被女官请走。小魏氏哪里管什么口舌官司,自以为把府邸管理的不错,今日又见到了皇后娘娘,十分荣幸,回到清净园都是高兴的模样。   又端敏公主上了马车就沉下脸来,晚间拆了发髻,那边魏竞的小厮又传话过来说,世子在书房,今日不过来,气的她不行。   “彩萍,去把杨方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杨方是魏竞的乳兄,自从端敏公主进府以来,就把杨方一家收拢了过来。不一会儿杨方就过来了,他在帘外跪着,听里边传来女声:“世子今日在秦家可去过什么地方不曾?”   “回公主的话,世子先去拜见秦太太……再去了后凉亭——”   “后凉亭,可曾见了什么人?”端敏公主问道,她意会到杨方的停顿肯定是有问题的。   杨方小心翼翼道:“见了秦府的二奶奶,二人说了一会儿话。”   “啪”的一声,只听的碗盖飞响,彩萍对杨方挥挥手,杨方心有余悸的下去了。彩萍进了门,才劝道:“贵主,你可要相信驸马的品行,驸马绝对不是那等人。”   端敏公主冷笑:“我还真的是没想到,沈氏那么大的肚子也要勾引男人。她是她男人不在身边就发骚吧。”   平时大伙儿还都知道端敏公主是个文雅人,但只有身边的人知道这位公主外边看确实端庄,但脾气也还是有的,而且想法很容易偏激。   彩萍是伺候在她身边的老人了,可知道怎么劝了:“贵主子,您别和她计较。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儿,不过是仗着他丈夫的名头才能进秦家。可您别忘记了,皇后娘娘都觉得她身份低微,故而赐了两名漂亮的宫女过去,她的日子可不好过,您就静静的看着她一步步的被秦家冷落不就得了。”   她这么劝,端敏公主才算是心里安定了一点,到底她也不愿意看着沈莹尘出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俩家还是亲戚,她和魏竞之前是未婚夫妻的事情,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提,她也要想个办法才是。   “沈莹尘的肚子有八个多月了吧?”端敏突然问起。   彩萍道:“是,听说秦家把稳婆乳母都采买回去了。”   端敏公主笑了一下。   又说在书房的魏竞正和幕僚们说起今日之事,众人自然议论纷纷,有人说:“我看可行,秦澄既然上了折子给皇上让世子同去,未必是作假。我听得和秦澄共事过的人都说他十分精明能干而且心存仁厚。”   又有人不同意:“可若是秦澄亲自写信来倒是有可信性,但由妇人说出,未免觉得儿戏。再者说不定他私下藏奸,这也不是没有的。”   魏竞却道:“你们去五军和顺天府打听一下秦澄的为人,大面上人家敬着他是国舅也不一定说实话。我想听听真话。”   幕僚们忙道是。   他又道:“若是真的他有心同我交善,我先写一份折子给皇上请罪,再托人带去福建。不然皇上若是猜忌我们就不好了。”   别看魏家好像深受皇恩,皇上升了妹妹做贵妃,又对大皇子好似疼爱有加。连堂弟也因为姓魏便封了爵位,可他知道皇上压根就没有真正的看重魏氏,他想要的是魏氏在福建的权利和钱。可惜,这也不是皇上换个人就能做的,而且还特意派了秦皇后的兄弟过去,这不是公然在扩大秦家和魏家俩家的仇恨吗?   本来秦家和魏家是姻亲关系,姑姑魏氏在秦家也非常受宠,俩家若是同气连枝,皇上根本不敢如何开刀?   他同沈氏的想法是一样的,若是能够让秦澄在那里稳稳的坐着,同时保全魏氏实力,秦澄自己也能够轻松,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先查清楚秦澄的为人再说,若是真有可能合作,又何必针锋相对,这样两败俱伤,最后谁也没有便宜谁。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了书房。 第82章 稳婆有问题   调换督司, 福建官场一片震动, 此时的秦澄甫到福建,没见任何人, 而是先把小舅子安顿好。跟衡哥儿请的西席正跟在身边,他又亲自在世仆中挑选了柔顺性情好的仆人,男仆女仆都有, 再择护卫数人。   “姐夫,这些我都要读完吗?”衡哥儿不解的看着秦澄。   秦澄笑道:“是啊。”他开的书单不走寻常路, 全是福建地理志以及福建官场情形。   西席也迟疑:“大人, 可表少爷这是启蒙阶段, 如何学这些繁难的?”   “那你就把生字标出来,衡哥儿天生聪明,你只管教就成。”秦澄不在意说道,为君主可不是学些八股文才行,要知人善用, 最好是学一些实用的东西。   西席见主家态度坚决, 也只好答应。   当然此时秦澄还是没有离开, 而是听西席给衡哥儿教书, 一一纠正讲法,不知道是不是有秦澄在身边,衡哥儿胆子也大了些。但凡起居饮食,他也一一过问,早间还教他武艺。   直等秦澄身边的两位宫女过来,他才开始开门迎人, 在福建有泉州港最是联结外商之港。大家对他都是观望之状态,秦澄第一次宴酒,就把身边伺候的宫女赏赐给了一船舶司的长官做继室,还奉送了不少嫁妆。   宫女出嫁时,秦澄特意在府邸里张灯结彩为她送嫁,接了不少福建官场的人过来,还把小舅子带在身边迎来送往。   同心和如意是秦湘身边伺候的宫女,二人虽然不是她从娘家带过去的,但也算得用之人。没想到一声不吭的,秦澄就把如意嫁出去了,如意今年十九岁,生的俏丽,嘴角旁还有一颗美人痣,笑起来爽利的很。   她的喜服已经穿好了,好姐妹同心坐在身边陪她,隔着盖头都能感觉到她的不爽快,“同心,你说二舅爷这不是乱来吗?明明你我二人是皇后吩咐要伺候在他身边的,现在他把我嫁了出去,我还违抗不得。你说这事,咱们要和皇后说吗?”   她的同伴同心生的清丽非常,在凤仪宫就是有名的美女,她是秦湘从浣衣局提拔上来,深得秦皇后的赏识,她比如意要聪慧,所以道:“你以为这四周没人监视我们?我敢保证如果我们要送信出去,我们的命也就在这里交代了。”   “那你待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如意皱眉,很是着急的说道。   同心笑了笑:“你不是见过那个小孩子吗?我觉得古怪的很,哪有人上任带着那么小的孩子的。若我查个分明之后,拿着这个把柄,我就不信他能奈我何?”   她其实也不想做别人的侍妾,但皇后娘娘说了,在福建一地,权利犬牙交错,根本不是谁都能应付得来的?她们是来监察秦澄的,不让他犯错,要不然秦澄犯错肯定会影响不少人。可自从在府中,她们和秦二奶奶打过交道后,就发现,这二房的两口子就是看着年轻,但城府都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你得有水磨功夫,如意就是太心急了。   听见外头喊吉时已到,她笑着扶如意出去。   秦澄此时也和人饮酒,还笑言:“这乃皇后宫中所赐之人,我见刘大人家中长女已然十三,若是没个母亲,姑娘家如何好嫁人,才做的这个媒,你们也知道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那规矩都是一等一的。”   大家打着哈哈恭喜,一边又说那刘大人是不是做了活王八,不过都只敢私下嘀咕,并不敢拿到台面上说。而且大部分都是保持着观望态度,秦澄也完全不谈公事,一律说私事,并把自家小舅子沈衡放在一旁对大家道:“我家里婆娘不放心我,特别要个小孩子跟着,不过这孩子倒似天生在福建待的习惯似的。”   别人倒也罢了,闽王府的长史也过来了,他是打听到秦澄之妻则是沈贵妃的侄女,这个孩子必然是沈氏子,但观其相貌却和燕循有那么几分相像,不由得想这表兄弟还真是长的像。   “秦大人,咱们福建也有官学,您看您小舅子进去就成,您不就可以……哈哈……”   有人打趣,秦澄故意脸色发白:“那我可不敢,您快别这么说,要是被我家的母老虎听到,我真是玩蛋了。”   众人不禁暗自嘀咕,秦澄家里还真的有母老虎,一时看到他还有些同情。   却说莹尘这边可不知道他会这么编排自己,她早上还和柏氏一道吃了早饭,柏氏这个大嫂十分贴心,因为知道秦澄不在,所以常常过来和她一起吃饭,妯娌二人都不是那等故意要拿捏别人的人,处的很好。   到了午晌就开始发动了,柏氏自己怀着身孕,魏氏怕人冲撞了,特意让她休息,她自己过来的,还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媳妇儿啊,有我在这里,你别怕啊。”   这魏氏也就这点好,面子上装的那叫一个好,若不是上次莹尘听到魏氏和端敏公主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婆婆这样的心思不好。   “多谢娘。”莹尘虚弱的笑笑。   朝露和翠缕在一旁伺候着,云露被挤到一旁了,莹尘同朝露道:“你先去鸣哥儿那里,别让哥儿吓着了。”   翠缕就和云露在一旁端热水,稳婆也立马就到了,云露突然伏在翠缕耳边道:“翠缕姐姐,这个稳婆有鬼……”   “不会吧?要不要咱们和太太说?”翠缕是太太的人,当然什么都要和魏氏报告。   云露掐了她一把:“你以为二奶奶不知道吗?你现在要做的是策反这个稳婆,若是被二奶奶知道你不忠心,你就等着瞧吧。”   “你们早就知道?”翠缕觉得奇怪,哪有人会觉得稳婆不好还不换的。   云露没有了以前的小心谨慎,“换一个?换一个还是这样呢?这根本就不是换一个的问题。” 第83章 真相大白   二奶奶对这个家里的人都不是特别信任, 别看老太太对她很好, 但那是基于一种礼貌,柏氏也不错, 但有些事情二奶奶不想让大奶奶也沾上,这样对长房也不好。再者她要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下去,就必须有自己得用的人, 若不然即便侥幸这次活下来,下次也离死不远了。   秦家请的稳婆是魏氏从娘家带来的人, 她的家人还在魏家, 莹尘早就察觉到这个稳婆行踪可疑, 但追根究底,她后面的人她不便拉出来,只好先用计策反这个陈嬷嬷,之后再另行报复,若不然一时拉出了这个嬷嬷, 后面的事情会更多。   “翠缕……”莹尘眯了眯眼睛看她。   翠缕忙过去, 心中忐忑, 莹尘笑道:“你去和那陈嬷嬷去说这个事, 你不去我现在就赶你出去,你知道被赶出去的丫头是什么下场吧?若我执意,太太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她是故意让翠缕过去的,对于下人,如云露这等有上进心的知道知恩图报的, 自然会忠心于她。但翠缕这样的人却很难拉拢,她来这里就是混资历的,只能以威胁为主,所以这件事情也只能让翠缕去做。   外面的魏氏看着陈嬷嬷进去了,晌午进去,下午是翠缕打开门报喜的,说二奶奶母子平安,陈嬷嬷晕了过去。   魏氏嘀咕一句“不中用”,便带着乳母过来,这乳母生的白胖,抱了哥儿在房里。云露对她道:“方乳娘,二少爷刚生下来只能喝清水,我先喂着。你先在这里候着,等咱们二奶奶醒了,再吩咐。”   方乳娘是从外头请过来的,她反而是干净的,莹尘知道似端敏公主那样的人做事,很难被人抓到把柄,因为陈嬷嬷是世仆,还有家人在魏家,反而很好拿捏。而外面的人,不好控制,一下咬了出来,打老鼠还怕坏了玉瓶儿呢?   但即便是这样她都不是很相信,云露作为心腹,自然知道这些。   鸣哥儿身边现在伺候的大部分都是莹尘一一挑选敲打过的,不敢如何,再者那端敏公主要害的是她的命,小孩子死不死的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因为鸣哥儿毕竟是秦家的人,她弄死沈莹尘秦家的人估计还会感谢她,但是害鸣哥儿,恐怕秦家人就要发怒了。   二房生了儿子的事情,府中大喜,弄璋之喜,更是预示着秦家人丁兴旺。魏氏也派人去了娘家报喜,彼时,端敏公主正和魏竞在一起品画,二人文化素养都高,鉴赏能力也高。   端敏公主因为有了丈夫在身旁,故而笑的如十八岁少女一般开怀:“你看这一笔用的真好。”   彩萍在外道:“贵主儿,秦国公府差人报喜,秦二奶奶母子均安,请您过两日过去参加洗三呢。”   “是吗?”端敏公主说完,又看了魏竞一眼,笑的温柔:“好了,你先去库房把我之前准备好的洗三礼备下。过几日和世子爷就去。”   彩萍应了一声。   魏竞看了她一眼,“是要去,秦澄去了福建,二房只有二表弟妹带着孩子,咱们这娘家人肯定要去的。”他的私事自然不会和端敏公主说,公主和她感情再好,但不可否认她是公主,是奉元帝和宋太后的忠实拥护者,若是知道他的私心,说不定要去告密。   端敏公主心道,你装什么,平时也没看到你和秦国公走的多近啊。   自然又觉得沈莹尘命好,多好的机会让她一尸两命,甚至做的无声无息,但她就这么挺过来了,也是命硬。   秦国公府邸,柏氏是真心为莹尘高兴,她虽大着肚子,但过来看孩子告诫下人,做的井井有条。等莹尘醒过来时,小宝儿已经躺在她身边了,可能是怀着这胎身体很好,也没出现什么乱子,故而醒来的也快。   “二奶奶醒了。”云露过来。   莹尘亲了亲怀中的儿子,又问:“鸣哥儿呢?”   “老太太说怕这边您照料不来,遂把大少爷安排到她老人家后边的碧纱橱了,您请放心,奴婢去看了一回,大少爷好着呢!”云露道。   这时朝露和翠缕进来,翠缕脸色有些发白,莹尘柔声问道:“陈嬷嬷那里的赏钱给了吗?”   “给了,太太把全府都赏了个遍。陈嬷嬷那个老货拿了十两银子的红封呢,就是身子骨不大好,说是回家休养了。”朝露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说。   莹尘笑言:“这就好。”   她看小宝儿睁开眼睛,不禁掀开衣襟,孩子一下就擒住乳头。翠缕见了,忙道:“二奶奶,方嬷嬷还在次间呢?奴婢让她过来就是,怎么劳您亲自喂。”   莹尘依旧笑着摇头:“没事的,我家鸣哥儿也是我喂大的,况且我身子骨好,不在乎这些。那方乳母也不容易,银钱照给,我若是不在让她喂就是了,若是我在,她可以回家去哺育自己的孩儿,岂不是两得。”   以前翠缕还会把太太的话挂在嘴边,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替莹尘做了一件事情后,竟然不敢再多说了。   这朝露是老太太那边的人,被莹尘打发过去老太太那边谢恩,又把方乳母请出去,屋里只留下她和云露还有翠缕。   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云露闲然自得的看着翠缕,莹尘则道:“翠缕,昨日之事你就当不知道,日后你为太太办事,我也不追究了。你先听我说完,我在府里不想管别的,只想安安静静的带我的孩子。等小宝儿大一点儿了,我就要去福建,你若听话,我那个时候自然为你许一门好亲,若你把咱们的事不小心说了出去,我倒是没什么,可你或者你的老子娘我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吓的翠缕忙跪下磕了几个头。   她知道二奶奶不是开玩笑的,昨日那稳婆知道东窗事发,二奶奶还能跟她想一条路,让她装晕避过去,否则陈嬷嬷不仅走不出去这个门,她的儿子孙子都可能遭殃,就像二奶奶随意一捻,那铁核桃就化成了水一样。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莹尘一幅猫捉老鼠的表情:“你怎么这么说,我又何曾限制你和太太那边来往了,只是你需要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才是。”   “是是是……”翠缕认错。   云露这才扶了翠缕起来:“翠缕姐姐,您可别磕着了,起来吧。我们二奶奶对你可是百般信任,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你做,你可别辜负我们。”   翠缕知道云露是从外头买来的孤儿,当初魏氏不过是看她无依无靠,所以放在二房。若是真的心疼的儿子如秦潮这样的,身边放的全部都是家生子,一般都不用外边的人。   洗三之时异常盛大,气的小魏氏都在家里发脾气,“呸,那个沈氏不过一个罪眷,生了个儿子就被供上天了。”   但她还是很羡慕沈莹尘,不管怎么说,人家的丈夫得力,儿子又有两个了,比她这个贵妃堂妹,国公府的小姐还活的好。   莹尘的小儿子是秦国公赐名叫鹤彰,大家也叫他彰哥儿或者彰二少。秦澄虽然不在家,但她的朋友孙泉、徐浓等人都特意让妻子过来看她。   秦老夫人的娘家人也过来了,她虽然在做月子,但养的极好,别人进来说话,她也是温温软软的,不知道的人都说她是个和善人。   魏家是魏氏娘家,魏太太和魏二太太甚至端敏公主都过来了,不过她们是长辈或者位阶高的人,这些人都不会和莹尘见面。   倒是因为彰哥儿,收了不少礼,魏氏把这些都交给了翠缕管着。毕竟这些是给哥儿的,如果是给秦家的,魏氏才能收起来。   外边很是热闹,端敏公主和秦老夫人正在说话,秦老夫人道:“我如今膝下已经有两个重孙,算得上是四世同堂了,再盼我就盼浦哥儿媳妇生了。”   小魏氏坐在一旁还要陪笑,魏二太太听了心里也不得劲,在这宅子里,女人能生才是福气啊。柏氏远嫁过来,就因为肚子争气,多受宠啊。   此时沈清也过来了,她是平国公府的三少奶奶,平时也是个体面人,人也极会奉承。这次族妹进了秦家,又喜得贵子,故而送了重礼,听秦老夫人说完,沈清就立马道:“我这里还要恭喜老太太呢,莹儿在您家过的好,也是您家宽宏。”   秦老夫人笑了笑,和她说:“你怕是还没见过你妹子,快去吧。”   这时沈清才过去。   进到屋里,沈清见莹尘似乎有些疲劳,“你这月子不坐好,小心得月子病。妹婿虽然不在身边,你自个儿也得把身子骨看重啊。”   “我知道的,清姐。念哥儿和云姐儿还好吧?怎么不带了她们过来。”   沈清又说孩子们小云云的,说完又觑了莹尘一眼,见她微闭着眼睛,不由得道:“林淡月死了,你知道吗?”   莹尘睁开眼点头:“我知道啊。”   “是我杀的……”   什么?莹尘猛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一脸沉着的沈清,再看看房里没人,才松了一口气,“清姐,她是犯了什么忌讳?”   沈清冷漠道:“她以为是你杀了秦侍玉和林东阳,所以想让我灭了你的口,而且还拿到秦侍玉的信,说是发现了太子的踪迹。”   原来如此,她就说林淡月怎么又厌恶她,又恐惧于她。   莹尘恍然大悟,又看了沈清一眼:“秦侍玉知道的还真不少。清姐,你这是在帮我吗?”   “确切的说我是在帮太子,我们沈家的人毕竟只有靠太子才能上位。”沈清道出了实情,她以前被崇康帝恩赐封为县主,嫁入平家,风光无限,现在夹着尾巴做人,好不心酸。   莹尘扯了扯唇角:“可惜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太子的去向,不过清姐你放心,若是太子起事,我必会襄助。”她现在想稳住沈清,她能杀了林淡月还不让任何人发觉,这个女人也是有点狠的,再者她也确实是帮了自己。   沈清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她笑了笑,又帮莹尘掖了掖被子:“你呀,就好好坐月子,等彰哥儿满月我再过来。”   她走出去的步履是轻盈的,这让莹尘想到好些年前,沈清曾经是天之骄女,而现在的天之骄女变成了宋家女。   她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儿子睡着了。   等过了几日精神头好一点了,便让朝露去请鸣哥儿回来,“我不是担心鸣哥儿在老夫人那里不好,总得让他小哥俩多见见,以后也越发亲热不是。”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的,其实朝露知道老太太是有意想把鸣哥儿留在身边的,鸣哥儿懂事听话,又不吵不闹的,还讨人喜欢。她年纪大了,喜欢热闹也很正常,所以想把孩子带到身边,用的最好的理由就是二奶奶坐月子没法子照顾孩子,之后让鸣哥儿习惯那边了,再徐徐图之。   “是。”朝露还不敢公然违抗莹尘的话。   她现在微微感觉翠缕很听二奶奶的话,比以前恭敬了不少,云露也是如此,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从而扮演好贴心大丫头的角色。   秦老夫人这时正和鸣哥儿一起吃饭,现在的鸣哥儿快两岁了,可以吃一些肉糜蛋羹等等,他很独立,自个儿拿着调羹吃饭。忽见朝露过来,秦老夫人压下心中不快,笑问:“朝露过来了,是二奶奶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朝露硬着头皮道:“二奶奶今儿说打从彰哥儿出生就没见几眼亲哥哥,让鸣哥儿回去和弟弟亲香亲香。”   秦老夫人还未发话,鸣哥儿就已经从凳子上跳起来了:“朝露姐姐,我娘让我回去看小弟弟吗?那我现在就回去。”   “鸣哥儿,把饭吃完再回去。”秦老夫人的声音很有威严。   可鸣哥儿一心惦记母亲,哪里管的了这些,“我要先回去……,饭不吃了。” 第84章 要回儿子   朝露为难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脸色也不算好看, 但她到底人老成精,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故而大方一笑:“你抱鸣哥儿过去吧,他娘既然想他,让崔乳娘把衣物收拾好, 送哥儿回去。”   “是。”朝露不敢多言,以她在老夫人这里伺候的规矩, 已经知道她老人家不高兴了, 但她也实在是不知道二奶奶怎么要得罪老夫人, 明明放在老夫人身边完全可以抬高大少爷的身份。   鸣哥儿小孩子一个,才不管那些,他高兴的催着乳母赶紧回家。莹尘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后,一喜:“是哥儿回来了吗?”   “娘亲……”   门打开, 就看到鸣哥儿“蹬蹬蹬”的跑过来, 莹尘看到儿子了, 赶紧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鸣哥儿机灵的翻了上去,立马伏在莹尘胸口。   她又对方乳母招手:“把彰哥儿也抱过来,让俩个孩子亲香亲香。”   小哥儿才几天就已经褪去了红皮,白泡泡软绵绵的,睡的很是安详。莹尘摸了摸大儿子的小揪揪,对他道:“这就是你弟弟, 是不是很可爱?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鸣哥儿不知道什么是弟弟,但知道这是他的亲人,他学着莹尘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亲了彰哥儿一口。   朝露便插言道:“二奶奶,奴婢去的时候,大少爷正在吃饭,就这么跑了回来,肚子还是空的呢?您看,要不要重新摆膳食。”   她是真的想劝二奶奶能够把孩子放在老太太那里,至少现在老太太对鸣哥儿还是很感兴趣,也很宠的,若不然等大奶奶生了孩子,怕是要分薄了宠爱。她自认为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事情,毕竟二奶奶有俩个儿子,把鸣哥儿送过去就是为了哥儿好,身边还有个小儿子,而老太太也老怀慰藉,这不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吗?   “摆,做几个清粥小菜来就成,鸣哥儿人小肠子细,吃不得太荤腥的。”莹尘头也不抬的吩咐。   待朝露下去后,莹尘又和崔、方二位乳母道:“先让他们俩在我这里松快些,你们也出去松快松快。”   乳母们也出去了,她见朝露带着丫头们不一会儿就摆了饭,特意留下她说话。   “鸣哥儿的铺盖、衣物都送回来了吗?”莹尘一边跟大儿子喂饭,一边道。   朝露忙道:“是,奴婢让翠缕过去拿了。”   莹尘替儿子擦了擦方才吃饭不小心沾到的粥粒:“大奶奶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吧?”她问的很是随意。   朝露不解,但她毕竟不是莹尘的亲信,也不好说什么。   莹尘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虽说老太太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凭她老人家高兴,但我这个做弟妹的不能没有眼色。赶明儿大嫂的孩子出生了,那才叫忙,我若是把鸣哥儿放在老太太身边,岂不是叨扰了她老人家。”   她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了,她的鸣哥儿无意于去得老太太的什么私房,也不愿意自抬身份,自觉在老太太身边就高人一等似的。人都是要靠自己,靠别人的宠爱得到的也只是一时的荣耀,可自个儿的荣耀还得自己去争。   但朝露并没有领会,反而劝道:“二奶奶,老太太现在年老正是寂寞的时候,若是把哥儿放老太太那里,也让老太太高兴一二,这又如何算得上是叨扰呢?”   只见莹尘摇头:“话不能这么说,鸣哥儿我是绝对要带去福建的,老人家舍不得分离,若是现在这样亲热,分离之时难免会让她老人家伤心。我呢,也是个见识浅薄之人,怀鸣哥儿的时候就三灾八难,把他当眼珠子疼,让他在我身边,我能好好看着他,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自然,我也知道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都是为了我们好。”   她对老太太的印象比魏氏要好,至少老太太这个人还算明事理,魏氏就不行,她活的太过于虚荣。为了皇后之母的面子,不惜让亲生孩儿流落外边,还处处帮冒牌货,她也不见得就是喜欢那个冒牌货,不过是维护秦湘皇后的尊严罢了。   现在她能收伏的人有限,若是只想保自己的安全就要舍弃孩子,那她肯定是不依的。   朝露这才听的明白。   清凉园里的谈话,很快传遍整个府邸,秦浦对柏氏道:“看来二弟妹对家里的防备还是很深的?”   若是真的把秦老夫人当做祖母看,又怎么会阻挠孩子和曾祖母住,就是他自己小时候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根本不觉得有什么。而沈莹尘这般拒绝,肯定是不信任秦家的人。   柏氏同为女人,怎么不知道莹尘的想法,她道:“我也能够体谅她,她也说她怀鸣哥儿的时候身子骨儿很差,常年卧床才生下这个哥儿,现在二弟又远在福建,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二弟肯定会怪罪于她。老太太毕竟年事已高,她老人家咱们自然知道那里规矩大,但未免力有不逮。再说她一个女人,小儿子尚在襁褓,若大儿子不在身边,也是寂寞。”   她和莹尘妯娌二人处的很好,二人也没有利益纷争,再者柏氏也隐隐有种感觉,万一燕循真的上位了,他的这位表姐恐怕要有大用,所以她没法故意去针对她。   “瞧你,我就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句。”秦浦笑道。   说完又亲了亲她的鬓角,朝外看了一眼,“我听说过了四个月就可以亲热了,你看看我这天天守着你,你也不让我尝尝鲜。”   柏氏为秦浦准备的通房,他去的很少,所以柏氏也知道他在为她受苦,脸色飞红的答应了。   看她娇媚过人的模样,秦浦三下五除二就脱下她的衣裳,只觉得她浑身上下全无瑕疵,他用尽一切去取悦她,让柏氏也感激出来他的怜爱。   二人行了周公之礼后,秦浦依旧意犹未尽,本来二人是新婚夫妻,成亲才两个月柏氏就怀了孕,秦浦此时还在对柏氏感兴趣的期间。柏氏涨红着脸道:“你快把手拿下去。”   秦浦坏笑:“昨儿你晚上做梦做什么梦来着,你说的梦话我都听到了,今儿倒是正经了起来……”   昨儿,柏氏一想晚上做的梦,又是好一阵害羞。   这边浓情蜜意的,小魏氏却独守空房,秦潮又去了通房那里,听说那边要了三回水,又气不过,摔了钗子。好在这金钗不如茶杯等声音响,除了在里面伺候的丫头,好在外头的丫头们都听不到。   这小魏氏是心头的火憋屈着,却又不能当着下人说,说了未免就是示弱,就是表明自己这个做主母的容一个丫头爬到头上来,所以寻了个话头就猛骂。   “我说我那好二嫂是有病啊,还是当那杀猪女当习惯了。老太太要养鸣哥儿,那是给她的恩典,她倒是好,不仅不接着,还怀疑老太太照顾不好孩子。这人呀,真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她就是一泥巴腿子,脚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就是进了高门大户,也还是个乡巴佬。就是不知道二哥喜欢她一个老女人做什么?难不成是她床上功夫厉害不成?”说完哈哈大笑。   旁边的丫头听的直打哆嗦,她知道主子这是心里不痛快,她也未必是针对二奶奶。   不一会儿又见小魏氏匍匐在床上哭了起来,“书娟,你说为什么我肚子里就没个孩子呢?若是有一个,我也会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的。”   书娟只好又安慰一番,她也没办法安慰到实际上,她只是一个奴婢,三爷和三奶奶的事情她也管不了。   外面的闲言碎语对莹尘来说,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她都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用母乳喂儿子,结果出了月子不仅没胖,还瘦了,但瘦的也挺好看的,至少气色很好。   彰哥儿的满月酒又是魏氏操办,这天莹尘沐浴了一番,总算是可以出来在人前走动了。她认真的用脂粉把脸颊上的一些斑点盖住,这些斑点都是怀孕的时候长的,现在已经淡了不少,莹尘每日晚间都用玉容膏子,希望去福建时,能够以更好地面貌对丈夫。   最后她插上一枝步摇,用红色的襁褓包住彰哥儿,又牵了鸣哥儿在一旁。   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她依旧言笑晏晏,却绝口不提鸣哥儿一事。秦老夫人虽然心下不大爽快,但也知道她如今是曾祖母,正所谓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是隔了几辈的人,想通了也就好了。   从老夫人这里请了安出去,孩子只抱出去让亲戚们看了一眼,莹尘就抱着孩子回房了。她知道现在魏氏是当家夫人,这样的酒席宴会正是魏氏拉拢人的好机会,她无意于去过多的和秦家的亲人交际,遂先行回房。   再次经过上次的凉亭时,又见到了魏竞,显然这次魏竞是专程在这里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85章 降爵   “二弟妹。”魏竞主动把“表”字去掉了, 明显在示好。   莹尘笑道:“世子。”   “二弟妹, 是这样的,我想福建那边二表弟恐怕刚去还不太熟悉, 我本想直接去信,但毕竟和二弟不甚相熟,还劳烦二弟妹帮忙说说才是。”魏竞言辞很恳切。   魏竞此人风光霁月, 又十分出众,做事情也光明正大, 并不任何偷摸苟且之事。莹尘对于他的人品十分敬畏, 故而连声答应:“您放心就好。”   二人也就说了这几句, 因为魏竞也不想走秦国公的路子和秦澄联系,那样未免也过于正式,而且秦国公年纪大老谋深算,不如秦澄终究是年轻人,又是新近秦府的, 未必会真的忠于奉元帝。   莹尘回到清凉园后, 此时沈清带着儿女过来了, 云姐儿过了一年懂事了, 还会和小小的鸣哥儿过家家,姊妹略说了一两句,又听说端敏公主过来了,沈清忙去前边。   客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陪着俩个小猪罗罗睡好了后才让人摆饭,鸣哥儿和母亲在一处吃, 十分高兴。他打小是莹尘一手带大的,崔乳娘再亲也亲不过莹尘这个娘。   忽闻魏氏那里的翠衣叫她过去,这已经是晚间了,按道理说不应该叫她过去。她抬头看了看翠衣的样子,不咸不淡,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她披了一件外裳,跟着翠衣过去,魏氏并不是在花厅等她,而是在卧房处等她,见她进来,就让丫头们全都出去。   莹尘不解其意:“太太,您这是……”   “跪下,我让你跪下。”魏氏倏而神情变冷。   魏氏的目光极冷,冷的好像冰窖里的雾气一样,使人浑身哆嗦。寻常人还要吓一跳,莹尘却直视她:“太太,不知为何事责难于我?我自认并未做何出格之事?”   她想她这张脸都要被二儿子夫妻丢尽了,她今天听到端敏公主隐晦提醒后,又去查问下人,果真得知她和魏竞私会。   “沈氏,不要仗着你救了澄儿,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魏竞是我侄子,端敏公主更是公主之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尽管你以前和魏竞是未婚夫妻,但如今也有变化了。”   按照魏氏所想,这魏竞也是把持不住,沈氏并非什么天姿国色,他还真的专门等着和人家说话,这不是损她们老魏家的脸吗?   莹尘立马反应过来了,她忽而道:“是公主和您说的吧?”   魏氏冷笑:“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看着,你以为你们在那儿就高明到哪里去了。”   她本就不喜沈氏,如今正是好机会,又怎么罢手,现在只是单独审问,若是真的审出点什么来,拿到长子和丈夫面前那也是有利证据。   “我和魏世子不过就是说了点儿话,无非是端敏公主自己怀疑的那些事。您想想我同秦澄我们不是认识一两天了,他的容貌不低于魏世子,又比他年轻,人也能干,再过几个月我就同他团聚了,我再找个有妇之夫做什么。她这是要离间我们的关系,若您今天真的办了我,那好,我丈夫从福建回来,她们再递个消息出去,那秦家就是欺君之罪,最后得逞的是谁?”   她有条不紊的故意分析道:“惠贵妃娘家虽然出事了,但她本人还是很受宠的,还有大皇子傍身,未必就输皇后。若皇后爆出这样的事情,您说,她拿什么跟惠贵妃争?别忘了,按照律令,她才是傅家的女儿,应该流放到玉昌或者绞死才对。”   魏氏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表情有一丝的松动,莹尘又再接再厉道:“还忘记告诉您一件事,我生彰哥儿那天,那个陈嬷嬷就是端敏公主派来暗杀于我的人,她想我母子二人双亡,再略添油加醋告诉二爷,那个时候秦家怕是早就完了。”   忽听得魏氏道:“好你个端敏。”   比起什么幽会,她当然更相信这个,毕竟沈氏和魏竞见面并无什么亲密动作,而且只是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几句话,今天据说还是魏竞在那儿说,她心道,好你个魏竞,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   她见沈氏一脸委屈,又陪笑:“都是娘的不对,听了几句谗言,倒是怀疑上你了。”   莹尘笑着摇头:“我是没什么,只是一想想宫中的娘娘,本来就过的如此艰难了,还被这样的人诽谤,您说这该多可怜。”   “是啊,是啊。今天也多亏你提醒。”魏氏一阵冷汗,若是真的杀了沈氏是小,让秦澄突然反目,爆出惊天身世,那才是功亏一篑。   “太太——”莹尘喊了魏氏一声,“要我说惠贵妃的家人就是舅母能每个月递牌子进宫,但于太后前倒也说不上什么话。但这端敏公主啊,打从崇康帝驾崩了,她就认宋氏一门,亲热的不行。她就是没什么证据,也能胡说几句啊不是?”   魏氏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秦湘是皇后,但现在沈氏说的也有道理。端敏公主现在既然没什么证据都敢这样用这么阴毒的招数,若是这次事败,说不定就得进宫进谗言,她得想想要如何对付她。   再看到莹尘还站在这里,略说了几句好话,又赏了一幅名贵的头面给她。   本来还看热闹的小魏氏听说婆婆赏赐了首饰,不免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原来是赏赐东西,不就是生了俩个儿子吗?”   她现在把什么都往儿子身上扯,秦潮看到她那幅嘴脸就不舒服。   好在柏氏真心关心她,很晚了都过来亲自询问,得知没什么事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莹尘摸了摸他的肚子,关切道:“大嫂,这些日子我出了月子,便能去看你了,哪能让你这样奔波。”   柏氏不在意的摆摆手,莹尘心里一暖。   送走了柏氏,莹尘才松了一口气。   又说魏氏和丈夫秦国公商量后,次日就递了牌子进宫,秦湘虽然于大道不算通,但小事上却很会算计。不过十天,莹尘就听说端敏公主犯了错,被削了公主之位,封为郡主,但具体是何等错,此乃宫闱密事,谁也不知道。   莹尘想这个秦湘还算是有点本事的,不过还是不够釜底抽薪的,好在魏氏脸色好了不少,对她们这些儿媳妇又和气起来。   最令莹尘高兴的是秦澄从福建寄了不少特产回来,给自己的尤其丰盛。知道她生了个小子,说很好,所以把洗三礼和抓周礼一起寄过来了,说是让彰哥儿周岁了身子康健再再过去。   还有他和衡哥儿一起挑的礼物,莹尘一一把玩,又随意拆开了信,里边夹带了衡哥儿写的大字几张,工整的紧。   鸣哥儿收到不少什么小木剑、磨喝乐、还有精致的小帆船。福建靠海,所以船多,什么木核桃的小船,或者宝石的帆船,更有精致的货船,连船工都雕刻在上面,不可谓不栩栩如生了。   这更增加了鸣哥儿对福建的向往,早晨在老太太那里吃饭的时候就跟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福建。”   惹的柏氏笑了起来:“鸣哥儿,你小小的人知道哪里是福建吗?”   “知道,我爹爹跟我送了好些大船,我想坐船。”鸣哥儿挺起小胸脯子。   莹尘拆儿子的台:“娘跟你说,那船坐着可是会晕的,你怕不怕?”   鸣哥儿有些迟疑了,女人们见状都哈哈大笑,都觉得鸣哥儿可爱极了。   又说这端敏郡主这边,被褫夺了公主的封号,宫里跟着的长史、宫女都要收回去不说,连儿子长寿的乳娘也要退回宫中。公主和郡主虽然一字之差,差的可是真的太远了,公主那是天子之女,帝姬也。郡主的等级不过是亲王之女,不能用宫中之人。   她对宫中还不能怨怼,就连魏竞也不解:“你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是?”   端敏郡主苦笑:“我又能得罪什么人,成天都是在府里,进宫也不过是陪陪太后罢了。”   “难不成是因为我的缘故?”魏竞皱眉。   这也不是不可能,皇上要是想给魏家没脸,顺便把女眷贬低就成,女人失德,男人的名声还不是跟着受损。但很快他就否决掉了:“也不会啊,毕竟你是崇康后人,不管如何宫里总是会优待你的。”   再说惠贵妃在宫里也并非没有耳目,这事她的消息都没传出来,这样自己乱了阵脚可不行。魏竞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他本欲再多说一些,但想起端敏是宋太后一路的人,他也不好在她面前说皇上如何,以后要是传进皇上耳朵里,那也是要吃挂落的。   端敏郡主也有自己的心思,她还在想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被褫夺了公主的封号,她自认自己这一阵子什么都没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四章被锁了,我感觉我都没开车呀……无奈 第86章 莹尘出头   端敏郡主平静下来, 行事越发恭谨小心后, 莹尘就顺心多了。秦国公后院的女人们明面上还是极好相处的,秦老夫人三五日一请安, 魏氏那里也算很和气,柏氏养胎,小魏氏虽然阴阳怪气的, 但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她成日就是自个儿养身体,然后把鸣哥儿和彰哥儿养的壮壮的, 顺便解决了翠缕的婚姻大事, 这是之前就许诺给她的, 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再者翠缕这丫头终究是魏氏的人,不安全。她的面子不算大,但和柏氏说了一声,柏氏这个世子妃就找好了人选。   这翠缕许配的人是世子爷秦浦的乳母的儿子, 谁都知道秦浦是未来公府的当家人, 所以翠缕嫁进去, 那还真是享福了。   就是朝露也极羡慕她, 还要说一两句酸话:“如今你也要嫁出去了做太太了。”   翠缕不在意道:“什么太太,还不都是伺候主子的人。二奶奶能给了我这个体面,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多帮衬着些二奶奶,以后岂不是比我更好。”   听了这话朝露心里一动。   这主子有主子的活法, 奴才又何尝不是。要说进了三房,还能挣个通房做做,生个儿子再抬个姨娘,但主母小魏氏却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她的好姐妹春露现下虽然受宠,但在主母这里却不讨好。   常年喝避子药喝的月事不准不说,还要等着主母怀孕,若不然只要三爷去了她的房里,那小魏氏必然会想着法儿出气。   所以朝露也想要有一门好亲事,不过她虽然是老太太的人,但在老太太那里也不算是顶顶得用的,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派出来。   翠缕见朝露有些松动,遂道:“你也知道二奶奶是肯定要去福建的,二房怕是要重新挑人,你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在二房共事这么久。我可不得提醒你一句,做生不如做熟,你留下来帮二奶奶整理好内务,二奶奶又是个知道好歹的,你不是比我好。要不然你回老太太那里去,那里可有你的位置。”   就是翠缕不说,朝露也知道回老太太那儿去更是出不了头,就不说老太太那里新来的丫头们一个个水灵灵的,又想往上爬,不知道多机灵,就说去了那边老太太又何时能想的起她。   自从翠缕嫁出去后,莹尘就能很明显的察觉到朝露的变化了,以前朝露那是佛爷一个,轻易不肯说谁半个不好,现在也会和她说府里的情况了。   她没有让朝露多俯首帖耳,但对于这样的变化已经是很高兴了。   很快,柏氏生产,莹尘让乳母带好孩子,自个儿带着朝露和云露一道过去产房。柏氏娘家很远,没法子来,所以魏氏带着人早已经在次间坐好,见莹尘进来,点头算打了招呼。   “你和你大嫂一向好,你又生产过,在这里你大嫂也心下安定多了。”魏氏微笑道。   她话音刚落,又见小魏氏过来了,几人又略说了说话。莹尘觑着魏氏脸色疲惫,便道:“太太,我看您也有些累了,要不要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就好。”   魏氏摆手:“不必,你们妯娌生产我都是在这儿等着的。倒是你家里有俩个孩子,就不必在这里了。”   “鸣哥儿和彰哥儿那里自有乳母照料着,我回不回去也没什么。”虽然知道魏氏是真的想让她们走,莹尘也不免推辞几句。   “不必了,这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你嫂子生了我自打发下人去叫你们。”   既这么着,莹尘留下一个丫头听消息,才回去。   到第二日清早,云露才回来报喜,说是世子夫人生了个公子。弄璋之喜让秦浦也喜不自胜,莹尘早早的就起来过去那儿去看孩子了,先看到了大伯哥。   秦浦正是高兴的时候,看到莹尘,想起是她救了自己和柏氏,若不然他们哪有现在这般美满的生活,因此见了她也很是高兴。   伴随着柏氏的产子,秦家是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小孩的声音,长房二房大伙儿都欢喜去,人多热闹,看着也有人气。   唯独小魏氏是最难过的,她还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处处都陪笑脸。好在魏氏常常让她管管家,下人还算敬畏她。这次替长房办满月酒,小魏氏那也是十拿九稳的觉得自个儿能够掌中馈,没想到魏氏却让莹尘和小魏氏一起管。   她的理由还冠冕堂皇,“你们妯娌的能力我都是知道的,不过是为你们大嫂尽心罢了。”   莹尘也答应下来,说起来,她虽然无意与小魏氏争什么,但毕竟自家孩子在府里生活,如若她这个娘不硬气一些,人家恐怕也会看轻她的孩子。秦老夫人和魏氏都道:“这样就好。”   秦老夫人是觉得这沈莹尘不说别的,至少肚子争气,带的柏氏也进门就生子,给这样的体面也是想让二房的日子好过一些。魏氏则是纯粹的觉得公平起见,小魏氏毕竟是她的娘家侄女,一次二次的让小魏氏主持中馈还好,时间长了,妯娌之间怕也不会平衡。   这下可捅了三房的马蜂窝了,小魏氏笑也笑不出来了,回房的路上,还僵着脸,不客气道:“二嫂既然有孩子,岂不是要时时刻刻关心侄子们,我看把那茶水房和园子交给您,您看如何?”   她说完自己也有些心虚,毕竟这些事都是接触不到外边的人的,唯有迎来送往,请戏班子或者是安排宴席才是出风头的大事。   岂料莹尘本就不打算管太麻烦的事情,遂笑道:“自然可以,不过茶房和点心素来都是一体的,点心之事我也包揽了。至于其它的就劳烦弟妹了。”   小魏氏见她一口答应,暗笑她是个不知道内里货的人,不过沈莹尘的做法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她还故作大方道:“行,就让萱草堂的小厨房专门做点心就成,我替二嫂去说。”   莹尘含笑点头。   回了清凉园,朝露和云露都立马为主子抱不平,“二奶奶,三奶奶也欺人太甚了。她把好活儿都揽过去了,偏把这些微末小事交给您。”   莹尘点了点云露的额头:“傻丫头,那你说这中馈以后是谁的?”   “自然是大奶奶的。”云露不假思索,这大奶奶是世子夫人,又生了儿子,腰杆儿直的不得了。   “所以,我们何必太出风头。”她说完见朝露也脸上不忿,又和她道:“但是咱们只揽着这一二件事要做出彩不是更容易。”   云露和朝露皆眼前一亮。   主子善良是好,但若一点成算都没有,下人也跟着遭殃。这二人虽不是有什么抱负之人,但好歹也是想跟着二房至少能不受人欺负吧,好在这主子是个好的。   莹尘以前也管过家,虽然没有秦国公府这么大,但是也算不错了。但真的到了茶水房后,才知道这公府的门道这么多。   年纪大的人味觉稍重一些,茶就要泡浓一些,年轻妇人则都是参茶、红枣茶,等补品的,莹尘看了看茶的品种颇多,但没有针对小孩子的,遂道:“我在西北待过,知道奶茶是极为好喝的。我这里写几个品种出来,就是小孩子口味的,如茉莉奶茶清香天润,再如洞庭碧螺春、云雾茶,具体如何做,我先做一遍,你们再试试。再去找几个热的描金暖瓶过来装着。”   “又配的糕点如八珍糕这等配清茶,奶茶配肴肉、烧麦、胡饼这些,都弄成一小块才成。”   零零总总又吩咐不少了,朝露这个大丫头专门盯着,总算是扬眉吐气一些。   云露这边又陪着莹尘去园子里看了看,好在秦国公有专门的花圃房,平日修剪的极为用心,这边倒是没有多着墨,只吩咐下人在显眼的位置把红掌摆出来就成。   顺便有空再去看看元喜,元喜是柏氏的儿子,小名刚取,大名还不敢取。莹尘抱着他,爱在心里,“元喜长的真是好看。”   他真是博采众长,一个小孩子就能看出好看了,柏氏因生了他要坐双月子,此时靠在床上,眼睛笑的眯了起来:“你们家鸣哥儿和彰哥儿可是出了名的相貌好啊。”   莹尘亲了亲元喜:“我觉得元喜更好看。”   虽说自家孩子在自家眼里那肯定是很不错的,但是平心而论,元喜真的生的是最好的。柏氏见莹尘这样喜欢自己的孩儿,当然也高兴。   至满月那日,小魏氏忙的脚不沾地,莹尘去了茶房和点心房一趟,点了点头。客人们刚来时,席一般开的不早,所以就喝着茶点。只见,秦家的下人们上茶时,有端茶盅的,有带金壶的,还有玻璃樽的。   各个人佐配的点心也不一样,男人们喝茶时倒是没什么,女人们不免就仔细一点了,桂圆红枣的醇香,配着八珍糕,那是真好吃。小孩子们则是吃的最好的,奶茶本就好喝,还有肴肉饼,就是端敏郡主的儿子如意也多吃了几块。   就因为奶茶,这捧奶茶的丫头们都额外得了不少赏钱,话里话外的说二奶奶心思灵巧。   更别说还有一些女人们也爱喝奶茶,就是不好和小孩子抢,话里话外打听是如何做的。   又惹得小魏氏生气,明明她忙里忙外的,倒是让府里都说莹尘好。   长房的喜事也传到了福建,彼时,秦澄正在书房。衡哥儿在他左侧练字,幕僚们在右边商量大事,书房外不许站人,空空一片。   同心胆子很大,她本就是凤仪宫宫女,深得秦湘信任。她端了一盘荔枝去了梅花处,梅花是衡哥儿的大丫头,秦澄对她也是另眼相待,同心有意交好她,遂日日送东西。   送的东西也不多,有的时候是个荷包,有时是些吃食。   她轻轻叩了一下门:“梅花,我早上出去时,街边有个老妇卖的荔枝,说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来,你尝尝。”   梅花虽然跟着莹尘学了一些眉眼高低,但毕竟是个小姑娘,虽知道这同心来者不善,她有所防备,可还是没有一下子就阻绝的道理。   “同心姐姐……”她站了起来。   同心现在在秦澄的后院不过是比丫头们的份例要稍微高一些罢了,其它时间连面都见不到秦澄的,她也怕就那么毫无预警的被嫁出去。   嫁出去就和如意一样了,随着丈夫一调走,联都联系不上。更别提如意的几个继子和继女也颇为难缠,她跟他们斗的死去活来,哪里还有空管娘娘的事情。   如此,她就只好从梅花这里下手了,她比赵文年纪轻,又是女子,打交道也好打一些。   她和气道:“你坐下便是了,怎么还站起来,我就是来送点东西给你吃。还有我看你的荷包有些地方绣的不大好,我帮你改几针吧。”   梅花顿时警铃大作:“这怎么好意思呢?同心姐姐,你快别操心了,我终日是个无事之人,这些就是我的活计,就是二奶奶也是这么吩咐我的。”   “瞧你,急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说实话,我都不想在这里待了。”同心这么说着。   梅花心里一喜,她知道同心和如意俩个大宫女赐过来是做什么的,若是同心这么说,她能出去,也能让二奶奶后宅更稳一些。   同心又道:“就是我身不由己,你不知道,我是从浣衣局里提拔上来的,皇后娘娘对我是恩重如山。我要是嫁了出去,那可怎么办?所以,梅花,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说,我是要嫁,但是想过几年等皇后不记得我这个人了,我再嫁,你也和二爷说一声,我是真的不想做那等没脸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千 第87章 去福建   “果真?”梅花不禁脸上有些开怀。   同心叹道:“我又骗你做什么, 跟你推心置腹的说一句话, 若是二房里不大平静,我还有点盼头, 但自从我进了秦家,就听说二爷和二奶奶如何恩爱,你说, 我又怎么会枉做小人呢。”   看梅花歪着头,她又道:“我是真的没那个心思, 若是有那个心思, 我也不会托你和二爷说了不是。”   梅花等她走后, 又去找秦澄说了这事,她想如果真的把这个同心弄走,那二奶奶可真是清静多了。可秦澄是半个字都不相信,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是问坐在一旁的衡哥儿:“你说呢?这同心是怎么想的。”   小小的衡哥儿却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以退为进”。   秦澄打量了梅花一下:“听到了?别傻的相信她的话。”   梅花急的一声冷汗, 她是二奶奶的人, 二奶奶以前对她好, 那是因为她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但现在的二奶奶已经是秦国公府的少奶奶了, 要是因为自己的愚昧让衡哥儿出了什么事,恐怕第一个不饶过她的就是二奶奶。   看她走了,衡哥儿才笑道:“姐夫,我想吃八宝饭,你带我去吃吧。”   秦澄还是孩子心性,扛着小舅子往外边跑。   而莹尘这边已经当机立断要去福建了, 谁劝她都不听,柏氏道:“你这又是何苦?只要二弟心里有你就好了,这样去了,福建多裨湿,对孩子们的身子骨也不好啊。”   “大嫂,你不知道,我和他虽然夫妻好几年了,但一直都是分开的。他这个人看着好像少年老成,但其实很脆弱的,我知道他需要我,就是我不做什么,在那儿站着他都会觉得有个后盾。现下鸣哥儿也快三岁了,彰哥儿也八九个月了,有乳母婆子丫头们跟着,我又怕什么。”   莹尘知道秦澄的心,所以想去。   这下柏氏也无话可劝了,这沈氏一看就不是什么冒失的人,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了,那就是不会再更改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的替她把行李收拾好。   长辈们也知道她心如磐石,只好依着她,秦老夫人虽然不满意,但到底她是个曾祖母,现在也管不到孙子那一辈去,故而莹尘确定好了日子,给沈清送了信,二人聚了一次,就要乘船去福建。   福建临海,自不必像在玉昌到京城坐马车,秦浦特意替她租了一艘船,雇好了侍卫,莹尘自然又感激不尽。   要说在秦国公府里,秦国公常年忙外边的事情,基本不和内宅的人接触,他如何莹尘不大知道。这魏氏真是一个表面情,看似温柔和蔼,其实最是虚荣,小魏氏不必说,虽然实际行动没做什么坏事,但她却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人,秦老夫人人不错,但她年纪大了,已经管不了事,且也不想要管了。   唯有秦浦夫妻是真心待她和秦澄的,她沈莹尘绝对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   以后对秦浦的恩情,她一定会再报答的。   于是,抱着次子,牵着长子,莹尘一一和秦国公府中的人道别后,就去坐船了。   小魏氏倒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柏氏打趣道:“难不成你是舍不得二弟妹?”   她这个做大嫂的当然知道小魏氏的心思,没孩子,所以想抓着权利,偏偏她是世子夫人,莹尘又和她关系好,小魏氏欺负不了她这个世子夫人,倒是常常挤兑莹尘,她还以为小魏氏很不喜欢莹尘呢?没想到这沈氏一走,她还这个样子。   别说柏氏,就是小魏氏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吧,我总觉得二嫂这人好像和咱们不大一样,又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想搓搓她的锐气。可她这么一走,我又都记得她的好,她的那什么奶茶,还有早上还会特意等我一道去请安,大嫂,你说这真是应了一句话,远香近臭了。”   柏氏调侃道:“看来我是那臭的了,你快走,可别离我太近。”   小魏氏哈哈一笑。   莹尘自然不知道这些官司,她坐上船后,就召集婆子丫头们训话,朝露现在和云露一起同为大丫头,俩人现在几乎都是莹尘的人了。朝露以前是老太太的人,但莹尘把她全家都要了过来,她老子娘现在做粗使,哥哥做门房,嫂嫂则做个厨下的,都是肥差,这朝露就越发忠心耿耿了。   而云露更不必说,她本来就是莹尘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二心。护卫们都是秦浦的人,莹尘也一一让人给了好菜照顾,她才放心下来。   船行至杭州时,莹尘特意带了鸣哥儿出去,他这个年纪正是听大人话的年纪,在船上就憋了不少日子了,能够下船,高兴极了。杭州真不愧是是富庶之地,街上人来人往就不说了,就是点心也做的精致。   丫头们端了水过来净手,莹尘则又叫了不少要打包过去的菜,外边突然有人进门,说是柏家的人,在岸边看到秦家的船特地来问候。   云露还高兴道:“二奶奶,要不咱们休整几天再走?”   府里谁不知道柏家有钱,就是世子夫人戴的一枝步摇都值千金,别说什么占便宜的,亲戚之间互相走动也好,再说了二奶奶同大奶奶那么好,在家里从来都十分尊敬大奶奶,自家奶奶又没个娘家走动,若是和柏家人把关系拉好,以后和大奶奶那不是更进一步。   莹尘想了想正欲说走的,却又想到了一个熟人。   她遂笑道:“你们这几个小蹄子倒是会撺掇我,好了,你替我准备些仪程,我去柏家拜访一二,总不能过了人家的门也不入。”又让朝露准备了赏钱给柏家下人。   云露和朝露都喜道:“那咱们下去准备,多谢奶奶疼咱们。”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份开始单更了……好累 第88章 夫妻相见   柏家特地派了软轿过来, 莹尘带着乳母丫头护卫们一道过去, 鸣哥儿和母亲在一个轿子里,莹尘嘱咐他:“要记得叫人。”   从柏夫人身上就可以见识到她年轻的时候是怎样一位绝代佳人了, 这柏氏却是似肖母,难怪也生的天生丽质。她对莹尘十分和蔼,莹尘这边也是以礼相待, 傍晚在柏家的后院住下。   见两个儿子都睡下了,她才随着月光走了出去, 在月亮门外的一间小屋里, 她再次见到燕循, 此时他着青衣广袖,整个人又拔高了不少,看起来很是稳重。   “表弟……”   燕循先是作了一揖:“莹表姐,多谢你没有泄露我的行踪。”   上次去抢柏氏,他就发现沈莹尘了, 不大想和表姐起冲突, 所以避开了, 但他有信心表姐也不会去泄露, 故而有此一谢。   莹尘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我姐弟,何至于生分至此。我来也是想问问你有何打算,现在奉元帝为人刻薄寡恩,不出我所料,若是有个契机, 要反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因为如此,所以打算去福建,看能不能帮的上你。”   她的神情认真,燕循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她这位表姐以前可是木头木脑的,生的也不算秾丽,也因为如此他对她生不出什么男女之思来,母亲让表姐做良娣他也不愿意。但现在他才发现,女人其实不止是外貌才能打动男人,性子也同样是。   但他也早已失去先机,故而不再奢望什么,可表姐还这样为他着想,他笑道:“表姐不必为我担心,只等着享福就是。”   莹尘看到他就想起姑姑,不由得一笑:“好。”   燕循遂透露了一二:“宫中的德嫔是我的人,姐姐放心,待事成一日,我必当接姐姐享福。”   她又心软了,“别说什么享福什么的,你要先保住自己的命。”   燕循答应了,看这模样很是高兴。   “莹姐姐快回去吧,夜色凉了。”   莹尘点点头,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休息,她摸了摸手上的一枚玉戒指,突然就释怀了。燕循不是像秦澄那样重生归来的,他再有城府,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打小又是被皇上和贵妃宠着,这几年才沦落至此,一时想不周全也是应该的。   天色大明,柏夫人热情的准备了早膳,莹尘连声道好。   “你大嫂在家也喜欢吃这种豆茶,每每早上我都备着,只是如今这一南一北的,我也没法子去看她。”   柏家的心思莹尘又怎么会不知道,本是冲着这泼天的富贵而来的,但是现在入了秦家,也只当她成死人看待了。柏家若是搏一搏自然是富贵至极,若是败了,他们也不会考虑柏氏的处境。   所以莹尘笑道:“大嫂如今生了侄儿,生的那可真是可爱,您不用操心。”   和柏夫人又聊了些不深不浅的话题,莹尘就让护卫们去准备船支,次日柏家又送了不少仪程给她,莹尘又诚心谢过,她侧过身子,透过人群看到了燕循,她不禁点了点头。   再上船到福建就很快了,岸边的茶寮正有人在吃茶,秦澄不知道莹尘是哪日才到,故而天天下了衙就过来这里等着,直到把浓茶吃成白水才走。   好在终于等到了,莹尘让丫头婆子们先把行李都看管好,才靠了岸,她一下船,秦澄的目光就飘了过来,再也不看不到别人了。赵文还打算提醒秦澄,没想到他似箭一般“嗖”地跑了过去。   莹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丈夫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心道,还好自己下船来整理了仪容仪表,要不然就和疯婆子似的了。   秦澄不顾众人的眼光,拉着莹尘的手就亲亲热热的说起了话:“走,咱们回家,衡哥儿还在等着我们呢。”   朝露和云露对视一眼,跟着二房果真没错,不管二奶奶出身如何,至少人家真的很得夫君的宠爱。这女人不管出身,只要男人疼你宠你,你就过的好。穷人家的汉子疼人,那是脏活累活都不让媳妇儿干,富人家的则是待遇、钱财都给媳妇儿。   似那三奶奶小魏氏,原本是亲上做亲,太太是她姑妈,又和三爷青梅竹马,但三爷人家就是不喜欢她,瞧那日子过的,以前三爷还碍于规矩去三奶奶房里,可三奶奶这肚子好几年都没动静,老太太和太太都默许了停避子药,现在丫头们只是畏惧小魏氏的威严,不敢随意停,但三爷就敢常常公然和通房们睡在一处了。   所以下人们都说二房虽然是后来的,但都想进二房,毕竟二爷和二奶奶感情和睦,人家感情好,脾气就会发的少,她们做奴婢的也少遭点秧。   秦澄在这里的府邸比起秦国公府那还真是不大,但于莹尘一家四口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笑眯眯的听秦澄介绍,偶尔插几句话,秦澄就说的更高兴了。   府外,下人们都等着了,不知道是不是赵文传了消息回来,下人们都知道二爷看重二奶奶,所以生怕怠慢了这位主母。   进了二人的卧室,秦澄高兴的跟她介绍:“这是我亲手布置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卧房很大,里间有一大床,妙的是,这床外观是做的圆月型,床架子上绣着不少花鸟,十分精妙,从木质上看就是上好的紫檀,对面大衣柜子竖着,八扇屏风竖在衣柜旁边。   床上一看就是新换的铺盖,浅粉色的薄被,氤氲着一股温馨。莹尘两手巴着秦澄的胳膊:“我现在就想沐浴了休息。”   秦澄却想歪了,“对,是这样的。你们刚来,很是应该沐浴一番的。”沐浴完,他就可以嘿嘿嘿了。   莹尘点了点他的额头:“还得先把从府里带过来的下人安排好,若不然她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安排家务还是很纯熟的,秦澄也在一旁补充,下人们也自有规矩。管事妈妈们安排好了,莹尘又喊了鸣哥儿过来,再让乳母把刚刚学步的彰哥儿也带来,俩个孩子早就忘记父亲了,前者是年纪太小,后者是从来没有见过。   “鸣哥儿、彰哥儿,喊爹爹呀。”   彰哥儿往乳母怀里躲,鸣哥儿倒是一脸孺慕。   秦澄一边一个抱着,“是爹爹不好,都不认得爹爹了吧?”也许是前世孑然一身,这一世他对亲情十分渴望,根本不像这个时代严父慈母,他显得更加有亲和力一些。   有了妻儿在身边,秦澄跟换了个人似的,就是赵文也暗自为他高兴。   他脸上的笑容是越发多了,人也开朗很多,晚间吃饭时,衡哥儿拉着莹尘的手不放,一直说:“姐姐我好想你。”   衡哥儿长的比以前高了,看起来是个大孩子了,但一说话,她就知道还是她的那个衡哥儿。   “姐姐也想你啊,从京里专门带了你爱吃的吃食过来,就是那种豌豆酥,我让梅花替你收着了。再有姐姐这次带了不少丫头来,我身边的二等丫头锦绣是个明快人,就让她和梅花一起照顾你,好不好?”莹尘笑看着他。   只见她一说完话,就见一皮肤白皙,形容温和的丫头走了出来,莹尘想锦绣也十六岁的人了,过几年配出去能跟衡哥儿做陪房,再者她也不是秦家的人。   衡哥儿看了梅花一眼,面上不露分毫,“多谢姐姐了。”   他人虽然小,但这几年跟着姐夫应付不同的人,早就知道梅花所想。梅花这个丫头就如姐夫所说,在玉昌或者小院子时期这丫头算是能干的,但在大户人家就不能比拟了,她心思过于浅薄,管人也不大按照规矩来,这样在家中是大忌。   莹尘又笑:“这是应该的。”说完又看向秦澄:“皇后娘娘赐下的那位女官呢?让她也出来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以前她没来的时候,秦澄能够忽视她,毕竟男人不宠女人,也不能强逼着头,但现在莹尘来了,她是主母,这同心的去和留就是必要解决的问题了。   若不然以后必定后患无穷,府里人一多口就杂,这同心若是知道点什么不该知道的,那就不好了。   同心来的很快,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端庄非常,似乎想显示自己是个守规矩的人。她行礼如仪,恭敬非常。   “请二奶奶安,奴婢来的晚了,还望您恕罪。”   她的姿态很低,莹尘觉得越是这样越不容易忽视,她颔首:“不迟不迟,我今儿这刚来事情还来,所以才找你过来,你先起来吧。”   同心这才站起来,眼观鼻鼻观心。   莹尘看了秦澄一眼,才道:“我听说你和二爷说想嫁出去,就跟你那同伴一样,我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皇后娘娘虽然是让你来伺候我们的,可我们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怎么好让宫里的女官伺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准备休息啦,大家也早点睡觉吧   以后都是日更。 