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是科举大佬》 作者:杜卿卿 作品简评: 人人嘲笑顾驰模样好身子弱,天生就是泥腿子的命,没过多久纷纷傻眼。那个病秧子竟然依靠奖银发了家,寒门学子成了科举大佬。对于叶溪来说,起初她惦念着顾家的大桃子,到了后来,小桃子精又开始惦记俊朗的顾家三郎。本文行云流畅轻快,其设定在科举文中不落俗套,令人眼前一亮。人物成长循序渐进,饱满而有特色,刻画入木三分。故事节奏轻快自然,用细腻的文笔,将家长里短、人间百态、朝堂波云诡谲生动展现在读者眼前,引人入胜。 =============== 第1章 第一梦   微红的晚霞透过梅花窗棂照进来,藕荷色纱帐微微摆动,叶溪坐了起来,柔柔乌发披在后背,玉白的小脸满是委屈。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长的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梦到六年之后,在自己笈笄后的第二天,镇上表哥来提亲,因舅舅家一直待自己很好,娘亲一口答应。但她爱女心切,等到自己十八岁时才允许出嫁。   没想到,还未嫁入舅舅家,表哥就同其他女子有了苟且,生下一个私生子。   爹爹气不过要去退亲,叶溪在家中等待,谁知最后却传来爹爹不省人事的消息,满身血迹,头上的那个大窟窿鲜血汩汩而流,染红衣襟,地上也湿透一片。   表哥告诉她,爹爹和镇上无赖起了争端,那无赖一棍子下去,爹爹立即没了意识。   娘亲肚里还怀着弟弟,八个月大,就快临盆。太过悲痛,提前发作,最后难产。巴掌长的小婴儿满脸发青,小眼紧闭,还未来到世上就没了呼吸,娘亲也跟着走了。   她悲痛难耐,强忍着料理后事,无暇顾及,便想暂时关掉自家店铺。   舅舅却找上门来,愿意帮忙料理,叶溪推拒几次无法,无奈将店铺暂时托付给表哥家。   父母突然出了意外,她更没有成亲的打算。她亲身上门要求退亲,舅母百般不愿,直言她如今无亲无故,更要嫁给表哥。   直到那一日,她准备再次和表哥谈一下退亲事宜,却在门外听到那个消息。   表哥李杰向他那群狐朋狗友显摆,“你们那算什么,小意思”,接着他压低声音,叶溪紧贴在门上,勉强听个清楚,“我啊,杀过人。”   那群人嗤笑,“你惯会说大话,多喝几杯脑子不清楚了。”   表哥急了,“前几日死去的镇上那家粮店叶老板,便是我杀的。”   其他人来了兴趣,“当真?他可是你姑父,也是你未来岳父。你下的去手?”   表哥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他家店铺,我如何会向表妹提亲。脸蛋再美,无趣的很。还是前几日翠红楼的那个小寡妇放的开。”   听到这儿,叶溪手抖的厉害,原来舅舅家早就打着这样的主意,自始至终自己被他们蒙骗。关于爹爹的死亡,她握紧双拳,因为愤恨而太过用力,指甲进了掌心的嫩肉,她也感觉不到疼痛,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下去。   李杰接着开口:“那日他上门退亲,起了争执,我一着急,失手拿起瓷瓶砸去,他便倒下了。”   那群人问道:“你们可是亲戚,你父亲没有训你?”   李杰得意洋洋,“我父亲不仅没有训我,他还亲自动手拿来棍子狠狠砸了几下,确认姑父没了气息,才停下手。”   其他人不住给他倒酒,“听说你那表妹生的一副好模样,杨柳细腰,胸前鼓鼓,等你玩够了,让兄第们享受享受。”只听他哼了一声,接过酒喝下。   梦境到这便停了,叶溪小脸皱成一团。看来自己讨厌舅舅一家人是有原因的,就连梦中的他们也如此恶心。   她只当自己做个离奇怪梦,并没当真,但也打算以后更要疏远表哥一家。   窗外叽喳鸟叫,火红晚霞绚烂,竟然睡了一下午,爹爹肯定要打趣自己。她伸出细嫩白净的双足,踩着绣鞋,盘算着待会儿的晚饭。   进入二月份,明媚的阳光高挂空中,整个月水村焕发生机,山坡上、田地边一片新绿,脱去厚重的棉袄,只余一层绒夹衣,清热怡人的风吹来,带走烟囱里的袅袅白烟,也带走辛苦一天的疲惫。   半边天空渲染着玫瑰色的晚霞,昏黄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炊烟四起,绚丽烂然,叽喳的小鸟儿钻进树林里,传出婉转的叫声。   顾母挎着篮子,坐在溪边青石板上,弯下腰清洗竹篮里的蔬菜。这个时节,草长莺飞,虽然没有黄瓜番茄之类的家常菜,但是地里的韭菜、白萝卜和莴苣是不缺的,老伴和儿子们辛苦一天,顾母盘算着今晚改善一下伙食。   “顾大婶,还没做饭呢?”她抬头看去,村里王家小媳妇背着竹篓走过来,看着她被压弯的身腰,顾母甩甩手,快速走过去,替她分担一些。   村子前面有一条弯曲的小河,好似月牙一样,村里的人都称之为月河,月水村也是因此而得名。月河养活了村里几代人,平时洗衣服,洗菜,天热时来这里挑水浇地,更严重的时候,也是靠月河的水度过旱灾。   “还没呢,马上就回去”,顾母把手中的竹篓放在水边,回到自己的石板上,继续手中的动作。王家小媳妇也从竹篓中拿出山上挖的野菜,家里人多,地里菜少,每天都要上山找野草补贴家里。   手里快速的清洗着,王家娘子开了口:“顾婶,我听说,镇上书院要举行入学考试,我那侄儿临时抱佛脚,现在正在闷头复习。”   顾母嗯了一声,没有其他回答。   当今朝廷政令通行,圣上最重德才之人,大力提倡幼童入学读书。月水村虽只是一个小小村庄,但地处中原,粮产丰富,距离云阳镇也只需大半个时辰 ,因此家家户户温饱之后,都会将孩子送到求知学院。   镇上的孩子离得近,一般六岁入学,而村里的孩子则晚一些,都是八岁入学。通过入学考试,学生划分不同进度等级,才能真正读书。   “那小子混的很,整日贪玩。肯定比不过你家三郎当时的成绩。”王娘子又开了口,顾家三郎入学时考了第一,书院里的夫子连连夸赞。   谈到自家儿子,顾母露出了笑容,“考不过他是正常的,不要给你侄子太大压力,考不了第一名,二三名也不错嘛。”   王家娘子噎了一下,不是人人都像顾三郎那样,可以轻轻松松考个前几名!“婶子,三郎如今身子如何,可能继续入学?”她好奇的向顾母打听。   本来满脸笑容的顾母收敛,露出一抹愁丝,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看情况吧”,站起身来,手中的竹篮滴答着水滴,里面的韭菜绿油清翠,白萝卜浑圆晶莹,“我回去做饭,你也快点回家吧”,顾母踏着晚霞回去,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月水边的王娘子摇了摇头,顾家三郎名为驰,八岁入学时考了第一,夫子知道他家贫,为此还免了束脩。   本以为顾驰是块读书的料子,可惜,入学不到一个月受了风寒,自那以后身子骨就不利索,整日连屋子都出不去。去年休了学,今年怕是还要休学。本以为是个命好的,如今看来,却是看走眼了。   没多大一会儿,天色昏黄,王娘子停止思绪,背起竹篓回家,满篓的野菜洗去泥土,背上的重量轻减一些。   灶台边的顾母,韭菜切成半指长,白萝卜切成丁,从盖着白布的竹篮里摸出两个鸡蛋,想了想,又拿出两个,准备做个鸡蛋羹。   往烧热的锅里滴几滴油,拿起刷子沿着锅底刷一遍,在锅热的时候,赶快倒进鸡蛋,搅拌几下,放进韭菜,一会儿就出锅。没有浪费锅底的油渍,又把萝卜丁放进去,锅边贴了几个玉米饼,成人巴掌大小,焦焦脆脆,香甜的很。另一个锅炉里金灿灿的玉米粒翻滚着,咕嘟咕嘟冒泡。   外面还有一丝光亮,家里人都回来了。院门口桃花树下,摆放着石桌板凳,大丫帮着摆放碗筷,二丫坐在石凳上啃着萝卜快,大宝最不省事,直盯盯的看着那盘韭菜炒鸡蛋,嘴边水滋滋的一片。   饭菜已经摆齐,一家人坐在桌前,聊着天,等着顾母上桌。   屋子里出来一个人,眉目青涩,依稀可见以后的俊挺,简单的天青色衣袍,穿在他身上格外修长。十岁的年纪,却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只不过面容有些苍白。   “三郎,怎么出来了?”顾母赶快放下手中的碗盘,几步走过去搀扶着他,不放心的摸摸他的手和额头,还好,不是很冰凉。   “娘,放心,我没事。好久没出来,和你们一起吃饭。”顾驰坐在石凳上,笑着安抚她。   顾母赶快回房拿出衣袍和坐垫,看着儿子加了一层衣服,又把坐垫放在凳子上面,这才安心。   顾驰面前摆着鸡蛋羹,韭菜里的鸡蛋也大部分被顾母夹进碗里,他失笑一声,从小娘就疼自己,生了病之后,家里好吃的更是为自己留着。   看着眼巴巴的几个萝卜头,顾驰拿起勺子,一人碗里分一点,顾母没有制止他,三郎的个性,不是吃独食的那种人。   “你们小的时候,爹娘忙碌,都是小叔每日看管,给你们买糖块,带你们摘果子,现在还把鸡蛋分给你们吃。大丫,二丫,大宝,长大后要好好孝敬小叔,知道没有?”顾母开口。   在家里,奶奶是最厉害的那个,爷爷和爹娘都要听奶奶的话。三个孩子连连点头,“小叔,等我长大后给你卖肉吃”,“还有我呢,小叔,以后我给你买衣服穿”   顾驰笑了笑,“快吃吧”,仔细擦拭二丫嘴角的饭渍。   听到大宝那番话,本来吃的正香的小苗氏没了胃口。 第2章 第二梦   娘就是偏心三弟,自己嫁给顾二郎生了他们老顾家唯一的孙子,这可是独苗苗,竟然吃口鸡蛋都那么困难。   她看看旁边闷头憨吃的顾全,这个呆子,就知道吃吃吃,儿子的心都要偏到三弟那里去了。   苗氏暗自惆怅,等缓过神,自己碗里的饭菜到了儿子嘴里,桌上的更是没了。顾驰注意到,去屋里端来一碟咸菜,放在她面前。   看着眼前的咸菜,苗氏五味杂陈,又看了一眼顾驰。她可算是体会到婆婆的心情,有个三郎这样体贴优秀的儿子,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媳妇孙子都靠边站吧。   天黑的早,整个村庄仿佛被黑布笼罩一般,只有银色的月辉带来淡淡光亮。村里大部分都是穷人,为了省点油钱,摸黑习惯了,大家凑在村头的柳树下,或坐或蹲,你说一声,我接一句。   女子则留在家里,烧水洗漱,三两个好姐妹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调皮的孩童满村嬉戏,清脆的笑声传遍村庄。   顾母靠在床头,摸黑看着老伴,“明天老陈家小儿子娶亲,咱们随多少呢?”   顾父手里把玩着石块,“还按以前那样。”顾母瞪了他一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两年三郎生病,花销大了些,我的意思是,轻减两分。”   “还没到那种地步,按我说的来,这也是为三郎以后打算。”顾父没同意,听到对儿子有好处,顾母没有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顾母开口:“当家的,你说三郎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自己儿子从小就爱看书,小小的人儿,抱本书一坐一整天,当家的教给他的字,写一遍就记住。   入学之后,每天往返书院家里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从不抱怨,他虽然没说什么,可顾母知道自己儿子的志向。正是读书的年纪,如今却因身子耽误在家,他心里,指不定多么难受呢!   顾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三郎还年轻,早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银色的清辉沿着窗缝进来,东墙外的竹林沙沙作响,最近地里忙,大家早早回房休息,顾驰依靠窗边,看着那皎洁的月光,脑子里回忆学过的诗文,淡然沉静。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这次的意外。从小到大,他在读书方面格外顺利,虽然知道人外有人,还是避免不了有些得意,这次生病,倒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让他看清自己,领悟许多。   一时的不顺,未必永远都这样,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回到书院,这才是他的天地。   夜深人静,只有那偶尔几声狗吠,夜幕笼罩大地,叶溪又陷入了梦里。   还是昨晚的那个梦,她在门外听得事情经过,悄悄离去,随即向里正诉说此事。   可惜孤身一人,舅舅家早已和那人勾结一起,匆匆走个过场,反倒判定自己恶意污蔑。   叶溪不服,想要去到县城,向更高一级的县令讨个公道。   她先是来到自家店铺,准备从舅舅手里拿回去。   这些丧心病狂的如今也不再掩饰,推推阻阻,就是不交到她手上。   叶溪无望,便动身启程去县城。结果刚出去镇上不远,舅舅雇了镇上的无赖纠缠,马夫见机不妙,弃车逃跑。   叶溪边跑边呼喊,却无人帮忙,眼见那群满眼泛着淫光的无赖追上来,她径直撞了树,随即再无意识。   缓缓睁眼,叶溪浓翘的睫毛不断眨着,身子猛的一颤,那股疼痛太过真实,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她坐起身,被子堆在胸前,看来这是上个梦的结局。   连续两次梦到,叶溪不得不信,原来自己以后这么惨?   虽只是九岁的年纪,可她自幼成熟,该懂的事情她都懂。   等天亮了,一定要好好告诉爹爹娘亲提防那一家子,倘若他们真有害人之心,自己也可提前预防。至于亲事,更要好好掂量,自己长的这么美,肯定也能像娘亲一样,找到爹爹这么好的夫婿。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暂且不用操心。   顾家这边,左边厢房里,吴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大郎顾勇被窸窣的声音吵醒,“怎么还不睡”,揉揉眼睛,打个呵欠,半眯缝着眼睛,看向妻子。   “大郎,三弟吃药读书花销不少,二弟家还有大宝这个儿子,咱们家就两个闺女,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吴氏满面愁苦。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三弟花的钱是公中的,又不用咱们补贴 ,大宝自有二弟夫妻操心,女儿更贴心,你看咱们孩子多懂事。你到底在愁什么?”顾勇半靠床头,看着她。   “公中的钱,不就是咱们的钱?大头都给了娘家用,咱们手里有几个铜板?”吴氏剜了他一眼,“以前吧,三弟读书好,有希望,可是现在你看看,就是个病秧子,花销多大啊,这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让三弟退学吧,家里的负担也少一些。”   顾勇急了,语气生硬:“那是我亲弟弟,砸锅卖铁我都要供他读书。他才十岁,谁家的孩子不读书,你竟然让他退学。咱们是一家人,这事你不必再提。”说完转过身躺下,不再搭理她。   吴氏撇撇嘴,瞪了他一眼。种地的就是憨,看人家三郎多有心眼,从小读书,养尊处优,一点也不像个乡下泥腿子。   自己没儿子,丈夫又靠不上,婆婆更是偏心,至于公爹,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平时看着一碗水端平,背地里肯定向着三郎。是该好好琢磨一下,吴氏计上心来。   天蒙蒙亮,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不断传来,苗氏出来烧水洗漱。看到大嫂笑眯眯的看着她,还贴心的在脸盆里给她添了热水。她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大嫂今日格外热情。   “弟妹”,吴氏拉着她来到柴房,压低声音,又是那一套说辞,“三弟读书吃药,花销颇大,大宝是咱们家唯一的孙子,以后的东西都是他的。可是现在这钱都让三弟花了,大宝长大后娶妻生子怎么办?”   她接着凑近苗氏耳畔,“你回去也和二弟商量一下,咱们坚持让三弟退学,爹娘肯定会同意的。退学了,这钱都是大宝的。”   苗氏气的跳脚,大嫂这是把自己当成傻子!她没好气的回道:“我们大宝说了,等他长大后孝顺三弟。再说,总眼馋着家里这些钱,能有多少出息?男子汉大丈夫,他能养活自己。作为嫂嫂,三郎如同我半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吴氏翻个白眼,你可没那么大的儿子。   许是昨晚受了刺激,苗氏现在看着顾驰特别顺眼,比自己那个混小子强多了。   三郎小时读书识字,勤快懂事。大宝呢,整天吃喝玩乐,她是越看越不顺眼。既然老顾家能出现三弟这样的人才,说明大宝就有机会。她准备把大宝按照顾驰那样教育,顾家的大孙子,怎能拿不出手?   还在睡梦中的大宝,打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入睡。他要是知道自己亲娘的想法,真的是冤枉啊!吃喝玩乐,第一项吃就不符合,从小到大,肉都没吃过几次;喝,自己喝啥了?玩乐,村里的小孩儿不都是这样吗?玩玩泥巴上上树。   这边,起床的顾母,看到两个儿媳偷摸的说话,还未到跟前,听到二媳妇那番话,她就知道,准是大媳妇又找事了。   娶妻当娶贤,大媳妇还是姑娘时勤劳能干,没想到进了顾家,捻酸挑事,闹不消停。刚进门时,面对她的刻薄话,顾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后来苗氏进门,三郎生病,她更加闹腾。   虽说儿媳进了家,一辈子操劳,作为婆婆,不应过分苛责。可有些人啊,给脸不要脸,既如此,这脸就不给了。   顾家的饭餐都是由顾母分配,她先给顾驰沏个鸡蛋茶,洒点糖,这可是稀罕物,一斤就要二十文,放在锅里温热,听到他起床的动静,给他送过去。   然后煮了地瓜粥,从墙角的粗陶坛里舀出一勺腌制好的辣白菜,滴几滴香油,搅拌一下,酸辣中掺着醇香。灶台的火取出熄灭,铁锅中的地瓜粥还在咕嘟冒泡,浓稠香甜,锅边一圈金灿的锅巴,甘甜焦脆,顾母细心撕下来,留给大丫她们当零嘴。   又一轮鸡鸣声响起,其他人起床了。   她先给老伴和孩子们盛了饭,满尖稠密,然后是儿媳,这次苗氏表现的不错,多给她一些,至于吴氏,顾母黑着脸,手一抖,大半勺子落在盆里,给她舀了半碗。最后才是自己儿子,盆里剩下的,都是他们两个的。   吴氏看着碗中的清汤寡水,心里啐了一口,拿起竹篮里的玉米饼泡在碗中,呼噜几下,见了底,抬眼看了看二丫那边,作势要喂二丫吃饭,自己倒是偷摸吃了不少,这才打个嗝,摸着翘起的肚皮,心满意足。   二丫嘟着嘴,有个爱和女儿抢饭吃的娘亲,啥时候能换一个? 第3章 正是桃花盛开   顾母瞪了她一眼,随即又给二丫添上一勺。“老大家的,既然你爱和孩子抢饭吃,那就回娘家,孩子好几个,抢的更来劲。”   以往给她留着面子,这还是顾母第一次明面敲打。   吴氏立马变了脸,回娘家哪有在这儿吃的饱。她讨好的看着顾母,“娘,我担心二丫吃不完,浪费粮食。我就是咱们顾家的媳妇,回娘家干什么。”   顾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老婆子还没迷糊,给我消停一点。”   今日是村头老陈家的喜事,顾母随了礼,一家人临近午时去吃酒席。   村里人都是这样,谁家办事,一大家子都要出动,这才热闹。   顾母提前给顾驰做好饭菜,炉子里的火焰未熄,小火满满熬着,等中午吃的时候还温热着。   叶溪的娘亲李氏,也来到月水村吃酒。   她本就是月水村人,嫁到邻村叶家,也就是叶溪的爹爹,叶安。后来几位哥哥搬到镇上,爹娘前几年去世,两村虽是邻村,路程却不近,山路难走,来回需要两个时辰,就慢慢同月水村少了往来。   她未出嫁时,和陈家姑娘关系不错,因此今天也来添礼。叶父驾着牛车把她们娘俩送到村头,径直去到镇上铺子里,结束时再来接她们回家。   大人们好久未见,在一起热络聊天,叶溪小时候来过月水村几次,现在却没了印象。   小小的人儿坐不住,同李氏说了一声,溜出去随意看看。   她沿着路一直往里走,来到最后一家停下,院子里的桃花娇嫩,探出墙来。   女孩子就喜欢花花草草,叶溪也不例外。   她在门外来回晃悠,眼巴巴的盯着那棵桃花树,摘上一朵别在发髻,肯定好看。   堂屋的顾驰看着门外的姑娘发笑,自家这棵桃树长的好,村里的小孩儿总爱聚在桃花树下嬉闹。   他刚想开口唤这个姑娘,只见姑娘噔噔噔跑进来,折了一枝桃花。   将要离去,看见屋里的顾驰,笑眯眯的小脸有了一丝慌张。   接着她来到屋门外,杏眼弯弯,声音也软软糯糯,“小哥哥,这枝桃花送你。”   屋里的光线有点暗,这个小哥哥却格外耀眼,日光的阴影洒在他鼻梁上,更显深邃。个头也好高,整整比自己高出一头。   顾驰看着面前的姑娘,头上肩上点缀着粉白花瓣,传来桃花芬芳,许是刚刚下了桃花雨。   拿着自家的桃花,送给自己,顾驰接过来道谢后,握在手心。   几声“溪溪”传来,娘亲在喊自己,叶溪应了一声,冲他摆摆手,提着裙子跑出去,来到桃花树旁,折一枝,继续再折一枝,清风吹来,漫天桃花纷飞,裙摆摇曳,巴掌大的小脸儿润泽如玉,冲他甜甜笑着。   “溪溪”,是西,还是溪呢,顾驰看着手中娇嫩的桃花,忍不住低头一嗅。原本昏暗的屋子亮堂起来,明黄日光照在他身上,格外温暖。   “你个皮猴儿,又跑哪里去了?”李氏看着女儿跑来,松了口气。   “娘,给你桃花”,叶溪摇晃着李氏的胳膊,“好香”,深深闻了一下。   村里的宴席散的早,除了帮工的人,还有聚在一起喝酒的男人,其余的早早回了家。   顾母来到儿子房间,陶瓶里孤零零一枝桃花,难不成儿子喜欢花花草草?她随即出了屋,一连折了十几枝,将那陶瓶插的满满当当。   顾驰看到顾母的杰作,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孤零一枝变成了一团,圆滚滚的,好似菜地里的韭菜花。   照例又是一碗苦药,他从小身子骨就薄弱,小时候没少吃好东西,慢慢好了起来。后来入学之后,受了风寒,自那后就一直缠绵,药也没少喝,总是不见好。   上个月镇上新来一位大夫,听说以前在县里坐堂,后来年龄大了,回到镇上。顾父赶紧带着顾驰去看病,喝了一个疗程,颇为有效。   总是冰凉的身子暖和起来,不再不头晕脑胀,鼻塞无力。镇上大夫束手无策,县城大夫却药到病除。   听说临南县很大,很繁华,顾驰还没有出过镇,等他长大后,一定要去县里看看。   天越来越热,人们换上了薄衣。大丫、二丫和大宝整日拎着小竹篮挖蚯蚓,煮熟剁碎之后喂给家里的小鸡,这可是一家人的营养来源。顾家人多,因此鸡蛋大多进了他们嘴里。   地里的麦子种上了,各种蔬菜也撒下种子,桃树的花谢了,上面挂着一个个青涩的小果子。   大宝这个调皮的,站在凳子上面偷偷摘下一个,咬上一口,哇的一声,小脸皱成一团 ,好酸,大家看着他有趣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爹,娘”,顾驰开口,连续三个疗程,如今他的身子好转,不用整日拘在屋里。“我想明天开始去书院。”   顾父轻敲几下石桌,“想去就去,要是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赶快告诉夫子。”   顾母隐隐有些担忧,但未说话,儿子急着去书院她是知道的,这让她如何阻拦?   以前的书袋怕是小了,今晚熬夜再给他缝制一个。那个竹编的书箱,放东西正是合适,赶快拿出来清洗一下。还有明日要穿的衣服,刚好新做的那件还未上身,穿上正好。   第二天一大早,顾父和顾驰一起去镇上。顾母早早起来摊了几张鸡蛋饼,里面加些酱菜,用油纸包着,路上吃正好。葫芦里面也装了热水,还特意在自己儿子的葫芦里放了蔗糖,补充些力气。   顾爹背上的竹筐里放了几条肉干和青菜。   不过这些并不是给夫子的。本朝不同以往,圣上提倡读书,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不再像以前一样束脩六礼,无一不少。特意发布公文规定,入学读书只需要缴纳银钱即可。   至于这些吃的,则是因为顾驰家离得比较远,书院有专门管饭的地方,每月缴些银钱,但是没有油水。因此顾父特意带些肉干和青菜 ,给那做饭的掏上一些钱,顾驰就可以每顿吃到肉菜了。   书院很大,穿过正门进去,青石板两旁各种青翠树木,正中央是个小花圃。左边的三排房子是读书的地方,中间用来夫子办公待客,右面几间房子则是吃饭的地方。而书院的夫子则住在后面,离得比较远,穿过一个月洞门才能进去。   本朝之前,只有县和府里才有官学,地方一般都是私塾,但是规模小、束脩高,大部分家庭都没钱入学。   而圣上为了改变这一弊端,在各地乃至镇上建立书院,地方孩子读书不用再去私塾。求知书院是镇上最大的书院,还有很多优秀的夫子,因此周围的村子都把孩子送来。   书院基本划分三个阶段,幼学两年,主要是识字启蒙,学完三字经千字文等还有算学这些基础知识。中学三年,则是背诵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并深入了解,算学难度也加深。   最后一个阶段,则是不断复习巩固,做大量的题目来应对县试、府试。这个阶段也是最困难的,主要依靠自己学习,并没有规定具体学年,只要没有通过院试就可以继续学习。   顾父和顾驰来到夫子办公的地方,许是其他夫子有课,里面只有一位夫子。顾驰上前,把自己情况说了一遍。   那位王夫子有些为难,“之前教导你的那位夫子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你的进度。要不你继续从幼学学起,你之前入学的时候也只学习不到两个月,打好基础才是关键。”   顾父有些着急,自己儿子都十岁了,幼学的东西他早已熟练。   顾驰仍然不急不躁,面带笑意和王夫子商量,“夫子,学生虽在家休养,但仍不敢懈怠,幼学的内容早已熟练,中学的也学了不少,学生想要进入中学。”   王夫子没好气瞪他一眼,看着挺有礼貌,怎么就爱说大话。   自家在家学习,还熟练掌握?村里的学生入学时大字不识,最简单的算数还要扳着指头数。中学的四书五经更是深奥,绝非一个只读过两月书的十岁孩童可看懂。   就连他带的中学的学生,是书院最优秀的一批,入学三年多,四书五经也只是学个囫囵吞枣。   天才孩童他听说过,但从未见过,教书育人几十年,遇上一两个便是极其幸运,更何况在一个小小镇上,如若随便一个学生就是天才,那求知书院早就天下闻名了。   王夫子好心劝他,“你未打好基础,对以后学习不利,听夫子的话。”   顾驰仍是微笑回答,“学生不敢欺瞒夫子,愿请夫子检查。”   这下子王夫子更加脸色不好,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以为读书是玩泥巴呢,哪里断了还能接上,想从哪里学就从哪里学。   桌上恰好放着一本《大学》,他掀开一页,“你既如此坚持,那我就考你四书的内容,如若答不上来,就去幼学读书。”   顾驰乖乖应下,顾父在一旁有些担忧。 第4章 这个学生果然是个好苗子   他既相信儿子的能力,三郎从不说大话,又捏了一把汗,唯恐出什么差错。   “ ‘富润屋,德润身’下一句是什么?”   “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   “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补全。”   话音落下,顾驰立即熟练接上:“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这段话又是何解?”   听着面前学子熟练的回答,王夫子不禁挺直身腰,漫不经心的脸色认真起来,难道这真是一个好苗子?   除了《大学》,王夫子又考察了四书五经里其他知识,完全正确。   他眼睛闪着亮光,这个学生没说谎。   以防万一,他又出了几道深奥的算数题和作诗。这下子总有难度了吧,四书五经主要是考察背诵理解,而算数和作诗则看个人能力,学院的学生每次遇到这两科都是头疼。   结果一刻钟不到,顾驰把答案递给他,又是完全正确,王夫子目瞪口呆。   算数题简洁明了,作的诗贴近生活,却不平淡无奇,自有一番大气豪放蕴在其中,小小年纪实属不错,这也得益于他农家生活,经过更深刻的学习,必定大有提高。   字迹倒是差点,但胜在工整。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没读多久书,家贫也没有那么多纸张可以练习。不过这都不是事,接下来临摹字帖好好提高就行了。   王夫子激动不已,拍着顾驰肩膀,“老夫教学几十年,第一次遇到如此聪慧之人。走,去见一见院长。”   这个学子太过优秀,他一个人不能决断,还是要院长同意才行。   没走几步就到了张院长房间,青色衣袍,并未像其他夫子一样留着胡须,文人气息格外强烈。   其他夫子都是秀才出身,而院长考了两次乡试副榜,距离举人一步之差,学问自然不是其他夫子可以相比。   王夫子带着顾家父子两个进到屋里,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院长点点头,没说什么。招招手,顾驰来到他身旁,这个孩子看着是个聪明的。   张院长提问的更加详细,也更加深奥,从幼学到中学的内容全部提问,其中还掺杂了几道往年的县试题目。   就这么从上午提问到下午,几个人似乎忘记饥饿,谁也没有喊停。   最后一个问题结束,顾父赶快把葫芦里的热水给他,顾驰一下子喝到底,稍稍缓解饥渴。   张院长满意的看着顾父,“是我太过激动,一下忘了时间。学院里马上就要开晚饭,这顿我请你们,算是恭贺顾学子选择我们求知书院。”   顾父激动的手抖,被院长请吃饭,多么光荣啊,自家儿子可真棒。面上却未表露,自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要给院长留个好印象。   张院长目光移到顾驰身上,“好苗子不能被埋没,中学三年课程,如今过了一半,直接跟着甲班学子的进度一起学习,一年半的时间,学完三年的知识,你有信心吗?”   顾驰点头,语气中饱含坚定,“院长,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吃饭的时候,张院长又详细了解顾家的情况。“既然以前免了你的束脩,这期束脩我也不要”,顿了顿,“笔墨纸砚和书籍资料学院有剩余的,也给你。”   顾家父子俩赶快道谢,这下子可省下不少钱。   “儿子,冷不冷?”顾父问道,回去有些晚了,夜风一阵阵吹来。   顾驰回答: “爹爹,我没事。”   出了镇,天色黑暗,月光朦胧,地面并不平整,石子石块特别容易绊倒人。顾老爹拉着顾驰的小手,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月水村村头众人聚在一起,一个大娘开口: “哎,你们看见没有,今天顾老头带着他儿子去书院了。”   张婆子嗤笑一声,“那病殃殃的身子骨,还能读书吗?怕不是要晕倒在学院里,真是污了孔夫子名讳。再说了,他入学不到两个月,能学到什么。这次又去,怕是要和我那八岁的儿子一个班,真是可笑。我可要给我儿子交代一下,让他好好照顾那个病秧子。”   其余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也有和顾家交情好的打抱不平,“张婶说的不对,最近顾家三郎身子骨好了不少,再说他当时入学时还考了第一呢!”   张婆子接着反驳,“入学考试算什么,咱们孩子是之前没有学过字,倒让他得了第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又有一个人开口: “咱们在这儿争论也没用,明日见上一面问个清楚。”   突然有人指着前方,“你们看,那是不是顾老头和他儿子?”   其余几个仔细看了看,果真是,匆匆跑向顾父。   看着黑压压一群人跑来,顾父吓一跳,自己又没犯事,急着跑来干嘛?   那群人热切开口,“三郎入学没有?”   顾老爹点点头,拉着儿子继续往前走。   张婆子拦住他们,阴阳怪气开口,“别人入学早就结束,你们月上树梢摸着黑回来,怕是见不得人,故意挑这个时辰躲着我们吧!”   听到这话,顾老爹拿下背篓,使劲晃几下,竹篓里的铜板哗哗作响。   “顾老头,你这是作何?这钱用来干什么?”一个人好奇问道。   “今日三郎入学,这钱当然用来交束脩。”顾父老神在在回答。   张婆子接着嗤笑,“钱都没花出去,可见并未入学。你刚刚还点头,分明是在骗我们。”   其他人小声议论,眼神中有些鄙视的看着他们两个。   “张婶此话不对”,一直没吭声的顾驰开口,“束脩没有交出去,当然是”,他拉长调子,其他人支棱耳朵听着,“当然是因为学院免了我的束脩。”   听到这话,大伙起初有些惊讶 ,但随即想到顾驰上一次入学时也被免了束脩,很快就接受了。   那个张婶再次开口,“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已经入学一次 ,这次又入幼学,书院免你们束脩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十岁的孩子总要比那群八岁孩童懂的多。”   顾驰再次开口,“张婶,你又说错,谁说我入的是幼学?”   其他人急切问道,“三郎,别买关子,你快说。”   顾驰站定,环视人群,朦胧月色里眼神坚定明亮,一字一句开口:“当然是中学甲班。”   说完这话,他拉着顾父快步离开,只留下身后那群震惊的人群。   半晌有人开了口,“中学,还是甲班,好家伙。咱们孩子十岁还在幼学,而人家已经是中学甲班,并且没有读过幼学。”   求知书院分设甲乙丙三班,甲班学习成绩最好,丙班最末。   其他人听到这儿,没了凑热闹的心情,纷纷赶着回家。   顾驰那小子休学两年竟入了中学甲班,自家那些熊孩子在书院里莫不是混日子?都是村里长大的,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嘴巴,怎么就比不上那个病秧子?   然后这一夜,月水村的熊孩子遭殃了,被自家爹爹狠狠打了屁股,趴在床上疼的半夜才睡着。   不过这跟顾驰并没关系,他倒是睡得格外舒坦。   “当家的,你说的都是真的?”顾母拿着竹篓里的铜板,哗哗啦啦作响。   “还能有假,你要不信,明儿个我去把束脩交给院长,就说我那老婆子看着交钱了才安心。”顾父打趣的看着她。   顾母赶紧把这几串铜钱收起来,藏的隐隐蔽蔽。   “我就知道,三郎不会让咱们失望,这可是太争气了。”顾母开心极了。   就连睡梦中也带着笑容,时不时笑出声来,顾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到天亮。   饭桌上顾二郎碰了碰自家大哥,朝着顾父那边挤眉弄眼,竖起大拇指,“咱们爹爹,可真是老当益壮。”   他自以为悄悄的,可他那个大嗓门,一圈人都听到了。顾父黑着脸,冲他脑门来个爆栗。   苗氏看着自家夫君抱头求饶的样子,抽抽嘴,看向一旁坐姿端正的顾驰,还是这个看着养眼。   顾驰要去上学,刚好这段时间地里活忙完,顾家哥俩都在镇上帮工。顾母就把拎书箱这项艰巨而伟大的重担交给他们兄弟两个。   中学甲班几乎都是镇上的学子,他们普遍六岁入学,倒也和顾驰一个年纪。   上课前,顾驰站在前面,王夫子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那是一顿好夸。   下面的学子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顾驰,有些则是不以为然,一个乡下人,在村子里出众,来到镇上,便什么都不是。可能连学舍里最差的学子都不如,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顾驰倒不在意,冲着各位学子大方一笑,来到自己的座位上,专心致志的听讲。   中途休息的时候,一群学子围在一起,对着顾驰的方向指指点点。“你们说,他真有那么大能耐?”   另一个稍微胖一点的噗嗤一笑,“你端看咱们甲班,没有一位乡下学子,乙班亦是如此,丙班倒是不少,等下次考核的时候,他就乖乖的去到丙班。”   他们不加掩饰,顾驰自然也听到这些声音。   下一堂课便是背诵刚刚讲过的内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甲班的小伙伴就看到顾驰走上前去,他们支棱耳朵听着那边动静,面上一丝轻笑,怕是听不明白请夫子讲解呢。   但听到顾驰开口的一番话,他们可笑不出来了。 第5章 第一次考核   这,这才一会儿功夫,他竟然已经背诵下来,流利顺畅,没有一点打绊。四书五经晦涩难懂,读起来磕磕绊绊,摇头晃脑也总是记不住。   眼看着他背诵完毕,下面学子摇摇头,顾不得再想这些,我们也不差,可不能被一个新来的比下去。   顾驰,这道算学题你怎么解答”;“顾驰,把你做的诗给他们念一遍”;“顾驰”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学舍各位学子早已不见怪。他们算是明白了,乡下学子还真有读书好的,顾驰就是其中佼佼者。   每次背诵他是第一个会背的;每次算学题他能够举一反三,写出多种解法   回想起第一天对他的评论,突然觉得脸好疼。   这不,休息时间,小伙伴凑在一起,星星眼看着他。   “顾驰,你算学那么好,是怎么学的?” 同学杜齐哭丧看着他,算学每个字他都认识,只是合在一起就晕了头,管你几只鸭几只鸡,只想把你们做成叫花鸡和脆皮鸭吃掉。   “顾驰,你是如何作诗的?夫子总夸赞你的诗有灵气。”另一个同学王石眼巴巴看着他,自己做的诗平仄押韵不对照,扑面而来的匠气。   “顾驰,你是如何背诵四书五经的?夫子上一句还没说完,下一句你就接上了。”小伙伴郭策凑在他身边。自己拿起书就想打瞌睡,连左耳都没进去。   “顾驰,你跑步怎么这么厉害”、“顾驰,你的字迹怎么进步这么快”   小伙伴们都凑在他身旁,大家这么一闹,惊讶的发现,顾驰可真是个全才。   眼看上课时辰已到,王夫子进来,小伙伴们端正坐好。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家想听哪个?”王夫子抚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底下还未开口,“好,那我就先说坏消息。”小伙伴们一脸委屈,夫子骗人   “每月一考是咱们求知书院的良好传统,后天就要考试了,恭喜大家。”夫子笑眯眯开口。   “夫子,这何来之喜?”郭策皱着眉头问道。   “当今圣上体恤学子,特地开设奖银制度,各村各镇,通过童生奖励五百文,秀才则是二两银子,举人十两,进士三十两。”   顿了顿,王夫子接着开口,“咱们书院也有奖励,依照朝廷每类减半。除此之外,在每次的考核中,前三名奖励丰厚。”   他看向大家:“这就是所谓的喜,开心吗?”   底下学子个个耷拉着脸,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我们又拿不到奖银,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别人手上,多糟心啊!   后日一大早,学生们端正坐在学堂里,等待着考核。   求知书院每月最后一天考试,成绩太差的会从甲班降到乙班,以此类推。而成绩优秀的也会根据平时的综合表现,再升一级。   学子们分成五列,中间相隔。   王夫子开口: “考核分为三场,每场一个时辰,现在开始,仔细答题。”   看着手中的试题,胸有成竹的学子立即下笔,平时成绩不好的皱着脸,咬着笔杆。   王夫子看着他们闷头做题,心中发笑,这次难度比以往提升不少。   中学的学子不易管教,四书五经学过一次便觉厌烦,因此故意加深难度,给他们一个打击,日后更加用功。   第一场考试四书五经,以往只是考察学子背诵能力,而这次则类似科举考试中的经义,破题十分重要,主要考察学子的理解掌握。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有些学子纸上空白,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知该如何下笔。   顾驰仔细检查一遍答题,走上前交给王夫子,“夫子,我已经答完了。”   正在喝茶的王夫子差一点喷出来,他刚才看到顾驰过来,以为有什么地方需要请教,没想到这么快就写完了。   下面的学子纷纷放下笔,抬头看着顾驰,面面相觑,接着就看到他走出学堂,没了影子。   小伙伴们挠挠眉头,顾驰怎么出去了?   又过半个时辰,交卷之后,甲班的学子愁眉苦脸,这次好难啊!   他们看到顾驰进来的身影,“顾驰,你为何不继续考试?”   顾驰来到座位上,放下手中的书籍,“我考完就交给夫子了。”   小伙伴们惊讶的看着他,也顾不得抱怨自己没考好,还有提前交卷这种操作?“顾驰,你太厉害了!”   下一场考查算学,大部分学子比较厌烦这一科。本朝以前并不重视算学,而当今亲政以后,大力推行算学,旨在让学子多多掌握知识,即便在科考上没有建树,也可以去做账房掌柜。   然后过了半个时辰,顾驰又上去交卷。   小伙伴们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这一次不会又提前交卷了吧?   顾驰坐在外面看书,整个学院都在考试,格外安静。   旁边走过几个学子,其中一个开口,“李杰,你看,那里有个人,今天幼学和中学考试,他怎么不去?”   被点名的那个人哼了一声,懒懒开口,“肯定是不会写,早早交了白卷出场。哎,你们看,他手里还拿着书,妄想临阵抱佛脚。”   几人听闻,看着顾驰哄笑一番,方才离去。   顾驰未抬一眼,翻了一页,继续看下去。   走去甲班,正在对算学答案的小伙伴围成一圈,“顾驰,你难不成又提前交卷了?”   顾驰点点头,甲班的学生没了继续对答案的心情,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三场主要考察诗赋。诗文是学子才华和胸怀最直白的体现。   除了最基本的对仗工整、平仄押韵之外,更可贵的是情形于中,溢出纸外。有些文人辞藻堆砌,看起来清丽美好,读起来却缺了什么。这也是所有学子的追求。   然后不到半个时辰,顾驰又又又交卷了,甲班的学子们怨念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自己也想交卷怎么办,不过是交白卷。   一整天的考试,学子们身心俱疲,看着顾驰走进来的身影,好想打他啊!   考试结束之后,学子休息一天,这也是求知书院的传统,每月有一天休息的时间。   顾大郎和顾二郎早早在外面等候,书院大门刚刚打开,就看到自家三弟提着竹箱走出来,他们继续朝里看去,空无一人。   兄弟俩对视一眼,看来三弟这次没考好。一个接过顾驰手里的东西,一个从怀中掏出白面馒头给他,“快吃,还热着呢,刚买的。”   顾驰结过分成三瓣,“大哥、二哥也吃。”   顾大郎、顾二郎看着三弟亮晶晶的眼神,接过来放进嘴里,这么好吃的东西,三弟小小年纪就懂得分享,当哥哥的可真亏心,以后还要给他买大白馒头。   顾大朗仔细看着顾驰的脸色,很好,很正常,他开了口,“三郎,一次考不好也没事,你刚入学基础差,等把基础补回来了,肯定可以考好。”   顾驰疑惑的看着自己大哥,“虽然还未出成绩,但我考的挺好的。”   顾大朗接着开口,“真的?可是书院里其他学子都没出来,就你一个人出来了。我小时读书时也经常这样,不会写就提前交白卷跑出来玩泥巴。”   顾驰笑看着自己大哥,“我是提前交卷,不过不是白卷,每一道题都回答了。”   听到这儿,顾大朗猛的背起顾驰,转了几圈,“你小子好样的,大哥二哥刚刚还替你担心,想着怎么安慰你!”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再次来到书院的时候,小伙伴们愁眉苦脸,今天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   王夫子胳膊里夹着试卷走进来,满脸笑容。   下面瑟瑟发抖的学子立马不再紧张,看来这次考的很好,夫子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试卷一张张发到学子手中,郭策看着自己卷子红红一片全军覆没,真是惨不忍睹。他又扭头看了周围一圈人的卷子,也都是这样。   夫子到底在开心什么,难不成这是暴雨前的温柔?   王夫子开口,“试卷已经发下,你们也看到了,老夫很开心,很开心啊!”   下面小伙伴低着头,不敢看夫子一眼,夫子气的就快神志不清了。   王夫子举起一份答卷,“你们看看,仔细看看”,下面小伙伴还是不敢抬头,也不知哪个学子这么悲催,被夫子点名批评。   接着就听王夫子说到,“这张答卷没有一个错误,破题深刻正确,引经据典,流利顺畅,正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啊!”   下面学子立即抬起头,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全对! 这次考核完全超纲,好多内容他们并未学习,即便是顾驰那样优秀的,也不会全对。   接着夫子又拿出一张,“看看算数题,简洁明了,过程完整,一目了然。”   最后又拿起一份,赞不绝口,“做的诗也是绝妙,不只是华丽的词藻,更重要是的蕴含着感情,灵气满满。诗文就像是一个有生命的人,有血有肉,令人深思,他全都做到了。”   甲班学子惊呆了,到底是谁这么优秀? 第6章 奖银   王夫子拿着三份试卷,环绕学舍走了一遭,学子们眼巴巴盯着他。   最后他笑眯眯来到顾驰身边,点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小伙伴们羡慕又嫉妒的看着顾驰,又是他,又一次被打脸,他怎么就这么优秀!   王夫子抚着胡须,“这次考核,一大半的人不合格,所幸顾驰三科全部正确,给咱们甲班争了脸面,要不然乙班和丙班就要看咱们的笑话。”   他拿起一串铜钱,“之前说过,前三名会有奖励,每人五文钱,顾驰是第一名,学院再奖励他一套笔墨纸砚。等到学期期末考核的时候,奖励还会增加。”   其余几个学生领完东西回到座位,顾驰单独被夫子留下,“你们看看,顾驰长的俊,读书又好,还有天赋。你们再不努力,以后就娶不到媳妇了。”   这次考核,书院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了顾驰的名字。   中学乙班的学生很不服气,他们甲班老师优秀,享受着全学院最好的待遇,什么便宜都让他们占了。倒要看看,这个顾驰是不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优秀。   几个乙班的学子来到甲班门口,“顾驰在吗?”   郭策听到了,“你们找他有事吗?”   “我们想要看一下他这次考核的答卷。”   郭策眼珠转了转,乙班的同学总是背地里说他们坏话,“让你们看也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答卷也不能白给你们。”   那几个学子听了,语气冲冲,“我们还不稀罕呢!侥幸而已,嘚瑟什么,下一次他未必还能考这么好。”   乙班同学回去后,其中一个叫谢林的学子,愤愤不平,“刚刚我去甲班借阅顾驰的答卷,他们竟然不愿意。甲班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嘚瑟,大家从现在起也要好好学习,争取在下次考试赶超他们。”   乙班的学子毫无反应,低下头继续打瞌睡,还是白日做梦来的实在一点。   谢林: 醒醒啊,兄弟们,快点起来学习。   谢林常坐乙班第一名的宝座,甚至比大部分甲班学子都要优秀,也是夫子经常夸赞的对象。   他很享受这种瞩目的感觉,所以并不愿意去到甲班学习。结果突然蹦出一个顾驰,把他的风头全抢了。   他准备在书桌上刻下顾驰二字,以此激励自己。动手没几下就放弃了,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笔画好多,刻的手疼。   月水村那棵杨树下面,不少人端着饭碗凑在一起闲话。   “李家的,你儿子这次考的如何?”   被点名的妇人满脸喜色,“还不错,班里第十名。”   其他人惊讶,“呦,你儿子是在幼学甲班吧,这还真不错。不像我那熊孩子,每次都是倒数几名。”   王家的小媳妇开口,“听说这次考试前三名还有奖励,不知有些什么?”   旁边的张婆子开口,“这你就别想了,前三名都是镇上的学子,咱们这些学生就不要妄想!”   王家媳妇有些不服气,“咱们村里的学生也不差,你看李婶家的孩子不就考了第十名?”   张婆子哼了一声,“等你儿子上学,你就知道了。幼学都是基础,咱们这些孩子考前几名还不太难。可你看看中学,甲班乙班都是镇上的学子,咱们村里的,只能去到丙班。”   王家媳妇想了想,“张婶,你怕是忘了顾驰,他如今就在甲班呢,总有可能拿到奖励。”   听闻这话,张婆子翻个白眼,“镇上学子岂非咱们能比,人家可不是吃素的。他能去到甲班,那是走了狗屎运,一考试肯定原形毕露。”   王家媳妇嗤嗤笑几声,“若是走了狗屎运就能进去甲班,张婶你怎么不多踩那狗屎几次?不然你家孩儿也不会每次排名倒数。”   其他人哄笑起来,“你倒是个伶牙利嘴的。”   天色昏暗,顾驰也匆匆赶回家,快到村头时,老远就听到那些婶子的说话声。   走近了,他冲这些人打个招   呼,继续家去。   张婆子突然叫住他,“三郎,过来,婶婶问你几个问题!”   顾驰停下身子,站在原地未动。   “自你入学之后,婶婶很关心你的成绩,毕竟你以前那么聪明。虽然有句话怎么说”,张婆子拍头几下,“对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顾驰面无表情,“不劳烦张婶挂心。”   她接着开口,“也不知你这次多少名次,说出来让婶子听一听,才能放下心来。”   顾驰笑了笑开口,“第一名。”   张婆子有些得意,看着王家媳妇,“怎么,我没说错吧,什么第一名,应该是倒数第一名。”   顾驰走到他身旁,“婶子年龄大了,耳朵也不好使,我再给您说一次,第一名,正数第一名。”   张婆子变了脸,“小小年纪可不许说大话,你说自己是第一名,我们又不清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哄骗我们?”   顾驰接着开口,“我当然能够证明,但为什么要告诉你?”   人群中看热闹的开了口,“张大娘,别太小气,如若顾驰真的考了第一名,你就给他几文钱,也算是你做婶子的心意。”   张婆子呸了一口,“老娘还就不信邪,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好好指教,天高地厚,连咱们大人都敢欺骗。”   她从怀中掏出两文钱,“如果你真的考了第一名,这就是你的。如若是假的,我就要好好问问顾老头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顾驰笑着回答,“我爹娘自会教育孩子,倒是张婶家的儿子需要好好管教一番。”   他从怀中掏出五枚钱,还有竹箱里的笔墨纸砚,“这就是第一名的奖励。”   张婆子凑上去翻来覆去查看,甚至喊来村里其他中学的学子,“张婶,顾驰真的是第一名,我们都知道。”   听到这儿,她才死心,顾驰笑眯眯接过东西,伸出手来,“婶子,咱们说好的。”   其他人也都看着,张婆子不情不愿把那两枚铜钱甩在他手上。   顾驰接过来,“张婶再见,要是下次您还不相信,只要掏钱,我保准还让您检查。”   说完这些,他径直回家,看着手心里躺着的两枚铜钱,没关系,这只是开始,他会用自己的实力证明。   看见顾驰的身影,在墙角数蚂蚁的大宝迈着小短腿跑来,“小叔,我帮你提东西。”   说着接过他手中的竹箱,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小脸儿憋的通红,竹箱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看着他可爱的小模样,顾驰捡起竹箱,另一只手牵着他,“现在你还小,好好吃饭,等长大后再帮小叔提东西,好不好?”   大宝鸡仔啄米般点头,小嘴叭叭的说起一天的事情。   “三郎,今日怎么回来晚了?”顾母赶快给他端来一直温热的饭菜。以往他回家的早,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娘,你看”,顾母沿着视线看过去,自家宝贝儿子手中躺着几枚铜板。   “这是从哪儿来的?”顾驰把事情说了一遍。   顾母放下手中东西,捧着他的脑袋亲一口,“三郎,你真厉害,娘太开心了。”   顾驰脸色微红,自己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娘亲还是和以前那样,一激动就亲上来。   大宝二丫在一旁看着,仰着小脸儿,“小叔,我们也要亲亲。”一人一边,糊了他一脸口水。   顾母赶快把这消息告诉顾家其他人,“你们看看,三郎小小年纪就能拿到奖银,还考了第一名,比镇上的学子都厉害。”   吴氏眼珠转了转,“娘,三郎发了多少奖银?”   顾母喜滋滋的开口,“七文钱。”   吴氏立马没了笑容,“才七文钱?”看着婆婆那幅样子,还以为有多少钱呢!   顾母心情好,没和她计较,“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七文钱也快能买上一斤肉,你还不知足?”   顾母看着顾大郎他们,“读书多辛苦啊,还不是为了以后咱们老顾家出人头地。三郎有天赋,却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大的责任,咱们更要大力支持。”   至于两个儿媳妇,顾母也不强求,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看的分明。   顾母拿出一个木箱,几枚铜板孤零零躺在箱底,“以后三郎所有的奖银,我都放在这里面,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能动,这是咱们老顾家的光荣。”   她可不傻,现在是没多少钱,万一以后三郎有了大出息,家里其他人眼红怎么办,还是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一晃眼,天气热起来,夏天作为一年最炎热的时候,吹的风都透着热气,沉闷的让人呼吸不过来。小狗爬在地上吐出舌头,知了在树上无精打采的鸣叫。   期间又经过两次考试,其中包括一次期末考核,顾驰毫无悬念每次都是第一。   现在小木箱里的奖银已经有二十二文钱,第一次的七文,第二次五文,还有期末考核奖银翻倍,成了十文钱。   期末考核结束,此时中学生涯还有一年时间。不过在此之前,学院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第7章 夏至   在第二次考核成绩出来后,乙班的谢林来到顾驰面前,他扭捏一会儿,不知如何开口。   上一次他发誓一定要超过顾驰,可是这一次顾驰还是第一,想起郭策说的那句话,他掏出油纸递给他,“这些东西给你,把你的答卷让我看看。”   顾驰摆摆手,把答卷递给他,“不用这些东西。”   本来不情愿的脸上,逐渐认真起来,谢林星星眼的看着顾驰,“看你答卷,真是受益良多,以后你就是我师傅。”   顾驰: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就这么,在谢林单方面的同意下,顾驰多了一个徒弟。   乙班的同学打趣,“谢林,你不是发誓要赶超顾驰吗?怎么如今成了他的徒弟?”   谢林白了他一眼,“顾驰简直是天才,作为他的徒弟,是我的幸运。认识他之后,才知道他的强大和天赋,虽然现在没有超过他,但我的心里一直树立着这样的目标,总有一天我会追赶上他。”   顾驰: 好惨,有一个想要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的徒弟。   学院的夫子也知道这件事,倒是给了他们启发,先进生带动后进生,于是求知学院开始了红红火火的拜师活动,学子整体学习有了很大的提高。   还有一年时间中学课程就要结束,在这一年中,所有的小伙伴都很刻苦。   许是大家认识到时间的紧迫,平日贪玩的那些也主动拿起书本乖乖学习。即便如顾驰,挑灯夜读也是常事,吃饭的时候都要抽空看书。   王夫子颇为重视顾驰,每次都会拿一些其他的书籍资料给他,可以让他不拘泥于目前的进度,积极吸取知识海洋里的精华。   读书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眨眼间又一年过去了,甲班的学子此时又长大一岁,经过刻苦认真的学习,中学的内容全部学完,进入到新的阶段。   在中学的最后一年里,知识内容加深,难度加大,而顾驰并没有辜负王夫子的期望,每次考试还是第一,木箱子里的铜板也多了起来。   期末考核之后,王夫子来到学舍,“这是咱们最后一堂课,接下来你们就要准备童生考试。童生试虽是科举众多考试中最简单的,但是并不容易通过,有些白发苍苍八十高龄还在考童生。该教给你们的,也都告诉你们了。下面就靠你们个人的自律,好好复习,夫子相信你们。”   他看着每一位学子,“大家寒窗苦读多年,能够看到希望,就不要轻易说放弃。但读书不是唯一的途径,如果在科举道路上走不通,及时抽身,还不太晚。师徒一场,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可以继续向我请教。”   看着王夫子两鬓的白发,甲班学子心里不太好受,三年前夫子脸上皱纹还没有这么多,短短三年时间,为了他们的学习,夫子真的老了,而他们,也长大了。   三年的中学生涯结束,接下来他们可以自由安排,选择在家里复习,或是继续来到学院,学院会给他们这一阶段的学子安排统一的夫子,负责解答疑问、通知消息、发放试卷资料。但主要还是自己学习,根据自己的能力决定何时参加童生考试。   而这一阶段毫无疑问是漫长的,艰难的,通过中学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立即参加童生考试,大部分学子刻苦复习多年才开始下场。   收拾好所有的书籍,顾驰看着王夫子,看着每一位学子,看着求知书院的一草一木,颇为不舍。   虽然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时间,但书院是他更进一步的开始。有了王夫子的赏识,他才能凸显光芒;有了各位小伙伴,他也在别人身上受益良多。   转眼夏至已到,果子熟了,小麦沉甸甸的金黄,树叶绿油墨翠,月河哗啦啦流淌,整个月水村弥漫着自然的清香。   热风透过窗户和门缝吹来,更显闷热,顾驰有个好去处。   东屋旁边的小竹林,竹竿绿阴如盖,散发着淡淡清香,一方石凳,一壶清茶,伴随着丝丝凉气,神清气爽,顾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   地里庄稼收了,粒粒灿黄一袋袋,看着重新饱满的粮房,这才安下心来,对于村里人来说,只要吃喝不愁,这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夏日的天黑的晚,火烧云铺满半边天空,奇形怪状,顾母摆好饭菜,放凉的绿豆汤,鲜红的番茄一块块,撒了一层糖,酸甜入味;青翠的黄瓜,顶上挂着小黄花,凉翠甘甜。   顾家每人拿着大蒲扇,时不时扇几下,赶走咬人的蚊虫。   终于天黑,热了一天的鸡狗懒洋洋趴在窝里,宁静了一天的月水村热闹起来。   知了知了的蝉声不断,大人小孩齐上阵,舍不得用的煤灯也拎出来,这是干嘛呢?   来到树林边停下,煤油灯放在一旁,顾家人开始忙活起来。竹竿一伸,网兜里落下几只知了。   抓蝉可是个技术活,柳树杨树上最多,眼要亮手要稳,握住的竹竿不能左右摇晃,啪一下上去,知了乖乖落马。   顾父顾母干惯庄稼活,手脚麻利;顾家兄弟几个从小就开始抓知了,就连大宝几个,也在地下和矮树上捡了不少,看着满满一背篓,还挺沉的。   知了喜欢光线,地上的煤油灯四周爬满知了,一个一个拿下来放进背篓,盖上盖子。吹了灯,开始回家。   镇上大户人家喜欢尝鲜,每到这个时节,月水村的人都会拿到镇上去卖,一斤四文钱。   但是在镇上卖并不容易,那些买的起的人家,都有自己的来源,并不经常去买他们手中的东西。因此经常会出现在镇上等候一天还未卖出的情况。   这种情况多了,村里的人没办法,渐渐的,就不再卖知了,而是留着自己吃。   顾家也是如此,一背篓的知了卖不出去,这东西费油的很,又不能每顿都吃,当真是可惜。   顾驰赶在傍晚,去往镇上一趟,来到谢家。   谢林刚好就在家中,听了顾驰一番话,欣然同意,“这事儿包在徒弟身上,保证给你办的妥当。不过咱们镇上还是太小,要不了太多,这东西,吃几次就腻了。”   顾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拿到临南县去卖,肯定能卖出价钱。”   接着他又开口,“听说你父亲经常去县里运送货物,如果低价大量收购,然后提高价钱卖到县里,应该能挣一些钱。”   谢林思考一会儿,这倒是个方法,“这样吧,等父亲今晚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晚上谢父听闻他的话,“这法子我之前也想过,但是咱们人手不够,量大才能挣钱,既然你那师傅愿意大量提供,咱们就好好干上一票。”   第二天顾驰来到谢家,谢父和他交谈一番,“伯父,也可以送到县城的酒馆,做出香辣味或者咸香味,取名黄金蝉,当个下酒菜也不错。”   谢父点点头,“黄金蝉,这名字有意思”,看着一旁的谢林,“和你师傅好好学学。”   接下来每日顾家以三文钱一斤大量收购,每天早上摸黑送到镇上,再由马车运往县里。   一连忙活大半月,这桩生意才结束,顾母看着背篓里小半知了,留给自家吃。   说起来他们虽每日抓百十来斤的蝉,可自己却没吃几口。一斤三文钱,一家人吃一顿,几十文就这么没了,也就那有钱人才吃的起。   谢父派人送来这段时间的利润,道谢之后,顾家人围在一起,看着桌上的银子。   苗氏添了添嘴唇,“娘,快数一数有多少钱。”   顾二郎看她一眼,“送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   苗氏气闷,这个呆子,亲自数一遍才真实啊。   顾母随手拨弄几下,“县城里每斤六文钱,咱们拿了四分利,谢家占大头,这半个月来,每日收购一百斤左右,刚好九两银子。”   这大半个月累的够呛,一部分人在家收购,一部分去到外村收购,大宝大丫每日也拎着小篮子满村找寻知了。   吴氏看着桌上的铜板眼睛都直了 ,“要是能一直这些下去就好了,辛苦几日,比种一年的庄稼还要挣钱。”   顾大郎看着他,“快回神,真要是整年都有知了,也就不挣钱了。”   顾驰笑着开口,“不止是知了,像药材山货之类的,送到县城也能挣钱,这些都能存放很久,等以后咱们有了牛车,就可以隔几日送去县里。”   顾母把银子收起来,“家里有头牛确实方便,但是现在还不能买,你还要读书考试,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顾驰走到她旁边,“娘,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顾母坐在那里,顾驰开了口,“县试一般都是每年二月份开始,府试四月份左右,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咱们先把牛买回来,耕地送货也方便些,到时候咱们把鸡蛋、山货都拿到县里去卖,肯定要比现在挣钱。”   顾父听后点点头,“三郎读书多,想的远,就听他的。”   顾母想了想,感觉自己儿子说的也有道理,这才同意。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顾父就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牛的,直到傍晚他才归来。 第8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看着牛车上的顾父,月水村的人都围上来,“呦,顾老头,最近真是发财了,买这头牛多少银子?”   顾父摆摆手,“哪里发财了,你看,你们家都有,我直到现在才买回来。”   “老弟,别谦虚,咱们整个月水村也才几家有牛而已。你眼光好,这牛看着就有劲。”   顾父哈哈一笑,“在集市上等了一天,才看到一个满意的。这牛之前生了一次病,刚刚好起来,倒是便宜一些,但也花了十两银子呢!”   旁人羡慕的看着这头牛,要是自己家里能买上就好了。对于庄稼人来说,牛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不吃不喝,也要把牛祖宗照顾好。   其中一个开口,“老弟,你真是抖起来了,现在连牛都能买回来,都是一个村里的,跟咱们说说,你是怎么挣钱的?”   顾父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你别说,还真有一个挣钱的法子。”   其他人赶快围上来,“快说快说。”   顾父环视一圈,“当然是好好读书!”   那些人疑惑不解,“读书,怎么能挣钱,还要倒贴钱呢 !”   顾父笑了笑,“我家三郎因为读书获了奖银,因为有知识才想起把黄金蝉卖去县里。如今因为读书有眼光劝我们拿出家中积蓄买了牛。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咱们要求不多,顾着温饱就满足了。”   其中一个不服气开口,“咱们月水村谁没上过几天学,可是个个也没见到那黄金屋,最后不还是种地的命。顾老头,你这是忽悠我们呢!”   顾父听闻,摇摇头不再吭声,赶着牛车回家。   其余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读书真的能挣钱吗?   虽然当朝大力推行读书,他们也乐意把孩子送到学院,束脩不多,还有了管教孩子的地方,何乐不为?   但大多只是学过几年书,可以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不再学习,书读的越多,就越是烧钱。   虽然也知道那些什么秀才、举人和探花,但这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整个镇上就那么几个秀才,月水村连一个童生都没有,顶多去镇上做个账房伙计就已很是不错,依靠读书挣钱,想都不敢想。   如今顾老头竟说读书可以挣钱,可要回去好好问问自家那臭小子,挣到钱没有。   顾父驾着牛车还未进家,在外面玩耍的大宝二丫伸着胳膊,扒拉着牛车,“爷爷,爷爷,我们也要上来。”   顾父哈哈一笑,一手一个报上来。其他的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大宝威风极了,小嘴不停喊着,“驾,驾。”   到了家,顾家一大家子早就在门口等候,一下子花出十两银子,这对顾家来说可是个大事情,要知道,现在娶个媳妇,聘礼也要不了十两,可见牛对庄稼人多么重要。大人小孩都围上来,开心极了。   顾父把它牵到后院的草棚里面,这是专门搭建的牛棚。   “哈哈,老伙计,饿了吧”,顾父抚摸着它的背脊,“二郎,你去弄点草料来。”   顾二郎又多看几眼,才拿来稻草,又添了水,宝贝似的一口一口喂着它。   顾父笑骂一声,“直接放在石槽里面就行了。”   没人搭理他,就连大宝大丫也跃跃欲试,想要动手喂草。   这头牛看着很强壮,一头牛可以抵好几个劳动力,顾家田地倒是不少,这下子顾家父子几个可以不用那么劳累。   顾驰笑着开口,“爹,可要好好喂养保护,律法有规定的,不能随意屠杀。”   对于农耕来说,大部分都是人力,牛可是主要的劳动工具。   月水村所处的河省,更是主要的种粮大省,朝廷专门颁布律法,只有经过报备审批之后,才能杀掉年迈生病的老牛,而擅自屠杀身强力壮的牛,要有牢狱之灾。   顾母端来饭菜,“当家的,在外一天饿坏了吧!”   顾父赶忙吃了几口,才缓过劲来,“镇上卖牛的不多,转了大半天,才那么几个,要价十分贵。后来一直等到半下午,才买回来,这头牛之前生过病,刚刚好起来,身体还有点虚,暂时干不了重活,好好喂养几天就没事了。”   他掏出剩余的钱递给顾母,“讨价还价之后,便宜了几百文,我直接又找了木匠配成一套,这样以后拉货也方便点。”   顾驰在一旁点点头,“爹,有了牛,咱们空闲的时间就多了,可以让大哥二哥去镇上搭人,或者拉货,一天也能有个几文钱。”   顾大二和顾二郎在一旁点点头,他们也急着学会驾车呢。   求知书院外面,两个十多岁的学子走来走去,时不时唉声叹气。   郭策刚要进去,看见他们的身影,高兴的扑过去,“杜齐、王石,好久不见啊!”   这几个都是以前中学甲班的学子,小伙伴见了面,自然要好好叙旧。   “来,书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有个茶馆,咱们去那边。”   其他两位跟着郭策来到茶馆,“   不用太好的,喝茶也怪没滋味。” 随意要了一壶茶水。   坐下后,三个小伙伴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最近都在哪儿读书?”   郭策吹了吹茶水,“我一直都在书院,杜齐,你呢?”   被点名的那个开了口,“我起初在家里学习,可每日起床时就快临近正午,并且家里琐事多,还没看上几页书,一天就过去了”,说到这,叹了口气,“后来我又去到书院,可总是提不起劲,没有夫子的教导,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有些不懂的也找不到人请教。”   一旁的王石应和,“确实如此。”   郭策听了,苦笑一下,“我亦如此,家里不得清净,便一直在书院学习,可一个人怪没劲的,没有咱们以前在一个学舍里热闹。这倒罢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可以解答的人。遇到不会的问题,我们相识的几个先讨论,然后去找夫子解答。但是费时费力,并且水平参差不齐,走了不少弯路。”   杜齐连连点头,“也只能趁着夫子在的时候解答,时常见不到他们的人影,有些难题隔了几天还是不会。咱们甲班的学子理解浅显,那些已经复习很久还未考上童生的,更没请教的必要,错漏百出。这不几个月过去,题目做的不少,可没有一点长进,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无话,几个人没了喝茶的兴趣,个个低垂着头不说话。   郭策敲了几下桌子,“我想到一个法子,你们看能不能行的通?”   其余两个抬起头,“快说。”   “咱们主要的问题有两个,没有学习的劲头和无人解答。第一个很好解决,只要大家在一起学习,互相监督,谁不认真学就拿着木板打手心。至于第二个,咱们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稍稍点拨一下就能明白,犯不着麻烦夫子。只要找到一个学习好的伙伴,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杜齐听闻,眼睛亮起来,“你说的没错,这个办法好。可是咱们怎么找到学习好的学子?”   郭策狡黠一笑,“我心目中有个人选,保准你们满意,顾驰学习够好吧,咱们都去他家学习。”   杜齐皱了皱眉头,“这是自然,没人越的过他去。可是他在村里,距离比较远,来回路程颇为浪费时间。”   郭策喝了口茶,“这你就不懂了,科举不仅考试知识,身体也要跟得上,多少寒窗苦读几年晕倒在考场的。我这是有打算的,来回大约半个时辰,保证了每日早起,不至于赖床,还锻炼了身体,一举两得。”   另一个小伙伴王石也开了口,“你说的有理,并且书院沉闷压抑,全是闷头读书的学子,整日待在那里无端心慌。听说月水村很是安静,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行,那就这样,咱们先去顾驰家里坐上一坐,打探下情况。”杜齐思忖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上门做客也不能空着手,几个小伙伴把身上的铜板凑在一起,买了些糕点,朝着月水村出发。   村头一群人正在讨论顾家买牛的事情,王大娘开口: “咱们要不也买头牛?”   旁边人白了她一眼,“老顾家最近赚了钱,才买的起。你们家儿子好几个,劳动力足,用不上,买头牛的钱娶个媳妇还有剩余呢。”   闲聊了一会儿,有些眼尖的指着前方,“哎,你们看,那边过来几个孩子。”   正是郭策一群人,他们正发愁不知顾家在哪儿,看到村头刚好有人,郭策上前询问,“各位婶子好,我们是书院的学子,不知顾家是哪一家?我们找顾驰有事。”   王婶站起身,给他们指划着,“看见那一排房子没有,一直往里走,最后一家就是,院子里有棵大桃树。”   郭策几人赶忙道谢,按照王婆子指点的方向继续前行。   等没了身影,王婆子开口: “看他们身上的衣料,这可都是细布,肯定是镇上的孩子,白嫩又干净,还懂礼貌,不像咱们那些臭小子。”   另一个接上,“要不人家有钱呢,教导出来的孩子也比咱们好。咱们月水村,也就顾三郎看着像个镇上孩子,读书也好。”   这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一声冷笑。 第9章 读书小团体   一直没吭声的张婆子,听到顾驰的名字,火气大起来,她还惦记着那一日损失的两文钱,“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看着像有什么用,读书好有什么用,生来就是种地的。等以后通不过考试,又没一把子力气,养活自己都困难,要不老祖宗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其余的人赶快和稀泥,转移了话题,张大娘最近火气很大啊。   听见院子外的动静,离门口最近的大宝赶快跑出去,看着站成一排比自己高很多的大哥哥,奶声奶气的开口,“你们是来看我们家的牛吗?”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家里多了牛这么个稀罕东西,别人都是上门来看牛的。   郭策、杜齐等人一愣,随即好笑,“小弟弟,我们啊,不是来看你们家的牛的,是来找顾三郎顾驰的,你是他什么人?”   大宝迈着小腿,露出小白牙,骄傲的说道,“我是他儿子。”   郭策一行人面面相觑,“顾驰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来的这么大个孩子?”   在竹林里读书的顾驰,隐约看到几个人影站在家门口,刚来到家门,便听见大宝一番话语,进来先和郭策几人点头示意,随后刮了下大宝的鼻尖,“你这个小捣蛋鬼。”   大宝看到顾驰来了,吐了吐舌头,“小叔,我没说错,之前我说过要把你当成我亲爹孝敬的,那我不就是你儿子吗?”   