第89章 手段   同心诚恳道:“二奶奶这么说就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我虽是女官, 但现在被皇后娘娘特意命我过来伺候二爷和二奶奶的,结果未尽到本分, 还不知道娘娘要如何怪我呢?”   可惜秦皇后那里忙着应付端敏都来不及,又何来管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莹尘依旧不为所动:“快别害羞了, 婚姻大事能决定咱们女人一辈子的事情,你放心, 我肯定会替你找一个如意郎君的。”   同心面上讷讷不敢言。   莹尘遂把自己如何在魏氏那里进言, 端敏公主如何侮辱自己的事情说了, 她道:“好在我灵机一动想了这个法子,那个冒牌货也真有意思,身份于她来说就是逆鳞。不过是随口胡诌几句,她也能动一个公主。”   “所以说前世她处心积虑要弄死我也不难想了。”秦澄不屑。   二人吃完晚饭,乳母婆子把孩子们抱了下去, 她则和秦澄同被而眠, 一夜到天亮。   福建蚊虫确实多, 以往秦澄公务繁忙, 于内务上就不是很细心,莹尘一来,连角落里都焚上艾叶熏蚊草,又令下人把整个府邸里里外外清扫一遍,这才开始和福建的命妇们往来。   别看人家地处福建,好似离朝廷很远, 但山高皇帝远,这里又有通商口岸,这些官员家里都十分的富庶。   她头次去的是皇商林家,福建林姓是大族,虽只是皇商出身,但连福建总督也过来吃酒,更惶论秦澄这个都司。她是头次去,倒是颇受礼遇。   林家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腊梅,已经是夏日了,福建也炎热起来,她们家却可以养冬日的花,足以见财力之雄厚。   福建总督姓唐,他有一位女儿嫁到宗室做郡王妃,本人也颇有才干,她的夫人是继室,比他小不少,看起来和莹尘倒是年纪相仿。   “唐夫人。”莹尘忙过来行礼。   唐夫人容长脸,坐的板直,很少在年轻女子身上看到这等严肃的人,见到莹尘也不过是微微一笑:“秦二奶奶有礼了。”   唐夫人右边坐着一位少女,一听介绍,原来是唐总督的原配所生的小女儿,郡王妃的亲妹妹。她倒是比唐夫人要活泛不少,人生的秀丽非常,身上穿戴之物仔细看看还有内造之物,比唐夫人看起来还要气派。   说是母女,但相差不了几岁,唐小姐看了看莹尘一眼,很是热情:“秦二奶奶是刚打京里过来的吧?如今京里时兴什么我也知道,您可以跟我说说吗?”   “京里时兴的哪里离的开苏杭,福建跟杭州离的这样近,我看唐姑娘这身就挺好的。”   秦澄在家受宠不受宠两说,但他是秦国公嫡子,秦皇后的兄弟,在福建那就算得上是位尊了,连带着莹尘也受到不少命妇们的恭维。统共八出戏,她们就非得让她点了六出戏,这林家的人也是乐呵呵的,仿佛莫大的荣幸一般。   这林家请了之后,唐家的女儿及笄,又请了莹尘去做正宾,莹尘从自己的首饰中选了一枝珊瑚红通体加福的簪子装好。   刚选好,云露就过来报:“不好了,二奶奶。同心姑娘病的起不来身了,让请大夫呢?”   起不来身?莹尘心中冷笑,面上故作焦急道:“成,你去请咱们带来的供奉大夫,她毕竟是皇后赐的,可不能出差错呀。”   云露不喜道:“奴婢瞧着她怕是在装病呢,这个女人一看就心思大的很,二奶奶可要小心呀。”   “别急,我这几天拟一个人出来,把她嫁出去就是了,嫁出去她是死是活就与我们无关。谁让她行为不轨的,若是跟她那个同伴一样听话,咱们又不为难她,偏她的心思这样多。”莹尘撇嘴。   听主子这么说,云露就知道如何去区处这个同心了。   请了大夫过去,说是严重的风寒,云露捂着鼻子进来,同心还要起来,云露一把按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本来就病着,可不能再劳累了。大夫说你受了风寒,你说这炎炎夏日能得什么风寒啊?同心,不是我说,我们主子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得了怪病,咱们也只能把你挪出去了,总不能小主子们都在这里,放你也在,万一把小主子们都传染上可如何是好?”   饶是已经把自己弄病,且头晕脑胀,至少以为自己能够留下来的同心也怒了:“我都病成这样了,二奶奶怎么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要把我挪出去。”   她下一句话还未说,云露笑道:“你这说笑吧,跟皇后娘娘的侄子比起来,你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想的清楚,我们二奶奶也不是那等不体恤人的,保管让你下半辈子过的稳稳当当的。”   同心完全没想到这位秦家二奶奶,明明在秦国公府的时候对她和如意都是客气非常,待遇很高,没想到现在变了脸色,原来前边一直在装,险些把她都骗过了。   她虚弱的咳嗽几声,“我都不知道云露姑娘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总归我们有法子让你嫁出去的。”云露用丝帕扇了扇,快步走了出去。   同心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   她们以为她就真的没办法了吗?那还真是小看了她。   唐总督的女儿的及笄礼来了不少人,唐夫人虽为继母,但整个宴会操持的那是井井有条,看起来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大家在这里先是夸赞唐二姑娘天姿国色云云,又扯到另一人,“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福建新来的盐运史是宋家的长公子,那可是宋家呢,咱们几个人商量如何办接风宴吧。”   这些官夫人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人,知道秦家是皇后娘家人,都不敢抢在莹尘前面办,遂道:“秦二奶奶,我看不如在你家办如何?早就听闻你治理家务都规规矩矩的,又见多识广的,比咱们都行,您看呢?”   莹尘谦虚道:“关夫人说笑了,我年纪轻,还要多赖各位。”   关夫人几位坚持让莹尘办,她也只好应承下来。   又要替那个同心找丈夫,她倒是有了几个人选,让朝露拿去让同心自个儿选。   同心生怕自己病了后背挪出去,不到三天这病就好了,见到朝露拿了人选来,先是千恩万谢,后又挑了起来。   似朝露说:“林家你知道的,就是福建有名的豪商,你看他们家的三公子年龄和你相仿,也读过书,现下正替林家打理家业,说的上是很好了。”说实话朝露都很羡慕,但她也不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自然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   “他是庶出吧?”同心撇了撇嘴,“庶出可不成啊。”   “这除了林家的长公子,其余的都是庶出的,唯有三公子人品、相貌,财力都高,我们饿二奶奶才特意选的。”朝露道,你还想嫁给嫡出的呀,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不过见她还是不大高兴,朝露又说:“你看这位呢?福建巡抚衙门出身的陆判官,这可是六品官,人家年纪也不大,二十三岁。这位可不是庶出,独子呢。”   这位陆判官可是这些人里条件更好的了,偏这同心又道:“判官呀,那岂不是常常审理案子,说不定被冤鬼缠身了,我看这个人也不行。”   朝露没好气道:“还有这位陶举人,本地有名的乡绅,乐善好施,正经要续弦的,你进门了也是当家太太。”   “续弦,我可不做续弦。人家有了孩子,我要是生了孩子那不得排在别人后面。”同心又不想。   其实她也是真的不想,任是谁见到了秦澄这样的男人,别的人又如何入眼。   朝露忍着脾气:“诺,最后一个,不是成亲,是做供养嬷嬷,唐姑娘要学规矩,要一个懂规矩的人过去,你不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吗?咱们二奶奶也把你写了上去。”   做了供奉嬷嬷,那就等于终身不嫁,唐家的女儿家们都由她来教导规矩,看着风光,但对于妙龄女子来说,那样的风光哪里有男人在旁知冷知热的好。   同心恨恨的看了朝露一眼,朝露好整以暇:“同心,就今天一天给你考虑,我坐在这里等你,你若是听话的,当知道尽快选一个,若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二奶奶可说了,那你就供奉都做不成了。”   “选,我选一个。”同心真的觉得这位二奶奶才真是好手段,快刀斩乱麻,步步紧逼着。她若是不选择,恐怕下场就更惨了。   朝露笑道:“你知道就好了,你看吧,你选哪一个,这些人都是很不错的。”   同心问的很仔细,朝露也放下心来,问的仔细就表示动了心,这同心终于在晚饭前在陆判官的名字下划了一道痕。 第90章 来势汹汹(一)   宋家是太后娘家, 莹尘知道的宋长夫人还是以前的那位原配, 现在的这位据说平国公府的姑娘续弦。自然这姑娘一般来说都是庶出,因为平国公府是沈清的婆家, 她们家嫡出的姑娘不多,而且都是莹尘认得的,那些人中没有和宋家结亲的。   闽地很时兴闽剧和歌仔戏, 这些是京里的人从未听过的,她想了想请了林家的夫人过来说话。   林夫人年龄四十上下, 穿戴精致, 出手阔绰, 一来就带了无数礼物过来。饱满的珊瑚树、散发着精光的首饰,一台台的放在秦府门口。   这种光明正大的送礼,莹尘又怎么会收,她遂道:“我不过是找夫人问问名目罢了,夫人何必如此。我夫君刚来此地, 不说多清廉奉公, 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您还是拿回去吧。”   “秦二奶奶, 这不过是些小玩意,又有什么。您在京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点小东西哪里入您的眼。”林夫人丝毫不以为意。   “这可不成,我今儿是找你问事情的,快别这样啊。”莹尘含笑,并没有疾言厉色。   林夫人似有所感:“是, 秦大人真是青天转世……”   她夸了一长段,才决定把这些珍宝抬走。莹尘这才开始问起福建请戏酒的规矩,林夫人一一道来,又听说是请盐运史的,立马一定要送了鲜花过来,还要包揽酒席。   好说歹说,才答应收钱,不过那忍痛的模样,要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出了一大笔银子。   这时同心正去找朝露拿嫁妆单子,因莹尘把这件事情都交给了朝露,所以同心也只能来找朝露。身为莹尘大丫头的朝露,这里可谓是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她虽是丫头,但已经预备好要嫁给家生子,以后给莹尘做管事妈妈的,所以阖府上下在这里讨好的人不胜枚举。   “哟,朝露姑娘,那林夫人又把那什么珊瑚抬回去了?”   朝露正色:“可不是,咱们二奶奶可是最公正严明的人,哪里会受贿。”   秦家的婆子们都笑:“是,咱们二爷和二奶奶都是一等一的清廉之人。”   朝露往后看了同心一眼,对在跟前奉承的婆子道:“你们先下去做事,我这里还要办一桩事。”   围着的人顿时作鸟兽状,同心好奇道:“怎么,我看家里上上下下都在布置,是为我的婚事吗?”   “美的你。”朝露嗤笑,“那是给宋家大奶奶准备的。”   同心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笑道:“我知道二奶奶不会亏待我的。”   二人遂讨论起嫁妆来。   莹尘这边先定好请柬,确定好宋大夫人要过来的日子后,拟出章程,把管事妈妈、丫头们都叫来好一阵安排。   她也不是那种拿了家中大权就全心铺在上面的人,她自个儿熬了奶茶,去衡哥儿处看看。衡哥儿现在每天都是跟在秦澄后面忙,就跟个小书童似的,好容易秦澄休沐,莹尘趁丈夫还在休息,便去看看弟弟。   这衡哥儿也是闲不住,没人敦促他,他也是一大早就起来在练字。   见到莹尘,连忙过来,莹尘还当他小孩子,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姐姐跟你煮了奶茶,我跟你姐夫说了,让她去请一个北边的厨子,你素来爱吃面食,怕是吃不惯这里的米饭。以前是姐姐没有条件,以后姐姐定会满足你的。”   她从小养到大的弟弟,和自己的亲儿子没有两样,知道他身负大任,只能过早的让他明白。   但同时又很心疼他,若他能过上平凡的日子该有多好,现在对于他来说都是奢求,她也只能尽可能的对他好。   “我想吃姐姐做的马肉卷饼,以前我在老先生那里读书的时候,姐姐做的那个大家都说好香。”衡哥儿仿佛在莹尘这里都变成了小孩。   莹尘为难:“那是咱们的西北,马肉好弄,可是这边却难的很。牛肉好不好?我让厨房买点牛肉来,做给你吃。”   衡哥儿要坐在她的腿上,莹尘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她又问:“不知道锦绣在你这里如何?”   “极是妥帖,姐姐放心。”衡哥儿识人的能力是秦澄教的,他会每一个人告诉他如何,他说不能因爱而宠。就像梅花是小时候就跟着他,陪着他玩,但是她做事确实不如锦绣贴心,也不如她周到。他对梅花这个丫头还是心存感激,但现在他需要的是锦绣这样的人,能让他的院子不传出消息出去,更知道如何伺候他,还会算账,日后有他管着院子,他可以少操很多心。   莹尘点头,帮他拉拉领子:“好,这满府的下人,姐姐都想把最好的给你,若是她们不尽兴,你只管我说才是。”   “好。”   莹尘拿着杯子喂他,看他喝完了一杯,才起身:“你就练字吧,姐姐不打扰你了。”   衡哥儿恋恋不舍:“姐姐不再陪一会儿我。”   “傻孩子,待会儿吃中饭,咱们又可以见面了。”莹尘摸摸他的头。   她挪步离开,刚进屋,就看到秦澄带着大小俩个儿子在跑,她拿出帕子给父子三人擦汗。鸣哥儿最黏着她娘了,大清早没见到娘,还哭了,此时见了莹尘,闹着要她抱,小的彰哥儿也一样。   莹尘只好一边抱起一个:“怎么啦?一会儿不见娘亲就闹呀。”   “娘,你是去看舅舅了是不是?我想让娘带我去,舅舅上次给我送了一个小木鱼,还会飞呢。”鸣哥儿这孩子是心最大的,从小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故而从不会吃醋。   莹尘应付完俩个孩子,才和秦澄说话。   “这位宋大夫人怕是秦湘的同党,你要小心应付才是。”秦澄执起妻子的手,认真说道。   莹尘一笑:“秦湘现在只是想你死在这里,你不作为,不动这福建官场,自然就没有危险。等那个同心一嫁出去,咱家也清静了。”   但二人也是口头安慰罢了,心里远不如预期想的那样。因为她也知道,现在她们的筹码太少了,秦家终究还是以保秦湘为主。   **   八月初八正是好日子,一大早莹尘就命人打开大门,清扫地面。朝露云露二人也忙碌不已,快到午时,福建官场的夫人们多数都来了。唐夫人今儿是头一个来的,她仿佛很喜欢小孩子的样子,见到鸣哥儿和彰哥儿均给了很重的表礼。   她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孩子,神情更温和,对莹尘也更软和一些。   午时了,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宋大夫人过来,唐夫人神情有些不好了,关夫人嘴快:“秦二奶奶,宋大夫人怎么还未来啊?”   这说人人到,宋大夫人笑着进来,她一袭红衣,头戴赤金衔红宝石步摇,行动时裙琚丝毫未动。她这一出场,镇住了不少人,方才还在抱怨的关夫人立马就上前去问好。   此时,莹尘也站了起来,“宋夫人。”   “秦二奶奶。”   二人互相打量,宋大夫人又看的更加细致一些,这秦二奶奶年纪很轻,神情却波澜不惊,她想起当年小嫂嫂进门时,众人争相去看沈家女,当年的秦二奶奶正是女伴之一,却最引人注目。   倒不是说她人本身有多出众,仅头上戴的那份内造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大花就让平家的姑娘看在眼里。她当时只是庶出的姑娘,要讨好嫡母和嫂子,所以把沈家的事情打探的很清楚。可当年想讨好的人都讨好不及,现在却专门请她过来。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她是太后最看重的侄子的妻子,在京里连她的嫡母如今也要看她的眼色。   她便是迟到了,那些人也要恭维她,奉承她。   “宋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入席吧。”莹尘引她入席。   她却道:“不忙,秦二奶奶,我此番来福建之时,皇后娘娘问我说宫女同心如何?自然,您是皇后嫂嫂,这话我不该问,只是这个宫女是皇后的贴心人。您看能否让她出来见上一面?”   这宋大夫人现在的心境已经和早年不同了,早年的小心翼翼,只让她在皇后或者太后面前谨慎一些罢了,现在可不同,所以完全没想到莹尘会拒绝。   “她如今正在备嫁,恐怕不好出来。不过您放心,她是皇后娘娘给我们伺候的,我和二爷也知道,我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如何能让宫中女官伺候,故而把她们嫁了出去,这官夫人可比伺候人的丫头强,不是?”莹尘直视她道。   她还以为宋大夫人至少要迂回一些,没想到这么狠辣,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提出,不过是想下她的面子罢了,到时候让秦澄名正言顺的纳了同心或者是打击秦澄不敬皇后罢了,而同心这个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单纯之人,秦澄就曾说过她还明里暗里打探府中的消息,有些事情被人一说,假的也成了真的了,尤其是对她们不利的事情。 第91章 来势汹汹(二)   宋夫人暗笑一声, “好, 她既然备嫁我就不打扰了,待她成亲时我再来看她。”   态度很是和缓, 周围的人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一个太后娘家人和一个皇后娘家人,万一真的干起架来, 她们实在是不好偏帮。   “好,那我让丫头们上酒水来。”莹尘朝云露点点头。   福建的歌仔戏一向很有名, 但对于莹尘这等北方长大的人来说却是有一点难以理解了, 还好她跟林夫人打听, 这边还有京里的戏班子,遂听完歌仔戏后,要换京戏。   关夫人和唐夫人相约出恭,陆陆续续的也有人要出恭,宋大夫人也是如此, 莹尘不动声色的和朝露点了点头。   她会意, 自然是要跟着这位宋夫人, 怕她捣鬼。   不过, 这位宋夫人显然很镇定的出恭完,一直玩到把晚饭吃了才走。   不出几日宋夫人的报复就来了,外边都在传秦二奶奶和皇后不和,又嫉妒心情,实在是母老虎也,竟然把皇后身边的宫女都赶走了。   “好小子, 我说她怎么那天那么平静,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莹尘拍了一下桌子。   秦澄眯了眯眼睛:“那这个丫头就更留不得了。”   “嗯。”   八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秦府上下热热闹闹的,朝露正在外头指派婆子们做事,“务必把这桩婚事办好才成,咱们二奶奶宅心仁厚才许她嫁出去,没曾想闹出那样的话,也亏得是咱们二奶奶大方不计较。”   婆子们应是:“这宋夫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不是。”   同心的嫁妆三十六抬,半幅嫁妆,就是京里那六品翰林的千金也就这样了,嫁妆抬进了陆家的大门。新娘子也随即上了花轿,跟着她去的有梅花和云露,云露机灵,梅花武艺高强,二人奉了莹尘的命一刻不敢松懈。   同心机灵非常,宋大夫人为了显示自己对她的照顾,也在后边坐着轿子。莹尘看花轿出门后,遂回房把门关上,秦澄对她点了点头。   陆判官是家中独子,早年是仵作出身,因为摸的尸体太多,故而常年表情淡漠,衣裳素净。还好今日大喜之日,他穿了一身红色的新郎袍,衬的他本人还真有些俊朗的模样。   陆判官的爹只是县里的主簿,他娘家倒是富裕,所以他家境十分殷实而且好相处,平心而论,只要不作,这个家里绝对的好人家。   吹锣打鼓的把新娘迎到门前,花轿落地,云露和梅花一边一个扶住她,却听后边宋大夫人道:“且先站住,我这里有皇后娘娘所赏赐的嫁妆,容新娘子谢恩。”   凡御赐之物都要谢恩,这是惯例,云露和梅花只好扶着新娘子跪下。宋大夫人走到跟前,“新娘子,可否与我说会话。”   云露忙道:“宋夫人,这误了吉时怕是不大好吧。要不等她掀了盖头您再过来说话。”   宋夫人又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早就奉秦湘之命先搞臭秦澄的名声,然后再让这夫妻俩成为众矢之的,众目睽睽之下看她们如何是好。   “陆老爷、陆太太,是皇后嘱咐我与她说几句话,您看这……”   陆家这样的小官人家,哪里敢得罪皇后,忙摆手道无事。   宋大夫人志得意满的走过去,只要从同心口中说道秦二爷两口子的坏话,那么今天就不仅是得罪陆家,还得罪了整个福建。就是秦家这个督司,也要被拿掉。   她却没想到一步步走过来之时,膝盖忽然一软,整个人摔了个大马趴,口中想怎么说话都说不出来。   出了这等变故,宋家的下人忙上前扶起宋大夫人,梅花和云露都茫然失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新娘子身形一顿,梅花按住了她:“同心姑娘,快进去吧,别误了吉时。”   这桩婚事闹的笑柄正是这位宋大夫人,原本众目睽睽之下做了皇后的特使,却没想到不仅摔了个大马趴,形象全失,而且讷讷不能言语,请了大夫看都没看好,到晚上才能说话。   婚礼完成的很是顺利,梅花要陪着同心住好几天,因此寸步不离。她这个丫头虽然不如云露几个聪慧,却有一把子力气,又有武功,人也死心眼,很听莹尘的话。   回门时,莹尘特意出来迎接她们,陆判官做年轻公子的打扮,神情淡淡的,莹尘准备了回门礼给陆判官:“一点礼品不成敬意。”   同心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愤恨,莹尘笑的一派自然:“因为我们二爷今日公务繁忙,所以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陆大人这里,外子有交代,说您有事尽管去找他就是。”   “多谢秦二奶奶的好意。”陆判官略一拱手。   莹尘不以为意,让他二人出去了,她是没想到日后这对夫妻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她现在的想法只是把这个麻烦弄出去,顺便把宋大夫人之前泼在她身上的脏水回泼过去再成,至于一个小判官,她并不觉得会构成什么威胁。   她倒是高兴梅花回来了,赏了不少吃食和银子给她,梅花也很高兴。   她回来之后,莹尘就让她过来伺候,又把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松露过去衡哥儿那边,如此梅花回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是最令梅花高兴的事情,她和莹尘主仆多年,忠心耿耿,但有些方面还欠缺,她自个儿也知道,但她天生不算聪明,尤其是和秦家的家生子比起来要逊色许多。像朝露是老太太那里出来的,秦家的老亲新亲她都知道,甚至看人穿戴或者顶戴,就知道那人官职,还能详细管理府中账目。   云露机灵,又是头一个投靠奶奶的人,但凡她打探事情或者代主办事,都办的令二奶奶很是满意。   而她只有一把子功夫,胜在听话,她愿意侍奉在二奶奶身边。   出了秦家的大门,陆判官斜睨了一眼同心:“走吧。”   他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情感,同心素来狡猾,出言刺他:“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吗?我说你们家这条件怎么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原来是求着秦二爷办事啊。哟,那你不是卖身吗?”   她捂嘴怪笑。   陆判官冷笑一声:“你这位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不也要被秦家嫁出去,我至少还能利用秦家,你呢?”   二人都不是善茬,但陆判官看着她面目凝住,又有些内疚。   “好了,上车吧。”   **   不久,莹尘这边接到了宋家的帖子,宋家果然是门生遍天下,家族皆豪富。就连下的帖子都是用最贵重的泥金刻贴,莹尘看了看日子倒是笑了一声。   云露理解其意,“她上次怕是猜出有咱们的手笔,所以想找回场子呢,二奶奶,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吧?”   “不行,这一次不去,也还有下一次。要怪就怪她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说,还泼脏水在咱们身上。男人们的事情我不懂,但这次我是绝对要去的。”莹尘却不畏惧。   上一次秦澄让梅花在明面上按捺住同心,私底下又亲自过去用石头封住她本人的哑穴,一时宋家可能没有察觉,但想通了怕就知道了。   莹尘和秦澄都不是有害人之心的人,她们只是想把同心这个祸害嫁出去,并没有置之于死地,但宋大夫人偏偏要把她们打落到泥地里,这可不能忍。   “那二奶奶要准备什么?”云露担忧。   莹尘一笑:“不用准备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宋大夫人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宋府   已是深夜,烛火还在摇曳,宋大夫人让丫头细细的帮她涂茉莉膏子,她生的十分美丽,最妙的还是她这双脚,小巧白皙,每日不仅仅用各种名贵药材泡脚,还要涂膏子,玉脚柔嫩,粒粒分明,就是伺候的丫头都看痴了。   宋长公子掀了帘子进来,挥退了侍女,亲自拿起她的脚帮她涂。   宋大夫人一脸娇羞:“让下人们伺候便是,怎么你还要凑热闹。”   “这是闺房之乐,让下人做有什么意思。”宋长公子虽然年逾三十,但身形精瘦,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偏他又是宋氏一族的长公子,常年积威甚重,任何宋家的人都对他略微低下几分头。   原本以平氏庶出之女,离宋家主母的位置那是差的天差地远,但皆因是宋长公子看上的,这才热热闹闹的娶了进门。   他平时也很在乎这个娇妻,宋大夫人被他揉捏的只觉得软了不少,心中一漾,还好记得正事:“我今日下了帖子请了秦二奶奶,上次是她在我背后捣鬼,这次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否则丢的就不是我的面子,而是宋家的面子了。”   “别玩过火就好。”宋长公子不在意道。 第92章 宫闱生波   宋家宴客, 那是宾客盈门, 丝毫不逊于秦家,甚至来的人更多。皆因宋家乃太后娘家不说, 又是一等一的权臣,上上下下谁都想讨好。   莹尘这个人一向奉信阳谋,不爱耍阴谋诡计, 阴谋只是在于小道,正如她来宋家一样, 虽会心生提防, 但不会做些鬼魅伎俩。秦澄却不是这样, 他是经历过前世的人,自然知道宋家是怎样的存在。他死的时候宋家的人都还好好的,足以证明宋家确实位置坐的很稳。   这样人家的大夫人诚心邀请你过来,肯定是想找回场子的,他知道莹尘从前世到现在都是如此, 不像女子爱耍手段, 反而更似男子, 喜欢真刀真枪的干。那么这些背地里的事情, 他就帮忙做了。   宋大夫人的宴会那是比莹尘办的还要高级,不仅仅是布置上,还有在饮食上也是如此。莹尘甫一进来,就听到关夫人在夸赞:“我看这样的吃食也只有宋家才做的出来,似我们家那样的笨厨子可做不出这么精致的点心来。”   “您真是说笑了,这算什么。”宋大夫人笑道。   她又抬眼见了莹尘, 仿佛更高兴了:“秦二奶奶来了,你来的真巧,好戏就开开始了。”   莹尘也仿佛一点芥蒂也没有:“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戏?”   “唱的是现在最流行的话本子改编的《俏婢》,你呀,只管看就好了,保管好看。”宋大夫人轻摇罗扇,一派悠闲。   她却故作不解:“怎么会有俏婢这样的名称?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吧?”   宋大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您放心,我自然给您唱一出好戏。”   莹尘颔首,并不在意。   这《俏婢》还真是宋大夫人自己整出来的,主要是把忠仆遭主母毒打后,卖到山里给个老头子当妻子,郁郁而终。   但一上场宋大夫人就觉得不对劲,这出戏是她亲自排的,第一幕就应该是主母责骂奴婢,但一上来却是青年男女隔窗由婢女代传信,她盯了那班头一眼,班头却一点没有顾忌,还下来讨赏钱。   原来这部戏看似和西厢记一样,由婢女传信,让青年男女认得,第二幕男方散去的时候,女方和婢女密谋要如何讨男人欢心,只听她道:“奴听得他刚刚丧妻,又是本地富户,若是能做她的夫人,那我就能享尽荣华富贵了。”   ……   宋大夫人的脸已经入墨汁一般黑了,唐夫人虽然是继室,但她规矩严,不由得皱眉,莹尘更觉好笑,这人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停——”第二幕还未完,宋大夫人就忙叫停。   她哪里还不知道是被人动了手脚,只是不好说,到场的夫人们都是官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不赞同。她已经知道是谁做了的,但是不好说出来,若是让人人都知道她被沈莹尘摆了一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宴会简直就是高开低走,莹尘上了马车还在笑,看到秦澄了,才跟小姑娘似的嗔了他一句:“都是你安排的吧。”   秦澄搂住她:“她想欺负你,也不看看我同不同意。我在福建已经蛰伏不少时间了,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三教九流,谁能有我熟。我现在想,索性躲躲闪闪遭人欺负,还不如当机立断。”   如此有力的还击,一来是为了妻子,二来也是真正的想和宋家撕破脸。这宋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在大临朝已经都凌驾于皇上之上了,秦澄前世颇得君心,奉元帝的心思也猜的出一二,他既想用宋家的人,又忌惮宋家的人。   尤其是这位宋家的翘楚宋长公子,天生善谋,沈贵妃倒台就是他的手笔。   莹尘听了又是担忧,又是高兴。   倒是秦澄安慰她:“你别老是想着自己好像有一身功夫就应该保护我们,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不好吗?”   “好。”莹尘跟个小女孩似的躲在他怀里。   她也是个女人,也想让人保护,不愿意事事都要自己操心。以前她在娘家是独女,但爹娘不大顶用,什么都得她自己来,殚精竭虑的总觉得自己活不长,自从嫁给秦澄后,很多事情都有他拿主意,她觉得自己心态都好了很多。   那厢宋大夫人正在发火,班头也为难:“大夫人,您看这是您的印信,这是让我们急改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从。”   “放肆,我几时跟你们给了什么印信了。”宋大夫人怒不可遏。   班头唯唯诺诺:“您看,这是您的丫头恰顺送过来的,我们荣老板还送了恰顺姑娘一张花帖。”   宋大夫人正要发火,却见她丈夫过来了,宋长公子对那班头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快下去吧。”   班头如蒙大赦,赶紧拉着戏班子的小戏子们跑了。   他坐了下来,淡笑:“这回碰上对手了吧。”   宋大夫人面对宋长公子可不敢随意发火,她撒娇道:“大爷,你可要帮我出气。”   “那可不是妇人的手笔,是秦澄的手笔,看来还真是英雄出少年。我本来以为秦家,秦浦过于君子,秦潮纨绔一个,都不足为惧,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秦澄。也难怪秦家要认回他的,果然是有利用价值。”宋长公子定了定。   他才刚刚任盐运史,督司是秦澄,福建很难打入,但秦澄却在这里拉拢了不少人,由一件微末小事就能看出他在此地的关系网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宋大夫人急道。   宋长公子露出玩味一笑:“急什么。”   天子脚下却来了一场地动,有言官上奏折让奉元帝下罪己诏,奉元帝大怒,发了一场大火。   端敏郡主被冷落了小一年,才奉旨进宫,她未免小心翼翼的,宋太后看到她后心一软,端敏虽然是崇康帝的女儿,也犯了忌讳,但好歹是自己膝下长大的。   “前朝的事让皇帝大怒,我这里劝也劝不好,我跟着也着急,这才找了你来。”   这是让她将功赎罪了,端敏郡主屈膝,十分诚恳道:“太后娘娘,您若有用得着端敏的份上尽管说就是。”   “魏竞在家也待了两年了吧。”宋太后淡淡道。   端敏心下一喜,立马道:“是,他成日在家闲着。”   “我是知道魏竞的能力的,虽然之前犯了些错,但到底他是你的仪宾,都是自家人,我总要给他一个机会。”   “娘娘说的是。”   宋太后微笑:“西南之地地处狭隘,苗人叛乱,但朝廷急需一个带兵之人。我好不容易替魏竞争取来的,只要他过去打赢这场战争,彻底收服苗部,谁还会提起主君不慈之事。”   端敏郡主听到西南,有些瑟缩,但见宋太后静静的,她不敢拂逆:“臣妇回去一定和世子去说。”   这苗部叛乱一年也大大小小有几场,朝廷并没有严阵以待,毕竟这些人再怎么闹也没有闹出大乱子。但剿平苗部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苗部那地方看似装备简陋,但有一些神奇的什么巫蛊之术,邪门的很,所以有些人宁愿被派去西北,也不想去西南。   魏竞却是不得不去了,宋太后的话不是在和他商量,那是在命令他。   宫中惠贵妃的兄弟出征,奉元帝晚饭就是同惠贵妃一起用的,他原本相较于秦皇后就更喜欢惠贵妃,在这里就更自在一些。   “琼瑰,你哥哥要出去了,他出征之前我让你们兄妹见上一面。”   惠贵妃立马起来谢恩:“多谢皇上恩典。”在后宫里最多只能每个月见一次母亲,但是和父兄见面那是很难得的。   奉元帝笑道:“这有什么,你生了大皇子,又是陪我许久的人,这点恩典算什么。”   二人正说说笑笑,忽然见了凤仪宫的宫女跑了过来,奉元帝觉得很奇怪,秦皇后是最遵守礼仪不过的人了,从未去哪里截道,做这样不顾身份的事情。   “皇上,皇后娘家有喜了,晚饭时方才诊治出来,奴婢特意来报喜。”   皇后有喜是一件大事,奉元帝也是满脸通红:“好,我这就去。让宫里安排发赏钱,人人都沾沾喜气。”   他丢下惠贵妃,去了凤仪宫。   一向受宠的惠贵妃手心紧紧捏住,贴身宫女已经上来劝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娘娘,您别心急。那边只是有喜了,能不能生下来是一回事,即便生出来,万一是个公主呢?”   她们都知道整个宫中只有惠贵妃一人有皇子,所以连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惠贵妃宫里的人比皇后的宫人更能在宫里吃的开。   但皇后有孕了,宫中最受影响的一定是惠贵妃。   “可万一是皇子呢?那我的儿子怎么办?”惠贵妃一脸焦急,但她又必须要沉的住气,还要吩咐宫中人往凤仪宫送礼,不由得躁郁起来。 第93章 沈氏翻案   此时秦湘掌管宫务多年, 早已非当年进宫时脚跟都未站稳的模样, 虽则宋太后如今还未完全放权,但秦湘比惠贵妃在宫中各处安插的人更多。   她唯一觉得心里有怨的是, 她的兄弟都不愿意为她争功劳,似秦浦,在世子位子上一待多年, 从不积极主动。秦澄是她不相信的人,更不用提秦潮了, 她觉得一个都比不上魏竞。   想想当年就是前世的她也对这位表哥萌动过春心啊!   “皇后娘娘, 从福建的信夹带在贡奉里面送来的, 您看看吧。”贴身宫女匆匆拿了信来。   秦湘眉头一皱,拆开信件,轻呵一声:“竖子敢欺我。”   这封信是宋大夫人写的,在信中说了许多秦澄夫妻如何对待她的贴身宫女的,又说如何看不起她的, 打她重生以来, 还实在是没有想过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眼光一闪, 又看宫女在打手势, 她不着痕迹的把信藏了起来。   她笑脸吟吟的起身行礼,奉元帝亲手扶起她来:“皇后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多谢皇上体贴。”秦湘体贴的拉着皇上坐下。   她无法伺候奉元帝,倒是把身边美貌的宫女给了皇上,满宫都夸她贤惠。   奉元帝赏了那女子出身,秦湘又借机送了一封信给宋大夫人。   立秋之后, 天气渐渐凉快起来,莹尘正用竹签插着水果吃,鸣哥儿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家中延请了西席,自是不能和往常一样成日在她膝下,好在有个彰哥儿,正是可人的年纪,又刚刚学会说话,让莹尘爱到心里去了。   “这些年礼务必在年前送到,按照我写的签子去分给各房就是。”她对管事说道。   管事自是小心应承下来。   福建就是过年也并不冷,一件夹衫尽够了,莹尘觉得人都轻省不少。   大桌子没有坐满,莹尘和秦澄坐在上方,左边是衡哥儿,右边则是鸣哥儿和彰哥儿。衡哥儿年纪最大,现在有些小少年的模样,拿起杯子说祝词:“姐姐、姐夫,弟弟在这里祝你们福寿绵长。”   莹尘喝完亮了亮杯底:“快坐下来。”   “是。”衡哥儿笑道。   秦澄作为一家之主,看着妻子和儿子们,很是欣慰:“期待咱们明年过的更好。”   待到来年,中宫生子,普天同庆。   福建的都督也特意请了百姓过来同乐,更不提官夫人们了,这还是莹尘一年后见到宋大夫人,她挺着肚子过来的,整个人容光焕发,听说这是她的第二胎,宋家看的很重。   “宋大夫人……”莹尘笑着打招呼。   宋大夫人自从上次出了丑后,利用怀孕,已经久久不出来交际了。这次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去年的事情,上前拉着莹尘的手道:“秦二奶奶,这一年不见,我还挺想你的。”   “我也是啊,宋大夫人。”莹尘好像也跟没事人似的。   她越淡定,宋大夫人就没办法对付她,以势压人也不行。这沈莹尘毕竟是秦澄的夫人,谁都知道秦皇后生下嫡子,这里的夫人们都渐渐的巴结在她周围,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宋太后毕竟已经是老妇,以后还不是秦皇后的天下?   再有秦澄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公务办的老辣,以前那些投靠魏竞的人,竟然都听从秦澄的话了。   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她看了看沈莹尘,还不如从这个人下手。   这场宴会办的很漂亮,莹尘晚上回去睡了一个好觉。   待彰哥儿也要去蒙学的时候,秦澄匆忙从外面进来,遣退了下人:“莹儿,不好了。京中有御史上奏折要为沈岫和秦国夫人翻案,皇上大怒。”   明面上看是为沈家人脱罪,其实是在提醒皇上沈家之事,她不动声色道:“其实如若真的被治罪了,我们还不如直接反了。”   秦澄吓了一跳。   **   奉元帝今晚又翻了林淑人的牌子,这林淑人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既聪明又漂亮,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淑人,可她们都知道就凭她这个受宠的程度,以后肯定会升,现在只是等一个时机罢了。   大大的沉香木床上,翻滚着两个赤条条的人,妃嫔不能留下来过夜,但奉元帝今日却兴致大气,敬事房的人只好装聋作哑。   林淑人轻笑了一声:“皇上,嫔妾这就要走了。”   这林淑人分明就是几年前不见了的桂玲珑,她此时出落的更加漂亮了,生的妩媚中带点风情,这样的尤物哪里能不惹男人怜爱。   奉元帝笑道:“你可不能走。”   二人又缠绵一会儿,这林淑人才回宫。   她也勤快,回去没躺多久,就去皇后宫中请安了。   秦湘看她一脸被春露滋润的模样,也不吃醋,还道:“如今皇上十分看重你,切莫骄傲,让人抓住把柄。你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妥了,沈莹尘虽然为我嫂嫂,但是她犯下的错简直是罄竹难书,难为有你告诉我,我也要为我二哥多做打算,若不然如此蛇蝎妇人我。”   林淑人讷讷道:“都是奴婢让娘娘为难了,我那姐姐待我是极好的,救了我不说,还教我写字读书,对奴婢是极好的,都是沈莹尘害的她。”   “好了。”秦湘举起手来示意她不要说了。   “以后我二哥要是能够再寻一门好亲事,本宫还要感谢你呢。”   林淑人心中大喜,却又道:“奴婢原本是伺候您的宫女,就一辈子为娘娘分忧。”   **   不知道莹尘已有反心了,沈清在府里的日子不大好过,她是沈岫的亲女儿,受牵连最大。   她面上还要保持淡淡的,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有人质疑奉元帝审案不公,想要翻案,奉元帝自然是把沈岫的罪名说的更重,还道贵妃亲姐如今还好好活着,他已经是够仁慈了。   朝中自有人道:“那沈家既然罪孽深重,那沈氏却身为天子亲家,实在是德行不够,损及皇上威严。” 第94章 莹尘做将军   是啊, 罪孽深重的沈家女儿还当上诰命夫人, 甚至能出入宫廷,这样对没有犯错, 甚至忠心耿耿的人来说,着实是不公平。   秦国公府也都聚在一处,秦浦不忍道:“这绝对是一个局, 看似对付沈氏,实则是对付我们, 爹, 您可别中了计。”   他知道沈氏和二弟的感情, 那是相当的深,再说,她还救过他,人可不能没有良心。正所谓夫妻同心,柏氏也道:“是啊, 爹。沈家的事情与她一个出嫁女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是秦沈氏。”   魏氏却道:“话不能这么说, 她毕竟是罪眷出身, 若不是看他是澄哥儿的糟糠之妻,我们也不会同意她进门。但如今她的事情被人踢出来,影响到的人不仅仅是秦澄,还有我们和娘娘啊……娘娘刚生了皇子,若受这件事情影响,日后咱们岂不是跟着受罪……”   秦老夫人默默的扒着佛珠, 不发一言。   众人的神色,秦国公已经尽收眼底,他清咳一声:“再等等。”   可惜秦家的人还未做决断,奉元帝就已经下旨让秦家和平家休妻,让沈清和沈莹尘二人施以流刑。   圣旨才刚下,平炬不舍的看着妻子:“你往南去,我让小喜跟着你,别难过了。念哥儿年纪不小了,我会为他娶一门好亲事。”   “爷——”平炬的小厮进来。   “太子在杭州起事,反了……”   平炬睁大双眼:“哪个太子?”   小厮咽了一口水:“先帝爷的那位太子,绰仁太子起事了,据说有传国玉玺。早上,城门口有人贴了今上篡位,宋氏作乱。”   平炬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清哈哈大笑:“我终于等来了……”   已经在杭州的秦澄夫妻已经随着起义军攻向邻近的姑苏了,小小的衡哥儿开始练武起来,早在秦浦送信过来时,夫妻二人就决定当机力断了。秦澄在福建已经很有人脉了,他带领了曾经救过的一千兵马直奔杭州。   宋家这才慌了,就连宋长公子表情也松动了一些:“你这招是逼着狗跳墙了。”   若是那沈莹尘手中真的有传国玉玺,原本一直都是没有拿出来的,但被这么一激,两口子就反了。这事若是被人知道那就完了,他把她按下:“以后不必跟皇后再联系了。”   宋大夫人不敢再言。   **   姑苏驻防军原本早就和柏将军眉来眼去的,秦澄带兵冲进去的时候,姑苏很快就投降了。   再者还有崇康旧臣投军,莹尘原本以为造反很难,但不曾想到果真如人所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壮士造反一击就毙。   这个时候燕循才知道他这位表姐的能力,她穿着铠甲,帮着领军,他作为主将在前,先锋官就是柏远和沈莹尘。   柏远是柏将军的亲儿子,也是行伍出身,沈莹尘是主动要上战场的,她打败了军中高手,甚至娴熟于兵法,所以亲自上了战场。   她丈夫秦澄在前方打游击,她也深受燕循信任以及一力支持,才能担此重任。   “沈先峰,前方派来的是从西南回来的魏竞。”燕循看了她一眼。   他们其实是想收服魏竞的,莹尘是最好的人选,这俩人当年不仅是未婚夫妻,就是沈莹尘来福建后,秦澄和魏家的联系都很多。   莹尘手持缨枪,淡笑道:“那我就会上一会。”   她提着马上前,大声喊道:“魏世子,我敬佩你的为人,若是你肯投降我们大临正军,我们皇上立马封您做大将军。”   这也是魏竞首次不以看内宅女眷的目光打量她,见她骑在白马上,拿着缨枪,夹紧马肚子,魏竞冷哼一声:“新帝即位,那是天之授命,现如今你们乱臣贼子,还敢胡沁。”   莹尘提枪过来,这就是要对打了,燕循紧张的看着她们。魏竞心道,给你点厉害瞧瞧,是女人他也不敢轻敌。   但沈莹尘竟似天生战神一般,她起手竟然能抵住魏竞,战鼓开始响起,莹尘觉得心情突然澎湃起来,她这才觉得自己其实最喜欢打仗。   她大吼一声,魏竞的马颠簸一下,莹尘趁这个时候起身,最快速度把魏竞打下马。   大临正军开始如潮水般的欢呼起来,莹尘握拳:“魏将军,承让了。”   她把主将打下马,却还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连魏竞这种身经百战之人都有些诧异。若是来人是秦澄,还觉得有这个能力,但魏竞却被一女子打下马,实在是奇耻大辱。   柏远不免趁势喊道:“魏竞,识时务者为俊杰,绰仁太子是先帝的太子,被燕睢迫害,如今正是正本清源之时,望你不要助纣为虐。”   他们的军队是赶不上朝廷军,但燕循是正统出身,又有几名猛将在身旁,活脱脱的中兴之像。   魏竞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一跃上马:“今日是我败给了沈将军,来日定要好好的较量。再绰仁太子,您可不能给奸臣蒙蔽了双眼,皇上知道您下落不明,连着发落了不少人。若您回去,必然以王位许之,您又何苦手足相残、生灵涂炭。”   燕循一抬手:“魏将军,当年魏国公为朕做太傅,父王曾说有魏家在,那些倭人不敢动。可您看看,您在福建的势力被宋家尽收不说,还专门派您去西南那种地方。如今有难了,又派您出来,若那燕睢是个真为社稷着想的,我隐居一辈子也不出来,但他残害忠良,只顾自己,我是为了天下百姓才出来。”   “将军……”宋家派来的监军不由得喊了魏竞一声,生怕他被燕循蛊惑了去。   沈莹尘继续道:“我们皇上仁德无比,比燕睢那个狼心狗肺之人好太多了,愿魏将军弃暗投明。”   此时燕循表现的十分君子:“今日我们休战一日,全看在魏将军如此风度之上。”   他越是这样表现,朝廷军的人不免心思浮动不已,很显然对面的这位太子年纪轻,且仁义非常,总比夺走了他们将军世代职权的奉元帝要强。 第95章 秦爹狠心   营帐中, 柏远喜道:“看那魏家军怕是多数都要为我等所用了?”   莹尘却不乐观:“魏竞的妹妹在宫中做着惠贵妃, 生的皇子是大皇子,若是能谋夺帝位, 必定还是会站在燕睢那边,除非大皇子一点机会都没有。或者……”   “或者什么?”燕循看着莹尘。   “让魏竞做不成忠臣,受奉元帝猜忌不就成了。”不到万不得已, 莹尘不想陷害皇子,只有这一条。   柏远看了燕循一眼, 见他在认真失考, 不免有些许不满。沈莹尘不过是个女流之辈, 除了太子表姐的身份,哪里有他们柏家的人懂的多。   不过,因为有她拿过来的传国玉玺,让燕循能够顺利起兵,他也不好过多埋怨, 只道:“魏竞可不是一般人, 哪能这么容易上当。”   燕循却道:“沈将军说的没错, 魏竞就是没有投靠咱们, 也要让他看成是投靠咱们。”   沈莹尘站了起来:“所以,明天咱们就要全力以赴了。”   必须打赢这场仗,才能让魏竞不得不倒戈,就是不倒戈也要受到猜忌。   柏远先行出去,莹尘也挎刀出去,燕循却喊了她一声:“表姐, 你就在这里吃饭吧?”   “啊?不用了吧。皇上,衡哥儿现在跟着我,我不能不照顾他啊。”现在衡哥儿已经跟着学习军务了,所以莹尘和他睡同一个军帐。   毕竟沈衡年纪不大,莹尘也没什么男女大防。   燕循抬抬手:“让人请他过来就是了。”   莹尘只好行礼坐下,又见沈衡进来了,这个时候莹尘还喊他:“快和皇上行礼。”她已经和燕循说明了沈衡的身份,但燕循怕他自己不测后,衡哥儿也被人暗害,所以明面上还是以表兄弟相称。   这衡哥儿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把莹尘当亲姐姐看待,毕竟莹尘一开始就没把玉玺给燕循,恐怕就是打着要扶持他上位的心思。   但这是诛心之言,莹尘既然拿了出来,也不怕燕循猜忌。   燕循看了看莹尘,她脱下将军帽,整个人显得利落多了,英姿飒爽的,他脸一热,“表姐,你不是爱吃鱼吗?江南一地鱼多,这是清蒸的鲈鱼,你尝尝。”   少年天子此刻在营帐里觉得心安无比,尽管有敌军来势汹汹,他都异常心安。   “皇上,这哪里使得。”莹尘不赞同,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燕循是皇帝,怎么能不守规矩,到时候被骂的人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燕循却坚持要给她,莹尘无奈一笑:“下次可不许皇上这样了。”   衡哥儿也跟着凑热闹,夹了一筷子菜给莹尘,莹尘吃的摇摇头。   饭毕,莹尘就带着衡哥儿出去了,她因为武艺高操,带领的将士都是从江南一地招募而来的,并不似柏家军那样纪律严明,故而她要去看着这些人练兵。   那些人也是刚吃饱饭,见到沈莹尘,各个问好,莹尘笑道:“明日一战,咱们必须得胜利。那么减少胜利的唯一办法就是勤练兵,大家和我一起练,以前的小队长随时可以换,可别懈怠了。”   她的军队都是以队为单位,队长管着五十个人,那么若队长被人不行,也要被换。南方人大多比北方人要瘦小一些,莹尘教的全是实用的招数。   她不禁在前面操练起来。   **   秦国公府   月朗星稀,魏氏气急败坏:“老二怎么这么糊涂啊?本来就已经是天之的舅兄,还去造反,这下好了,不仅连累了娘娘,连咱们也要跟着吃挂落。”   说完,又看了柏氏一眼:“你娘家也是,做出这等乱臣贼子之事。”   她看大儿媳妇不顺眼了,二儿媳那是因为本来就是沈家的人,扶持燕循做皇帝她才能得到无上的荣耀,柏家这不是跟着捣乱吗?   柏氏低垂着眼眸。   秦国公对秦浦说:“你去跟皇上请命,诛杀那个不孝子。”   他语气沉沉,不容分辩。   “什么?爹,您这不是让我们兄弟互相残杀吗?”秦浦惊讶道。他又不是什么朝廷将领,当初过去也只是监军,更何况,他凭什么为了奉元帝卖命。   就算秦澄造反,那也是有理有据,燕循是崇康帝的太子,宋家篡位,本就得位不正,算什么冠冕堂皇。   秦国公向来聪明,待只有二人时才道:“局势不明,你看情况就是了。若那边真的有大势所归之像,你就倒戈,就说帮你二弟,若是不能,便提着你二弟的头回来。这一次,你可不能心慈手软,我让秦潮也跟着你去。”   “爹……”尽管秦浦觉得他爹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也觉得他爹太过于无情。   秦国公拉下脸:“快去,别妇人之仁,惹的皇上猜疑。”   宫里也是鸡飞狗跳,宋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我就说那枚玉玺怎么不见了,原本早就被沈家的人拿走了,现在这东西倒是惹出了大祸。”   奉元帝常年生活在宋太后和宋氏族人的保护下,尽管这皇帝做的尚算稳当,但总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再说这样的小事他刚开始是不放在眼里的,但燕循的军队却很是攻占两城,八百里加急又报魏竞竟阵前输给一女子。   他恨声道:“儿臣欲派王德鑫将军再去支援,我就不信有王将军看,谁还敢作乱。”   “嗯,还有一事要究根究底,明明当年沈莹尘有那么多机会拿出来,却一直放在手中,自从圣旨下发后,二人才反。我已查到是谁让御史作乱的,你想不想听听?”   奉元帝不明。   宋太后冷笑:“正是你那位好皇后,不过是跟兄长不和,竟要休嫂嫂,就是因为如此,沈莹尘才直接反了,若不然燕循也不会凭着一块传国玉玺就调动两江的人马。” 第96章 千金之子   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快发生在眼前, 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那沈莹尘当初自己也没想过要造反的。她是秦国公的儿媳妇,前途大好, 好不容易从玉昌回来,如若不是再次被流放,怎么会横下心来造反。   秦皇后被关起来后, 后宫暂时由惠贵妃主事,当然此时宋太后和奉元帝还没想过要废后。毕竟秦家还有得用的地方, 奉元帝暂时还是没有动秦家。   他做了其他的动作, 秦家手上的兵多是陇西军, 十分强悍,他招来王德鑫老将军,直接截胡,不让秦家的人领兵,秦浦也没机会上战场。宋太后又以拜佛的名义让柏氏进宫伺候, 魏氏急的头发都快白了, 终日咒骂二儿子。   反倒是沈清, 竟一时被耽搁下来, 现在朝廷正在打仗,谁敢去南边。   奉元帝也抬了手,现在杀了沈清,万一沈莹尘利用此团结军心,那就是不好了,索性收押了她, 这沈清反倒是饶过一命。   刚刚破晓,莹尘就领着一队人马喊话:“多的话我自不必说,打得了胜仗,咱们就继续往北。往北那就是皇城,封妻荫子,以后你们就是人上人了。”   她不想说什么金银珠宝,这样会助长这些人的腐败心理,也会让百姓们遭受生灵涂炭。   她治军似乎浑然天成,虽为女流,但公私分明。手下的人很是信任她,梅花也自请上了战场,柏远领另外一军,他和燕循一处,打算反包围。   她一出手就先伤敌一半,魏竞都被吓着了,他看着越挫越勇的莹尘,眯了眯眼睛:“不好,你们往左边烧山断后,再在栖霞左边埋伏,我就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没想到魏竞如此机变,莹尘没有再乘胜出击,鸣金收兵,她懂得见好就收。并与燕循大军会合,柏远不满道:“如何不再追下去?”   莹尘耐心解释:“再追下去,那魏竞怕是早有准备,还不如早些养精蓄锐,明日再战。魏竞之军如此不堪,不过是刚刚在西南打过仗的原因,精锐都留在后面,咱们可不能冒进。”   柏远还欲说什么,燕循就赞赏她:“沈将军做的没错,如此,我们就先驻扎下来吧。”   “是,多谢皇上。”莹尘拱手对燕循行礼后,吩咐将士们扎营。   莹尘擅长直面敌人,丝毫不畏惧,她丈夫秦澄却是非常擅长游击偷袭,他以少胜多曾有过几场类似的战事。   以前柏家一枝独秀,如今秦澄偷袭成功,莹尘也能正面刚敌。   柏家颇有些坐卧难安。   魏家军撤离至山东,还好有王德鑫将军在,魏竞才算歇了一口气。对于王德鑫将军这样的人,就不能够和魏家那样硬打了。   燕循要亲自出马,不说柏远,就是莹尘也不同意。   她声音铿锵有力:“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乃千金之躯,那王德鑫虽则德高望重,何须陛下过去。”   “不行,朕意已决。沈将军和柏将军先下去吧,我和秦将军一同商议。”燕循已然是拿定了主意。   柏远和沈莹尘对视一眼,才走出帐子。   秦澄目视莹尘的背影出去后,才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可不能儿戏。”   这个时候燕循喊他“姐夫”,“我意已决,若是我真的有难,你们就扶持衡哥儿上位吧。”他眯了眯眼睛,以前他学的都是帝王心术,看人往往都是看别人有没有利用价值,就是自己的表姐也是如此。   他在柏家的地位从刚开始的高高在上,到每况愈下,如果不是表姐和姐夫拿了玉玺过来,又替他打这个天下,他何来如今势如破竹?   既如此,他也要为他们打算一番。   秦澄却倏地跪下:“陛下,这是说哪里的话。臣和沈将军除了是衡哥儿的亲人,难不成就不是陛下的亲人了。之前我和你姐姐在玉昌时,那是无能为力。但你姐姐知道你在柏将军府中时,就特地让我放了外放,都是为了陛下,如今陛下可不能说这些话伤她的心了。”   这秦澄向来是嘴巧之人,又尤其会猜人心思,他知道此时的燕循父死母亲也被逼而亡,柏家对他好,那是要有回报的,比如娶柏氏女为妻。而他和莹尘原准备自立山头,招募流民,以衡哥儿为帝的,最后还是决定要帮他。   他和莹尘夫妻二人为他四处奔走,抛洒头颅,原本也是想在燕循这里有一席之地,若全被柏家人把功劳抢了,他们还造什么反。   他在这里自然要替妻子表情。   燕循听了果真心下大慰:“莹姐姐对我的心,我自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道:“我当年曾经是太子,又有崇康朝的玉玺在手,我并不害怕。若这点胆量都没有,永远被人嘲笑躲在妇人裙子后面。”   他想自己壮大,而不是让表姐一介女流去保护她。   秦澄笑道:“臣明白,不过这劝降也要拿个章程。”   这二位都是极其聪明的人,不一会儿便敲定了如何行事。   待秦澄回帐时,莹尘穿了软猬甲,平躺在床上。他知道她没睡,特意过去亲亲她,莹尘却不好意思道:“我身上太臭了,你别过来。”   “有什么关系,咱们夫妻好久都没有这样亲近过了,我抱抱你吧,我的莹儿。”他坐在床边,把妻子搂入怀中。   他爱怜的亲了亲妻子。   他从未忘却被魏氏灌□□,秦皇后推波助澜,这些仇他都要一点点报。   此时,机会已经来了,如果不是奉元帝逼的太紧,她们夫妻未必会当机立断,要怪就怪这个皇帝,识人不清了。   此时宫中曾经一直非常受宠的林淑人,已经被带到秦皇后面前,秦皇后虽然被关了起来,但她不可能不恨给她带来噩运的桂玲珑。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刚开,大家快去发评抢红包吧。   这本书也有更新完毕,很多人都说造反儿戏,但其实燕循已经密谋很久了,有了玉玺后,事半功倍,别忘了,他比奉元帝更加名正言顺。 第97章 林淑人的反击   宫人把桂玲珑带到凤仪宫的小佛堂, 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桂玲珑时常有几分急智,今天也是同样。   她舔着脸笑道:“我早说来给娘娘请安, 偏偏太后那里又说不成,要奴婢说,娘娘要出去, 倒也不难。”   她吊着胃口,秦湘却也不是好惹的:“谁说我这就要出去了?你别妄测。巧云……”她喊了一声, 显然是不想再和桂玲珑周旋了, 想她虽然不喜欢沈莹尘, 却也并不是一定要置对付于死地,或者是说不必出那等招数,现在朝廷焦头烂额,男人无能,把错误怪在女人身上, 实在是可悲。   那宋家, 说是满门能臣, 能拉出打仗的, 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太后倒是找她发脾气。   巧云要进来,那林淑人此时却道:“娘娘,嫔妾来之前已经让太医把过脉了,嫔妾有孕在身。太医已经禀报给皇上知晓了,嫔妾还要急着回去覆命。”   这时脸上淡漠的秦湘终于露出一丝冷笑:“你以为你怀孕了, 我就不能把你如何了。”这女人连奴婢都不称了,看来早就有了背叛的心思。   桂玲珑轻笑一声:“娘娘,嫔妾自是不敢和您较量。但蝼蚁尚且要偷生,嫔妾也是如此,再者嫔妾现今怀了小皇子,就更想活下去了。您若是真的杀了嫔妾——”   话音未落,外边就有奴才喊:“惠贵妃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秦湘看了桂玲珑一眼:“难怪你肆无忌惮,原来攀上高枝了。”现在的惠贵妃兄弟得力,不似她的兄弟成了反贼,又有健康的皇子傍身,可比她这个皇子还小,又被太后关了的人强。这宫中素来知道如何看人下菜,秦湘又岂会不明白惠贵妃此举。   她眯了眯眼睛,这个丫头她还真的是看走眼了。   话音刚落,惠贵妃就笑着掀帘进来,先是跪下请安:“皇后娘娘虽说潜心休养,但臣妾也要来看看您。如今臣妾掌管宫务,就是特意过来问问皇后这里缺不缺什么的?若是缺,娘娘可定要同臣妾说呀!”   秦湘对这个老对头倒是越发和气:“惠贵妃为人我是知道的,当年你我同在闺中之时,我就知道你的本事。”   惠贵妃含笑,好似才刚看到桂玲珑似的:“林淑人,本宫问了太医,你是有孕在身的人,可不能久跪。你年轻,不知道如何保养身子,可别为了伺候皇后而损坏了身子,这样别说是我,就是皇上也不容许呀。”   没想到惠贵妃来的这样及时,桂玲珑装出一幅憨憨的样子:“嫔妾曾经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现在不过是来给皇后请安。”   惠贵妃狐疑的看了皇后一眼,又故作恍然大悟:“皇后娘娘,这妃嫔开枝散叶是宫中大事,皇上对娘娘还是看重的。”她又亲自扶起桂玲珑:“我这就带林淑人给太后请安去,她是您的宫人出身,这点谁也不会忘记。”   桂玲珑一幅忐忑不安的样子,由着惠贵妃牵出去,秦皇后手指节发白。   这一仗,是她败了,可却由不得惠贵妃这样来了。   “连城,给本宫的母亲送封信去。”   太后处,淑贵太妃、崇康太妃还有皇上的妃子德妃都在此处,以前崇康帝在位时,淑贵太妃只是淑妃,远远在宋皇后如今的崇康太妃之下,而今却看着淑贵太妃在太后面前谈笑风生。   其实太后心里自然是疼侄女的,但淑贵太妃毕竟有儿子,又亲宋家。这正是她要拉拢的力量,自然要对淑贵太妃更好一些。   唯有德妃露出洞若观火的笑容。   太后品了品清茶,叫了一声好喝:“前边在打仗,我们后宫的女人哪能奢靡,我让御茶坊上的都是一些清茶,你们可别嫌弃才是。”   “太后说的是。”淑贵太妃笑着接话,“要我说太后就是为了百姓,这样自苦,臣妾等实在是佩服不已。”   崇康太妃木木的,并未接话,她想起昨晚有人潜入宫中所说的话,那人说:“你想成为太后吗?”   她又听那人说:“如今新帝燕循生母已死,若您愿意,等他班师回朝,奉您为皇太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这话再一次刺激了她早已看似平静无痕的心灵。   太后见侄女如丧考妣之模样,心生不悦:“崇康太妃,你先下去吧。”   崇康太妃忐忑的行礼,忽然见淑贵太妃满面笑容,她似乎下了一个决定。   **   另外一边,燕循身着简朴的青色袍子,他生的俊朗非凡,别说是作为君王,就是作为男子,也有资本傲视男人。   莹尘和秦澄对视一眼,她笑言:“皇上既然心意已决,那末将也不该再挡着了,只盼着皇上这次能顺顺利利的。”   “军营里还要劳烦表姐了。”燕循温柔的看着莹尘。   这时秦澄才反应过来,心中“咯噔”一响,但见莹尘十分自持,倒是放心下来。他想也许是燕循年少,东躲西藏,莹尘身上很有母性,又是他的表姐,二人情分自然非比寻常。以后天下太平,皇宫里会有大把的美人进宫,那个时候他怕是记也记不起来了。   就拿之前来说,沈贵妃有意让侄女做太子嫔,燕循都不肯。   秦澄跟在燕循身后出去,莹尘这才出了帐子,她看到了柏皇后,连忙行礼。这是柏家送来的女子,年越十六,是柏氏的隔房妹子,相貌虽然普通,人也是温雅有礼。   “表姐,你过来我那儿坐坐吧,今日不用出兵,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位柏氏小小年纪就贤淑非常,颇具仁心,莹尘忙道:“如此,就谢谢娘娘了,就怕我嘴笨。”   柏氏道:“表姐说的是哪里的话,表姐英姿飒爽,和姐夫为了江山卖命,我平素最是敬佩你这样的人了。” 第98章 劝降(一)   她的热情邀约, 莹尘也没有拒绝, 但是她谨遵臣下之礼,这点让柏皇后很是无奈。她原意当然是想和皇上的亲戚打好关系, 尤其是沈莹尘居功至伟,她们柏家虽有从龙之功,但比起沈莹尘来, 毕竟没那么亲近,更何况皇上虽然待她相敬如宾, 可她有自知之明, 她的长相平常, 性情也是如此。   现在的她固然被人们称道一声皇后,但真正进了那四九城,好说不定呢?前朝就有这样的事情,皇帝微时妻是正妻,但皇帝坐上皇位后, 贬妻为妾。这种例子现成的, 寻你一个不是, 你就是再对, 那也不是。   所以她现在要给自己多找几个靠山。   莹尘倒是无所谓,“皇后娘娘也实在是太过于客气了。”   