前来找寻自己儿子的小苗氏听到这话,忍不住抽抽嘴,随即安慰自己,认个三郎这样的爹也不错,比自己家那憨子强多了。   她上前看到来人,热情的开口,“你们是?”   顾驰给她介绍,“二嫂,这是我书院的同学。”   郭策几人顺势拿出东西,“您既然是顾驰的嫂子,那我们也就跟着喊声嫂子。我们来找三郎商量一些事情,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小苗氏连连推拒,“哪里用的上这些东西,你们分着吃吧。”   郭策几人执意递到她手上,“嫂子拿着吧,给家里孩子当个零嘴,您要是不接受,以后我们就不敢上门了。”   小苗氏笑口颜开,“随时上门都欢迎,你们先进屋喝茶,眼看午时快到,今日谁都不准走,留在家里,尝尝我们的手艺。”   顾驰看着他们,“屋里闷热,不然咱们去到旁边竹林,那里凉快。”其他几人自是同意。   小苗氏听闻,“那你们先去,我准备点茶水果实给你们送去。”   顾驰笑着回答,“麻烦二嫂了。”   “顾驰,你家还有这等好地方。”郭策几人来到竹林就不停感叹,这个地方格外清凉,闷热的酷暑里这就是个消暑胜地。   小苗氏随即端来凉茶和瓜果,“都随意些,吃完叫我一声,我再来给你们添满。”   顾驰赶忙站起来接过,“二嫂,你别操心了,这有我呢。”   小苗氏一走,竹林里就他们几人,顾驰把他们面前的茶碗倒入菊花茶,清黄的茶水,伴随着一股淡香,朵朵菊花打着旋儿漂浮在上面。还有那晶莹嫩粉的西瓜和桃子,格外甘甜。   “顾驰,你家可真是个好地方,既凉快,又有好吃的水果。”正是十来岁的小子,平日看着成熟稳重,如今本就因赶路口渴难耐,见到果实茶水,大口大口吃起来。   顾驰开口解释,“我们月水村三面靠山,所以山上的野果子多,这些都是在山上找到的,桃子是我们自家结果的,等你们走时,一人带上一些。”   吃喝之后,郭策三人终于说起正事,看到顾家的这片竹林,再次坚定他们的主意,夏日能在这样凉快的地方学习,再也不用每日大汗淋漓。   郭策忐忑开口,“顾驰,我们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来你们家学习,这段时间你就是我们的夫子,大家都很敬佩你的才学。”   他们详细的将自己的情况说上一遍,“大家愿意给你交束脩,最近毫无进步,只有你能帮助我们了。”   顾驰点点头,表示理解,“束脩倒是不必,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境贫苦,留你们一日两日还好,长时间就要喝西北风了。不如你们依照自己的食量,定期拿来口粮,就在这里吃饭。别的倒是不需要,可好?”   听到顾驰同意了,郭策、杜齐还有王石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多谢夫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们没齿难忘。”   顾驰笑出声,“夫子谈不上,咱们还按照平时称呼那样即可。再说有些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仰仗你们,咱们这是互相帮助。”   杜齐不同意,“如今咱们是一个小团体,就要有规矩,不当夫子也成,你就是我们的头头。”   郭策在一旁黑着脸,“什么头头,咱们是正经读书的群体,叫老大。”   顾驰: 有什么区别吗?听着好像什么痞子的称呼。   第二日,几位小伙伴便带来了自己的口粮,他们的父亲也跟着上门,也没空搭着手,带上不少东西做客。   郭策父亲有些微胖,看着很是和善风趣,“真是多谢你们家顾驰的帮忙,我们是个大老粗,做生意还马马虎虎,可涉及到读书学习,早年学的东西都还给夫子了,一点儿都帮不上。”   其他几位父亲听到这儿,哄堂大笑,连连点头。   郭父接着开口,“顾老弟,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们取取经。顾驰聪明,一点就通,策儿经常挂在口中。要是我家有个顾驰这样的孩子,那可是心满意足了。”   顾爹连连摆手,“我就是个种地的,除了小时教给他几个字,就没怎么管过。三郎他自幼懂事,倒是不用我们操心。我那老婆子经常说,‘我们一大家子的聪明才智都长到三郎身上’ 。”   “不过”,顾老爹接着开口,“三郎他也很是刻苦,每日读书习字从不间断,大冬天手上生了冻疮也要坚持练字。每晚都要复习一遍当日内容,即便时间再晚,也不会把当天的任务拖到第二天。与其他孩子相比,他也就是更懂事更努力一些,读书没有其他的法子,勤奋是不可缺少的。”   郭父点点头,“说的有理,学习就该这样。我就是个商人,南来北往进货,遇到什么天灾**,东西就砸在自己手里。本朝虽不重农抑商,但是商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一行都有一行的辛苦。从小我就希望我家那儿子可以读书有成,受人尊敬。如今圣上着力提高读书人的地位,这就是他们最好的时代。”   这话可说到几位当爹的心里去了,他们努力操劳一辈子,无非就是希望自家孩子有个好前程,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像自己一样不争气,拼了命的干活,也没挣到多少钱。   顾父看着他们,“几位老兄,咱们的心是一样的,如今他们在一起学习,你们就放心吧。我看这几个孩子都知道上进努力,咱们也不用太操心。至于你们带来的东西,老弟也不让你们带回去,留在这,每日几个孩子读书累了,当个零嘴。”   郭父拍着他的肩膀,“我就欣赏老弟这样的性子,东西拿来了,岂有带回去的道理。就按你说的办。”   接下来,郭策几个小伙伴,每日辰时起床,吃过早饭,然后再花费两刻钟时间赶路来到顾家。辰时正点开始学习,中午在顾家吃饭,夏日天色黑的晚,赶在酉时正点回家。   每日午时正点开饭,单独给他们几个小孩做一锅饭。   顾母来到竹林边喊这群小子吃饭。   “婶子,您做的饭可真好吃,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但吃着就是香。”郭策饭量大,加之每日读书赶路,最近吃的更多。可巧顾母的手艺对上他的胃口,每次可以吃好几碗饭。   顾母笑起来,“你小子是个嘴甜的,一会儿婶子多给你盛一些。”   其他两个小伙伴听到了,也赶紧围上来缠着顾母。   顾驰笑看着他们,最近家里可真热闹。   吃过饭之后,夏日天长,容易犯困,他们一般休息两刻钟。   顾家腾出一间厢房,粗粗打了大木床,几个人在一起,倒是睡个好觉。   等睡醒之后,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顾母早就准备好的温茶,每人喝一碗,这才重新投入学习。   等到酉时正点,结束一天的学习时间,他们再结伴回到镇上。   路途无聊,杜齐开了口,“咱们当初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每日时间安排充分,但是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无味。这么短短几日时间,比我当初一个月学的还多。”   郭策也很是赞同,“并且我感觉自己吃的多,运动的多,身体也更有劲了。以前只要刻苦读书,总是容易头昏脑涨,如今一天从早学到晚,却是格外精神。”   王石弯身拔了一根小草,拿在手里玩耍,“哎,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咱们甲班有些学子专门请秀才在家里教学,还有些去到私塾里学习。”   其他两人咂舌,“请秀才在家可要不少钱呢!这肯定提升的很快。”   想到这儿,郭策和杜齐脸色有些不好。 第10章 溪溪的桃子   他们二人神情萎靡,读书人多,而录取名额少,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如今听到其他学子这么大手笔的请夫子在家补习,唯恐自己就这么一步一步被甩在后面,最后一场空。   王石甩了甩手中的小草,“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专门请夫子在家,学习有人指导监督,这是显而易见的好处。但是也有许多缺点”,顿了顿,“之前王夫子也有教导,四书五经每人都有不同的见解,只接受一种教学,容易固步自封。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咱们还有顾驰这个老大,怕什么?”   郭策拍拍脑袋,“王石说的对,云阳镇最好的夫子都在咱们求知书院,这些知识夫子们早已教导过。至于那些去私塾学习的,束脩便宜一些,但是不能保证质量。要对自己有信心。”   王石点点头,接着开口,“学习有千百种学法,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对现在的学法很满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提升,咱们不比别人差。”   他们三人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照向远方。前方的道路铺着一层光亮,他们坚定的踏着脚步继续前行。   夕阳的光辉飘啊飘,越过月水村,来到阳山村。   穿着松花色襦裙李氏,眉梢间有些怅然,叶溪看着自己娘亲这样,哒哒跑过来,“娘亲,你怎么了?”   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李氏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脚底,点着她的脑袋,“你已经是十来岁的大姑娘,怎么还穿着木屐?”   叶溪圆润莹白的脚趾不自觉蜷缩起来,讨好的看着李氏,“娘亲,天这么热,如果捂出痱子来怎么办?”   李氏气笑了,“净是歪理,你可见哪家姑娘会因炎热在脚掌捂出痱子! ”   叶溪不依,哒哒的在她身旁转来转去,“穿这个下水摸鱼方便,娘亲最爱吃我捞出来的鱼。”   李氏无奈看着她,“就会拿我作筏子,明明是你自己贪凉下水。”   叶溪埋在她的怀中,小脑袋蹭来蹭去,软糯娇气,“娘亲,娘亲,你最好了! ”   看着女儿扑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样子,李氏不禁想起以前,那时她也是这般大小,可能还要再小一些,依偎在娘亲的怀中,馋着要吃山上的葡萄。   娘亲二话不说,趁着月色来到来到山上,摘了大半竹篮的葡萄,递到她的手中。   那一刻,她开心极了,山葡萄很甜,她冲着娘亲甜甜一笑,“娘亲,你最好了! ”   可几十年过去,山上葡萄还在,小小的她也嫁人生子,可无限包容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却已经不在了。   李氏眼眶微红,不想让女儿发现异样,装作整理头发的样子,顺势擦拭一下眼角。   她拍拍自己女儿的后背,“溪溪,明天咱们去月水村一趟。”   叶溪乖乖应了一声,却想起去年在月水村见到的那棵大大的桃树,如今,是不是已经结果了?   晚上叶父和李氏依靠床头,“夫君,我最近总是梦见娘亲和爹爹。今日我还在想,自己太不孝顺,他们还在的时候,没有多陪他们一段时间。”   叶父揽过她的肩膀,“明日我陪你去给岳父岳母上香。”   李氏依靠在他肩膀,“有女儿陪着我呢,你粮店里事情忙,一刻也离不开人。”   叶父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没事,有店里的伙计在呢! 明日我陪你去。”   惦记了一晚上大桃子的叶溪,甚至在梦中都闻到了桃子的那股甘甜味道,却在第二日早上   被自家爹爹告知,“你就在家呆着吧!”   叶溪鼓着小嘴,趁他们不注意时赶快爬到车上,“娘亲,我要去嘛!”   李氏笑着点头,“好好好,咱们一家三口都去,阿婆阿公肯定也想你了。”   月水村主要是顾、李、张、王四大姓人家,所有去世族人的坟墓,都会葬在一起。   几十年过去,即便每年都会搭理,但坟墓上还是爬满花花草草。   李氏和叶父先是给亲近的族人烧了纸钱,最后来到自家爹娘坟面前,摆好香烛水果,燃烧的纸钱化为灰烬,也带着李氏的思念而去。   叶溪也有些难过,阿婆阿公以前最疼自己,如今却只能躺在这个小小土堆里面,人的生命真是短暂。   叶家三口人最后虔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看着娘亲眼眶里的泪珠,叶溪踮着脚,小手费力擦去李氏的泪渍,“娘亲不哭,我会永远陪在娘亲和爹爹身边。”   听着女儿稚嫩的话语,李氏破涕为笑,“等你长大了,你就巴不得离开爹娘身边。”   “才不会呢!”叶溪走在他们两个中间,一手拉一个。   “夫君,爹娘以前住的院子有所破损,咱们去看看吧,到时候修缮一下。”   叶父点点头,几人前去。   李氏还未出嫁时住在村尾,很是宽敞安静,多年没有人烟,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挂满蛛网,屋顶的瓦片也有所破碎,弥漫着灰尘。   叶溪被灰尘呛了一声,李氏便让她在外等着。   叶溪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娘亲,我要去看大桃子。”   一听这话,李氏有些惊讶,月水村唯有那老顾家有一棵大桃树,女儿去年便在那里折了花,直到今年还惦念着。   “那你知道路吗?等一会儿娘亲领着你去,给你讨几个果子吃。”   叶溪清脆的声音已经飘向外面,“娘亲,我记得路呢!我自己去,一会儿便来找你和爹爹。”   其实说这话时她有些心虚,脑海里大致有个印象,却不明确。不过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还真让她找到了。   可是屋门紧闭,她只能在外面望桃兴叹,眼巴巴望着粉嫩的大桃子。   突然听到声音传来,她仔细听了听,循着声音,来到竹林旁边。   太好了,那个小哥哥在竹林里,唔,小哥哥好像又长高了,看来自己要好好吃饭,才能像他一样高挑。   顾驰刚给郭策几人讲解完题目,还未坐下,就看到那一抹鹅黄襦裙,娇花似的小姑娘盯着他看。   这不是之前拿着自家的桃花送给自己的那个姑娘吗?   叶溪冲他摆摆手,顾驰犹豫一下,抬腿走过去,许是她有什么急事呢?   叶溪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光芒,“小哥哥,你快来,我想吃桃子。”   顾驰内心发笑,却一本正经,“奥。”   叶溪有些微愣,随即又笑眯眯看着他,“小哥哥,桃子很甜对不对?”   顾驰点点头。   “那我长得好看对不对?”叶溪接着发问。   顾驰一怔,这是什么问题,对面这张小脸,实在与难看二字不沾边,他缓缓点头。   “那好看的人要吃桃子,对不对?你长的这么俊,所以整个月水村只有你们家有桃树。我长得好看,也应该吃桃子。”   顾驰笑出声,真是毫无逻辑,偏她说的一本正经,难以让人反驳。   “走吧,带着你去摘桃。”   叶溪乖乖跟在身后,来到桃树下面。   鲜红的桃子挂在枝头,压的细软的枝条颤悠悠摆动,裹着一层短短的绒毛,白里透红。   她看着顾驰,顾驰点点头,叶溪才摘下一个,桃子已经熟透了,她撕去皮,递到顾驰手里,“哥哥先吃。”   顾驰眼睫毛眨了眨,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叶溪摇摇头,接着又摘下一个,去掉皮,轻轻咬上一口,清香的汁水涌出来,甜津津的,好吃极了。   叶溪很快吃完一个,汁水留在手指有些黏腻,“小哥哥,我可以打水洗一下手吗?”   顾驰看她一眼,端来铜盆里的清水,“你用吧。”   小姑娘洗了手,用手帕擦拭干净,余光不停瞥向大桃树,看一眼,赶忙收回来,然后再看一眼。   顾驰轻笑,拿来竹篮,很快摘满一竹篮桃子,递给她,“下面的是还不太熟的,上面这些是熟透的,拿回家吃吧!”   本来眼馋的叶溪惊喜的看着他,“小哥哥,你真好。”   这么一竹篮的桃子还挺沉,顾驰刚想帮她拎出去,李氏和叶父上了门,手中一轻,叶溪赶快接过竹篮,一溜烟跑过去。   顾驰看着她豪不费劲的样子,难以想象这么娇弱的姑娘,刚刚像一阵风一样,从他手里拿走了竹篮。   李氏笑看着顾驰,“你就是顾家三郎吧,模样可真俊。我是李婶,嫁到阳山村去了,你爹娘应该知道我的。”   看着自家女儿那满当一竹篮的桃子,李氏接着开口,“这,麻烦你了,溪溪她爱吃桃子,就来你们家寻桃子了。”   顾驰走上前,十来岁的少年个头竟比李氏还高一头。“李婶,桃子就是吃的,妹妹要是想吃,下次随意来。”   几人又闲聊几句,叶家三人方才离去。   临走的时候,叶溪悄悄扭过头,冲他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娇俏的小酒窝,“小哥哥,再见。”   竹林这边,郭策几人半晌不见顾驰的身影,刚要出去寻他,就看到顾驰端着一盘桃子走过来。   郭策咬上一口,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吃?”   顾驰笑意满满,“刚刚吃过了。”   郭策看着他那样子,在心里嘀咕,吃个桃子就这么开心吗? 第11章 中秋节前的准备   炎炎夏日过去,白露悄然而至,一场秋雨一场凉,如今迎来初秋的清凉。   桂花点点簇簇,似金灿灿的小米粒,清香弥散在傍晚的空气中。   进入初秋,天气有些冰凉,天色也没有夏日那般明长,因此郭策几人晚上提前半个时辰回去。   顾母正在准备今晚的吃食。庄稼人都爱吃面,细细的面条配着各色酱菜,最是入味。   她从墙角一排的陶坛里依次取出一些,放进小碗中。倒上水,烧开锅,放了几把高粱面和青菜,熟了之后,拿起笊篱盛在大盆里面,面汤留在锅中。   大蒜凿成泥后倒进醋和几滴香油,香酸的味道瞬间弥撒,直咽口水。桌上几个小碗摆着萝卜丝、芥菜丝、辣白菜和韭菜花。   捞几筷子面进碗中,挑着几种小菜搅拌,加入蒜泥汁,青翠翠的菜覆在上头,搅拌开来,酸辣鲜香,吃的酣畅淋漓。   顾家父子几个,添了好几碗。吃完后,再喝几口面汤,甘甜解渴。   顾家院子里种了不少树,除了门口的大桃树,正屋门前有棵樱桃树,西厢房那边桂花树开的正盛。这些都是顾父年轻时从山上移栽下来的,如今郁郁葱葱,亭亭如盖。   一阵秋风吹来,桂花飘落,满地金黄,大宝和二丫蹲在地上,小心的捡起米粒似的花蕊,放在手心里面,时不时低头闻几下。   “小叔,香香,给你。”四岁的二丫梳着可爱的双丫髻,扑到顾驰怀中,将小手中的桂花,放进顾驰手中,对着手面轻轻呼几下,剩余沾在手心的桂花洋洋洒洒落在地上。   顾驰笑着亲她一口,软软嫩嫩,拍拍她的小屁股,“谢谢二丫,玩去吧!”   两个孩子玩的开心,顾驰转过头看着树下的一大家子人,“爹,娘,马上就要中秋,我有个主意,你们听听可不可行。”   顾母笑着开口,“三郎快说。”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去到五垛山拜香的人必然不少,到时候咱们可以卖些东西,大哥也可以在山下等候,载几位客人。”   月水村三面环山,五垛山是其中最奇特的那一座,五峰林立,故有此名。山上有个娘娘庙,每逢佳节,附近的住户总是要上山拜香,祈求许愿。   顾父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今年咱们有了牛车,倒是方便。往年山上山下也有许多卖东西的小摊。”   小苗氏有些担忧,“摆摊的基本都是些珠花荷包,或是小吃点心,买的人并不多。毕竟去的那些人也没多少家底,除了给孩子买上几口,或是年轻小姑娘乐的掏钱,卖不出多少东西。”   顾驰笑了笑,背脊挺得笔直,“二嫂考虑的不错。所以咱们卖些便宜的东西,大家都愿意买的东西。”   听到这儿,吴氏撇撇嘴,“他们最愿意的是不花钱。”   顾大郎狠狠瞪她几眼,“你别捣乱,先听听三弟的主意。”   顾驰听了吴氏的那句话,并无不满,“五垛山是几座山中距离最远最高的山峰,除非是山脚的住户,剩余的只能赶着下午下山。大部分人都带着干粮,随意解决午饭,很少有人会在摊上买吃食。”   他环视一圈,“干粮难咽,我想着,可以卖一些热汤热水。有甜有咸,小米汤、玉米糁一文一碗,胡辣汤作料没有那么多,放些盐和辣子就行,加些豆皮腐竹,三文钱两碗。还备上热水,一文钱三碗。”   说完这些,顾驰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挣不了多少银子,还有些麻烦,爹娘和哥嫂,你们考虑一下,或者有别的法子,也可以提出来。”   顾父皱着眉深深思考,敲击着板凳,过一会儿眉头展开,“我看三郎这个法子可行,上山后又累又渴,都愿意喝一碗热乎乎的汤水。到那天咱们早点上山,牛车带着东西,大郎到时候在山下搭人,咱们几个在山上帮忙,也算不得麻烦。”   敲定主意,顾母提前准备当天所用的原料,都是些平常东西,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不过在此之前 ,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做月饼。   庄稼人都是自己做月饼,而今年,因着中秋节那天忙碌,加上顾家人多,顾母提前开始准备。   家里女人在忙碌的时候,顾家父子几个负责剥花生和瓜子,去掉壳,一粒一粒放在瓷碗当中。   顾母则将花生瓜子炒熟,吴氏和苗氏负责和面,如今近七岁的大丫在一旁烧火。   大宝和二丫两个贪吃鬼,直直站在灶房门外,闻着香甜的气息,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吃食。   顾母将炒熟后的花生和瓜子仁放入石臼里,用长长的木杵捣成碎粒,洒上一层红糖,拿出在山上收集、晒干的红枣,去掉核,撕成几片,搅拌在一起,做月饼的馅料就准备好了。   面醒好后,吴氏和苗氏忙着捏面团,里面包着花生红枣瓜子仁和红糖碎粒,又甜又香。   然后放入模具里面,轻轻一压,成一个圆圆的小饼,上面印着玉兔捣药的图案。   模具是村里的木匠做的,用了好多年。大户人家则更为讲究,月饼模具上面图案也更多,像嫦娥奔月、寿桃形、元宝形和年年有鱼等。   顾母把这些饼子放在炉子上烘烤,不断添柴烧火,等这一锅烤熟,就开始下一锅。   大宝和二丫忍不住,第一锅月饼出炉的时候,拿起就咬一口,却被烫的龇牙咧嘴,伸出嫩红舌尖不断呼气,就这还不放弃。   顾母看不过去,抽空拿来木筷,插在月饼当中,递给他们两个,“出去吃,别添乱。”   两个小人高兴的去到院子中,眼睛笑成月牙儿,吹一口,吃一下,小腮帮子鼓鼓的,月饼酥碎,面渣和花生仁掉进手心,伸出舌尖舔到嘴里,一点也不浪费。   烤好的月饼放在竹篮里放凉,上面搭着白布。盘子里面放了一些,暂时解解馋,剩下的要等到中秋晚上才能享用。   月水村村头,今日围在一起唠嗑的人不多,毕竟家家户户都要做月饼。   抬眼一看,接连几辆马车朝着村里奔来,这可是稀罕事,是去谁家做客呢?   等马车走近,这不是在老顾家读书的那几个孩子的爹爹吗?看马车上大包小包的,“啧啧   ,老顾家真是抖起来了,如今镇上的人家都上门送礼。”   眼看着顾家最近买了牛,还和镇上的人有了来往,不少人眼红起来。   李家媳妇翻个白眼,“镇上那些人真是烧钱的,怎么就瞧上顾驰,跟着他能学到什么东西。有那银子,在镇上私塾和学院里读书多好。”   张婆子立即附和,“他们把顾家捧上天,等县试名次出来,哈哈,那就好看喽!”   说完她冲着一旁的周婆子挤眉弄眼,“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婆子并没有附和她,“你啊,小声点,要是传入顾婆子的耳朵里,可不得安生。”   整个月水村谁不知道,顾驰可是顾婆子的心肝,想起以前被她上门骂上一整天的场景,周婆子就有些腿软。   张婆子讪讪闭嘴,心里却更加不满,又不是什么金饽饽,还不准人说了。   忙碌了大半天,顾母好不容易坐下休息,大丫懂事的给她锤着肩膀,一上年纪,就容易腰酸背疼。   郭父还有杜齐和王石的爹爹进到院子里面,“弟妹,我们又上门打扰了。”   顾母赶忙笑着迎上去,“屋里坐”,帮他们拎着东西,“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见外。”   大丫看到来人的时候,立即出去通知顾父和顾驰,所幸他们离家不远,很快就回来了。   顾母准备好下酒菜,端来月饼和果子,又拿出家里的黄酒,顾大郎和顾二郎也在一旁陪着。   因为过节,郭策几人这几天待在自己家中,要等到十七日才继续来到顾家学习。几个小伙伴几日未见,聚在一起,吃着月饼果子,顾驰在给他们讲解这几天堆积的难题。   郭父几人一直喝到天黑方才离去。顾母把节礼分成三份,“本来明日打发三郎给你们送去,没想到你们提前来了,刚好省了一趟跑。”   她放在马车上面,“都是自家的东西,月饼是今日刚做的,还有些地里的青菜和山上的甜柿和水梨,不值多少钱,你们别嫌弃。”   郭父几人欣然接下,他们毕竟有钱,住在镇上,对鸡鸭鱼肉之类的并不在意。倒是顾母送的东西颇合他们的胃口,自然又干净,尝起来就清清甜甜,家里的臭小子可喜欢吃了。   送走他们,顾家人坐下吃饭,顾父喝了一肚酒,随意喝了几口汤。   小吴氏余光不断飘向那些节礼,乖乖,镇上的可真有钱,看着包装都是好东西,也不知道婆婆会不会给她们分一点。   顾大郎碰碰她的胳膊,“快回神,饭菜不在那里,光看就能吃饱吗?”   吴氏气闷,抬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扭,自己也就看看而已,连看都不能看了吗? 第12章 中秋佳节   顾母看了吴氏一眼,这次倒没说什么,反正有自己儿子管着,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她操心。最近吴氏也比之前收敛一点,许是上次敲打有了效果。   她走过去拆开郭父几人送来的东西,红糖糕点,糖块干果,还送了几斤肥肉和一匹细布,这礼确实不薄。   顾大郎有些担忧,“娘,这礼有些厚了。”   顾母看他一眼,拿出一些糕点糖块放在桌上,肥肉挂在灶房,其余的收起来。   “咱们收的起,你就放心吧,等三郎他们县试之后,你郭叔送的比这还多呢! ”   小吴氏暗自嘀咕,自己婆婆哪来的这么大自信,什么时候能够下场还不一定呢。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   今日就是中秋节,天蒙蒙亮,鸡叫第一遍,顾家人就起了床,以往爱赖床的大宝二丫也一反常态,自己穿衣洗漱,准备和大人们一起去五垛山。   顾大郎驾着车,牛车上载着锅炉干柴,碗筷勺子和熬汤的食材,还有几把小凳子,大丫、二丫、大宝和顾驰也在里面,牛车挤的满满当当。   小孩子走不快,而大人们走惯山路,倒是没有落后太多。   到了山脚之后,山路难走,剩下的只能依靠人力慢慢走上去。他们来到半山腰,找一个平坦背风的地方,在这里临时搭建几个灶台,附近还有往下流的汩汩溪水,正是摆摊的好地方。   忙碌没多久,另外摆摊的人也来了,有些是本村的,有些则面生,是外村的。   五垛山上除了娘娘庙,别的实在没有看头,剩下的就是树木和山石,对于整日待在乡下的村里人来说,这并没有吸引力,再者高处风大。所以他们一般不会在山顶待太久,而是来到山腰这个背风的地方休息。   到了半上午,这里摆满小摊,有卖珠钗花环的,有卖糕点的,也有卖斗笠背篓的,还有卖山货和自家养的鸡鸭鱼肉。   但所幸没有和顾家撞样的,这让顾母很是开心。   山路两旁排成两列长长的摊子,每一个上山的人都会看几眼。挨着顾家的是外村的一个陈大娘,她卖的是自家的咸鸭蛋,“你们怎么还不开始?”   顾母笑了笑,“我们不着急,再等等。”   陈大娘好奇的多看几眼,来这儿摆摊的谁不是把东西都摆出来,尽力的招揽顾客,像顾家这么慢悠悠的,放个空锅在那里十分少见。   眼见自家摊子又来人了,陈大娘也顾不得多想,赶快把咸鸭蛋包好递给她们。   离得近的,不到中午就下了山,而那些远的,到了午时才来到山腰。   反正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他们也不急着上山,拿出干粮,边吃边逛,看看有没有实惠又便宜的东西。   咦,哪里这么香甜,再仔细一闻,还有一股酸辣味道,诱人的很,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干粮更难下口。   循着味道走过去,在顾家摊子前停下,“你们这是怎么卖的?”   顾母笑眯眯的拿出木板,这是顾驰提前写在上面的,每一样和价格都标记的清楚明白,靠在摊子面前,“我们种类多样,上面写的都有,您慢慢看,大中午的来一碗热汤,配着干粮,实惠又便宜,身上热乎乎,神仙都不换。”   这话算是说到这些人心里去了,大部分人的干粮也就是个窝窝头,没滋没味,又干又硬,要是配上一碗热汤,既省钱又能吃饱,还解了一上午的疲乏和肚子里的凉气。   “那,就来一碗小米粥,稠糊一点。”   顾母接过钱,小吴氏立马将粥递过去,“咱们都是实诚人,保准每一勺都是干货,那边有个石板,您坐那儿慢慢喝。”   不大一会儿,更多的人闻着香气过来,“大娘,来两碗胡辣汤”,“嫂子,来三份热水”   就这么,围在顾家摊子前的人越来越多,有那些好奇的,上前一看,也赶紧来上一碗。   顾母负责收钱,吴氏和苗氏盛汤,顾父、顾驰烧火熬汤,大丫和顾二郎则在一旁清洗碗筷和打水。   带的干柴很快就不够用了,大宝二丫也是能干的,山上枯枝烂叶厚厚的一层,两个人一点一点的拖回来。   本来半山腰这边摊子多,人流也多,不管买不买东西,看上两眼总是不要钱的。结果大家看到顾家摊子前围了这么多人,又有更多的围上来,幸亏顾家一大家子干活可是个好把式,把这些顾客照顾的妥妥帖帖。   正忙活着,张婆子几个也看到顾家摊子,挤到人群中最前面,“我们要两碗胡辣汤。”   顾母抬头笑了笑,伸出手掌,“先掏钱,再喝汤。”   听到这话,张婆子面色有些不好,“都是一个村的,我还能跑了?”   顾母还是笑眯眯,“之前有一次,你借完我家的东西一直没还回来,我去找的时候,你说忘性大。这次我可得好好提醒你,要是你又忘了,被我当成小偷怎么办?”   一旁围着的人哈哈大笑,赶紧掏出铜钱,“婶子,我先来一碗。”   张婆子黑着脸付钱,“要是不好喝,这钱还给我。”   她吹了吹,喝一口,还不错,眼珠转了转,对一旁的人大声开口: “这一家子平常大大咧咧,如今做起生意,倒是讲究起来。”   身旁的人看也没看她,“看人家的麻利劲,想必平时也是个干净能干的,大娘,你既然买好了,麻烦让个地儿。”   张婆子被挤出来,三角眼瞪了瞪,端着碗拉着自己儿子走了。   一大家子忙活一中午,才慢慢休息下来。就这还不算完,那些上山晚的,或者是从山上下来的,时不时的还要再来几碗。   旁边摊子的陈大娘看直了眼,人家一开张,就没有她们什么事了。   不过这味道可真好闻,小米汤黏乎乎的,配上自家咸鸭蛋正好;胡辣汤又辣又香,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喝一口满身都热和起来。   眼瞅着这会顾家摊子前人少了,那些摆摊的开始凑上来,“大娘,我们也来一碗。”有些直接掏了铜板,有些则是拿自己摊上的货物交换,顾母也不挑,来摆摊的东西都不差。   一直到申时,眼看没有生意,顾母发了话,“咱们收拾收拾回家。”   回去就更为轻便,带来的东西都用光了,除了板凳、锅炉和碗筷,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与来时相比,省力不少。   顾大郎正在山脚等着,他赶快迎上去,接过顾父手中的东西。   马车也有了空间,几个女人和小孩都挤上去,由顾父驾着车先回去,他们兄弟两个则走路回家。   调皮的大宝做了个鬼脸,冲他们招招手,“爹爹,大伯,你们走快点,不然月饼就要被我吃光了。”   话音刚落,大宝感觉小小屁股上面一阵疼痛,原来是自己娘亲打了一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挨打,他讨好的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唔,月饼不能我一个人吃,也要让小叔吃。”   苗氏脸更黑了,自己怎么生出个这么儿子,又爱吃又爱玩,还是个白眼狼,看来是时候跟婆婆提一下那件事情了。   终于回到家,一大家子瘫在椅子上面,今天可是真累,不过看着那一个接一个的铜板就开心,况且下地的时候比这累多了,这还不算什么。   歇了一会儿,几个媳妇开始张罗晚饭,中午忙碌,大家都没怎么吃,今天又是中秋佳节,晚上这一顿可要好好犒劳一下。   洗干净萝卜和小儿手腕粗细的山药,放入红枣枸杞,配着山上摊子给的大骨头,汤就完成了。   豆角炒肉一个,鸡蛋青椒一个,山货泡开之后,滴上油,软糯的炒蘑菇又一盘,最后来个醋溜白菜,酸酸辣辣;还有陈大娘给的咸鸭蛋,切开两半,黄灿灿的直流油;再端上一盘腌好的萝卜丝,酸辣解腻。   六菜一汤摆上桌,趁着热乎大家开始吃饭,顾母把月饼装盘,一样来一盘。二丫看一眼月饼,再看一眼肉肉,都想吃怎么办。   顾母笑看她一眼,“先吃饭,月饼明天还可以吃。”听到这儿,二丫放心了,腮帮子鼓起来,一口一块肉。   顾父在月水村没有其他亲人,家里兄弟多,一碗水端不平。他年轻时一个人来到这里闯荡,如今和兄弟几个也没了来往。好在现在一大家子越来越兴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老婆子,把那竹叶春拿出来,咱们喝上一杯,今年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顾母看了他一眼,要是以往肯定不会让他们喝酒,本就劳累一天,喝醉之后第二天肯定头晕脑胀。但是老头子话说的不错,日子越来越好,确实值得庆祝一下。   几个大人碰了杯,又吃起饭菜。顾大郎突然想到什么,“娘,咱们今日忘记去烧香了。”   顾母咽下嘴里的东西,“你就放心吧,你娘我都记得呢,上午人少的时候我就去山顶了。”   保佑三郎身体健康,保佑一大家子平平安安,至于银子,这个烧多少香都不管用,还是要靠脑袋瓜子和力气挣钱啊。 第13章 分钱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大宝和二丫趴在顾驰怀中,大丫也乖乖坐在一旁,听着顾驰给他们讲述嫦娥姐姐和玉兔的故事,虽然每年都要听一遍,但还是不厌烦。   大宝眼巴巴的看着那圆圆的大玉盘,肯定有好多吃的,小兔子可真幸福,也不知道兔肉吃起来怎么样,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是乖乖吃月饼吧。   这会儿顾家人坐在大桃树下面,桌子上摆放着瓜果糖块和月饼,风一吹,浓郁桂花香袭来,银色月辉洒在身上,一天的疲惫缓解不少。   桌子中央放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的就是今日做生意的铜板,分成几份,算数题他们不拿手,可数铜板,那真是又快又准。   数完之后汇合在一起,顾驰脑子转的快,脱口而出,“二百六十八文钱。”   苗氏吴氏眼睛一亮,这么多,就连一向沉着的顾家父子几个,也满面笑意。   顾大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娘,我今日搭客的钱还没算呢。   往日农闲时,顾大郎也经常驾着牛车搭客,但挣不了几个铜板,毕竟乡下人能走路就不会坐车,他更多的是在镇上拉货,就这机会也不多。   他把荷包里的铜板倒在桌子上面,“我已经数过了,刚好三十文。”今日上山的人多,大部分还带着孩童,乘车的也多是有孩子的人家。   顾母美滋滋开口,“差两文钱就到三百文了,不错。”   只听到大宝嗷的一声,清脆的叫起来,“咱们有钱了。”   其他人看着他那又蹦又跳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母今个心情好,“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过来拿钱。”   吴氏和苗氏面面相觑,她们没听错吧,婆婆竟然要给她们钱。   两人竟一时不敢站起身,虽然平日总惦记着公中的钱,可真要是给她们了,自己男人肯定又要红着眼眶,“你们亏心不亏心,这钱都要给三弟读书用。”   “快过来。”顾母又催促一声。   吴氏和苗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这才过去。   “你们每人三十文,剩余的放在公中。” 顾母把铜板串成一串,递给她们。   “看着我干嘛?不要我就拿走了!”   吴氏苗氏赶紧拿过来,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本以为今晚吃顿好的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钱拿。   顾母看她们一眼,自己又不是那恶婆婆,平时儿子打零工挣的钱,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由他们去了,一大家子吃喝都在公中,就这样还总惦念着自己手里的钱。   “最近你们辛苦了,利索又能干,要不是你们两个,咱们今日可挣不了这么多钱。这是专门给你们两个的,留着自己花。”   苗氏只顾乐滋滋的盯着手里的钱,顾母说的话她没往心里去。吴氏倒是有些惊讶,婆婆对自己有些不满,她是知道的,没想到如今竟会夸奖自己,她脸有些微红,看着手中的铜板,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吴氏半晌抬起头,红着脸笑了笑,“谢谢娘。” 所幸有夜色遮挡,看不出什么。   苗氏乐呵之后,突然想起那件事,她磨蹭着开了口,“娘,最近三郎在家中读书,趁他有空的时候,也给大宝开蒙吧”   顾母皱皱眉头,一时未回答。   顾驰倒是开了口,“二嫂,我也想说这事呢,大宝快六岁了,是时候提前学习,镇上的孩子四五岁已经开始启蒙。”   小苗氏听到这儿,有些着急,“咱们村里的都是八岁才开始入学,怪不得比不过人家,早知道,应该早点让大宝跟着你学习。”   顾驰冲她笑了笑,安抚她,“别担心,二嫂。之前我在家的时候,也教过大宝一些简单的东西,现在正式启蒙,只要听话努力,不比别的孩子差。”   说完这些,他摸摸大丫的脑袋,“大嫂,让大丫也跟着我一起学吧,多认几个字总是好的。”   大丫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顾驰不住点头,“小叔,我想学。”   这时顾母开了口,“孩子们多学点知识是好的,但是三郎,这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顾驰摇摇头,“我休息的时候教他们知识,也就大丫和大宝两个人,没什么,二丫如今还小,等再大一点,也让她启蒙。”   听到自己儿子这样说,顾母放心了,“你们两个要听小叔的话,不能捣乱,不然就让你们爹爹教训你们,尤其大宝,知道了吗?”   大丫笑眼弯弯赶紧点头,大宝则有些怨念,咬了一口月饼,不情愿应下了,以后就不能自由的下水捉鱼上树玩泥巴了。   寂静的夜晚,玉盘从树梢爬上半空,洒下一片柔和银辉。   左厢房里,吴氏看着那一串铜钱发呆,顾大郎纳闷的看她一眼,“就这么多,你还能看出花来?”   吴氏白了他一眼,“我给你操劳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过我钱。”   这可真是冤枉,顾大郎睁大眼睛,“咱们家的钱不都在你手中吗?”   “那不一样,那是咱们小家的钱,不是我的钱。”   顾大郎叹口气,“好好好,下次专门给你钱。” 躺在床上发笑,这婆娘真好收买,还是娘有法子。   几日不见,今天郭策三人又赶在辰时正点来到顾家。   中途休息时,郭策摇晃几下脑袋,站起来舒展身体,“读书果真不能间断,在家休息几天,今早起床眼睛都睁不开,刚刚写了几张字,这会儿肩膀有些酸。”   顾驰笑了下,“确实如此,即便是在家休息,最好每日写几张大字,按照平时的时辰作息,一旦松懈,就提不起劲儿。”   王石点点头,“咱们老大说的对。”   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顾驰眼角抽了抽,摇摇头,轻笑一声。   王石接着开口:“我听到消息,再过半个月,咱们书院要进行一场考核。以这次考试来选拔明年能够下场的学子。”   说起这个话题,几人脸上有一丝沉重。   杜齐叹口气,“多少学子埋头苦读多年,却连县试也通不过,咱们还不知何时才能下场。”   “管别人做什么”,王石看他一眼,“咱们只要努力,肯定能够成功。”   杜齐苦笑一声,“我还真是羡慕你的心态。”   一直没吭声的顾驰,拍了拍他的肩膀,“童生只是科举考试最为简单的一关,咱们还年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努力终会有所回报。”   王石郭策猛的站起来,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斗志,“加油。”看到小伙伴们都鼓舞,杜齐也有了一丝自信。   半个月后,求知书院的学子准时赶在辰时进入学舍,每次参加县试之前,都会进行一次考核,以此确定谁有能力参加考试。   直到傍晚才出考场,顾驰和郭策几人碰面。   即便一直很自信的王石,如今小脸皱成一团,“这题真是太难了,估计这次无望。”   一旁路过的几位学子,看着王石的样子,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还妄想下场考试。” 他碰了碰身边的那人,“李杰,现在的一些小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不屑看了眼,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王石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瞪了几眼,“什么东西。”   郭策也很是愤怒,对顾驰解释,“刚刚过去的那几个,是镇上有名的不学好,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看不起别人。他们两个中学结束后,过了三四年,直到现在还没有通过县试。尤其那个叫李杰的,他们家是开衣料铺的。”   他降低声音,凑到顾驰耳边,“我之前还看到他出入翠花楼。”   几个小伙伴脸上有丝微红,翠花楼可是那风月之地,从小家里人就耳提面命,不能去到那地方。   王石清清嗓子,有些幸灾乐祸,“怪不得通不过县试,心都不在读书上面。”   “好了好了,不说他们”,杜齐摇摇头,“顾驰,今日考核有些难度,明日你再给我们讲解一下。”   顾驰应了一声,就此分别,他朝着月水村回去。   今日考核结束的有些迟,天色已经暗了,村头好多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还未走进就能听到。   “顾驰,来来来”,一个眼尖的婆子招呼他过来。   “听说今日考核,怎么样,明年能下场吗?”   顾驰面带微笑,“成绩还未出,一切看夫子的评判。”   听到他的回答,一旁的张婆子有些不屑的“切”一声,“读书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再过三五年下场也不一定考上。尤其咱们乡下的学子,就是泥腿子的命,还妄想飞上枝头。”   顾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眸子里染上一层墨色,“张婶说的极是,有些人就是泥腿子的命。”   张婆子挑了挑她那三角眼,整张脸显得愈发刻薄,“婶子劝你一句,早日把那书本扔了,回来下地干活才是正事,白日做梦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的。说的可是贴心话,婶子都是为了你好。”   顾驰笑了笑,“不劳婶子操心,我今日听说张安又惹事了,按照婶子的说法,还是早日把他从书院领回来干农活吧。”   张安就是张婆子的小儿子,整日惹是生非,在书院也不消停。张婆子被他呛了一下,讪讪闭嘴。 第14章 又一个第一名   这次考核之后,学子们有些蔫蔫儿的,对于大部分学子来说都有些难度,比平常的试题难多了。   毕竟这是一次选拔考试,学院自然不可能一股脑的让所有学子都去参加县试,考不上多丢人啊!丢的不仅仅是夫子和院长的脸,更重要的是百姓对书院的认可。   学院这边,夫子们都在抓紧时间阅卷。   张夫子边看边说,“也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学子可以下场?甲班还有些希望。”   另一位李夫子不甘示弱,“我们班谢林成绩不比甲班的差,肯定名利前茅。”   张夫子回击道: “你就吹牛吧,这次参加考核的多少学子啊,往年没下场的都来考试了,别说谢林,即便是顾驰都不一定能考上。”   王夫子听了这话,有些郁闷,只得低头继续阅卷。但是下一秒,“哈哈哈”,一向沉稳的王夫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另外两位夫子好奇的看着他,“王夫子,看到什么搞笑的东西了?”   阅卷就是这样,有些学子一窍不通,但是又不敢交白卷,就在上面乱写一气,什么打油诗啊,节选的戏曲或者话本子啊,或者把题目重新抄一遍,一个字都不漏的那种。   最搞笑的是,有些学子使出浑身解数赞美夫子,希望博取怜悯之心,可还是全错。   王夫子抚着胡须,满面笑容,连带着人都年轻几岁,“张夫子,你看看这个学子的答卷如何?”语气中止不住的嘚瑟。   张夫子接过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规整圆润的馆阁体,乌黑方正又流丽,光说这字体,就可以直接参加科举考试了。   接着看内容,帖经和经义完全正确,引经据典,可见该学子对四书五经掌握的非常熟练;诗赋对仗押韵,极为出色;算学题也是全对,简洁明了。   整张卷子竟然找不到一丝错误,张夫子惊奇不已,赶紧翻看考生的姓名,工整的“顾驰”二字写在上面。   张夫子眼角抽了抽,貌似自己刚刚还说过什么。   看着王夫子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张夫子赶紧跑过去,笑着开口,“王夫子真是一位贤师,在下自愧不如。此生没有遇到顾驰这样的学子,乃是人生一大遗憾,要不,接下来咱们一起教导他?”   王夫子瞪他一眼,“想的美,他可是我的学生。”   等所有的卷子看完之后,其他夫子脸上一半开心一半郁闷。   开心的是今年这次考核的成绩不错,通过的人数比往年多了一些;郁闷的是名次靠前的全是甲班的学子,这样子显得自己好失败哦。   顾驰这份卷子连院长也惊动了,“不错,还是老夫当初眼光好。”   一旁的王夫子委屈,“明明是我先发现顾驰这个好苗子,怎么都要和我抢。”   两日之后,学子们都来到书院,来看考核的名次榜单。   第一名,大大的顾驰二字,多么瞩目啊!   郭策挤在前面,没敢从头看,而是从最后一名看起,看了大半天,还好,看到自己名字了,继续看下去,杜齐和王石也在上面,这时他脸色有些不好,不应该啊,他们三个都在上面,怎么会没有顾驰的名字?   皱着眉继续看下去,好家伙,原来在第一名等着他呢!   他满脸笑容的挤出去,几步走到顾驰身边,“老大,你是第一名,太棒了! ”   王石和杜齐立即星星眼的看着他,“老大真的太牛了。”   一旁的小伙伴们听到这话,原来这就是顾驰,“老大,老大”,纷纷凑上来,把顾驰围到中间。   郭策几人傻眼,明明他是我们的老大!   所幸没过多久,各位夫子和院长出现,人群散开,不过他们还是紧紧挨在顾驰身边,时不时的摸几下顾驰的肩膀、后背和衣衫,美名其曰:沾沾光。   顾驰:   张院长咳嗽几声,人群安静下来。   “结果出来了,总共有三十位学子通过考核,名单上的你们,接下来就要更加用功,准备明年二月份的县试,距今不过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务必尽力拼搏。”   他环视一周,“没通过的也不要气馁,更要认真努力,争取下一次榜上有名。大家都看到了,第一名,也就是顾驰学子,答卷几乎全对。”   本来安静的人群立马沸腾起来,不认识的纷纷打听顾驰是哪位,知道的都盯着顾驰,张大嘴巴。而距离顾驰进的学子,两只手齐上阵,摸来摸去,这可是考第一名的大佬啊!   郭策几人看不下去,赶快挤到顾驰身边,围挡那些蠢蠢欲动的双手。   张院长拍拍手,人群再次安静下来,“咱们求知书院有个良好传统,有奖必赏。”   这时王夫子几个抬着几摞书籍放在桌子上面,张院长指着那些书本,“这就是这次的奖励,通过考核的学子每位两本书,而顾驰,五本书。”   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去领书,看着顾驰怀中厚厚的一摞,其余的学子眼巴巴看着他。   对于读书人来说,书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即便在书肆,最便宜的书籍也要一两银子呢,够上乡下人一年的吃喝了。   “没有书的也不要担心,我手里还有几套书籍,想要看的学子,自行抄录。”   听到张院长这样说,其余小伙伴心里好受些。   “老大,你快掐掐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杜齐一脸傻笑。   郭策上去在他腰间掐了一下,“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杜齐嘿嘿傻笑,“我都没抱希望,以为他们那些请了夫子的才有机会,没想到自己也通过了,都是老大教导的好。”   “你自己的努力占大部分,我也没帮上什么。” 顾驰笑了笑。   “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杜齐摇摇头,“还是和你在一起特别有动力,看着你那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不学习。”   顾驰站定身子,“接下来咱们一起加油!”   “嗯,加油!”几位小伙伴眼中满是坚定。   自从当今圣上大力提倡读书之后,云阳镇学子增多,而夫子少,所以在中学结束之后才会让他们自己学习,这也是给他们的消化整理时间。   而如今通过考核的学子,则会重新入学,几位夫子轮流教导,甚至院长偶尔也会为他们讲课。毕竟求知书院的名声,就依托在这群人身上。   “三郎,来来来”,顾驰刚进入村里,一个婆子笑眯眯冲他招手,“听说你又考第一了,可真厉害。”   其他几个小媳妇也赶快围上来,“你都是怎么学习的啊,给嫂子们说说。你今天又获得奖励了,可真稀罕人。”   张婆子和李家小媳妇,看着那围成一团的人群,翻了个白眼,“神奇什么,又不能保证县学一定能通过,咱们月水村还没有一个童生呢,顾三郎,未必次次都那么好运。”   眼看着顾驰要家去了,这群小媳妇还依依不舍,“三郎,有时间来家里坐坐,吃顿饭啊!”   之前在学院里顾驰一直考第一,可她们并不当回事。但是这次第一含金量和以前的可不一样,万一顾驰通过县试了呢,提前交好总是没错的。   顾驰回到家,顾母和家里其他人也很是开心,“就知道我儿子最棒。”   看着娘亲和爹爹都围着三叔,大宝缓口气,悄鸟的迈着小脚丫跑出去。   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自家三叔的声音,“大宝,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大宝嘟着嘴,可怜兮兮转过身,摇摇头,一声不吭。   看到他一副小可怜的样子,顾驰心里闷笑,大宝机灵又聪明,就是有些贪玩,每次布置的任务,没人监督的话,总是不能按时完成。   “完不成任务,不许吃饭哦。”   听着三叔轻飘飘的一句话,大宝皱着小脸,乖乖去到屋中完成任务。   顾母笑看着自己孙子,也是奇了,别人的劝导大宝不一定听进去,可三郎轻飘飘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中午赶在吃饭前,大宝将今日的大字和默写的内容交给顾驰。   顾驰仔细看了看,用红笔圈出好的地方,再指出有改进的地方,一点一点的讲给他听。对待大丫也是如此。   顾二郎不禁感叹,“如果当时我遇到三弟这样的夫子,如今也是个知识人了。”   顾驰笑眯眯的看着自家二哥,“现在也不晚,二哥,跟着我一起学习吧。”   听到这话,顾二郎立马摆摆手,“饶了我吧。”   顾母瞪他一眼,“就会作怪。”   眼看任务完成,苗氏赶紧拉过大宝,“看你最近瘦的,双下巴都只有一个了,多补补。”   大宝眼角抽了抽,“娘,我这是长个子呢! 瘦才好呢,就可以像三叔一样修长又俊挺。”   顾二郎在他小屁股上面轻轻一拍,“小小年纪就知道瞎讲究了,以后多吃点饭。”   大宝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吃再多的饭也没用,关键是要吃肉啊!吃啥补啥,吃肉才会长肉呢!”   顾母捏捏他莲藕似的手腕,再看看手背上一个又一个的窝窝,好笑的开口,“咱们家就属你最胖了。” 第15章 友谊的冲击   以前家里温饱不成问题,只是因为三郎吃药和读书花费不少。但是最近,家里买了牛,时不时的赚些钱,日子是越过越好,家里的生活水平自然提高起来。这不,大丫、大宝和二丫几个孩子,也圆润白皙起来。   顾母点着大宝的小脑袋,“今个你三叔考的好,咱们就再吃一次肉,满意了吧。”   大宝一本正经的拱拱手,“多谢老太太。” 配着那圆嘟嘟的小脸,愈发搞笑。   “你个白面团子,就会作怪。”顾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饭桌上自然是一家人交流感情的好时机。   顾驰放下碗筷,“娘,明日郭策几人就不来咱们家了,你和嫂子几个也可以好好歇歇。”   这几个月来,都是顾母、吴氏和苗氏做饭,半大小子,也不能随意凑合,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顾母摆摆手,“没事,读书只能靠你自己,娘能为你做些事,开心着呢!”   顾驰盯着顾母,眼眸里尽是笑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娘,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又要去书院读书,这次几位夫子和院长都会教导我们。”   “好好,这是对你们的看重”,顾母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儿子,可真是争气啊!“大郎,这段时间地里活不多,早上驾着牛车把三郎送去,晚上你们一道回来。”   顾大朗咽下口中的东西,“好嘞,娘。”   顾驰同意的点点头,“大哥有空的时候可以载着我,忙碌的时候,我自己走回来。”   步入深秋之后,天气愈发阴冷,尤其是早上和晚上,稍有不适就会感染风寒。顾母担忧儿子又会如同之前生病那样,顾驰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再有四个月时间就要县试,可不能出一点差错,是以并没有拒绝顾母的提议。   书院这边,谢林有些不服气,“郭策,你们是怎么学习的?”   这一段时间,家里特意为他请了夫子,谢林也很是自信满满,没想到在这次考核中,考不过顾驰也就算了,竟然连郭策几人也没考过,要知道以前自己可是比他们成绩靠前的。   郭策皱皱眉,“你干嘛总盯着我们?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几页书,勤奋努力是唯一的法宝。” 说完这话,又掀了一页,不再搭理他。   中途休息时,郭策唤来杜齐和王石,悄悄开口:“之前咱们在顾家学习的事情,不要告诉旁人。”   杜齐有些疑惑,“为什么?”   郭策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备考时间紧张,如果别人也学我们这样,都去麻烦老大,老大哪还有时间复习。要是因为这样影响老大的成绩,就是我们的过错”,顿了顿,“就是咱们几个,也不能随意麻烦老大,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万不可因为琐事干扰老大的时间。”   杜齐王石立即了然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嘴巴,“放心吧,我们知道了。”   这一段时间,书院里的夫子可是下了不少功夫,除了要给他们出题考察,还依据每位学子的进度和薄弱的环节制定专门的计划,逐步提升。   这不几个月下来,几位夫子瘦了一大圈,不过却很有精神,“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看着手中的学子一点一滴进步,他们也很是开心。   王夫子看着手中的名单,得意的抚着胡子,“顾驰表现不错,一如既往地优秀;郭策、王石和杜齐基础也算牢固,稍微提点几句,就能领悟。”   看着王夫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样子,李夫子有些羡慕,“老王啊,你可真是好运,好苗子都让你碰见了”,说到这儿,他深深叹气,“谢林以前也不错,不知为何如今下降的这么厉害!”   学舍里,谢林眉头紧皱,直直盯着顾驰,“师傅,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什么学习方法,也别藏着掖着,让大伙学习学习。”   其他学子听到这话,齐刷刷的看着顾驰,学舍里一片安静,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顾驰的回答。   顾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咱们整日都在一起学习,我怎么学,我看的什么书籍,大家也都知道。要说学习方法,基础掌握好,多思考,多改错,总能提高。你也别太着急。”   谢林冷哼一声,“叫你一声师傅,还真的把自己当我师傅了?不愿说就算了,大伙都看看,考场上没有情谊,亏我以往真心崇拜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到这话,热切盯着顾驰的其他学子,此刻眼神变了变。   郭策立即走过去,生气的反驳,“谢林,你什么意思?学舍就这么大,顾驰一举一动咱们都看的清楚,夫子教导的内容一样,学习的书籍一样,学不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迁怒别人干什么?”   谢林看也不看他一眼,擦着郭策的肩膀,径直走过去。   顾驰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发黑,内心却有一股莫名的挫败感。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他长久生病不能入学的时候,如今,这种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在求知书院接近两年的时间里,除了刚开始有些学子对顾驰抱有敌意,后来大家相处的都很愉快。至今他还记得谢林第一次找上自己时的样子,有些别扭,却很单纯。   作为谢林口中的师傅,顾驰也是尽力的给他讲解题目,更何况当初卖黄金蝉也多依靠谢林父亲的帮忙,所以顾驰很是尽心尽力。   可是自从考核之后,谢林就有些变化,隔三差五的询问自己的学习方法,这又不是不能说的事情,每次顾驰告诉他之后,他便不说什么;可要是哪一次不如他的意,谢林便有些恼怒。最近更甚,言语中把自己和大伙对立起来。   顾驰摇摇头,用力握紧的手掌松开,看着面前郭策、杜齐和王石三人紧张的眼神,他笑了笑,那股挫败感消散不见。   自己身边还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合则聚,不合则分,友谊不能强求,尽力对待关心自己的朋友就好。   中途休息时,顾驰敲开王夫子房间的大门,院长和几位夫子也都在。   “来来来,有什么事吗?”王夫子笑眯眯的拉过顾驰坐下。   听了顾驰一番话,张院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说的有理。”   张院长去到学舍,他并没有急着讲课,“在上课前,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他环视一周,缓缓开口,“我考举人那年,有个同窗,学问才华都是学院里的前几名,远胜于我,就连夫子也经常夸赞,他以后必定能考上进士,可是迄今还只是一介小小秀才。”   学子哗然,有些好奇的发问,“为什么?”   张院长抚着胡须,“因为他急躁,心态不能平和。平时很正常,每次临近考试,就忍不住冲周围的人发脾气,过分关注别人的学习,总觉得别人的方法比他好,别人是不是偷偷的比他多看一些书籍,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别人身上,成绩自然一落千丈。”   张院长语重心长开口,“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们已经比许多学子都要优秀,按照夫子的教导,自己努力认真,有付出就会有回报。不要整日在意他是怎么学的,他是不是比我优秀,他是不是比我多看几本书。一步一个脚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敲了敲桌面,声音骤然提高,“少关注别人,多关注自己,总结属于自己的方法,成功的关键在于个人。”   “有谁感觉最近心态不平和的,可以来找我和夫子商量。在这里,我要特地感谢顾驰”,张院长冲着顾驰一笑,“还是他主动提出,希望可以开导大家,多多关注每位学子的心态,缓解克服大家的焦虑。”   下面的学子有些脸红,顾驰每次都是第一,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对他从崇拜变成了嫉妒和厌恶,可如今,也还是他,找到院长开解大家。   张院长走后,有一些小伙伴红着脸,跑到顾驰身边,“对不起,谢谢你”,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顾驰笑了笑没吭声。   他自然不是圣母,只是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孩童,在烦躁压抑的氛围下,很容易偏激。这一次,他找寻院长开导大家,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再有类似的事情,也不会任人欺负。   坐在后排的谢林,直盯盯看着顾驰的背影,表情愈发阴冷,怎么什么事情都让他出风头了呢?   秋天眨眼过去,如今步入十二月份,滴水成冰的日子,月水村地处中原,冬日更是寒冷干燥,风刮在脸上,好似冰凉的刀子,呼一口气,吐出一丝丝白烟。   冬日天亮的晚,顾母摸黑起床,瑟瑟北风呼呼刮过,她不禁打个寒噤。来到灶房,烧上一大锅热水,待会儿一大家子起床洗漱方便。   舀水时不小心沾到凉水,即使顾母做惯农活,也不由得再次哆嗦几下,水可真凉啊!   赶紧凑到锅台面前,伸手烘烤几下,麻木冰冷的手指慢慢热和起来。   锅中的水咕噜噜冒泡,顾母刚要掀开锅盖,只听“吱扭”一声,灶房的门开了。 第16章 腊月里的糖葫芦   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透过门缝飘进来,顾驰赶快关闭木门,灶房里倒是比外面暖和许多。   顾母在铜盆里为他添上热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早着呢! ”   顾驰摇摇头,“习惯了,平日也是这个时辰起床。” 如今的他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袄,却不显一丝臃肿。   十来岁的年纪,正是抽条的时候,加之平时学业又辛苦,即使他吃的再多,也存不住几两肉。   洗漱完毕,顾驰在锅台钱坐下,时不时添上几根柴火,玲一个锅里熬着稀饭,咕嘟咕嘟,飘散着地瓜的甘甜。   顾母又搬来一把凳子,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双手,还好,是暖的。   “不用去书院,就在家好好休息,天寒地冻的,别冻着了。” 顾母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心疼。   顾驰笑着点点头,昨日书院就放假了,等到明年县试前再去几次书院,别的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顾母突然想起一件事,“在你屋里放个火盆子怎么样?里面放上滚烫的火粒,这样你温书时也好受一些。”   “都按娘说的做。”   闻见锅中飘出一丝糊味,顾母赶快过去搅拌,“三郎,把火退出来吧。”   顾驰“嗯”了一声,把还未燃烧完毕的木头放进一旁的火盆,灶炉中只剩那耀眼的火粒,一点一点,闪闪烁烁,好似红星。   左右厢房也传来动静,想必是顾大郎和顾二郎一家起床了。   “娘,天冷,你以后晚点起床,烧水做饭的事,就留着我干吧!” 吴氏用热水抹了把脸,看着顾母说道。   顾母摆摆手,“人老了,哪有那么多瞌睡,我还能干呢! ”大媳妇最近表现的还可以,勤劳更干那是真没的说。   一大家子起床之后,全都围在灶房里面,一人一碗荷包蛋,爱吃甜的就在里面加点蔗糖,不爱吃的,就着咸菜,也能喝上一大碗。   喝完之后,身上这才真正热和起来。   一到冬季,地里没庄稼活,外面寒冷难耐,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待着,围在火炉面前,俗称“猫冬”。   顾母随手拿来几个红薯,埋在火盆下面,再埋一把花生和板栗,板栗是秋天的时候在山上摘的,如今烤了吃,又香又甜。   顾父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灰茫茫的天空,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院中的几棵果树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枯叶,凌厉的北风一吹,打着旋儿飘落下来,显得更加萧索阴冷。一门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怕是快下雪喽!”顾父叹口气。   冬天本就愈发寒冷,一旦下雪,更是连屋门都出不去,不过瑞雪兆丰年,想到明年的收成,顾父脸上又露出笑容。   顾父添上一根柴禾,“干脆咱们明日再去镇上一趟,赶在下雪前把该买的东西买齐全,省的到时候多掏几个铜板。”   一赶上下雪,所有的东西就要涨价,是以村里人都是提前准备齐全,反正冬天天气寒冷,东西也放不坏。   顾母点点头,“行,让三郎列个单子,咱们明日就按单子上面的东西准备。三郎,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写上去。”   顾驰本就拿着书籍,随手掏出纸张,顾母他们商量一个,他就记下一个,“娘,我没什么要买的,笔墨纸砚都还有剩余。”   顾父有些得意,“别人家读书都要花钱,咱们三郎争气,还能往家挣钱,就连笔墨纸砚也都是学院发的,省下不少钱呢!”   “那是,三郎随我,聪明又机灵。” 顾二郎边说边扒出一个红薯,也不嫌烫,直接剥了皮就要咬上一口。   顾父踹了他一脚,“你这臭小子,三郎哪一点随你了?明明是随我,当时我跟着村里的秀才启蒙,就数我学的最快,只可惜后来家里穷,还没有如今这么好的政令,只得退学下地。”   顾二郎吹一下,直接咬上去,“爹,你就吹牛吧,怎么我和大哥就不随你呢?”   顾父噎了一下,“那是你们两个太笨,没有遗传到我的聪明才智。”   “那大宝怎么说,这可是我的种,看起来也挺机灵的,说明他老子我也不差。”   顾母看不下去,直接给他一个爆栗,“都争啥呢,三郎随我,当时我娘家堂姐也教过我几个字,我可是学的又快又准呢,只是后来嫁到你们老顾家,被你们一大家子拖后腿,幸亏三郎传承了我的机灵,不然我可就亏大了。”   顾父点点头,“你们娘说的对。”心里却嘀咕,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连帐都算错了,还是自己看不下去,帮她算出来,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两个才认识。   想到这儿,顾父黑黑的老脸爬上一抹红晕。   看着红薯烤好了,顾母从火盆里扒拉出来,一人分一个。   去掉焦皮,红软的果肉冒着气,吹一口,咬下去,软软糯糯,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小姑娘都怕冷,大丫和二丫乖乖坐着,吴氏正在旁边教授大丫针线活,时不时的指导一下,不求多么精巧,可最基本的缝制却要掌握。   大宝就是个坐不住的,背几遍诗词,就要出去和小伙伴们跑上一圈,等感觉到冷了,再赶紧跑回来,坐在火盆前面继续背书。   “来,祖父考考你,《悯农》这首诗怎么背?”   大宝小嘴一张一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顾父满意点点头,“不错,那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大宝坐的挺直,大眼睛亮闪闪的,“我知道,小叔教导过我,诗人这么富贵的人家,都懂得劳作的辛苦,我们更要珍惜粮食。”   顾父“哈哈”笑起来,“大宝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不然也只能种地喽!”   随即顾父又考察了大丫,大丫背诵的也很是流利,虽然平常还要练习针线活和家务,但温书的任务一点也没落下。   小苗氏吧唧一下,亲在大宝柔嫩的小脸蛋,“儿子,你可太聪明了。”   吴氏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很是满意,忍不住想着,要是自己生个儿子,会不会也这么聪明?   她冲着顾大郎看了几眼,两人身体都没问题,接下来要继续努力了,总能生出儿子来。自己小叔子努力,就能成绩优异。大郎和自己努力耕耘,肯定也能心想事成。   第二日一大早,顾父驾着牛车,载着顾母、吴氏、苗氏、顾驰和几个小孩子一起去到镇上。   几位大人精挑细选,大宝和二丫可坐不住,缠着顾驰带着他们出去玩。   顾驰远远的就看到一身海棠色裙袄的小姑娘,杏眼骨碌碌的看着冰糖葫芦。   殷红似玉珠,外表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顾驰拿下其中一根,递到她面前,“又见面了。”   叶溪猛的抬起头,笑眼弯弯,“小哥哥,是你!”   看着顾驰递过来的糖葫芦,叶溪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接过来,咬上一口,酸甜软糯,甜到心里。   “小哥哥,谢谢您”,小姑娘仰起头,脖颈后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绒毛,衬的她越发娇嫩。“娘亲不允许我吃糖,说是容易坏牙齿。”   看着小姑娘委屈的神情,顾驰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听话,就这一串,不能多吃。”   叶溪乖巧的咬上一小口,“知道了。” 脸颊鼓鼓的,好像进食的小猫咪一样。   “小哥哥,你叫什名字?”叶溪打开手中的糕点,分给大宝几个小孩子,然后又递到顾驰面前,示意他尝一口。   这包糕点可是娘亲好不容易点头买的,看着剩下没几块,叶溪有点肉疼,可是再看看小哥哥的糖葫芦,她又感觉美滋滋的,小哥哥真是个好人。   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小姑娘,顾驰话中带笑,“顾驰,驰骋的驰。”   叶溪笑吟吟的点点头,露出娇俏的小酒窝,“顾哥哥,我是叶溪,‘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的溪。”   那抹轻轻柔柔的笑意,似春风一样,在这寒冷的冬日各位的和煦,吹进人心扉中。   突然想到什么,叶溪摆摆手,“顾哥哥,我先告辞了,我要去找娘亲,不然她会担心的。”   裙摆上的海棠花,伴随着她离去的脚步,轻轻摇曳,在这阴郁的天空中,开出一朵朵娇艳的花儿。   “叶溪”,顾驰轻念出声,顿了顿,“溪溪。”   大宝不满的晃晃顾驰胳膊,“三叔,我也要吃糖葫芦。”   顾驰失笑,“贪吃鬼,这就给你买。”   一直逛到中午,顾母他们总算是买完所有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放在牛车上。   “哎,钱虽然花的不少,可心里却是舒坦。”顾母依在车板,满脸开心。   吴氏苗氏也是如此,庄稼人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每次出来赶集买东西,不管买不买,看看总是不要钱的。   摇摇晃晃来到村头,照例一些人凑在一起烤火。看着顾家牛车由远及近,本来热闹的人堆立即安静下来。 第17章 显摆   “顾老头,你现在可真是这个”,顾父还未走近,人群中一个大爷竖起大拇指比了比,“有个牛车就是方便啊!”   顾父谦虚一番,“家里劳动力太少,没办法才买牛,不值当什么。”   其他婆子叽叽喳喳问起来,“都去买了什么啊?现在集市上的价格便宜没有?”   “就是一些平常的东西,撕几块布给孩子们做件衣裳,还有过年用的粗盐,家里没有养猪,又买了几斤肉”,顾母下车回话,“价格倒没有便宜,还升了一些呢!你们也早点买吧!”   一听说价钱又贵了,这些婆子纷纷咋舌,过年简直就是花钱,有钱的才叫过年,没钱的只能随意凑合。   虽说月水村地处种粮大省,吃喝不用担心,但是三面环山,交通不便,也没有其他的挣钱法子,家家户户人口多,花销大,一年到头手里还真剩不了多少钱。是以村里人为了节俭,总爱拖到最后买东西,却是花了更多的冤枉钱。   张婆子撇撇嘴,挑了挑眼,阴阳怪气的开口,“我们不着急,家里的猪再养几天就要杀了,到时候多少肉没有?就是吧,去到镇上要买的东西可不少,大包小包的也不方便,要不,老顾家的,你把牛车借给我们用用! 