她现在倒是明白男人们的心思了,尤其是现在她在外打仗后,越来越觉得自己明白男人们为什么不喜欢在内宅混了,实在是太麻烦了。   就像现在柏皇后委婉道:“表姐如今在外打仗,也不知道两位哥儿如何安排的?”   若是愣头青就当真以为她在问孩子, 但莹尘本人也在宫里待过,甚至在秦家也住过,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这是要拉拢她,从她的儿子下手,也是想让柏家和沈家把关系建立好。这莹尘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们在行宫读书呢,鸣哥儿年纪稍微大一点,我那个小的,就是年纪小,倒也听话。”   柏皇后一笑:“我看表姐和姐夫都乃人中龙凤,想必鸣哥儿和彰哥儿都是好的,如今大军驻扎于此,待安定下来我定要好好赏赐两位侄儿。”   莹尘忙跪下请安。   柏皇后又扶起她,说起什么衣裳首饰来,莹尘也只是附和。   好容易柏皇后放了人,莹尘才松了一口气出去。   看到莹尘走远,柏皇后的贴身宫女道:“娘娘,我看沈将军有点油盐不进的样子。”   柏皇后笑的意味深长:“她若是巴巴的,我还不屑于拉拢她呢。陛下如今最亲的只有这位表姐,她和秦澄秦大人伉俪又能上阵杀敌,以前流放途中都救过陛下,这样的人又如何好收买。我的为人,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自然要审视一番。”   “那您看……以后沈将军还是会亲近您的。”贴身宫女是从小伴着柏皇后一起长大的,自然为娘娘的未来担心。   柏皇后皱眉:“这我也不知道。她并非寻常女子,你瞧她能从流放之地回归,还坐了国公府的儿媳妇,皇上要惩罚沈氏女的时候,她又反了。几乎当机立断,这路是越走越顺畅了,你看若不是她拿出传国玉玺来,我们柏家也未必敢起兵,说不准还会——”   “行了,日后你们都看着沈将军敬着点儿,她可不是寻常的女人。”   这沈莹尘可不是那些功名利禄就能收买的,她的心思格局和男人相似,男人追逐于权势,渴望站在顶端,她也是如此。   那么柏家这点小利,恐怕她还看不上。   **   王德鑫上了年纪,虽然身子骨依然硬朗,到底不如以前。他身边跟着的是饶君羡,此时的饶君羡已经是四品的将军了,他很得王德鑫的赏识,再有此次也是为妻子报仇。   桂玲珑已经派人暗自审讯沈清,查出当年真相,林淡月就是被沈氏姐妹弄死的。沈莹尘恐怕早就看林淡月不大爽快了,又怕她知道了秘密,故而想下手,所以让沈清这个好姐妹帮忙。   得知真相的他简直骇然,之前在沈清的误导下,他一直以为妻子是出轨的,跟他戴了绿帽子了,所以后来续弦也很爽快答应了,就是觉得林淡月不值得他用心。   但现在才知道,原来背后有这么一只手。   也难怪林淡月看着沈莹尘那么恐慌,分明是怕沈莹尘杀人灭口。   他眯了眯眼睛,这一次,一定要让沈莹尘血债血偿。   夜凉如水,秦澄从远处射了一根箭出去,直达王德鑫的帐篷。   小将士不敢自专,连忙拿给刚睡下的王德鑫将军看,这王德鑫在大临算得上是十分有名的将领了,他一直行之有度,虽则被奉元帝之前冷落过一阵子,但是还好他在朝廷将士中有些威望,这才能经久不衰。   他瞄了一眼,上边写着“元寿皇帝要与您一叙”,并盖上玉玺,他一惊,立刻招来心腹商量。饶君羡是头一个不同意:“将军,您可千万别去,若是去了,就有口也说不清了。再者,若是那边杀了您,容易军心涣散。”   “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王德鑫问道。   他其实是被崇康帝提拔起来的,宋家的人都是进士出身,属于文人一派,因为宋太后的关系,朝中压制武官,崇康帝却会提拔人起来。   现在他面对的是崇康帝的太子,天底下原本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王德鑫其实看到他能反击心里是高兴的。但人得忠心耿耿,更何况他一家老小都在奉元帝手里,他也不敢不从啊。   有幕僚道:“老将军,某也以为不妥,他来见您无非是劝降。可您想想,所谓忠臣不事二主,就和饶先锋说的一样,没事都变成有事了。”   王德鑫将军遣走了幕僚和心腹,他孤做了一会儿,灯影闪动,他身前已经有人坐了,他惊了一下,他这里重兵把守,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进来的?   进来的人正是秦澄和燕循,秦澄含笑:“王老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王德鑫大怒:“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能容得了你们放肆,只要我高声一喊,你和太子便丧命于此。”   他还是以旧称呼去称燕循。   作为燕循的首要智囊团,秦澄越发要鼓动王德鑫,前世他和王德鑫交好,甚至算得上救过他,自然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这次他们这边也有斥候打探过,他一点都不怕王德鑫真的嚷出去:“老将军,秦某还是您提拔上来的。我们今天也没别的意思,皇上说您从前还教过他功夫,今日来是想跟您表一礼,待日后,我们就战场上见真章。”   一听说不是拉拢的,王德鑫放下心来。   燕循果真作揖,王德鑫连忙避开了:“这如何使得。”   他又偷偷看了燕循一眼,印象中的这个孩子更高也更黑了,他目光灼灼,却温和有礼,想想之前太子过世他还哭过。   “王将军,我听说您这里粮草不够——”他看王德鑫惊讶,便道:“这事不是我独独知道,而是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您可知道这笔钱给了谁,给了崔仁,这崔仁是宋家的女婿,户部侍郎,不到三十就说要进入内阁。说起来,老将军你明明是一片忠心,却不得重用,被个奉元帝,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给吊着。我是为您不值得……”   他看着远方:“当年皇父在时,曾嘱咐于我,文有高相,武有王帅。当时我就记在心里,若有一日我登基为皇,必将遵从皇父心意,没想到王帅如今却这般遭遇。粮草不足,将士们就是苦战,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争权夺利,生灵涂炭,而是为了匡扶社稷。让我朝有用者,皆为我所用。”   王德鑫将军一时语塞,“太子,这……”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追延禧攻略,打算明年开一本娴妃和弘昼的同人。 第99章 劝降(二)   燕循再作一揖:“老将军, 我这就告辞了, 以后就战场上见了。”   “老将军,我们皇上是诚心跟您说这些话的, 也是避免生灵涂炭。若您一意孤行,日后就别怪我们了。”秦澄眯了眯眼睛。   他们的气势太足,千军万马在前, 依旧毫不害怕,敢探入敌营。   王德鑫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有些默然。   燕循很有自信, 他道:“咱们打一场仗下来, 他就知道了。”   秦澄忙拍马屁:“皇上圣明。”   带兵是由沈莹尘和秦澄一起带的,他们夫妻从来没有一起带兵,燕循对他们很是放心。他还笑着和柏远道:“姐夫一向是最会看人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我表姐拢的服服帖帖的,论打仗, 沈将军是不二人选。秦将军虽则武艺不如沈将军, 但论用兵之道, 秦将军却略胜一筹。”   别看秦澄智计过人, 便是穿上铠甲,也有翩翩公子样,好似什么都云淡风轻,又能干的模样,很有白衣卿相之感。但只要对上沈莹尘,那就真是和普通男人无异了, 特别小心谨慎,看到沈莹尘就不停的跟在后面,只要自己多和表姐说一句话,就能直接不着痕迹的隔开。   柏远这次没能出征,也松了一口气,也笑道:“都是陛下圣明,才得她二位追随。”   对阵王德鑫,那是三朝元老,很会打仗的人。他是柏家独子,万一真的死在战场,那就没命了,还不如跟在燕循身边刷好感。   山东看似一场恶战,但沈莹尘一下就想到办法了:“我看王德鑫将军耐性十足,轻易不出手,可他们粮草不足,没有咱们多。所以前期,咱们就先冒进一次,再诱敌深入,来个瓮中捉鳖。”   她感觉自己只要上了战场,就脑筋很清楚,比内宅事物熟悉多了。   秦澄笑了一声:“可行,我看咱们再做详细的计划。”   夫妻二人忙了半夜,才睡下去,次日起来,莹尘命人开始点兵点将,自己则亲自选兵。她因打赢过几场战事,又赏罚分明,在军中很有威望,再者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总比男人抢功劳好。   秦澄则稳固后方,他看到莹尘那英姿飒爽的样子,不禁心里一动,这就是他这一生最爱慕,并用生命去呵护的人呀。   此时的王德鑫已然是有些心神不灵,又听说敌军已到,忙命饶君羡出战。   “对付来的是何人?”他问道。   有军师道:“是沈莹尘,伪帝的表姐。她曾经把魏竞打于阵前,虽是女子,可功夫深不可测,还能弯弓射箭,很有一套。”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十分瞧不起女子的,可难得有将才的女子,男人们也不敢小觑。   王德鑫将军摸了摸胡子:“你们先观战,不成再派人过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娘子军的厉害。”   一看主将是饶君羡,那莹尘就更不用客气了,她先两边夹击,再亲自上阵,顿时煞气大开,待打到一半时,王德鑫才看出不对劲来,这个女人是个杀神啊。他还从未见过一女子竟然这样厉害的,顿时又默默想起燕循的话,看来他真是一位明君,连女人都敢用。   而不像奉元帝,本就已经把沈家的人赶尽杀绝了,之后却连女人都不放过,算得上心胸狭窄了。   “您看要不要放毒箭?”有副将建议。   王德鑫却头一次犹豫,“不用了。”   莹尘从饶君羡这边回来时,算得上是凯旋而归,她毕竟曾经在饶君羡部下做过百户,知道他带兵有两把刷子的,但他出身于西北,擅长马战,因此便用燕形法,在马上直接过招,果真打赢了。   就是王德鑫没有派出后手,这事情就玩味了。   果然晚间王德鑫就递来了话,让秦澄保证他家里人的安全。秦澄放下纸条,和莹尘道:“这次还真的要麻烦大哥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在秦家,他最相信的人就是秦浦了,这是莹尘心知肚明的,因此笑道:“这是给予他机会,一个从龙之功跑不掉,日后大军打进京城,他也能以有功之臣坐稳皇位。”   秦澄这个人非常会交朋友,像莹尘不喜欢的人就不来往,但他就是有一种魔力能把不喜欢的人变成喜欢他的人,故而他在京里有些交情,而现在敌我双方力量均衡,这边还隐隐有胜利之像,只要是有点权利的人,都想两边押注。   派去京城的人是斥候,也是秦澄的亲信,秦浦因为妻子被接入宫中,本人又无法领军,正喝闷酒,一看纸条,酒已经醒了大半。   “二弟现下如何?”秦浦淡淡问道。   斥候低头道:“秦将军和沈将军已率军到山东,刚打完胜仗。”   秦浦挥挥手:“我知道了。”   那斥候立马出去了,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真的笑了出来,果真时来运转,这奉元帝欺人太甚,把他的妻子接进宫里,儿子成天嗷嗷的要娘。二弟递来的这个机会,他怎么不会抓住?至少有个从龙之功,还有二弟的面子上,秦家也不会倒。   主意已定,他没有直接告诉秦国公,秦国公心思深不可测,若是告知于他,必然又是一番衡量,说不定还会把二弟卖了,既然如此,他就直接做了。   晚间秦浦就派了护卫,果然奉元帝早就命人在这里守着,秦家的死士也不少,双方厮杀了一番,秦浦费心尽力的把王家的人送走,消息就传到宫里了。   这时奉元帝正召宋家的人在殿里议事,宋长公子也紧皱眉头:“在山东的第一场仗就已经输了,看来现在只好再派人手过去,或者让我去就是了。沈莹尘和秦澄夫妻也不是没有缺点的,你们忘记远在玉昌的沈氏夫妻了?” 第100章 胜利   奉元帝一听, 立马八百里加急要押人进京, 他脸上焦急不已,原本到了他这个程度, 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他却真的慌张了。   宋长公子皱了皱眉,出宫后, 看到陆琨,他松了一口气:“走吧, 先回去再商量。”   陆琨就是陆判官, 他自娶了同心后, 便和宋家来往密切,尤其是秦澄密逃后,他更加紧靠在宋家身边。于他来说,这正是一个大机会,国乱必出英雄, 他想成为那个英雄, 以此为陆家捞功。   进来关门后, 宋长公子连忙把举措说了, 他道:“只是这种事情毕竟治标不治本,我只是随口一说,皇上却立马同意,看来朝廷确实没有反击之力了。”   他也知道掳人父母这是下策,但宋家和太后已经完完全全绑在一起了,如若宋家不出主意, 该当如何?   陆琨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道:“您别忘记了,除了沈家的父母,还有秦国公。秦国公一向老谋深算,秦皇后已经有了亲生儿子,若是立为太子,那日后就是新皇。秦澄是做太子的舅父,新君之国丈好,还是仅仅做个表姐夫好呢?”   宋长公子笑道:“你说的是。”   其实宋家肯定是不大爽快的,但只是立太子而已,立了又不是不能废。   再者宋家准备再送一位女子入宫,只要有皇帝在,不愁宋家做不了国丈。   他把这话让妻子传给宋太后,这宋太后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一听就觉得可行。于是,秦皇后就被放了出来,不仅重掌宫务,而且立她儿子为太子,秦氏一族顿时贵不可言。   不仅如此,好放了柏氏出来作为命妇,专门在宫里操持。崇康太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想到前几天收到的纸条,悄悄让人出去放风。   她本人毕竟曾经是皇后,现在虽为太妃,但也有几个心腹人。   太子还未被换,秦皇后的身世却被披露出来,如何偷龙转凤都说的一清二楚,还说正是因为如此,秦澄才反的。   奉元帝起初和宋太后二人并未在意,但秦湘却出现慌乱,她抱着太子,眉头紧锁。这是她最怕被掀开的伤疤,再抬头看宫女报说惠贵妃和德妃过来请安,她又恢复如常。   惠贵妃带着林嫔过来,德妃则跟着后面进来,这林嫔就是之前那位林淑人,因为怀孕升了嫔位。   德妃一进来就先惠贵妃一步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后面的惠贵妃和林嫔才蹲下请安,秦湘淡笑道:“几位妹妹还是快些起来吧。”   这三人才堪堪起来,德妃看了看秦湘怀中的孩子,不禁道:“太子年纪虽小果真龙章凤姿,与常人不一样。”   这一向是沉默守礼的德妃这样谄媚,不禁让惠贵妃和林嫔都黑了脸,惠贵妃也有儿子,明明她的儿子是长子,她本人无论是相貌才行还是家世,都被秦湘稳稳压了一头也就算了,现在连儿子以后都要仰人鼻息,她又如何甘心。   “孩子太小,皇后娘娘要仔细养着才是。”惠贵妃皮笑肉不笑的道。   林嫔又凑道:“是啊,如此福气,娘娘可得把太子照顾好。”   秦湘听这二人几乎是咒自己,不由得拉下脸来:“惠贵妃,皇长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我看是时候要去皇子所住着了。还有林嫔,你别光说别人,你肚子已经大了,就好好养着,别行差踏错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林嫔笑眯眯的,又似不经意提道:“皇后娘娘,最近宫中传闻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有关于您的。您看您要不要惩治一些人,否则人心浮动呀!”   德妃皱眉:“林嫔,那些流言不过是无稽之谈。娘娘自小就生于京城,又是秦国公的爱女,如何是什么偷龙转凤的?那根本不可能,这种话你且别拿在娘娘面前烦心。”   本来林嫔还遮掩了一下,可德妃状似为秦皇后出头,其实把丑事揭露出来,正好让惠贵妃有了话头。   “皇后娘娘,虽说龙生百子,百子不同。您虽和姑姑长相不大相同,但自小亲近,也多少母女都亲近。”惠贵妃凉凉道。   秦湘瞪了她一眼:“贵妃,你身为嫔妃之首,怎么也听信外边谗言。这样的话一听就名不属实,那是外头的人要攻歼咱们皇上,才拿来说的。前线打仗,封了太子,也能鼓舞军心,有人见此不爽,才这样的。”   惠贵妃认错倒是干脆:“皇后娘娘,是臣妾的错。”   又一脸怪相,气的秦湘肝儿疼,但也毫无办法,她也没办法堵住天下人的嘴,更惶论,此处打仗,肯定会拿这些作文章。   而秦国公也是满脸不喜:“这消息看来是秦澄放出来的了,他简直混账,做了反贼也就算了,现在把这种事情说出来,这是纯粹不让我们好过吗?”   秦浦暗自沉思没有说话。   府内一片乱,魏氏被气倒了,现在整个京城的茶肆、酒楼都在传这件事情,甚至连襁褓是什么颜色的都说的一清二楚。有的人还笑:“秦家要怪就怪那秦夫人,自个儿生孩子都不知道,为了攀龙附凤,连亲生儿子都不要,十足的恶毒妇人。”   柏氏和小魏氏都在门口问安,柏氏才刚从宫里放回来,她内心当然知道柏家起事,皇上留她一命则是为了安抚秦家。更遑论,那人还对自己起了色心,如她这般美丽的女子,自然知道天子宠爱一个已婚妇人会带来多大的灾难,还好奉元帝如今要依靠秦家。   一出魏氏院门,小魏氏就一脸好奇又带些不怀好意道:“我就说怎么皇后那样针对二嫂,还特特地送没人,没和大哥和相公送。原来她也知道自个儿的身世啊,这么说起来,二哥还真是可怜呀。”   她娘家堂兄打了败仗,败于二嫂之手,秦家无论是新朝还是旧朝都无可挑剔的能过上好日子,这小魏氏就有意帮秦澄说话了。   柏氏嘴上道:“你别说这个了,娘娘如今刚刚处境好一些。”   小魏氏恨铁不成钢:“大嫂,你要想想她这个皇后还坐不坐的稳。再者她又不是咱们的真姐,你家那样厉害,日后她还得求你。”   这也是京城人们的共识,那就是奉元帝得位不正,且打仗也打输了,迟早要完。   所以小魏氏对柏氏也开始尊敬起来了。   柏氏淡笑:“好了,弟妹,这种话日后可不能乱说。”   再说王德鑫因为家人被保护好,他直接带兵投靠了燕循,并称燕循为天命之师。燕循则以国礼相待,把他及带来的部下都安排妥当,饶君羡也跟了来,莹尘知道他的心思,只看上次他就招招要自己死,怕是早已怀恨在心,遂去跟燕循报告。   她跟燕循倒出原委,还准备说说,没想到燕循直接道:“他若不好,表姐直接处置就是了。”   现在沈莹尘敕封一品大将军,处置一个低等将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莹尘斟酌一番:“臣的意思是,怕他反水,还请皇上处置。”   燕循笑道:“我看留着他有大用。”   传递错误消息那就更好了,燕循云淡风轻,又看沈莹尘关心的看着他,他心里一暖:“表姐,你先回去休息吧。”   莹尘看他知道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帐篷,衡哥儿正好从外边来,他道:“姐,爹和娘都已经接过来了,您放心吧。”   自打反了之后,莹尘和秦澄就托了人去救爹娘,救的方式当然是制造假死,再运回人来。   她摸了摸弟弟的头:“你还记得爹娘吧?你小的时候娘最疼你了,爹爹也是,但凡你要什么,咱们就是在穷乡僻壤也会满足你。日后,即便他们不是你的爹娘,你也要好好的孝顺他们。姐姐在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去了,你就事事以皇上为尊。”   打仗哪能场场都胜呢,要莹尘自己虽然觉得自己武艺还算高强,兵法十分娴熟,可真的就万无一失吗?   那也未必。   秦澄她不担心,他还年轻,又战功赫赫的,将来再娶妻,是很正常的事情。她的一双儿子年纪虽小,但有燕循看着她也放心,唯独放心不下这个弟弟,生怕燕循因为忌惮,拿他出气。   衡哥儿打小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听这话语焉不详,不免眼圈红了:“姐,我要你活下来,好不好?”   “姐姐答应你。”莹尘哄着弟弟。   衡哥儿出去后,秦澄黑着脸进来,莹尘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找皇上议事的?”   秦澄坐下看了莹尘一眼:“你怎么想到自己不好了,你是我秦澄的妻子,千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就这么说倒下就倒下,岂不是不负责任吗?”   其实他最气的是妻子和小舅子安排后事的模样,好似他就不值得牵挂一眼。   不管怎么说,他这重回一声,给他最大惊喜的就是妻子了,若妻子不在了,他又如何能活下去?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也别担心,如今王将军归来,魏家军也颓败,逼近京城那是迟早的事情。”莹尘笑了一下。   秦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自然,咱们皇上当然是雄才大略之人。”就凭燕循敢说动柏家,又能义无反顾的投入战争,就比奉元帝强上百倍,奉元帝靠的不过是宋氏此等妇人,宋家是文官,论打仗个顶个的不行。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莹尘本以为饶君羡会伺机报复,没曾想他还真的沉住气了,拼命的挣军功,甚至成了王德鑫将军的左膀右臂,比之前还要更进一步。   奉元帝早已带着妃嫔太后要弃城而逃,却被秦国公逮了个正着,杀了他在马上,顺便把秦湘也斩于马下。   并道:“因为此毒妇害我儿不能回来,我必把她碎尸万段。”   秦浦看着心惊,就在前几日,大军还未赶到时,这秦国公还言之凿凿的说秦澄如何不孝。现在元寿帝进了京城,反而是头一个拿奉元帝开刀的。   杀戮满满,京城里乱成一锅粥,平炬顺势把妻子沈清救了出来,沈清老了十岁不止,人却精神头极好:“我就说吧,我必然是会出头的。”   平炬看的心酸不已:“你说的是,赶明儿新帝来了,你就好了。”   元寿帝继位,又改号为开泰元年,并册封皇后柏氏,又封柏家为武国公,持丹书铁券,爵位世代相传。   再封大将军秦沈氏沈莹尘为郡主,且长子封伯,次子封一等子爵。再有姨母沈夫人再封一品吴国夫人。又秦澄封了建国候,同样丹书铁券,一时之间沈莹尘都受不了这种热情了。   而沈衡则封为安亲王,有安定安静之宜。大家这才知道沈衡的身份,这才意会到沈莹尘的厉害。   她从战场下来就安心做贤妻良母了,燕循虽然几次夸她,可到底当年她没有第一时间把传国玉玺给燕循,还有意沈衡做新帝,故而,十分低调。再说帝王心思难猜,若她真的一直看重衡哥儿,怕衡哥儿才是活不长了。   她和秦澄一起住在建业候府,又蒙秦浦携妻过来,二人忙接待她们。   “大嫂……”莹尘见柏氏还是那样漂亮。   柏氏行了一礼:“请郡主安。”   莹尘扶起她来:“嫂子这是做什么。让他们男人说话,嫂子和我一起进去坐吧。”   二人一同进去,建业侯府是新府,一切都很新,丫头们有用惯了的人,也有新人,调理就需要许多时间,看起来规矩就没那么好了。   柏氏带着元喜过来的,元喜确实太好看了,莹尘从来没想过一个男孩子能够生的这样漂亮,她立马让云露拿了一柄弯刀给他:“秦国公也是以武起家,这是我在战场上用惯了的,削铁如泥,这就送给你吧。”   又招来鸣哥儿和彰哥儿二人和元喜一起玩,三个小哥儿年纪差不多,鸣哥儿年纪稍微大一些,这些年在行宫,没有母亲在身边,小小的孩子懂事的很快。   看孩子们玩的很好,柏氏带着笑意问道:“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是,这个梦以前我也不敢想象。当时的傅湘多么高高在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却被国公爷斩于马下。若是早早的把话说清楚,给侯爷正名,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了。”莹尘叹了一口气。   柏氏皱眉:“要我说也是她自己作孽,明明提前就知道自己不是秦家的女儿,偏偏要厚颜无耻的占了这一切。别说是我,就是老太太听了,也骂太太。如今在家中,我们做儿媳妇的真是不敢再在太太面前伺候。”   “哎,这一阵子,我们这边也太忙了,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莹尘笑道。   这就是柏氏来的目的,毕竟明明是一家人,这样不来往,旁人也会说秦国公府,有权有势时,锦上添花的人自然不少,但落魄时,谁不想踩一脚。   见弟妹这样爽快答应下来,故而心里高兴,觉得这二弟妹还是十分明理之人。   莹尘倒是劝她:“嫂子也该回家看看了,柏家现下有从龙之功,皇后也是贤淑之人。” 第101章 皇后宝座   柏皇后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说燕循封了崇康太妃为太后, 但谁都知道这位太妃不是什么实权派,宋家也树倒猢狲散, 当权者全被诛杀。柏家得以重用,这柏氏是柏家的嫡长女,因为之前拂逆家中长辈之需求, 故而并未立马相见。   “我知道的,弟妹,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你大哥待我极好, 十分尊重, 以往身边还有伺候的通房,之后我生了元喜后,他就把那些女人送了出去。我们俩日子过的和美极了,所以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柏氏知道女人至高无上的宝座就是做皇后,她曾经离那个宝座那么近, 却丢了。   她爹娘是长房的, 她是长房嫡女, 打小就生的好, 在姐妹中一向都是睥睨众人。她那位做皇位的堂妹,爹娘无能不说,本人相貌才情性子都一般,却入主中宫,她怕柏家长房的人怪她。   莹尘叹道:“深宫里日子也未必好过,大嫂能这么想也好。”   女人们在一起总是说的琐碎, 男人们则说的都是朝中之事,对此秦浦十分感激。   “若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们的爵位恐怕就没了。”像那魏竞坚守和开泰帝对着干,现在魏国公府已经虚无了,还是秦澄求情才饶了魏家一命。   他稳固住了王德鑫的家人不说,还在迎新帝时十分积极,又有秦澄帮忙说项,这秦国公总算是保住了。   秦澄拍了拍他哥的肩膀:“大哥也到而立之年了,还要请爹尽快上折子,这件事情才能彻底过去。大哥有能力又有才干,新帝正是用人之际,必会得到重用。”   他这么一说秦浦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你在。”说完又道:“秦湘在逃亡路中死了,她让林嫔穿了她的衣服,被爹斩于马下,秦湘自己在逃亡路上也死了。”   前世今生,秦澄总算报仇了,他又眯了眯眼睛:“娘呢?”   “在家成日大吵大闹,爹说送她去庄子上休养一年再回来。”这个时候秦浦也不得不说秦国公本人真的知道如何决断。   秦澄扯唇一笑,又觉得没意思。   送走秦浦夫妻,莹尘开始整顿内务,同时养身子。战场上长期风餐露宿,且毒虫气候不一样,她憋着一口气的时候,身上暂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一闲下来,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了。   好在鸣哥儿和彰哥儿都是极其听话的,读书习武一日不曾拉下,她十分欣慰。   又说沈夫人带着王全过来了,母女二人好些年没见面,此次更是因为两位外孙,让沈夫人隔三差五就来。   同时又和莹尘感叹:“衡哥儿那孩子我真的当作亲生孩子一样,本来以为咱们一家可以在玉昌过一辈子的,偏偏女婿出息了,再也想不到有今天的日子,可惜咱们一家人竟然不得团聚。”   这倒是真话,现在衡哥儿住在宫中,就连莹尘也不能多接触,更何况是沈夫人。   好在她十分乐观:“娘,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衡哥儿如今能够物归原主,也是遂了姑姑的心愿。这是好事呀,再者您现在和爹也能够享福了,要含饴弄孙时,来看看鸣哥儿和彰哥儿就是了。”   沈夫人听了这话又拉着鸣哥儿和彰哥儿的手,笑的很是慈爱:“我现在有他们在就好了。”看了看女儿,年纪轻轻的,青丝中有白发,不由得心一酸:“你比我命好,有俩个儿子,老了也有人孝顺。”   她年纪也不小了,女儿独掌一府,又没个儿子。她只能出去串门来女儿家,还好女儿有儿子孝顺,以后她也不用担心了。   莹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安慰道:“娘怎么说这样的话?难道女儿就不好了。日后您和爹爹想来便来就是了,还有清姐那儿,您也多去看看。她现在身边没个亲近人,正是需要您安慰的时候。”   这沈清也封了一品夫人,和平炬现在独开一府,就是看起来老了很多。   沈夫人一听也坐不住了,“她是个好孩子,沈岫一家全都死绝了,我这就去看看她。”   看着沈夫人匆匆离去的身影,莹尘扶了扶自己的髻发,她让锦绣过来伺候她去秦国公府,她做人媳妇的,越是在高位就越是要无比谨慎才行。   云露现在已经是媳妇子,让她男人套了车,亲自坐在里边陪着主子。   “现在太太去了庄子上,世子夫人和您关系好,三奶奶虽则嘴巴坏了点,到底是个明事理的,您不必担心。”云露即便做了媳妇子,都能受到莹尘信任,就是因为她能看出重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莹尘抬手:“我并不烦恼这个,皇上如今很是抬举我们一家,我又怎么会受气。就是世子夫人那里,我怕她终究是意难平啊。”   云露惊了一下,“这是怎么说?”   莹尘叹了一口气。   当初跟着秦浦,她当然是心甘情愿的,毕竟秦浦本人是秦国公世子,天子舅兄,秦家正是得势之时。总比跟着燕循流浪,没个未来强,可现在柏氏的堂妹在那高座上,一身凤袍,母仪天下,哪个女人看着不眼红。   更惶论是柏氏这样出众的人,现在看着还好,到时候日子若稍有不平,难免会不满。   若是像她,本来就是屠户的女儿出身,当初能和魏家结亲,不仅是她娘,就是她本人还不是有那么几分虚荣心的,还好她是过惯苦日子的,自个儿还算有自知之明,能够看透。可柏氏呢?现在的秦家已经不如奉元帝在的时候的秦家那样煊赫,小魏氏都不停的托人送东西给她,就可知道一斑了。   她是真心希望柏氏能安下心来的,毕竟秦浦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人,他还是秦澄的大哥,也是秦澄最亲近的人。 第102章 满门荣宠   昔日车马络绎不绝的秦国公府邸, 门庭冷落不少, 秦国公虽有大义灭亲之举,但他毕竟曾经是拱奉元帝上位的人, 儿子虽说有秦澄这样的功臣在,但秦澄另府别居,又因身世之故, 众人无不以为秦澄和亲生父亲关系不好,这些人太知道什么是冷灶, 什么是热灶了。   她还未下马车, 就有下人候着了, 这和以前她是从来没有这个待遇的。   可她也没有半分觉得高兴的,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以后。   莹尘今日身着一袭玄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褙子,她穿上铠甲后肃杀之气尤其重,故而秦澄有置办不少玄色衣裳给她, 才能压住她现在的光芒。   这座府邸好像失去了生机一样, 尽管小魏氏一直在陪笑, 莹尘都觉得不大自在。小魏氏这些年膝下还是没有孩子, 三房庶子倒有几个,但小魏氏压根就不屑提起。她这个性格,莹尘也觉得挺好笑的,墙头草都当到这个地步,也真算是人才了。   柏氏让人奉了茶来,茶香袅袅, 莹尘笑言:“皇上已然登基,又封了后,这中秋宴我是要进宫的,不如大嫂和我一起过去?”   她和柏氏都是诰命,必然是要进宫的,有她在一旁看着,肯定会好很多。这柏氏也正有此意,她娘家人虽然现在都是高官,但她毕竟是秦家的人,不能和娘家人一起过去,这不就是宣扬她婆家失势了。   “如此,就多谢二弟妹了。”   莹尘点点头,又看了小魏氏一眼:“弟妹,不知道端敏可好?”   小魏氏闻弦歌而知雅意:“她呀,如今可是悔死了,明明是皇上的亲姐姐,现在跟个庶人一样。堂兄又被判了流刑,她没能跟着去,已经是蒙赦大恩了。”   这魏竞因为当年饶过莹尘一次,故而秦澄替魏竞求情,只让他流放了,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端敏公主自然被褫夺封号,她投靠宋太后的事情,那是人尽皆知,燕循对她这样的人,本就憎恨,贬为庶人幽禁而死,已经算是饶过她了。   莹尘一笑:“好啦,我知晓了,太太不在府中,我这里有些补品,就麻烦嫂子和弟妹帮我交于她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柏氏和小魏氏满口答应,又起身送她出去。   **   八月十五日   命妇们上好大妆,排队在永定门等着,按照品级,莹尘排在第五位,她夫君是建业侯,本人又是郡主,还是皇上的亲表姐,都礼让她。莹尘和柏氏没有去前面,倒是低调的很。   柏夫人也见到女儿了,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看到柏氏还高兴的起来的人,柏氏长房视柏氏为罪人,觉得明明长房付出最多,却让无用的二房贪了便宜。   “娘。”柏氏喊道。   柏夫人高兴道:“还好看到你了,待会儿一起去你妹妹那里。”   进了宫,命妇们先拜祭柏皇后,柏皇后今日同样正黑色的礼服穿在身上,头上插着七个凤钗,仅仅清秀的容貌,却能看出无比威仪。女眷们心悦诚服的跪在她的身前,她坐下后,才抬手让众人起来。   可她稳重极了,全然不似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见了柏氏,还喊了一声“姐姐。”   又十分亲热的和莹尘说话:“表姐也不进宫来看我,以往在行宫时,我和您是极能说的上话的,现如今倒是生分了。本宫倒是想念鸣哥儿和彰哥儿了。”   莹尘一笑:“多谢娘娘垂询,家中小子正在读书,臣妾又忙碌着新宅布置,竟不能给娘娘请安。日后娘娘要是不怕臣妾讨嫌,臣妾一定常来。”   柏皇后对身畔的宫女道:“你带泰元郡主过去安亲王那里,安亲王怕是早就想见表姐和姨妈了。”   沈夫人和莹尘也忙起身谢恩。   一出宫门,沈夫人就十分着急,莹尘倒是劝她:“您还是别太着急了,我看皇后贤淑的很,您这么急巴巴的赶过去,别人还以为您不放心呢?”   她和沈夫人不一样,沈夫人在沈贵妃在的时候,虽然也是一品夫人,但是她鲜少进宫,怕给沈贵妃丢脸。莹尘却从小做了端敏公主的伴读,在宫里生活过一段时日,这宫里的人面上一个个都是温和的,背地里要做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只有谦虚谨慎方是正道,人心不古,更要保护好自己才对。   沈夫人果然缓下脚步:“你说的对,我就是太心急了。”   莹尘扶着她娘的手臂:“皇上是安亲王的哥哥,哪里能不对他好。”   此时的燕衡没有一贯的平静,燕循好笑的看着他:“你又不是没和姨妈表姐见过,怎么还急了起来?”   他没有在外边陪群臣,专门陪着弟弟,自然是对弟弟的看重。   “皇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和姨妈和表姐一起生活,表姐我都当亲姐看待的,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自然着急,我只盼着能快些开府,到时候替姨妈和姨夫养老。”燕衡道。   虽说现在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安亲王,但是还是怀念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   皇兄虽然对他很好,但他同样也十分忙,能够几天见一次皇兄就已经是开恩了。嫂子虽好,但毕竟是女眷,也不能过于亲近,再者皇嫂和他也没什么感情,不如姐姐那样好。   燕循摸了摸燕衡的头:“你呀……”   小内侍进来传话:“皇上,泰元郡主和吴国夫人来了。”   “宣她们进来。”   站立在门外的莹尘和沈夫人一同进来,二人正要跪拜,燕循忙上前虚扶,又十分爽朗笑道:“姨妈和表姐,怎地如此客气,别行这些虚礼了。”   莹尘却道:“礼不可废。”   她是真的行完礼之后才起身,燕循原本有些失落,但又见莹尘坐下后,亲切道:“在大营里皇上还吃过臣妾做的烙饼,路上,臣妾还和娘说起这件事儿,说您终于不用吃臣妾做的饼了。”   这话说的燕循一笑:“我看表姐的手艺就很好。”   看燕衡看着自己,莹尘又歪着头打趣道:“怎么啦?几日不见表姐,都不认得我了。鸣哥儿和彰哥儿可记着你这个舅舅呢,天天说舅舅不在,书都读不好了。”   她这样亲昵,燕衡才觉得是姐姐的样子,一股脑儿的跑到姐姐身边,高兴道:“那姐姐以后要常来看我和皇兄,大家都记挂着你。”   莹尘点头:“家中忙乱,等忙过了这一阵子自然常常来看你。但是你们男孩子,皇上自不必说,一大堆政务要忙,就是你,也要读书习武,我又怎么好打扰你。”   她这一句“男孩子”说的燕循和燕衡心中一暖,他们的表姐还是那个表姐,还是那个一直护着他们的表姐。   就连燕循也道:“就是再忙,表姐进宫,我也要陪的。”   沈夫人看了看女儿,她是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受皇上和安亲王的信任,连她这个做娘的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好在燕循为人极为周全,和莹尘说了几句话后,又和沈夫人说话,这沈夫人才高兴起来。   燕衡则坐在姐姐身边,一直眨着亮晶晶的看着她。   她真是一手带着燕衡长大的,打仗也手把手教他,比教自己儿子还上心,看到他了,她就放下心来,把手上戴着的珠子给他玩。   燕衡接了过来。   这燕循要去前边会文武百官,便带着燕衡走了,莹尘则和沈夫人一道去柏皇后那里赴宴。交泰殿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见莹尘和沈夫人过来,个个都一脸羡慕,她们都知道这二人都是面圣了的。   但这种和圣上亲近的机会又不多,平常女眷能见到皇后那就已经是开恩了,更遑论于皇上。可这俩人是皇上最亲的亲人不说,建业候和泰元郡主也都是有功之臣,有从龙之功,她们也羡慕不来。   沈夫人原本就是性子明快之人,也很享受别人对她的吹捧,莹尘倒是默默的,柏皇后眼睛一闪。   柏氏因为是柏皇后娘家人的关系,得以与皇后同桌,柏皇后亲自让宫里赐菜给她,“这道芙蓉卷做的极好,以前在娘家时,姐姐就最爱吃芙蓉卷的。”   “多谢娘娘赐菜。”柏氏忙站起来谢恩。   柏皇后示意她坐下:“咱们姐俩也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我一直想着姐姐呢,虽说我比姐姐小好几岁,但当年姐姐的风姿,谁人不知道。”   提起这个柏夫人有些赧颜,当年柏氏没有下定决心跟着燕循,反倒让二房这个平平无奇的侄女讨了好,看着是句句为女儿好,不过是在显摆自己。   柏夫人能听出来的话,柏氏当然也听的出来,她笑道:“娘娘真是谬赞了,娘娘打小就十分聪慧,我就料到娘娘会有一番大造化的。” 第103章 过继   柏家女眷之间的这些眉角莹尘不知道, 她和沈夫人参加完中秋宴就各自回家了, 王全扶着沈夫人在马车里坐着,沈夫人毕竟有了年岁, 不如以前那么矫健,脑子却是清醒的,她用手肘拐了拐王全:“皇上今儿有对你另眼相待吗?”   王全摇摇头, “我就是名头上占了个姨夫而已,你还真的以为别人把我当回事啊。倒是女婿今日出了大风头, 女婿本就能干, 就是柏家人也要敬着他三分呢。”   “是吗?”沈夫人想起在俩个外甥那里, 女儿也是高出自己一头的。   “是啊,不过托皇上洪福,咱俩又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王全想的倒是很简单,他这么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趁着这几年享享清福才是。   沈夫人却道:“没个儿子终究还是不行啊。”她想到女儿和女婿一条心, 又能拉拢皇上, 现在连沈衡也拉拢过去了, 谁都不亲她这个姨母。女儿毕竟嫁出去了,送终什么的也名不正而言不顺,她下定决心道:“明儿我就回江陵打听。我们家在江陵倒是有些本家亲戚,若是谁乖巧些,就带过来。”   王全一惊:“你疯了,咱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 就别折腾了。”   “你天天嫌弃折腾,结果手里的钱都被外三路的什么亲戚骗走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找个儿子回来。”沈夫人骂道。   王全不敢多说了。   **   自打中秋节过完,又听闻皇后怀孕,她又递了牌子进宫去探望。   宫外的东西自然不能随意带进去,但几句嘱咐她还是能说的,柏皇后此时也抚着肚子,一幅为人母的喜悦模样。   “皇后娘娘,您这才坐稳三个月的胎,可别操劳了,安心养胎才是。”莹尘笑道。   柏皇后淡笑:“我也是这么说的,这皇上刚登基,又说三年后才选秀,我就是想要个人帮衬也不行。这次表姐来,我很是高兴,也想拜托您一件事,我这身边笨手笨脚的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身家清白又有才情的女子……”   这种试探,莹尘可不会当真:“您可不知道外边的人都如何说我,说我是母大虫一个。我身边别说什么才情的,就是美貌的也少,要不怎么坐实这个母大虫。”她还捂嘴一笑,好似开玩笑一样。   她这么一说,柏皇后知道她的意思了,心道,以秦澄之城府,生的面如冠玉,又有白衣卿相之称,这样的人才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偏偏守在沈莹尘身边,还把沈莹尘看的紧紧的。她坐看右看,这沈莹尘容貌不算好,只能勉强上秀丽而已,不似寻常妇人扶风弱柳,反而十分矫健,这样的女子却这样讨人喜欢,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但她既然没有送女人的爱好,柏皇后也就放下心来:“表姐快别开玩笑了,我也是急的不行,皇上乃九五之尊,非等闲之辈可以接近,我真是愁。”   “快别愁了。”莹尘抿了一口茶,笑眯眯的。   等柏皇后露出疲态,她才告退,出了宫,忽然觉得还是当年打仗的时候好,打仗只需要付出武力就成,成天这么笑里藏刀可真累啊。   回到家,又见沈夫人行色匆匆的过来,说是要回江陵老家。   莹尘不免奇怪:“娘,姑姑以前不是把外公和外婆的坟茔找人看着了,这么长途跋涉的,您回去做什么?”   沈夫人嗔道:“瞧你说的,有你姑姑发话,老家的人自然不敢慢待。但你也知道,我是留在家中的姑娘,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可不同了,你表弟做了皇帝,这事,我肯定要回去告诉你外公和外婆一声啊。”   她这么说,莹尘便也不好阻拦:“既然如此,那您就回去吧,我这里也准备好奠仪,您也帮忙带回去祭奠吧。”   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好。”   说完就一股脑儿的走了,莹尘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   她的这一双爹娘,都不算什么聪明人,沈夫人比王全虽然要有主见一些,可她上了年岁,仿佛变的也有些糊涂起来。但她也知道,这双父母是老实人,再如何也翻不起风浪,遂也撒开手去。   外戚之家也不好做人啊,若是像秦国公那样有能力的人,自然煊赫非常,可自家爹娘没有半点本事,莹尘只盼着她们能安份一些就是了。   好在秦澄百忙之中还要带莹尘出去玩,这让莹尘可高兴坏了,成日埋头在这些家庭琐碎之事上,无聊透顶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玩,她立即让人准备好物事,准备出门。   秦澄见她这样,笑道:“你说说你这人,之前打仗的时候天天跟我撒娇,说是想在家里睡个十天八天,再也不挪动地方。现在可好,在家待了几天就坐不住了。”   丈夫还笑话自己,莹尘轻轻的打了他一下:“你还笑话我呢?我是没您建业候那样沉得住气,行了吧?”   秦澄轻轻握住她的手:“谁说的,我现在就沉不住气了。”   看他这猴急样,莹尘推了他一把:“可不许这样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有男人在闺房厮混的,还不赶紧出去。”   秦澄这才老实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知道了,不闹你了,我去外边吩咐下人套车。还有,今儿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莹尘就看到人从外边进来,“衡哥儿……”   私下里她还是不习惯叫安亲王,而是以衡哥儿相称,她欣喜道:“你怎么来了?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吗?”   燕衡点头:“姐姐,好久没和姐姐与姐夫相聚,这次我是特地求了皇兄才出来的。虽说只能出来两天,但也很不容易了。”   亲王郡主出行,前面清扫黄沙,撒水,摆仪仗开道。   京中百姓们不免道:“这是哪位出行啊?这样大的排场。”   “别乱说,这是安亲王和泰元郡主。这二位可是天子的弟弟和表姐,真正的皇亲国戚。”   百姓们看了热闹便一哄而散,那藏在百姓中的饶君羡眼睛阴鸷的看着马车。 第104章 烙饼   清平庄子很大, 这是燕循赐下的私人庄园, 莹尘进了内院后,便挥退下人和衡哥儿说私房话:“在宫里到底如何?姐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把你身世说出来?”   她想知道的是真实的情况,因为她实在是太了解衡哥儿这个孩子了,看似聪明一点就透, 但他和秦澄不一样,秦澄是有权利欲望的, 他却没有那么多。尤其是现在越来越多, 他身上书生气质多一些。   燕衡心中一暖:“姐姐, 皇兄对我极是照顾,就是皇嫂自然也是不错的。我现在在宫里读书,因为有亲王的身份在身,那些人也不敢轻视于我。日后出了宫,要是能把姨母和姨夫接过去养老那就更好了。”   他其实是很感恩的, 尤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 越发知道沈家人的不容易, 尤其是姐姐。他很早就懂事了, 都是姐姐背着他抱着他,给他请老师,手把手的教他打仗,现在他故作儒雅书生样,也是不想引起皇上猜疑,让姐姐和姐夫为难。   莹尘当然也知道衡哥儿的心思, 但她一口拒绝了:“这不合规矩,日后你开府了,你就是亲王。娶的人家,那也是名门望族,人家要如何对待我爹和娘呢?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对双方都不好,你若是有心,常常去看看他们就好了。”   她是知道自家爹娘的,没什么大本事,但王全耳根子软,沈夫人现在又封了吴国夫人,仿若拨地而起的大树一样,觉得自己有了身份和地位。这样的俩个人,现成给人家当炮仗使的,她又如何放心?   说到这里,燕衡一笑:“姐姐还是永远都想着我。”   莹尘嗔道:“又说孩子话了,你现在虽然不姓沈了,可我是早就把你当弟弟看待的。”   二人说完话,这才一起出去,鸣哥儿和彰哥儿又围着燕衡玩,这三位虽然辈分上隔着,但终究是年龄相近,很能玩到一起去。   尤其是鸣哥儿,打小就懂事,已经是个小小的公子哥模样,很能替母亲招待客人。   云露奉了茶过来,“郡主,您看今日如何安排?侯爷派人传话说要出去打猎?”   “嗯,你先让小厮们把主子们要用的弓箭都收拾好。我今儿就不陪他们去了,我得去做奶茶和饼,都爱吃我做的烙饼,现在人齐了,我就做。”   “是。”云露满脸笑意,“还是安亲王有面子,郡主对他可真好。”   莹尘笑了笑,没说话。   一听说出去打猎,就连最小的儿子彰哥儿也跟着起哄,彰哥儿现在六岁了,正是学骑马的时候。秦澄对儿子管教的很严,几乎恨不得儿子跟他一样都是全才,三岁启蒙,六岁骑马,都是他自己定下来的规矩。   她送儿子们出去后,自个儿去了厨房,熟练的摊烙饼。这里的食材非常齐全,比在军队里是要强多了,莹尘做的是牛肉卷饼,这牛肉不好弄,还是凭着她的面子弄过来的。   她会把牛肉切成薄片蒸好,浇上卤水,再用油烩。再揉面摊饼,她摊了好些烙饼,这才罢手。再着人温好,又亲自去做奶茶,厨房的人还是头次见这位郡主,见她凡事亲力亲为,也在身边干的卖力,就是想多讨主子几句话。   把奶茶做好,她才净了手出去。   **   秦国公府   柏氏又有了身子,她自己倒是淡然以对,毕竟已经有了元喜这个儿子,对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在意了。这小魏氏倒是心里泛酸:“嫂子,恭喜你呀。”   现在的小魏氏可没有以前的那么嚣张跋扈了,她是一个十分懂得看风向的女人,现在柏家外戚,一时风光无二,二房的沈氏更是天子之姐,她拿什么跟别人比,她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慕权之人。   “恭喜什么,你呀,还年轻,调理好身子。好好笼络好三弟,不愁没个子嗣,咱们妯娌说一句私房话,这女人还是有自己的孩子好。”柏氏不咸不淡的和小魏氏说,她其实也是老生常谈。   小魏氏和秦潮夫人早就分房而居,秦潮是个没心没肺的,只顾着和妾胡闹,只要每日享受就成,家中什么也不管,他自有宠爱的人,三房现在其实孩子也不少,他压根就不放心上。   这小魏氏也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心里虽然总是听说别人有了孩子就不大舒服,但想想倒是想通了,什么子女都是虚的,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她能帮着柏氏管家,能捞一点是一点,有钱有关系,那些庶出的都巴着她。   她一离开,柏氏就躺在美人榻上,她的贴身丫头进来道:“大奶奶这是累了不是?您放心躺着,我有事叫您就是。”   柏氏挥挥手:“无事,你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她那丫头乖巧坐下,柏氏才叹了口气:“国公爷现在成日在外忙碌,我们夫妻见面倒是越发少了。”   那丫头知晓她的心意,哪里是抱怨国公爷忙,分明是心有不甘,尤其是前天回娘家,连柏氏一个旁支的妹子都嫁到平国公府邸去了,她这个嫡长女,原本应该是天之骄女的   这种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不看到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自己过的很好,但看到了,总有些不甘心。   尤其是她面圣了,新皇相貌过人,文武全才,实在是令人惊叹。她无法想象那样平凡的堂妹站在他身边是什么样,根本就不配。   “大奶奶,国公爷日日都记着您呢,无论去哪儿,他都会给您带您爱吃的玉华糕。去的远了,常常传信,后院那俩个还一直守着空房,现在的您其实很好了。”丫头觉得柏氏其实很拎得清,但相貌太过,容易被自己误事,所以总觉得不平。 第105章 沈清献美   想想也是, 柏氏摸了摸自己的脸, 随之觉得对秦浦愧疚非常,转而又抚弄肚子, 后院寂寞,多个孩子陪她,想必也是好的。   她笑笑:“是啊, 国公对我很好。”   **   这边莹尘看着灰扑扑回来的三个人,忙让人准备了热汤让他们去沐浴, 再出来时, 已经备好了膳食。秦澄看了十分满意, 请燕衡上座后,夫妻二人陪着他吃饭。   燕衡自然是不挑的,他在营里就常吃姐姐的手艺,回到宫中虽然锦衣玉食,但觉得最好吃的还是姐姐做的。   看他吃的匆匆, 莹尘打了他的手一下:“慢慢吃, 你呀, 也就在我面前能失礼, 万一在宫中这样,岂不是失礼于人。”她是真把衡哥儿当亲弟弟看,以前都未曾想过沈衡再改名字为燕衡,现在即便二人从亲姐弟成了表姐弟,但她们的情谊还是一如既往。   燕衡忙不迭答应,还跟她撒娇:“我就是爱吃姐姐做的烙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宫里的厨子笨,就是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得了,还有奶茶在这儿,你慢慢吃,别噎着。”莹尘又亲自替他倒茶。   就是秦澄看了也有些吃味,“别把他当小孩子了,要不然外边的人被笑话。”   莹尘这才反应过来,点头笑道:“好好好,我要把他当大人看待才好。”   晚间,夫妻二人对坐在烛火前面,抵额说心事,秦澄就道:“怎么这么照顾衡弟,他现在是安亲王了,你对他这样好,他回宫了,你岂不是要伤心?”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难不成就为了让他疏远我,不伤心,我就对他冷淡一些。”   秦澄笑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说起来也是我心软,之后,咱们少碰面就好,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这个道理莹尘又何曾不明白,人家说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对于燕衡来说也是如此,她虽然不是他娘,但到底还是希望他好的。若是自己和秦澄和他接触过于频繁,恐怕皇上也会心生不悦,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亲情在权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好,我知道了。”   在山庄玩了几天,莹尘只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一回府,麻烦事就来了。   清茶苦涩的很,沈清却全然顾不上,此时的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牡丹袍子,头上插着名贵的鸽子大的红宝石,手上戴着石青色的戒指,华丽富贵,和之前隐忍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翘着手指,放下清茶,懒懒道:“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怎么就让它溜走了?好在我圆了过来。”   莹尘不解:“也不知道清姐说的是何事?”   “还有何事?皇后娘娘怀孕了,如今皇上又不肯选秀,咱们做亲眷的哪能看着皇上久日旷着。宫中的奴婢出身低贱,若是宠幸过了,生了皇子,那也不成看像,说出去咱们做外戚的就该为皇上着想。我想好了,咱们沈家虽说奉元那狗贼在的时候被灭了不少,但我前些日子回南京竟找到了一位同宗的姑娘,生的那可真是漂亮——”沈清说的得意洋洋的。   可莹尘却劝道:“清姐,你这是怎么了?进献美女这样的事情,咱们怎么能掺和,一个不落好,怕是皇后要怪罪于你。”   沈清不在意道:“那柏家算什么?要不是你藏了玉玺,我听说柏家都要放弃皇帝了。你和妹夫也是出了大力的人,不比柏家少,怎么如今的荣光全被柏家抢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沈清被压抑的太狠了,现在又走了另一个极端,莹尘则道:“这样的话以后您可不必说了,扶植皇上本就是应当的,柏家也确实出了力。要我说,皇上宠幸谁,那是天家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姐姐现在已经是一品夫人,又得蒙圣恩,连念哥儿都有了爵位,已然是很好了。”   其实说起来谁又没有私心,她扶植燕循,那也要燕循本人值得扶持,给她带来利益,她才敢勇于造反。都是互惠互利,就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现在皇上坐稳了龙椅,她们都得到了封赏,就够了。   “妹妹,我竟然不知道你如今这样懦弱?往常都说你震慑三军,当属咱们大临的花木兰,好多戏班子都把你封为传奇似的人物,如今不过是为了皇帝着想,如何不对?”   她说完,又柔声劝道:“那柏皇后有什么呀?出身不显,不过是沾了柏家的光,长的也不好看。就是不提咱们沈家那样同族的女子,也要找更好的女子。就皇上那样的人中龙凤自然要配得上更好的?”   “我是不同意的,这种事情凡是涉及天子后宫,这是天子自己的事情,我们如何置喙?更遑论,日后这女子若是生下儿子,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她抬眼看了沈清一眼,不由得厉声起来。   沈清恨她榆木脑袋:“你不去,我自去就成了。”   莹尘拦着她:“那可不是姐姐一人的事了,这家族要争得荣光,不是咱们身为外戚靠个皇子,就可以保着一代代的。但凡真正有本事的人,即便是家里犯了大事,人家也不会连根拔起,因为牵连甚广,因为朝廷离不开你。我想念哥儿鸣哥儿都是有志气的孩子,不必再靠裙带关系就吃一辈子的老本。”   她自己就是这样啊,本来是杀猪女,但因姑姑蒙了皇恩,一家子改头换面,但换了皇帝,就被捶的不行。   可现在她如果只是一般的外戚,只有亲戚情分的那种,燕循看待她也不过只是比旁人稍微亲热一些。就像他对沈夫人一样,亲近是有的,抬举是有的,但多的就没了。   燕循赏她和秦澄,究其根本还是她二人帮上他的忙,助他一力坐稳天下,这才是实打实的。   可沈清又哪里听得这种话,她不客气的举例:“想那汉武一朝,卫子夫多受宠啊,可她是平阳公主献上的,就这样平阳公主才跟着煊赫。若咱们再献上一人,受益的也是你我,甚至惠及子孙。天下有才的人多的是,皇上凭什么看中你呀,还不是咱们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展示,所以,莹妹妹,我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个人我是献定了,你若不同意,只管装作不知道便是。”   她这说辞,莹尘又哪里相信:“姐姐说是这么说,您这一出门子,人就弄进宫去了,谁不知道是咱们合谋?”   她也不傻呀,这沈清也太自作主张了,“若是如此,我还不如劝皇上修身养性呢……”   “你——”沈清甩袖而走。   莹尘眯了眯眼睛。   她带着火气走的,总比一脸笑意走的好,人人都想做了外戚,便是天子亲近之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要活的更长久,却定要谨慎再谨慎。   这沈清动作倒也真快,趁着进宫就私下送了美人,她把事情做成了,才和莹尘道:“你看,皇上一听说是咱们沈家的姑娘,想都没想就收下了,若菊生的美丽非常,弹得一手好琵琶,保管得宠。”   事已至此,莹尘也只好道:“那姐姐你可得小心柏皇后。”   沈清冷哼一声:“她,她自个儿相貌平平,抬举的都是一些略微齐整些的洗脚婢,那样的人皇上又怎么看得上。你放心,等若菊受宠了,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   莹尘只得叹一口气,她能把自己管好,可沈清她却管不着了。   凤仪宫   柏皇后抚了抚肚子,又听宫女说皇上翻了沈美人的牌子,有些不悦道:“连续十日都是翻的她的牌子?看来沈家还真是所图者大呀。”   本来沈莹尘表明不会送后妃进宫,她松了一口气,把身边俏丽的宫女已经安排伺候皇上,可那沈清不知道又发什么疯,送了沈家的一位族女进宫,偏她还能讨皇上喜欢。   柏皇后自然心中不舒服。   心腹宫女青鸾气愤道:“娘娘,这也太过了一些。这后宫要讲雨露均沾,沈美人已然是越级而封,还这么霸占着皇上,也忒不知趣了。”   柏皇后身边有青瑚青鸾姐妹伺候着,青瑚是青鸾的妹子,生的俏丽,便被她抬举为淑人。却没曾想这沈家姑娘一进来就封了美人,美人可比淑人要大上三级,青鸾一则为她姐姐生气,二也是怕柏皇后失宠。   本来柏皇后是想小小的一个沈美人不足挂齿,毕竟她没有沈莹尘那样的情分在,当时在军营时,她还觉得皇上对沈莹尘有别样心思呢。没想到一向克制的皇上竟然连宠了她十日,看来这沈美人还真是很得她的心啊。   “罢了,本宫现在有身子,青瑚那里我会劝她暂且忍耐住的。一个区区的沈美人何足挂齿,哪里能和我肚子里的龙胎相提并论。” 第106章 大公主   沈如菊今年十六岁, 正是妙龄, 人又其名,雅致淡如菊, 相貌出众。她伺候燕循早朝后,便独自一个人坐在房中梳妆,想想这些日子以来, 她就跟做梦一样。   沈如菊的爹不过是个监生,一辈子都庸碌无为, 倒是因为有个好姓, 被渤海夫人沈清看重, 调/教过了一段时间就送入宫中。少年天子多情,待她又好,她又怎能不心动?   再者托她的福,她爹已经从监生变成了六品官,以后说不定还更上一层楼。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暗自想道, 若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妃嫔们靠着宠爱终究不是长久之事, 她有自知之明, 渤海夫人虽然一力支持她,但泰元郡主却选择袖手旁观,她将来未必能够真把这位女战神当做靠山。   **   要说莹尘还真的是没想到自家爹娘竟然悄没声的寻了个儿子回来,这孩子长的倒是虎头虎脑,约莫七岁大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与沈夫人相处极好, “娘”啊喊个不停。   这是沈夫人叫她来的缘故:“本来我是回去祭祖,可这孩子实在伶俐,他爹娘生了五个儿子,这是小儿子,我想着也当做功德了。”   她说这话,莹尘可不相信:“娘,您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吧?我已经出嫁了,沈家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您既然做下了,我也不能不应。只是再多的也没有了。”沈夫人此举就是把她排除在外,再者这孩子也不是她的亲弟弟,她不可能真的待他和燕衡一样。   沈夫人哀求道:“你就当他跟衡哥儿一样,不成吗?你看连念哥儿都有个爵位,娘现在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你可得帮帮她。”   似莹尘这样有郡主封号的,儿子本身就有爵位在身,只是燕循各有赏赐,莹尘暂且无其他孩子,所以用不到。但沈夫人这样的一品夫人,听着风光,却是虚衔,并不能荫及子女。再说了要在皇上赏赐爵位,也要人得力才行。   这个人选自然是莹尘了。   她的算盘打的精,莹尘却只能敷衍一二:“要先看看如何呀。娘,您和爹二人年纪也不小了,我是你们的亲女儿,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你们不成。”   以前她自认不要对亲人耍心机,因为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她常常直抒胸臆,但经过沈清的事情后,这些人并不会真心记着你为她们着想的事情。尤其是燕循登基后,一个个都撕掉了以前的画皮,开始争权夺利,就连爹娘也无法幸免,她却不能再以以前的样子面对他们。   沈夫人推了那孩子来她前面,对他道,“喊姐姐呀……你一路上,母亲给你讲了你姐姐许多故事,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姐姐吗?”   实在是刻意的很,莹尘对孩子也没有恶意,淡淡的叫了云露:“去库房拿一匣子玉佩给他压衣裳玩。再有那狼毫笔澄心纸也再拿一些过来。”   云露应下。   沈夫人见女儿送的东西稀罕,高兴极了。   倒是莹尘让那孩子出去吃糕点后,私下和沈夫人道:“他才七岁,正是读书的年纪,您可得尽快送他去官学。再有这孩子如何,还得看以后,这贸然给了爵位,您日后可就拿不住他了,您可得多个心眼?送他去读书,又有您的身份在,可不算辱没人。”   到底是亲母女,沈夫人笑道:“我的儿,再没有谁有你想的这么周到了。他家不过是个小户人家,若他真的有了爵位,万一他亲生爹娘来了,咱们这做养父和养母的,又该如何自处?”   “是这个理。”莹尘含笑点头。   送走沈夫人母子,莹尘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愤怒。   她不是真的反感母亲找养子,但这般瞒着她做成事后,又要她去周旋,便是个圣人也会生气,更惶论是她。   