李家媳妇,王婆子,到时候咱们一起。”   被点名的几位,听到张婆子这话,有些动心,这倒是个好主意。其他的人听了,也跃跃欲试。   顾母面无表情,“借也行,但不能白借。”   张婆子还是那幅样子,“咱们可是一个村的,借一次又不会用坏,牛车闲着不也是闲着,咱们月水村可都是淳朴的人,没那么多心眼子,借东西还要拿东西?没听说过。大伙都评评理,顾婆子做的对不对?”   张婆子不信邪,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信老顾家的还能张口拒绝。   顾母翻了个白眼,秋后蚂蚱蹦哒的真让人讨厌,自己就说那么一句话,有些人就蹦出来一大串。还总爱打感情牌,拿村里的人暗中施压。   “我话还没说完呢,张婆子,你也太急了。过年找人写个对联都要拿些东西呢,更何况借一次牛车。不过,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想借牛车也行,把你们家的猪送到我们家几天,我人粗,从来没养过猪,张婆子就了了我这个心愿,让我养几天?”   听到这话,张婆子脸色微变,猪崽可是家里的一大项收入,就指望着过几天卖出个好价钱呢!要是送到顾婆子家出了什么意外,婆婆肯定第一个饶不了自己。   张婆子咬牙,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容,“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我们就是泥腿子,可没那么好的命,能坐起牛车。”   顾母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命不好,肯定你前世做了什么亏心事。今生赶快做个好人吧,不然下辈子投胎到哪个道里还不一定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婆子收起虚伪的笑容,语气越发阴冷。   顾母笑眯眯的看着她,“就是字面意思”,转身环视一周,“大家伙都看好了,我们家这个牛车,娶个新媳妇还绰绰有余呢,谁想借,来者不拒。只有一个条件,把家里的猪羊牛啊,放到我们家待几天。老婆子我可是个大方的人,既把车借给你们,又给你们免费养牛羊,多划算的买卖啊!”   顾母说完这一番话,也不看那些人,转身上了牛车,“当家的,走慢点,沿着整个村子绕一遍,看我不眼红死他们。”   顾驰:   顾父:   顾父无可奈何,只得按照自家老婆子的吩咐,硬生生以蜗牛爬地般的速度,沿着村子绕了一圈。   迎面遇上一个,“呦,顾老头,怎么走这么慢啊?”   顾父挠挠眉头,“载了这么多人,让牛歇一歇。”   “说的不错,牛祖宗可比咱们都贵重呢!”   没走几步,又遇上一个,“老顾头,走这么慢干嘛呢?”   顾父还是那套说辞。   当面的人眼一瞪,“我还不了解你啊!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显摆是吧!让我们这些没牛的眼巴巴看着羡慕。”   顾父尴尬的“呵呵”一笑,眼睁睁的看着走路的旁人,把牛车上的自己远远落在后面。   过了小半时辰,终于回到了自己家,把牛车栓到棚子里,顾父感觉心好累,这一段时间,比他在一旁等着家里的那群女人买东西都要难熬。   顾驰帮着把牛车上的东西拿下来,这次还真买了不少东西。   顾母兴致勃勃的比划着,这匹宝蓝色的,就给三郎做个薄夹袄,到时候县试的时候可以穿;石榴红的,给大丫二丫做一身,黑色的自然是家里的几个劳动力和大宝,耐脏穿的久,不容易掉色;两个媳妇分别选了蜜合色和月白色,而自己年纪大了,就选了一匹秋香色。   要是以往,她也舍不得买这么多匹布,可是今年家里几个人不少出力,好好犒劳她们一下。加之买的多,老板每样便宜了一些,倒也划算。   剩余的就是蜜枣瓜子和糖块糕点之类的零嘴,过年时家里人吃,招待客人也拿的出手。还有一些粗盐和猪肉,这次顾母也很大方,足足买了五斤,打算等村里有人杀猪时,再买几斤,让儿媳妇带回娘家去。   顾父说的不错,第二日一大早,漫天雪花,像飘舞的柳絮,整个月水村,幽静晶莹。高低的屋顶和树枝上,托着大大的雪团,风一吹,飘飘洒洒落下来。   顾母推开门,一踩一个脚印,她赶紧拿着扫帚把台阶上的白雪清扫干净,不然踩实之后,就容易滑倒。顺势还扫出一条小路,通往灶房里。   听到下雪的消息,顾家人很快起床了,就连以往爱赖床的大宝,也利落的爬起来,衣服还没穿好,就踩着靴子跑到门   外看雪。   每个孩子都爱白,打雪仗,推雪人,滚雪球,多好玩啊!吴氏和苗氏检查了孩子们的衣衫,穿戴整齐才放他们出去玩耍。   “下雪啦,下雪啦”,大宝和二丫清脆的童声不断,安静的小院子也热闹起来。   月水村每年都要下一场厚厚的大雪,这还只是个开始,往年积雪可以到脚踝那里,“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不用担心了。” 顾父弯身抓了一把雪,低声呢喃。   吴氏几个,围在灶房的火炉前开始做新衣,时不时的添把柴,感觉冷了就站起来跺跺脚,冬日没有农活,倒也悠闲。   顾驰则在自己的屋中,窗户露了一个小缝,一旁的火盆里传来阵阵温暖,雪,不知临南县的雪景如何,不知宛阳府的雪景如何,不知天子脚下的京城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他不再遐想,揉搓几下手指,聚精会神投入到知识的海洋当中。   “娘,一直感觉读书容易,可自家有了读书郎,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咱们几个人坐在火炉旁,仍感觉手指僵硬,三郎竟还在读书练字,一日也不间断。” 小吴氏缝了几针,找了个话题。   顾母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动作,这一件正是给顾驰缝制的,“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听说大户人家亦是如此,三岁启蒙,只不过他们比三郎条件好一些。没办法,寒门学子就更要努力。”   “不过三郎也是个懂事的”,顾母笑了笑,“他也是为了咱们一大家子,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日子在后头呢!家里就他一个读书人,已经比咱们享福很多,这也是他应该做的。”   顾母时刻不忘给儿媳妇洗脑,两个儿媳妇最近没找事,可她还没忘记前一段时间大媳妇撺掇着让三郎退学呢。也就是现在当家的和她身体硬郎,要是哪一天自己倒下了,三郎日子可不好过。   吴氏听了这话,心里好受许多,自己婆婆看来也不是那太过偏心小叔子的人,况且三郎学习的近两年时间,束脩全免,木盒子里已经百十来文奖银,自己辛辛苦苦绣一个月的荷包,也才不过二三十文,读书可真能挣钱呢。   就如同婆婆说的那样,没准三郎真有什么大造化,以前她千方百计想让顾驰退学,现在,谁要是敢说不让三郎读书,自己第一个不依。   顾大郎和顾二郎出去逛了一圈,顾母赶紧拿来帕子,擦拭掉他们脖颈和身后的积雪,两人坐下烤火。   “大郎,你去看一下后院的牛,顺便再添点干草。”对于顾父来说,牛比自己儿子重要多了,这不顾大郎刚坐下,顾父就指使着他干活。   顾大郎倒没不满,现在都是他驾着牛车拉货挣钱,牛祖宗可要照顾好,这可是自己的好伙计呢。   “娘,我们出去的时候,看到村里的婶子们都出去了。” 顾二郎拿着木棍捣来捣去,试图让火焰更大一些。   “咳咳,你快停手吧”,顾母没好气看他一眼,这个臭孩子,多大人了,还是喜欢摆弄柴禾,弄得屋子里一股烟气。 第18章 顾三郎也是一个教育家   “冒雪去镇上赶集呢”,顾母回了一声,“不然等到雪停后,路滑难走,价格又贵,他们只得现在去镇上。”   “还是爹爹有眼光。”顾二郎比了个大拇指。   顾父得意起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凡事听我的没错。”   顾二郎嘴贱又接了一句,“可是李婶李叔他们比您还大十几岁呢,怎么就没预料到,难不成您吃饭比较咸?”   顾父黑着脸,顺手拿起木棍就是一下,“你个臭孩子,老子今日就好好教训你一下。”   看着自家爹爹生气了,顾二郎推开门就跑,冲他回头哈哈一笑,做了个鬼脸,自己真是家里的开心果呢!   雪直到第二天才停下,整个月水村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峦峭壁也披上了素白罗裙。白亮的太阳露出脸,冷冷冽冽。   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雪,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宝和二丫打算在院门外堆一个雪人。   两人将雪堆积在一起,然后使劲拍实,几次重叠下来,雪人的身子就算完成了。大宝又滚了个雪球,差不多西瓜般大小,雪人的脑袋就算完成了。   他还悄悄的从灶房里拿出一个胡萝卜,插在脑袋上面当鼻子,又找了两片又薄又圆的纽扣,眼睛也有了。   最后二丫看了看,还不满意,“哥哥,你低下头。”   大宝乖乖照做,感觉脑袋脖颈一凉,低头一看,自己的帽子和围巾都戴在雪人身上,远远看去,还真像一个圆圆的胖娃娃,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大宝拉着顾驰出来欣赏他们的杰作,小脸冻的通红,大大的眼睛露出得意之色。   顾驰拍拍他的脑袋,“不错”,把帽子和围巾给他戴上,“玩也玩过了,这就是你今日的任务,描绘雪后的场景和你堆雪人的感受,字数不限,晚饭前交给我看。”   本来仰着小脑袋渴望夸奖的大宝,立即低下头,鼓着嘴,此刻他唯一的感受就是,以后再也不要堆雪人了。   一步一个脚印,大宝叹口气,回到房间。本以为要花费很久的时间,可是不知怎的,今日格外有灵感,他先是一字一句的将整个过程写了一遍,不会写的字就画了圈,自己读几遍之后,修修补补,绞尽脑汁运用一些平时学过的词语,这下子看着顺眼多了。   交给顾驰的时候,一大家子都围在一起。顾驰看了几眼,鼓励的看着他,“写的非常真实。小叔已经看到了,可是其他的人还没有看,大宝,你愿意在大家面前读出来吗?”   大宝有些害羞,本能的想要摇头,顾驰拉过他的小手,“大宝做的很棒,让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也听一听大宝写的内容好不好?”   看着一圈人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大宝红着脸,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旦张口,清脆的童声越来越响亮,看着家里人满意的脸色,止不住的夸奖,小小的大宝心里种下一棵梦想的幼芽,以后有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写的东西该有多好啊!   顾驰看着大宝亮晶晶的眼神,趁机教育他,“描绘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很有内容可写,但是不可避免的会有些繁琐,这时候就要运用我们的积累,让文章言之有物,抓人眼球。学习就是要多写多看啊!”   听了顾驰的一番话,大宝养成了随身携带小本本的习惯,不管去到哪儿,遇见的事情,听过的话语,随手记在本子上面,还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不认识的就请教大人。这也为他以后的学习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进入腊月后,腊八吃粥祈求五谷丰登,小年吃烧饼送灶神,二十八贴对联除灰尘,顾母她们几个也在过油锅,炸了不少好东西,转眼间就到了除夕。   春联家家户户都要焕然一新,即使再贫穷的家庭,也要买上一副。有些是镇上赶集的时候买,有些会写字的自己制作一副。   这两年三郎字体愈发精进,写春联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他。顾父在镇上买的红纸,顾驰思忖一会儿,唰唰唰动笔写下来。   村里的人看到了,拿着东西来到顾家,“三郎也帮我们写一副呗。” 沾沾读书郎的喜气,没准自家孩子也能考第一呢!   就这么,顾驰又连写了十来副,那些人自然不好空手上门,带一些干果花生,带一些自己做的吃食。   苗氏看着这堆东西,“写几个字就能换来一堆东西,读书可真有用啊!”   “这算什么,三郎以后有所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吴氏凑过来接了一句,赶快端着东西给顾驰送回去,“三郎刚才写字辛苦,多吃点好吃的。”   苗氏看着吴氏离去的背影张大嘴巴,乖乖,读书可真的太有用了,让一直蹦哒的大嫂如今也消停下来,简直换了一个人。   除夕那天下午,顾家所有人聚在一起包饺子。猪肉萝卜馅一大盆,还有韭菜鸡蛋馅一大盆。过年期间饺子要吃上好几顿,这是村里的习俗,所以顾家人齐上阵,大宝和二丫也在一旁打下手。   除夕晚上,村里的人家早早放了鞭炮,噼里哗啦响个不断,一家挨着一家,通过声音来源,就知道哪一家准备开饭了。   在饺子快要出锅的那一刻,顾父将鞭炮挂在柴禾上面,点了火,接着一顿猛响,大宝在一旁又蹦又跳,男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二丫则紧紧捂着耳朵,躲在大丫后面眨巴着眼睛,自己是个喜欢安静的小仙女呢!   饺子出了锅,桌上还摆着酱菜和醋汁,上面飘荡着一层青翠翠的香菜,蘸一下,咬一口,鲜香的汁馅溢出来,又酸又香。   顾家倒没有守夜的习俗,一大家子吃完饭出去逛了逛,和交好的几家祝贺几句,消食完毕,还是待在灶房里面烤火谈话。   “明年开春,我准备抱回来一头小猪崽,咱们自家养,再多养几只鸡。” 顾母打算着三郎明年就要下场了,花销不是少数,往年家里没有太多余钱,整日都要忙活地里的庄稼,如今有了牛,就要多养上几只鸡和猪。   吴氏点点头,“娘,就这么办,咱们村里养猪的,每年都有二三两银子呢,过年家里也不缺肉吃。”   顾母笑着打趣,“你的重点在最后一句吧!”   其他人哈哈大笑,吴氏红了脸,辩解开口,“才不是呢,我是这种人嘛?”   小小二丫点点头,“娘只是卖钱的时候顺便吃几口。”   “你这个妮子。”吴氏点点自家闺女的小脑袋。   “几个孩子都大了,是时候要有个正经名字,当家的,你给取一个吧!” 顾母看着顾父开口。   顾老爹点点眉头,这可真是难为他,看看家里几个儿子的名字,都是一个字,取名字这事儿,他可真不拿手啊!   顾父半天缓缓开口,“大郎他们这一辈,都没有什么讲究,我听说大户人家取名都按字排辈,要不咱们也学一学人家?”毕竟三郎开年就要下场了,家里小辈的名字也不能随意糊弄。   顾大郎看着顾驰,“三弟,你学问好,你说一个,咱们听听!”   顾驰沉吟片刻,食指指骨敲了敲桌面,“问学通经济,诗书启后贤,盛业传家裕,百世受其昌。就从问开始吧。至于大宝,爹,我看‘昭’字不错。”   “ ‘昭’ ,光明也,问昭,不错,希望咱们子孙后辈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顾父满意的点点头。   三郎取的名字和字辈可真是说到他心窝里去了,自己是个种地的,就盼望着子孙后代能够学业有成,受人尊敬。   就这么,大宝正式有了名字——顾问昭。大丫、二丫也取了命,分别是顾问琼和顾问瑜。   大宝看着姐弟几人的名字,捂着嘴偷笑,“二丫妹妹名字的笔画可真多,等她启蒙时有的困难呢!”   “大宝啊”,家里人还不太熟练,总是忘记大宝的新名字。   大宝却不依,自从为他取了名,总感觉自己是个小大人,撅着嘴纠正,“爷爷,是问昭啊!”   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就是二丫长二丫短的,偏偏他还理直气壮,“妹妹还小呢,叫二丫可爱。” 真是个熊孩子·大宝。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前一天晚上顾母提了两个竹篮递给吴氏和苗氏,里面放着一条肉,肥瘦相间,大约有两斤重;一包绿豆糕,一包干果,还有一斤蔗糖。   吴氏二人惊讶的看着顾母,“娘,用不着带这么东西,留一些在家吃。”   顾母摆摆手,“听话,安心带着,你们家里也不容易,往年咱们手头紧,今年多带点东西回去。”   听了婆婆这样说,吴氏二人自是很开心,这何尝不是婆婆为她们长脸呢?外嫁女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去,娘家自然很欢迎。   大郎、二郎一家子去了岳父家里,顾父则驾着牛车载着顾母和顾驰去到阳山村周家。   刚进入村头,微风吹来清脆的声音,“顾哥哥! ” 第19章 大忽悠顾母上线(一)   迎面马车越来越近,叶溪笑吟吟的看着他,“顾哥哥,你是来走亲的吗?”   “叶叔好,叶婶好”,顾驰下了车,先和叶父以及周氏问好,然后看着小姑娘,眼眸里流淌着不自觉的温柔,“我来看阿婆和阿公。”   顾母此刻也下了车,“这是你家姑娘吧,模样可真俊。”   听到夸奖,叶溪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多谢婶婶,顾哥哥也很好看,很像婶婶和叔叔呢。我听娘说,您可是村里有名的大美人。”   顾母笑的合不拢嘴,“小嘴真甜。”   几人闲话几句,道别之后,重新上了车,不多时,顾驰就到了阿婆家。   “爹,娘,我们回来了!” 李家院门敞开着,顾父在外面栓牛车,顾母进到院子里喊起来。   “哎呀,菊儿回来了,我们乖孙也回来了,快进屋。” 靠在椅背上的老太太立马头不困腰不疼,赶紧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白发老头,两人正是顾母的爹娘。   堂屋里其他几位姐姐也回来了,顾母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小的,至于两个哥哥,陪着嫂子们回娘家去了。   “看把你们冻的! ” 老周氏心疼的摸摸顾母和顾驰的双手,“老头子,再拿一个火盆来,摆在菊儿身边。”   “再端来几碗炉子上煨着的老鸭汤,多放点肉,给女儿、乖孙和女婿们来一碗暖暖胃。” 周老爹刚拿来火盆,老周氏又吩咐起来。   老周氏顺势挨着顾母坐下,顾父和顾驰坐在一旁。   周家三姐看着这幅场景,心里不是滋味,冲着一旁的二姐撇撇嘴。自家亲娘可真是偏心,其他几个姐妹早就回到家里了,也没有这种待遇,凭什么小妹一回来,又是火盆子又是老鸭汤的?   看着周老爹端着汤碗进来,顾驰赶紧迎上去,“这汤一大早就在炉子上煨着,就等你们回来喝呢!”   顾驰接过来,“谢谢阿公阿婆。”把碗端到老周氏身边,“阿婆,你再喝几口。”   老周氏笑眯眯的摆摆手,“还是乖孙懂事,你们几个赶紧喝,阿婆我早上已经喝过了。”   说是汤,其实满满的一碗肉,估计大半只鸭肉都在他们三人碗中了,顾母一脸笑容,“爹和娘疼我”,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姐妹,“几个姐姐也来一点吧。”   老周氏制止她的动作,“菊啊,你自己喝,别管她们,你几个姐姐早就喝过了,可没等着你。”   周家姐妹三个有苦难言,确实是喝了,可是跟小妹可不能比,一大碗里连个肉沫都没有,纯汤。   听了自己娘亲的话,顾母放心了,其实自己也就是做做样子,鸭肉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给姐姐们吃,那是不可能的,一块都不可能。   看着顾家几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周家三姐摸摸肚子,感觉更饿了怎么办?   她咽口口水,强迫目光从老鸭汤移到顾母身上,酸溜溜开口,“娘对小妹可真好,不知小妹这次回来带些什么东西孝敬娘亲啊?”   几个姐妹中就属自己嫁的还算不错,以往也都是周家三姐拿回来的东西最丰富,她很是得意。   听说最近几年三郎生病了,估计小妹家日子不太好过,拿回来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自己的东西和小妹的一比较,爹和娘肯定能看出来哪个女儿才是真心孝敬他们的。   顾母头也不抬,吃完肉擦擦手,“就在竹篓里放着呢,你自己看。”   周家三姐几步走过去,掀开竹盖的那一刻满脸得意,下一秒,她就傻眼了,啥东西,一背篓满满当当。   小妹不会为了充面子,带些什么白菜萝卜回来吧,这也太扣索了。   她蹲下身,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要真是白菜萝卜之类的,那可就好笑了。   三四斤重的猪肉,自家炸的鸡腿和丸子,花生芝麻还有糖瓜,糕点两包,红糖一包,几双鞋子和帽子,还有一匹布。桌子上摆了满满一大堆,就这竹篓里的东西还没完全拿出来。   周家三姐看着这些东西,这下子怎么也笑不出来。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也不错,可是和小妹的一比,那就不够看了。小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   周家三姐干笑一声,“小妹家里也不容易,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呢!开年了,一大家子吃喝都是花销,小妹从小办事瞻前不顾后,妹夫你也不管管她! ”   被点名的顾父一笑,“小菊在家里就念叨着爹和娘,老早就开始给你们准备东西,牛车上还有一竹篮没拿过来呢!”   老周氏和周老爹眼眶红红,还是小女儿念着他们,果真没有白疼她。   “牛车?” 周家三姐提高声音,“妹夫,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庄稼人不都是走路吗,你还特意借个牛车干什么?我看,还是小妹的主意吧,她从小就娇气,连个家务活都不愿干。”   顾父笑看着顾母,“三郎他娘嫁给我这么多年,辛苦操劳一辈子,买个牛车,她们娘几个出门也方便”,接着看向周老爹和老周氏,“爹和娘以后出远门或者地里活忙不过来,给我说一声,我驾着牛车来帮忙。”   老周氏合不拢嘴,满意的不得了,“还是女婿和女儿疼我们。”   周三姐在一旁惊讶的直瞪眼,小妹家竟然买起牛车了?这还是以前那个贫穷的老顾家吗?   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她“哈哈”一笑,“牛车多颠簸啊,坐着一点也不舒服,爹,娘,你们有事的话,来找我,王东驾着马车回来载你们。”   王东是周三姐的夫婿,家里在临镇做生意。   老周氏白了她一眼,“你们家马车买回来这么多年,怎么今天才想起我这个老婆子?坐啥车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待在一起,我就稀罕你小妹。”   听着娘亲的数落,这不明晃晃的打她脸吗?就差没指着周三姐脑袋瓜说一声“我不稀罕你”了。   周三姐咬咬牙,气呼呼的回到座位上。   周家大姐看着她那幅样子,大过年的生气多不好啊!凑过去小声安慰她,“咱们娘不一直都这样吗?姐妹四个最喜欢小妹。小妹从小嘴就甜,长的也好看,我也喜欢她。你可别生气了,娘不喜欢咱们是正常的。你咋如今还不习惯呢!”   听了自家大姐自以为是安慰的一番话,周家三姐更气了,简直快要气炸了,娘喜欢小妹,怎么大姐也喜欢小妹?她又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顾母可不管她们的动静,和老周氏亲亲热热的交流感情,“娘,这几双棉靴和帽子是我做给爹和你的,棉花塞了不少呢,暖和。这些糕点软糯,你们二老留着自己吃;红糖平日配着荷包蛋,营养补身体,还有这些丸子,知道娘爱吃,我特意用的香油和鸡腿,一点也不油腻。这布,让大嫂开春给你和爹做件衣服。”   老周氏抹泪,拉着顾母的手不放开,“就知道你心疼娘,生了那么多孩子,都是白眼狼,娘没疼错你啊!”   周老爹也红着眼,拿着靴子的手抖啊抖,好像在看什么珍宝似的。   对面白眼狼·周家姐妹三人:   看着这和睦亲密的场景,面无表情不说话。人比人气死人,从小爹和娘就疼小妹,同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她周菊怎么就这么命好!   周老爹穿上新靴子,带上新帽子,“咳咳”两下,“我出去串串门,你们在家待着吧。” 顾父也跟着他一起出去,屋里都是女人,挺不自在的。   老周氏看着他背影笑个不停,同床多少年,一举一动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老头子肯定是出去显摆自己的新鞋子和帽子了。   啧,要不是今个女儿回门,她也要出去好好显摆显摆。   两个大男人一走,周家姐妹几个自在起来,周老爹严肃,经常板着脸,即使她们孙子都有了,还是有点害怕自己父亲。也就小妹从小胆子大,经常在他面前撒娇。   周三姐算是看明白了,在小妹身上,她这是自讨没趣。看着顾母身旁的顾驰,她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   “三郎,快来让三姨看看你,听说你身子不好,三姨可忧心呢!如今怎样?还能继续入学?”   顾驰大方走过去,微微一笑,“三姨不必挂念,我身子骨好了大半,已经入学读书。”   周三姐露出一抹笑容,拍拍他的手,“这我就放心了,只是” ,顿了顿,“你耽误这么久,如今可能赶上课程?你那表弟比你小一岁,如今在中学甲班,学舍里学子成绩优异,所幸他知道努力,经常考个前几名,这次期末考核还得了奖励呢。”   周三姐提起自家儿子,脸上不免得意洋洋,小妹再怎么讨人喜欢,可惜没能生出个好儿子。   大郎二郎都是种地的,三郎刚刚身子骨好起来,休学几年,能有什么好成绩?还是自家孩子招人喜欢,读书好,这可是姐妹几个中独一份呢!   听到读书的话题,顾母来了兴趣,冲着自己三姐露出灿烂的笑容。   周三姐感觉不太对劲,以往只要小妹这样子对她笑,总没什么好事发生。 第20章 大忽悠顾母上线(二)   果然如此,顾母笑眯眯开了口,“我家三郎每次都考第一名呢,至今奖银也有一百多文。三姐,不知我那外甥这次获得多少奖银?”   周三姐脸色白了白,“小妹怕是不太清楚,幼学和中学可不一样,中学难度更深一层,我那孩子虽然没有获得奖银,可却得了一本书,夫子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学院里好多幼学时考第一名,到了中学只能排在倒数几名,这样的情况可不少呢!”   顾母轻飘飘一声: “哦。”   周三姐感觉很不是劲儿,就像使出全身力气撞到了轻柔柔的棉花上面,最后又反弹回来。   “小妹,你可别不在意,三郎年龄大,在幼学第一很正常,等到中学你们就知道难度了。”   顾母挑挑眉,“三姐,你怕是搞错一件事,谁说三郎在幼学?他如今中学都毕业了,开年就要下场考县试了!”   “怎,怎么可能?”周家三姐有些结巴,甚至因为惊讶一下子站立起来。   一旁的顾驰笑着开口,“三姨不太清楚,所幸夫子赏识,在我入学时通过考核,直接进入中学甲班,如今完成学业,明年可以下场。”   周三姐被这从天而降的消息惊讶的回不过神,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让小妹出了风头。难不成小妹真是命好?儿子也出息,十二岁的年纪就能下场。   “呦,这可真是好消息呢!好多学子第一次下场结果不太理想,你也别太有压力,尽力就行。” 周三姐回过神,露出刻意的笑容。   顾驰冲她笑了笑,身姿英挺,回到顾母身旁。   周三姐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几年不见,小小少年如今成了芝兰玉树的郎君。她和镇上的少爷有过来往,就拿顾驰的模样来说,镇上的富贵人家都比不过他。   可是长的好有什么用,乡下人看中的是力气,能干活才受认可。以往她并没有把顾驰看在眼里,可没想到,自己这外甥令人刮目相看。   顾母看着周三姐惊讶的样子,暗暗发笑。大姐二姐比她们大不少,也就三姐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两人从小看对方不顺眼。三姐提到读书的事情,顾母就知道她是什么打算。如今看到她吃瘪,顾母自是很开心,还好三郎争气,给自己长了脸。   直到中午吃饭时,周三姐紧紧挨着顾驰,他吃了什么东西,一顿吃多少,喝什么茶水,深深记在心里。自己孩子脑子不比他差,书籍资料放满书房,如今成绩比不过他,小妹是不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   看着三姐的样子,顾母就知道她估计又想歪了。   周家几个女儿嫁的都比较远,所以吃过午饭之后,几个姐妹闲话几句,准备告别回家。   顾母拿来牛车上的竹篮,分成三份,递给周家几个姐姐,“这是我做小姨的一片心意,拿回去给孩子们当个零嘴。”   周三姐忍了一中午,此刻忍不下去,“小妹,三郎读书这么厉害,难不成你有什么好法子?”   顾母骄傲的看她一眼,“我听说,孩子的聪明都遗传娘亲。我从小就聪明,所以三郎像我一样读书好,至于你嘛。”顾母摇摇头。   周三姐气闷,都是自家姐妹,谁还不了解谁啊!当初小妹算个账还能算错,要是三郎遗传了她的脑袋瓜子,那可就完了。   “别给我开玩笑,我认真呢!”   顾母正经起来,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虽然小安因为你的智商拖了后腿,但我做小姨的心善,希望他有一个好前途。要想学习好,吃的饱还要吃的好,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好喝好才有力气学习。你想一想,小安是不是吃过好东西后学的特别有劲?”   小安全名王安,是周三姐的小儿子。她点点头,小妹说的有理。大人干活时吃不饱还没劲呢,更何况小孩子!   周三姐半信半疑: “那吃好就行了?这么简单?”   “三姐,我从来不说假话。你看看三郎,长的高读书好,都是因为吃的好,有劲学。大郎二郎那时家里穷,如果放到现在,肯定也是读书的好苗子。”   看着小妹说的很是肯定,周三姐决定试一试,反正也都吃到自己儿子肚里面,又没浪费别人。   看着周三姐离去的身影,顾母摇摇头,自己哪有学习的好法子啊?不然大郎二郎也不用在地里干活了。   自己这个三姐,能干又利索,就是有一点不好,抠,她和别人的抠索还不一样。她是对别人大方,对自己抠,对家人抠。   就比如回娘家或者上门做客时,送的节礼可真不薄,不了解她的人都夸她大方。可是对自己的夫君和孩子,那可是真抠,每顿只有一个咸菜,为了省油就清水煮白菜,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个肉腥。   明明家里在镇上做生意,条件也不算太差。顾母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希望几个外甥可以改善一下生活,半大小子,只有吃的好,才能健康成长。   眼看着几个姐姐都走了,顾母也准备回去。   老周氏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梁上挂着的竹篓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咸鸭蛋,腌鱼片、几根腊肠,半袋细面,还有几张兔皮。   “菊啊,这可都是给你留的,都带回去,你和我乖孙多吃点。”老周氏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女儿,“至于兔皮,给三郎做个皮袄,暖和。”   老周氏六个孩子,她最疼的就是顾母,从小贴心孝顺,乖孙又在读书,她时不时的贴补一些。其他几个女儿自然也有,但是多少就不好说了。   “还是娘疼我,三郎是男孩子,不怕冻,娘,这兔皮我给你做件衣服吧,你穿上肯定好看,就像镇上富家老太太一样。”   老周氏听了这话,笑眯眯转身继续扒扒捡捡,拿出几尺布料,“就会忽悠我,老婆子啥都不用穿。这可是细布,你做些贴身的衣服。”   看着满满当当一背篓的东西,顾母早就习惯了,每次回家都是这样。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偏爱三郎,这都是跟着亲娘学的,偏疼最小的那个。   顾母没有推辞,反正不管怎么拒绝,到最后老周氏还是会让她带回去,久而久之,她也就很自然的接下。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再给爹和娘多带点东西就好了。   送走小女儿,老周氏戴着新帽子、穿上新棉靴,门一锁,沿着阳山村转悠。   “呦,老姐妹,这靴子不错,看着就暖和。”   老周氏笑呵呵,“我那小女儿给做的,老头子也有呢,做了好几双,怕我们冻脚。”   “这帽子也是新的,看着挺好看。”   “这也是她给我做的,还给了一匹布,专门让我做衣服穿。”老周氏显摆起来,“还是女儿孝顺,儿子们都是债,欠他们的。我给你说,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可要好好对待家里的姑娘”   顾驰三人回到家,顾大郎和顾二郎一家也回来了。随意对付了晚饭,大伙匆匆忙忙上床歇息。吴氏依靠床头,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   回娘家总归是开心的,可对吴氏来说,就不那么美好了。   吴家离得远,要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   吴氏刚进门,就看到大弟妹陈氏黑着脸,揪着吴大丫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衣服堆了几盆,还不赶快去洗。”即使看到大姑子回来了,还是板着脸。   吴氏有些不忍,“大丫手上长满冻疮,弟妹,衣服又不急着穿,你别太使唤小孩子。”吴大丫是陈氏的大女儿,个头矮矮小小,满脸瘦黄,身上没几两肉,风一吹就能刮倒。   “我白吃白喝把她养这么大,又不是什么金贵大小姐,洗个衣服咋了,手冻烂了也不耽误洗。” 陈氏翻个白眼,满脸不悦。   陈氏眼睛余光瞥见吴氏手中的东西,赶忙接过来,露出过分热切的笑容,“这次带的东西不少呢,今个你歇着,午饭交给我。”   结果可好,到中午吃饭时,好东西全给了娘家的人,大丫和二丫碗里清汤寡水。   吴氏有些生气,去到厨房里盛了菜,放在孩子面前。   陈氏看见后脸色一变,“剩下的菜是留着晚上吃的,都让你们吃完了,这可怎么办? ”   “怎么办是你的事,我拿回来的东西,我孩子连口菜都吃不上。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吴氏发了火,和她理论起来。   “桌子上不是菜吗?家里大人小孩好不容易吃口肉,你在顾家吃的好穿的好,就给我们这穷家小户留口肉吧。”   吴氏气笑,一盘咸菜也算是菜了?自己每次回娘家都是大包小包的,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吴母听到争执,赶紧来劝和,拉着吴氏的袖子,“家里人可怜,你也别争这么多,都是你亲侄子,大丫二丫少吃一顿没关系。”   自己娘发话了,吴氏虽然不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   吴母却打开话匣子,“都是家里穷闹的,你身为长姐,多多照顾几个兄弟。你那小叔子之前吃药花费不少,读书也是烧钱的事。你和大郎说一说,赶快分家吧,这样你们手里也能留下余钱。” 好贴补兄弟们啊!   吴氏吸口气,“分家是不可能的,我和大郎都愿意供小叔子读书。”   吴母看她一眼,“你婆婆又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自己女儿不久之前还闹着分家呢,顾婆子可真会忽悠人。 第21章 吴母作妖   吴氏眉头微皱,“娘,你什么意思?”   吴母戳戳她的脑袋,“嫂子和小叔子不对盘是天经地义的。你有没有脑子,还上赶着供他读书。有那些闲钱,贴补你兄弟和侄子多好。你又没有儿子,以后还是要依靠兄弟们养老。”   “娘,你这话说的,我还年轻,肯定能有儿子,即便没有,我还有亲女儿给养老呢!你就别操心了。”   吴氏有些不愿意,没儿子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虽然大郎和婆婆不说什么,但她总感觉有儿子傍身才有底气。好在大丫如今认了字,二丫又是个小机灵,对自己的两个闺女,她是越看越喜欢。   吴母翻个白眼,“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当初第一胎生你时是个女儿,我被人戳脊梁骨,幸亏接下来有了你几个弟弟,我才在老吴家说一不二。如果再多来几个女娃,怕是我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姥姥,你自己也是丫头片子,凭什么看不起女娃! ” 一旁的二丫瞪着大眼,小手握的紧紧的。   “没大没小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吴母没好气的瞪着二丫,“闺女本来就是要贴补娘家的,谁让你娘没本事。有眼色的,看着家里日子难过,二话不说就该把钱掏出来。你几个舅舅也是可怜,摊上这么狼心狗肺的姐姐,亏他们整日念叨着要给你娘养老送终。”   听到自己亲娘的数落,吴氏不免心寒,从小自己宁愿少吃一口,也要把东西留给弟弟,四五岁的年纪,就要烧火做饭洗衣。就连嫁给大郎,娘家也没为她置办嫁妆,更甚,还把聘礼拿来给大弟娶亲;如今竟还逼着她贴补家里。   吴氏神色愤然,“我确实没本事,弟弟们到底是要为我养老,还是想要我的钱,我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有手有脚,大男人只要肯出力,不愁挣不来钱。娘也不用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家里大人小孩都不敢反驳吴母,渐渐养成了她的暴脾气,拿起一根柴禾棍冲上去,“大的小的不省心,外嫁女都是泼出去的冷水,一点用处都没有。你生不出儿子,就是因为有几个弟弟撑腰,老顾家的才不敢找事。如今你弟弟日子过得困难,搭把手怎么了!”   眼看着一棍子就要落到吴氏身上,大丫二丫急急大声哭起来,顾大郎听见动静赶紧冲进来,在最后一刻拦下了吴母的动作。   “娘,你太过分了。” 顾大郎直直盯着吴母,墨色眼眸一片冰寒,手中的木棍因为太过用力咔嚓作响,肌肉上青筋浮现,咬着牙开口。自己婆娘还轮不到别人欺负,即使是她亲娘也不行。   陈氏看着情况不对劲,赶紧找了自家男人过来,吴大郎陪着笑,“姐夫,你别生气,大过年的,事情闹出去多不好看。姐,你也是的,快点给娘说句好话。”   “大过年的?” ,顾大郎冷笑一声,“这可不是借口”,他猛的发狠,使劲将棍子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碎成几段,四散开来,“没有下一次。”   说完这话,他一手拉着吴氏,一手拉着孩子,径直向门外走去。   这个女婿平常都是憨憨厚厚,吴母一直瞧不上他,嫌他没个男人样。可刚刚那一通发狠的样子,又高又壮,散发着凶狠,着实让人腿脚发软。   眼看着人要走,吴母顾不上害怕,扯着嗓子大喊,“你要是现在跟着大郎走,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在婆家是好是坏与我们无关。”   婆婆公公走了后,她就是吴家的当家人,几个儿媳妇在她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在儿子儿媳面前被人下了脸,不找回面子,还怎么管教一大家子?怕不是儿媳都敢蹬鼻子上脸,认为她老太婆好欺负!   顾大郎停下脚步,“女子嫁到夫家,就是夫家的人,和你们老吴家再无半点关系。你们这家门,不进也罢。”   吴氏心头一揪,“娘有句话说错了,不管我有没有儿子,弟弟们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帮助,婆婆更不会因此看不起我。自始至终,瞧不起我的,一直是你们”,她转身看着吴母,“我自认无愧于吴家,娘家不欢迎,只当没有母女缘分。只希望老顾家的大门,你们也别进去一步。”   说完这些,她毫不留恋,拉着自己男人和孩子,跨出了门槛。身后不断的咒骂声渐渐消失,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暖的,心头的怅然消散不少。   突然手掌一阵温热,吴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顾大郎睡眼朦胧,紧紧攥着她的手心,“别想那么多,快睡吧,他们不值得,你还有我们呢!”   吴氏眼眶发酸,轻轻嗯了一声,进入热腾腾的被窝,沉沉入睡。她如今不是那个在吴家什么都要做、动不动就挨打受骂的小女孩,自己成亲了,有疼爱自己的男人,有可爱的孩子,那些人不值得她难过。   顾母昨晚就看出大儿媳面色不精神,今天偷偷找自己儿子问个清楚。   顾大朗大致说了一遍,知道自己儿媳和孙女受了欺负,顾母也很是生气,“欺负到我们顾家头上,给脸不要脸。你们做的对,告诉你媳妇,让她别多想,好好待在咱们家,我这个当婆婆的,不会亏待她。”   自古以来,女人地位低微,吴氏出门,吴家一点嫁妆也没陪送,如果要是那不好相处的家庭,哪还有她立足之地?大部分家里勒紧腰带,也要给出嫁女陪送东西,不管多少,为的是脸面和底气。端看吴家的作态,就可知他们并没把吴氏放在心里。   吴婆子把儿子孙子宠上天去,根本不把女儿和外孙女当人看。还是自己为人大气,虽然偏宠小儿子,可从来也不会亏待儿子和儿媳,她可不做那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顾母有些得意,自己可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婆婆。   过了正五,年也就结束了。因着顾驰二月份就要考试,书院提前开学,在最后一段时日也不松懈。   成为童生的第一关,就是通过县试,一般在二月份举行,考前一个月,各县发布公告,详细标明考试的内容、准则、地点和时间。   各位学子则先要在本县礼房报名,填写姓名、年岁、籍贯、体格、容貌特征以及三代履历,这是第一步;然后顾驰和交好靠谱的其他四位学子互结保单;最后找寻本县廪生具保,保证其姓名籍贯等的真实,保证其身家与祖上的清白,不犯任何忌讳。只有完成以上步骤,才有了考试资格。   找寻廪生作保这些事书院的夫子办的妥当,不需要顾驰他们这些学子如何操心。在最后的关头,有些学子挑灯夜读,废寝忘食,天天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为此,王夫子又开了一次会议,严格强调作息时间,这些学子才乖乖听话。   时间似流水,顾驰八岁入学,在此之前顾父便已给他启蒙,虽中途生病休学接近两年的时间,可他一日也未放弃学习。几年的辛苦努力,如今就要呈收检验。   县试由县官主持,有些朝代四场考试,有些则是五场考试。本朝统一规定,都是四场考试。   距离考试还有两天时间,顾驰和郭策、王石以及杜齐约定好,几人一起去到临南县。   云阳镇距离临南县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自然要在客栈住下。所幸郭父在县里结交不少朋友,其中就有客栈老板,所以他们很轻松就订到了安静还便宜的客房。   护送顾驰去县城的任务交到了顾父身上,因为他曾经在县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比家里其他人更要熟悉。   大宝拉拉顾父的衣袖,语气中满是羡慕,“爷爷,县城里什么样啊,是不是满地都是好吃的?”   顾父哈哈一笑,“县城啊,比镇上热闹多了,等你长大后,也像你小叔一样出息,自己去看一看。”   苗氏也有些好奇,“爹,你之前在县里干嘛呢?”   顾父“咳咳”两下,有些不好意思,“没干什么,也没待多少时日。”   顾母轻笑几声,老头子这是不敢说实话呢!没待多久,怕是整个云阳镇都没几个人比他在县里住的时间长。   大宝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哒哒的跑到顾驰身边,“小叔,你去考试的这几天,我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顾驰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尖,“想的美,我会给你布置任务的,就交给你爹爹检查。”顾二郎也读过几天书,自不在话下。   原本喜滋滋以为自己能自由的大宝,眼中细碎光芒暗淡下去,随即伸出一根小指头,接着又伸出一根,“那小叔回来要给我带糖葫芦。”   糖葫芦,顾驰脑海中不禁出现那个娇俏的小姑娘,他摇摇头,“看你表现,表现好了,就有好吃的。”   顾母手中动作不停,给顾驰收拾这几天所需的东西。虽已二月份,一早一晚还是寒冷,年前做的那件宝蓝色薄袄正好派上用场。   第二日她更是早早起了床,做些鸡蛋灌饼,里面夹着青菜和萝卜丝,葫芦里面灌满菊花茶,清香爽口,当做午时的干粮。   一切准备妥当,顾父驾着牛车,朝着临南县出发,科举征途就此开始。 第22章 县试前   在此之前,郭策几人也在镇上等着,顾父和他们汇合,几人做个伴,更安全一些。   几个小伙伴第一次参加县试,难免有些恐慌,他们四人聚在郭策家的马车上。   出了镇,景色渐渐荒芜,两边都是光秃枯枝的山坡,隔一段,零星几户人家。   马车狂奔,扬起一阵阵灰尘,时不时的还有土坷拉和石块,坐在车中也是摇摇晃晃。   杜齐似是有些晕车恶心,顾驰找出顾母放在他包袱中的陈皮,“放在鼻尖闻一闻,或者泡在茶水中喝几口,应该好受些。”   其余三人倒是没有异样,但大家显然提不起兴趣,后日就是县试,总感觉心里没底。   郭策心烦意乱,翻开手里的书籍,却也看不进去,苦笑一声,“总感觉自己还有许多知识没掌握,时间过的太快了。”   杜齐叹口气,“现在回想起刚入学时,大家还是小豆丁,恍如隔日。一转眼就要下场考县试,我这几晚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心慌慌,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倒觉得大家希望很大,知道的越多,才会愈发感觉自己的不足和困惑。咱们都是按照夫子和院长的教导,张院长上过举人副榜,就这一点也比其他镇上的学子有优势。只要全力以赴,结果总不会太差。大家还担心什么呢?” 顾驰微微一笑,言语中尽是笃定。   焦虑是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心情,不战而退怎么会有好结果?考试如同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士气。   其他几位听了,振奋不少,还有老大在呢,作为老大的徒弟,自己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走了一个多时辰,临近中午时,他们来到县城外,人流慢慢多起来,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路面也更加平整,时不时出现几个小摊,上面的旗帜随风摇曳。   等排队进了城,更加繁华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样式打扮也新潮一些,和云阳镇的不太一样。道路两边尽是各种小摊和林立的商铺,热情的招待客人,令人眼花缭乱,偶尔还能看到几层楼高的客栈,站在上面登高望远,整个县城尽览眼底。   第一次来到县城,几位小伙伴早就把惶恐不安、紧张焦虑抛在脑后,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路边的景色,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惊讶的目光,临南县,真的好大!   就连稳重的顾驰,此刻也有些激动,小时第一次来到镇上时,以为云阳镇就很大;长大之后,脑海中不知刻画过多少次县城的模样,如今他终于亲眼见到。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客栈门前,伙计把几辆马车和牛车拉去后面喂食,郭父和顾父一行人直接进了房间。   临近县试,附近客栈价格翻了几番,所幸顾父和客栈张老板交情不错,加之张老板家中也有读书人,很能体会读书的不易,就对他们几个便宜两成,顾父几人很是感激。   杜齐和王石的房间在一层,出进方便;顾驰和郭策的房间在二层,则更安静一些。其他三个家里不缺钱,所以都要了两间房间,顾驰则和顾父挤一起。   吃饭时可以下到一层点菜,也可以让小二送到房间。顾驰这间房在拐角处,一张床、一张桌子衣柜,墙边靠着脸盆和梳妆台,窗户大开,对面是一棵苍翠雪松,枝干挺立。   顾父和顾驰就着热水,吃下顾母早上准备的鸡蛋灌饼,还有两个煮鸡蛋,午饭解决了。   下午顾驰在房间里复习,顾父出去逛了一圈,许久未来,县城变化挺大,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然不见,物价也涨了不少,   一碗烩面就要六文钱,够买六个大包子,县里的价格比镇上翻了一番。说起来,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一条小巷子里,在红色木门前停下,上面的漆经过风吹雨打,早已没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暗沉乌黑。   顾父有些发呆,门内出来一个老人,“老爷,您找谁?” 第23章 县试(一)   顾父一怔,回过神来,摆摆手,加快脚步,出了巷子。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叔老了,其他人应该也老了吧!   门前的那位老者,摸着胡须,那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是谁呢?他颤颤的拄着拐杖转身回去,没走几步,一拍脑袋,这不是三少爷吗?   他加快脚步,来到正房堂屋,“夫人,刚才门外来了一个人,好像”,他看了看椅坐上的老太太,不知该不该说下去,顿了顿,“好像三少爷。”   丁香色裙袄上绣着百蝠图案,老太太眯着眼,有些松弛的眼角中闪着一丝精光,“顾家只有两个少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当顾家的少爷。那个混小子几十年没有音信,怕是早就不知在哪个旮旯里成了一抔灰尘。即使还活着,和我们顾家又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李叔,你应该知道,顾家少爷永远只有两位。”   这位李叔是顾宅的老管家,老爷在世时,他就在这儿伺候了。   几十年过去,他眼看着顾宅渐渐落败,如今靠三十亩租子和老太太的嫁妆养活一大家子,入不敷出,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如果三少爷当初没有离家出走,会不会就是不同的结果?   离开巷子后,顾父也没了闲逛的心情,他随意找了几家便宜的小店。比较之后,和老板商量一下,未来几天的饭食便在这里凑合,倒是要比客栈里便宜一些。   晚餐顾父特意要了一些清淡有营养的东西,顾驰吃完后消化一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明日的东西都备好了吗?”顾父抱着茶,茶气袅袅。   顾驰点点头,“嗯”了一声。   “儿子,爹相信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了吗?”   顾驰停下身,冲着顾父一笑,“爹,我不紧张,倒是你,腿别抖啊!”   顾父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自己双腿,“你这孩子,爹这是激动,不是紧张。”   父子俩说笑几句,顾驰又要来热水泡了脚,戊时末刻沉沉入睡,一夜好眠,明日就是县试的第一场考试。   第二天黑漆漆的,大家便起了床,出了门才发现,客栈中还有不少学子,走动轻悄,大家坐着马车来到考场。   每排大致五十人,总共八列,顾驰位于第一列末端。   临南县地处中原,人口倒是不少,可惜的是,可能大家都忙着种地,比起苏杭,文风不盛。但耐不住基数大啊,尤其圣上提倡读书,更多的孩子入学,而录取名额少,所以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每位学子都带着考篮,里面装着笔墨纸砚、食物清水等东西,考试时间持续一天,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带一些馒头包子之类的干粮充饥。   一套好的笔墨纸砚下来就快二两银子,所幸顾驰表现好,书院很看重他,奖励了不少考试用品,倒是省了这笔钱。   还没有进场,队伍中小声议论纷纷,顾驰抬眼望了四周,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但也有一部分青年,更甚还有几位花甲之年、白发老人来参加考试,可见县试作为科考最简单的一场,却也不容轻视,有些学子八十高龄还未考上童生。   二月份的早上还是阴凉冷冽,天灰蒙蒙,火把上的火焰明明灭灭,摇摇曳曳,让人无端心慌。   等待的时间颇为难熬,加之人群中隐隐传来的叹气声、跺脚声和抱怨声,顾驰有些焦灼。   他扭头看向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顾父和郭父几人的身影,他们也没有离开,许是看到熟悉的家人,顾驰长出一口气,排出了焦躁紧张,静下心来。   又等大半个时辰,队伍中有了动作,终于开始进场。   前面有检查的士兵,一位检查学子的身份文书和考牌,另一位负责检查考篮的东西。顾驰篮子里笔墨纸砚一套,清水馒头,手帕和抹布一块,还有一些陈皮,头闷的时候静静心。   文书上有众位学子的画像,负责检查文书的那位时而仔细端详学子面容,时而低头核对。   顾驰递过文书,抽了抽眼角,上面写着 “面容俊秀,干净白皙,身材比同年龄学子高大,十二岁”的字样。   接下来还要检查衣着,脱掉衣衫棉袄,一旁士兵仔细检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摸过一遍,目的是检查有没有夹带小抄。   好在用时不久,就这么一小会儿,顾驰已经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接过棉袄后,他赶紧穿上身,搓搓手,往前走去。   本朝对作弊的惩罚很是严重,五年内不能继续参加考试。虽没有以往那样严苛,一生不能科考,革除功名。但即便五年过后,考取功名,名次也不会太高,更不用妄想受人赏识,一步登天,基本上就是有个虚名而已。   就这还没完,还有最后一个环节。   县令一个个点名,学子按照顺序上前,进入中厅大堂,同时当时作保的廪生在一旁确认,核查有没有冒名顶替的现象。   如果被举报或查明廪生收受贿赂,故意作假,则廪生的功名被革除,五年内不能参加科考。本朝在防止作弊这一块,真是花费不少心血。   经过这几步,终于可以进入考场了。   之前考棚大多是临时搭建,浪费钱财。而自从新皇登基之后,下令建造正式贡院,为满足应试者增加的需求。临南县的这座贡院,可以容纳五百人左右。   考棚一排排连在一起,大小一致,坐北朝南。顾驰拿着考证,在衙役的带领下进入号房。   里面摆设挺简陋的,又窄又矮,有些活动不开,虽顾驰虽比同龄人高一头,但年龄摆在这儿,倒是影响不大。大约考试之前已经有衙役来打扫过,墙角没有蜘蛛网和小虫子,还隐隐有一股艾草的清香。   他拿抹布沾水擦干净椅凳,摆好考篮里的东西,搓着手,以防待会考试时太过僵硬,打量对面的学子。   两排考棚之间离的挺远,大约有三四米宽,对面的考生看起来和自己年岁差不多,至于左右两边的,因着木板遮挡,看不清楚。考棚里非常安静,除了来来往往细碎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全部考生入场后,便有衙役来分发试卷,十二张卷子,红线横格,还有两张素白草纸,顾驰先来回检查一遍有没有缺漏,然后将姓名、籍贯和考证上的号码填写完毕。   这时候还不能答题,又过大约一杯茶时间,传来三声号响,考试正式开始。   紧接着衙役举着考题板巡回展示,两旁的考生赶快记下,顾驰也是聚精会神,唯恐看错一个字。   如果遇上那些眼睛看不太清楚的,那也无法。有些学子家里贫穷,每晚凑着火光读书,模糊不清,时日久了,就会伤害到眼睛,不能清晰的看见东西。   顾驰深知这一点,不在照明上面吝啬一文钱,加之平常有意识的锻炼,倒是有一双好眼睛。   来回走动三次,衙役退下,如有没有记清题目的,在衙役巡视时,可以举手示意。   第一场为正场,题目比较简单,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顾驰对四书自是滚瓜乱熟,稍稍思考,便将两篇文章洋洋洒洒写出来,严格将字数控制在要求以内,七百字左右。   接下来便是试帖诗,题目为:“菊有黄华”得“黄”字五言六韵诗。   文人墨客咏菊的诗赋多如牛毛,如果没有找到正确出处,很容易偏离题意。顾驰大脑飞速转动,找寻有关的内容。是了,就是它,《礼纪月令篇》中有提到:“季秋之月,菊有黄华”。   试帖诗仄起平收,讲究押韵对仗,顾驰在考试前,便准备了花草山川的有关诗文,首联直接破题,次联承题,结联束股,全诗重点突出“黄”字,倒也不是太难。但要想写出新意也不容易,古往今来多少有关菊花的诗文。这一题答得中规中矩就可以过关了。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鼓声响起,衙役们通知休息半个时辰,看来到了午时。   顾驰写题时沉浸其中,不觉饥饿,如今一停下,肚子便“咕噜噜”闹腾起来。他整理好试卷放在一旁,馒头就着茶水吃了几口。   对面的那位学子也在进食,四目相对,两人微笑点头。时不时有些考生去入厕,安静一上午的考棚热闹起来。   顾驰端坐着闭目养神,等到鼓声再次响起,休息时间结束,考棚再次安静下来。   他拿起笔准备誊写,突然几声尖叫响起,在这宁静的环境中,传的很远。   “啊,我的卷子”,听声音来源,好像是前面一排的某位学子。   紧接着衙役匆匆赶来,问清缘由,重新给了那位学子一份试卷。   本朝科考禁止考生大声喧哗,扰乱考场环境,但不会因此剥夺他的考试权利。如果试卷有损,则会再次给他一份干净的试卷,只要在规定时间交卷就可以。   这个小插曲一过,众位学子重新投入考试之中。 第24章 县试(二)   顾驰上午已完成全部题目,他仔细检查两遍,加以润色修改,看看有没有犯什么避讳,然后在正卷上誊写。   字迹要工整,卷面要干净,如果有了墨点和涂改,更甚者出现错字,势必大大降低考官的印象。   在学院的时候,王夫子也格外注重他们的练字情况,定期会举行比赛,选出前几名作为模范表扬。   顾驰刚入学时字迹一般,但按照王夫子给的字帖,还有张院长的指导,加之他一日不隔,每天都要写上十多张大字,如今他的字迹可谓是结体严整,笔势刚健。   一气呵成誊写完毕,墨迹风干之后,顾驰从头到尾再次检查一遍,包括自己的姓名、籍贯等内容,确认无误之后,他整理好东西放进考篮,举手示意,衙役过来收卷。   出考棚的那一刻,对面的学子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急迫,继续闷头苦写。   顾驰在这一排的考棚末尾,沿着甬道走过去,发现交卷的人并不多,零星几个,大部分还是在继续做题。   虽然交了卷,但还不能出考棚,衙役引领着他来到正堂的一个房间,要在这里等到申时初统一交卷,全部考生统一离场。   屋里已经有了几位学子,和顾驰年岁相当,前排一位学子石青色祥云纹衣袍,腰间挂着白玉玉佩,头发用一根玉簪固定,面上带着一丝桀骜,挨着他的几位同样如此,低声交谈着什么。   提前交卷的学子,应该有两把刷子,再看他们的打扮,非富即贵。   顾驰径直走到后面,那里坐着一个月白色衣衫的少年,屋里窃窃私语,有些吵闹,那人却毫不在意,嘴里默念着什么,走进一听,原是在背律法,县试并未涉及这些内容,可见这位学子博学多才。   顾驰在他不远处坐下,闭目养神,心里却在回顾学过的有关知识,就这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衙役来通知他们离场。   月白少年拎着考篮走在前面,顾驰余光一扫,篮子中崖柏镇纸上面刻着两句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来他面前的这位学子,志向高远。   等他出去的时候,外面考生已经离去,很轻易的就看到顾父。   顾父快步走上去,接过考篮,“坐车上歇歇”,又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自己儿子,“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顾驰午时只用一个馒头,此时确实有些饥饿,他未急着吃,拿过顾父手中的热水喝了几口,拆开一看,原来是肉包子。   他分成两份,塞给顾父手里,剩下的自己吃了一口,猪肉蘑菇馅的,皮薄馅大、鲜香味美。   顾父驾着牛车出发,“郭策他们先回去了。”   顾驰“嗯”了一声,“我提前交卷,在另外的房间待着,出来有些迟了。”   听见顾驰这么说,顾父放下心来,看来儿子这一场没问题。   客栈离考场不远不近,走了不到两刻钟,听见他们进门的动静,郭策从隔壁房间出来,跟着顾驰进到房间。   “老大,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见到你?”   顾驰解释之后,郭策点点头,第一场考试不算太难,老大提前交卷是正常的。   “你知道那个更换考卷的学子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等顾驰回答,郭策继续说起来,“我就在他对面坐着,看的比较清楚。他午时休息,竟然睡着了,呼噜声通响,这还不算,你猜他考卷怎么回事?”   顾驰摇摇头,“他啊,滴上口水了,明晃晃的一片。”郭策笑起来。   这人也是心大,这么重要的时候也能睡着。   顾驰喝口茶,“如果他加把劲,应该还能重新誉写一遍。”   两人闲聊几句,郭策回去温书,顾父端上来饭食,又提前买上一些包子烧饼,当做明天早上的早餐。   前朝县试流程和现在不太一样,第一场考试之后,考官会抓紧时间评改试卷,只有通过第一次考试的学子,才有资格参加明日的考试,依次类推。在第一场考试中获得第一名的学子,可以直接参加府试,不再进行下面三场考试。   但这一切基于前朝国力衰败,贪污**横行,这样子不仅选拔不出真正的优秀人才,更加剧百姓负担,阅卷之后方能进行下一次考核,耽误的都是学子的时间和钱财。   本朝皇帝文正帝上位之后,立即改了规定,下令四场考试之后,才能改卷,综合所有成绩确定录取名额。   如果顾驰生在前朝,那要不然被考官炮灰掉,要不然就是没钱住客栈,毕竟四场考试,每场间隔两天,如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就要一直在县里吃住,这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还谈什么读书考试!   所以他还是挺感激这位皇帝的,文正帝所颁布的一切政策,都保障了读书人的利益,减轻不少负担,也更加公平,给了像顾驰这类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的机会。   伴随着对圣上的感激之情,顾驰沉沉入睡,谁又能想到,他以后的际遇呢!   第二日照常那一套流程后,顾驰进了考棚。   第二场是招覆,考四书文一篇,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不得误写添改。   每日的考棚座号都在变换,不是固定的,这场考试难度也不大,重在考察学子的基础知识。   未到考试结束,顾驰仍提前交了卷。   熟练的走到等待的房间,不多时,昨日的月白色少年也来了,两人对视,微微一笑,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便交谈起来。   第三场称再覆,考四书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第四考经文、诗赋和算学。   诗赋、算学都是顾驰的长项,经文引据经典,在学院中也多次训练,虽然后两场考试明显难度加深,考察范围更广,但基本上只要把基础掌握熟练,自如运用,通过县试问题并不大。   顾父照例在县署外等候儿子,突然感觉背上一股重量,一个素白长衫打扮的中年人打量他几眼,不确定的开口,“老弟,冒昧问一句,你可叫顾青平?”   顾父怔住,缓缓开口,“我确实姓顾,但不叫这个名字,单名一个聪字,你怕是认错人了。”   一旁的妇人把这个男人拉走,顾父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怎么可能是三弟?就算他还活着,来这里的都是家中有读书人的,他那个混不吝的,肯定生不出会读书的儿子!”   顾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当初那个人笃定自己一无所长,平平淡淡,就连名字中都要带着“平”字。呵,可真是偏心啊!   过了申时两刻,所有学子出场,顾驰抬头仰望白云,只觉神清气爽,四天的考试终于结束。   猛然离开家里这么久,真是有些想念呢!   顾父郭父几人一商量,打算摸黑回家,也能省下一笔房钱。他们匆匆回到客栈收拾一番,买了些吃食,驾着车,离开临南县。   所幸还有其他几辆马车作伴,应该都是赶着要回家的学子,倒也更安全一些。   许是考试过了,放下心中的大石块,郭策几人也很是精神,一扫几天备考的疲惫。   大家很默契的没有核对答案,讲起了这几天遇到的好笑的事情。   “我竟然遇到一位弃考的,出考场时听到他说,下几场再不来考试了! ”   杜齐咋舌,“何必呢,几天时间,坚持下去未必没有机会!”   王石搓搓手,打个喷嚏,二月份的晚上还是挺冷的,他拢紧衣袄,“交卷时听到几位学子讨论,他们似乎笃定县试的前几名肯定出自县学。”   郭策有些不服气,“咱们老大也不差。”   听到自己被点名了,顾驰摆手一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交卷之后,遇到一个学子,谈吐温雅,博闻强识,比咱们还小上一岁,着实令人敬佩。”   王石点点头,“哎,不说这些了,你们有到县城里逛一逛吗?”   其余三人纷纷摇头,这几日两点一线,就在客栈和考场来回,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我也是,匆匆来一次,都没怎么逛街,要是以后能来县学读书就好了! ” 王石鼓鼓嘴,有些遗憾。   郭策开口,有些向往,“如果县试和府试名次优秀,就有机会去县学读书。”   “那大家就加油!出了云阳镇方知其渺小,读书应该是咱们最好的出路! ” 顾驰含着笑,语气却十分坚定。   听了顾驰这样说,本打算回去休息几天的郭策三人,瞬时打消了念头,如果能去到县学读书,那该有多好啊!虽然现在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想一想又不犯法,先树立一个小目标嘛!   马车一摇一晃,大地笼罩在银纱之中,两旁青山岩石,此刻布满新绿,在这银色月辉下,散发着翠玉般的润泽。顾驰四人,也各自回到车上,闭目养神。   摇摇晃晃中,队伍突然慢下来,打头的那辆马车不知出了什么事,奔腾的马蹄戛然而止,伴随着几声嘶鸣,在这无边黑暗中令人心悸。 第25章 归途惊险   前方地面横亘着一排东西, 看不清楚。   顾驰探出车门, “爹,怎么了?”   顾父伸着脑袋仰望, 摇摇头, “出事了应该会有人通知的。”   队伍停下来,马蹄踏了几下, 只听见一声高喝,“出来”, 从一旁的山坡上跳下两个人, 领头的把大伙喊过去。   两个短衫打扮的青年,看着猛然过来一堆人, 又高又壮,不禁有些发抖。   “我们一时鬼迷心窍, 再也不敢了, 大爷们高抬贵手, 和气生财嘛。”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赔着笑,从怀里递过半串铜钱。   领头的那位姓赵, 是镇上的屠户,同郭父几人相识, “这俩人故意埋伏在这儿, 地上铺满尖利的石块、荆棘还有指头粗的箭头, 我的马一下踩上去, 伤了马蹄, 他们没安好心。”   郭父点点头, 有些后怕,“原来如此,幸亏咱们人多,如果只身赶路,怕不是就要中了他们的埋伏。到时损失钱财是小,受了伤丢了命也有可能。”   不过眼下急着赶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法处置这两人。   “你们两个,现在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掉。” 赵屠户一身腱子肉,恶狠狠的开口。   那俩人赶快跑过去,拔去地上的东西。   “大伙谁有麻绳?”赵屠户扯着嗓子大喊。   顾父想起自家牛车上刚好有,平时送货用到,跑回去拿了过来。   要麻绳自然是要把这俩人捆绑起来报官,避免再犯。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不断哈腰,有些惶恐,“我们这是第一次,还没有害过别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各位好汉放过我们吧。”   另一个男的垂着眼,月光朦胧,看不清他的动作,手往腰间摸索着什么。   赵屠户准备上前捆绑他们二人,顾驰制止他的动作,“赵叔叔,小心他的腰间,估计藏着什么利器呢!”   “呵”,赵屠户嗤笑一声,转过身回到自己马车,拿着一个长长的东西过来。   他龇牙一笑,晃晃手中又长又利的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沿着骨头缝切下去,这事我有经验。” 自己不知杀过多少头猪了。   浓密的胡须,在月光中略显凄惨的笑容,加之闪着银光的长刀,一阵冷风吹来,着实有些阴森。   那两人哆嗦的更加厉害,“啪”的一声,手中的小刀掉落地上,没想到踢到铁板上了,他们不敢继续作妖,主动把身上的利器交出来。   这下子,顾父几人上前帮忙,顺利的把俩人捆绑的严严实实。   赵屠户看了一眼,咂咂嘴,“干脆把他们打晕吧,带着方便。”   那俩人抖得更厉害,现在的人都这么野蛮吗!捆上还不算,还要打晕!   顾驰走上前,“赵叔叔,绑着就行了。”   那俩人瞬间感激的看着顾驰,还是小孩子有爱,“小兄弟说的对,绑着就行,别打晕了。”不然多疼啊!   顾驰冲着他们一笑,“打晕之后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醒过来,和咱们待在一起不安全。把他们二人绑在马车后面,跟着马车走。”   “不错,就按你说的来。”赵屠夫摸摸胡须,点了点头,“还是小兄弟想的周到。”   有了这一遭,顾父更加细心,顾驰也没了睡意,仔细盯着地面。   “晚上就是如此,有些不怀好意的,故意弄坏车子,赶路的人无法,只得就地停下,然后就遭了殃。” 顾父边驾车边和顾驰交谈。   顾驰心里微动,月水村虽有些刻薄之人,但是浮于明面,果真地方越大,人心叵测。   “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顾父道: “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过,见过一些。”   顾驰看着顾父的背影,“哦”了一声,自己爹爹似乎对临南县很是熟悉,哪里的东西物美价廉,一清二楚,并且还认得几个字,他小时就是由顾父启蒙的。   要知道文正帝执政不过七八载,月水村上了年纪的老汉,没有多少识字的,也就是近几年村里的孩子进了书院。   顾驰微微一笑,自己爹爹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月上树梢,一行人在镇上分开,赵屠户把那俩人送到里正手上。   只留下顾驰和顾父二人,走在乡间小道,许是人烟稀少,更觉阴凉,阴冷的空气入骨,令人不由得打颤。顾驰添了衣衫,又给赶车的顾父搭一件夹袄。   “儿子,跟你商量件事,今晚这事别告诉你娘。” 顾父突然开口,“省的她担心。”   顾驰笑弯眼,戳戳顾父后背,“知道了,爹。” 自己爹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只怕娘亲一个人。   顾家这边,罕见的点了灯,往常已经入睡的顾母坐在堂屋门口,竖着耳朵,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儿子和儿媳也在屋里,大郎开了口,“娘,晚上寒冷,你去睡吧,我来等。”   顾母摇摇头,“没事,我穿的厚呢!” 她知道当家的习惯,办完事就急赶着回家。   当年他们刚成亲时,当家的在镇上当伙计,每月休息时摸黑赶回来,自己在锅里温热着饭菜,等他回家也能吃个好饭。想到以往的日子,顾母不禁露出一抹笑容,甜甜的。   没过多久,顾母屏紧呼吸,仔细探听,几步冲出去,打开大门,就看到摇晃的牛车走过来,许是怕打扰到旁人,顾父特意减缓速度。   顾母笑着迎上去,大郎也赶紧接过牛车,拉到牛棚里面,“爹,三弟,你们快进屋歇歇。”   “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顾父抱着热茶暖手。   顾母给他们拿来热帕子净手,抽空看他一眼,“都多少年了,光听脚步声我就能辨认出来你走在哪儿! ”   顾父有些得意,拉着她坐在身边,老婆子心里最关心的还是自己。   吴氏苗氏也摆好饭菜,顾父和顾驰晚上赶路时虽吃了一些干粮垫饥,但急急迫迫,此刻吃些热乎的,把一肚子的冷气排了出去。   