待秦澄回来,听说了此事,也觉得有些无语。   安亲王还一门想着给他们养老,这猛然弄了个养子过来,是说养了燕衡一处,也什么好都不落好吗?   但明面上还不能阻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夫人本就是招赘,想要儿子也无可厚非,但这样也未免太过于不顾莹尘的心意了。   “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她们变了。你说说这一个个的,都想做什么呢?”   秦澄把她搂在怀里:“你呀,没变的人也就你了。所以皇上也最是看重你,你知道吗?皇上曾经跟我说要我好好待你,我也看出他是真心的感谢你,你的为人他知道。你也不必为沈清和岳母操心,说到底,你现在是你,她们到底是她们。”   他轻抚了莹尘几下,“世事变化无常,只要咱们不变就成。”   若沈莹尘是男人,约束宗族那是必要的事情,可她嫁了出来,说出去的话就大打折扣了。   莹尘搂住他的腰:“是,只要咱们不变就成。”   中宫得女,皇上十分高兴,满月宴时命妇们都要进宫庆贺。莹尘也送了重礼,先开花后结果,天家之女,那是帝姬,不似寻常百姓家,重男轻女,生男则宗族赏肉,远亲都要奔走相告,可生女却连近亲都不喜。   所以莹尘平日最恨这些,她本人凭功劳还能荫子,女子不是不行,却是被世道约束。   若女子能科举,能出将入相,谁家又会重男轻女呢?   沈夫人很早就过来莹尘这里,她规矩不大好,跟着女儿还算能够安定些。这莹尘上了马车,就问道:“好几日没去看您了,这新弟弟如何了?”   说起这个新儿子,沈夫人便喜道:“不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上了官学也聪明,很快就交了朋友。”   莹尘笑道:“那就好。”   她也不再多话。   柏皇后刚坐完月子,脸上扑了不少粉,倒是下首坐着的妃嫔,莹尘想这位应该就是沈如菊了,她已经升为贵嫔了,据说小产了一个孩子,还好年轻恢复的快,现在清清爽爽的坐在下首,十分温柔的模样。   “给皇后娘娘道喜了,陛下登基一年,帝姬降临,今年外头旱灾全无,可见都是公主带来的福气了。”   “泰元郡主快快请起。”柏皇后听了莹尘的话,也不由得高兴极了,女儿又怎么样,先开花后结果,她的女儿是正宫嫡出,以后会帮衬好弟弟的,就跟沈莹尘一样,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安亲王那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笑道:“说起来,我还想借表姐的福气,您是咱们大临有名的女战神,大公主的小名您给取一个,您看如何?”   莹尘慌道:“这如何使得,大公主是金枝玉叶,理应由皇上和皇后娘娘取名的,臣妾又算什么?”   沈夫人觉得女儿实在是过于谨慎,这柏皇后还不是看在女儿功劳的份上,在皇上跟前有体面,她这样也小心太过了。   柏皇后却是笑的越发真心了:“表姐别急,大名皇上取,这乳名呀,我看由你取最好。”   这般莹尘只好道:“我听说这乳名不宜取的过于大气,公主天生福泽,庇佑四海,又是皇上的头一个孩子,日后必定能长大成人孝顺皇上和皇后,我看就叫夭夭。”   夭夭一般指生命力十分旺盛的事物,如诗经所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初听有些别扭,柏皇后做母亲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命百岁,想了想便笑道:“果真好。”   若是取个震天响的名字,还怕福气过大,反而折了孩子的岁数。   她说好,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沈夫人撇嘴,夭夭,整的跟妖女似的,但女儿说的名字,她也不好说什么。这沈如菊一向心细如尘,见沈夫人脸色不以为然,又见这沈莹尘谦虚谨慎,暗叹一声这歹竹也能出好笋呀。   这位沈夫人从刚开始进来,就是一幅心事都写在脸上的模样,而她女儿却看不出半分用心,甚至连自己坐在这里,也不看半分,十分老成又很威严。   周围的命妇们,虽然欣羡的看着,却对她的得体用眼神表示赞叹。   这是个很端得住的人。   人要端得住才好,若是个没成算的,怕是什么时候就犯了忌讳,沈如菊对沈莹尘印象非常好。   这大公主刚刚满月正是白胖好看的时候,命妇们若不是顾忌着身份,都想上手摸她一把。柏皇后倒是很给莹尘面子让她抱了一下,别说柏夫人,就是柏氏也羡慕的紧,觉得她有体面。   莹尘倒不在乎这些,回了家,该干嘛就干嘛,连外边的酒席都很少去,有空就操持家务或者亲自教儿子读书。   官学里沈家新任的养子也有了亲近的同窗,这位正是饶君羡的嫡长子饶雪峰,在官学很是出众。待这位沈家养子也格外亲近,这沈家的养子从江陵过来,口音都难改,好在有这位同窗,相处的很好。 第107章 冰嬉   世间之事, 实在是无巧不成书, 沈夫人养子名叫沈琪,人小, 但机灵极了,三不五时的往莹尘这里跑,和鸣哥儿等人混熟了, 莹尘对他也稍微亲近了一些。   故而从他口中听到了饶雪峰的名字,莹尘看了他一眼, 又不动声色道:“你说的这个人倒是以前我们家的旧识。”   “旧识?”沈琪好奇。   莹尘不免提点他一句:“是。他娘是清姐的表妹, 和我们一同流放的, 不过她命好,嫁给了当时的百户的儿子,后来又进京做了官夫人。只是,她当年想去告发当今和安亲王,又自己不好, 失踪了。”   以前这些话她不敢说, 那是因为前朝还是奉元帝当政, 现在她又怕什么。   这沈琪能被过继, 自然也是机灵的,“所以您是说让我和他疏远一些?”   莹尘拍了怕他的肩膀:“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就怕他在别处听了什么胡话,埋怨起沈家,你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她并不把沈琪当小孩子看待,他能从江陵那么多孩子中脱颖而出, 让沈夫人一眼就看中他,自然有他的本事。莹尘虽然没办法把她当亲生的,但总是要照拂着些。   沈琪皱眉:“可我见饶雪峰为人大度,品行良好,又处处关照我,他若是不喜欢我,怎么会和我这样亲近?”   “傻孩子,陌生人给你块糖,你绝对不会立马就放在嘴里,但熟人给的糖,你可能就直接吃了。”   沈琪听完一怔。   **   大雪布满了整个台阶,莹尘还未走进花厅,就听到秦澄的笑声,她顿了一下,才加快脚步走进去。   厚实的帘子盖住了外面的冷气,里边的地龙烧的热热的,秦澄看着信,一边看一边笑。见是莹尘进来,不免对她招手:“你说是不是好玩?今夏我陪陛下去了承德避暑,倒是遇到一个奇人,他身上是笑料百出,偏偏极痴,擅长断案。这可不,现在升了大理寺卿,还要请我过去他家吃酒呢。”   “仅仅是因为这个?”莹尘询问。   秦澄看了她一眼:“要不然还因为什么。”他见莹尘这般问,其实也知道她的意思,他这个妻子以前没上战场尚能安分守己,心里没什么特别想出头的愿望,可前些年成了军中所谓的战神,满心的报复却被女儿身围囿一处,实在是苦不堪言。   她很向往男人的世界,却因为女儿身,一直无法实现。   这种事情他也难以改变,甚至为了安亲王,妻子还要退居身后。若无大才也就罢了,可她满身的抱负却投报无门,也着实令人难受。   莹尘拍了怕他的肩膀:“我知道了。”   秦澄不忍:“过几天有冰嬉,咱们带着孩子们过去玩闹一番。”   “好。”   莹尘答应。   大临新皇即位,态度十分强硬,周边小国竟然都臣服于此,今年年底就派了不少使臣过来。皇家冰嬉也十分热闹,燕循带着大臣们过来,莹尘则去了柏皇后处请安。   柏皇后今日出行带了好几位妃嫔,沈如菊夏天怀孕又小产了一次,此次过来沉默了许多,人虽然还是如往昔般妍丽,但终究少了几分水灵,她终究不好去管。柏皇后本就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沈如菊漂亮,可比她漂亮的人还要多,这不,皇后以前身边的丫头青瑚,原名姓许,已经稳稳的生了大皇子,现在一跃而上成了昭仪。   宫里的人哪里又有简单的,柏皇后虽然相貌不扬,却城府颇深,又是正宫皇后,哪里能让沈如菊讨到好。   许家本是皇后家奴出身,这俩姐妹听说是家生子儿,即便现在许昭仪有了皇子,她爹娘也不过是奴籍放出,对皇后来说根本就没有威胁。   沈清坐在莹尘身边,她丰腴了不少,一听说莹尘要下场玩,忙摆手:“你去玩吧,别理我了。我身子可不大好,你自个儿去玩吧。”   穿好冰刀的莹尘,灿然一笑:“那我去了。”   但凡武艺好的人,平衡都很好,莹尘穿上冰刀就开始各种花样滑了,正滑反滑,都觉得特别恣意。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放松。   看台上的沈如菊和沈清说道:“夫人,您看泰元郡主玩的多开心呀?”   “开心?她才不开心呢,她这个人也未免活的太小心了。”沈清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比沈莹尘要心狠手辣,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饶君羡的事情她早早的就开始筹划如何除掉他,这沈莹尘就是活的太累了,从不去算计别人,总觉得自己活的坦荡,她还是这么天真。   好在秦澄是个厉害人,心也狠,沈清想,她这妹妹还算有后福,有这么一位妹夫保护的跟什么似的。   饶君羡被御史抓了小辫子,又有大理寺卿亲自审问,怕是活也活不了了。   沈如菊冷然:“我倒是觉得郡主是有大智慧的人。”   普通的人谁愿意流放都把安亲王保护的那么好,而且这样的恭谨,她也算有些圣宠,只要她每次和皇上聊起沈莹尘,皇上就一脸敬重,看的出来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可沈清这人看似杀伐果断,却在皇上心里可有可无,足以见二者为人了。   沈清眯了眯眼睛,看了沈如菊一眼:“娘娘,您是嫌我说不上话了?可惜眼下能帮到娘娘的人,也只有我。沈莹尘从来都是把她的表兄弟看的重要,对你,可是没有半分情谊啊。”   她其实也有些后悔,自从上次献美后,皇上就不怎么乐意见她和平炬了。她们这样的人家都是依着圣宠活着的,没了圣宠,狗屁都不是。   但看沈如菊这样,也恼火,她自问对沈如菊也是不薄,这个女人一看她这里是冷灶,就想投靠别人,那就是休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在追剧,延禧攻略和如懿传一起追……   很感慨乾隆的第二任皇后的遭遇,明年开快穿文,会写一个关于她的故事。 第108章 该死   莹尘自己玩高兴了, 也让人把鸣哥儿和彰哥儿带来, 俩个小的平日倒是习武,下盘也稳, 只是头次来冰嬉,不免也摔倒,莹尘也不惯着, 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   到底这鸣哥儿年纪大一些,很快就能自个儿滑了, 彰哥儿年纪小, 还要跟在莹尘身边, 俩个小子都淘气,不一会儿就开始疯跑,好在莹尘也很快,三母子在冰上玩耍,倒也成了奇景。   玩的热了, 出了一场大汗, 才带着儿子们一同去沐浴更衣。   等回来之时, 这里开始跳冰嬉舞了, 这是由秦澄着人安排的,他这个人几乎是全能型人才,也因为如此,燕循看重他这位表姐夫,不是因为其关系,而真的是由于他能干。他这样连柏家都赶不上。   燕循只有亲弟安亲王燕衡一人, 这时安亲王也帮着招待,他如今通西戎话,讲的极好,人又在西北待过,便和礼部一起招待。莹尘远远望去,还是有一丝欣慰的,现在燕循对衡哥儿还是很好的。   不一会儿冰嬉舞跳完,又见一头戴纯银首饰带流苏的女子过来,身后也跟着奇装异服的人。柏皇后倒是笑着跟大家介绍:“这是安南的公主。”   安南和广西接壤,现在派人过来,也是想与大临交好,这位公主是跟着使臣们过来的,听说极其仰慕汉学,更难得的是汉话说的也是极好。   她跟皇后行完礼后,就顺势坐在下边头一个靠近皇后的位置,抬起头来,女人们倒吸一口冷气。这安南公主也生的过于漂亮了,清凌凌的眼波流转的妩媚动人,琼鼻小巧极了,嘴唇殷红,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们见了她,也自惭形秽。   柏皇后到底是皇后,看了她,不觉得是威胁,反而十分亲近:“公主,你初来我大临,我听说安南终年炎热,并没有雪,是不是?”   安南公主惊奇道:“是呢,安南国没有雪,这是我头次见着这样大的冰场。方才我看那冰舞,很是好看,大临果真是大临,不愧为上国,我们安南远远不及。”   这么捧大临,让女眷们心里都很熨帖。   西戎的使臣虽然愿意臣服,却十分傲慢,安南却这样心悦诚服,不免让众人心中对安南高看一眼。   既然已经做了附属国,又何必高高在上,做出真心臣服的姿态,能让大临高兴,又何乐而不为呢?   莹尘笑道:“那公主就在大临好好玩玩,这里只是冰嬉,过几日还有冰灯,都是很好玩的。”   她一说话,柏皇后又跟安南公主介绍:“这是泰元郡主,我们皇上的表姐,曾任天下兵马总元帅。”   话音刚落,安南公主就站了起来,啧啧称奇:“您就是那位女战神呀?当初我和父王在宫里听属臣就说过您,您的事迹我可是一清二楚。没曾想夫人竟然是这样端庄漂亮,斯斯文文的,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主可别夸奖我了,不过是为国效力罢了。”莹尘淡笑,并没有得意洋洋。   就连柏皇后对她的谨慎都暗自叹服,安南公主还真是个聪明人,见莹尘这样,转而又去说别的话了。   回程路上,秦澄才道:“这位安南公主听说天生聪明,是国王的掌中宝,这次怕是要入宫。”   一般快到年底,这些使臣就要回去了,看来这次这位安南公主是不会回去了。   果真过了不过月余安南公主被封为和妃,秦澄作为册封正史,封完妃后,命妇们还要进宫庆贺,这已经是极大的脸面了。以往命妇进宫只为贵妃或者以上者,现在为和妃行礼,除开她是属国公主,还有燕循也极为喜欢她。   安南公主已经换上大临的衣服,梳着大妆,美的惊心动魄。莹尘忙上前和命妇们一起行礼,行完礼后一行人才去皇后处请安,柏皇后扶起和妃,笑着和众人道:“和妃是安南人,在此处没什么亲戚朋友,你们可要常常进宫陪她说话。”   这一听就是客套话,要是人人都往和妃那里跑,她这个皇后面子上又哪里坐得住。不过柏皇后对和妃倒是真的优待,莹尘猜想,这可能是因为和妃阮氏是安南人,她即便生下皇子也继承不得皇位,于柏皇后来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要不怎么说沈如菊两次小产,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来就莫名小产了,这中间若说没有半点皇后的手笔,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可怪谁呢?   从柏皇后处回家,又说大理寺把三品威烈将军饶君羡治罪,罪名用的是贪墨。饶本人处死,其母和家眷流放岭南,无诏不得回来。   也就是大赦天下都没有她们的份,莹尘等秦澄回来后才问起这件事情,秦澄笑道:“他是罪该万死,把将士们的钱都贪墨,这样的人肯定要受到国法的制裁。”   莹尘皱眉:“怎么他这样糊涂?”   秦澄一笑:“没钱怎么养孩子啊,别以为他真的对林淡月真心就不娶别人了,他们家十多个孩子,还要在京城买宅子,这心一动,不就贪了。”他想饶君羡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从他娶林淡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帮林淡月对抗爹娘,到最后到处得罪人不说,林淡月死了他就应该放下仇恨,这林淡月自己先不动了杀心,又怎么会死?   说到底自己要作恶,却被人家反杀,这样的傻子是又蠢又毒。   莹尘看了丈夫一眼:“这其中也有你的手笔吧。”   “没得千日防贼的道理,他早就对你和清姐不甘,要怪也怪他自己。”秦澄扯了扯嘴唇。   她看丈夫有些委屈,顿时哄他:“你都是为了我,对不对?我知道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知道,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第109章 沈琪被打   他们夫妻情谊外人一般都不了解, 以为只是少年夫妻, 相濡以沫,其实二人更通的是心意相通。一起低调行事, 一起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人。   隔年选秀,燕循选了不少人充实后宫,其中就不乏有朝中重臣之女, 柏氏有位庶出的妹妹也被选进了宫,她倒是极是高兴。   “我那位妹妹也是生的一等一的俊, 这次蒙皇上恩选, 我们家又出了个娘娘, 真是天恩浩荡。”比起柏皇后给她的冲击,这位刚封为灵贵嫔的庶妹,那就真是小天使了。   尤其是庶妹与她相差八九岁,正好她常回家探望,和她感情不错, 不会产生嫉妒。似柏皇后那样的, 毕竟是隔房的, 比较之下她是真心高兴。   莹尘放下茶盏, 也恭喜道:“你们家的姑娘那是真的样样都好,嫂子这又有身子了吧?”柏氏去年生了一子,今年又怀上了,看的出来她和秦浦的感情实在是很好了。   柏氏抿了一口水,“老太太今年约莫着有些不大好,你也要趁早打算, 要不然好几年不能有身子,咱们女儿生来就是受苦的命,再晚几年生孩子对自个儿身子也不好啊。”   她丈夫去年做了京官,秦浦本来就和秦澄关系很好,燕循也知道他是有功之臣,加以重用,去年就做了兵部侍郎,莹尘也为大伯子一家高兴。   又听嫂子这么说,她道:“这孩子也是随缘,先头为了打仗服用了避子药,也不知道身子骨养好了没有,现在不敢贸然有身子。再说我已经有鸣哥儿和彰哥儿在身边,也不担心。”   说起来她和柏氏都有二子,而且都平平安安的,危机感也不是那么强,倒是小魏氏这么多年,没个孩子,她也不想要庶出的孩子放身边,自个儿帮着柏氏管家,捞点好处存在私库,过的潇洒。   莹尘不免道:“三弟妹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柏氏一笑:“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想以前那样跋扈,可人是倔强的很。”   其实这也是宗族大事,没个嫡子,主母不好管家,再有庶子一多,到底不是亲生的,那么让谁成为三房的家主,就是大事了。这涉及到分产分家,非是三房一人的事情。   但现在还为时过早,莹尘也只好道:“只盼着她早作打算。”   “谁说不是。”   二人说了些家务事,又说起后宫,柏氏道:“皇后迟迟未有身孕,许氏是家人子出身,虽有大皇子,到底不美。二皇子又是安南的那位公主所生,到底不如意。”   她在莹尘面前说这些,也是想让她为她妹子柏贵嫔能够在皇上面前多些脸面,这沈莹尘看似低调,实则说话极有分量。   可莹尘向来不掺和这些,只道:“皇上正春秋鼎盛,如今又充盈了后宫,以后你还怕龙子凤孙不多呀。”   这柏氏也是聪明,见莹尘没接话,又说起别的话题了。   **   立秋之后,秋老虎的威力依旧让人觉得十分灼热,莹尘躲在美人榻上憩息,她一向注重养生之法,每日都要午睡半个时辰。   一般人不敢打扰,近身伺候的桃木看是沈琪过来,才道:“太太正在休息,舅爷这是有何事?若是着急,我就去叫太太便是。”   他一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这般急切的跑了过来?   沈琪又摆摆手,“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又匆匆离去,桃木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觉得奇怪,又进屋去看莹尘睡的熟,到底没有喊她起来。   这沈琪出了府门,就回了吴国夫人府,原本沈夫人这样的虚衔是不会赐宅子的,但谁让她是皇上的姨妈呢?燕循对她不错,给了一处宅子给她。   他回来的时候,沈夫人正急,一看到他:“你姐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沈琪支吾:“姐姐在午睡,我不好打扰。”   沈夫人气急败坏道:“那也不能由着人这么欺负,我再去找你姐。”她又回头拉着沈琪:“走,你和我一起走,让你姐为我们作主,可不能被人白打了。”   原来沈琪在官学一向还算聪明,他原本就是过继而来,自然努力一把,勤学不辍,毕竟年纪小,想法却不少。沈莹尘这个姐姐并未给他要一个爵位回来,那么他只有读书科举才能出人头地,故而他很是努力。   但官学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有拉帮结派的,这大皇子生母许昭仪因为又生下一位公主,已然封妃,她家原本是柏家家生子,但柏家现在哪里还敢扣着他家,皇上赏赐了一处官房给许家,这许宁妃的侄子原本是柏少爷的小厮,以前是小厮,现在是少爷,那性情大改,傲慢至极,仗着许宁妃常常欺负人。   本来沈琪轻易不会招惹他,倒不是怕他,只是怕影响功课,但他这样的书呆子反而惹了眼。下了学被打了一顿,沈夫人气不过,就想让女儿进宫告状。   她带着沈琪一路气呼呼的来,下人不敢怠慢,她就冲到榻上摇醒女儿。这时莹尘还睡的迷迷糊糊的,看她娘就在跟前吓了一跳。   “娘,我正休息呢,您怎么就进来了?”   沈夫人不悦:“还休息什么呀,你弟弟都被打了,你快换上大妆,进宫去跟皇上说说吧。那姓许的算什么,家人子出身,就敢打你弟弟,这不是让别人看咱们沈家笑话吗?”   她说完,莹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琪被打了?”她又抬头看沈琪脸上没伤,便问道:“是打哪儿了?”   沈夫人拉开他的袖子:“你看看,这是被人家打的。你说,他好大的狗胆,现在连我们沈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莹尘却很平静的问沈琪:“阿弟,你说这件事要如何办才好?” 第110章 仗势   她不会听信沈夫人一面之词, 再者, 小孩子犯了错,何必以势欺人。这沈琪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莹尘一笑:“他既然打了你, 那你想打回去吗?”   沈琪抬头看了莹尘一眼,不解其意,他知道养母看似凶恶, 其实最听姐姐的话,可她直接问他的看法, 他咬咬牙:“我想打回去。”   “那我, 我们这边有武学师傅, 你从今儿开始就过来跟着学,什么时候能打败他了你再回去。”莹尘不以为然道。   说完又和沈夫人道:“娘,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找皇上,无非是罚他一顿, 这不过是仗势而为罢了。比不得自个儿的真本事, 就让沈琪今天留在这边, 明儿我给他换个会功夫的护卫跟着。”   “这……不是让外头的人瞧了笑话?”沈夫人还是有些不平。   莹尘眯了眯眼睛:“笑话, 什么叫笑话,没本事的人才叫笑话。那许家是什么人家,如何跟我们比,这样的人家,咱们说仗势欺负她们,都是抬举他们了。沈琪年轻, 多学点功夫在身上,又怕什么。”   这话其实说的很是在理,那许氏这样的人家,不过因为生了个皇子便抖了起来,莹尘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但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就找大人,这并非是一件好事情。   沈夫人讪笑,不敢强犟嘴,她不是沈清那样的人,以前就是天之骄女,常常不平衡。这沈夫人起起落落,以前系于妹妹,现在系于女儿身上,再者她找沈琪做养子之事,十分心虚,倒不敢再说什么。   “你说的也是,你弟弟有你教,那也是好的。”   莹尘笑道:“您明白就好,这事也别告诉清姐,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想扶持那沈如菊做宠妃,只是沈如菊不能牢牢把握住皇上的心,也不能防范住。您可别学她,皇上要如何便是如何,咱们怎么能左右他呢?”   一席话说的沈夫人的脸上是清白相交,因为她和沈清来往密切,且沈清心性极高,常常说自己娘家人死光了,要把沈夫人和王全当娘家人看。刚开始二人倒不会说沈莹尘什么,但都觉得她实在是太低调了,一点都没有沈家人该有的样子。   她们这所谓沈家人的样子,就应该和之前沈岫在的时候一样,爪牙遍布,四处把自家人抬高,求得荣华富贵。   可沈夫人到底还是相信自己女儿的,她咬牙点头:“你说的是,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莹尘道:“您知道就好,您可不能做了别人的棋子。”   送走了沈夫人,她就让嬷嬷替沈琪上伤药,皮肉伤好了之后,就开始派护卫送他去学堂,晌午回来习武。   沈琪起初忐忑不安,还怕报复,却没想到许家那位却不敢沾惹他,只是愤恨看着。   他同窗解惑:“他是忌惮你那位护卫呢?一听说是从建业候府上出来的,他哪里敢摸老虎须。”   这同窗也是个人精子,他本人是柏家远支,靠着柏家吃饭的,不过他爹在柏家家主面前非常受信任,他也得了脸面过来读书。   以前许松不过是小厮,舔着脸还叫过自己少爷,他爹还要看自家的脸色,没曾想这一朝下人变上人,这许松就抖了起来。   他聪明,倒是没让许松针对他,但是沈琪就不同了,他是沈夫人的养子,每日只带小厮出入,且并没有富贵公子的气派,略一打听,又知道只是那吴国夫人的养子,不是亲生儿子,他料想欺负一顿,他也不敢说。   没曾想次日,建业候府就派了护卫守着,这沈琪胆子也大了起来,许松只好一边愤恨,却不敢动手。   建业候夫人泰元郡主,那是一等一的皇帝亲近之人,她既然回护,说不准会进宫告状,许松吓了几日,好在没听到风声。他转念一想,想必泰元郡主也怕了,他们许家虽然出身微末,可有了大皇子傍身,如今宫里二皇子是安南公主生的,只有大皇子平安康泰,以后若为国主,他们许家指不定跟今日的沈家一样,又有什么好怕的。   沈琪倒也白日念书极为认真,有空就习武,再者有了护卫在身边,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时日一久,他因为念书颇为认真,竟靠着自己进了香山书院。   莹尘知道他变化这样大,也很是为了他高兴,唯有沈夫人闷闷不乐,私下和莹尘道:“你这般为了他打算,哪一天他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怎么办?”   “那也是您愿意带他来的,这读书人才最讲究名声,一点儿不好或者不孝顺,褫夺功名的不是没有,我这是为了您好,您何必担心这些?”莹尘一笑置之。   你既然养了别人的孩子,就要好生对待,若只为照顾自己,那何必要养个孩子,不如多买些奴才得用。   **   柏皇后生辰,莹尘进宫给她祝千秋,这回宫里热闹了不少,托了上次选秀的福。选进宫的如姜贵嫔有了身子,童才人也有了身子,就是沈如菊也如愿怀上了。   这打眼瞧去,多了不少莹尘眼生的人,她依旧是当仁不让的坐在第一排。柏皇后见了她,便道:“你多日不来,夭夭正想着你,若不是我拦着,还要出宫看你去。”   此时的大公主年方三岁,和莹尘也不过打眼过几次,哪有她说的这样夸张。但莹尘也知道这柏皇后是慌了,新进宫的人,个个家里都是有后台的,可不比之前的许宁妃和沈如菊这样的,这些人,她不敢轻易动手。   但她肚子不争气,没生个儿子,以后如何服众。   就如同今日之宋太后,虽然尊称为太后,但这宫里谁又真正把她当回事,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燕循生母是沈贵妃。   如此才想拉拢莹尘,若哪一日把大皇子养在名下,也名正言顺。   可沈莹尘此人看似恭谨,却从不交心,似乎对谁都是那样。   现在莹尘就只笑道:“大公主听说生的越发可爱了,都是娘娘教导有方。”别的话却多一句也不说。   许宁妃是皇后心腹,也为自己儿子考虑,遂笑:“我听说郡主的长子要下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鸣哥儿今年十岁,但秦澄养儿子极为严格,这孩子十岁在先生眼中就是可以下场的人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夫君秦澄确实是人中龙凤,也不奇怪。   故而莹尘道:“宁妃娘娘快别夸他,他爹也是想让他试试罢了,主要是现在的孩子都傲气,若不受点挫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话许宁妃以为是她谦虚,便只笑笑,她久居深宫,家人本来就依靠她,她也不算得宠,皇上顾念长子,偶尔来一次半次的。现在后宫多的是有孕的妃子,她也不大说的上话,家里人也没递牌子进来,所以根本不知道家中侄儿的事。   柏皇后手耳灵通,但她到底年轻,不至于生不出来,现在也不想为大皇子增加筹码,自然不会主动去解释这个误会。   还笑着和莹尘道:“你就是谦虚的紧,要我说鸣哥儿那样有了爵位还上进的儿子,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了。”   这也就是莹尘有这个待遇了,能让皇后和妃嫔一直和她说话,不过她向来不是那等爱出风头的,只道:“还多谢娘娘夸奖了。”   有其余命妇在旁说话,莹尘也始终听着,庆贺完该走了的时候,柏皇后又让莹尘留下,她说的倒真是一桩大事:“说起来安亲王也十三岁了,他现在跟着朝中大儒编书,皇上预备今年让他开府。就是选王妃一事,怎么也要问您才是?”   莹尘忙道:“皇上和娘娘是他的兄嫂,娘娘又是国母,理应由娘娘过问才是,臣妾无权置喙。”   别人给点脸你,你就接着了,那不好。   柏皇后笑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他知道安亲王一向和你亲近,若是选个可心的,你们走动起来方便。”   这次莹尘没有推辞,说话还是很客气:“娘娘选人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若是可以,我只跟着看看就成,像您说的,这也好提前认人。如此,还要多谢您二位的恩典。”   柏皇后表示不在意,又着宫女随她出宫门。   她这才拿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帖子过来看,上面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闺女,若是可以选柏家女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这样也太让人觉得她有私心了。她又往下看,点了点陈氏,这陈氏是翰林学士之女,家世倒也清贵的很,只是配亲王略低了些,又是庶出,做个侧妃倒是不错。   再往下看,竟然看到了崔氏女也在上面,不由得吃了一惊。崔家是前朝的世家,本朝也是能人辈出,名声极好,但却和柏家有过节,且和建业候秦澄关系非常好…… 第111章 挑弟媳   一回来莹尘就上了心, 先是让云露去打听京中闺中女子, 并去花园子里逛了逛,“我看咱们园子里牡丹开的好, 不如请了京中各命妇过来赏花。”   梅花嫁了人后,又回来莹尘这里伺候,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傻梅花了。她丈夫在外院做着护卫, 她做管事娘子,很是精明能干, 人又忠心, 一听莹尘这么说, 忙道:“这事您先看了,合适吗?要是受到皇后猜忌可就不好了。”   她自然知道自家的夫人有多么谨慎了,皆是怕一步错,满盘皆落索,现在柏皇后乃中宫皇后。以后若无意外, 那就是太后, 自家夫人又如何跟她斗呢?这件事情, 皇后摆明就是想借着自家夫人的名头在皇上面前邀功罢了, 自家夫人一向韬光养晦,怎么现在却这样大喇喇的。   却见莹尘笑道:“你以为我是怕她猜忌呀,我是怕……”她说了一半,没接下去,又道:“你听我的,我来亲自写帖子。这事关心的是安亲王的终身, 若是由着别人给她找一个,那我岂不是对不住他。”   梅花见她主意已定,也就不敢再劝。   不出几日,京里大部分命妇都受邀,只说赏花,不说别的事。但也就这件事惹的大家议论纷纷,有门路的人猜到了,就如柏家,柏夫人和女儿柏氏道:“这应该是给安亲王选王妃,只可惜你那位弟妹恐怕不是会选柏家的样子。”   柏氏也道:“您说的是,如今堂妹在宫中贵为皇后,妹妹也在妃位。她不说别的,就是与我也生分了不少。”   “往日大嫂前大嫂后,可遇到关键的事啊,她是绝对不会和我多说一句的。尤其是对柏家,她也不会太过于信任。”   这是必然的,同行那就是冤家,建业候生的那是美姿仪,才干突出,沈氏自己那也曾经在皇上夺位时立下汗马功劳,这俩人往前面一站,柏家自然就退后了。且柏远前次因为科举一事,被皇上训斥过,秦澄却步步高升。   唯一能让柏家胜出的就是在固好圣宠的同时,还要把下一代掌握在手中,安亲王却和沈家亲近,若是让沈莹尘选一个亲近她们的,那不是为她人作嫁衣裳。   柏夫人冷笑:“这就是我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要不是你夫君,那秦澄和沈氏如何能从玉昌回来。现在不报恩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说实话,柏夫人也是真的嫉妒沈莹尘,每次命妇进宫,那泰元郡主便是坐同一个位置,谁都要和她说话,仗着就是圣上的表姐,沈家人。连那沈清也高高在上,柏家人心里早就不服气了。   当年要不是柏家起兵,沈莹尘等人哪里有施展的机会。   柏氏叹了口气。   柏夫人又道:“当年若不是她在中间横插一杠子,去救什么人,你早就是皇后了。我的儿,你容貌比你那妹妹强上十倍,又是咱们家的嫡长女,你的肚子又争气,我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本来柏夫人是不想说这些话的,但事事都低人一等,在家老二夫妻是承恩公,以前老老实实的人现在也抖了起来。在宫里还要受人沈家人排揎,她又如何能忍得了这口气,明明什么都是她们柏家的。   这话柏氏倒是不爱听,之前心动过,觉得满身的荣华富贵都该是自己的。但是现在也觉得和秦浦过的很好了,秦浦人也好,对她也好,还有儿子,比起宫中熬着的堂妹,看着鲜花朵一样的女子,都在争夺丈夫,想想就心酸。   故而她还劝道:“娘,过去的事情就算了,那个时候,谁知道会如何?难不成现在国公对我就差了,我也是一品夫人,在家当着家,想回娘家,就回娘家,可比在宫里住着好多了。”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子就散了。   秋高气爽,园子里的牡丹开的正好,莹尘引着夫人们进来。她抬眼看了看这些夫人们身后站着的姑娘,又和气的和她们说话:“我不大走动,不大认识你们,今日都是花宴,你们且松快些。”   她觉着自己是万分和气了,但来的姑娘们哪里敢真的认为她就是这么和气,主要是有专门唱沈家军的戏班子,每每这些将领都是那等似伟男子的女子演的,所以这些姑娘们的印象中,沈莹尘的名字如雷贯耳,只觉得她虎虎生威。   现在看她这样和气,只怕有后着,轻易不敢放松。   “这是从洛阳移植过来的娇容三变,你们可得细细品品。”莹尘抬手介绍道。   官夫人们都夸着道好,唐夫人在前朝时就和莹尘交好,今日她也带了自家女儿过来,现在就跟在一旁凑趣:“这怕是建业候弄过来的吧。”   莹尘笑言:“你可说对了,他向来比我精细。”   “建业候可对您真好。”   说起来大家还真的是羡慕沈莹尘,毕竟这个女人身上的传奇故事也太多了,比如小时候是杀猪女,后来成了贵妃外戚,许给了当时的美男子魏竞。魏竞之风姿那可真是,现在京城的贵女都还记得呢。可人家被流放了,流放了还能救秦澄,和秦澄这样出众的人在一起,陪丈夫从玉昌回来做官,又被认回秦家,再次要被流放的时候,人家造反成功,成了人上人。   这样的际遇,可真是……   莹尘嗔道:“都老夫老妻了,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过日子罢了。”   她走在一张红泥案前,着人送了不少茶果点心,让人搬来椅子,和她们一起闲话。并和姑娘们道:“我们这里若是强留了你们,倒是拘束了,我让身边的梅娘子带你们去玩。”   说是去玩,就是带她们去赏花。   姑娘们倒是大大方方的跟着梅花走了,莹尘却和她们的母亲说起了话,其中唐夫人当然是最熟悉的,又有柏氏的姑姑顾夫人,算是认得的。唐夫人的女儿也在莹尘所选范围之内,但因此知道唐夫人只是续弦,并没有儿子,即便成了这桩事,对安亲王却毫无助力,再者唐侍郎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这样的人不可谓良配。   再有顾夫人是柏家嫡系,那就更是不行,所以莹尘在说话的同时,更是在关注其他人的表现。从其父母身上,就能看到为人子女如何。   她故意先说起圣驾一事:“今年皇上又要巡幸承德,今年我们全家倒是得去,你们可随驾?”   顾夫人立马接口:“我们哪有郡主这样的好福气。”   唐夫人笑道:“我们家那口子倒是去,但是我就不得去了。”   莹尘扫了一眼下面的人,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她道:“没事,唐夫人,你跟着我去就是了。”   四周果然传来羡慕的眼神,唐夫人也大大方方的道:“那就多谢郡主了。”   “谢什么,应该的不是吗?你我是什么关系。”莹尘含笑看着她。   这里面唯一沉的住气的,就是崔夫人,崔家是世家。秦澄和崔泽关系很好,莹尘却是很少和崔夫人来往。因为俩人圈子有点不一样,莹尘本来因为身份的关系就不大走动,崔夫人生的秀美,又很稳重,眉目间不卑不亢,很让人生好感。   中午开席,莹尘看了看小姑娘们的仪态,这些人难免紧张。   小儿子彰哥儿又过来了,他刚七岁,不大不小,倒是生的灵秀可爱。   “母亲,父亲让人送了牛乳茶过来,让我送进来的。”   莹尘笑道:“母亲领你的心意,让丫头放这儿就是,你先出去。”   彰哥儿出去时,不小心在女孩子们那里跌了一跤,有人守着规矩,有人面上着急,却不敢动。唯有崔姑娘和唐姑娘快速出来,莹尘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次宴席过了之后,莹尘就随驾去了,安亲王的婚事好像和她没了关系一样。倒是柏皇后此次没有伴驾,故而有时间让命妇们进来请安,顺便带上女儿过来。   这样一来人人都表现的很好,柏皇后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只是她一个人还做不了主,遂把那些她觉得不行的人各自找出缺点。   莹尘这边也和燕衡在说话,她道:“你的婚事要办不是一朝一夕的,但定个人是真的要定,毕竟你年纪不小了,也要搬出来。”   提起婚事,年轻的男孩子还是有几分羞涩的:“我信姐姐给我看的人。”   莹尘笑道:“倒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家风好,人也着实秀丽,品行更是高洁。你姐夫也认识他家里人,察访过好几次,左都御史崔泽的女儿。”   这位真的家世上乘,难得的清贵世家,且崔家在朝当官者不在少数,哪一朝他们都混的很好,这就是真本事。   难得的是安亲王也对崔家感兴趣,当然不是因为崔姑娘,而是崔家门风很好,他也知道姐姐是大浪淘沙帮他找的,故而笑道:“您的眼光肯定是不会错的。” 第112章 落定   这次跟着燕循出来的有徐才人和柏贵嫔, 徐才人家世不显, 胜在年轻,柏贵嫔还算得宠, 二位都是年轻妃嫔,不好直接与外命妇们联系。还是燕循发了话,她们才召命妇们说话, 莹尘看到柏贵嫔,相貌十分秀丽, 也很是温柔。   相较之下, 徐才人就老老实实的, 不多说一句。   莹尘和她们略说了几句话就走出来,皇上身边的太监如意请莹尘过去,她心知燕循恐怕是为了衡哥儿的亲事。故而,很快就过来。   为了避嫌,她丈夫秦澄也在此处, 莹尘今日穿着一身浅紫色绣蔓藤花的裙子, 人显得白皙可爱。秦澄看了妻子, 眼前一亮, 但也知道,此处不是叙话之处。   “臣妾沈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燕循坐在行宫御书台前,正黑色的锦袍穿在身上,显得他越发丰神如玉。他眯眼看了看莹尘,笑道:“表姐快请起。”   又吩咐身边的人赐座。   莹尘坐了下来, 燕循便道:“请你来也是想问问安亲王的婚事,他是你一手养大的,你可有着意人选?”   “臣妾见识有限,多赖皇上操心。安亲王乃天潢贵胃,臣妾如何和敢拿主意。”   燕循一笑:“你也太小心了,我听说你之前办过花宴,不知道哪家的闺秀能看上眼?”   这时莹尘才道:“都是一些好孩子。来的人有唐夫人、崔夫人等……我那小儿子进门后摔倒了,没想到崔姑娘是头一个扶起她的,唐姑娘也是热心肠。”   她没说选谁,但把利弊都说了。燕循道:“好,我知晓了。”   统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边柏贵嫔就听说沈莹尘面圣的事情,不由得和心腹宫女道:“也难怪皇后那样看重泰元郡主,她比咱们可都得皇上的心。”   心腹丫头道:“可不是,娘娘的长姐就是泰元郡主的嫂嫂,头前儿还说建业候和泰元郡主那是十分得宠的。这是有从龙之功,再者她又是圣上表姐,可不得敬着吗?”   柏贵嫔摇摇头:“我是说有些人就不那么愿意了。”   果真燕循回京时和柏皇后说了此事,他道:“给安亲王选王妃一事?你心中可有得意人选?”   柏皇后笑道:“这些日子臣妾一日也不敢忘记皇上的托付,看了不少女子,此中威远侯王家的长女、唐侍郎的女儿乃其中佼佼者。”   威远侯王家那也是有从龙之功的,并且这家和柏家关系密切,外人不大清楚俩家关系。但柏皇后却知道,这威远侯曾经是商户出身,是大伯说动他献粮,他又机灵,很快就得了燕循的青眼,即便这样他还是万事以柏家为尊。   再有唐家,那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一颗,不足为虑。   燕循不经意问道:“崔泽的女儿呢?”   他对柏皇后的感情本就是联姻,她在后宫做的那些事情,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柏家确实出了汗马功劳,若是掀翻柏皇后,必然会让新贵们心有戚戚焉。   但事关燕衡的婚事,燕衡是他的亲弟弟,秦澄和沈莹尘对燕衡的疏远,他是很满意的。即便他相信燕衡,但是下面的人的心思就难猜了,尤其是沈莹尘曾经带领过沈家军,威望非常高。万一被人污蔑要扶持燕衡,对他和燕衡来说都不好。   可他还是希望弟弟能过的好的,所以想为他选一门合意的亲事。   一听说崔泽的女儿,柏皇后遂笑道:“她倒是个可人的,家世也着实清贵,可唯有一件事。崔夫人听说善妒,曾经崔老太太赐下身边人,她是坚决回绝了。我这一想,安亲王毕竟是亲王,以后可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这万一善妒,可怎么办呢?”   柏皇后了解皇上,沈莹尘本人虽然家里无妾,在皇上看来是建业候体谅他表姐,他不会多嘴说什么。但身为男人,谁愿意娶一个善妒的妻子。   果然燕循思索道:“你说的也是。”   “那皇上如何说?”   燕循却压下此事:“无事,还是先让他出宫建府再说。”京城多的是名门闺秀,也不似非崔家不可的。   这个时候崔夫人还上门和莹尘说话,她自然也是为了女儿而来,明显秦澄透了话,但又没了下文。崔家目前能够选择最好的就是安亲王了,且不说他是天潢贵胃,就说论人品相貌,就没有哪家丈母娘个能够抗住的。   她还算沉的住气,莹尘也以礼相待。   倒是那崔姑娘淡淡的,倒是让莹尘又高看了几分。   莹尘又找机会和燕衡见了一面,“你的事情我已经和皇上说了,只是迟迟不下旨意,恐怕其间有了什么变故。”   这个变故指的自然是柏皇后那里,燕衡明白:“我知道姐姐替我煞费苦心,只是我是绝对不会取威远侯的女儿的,若不然日后弟弟又成了柏家人的傀儡。”   他很清楚柏家气死权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但是皇上也不会舍弃柏家,而柏家近年行事,并不谨慎,势大压人,容易出祸事。   “你能这么想,我也高兴。”   但燕衡却不能亲自去求皇上,倒是燕循知道莹尘来找过他,又喊他去说话。他也直白:“表姐说崔泽家不错,但是其夫人善妒,恐怕不是良配。”   燕衡腼腆:“臣弟都听皇兄的。姐姐今天跟我说了崔家的人,只说他们家清贵的,姑娘家也读书,与我能够说的上话,怕是没想到这一层。”   燕循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皇兄说的是。表姐也是关心我,她说崔夫人教养极佳,为人高洁,却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臣弟想,我堂堂大丈夫,女眷于我不过如此,她再厉害的人也摆弄不了我。”燕衡说完还有些不屑。   燕循失笑:“行了,你才多大,不能这样子。以后有了妻子,才能成大人,成家立业,不能欺负别人。”   燕衡笑了:“皇兄,崔家的事不成也就算了,但娇妻美妾我可不能少。”   他这幅样子,让燕循心道,还是个小孩子,得找个端庄点儿的王妃才能照顾好她。   自然他又借着皇后之名,请闺秀们进宫,多方考察,才确定崔氏。诚然,如柏皇后所说威远侯王家的姑娘不错,但燕循嫌弃她不够好看,而且商户出身,配不上弟弟。唐家那更不必说,唐姑娘还算出众,只是和崔姑娘相比,便有几分逊色了。   于是,待安亲王燕衡出宫后,便立即赐婚给崔家。   崔家上下自然喜不自胜,莹尘本人也非常高兴,她按捺住没有第一天就去安亲王府指手画脚。而是等他大婚当天才去,当然也送去了重礼,她出手丰厚的连沈夫人都咋舌。   “他都已经是亲王之尊了,什么没有,你何苦给这么些给他。”沈夫人不明白,以前沈衡是她的儿子,沈莹尘的亲弟弟的身份,她当然是没什么话说。   但是现在沈衡本人已经死亲王之尊了,又是皇上真正钟爱的弟弟,什么没有,何苦去锦上添花。   莹尘笑道:“这可是他的大喜日子,我这个做表姐的总得表示表示吧。您放心,侯爷颇会打理经济事务,这几年我们家也过的去。”   她这话没说错,而且王全还从秦澄手中拿了一个庄子回去,说是之后拿钱过来,后来也不了了之了。所以,莹尘有钱,家中甚至称得上是豪富,她愿意给谁就给谁。   沈夫人撇撇嘴,她现在以养子为先,因为沈琪聪明伶俐,现在也孝顺。让她终于体会到有儿子的好处,不免多为养子考虑几分,女儿现在是地位、身份都有,甚至还有钱。可她就是不大愿意照拂自己的弟弟,反而和安亲王好,那安亲王以前没成亲,自然是事事听从她的,日后一旦成亲了,还管什么表姐。   既然如此,还不多照拂着娘家弟弟一二,毕竟沈琪才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不过,现在她也知道女儿为人,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话惹她不快。   “你自个儿有成算就好,我也是极为关心衡哥儿的,他毕竟也是我养大的。堂堂皇子,和我们一起流放,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莹尘听了这话笑了笑。   她是知道自家娘亲的,脾气还算直爽,就是事事以自己为先。就如当年在玉昌,大冷天她不会直接让你去打猎,但会抱怨身子骨不好云云,总而言之会逼着你去做,但会念叨到你做了为止。   所以当初遇到年纪还小,却那么疼她的秦澄的时候,她真的是很感动,因为以前没有任何一个人那样细心的对她。急她之所急,想她之所想。   马车停了,莹尘扶着丫头的手,看了看满是红色的安亲王府,欣慰的笑了笑。 第113章 讨要爵位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这是男人的两大愿望, 此时安亲王燕衡也是作如是想的,好在他是亲王之尊, 一切由内务府和宗亲打理好,只等着接新娘子就是了。莹尘来的还算早,燕衡就已经穿着喜服过来了。   “衡哥儿,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莹尘笑道。   安亲王在成亲之前已经被赐下了侧妃,同样出身不错, 只比崔氏低一点, 是翰林院学士陈伏的女儿, 祖父还是国子监祭酒,难得的清贵人家。现在虽然是侧妃,但也是有品级的,一般人根本不敢轻慢。   莹尘对她也不拿一般妾侍看待,“你们王妃这就要进门了, 她也是个温柔的, 你们也肯定可以处的很好。”   陈侧妃笑道:“郡主说的是。”   安亲王在意旁道:“姐姐, 你不知道, 她和崔氏原本还是认识的。”   男人们再心思细腻,也总是会忽略女人的想法,在他眼中陈氏是侧妃,先进门几天,但到底不如嫡妻崔氏重要。更何况,崔氏生的秀丽, 陈氏行事虽有大家之风,但比起崔氏来到底不如。   莹尘却不想这崔氏还未进门,他后院就起火,故而道:“陈侧妃为人守礼本分,王妃也是个和气的,只盼着以后都能为你开枝散叶。”   已经尝过女人味的安亲王笑了笑。   对于皇家来说,生出嫡子当然重要,但有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还得看你能不能体察上意。   说了会子话,内务府的人来催他去结亲,莹尘就去了前厅,这时来了不少人。尤其是宗室之人,来的多,这些人以前也未必是亲近奉元帝的,但是因为奉元帝势大,不得不依附。现在燕循上位,他们也赶紧过来,混个脸熟,毕竟安亲王可是圣上唯一的亲兄弟。   自打莹尘成了郡主,和她们走动也频繁起来。   见着一位老王妃,她忙上前问好:“成王妃,多日不见您,您还是这样松柏长青。”   成王妃笑道:“泰元,是你呀。今天安王成亲也多赖你照料了。”   这就是一句客气话,莹尘道:“都是皇上一手操办,我算什么牌面上的人,您快别折煞我了。”   炮竹声响起,过了一个多时辰,新娘子接了过来,宗室命妇们都过去送福,莹尘因为不在列,反而在外边吃酒。   崔氏容貌秀美可人,才学那更不必说,燕衡把盖头一掀,二人一对视,彼此有意,鸾凤和鸣,分外和谐。   可苦了陈侧妃了,原本按照她的出身,放在外边做嫡妻那也是很可以的,但是现在却做侧室。以前她和崔氏还算是正常交往,平等以待,日后就要低人一头,心中也不大好受。想完又摸了摸肚子,期盼着自己有身孕,有个孩子就有一份寄托。   **   成亲了,安亲王就是大人们,和人交往也更自由一些了。莹尘这边也会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崔氏得了她娘的嘱咐,着意和莹尘把关系打好。   这落在柏皇后的眼中,实在是觉得难堪,这个时候沈如菊又顺利生下皇子,让她更是郁闷极了。   沈如菊之子就是皇三子,她毕竟是沈清所献,算得上是沈家人。就是燕循也是极为高兴的,毕竟皇长子的母亲是家人子出身,皇次子的母亲又是安南公主,唯独沈如菊出身清白,又是沈家的人。当时就升了沈如菊为贵妃,她以前本在许宁妃之下,但论起宠爱,她当然是在许宁妃之上。   贵妃册封礼在半年后举行,皇三子的百日却极为盛大,沈如菊亲自抱着儿子出来,红光满面的样子。   沈清笑着和莹尘道:“你当时还不让我送她进来,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以前沈如菊分位低,被柏皇后整也没办法,但是现在可不一样,她也贵妃,又有儿子傍身,宫里的人自然会看风向,皇上若再宠着一些,皇后也未必能够动得了她。   莹尘笑道:“还是姐姐心里有成算。”   沈清得意一笑,她和莹尘一到,沈如菊高兴极了。她虽然有爹娘,但这二位才算是真的能够跟她撑腰的人,尤其是她的分位提高,也是沾了沈家的光。   沈如菊是春风得意,许宁妃就不妙了,她在柏皇后那儿都急了。   “皇后娘娘,我的身份低微,全是因为您,臣妾才能位于妃位。臣妾和大皇子说过,一定要孝敬您。可现在贵妃……,臣妾就怕……”   沈如菊以前两次小产,其中都有许宁妃的手笔,她作为柏皇后的亲信,自然干了不少事。但就这样沈如菊还能怀上孩子,生下皇子,她现在就怕沈如菊知道事实真相后对付她和大皇子。   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在宫里那就是举步维艰,同样,她没了大皇子,也和普通的妃子一样,没什么用。   柏皇后还算镇定:“不就是升了贵妃,你别自乱阵脚。”   她现在还没有心情接管大皇子,万一她本人有了孩子,平白抬举大阿哥,那不是跟她的儿子作对。   皇后发了话,许宁妃也不敢多说。   之后姜贵嫔和童才人分别诞下皇子,姜贵嫔被赐为茂妃,童才人则升为童贵嫔。柏皇后牙都碎了,但还得堆着笑脸为她们操办册礼。   皇宫里也开始热闹起来,当然也不独独只皇宫,建业侯府里,十岁的秦鹤鸣中了秀才,小小秀才让众人庆贺。   莹尘很为儿子高兴,却又私底下和秦澄道:“人家说慧极必伤,其实我是不希望他们太过于聪明的,只要他能够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秦澄笑道:“人还是聪明点好。你看你那位族姐,这次不也是办了一件好事了。柏皇后心里未必就没有算计,可让她公然去对付贵妃,她也暂时没有这个胆子。你就是太缩手缩脚,又心思纯正了。”   要是让秦澄本人说,肯定是希望后宫有自己人的,毕竟能够有个保障总是好的。   可莹尘却道:“这样的心思不过是在眼前罢了,你看着吧,以后未必会好。”论起了解,秦澄未必比她更了解燕衡。   秦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鸣哥儿都这么大了,咱们再要个女儿吧。”   结果莹尘这边还未怀上孩子,柏氏那边倒是生了个女儿,她现在是儿女双全,人也十分平和。见着莹尘还道:“听说二叔也盼着女儿呢?这敢情好,日后让大丫头帮着带妹妹。”   小魏氏听着牙酸,她是一个孩子都没有,她的嫂子们却是各自有俩个儿子,都盼着女儿。   莹尘坐下来道:“大嫂说的是,我们家爷常常说小子调皮,若是生个贴心的闺女也好。”   有了儿子的,其实之后生儿生女都无所谓,毕竟姑娘家拿出去联姻也是极好的。   提起有了身孕的事情,柏氏不免多嘱咐莹尘几句:“你虽然之前生产过,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这胎务必要多细心照料着。”   莹尘苦笑:“侯爷比我更精心。”   现在的她是真的被秦澄照顾的很严,原本她是要去安亲王府看看崔氏的,因为崔氏也有了身子,但是秦澄却一直不让,怕什么孕妇撞胎,讲究特别多。   从秦国公府回来,沈夫人带着沈琪过来了,她这次来却是有事相求。   沈琪问完安就出去找鸣哥儿几个玩,沈夫人踟蹰了一二还是开了口:“以前你只说怕琪儿不孝顺,故而对我说让他去科考。可现在你看他着实是孝顺,但科举上却是有限,你去求皇上给他个爵位就是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话可笑,莹尘觉得自己对娘家不薄了,再艰难的情况下,即便是打仗,她也让人去把亲爹娘接过来,但现在母亲为了养子却让她去讨爵位。她凭什么为了一个沈家的养子去讨要,这是在跟皇上讨功劳,当然燕衡肯定会同意,但也会对她起了忌惮。   沈琪从江陵到京城,已经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本事的人自己就能过好,他又不是她的亲弟弟。沈夫人自己不去,却要自己过去,无非是想保持她自己的形象罢了。   “什么一句话的事情?伴君如伴虎,娘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连和安亲王都不是经常往来,何时又在皇上那儿有这样大的脸面。您自己也是吴国夫人,皇上的亲姨母,又是他的长辈,何必让我出面。”   沈夫人怒指着她:“好啊,我看你现在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帮你弟弟了。我年纪大了,又没什么本事,这才来求你。你是什么人呀?谁不知道你的脸面大,你现在还拿这个糊弄我,你简直是不孝。”   这年头被指责不孝,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莹尘却不是一般愚孝的女子,她道:“孝顺也不是这么用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沈琪无功于社稷,也不过只是养子罢了。凭什么让我去跟皇上讨要?” 第114章 借到   母女二人不欢而散, 沈夫人气愤不过去找了沈清, 这个时候沈清正在家里听戏,见沈夫人过来, 露出一丝微笑。   “您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沈清嗔怪,她和沈夫人最近这些年走的很近,彼此脾气投契。至少沈夫人是很支持她送沈如菊进宫的, 觉得巩固了沈家人的地位,相较之下, 沈莹尘就有些虚伪了。   沈夫人气道:“都是被你妹妹气的, 你说, 沈琪现在是我的儿子了。他又孝顺知礼,是我的儿子,便是给个爵位又如何了,她这个做姐姐的,不仅不帮衬, 还反而说起了风凉话来了, 你说我气不气。”   沈清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这不能吧, 我听说秦家老大是反帝的大舅子, 就这样,她还帮她说话呢。这怎么轮到亲弟弟,就不肯帮忙了,她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娘家人了?”   “哪里不知道娘家人,她呀,是傻的。”沈夫人气不过。   她这个女儿以为丈夫真的可靠啊, 现在只是她美貌尚存,又是皇上的亲表姐,那秦澄才对她俯首帖耳。日后若是年老色衰,她又怎么能够阻止秦澄纳妾,对她恭敬。到时候儿子们都大了,为她撑腰的还不是娘家人,她倒好,只帮秦家人,真的把自己当作秦家的亲儿媳了。   沈清叹了口气:“要不说女人傻呢?您看这莹尘妹妹,以前是多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妹夫也是她从虎口救出来的,人又胆大心细,偏偏现在因为妹夫之故,倒是件件桩桩胆小起来。”   “你是说主要是因为姑爷?”沈夫人皱眉。   沈清又适时的表现了自己的大度:“也不是这么说,但以咱们女人的想法来看,她不为秦家,那她为谁,自然是为了秦家。”   沈夫人摇头:“也不能不管娘家的死活了。”她自己是在家里招赘,自然把沈家看的高于一切,以前她也只有这个女儿,后来女儿嫁给秦澄后,她就发现秦澄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们,那个时候形势比人强,所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地位要高一些,凭什么还要处处听秦澄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我能够说的上话,那我也就说了,但您也知道,论起亲近来,谁有莹妹妹同皇上亲近。您忘记了,以前莹妹妹可是差点给皇上做太子嫔的人,我上次听她二人说话,皇上看她的眼神真是不一般。所以这对于莹妹妹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沈清高深莫测道。   沈夫人一听,却看了沈清一眼,她道:“你果真觉得皇上对咱们莹尘不一般?”   沈清小声道:“都是过来人了,我还不知道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   顿时,沈夫人心中就有了区处,她是真的不知道皇上对莹尘有那方面的想法,故而现在一想,她对沈清道:“今日是我打扰你了,我家里还有事,这就回去了。”   沈清略挽留了几步,看着她离开后复又笑了。   素莲是她现在的心腹,她不明白:“夫人,您怎么说这个?就不怕沈夫人和泰元郡主闹翻了,到时候找您的麻烦。”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沈清了,以前她和沈莹尘关系那是极好的,怎么今天说的话竟然全部都是挑拨的。   沈清笑道:“你不明白,这世上独善其身哪里容易,我不过是推了沈莹尘一把。”   **   凤仪宫内   柏皇后看着沈夫人,头上也是几条黑线,她淡淡的道:“姨母,您这是有何事?”   沈夫人讪笑:“我是好久没进宫了,皇帝也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我就想进宫过来看看。”   我啊我的,真没规矩。但柏皇后又知道这位是燕循的亲姨母,轻易开罪不得,再者还有个泰元郡主,那是圣眷正浓。她勉强道:“我这边派个人给皇上说一句,若是皇上政务繁忙的话,我这边也无法。若是皇上有意要过来,姨母便可以见上一面。”   沈夫人是沈夫人,沈莹尘是沈莹尘,到底不一样。而且自从她收留了养子后,听说莹尘对她也略有不满。   沈夫人安静坐着等待。   燕循是新帝,颇重孝道,故而皇后去传话后,他就让人请了沈夫人去养心殿。沈夫人很是高兴的走了,见到燕循连忙问安,燕循倒是颇为善解人意道:“姨母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沈夫人心中踟蹰,但还是道:“皇上是知道的,我这次进宫是莹尘让我进来的,她是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一听说是莹尘,燕循果然放下手中的折子,用心听沈夫人言。、   沈夫人一看就有戏:“她现在有了身孕,不便走动,哪里都不能去。偏偏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也有十岁了,读书也不成,所以想求皇上个恩典。”   沈莹尘有身孕的事情,燕循也知道,还派人送过珍贵的药材过去。又听说是为了沈琪一事,他又觉得不大可能,沈莹尘本人是什么人,她还算清楚,因为她是个连自己儿子有恩爵都过意不去的人,怎么会大喇喇的进宫讨赏。   他道:“姨母别担心,他是嗣子,合该奉养您。等我斟酌好了,下旨就是。”   其实他也算是报答当年沈夫人夫妻藏自己的恩典,虽然主要是沈莹尘和秦澄安排的,但如果没有这层关系,秦澄也不会帮他。   沈夫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她走出宫门才心道,这女儿的名头可真是好用,沈清果然没有说错。   没过一个月,沈琪身上就有了一个正四品的轻车都尉在身上,前朝称为轻车将军,是为勋官。   莹尘听了,不由得有些奇怪,还是安亲王过来看她,和她说了内幕:“我进宫去问了皇兄,原来是姨母进宫说是替姐姐给沈琪讨赏,但我们都知道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说实话小时候流放途中,还真是沈莹尘照顾他照顾的最多,之后也是。甚至为了他还压着玉玺,若不是最后,她肯定是把希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的,这已经算是非常对得起他了,所以他才和沈莹尘这么亲,也是这个原因。   本来他还打算把沈夫人夫妻当爹娘看待的,没想到这俩夫妻不声不响的就领回了一个养子,现在又借用姐姐的名义,就是他也看不下去了。   现在她们是做这样的事情,日后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出来。   莹尘气道:“我说她怎么这么快就消停了,原来如此,她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对待沈夫人,她作为女儿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是没想到沈夫人故意打着她的名义去讨赏,实在是其心可诛。   燕衡知道她还有身子,小心道:“姐,你可比别发脾气,吓着肚子里的孩子了,你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的就交给弟弟做吧。”   莹尘眯了眯眼睛,“交给你做,那可不成,你现在可是安亲王了,有多少事情要你忙的。这等小事情,我自个儿去做就成。”   沈夫人还未来得及高兴,皇上就已经下了旨意让沈夫人一家回江陵看守祖坟,道为外祖父尽孝。   这事就是莹尘要做的,她原本以为爹娘还算老实,但现在有了养子了,心也大了,总是要一些东西,现在打着自己的旗号,日后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事情拉下自己全家。她不是圣母,自认为也算对得起爹娘了,亲自把爹娘接到身边,对养子弟弟也尽兴,可她却不是任人践踏的人。   就连爹娘也不行。   反倒是秦澄嗫嚅:“这样会不会让丈母娘埋怨你?”   男人都是以孝为先,便是秦澄恨魏氏前世害死他了,他也不敢真的弄死魏氏,反而还要常常去看她。但是莹尘这样的,直接把爹娘弄回老家,足以可见其实她是一个非常果断,脑子很清楚的人,而且不大在乎所谓的名声。   莹尘笑道:“你也说了孝道为先,我娘是招赘的,就是当做家里的儿子养的,既然如此,她就该回去守着祖坟。留在京里做什么,什么都不会,全被人家当枪使了。”   她现在才知道沈清的心思,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争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现在宫里有了五位皇子,皇上已经很给面子,看在沈家的身份上,给了沈如菊一个贵妃,但那又如何?和皇后还差的远,只要皇后想抬举谁,她的儿子就是比贵妃的儿子来的尊贵。   柏家自己不行,迟早要被弄下去,何须靠着后宫。就跟她自己一样,她不行,照样是普通待遇,哪里有现在的尊贵地位。   所以沈清折腾的这些,她确实看不上。更对她撺掇自己的娘去做事,感到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我的新书《我在民国卖包子》,等外戚女写的差不多了,我就要开始更新了。 第115章 儿媳妇挑花眼   沈夫人的离去, 京中并没有掀起一丝平静, 燕循和秦澄道:“表姐也真是太小心了,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替我劝劝”   其实燕循心中也是很满意的, 毕竟沈夫人夫妻这样蠢笨,他面上也无光,但是是沈莹尘自己求的, 他就借坡下驴了,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秦澄笑道:“她说岳母在这里, 总是劳烦皇上, 这样不好。她是皇上最亲的亲戚, 本就应该作出表率,若是让皇上处处破例,日后皇上又该如何自处。郡主就是那样的人,我也是没办法。”   他作为女婿当然不会去求皇上把丈母娘发落回原籍,这样不好, 好像是他在背后撺掇一样。所以, 妻子这个人他是很敬佩的, 不会为了一些利益就做一些违心之事, 真正的品行高洁之人,否则也不会有男儿都个个听她号令了。   自然燕循也留下秦澄道:“我是这么想的,大皇子也好几岁了,想让你做他的老师。你的才学武功都是佼佼者,便是朝中亦有不少人敬佩你。”   燕循就是要打破这种党争的局面,柏家势大, 秦澄也没闲着,所以让秦澄做大皇子的老师这样就能打破藩篱了。他这一招用的很好,秦澄半点没有迟疑就欢天喜地的接了旨。   消息很快就传到后宫,大皇子今年五岁,是许宁妃全部的希望。她当然希望儿子能够有出息,但是没想到指定的是秦澄,秦澄的妻子是泰元郡主,那是沈如菊的娘家人,她实在是担心他会好好教大皇子吗?   倒是柏皇后一贯冷静:“皇上做的很好,建业候是我朝有名的能文能武的人才。他在前朝以罪犯的身份还能建功立业成了武状元,文采斐然,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是臣妾见识短浅了。”许宁妃心中还是不大服气,但她也知道皇后毕竟不是大皇子的生母,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不够。   凤仪宫的侍女进来又说和妃阮氏过来,阮氏天生貌美,又是南安公主,在宫中颇受优待。关键是对众人来说她是最没有威胁的人,就凭她现在还在妃位,又有了身子,但二皇子也没有什么优待,这就看出来了。   说起来,柏皇后倒是愿意见她,总比许宁妃这个怨妇要好太多了。   “请她进来吧。”   和妃穿着香色的八幅宫裙,美的惊心动魄,她请完安才道:“臣妾的父王进贡时给我带了不少安南的特产过来,臣妾看娘娘平时最爱用檀香,正好可以送给娘娘。”   后妃们讨好皇后那是无可厚非,柏皇后也笑纳了,和妃又和许宁妃道:“宁妃姐姐,你的我已经托宫人送了过去。”   许宁妃强笑:“那我也多谢你了。”   和妃不在意她的脸色,因为她知道许宁妃身份低下,她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她又何必和她打好关系。她和柏皇后道:“臣妾的二皇子淘气的很,我又有孕在身,想让娘娘帮着看管一二,待我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就不劳烦娘娘了。”   能够在皇后身边待几天,那也是二皇子的造化,说起这个,许宁妃就比和妃差多了。和妃是安南人,她心里也非常清楚,皇后未必肯替她抬高二皇子的身份,但至少只是照看一段时间,也总比大皇子强。   这许宁妃把大皇子看作是自己所有,一边想皇后抬举,一边又防着皇后,和妃都看的累的慌。   皇后本就是众皇子的嫡母,她有义务照顾皇子们,故而柏皇后听和妃这么一说,遂笑道:“你就放心养胎,我自会替你看好二皇子的。”   和妃这才心满意足的告退,这许宁妃也不得不告退了。   这建业候府中,莹尘挺着大肚子,歪头听秦澄说了,才笑:“我看皇上还真是和寻常人不一样,手段厉害的很。”   秦澄道:“他既然要我做太傅,我就应下了,我好好教便是。”   “就是这么说的,许宁妃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后妃,她懂什么。你只管教好,拿出你的真本事,让圣上知道你的赤诚,那就够了。”莹尘抚了抚肚子,她从未觉得大皇子可以荣登那个宝座,既然如此现在也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罢了。   **   来年莹尘还真的生了个闺女,小囡囡很是听话,莹尘抱着就觉得心中软软的。鸣哥儿已经进了书院读书,这次专门为了妹妹回来的,莹尘见到长子也非常高兴。   “你怎么和你舅舅一起来的?”她这里说的舅舅就是安亲王。   鸣哥儿笑道:“在路上碰到舅舅的仪仗,舅舅喊儿子一起来的。我还见面小表妹了,长的很像舅舅。”   他说的是安亲王的嫡长女,崔氏所出,莹尘想还好陈氏此时没有怀孕,否则她生个儿子了,以后内宅就要乱了。   说是这么说,但安亲王本人在最新的选秀中又选了好几位美貌女子入府,六年之间,竟然子嗣繁茂。   而因此这边,也开始发愁儿子的婚事了,她长子今年十八岁,北直隶解元,今年考进士科,二甲传胪。身上还有爵位,可以称得上是金龟婿了,这么一来选儿媳妇那就是慎之又慎了。   六岁的秦妞妞走了进来,她大名叫淑臻,只是家里秦澄只有她这个女儿,故而一直叫妞妞。她性子十分端庄,很是持重,小小年纪却是一个十分坐得住的人,不仅仅是莹尘,就是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夸她端庄贞静。   “太太,我今儿认了不少字了,下半晌教女红的姑姑还未来,我就来陪您吃饭。”   莹尘喜道:“那敢情好,我这里今儿有蒲瓜,你不是最爱吃这个的,我让人去庄子上送了不少过来。”   淑臻一笑,颊边自带俩个酒窝,可爱极了。   母女二人坐下来后,云露和梅花就着人上菜,平时秦澄都是非常忙碌的,很少会在家里吃,大部分时间都是母女二人在一处吃。   吃完饭,大公主的宫人却要接淑臻进宫去玩,淑臻又换了身衣裳,才跟着内侍们走。   大公主元秀公主比她大四岁,柏皇后虽然生了皇六子,但至此身体很不好。元秀公主不大亲近柏家的人,反而和淑臻这个六岁孩童相处的颇好,遂时常会请她进宫。   莹尘对梅花道:“你替我去佛龛前多上几炷香吧。”   燕循的后宫孩子很多,皇子公主现在也多的数不清了,大皇子是长子,很受燕循看重,三皇子聪明毓秀,而唯有六皇子,现在不过一岁大的年纪,亲娘拼死拼活的生了他下来,他亲娘却卧床不起。   安亲王现在管着内务府,透出消息来,说是柏皇后怕是不行了,后妻都已经开始准备了,就等她咽气了。   所以莹尘要快些选儿媳妇,否则国丧来了,婚丧嫁娶都不成。好在这个时候柏氏来了,还算有个能够商量的人,柏氏倒是机灵,早已看好她母亲吴氏那边的一位姑娘,就等着过门了。因为鸣哥儿年纪比他要大,所以鸣哥儿还在前面。   “嫂子,我这里还真是犹豫不决呢?也不知道选谁好。总想选一个世上最好的女子配给他,又怕我自个儿看走眼了。”莹尘叹气。   就如安亲王妃崔氏,这是她帮安亲王选的,人品管家甚至是性情那真的是没的挑,但是子嗣不丰。头一年进门生了个郡主后,之后连生二子都夭折,还伤了身子,恐怕再也生不出来了。   还好侧妃陈氏生了俩个儿子,小儿子虽然也夭折了,但老大却身体好。偏偏陈氏性子有些左性,端庄太过,而安亲王另一位侧室虽然其父仅仅为秀才,但她很会讨燕衡欢喜,称得上是解语花了,还尤其能生。现在安亲王后院真是热闹非凡,莹尘怪在自己身上,当初若是替安亲王找一个更好的,说不定他的后院是平平静静的。   柏氏“噗嗤”一笑:“你说你呀,还真是傻。这天下哪有完美无双的女子,总归是儿媳妇,接进门你调/教便是。这大家闺秀,哪里又差到哪里去了。”   现今因为秦浦官声不错,柏氏又是国公夫人,十分自在,就是常常觉得女儿不如柏皇后的柏夫人现在看到女婿都亲热极了。   毕竟秦浦本人生的十分出挑不说,还极其尊重发妻,差事做的又好,人也十分重情义,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有人喜欢。   “我可真是遇到难事了。我和鸣哥儿他爹,那是在流放途中认得的,缘分何其奇妙。他现在又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我真的是生怕委屈了他。”莹尘感慨。   柏氏到底是相看过儿媳妇的人,倒是认得不少人,正要一一说明,而莹尘早也想不到她的儿子竟然被尊贵的长公主给惦记了。   柏皇后摸了摸女儿浓密的头发,很是欣慰:“你知道和秦淑臻把关系打好,这是对的?可真的要把他们绑在你弟弟这条船上,你说要如何做呢?” 第116章 命硬   元秀公主沉吟片刻:“惟今之计, 只有姻亲可靠了。泰元表姑母的儿子秦鹤鸣文韬武略样样都好, 且秦家也是父皇最为信任之人,若是我嫁到秦家, 那阿弟肯定不用愁了。”   听到女儿的一席话,柏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欣慰:“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只可惜还得看你父皇的意思, 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去说, 偏我也不中用。”她看了女儿一眼, 又眼神坚定道:“我的夭夭, 你放心,母后拼着一死也要让这件事情如愿以偿的。”   元秀公主心情悲痛,还要忍住,皇宫长大的人,可不比外边的人。她是嫡出的公主, 尽管皇后多年无子, 但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 就是想想自己以后要孤身一个人了, 难免有些不舒服。但还要打起精神接到秦淑臻,一幅大姐姐的做派。   淑臻自小就是端庄性子,生的也秀丽,小小年纪,很讨人喜欢。元秀公主笑道:“这些日子我母后身子不大好,今儿好歹稍微好一点了, 想着你我姐妹许久未见,故而请了你进宫。怎么着,最近在做些什么呢?”   “回大公主的话,臣女也就在家中做些针线,读读书罢了。闲暇时候,和我母亲一起出去串串门子,左不过是那几件事情。”淑臻说完还抿嘴一笑。   建业候夫妻恩爱,子女孝顺,朝野上下都羡慕的很。就是元秀公主见了秦澄一面也惊为天人,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可泰元表姑母长相并不出众,为人十分刚强,一点也不温柔,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有如此姻缘,让建业候对她死心塌地。   面上她对淑臻还要道:“我实在是羡慕你,我母后身子不佳,弟弟也是如此,若是我母后现在能够好起来,我真的做什么都愿意。”   比她还小的淑臻也觉得戚戚然,她是绝对没有办法去想象母亲不在的日子的,又安慰元秀公主:“您放心,皇后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元秀公主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来,让嬷嬷们拿出几样好看的帕子绢子品玩一二,才让淑臻回家。   淑臻刚一回去,沈如菊那边就得知了消息,她的三皇子聪慧伶俐,而且她在宫中的分位仅次于皇后,三皇子也颇为受宠,她也一向敬佩莹尘人品,十分想和秦家结亲,最好是娶建业候的嫡女。   但柏皇后靠着女儿屡屡让秦淑臻进门,未必不是存了心思,她又一想秦淑臻的年纪,比六皇子毕竟还打了五岁,应该是不可能,又放下心来。   宫人又传沈清过来了,沈如菊收起表情,她对沈清当然是很不满。常常以恩人姿态对她,其实说到底她们还不是利用关系,她已经成了贵妃,也可以替沈家遮蔽一二,这就够了,偏这沈清次次来拉拢自己儿子。   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她儿子年纪这么小,她就要把自己的庶女凑堆,这样的人她沈如菊也看不上眼。   这次沈清又是左顾右盼,才道:“怎地没看到三皇子,我在外边给他专门修了个园子,漂亮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让三皇子去我那儿玩玩。”在她眼中当然觉得三皇子最有能力继承大统,六皇子是个奶娃娃,这样的娃娃能不能活大还是个问题。这个时候装清高有什么用,沈莹尘就是太清高了,活的辛苦。   沈如菊倒是好声好气道:“他这个时候正在跟着师傅们学骑射,哪里有空在这里陪我。再者他平日都在皇子所住着,就是我也不是日日都能见她。”   她这语气就让沈清不喜:“娘娘,您可得和三皇子顾好母子之情,您瞧那二皇子和和妃多亲近呀。”   “您说的是。”沈如菊看似乖巧的答应了。   沈清这才满意:“我也就这么跟您一说,您看三皇子多么聪明俊秀,这些年谁不夸他比大皇子聪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姓沈,那咱们姓沈的可不是要一直支持他。沈莹尘那边你也多下功夫,怎么皇后的人总是把我那外甥女儿叫走,你也该截胡,让她知道厉害。否则……万一建业候一家都站在皇后那边去了,你可怎么办哟?”   她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到底说进去沈如菊心里去了,谁也不能保证谁就一定站在谁那边。尤其是建业候夫妻,本来就对她很一般,皇后稍加拉拢,万一真的被拉过去了,那她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这就是她不大喜欢沈清,却还要耐着性子和她周旋的原因。   沈如菊苦着脸:“夫人说的是,可惜我又有什么办法。泰元郡主现在也不是常常进宫,她女儿又和元秀公主走的近,我也不能在明面上就和皇后抢人不是。”   这后宫中,皇后才是六宫之主,她沈如菊虽然位于贵妃的位置,到底和皇后差的远。   “你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我算是很了解沈莹尘了,知道怎么着才让她打消和中宫的来往。”沈清扯唇一笑。   **   天气稍稍晴朗一些,老秦国公祝寿,莹尘作为儿媳妇也跟着柏氏一起忙,小魏氏还是那个样子,凡事掐个尖,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   托秦浦和秦澄兄弟的福气,朝中不少大臣过来给老国公祝寿,小魏氏的那些庶女们有刚刚及笄的,正是大姑娘的样子,也被带了出来。小魏氏脸色虽不好,到底尽了嫡母的责任,还和莹尘介绍道:“二嫂平时里不多回来,她又文静,她是我们三房的长女。”   “大侄女儿是出落的越发好了,看着也好看。你母亲素来管家是极好的,跟在她的身边,你就不用愁了。”   秦大姑娘笑道:“二伯母说的对,都是娘对我们好。”   看的出来是个拎得清的,也难怪小魏氏带她出来了,这小魏氏说起来也是个人才。魏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倒是一个她活的好好的,成日里好吃好喝,不愁孩子,偶尔提拔一下庶子女们,人家还感激不尽。   淑臻是嫡女,打小就是金尊玉贵的,但她十分懂礼数,就是和三房庶出的姑娘在一起也率先行礼,大人们都啧啧称赞。   小魏氏也眼热:“我就真喜欢淑臻,小小年纪真是被二嫂教的这样好。”   莹尘开玩笑道:“她还真是天生的,你看我家彰哥儿,那可是个皮猴子。”   她的二儿子不似哥哥鸣哥儿那样打小就文武双全,他却继承了母亲的力气,成日上房揭瓦,唯有莹尘才能制住他,故而,他在亲戚中是有名的顽皮孩子。   提起彰哥儿小魏氏就打趣:“你们两口子总该要操点心了,一个鸣哥儿小大人似的,淑臻也是这样,还好有彰哥儿让你们操操心。”   莹尘嗔怪:“这话说的。”   妯娌几人说完话,客人临门,柏家到的很快,柏夫人老态龙钟的感觉,拄着拐杖进来的,但一说话还是神采奕奕的。   这次柏夫人对莹尘十分客气:“郡主一向可好?还是过年在宫中见了你一面,许久没见面了。”   莹尘笑道:“我自然是好,您老看起来也是松柏长青啊。”   二人寒暄几句,安亲王夫妻也过来了,安王妃崔氏带着小郡主过来了,小郡主和淑臻差不多大,刚刚留头,瘦瘦的。莹尘见了就心疼:“婉婉,到表姑母这里来。”   燕婉是安亲王和王妃的掌上明珠,生的纤细秀美,就总是瘦瘦的样子。安王妃见着莹尘便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小魏氏见机,带着庶女去迎接客人。莹尘则和她边走边道:“怎么婉婉又瘦了?”   “泰元姐姐,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们前儿去庙里,大师说她这个命硬,让她在庙里住几年,我真的是舍不得,这孩子又心思纤细,还想着安慰我。您说,我该怎么办?”崔氏也是没有办法。   但凡她有个儿子,自然不必担心,可现在她只有这个女儿,别的侧妃侍妾全部生的是儿子,这样的人又如何允许婉婉在家克死她们的儿子,放在崔家又未免太过于刻意了,她虽然是王妃,但母亲膝下孙儿众多,也未必照料的过来。   再者现在成亲后,她更信赖这位表姐一些,泰元郡主为人公正,行事大方,品行高洁非常。就是孩子们也养的极好,所以无论她出什么主意,崔氏都会同意。   莹尘沉吟一下:“就放在我身边吧。也别说什么命硬,我上了战场后,谁不叫我天煞孤星,我家里人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这……”崔氏有些迟疑。   她主要是怕自家女儿真的克了建业候一家可怎么办?丈夫本身就对这位表姐十分亲厚,几乎比亲姐弟还要亲,要是建业候家里出了什么事,她也担当不起呀。   莹尘本人是不怎么信相士之言的,遂还安慰她道:“没事的,我接了她过来,我成日带着她,总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就放心吧。至于侯爷那里,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大信这个。” 第117章 撑着一口气   崔氏满心眼里的感激, 她紧紧握住莹尘的手:“不知道要如何感激表嫂, 婉婉打小就喜欢您,等她长大了, 一定要孝敬您。”   “这没什么。”   这对崔氏来说,却是真的感激,她这一生可能就这么一个女儿了, 难为有这么个人愿意接手。她喜不自胜,摩挲了女儿的头发, 瞬间昂首阔步。   老国公寿宴, 高朋满座, 莹尘还有任务,那就是相看儿媳妇。这次几乎京城大部分的勋贵都过来了,莹尘的目光所及之地,总是有不满意之处。也不是她太挑了,而是做她的儿媳妇, 确实要承受的很多。   比如低调就是头一个, 若是满心的荣华富贵, 又十分浅薄的女子, 进门恐怕就会着了人家的道。再有家世太低的,交际应酬恐怕也是不会的。太高傲的,容易跟人起矛盾,总之她看了这些人,反而是更愁了。   还好崔氏作为弟妹,知道莹尘的心思, 倒是指了俩个人给莹尘看,也算是投桃报李的。   “表姐,你看,那是鲁太公的女儿,她品行十分好,就是生的过于艳丽一些。”说起来崔氏也是很同情她的,女子有不同的美,那端庄秀丽的很容易获得长辈的好感。而过于艳丽则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桃色话题,可这位鲁姑娘明明出身很好,家资丰厚,人也十分好,就因为长相太好,被不少夫人头一个排除了。   莹尘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方才她没注意她,也是下意识的觉得太漂亮了,想想又觉得有意思。   这姑娘今天穿的鸭蛋青的软罗群,在一众鲜妍明媚的小姑娘中,她的衣服是最不起眼的,她很努力的坐直着身子,旁的姑娘不大和她说话。   大概莹尘从未体会到美到被人排挤,所以觉得对她还是有些心疼。   莹尘就突然有一个目标了,可她愣是没有表现出来,欢欢喜喜的送走客人后,又找崔氏说了一声,便回府了。   因婉婉的事,莹尘当然要和秦澄商量一二,她先说道:“婉婉那孩子说是被相师说是命硬,克家里人,要送出去。你说真的送到什么姑子庙,那可不成,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又是我的侄女,所以我想接她过来。”   秦澄不反对:“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我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了,哪里会信这个。你自己收拾好就成。”   “好。”莹尘笑道。   她和秦澄感情深厚,夫妻二人都是看破生死之人,故而忌讳不多。   崔氏也回去和燕衡说了此事,“我本来是想让表姐帮我想个法子的,没想到表姐直接就说要接婉婉过府,我不大好意思,可表姐实在是太周到了,您说咱们要怎么谢表姐。”她也很怕燕衡不同意,所以直接说了莹尘的决定。   果然燕衡道:“送去表姐家?万一相冲怎么办?”他这个表姐是当亲姐姐看的,平日里他看着是个实权亲王,实则还有姐夫替他兜圆。再者他小的时候就是和姐姐一起,所以把莹尘看的很重。   崔氏立马道:“我也是这样说的,要不王爷去问问表姐?”   燕衡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什么宠妾灭妻之人,崔氏和他也是相敬如宾。但崔氏的儿子死了两个,那是嫡子啊,生下来那么可爱的。即便这样,他也从来都把崔氏看做第一位,后院的女人们谁也越不过她去。   可他那嫡出的女儿,实在是命运多舛,和府中儿子们相冲,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安亲王第二天就亲自来莹尘这里,莹尘正和淑臻说起这事:“你表姐身子骨儿弱,要在咱们家住下,日后你只当自己亲姐妹看。”   “好。”淑臻答应下来。   她虽然有哥哥,但两位哥哥都大她不少年纪,况且她们是男孩子,她是姑娘家,许多话并不能说。再有那元秀公主,看起来好似和她很好,但二人毕竟地位不平等,所以也没有到闺中密友的程度,只能算普通的女孩儿之间的关系。这婉婉平日里虽然性子有些弱,但为人并不掐尖,而且人也好,她在自家住,那是再好不过了。   安亲王进门就看到淑臻和莹尘在缠线,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姐姐……”   莹尘赶忙起来:“衡哥儿来了,快进来屋子里坐吧。”本来和外男见面不大合适,但二人年纪毕竟相差较大,再者又是姐弟关系,倒是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建业候府疏朗开阔,因莹尘和丈夫都是习武之人,二人家中摆设还有刀剑在。淑臻很有眼色的先出去了,莹尘让下人上了茶,才道:“这是有什么大事不成?还劳动你亲自来。”   她其实是知道安亲王上门来做什么,但是不能说透,还要装作是小事一样,这样安亲王才更容易接受。   “姐姐,你是要接婉婉过来吗?我看还是不要了。”燕衡最终还是拒绝。   莹尘皱眉:“你不相信姐姐不是?我是战场上见了煞的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这么一说,安亲王一急:“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姐,你可别害了自己。”他当然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但也不能让女儿害了别人呀。   “那你说说,去哪儿有我这里合适?我家中都是我做主,你姐夫也是个开明人。鸣哥儿媳妇和彰哥儿媳妇这几年就要进门,我到时候把家务一交,带婉婉和淑臻不是尽够了,再者咱们俩家关系又亲近,你们夫妻想女儿也可以常来。可要是真把她放在庙里,这么小小的孩子,身子骨儿本来就不好,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苦呢?”莹尘是绝对不赞成的。   她又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的为人,怕我们受到某些不好的影响。姐姐领你的情,可你也是我的弟弟啊,你有什么事情,难不成我能袖手旁观。大不了下辈子,你给我做哥哥,什么都替我康就是了。”   这话说的俏皮,燕衡竟然笑了,因为他真的是莹尘当儿子养大的,若是下辈子他是哥哥,肯定不会让她吃那么多苦的。   见他笑了,莹尘便道:“好啦,我都把院子收拾出来了,和淑臻离的也近,让她们小姐俩在一处。”   燕衡起身作揖:“这次真的要多谢姐姐了。”   “你我何必客气。”   燕婉要搬进建业候府时,安亲王府的侧妃侍妾们并不敢多言,陈侧妃一贯不会多说,刘侧妃的儿子聪明伶俐,比陈侧妃的儿子强上许多,她本人年纪也稍微轻一些,故而回到自己房中道:“要我说王妃也太会想了,明明这么个天煞孤星,放在建业候府上,日后怕是住他们家一辈子了。”   刘侧妃的肚子很是争气,她儿子生了俩个,女儿虽然在襁褓,但也十分可人。如今,她自觉为安王生了孩子,觉得自己是功臣,行事也少了几分以前该有的谨慎。   倒是下人提醒她:“王爷看重郡主,她是嫡出,您也别生气。好歹日后还不是看着您脸色说话。”   刘侧妃得意一笑。   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莹尘接了燕婉住下后,就开始观察鲁太公的女儿了,这位鲁姑娘从小是养在祖父母家中的,为人也十分谦逊,还会写一手好字。就是因为相貌问题,让妇人们有些忌惮,但这些对莹尘来说都不是问题。   长的漂亮还端庄,又样样都好,比柏氏还强,柏氏还没她这么稳重呢?   所以鲁太公家中听到建业候府提亲的时候,都有点懵了,他还要再次确定:“是说的我的长女嘉华吗?”   建业候府请的官媒笑道:“是啊,是泰元郡主见大小姐生的标致,人也端庄,故而想结亲。我们世子身上本有伯爵之位,又是进士出身,文武双全,这样郎才女貌的婚事,您说去哪里找?”   鲁太公本人有公爵之位,他是真正的辅佐之良臣,前朝为了情他出山,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家世上也是很相配的,鲁太公想,看来泰元郡主果真是识货之人,也难怪她一介女流能够掌控三军了。   本来长女婚事有些为难,倒不是嫁不出去,就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他们夫妻连同老爷子老太太都在愁,没想到这么块香饽饽就送到眼前。   鲁太公收下媒贴,便道:“等我和夫人商量后,再派人去回话。”虽然是很想要女儿嫁出去,但也要按照流程走啊。   他这边这么一耽搁,就被盯着秦家的柏家人知道了,消息很快就送到凤仪宫。柏皇后破败的身子,越发如残败的枯叶一般,躺着说话都很困难了。   元秀公主急道:“母后,您坐起来做什么?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快躺下吧。”   柏皇后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傻孩子,去跟母后把你皇父叫来,快去。”   “母后,儿臣不想嫁给谁,儿臣只要母后陪在儿臣身边。”聪明的她已经知道了,皇后想用生命去换她和她弟弟的前程,替她和弟弟能够多一份保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打赏:莵狮子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2 22:23:05   莵狮子和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03 00:20:18   佳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3 16:42:48 第118章 一概不知   柏皇后的命也就数着日子了, 这事燕循也知道, 他看到强装镇定的元秀公主,忙放下手中的奏折, 和她一起做御辇过去。   “父皇,母后眼看着不大好了……儿臣怕……”   元秀公主苍白的脸上泪珠儿不停的往下掉,燕衡对这位嫡长女是很宽容的, 故而安慰她:“你放心,有父皇在, 朕已经让太医去了。”   要说感情柏皇后和燕循感情一般, 柏家对他当初是奇货可居, 可后来真正让他号令天下的人还是沈莹尘夫妻,而他也依照约定让柏氏做了皇后,给了她无上尊荣。后宫就是有莺莺燕燕,也从来没有冒过她去。   但她是他的发妻,这是毋庸置疑的, 尽管她恋栈权位, 城府很深, 常常为自己的娘家打算, 可他和她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   燕循的到来,让柏皇后眼中有了神采,她慢慢的探出手来,又艰难的对周围的人包括元秀公主道:“你们都出去,我和皇上有话要说。”   大家看燕循颔首,才快步出去。   燕循坐在床边, 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元秀和小六我都会照顾好的。”   柏皇后灿然一笑,她那曾经的少年郎,如今心思深沉,越发的有皇家威仪,却也更不好亲近了。她慢腾腾的道:“皇上,小六我不担心,可元秀是个姑娘家,我就担心……”   “皇后放心,我定会为元秀择一门好亲事,让这孩子平安喜顺。”燕循安慰道。   不管怎么说,元秀是嫡长公主,燕循肯定不会亏待她。他并不是宠幸别的妃子,就不顾嫡子女的人。   柏皇后咳了几声,燕循亲自帮她敲背,柏皇后摆手:“臣妾的身子不中用了许久,陛下对臣妾极好,只是元秀的婚事,您看选泰元姐姐的长子做驸马可好?”   沈莹尘的长子?燕循顿时看向她。   只听柏皇后道:“她的名字是泰元姐姐取的,我和泰元姐姐认识多年,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只有她才让臣妾放心,不至于让元秀受苦。”   可燕循又是何等人,帝王天性多疑,更何况此时他还很是年轻,对弟弟安亲王都有防备,更何况是沈家的人?建业候夫妻是他的姐姐和姐夫,立场中立,从不偏袒某位皇子,柏家想把建业候夫妻拉上船,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他摇头:“皇后,这不妥。鸣哥儿大元秀快十岁了,这样子如何是好?你放心,元秀我不会让她这么快出嫁的,定要她及笄后为她择一如意郎君。”   他这么说,柏皇后真的是满脸失望,甚至于有些难受。她揉了揉心口:“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恳切皇上了了臣妾的心愿吧。只有元秀过的好,臣妾才能安心的走啊!”   这就有点强逼于人了,燕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断然拒绝了:“皇后此事不要再提,你的病并非不能治了,我现在召了太医院会诊,马上会为你开新方子,快别胡思乱想了。”   “皇上……”柏皇后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一声。   外面守着的人顿时把头低的更下,元秀公主心中很是紧张,她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她是嫡出的长公主,还有个小弟弟要照顾,若是弟弟不能承继大统,那她柏氏一族该如何自处?多少人等着抓柏家的辫子呢?   好一会儿,皇上才从里面出来,对元秀公主道:“你母亲薨了。”   丧钟传来,莹尘还在笑吟吟的听媒婆说话呢,一听,却是脸色一变,官媒也是一愣。莹尘站了起来,“这事我们日后再议。”   媒婆不敢多话。   很快就有人开始传话,原来是皇后薨逝了,莹尘把儿子女儿和侄女都叫了过来,一一安排好,又和淑臻道:“你年纪小,不必进宫,这里有我在。”   命妇们要进宫哭灵,她是诰命,又是建业候夫人,泰元郡主,这是必然的。可就是儿子的婚事要拖一拖了,莹尘换上丧服,让人把头上的金钗亮眼的全部都拿下来。   进宫后都在交泰殿和坤宁宫二处哭灵,和莹尘跪在一起的正是柏皇后的母亲,承恩公夫人。她竟然面光水滑的,看起来气色不错,看的出来因为柏皇后这个女儿,她的日子过的很不错。   莹尘捂着脸直哭,许宁妃在前边越发激动起来,哭的开始抽搐了,还是贵妃和和妃一起劝住了她。   “皇后娘子,呜呜呜……”   承恩公夫人看着莹尘这样伤心,不禁想泰元郡主果真是个心善之人,柏家与她家还属于竞争关系,她倒是哭的真心实意的。   这哭完一场,夫人们都去偏殿歇息,此时,皇上晋了茂妃姜氏为贵妃,故而,沈如菊称懿贵妃,姜氏称为茂贵妃。姜氏出身高贵,本人更是生育了皇四子,很得燕循的心,现下由二位贵妃共管宫务。   懿贵妃年纪稍长,便以她为头道:“夫人们先歇息一二,下午还要为皇后哭灵。”   众命妇都多谢她,沈如菊面上淡淡的,内心却雀跃不已。不管如何,柏皇后死了,茂贵妃资历无法和她相比,日后的日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两位贵妃去忙宫务后,屋子里才开始活络起来,莹尘擦了擦眼泪,喝了一杯热茶,觉得暖和多了。鲁夫人也在期间,她们作为女方本该矜持一些,可又遇到国丧,到底没了底气,过几年再美的人也比不上那鲜嫩嫩的小姑娘,她就主动和莹尘说起了话。   “泰元郡主,我看您疲惫的很,回去可要多喝点参汤调理才好。”   柏皇后死在冬天,大冬天跪在玉石板上,确实是难受。莹尘笑道:“是,我也这么想的,但我到底长期练功,夫人才要保养得当才行。”   鲁夫人见莹尘这般和气,遂道:“您说的是。我们是南方人,初来这里,冬日是样样都不习惯。好在喝参汤,真是保暖太多了。”   提起南方人,莹尘也道:“说起来,我也是打南边儿来的,后来去了西北,倒是不觉着什么了。现下家中又有地龙,我就还好。”   二人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承恩公夫人也插了进来,她倒是像诉苦的:“皇后娘娘就这么死了,我这心里恨不得随了她去了。我独独生了这一个女儿,现在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您说说我一个孤老婆子,活那么久做什么,这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倒是活的好好的。”   她其实也有几分真情实感,她是小儿媳,以前在柏家的时候,常常小心翼翼,还怕得罪长嫂。后来是靠着她女儿才立足,现在女儿死了,六皇子又小,皇上也并未有太大的恩宠,她这心里就惴惴的。   她这么一说,莹尘忙安慰道:“您看您说这个做什么,自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皇后娘娘虽然英年早逝,但是生荣死哀,哪一个人不佩服她,母仪天下。如今,您得好好活着才是,皇后娘娘又孝顺,必然是不愿意看到您这样的。”   泰元郡主一向受皇上圣宠,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不太好接触的,现在看起来,说话竟然妥帖极了,就是鲁夫人也不住点头。生荣死哀,多少人想也想不到,还把皇后夸的这样好。复而又觉得女儿要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婆婆那般明理,日子肯定好过多了。   于是,她也跟着劝承恩公夫人。好在这位夫人性子还算是豁达,没有一直沉湎于哀痛之中。   不过下午皇子公主们可就真的遭殃了,要知道大皇子现在也就十二岁左右的年纪,六皇子跌跌撞撞的,大公主虽然个头高,也还是个小姑娘。乳母嬷嬷虽然跟着,但这些孩子到底还要受穿堂风,真是可怜极了。   三皇子是懿贵妃沈如菊之子,素来机敏,现在很有哥哥的样子,比鲁直的大皇子和沉默的二皇子要更随和。他还对大公主道:“大姐姐,这里风大,我穿的多,跟你换个地儿吧。”   他还真的是好心,毕竟他是男孩子,还天天练习骑射,大公主本来就一直在侍疾,看着脸是白的。这些皇子公主们年纪不算太大,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可大公主本来母亲死了,她就有一些草木皆兵,心里难免多想。   比如说三皇子是故意这样做,表达他的贤能的,她真的这么想了,也拒绝了:“不用了三弟,这一挪动,后边的人看着咱们这里动静太大了也不好。”   她既然这么说了,三皇子也不勉强,还道:“那大姐姐注意自己。”   莹尘不由得看了三皇子一眼,确实是个仁厚的人,又看了四皇子一眼,这孩子到底年纪要小一岁,哭是哭,可还是很茫然。   不是生母,感情就不是那么悲伤,如何能哭的出来?   元秀公主在哭的同时又转过身看了沈莹尘一眼,她此时也是心中忐忑,父皇和母后在屋子里谈论,内容她知道,可是父皇到底同意了没有,她却是一概不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杰克的船上有只房东的扔了1个地雷 第119章 查访未来儿媳   哭完灵后, 莹尘便回了家, 女儿淑臻已经备好热茶了,她总是这样的贴心。莹尘也觉得很是暖心, 不由得道:“淑臻,今儿家里还好吧?”   “家里都好,表舅母接了婉表姐回去哭灵, 我本来留表舅母吃饭,因她有事, 便走了。”她赶忙把今天的来客情况汇报一二。   安亲王妃是宗室之妻, 按道理今天也要进宫的, 但因为今日有太妃病逝,她还要去安排,便没和莹尘见到面。   淑臻见莹尘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很是心疼道:“娘,要不要您回屋歇息啊, 今天肯定也没什么事。”   躺在床上莹尘才感觉舒服许多, 显然丈夫秦澄要比她忙很多, 次日起来才发现丈夫彻夜未归。   这皇后丧礼一过, 诰命们朝中大臣都瘦了一圈,京城才恢复平静。国丧期间不允许吃喜酒,婚嫁,倒是人人都安静极了。秦澄也送了一口气:“我是真的可以闲下来了。”他的话,莹尘是听听就好了,倒打趣他:“你可别在这里说这个话, 你若真的是闲下来,那皇上头一个不肯放你走。”   秦澄含笑,这些年他主外妻子主内,他十分忙碌,给予家庭的时间并不多,难得妻子深明大义,故而他不仅十分怜爱妻子,也很敬重。   “你这些日子我看也瘦了一点了,不过以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秦澄意有所指。   柏皇后位列中宫,柏家长房也站在她那边,在朝廷仗着外戚,又有从龙之功,没少排除异己。甚至皇六子生下来之后,柏家的气势更盛了,连秦澄都吃了不少排头,现在柏皇后薨逝,柏家人还算是可以安静点儿了。   毕竟一个处在深宫的小屁孩,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回事,这样高调,万一日后等新君算账就不好了。而莹尘倒是推了秦澄一把:“你可不能松懈下来,皇上可不是一般人能糊弄的,咱们诚恳的为他办事,总是没有错的。”   秦澄笑了:“我知道的,这是自然,我又不是头一天做官。”   他当然知道妻子担心什么,怕他登高跌重,前世他就是那样被奉元帝密谋死的。今世他需要更加谨慎才行,可人太谨慎了也不好。   莹尘看他不以为然,便认真道:“我知道你有从龙之功,平日又替皇上办了不少事,可你想想赵匡胤,那还是仁德之君呢,还不是杯酒释兵权。咱们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以前换来的,你再高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吃天家的饭,现在的皇上已经能够稳稳的把持朝政了,你可别觉得自个儿了不起。”   她知道荣华富贵最容易迷晕人的眼睛,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就是秦澄这样她也不觉得奇怪,但她既然是他的妻子,也自然要提醒他。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澄抬头看了一下妻子,她高眉扩额,年纪越大,威仪更重。她这样的人,若是女帝,才造福于大临,想了想,又觉得心惊,自己怎么想到这等荒谬之事。   这几千年来他知道的也就一个女帝,他想若是妻子是女帝,他不就是皇夫了吗?万一妻子再找几个年轻的面首,岂不是要抛弃他,他还得争宠……   想想又甩甩头,看妻子关心的看着自己。   秦澄拍了拍自己的头:“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痛的很。”   这就是很明显的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莹尘轻轻打了他一下:“澄哥儿……”   这是她们未成亲前,二人常常这样称呼,秦澄比她小几岁,常常唤她沈姐姐,她则叫他澄哥儿,这是二人的小情趣。秦澄听了把头靠在她怀里:“沈姐姐,我其实是有点累的。”   仿佛回到了儿时,莹尘笑道:“要不然怎么说能者多劳呢!”   夫妻二人闲话完,又敦伦一回才睡下,却说皇长子已然大了,秦澄现在不用教他了,他倒是跟柏家的人混了起来。说起来许家以前是柏家的家人子出身,之后也是一直依附皇后娘家的,现在皇长子很受宠爱。   一则他是皇上头一个孩子,二则是个他鲁直可爱,莹尘就听说皇上对他很好。   故而鲁太公的父亲文公过世,代皇家祭奠的就是大皇子。莹尘则在后院和鲁文公的夫人说话,又再一次看到这位鲁姑娘了,她这次穿着一身柔黄色的裙子,秀美可人,站在鲁夫人身边,也规规矩矩的。   莹尘到底想和这位心中内定的儿媳妇说说话,多了解一二,遂道:“这是恩施的茶吧?喝起来倒有一番清香。”   鲁姑娘抿嘴一笑:“郡主是有见识的人,一吃便知道。这正是恩施清露茶,家里倒是有些铁观音,但是也太浓了。”   鲁姑娘闺名秋水,她会趁着说话的机会偷偷看这位泰元郡主几眼,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顶级权臣,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夫荣则妻贵,可她偏偏还做过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男人也和她无法相提并论。   只见她今日穿的十分素雅,十字浅灰色素锦梅花纹衣裳,头上也简简单单的插了几枝银钗,品茶时,眉头偶尔会皱一下,但说话却很和气。   “也是你们家想的周到,我倒是爱喝清茶。”莹尘夸赞了她一句,复而又道:“你祖父过世,也是咱们大临的损失,唉,想起来从前咱们一起打仗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和我共过事。”   鲁太公为人颇有诸葛之风,且为人清正,这也是莹尘觉着和鲁家结亲可靠的地方。再有鲁太公的儿子,又是隐士,好容易才请出山的能人。   这鲁姑娘不免谦虚几句:“小女的祖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应该的。”   莹尘放下茶盏,笑道:“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在家如何打发日子的?”   “小女在家平日和母亲一起管理家务,闲暇之时做做女红。”   标准回答,莹尘指着她身上戴着的香囊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银白色的香囊上绣着兰花,兰草看着就淡雅可人,足以见她的绣工还是很不错的。果然鲁秋水点头:“是小女做的。”   莹尘赞了一句,又看她高兴是高兴,到底憋住了,还吩咐人上了点心来,极是周到。莹尘这才满意极了,回家去又把鸣哥儿喊了过来。   她看了鸣哥儿一眼便笑,鸣哥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儿子不知道才说:“今日我去了鲁家凭吊,倒是见了鲁姑娘一面。”   当初拿婚帖去,不知道成不成,故而没有和儿子说,现在她既然认定了那鲁氏,对方家也答应了出了孝便谈婚论嫁,所以她把儿子找了过来。   鸣哥儿惊讶的看了一眼,莹尘笑道:“鲁姑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我见过的人中,目前还没有能比得上她的。可她相貌虽然艳丽,但为人却是规规矩矩的,所以,我喜她的性子,又觉得你二人实在是相配,便想和你定下这门亲事。”   少年慕青艾,谁也不想找一个丑女做妻子,在鸣哥儿心目中,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大美人做妻子,但也幻想过美人儿。但一听一向正经的母亲和他谈这个,他脸刷的一下红了,结巴的说:“这事,母…母亲做主就是。”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没得高堂还在,就自己选妻的道理。再者鸣哥儿知道他娘,见多识广,那眼睛一扫就知道谁是怎么样,所以他是无条件相信他娘,同时还憧憬起未来的妻子。   **   宫中,元秀公主因为守孝吹了冷风高烧不退,燕循特意下了朝来看女儿。   路上他又想起柏皇后的死状,不由得皱眉,元秀他是绝对不会嫁到建业候府的。至少,柏皇后对建业候府那是利用居多,日后不免让沈家也跟着随波逐流。   他表姐那时如天神帮他把那么少的军队整合在一起,竟然打败魏竞,从而夺取皇位,这样的人和皇家最好是不要结亲,否则……   他的御辇到了后,进了宫门,见元秀公主躺在床上,头上敷着帕子,宫女正在喂药。燕循忙上前从宫女手中拿了药,亲自喂给女儿喝,“夭夭,父皇给你喂药,你要好好养着病。等你好了,父皇再带你去冰嬉。”   云秀公主听到燕循叫她小名,极为高兴,“好,女儿这就乖乖喝药,等好了,再孝敬您。”   燕循看她恢复了精气神,也喜道:“你听话就好。你母后没了,父皇总是想着你的,朕知道你和你母后感情深厚,但是不能哀毁太过,这就是不孝了。”   他能这样平易近人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元秀公主只觉得自己和父皇离的更近,又想起母后死之前为她求的事情,便开了口:“父皇,母后说泰元表姑母很好,让我日后和她好好相处,女儿能不能请她进来看看我。”   姑娘家自然不能把婚嫁放在嘴边,就是公主也不能明着说,燕循一听,就心中埋怨柏皇后作妖,把女儿心思都说动了,他可不希望这一切发生,故而笑道:“你呀就别想你泰元表姑母了,朕还是让承恩公夫人进来探病吧。” 第120章 天将   这就是拒绝了, 宫里人说话都是藏一半露一半, 从不直接说出来。元秀公主心下一片凉,面上还怕得罪燕循, 也只好作感激状:“儿臣多谢父皇。”   燕循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好,朕现在就让小喜出去传旨。你安心养病,等朕有时间再来看你。”   “谢父皇, 儿臣恭送父皇。”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元秀公主又躺回床上, 她把柏皇后给她的心腹榆枝叫了过来。榆枝今年三十岁, 自愿陪着皇后在宫中, 早就立志终身不嫁了,现在又跟着公主。她穿着一身灰色攀襟扣的裙子,头发梳的服服帖帖,人中很长,一看就知道是个规矩严谨的人。   她先是关心的看了看元秀公主, 又叹了口气:“六宫现下还不敢慢待咱们六皇子, 但那些人却不如以前忠诚了。奴婢瞧着不少人要投靠懿贵妃的, 公主要早做打算才行。”   后宫常常如此, 是最会看风向的地方。柏皇后身前再位高权重,可现在人没了,六宫统领以懿贵妃为主,皇上暂时未提封后,即使封后,日后也是从两位贵妃中选。那茂贵妃虽然出身好, 可她资历不如懿贵妃深,儿子也是排在三皇子后面,不如三皇子得宠。   所以以后还是懿贵妃做皇后的几率高一点,这个时候趁懿贵妃刚接手,献献殷勤,比什么都强。   元秀公主却一怔:“榆枝,父皇不答应我嫁与建业候长子,你说可怎么办?我现在又如何做打算,我毕竟只是公主,这六宫的宫权可不在我的手中。”   这元秀公主的婚事榆枝是知道的,可惜最后皇后弥留之时是和皇上在一起的,她还不知道燕循是拒绝的,乍然一听,不禁有些惊慌。   “大公主,要不要今日等承恩公夫人过来,您和她说一声,现在您可以依靠的也只有柏家了。”榆枝是柏皇后的陪嫁丫头,自然也是柏家的家生子出生,对于柏家,她是非常信任的。   她说完又看向元秀公主,这个时候的元秀公主可比榆枝聪明:“即便告诉承恩公夫人,又能如何。现在父皇最信任的分明是建业候,他可比柏家得到的恩宠多的很。”这也是为何柏皇后死前都要将她嫁到建业候府。   “行了,我这几天要把病养好才是重中之重。”   **   皇后死了,大臣家里是禁止玩乐,但皇家却并不会因为死了皇后就停止一切。今年的冰嬉依然照常举行,莹尘也带着淑臻过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女眷最高位已经不是柏皇后,而是披着银鼠皮大氅的懿贵妃。   “给懿贵妃、茂贵妃季各位娘娘们请安。”她立马行礼。   、   懿贵妃见到莹尘,显然很高兴,“是郡主来了,早就盼着您。这是郡主的女儿吗?”其实懿贵妃早就认识淑臻,现在不过是抬举她们罢了。   莹尘笑道:“您说的是,这位就是我那女儿。”   “真是个规矩的姑娘。”一边说一边赏了一对镯子,淑臻稳稳的行礼谢赏。   几人正说着话,冰上开始有乐府之人开始跳起舞来,众人都欣赏起来。元秀公主对淑臻使了个眼神,又对她招招手,淑臻问过莹尘后,才带着丫头走了过去。懿贵妃只轻轻的看了一言,并未亲自阻止,毕竟她只是贵妃,而元秀公主是元后嫡子,她管多了是僭越。   甫一过来,元秀公主就埋怨:“怎么你也不进宫找我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一个人闷得慌。”   这皇宫哪里是想进就能进的,淑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元秀公主不过是想说她和她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   “大公主说哪里的话,我便是想进宫也无法,再者,我表妹婉婉又过来了,母亲吩咐我照顾她,我成日里都忙着,好在有这样的日子能和公主见面呢!”   淑臻说话滴水不漏,元秀公主心中暗恨,但面上还要各种装热情。   冰舞完了之后,皇上又让年轻的勋贵们开始在冰上穿着冰刀玩蹴鞠,鸣哥儿就在里面,这大皇子当然也在。   懿贵妃的三皇子年纪还小,故而不在里面,她还要和莹尘说一句:“那是世子吗?看着就身手矫健。”   “娘娘谬赞了,他就是皮实罢了。”   懿贵妃这么一提醒,鲁夫人也顺势看了过去,只见那领头的年轻人个子高大,身材虽清瘦,但如同那四两拨千斤,已然是胜了一局了,面对皇子也不谄媚,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心下暗自满意。   而元秀公主那边更是盯了一下,觉得气不平,却还要和淑臻虚情假意,不免心中烦闷。   这淑臻坐了一会儿,便道:“大公主,臣女也过来许久了,怕母亲担心,臣女想告退。”   元秀公主脸上带着笑,送她走了。   旁人又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小插曲,鸣哥儿因为胜了,皇上赏了一把刀给他,并勉励了几句。鸣哥儿看了大皇子一眼,又道:“谢皇上赏赐。”   这位大皇子还真是傻,燕循本来请秦澄做他的师傅,就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却好,偏偏故意冷待秦澄,还和柏家的人混在一起,圣上给了他不少脸面,他还不知足,总是觉得自己是皇长子,处处争先。   明明二皇子也在他这一队,兄弟俩分在不同的队,输了也要有容人之雅量,他却偏偏使阴招,差点让二皇子的腿废了,其实这二皇子是和妃所生,一个番邦所生的皇子于他又有什么威胁。   燕循就喜欢看这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很是高兴:“鹤鸣,你父亲以前是武状元,你虽是文进士,可这蹴鞠玩的倒是好,可见你功夫不错,到底是表姐的儿子。”   论起打仗来,秦澄不如其妻,鸣哥儿一听便道:“小臣和母亲比,实在是差的太远,无论小臣如何努力,母亲都能把小臣打败。”这话说的极是好笑,这燕循便指着他道:“你呀,若是和你母亲一样,那咱们大临又出了个天将了。” 第121章 大小儿媳   在场的都是重臣, 哪个不是人精, 无不看着大皇子犯蠢,还暗自觉得好笑。皇上还没死呢, 你就开始兄弟倾轧,对皇上的表亲也无礼,大家就等着看笑话呢, 这可不转眼皇上就对泰元郡主的儿子这么好了。   鸣哥儿几个人御前回完话,便下场了, 皇上要起驾回宫, 众人纷纷跪拜相送。莹尘也带着女儿回去了, 一到家,婉婉就过来了。   她常年身子骨弱,从来不会在大冬天出门,莹尘见了她,就让云露给了她手炉:“你呀, 吹不得风, 何必过来, 万一冻着, 可怎么办呢?”   婉婉轻笑:“表姑母,我没事的,就这么点路,怕什么。”   说完又乖乖的和淑臻坐在一起,张着大眼睛看着淑臻,很想听一些传闻。她很少出门子, 莹尘治家很严,所以下人们是不敢随意说八卦的,还唯有淑臻是小姑娘,又把婉婉当成一家人,常常和她说些外边的新鲜事。   莹尘喝了一口热汤,爱怜的看着她:“那也要时时刻刻照顾好自个儿才行。”   淑臻帮着婉婉说了一句话:“娘,现在表姐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我想着等表姐哪一天身子大好了,就能和我一起去看冰灯了,还有冰上蹴鞠,真真是精彩的很。”   “你别老是用话撩你表姐了。”   婉婉托腮:“可我就喜欢听这些。”   莹尘叹了一口气。   **   转眼国丧已过,新妇要迎娶进门,莹尘手上对着账册,淑臻在旁看婆子们回话。   “明日大奶奶就要进门,一切务必要妥当才行。”   梅花笑道:“您放心吧,郡主。奴婢们都知道的。”   大奶奶要进门了,二奶奶立马也要进门,若是大奶奶是鲁太公的女儿,生的漂亮。这二奶奶就纯粹是亲上加亲了,安亲王把陈侧妃的女儿满华郡主许配给了二爷,端的是许两姓之好。这陈侧妃本就是书香门第出生,她生的儿子虽然没有很受宠,但毕竟以她的出身来说,比另一位刘侧妃要来的更好一些。   只是大奶奶因为国丧的关系已经快二十了,二奶奶才十四岁,但二爷也确实耽搁不得了,故而两门亲事隔的很近。   一切处理妥当,又见秦澄从外边回来,他已经开始蓄起了胡须,整个人如同陈酿一般,越品越香。   淑臻忙起来行礼,莹尘笑道:“怎么今儿这么早的?”   秦澄一笑:“皇上体恤我,知道鸣哥儿明儿的婚事,这不就要我早点回来了。”   这淑臻看父母说上话,连忙找个借口走了,秦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而对莹尘道:“我这闺女也成了个大姑娘了。”   “可不是,只是她是要参加选秀的,我不好定她的前程。”莹尘前几日已经接到选秀的旨意,三年后就要进宫选秀,以她的家世,是必然配皇子的。   但是莹尘也相信,她们夫妻虽然疼女儿,但也绝对不会为了女儿偏向哪位皇子。皇上既然发了话,她们家就不能随意许配。   秦澄抬眼:“你说的也是。咱们女儿是个香饽饽,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婉婉呢?她也十多岁了,身子骨还是不算好,这可如何是好?老二媳妇也要进门了,她们年龄相仿,一个成了奶奶,一个还是未嫁之身,长此以往,终究不是那么回事呀?”   燕婉本是嫡长女,陈氏生的是次女,可二人只相差月份,其实年龄相仿。但满华郡主有个弟弟,乃是陈氏的长子。婉婉却没个亲兄弟,崔氏虽然在府中一人独大,到底腰杆子不直,安亲王也正是因为婉婉身体不好,故而选了健康的次女过来。   这话莹尘听了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你说的也没错,但她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家中又回不去,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反正老二媳妇嫁进来,也是跟淑臻是正经小姑子,和婉婉又有什么冲突。”   她当然也知道安亲王的次女,毕竟也是她的侄女,虽然不是嫡出,但为人算得上和她母亲很像。性子很是正直,却又多了几分圆滑,相貌虽则不算好,却身体健康,很有宜男之相,再者才学也好,性子沉稳,配自家这个皮猴子二儿子,那真是绰绰有余了。   作为侄女,莹尘最疼婉婉,但作为儿媳妇来说,满华郡主才是首选。   崔氏也不是没有打这个主意,甚至还起了话头,但她当时就岔开了,现在能留着婉婉,纯粹是心疼她。   她的儿子鸣哥儿和彰哥儿都是守礼之辈,从不往后院乱闯,所以即便婉婉住进来这些年,她也毫不担心。再者他们这样的人家,也定当知道娶妻的重要性,鸣哥儿是嫡长子,所以妻子一定要规规矩矩,深明大义,最好能够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还要与鸣哥儿性情相投。   而现在的未婚青年都是成婚后才能培养感情的,彼此还不算很了解的时候,鲁氏的脸至少能起很大的作用。   她的淡定,让秦澄一笑:“你说的也是。难为你是这样脑子清楚的人,故而咱们家倒是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秦澄一贯喜欢妻子,就是觉得她是真的十分冷静,若是别的人把婉婉接进来这么久了,亲上加亲之人肯定会选她,可她就是不想要,对儿子很负责任,不会因为自己一己私欲就去左右别人。   “我瞧你说这话,倒像是话里有话了。”莹尘挑眉。   “我的好夫人,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你知道大皇子吗?这日子长久,他一个普通妃子所出的孩子,竟然还想争那个位置。如今北羌不太平,皇上派他监军,原本是想让他捞点资历,好封府出宫,他倒好,旨意才刚下,回头就找了柏家。柏家长房送进去的那位妃子生了儿子也没保住,生了公主也没保住,人也半死不活了。要我说扶持嫡子也说的通,但这柏家长房偏偏去扶持他一个庶妃的儿子,大皇子还真以为自个儿有希望,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清楚?”秦澄十分无奈,这次他和大皇子一起去,他为大将军,大皇子为监军,皇上那意思当然让他立功,可大皇子和柏家狼狈为奸,怕是一路不知道要生多少事端。 第122章 新妇进门   竟至于此, 莹尘皱眉道:“这北羌不同以往, 新上任的大王励精图治,年纪轻轻就能使周边的小国臣服, 此次你和大皇子不和便罢了,怕是可能吃败仗啊。”   大临安逸了十多年了,军队早已不是以前随时备战的状态, 莹尘很是担心。   “有这么严重吗?”秦澄看向她。   莹尘冷笑:“就是有这么严重,不行, 你替我上个折子, 我这次与你同去, 我就不信,我也压不住那个黄毛小儿。”   对于燕循来说大皇子是他的儿子,即便日后不继承皇位,那也要有所作为,尤其是在军权上, 不能始终靠着外人。她和秦澄不一样, 秦澄虽然恭谨, 但终究也是有自己野心的人, 她是皇上的表姐,从始至终都很得燕循信任,但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们就不一定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居安思危才是正道。   秦澄看了妻子一眼:“这……”   他当然知道妻子的能力, 就是觉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同时,妻子毕竟不比年轻时候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办?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还是意气风发,其中起最要作用的就是妻子,她能替他管好内宅,又能分忧解难,让他省了不少心。   “你照我的话去做便是。”莹尘坚定的催促他。   **   鞭炮响彻整个建业候府邸,燕婉的奶娘替她捂住耳朵,好一会儿才放下来。   燕婉问道:“今儿是大嫂进门吧?”   奶娘笑道:“是啊,泰元郡主盼长媳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偏偏国孝家孝在身上,这好不容易趁这个空隙,肯定要好好办才是啊。”   “那满华也要进门了吧?”婉婉轻声说道。   奶娘却笑不出来了,“是。”   燕婉叹了一口气,要怪还是怪她身子不争气,但凡她身子骨好一点,表姑母也不会越过她选别人。表姑母这样的人家,必然会对儿媳妇很好,淑臻也是个贴心的小姑子,满华嫁进来算是享福了。   看主子叹气,和她感情一向很深的奶娘不由得抱怨道:“要我说送佛还得送上西。泰元郡主对您好是不假,可女儿最重要的还是嫁人,那满华郡主不过是庶出之女,与您实在是不能相比,可泰元郡主表面上说着喜欢您,实际上见真章的时候,还是选了她,还不是看重陈侧妃有个儿子。”   燕婉一向敏感,有些事情从来是看破不说破,倒是被心直口快的奶娘说了出来,脸上热辣辣的,之前还能自己骗自己说表姑母不是那样的人,可现在一看……   但她还是要呵斥那奶娘:“行了,你这话说的偏颇了,表姑母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她那样图利,又如何会接我进府?”   奶娘急了:“那是疼王爷,泰元郡主把王爷当亲弟弟看,可对您和满华郡主甚至府中那些庶出的,那都是一般看待的。”   又怕燕婉不信,遂道:“您就等着看那满华郡主进门了,淑臻小姐是和您好,还是和满华更好?”   这些话莹尘可不知道,今日鸣哥儿婚事,虽然有柏氏和小魏氏帮忙,还是忙的不成人形,就连淑臻也在接待同龄的小姑娘们。新娘子进门门后,女眷们才纷纷松了一口气,柏氏累的直捶腰:“要说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办过,忙几天都不喊累,现在可不行了。”   “你可别说这种话,我看你走出去也就二十出头,我才是真的老了。不过好在有年轻人接我的手,我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莹尘比柏氏身体好很多,毕竟她常年习武,年轻时看不出来多漂亮,现在要做婆婆的人身形还是十分窈窕。   柏氏其实也盼着儿媳妇进门,鸣哥儿这边办了,她的儿子也立马就要办了。毕竟婆婆身体不大好,若是守孝,又要耽误。   小夫妻拜完天地就进入洞房,盖头一揭,互相满意。鸣哥儿翩翩少年,嘴角噙笑,文武双全,十分出众,更别提鲁氏,年纪轻轻,容貌摄人,两下一看,相互之间十分满意。   第二天,莹尘就看到了一枚羞答答的新娘子了,她忙叫起:“好容易把你盼进门来,你可要好好的跟大爷过日子。”   鲁氏恭顺的站在一旁道好,此时她年纪也不算小了,在家里也被叮嘱了不少。昨儿和丈夫鸾凤和鸣一晚上,丈夫就说了,家中一定要尊敬母亲才是,她在这点上并不敢打马虎眼。   倒是秦澄多说了几句:“这两天你跟着郡主先熟悉一下,过几日回门的礼家中也备下了,你们是结发夫妻,当恩爱两不疑。”   这时秦澄才去上衙,鸣哥儿又给鲁氏介绍妹妹淑臻,对于淑臻这个小姑子,鲁氏颇有好感,昨儿她就过去和她说了家中不少事,一看就是个十分知礼体贴的小姑子。   “把婉婉叫过来吧。”莹尘和梅花道。   梅花笑着去叫人,莹尘又和鲁氏解释了一遍关于婉婉的事情,显然鲁氏也不是迂腐人,再者她是儿媳妇,别看泰元郡主这个时候笑的欢快,你就真把她当成普通婆婆看待,那才是大错特错。   鲁氏乖巧道:“儿媳也盼着婉表妹能养好身子。”   过了一会儿燕婉才过来,莹尘先是问她:“昨儿睡的如何?