灶房里还烧着热水,吃完后再泡泡脚,祛祛乏,出出汗,顾母还特意让他们喝了一大碗姜茶,省的受风寒。   时间确实不早了,把儿子儿媳们都赶去睡觉,洗漱完毕,吹了灯,顾父顾母也进屋休息。   “你年龄大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当回事,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别急着赶回来。” 顾母依靠床头,给一旁的顾父盖严被子。   “嗯,就听你的话”。   顾母瞪他一眼,“说的好听,就是做不到。”   顾父“哈哈”一笑,“这几天家里出什么事没有?”   “还和以前一样,倒是你们,在县城怎么样?”   顾父详细讲述一遍,“只是”,他眉头微皱,“又遇见他们了。”   顾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认出你了?”   “那倒没有。” 顾父微微摇头,叹口气。   顾母安慰他,“想他们做什么,谁也不欠谁,咱们又不做亏心事,即使遇上了,也不怕。还是说你后悔了,想要回去?”   “这是什么话”,顾父轻笑一声,摇摇两人紧握的双手,“有你在身边,咱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有些担心,如果事情抖出来,会不会影响三郎的声誉?”   毕竟读书人最看中的就是名声,比才华更为重要,名声一旦坏了,那也就完了。   顾母轻声开口,“当初双方自愿分家,事情说出去,丢人的是那边。再说,想必他们也有读书人,虽分开了,但又不是死敌,为难三郎,也是为难他们自己。”   顾父点点头,心中的石块放下。   “几天不见,挺想你的”,顾父有些不好意思。   顾母耳尖儿泛红,握拳轻锤在他胸口,这个老不正经的,“我睡了”,赶紧脱衣,背对着他躺下。   顾父轻笑一声,还是有老伴陪在身边睡的香啊! 自己儿子硬邦邦的,总爱和他抢被子。   鸟声脆脆,阳光透过窗棂,铺洒在靠窗的粗木书桌,沿着地面,来到床头边,弥漫开来。   金黄的日光喷洒在少年的脸庞,深邃的轮廓笼上一层柔光,清隽俊雅;浓密的眼睫毛像小刷子般,缓缓睁开眼,眸色黑亮。   顾驰穿好衣衫,推开门,清新空气扑面,青绿新叶映入眼中,在微风中摇曳,饭菜的香味也飘荡开来。   “娘”,顾驰打个招呼,舀水洗漱。   不多时,大宝二丫也起了床,欢快的跑到顾驰身边,像个小尾巴似的,走一步跟一步,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浓浓的小米粥,竹篮里摆着葱油小饼,几碟酱菜,正好下饭。   大宝眼巴巴的看着顾驰,哒哒跑回屋中,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书本,“小叔,你检查吧。爹爹夸赞我背书背的快呢!”   顾驰笑眯眯的抚摸他的小脑袋,随意抽取几个问题,又看了他的大字。拿出竹篓里的油纸包,递给大丫、大宝和二丫,“你们三个分着吃吧”。   打开一看,三个晶莹糖葫芦,还有糖块,五颜六色,还是不同的味道,有桃子味,苹果味,还有薄荷橘子味。 第26章 案首   大宝大丫先给长辈分一遍, 最后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糖块甜甜的。   村里小孩儿零嘴不多,最喜欢的便是糖块, 又甜, 吃的时间还长,不像糕点, 咬一口,还没尝出味就没了。   昨晚回来的匆忙, 今早大伙坐在一块聊天。   吴氏有些沉不住气, “三郎,你感觉如何?”   顾大郎看她一眼, “问这些干什么?” 家里人虽然也担心,但已经考过了, 多问无益, 不愿给三弟增添压力。   顾驰微微一笑, “大嫂,虽然成绩没出来, 但我感觉还可以,如无意外, 这次应该能过。”   吴氏满脸笑意, “这就好, 这就好啊!”   顾父有些得意, “咱们三郎每次都是提前交卷, 怎会考的不好?不过自家人知道就行, 外人问起,话不能说满。”   “那何时出成绩呢?”   顾驰道: “按照以往惯例,应该是十日之后,在县衙里张贴榜单。”   吴氏又开口,“那到时候要去县里看榜吗?”   顾驰摇摇头,“郭策他们会去看,到时告诉我一声即可。并且书院也会来通知,不需特意去县里。”   众人放下心,打听起县里的情况,顾父顾驰一一讲给他们听,就这么度过一上午。   三月初一这天,顾母从早上起床就有些不对劲,时不时的望着门外,今个榜单就要出了。   不仅顾母,就连吴氏和苗氏也心不在焉,她们自然盼望着小叔子取得好成绩。顾父说了几句,看她们还是这个样子,便不再管,婆娘就是沉不住气。   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以往这时都要去地里,今个蹲在大门外,看了看日头,他站起身,往村头走去,没准还能遇见送消息的人呢!   天暖和了,村头杨树下照例围满一堆人,看见顾父走进,招呼着他过来。   李老汉把弄着烟杆,时不时吐一口,烟雾缭绕,“老顾,三郎考上没有?”   顾父从来不吸烟草,摆手挥几下,还未来得及回答,咳嗽几下,他惯是闻不得这种味道。   张婆子有些幸灾乐祸,“我听说隔壁镇的学子,昨日就接到消息了。老顾家的儿子现在没有人通知,怕是没啥好结果吧。”   顾父也不生气,“每个镇上通知的时间不一样,有快有慢,张婆子,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狗急吃不了热乎屎。你这性子可得改改。” 不然连热乎屎都吃不上。   “你骂谁呢?” 张婆子眼一瞪,语气有些尖锐,话里话外这不是把自己比作狗了吗?   “我骂人了吗?”顾父一脸无辜,“咱们庄稼人爽快,心眼没那么多,张婆子你别想这么多。我要是骂你,肯定会直接说出来的。我老顾头是这种人吗?”   是,你就是这种人,张婆子心里愤懑。   其他老汉纷纷开口,“老顾头说的对,张婆子你心眼大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话里有话的。我们男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懂你们女人弯弯绕绕的那一套。”   张婆子深吸一口气,在一群老汉子面前,还是安静闭嘴比较好。   张婆子兀自生气,低声嘀咕,顾父也不搭理她,和一群老汉聊起天。   一个小子驾着车来到村头,大伙一下子围上去,李老汉喊着顾父,“走,是不是送消息的人来了?”   果不其然,那个人开口,“敢问各位,顾家怎么走?”   李老爹耳朵尖,扯着嗓子大喊,“顾老头在这呢!”   顾父挤上去,“我是顾家当家的。”   小子立即下了车,冲着顾父拱手道贺,满脸笑意,“老爷好,我是求知书院的伙计,专门跑腿的,今个正是来告知您好消息,顾学子考了县试第一,也就是县案首。”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就像热锅里滴进冷水,“县试第一,乖乖! ” 要知道临南县下面还有十来个镇,几百名学子,考到第一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顾父有些激动,他知道自己儿子考过是没问题的,却没想到考了全县第一。   他笑着道谢,“感谢小兄弟的通知,去家里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   这小子姓冯名金,又一拱手,“那我可要沾沾喜气,喝茶就不用。书院发了奖励,倒是要亲手交到顾学子手中。”   其他人支棱着耳朵,“奖励,还有奖励?”   顾父转过身同大伙道了别,坐上马车,引着冯金来到家里。其他人见状,加快脚步,跟在后面看热闹。   到了顾家,冯金对着顾驰又一道贺,拿出马车上的东西,两本书,两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木盒子,交给顾驰手中。   那群人此刻围在顾家门前,“三郎,打开让我们看一眼。”   冯金笑眯眯开口,“院长说,求知书院建立八载,第一次考出县案首,这是书院的荣誉,特意给您的奖励。”   顾驰笑着点点头,“多谢院长和众位夫子的辛勤指导。”   其他人不停催促,顾驰打开了木盒,里面躺着两吊钱,怪沉的。   冯金继续解释,“除了刚才那些,这是书院特意给的奖银,二百文。等您考过府试,正式成为童生,奖励更丰富。”   其他人有些眼热,考一次就得二百文啊!在镇上每天累死累活打零工,一个月也就不到三百文钱。   “听张院长说,名次出来后,其他学院的院长傻了眼,尤其是县学的教谕,发了好大一通火。以往每年案首都出自县学,今年倒是打破了这个规律。” 冯金美滋滋开口,与有荣焉。   月水村的人哗然,要说顾驰考了县案首,惊讶是惊讶,可并没有多大感受,毕竟好多人都没出过镇,也不认识几个字,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一听冯金这么一说,他们明白了,能让县学的教谕发火,可见三郎这小子是真不错。   东西送到,话也说完了,冯金上了马车,“顾学子,顾老爷,那我就先离开,还有其他学子需要通知。”   人群中李老头好奇开口,“还有谁没通知啊?”按理说月水村离得最远,应该通知完了啊!   冯金道: “各位老爷不知,院长特意强调,一定要第一个来通知顾学子,镇上的其他学子都还没通知呢!”   其他人再次傻眼,书院真的是够看中顾三郎!   李老头倒是有些别扭,自己就是个种地的,叫什么老爷啊!不过听着,好像也不错!   一群人目送着马车走远,赶紧围在顾驰身边,“三郎,你也太牛了,都是怎么学的”、“三郎,有空来婶子家吃顿饭”、“三郎,你那弟弟不长进,你有空指导一下呗”   顾母和两个儿媳妇一对眼,笑眯眯走上前,“感谢各位的好意,三郎还要准备府试。你们有啥话,跟我说吧!”   其他人看了顾母一眼,跟你说,有用吗?   李老汉吸口烟,“还要考试啊?府试在什么时候?”   顾驰笑着回了一句,“李叔,府试在四月中旬。”   围着的人群不愿离去,直盯盯看着顾驰,得个空就要插句话。   顾母笑眯眯开口,“想说话有的是时间,大家都找我说,我可是三郎的亲娘,肯定能满足你们的好奇。不过呢,如果你们继续呆下去,要是府试三郎没考过,这可就不好说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一会儿耽误复习影响的呢!”   听到这话,大伙立即不吭声,三郎可是月水村的独苗苗,第一个考过县试的,要是真的耽误了复习,那自己可就是月水村的罪人。   大伙立即围在顾母面前,“等三郎府试结束,总有时间了吧!现在你先记个名,按照顺序,我排第一,到时候让三郎先来我们家吃饭。”   其余的立即围上去,“我排第二”、“我是第三”   顾驰随着顾父进到屋里,只要他这个当事人不在,过不了多久,外面自会安静下来。   果真没一会儿,顾母关上大门,和两个儿媳妇进了屋,顺手端起一杯茶,“总算都走了。”   大伙坐在一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满满的都是笑意,今天可太风光了。   书院奖励的东西摆在桌子上,书籍是与府试有关的资料,笔墨纸砚相比以前,可上了个档次。上好的墨,闻起来就有一股清香,写起字顺畅柔滑,过了许久,还能闻见那股清香。便宜的墨块,墨色不鲜亮,淡淡的,还有股隔夜臭。   顾驰之前用的就是后者,而这次,看来书院下了本钱,这一套就要二两多银子。   不过其他人可不关心墨是好是坏,大家都盯着木盒里的铜钱。   顾母看一圈,“上次三郎作保花费二两银子,考试几天吃喝花了近五百文,这次二百文就用做下次的花费。”   吴氏虽有些心疼,倒也没多说什么,这钱本来就是奖励小叔子的,更何况,按照今日那人的说法,下次奖银更多呢。   看着两个儿媳没有异议,顾母放下心,这番话本就是说给儿媳听的,三郎虽能挣得奖银,可毕竟有限,还是要依靠公中支出,现在说清了,两个儿媳也不至于整日惦念着这些钱。等到三郎以后读书有成,自然会回报自己的哥嫂。 第27章 县学很心塞: 第一名被抢走了   求知书院里, 张院长乐的哼起小曲儿, 书院门口最显眼的地方,高高贴着榜单, 大大的一排字:“本院学子顾驰荣获县试第一名”, 格外显眼,还特意放了鞭炮, 引得不少人围观。   不过县里的书院可就是另一番景象,虽然这次第二到第十五都出自县学, 可是最重要的第一丢了。   李教谕板着脸, 特意请来诸位夫子,针对学子的成绩进行一场严肃而认真的交流。   “我太痛心了, 咱们书院在整个县里排名第一,可是这次第一竟然不在咱们院里, 丢人, 真丢人!”   他扬起手中的试卷, “这就是县案首的卷子,大家传着看看, 看清楚咱们的学生和他的差距在哪里?”   县署还未发榜,具体的名次提前传到李教谕这里, 他立即找到顾驰的答卷, 重新誊写一份。   众位夫子看了一遍, 其中一位周夫子皱着脸, “顾学子如果来到咱们县学, 肯定可以考的更好。”   旁边的史夫子笑出声, “人家本就考了第一名,还基本全对,你还想让他好到哪里去?”   另一个萧夫子插嘴,“这种学子堪称天才少年,即使找寻到其他学子和他的差距,那也没用啊!学到一定程度,拼的不是努力,而是这里啊!” 他点点脑子。   其他人深以为然,虽说学习更需要努力,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是典型的例子。但对,光有努力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还是天赋,这位顾学子,真是幸运,偏偏就有许多人得不到的东西。   李教谕气呼呼的摅着胡须,扯断了几根他也不在意,怎么都夸起那个小子了?   他“咳咳”两声,下面立即静下来,“不管他是不是天才,和咱们书院无关。这次没考好,你们多辛苦,这段时间抓紧,下一次府试第一咱们一定要拿到手。”   史夫子嘟囔几句,“第二至第十五名都在咱们书院,录取的八十人中一大半都是咱们的学子,这还叫没考好?要是被其他镇上的院长听到,这不是扎他们心吗?”   李教谕瞪他一眼,史夫子缩缩脖子,不再吭声。   一旁吴夫子抚着胡须,不在意笑了笑,“大家不必太看重,一次考试而已,可能这次考题颇对他的胃口。毕竟只是镇上的学子,和咱们县里的学子差远了,下一次未必这么好运。你们看看这字迹,潦草凌乱,卷面也不十分工整,这一点就不行。”   李教谕更心塞,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这是老夫紧急情况下随手誊写的。”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原卷的字迹着实不错,卷面干净,一手方正乌黑的馆阁体,不比他这个举人差多少。毕竟当初自己考童生时,写字还似狗爬一样。   吴夫子变了脸,随即讨好笑了笑,“是在下眼拙,仔细一看,颇有风骨,笔意连绵。”   李教谕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行了,少说点马屁话,我等着看下一次的成绩,第一必须是咱们的。”   郭父几人第二日上午来到顾家道喜。   顾父迎进屋,“今个中午咱们好好吃顿饭。” 昨日他特意问了其他学子的结果,求知书院三十人参加,最终六个人通过,郭策、杜齐和王石也在内。   顾大郎打了酒,顾驰出来打声招呼,陪着说几句话,方又进屋学习。郭策几人也是如此,不然依照他们的性子,怕是早就来找顾驰玩耍了。   顾母和两个儿媳则忙乎着待会的饭菜。冬天囤的菜吃完了,地里种下的青菜刚刚冒出幼芽,顾母把主意打到山上的野菜和树上的新叶。   青嫩的柳叶配上切成块的白豆腐,小火慢熬;鸡蛋倒入水中,加入油盐,放入芥菜煮软,起锅时放点葱花,鲜美自然。   腊月时剩下的鸡肉,撕成细丝,加入辣椒油,和切成块的春笋搅拌;芦蒿炒腊肉,里面加入几滴酒,香辣却不油腻;香椿掐下嫩芽,裹一层面糊下油锅炸,味道浓郁;凉拌蕨菜、野韭炒鸡蛋各一盘,最后是一大锅红烧土豆块,味道诱人。   饭菜摆上桌,柳叶豆腐汤和芥菜鸡蛋汤两道;六盘大菜,荤素搭配;还有葱油饼,香喷喷的。   几人喝酒吃菜,郭父赞不绝口,“野菜苦涩难咽,被弟妹这么一搭配,又香又辣,爽口极了。”   顾母笑着摆摆手,“都是没钱逼的,这个时候除了野菜,没别的东西,大家使劲琢磨,就想出了这些法子。不过还是因为有鸡肉、腊肉这些好东西搭配,吃起来才有滋有味。”   送走郭父几人,顾老爹在床上咪一会儿,顾母收拾收拾,准备回娘家报个喜。   顾大郎搭着顾母回到老周家,“爹娘,我又回来了!”   看着自己婆婆急切跑出来的样子,在院里扫地的王氏撇撇嘴,又不是多久没见面,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顾母把顾驰通过县试的消息告诉娘家,周大郎和周二郎很是开心,“妹妹,咱们要不要办席祝贺一下?东西我们出,这是舅舅的一片心意。”   王氏抬手在周大郎腰间一掐,这个呆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感受到腰间的疼痛,周大郎龇牙咧嘴,瞪了自己媳妇一眼。   看着自己大哥的样子,顾母哪能不清楚发生的事情呢!她摆摆手,“只是县试而已,等三郎考过府试,到时候再说。”   周二郎笑呵呵开口,“顾驰这小子,可真给咱们老周家长脸。不办席也行,回去的时候带上点好东西,这你可不能推辞,给三郎好好补身体。”   张氏,周二郎的媳妇,看他一眼,“三郎考的好,跟咱们周家有什么关系?” 东西不是大风刮来的,说给就给,摆什么阔绰。小姑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一个外甥而已,犯得着这么开心吗?   身为周家的儿媳,对几位嫁出去的小姑子并无太多不满,前提是不拿自家的东西。   说到这儿,王氏和张氏悔不当初,还未出嫁时,外人都说自己婆婆疼爱姑娘,不像村里有些人重男轻女,以后肯定也是个疼儿媳的,她们两个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嫁到周家。   本以为进了个福窝窝,没想到,婆婆确实疼爱女儿,问题是她只疼爱小姑子一个人,有好吃好喝的,就要给小姑子留着。就连自己男人,也是个憨的,整日把小姑子念叨在嘴上。   听了张氏的话,周二郎不开心,“怎么没关系?小妹永远都是我们老周家的女儿,三郎也是我们老周家的外甥。你是不是没把小妹她们当成一家人?媳妇,你变了,当初成亲时你说要好好对待小妹的。”   张氏一口气没上来,是,自己是说过这句话,可就是意思意思一下啊!谁能想到小姑子孙子都有了,自己男人爱屋及乌,连小姑子的孩子也格外喜欢。   她还能怎么说,苦笑摇摇头,“好了,好了,给小妹多少东西我都愿意。”   老周氏满意的看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果真没白养活他们,对小妹好的哥哥才是好儿子。   就这么临走时,在自己爹娘和两个哥哥不舍的注视下,同时伴随着两位嫂嫂心疼的目光,顾母带着满竹篮的东西,坐上车走了。   周二郎看着张氏心疼的目光,“没事,别担心,小妹再过两个月就又回来了。”   张氏抽了抽眼角,谁担心她了!自己明明心疼,不,是肉疼啊!这些好东西留着自家吃多好!   通过县试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镇上的人家,郭家、杜家和王家低调处理,另外考上的两家倒是办起了酒席。   这不,叶家就收到了消息。镇上李家大儿子,李杰,也就是叶溪的表哥,吊车尾考过县试,特意邀请亲朋好友祝贺。   “嫂子,大哥,小杰出息了。” 李氏递过东西,笑着和大嫂方氏开口。   方氏喜笑颜开,自己儿子之前下场两次没考过,如今终于考上,她开心的紧。   来到堂屋坐下,方氏打量叶溪几眼。   一身碧色对襟襦裙,配着杏色束腰,犹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清爽脱俗。   十一岁的少女,身量高挑,杏眼灵动,肌肤水嫩,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莹白无瑕。虽眉梢间不掩稚气,但可以勾勒出长大后的润丽灵秀。   她摆摆手,唤着叶溪过来,“小姑娘长大了,越发出色,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叶溪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舅妈说笑呢,我才不要当大姑娘,我永远都是娘亲的小宝贝。”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就对表哥一家没好感,不管是不是真的,宁可信其有,远离他们才是正道。   方氏眉眼一挑,笑着开口,“总是要长大的。”   李氏清楚,大嫂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之前大嫂提过一句,把女儿和小杰配在一起,亲上加亲。如今女儿十一岁了,也确实该提前相看人家。   她喝口茶,重新换个话题。溪溪可是自己的珍宝,选夫婿更要慎重,至于小杰,还是看看再说吧。   看着李氏的样子,方氏面上不显,心里冷哼一声。 第28章 表哥的真面目   方氏面上不显, 心里冷哼一声, 就是个村里的姑娘,给脸不要脸, 要不是为了那些铺子, 自己儿子如今通过县试,来日考过府试, 什么好姑娘找不到。   不过,她转了转手中的银镯, 眼下还是要徐徐图之。毕竟小杰考过县试已经有些困难, 还是先同叶家定下亲。如果以后有了更好的选择,随便找个理由退亲就好了。   叶溪可不知道自己舅妈心中的小算盘。李氏把她打发出来, 她来到后院,靠着凳子晒太阳, 明亮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好像镀了一层金, 衬的她愈发白皙娇软。昏昏欲睡间,模糊听到什么动静。   后门“吱咛”一声, 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影,透过半人高的花丛, 叶溪隐约看到他们的动作。   这不就是今天的主人公, 李杰大表哥嘛!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 嗔看他一眼, 眉眼间媚意尽显, 说话像带了钩子, 钩的人心痒痒。   “小郎君今个风光极了,来日有了大造化,可不能忘记我。”   李杰哼笑一声,抬手在她脸上一抚,沿着脖颈往下,在那圆润的饱满前抓了一下,“好了,我先进去了。”   那女人似是不舍,两人靠着墙磨磨蹭蹭,过了一刻钟方才离去。   啧,真是辣眼睛,叶溪感觉自己要长针眼了。多亏当初做的那个梦,才看清了表哥的真面孔。   她趁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时候,悄悄离开后院,找到自己娘亲。   果然不一会儿,李杰进了屋,又是一副人模狗样,“小姑,表妹,你们来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都没见到你。” 李氏对这个侄子还是挺喜欢的,从小机灵,嘴又甜,加之她自己没有儿子,也算是把李杰这个侄子当成半个儿子看待。   他不紧不慢开口,“方才去书店,买了几本书。”   “表哥骗人”,叶溪突然插嘴,作势嗅了嗅,“你去的不是书店,是香料店吧!”   李氏脸色一变,果真侄子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这哪是什么香料,纯粹是女子的胭脂味。李氏平时也会在店里帮忙,什么人没见过。小杰怎么会无缘无故染上这股味道?   李杰一怔,随即笑了笑,“表妹鼻子可真灵,我倒是没有注意!书店人多拥挤,许是不小心沾染上别人的味道。”   “是吗?表哥真用功,看来府试要考个第一名回来。不过下次你可要提前说一声,免的大家担心,刚才二舅妈她们还在询问你去哪儿了。”叶溪仰着玉白小脸,似是相信了他的解释。   方氏脸色不好,外甥女这话被别人听去了,还以为自己儿子是个不知礼的人呢!   “怪我,刚才你们还没到,小杰和我说了一声,是我忘记告诉你们了。”   李杰接着说道: “府试第一不好考,咱们镇上的学子可考不过县里、府里的学子!”   “此话不对,只要有真才实学,寒门学子照样可以考上县案首。 ” 叶溪有些得意,顾哥哥考了第一名,长得俊读书好,可真是太厉害了!   “侥幸罢了,下一次他未必这么好运,指不定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听到表妹提起顾驰,李杰不以为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自己比较的。   李氏眉头微皱,喝止一声,“小杰,慎言。”   读书人最重名声,一句无心的话语可能毁了别人一生,尤其是关乎考试功名。   李氏加重语气,“小杰,你也是读书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也要有把秤。人无贵贱,村里的学子一样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考第一。你这话如果传出去,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   李杰心里不情愿,面上恭敬开口,“小姑,我知道了。”   “说那么严重干嘛?小杰又没什么坏心思。村里的学子自来比不过镇上和县里的学子,真有什么猫腻也说不定。” 方氏看到自己儿子被人教训,忍不住开口辩解。   李氏看了一眼自己大嫂,在两个孩子面前,为了给她留些面子,不欲继续说下去。   方氏走到叶溪身边,“大人说话有什么好听的,和你表哥玩去吧!”   叶溪摇摇头,“我陪在娘身边。”   方氏一笑,“你表哥这段时间忙于复习,许久不见,看着你们倒是生疏许多! 去吧,让杰儿和你讲讲县城里的东西。”   “夫君一会儿就来了,让溪溪待在这儿吧”,李氏突然开口,“小杰今个可是主人公,快去和其他长辈说说话。”   溪溪和小杰毕竟已经长大,男女大防,再说那胭脂味,是怎么个拥挤情况才能在身上沾染许久不褪呢!李氏心里有些膈应。   李杰笑看着李氏,随即目光移到叶溪身旁,“我挂念表妹好久,看来今日不得空,下一次咱们好好说话。” 着实一副好哥哥的做派。   叶溪看着前方,“表哥快去吧!” 内心却在嘀咕,他可以去表演换脸,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即使有空了,干嘛要浪费时间和你聊天!   回去的路上,李氏看着对面的小人儿,玉脸皱成一团,欲言又止,轻掐她软嫩粉颊,“娘的乖女儿,这是怎么了?”   为了打消爹娘亲上加亲的念头,叶溪把事情告诉李氏,“娘,我看见表哥和一个姐姐在一起,挺亲密的。”   李氏脸色不变,笑意却未达眼中,“娘知道了。”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女儿神色,并无任何不快,这就好。   看来下次大嫂再提起亲事,就要想办法推拒了,自己侄儿,长大了,心眼也多了起来!   马车慢下来,叶溪掀开帘子,通过窗格看向外面,恰好看到求知书院门外高高悬挂的榜单,水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大的“顾驰”二字,闪烁着细碎光芒,顾哥哥是第一名,他可真厉害!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日是农忙的季节,月水村大大小小忙碌起来,插红薯秧,撒小麦,种菜,养鸡喂猪   顾母从村里老杜家,花费近三百文买了一头小猪崽。老杜家是养猪的一把好手,就连镇上的屠户,也从他们家买猪。除此之外,冬季老母鸡抱窝时,又多了二十来只黄绒绒的小鸡,家务活一下子多起来。满山坡的割青菜,找虫子。多头猪就好似多个人口,所幸顾家粮食不太紧张。   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忙活几天,十亩地终于犁好,小麦种下了,月水村好似披上一层翠纱,放眼望去,尽是新绿。   县试过后,通过考试的六位学子仍需要到书院学习,但张院长考察了顾驰的功课,加之他也算出了名,总是有些学子爱来凑热闹,所以他就在家里复习,倒是安静许多。   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绿荫蔽天,杏花飘地,顾驰看着这番景象,脱口而出前人诗句:“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   枝头杏花一簇簇,桃花也不甘示弱,争芳斗艳,伴随着阵阵贵如油的春雨,一晃眼来到四月份。   有道是“清明禁烟,雨过郊原”,拜扫祭祖和寒食则是流传已久的习俗。   但是各地有各地的情况,月水村在清明节这几天并不吃冷食。   据顾父的讲述,月水村的老祖宗是当年战乱逃荒来到这个地方,看着这里三面环山,安全牢固,就在这里安家立业。   “据说当年,一棵树绵延几里地,从枝干上爬,一棵挨着一棵,遮天蔽地,无穷无尽。” 听到这儿,大宝“嗷”的叫出声,多神奇的事情啊,也不知那时天地是怎样的一幅壮阔场景。   “后来村里人慢慢多起来,就开垦了不少荒地,形成如今的样子。” 大宝又有些遗憾,为什么老祖宗当时不找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安家,比如去到云阳镇,大家也不用辛辛苦苦种地了。   顾父接着开口,“以前咱们交通不便,和外界接触不多,所以很多习俗都不遵守,就比如说吃寒食,咱们就没有这个习惯。”   大宝点点小脑袋,每到节气,顾父总是要给小孩子们讲述各种习俗传说,最朴实的话语,却让人格外向往。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话着实不假,每到清明节总是细雨朦胧,温度也降低不少。   村里的人都在准备祭祖。似乎是千百年养成的习惯,人要报团居住在一起,去世的人也要被埋在一起,后山山脚的一大片空地,松柏墨翠,大大小小的坟堆给人阴森之感,这里埋藏的都是月水村的祖祖辈辈。   顾家一群人,走了好久,来到两个小坟堆面前停下,上面爬满野草,开着各色小花,随风摇曳。即使每年都要清理,可架不住野草太旺盛。   顾父深深看了许久,“你爷爷奶奶肯定喜欢这里,安静自然。”   顾驰并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就连顾大郎和顾二郎也没有见过,据说在顾父五六岁时,双亲早逝。   顾驰看着顾父鬓边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掌心厚厚的茧子,父亲年轻时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第29章 府试(一)   顾父几人把垮塌的泥土堆砌好, 清理有些慌乱的杂草。   然后点上香蜡, 摆上白面馒头和一碗鸡肉当祭品,几个人围在一起烧纸钱和金元宝, 顾父虽然没说什么, 但顾驰可以感觉到他的那股伤感,无论多大, 心中还是挂念着父母。   最后,顾父庄重而肃穆的领着儿孙们磕头, 希望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三郎学业有成。   祭祖完毕,大宝有些好奇, “爷爷,为什么这里只有老爷和老奶, 其他人呢?”   顾父之前很少在孩子面前提及以前的事情, 他沉闷许久, 最后缓缓开口。   “老爷和老奶是我带着他们来到月水村,咱们的老祖宗不在这里。”   吴氏有些好奇, “爹,那你是哪儿的人啊?”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公爹是迁移过来的。   顾父望着一旁的松树, 像是沉入回忆当中, “当时我还小, 在亲戚家生活几年, 随后离开那里, 一个人独自打拼。后来遇见你们娘, 在月水村慢慢置办田地,盖起房舍。”   见着吴氏还要继续问下去,顾母看了自己老头子一眼,“你们爹啊,之前可是县里的少爷,你再问下去,他可就要后悔了,如今成了种地的,差距多大啊!”   顾父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少爷,你见过没有几两银子的少爷吗?你娘开玩笑的。种地多好啊,要不然你娘也不会嫁给我。”   顾二郎噗嗤笑出声,“感情爹娘都瞒着我们,到底是儿子比不上媳妇,爹爹有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说。”   顾父顾母对视一眼,脱下鞋子扔过去,这个臭小子,打趣到爹娘头上了。   顾二郎几步跑到前头,“大宝还在呢,爹娘,你们给我留点面子。”   身后几人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一扫刚刚的感伤。   春来槐花香,浓郁清香四处弥漫,白色槐花一嘟噜一嘟噜挂在树间,格外漂亮。   顾二郎砍根竹子,去掉竹叶,在末梢绑了把镰刀,大家伙一起去割槐花。高处的就由他负责,低矮的地方,大宝大丫还有吴氏、苗氏几人摅下来,放在背篓里。   顾母将新鲜的槐花去筋,用开水烫过;鸡蛋液加入面粉和控干的槐花,搅拌均匀;鸡蛋槐花液倒入加热的锅底,摊平,直到变成金黄色出锅。   然后将蒿葱子洗净剁碎,配着鸡蛋在锅里炒,搅拌在面条里。   桌上摆着槐花鸡蛋饼,金灿灿的,又香又软,碗中的是蒿葱鸡蛋面,香喷喷的。   大伙肚子吃的圆鼓鼓,靠在椅背上懒得动弹。   顾母懒洋洋开口,“还剩下好多槐花呢,接下来咱们吃槐花盒子、槐花炒鸡蛋、槐花包子。”   二丫开心的点头,眼睛都笑弯了,“那我就要成个香娃娃喽。”   时光匆匆,转眼间到了府试的日子。   府试的基本流程和县试一样,主考官由知府主持,因此需要去府城参加考试,路程大概两天时间。   因着大家对宛阳府不了解,就连郭父几人见多识广,也没去过那里。   所幸郭父结交的临南县的一位老板,要去府城进货。大家决定跟着他一起出发,彼此有个照应。   四月十五日是县试的日子,以防路上耽误时间,大家十日那天先去县里汇合,然后一起出发去宛阳府   摇摇晃晃走了两日,晚上在驿站休息,十一日的下午,一群人终于来到府城。   宛阳府城墙高大,人流络绎不绝,热闹繁华,高楼林立,道路宽阔干净,随处可见小摊店铺。   就连府城外的村庄,一排排粉墙黛瓦,青石路面,看着比云阳镇还要富裕。   进了城,一同随行的老板和他们分开,临走前介绍了几家可靠的客栈。   顾父几人先去临近考场的一家客栈询问。最近很多人赶来参加府试,客栈早已爆满,接连询问几家,一件下房就要二百文左右,上房三百五十文,包餐另加一百文,相比临南县,价格翻了几番。   郭父几人自是不差钱,他们定了上房。顾驰知道自己的家境,并未打肿脸充胖子。   “爹,李老板还介绍了几家便宜的客栈,咱们去看看。”   顾父有些犹豫,“便宜的离考场远,也不方便。”   “到时候早起一刻钟就是了,爹,咱们去看看。”   顾驰和郭父几人说明情况,驾着牛车重新出发,边走边看,最后找了一家客栈,看着还算干净。   客栈距离考场大约四里地,中房只需二百文,和之前那家客栈的下房一个价钱。如果一日三餐包吃,就要另外加钱一百文。   顾父交了钱,决定在这里住下,匆匆收拾好房间,吃过饭顾驰要来热水,洗去了灰尘和疲惫。   除了府城里的路面是青石路,来往的官路铺着厚厚的土灰,避免马车牛车因石子和土块颠簸。两日下来,即使顾驰整日待在马车内,也不能幸免,身上、头发里藏着石粒和灰尘。   顾父和顾驰二人洗漱完毕,早早上床休息。房间只有一张床,顾父多要了一床被子,所幸床板宽大,倒也不算拥挤。   第二日一大早,顾父出去买了胡辣汤和小油条,还有一笼灌汤包。   吃过饭之后,顾父打算和郭父几人交代一下自己如今的住址,顾驰也跟着他一道去。   连续两日的赶路,身上总有些酸软,提不起劲儿,他出去运动一番,顺便考察一下考场路线,规划好时间。   客栈里考生挺多,三五一群,或谈论文章,或交流府城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当然也有上了年纪的考生。   顾驰年岁小,温润和善,倒也很是顺利的结识了几位学子,都是从不同县里赶来参加府试。   大家交换了觉得有用的书籍资料,还打听了以往主考官的风格,分析重点难点,剩余的时间顾驰就在房中复习。   顾父倒也没闲着,找了个搬运的活计,木匠打完家具,顾父驾着车送过去,一日也有五十文左右。果真地方越大,消费越多,钱也越好挣。   搞笑的是,还有一些专门推销资料的,整日守在各个客栈外,打出的噱头就是某某秀才、某某举人押题密卷。顾驰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操作。   “府城里除了在府学学习,有钱人家在家中也专门请夫子教学。但是自圣上下令,建议学子入书院学习,这些私塾的夫子日子不好过”,同桌的一位周学子开口解释,“因此他们想出一个法子,专职在晚上和书院放假时补习学子,赶在考试前出些所谓的模拟卷、押题卷,以此获利。”   看着他们的架势,许是获利不少。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一份卷要不了几文钱,大家自然不愿意错过,万一真的提前押中试题,这就是赚到了。基本上来参加考试的学子,人手都有一套。   周学子喝口茶,接着说起来,“不仅如此,赶在考试前一个月他们还会定期举行模拟考试,完全按照府试的流程,让学子提前体验,心里有个谱,不必太紧张。