我送去的安神香可用着还好?”   昨儿义愤填膺的奶娘,此时不敢打马虎眼,别看她背后说的欢,当着莹尘的面那是老实的不行,“太太送的香十分安神,昨儿主子睡的极好,今儿本该早些过来请安的,又想着新奶奶进门,您这儿忙着,故而没有直接过来。”   “也太小心了些。”莹尘瞥了她一眼,这奶娘是崔氏的陪嫁,故而对燕婉忠心耿耿,若不是因为这个,她觉得她在故意生分她和燕婉的关系,毕竟住了这么些年,何必这样见外。   燕婉生怕奶娘被说,忙转移话题:“姑母,这就是新嫂嫂吗?”   莹尘指着鲁氏笑道:“这就是你大嫂,日后你若是无趣了,尽管找她玩。”鲁氏也笑着说凑趣的话,气氛才和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地每天拿着手机就想刷其他的,毫无意义,结果把码字的时间压缩了,人也特别累,大家快告诉我怎么戒手机…… 第123章 大皇子   至午时, 鲁氏一门心思的伺候婆婆, 莹尘待她也好,看她布菜后, 又和她道:“你就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们家没那么多大规矩。”   鲁氏这才小心的坐下来,女眷们吃完饭, 莹尘对她笑道:“你也在这里伺候半天了,回去好好歇歇, 待晚晌你再过来便是。”   可以说莹尘算得上很好的婆婆了, 鲁氏心中高兴, 言语中又亲近几分。她心想,这泰元郡主果然非寻常女人可以比拟,她大度和蔼,从不会在这等小事上去难为别人。   就连鲁氏的心腹丫头回到房也道:“奴婢放在让人在府里打听了,姑爷原本房里放着人, 听说您进门, 都打发出去了, 还备了嫁妆。”   鲁氏自然不在乎这个, 都是大家子出身,丈夫二十多岁的人了,身边不放两个人那才是奇怪。但即便如此,婆婆也愿意给她体面,在她过门之前把人打发出去,怎能让她不感动。   且不说建业候府, 燕循看到秦澄上的折子后,就喊了他过来,指着折子问道:“怎么表姐觉得不妥吗?”   秦澄叹了口气:“她就是觉得不大妥当,那北羌以前不过撮尔小国罢了,土地贫瘠,根本毫无可惧。可年轻的北羌王一上来就把荒漠变成了绿洲,再收服周边小国,如果不是有些微可能,何必挑衅大临。她总是这样担心,我和她说了,皇上已十分妥当安排,她非要臣上折子,说是担心大临。”   年轻的帝王还未曾经历过来自敌国的战争,他上位的时候,是依靠正统的力量,所向披靡,再者当年还要王德鑫将军在,但王将军早已死去。建业候秦澄虽然是好人选,但不可否认,表姐沈莹尘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但杀鸡焉用牛刀,燕衡抬手:“这事你多去安抚表姐便是,出征有你在,我也放心。”   秦澄见皇上用“我”表达,这才跪下表示感谢。   燕循见完秦澄后,又召了大皇子过来议事。大皇子的缺点燕循当然知道,但是不能因为知道他这个缺点就不让他改正,他想做明君,也更想做一位好父亲。大皇子是庶妃所出,但是是他头一个儿子,人憨直可爱,就是有些不拘小节。   以前秦澄做过他的师傅,现在又是主帅,他期盼着儿子能够从秦澄身上学到不少经验,总不至于日后打仗,永远都靠秦澄和沈莹尘吧。他们虽好,但年纪也三四十岁了,还能打几年,以后还不是要依仗年轻人,更何况兵权在别人手中,他也并不是很安心。   这个时候的大皇子意气风发,燕循笑道:“你来了就好,放在建业候刚刚出去,他跟朕说这场战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小心,这话朕也说给你听,你要打起精神来,别只想着自己如何建功立业,还得要听主帅的。”   大皇子心中不大服气,但也知道皇上此时是在告诫他,立马表示:“儿臣一切都以建业候马首是瞻。”   “倒也不用如此。”燕循眯了眯眼睛,皇子代表的是皇家身份,哪里能对主帅马首是瞻,“北羌不是好对付的,建业候打过仗,知道如何调配。”   “是。”大皇子低眉顺眼的回答。   燕循看他这样乖巧的样子,倒心里一软:“你这次回来,朕为你选个才貌双全的王妃给你。”   大皇子耳朵一红,落荒而逃,这些皇子们别看侧妃庶妃都有,但正经的王妃没进门,始终算是单身。   这大皇子走出去后,又去了许宁妃那儿,现在许宁妃不受宠,但有大皇子这个儿子在,宫中的人对她倒是颇为尊敬,她的日子还算好过。   此时她正拿着绷子在绣花,一见到儿子,便什么都放在一旁了。   “大皇子怎么来了?”   大皇子笑道:“父皇喊儿子有些出征的事情,儿子去见了父皇后,顺便来您这里看看。”   许宁妃屏退了下人,拉了儿子坐下,偷偷的问:“你和建业候出征,他不会弄鬼吧?你最好凡事都要和柏家商量,别着了人家的道。你不知道以前皇上还在行宫的时候,沈莹尘和秦澄夫妻那是让大临的将士人人都服气的人,他们很是专横,你可不要因为自己是皇子就和他们硬碰硬。”   许宁妃以前是柏皇后的贴身心腹宫女,要不然以前也不会被抬举成了妃子,就是因为如此,她知道为什么柏家那样忌惮秦澄夫妻,这俩人,男的靠着皮囊看似偏偏公子,其实内里狡猾极了,女的倒是强一点,但装模作样的,看似是好人,其实满腹诡计。   她知道这二人是鬼魅小人,自然要提醒儿子。   大皇子不大在乎:“那建业候再厉害,也不过是主帅,我虽然是监军,却是代表皇上,他能奈我何?再者,柏老也说了,父皇有意要封儿子,给儿子爵位,这次我必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能让建业候把功劳全部抢了。”   看着儿子这么大的志气,许宁妃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毕竟是深宫女人,一听说是柏老发话,就不敢再多说。别看许宁妃的家人在外好似很嚣张,但许家还是事事要听柏家的,出身和见识不是转眼就能改变的,也不是人人都是卫子夫,有那么一个弟弟卫青的。   女人到底关心儿子的婚事,“你父皇没跟你提你的婚事?”   大皇子不复方才在御前那里害羞,转而道:“父皇说替儿子娶亲,但儿子想娶柏氏女,母妃看呢?”   许宁妃笑道:“那当然好。六皇子如今才是黄毛小儿,皇上待他虽然不一般,但也没有要立他为太子,你居长,我曾经也是柏氏旧人,你和六皇子都要柏家支持,但只要你娶了柏家的姑娘,那他们肯定会支持你的。”   大皇子深以为然,以前他年纪小,还要处处听母妃的,现在他的话能够让母妃这般称赞,大皇子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不过转眼想到元秀公主,他又道:“母妃可别让元秀嫁到柏家,否则咱们的计划就全乱了。”   许宁妃赞同的点头。 第124章 出征   同时, 莹尘听说皇上拒绝她出征, 不免叹了口气,又和丈夫嘱托:“那你可定要小心, 皇长子心胸狭隘,又嫉贤妒能,他必定不会这样安静下来。”   “这我知道, 只是老二的婚事我是没法参加了,你和衡弟说一声, 只当我对不住他了。”秦澄解释道。   清点粮草的官员已经先行走了, 秦澄也要立马走, 也因此家中的好几桩亲事都没法子参加,就是鸣哥儿这次也要跟着去,彰哥儿也要早早的把儿媳妇娶回来,怕出现什么意外,又和上次一样, 一耽误就是好几年的时间。   莹尘亲了亲他的脸颊:“真是舍不得你走……”   一向坚强的妻子突然说起这个, 秦澄内心还是很感动的, “久久不见你这样了, 你放心,我没事的。”   二人年纪不算小了,恩爱起来还是很恩爱的,就连刚进门的鲁氏都看出来了。她站在莹尘后边布菜,结果这活全被公爹抢了,秦澄虽然快到不惑的年纪, 但身形保持的很好,人书卷气很浓,再者本身就是一幅好相貌,竟比儿子们还要出众。   鲁氏想道,这也难怪京城的人都羡慕泰元郡主了。   “我自个儿来就好,你吃了赶紧出去吧,外边还有那么多事,可别忘了。”   秦澄笑道:“我哪里敢忘。就是日后我不在家,你要好好保重。”   “我知道。”   丈夫和儿子一起出门,丫头们撤了饭桌,莹尘起来让儿媳妇坐了下来,“秋水啊,你也回过门了,家中的事我早晚要交给你。只是,你二弟媳没有进门,我还须得操办一次,鸣哥儿也要出征,你若无事就来我这里说话。”   说起来也是有点对不起儿媳妇,但男儿志在四方,不可拘泥于家中,就是莹尘本人的丈夫也要出征,也只好安慰儿媳妇了。   鲁氏善解人意道:“儿媳年纪轻,又懂什么,许多事情还得母亲教我便是。”   哪有新媳妇一进门就争班夺权的,鲁氏自己也不敢妄想,说实话,这门亲事她是极为满意的。原本因为相貌冶艳,竟还被人看不上,好在有建业候夫人慧眼识珠,而且婆婆是个极为开明坦荡的人,她是不会现在就要抢权的。   淑臻就道:“若我无事,就找嫂嫂玩吧。”   鲁氏自然是乐意之至。   安亲王府   崔氏接了宗人府的礼单,又递给站在一旁的陈侧妃看,“你也看看,这是宗人府为满华准备的嫁妆,咱们王府也拿了八十抬嫁妆出来,凑在一起也有一百二十台之多。”   这陈侧妃最重规矩,却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崔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她也算是宽厚的主母了,陈氏不敢和她争锋。便看也没看就塞在崔氏手里:“王妃替满华打算,妾身自然都是放心的,臣妾统共也就这一儿一女,日后也会孝敬您的。”   其实陈侧妃刚开始也是憋屈的很,觉得屈居侧位,安亲王又爱重嫡妻,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嫡出小姐,常常还要与破落户出身的刘氏为伍。可现在她满意了,她的女儿满华要嫁到泰元郡主家去,她的儿子也最有可能继承王位,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崔氏一怔,笑了笑,没说话。   世人都以嫡母为尊,但是真正的嫡母和生母那还是有分别的,她只有婉婉一个女儿,偏偏身子不争气,如今母女二人竟然在王府里都是失意人。她虽然贵为王妃,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更高级一些的管家婆罢了,王爷就是再敬重她,可她不够年轻了,新来的侍妾们一个个貌美如花,王爷自然要多眷顾她们。   女儿婉婉明明年纪比满华还要大,可满华一个侧妃所出,都比她嫁的好,日后二人一处,怕也更是跟着受苦罢了。   可要说把女儿接回来,她也没那个想法,接回来往庙里一送,女儿就更可怜了,在家里也不成,现在家中庶子们都大了,心思各异,就是王爷也不会容许,日后等她们在背后中伤女儿,那女儿恐怕就更活不长了。   陈侧妃从崔氏那儿回来,就去了女儿满华那里,这个时候满华正绣着嫁衣,她相貌极像陈氏,母女二人感情很好。   “娘过来了。”   为了区分王妃和侧妃,满华都是称自己亲娘为娘,称王妃是王妃,毕竟侧妃那也是有品级的,不能和普通人家那样喊姨娘。   陈侧妃笑道:“过来看看你。”   身边伺候的人退下后,陈侧妃母女才说起了悄悄话,满华无不依恋的靠在她怀里:“娘,女儿有点怕,泰元姑母很重规矩,表哥听说极为顽劣,女儿怕被嫌弃。”   其实是彰哥儿本人颇为不羁,房里人也有好几位,现在虽然打发出去了,但满华也知道自己性子无趣,不知道能不能管好这位表哥。若是寻常官宦人家,知道她是郡主身份,自然是敬着,但建业候府有所不同。   且不说婆婆虽然和她品级相同,但是身份不相等,这婆婆还是她的长辈,父王更是无条件相信表姑母,她就怕日后连个替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陈侧妃见女儿忧心忡忡,也知道女儿家心思,遂劝道:“你要嫁过去,就不能把什么都挂在脸上,你二表哥是顽劣,但他哪里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女儿知道。”满华哪里是不情愿,其实在诸姐妹中,谁不羡慕她。建业候府那是一等一的门第,圣宠也有,关键是表姑母为人高洁,绝对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只是要成亲了,总是有些害怕罢了。   可又仔细想想表哥英俊的脸庞,还有小时候过来她家玩的时候痞痞的样子,不由得脸一红。   陈侧妃本人也是过来人,当然懂女儿的心思,她笑道:“你知道就好,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说一句,你要好好孝顺你表姑母才是。”   难为泰元郡主才是真正为安亲王好的人,王妃或许埋怨她没有太顾及她,可陈侧妃看的一清二楚,泰元郡主结亲就是为了安亲王,想俩家玉成好事,亲上加亲。 第125章 元秀挑拨   建业候府两位男主人一走, 府中也就只有彰哥儿一个成年男子了, 莹尘有事,便直接把他叫过来。别看彰哥儿调皮, 可他也知道好歹,再者以前调皮那是有父兄护着,现在父兄不在, 还咋咋呼呼的,那不是等着让人抓把柄。   外边喜鹊喳喳叫, 彰哥儿进来就作揖请安, 莹尘忙道:“你且起来吧。过几日是你二哥成亲, 我这边一准儿是要去的,但怕他那边忙不过来,你今儿就去那边府中问问要不要帮忙?”   “是,儿子这就去。”   把儿子安排好后,莹尘这边又要进宫, 皇后死了, 中宫一直未立。前些年懿贵妃把持宫务, 如今茂贵妃年纪轻, 又生了一子,她的四皇子也颇得圣宠,故而,她的生辰去庆贺的人也多,莹尘本不欲去的,但茂贵妃已然派了女官过来, 不去也太不给面子了,故而这次带着儿媳妇一起去。   因儿子是伯爵,现在又请封了世子,所以鲁氏的品级也是能够进宫的。   不过,她还是要嘱咐鲁氏一二:“宫中懿贵妃和茂贵妃的人,你只淡淡的就成,切勿和谁稍微亲近,和谁不亲近,这样让人留下话柄。”   鲁氏笑道:“儿媳知道。”   茂贵妃住在万寿宫,懿贵妃住在承乾宫,二人一东一西,看似互不干扰,实际上为了宫权,互相制约着,私底下早就斗了好些个来回,只是面上还坐在一起,一团和气,仿若好姐妹似的。   今日的万寿宫那是花团锦簇,燕循也有心给她做脸,送了不少名贵的花儿摆在外边供她观赏,莹尘看了一眼,跟随女官进去。   上座坐在穿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的茂贵妃,这颜色很妙,既不是金黄也不是明黄,却是柳黄色。想来她也只能过过瘾了,毕竟皇上现在连皇贵妃都还没封,只有皇贵妃才能穿金黄色,皇后才能穿明黄。   和她对坐的是懿贵妃,懿贵妃着紫色圆领窄袖褙子罗蹙鸾华服,看起来低调华贵一些,她如今的模样倒是和她的名字很是想象,人淡如菊。   左右一溜翅儿的坐着命妇们,有熟悉的沈清和她女儿都来了,也有不是很眼熟的。   莹尘先行过礼,再起来,她的位置在最前面。   茂贵妃知道她丈夫儿子此番都上了战场,皇上昨儿也说了要多抚慰功臣之后,于是道:“泰元郡主,家里可还好?听说您家二儿子要娶亲了不是?可还忙的过来。”   “谢娘垂询,有他兄长的份例放在这里,我大儿媳妇又进了门,倒是忙的过来。”   她这么一说,人人都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妙龄妇人,茂贵妃看了鲁氏一眼,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倒是个美人胚子。”   一个贵妃这么说,就有些不庄重了,懿贵妃见状就觉得机会来了,忙描补一番:“不愧是太公的女儿,都说泰元郡主会选人,我看还真是选着了。”   要知道鲁氏平生最烦恼这艳丽的容貌,明明她谨慎懂礼,端的是大妇之像,倒是被人以容貌之艳小看于她,这茂贵妃当着众人打量她,说她美,这不是只看外表,好似在说个花瓶似的。还好懿贵妃接了那一句,让她心里舒服多了。   莹尘一笑:“二位贵妃可别夸她了,要我说今日是茂贵主的芒辰,我们都是来贺寿的,要夸也是夸四皇子和七皇子才是,这儿子都是有出息的,为娘的才这般自在。”   她这话绝对不算低调了,茂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和妃不动声色一笑,这蠢货,看平时泰元郡主恭敬一些,还真的以为人家要对她俯首帖耳了。   许宁妃在宫中因生了皇长子,也不得宠,故而常常以老好人面目示人,一看状况如此,忙岔开话题:“茂贵妃也不跟我们说说那般出色的姑娘?可是你娘家的人?”   今日来的也有茂贵妃的家人,她家里代有才名,祖父曾经为太子太傅,父亲也是六部官员,她年轻受宠,还有二子傍身,可谓春风得意,故而连娘家人在宫里的座位也仅排在前边来了。   她母亲也颇为年轻,身旁站着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少女一身缠枝白莲的衣裳,很是稳重,又有书卷气的样子,让人很有好感。   茂贵妃方才说错了话,有些窘,现在看别人提到她妹子,又觉得扳回一城,于是很是自矜:“这是我娘家妹妹。”   有人凑趣道:“怕是要参加选秀的吧?”   “是,皇上说让她后年参加选秀。”   不少人又夸赞起来,这时,外边说元秀公主带着公主们过来祝寿,茂贵妃也不摆架子了,这元秀公主因失去了母亲,又是嫡长公主,很得燕循信任,她们这些后妃也不敢慢待她。   元秀公主尊贵非常,她一过来,大家又是一阵请安。她看起来比茂贵妃倒是好相处多了,十分平易近人:“诸位都是我的长辈,今日又是茂贵妃的生辰,我是来祝寿的,你们快些起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沈清夸赞起来:“大公主果然是彬彬有礼,实乃皇家之典范。”   “平夫人实在是过奖。”元秀公主笑言。   她态度落落大方,很拉好感,懿、茂二位贵妃也是嘘寒问暖,连许宁妃和和妃也不甘示弱的讨好这位公主,足以见她现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莹尘又想起六皇子,她曾经远远的打量过一次,几十个下人簇拥着,脸部有些发白,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这位尊贵的嫡子,远远不如皇长子和皇三子深得人心。   可年纪太小,现在连上书房都还没上,莹尘呷了一口茶,静观其变。   元秀公主边说话边看着鲁氏,有一丝落寞,很快她又藏住了,转过来和莹尘说话:“郡主,许久没见到淑臻了?今日怎么不带她进宫玩?我还怪想她的。”   “嗨,她现在是大姑娘了,现如今她父兄又出征,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让她随意走动。”   元秀公主听到出征看了许宁妃一眼,不由得道:“宁妃娘娘,大哥也在阵前吧?这建业候以前就是大哥的师傅,现在好了,又一处出征,父皇想的还真是周到的很。”   许宁妃一惊。 第126章   许宁妃从未想过要替儿子娶秦澄之女进门, 现在皇上诸子中大皇子最得看重, 六皇子虽然为嫡子,但年纪太小, 到底国赖长君。而秦澄和柏家早就不对付,虽然教导过大皇子,但也并不是真心想辅佐大皇子, 甚至大皇子和柏家稍微走的近了一些,御史告状, 这背后都是秦澄做的, 她一清二楚。   早已是死敌, 在许宁妃眼中,只要不支持她儿子的,都是敌人。她又如何会让仇人的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只是知道不能随意开罪泰元郡主,故而强笑:“还要麻烦建业候了。”   莹尘一笑:“大皇子勇猛过人, 又得圣上看重, 这次定然是大展宏图。”   她这一番话, 让周围有儿子的人都不大服气, 懿贵妃和茂贵妃同为贵妃,二人都有儿子,嫡子过于小,以至于这些女人们人人都有心思去争争。更何况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   二皇子是番妃所生,不足挂齿, 但三皇子那是聪明伶俐恩宠都不小于大皇子的,就是年岁上差了些,若现在大皇子就立了功,得皇上看重,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三皇子又该如何自处?茂贵妃也作如是想。   只是这些女人们一个个的面上功夫都做的好,心里心思各异,面上还一盘和谐。   莹尘淡淡一笑。   待回程的路上才和鲁氏道:“宫里的娘娘们都不是善茬,日后我若是不得进宫,你进宫也定要谨言慎行。”   鲁氏恭敬道:“是。”   秦国公府柏氏娶进长媳吴氏,吴氏也是能干的大家妇,次日敬茶时带着些许新娘子的娇羞,行事也颇有大家风范。   柏氏和莹尘妯娌说悄悄话:“这大儿媳我是娶进门了,二儿媳却还要寻摸,你若是有认得的,尽管跟我提。”   “你说的哪里话,我若认识相当的姑娘,肯定要给他提。就是现下,你也知道的,好些姑娘就是咱们家的淑臻,你们家的,都要选秀,那差点的也配不上,若不是作亲上加亲,我也恐怕要等好几年。”莹尘点出这个事实。   并非是姑娘家少,而是好的人家都奔着皇子去。宫里五位皇子后年都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这人嘛总是有追求的。   柏氏笑道:“倒也是。”   她娘家还算把她哥哥柏远的小女儿嫁给大皇子呢?也不知道这事成不成。   就是侄女淑臻,她的女儿淑雅也打算争上一争,嫁到皇室那才是一等一的门楣,再者她自己就是当初意志不坚定,故而后悔多年。若是她嫁给燕循,儿女双全的,哪里要娘家人为难,现在娘家人还得巴着那个贱婢生的儿子,至于六皇子呢?太小也指望不上。   **   长房的娶亲后,莹尘这边也着手开始办二儿子的婚事,安亲王知道莹尘家中男丁只有彰哥儿一人,怕忙不过来,又派了长子,也就是陈侧妃的儿子燕棠过来。   莹尘特别喜欢这个侄儿,他心性淳质过人,又十分踏实,虽然还未立为世子,但在莹尘眼中觉得他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拜见表姑母。”少年憨憨一笑。   莹尘道:“你父王也真是的,你是满华的哥哥,怎么能让你来帮忙。家中一应事物自有你二表哥在,好孩子,你还在读书,可别耽误了你。”   燕棠挠挠头:“侄儿如今年纪大了,倒是不用进宫读书,再者我家中有王妃侧妃还有父王帮忙。您这里只有彰表哥在,他又是新郎,侄儿也算过来帮把手。”   其实建业候秦澄留下的管家既忠心也可靠,很多事情只需主人家出面即可,但燕棠有这份心,那也是好的。她笑眯眯的应了下来:“既然如此,表姑母这就多谢你了。快,热热的牛乳茶,你多喝一些,也暖暖身子。”   燕棠坐下来,喝了一大碗,很是实诚,莹尘又让人把彰哥儿找来。说起来燕棠也喜欢这位二表哥,因为他从小虽然调皮,却是鬼主意最多的,会很多新鲜东西,却也讲义气的人,大人孩子都喜欢和他玩。   果真,他一来,屋子里就仿佛鲜活了起来,莹尘对他招了招手:“你舅舅让棠儿过来帮忙,他也是个实心眼子,你们表兄弟慢慢去商议去,只管把事情办好,快去吧。”   彰哥儿笑道:“娘这是见不得儿子清闲,要赶儿子走不成。您使唤儿子,别使唤多了,小心您儿媳妇进门心疼儿子。”   莹尘瞪了他一眼:“又说浑话。”   彰哥儿笑嘻嘻的拉着表弟出去,在门口遇到婉婉,行礼完又忙着避开。倒是婉婉心绪万千,她今年已经不大出门了,以往虽然也不出门,但好歹还会在亲戚间略微走动,现在一出门,就有人问她婚事或者许了人家没有,着实令人烦扰。   现在看着满脸笑意离开的表哥,她不禁想,满华应该是极高兴的吧。   她的身子骨纤弱,向来吹不得风,莹尘一见她就让人送了热茶过去,关心道:“这过些日子便是你二表哥成亲,怕是又要吵着你了,要不要我让你大嫂把竹叶轩收拾出来给你住。”   婉婉连连摆手:“姑母快别如此了,我住那儿挺好的。”其实说起来这表姑母对她是很好了,除了没让她嫁到建业候府,其他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她也要感恩才是。故而,说完又问莹尘:“姑父可写信回来?”   莹尘皱了一下眉头。   这实在不是秦澄的风格,一般他去哪里都会寄信回来,现在却毫无声息,若不是战事十分棘手,那就是有人围着,送出来怕被人劫信,这并不是好消息。   但怕婉婉这等小辈也跟着操心,莹尘复而安抚:“他在外头打仗,写信回来做什么。不过,你姑父久经战场,还有你大表哥也在,无事。”   婉婉笑着点头:“是,我们打小都是听父王讲姑父和姑母的故事长大的,姑父以后会凯旋归来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莹尘微微一笑。 第127章   殊不知此时秦澄也正在头疼, 这个大皇子还未开始打仗就要安插人手, 若是旁的人他就不让了,偏偏这个大皇子横冲直撞, 他虽然能够把大局把控好,但后方又怕不齐心。再者军中有那么一些人看他是皇子身份,总归有些巴结, 因此秦澄原本想速战速决的,只有细细筹划, 先把内部搞定了, 再往前线去。   故而他也没有精神写信回去, 他再神,也只是建业候,大皇子却是皇子,只能用迂回战术。   二人见面还要客气相待,秦澄见了他, 还要行礼, 大皇子还要故作礼贤下士的模样:“如今您是主帅, 很不必如此的。”   “礼多人不怪。”秦澄和他相视一笑。   回到帐子里, 又把儿子秦鹤鸣叫过来,鸣哥儿十分沉稳,进来就先跪下行礼,秦澄“唔”了一声。   “主帅,末将方才已去点了粮草,那帮人说在山西大火的时候烧了一些, 剩下不过十之三四。”鸣哥儿到底还年轻,面上虽然沉稳,心底恨毒了那帮子贪官,什么都敢贪。   秦澄抬手:“此事我已料想到了,今日八百里加急传给皇上,只是这十之三四的粮草怕是让我们此次不能尽快与北羌一战。”妻子说的没错,北羌确实与以往截然不同,新继位的王,挖水渠重农商,养了许多战马,还开辟了盐池,早已非吴下阿蒙。   倒是大临的士兵,多年不战,早已生疏,现在上战场那就是送死。   鸣哥儿沉吟一下:“那父亲的意思是?”   “在此地练兵,并就地种植粮食,这事要你去办。具体条陈,你我二人再仔细商量。”秦澄叹道。   鸣哥儿望了父亲一眼,父子二人随即商讨起来。   暂时把菜籽当种子,最好种的白菜萝卜先种下,再有番薯小麦都要种。之后再开始筹划如何进攻,秦澄不禁想这个北羌还真是个硬骨头。   而大皇子安插了好几个人进去,理由还很正当,他是监军可以挑错,是人都会犯错,他趁机抓住把柄,大肆宣扬,这样再换上自己人,只是秦澄太贼了,他能安插的人都有限,重要位置的都安插不进去,未免不太美。   他身边跟着的人是柏家安排的,姓傅,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子。他高眉深目,父母双亡,早年跟着玉先生身边,乃玉先生高徒。这次玉先生因为身体不适,特意派了高徒过来。   “大皇子,您别生气,也不是别无所获。至少现在秦主帅不敢事事压着您,有所忌惮。”傅笙淡笑。   大皇子喝了杯茶:“可惜本皇子做的太多,这场仗若是打赢了,建业候还是会立功。再者懿贵妃之分位到底高过我的母妃,别看他做一幅忠诚样子,好似想做个忠臣,直臣,可他们的心早已偏向三弟了。只不过三弟年纪比我小,现在还没法子办差而已。”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次不过是捞些威望,打仗还是要靠建业候。   傅笙却道:“这场仗也未必能打赢。若是泰元郡主来,胜算多一些,她本人简在帝心,又有战神之威名,甚至练兵也很有一手。下边的人若是敢随意糊弄,她第一个不饶人。可秦澄虽为建业候,这些年在朝堂上也树立了不少敌人,拉后腿的太多了。他们虽然是夫妻,可到底又不同。”   这话就是说二人在帝王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秦澄比泰元郡主多了几分权利和欲望,不是说不好,但就没那么纯粹了。像泰元郡主那样,一进京城就立马不受任何实职,无论何时何地都淡泊名利,反而皇上处处替她着想。   大皇子挑眉:“本皇子也不想吃败仗呀?”   傅笙一笑:“败仗倒也未必,只是赢也赢的困难,少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但只要建业候赢的不是那么漂亮,大皇子就直接把他拉下神坛了。   **   建业候府内   喜事正热热闹闹的办着,莹尘看着下面的一对新人,很是欣慰。新人进了洞房,她才扶着儿媳妇鲁氏的手招呼客人,柏氏也带着儿媳妇在帮忙。   此时的建业候府那是煊赫非常,来的人也非富即贵,莹尘对鲁氏道:“婉婉今日也不能回去,你待会儿好好去劝慰一二。”   她与家中的人相克,若是回去,崔氏是高兴,可陈侧妃和刘侧妃怕是有话要说,若是新婚出了什么岔子,别人不会说意外,只会说婉婉不吉利。她的婚事原本就是老大难,崔氏本就是名门之后,又为王妃,便是进宫那也是十分受礼遇的,可是偏偏子嗣上输给人,便在女儿的婚事上憋着一口气。   莹尘也知道崔氏和婉婉的心思,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劝,总不能说你随便嫁个人吧。但凡崔氏能看上眼的,那都是名门望族,男子皆为俊秀青年,可这样的人谁也不愿意娶婉婉。   “是,太太不说我也去的。今日事情多,您也别累坏了身子。”鲁氏越发喜欢这个家,打从心底里佩服这个婆婆。   莹尘微微点头,又换了一幅表情和大家应酬起来。   彰哥儿狐朋狗友多,今日闹洞房那是不肯罢休,皆因以前他闹旁人也闹的很,别人也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了。盖头还未接,那些人就要什么新郎官自罚几杯,又说要看新人喝交杯酒,躲在盖头里的满华真是羞也羞死,生怕让别人看见她们喝交杯酒。   还好彰哥儿机灵,指着带头的道:“去去去,懂不懂规矩,我的新娘子也是你们想看就看的。你小子别看现在成亲了啊,你儿子可是喜欢我的很,今日要是让我不痛快,赶明儿我就抱了你儿子过来认爹。”   带头的笑骂他:“你小子好意思说这个,上次我成亲,你小子闹的最狠。”   彰哥儿拿起酒壶:“好哥哥,今日这一壶我干了,可给弟弟留些颜面。”说完咕噜咕噜的喝了,往桌上还一倒,狐朋狗友看他烂醉如泥,新娘子的丫头们都瞪着,一个个讪讪的出去了。   待房门一关,彰哥儿突然跳了起来,安王府的陪嫁丫头吓了一跳,彰哥儿和愣在一旁的喜娘道:“你发什么愣啊,要挑喜帕了……” 第128章 儿媳献策   喜帕一揭, 一个羞滴滴的小美人呈现在彰哥儿眼前, 满华郡主相貌并不算惊艳,但本人气质自有一番娴静淑女的模样。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彰哥儿之前也有几个房里人,所有在□□上也算老手,在房事上对满华是呵护非常, 满华婚前被陈侧妃拉着看了避火图,又说了不少害羞的事情, 原本十分害怕, 但每想到水乳相融确实是人间最快活的事情,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了。   这边夫妻恩爱,那边孤枕难眠,鲁氏让婆子们掌灯去了燕婉处。燕婉身子骨儿不好,原本该早睡的,偏今日丝竹之身不绝于耳, 也确实扰了她的清静, 她实在是没办法入睡, 再者看着自家妹子喜服在身, 她却还待字闺中,这对比让她觉得很是难堪。   见鲁氏过来,燕婉忙道:“昨儿糊着的书我正在打浆,大嫂这样晚过来,是有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太太怕今日吵着你了, 我说妹妹怕是有别的事情在忙,这一看果真是如此。”鲁氏笑道。   燕婉又和她客套几句。   鲁氏看着纤弱的燕婉,也有几分同情,她是被容貌所累,燕婉却是被身子骨儿所累,她明明才学过人,人也聪慧,又识大体,还是安王嫡女,就因为身子骨不好,婚事这样难,日后若是受到生育之苦,恐怕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一回事。   好在她已经盼到了自己的良人,燕婉又何时才能碰得到自己的良人呢?   想及此,鲁氏怜惜道:“妹妹,现下北羌战事还在打,太太说要带咱们去庄子上休养,到时候你这身子必然能更好地。”   这等不足之症,是要真金白银养出来的。燕婉当然知道,她赞道:“表姑母对我也太好了,什么都为我着想。”   “应该的。”   **   正堂,满华郡主正大大方方的给大家见礼,她毕竟有爵位在身,谁又敢真的全然受她的礼,就是作为大嫂的鲁氏也避过身子去。   莹尘看着这对小夫妻,很是高兴:“你们刚刚成亲,满华年纪小,彰哥儿你可要让着她一些。”   彰哥儿嬉皮笑脸:“您说的是,儿子自然让着满华,这是应该的。”   这小儿子就没个正形,莹尘说都不想说他了。还好满华年纪小,却十分稳重,也不拿架子,淑臻和她还能一起聊针线,就是婉婉进来,满华也大姐喊个不停,让莹尘十分欣慰。   其实满华看到婉婉,还是觉得她挺可怜的,而且自己能够嫁入表姑母家,说白了就是婉婉本人不行,她才替补上的,但她确实身体各个方面都比她好,自觉婉婉和她已经没了可比性,故而对她很是友好。   而婉婉心思纤细,知道越是这样的场合,就越要端住,不能流露出一丝不满,否则表现出来屋子里的人都很尴尬。   故而二人能够和睦相处。   鲁氏布菜,满华捧箸,这一顿饭吃的还算顺利。   待回了门,原本就都是亲戚,安亲王和表姐家的儿子又熟,陈侧妃见女儿面色红润也放下心来。   等二儿媳也逐渐适应家中生活后,莹尘便决定带着她们去庄子上住,温泉庄子能够时时泡着,对身体也是极好的,同时也是远离是非之地。宫里的娘娘们明争暗斗越发激烈,每次进攻总不免唇枪舌战一番,着实是累的很。   她同两位儿媳同乘一车,说话就随意了些:“皇上正为大公主择婿,你们看哪一家被选上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做建业候府的儿媳妇可不能只会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内院外事要一把抓才行,你不行,从此在家里就很难有说话的权利。   她这么一说,鲁氏心中已经有好几个人选了,她先说:“有可能会有柏家,毕竟柏家是先皇后娘家人。”   满华斟酌了一下:“您说姜家有没有可能?”   茂贵妃娘家人,这又怎么说的?莹尘问她,“你何出此言?”   “儿媳发现皇上有些喜欢不安常理出牌,您看当年公公去教大皇子,听起来也是风马牛不相及。好似在极力打散所谓的党争,说起来现在宫里气势最盛的人就是茂贵妃了,她有两个儿子,出身也比懿贵妃好,圣宠也更多。而大公主之心,天下皆知,怕是要扶六皇子上位的,那么把大公主嫁到柏家,不过是让她们的同盟更加紧密一些,以后越发斗的死去活来的。可若是让姜家人做了驸马,那就不一样了,姜家恐怕自家都要四分五裂,茂贵妃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整个姜家的支持。”   满华说完还看了莹尘一眼,生怕自己说的不对。   莹尘却笑着又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很好,说不准皇上还真会如此。”   即便莹尘夸满华,鲁氏也没有丝毫觉得吃醋,反而道:“还是二弟妹见识比我深。”   满华则道:“大嫂言重了,我不过是在娘跟前更松快些,想的也多了些。”   妯娌二人正谦虚着,莹尘却如老僧入定般,倒是真的越发觉得满华的话肯定有道理。皇上确实是一个不喜欢臣下结党的人,秦澄以前有不少功劳,但他因本人的性子,交了不少朋友,可能让燕循看在眼里真的就是结党了。   这个话题又提起了淑臻,鲁氏担心道:“皇上如若真的不按照牌里,那咱们小姑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说起淑臻这是莹尘最担心的事情,儿子们到底都成亲了,唯有女儿要操心。况且姑娘家和男人又不相同。   “夫强就妻弱,咱们家说不定会配一个不那么好的皇子。”   满华最不看好的人就是大皇子了,她惊道:“该不会是大皇子吧?之前公公也被皇上派去做大皇子的老师,现在二人还一起打仗,未免不是皇上想拉拢俩家关系。”   “断不会如此。”这点自信莹尘还是有的,大皇子和许宁妃不喜秦家,皇上到底对她还是很好的,不会让俩家成为怨偶。 第129章 出征   可万一呢?   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就比如燕循看到秦澄呈上来的折子, 气的拍案站起来,他是没想到打仗的时候粮草竟然被烧了。秦澄当然没有证据说明是贪墨, 可燕循是什么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他立刻召了刘侍读过来,这位刘侍读是三年前中的探花, 为人多机变,人称小秦澄, 现在不过二十六岁,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燕循早已看出他非池中物, 故而在三年内连升两级,现在已经是正四品侍读了。   这正四品侍读听起来不起眼,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天子近臣,阁揆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足以可见他多有圣眷在身上。   更难的是, 他忠心于皇上, 不理会秦澄或者柏家的拉拢, 这点就很值得燕循看重。   青绿色宽大的袍子, 也没能掩住他浑身的俊朗,燕循遣退众人,与他密议:“建业候上了一道密折是有关粮草被毁一事,我觉得其中怕是有猫腻,故而想派你做钦差去。”   刘朗心中还是很激动的,毕竟这种事情皇上没派平日里老成持重的人, 偏偏派他过去,这就是看重他,正要谢恩,又听燕循道:“但是这个时候去查,未免军心动荡。正好,我欲派泰元郡主前去为主帅,你且跟着她身边便是。”   “是。”刘朗很是疑惑,皇上不是已经派了建业候去了,况且此时战争还未打,何必再派泰元郡主过去。   可燕循的想法恰恰是在秦澄不敢轻举妄动,立马和北羌开战,这就说明了问题。连主帅都不能完全做到一招毙命,那北羌必定是很大的威胁了,他本人一直很迷信表姐,只要表姐出马定然无虞。   虽然圣心已定,圣旨还是过了几日才发的。彼时莹尘正带着儿媳妇和女儿们一起在泡温泉,刚刚起来穿好衣服,就接到圣旨了。女眷们面面相觑,这个家到底莹尘是顶梁柱,秦澄和她都不在,别说女眷们,就是从外头赶回来的彰哥儿也有些无措。   莹尘倒是看的很淡,先是和鲁氏道:“内院我都交给你打理,云露是我用惯了的人,她又是管事娘子,所以你不懂的只管问她便是。”   说完又和彰哥儿道:“现在家里就你一个顶梁柱了,你要好好的,别惹事。”   再来不及和其他人温言细语,便又递牌子进宫,她这次授予的是定北大将军,她丈夫秦澄现在是代为主帅。   燕循在养心殿召见她,莹尘一抬眼,看到四周有几位老大人,还有一位年轻的绿袍官员,这些她并不认识,倒是燕循一一介绍给她,大概都是些得用的大学士什么的,她微微点头致意。倒是旁人对她很是好奇,泰元郡主按照年龄来说已经四十岁了,可身形窈窕,面容白皙,丝毫没有老态,十分明丽同时威仪摄人,让人不敢仰视。   尤其是刘朗,他这次要和莹尘同行,担任的就是参知政事,这在大临属于一个军中主帅文书的官职,这次和泰元郡主要一起共事,早就担心万一她不好相处该如何是好?虽然听了不少人对她的评价很是不错,但心中还是会隐约担心。   在他心中,泰元郡主大概生的很高或者黑,长的胖,大力无比,可现在一看,比寻常妇人保养的还好,分明是位颇有地位的美妇人形象。   燕循则看众人没有因为表姐是女子就反对,他本人也隐隐有一丝骄傲,遂对莹尘道:“此次授尔定北大将军,望尔能平北羌。”   “臣定然不负皇上所托。”莹尘跪下谢恩。   君臣几人又拿出坤舆图看了一会儿,莹尘便道=提议:“兵贵神速,既然陛下定了臣做定北大将军,臣就即日启程。您只需派一千人马给臣足矣,再者秦将军在阵前踟蹰不前,怕也是顾虑颇多,若是臣再不去,万一北羌挑事,怕会折损大临之兵马。”   丈夫没有能力吗?他肯定是很有能力的,可为何踟蹰不前,猜也能猜得到,后方君心不齐,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有可能功亏一篑。但莹尘不一样,她是大皇子的长辈,又是圣上特派,再有有皇帝心腹跟着,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循认为她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即日启程。”   “微臣领命。”莹尘和男子一样单膝跪地行礼。   换上铠甲后的她,英姿飒爽,淑臻和婉婉平日见到的都是莹尘温婉端庄的一面,突然见她如此,竟然觉得她跟换了个人似的。鲁氏和满华都跟着戏班子看过关于本朝女将军的事迹,但因二人年纪小,到底没有把婆婆联系上,虽然都知道婆婆就是那个人。   可换上铠甲后,整个人到底是不同了,越发看着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感。女眷们送她到了二门,莹尘朝她们挥挥手,彰哥儿倒是一直要送她,莹尘看他脸上不甚高兴,也了解他的心事,只是现在家里还需要人照应,便许诺:“等下次有这样的事让你爹带着你去吧。家中多妇孺,你嫂嫂妹妹还有你妻子,人人都要你照顾,切不可还跟小时候那样淘气。”   “儿子知道了。”彰哥儿表面看着玩世不恭,其实心里也跟清楚。   莹尘捏了捏他的脸:“你知道就好好做,娘要走了。”她对小儿子很纵容,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淘气就淘气点,因为秦家现在已经不需要太上进的人,同时也因为彰哥儿不是继承人,她也不会事事以鸣哥儿的标准对他,可她知道彰哥儿其实也是个有抱负的孩子,尤其是他对军营很感兴趣,只是做人父母的,也不能事事周全啊。   步军开道,黄土在马蹄过后扬起阵阵沙,莹尘在前边骑马,后面的刘朗还有些跟不上,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是学过骑射的,以往还觉得自己骑射很好,但和真正的高手一起,就知道差别了。   新的定北大将军出炉,不仅仅是前朝为之一震,就是后宫也议论纷纷。虽说这后宫不能干政,但是娘娘们在自己宫里说说小话还是成的。   比较高兴的当然是懿贵妃沈如菊了,她把面前的红梅花糕推给儿子三皇子示意她吃,自己也拈了一块放嘴边小咬了一口,吃完便笑道:“这大皇子还以为能捞功劳,可没想到还是被咱们沈家人拿去了,这人啊,真真是,你是什么命你就得受着,别心底天高。”   她的儿子仁德友爱,她也很得皇上敬重,她的位份在宫中也最高,就因为儿子晚出生几年,她的儿子竟然时时刻刻被那个奴婢生的儿子压着,她不服气,还好现在沈家又帮她出了这口气。   三皇子见懿贵妃难得高兴,也不想说扫兴的话,遂道:“人还是要有真本事才成,泰元郡主天生将帅只能,谁又能比得了?”   别说外人,就是她的丈夫这次都要屈居为副。   懿贵妃就更高兴了:“就是这个理,你等着看吧,有些人怕是会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想告诉大家,《外戚女》这本小说是之前就预备写的一个类型,我想写完整一点,可以说写这本书稿费比前几本少太多了,完全是本着想写完整的,否则我的另外一本同人和新开的《我在民国卖包子》绝对比这一本会火一点。   作为一个外戚之女,不是仅仅封了爵位就代表她圆满了,我想塑造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作为外戚女荣辱的一生。 第130章 奇特的夫妻   说到着急, 茂贵妃却是最为着急的, 她正和娘家母亲说起这件事情:“大皇子再蠢,这趟有沈莹尘出马, 到底此仗不会输。三皇子就更不必说,本宫看懿贵妃虽然和沈清来往的多了一些,但到对沈莹尘最为和气, 这么一来老大和老三都跟着沾光,唯有咱们老四也就比三皇子小那么一岁, 却什么都没捞到。”   姜夫人先安抚住女儿, “其实我看泰元郡主从不和后妃过从甚密, 便是懿贵妃想巴结她也不一定答应,再者咱们家四皇子留在京城也不是没好处?至少可以常常孝顺皇上,能多和皇上亲近。”   这是以常规来说,四皇子可以更亲近皇上,可三皇子也在京城啊, 而且那孩子惯会装模作样的讨皇上喜欢, 茂贵妃不太抱希望了。   她不抱希望, 更没办法去做些什么。   许宁妃倒是有机会做点什么, 比如在皇上跟前多夸夸大皇子辛苦如何的,可皇上不翻她的牌子,她也没办法了,现在的她是宫中的老人,又位列妃位,总不能学那些刚进宫的官女子或者美人一样去邀宠吧。   所以说后宫的女子们要说真的荣宠, 也全都是系在皇上身上,她们其实靠的也是皇上的恩宠,对她们自己来说却根本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   天色尽黑,莹尘一行人要扎营休息,并在休息之前召了人来言明了一下军中的纪律:“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跟着谁的,总之现在跟着我就是我的兵,我带的兵从来都是军纪严明,我也不愿意做那些杀鸡儆猴的事情,可你们若是犯了规矩,我不管你们家中是否煊赫,我都要罚。”   大家已经很累了,但听着这些话还是一震,尤其是莹尘说了杀鸡儆猴的手法更是每位新官上任要用的,以此立威,她很明白的告诉大家,我不怕你们背后的势力,我也不想故意立威,但你们若是不听话那就军法处置。   这一千兵大部分都是准备去捞金的,就是相中了沈莹尘这个金字招牌,可莹尘又能如何?你不是皇上,很多事情都是被动的。   她从不会去敌视任何一个人,扎营休息,次日天还未大亮,就让人吹起号角赶路。而且在赶路的过程中,只要有空就开始分队,每队如何护卫,如何巡逻,分派的很清楚。   她还很特别,永远和将士们在一起吃,本来刚开始大家还有些别扭。虽然说泰元郡主的威名他们这些年轻男人都听过,看戏那也是看过的,可真正一个娇小的女人和他们一起,难免不自在,可时间长了,就知道她并不是作秀。   有一种人会被人忽略性别,只看她的能力,恰好沈莹尘就是这样的人。   她和刘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倒也别有滋味。莹尘看他吃的香,又想想他就比自家儿子大几岁,不由得多照拂他:“刘参知这是头一回骑这么久的马吧?会不会很累?”   刘朗之前和莹尘关系比较生疏,毕竟男女有别,但每想到莹尘会主动问他,故而小心道:“还好,还可以撑住。”   “可不能逞强,若是不舒服就请军医帮你疏通筋骨,强撑着可不成。”莹尘关心道。   刘朗见她毫不作伪的关心,不由心头一暖:“是,末将会注意的。”   莹尘笑道:“你们年轻人多爱逞能,我儿子也是一样,他比你小几岁。他小时候我们还在杭州打仗,他也总是要跟着我上战场,长大了倒也如愿了。想不到你也是看起来是个文官,却不弱。”   这个评价是说他性子坚毅,刘朗微微一笑:“末将就想着如何将皇上交代的差事完成。”   他是皇上的人,沈莹尘的动态他也要写折子过去,但此时沈莹尘又是他的上峰,所以他要先看看这人到底如何?如果真的还不错,他会据实已告,如果还是那等仗着以前的名声乱来的,他会主动疏远。   人人心里都有小九九,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别人就会听你的,甚至感动成为你的人,政治圈的男人那可是事情可以不办,好处却照拿的。   但莹尘其人作为女人也许不算特别吸引人,可作为主帅,她仿佛天生就有这种让旁人追随她的能力。看到士兵受伤,她会亲自去看,还会看着军医上药,也会告诉大家怎么骑马舒服一些,总之除了不和士兵一起睡,她算是打成一片了。   说起来秦澄也等了妻子半个多月了,此间北羌出击过一次,秦澄带着长子迎战,确实是赢的很艰难。而且可以看出两边的差距,北羌已经不再是以前贫困的北羌,他们兵肥马壮,武艺高超,人人都要做勇士,比起大临纯粹是防御也差太多了。   更头痛的是大皇子,秦澄虽然可以做主要决定,但大皇子总会在中间给出不同的提议,然后一直磨,秦澄并非弹压不住他,只是圣上下了密旨给他,直言要好好磨练大皇子,让他多多观战。   这样人心不齐,秦澄就有些畏手畏脚,所以听说妻子已经来了,他连忙出去相迎。   说起来这俩口子也算是绝配了,以前俩人在一起打仗,女人做主帅,男人做副帅,凡大仗都能一一拿下。莹尘也许久没见过丈夫了,乍一见,很是激动,但在外边还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客气的说话。   秦澄很给妻子面子,见着她就立马行礼:“末将秦澄给定北大将军行礼。”   “秦副帅请起,我此番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进帐相谈如何?”莹尘虽然说话公事公办,但看着秦澄的目光亮晶晶的。   “主帅刚来,还是先休息一二,前些日子北羌已侵犯了一次,此次怕是不会这么快来。”秦澄解释。   “不必,先鸣金让主要的帅领过来,我与大家不熟,也想听听大家的看法。”莹尘伸出手阻止。   秦澄自然会意,但他完全是心疼妻子,于是道:“不如去我帐子里,我让他们过来。”   “可。”   跟着莹尘过来的将士们多是知道沈将军和秦将军是夫妻,但秦将军还真的是很听沈将军的话,就连刘朗,他本人常常被称为小秦澄,他观察人很细微,明显看到这对夫妻的柔情蜜意。秦澄对沈莹尘也非常顺从,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太奇特了。   大皇子身边的傅笙提醒他:“泰元郡主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您可不要随意去质疑她。”   “这个我知道。”大皇子还是很听的进去傅笙的话。   “不,您不仅仅要知道,还要牢牢记住。秦澄是有能力打赢胜仗的,但他顾虑颇多,又瞻前顾后,可泰元郡主不一样,从数十年打仗开始,她就只管打仗调度,若是她打输了,秦澄这个人可能会因为自己忍气吞声,却不会为了妻子忍气吞声。”傅笙再一次强调。   你大皇子做一些小动作扰乱秦澄,秦澄也许忌惮怕出什么岔子,又军用粮食不足,裹足不前。再者毕竟没有深仇大恨,人家又畏惧你的皇子身份,不敢公然和你对着来,但秦澄为了妻子拼命,那可就是真是会惹到人家。 第131章 平手   所以莹尘见到大皇子的时候, 看他毕恭毕敬的还有一丝不习惯, 但她到底年纪在这儿,面上功夫也做的好, “大皇子请坐。”   “将军何必客气。”大皇子还笑了一下。   他不怕秦澄那是因为天天听柏家人念叨秦澄多么奸险狡诈,早就心里有底,而且秦澄还曾经做过他的老师, 他还算了解秦澄。但泰元郡主素来就是威仪很重,深居简出, 令他有些畏惧。   莹尘见诸人都到齐, 环视四周, 请道:“皇上派了我来接建业候做主帅,如今在这里我的命令就是令出必行,若有违者一律军法处置。”   丑话先说在前面,她没有秦澄那么多顾虑,此番过来就是要打胜仗的。   鸣哥儿领会意思, 立马跪下应和:“末将等定为沈将军马首是瞻。”   秦澄也连忙跪下, 他这一跪, 刘朗必然要跪下, 大皇子也忙起身行礼。莹尘见众人都俯首,淡淡说了一句:“诸位请起。我叫诸位来,是想让大家告诉我上一次和北羌之战事,是如何备战的?再有军务方面秦将军现在就一一详细说给大家听。”   她丈夫一直都是记性特别好的人,现在就可见一斑了,秦澄把这些日子军用、口粮甚至于打北羌的战事都说了一遍, 巨细无遗。   听完了,莹尘提出疑惑:“口粮既然这么少?应速战速决。怎地拖到现在?”   秦澄在老婆面前请罪那就一个快:“都是末将瞻前顾后,后方担心粮食不够,北羌人又十分剽悍,故而裹足不前,想制定一个更好的战术再进攻。”   莹尘又看向大皇子:“监军如何说?”   “秦将军的顾虑也颇有道理。”大皇子咬牙。   “既是如此,这次少不得就要从长计议了,只是北羌之人剽悍至此,我们大临治军也不知道如何?明早我要出操。”莹尘对大皇子道。   因为大皇子是监军,不仅要监督官员,战士们他也一并负责。但大部分时候是秦澄在管理,大皇子是挨不到边的,故而莹尘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还有些发愣。后来看大家都看向他,才大声同意。   莹尘笑道:“你父皇是让你来历练的,组织出操本是应当的。”   她这么一安排,大皇子生怕自己出丑,匆匆回去,看样子是准备明日做准备了。刘朗也下去休息了,莹尘又让先锋官们都回去,帐子里留下秦澄和鸣哥儿后,她才放松了下来。秦澄又十分心疼她:“饭都没吃吧?我帐子里还有一些烤肉,你先尝点。”   “多谢相公。”莹尘甜甜一笑。   她又让鸣哥儿过来,和他说起家里的事:“我来了之后让鲁氏管家,你弟弟和弟媳妇也是很信服她的。”   鸣哥儿“嘿嘿”一笑:“多谢母亲的安排。”他见莹尘现在满脸柔和,不禁道:“儿子还是头次见母亲这样威仪,儿子大气都不敢出呢!”   莹尘笑道:“公事上你们都是我的属下,私下里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哪能一样。”她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吃了,秦澄又急匆匆的让外头的小兵送了一盘面来,莹尘哪里还挑,饿了连说话都不想说了。   吃完就累了,鸣哥儿趁机退下去,她见只有夫妻俩人,便把两条玉臂挂在丈夫脖子上,轻声道:“这些日子累了你吧?”   “不累,就是没想到你还真的把这件事情猜对了,现在只盼着咱们夫妻同心共同打退北羌了。”秦澄把妻子搂进怀里。   次日清晨,鼓打的响,空地上已经开始操练起来,莹尘走在最前面,将士们见主帅过来了,纷纷表现的更加卖力了。大皇子头高高昂着,莹尘对她颔首,便坐在观战台上看。   本来大家以为莹尘会鼓舞人心的,但她就在大家演完一套拳后,直接喊停:“我喊几个阵法,从中间分开,记住了,左右两边我都要看看谁的反应快?若是左边的好,我今儿就赏左边的,若是右边的好,我今儿就赏右边的。别的我赏不起,但是一小旗至少能半个羊腿我还是能做到的。”   久不沾荤腥,将士们早就有怨言了,一听说还有羊腿分,高兴极了。   莹尘镇定自若的演示,某一排第几个,手如何握拳,她讲解的很是明白。这才要鸣哥儿喊口令,大家跑的尤其快,莹尘放声笑道:“看来本帅今天是要大出血了。”   本人两队都以为有一方会吃不到,但每想到主帅两边都赏了,不由得好感丛生,虽然有一些不服气,总觉得自己表现的比别人好一些,但是大部分人终究还是高兴的。尤其是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羊腿的时候,莹尘还时不时慰问几句,跟年轻的将士鼓励他们勇往直前,跟年迈的让他们尽量不要受伤。   不到一天大部分的人都十分喜欢主帅了,就连傅笙是大皇子这边的军师都不由得赞叹沈莹尘:“也难怪陛下派她过来了,实在是个人物。”   大皇子内心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次日开始莹尘就不拘一格的进行比武,她本人以一对三,亲自教导大家招式,这下连大皇子也不敢置喙了。   至于军队之统筹,她把斥候都了解透彻了,又开始自己亲自骑马探路。她本人一直都是以奇招致胜的,这次想的法子也不例外。   再有和北羌接壤的县志、地理志以及听斥候说北羌现在的情况,她亲自画了图,还没开始准备战术,北羌人却又打了过来,边城民众不堪其扰。   众将领都来莹尘这里商量计策,刘朗代表皇上过来的,当然着急,若是沈莹尘过来都没用,大临岂不是有割城之危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莹尘直接道:“这场仗打到明年才能打完,现在咱们只能做防御,但防御也要有新招数。”北羌绝对不是安南那种地方,打下来颇为容易,这北羌如今已经是中兴之象,若是硬来,恐怕损伤更多。   气氛骤然紧张,有些将领心里不屑,就这种本事还吹的这么厉害。   这些人大多是年轻将领,他们不知道战争多么残酷,莹尘看他们的眼神,遂道:“今日我亲自带兵出征去峡谷关,我来布阵。”   “是。”   东风吹、战鼓擂。   秦澄跟在莹尘身后很是担心:“你不用亲自上战场,我去就成了。”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我是主帅,怎么能看着别人卖命,自个儿稳如泰山。再者我要会会这些人的招数,也尽快想到破解之法。”   她带了三万人出去,北羌人毕竟没有大临人多,先锋官鸣哥儿早已跟在身旁,这是他第二次真正上战场,他的爹娘都一起来了,他越发想表现。   这次的北羌充分把上次的败仗记下来了,破绽极少,莹尘飞奔起来列阵,却也只是打了个平手。上次秦澄带领了五万兵马勉强能胜,这次打了平手,那些北羌人跑的很快。   莹尘勾唇一笑。 第132章 许宁妃的心思   前线报莹尘第一场战事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燕循颇有些忧虑, 北羌若是真的胜利了,西戎肯定是第一个投靠的。大临朝之前也是外族人得了天下,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所以燕循实在是不敢赌,遂从江南征收的钱粮再投入前线去。   后宫懿贵妃带头节俭起来, 倒是让燕循赞赏了一次,称她贤德。懿贵妃则道:“臣妾知道节约的这些钱对于战事来说能帮的实在是有限, 但是上行下效, 若能帮到前方的将士们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燕循也有不少日子没来懿贵妃这里了, 毕竟前线战事忙,后方又有水灵灵的新人,沈如菊毕竟三十多岁的人了,当然没有她们有吸引人。但这久久不来,偶尔来一次, 才发现懿贵妃最是体贴不过了。   他拉着懿贵妃坐下, 柔情道:“朕知道你的心意。”   “皇上明白臣妾的心思就好了, 对了, 今日小厨房进了清爽爽的菜,皇上若是赏脸便留下来同臣妾一道吃吧。”懿贵妃圣宠没有新人多,但跟着皇上的时间除了许宁妃之外,她是最久的,更何况燕循也更宠她一些,她还是比较了解燕循的爱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东躲西藏过, 皇上不爱吃特别热的东西,也不爱吃繁复的菜,最爱吃炒菜。   燕循笑道:“朕就留下来和爱妃一道吃饭。”   他这么一说,满宫的宫女太监动了起来,懿贵妃也让人赶紧送了饭菜过来,二人吃完饭,燕循就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   皇上留下总要聊个天谈个心,但懿贵妃久居深宫,绝对是很知道分寸的,只捡着儿子三皇子的趣事说,绝口不提别的,皇上也正是喜欢她这份懂事,倒是透露了不少消息。   “这后年就是选秀之年,朕想着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会给他找个好媳妇。你平日里也多琢磨着,若有好的,给咱们老三留下。”燕循也很喜欢三儿子,觉得懿贵妃母女都十分识趣,自然愿意卖个好。   可这种事情嫔妃如何能作主,即便是懿贵妃本人也不敢直接给儿子定姑娘,她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皇上愿意这么说,日后肯定不会亏待老三,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所以连声谢燕循的恩典。   懿贵妃这边是得意了,和妃这边却不满起来,说起来她一二一女,自己又在妃位,作为一个番邦公主已经算不错了。但和妃本人却不这么想,她被父王献来时,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皇后,尽管很多人都不看好,但她就要打破大家的不看好。   安分守己换来的是什么?以后儿子永远屈居人下,她也是如此。   明明她先生的二皇子,又是安南的公主,但是她却一直都是妃位。沈如菊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倒是弄了个贵妃当,茂贵妃更是后来居上,想想她还要和许宁妃那个蠢货一起,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倒是这许宁妃认为和妃的身份,所以二皇子没有本钱坐上皇位,倒是极爱和和妃来往,替儿子拉人。   和妃心里不喜欢许宁妃,但面子上倒是极为亲热的,她笑道:“姐姐来了,我这里做了些我们安南的春卷,姐姐也一并过来品尝些吧。”   金黄酥脆的春卷虽然不是什么精致之物,但因为和妃是番邦人,小厨房常年会做这个。许宁妃咬了一口又放下来了。   她不禁笑道:“皇上还真是疼妹妹,但凡有什么好的,你这儿总是独一份。”   “宁妃姐姐说哪里的话,皇上还不是因为妹妹我从安南过来才多眷顾几分的。要妹妹说皇上最疼姐姐呢,大皇子在战场回来,多少人羡慕啊,这一回来怕是好事又近了,简直是双喜临门了。”和妃焉能听不出许宁妃的意味,物质给的再好,分位也是多年不变,独一份的位份不见升。   但还得捧几句许宁妃,毕竟大皇子在诸兄弟中为长。   这么一说许宁妃也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遂道:“我来正是想和妹妹说一说咱们几个皇子的婚事,姐姐当然是没有什么权利让圣上指着谁给二皇子。可外边的姑娘我唯独听一人贤明,想必若是她成了妹妹的儿媳妇,恐怕日后妹妹还要谢我?”   和妃心中自然是不以为然,许宁妃能认得什么人,无非就是她们许家的破落户,再有柏家的姑娘。可柏家的姑娘也就那么几个,适龄的怕是宁妃都抢不到,更何况自己。   所有回答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哦,也不知道是谁?”   许宁妃一脸机灵的和她道:“是泰元郡主的女儿,秦家的嫡出小姐。”   这是和妃压根就没想过的,她立马否定了:“那不能吧?泰元郡主的宝贝女儿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二皇子呀?”   许宁妃解释道:“你不知道这皇家的婚事都是有规矩的,似前朝的某皇子是富贵闲人,那他的妻族必然庞大,又某皇子母族强大,所配之人自然是稍弱一些的。我知道妹妹是安南的公主,但是在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妃位,二皇子的婚事您可要提前预定下人来。”   她这么说也知道和妃是个识时务的,不是糊涂人,听不得真话。   和妃上边还有两位贵妃,人家照样有儿子,总不至于让人家挑完了,她挑剩下的吧。再者许宁妃也怕皇上把秦淑臻许配给大皇子了,所以希望和妃能活动活动,说不定还真的成了呢?她这个提议者还卖了个好。   可和妃也不是傻子呀,她叹了口气:“妹妹哪里有这等本事去说动皇上,我们二皇子也不用大皇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也是为难哟。”   许宁妃却笑了起来:“皇上不是一向最疼妹妹了,再者若妹妹同意,我也会在一旁敲边鼓的。”   “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和妃可不会真正相信许宁妃,若这事成了,她也受益,若是不成,那她也没有损失,都是许宁妃自作主张,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第133章 班师回朝   在莹尘又一次的休养生息, 积极准备战争之后, 土地里的粮食也差不多长了起来,她就主动出击了。这一次直接点了秦澄、鸣哥儿做左右先锋, 至于大皇子则固好后勤,大皇子这才觉得自己看清楚了莹尘。   “傅先生,你一直都说沈莹尘为人大公无私, 这次你怎么看?她不就是摆明了不想让我有功绩吗?”   他是来建功立业的?把他丢在后面怎么看出他的能力来。   傅笙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若不是玉先生让他好好辅佐大皇子, 他都不想理这个草包了。但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傅笙也只好劝道:“您毕竟是皇子, 若是有什么闪失,陛下岂不是会怪罪于沈将军。再者,这几次练兵,沈将军也都让您在指挥,已经是出了风头了。”   其实他也未必喜欢沈莹尘, 可是单就这一点来说, 她没错啊。这次沈莹尘主动出击, 带走了大半的部队, 这就是背水一战了,双方估计都会杀个你死我活的,那么大皇子也下了战场,万一被俘虏或者死了,这场仗就是沈莹尘赢了也很难对皇上交代。   还好大皇子此时年轻,还能听进傅笙的劝告, 发了一通火,才平静下来。   战场上终究要见分晓的,这次过来的是北羌的左王,左王是北羌王的亲弟弟,兄弟二人相互扶持,一起在北羌大放异彩。   沈莹尘先派鸣哥儿喊阵,她几乎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望子成龙几乎是每位母亲所希望的事情,尤其是莹尘,她本人几乎是将才,但终究是女子,在男人中间踽踽独行。而儿子年轻,很难有这样的战事给他锻炼。   “尔等北羌,不受教化……”   那左王态度傲慢道:“堂堂大临就知道躲在女人的裙底下踹息,算什么英雄好汉。”   此言一出,大临士兵几乎是怒目而视,在他们心中,沈莹尘已经超越了男女之界限。她带着他们练兵,赏罚分明,对下十分宽厚,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将军,怎么能容得如此侮辱?   沈莹尘倒是很淡定:“我大临至少女子也敢于上战场,倒是您北羌派了您这位骁勇善战的王爷出来,是不是担心您连女子都打不过?”   左王一顿。   这边秦澄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莹尘吹了吹号角,厮杀开始。   原本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北羌人却慌了,北羌擅长马战,在马背上肆意驰骋,甚至占着身高优势,常常败大临。但此次大临军队个个都攻向战马,大部分还只攻下盘。打到中间之时,□□手放箭,撒黑豆,瞬间马因为要吃黑豆,导致战马混乱,弓箭便如雨点般射了过去。   莹尘也一下诛杀多人,这一场北羌打败,甚至连战马也损失也不少。   左王自然不甘心,又要打,但他还未出来,莹尘已经带人追了过来,左王无法只好带着残余部队逃了。本来还在观望的西戎见北羌败了,果断出兵帮助大临,临近之前投靠北羌的国家也忙投靠大临。   燕循大喜,在接到北羌王的国书求和之后就命沈莹尘班师回朝。   他也不担心北羌起事,这北羌人本来就很少,这次死了这么多,恐怕要恢复过来那也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莹尘随着大军一起回去,刘朗却留下依旧查访山西贪墨一事,他这才知道陛下为何请泰元郡主出马了。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日日操练,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意图,最后还胜的这么漂亮。   “刘参赞,我们先回去了,在京城等着给你接风。”秦澄拱手道。   浩浩荡荡的大军历时三年终于拿下北羌,灭了这个北边最强大的邻国。   到了京城,燕循亲自出城迎接,所有人都是面带着笑容看着莹尘。她翻下马行礼:“臣定北大将军沈莹尘给皇上请安,不辱使命。”   “快快请起。”燕循上前扶起她。   扶她起来的时候,仔细端详了一下沈莹尘,她眼角已经有了皱眉,人看起来比三年前要老了一点,也黑了一点。据说此次战役能够打下来,其实并不容易,北羌人骁勇善战,实在是不好对付。   秦澄看着和皇上并排而行的的沈莹尘,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他想燕循原本就对沈莹尘有点心思。现在妻子帮了他这样的忙,怕是会让燕循惦记上。   他这小心思莹尘根本不知道,因为她自认和丈夫关系很好,秦澄已经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朋友和亲人,比爹娘都还要亲的人。   燕循为她设立了国宴,里边有不少她认识的人,似安王,还有亲家崔阁老大人,甚至还有唐大人。她没有去后边和女人们一起,而是在前边光明正大的受到皇上的褒扬。皇上让大皇子和三皇子为她斟酒,莹尘可谓是享尽了尊贵了。   不过大皇子和三皇子二人,大皇子虽然佩服沈莹尘,但心中对她有点微词,三皇子则充满孺慕之情。他母亲懿贵妃娘家无人,倒有沈清这个一品夫人常常进来陪她说话,但是三皇子知道懿贵妃不喜沈清,更喜欢沈莹尘。   以一女子身躯,多次助皇上平叛,进退得宜,小心低调,为人也节俭,堪得上是良臣了。自然,沈将军的女儿他也是想求娶的,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觉得有这样的母亲,女儿必然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纵使家世再好,不如人贤明。   御前不敢随意大醉,莹尘小酌几杯后,把写好关于战事的御折呈上后,就和秦澄一起回家了。   家里最高兴的要属淑臻了,虽然平日有嫂子们照料,但她以前几乎从未和母亲分开,心中十分思念莹尘,还好母亲这次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莹尘看着底下给她磕头的儿子儿媳们,忙叫起:“快起来吧,几年不见,你们过的可好?”   见到丈夫的鲁氏仿佛活了过来,因为今天是喜事她还特地穿了一身红色绣凤的长裙子,也因此她说起家里的事来,也泛着光一样。   “家中都好,二弟妹现在已经怀上孩子了,淑臻和婉婉都有儿媳带着,虽比不得母亲在家时的教导,但如今出门交际也都说二位姑娘很好呢!”   满华郡主是头胎,怀的极为小心,她本来也是讲道理的人,和鲁氏妯娌二人相处的十分好,也帮着鲁氏说话:“大嫂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   莹尘又看了看小儿子彰哥儿,对他招手:“你过来,在家没闹事吧?”   她是笑着打趣,彰哥儿也耍赖:“没沈将军镇着儿子,儿子就要浑身不自在。”   秦澄笑骂道:“你也娶妻生子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让父母天天管着你。若你的孩儿出身了,看你这样岂不是有样学样?”   尽管一家人说说闹闹,但都是高兴的,莹尘让女儿和侄女坐在她的身边,细细的问着。淑臻是要参加选秀的,若是嫁入皇家,莹尘就见不着几面了,自然想着多说说话,而燕婉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却还没有说亲,也是可怜极了。   晚饭用过,满华被扶去休息,老大夫妻因为常年不在一起,莹尘也让她们回去,婉婉是个受不得夜风的,唯独留下彰哥儿和淑臻在。   “我这次虽然受封定北大将军,但今日已和皇上说了辞去所以职务,让你进入军中。”她对彰哥儿道。   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进入军中,而是承袭母亲的人脉以及稳固好大临的江山,一向顽劣的彰哥儿从未想过莹尘会对他这样看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看着小儿子还从未有这样的呆样子,秦澄不禁道:“你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以前你不是就想进军营,可惜那时我与你母亲只想你平安,可如今,我们也老了,你大哥贵为世子要和我一起参政,你母亲就举荐你任参军。”   彰哥儿重重的磕了两个头:“儿子多谢父亲和母亲的看重。”   要说不平衡的心,彰哥儿多少还是有一点,毕竟他认为自己能力也是不弱的。但大哥出尽了风头,人人夸赞,小时候还不觉得什么,长大了只觉得自己无用。当然他还是很服气大哥的,大哥对他也好。   但是自己一直没什么建树,大家都是大好男儿,他也不愿意落后啊,还好爹娘也是看重他的,给了他机会。   二儿子得了好消息,快活的走了。莹尘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陛下虽然看重咱们家,但你此次进宫选秀,前程如何,我看陛下怕是也未定下。凭咱们家的家世和你的人品,要说落选,那也不大可能的,只盼着你若是真的配给了哪位皇子,还得性子坚强点。”   淑臻惶惶,她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嫡皇子子多病弱,而其他皇子俱是在同等的地位,不争那个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卷进去,多少条命都能搭进去,那就是个旋涡。   秦澄见女儿如此,安慰道:“你也不用急,到底皇上指婚,总比寻常人家好。” 第134章 选秀   即便你位高权重, 但也只是臣子, 皇家的家事也置喙不得,莹尘只能盼着皇上能看在自己的面上让淑臻能够嫁得良人。   选秀还未开始, 大皇子就因军功获封惠亲王,是诸皇子中头一个封亲王之后开府的,二皇子封为顺郡王, 三皇子封为嘉亲王,四皇子封为义亲王。这四位皇子都已经是能够娶妻之年, 皇上此举也是让他们有爵位, 能够在朝堂效力。   皇长子因为军功而封亲王, 而皇次子仅仅为郡王,两位贵妃之子都是亲王,就别说和妃本人,就是莹尘也觉着实在是有点差别待遇。   小儿媳满华一向看的开,她笑道:“后宫都是母子子贵, 子以母贵。”   几位皇子的授爵都是十分隆重的, 秦澄有幸观礼, 也直念叨三皇子不错。   诸皇子分封爵位之后, 才开始选秀,鲁氏和婉婉都陪着淑臻说话,秦浦那边也让人过来传话说是让长房的淑雅和她一起去,这样堂姐妹俩个也有照应。以家世来说,淑臻家里更有圣宠,但淑雅也是国公之女, 其母也出身于后族,二人前程必然是不会差的。   莹尘送女儿到了二门,尤不满足道:“在宫中要自己注意一些。”   “是。”淑臻稳重的转过头来行了一礼。   宫里选秀这次多半是给皇子们选亲,娘娘们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多的竞争者了。虽说皇上不是恋慕美色之人,但女人一多,难免分到自己身上的宠爱就薄了些,有些年轻的妃嫔,又没孩子,巴不得燕循多宠幸几回,有个孩子,甭管是男孩女孩,后半辈子总算是有个寄托。   但有孩子的四位妃嫔还是很急的,因为燕循从不透露半个字关于选秀的结果,她们这些人也不敢胡乱打听,只一天天的想着到底是谁家?   许宁妃照例来到和妃这里,她在心底嘲笑了和妃许久,这和妃生的貌美,平时还是很得皇上的心的,可皇上也真是讲规矩到了极点,和妃的儿子才是个郡王而已。   “妹妹在饮茶呢?这秀女们刚刚进了宫,还要□□几日才能让咱们看,我手中倒是有些名单,也不知道妹妹想不想听听。”许宁妃家世不显,但大皇子因为有了军功,她的消息就多了起来。   和妃淡笑:“姐姐这是又拿我打趣了,上回说泰元郡主的女儿,这次也不知道要说谁?”   她又不是傻子,儿子只是顺郡王,恰巧沈莹尘又立了功,怎么可能让沈莹尘的女儿嫁给她的儿子。这宁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有这么拉拢人的?   许宁妃倒是不在意她的态度,只道:“我不过是跟你推荐一位姑娘,保管你也满意,也姓秦。”   “哦?”和妃挑眉。   “说起来和皇后还有点渊源,她们家的主母是柏皇后的堂姐,秦国公又是建业候之兄,你想想秦家在前朝也是后族,家底子厚着呢。按道理说建业候只是次子,秦国公是嫡子。”许宁妃和柏家长房很是要好,柏家因为那位嫔也病病弱弱的,在后宫也无人,据说是想送个人进来照顾六阿哥。   这么好的人选许宁妃肯定是考虑自家儿子的,现在这么一提无非是想利用和妃先把秦淑雅留下来罢了。   她久久不得圣宠,见皇上一面也难,所以迂回一些。   和妃看的也清楚,“姐姐,您说的这般好,可咱们终究是嫔妃,如何能左右皇上。”   宫里以前有皇后,那就是皇后选秀,但中宫虚悬,二位贵妃平日处理一些寻常宫务,但终究大事上还是皇上决定。   许宁妃脸一僵:“和妃妹妹,你这是说哪里的话,皇上平日不是总爱来您这儿的,不说左右皇上,总能比我说的上话,我也是看咱们姐妹一场。妹妹,你放心,大皇子现在已经是惠亲王,又是长子,日后也会多关照顺郡王的。我也正是为了顺郡王,才与你说起这个人。”   说不拢就威胁她?和妃冷笑:“姐姐,我这边喝了盏茶,想睡会,就不陪姐姐了。”   大皇子除了居长,其实并不比她的儿子好多少,再说还有懿贵妃和茂贵妃的儿子,这么浑浊的水,谁还看不清楚正主是哪位,何必这么早就站队。再者她儿子也不是没有机会,她凭什么现在就站队许宁妃?   二人没谈拢不说,和妃还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嘴,她若不是看着大皇子的面子,恐怕还要说的更狠。   她只是和皇上道:“宁妃姐姐早早的盼儿媳妇了,大皇子这又出去了好几年,可把她操心的不得了。”   燕循倒是没大在意,身为母亲肯定都在乎自己的儿子,不在乎才奇怪,他听和妃说完,又安抚和妃:“老二的婚事朕会好好斟酌的,你尽管放心。”   “是,臣妾替老二谢谢皇上了。”和妃笑道。   她的貌美和小意一直是燕循最爱的,又想起二皇子只封为郡王,她也从不抱怨,故而多和她说了一些话:“朕想元秀那孩子的亲事在老大之后就办,二位贵妃怕是要操心老三和老四的婚事,元秀的婚事你多看着点。”   其实宗人府也是有人的办的,但让和妃照看,无疑是给她体面,进宫许久的和妃又如何不知道,忙跪下来谢恩。   元秀公主的婚事也最终定了下来,定的是山阴候胡家,原本皇上考虑过姜家,但每想到那位姜氏子弟第二日摔断了腿,故而定了另一位仪表堂堂的山阴候胡家的二公子为驸马。这位胡公子年纪比元秀公主还小一岁,相貌英俊不说,山阴候也是朝中重臣,很是相配。   刚从上书房回来的六皇子去宫中找姐姐元秀公主,他打小就和姐姐亲近,可以说在宫里就属姐姐对他最好了。   他来的时候,元秀公主正在看书,看到他了,很是高兴:“你来了,今日功课做的如何了?”   六皇子笑道:“师傅今日还夸我了,我就是来看看姐姐,她们说父皇已经为姐姐择了驸马,姐姐以后就要嫁出宫去,和弟弟见面也就难了。”   他打小身子骨就不算特别好,现在也是一样,虽然比之前稍微好一点,但还是不能和其他皇子那样骑马射箭,可他还算勤勉,这就越发令元秀公主心酸了。他若是身体好一些,或者为人更机灵一些,那么父皇恐怕会尽快下决断立他为太子,柏家长房暗中支持皇长子,柏家二房本就没什么势力,她暗中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出宫建了府邸,你日后想出去玩也有个去处。”   长这么大都还没出过宫,六皇子对宫外很是向往,立马喜笑颜开。   秀女们初选过了,又进行复选,沈家人都在家等着消息。   婉婉和淑臻从小就要好,不由得道:“这等着的日子总是心惊胆跳的,还不如皇上直接宣旨,来的痛快。”   莹尘被她这话逗笑了:“皇上是人人都要考察的,你以为这么容易啊。”   婉婉在下首也跟着笑,这些年她虽偶尔出去做客,却越发听不得别人提起婚事。鲁氏和她来往也多,知道她的心事,便和莹尘道:“太太,我看婉妹妹平日走动也少,淑臻若是嫁出去了,她说话的人也少了一个。”   有些话确实不该当着姑娘家说,但婉婉也确实不小了,十九岁的大姑娘,若是再不找婆家,即便贵为郡主,也让人挑选,好歹现在还是她在选择别人。   “你说的是啊,女大不中留啊。”莹尘舒了一口气。   婉婉一言不发。   **   宫中二位贵妃和宁、和二妃正在等着燕循亲阅,四人暗自打着机锋。茂贵妃儿子也被封了王,她还有一子一女,比在场的人底气要更足一些,此时最为轻松:“这最后一步就等皇上来了,咱们这次的秀女可真是个个都出众的很,要我说便是皇上来也得挑花眼了。”   “你呀,还是这样的爽直。”懿贵妃笑道。   她心里却不如茂贵妃有底气,都把她和沈莹尘拉钩,说沈莹尘是她的娘家人。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当初她进宫就都是沈清的安排,沈莹尘就从来没有接过她递出的橄榄枝。这一次,能不能娶到秦淑臻也要看皇上抬不抬举他的老三了。   和妃接话:“要我说茂贵妃姐姐说的极是,这一回秀女们大部分都是名门,就是我也头一次听这么些官职。”   这样的场合许宁妃却不发一言,她除了私底下在和妃那里露出些真面目外,平日里只是老好人的样子,看着木木的,和妃也最腻味她这一点。   小太监吹了细细的口哨声,众妃子才起来迎接皇上,燕循正从养心殿过来,见到她们倒是高兴:“听说你们选了好些人了,也让她们进来我看看。”   大太监拍了拍巴掌,外边的人领会意思,把秀女们带了进来。   淑臻打头,她容貌格外端丽,人也稳重大方,看了她,燕循一笑,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预计大概五十万字完结,包含番外在内,如果写的快的话,大概半个多月就能完结了。 第135章   旋即又看着一群秀女, 一排人先一个个问话, 除了柏氏女入宫后,其余的人不是为正妃就是为侧妃或者选为宗室妻。   燕循先看了站在第二排的吴氏, 封其为皇长子正妃,吴氏乃是柏远的外甥女,其母为先皇后之姐, 父亲为湖广总督。显然许宁妃是不满的,毕竟吴家比起柏家或者京城勋贵来差太远, 但她知道不能表示不喜, 若不然就是公然表示对皇上不满, 立马跪下谢恩。   又封户部尚书之女唐氏为二皇子正妃,封太傅之女姜氏为三皇子正妃,最后淑臻被封四皇子正妃。   这个结果简直措手不及,就比如懿贵妃很喜欢秦淑臻,茂贵妃也更喜欢自家侄女, 现在全反了。除了和妃还算满意之外, 虽说唐家是有名的墙头草, 但人家每次都能够正确的站队, 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就别说这些妃子们懵了,就是秦澄和莹尘接圣旨的时候,也面面相觑。   本来秦澄和莹尘是希望皇上能够把秦淑臻配给三皇子的,毕竟懿贵妃对莹尘还经常示好,而且在宫中处世也很得宜,就是沈清这个人经常在后面撺掇, 可懿贵妃本人还是很沉的住气的。这茂贵妃吗?说起来,莹尘对她印象不是很好,总觉得她脾气好似不是很好。   但皇上挑你家女儿做王妃,难道你还不同意,挑剔皇上的儿子不好,他们两口子也只好谢恩。   长子给了赏钱,还算沉的住气,次子就有些恍惚了,还是满华郡主拍了拍他,他才反应过来。   莹尘见儿子媳妇们这样,倒是笑了:“好了,我们也没料到皇上会如此。得,先把各家添妆清出来,把长房淑雅的那一份也整理好,派人送过去吧。”   长房的淑雅许配给安王长子燕棠,安王次子则娶的崔家的姑娘,两边都是亲戚,这一次整个京城怕都是要忙起来了。还好他们家历年来田庄铺子出息多,秦澄又很会经营,他们家也只有淑臻一个姑娘,所以她的嫁妆还是很丰厚的。   圣旨已下,淑臻开始备嫁,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定下来了已经不能更改。四皇子听说相貌英俊,颇擅长武艺,又因其母的原因还算受宠,就是秦澄听小道消息说他性子有些娇纵,但天潢贵胃。   至于各家也有各家的思虑,比如许配给大皇子家的吴家,那是真的高兴。因为吴氏的母亲是庶出,并不出众,这么多年也是靠着娘家,其夫还算能干,所以成了一品夫人,但和京里的勋贵夫人们比,家底子薄不说,她丈夫的权势也不算什么了。   没想到女儿这么争气,竟然许配给了大皇子,大皇子为诸皇子之长,又有军功傍身,那就是一等一的金龟婿。吴氏本人既然能选为大皇子正妃,相貌虽则一般,但其品行却很好,书也读的多,管家更是一把好手,难得全家人欢欣之时,她还能沉的住气,让家人不要太过于欢喜。   说出来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我虽为大皇子正妃,但到底比不得三位弟妹出身好,若是欣喜若狂,恐旁人笑话我们沉不住气。”   吴夫人是陪女儿过来参选的,原以为最多一个宗室夫人也就罢了,没想到女儿这么争气。再者以前可以随意说女儿如何,现在她是王妃了,君臣有别,家里的人只有遵从,就是吴夫人也附和:“惠亲王妃说的是。”   再有唐家就有些不高兴了,顺郡王就是个完全没有希望的人,和妃虽然听说很受宠,但每次皇上提升待遇的时候都没有和妃母子,嫁给他,那就是平白比妯娌低一等,而且永远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当然啦,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被选上做皇子妃的家人是这样的表现,宫中最错乱就是懿贵妃和茂贵妃了。懿贵妃就拉着儿子道:“我与茂贵妃不和已久,说起来还是为了那个位置,没想到皇上是这样的安排,我本来以为皇上会把泰元郡主的女儿配给你,没想到竟然是姜家的姑娘,那个姑娘看着倒行,但是你不能因为她就放弃了自己的事情。”   “儿子自然知道。姜家人恐怕也不会高兴。还好侧妃肖氏,其父虽然出身卑微,但很得父皇看重。”三皇子冷静的分析。   这对母子一直心里都十分清楚,他们真的需要什么,谁才是对他们最重要的人。   茂贵妃那边却不能这么冷静了,她看着歪歪的靠在椅子上的儿子,气道:“这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的正妃竟然是秦淑臻啊,皇上也忒偏心了,跟老三给了个肖氏,那还是御史的女儿,你的侧妃出身倒是在那儿,但家里都没什么得用之人。”   “母妃。”四皇子吊儿郎当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妇人就是妇人,她能左右得了我什么,好男儿自身强就成了,何必要个女人充门面。再说了,泰元郡主深受皇恩,她家的女儿嫁给我,又有什么不好的。”   茂贵妃没好气道:“你倒是看的开,就不怕你岳父母向着老三。”   四皇子嗤笑:“她们向着老三只能说明我无用罢了,好了,七弟那儿您多关照着些,他年纪小,有些贪玩,我还要去练武场找几个人练手。”   别看茂贵妃平时趾高气昂的,遇到这个儿子还得歇菜,四皇子桀骜不驯,那就不是个能受人控制的人。平日里除了在皇上那里装一下,其余时候都是我行我素,没有三皇子那般周全,但茂贵妃还不能随意说他,一说他还翻脸。   偏偏七皇子年纪小,虽然听话一些,但到底比不得四皇子这般已经封王的儿子,所以这做娘的还得天天哄着自个儿子。   四皇子去了练武场出了身汗,倒是舒畅多了,他又想起沈莹尘,据说她从小就力大无比,此次又碾压北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岳母切磋一二?   皇位嘛,谁不想,但他不屑于那等魑魅魍魉的小手段,更是觉得茂贵妃有时间简直是杞人忧天。现在为止,他和三哥不存在谁更受宠,老大那人他是看不上,老二不列为选择,老三为人过于圆滑了。至于下面的弟弟,老六这还没出来呢,也不知道都急什么?   同时,他也稍微能猜到皇上的心思,身为皇上最不喜欢党争,今上自然不会和奉元帝一样为了制衡不择手段,但他这样打乱常人的想法,反而更有用。就说大皇子现在虽然有柏家站在身后,柏家和秦澄关系紧张,但他看到秦澄依然要喊一声太傅,这次北羌的功劳还要挂在人家身上。   即使退一万步说大皇子日后登上了皇位,也不敢贸然动自己的师傅了,这可是先帝钦赐。   他现在唯一能做好的就是老实办差罢了,何必利用女人来打压谁,正妻那就必须得敬着,侧室只要能生多宠一些也无所谓,老是把心思放在后院,哪里还能办好差事。   整个京城都是热热闹闹的,婉婉回自己家,家中也是要大办喜事的样子,就是安亲王妃也笑着和她道:“你大弟虽然是陈侧妃生的,但是他生的孩子我还是可以放在膝下养着的,你大弟媳原先我也喜欢她。人又灵巧,也会说话,她进门了,我也可以早早的享清福了。”   也许是因为燕棠的憨厚,安亲王妃又彻底没了指望,陈侧妃为人一向恭谨,安亲王妃和燕棠倒是有些母子之情。   婉婉还能说什么:“女儿就先恭喜母亲了。”   “你也别先恭喜我,大皇子的亲事在你大弟之前,他又在外开府,我肯定要带你过去,这次母妃争取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安亲王妃当然没有忘记女儿了,而且随着女儿年纪越来越大,安亲王和莹尘找她谈了之后,她已经不再期望什么家世相貌人品样样都好的。   家世差点的也没关系,反正安亲王已经是王爵了,女儿也是郡主之尊,这样更能拿的起人家。若是旗鼓相当的,就像满华嫁到建业候府,还不是要伺候婆婆,她婆婆还不是一般的郡主,和普通人家的儿媳妇没什么两样,也挺憋屈的。   她是安亲王妃,嫁给安亲王就开府做女主人,虽有些妾侍,但安亲王一向敬重嫡妻,她是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很严重的威胁的。她的女儿,她当然希望她能嫁的更好,可事实摆在眼前,她现在只祈求女儿能嫁一个人品好点的,对她好的人就行了。   要求降低了,可选择的人就多了,安亲王妃当然高兴,而且女儿这样憋屈的在人家家里过着,天天看着人家娶媳妇或者风光大嫁,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婉婉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女儿不想拖累爹娘,也不想再拖累表姑母她们了。”   这话没的叫人觉得悲凉,安亲王妃听了也是心头一紧:“要我说你这样也未必不好,人家说小时多灾难,长大必有后福,指不准你就真的后半辈子过的很好呢?” 第136章 婉婉的婚事   大皇子府是新建的, 因为都知道皇上看重大皇子, 内务府的人也不敢弄鬼,从外边看巍峨高耸, 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更是虎虎生威。莹尘扶着儿媳妇鲁氏的手下马车,她一边走一边瞧着,鲁氏就笑道:“看来大皇子规矩不错, 听说早就有侧妃进门,但正房未进门之前却是毫无动静。”   “你想多了, 他是没那个功夫。你想这刚从战场回来呢, 总不能几个月功夫还弄个孩子出来吧。”莹尘笑道。   鲁氏意有所指的是二皇子顺郡王, 他因为母亲是番邦公主,爵位上不如几位兄弟,在旁的地方,像娶妻纳妾方面比旁人好。他的正室的出身比大皇子要好一点,就是他的侧妃, 那也是四品官的嫡长女。   这位侧妃也是怪了, 也姓唐, 但她和唐尚书家却没有任何关系。这位小唐氏非常受宠, 刚封了侧妃就立马揣上孩子了。   所以这比较起来,大皇子还真的懂规矩。   婆媳俩进门去,安亲王妃作为宗室长辈,偏许宁妃在宫中没办法出来,这婚事就由宗人府操办,安亲王妃代为迎客。她见了莹尘, 立马过来道:“表姐,快进来坐吧,早等着你了。鸣儿媳妇跟着来的,你弟妹身子如何了?”   名义上满华还是安亲王妃的女儿,她是面子上也要多关心几句。鲁氏哪里还用她说,笑道:“她这些日子嗜睡的很,太太免了她请安,让她好生养胎,太医也常常叫来诊脉,还请您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安亲王妃也未必真心关心庶女,但到底那也是婉婉的姐姐,如果她生育顺畅,这对于婉婉来说也是好事。   莹尘没见着婉婉,倒也没有在意,毕竟小姑娘和妇人的交际圈是不一样的。   这婉婉原本和姑娘们一道说话,她们都是有涵养的人,虽然小她几岁,但都不会提起她的伤疤。但别人小心翼翼生怕惹怒她,她还是看的出来的,为了让她们自在一些,所以一个人出来透透气。   她本不敢走远的,但看着一株青梅,就只带了贴身丫头过去了,让婆子们自去忙。青梅才有小花苞,显得越发清丽,丫头道:“郡主竟然喜欢,何不摘一枝下来?”   婉婉淡笑:“好东西又何必折下来,否则它不自在,我也不自在了。”   丫头听不懂这话,但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事满满,她这个年龄很是尴尬,偏她的出身又没办法让别人忽视她。   “你去取些热茶来,我坐在这里等你吧。”   “这样不好吧?奴婢怎么放心留您一个人在此。”   婉婉坚持,丫头便快步去拿茶。她用帕子覆在石凳上,缓缓坐下,忽见一人长身玉立,从梅林出来,他面若冠玉,身材颀长,一双桃花眼迷瞪着看着婉婉。   还没怎么见过外男的婉婉脸一红,连忙要起身避开,只见那男子好似才反应过来,作揖道歉:“对不起姑娘,小生不知道有人在此。”   “无事,我这就走。”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像婉婉那就更加注意分寸的人,她立马想避开。   那年轻男子立马道:“本是姑娘先在这儿的,我是后来的,要走也是我走,哪能让姑娘走。”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指着绿梅道:“姑娘喜欢绿梅吗?”   婉婉轻垂臻首。   她白玉般的双耳上戴的红的滴血的红珊瑚耳环,从侧面看,让人不禁心驰神往。年轻男子又看呆了,婉婉要走,那男子不由得道:“梅有傲骨,想必姑娘也是这样的性子,倒是令人佩服。”   “人是怎么样?也未必说的清楚。”婉婉也曾记得自己一身傲骨,有自己的尊严,现在却为了亲事苦苦挣扎,也实在是令人难堪。   年轻男子很是怜惜:‘姑娘这样的品行和人才,不该这么忧思太重了。小生上傅下笙,乃皇长子府中幕僚,姑娘以后若有什么难事,只管托人给我带一句话就是。’   说完很是守礼的离开了。   婉婉看向他方才站的地方,不禁脸热了起来,还从未有男子用那样怜惜的眼神看向她呢。   **   鞭炮响彻整个府中,大皇子意气风发的接了新娘子吴氏过来,这是亲王成婚,旁的人当然是见不到人。莹尘和鲁氏吃了一天的酒菜回去,鲁氏随婆婆一起坐马车上,好方便照顾。   没想到上了马车鲁氏就开始不大舒服起来,莹尘让车夫快些赶马回去,请了大夫过来,竟然查出了喜信,一家人自然高兴。就连满华也特意祝贺鲁氏,她怀孕的时候鲁氏照看她照看的无微不至,再者鲁氏身为长媳,也十分细微妥帖,满华和她相处挑不出一个错字,心中也是极为佩服她的。   莹尘让人给下人双倍赏钱,又把鸣哥儿喊过来嘱咐他别气鲁氏,鸣哥儿笑道:“娘还跟儿子说这个,难不成儿子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不成?”   “知道你懂事,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对了,你媳妇可安排房里人了?”莹尘问道。   就是成亲多年,但母亲在他面前提这个,他依旧不自在,又怕母亲说鲁氏不贤惠,忙道:“她如今才刚刚有孕,正愁怎么把身子养好。”   莹尘轻笑:“我不是那等塞女人的人,我是说她跟你挑可心的人也就罢了,没挑你也不许怪她。”   “那是自然。”   同一时刻,鲁氏的母亲也在陪她说话,听说姑爷如今没有通房,又看了她一眼:“你这有了身子就不能够伺候姑爷了,你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天天睡书房吧。你婆婆不是小心眼,不会主动提起,你这做人儿媳妇的,可别没眼色。”   但凡美貌之人,总是有些自视甚高,鲁氏也是如此。她恪守礼仪,孝敬婆婆,友爱弟弟和弟妹,就连客居在此的婉婉她也无微不至,并非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圣人,而是认为自己能够做好此事,故而把自己标准定的很高。   可丈夫也是她心爱之人,待她如宝似玉,若让给旁的女人,她实在是舍不得。   见亲娘这样说,她也只道:“相公未必就想要,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色中饿鬼似的。”   鲁太公夫人嗤笑:“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过去了,男人对你越好,你就越要疼她。这凡是有地位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痴心妄想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希望女儿能够让女婿疼,但是此时年轻夫妻恩爱,那是什么也不计较。待来日年老色衰的时候,年轻时候的好处就都成了坏处了。   她是过来了,她丈夫还是被人称为贤人的,还不是红袖添香。   鲁氏不服气:“那怎么我公婆二人之间就从来没有其他的人?”   听了这话,鲁夫人又解释道:“你婆婆并不是寻常女子,她在外比多少男人还要强,谁不佩服她。皇上也看重她,就不说你公公了,他小时候还被你婆婆救过,这感情是不一样的,你怎么比?”   鲁氏还偏偏不信这个邪,她把身边一个二等丫头的叫了过来,当着鸣哥儿的面要给他。这样的做派,鸣哥儿也不是傻子,自然拒绝,鲁氏又试探了几次,见丈夫收下了,这才明白她娘的意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谁不想要这样过一生,但除非是像公婆那样已经离了对方就不能活的人,哪里会真的有男人这样深情。   丈夫已经算足够尊重她了,若是再不知足,到时候讨了嫌,让别的女人趁虚而入,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好看的还是她。   第二日去婆婆那里请安,见着满华后边站着两个通房,心下才平静多了。这么对比起来,她到底要比这个弟妹好多了。   小叔子的心几乎全在外边,自从进了军营,就一心忙着自己的事情。回来最多陪陪弟妹,见她不能伺候,就去妾侍那里。丈夫比起小叔子来,又要细心太多了。   莹尘拿了一张纸递给鲁氏:“钦天监把日子都算好了,咱们淑臻明年就出嫁。正好你们孩子也生出来了,可以帮你妹妹料理婚事。”   鲁氏看了一下上边的日子,笑道:“还真是个吉日。”   “是啊,今年惠亲王已经成了亲,顺郡王也要跟着办,中间还夹着元秀公主的事情。所以嘉亲王和义亲王两位的婚事自然推到明年了。”   婆媳几人又说了几句,又说安亲王妃过来,莹尘有些狐疑,让人请了她进来,心下暗自嘀咕,她正帮府中的二位庶子办婚事,这大忙的日子怎么还有空过来。   只见她一脸喜意的进来,莹尘打趣:“莫不是遇到什么喜事?”   安亲王妃笑道:“说的还就是的,这次是准了的,是婉婉的亲事。”   “什么?婉婉的亲事这么快就定下了吗?”莹尘有些懵,之前都没听说。   安亲王妃点头:“您是再也料不到的,是玉先生的大徒弟,傅笙。此人虽未出仕,但颇有贤明,就是我们王爷见了也夸他无一处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补上中秋红包 第137章 大皇子的拉人行动   若莹尘没有料错, 那是大皇子的幕僚, 她略带提了一嘴:“你要想想他可是大皇子的人?你们可不要被搅进去了。”   安亲王妃一听莹尘泼冷水,也不是很高兴, 说起来淑臻嫁的还是四皇子呢?那位还不是夺嫡热门呢?但她一贯在莹尘面前谦恭,故而只打了个马虎眼:“这京城谁家不是连点亲,没关系的。”   既然婉婉亲生母亲都这么说了, 莹尘当然不会反对,鲁氏知道婆母恐怕心中不悦, 但又不好责难, 她作为小辈, 理该打圆场,故而笑道:“这感情好了,婉婉正好可以先在他们面前办了。”   “谁说不是呢!”   看安亲王妃出去了,莹尘才和鲁氏和满华道:“也不是我想拆散别人,这个傅笙深不可测, 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大皇子的性格众所周知, 但他却表现的可圈可点, 可见有能人在身边, 傅笙就是这个能人呀。”   到底满华是安亲王府的人,她说话常常一针见血:“可是母亲,现如今不管咱们认为如何,王妃她是绝对愿意的,婉姐姐想必也是愿意的,否则不会专门来告诉您。”   她这么不避嫌的说了这一席话, 莹尘也道:“罢了,这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只我说一句,若婉婉过过的好,咱们也就罢了,若她过的不好,我们能帮也要帮。”   “是。”   俩儿媳妇连忙应是。   婉婉是老女出嫁,婚礼办的很快,安亲王夫妻几乎是催着内务府和宗人府赶紧办,生怕节外生枝。原本婉婉不是公主,是绝对不可能有专门的府邸的,皇上心疼弟弟这唯一嫡出的血脉,赐了一座宅子。   因鲁氏和满华都怀孕,莹尘带着淑臻出门,淑臻就明显感觉大家对她不一样了。以前有些妇人还敢跟她开玩笑,现在可不一样了,人人都对她小心翼翼的。   她和莹尘感叹:“她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对我这般,以前也没有如此啊。”   莹尘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你不过是泰元郡主的女儿,且是她们的晚辈,可明年你就是义亲王妃了。但你要记住,人家会敬着的是你这个身份,但是如果你做出什么不匹配的事情,到时候你也会被拉下神坛。你的性子恭谨我不担心,但光恭谨是不够的。”   女儿的性格既不是很像她,也不是很像秦澄,若是她和秦澄性格想象,莹尘也不会有什么埋怨了,毕竟相公八面玲珑的功夫可是谁都夸的。她端庄有余,俏皮不足,这样的女子自然是大妇的最好人选,但为人妻却是少了几丝俏皮。   就连她这样外边的人看着很有威仪的人,私下和秦澄相处也是极为轻松的。   淑臻却不明白:“娘,我日后是为皇子妃的,王爷肯定也会有很多妾,我既不能嫉妒,也不能酸,您说万一女儿真的有情,岂不是害了女儿?”   她要的是身份,这个身份足以让丈夫尊敬就成,至于妾,那些始终都没法子超过她。地位在那里,她又何必去费这个心。   莹尘道:“你看二哥那个性子是跟野马一样吧?你二嫂却从不拈酸吃醋,可你二哥对她始终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你要的是那个身份,可你的身份都是来自于他,傻姑娘,四皇子乃是茂贵妃的儿子,他的心里怕是本来就对你有些提防的,你若还是只以寻常待之,那他如何亲近你,他都不亲近你了,就是日后皇上再跟你撑腰,夫妻不和,又有什么用,旁的人还会钻空子。皇家看似最讲规矩,却又是最不讲规矩的。你看六皇子,那还是嫡子呢,至如今皇上也没给个准话说做太子。这元秀公主为何出嫁还放不下六皇子,还不是皇上从来不肯轻易许诺。”   她这席话让淑臻一贯的思想都被重新洗了一遍,她原本以为母亲十分遵守礼教,外能助皇上打仗夺北羌,内里待人有礼,管家也严,所以她想学习母亲这样,日后让人人叹服。   可没想到母亲竟然觉得她太过于严肃恭谨了,她不禁疑惑:“难不成看重身份也有问题?”   莹尘拍了怕她的手:“没有问题,但是看的太过了就有问题了。身份只是一种象征,我当年还是杀猪女,谁能料到我现在又是如此?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能过的好,没本事的人即便身居高位也不一定能过的好。”   就像奉元帝,本人平庸,就会使一些阴谋手段,天下的位置都坐不稳。   淑臻忽然明白了,她没有母亲那样天生神力,所以必须要时时刻刻充实自己,而不应该沉迷于后宅,沉迷于身份带来的荣耀。   看女儿恍然大悟,莹尘这才放下心来。   婚礼已经举行泰半了,看着婉婉和傅笙拜天地,堂上坐着安亲王和安亲王妃。因傅笙没有高堂,玉先生虽然是长辈,到底不是正经的,所以直接拜女方父母,住的也是女方的府邸。好在大皇子也大手笔送了庄子给他,在外人看起来这二人倒是相配。   傅笙生的俊美,又是大皇子的亲信,也有才学,虽则身份不高,但是配婉婉这位常年生病的王女,也是足够了。   就连大皇子妃也过来吃席,莹尘和淑臻忙起来行礼,行完礼复起来。大皇子妃倒是一派贤良模样,看到淑臻,也忙着打趣:“选秀一别,没想到今日才见面,明年咱么可就是一家人了。”   淑臻笑道:“吴姐姐如今是大皇子妃了,远远看去,才真是好大的气派,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二人玩笑几句,大皇子妃不禁和莹尘道:“泰元郡主看看,今儿的新人才真真的郎才女貌。”   不得不说吴氏成为大皇子妃后,大皇子对她还是挺不错的,尽管她的出身是现在的妯娌中没那么高的,但大皇子依然对她专房独宠,就是她小日子来了也是睡书房。因此她不免多为大皇子想,这个傅笙很有可能就是大皇子拉拢安亲王的棋子。   谁不知道安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备受隆恩,若他开口帮哪一位皇子,哪一位皇子胜算就大一些。为了避免四皇子拉拢,大皇子先发制人,也难怪泰元郡主面色不豫了。   新房里的婉婉此刻却是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刻,再没有这样的人会怜惜她了,痛苦、挣扎,终于成了女人,她喜极而泣。傅笙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眼泪,急忙把她放在床榻,着急问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着急她的样子可真好看,婉婉抚着他的眉角眼梢,贴着他道:“不是,我是太高兴了。以前在表姑母家,从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如何?大家都说我是个不祥之人,除了表姑母待我好,接纳我,别的人都是为了身份对我好。现在好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家,不用让她跟我操心了。”   说来也奇怪,随着年岁越长,婉婉自觉在建业候府待着就越发的尴尬,她妹妹满华嫁得了良人,还有了身孕,可以为人母亲,回娘家去,也是自自然然的。不像她,终日只敢偷偷摸摸的活在建业候府,全府上下的人为了顾及她的心事,还很少提安亲王府的事情,怕她伤心。   可她现在成亲之后,终于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一样的了,有自己的家了。   她说的这些,傅笙轻轻的拍打着她,好似安慰一样,让婉婉也感受到他的多情,但是眼中却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   “生了,生了,二爷让我给您报喜,二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丫头喜的从二房跑过来,连头髻歪了都不自觉。   莹尘念了声阿弥陀佛,给全府发了一次赏钱,又要亲自去看。秦澄拉住她:“你这一去那边又是兴师动众的,让云露过去就成了,明儿早上去也是一样的。”   这是头一个孙子,万一不去,怕满华会有什么想法。莹尘把鞋子套上,准备起身:“怎么能不去?去看一眼,孩子也安心呀。”   果然孩子不管多大了还是孩子,彰哥儿看到莹尘了就手足舞蹈的,莹尘抱了抱小婴儿,“真是没想到,我也有孙子了,时光到底是过的快,岁月不饶人啊。”   彰哥儿嬉皮笑脸道:“娘这话说的,我看娘跟我出门,别人保管说是我姐姐来着,您又何必谦虚。您看我爹跟在您后面可不敢多说一句话,您还不知足呀。”   秦澄笑骂了儿子一句:“你倒是打趣起爹娘来了。”   看完孙子,莹尘和丈夫一道回房,她望着丈夫的侧脸,他的眼角也长出了细纹,但其气度却越发雍容起来,她不禁道:“日子真的过的快,你还记得我们被流放的时候吗?你还饿晕了过去。当时我就想一定要让澄哥儿吃饱饭。”   苦难的日子当时觉得很苦,现在却又觉得甜。   秦澄笑道:“我当初也是想一直保护你。真想往后几十年也能如此就好了,你和我一起能够相互扶持走下去。” 第138章 淑臻出嫁   来年入冬了, 莹尘披着大氅在库房最后一次清点了女儿的嫁妆, 这才松了一口气。梅花适时的递上一杯热茶,“郡主, 喝点热茶,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小姐的嫁妆我们早已经检查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您也该顾念着自己的身子。”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个儿身体倍棒, 到了现在身上就会出现别的毛病,虽然她成日在家里养着, 但陈年旧疾哪里会好的这么快。   不过女儿的婚事临近, 莹尘不免要多看几次才放心, 听了梅花的话,复道:“好,这就听你的,我这就回房去。”   建业候府已经扎了喜棚,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莹尘舒了一口气:“说起来我如今还真是担心淑臻。茂贵妃性子桀骜, 虽然承宠多年, 也有二子一女, 可拿到台面上说,大伙儿更喜欢懿贵妃,那就更不必提三皇子了。有这么个婆婆,也不知道她的日子将来会如何。”   皇上也是奇怪,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开府在外了,唯独三皇子和四皇子还留在宫中, 这对于皇子来说当然是好事,皇子们留在宫中固然可以和皇上多接触,也可以说能表现皇上对皇子们更看重的举动,但是皇子妃们居住在宫中,就难受了。   梅花替莹尘拢了拢大氅,笑道:“您也是白担心了,宫里都要按照规矩来,就是茂贵妃人虽然桀骜些,到底也是贵妃,又怎么敢做的太过分。”   “可不能这么说,三皇子的侧妃现在还没身孕呢?四皇子的两个妾都生了儿子了,还有一位可是侧妃呀。你说这淑臻进门就是现成的娘,她又有什么不敢做的。这种事情就是拿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主持不了公道啊。”   在皇家就要多子多福,皇上再喜欢淑臻,再看重秦家人,到底比不得自己儿子,这些闷亏还不是得自家人受着。   真是难以想象,原本她快三十岁生的这个女儿,会以为如珠如宝的享受荣华富贵的,但到底嫁进皇家,就很难了。   莹尘不禁感叹:“我看还是做男人的好,你看男人们但凡努力上进,就能有好差事,全家都贡着。女人即便似我这样,也是上不了朝堂,只能用一时罢了。现在就连出身高位的女孩家也是这样,唐夫人与我一向交好,听说二皇子妃也惨的很,二皇子偏宠小唐氏,二皇子虽说面上敬着正妃,心思却不在这里。”   可她即使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也没法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且不说皇子们,就是寻常贵族男子又有几个守身如玉的,想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闺房中,婉婉正在陪淑臻说话,她气色红润多了,除了成婚一年肚子没消息外,别的过的都是极为舒心的。   “淑臻,你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了,我母妃跟我说四皇子身边的章侧妃还算受宠,家世也算不错了。却不像我家那位陈侧妃那样守礼,是个万事随着四皇子性子来的人,故而很是得宠,另一位黄氏倒是一般。这些人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拿她们真当自己人看待了。”   婉婉的话说的真心实意,她和淑臻一般长大,二人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淑臻也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的。”   她这个做正妃的担心,那座侧妃的章氏也担心,她的心腹丫头道:“您又何必担心,您可是已经有四爷的长子了,四爷平日里又是极喜欢您的,您怕什么。”   章氏生的柔美,她出身时家里已经落魄,不过家中清正,祖上的官做的还不错,所以入选了。在宫中的日子虽然受拘束一点,到底好过许多,尤其是生了儿子后,陛下赏赐下来的玛瑙葡萄什么的她这里也会有份。   可万一王妃进门,她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可不就完了,她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丫头看她愁眉不展的,又笑道:“您看唐侧妃,那家世比二皇子妃差太远了,可是人家就是受宠,现在儿女双全,又揣上了一个。”   章氏松了一口气:“只希望我也是如此。”   这宫里说白了还是靠宠爱,家世都是次等的,只有宠爱才能让她日子好过。   十二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莹尘和丈夫目送女儿上了花轿才转回去,鲁氏帮着操持家务,莹尘几乎把中馈都交给她了。鲁氏倒是不负众望,做的也挺好的。   满华拉着她大嫂道:“说起来也不知道爹娘今晚能不能睡好。”   建业候府很是简单,男主人没有妾,少爷们虽然有通房,但个个都乖如鼠,从不僭越。淑臻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很少有真正和妾斗争的经验,身为她的嫂子们鲁氏和满华也未必担心的少。   鲁氏笑道:“好了,这是大喜之日,咱们何必想这么多。”   **   皇子所一片喜庆,这样的大喜日子,茂贵妃也只能等在宫中受人庆贺罢了。懿贵妃身畔站着刚入门的新媳妇姜氏,三皇子文武双全,人也很好,姜氏现在还是小媳妇心态,水蜜桃似的,看的出来很是满意。   她又想,若是她真的嫁给了表弟,现成做娘,还不如嫁给三皇子呢?   随即对刚进门的四弟媳很是同情,她的这些举动让茂贵妃看在眼里,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此时淑臻也很紧张,盖着红盖头,听到有人喊挑喜帕,随即眼前一亮,有一年轻男子正看着她,淑臻顿时一笑,男子愣了愣,倒是仔细端详她。   二人都是头一回见面,互相还算有个好印象,在女官的伺候下喝了合卺酒,四皇子才去外边。这个时候淑臻才松快一些,但是她知道许多人都盯着她,并不敢出格。   又说四皇子敬完酒后,转了一圈,才被人送进新房。淑臻已经很自然的能站起来行礼了,四皇子见她嘴角微向上,法相庄严,倒似庙里的女菩萨似的,不敢胡来,人也正经了几分。   “劳你久等了。”   淑臻笑道:“还好,不算久。就是方才喝了点酒,有些上头。”   这句话倒像是小姑娘说的,四皇子也打开了话匣子:“你不能喝酒吗?听说这是宫里的陈酿。在家也不喝吗?”   “在家吃羊肉的时候会喝一点果酒,甜甜酸酸的,是没有这么辣的。我家里人喜行猎,倒是常吃羊肉的。”淑臻一边让丫头卸冠子一边和四皇子说话。   四皇子尚武,一听她这么说,倒是有了兴趣:“你也会功夫吗?”   淑臻娇嗔:“我哪里会啊。我家中除了我之外,我爹娘哥哥们都会,早早的起来,都在那儿切磋,我就在那儿看着。”   二人原本是不认识的,现在话赶话的倒能多聊几句,若是以前的淑臻,想必是有一说一,不可能这样自来熟的说话,现在她说完看到四皇子的脸色明显柔和许多,才明白她娘和她说的话。   她正是鲜嫩的时候,人又有情趣,本来对她不算很感兴趣,准备相敬如宾的四皇子倒是热烈起来。   次日小两口一起去给皇上请安,燕循越看越是高兴,“秦氏是你的正妻,你当敬重她,我就盼着你们夫妻好好过日子。”   四皇子笑道:“父皇的话,儿臣铭记在心。”   燕循又赏了不少东西,夫妻二人谢恩后,再去见茂贵妃。四皇子和茂贵妃是亲生母子,倒是颇了解茂贵妃为人,故而委婉提醒她:“母妃那里倒是好相处不过,只是她素来一到秋日就燥热,你可得担待些。”   “这话是怎么说的,母妃若是不大康泰,我必然是要伺候的。”淑臻仰着脸朝他笑,话说的再真诚不过了。   茂贵妃早就起来了,在主位上坐着,她扶了扶鬓,感叹:“怎么还不来?”   “快了,想必是万岁爷留着四爷说话呢,咱们四爷讨皇上喜欢,您又不是不知道。”心腹嬷嬷们说道。   茂贵妃撇撇嘴:“本宫可是等的够久了。”   还好外头小太监进来说四皇子和王妃过来了,茂贵妃一喜,再看外边穿着红色常服的儿子媳妇。儿子嘴角含春,看起来倒是很满意的样子,秦氏就还好,虽然面带着微笑,比他儿子还淡定。   新人行完礼后,淑臻从嬷嬷手中奉了茶给茂贵妃,“请母妃喝茶。”   茂贵妃端了茶抿了一口,“起来吧。”   “是。”   “这宫中的规矩你恐怕不大知道,我身边的俩个嬷嬷都是很懂规矩的人,放在你身边,也好提醒你。”茂贵妃怕儿媳妇不懂事,万一冲撞了什么,岂不是引得自己儿子受累。再说有自己的人在儿媳妇身边,她也要时时了解儿媳妇的动向。   淑臻倒是没想到茂贵妃这么快就插手自己身边,但是还拒绝不了,既然没办法拒绝的事情,必须得接受,何不面子上做的好看一些。于是,她笑道:“多谢母妃体谅,我正担心从家里带来的人不懂宫中规矩,没想到母妃就想到了。”   茂贵妃也没想到平时那样有威仪的泰元郡主的女儿性子竟然这般和软。 第139章 秦潮出事   说来也是好笑, 淑臻这般表现让四皇子看在心里, 打从心底里认为妻子是个善良周全的好人。尤其是淑臻在看到妾侍的时候,表现的那更是宽厚, 对传闻很是受宠的章氏赏了不少好东西,还对她道:“你是侧妃,也不用次次行这样的大礼。”   章氏惶恐:“妾身不敢。”   两位小皇孙也极是可爱, 淑臻抱着他们说了会子话,才让乳母嬷嬷们下去。四皇子看她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风范, 不由得解释:“这俩儿子以后放在你身边养就是了, 章氏几个都是没什么见识的, 到底不如你。”   能够说这样的话,说明四皇子其实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喜欢章氏,淑臻不由道:“我到底没有生养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再者章氏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又是侧妃, 有机会教养孩子, 我又何必让她们骨肉分离。”   其实皇家又哪里有真正承欢膝下的, 这个道理四皇子懂, 但更重要的是妻子能够把侧室所出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他又不会真的把妾们当回事,过日子还不是和正妻过,所以才有这番试探。   但淑臻也有自己的考虑,作为女人,谁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她不可能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这根本就不现实。更何况章氏也肯定不愿意,既然这样,何不让她们自己养,其实她们和孩子们见面次数也有限制,两全其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四皇子不赞同:“你也太好心了,你是正妻,理应由你来带。”   淑臻看他说的煞有其事,不禁挑眉道:“王爷既这么说了,我再推辞也不好,一切但凭王爷吩咐。”   **   女儿也嫁出去了,家中上下在拆喜棚,喜棚还没拆完,秦国公府就传来消息说秦澄的母亲魏氏过世了。这些年莹尘似乎忘记了这个人,这个人前世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亲儿子,秦澄记恨她,所以知道她最在乎什么。   她早就不是国公夫人了,终日藏在府中,国公府一切交际都是柏氏打理。即便国公府再好,和魏氏也没有任何关系,秦湘这个假女儿,就已经让她从魏家主母的位置跌了下去。现在她就是死了,莹尘也没什么悲痛,更别提秦澄了。   但是魏氏一死,秦家上下都要丁忧,这就是一件大事了。还好秦家的两位姑娘,淑臻和淑雅都嫁了出去,否则婚事都要受影响。   莹尘让人套了车过去,柏氏已全身镐素,抹抹眼泪,“二弟妹来了,快进来吧。”   说起来柏氏也恨魏氏,原本老爷今年要调再升一级了,就这么丁忧了,再过几年即便官复原位,可年纪在那里,还能怎么升?但不管魏氏如何,柏氏在外边还要表现一二的。   “大嫂,婆母到底怎么死的?”莹尘问道。   柏氏叹道:“早前就一直说伤风,什么大夫没请,还是没保住。老公爷那里倒是还好,就是这一次咱们家的人人人都要丁忧了。”   莹尘倒不在乎丁不丁忧的,还觉得现在正好,淑臻嫁给四皇子后,基本上几个成年的皇子就要开始夺嫡了,目前的趋势看的出来,三皇子和四皇子宠爱不相上下,大皇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儿嫁给皇家,她家指不定就要被卷进去,现在暂时退了,也是有好处的。   她和柏氏还有小魏氏一道在灵堂哭灵,小魏氏这几年越来越发福了,不耐热,拿着帕子擦额头的汗,一会儿就把脸上扑了粉的痕迹擦掉了。   柏氏小声问她:“三弟人呢?不是让他先去外边待客,怎么下人说他不在?”   天知道小魏氏俩口子早就不亲近了,更遑论她现在年老色衰,她也不喜欢丈夫,秦潮也不喜欢她,除了偶尔去正房坐坐,她都不管丈夫。但在外人面前丈夫代表的也是三房的尊严,她站了起来,“我去找他身边的小厮去问问。”   心里抱怨丈夫恐怕又在胡来,这些年秦浦和秦澄也不是没有替他找事情,他总是懒惰,所以之后就不了了之。   秦家因为高堂还在,只分产不分家,老国公和魏氏都怕小儿子无甚建树,私产基本都留给他了。秦潮真真是有名的富贵闲人,沉迷于女色之中,很是放肆。   小魏氏是知道丈夫的德行的,连忙派人去秦楼楚馆打听,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还真的出了事。   秦潮和一富商争一女妓,本来富商是不敢的,还颇为忍让,但有人起哄架秧子,富商也来了火,大家刚开始还笑着,后来那富商被打了几下之后倒地就死了。   顺天府尹很快赶到,一看是秦家人,还有些踟蹰。毕竟秦澄的二位兄长,一位是权倾朝野的建业候,一位是身居高位的秦国公,还有他嫂子,大嫂是先皇后的姐姐,二嫂更是赫赫有名的泰元郡主。   只好先收押,再派人通知秦家人。   小魏氏听到脸都白了,她走路都不大利索了,她到底是什么命啊。好好的娘家就败了,她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对两位嫂子俯首帖耳,丈夫不宠爱她,她也不会去争什么,那些妾争的跟个斗鸡眼似的,她也看笑话。   除了夜晚会觉得孤独外,她真的没什么好怨的了,但现在丈夫又犯了事,杀了人……   她艰难的跨进灵堂,莹尘看她这样,连忙问道:“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魏氏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了,“二嫂,二嫂,顺天府把三爷带走了,说他杀人了……”   “什么?”   莹尘和柏氏几乎面面相觑,随即房中的年轻媳妇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秦家这些年一直在云巅之上,约束家人,几乎很少有丑闻发生。   长房长媳吴氏和二房长媳鲁氏到底要沉稳些,鲁氏道:“这事还没有定论之前,咱们要先统一口径,以防被人利用。”   柏氏是国公府的主母,她本人又是宗妇,惊慌了一下就镇定下来:“先说不大清楚外边的事情,再把国公爷和侯爷请回来商量。” 第140章   秦浦和秦澄又焉能不知, 尤其是秦浦身为长兄, 又和秦潮住在一起,本就有管教之责, 现在秦潮犯了事,他的压力最大。   “要我说,怕这是一个套子。”秦澄不大相信是个意外。   “可若他自己不是心术不正, 以前就是那样纨绔,又沉迷美色, 别人就是做再大的套子, 他也钻不进去啊。”秦浦实在是恨秦潮不争气。   秦澄眯了眯眼:“那些人怕是等着我们送把柄上去, 我想此事须访明白才成,否则,杀人偿命,除了宗室谁能幸免。”   他们在外行走的人到底冷静一些,秦澄派了长子鸣哥儿亲自去彻查此事, 秦浦叹了口气:“刚跟皇家扯点边, 这祸患就来了。”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你我二人也算经历了三朝的人, 荣华富贵于我们而言,来的快去的也快。”秦澄并不在意这等小事,秦潮杀人该如何就如何,他不会开脱,但就怕这股邪火蔓延到整个秦家,成为别人攻讦他们的工具。   丧事还在继续办理, 女眷们,尤其是三房的小魏氏等人惶惶不安。   头七过了,顺天府传来消息,说秦潮确实打死了人,判了斩监侯。小魏氏当场晕倒,她虽然不是那么喜欢秦潮,后来夫妻二人都是陌路了,但是秦潮不在了,这个家也就垮了。长房更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照拂他们了。   有秦潮这个兄弟在,就是秦澄和秦浦再不愿意,该给的都会给。但他不在,三房就真的成了孤儿寡母了。   因为魏氏的去世,给淑臻的回门就带上了阴霾,茂贵妃见她们夫妻俩回来,屏退了下人,略微关心的问了淑臻几句,就打发她离开,和儿子说话。   “你说说,这还没帮上忙,扯后腿的就来了。秦家全家丁忧,还跟人命官司扯在一起,大多数人看在泰元郡主的面子上不敢多说什么,哎,你说咱们母子怎么就这么倒霉?”茂贵妃真的是为儿子鸣不平。   皇上让姜家的女儿嫁给三皇子,那是纯粹去帮忙的,她的儿媳妇看着是一块大馅饼,哪里知道一买回来就嗖了。   提起这个四皇子不是很得劲,偏偏他提出让岳父在丁忧前推举他的支持者,岳父也置若罔闻,现在就是淑臻再好,他也觉得有点不那么舒服。   你女儿嫁给了我,你竟然不主动站在我这边,四皇子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这种事情当然是大皇子乐见其成的,他和幕僚傅笙道:“你看看,我就说老四没那个命。娶了建业候的嫡女又如何?现在秦家人都在守孝,等他们再出来,咱们的人早就顶替上了。”   傅笙点头:“王爷说的是。再者泰元郡主也未必会站在义亲王那边,您想想,三皇子的娘可是姓沈,三皇子素来品行可是比四皇子要好多了。”   要大皇子说,父皇这步棋走的真是极妙,表面上看起来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娶的高官之女,恩宠无限,但是姜家和秦家都没办法真正站队,还要观望,还不如他身后的吴家和柏家呢?   傅笙说完,还要嘱咐大皇子:“现下您住在宫外,可要常常进宫请安才是正经,皇上最重孝道,未必喜欢别人这样争来争去。”   对于傅笙的话,他还是很听的。   大皇子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进宫,那就立马递牌子,傅笙不由得摇摇头也回家了。妻子宁婉郡主温柔可爱,傅笙对她素来呵护备至,就是出来一趟,也必然要在珍宝轩这样的地方买根钗子讨婉婉欢喜。   就是婉婉身子骨不算很好,难以受孕,夫妻成婚一载,她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刚到府门口,就有府门的小厮上前请安:“仪宾回来了,郡主说让您一回来就过去一趟。”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傅笙暗自嘀咕,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妻子卧房。她欣喜的看着他:“仪宾,你回来了?”   “嗯,听门房说你急着跟我说事,是什么事情啊?”   婉婉摸了摸肚子:“我好像有喜了。”她高兴的很,抬眼看丈夫,却发现他满面复杂,婉婉不解:“仪宾,你不高兴吗?”   傅笙这才反应过来,“高兴,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也没想过呢……”婉婉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   一灯如豆   半夜了,秦澄倚在床边,莹尘半夜醒来,见他还未睡,不由得道:“你怎么还不睡觉?在想三弟的事情吗?”   秦澄叹道:“是啊,我在想老三的事情,我已经查出来是谁做的,就是不知道她的动机如何?   ”   “是谁?”莹尘不解。   “元秀公主。”   竟然是她,听起来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元秀公主怎么就开始对秦潮动手了。莹尘想了想,还是不明白:“现在六皇子也已渐渐成长为人,他虽为嫡出皇子,但是并不如前面的哥哥们受宠。皇上现在后面的小皇子也不少,她若是真的要六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不说巴结我们,至少也不能这样对我们吧。”   秦澄摊手:“所以说这就是想不到的地方。”   “那秦潮的事情怎么办?他既然是被陷害的,也要救他出来吧。”   提到秦潮的名字,秦澄冷哼一声:“就是不判斩监侯,也要让他老老实实的,这次惹了这么大的乱子,给秦家丢人。”   “也是。”莹尘对秦潮也没什么好感。   元秀公主只是妇人手段,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不知道算计这样经历几朝的老油条,又哪里有这么容易。秦澄进宫把这件事情跟燕循说了,还尤其惶恐道:“微臣也不知道是秦家何时让长公主不痛快了,我们也给她赔礼道歉。”   他不是故意打公主的脸,而是要让她知道,他们秦家也许谦恭于皇上,但不代表他们是真的就胆子小,不敢惹别人。再者,今天六皇子还没眉目呢,你就开始这也对付我们,若是来日六皇子登上皇位,我们岂不是会被这也针对。   燕循也很尴尬:“建业候除了你没别人知道了吗?”   “是,臣的弟弟虽然有些贪花,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可打架随意出了几拳就打死了,说起来臣并不相信,他若是有这个能耐,也不至于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跟纨绔似的,做什么都不成。臣查出来了之后,就独自进宫面圣了。”秦澄诚恳道。   燕循眨了眨眼睛:“若事情属实,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皇家的事情哪里能说出去,还什么公道?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都来不及,如何还要公道。秦澄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事事要公道。   他立马跪下:“皇上,快别折煞臣了。这种事情想必都是误会,臣等只盼能知公主心意,再致歉就好。”   燕循瞥了他一眼,让他下去后,立马让人喊了元秀公主进宫。   元秀作为长女,还是很受宠的,各方面待遇都高,燕循给她挑选的丈夫也是千挑万选的。他心情很是复杂,元秀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还笑道:“父皇叫儿臣来所谓何事?”   她的打算是这样的,反正秦澄也肯定查不出来,根本就没当一回事,毕竟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她。   “你如今出息了?会算计人了?”燕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元秀公主哪里还有轻松之意,急忙跪在地上:“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什么都不知道,还望父皇告诉儿臣。”   燕循气道:“你故意让□□挑拨富商和秦潮打架,又把利器故意放在周边,早就做了套子让别人钻,如今建业候已经查明,他算是厚道了,让秦潮再坐几年牢,也没说出去。若不是为了全你的面子,恐怕你现在的名声也已经败坏了。”   既然建业候已经把这件事情往上报,而且证据确凿,就不可能是假的。不管怎么说,秦澄也是他的表姐夫,曾经的表姐和表姐夫一心护着他,绝对不是那种随意冤枉别人的人。   这下元秀公主懵了,但她知道她不能认罪,还咬牙:“父皇,这事是不是建业候查错了,我和他无冤无仇怎么会害他?”   燕循冷笑:“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让我好好问你呢!”   本来元秀公主本意是为了皇位,她若是把建业候家泼了脏水,等过几年启用,四皇子那里如何得力?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可她却不能往这个上边引,元秀故意瘫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父皇,明明儿臣就喜欢建业候世子,您当初为何不同意母后的建言?儿臣打小就喜欢世子,不是从今儿开始的。儿臣不甘心,不甘心您罔顾儿臣的心意,只是想让秦家出个丑……”   原来是为了这个,燕循叹了一口气:“你二人年纪相差过大,并不合适,这就是父皇当初不同意的。你还真是个痴儿,现在的驸马对你不好吗?”   元秀公主叹道:“好不好的,也就那样吧,只是意难平罢了。”   她这样说燕循也没法子怪她,反而心疼她,送了不少赏赐回去。 第141章 三皇子出招   给元秀公主赏赐的事情很快秦澄就知道了, 他几乎是很快明白了皇上的方式, 皇上再怎么信任他们秦家,但说到底, 最后还是以自家为尊,他们秦家就是立下汗马功劳又算什么。   夫妻二人知道了这个道理,也都默默的憋着一口气, 甚至秦澄连夺嫡的人选都在算计起来,莹尘却道:“你何必掺一脚, 不是我说, 他们自个儿就能斗的自个儿下不了台, 何须我们出手。”   八月泰山祭祀之时,皇上派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同去,朝中大臣们纷纷侧目,想知道皇上到底更看重谁。   大皇子居长,又有军功, 三皇子居贵, 也有皇恩在, 二人都是势均力敌, 而且三皇子性子圆滑,和谁都相处的很好,较之大皇子的骄矜,朝中有不少大臣私底下都更喜欢三皇子。   一直以来和三皇子待遇相等的四皇子,此时却拉下一大截,去泰山祭祀那代表皇上看的起你, 群臣也会根据皇上心中的分量去站队,如果皇上不表现喜欢谁,那么大臣们也不会那么傻跳出来。   四皇子气死了,他和门下人商议:“原本老三就比我在父皇那里得脸,还好父皇面上对我俩是一碗水端平,但没想到他现在比我高出一截了。”   他门下人也只好劝他:“您先沉住气,大皇子不是也跟着去了,说不准皇上仅仅是当做普通祭祀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意难平。   鲁氏生了长子后,现在守孝,不敢有孕,每日早上都是带着孩子过来请安,再把儿子放在婆婆这里,自个儿去处理家务。现在的建业候府已经是由鲁氏这个世子夫人在打理了,莹尘除了每日带带孙子,也不大理事。   今日也是如此,鲁氏带了孩子过来,脸上却带着愁绪。   “这是怎么了?”莹尘不解问道。   鲁氏踟蹰了一下,才开口:“儿媳今儿收到消息说婉婉小产了。”   “什么?”莹尘把手中的孙子放在一旁坐着,“不是说坐稳了胎,怎么就小产了?”   鲁氏叹道:“她那个身子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年用多少药滋补着,也就是外表看起来好一点了。其实内里芯子里却是孱弱,她也是急着怀孕,本来她自个儿就不是多康健,现如今还不知道怎么。”   “你让人套车,我去看看她。”   **   前些天还高兴的郡主府,现在下人们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主子被发作,见泰元郡主来探视还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泰元郡主是婉郡主的养母,二人感情非比寻常。   莹尘由着下人带进去,看到傅笙正在喂药,略站了站才进去。   “婉婉,姑母来看你了。”   “姑母……”婉婉躺在床上,无尽的委屈朝她袭来,她说:“本来才告诉您坐稳了胎,没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有缘无分,这可怎么办呢?”   莹尘对傅笙颔首表示致意后,便坐在床沿上,轻抚婉婉的脸庞:“你还年轻,孩子还是会有的,现在的你要养好身子才成。”   “他……怎么就没了呢?”婉婉愣愣的。   莹尘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说:“这世上的事情总是福祸相依的,你现在是遇到难处了,没关系,只要你挺过去了,就好了。”   傅笙也在一旁劝她:“婉婉,你要把身子养好,孩子的事情有就有,没有就算了。”他眼神中很是复杂,他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面容已经逐渐模糊,心中靠着仇恨才支撑他到了今天,他并没有什么执念。   靠着婉婉的父亲安亲王,他现在已经被举荐为五品的员外郎了,他当然知道岳父的意思是让他离大皇子远一点,这样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夺嫡风波。   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想及此,傅笙垂眸,掩住心思。   床上的婉婉还感动于丈夫的体贴,柔情蜜意的看着他,莹尘早已看出傅笙的复杂,认为他绝对没那么简单,可在婉婉面前还要做做样子,不然疏不间亲,人家是两口子,你在人家妻子面前说丈夫的坏话,人家肯定是不会听的。   她笑道:“你看,大家都盼着你好。”   “是。”   说了会子话,婉婉累了,傅笙作为晚辈要送莹尘出来,莹尘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地,看着你的长相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傅笙微微勾唇:“也不知道您想起了谁……”   莹尘冷哼一声:“不管我想起谁,我也警告你,不要对婉婉生出二心,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又对他道:“止步吧,我先回去了。”   她确实想起了一个人,傅溆,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傅溆和傅澄兄弟二人自从流放后,身份大变,傅溆后来和借住在她们家的那什么姑娘成亲了,姑娘的姓氏莹尘也忘记了,只记得她当时还唏嘘,那么喜欢林淡月的人最后还是成亲生子了。   她还记得她们要去京城的时候,那时候林东阳夫妻双亡,傅溆正在治丧,后来就彻底没了任何往来。   也不知道傅笙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份到底是傅溆的儿子,还是什么人?   抛下这些思绪不说,又说秦潮从狱中出来,小魏氏倒是真的为他高兴,以往再多的恩怨,随着丈夫出牢房,让三房众人都觉得劫后重生。莹尘并未过去,秦浦和秦澄都和秦澄说明了真相,也把他训了一顿。   秦潮起初还不服气:“既然有凶手,为何哥哥们不怪凶手,偏偏怪罪于我?”   秦浦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别人做的套子怎么就你钻进去,还不是平时行为不检。母亲的丧礼你不在家里,却跑去妓馆胡混,又爱仗势欺人,这次的事情才给你这个教训。”   “是啊,三弟。给你下套的认识元秀公主,她什么动机我不知道,但也不是你轻易能够惹的。现在你就在家修身养性,好好的,别犯错了。”秦澄厉声道。   在二位哥哥的教训之下,秦潮耷拉着脸回家,他的妻妾们对他还算和善,尤其是小魏氏这次见到他,也没责罚一句,还道:“受苦了。”   这俩人也是多年的表兄妹外加夫妻,秦潮对小魏氏也未必就没有感情了,如此这番,二人倒是感情升温了。   **   大皇子和三皇子从泰山祭祀回来,鲁氏的父亲鲁太公过世,派遣的使者正是大皇子,许宁妃一脉又十分高兴。   懿贵妃知道这个消息后,让沈清进宫商议,三皇子母家无靠,只能靠着沈清了,这沈清进宫了,也是出不了什么主意。懿贵妃还道:“您不能让泰元郡主那里替我们三皇子说说话?好歹陛下也最信任他们夫妻,若是他们站在三皇子这边,那他还愁什么呢?”   “得了吧,她女儿嫁给四皇子,他们夫妻又可曾为四皇子说过什么。说实话,建业候和泰元郡主夫妻,这俩人不会因为你是亲戚就帮你的,想想当年,她们手中早就有玉玺,可迟迟不肯拿出来,最后是被奉元帝逼的没办法才索性反了。”沈清现在和建业候府渐行渐远,她最恨的就是沈莹尘总是帮理不帮亲,其实他们夫妻才是骨子里最为自私的人。   懿贵妃着急:“可现下皇上也四十岁的人了,老大那个蠢东西早就恨我们母子和他夺帝位,不争不行啊。”   沈清叹道:“那又如何?你想让他们舍命帮你,那基本是不可能。沈莹尘可是做出把她爹娘都送回老家的举措,她扶持了三皇子胜了继续保持荣耀,败了,那就更惨。除非你有更能打动人心的,她才肯帮你。”   谁不知道建业候府是世袭罔替的,他们家就是什么都不做,吃老本代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即便他家女儿成了皇后,也不过是个承恩公,两三代就没了,就想她这个一品夫人的封号,说没了还不是就没了。   想到这里她的怨念也是很大,虽然同是沈家人,但沈莹尘家中的爵位都比她高。陛下也更信任和依仗沈莹尘,也无怪乎大家都想争他们家当靠山。   能够打动沈莹尘的东西,懿贵妃暂时还真是想不到,因为她现在也不过是个贵妃罢了,别忘了,这宫里可还有一位贵妃呢,她也不算什么了。   只好等儿子过来,把沈清的话说了,三皇子才笑道:“母妃,您若非也是糊涂了不是,现在建业候竟然没有明面上支持四弟,大家都默认他支持我不就好了,儿子何必还要去故意得罪人。”   懿贵妃也想明白了:“好儿子,你说的是。”   说完又对三皇子道:“四皇子侧妃身边的丫头是咱们的人,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撺掇章氏起心思,这样老四夫妻不和睦,建业候就更加不会站在他们那边了。”   别看这种小手段,有时候一个小细节就决定成败,多少英雄好汉都是败在小事上了。   三皇子也不得不服:“母妃,儿子多谢您了。” 第142章   秦家全部丁忧, 莹尘和秦澄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二人虽然是恩爱夫妻,但其实以前都是各忙各的, 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现在有这个空隙,俩人让下仆赶了马要去庄子上歇息, 家务交给鲁氏即可,倒也没什么好挂念的。   上了马车, 秦澄就整个人仰着, 把头放在莹尘的腿上:“我这个年纪不服老不行啊, 你看我白头发都生了。”   莹尘抚着丈夫的头发笑道:“你说什么老啊,我还比你年纪大呢?现在我们有一日的空隙便休息一日,这也是好的。我想好了,四皇子妃虽然是我们的女儿,但也未必要事事帮着她, 毕竟四皇子他日荣登大宝了, 我们也未必能讨好。”   一个姜家嗷嗷待哺, 太后换不了, 皇后可是能换的,他们也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一个淑臻就把秦家全部搭进去。   她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母亲,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是整个府邸全部颠覆。她们年纪不小了, 不可能再像年轻的时候说做就做。   不过,莹尘叹了口气:“我感觉谁做皇上,咱们都活的憋屈。”   秦澄突然从她腿上坐起来:“若你做皇上,我是不可能憋屈的。”   莹尘吓了一跳,复而又道:“你怎么了,傻啦吧唧的,我怎么可能做皇上,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哪有女人做皇上的,她笑丈夫实在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殊不知秦澄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他在沈莹尘身上真的看到了帝王之相,她无欲则刚,人也很公平,甚至能指挥千军万马,不可谓不是奇才。   此事先不说,因莹尘出去了,鲁氏代替婆婆进宫去看小姑子,她先去茂贵妃那里请安,茂贵妃不悦:“怎么没有看到泰元郡主?”   鲁氏笑道:“我婆婆近日和公公去庄子上守孝,她并不在家,走的时候曾经嘱咐我要过来看看四皇子妃。固然您是个好婆婆,可是我们家也只有这个姑娘,又是嫡出,不仅仅是我公婆,就连我们这些做嫂子的,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想来看看她。”   相较于莹尘的低调,鲁氏是话中有话,她知道以婆婆的身份常常不屑于去做口舌之争,毕竟那容易落了下乘。   宫内青烟袅袅,茂贵妃寻常最爱点香,今日也不例外,她本是想好好讽刺秦家一番,但听了鲁氏这番话,倒也不再多说,非是她一个贵妃怕,而是越是夺嫡关键时刻,越是要沉的住气,她儿子已经跟她说了多遍了。   茂贵妃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那行吧,你去看她吧。”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住在宫里的皇子所,鲁氏由小宫女带过去,四皇子妃已经在正堂等着了,见了娘家人不可谓不激动。   “给义亲王妃请安。”   淑臻连忙道:“快些起来,嫂嫂何必多礼。”   屏退下人,鲁氏关心问道:“妹妹如何?妾侍们可还安份?”   淑臻笑道:“总之我的位份在这里,她们能把我如何。再者,王爷也不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她当然知道四皇子这人是什么人了,他也未必喜欢章氏,不过是觉得自家没有帮上忙罢了。起初他对她还能另眼相待,也不过是争斗那个位置急了,所以想拉拢父亲。   鲁氏看小姑子镇定自若的,这才轻松了一点:“这才好,侯爷和郡主都去了庄子上,日后若是有什么急事,你也只管让个人出宫告诉我便是。”   说完,又把宫外的亲戚们例如婉婉的事情也说了,淑臻替婉婉难过:“我在这宫里,也不知道她的事情,待会儿嫂子从我这儿包点药材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鲁氏应是。   待鲁氏走后,义亲王下朝回来,他见淑臻今日很是高兴,便随口问了一句,淑臻笑道:“今日我嫂嫂过来看我,许久未见家里人自然是高兴。”   义亲王默默不语。   **   江南水患,赈灾粮食被贪,皇上派了钦差还有二皇子顺郡王过去,和妃一系很是高兴。没想到顺郡王出师不捷还未到江南,自个儿倒是伤了自己,在船上掉落水中,得了重风寒,之后皇上特意派遣了四皇子过去。   大皇子急了,二皇子去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四皇子却是有大威胁的,他不镇定了。   傅笙劝道:“您何必着急,您有军功在身上,可一定要沉住气。”   话是这么说,但四皇子志得意满回来时,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夸赞了四皇子一次后,大皇子的心态就严重失衡了,大皇子不好过,跟着他的傅笙也自然不能歇着。   婉婉看天色已晚,大皇子却还未回来,不禁频频让下人在外守着,她的奶娘劝她早些安置:“如今已经是数九寒冬了,您可不能再这么直挺挺的等着了,该睡就睡。”   “奶娘,你陪我说说话。”婉婉还是有些睡不着。   她说:“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一个孩子也怀不上,本以为成亲了会好些,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在家害爹娘,出了门子害夫婿罢了。”   奶娘沉吟:“您这意思是……”   “香儿是我的乳妹,也是您的女儿,偏生相貌那样出众,我知道她常常在我房里伺候都尤其注意避嫌,可是她这样的相貌怕是要被耽搁了。”   奶娘大惊,“郡主这是说哪里的话,香儿可没有那样的心思。”   婉婉笑道:“我知道她没有那样的心思,可正式如此,我才要给她一个好归宿呢。”她深知自己满脸病容,尤其是孩子小产后,夫妻不能行房,她就瞥到傅笙见到香儿的样子,是用那种欣赏的眼光。   香儿虽然是个奴婢出身,但她长相艳丽,又不卑不亢,极懂规矩,傅笙动了心思,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而她又怎么好意思霸占着傅笙,最重要的是她如果以后真的不能生了,也不能阻止别人为傅笙生孩子啊。 第143章 代理朝政   在庄上住了一年多的莹尘夫妻终于回来了, 她们回来时, 鲁氏特地置办了宴席为公婆接风,把婉婉也请了过来, 到底傅笙没来,莹尘便问了一句。   婉婉笑得:“他替大皇子办事去了。”   至于办的什么事情在场的都是人精,也不会问这个话题。莹尘扫了一眼立在婉婉身后已经挽起头的女子, 她定睛一看:“这是香儿吗?”   以前香儿跟着她母亲,常常在婉婉身边伺候, 莹尘有这个印象。婉婉笑道:“是啊, 这是香儿, 给了仪宾。”   自从她成亲后,满华也和婉婉亲近起来,她二人原也是姐妹,故满华也不轻不重的敲打香儿几句:“你们主子是个好性儿的人,可你们这做奴婢的也该好生尊敬着才是。”   香儿哪里还敢有二话, 只有唯唯诺诺。   因在丧期, 不能喝酒, 吃点菜也就散了。   刚回来次日, 莹尘就被皇上召进宫说话,他们这样的年纪,男女之别少了不少,再次看到燕循,莹尘有些吃惊。   “皇上这是怎么了?您才正直盛年,怎地瘦削如此了。”   燕循眼角深陷, 虽然还有皇帝的气势在,却大不如前了。这些年虽然君臣相待,但是莹尘始终还是把燕循当成她的表弟。   “江南水患,西南起义,东北干旱,桩桩事情都让我操心,哪里能不瘦。”   话是这么说,可身为一个皇上,遇到的事情多了,怎么现在就这样操劳的模样。她抬眸:“皇上还是要顾惜自个儿的心情。”   燕循伤感道:“我有什么好顾惜的,老大那个蠢物暗地里勾结外臣,老三老四更是野心勃勃,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身为君父,燕循虽是皇上,但对每个皇子都很关心,似大皇子的母亲出身一般,所以他想方设法的让他有些功劳傍身封他为亲王。老二是番邦公主所生,所以选的正室和侧室都是名门,更别提老三和老四了。   可他们觊觎着皇位,个个都盼着他早死。   莹尘叹了一口气,涉及皇位,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料燕循道:“这些日子我身子匮乏,可这朝政我交给谁都不放心,于是想到表姐。表姐一向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次也当是帮我罢了。”   他的说法让莹尘更是惶恐:“皇上,便是您要休养,也让宗室代劳,为何是臣妾?臣妾既不懂国事,什么都是一抹黑,您这不是折煞臣妾吗?”   “可除了表姐,我又能托付于何人?”燕循咳嗽几声。   弟弟燕衡年轻力壮,正直盛年,若是他不在,他把握住了朝政,该如何是好?皇子们虽然不顺心,但到底是他的儿子,他的皇位还是要给诸皇子的。   莹尘就是不想接:“皇上,我这……”   “表姐不必担心,我相信表姐。”   主要沈莹尘是女流之辈,即便掌控朝政也夺不了权,且她品行很好,对他的皇位没有威胁。再者,她曾经统帅千军万马,许多人对她很是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   燕循行宫养病,只带走了嫡子六皇子,其余皇子皆放置宫中,并封泰元郡主为泰元长公主,暂代朝政,朝野轰动。   建业候府养着门客、武士,秦澄手上不缺人用,今天却异常怪异,因为主持事情的是莹尘。她先看了丈夫一眼,又对门客道:“如今皇上选我代理朝政,我是什么也不懂,恐怕日后要劳烦各位了。”   她不懂,可是建业候懂呀?   门客们哪里敢起别的心思,大家都为她高兴着,建业候府都快被踏平了门槛,还好鲁氏和满华尚且能够应付,且二人严格遵照婆婆的要求,不应承任何人任何事。   莹尘现在已经是公主了,她的府邸正在修缮,秦澄陪着妻子进宫,难得露出几分小儿女情态:“这日后咱们可不是要分府别居了。”   “说什么呢?咱们老夫老妻的不住在一起,还分开住,别人岂不是要看笑话。等我卸了这桩事,我俩就一起住公主府,就我们俩人,还不好啊?”   她看着秦澄,秦澄久久才说了一字“好”。   头一天莹尘面对的挑战就是关于某处贪污,她毕竟只是暂代,所以让内阁大学士们先商议好,再问询秦澄的意见,让刘朗拟好圣旨,再下发。   可刚下达旨意,就有御史说不对,并详细条陈错处,言语中竟然有牝鸡司晨之意。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哪一个皇子或者是安亲王都可以,但莹尘女流之辈,怎可高居于庙堂之上。吃亏就吃亏在,一个从未上过朝堂的人,引经据典去反驳或者压制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好在秦澄站了出来,几句话就让御史退下。   大皇子对于莹尘代理朝政是最不满的,他冷笑:“也不知道父皇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那儿坐着作甚。也难怪母妃说当年圣上恋慕沈莹尘,只是可惜了她是有夫之妇,现在看来这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傅笙吓了一跳:“您现在可得稳住啊?千万不可乱说。”   “稳住,稳住,我都稳了多少年了,可你看现在我唯一的差事都被老三接手了。说到底,父皇还是不看重我,倒是把老三放在心上。”大皇子咬牙切齿。   兄弟们中,论能力,他自认为自己不弱于二位贵妃之子的,但父皇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宠爱他。他已经忍的难受了,幕僚们还是成日让他忍。   傅笙看着大皇子,也有一种无力感,纯粹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他虽然是皇长子,但是论能力不如老三老四,论贵重不如老六,偏偏现在连自己的谏言也听不进去。又想起沈莹尘现在已经做摄政公主了,她这个杀人凶手,不仅害死了表姑和表姑父一家,他的亲眷也皆遭到毒手,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身居庙堂,简直是讽刺极了。   这大皇子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既然如此,他想起了自己的报仇计划。   “大皇子,臣也为您鸣不平,玉先生持重,难免让您保守些。可您若是再保守下去,恐怕这天下就要偷天换日了。”傅笙淡淡道。   以前的傅笙一直劝他,让他不要冲动,现在大皇子见傅笙顺着他的话说,不免和遇到知音一样:“那你说要怎么办?”   傅笙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大皇子连忙点头。   过了几日,莹尘渐渐开始适应起来,她竟然发现自己还有点处理政务的才能,也愿意跟着秦澄学,这秦澄替老婆做事,又跟替皇上做事不一样,替皇上做事总是有许多顾虑,替老婆做事那是全心全意。   这天二人正在商讨事情,就见有巡街衙门上了折子,四皇子侧妃章氏之父侵占良田,赌博,这种事情按照律法办理,自然是判斩监侯,本朝禁赌,谁也不能犯。   可章氏是四皇子爱妾,为四皇子生育了长子、三子,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若是惩罚了章氏,万一四皇子对淑臻不好呢?   这是鲁氏包括满华在内的想法,莹尘却按律去做,丝毫不留情面,也因此,小朝会散了,茂贵妃立马请她过来。   章氏正在茂贵妃这儿哭哭啼啼的,她道:“我父亲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都是被别人引诱的。我让王妃替我给泰元长公主去说这事,她也不搭理,您说我父亲一个人受罪那也罢了,他是我的父亲。是晖哥儿的外祖父,以后这晖哥儿怎么做人啊?”   这也是茂贵妃找莹尘来的原因,不管怎么样二人是亲家,你为什么不通融一些呢?   你女儿现在生不了孩子,以后还不是要靠章侧妃的儿子,这样急着就定罪,也实在是太不顾及面子了。   莹尘过来的时候,见茂贵妃身边坐着一年轻女子,不以为意,她行完礼后,淡淡道:“不知茂贵妃找我来有何事?”   在她的认知中,这个茂贵妃比懿贵妃差远了,人家懿贵妃娶的也是姜家女,同样的情况,人家就知道和儿媳妇交好,这个茂贵妃就知道打压淑臻,若不是皇家不允许和离,她是真的想要带女儿和离出去。   茂贵妃见她今日一身朱雀翟衣,发髻高耸,目光睥睨而下,和以前的样子竟不大一样。以前虽然也威仪很重,到底是不动声色,现在却跟凤凰涅槃一样,气势凌人。   她这才想到她如今是摄政公主了,茂贵妃面色柔和了不少,挤出一抹笑容:“长公主,今日要你来,确实是有要是跟您说?你看这是章侧妃,听说她爹犯了事,我自然也不是为了她开脱,只是她平日里侍奉义亲王妃极为用心,平日又生了二子,总不能让老四面子上过不去吧。”   她觉得自己完全忍气吞声的在说话,却没想到莹尘还是拒绝了,她道:“我如何判案,都是按照律法来的,并不会因为是谁的父亲就格外开恩,也不会因为是谁的父亲,我就格外严格。”   茂贵妃也是个脾气不好的,她一听说不行,立马换了眼色:“长公主,您可别把话说的太满了,我会去奏请皇上开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几天完结 第144章 女帝   “便是你去请皇上开恩, 这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莹尘瞥了她一眼。   茂贵妃站了起来, 莹尘也站了起来:“茂贵妃,皇上既然选了我代理朝政, 我要为皇上竭尽全力办事,你若指摘我别的不好也就罢了,偏偏这是公议最好的处置办法, 你又何苦违背律法?言尽于此。”   她是从流放边疆最后造反,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 不是她茂贵妃给予她的一切。   走出宫门, 遇到女婿四皇子, 四皇子笑着请安:“给姑母请安。”   “义亲王别多礼。”莹尘含笑让他起来。   对于义亲王说,自从上次秦澄拒绝他的招揽后,他对秦家就没什么好感了,但是没想到岳母竟然能够代理朝政,他没有茂贵妃那样短视, 他是专门和岳母拉拢感情的。   二人闲话片刻, 莹尘指了指宫门, “你岳父在门外等我, 我就先回去了。”   她昂首阔步的往外走去,四皇子冷哼一声也转头回去,他的心腹太监道:“到底也是王妃的母亲,看来您的事情怕是有希望了。”   “你说的是,不过岳父和岳母帮助我,也是帮助他们自己。”他其实心底里不喜欢沈莹尘, 这个人杀伤力太大了,很难控制,就凭她想造反,几年之内把奉元帝赶出京城,但又没她不成,像打北羌就是如此。   如若他上位,必然要好好控制沈莹尘,真的控制不了,那就只能杀了。   章侧妃的父亲还是被判了斩监侯,也让淑臻的日子变得难过起来,尤其是在茂贵妃处,但她依旧为母亲所做的决定自豪,也不耻章氏故意拿着她父亲求恩宠,无异于是吃她父亲的血馒头,让茂贵妃和义亲王多看她一点。   日出东方,有御史陆续上折子请皇上还朝,话里话外说牝鸡司晨。   大皇子更是亲自去行宫请燕循,他斟酌了一番,才道:“福建人挖出一不祥之物,说阴阳颠倒,御史们说是泰元姑妈……”   他实在是怕泰元公主扶持自己的女婿上位,尤其是上次有消息传出老四不停的往岳家送贵重物品,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但燕循扶额:“我既然已经交给你泰元姑妈了,这件事情就不会变。”   他的头痛由来已久,还好带着过来的六皇子虽然不算聪明,却是个诚实的小家伙,和他待在一块,倒也自在。   大皇子铩羽而归,同时,皇子们的事务也有所调整,并非莹尘本人要调整,而是她请奏过皇上,是皇上调配的。像大皇子以前的兵部,现在专管礼部,而二皇子调去理藩院,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同派去西南打仗。   这样种种看在大皇子眼里,当然认为是泰元长公主偏袒自家人,毕竟三皇子是沈家人生的,四皇子是她女婿。   尤其是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燕循很是失望,原本大皇子结交外臣就让他很不高兴了,现在更是昏招频出,索性直接削了他王位,圈禁起来。   他的幕僚傅笙也被抓了起来,婉婉过来求莹尘,她伤心道:“表姑母,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让人使坏,去诬告你我也知道,但还是希望你能留他一命。”   莹尘叹了一口气:“他毕竟是你的仪宾,虽然和大皇子过从甚密,到底不会如何,只是以后他想在仕途上混下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我已经让父王去跟皇上求情了,只要我俩隐居,再也不出世就成。”   按照傅笙的罪名,他是要被发配南疆的,但安亲王一力做保,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在大皇子身边纯粹是报恩,燕循知道她是婉婉的丈夫,故而发配还是发配,就是换了个地方,在黑龙江做看守林的人。   从未想过婉婉这样的柔弱的人竟然有陪着夫君一起流放的勇气,满华亲自去送过人了,回来很是唏嘘:“姐姐好像故意冷落姐夫,他们家那个妾也被姐夫遣散了,二人倒是别扭起来。”   莹尘笑了笑,富贵权势虽然没有了,但夫妻同心,以后婉婉会幸福的。   至于傅笙的仇恨,她也和他解释了,他的神情有些释然,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有些事情莹尘也不想去计较了,人活一世,烦恼也罢忧愁也罢,在时间这条长河中也不算什么了。她曾经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而斤斤计较,现在却玩笑一过,到底这天下大部分人都是可怜人罢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凯旋归来,让夺嫡越发的白热化,莹尘主动迎了燕循回来,六皇子乖巧的陪伴在他身侧。   燕循下了道密旨给莹尘,莹尘接过后大吃一惊。   **   和他父亲崇康帝一样得了头发的燕循很是痛苦,难得清醒的时候会让人把莹尘请进宫里说话,他很喜欢叙旧:“当年表姐在军营里烙的饼可真好吃,我这些年到底是不如表姐夫有口福了。”   莹尘笑道:“我也许久没做了,再说那不过是一些粗糙的饭而已,陛下如此思念不过是因为当时打仗环境恶劣罢了。”   燕循笑道:“是啊。”   又把六皇子叫了过来,让他陪着他们说话,只是燕循一会儿就犯了旧疾,莹尘只好出来,让太医诊治。皇上想传位给嫡子六皇子,这个孩子心存仁善,又是嫡出,原本是最最合适的,可现在他的兄弟们一个个都那样出色,恐怕皇位也未必能坐稳。   这也是皇上让莹尘辅政的原因,可莹尘不是不看好,总是觉得会害了他。   果然,燕循要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消息一经传出,朝野沸腾,最高兴的要属元秀公主了,她觉得自己终于出了头。   一进宫,她就往六皇子那里跑,看着弟弟一身金黄色的太子服饰,她很是激动。   “阿弟,站起来让姐姐看看。”   六皇子顺从的站起来,“姐,都是父皇疼我,才许给我太子之位,让我多听泰元姑母的话。”   元秀长公主笑道:“父皇说的是,泰元姑母到底代理朝政,又曾经领兵多年,很是熟悉朝政,你要多听她的话。”   心里却觉得别别扭扭的,毕竟按照道理那也是她这个皇姐出头,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泰元姑母出头。可现在她知道,只有泰元姑母站在弟弟这边才会添加分量,旁的人没这个分量。   暂且按捺住心思,元秀公主一个劲儿的恭祝皇上。   可这些看在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眼里却非常刺眼,多年以来,这二位旗鼓相当,明争暗斗也不知道多少回了,没想到却被六皇子捡漏,他们又怎么会服气。况且,六皇子论才德、处理政务,哪里比得过他们。   六皇子做太子,他们并不服气,柏家却因大皇子失势元气大伤,三皇子和四皇子便时时刻刻都出手想拉他下马。   偏燕循透风发作,最后竟然油尽灯枯。   大行皇帝病逝,莹尘作为辅政公主辅佐六皇子顺利登上太子之位,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因为三皇子和四皇子甚至五皇子,人人开始各自为政,他们早已非昔日的皇子,他们早就拥有一批能用的大臣,便是皇上也很难动得了他们。   尤其是这二位还带过兵,四皇子率先起义,莹尘借机把女儿救了回来,三皇子也于南边起义。内战开始,甚至二皇子顺郡王也勾结和妃母家安南王。他们都是拼死一搏,博的好,就能做皇上,最差也是一死。   莹尘和秦澄最后一次为了大临披上战袍,新皇在城内坐镇,这天下终究是燕家的天下,元秀公主进宫陪着弟弟。   可惜,新皇到底年幼,毫无执政之观念,虽然一心为国家,但信了姐姐元秀公主之言,派遣胡驸马上战场换掉建业候世子。   在他们心中,只要有沈莹尘在,这胜仗是迟早的,既然如此何不捞点军功,尤其是元秀公主,早就期待着能够让她获得荣膺,可胡驸马是纸上谈兵之人,真正的戍守京城不如鸣哥儿,他的疏忽导致皇长子直接联系旧部反了。   现今的皇长子,虽然没有柏家支撑,但他曾经是长子,也有一大批的支持者,且当年他还打过北羌,之前不过是碍于燕循,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谁会怕一个新皇?便是有沈莹尘压着,这些人也不怕。   沈莹尘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谁做上那个位置,沈莹尘还不是要听皇帝的。   也因为这样,新皇随着姐姐元秀公主逃离,莹尘听了这个消息简直都无语了,更有大皇子登基要拿她的消息。   平安了这么二十年,终究还是要血雨腥风。   秦澄已经不能再等了,他命人打了一张“沈”的旗帜,握着莹尘的手道:“那些皇子们成日里胡来,他们已经不配做大临的主人了。”   莹尘回握住丈夫的手:“又要再来一次吗?”   秦澄默默摇头:“不,这次是你的新生,天下应该归属于你自己。”   沈莹尘在西南称帝,以明元为年号,召集将士,大杀四方,终于在沈莹尘四十八岁这一年在京城登基。   她是继唐朝女帝后的第二任女帝,在她的带领下政治清明,四海升平,其夫作为辅政大臣更是鞠躬尽瘁。   二人生同衾死同穴,开创一代盛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这里全部完结了,我中间砍了一小半大纲,因为那样会让行文很政治化,这样比较乏味,所以最后莹尘的轨迹由杀猪女—外戚女—流犯—武举妻子—造反女将军—泰元郡主—辅政公主—称帝。   莹尘是我很喜欢的女性形象,她坚毅、内敛、正直,善良,用她的实力打破了这个男尊女卑的制度。   番外还有几个,明天开始出。   大家留言我送红包吧,这本书成绩非常差,但感谢能够追本书的文。 第145章 婉婉的番外   大棉袄裹在身上, 显得臃肿不堪, 婉婉从来没有一刻是迫切希望有地龙或者火炉的,但是这里却真的没有。这个林场不大, 他们夫妻住在林场的一间屋子里,身边只跟着几个小丫头,年前嫁出去了一个, 又病亡了一个,就剩下两个了。   流花在外边洗衣裳, 见着郡主出来, 忙道:“郡主, 这林子里的风可大了,您快别出来,奴婢洗完衣服也就进去了。”   这个流花是表姑母给她的丫头,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她长大,以往她只听信乳母的话, 和奶姐妹香儿好, 现在流落至此才看出谁是真的好, 谁在挑拨。但重点还是在香儿确实勾起了傅笙的兴趣, 虽然不知道为何后来傅笙最后遣走了香儿,可她却没有丝毫高兴。   一段被算计来的亲事,什么都是逢场作戏,她到底还是一个没人要的人,尽管她也跟着傅笙来了,但绝对不是为了再续前缘, 她已经心如死灰,不过是内心有个声音还告诉她,不能让她死。   她在傅笙身边,他还能活下去,若她不在,他很有可能活不了。   父王不喜欢傅笙,表姑母亦是如此。   她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才进去,流叶立马递了一杯热茶给她:“郡主,您先喝几口暖暖。奴婢今儿煮了肉粥,这肉难得的很。”   “好。”婉婉坐下。   流叶坐下来陪她说话:“郡主,您想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想。”   天黑的很早,高个子男人背着柴刀回来,俩个丫头识趣的去了旁边的屋子,留着夫妻二人吃饭。男人早已不是在京城时候的玉颜了,他长了大胡子,衣衫不甚光洁,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讨好的模样。   “婉婉,今日我在林子里看到一个大的……”他说的眉飞色舞。   婉婉都只淡淡一笑,也许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一直以为傅笙是看中了她,而不是看中她的身份,所以事事为他着想,她那时小产后身子骨不好,也让美艳的婢女伺候他,因为她发现丈夫的眼神常常落在她的身上。   可现实给了她一击,什么一见倾心什么一见钟情,全部是假的。人家不过是利用她的身份拉拢安亲王,替大皇子拉拢人才,也替他自己报仇。   现在能跟着来,纯粹是夫妻情分,可她的真心从他欺骗她的那一刻起就没了。   也许傅笙意识到她的沉默,默默的低头喝粥,他又抬头:“婉婉,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同房了,即便在一张床上睡觉也是各睡各的,婉婉眨了眨眼睛:“你想好了?”   傅笙笑道:“我想好了。”   他继续吃菜:“你受不得生育之苦,我也不想要个孩子横在中间,就我们两个人相伴到老也是好的。”   若以前傅笙说这种话,她保证感激涕零,可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婉婉扯唇一笑。   林场的夏季很短,但下人们很高兴,总算是暖和一些了。丫头们结伴出去捡柴,婉婉突发奇想的做饭,可惜她从未做过,铁锅里烧的菜都糊了。傅笙回来时,见妻子鼻尖都是锅灰,笑言:“你快坐边上擦擦脸,我来吧。”   他手脚麻利的生火做饭,婉婉不由好奇道:“你怎么会做这些的?”   傅笙笑道:“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玉先生虽然好心收留我,但他如闲云野鹤一般,时常出外,都是我做这些杂事。”   “原来如此。”婉婉没有问他为什么报仇,也不想问。   之后俩个丫头不用做饭了,每天早上都是傅笙很早起来替婉婉煮一碗粥或者煎几个鸡蛋,每日包办了她的一切。一两年她还是没有怀孕,却接到父亲的来信,朝廷大乱了,让他们也自己保护好自己。   朝廷一乱,林场就没人管了,傅笙带着她去了山上。却差点遇到了雪崩,傅笙紧紧的保护着她,却差点失掉自己的生命。   婉婉照顾着他,他紧紧握住婉婉的手:“婉婉,不要离开我。”   这个时候还用说什么,他用生命护着她,她还是很受感动的,人心总是这样,在你绝境的时候,有个人用生命护着你,别的好像都化为乌有。   不得不婉婉还是把香儿提出来了,傅笙脸上很是愧疚,他说:“当时我以为自己爱上了逢场作戏的人,所以我很蠢,想找个人来证明我其实没那么在乎你,其实你小产那一刻,我实在是愧疚的和针扎一样。可又不想承认,你别看我很聪明,其实我是最蠢的。”   他又笑道:“你看看我,现在已经永远失去了你的心,你能够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了。现在我可能不会期盼你原谅我,但是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   山上的生活,傅笙虽然是病人,可备受呵护的却是婉婉。她只要一动就傅笙就会紧张,她的脚踢到床,他都会很紧张。   婉婉却难得很高兴,很畅快,她终于知道自己和傅笙最后还是融合了,她陪着他过来绝对不仅仅是夫妻情分,更多的是她真的很爱他,很爱很爱他。   这份爱终于得到同等的回报了。   此后几年,她们一直隐居在山上,傅笙会早上出去捡些吃食,偶尔会打猎打打牙祭,更会开辟小菜园。以前她身子骨不算好,在她把俩个丫头都嫁出去后,她也开始劳作起来,身子骨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还有了身子。   傅笙一脸担心的看着她:“都怪我,那天药没了就不该的,这个孩子要不就别要了吧?”   婉婉把玉臂挂在他的脖颈上,好笑的说:“可是你的药是我藏起来的。”   傅笙亲了她一口,“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婉婉笑靥如花:“想要,我就是再艰难也想留个孩子,有个孩子也热闹一些,不是吗?”   傅笙紧紧的抱着她:“以后余生我会尽我的全力让你和孩子都过上好生活的,一家人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第146章 淑臻的番外   从王妃到公主, 淑臻有些恍惚, 甚至还有些不习惯。   刚起身,就有下人过来请安, 淑臻轻抬手:“起来吧,我这里并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在外边守着。”   “是, 公主。”   以前她也住在宫中,那个时候她还是义亲王妃, 和四皇子中间隔着一个章氏, 二人刚开始还算琴瑟和鸣, 但后来随着时局变化,她母亲成了女帝,就连她也有了和哥哥们一较高下的资格。   她还记得那天母亲接她出去的那天,义亲王想必也是有意放水吧,他从来也不是恶人, 只是二人造化不同罢了, 充斥着太多的算计, 人也不会纯粹了。   让下人打探到母亲下朝后, 淑臻整理了一下发髻,坐着舆车去春熙宫请安,这里是女皇的憩息地。因为女帝只有秦澄一位丈夫,所以二人都住这里,倒是别的宫室都空了出来。   已经近五十的母亲,不大显老, 神采奕奕的,她着一身正黑色翟衣,在案桌上看书。   “给母皇请安。”   “起来吧。”   母亲虽然已经是女皇,但从来不以势压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淑臻想,谁能想到母亲能够登上帝位的,而且这般出色。   “叫你来,是说驸马的事情。燕清最后倒戈我,还带来兵马,我已经收下了,你们到底曾经是夫妻?我想让你从皇宫再出嫁一次,日后你是公主他是驸马,妾侍什么的,他不敢有二话的。”   淑臻很是惊讶:“母亲……”   她还想说什么,母亲看了她一眼,淑臻不敢多话了。她对四皇子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自幼她就受儒家影响,知道什么叫做从一而终,好马不配二鞍,原本打算守寡到老的,可现在还要嫁人。   虽然还是嫁给之前那位,莫名的她好像理解了母亲的意思了,之前的四皇子在如今只是臣子罢了,她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俩人本来就是夫妻,现在调换了一下,她有了自主权,这燕清又能把她如何?   想想还真的觉得好笑。   内务府开始着手办她和燕清的婚事,听说章氏在打仗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是之前他的侧妃,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一个儿子被马吓死,另一个倒是好好的,淑臻也不会对懵懂孩童下手,只不过六七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母亲虽然做了女帝,但行事很宽广,她努力提拔寒门子弟,打破陈规,大哥早早的被封为太子,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再者母亲的威名四方皆知,百姓们自愿把母亲当作活神仙供着牌位,燕氏想要复兴,其实并不容易。   钦天监测出了黄道吉日,淑臻在那天再一次穿上公主的服饰,这一次空前盛大,公主在外建府,嫂嫂鲁氏亲自操办的,这里的长史都是她的人。   喜娘喊了吉时已到,淑臻再次被掀了盖头,她望着眼前的人笑了,那人成熟了不少,相貌却没怎么变化,待下人退尽时,他才和她说了一句话:“想不到世事无常。”   “是啊。”淑臻一笑。   二人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燕氏失去江山,还是因为储位不定,皇上去世的太早,新皇毫无决断,这样才让别的人有可乘之机的,还好四皇子当机立断,现在被封为伯爵,还能尚了公主,也算是现在的女皇对燕氏王朝的看顾了。   想想他的叔父安亲王,以前有他父皇在时,不能出头,现在封了一等公,能够和秦澄一起共事,这足以见大家对于沈莹尘是真正的信服。   燕清现在后悔的是当年听信母妃的话,自以为是的认为沈家不帮他,岳母不帮他,现在想想,若是他多按捺住几年,新君不顶事,岳母到底还是会帮自己的,可说这些无用,成王败寇,还好现在的皇上是他岳母,日子倒是不会不难过。   就是他和妻子的关系很是奇妙了。   淑臻和他又不是以前没在一起过,晚上鸾凤颠倒,她也不曾和以往那样去伺候他。第二天去进宫拜见父母,紧张的人再也不是她,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成婚第二年她就怀了孩子,府中清静的很,没有什么侍妾或者乱七八糟的事情,丈夫不过是驸马而已,也没有太多的权利,夫妻二人相处很是得宜。   她进宫去看母亲,她正和父亲在一起说话,父亲年纪也大了,却依旧不减风姿,他始终陪伴在母亲身边。   见着她来了,母亲问:“身子最近好些了吧?我让妇科圣手去你们府上住着便是。”   淑臻先谢过母亲,又问候父亲,还好父亲很少作小儿女状,问她的都是关于燕清的事情。淑臻实话实说:“他现在好似灰了心,有一回做梦不知道梦到什么,说不应该呢……”   她见父亲冷笑:“前朝也是活该败落,新皇不济,你表舅又去世的突然,之前不立太子,人快不行了才立太子,谁会服气。”说到底还是燕循恋栈帝位,若是要立皇六子,为何不早些立,早早的提高待遇,提升他的威望,这才是正确的。   否则,皇长子有军功,皇三子和皇四子俱是能干人,文武双全,也立下功劳。偏偏一个皇六子连京城都没出过,就这样如何让别人服气。纵然有妻子为辅政公主,到底也按压不住这么多势力,再者新皇也不算完全信任她。   好在皇四子弃暗投明,他们做父母的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不嫁给原先的丈夫,肯定会守寡,大好年纪去守寡,实在是不智。   就盼着她和燕清能够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他们夫妻也放心了。   淑臻笑道:“您又何必生气,驸马与以往不同了,他现在不过是为人臣罢了。女儿这胎无论是男女都不在乎,您和母亲就放心吧。”   以前她是王妃的时候,害怕不能生孩子,又怕生个女孩遭人嫌弃,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怕了,她是公主,她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她的地位,而不是来自己丈夫,她有那个底气。   走出宫门,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心道,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第147章 鲁氏的番外   拂堤杨柳醉春烟, 秋水牵着娘的衣角, 往外看着柳树,很是着迷。小小年纪的她不知道这幅容貌将来会多么惊人, 乐呵呵的随着爹娘一起进京。   父亲有了爵位,她也成了大家小姐,鲁家的旁支们也都来依附。她的年纪最长, 从小也最得宠,可偏偏在婚事上还不如旁支鲁家的小姐们。母亲鲁夫人垂头丧气的回来, 她拉着她的手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你生的那么好看, 偏偏有那等嚼舌根的人说你是什么祸水,我的儿呀,你怎么这么命苦呢?”   秋水沉默,都说她长的很妖媚,以后必然祸害家庭, 让家门不宁。所以她从不穿红戴绿, 甚至是规行矩步, 从来都是比任何人还要低调, 可就是这样,别人说她已经及笄还未嫁出去,就是有问题。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出门,因为只要她一出门,就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可她不后悔曾经去秦家,因为自从那次后, 她竟然被建业候府的夫人看中了,母亲知道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兴奋的。建业候是什么人家啊,一等一的功臣,建业候夫人又是圣上的表姐,圣宠在身。   她们的长子别说是她,恐怕宫里的公主都想嫁的,他不仅仅是进士,武艺也出众,为人听说也是受人尊重。   她仿佛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要嫁进建业候府了。   人家说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也是这样。   未成婚之前,大家都说泰元郡主曾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人是极有威严的,生怕她进府之后被欺负,可进府之后她才知道外边的人其实都是三人成虎。   她婆婆很温和,气质也好,更让她惊讶的是公婆感情那样的好,她几乎就是把婆婆当成普通女人看待的。她会告诉她什么好吃,也会和她一起做针线,还会偶尔问问她房里的情况,比别的婆婆都要好。   外加丈夫秦鹤鸣也很合她的意,丈夫虽然身为世子,却很是低调,勤学不辍,也从不在外面去显摆自己,房里也干净。   可夫妻俩几乎是没过几天,就要分别了,让她更吃惊的是婆婆竟然也要出征了,以前她的印象中婆婆只是个寻常贵妇,可当她身着戎装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仰望着她。   弟妹满华说话的时候常常一针见血,她私下和她道:“我有的时候真是觉得母亲简直不像真人了。”   她觉得说的很对。   丈夫不在的日子里,她会照顾弟妹,和表妹还有小姑子一起做针线,弟妹虽然是郡主出身,又是婆婆的亲侄女,但是也没有超出她的待遇。小姑子更是懂事,还怕自己孤单,常常陪自己看书说话,表妹虽然身子骨弱一些,但也是大家闺秀,大伙儿都相处的很和睦。   府里唯一知道战事的人是小叔子,她压抑着心中的不安,表现的很平常。直到三年后战事胜利的消息传来,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建业侯府继续加官进爵,她也怀孕生子,她也曾经向往过公婆那样的生活,公公婆婆中间从来没有任何人。有一次她伺候婆婆吃饭,婆婆少吃了几口,公公都急的不行,那个时候她就很羡慕。   公公在外是威名远扬的建业候,谁人都夸,更是权臣,可在家对婆婆那是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   再对比自己,她怀孕的时候本来还想试探丈夫的,没想到丈夫就收了房,她才明白人和人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希冀太多,只能偶尔看到公婆你侬我侬时会有点心酸。   小姑子的婚事让她很是忧心,毕竟一着不慎,嫁给政敌,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可婆婆却很冷静,担心的只是女儿嫁出去不习惯,她和丈夫说了,丈夫才道:“娘是天生的政治家,别看我爹好像在朝廷里有很高的威望,但只要我娘出马,根本不是事。她从来不会困囿于这些小儿女私情上,妹妹的事,她不会为了她去抗旨的。”   从丈夫的话中,她忽然知道,这个看似温柔的婆母,其实才是真正的冷血政治家。   果然她成为了泰元长公主,代理朝政,让所有人都惊叹,却又不得不臣服她。秋水想婆婆这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成了长公主,还直接管朝政。   有她在,谁还敢欺负小姑子。   她的想法才是小家子气,只知道用言语争一时之气,可没有看到问题的根本。只要你足够强大,就没有人敢动你。   这个时候的她认为建业候府已经是鼎盛至极了,没想到她想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公婆造反了,她跟着丈夫出城一起与公婆会合,这个时候的她再也不是什么侯夫人,而是普普通通的妇人,每日盼着丈夫平安归来的妇人。   有时候会畅想公公如果真的成了皇帝,丈夫就成了太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要她?若是下场不好全家人就得死,她真是提心吊胆。   还好婆婆胜了,她成为女帝了,丈夫也改姓沈了,头一个立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   婆婆笑起来依旧那么温婉,她从来不恋栈权位,细心培养丈夫,执政到六十岁就和公公隐居了,让丈夫即位,她也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丈夫对她也很好,后宫都是旧人,最常来的还是自己这里,她有一次问为什么,丈夫笑道:“我娘说患难夫妻,就当珍重。”   她想孝敬婆婆,却不知道婆婆在哪里,听说老两口过的很是滋润,他们会收到不知道从哪儿寄过来的肉干,说是婆婆猎的,或者是从宫外递过来的只言片语,让他们做子女的放心。   她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了,那天问她:“母后,我翻阅书籍发现祖母成为皇帝实在是太过于难了,她历经了几朝,还能保持本心,名声这样的好。这是为什么呢?”   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因为你祖母不是寻常人啊。” 第148章 燕衡番外   他是在流放之地长大的, 刚满周岁, 沈家就被流放了。他们沈家原本是外戚之家,母亲是沈贵妃胞姐, 且贵妃的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了,本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可沈贵妃遭了罪, 他们家也是树倒猢狲散。   爹娘生他下来的时候,年已中年, 唯有姐姐一直护着自己。他的姐姐会打猎, 还有武功, 他真是跟着与有荣焉,后来又有一个傅澄哥哥常来家中,他对自己也好,但是老是霸占着姐姐,让他不高兴。   小时候他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每日看着姐姐下山归来, 盛满猎物的样子, 让他每日都想扑上去, 因为那就代表他有肉吃了。   边疆的日子虽然清贫, 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母亲脾气暴躁,父亲虽然懦弱,却也对他极好,自然最好的就是姐姐,说她像姐姐, 可还不如说她像他的母亲一般。她那般的好,那般的温柔,事事为他打算。   后来姐夫做了官,姐姐也带着他一同前去,拜别了爹娘,在路上行了半年多,在他小小的心灵里,这个地方应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太远了,不知道有多远,只知道马车不停的摇晃,他是沈衡,沈莹尘的弟弟,也是罪臣之子。   他的幼年是在不停的变换地方中度过的,从京城又去福建,福建湿热,最难受的要属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根本就不是沈莹尘的弟弟,而是沈贵妃的亲生儿子,他又感念于姨母一家恩情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失落于他竟然不是沈莹尘的亲弟弟,他很伤心,但又无济于事。   他本以为就这样拿着沈衡的身份一直活下去,却没想到很快他的亲哥哥就造反了,姐姐也跟着反了,那几年他在军营也是一直被姐姐带着习武认字,军营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哥哥虽然是亲的,但总像是隔了一层,尤其是他成为皇帝之后。   皇上开始提防他,他并不傻,曾经姐姐是想要他做皇帝的,他很清楚,但后来天时地利都不占着,现在皇兄无子,万一他有什么意外,姐姐会第一个扶持他上位,所以他理解姐姐和姐夫一家都开始疏远自己。   她们并非是真的疏远自己,而是想保全他,这个时候如果把他放在火上烤,那才是真的捧杀他。   皇兄依旧对他关怀倍加,他也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是皇兄需要的。   他是亲王,却彻底是个闲散宗室,什么都不敢涉入。妻子崔氏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他酷爱文学,不大喜欢管事,可是只有姐姐明白,他被压的狠了。   嫡妻崔氏生了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唯独留下一个女儿,是他们夫妻的掌上明珠。可惜了,她的命运如此多舛,竟是个克家里人的命。   这个时候姐姐站了出来,要把婉婉要过去,别人都说姐姐疼婉婉,可只有他知道,是疼他。他虽然开府在外,已经娶了妻室,成了大人,可是姐姐还是为他操不完的心。   成为安亲王后,也只有姐姐偶尔还叫他衡哥儿。   皇上的子嗣开始多了起来,他的选择也更多,他的皇兄也变成越来越不可琢磨的人。他会对庶妃生的长子关爱有加,也会提拔二位贵妃之子,还会措手不及的为他们选择王妃,似乎能把一切的人都掌握在手里。   偶尔,他会跟姐姐抱怨一两句,姐姐总是笑笑的,不愿意说什么。   他以为姐姐是完全不再管外边的事情了,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泰元郡主,夫君和儿子都有出息,她只要坐在家里享福就成,何必出来呢?   尤其是之后俩个外甥相继成婚,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可没想到北羌战事,终究她还是上了战场。   他暗自看着意气风发的姐姐,不由得笑了,她原本就应该这样的。温柔和善的贵妇,那不过是表象罢了。   回到家,他也笑的开心,崔氏问他:“为何开心?难不成不担心姐姐吗?”   他只是笑。   崔氏是姐姐替她选的嫡妻,样样都好,人也贤淑,他亦是敬重。只是命苦,孩子除了婉婉,竟然一个都没有保住。   “王爷,喝茶,这是陈妹妹自个儿做的茶包,您尝尝看如何?”   现在妻子提的是他的侧妃陈氏,这个女人是崔氏的复刻版,却又比她要更板正一些,作为女人,难免没有柔媚的刘氏那样能放下身段讨好他,难免无趣了一些。   可他心中的人呢?却无一人真正的能进自己心里,除了姐姐,没人理解他。   在这三年战事中,皇上也不曾让他沾手政务,所给的全是虚职,明面上是亲王,却比内阁大臣的实权都低。可他能说什么呢?   北羌战事后,皇子们纷纷成亲,夺嫡越发的厉害了。大皇子乃皇长子,到处结交朝臣,三皇子和四皇子哪个又屈居人下了,便是连他的女儿婉婉也被利用了,他这个女儿因为长期婚事不顺,被傅笙几句话蒙住,偏崔氏疼女儿,他也只好妥协了。   傅笙是大皇子的幕僚,他也只能利用手中一点权利调离女婿,可女婿非但没有离大皇子远,反而更近了,他就知道要坏事了。   皇上把储位空悬,皇子们心思早就动了,果然皇兄气出了病,他带着人去行宫养病,却让姐姐代理朝政,他不禁笑了,他这个亲兄弟在皇上心中还比不得姐姐。   之后,又立了六皇子为太子,他想这个孩子仁善是有,可根本就不是为君之人,果然被他料到了,不管姐姐是多么强势的辅政大臣,可新君毫无魄力,三皇子和四皇子狼子野心。   这个时候姐姐重用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他的血脉是那样的喷张,上战场杀敌,正是他多年求之不得的事情,唯有姐姐完成了他的心愿。大临四分五裂,姐夫那天特意过来找他,他以为是姐夫有了取而代之的心理,没想到他是为了姐姐而来。   “衡哥儿,姐夫知道你是大临皇族,可是如今天下大乱,唯有你姐姐才有这个魄力。”   他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姐夫,你是说让姐姐做皇上?”   姐夫秦澄并没有开玩笑,他郑重的点头。   “那,姐姐不是女人吗?”他无法理解。   只见姐夫笑道:“你姐姐除了是女人之外,又哪一点比男人差了,甚至胜过天下多少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能力。”   他陷入回忆中,姐姐坐在马上那等的豪气冲天,谁又有那样的气派。   “好。”他答应了。   姐姐的军队势如破竹,六七年的时间就稳定了天下,她也成了女皇。她没有寻常帝王身上所有的疑心重,她是自信的,能掌控一切,自己被封为安国公后还掌权,姐姐也从未限制过他。   她也不恋栈皇位,到了六十岁就让位给儿子,他跪在新帝之下,笑着迎接新帝。   只见新帝让他起来,对他很是礼遇,可他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然是女皇的表弟,当今的舅舅,但新帝始终要培养自己的人,所以他也学姐姐培养了人之后,归隐山林。   彼时崔氏已经不再人世,他和姐姐姐夫一起,好似多年前一样,他捡了蘑菇,姐姐烤了蘑菇递给他吃。   “这样的日子真好。”   姐姐姐夫也相视一笑,他想这样的日子想必才是他们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