不过这一般针对在他们那里补习的学子,咱们没法参加。”   顾驰了然点点头,府城和县里果真大不一样,挣钱的方式也更为多样。   他自然掏钱买了一份,同时借了其他学子不同的密卷对比,大同小异,换汤不换药,这些重点知识只要把书本吃透,参考往年的题目,自然能够归纳出来。   顾驰心里有个想法,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暂且不提。   除了繁忙的备考,平时大家的乐趣就是吹嘘自己或者小伙伴的成绩。因着来自不同的县城,今个他们又在讨论每个县的县案首,猜测谁能继续获得第一。   宛阳府下面还有十一个县,临南县算的上人口多,但文风不盛。其中两个淅川县和北峡县则成绩不错,偶尔可以和府学相比。   许是山水养人,那两个县里的学子极为出众,大部分人也一致认为府试案首会出自那里。   有个学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嘴上功夫麻溜,拿把扇子,面前摆着茶水,滔滔不绝的分析各个县案首的情况。   顾驰听了几句,知人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淅川县案首如今十岁,三岁时开始启蒙,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据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北峡县案首十一岁,三岁会背千字文,五岁即可作诗;最后是临南县案首——顾驰,关于顾学子的消息不太多,八岁入学,中途生病休学,直到十岁时重新入学,随后每次考第一,更是一举获得县案首。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众多县案首中唯一一个出身农家。”   那人打开扇子一摇,喝口茶,环视一周,“如今大家也了解了基本情况,觉得谁最有希望获得府试案首呢?”   众说纷纭,“当然是府学学子”、“淅川县或者北峡县其中之一吧”、“爆冷出黑马也有可能”   说书那人缓缓开口,“我倒是看好临南县顾学子,出身寒门,真正入学读书时间不过两载,就能一举考上第一名,此人必有两把刷子。”   话音刚落,传来几声嗤笑,“依我看,绝无可能。” 第30章 府试(二)   “到他们这个水平, 拼的不是聪明, 而是积累和修养。顾学子这一点就比不过那些三岁启蒙、博学多才的考生!除非见鬼了,不然他绝无可能!”一个素白衣衫书生站起身, 面上有些不屑, “再说还有那些名门望族的后人,哪里就轮到他小小寒门学子考中第一名!”   听到这儿, 其他人脸色一凝,是了, 还有这一茬。历来自有规定, 科举考试需回到祖籍参考。河省虽文风不盛,奈何基数大, 名门望族回来参考的不在少数,更是强有力的竞争者。   想到这儿, 大伙脸色越发不好, 也没了谈论的兴趣, 科举着实艰难,横亘在他们头顶上面, 不知有多少优秀的竞争者! 科举之途漫漫,任重道远啊!   听到自己被提名, 顾驰承认那人说的不错, 自己的积累远远比不过旁人, 进入书院之后, 多亏王夫子定期给他书籍, 偶尔自己会买书, 花费大力气来扩大自己的视野。   他自然爱读书,二三岁时拿着一本老黄历翻来覆去看个不停,虽然不认字,嘴里还叽里呱啦念叨着什么。他当然没有印象,都是顾母告诉自己的,因此顾母认为自己儿子学习好,从小就有征兆。   无奈书籍实在太贵,一本书最起码一两银子,抵得上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即使顾驰爱书,也不会忽视自己的家境。不过等府试之后,不管成功与否,他的时间多起来,就可以抄书,边看书边挣钱,一举两得。   四月十五日一大早,客栈房间亮了灯,今个就是府试的第一场。   来到考场时,还未到考试时间,不能进去,各位考生齐聚于此,再加上一同陪考的父母,黑压压的人群一片。   顾驰和顾父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在一旁吃些东西,等着贡院开门。   府试基本流程与县试一样,但更为严格一些,作保的廪生增加一名,又多花几两银子。除此之外,考生进场也不能携带任何东西,笔墨纸砚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一天三顿饭食也由考场提供,可以说是完全封闭的三天。   耳边不断传来各位家长对孩子的鼓励的话语,“儿子,别紧张,考不好也就是挨你老子一顿打,没事儿。”   顾驰一笑,轻轻扭头一看,那个考生好似更紧张,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顾父盯着顾驰,刚喊了声儿子,顾驰冲着他开口,“爹,我不紧张,你别担心。”   顾父哑然一笑,他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事人一点也不紧张,至少面上看不出来,反倒是他这个当爹的,每次紧张的直发抖,不过要稳住,可不能被这小子看出来,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有人来到身边,顾驰一看,原来是郭策。两人虽未住在一个客栈,但之前郭策也找过他两次。   郭策扭头看了一圈,拉了拉顾驰袖子,有些好笑开口,“老大,那个就是县试时口水滴在考卷上面的学子。”   顾驰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几人离得不远,大约六尺远的距离,还可以听到那个学子和旁人的对话。   那个学子微胖,在他旁边站着一位宝蓝长衫绣着祥云纹的男人人,头上束着玉簪,看来家里条件不错。   只不过这个男人浮现无奈的神色,点着微胖学子的脑袋,“顾云天,你这次给我长点心,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县试排名倒数,如果不是重新誊写一遍,指不定成绩更好。如果这次没考过,就停了你的月例。”   咦,他们也姓顾,倒是有缘,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微胖学子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拿出油纸包里的鸡腿啃了起来。   看到这儿,顾驰有些羡慕这位学子的好胃口。临近考试,又早早的起来等候,他没有什么胃口,强迫自己吃了一些。   似是感受到有人注视自己,宝蓝长衫男人和啃着鸡腿的学子看过来,顾驰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对着他们大方一笑。   年轻学子晃晃头,对他做了个鬼脸,这孩子,还挺皮!中年男人倒是一怔,多看了顾驰两眼,心里嘀咕,这个小孩和三弟年轻时的样子一样,会是三弟的孩子吗?   快到卯时,诸位学子自觉排好队伍,参加府试的人数明显比县试多上许多,大约一千八百名,密密麻麻排成三十排,等待着进考场的时刻。   在书院时,王夫子专门总结过每次考试录取比例。以前读书的人不多,府试只录取五十名学子。文正帝继任以后,颁布各项读书政策,读书的学子一下子激增,相应的录取名额也翻了一倍,统共录取前一百名。不过即使多了一些,但竞争仍然很激烈。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执灯衙役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又在门口再次接受衙役的搜身检查,方才进入考场。   这次检查与县试相比更为严格,一旁的衙役把顾驰身上的长衫翻来覆去检查,就这还不放心,全身搜查一遍,方才结束。所幸进入四月中旬,天色已经暖和,如果是在秋冬季节,这么一小会儿也可能引发风寒。   即便检查流程更加严格,互结和具结都增加一人,甚至不能携带考篮,但是每年还是有一些作弊的学子,在胳膊大腿上面写上文字,或者在衣衫内里和鞋垫下面夹杂小抄,手段层出不穷。   但负责检查的衙役明显经验更为丰富,他们什么人没见过,有问题的学子绝不会放过一个。   这不顾驰检查过后,正在一旁穿衣衫,就看到某位学子被架出去。看着他凄惨的哀求和威武站立的衙役,大家都不敢存侥幸之心。   这事一出,有好几位学子偷偷离开队伍,回到马车里,估计是处理自己衣衫里的纸条。   顾驰摇摇头,不再看他们,进入考棚里的前一刻,扭头找寻顾父的身影,冲他摆摆手,按照考引寻到自己位子。   这次他的座位与县试不同,他要和其他县案首坐在第一排,正对着知府等考官。名次越好,越要经历更严格的考验。   十多位案首基本已经落座,顾驰打量几眼,当然不止他,大家都在互相观察对方。   基本上都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也有个别看起来要大几岁,但总体还是十一二的少年。   顾驰暗暗心惊,他研究过前朝和本朝县案首的年龄和籍贯,以往案首虽仍以年轻学子为主,但也有那么三四个上了年纪的考生。   而自从朝廷大力提倡读书,学子的年龄更加年轻化,真才实学的学子冒出头,这也侧面反应了科考的竞争更大,更新换代更快,想要在这么多优秀的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也更加困难。   知府是主考官,坐在中间,颇具威严,不苟言笑,给人一股压迫之感。旁边坐着府学的学政、教授等几位副考官,一股文雅气息流露出来,共同监督。   这也是文正帝的一项举措,不把所有的权利放在知府一人身上,既有官府的人,还有书院的人,相互制衡,共同评判,保证相对的公平。   顾驰不得不承认,文正帝当真有治世之才,前朝国力衰败,民不聊生。   文正帝继任之后,大力发展经济,摒弃“重农抑商”的思想;体恤百姓,免除两年赋税;大力提倡读书,在全国各地修剪书院,普及教学,减少束脩,设置奖银,保证读书人的利益和公平。   考生入场完毕,衙役分发试卷,鼓声响起,考棚里立即安静下来,除了呼吸声和衙役巡视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动静,科举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考帖经,主要是根据上下文填补,考察学子的背诵和对文章的熟练能力,倒是不算难,只是题量大且细致。   出了上句补下句,出了后句补前句,如果掌握不熟练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亦或是将两篇文章混淆,就容易写不出来。有时还会出现比较冷门的文章,如果考生没有完全背诵,就会遗漏过去。   最重要的是,不仅仅会背,还要完全默写正确。这看起来容易,其实做起来很困难。其中有些字笔画繁多,结构繁杂,多一点儿或者少一点儿,写错一个字就不得分。同时不仅写对,还要写的好看干净,侧面也考察了学子的书法能力。   顾驰自然不敢粗心大意,每写一部分,就回过头来仔细检查一遍。这是因为最后一次性检查时,容易头昏脑涨,有时就会检查不出来错误,所以顾驰养成了这种习惯。   因着离考官们近,几位考官自然发现他的动作,这个孩子倒是有趣,旁边的学子都是埋头苦写,而这位学子的方法和别人不太一样。   主考官,也就是宛阳府刘知府,目光移到顾驰身上。 第31章 府试(三)   刘知府面上不显, 心里却有一丝满意。该学子文雅端正, 一眼望过去,就属他最为出挑。难能可贵的是, 开考这么久, 脊背挺得直直的,可谓身姿如竹, 器宇轩昂。   感受到上首锐利的目光,顾驰毫不在意, 手中动作不断, 继续书写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三声鼓声传来, 随即就有衙役依次分发饭食和清水,看来已经到了午时。   这顿饭还不错, 有鸡蛋有青菜, 还有几片肉和紫菜汤, 可能考虑到他们正在长身体,饭食倒是挺有营养。   入厕的话, 也有专人引导和监督,每排考棚对面也摆着装满清水的大缸, 用来洗漱净手。   黄昏时分, 顾驰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一遍, 拉动一旁小铃, 两位衙役过来糊名, 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   等到考生全部交卷后, 就可以在考棚内自由活动。   许是第一次体会这样的考试,加之今日题目也不太难,大部分学子倒是挺有精力,三两个凑成一堆,谈天说地。   不过顾驰这一排倒是很安静,大家相视一笑,就结束了,基本不主动和人聊天,可能越优秀的人越有包袱,追求神秘和稳重,当然也有可能是自持身份,不屑和他人聊天。   吃过晚饭,一个时辰的洗漱休息时间,随即就要回到自己号房,哪里都不能去,每个房间两根蜡烛,大家或是和隔壁、或是和对面的人大声说话,不多时衙役过来巡视,“安静,不准讲话。”   考棚虽静下来,但还是避免不了窃窃私语。四月份的夜晚,加上平时考棚无人住,有些潮湿,并且还有小蛾子飞来飞去,身上痒痒的。   第一次经历这种环境,顾驰难免有些新鲜和激动,最后脑袋放空,强迫自己入睡。   这一夜睡的着实不算好,考场里呼噜声、磨牙声连绵不断,偶尔还会冒出几句梦话,让人啼笑皆非。   第二天早上洗漱时,顾驰隔壁的学子看着他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声“假干净”。   顾驰无奈一笑,继续手中的动作。   所有的考生都在一个缸里舀水洗漱,顾驰不太习惯,他自幼在这方面比旁人讲究,所以省下衙役送来的清水,用作洗漱。   第二日考杂文。题目出自《增广贤文》里的一句: “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   这句话意思是豪杰所走的道路充满艰险,荣华富贵如同花枝一样容易凋谢,成为过眼烟云。   不少学子看完题目第一感受,这场考试有难度,毕竟考生的第一身份便是学子,日后更有可能迈入士大夫行列。关于荣华富贵的话题,实际是在考察学子的品德和思想,一言出错,就可能全盘皆输。   除此之外,对于杂文来说,难点在于布局,尾尾相接,段段相连,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用最简洁的话语阐述最深刻的问题。   顾驰构思大半个时辰,按照书院夫子教导的方法,修修改改,最终誊写在卷子上面。   写一篇杂文着实考验功底,这次考完,大家的神色有些沉重,也无多少人提前交卷,甚至有些学子赶在交卷时还未完成。   在考场闷了两天,大家都不似昨日那么有活力,大部分猫在号房里闭目养神。   顾驰站起身沿着甬道走了几遍,活动一下筋骨,隔壁的学子盯着他看,“真是个另类。”   这个学子正是北峡县案首——方淮信,他早就注意到顾驰。在他看来,这位顾学子真是另类,洗漱要用清水,吃饭前先喝汤,桌上的东西时刻摆放整齐,饭后必须运动。一点都不像个大男孩,倒是像瞎讲究的小姑娘。   顾驰走到他身边,冲他一笑点头,方淮信半晌对他回了个微笑,内心嘟囔,男子汉大丈夫长那么俊干嘛?世人以为读书郎都是小白脸,就是因为有顾学子这样的存在,才让别人对读书人造成误解。   方淮信其实心情不太好,他别的科目都不错,唯独不擅长杂文,这次考试又有些难度,心里难免郁闷。   神思放空中,顾驰映入他的眼中,修长的身姿,俊郎的五官,修身的长衫更添文雅气息。风一吹,身体的轮廓勾勒出来,看看人家的大长腿,再看看自己的小短腿,方淮信更加郁闷,仅仅比顾学子小一岁,怎么身高矮了这么多!   第三日考试策论。顾驰拿到卷子,仔细看着题目: “士大夫协助治理朝堂,如今世风不正,欲求无边而见识短浅,想要正世风以复古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做到?”   这题目可真够棘手,考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冷吸声,这是不是有些超纲了?他们如今连童生都算不上,虽读了几年书,可无一丝处事做官的经验,如何能做的这道题!   考生们或闷头苦写,或唉声叹气,或抓耳挠腮,无人注意上方的主考官神情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这题目出的有水平。有难度,才能拉开差距。   顾驰眉头微皱,前朝贪污**,官不为官,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如今新帝继位,府试中连续两场考试,杂文含蓄敲打,策论直白表露不满。知府大人敢这样出题,也正是代表当今圣上的想法,加重对士大夫的考核。   而他们,虽还未迈入士大夫行列,但作为其储备军,圣上是要从根源上引导他们的思想。   这场考试顾驰答得尤为吃力,写完之后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难,真的是太难了,在书院时王夫子给他们训练过如此多的策论,都达不到这个难度。   所幸备考县试的几个月中,张院长每日都会抽出一刻钟,给他们讲述朝堂中的大事。   加之张院长的一位同年,前几年考中进士,在京城担任从七品的官职,会定期给他送来京城的小报。顾驰他们有幸一阅,倒是对官场有了一丝了解。   顾驰平时也爱阅读史书,研究过一些改革策令,倒也能有所借鉴。   经过这一遭,顾驰算是真正认识到科举的残酷。   当读书人多起来之后,就要从根本上加紧把控,从源头处筛选,经受住考验的才是最后的胜者。   他无比庆幸,能够遇到张院长。但并不是所有学子都有这种际遇,尤其是镇上的学院,院长和夫子基本上只是秀才,所以寒门学子,出头真的不易。   第三天就这么结束,顾驰临睡前看了明日要做的两道诗赋题,有了大致构思,沉沉入睡。   今夜的考场格外安静,星光点点,伴随着学子一同入睡。   前一日顾驰把策论写完,今个的任务轻松许多,只需要把策论抄写一遍、做出两篇诗赋即可。   诗赋自是顾驰的拿手项,昨晚大致构思一遍,今日不多时,两首诗就出来了。   他润色修改,默读几遍,对仗押韵格式正确,开始往答卷上誊写。   连续监考几天,考官也坐不住了,今个考试一开始,几位考官四处走动,时不时在考生旁停下,看几眼他们的答案。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第一次和官员接触,内心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越在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出色。   主考官刘知府来到顾驰身旁,对于县案首,考官们自是很关注,刘知府目光移到他的答卷上面。   顾驰深吸几口气,蘸墨水的间隙稳定情绪,不慌不忙的继续写下去。   别看他面上不显,其实内心也挺紧张。自己只是十多岁的学子,第一次来到府城,第一次接触知府,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陌生又忐忑。   所幸他惯是会“装模作样”,之前生病休学的日子中,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同时也是暗示自己,他总是表现的很自信,很淡然,如今倒是歪打正着。   感受到身旁那股威严的气息离去,顾驰一下子放松下来,知府大人可真是有气势,锐利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申时初,已经有考生陆续交卷,顾驰规整好东西,整齐摆在桌面,拉动小铃,衙役过来收走。   顾驰起身,恰好和刘知府目光相对,他露出大方的笑容,尊敬的弯了身,表示礼节,方才离去。   刘知府微微点头,这小子不错,长得俊,有礼貌,考试几天仍是清爽精神。   走出考场的一刹那,金黄的阳光洒在身上,顾驰坚定向前走去。   这四天时间,对各位考生的身体和精神都是不小的打击,每时每刻处在紧绷的状态中。有人垂头丧气,唉声叹气,有人筋疲力尽,颇为沉重。这次考试是对他们几年苦读的一个检验,能否成为童生,在此一举。   顾父也早早的等待在外面,看着儿子无忧愁之色,他放下心来,搀扶着顾驰上了车,里面备好热水吃食。   靠在摇晃的车中,猛的放松下来,顾驰不知不觉间睡着。   到了客栈,顾父唤醒他,虽只休息短短一段时间,却精神许多。早就备好的热水洗去满身疲惫,喝了养胃小粥和清淡的乌鸡汤,滑滑的肉,鲜美的汤,一口喝下去,身子立马舒适起来。   几日未见儿子,顾父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还是让他好好睡上一夜,明日再问也不迟。 第32章 书肆争执(一)   啾啾鸟叫声传来, 顾驰睁开深幽的眸子, 扫了一眼窗外,金灿灿的光线, 明明亮亮, 已经是半上午了。   几日的考试,精神压力颇大, 猛的放松下来,他这次倒是起晚了。慵懒的伸个腰, 穿好衣衫洗漱, 看到桌子上顾父留的纸条。   顾父最近在外拉货,今个也不例外。看见儿子睡得香, 不忍打扰他,便把叮嘱的话语写在上面, 让他起床之后吃些饭食, 出去逛一逛, 旁边还摆些碎银。   之前几日都在备考,今个得了空, 顾驰准备去书肆一看,府城的书肆想必藏书更加丰富。   走在街道上, 明亮的日光洒在身上, 暖暖的。人可真多啊, 两旁也尽是店铺和小摊。   灌汤包汤汁浓厚, 咬一小口鲜汁四溢;胡辣汤咸辣可口, 配上一根油条, 简直美味;肉夹馍焦香脆苏,肉质劲道;龙须糖洁白绵密,入口极香;金银卷煎饼外焦里嫩   顾驰吃过东西,沿着街道慢悠悠的走着,不多时,看见一家书肆。里面不少人,看穿衣打扮,大部分都是学子。   顾驰目光移到门口贴纸,上面列出几行字,原来这是一家免费书肆,任何人都可以在此看书,全天开放。当然也有要求,进来的人要爱护书籍,保持安静,不影响他人。   这位老板的做法很不错,既可以免费看书,还可以抄书,给他们这些寒门学子省了买书的钱。   顾驰走进去,书肆里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和翻书的沙沙声,基本没有其他声响,在这里看书确实是一种享受。   他冲老板点点头,书肆的老板姓周,身材有些微胖,许是四五十岁,在整理归位那些凌乱的书籍。   每排架子都有大致分类,顾驰轻易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书本,两边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人,他便直接站在书架旁看书。   没过多久,旁边又过来两位学子,轻车熟路,看来是经常来这里看书。   大家闷头沉浸在书本当中,和谐静谧,突然一声传来,“拿出来”,在这宁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不少人抬头张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驰紧攥旁边一个男子的手腕,眼里有些冷意,“把东西拿出来。”   该男子衣衫发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还打着补丁,不屑的上下打量着顾驰,小屁孩有什么力气,以为这样子自己就挣脱不开了?   他随手一甩,准备甩开手腕上的力量,没成功,他又看一眼顾驰,小孩有两把子力气。他接着伸过另一只手,试图掰开顾驰的右手,再次不成功,他不信邪,使出浑身力气,仍旧挣脱不得,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纹丝不动。   男子皱皱眉,看不出这个少年还挺有力气,这次遇到个难搞的。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顾驰重新入学读书,为了锻炼字迹,除了临摹字帖,更多的是蘸着清水在墙壁和大石板上面挥毫,毕竟一刀纸也要不少钱,练字更是需要不少纸张,为了省钱,他想出这个方法,每日不间断,几年下来,字迹越发精进,右手的臂力也锻炼出来,比一般成年男子还要有力。   男子急了,手上奈何不了,脚上便不安分起来,一脚踹向顾驰,顾驰立即后退一步,松了手。   书肆里其他人赶来时,只看到这幅场景,其中一个少年义愤填膺,冲着那个男子凶恶开口,“你有没有脸面,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   终于没了桎梏,男子掀起衣袖,露出来手腕上的一圈红青,“啧,明明是他先欺负我的,你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孩子吗?可疼死老子了! ”   其他人有些怀疑的看着该男子,一旁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不过十多岁,虽然身量高,但眉眼间蕴着青涩,加之一身灰白长衫,尽显儒雅,读书郎嘛,下笔做文章倒是拿手,可要说欺负别人,这是不可能的!   另一个人开口,“你别随意污蔑,小兄弟儒雅周正,眼睛里透着清澈干净,这是骗不了人的。反而是你,一个大男人,我们都亲眼看到,是你先欺负小兄弟的。”   那个男子呸了一口,“你们还自诩读书人呢,不辨是非,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书生,听到这话岂会不生气! 个个涨红脸,之乎者也一通乱骂。   “大家都安静”,周老板走过来高呼出声,制止有些混乱的场面。   他看着顾驰和那个男子,“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   顾驰微微颔首,“小子姓顾名驰。”   另一个男子冷哼一声,翻个白眼,“刘财。”   周老板仍是那幅和气样子,“顾学子,敢问发生了何事?”   刘财抢先开口,“我在这儿好好看书,不知这位小兄弟发的什么疯,跑过来攥着我的手腕,还逼着我拿出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顾驰不在意笑了笑,方才开口,“虽不知道你读书如何,可倒打一耙的本领着实令人佩服。你打着看书的幌子,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别人的钱袋子。这位学子,刚刚你的荷包就被他拿走了。”   他看书时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刘财的动作,熟练至极,一瞬间就得手,绝对是惯犯,被偷了荷包的学子并未发现。   听到这话,挨着刘财的学子赶紧摸向怀中,荷包果然不见了。其余的人也摸向腰间,“我的荷包丢了”、“我的也丢了”   刘财面色镇定,“小兄弟说话可要讲证据,空口白牙,我还说是你偷了东西故意污蔑我呢,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顾驰转身看向大伙,“既然你要求证据,把你怀中的东西拿出来,自然一目了然。”   其中一个丢了荷包的书生生气开口,“看他那幅样子,衣冠不整,一脸穷酸样,哪有脸来书肆看书,肯定就是他偷的。”   这个少年叫李宏,府城人士,平时有些冲动,加之东西丢了,没过脑子吐出这句话。   刘财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你们读书人自诩清高,却看不起我们这些贫穷的底层人。我是没有好衣服,但我有一颗向上的心。贴纸上面白纸黑字,所有的人都可以进来看书。凭什么我不能进来,你们这是看不起人!就你们这样的,读书有何用,以后有了出息,也是鱼肉百姓、心存阶级意识的贪官!”   说完这些还不够,他猛的冲出门外,“大伙都来评评理,屋里的一群读书郎,说我们这些没学问没钱的人不配进去看书,我们天生就是泥腿子的命!”   他这么大喊一通,立即围上来不少人。这些人指指点点,有些脾气火爆的,恰着腰朝向门口啐了一口,“你们祖宗十八代还在地里刨土呢,有什么脸看不起我们!”   刘财趁机附和道: “ 大伙说的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正如圣上所说,士农工商,无高低贵贱之分。你们要是以后当了父母官,怀着这种想法可不行。我希望你们向我们道歉,不然的话,就是不尊重百姓,就是站在百姓的对立面!”   他心里暗自得意,读书郎最重名声,名声一旦坏了,前途基本无望。对付这些满嘴只会讲大道理的小子们,简直是洒洒水,太容易了,屡试不爽,他还没有失手过。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是不是他偷的东西都不重要,那群学子自顾不暇,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件事吧!也别怪他心狠,只能怪那个小兄弟不自量力,断他活路。   门口站着的书生,满脸涨得通红,有心理论几句,听着耳边齐声高呼“道歉、道歉”,更加不知该如何解释。   本来就是那个人倒打一耙,他们没有做错,怎么可能道歉!可如果这件事不解释清楚,日后高中,被有心人抖出去,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只会败坏自己的声誉,严重的话,连功名都会被革除。   周老板走上前,摆摆手,低沉开口,“大家先静一静,这其中有误会,我们会给大家解释清楚的!”   事情闹了这么一会儿,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起哄声也越来越响,周老板的话语如同淹没在浪潮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人群中一位恰着腰的王大娘指着他们,“先道歉,再解释,不然一切免谈。”   刘财面上不显,心里暗喜,要不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很有道理的!   门口的一群,有些人不知所措,有些人则眉头紧皱,不满的看着顾驰和李宏,低声嘟囔,“谁惹的祸谁道歉!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沾来一身腥。”   李宏紧紧握拳,内心止不住的后悔,都是自己一时冲动,让那人抓住把柄,给大伙惹了麻烦。   他咬咬牙,抬起脚,大丈夫能伸能缩,祸从口出,理应自己道歉。   还未来得及行动,只看到面前的少年,挺着直直的脊背走过去,来到那群起哄的人面前,接着,穿过他们,走向不远处,在一个人面前停下。 第33章 书肆争执(二)   只见顾驰蹲下身, 和墙角边倚靠的一个乞丐说了几句, 搀扶着那个颤颤巍巍的乞丐,缓缓走过来。   本来看着顾驰过来, 起哄的那群人美滋滋, 以为他是来道歉的。没想到并非如此,他们好奇的看着顾驰的动作, 停下口中的高呼,这是干什么呢?   顾驰细心的给这位白发苍苍、身体有些孱弱的老人净了手, 搀扶着他坐在门口。   其余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不放过他一个动作,有些急性子的, 被他的行为勾得心痒痒,大大咧咧开口, “小兄弟, 你这是干嘛呢?”   顾驰冲着那群人大方一笑, 不徐不慢开口,“各位叔叔婶婶, 小子不才,读了几年书, 爹娘哥嫂辛勤劳作, 供我读书, 实在不容易。我就是咱们中的一员, 大家伙歇一会儿, 听小子说几句可好?”   顾驰长的俊, 白净的一看就惹人喜欢,儒雅又稳重,讲话还有礼貌,对比自家的皮小子,大娘们都喜欢他这样的。   原本恰着腰的王大娘放下手,“行,听听你怎么说!”   顾驰指了指书肆门外的贴纸,“大家可以看到,贴纸上写着欢迎所有人进来看书。所有人,不管是商人、农民、亦或是乞丐,书肆都欢迎你们,不会因为贫穷或富裕,把大家拒之门外。”   他接着指向门口的水盆,“这是用来净手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有一颗向学的心,洗净手,爱护书籍,就可以进去看书。知识面前人人平等,我们尊重每一个人,捍卫每一个人的权利!即便是不识字的,书肆也愿意提供帮助,刮风下雨日晒给他们一个庇护所。 ”   坐着的老人点点头,“这个孩子说的不错,我是个乞丐,可周老板却不嫌弃我,晚上我可以在这里睡觉,平时还给我带吃的东西。我虽有个儿子,可他看着我老了,不能动弹了,狠心把我扔出来。到头来还是周老板在救济我这个乞丐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他是个善人,做实事的善人。”   老人话音落下,顾驰环视一周,掷地有声,“书肆免费开放,给无数人一个读书的机会,这是尊重;学子多年苦读,或成为夫子教书育人,或为官公正清廉,这亦是尊重。不管以后造化如何,大部分读书人心中都有着准则,尊重和感恩每一位善良的人,不因贫富权势差别对待。”   “但”,他话音一转,语气加剧,“但尊重是相互的,我们也渴望他人的尊重,渴望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官府断案,也要讲究人证物证和双方的辩词。我们不希望,有些人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将大家的善意变成他手中的利器,伤害到真正无辜的人。”   听到这话,其他人不禁脸红,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有些讪讪开口,“小兄弟,那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人”,顾驰指向刘财,“他在书肆里偷取学子钱财,被我们发现之后,倒打一耙,故意把各位拉入他的布局里面,冲当他的靶子,企图混淆是非,隐瞒自己的罪行。”   王大娘听到这话可不干,几步走到刘财身边,“是否真如小兄弟所说,你行了偷窃之事?”   本来得意洋洋看好戏的刘财,没料到形势急转直下,他讨好的看着王大娘,“他在冤枉我,嘴皮子上下一碰,他怎么说都行。我还说是他故意偷了东西栽赃在我身上呢!大婶,你别信那小子的鬼话。”   包括李宏在内丢了东西的学子愤愤开口,“就是你偷的,这位学子进入书肆不过两刻钟,且未与我们近身相处。而你自进入书肆,就不断向不同的学子求教,最后也正是被你问过问题的那些人丢了荷包,一个两个是巧合,如今我们五个人在这儿,还能是巧合吗?”   刘财摇头辩解,“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商量好要污蔑我呢!你们人多势众,我孤身一人,怎么都说不过你们!”   王大娘直直的盯着刘财,“你真的没有偷东西吗?”   刘财赶忙点头,“大婶,你相信我,我爹娘自幼教导我要做个好人,我不会干这被人不齿的事情。”   “呵”,王大娘失望的摇摇头,这人话说的好听,眼神却闪闪烁烁,满满的都是精明和虚伪。   “他们人多,我们这群人也不少,只要你愿意搜身自证清白,如果最后你是被污蔑的,我们会给你讨回公道;但如果不是,你也该知道后果。”   刘财自然不同意,一搜身,事情不就败露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们纠缠。” 转过身从人缝里钻出去。   还没来得及动作,王大娘径直上手,“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不管你同不同意,搜身还是要搜的!” 自己无端被人做了筏子,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刘财避开她的动作,恼羞成怒,“大婶,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没这个权利搜身。”   王大娘做惯活计,就他这个小身板,还真看不到眼里,三两下轻松制服,扣住他的臂膊,眼皮抬也不抬,“那感情好,我没这个权利,官府有权利。要不咱们直接去官府解决这事吧!”   去官府,那是不可能的,打死他也不可能,刘财识时务的闭上嘴,脑子里飞速想着应对的法子。   下一刻,就从刘财的怀中搜出不少碎银,还有一个荷包。   刘财强词夺理,“你们叫它一声,看会不会答应?如果答应了,这银子就是你们的!否则,你们谁也没办法证明这不是我的钱。再者,这个荷包,绣铺里二十文一个,即使和别人撞样,也不能说明什么。”   以防万一,他每次得手之后,就把那些荷包扔了,此刻剩下的都是银子,全天下的银子都长一个样,又怎么分辨出是谁的呢!只不过最后一个荷包还未来得及出手,不过这也没什么,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   听到这话,本来半信半疑持中立态度的人,不满的看他一眼,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李宏几人有些着急,银子数目恰好和他们丢失的钱财对上,但是,银子要是会开口的话,那就见鬼了!   顾驰走过来,“已经非常明朗了,钱财刚好对上,几块碎银,几个铜板,正好是学子丢失的数目,可以判断这就是他所为。不过,我们还有更确切的证据,他得手后,势必扔掉了荷包,只留下银子。他一上午都在书肆,并未远离,大家伙努力找一找,荷包肯定还在附近。”   周老板赞赏点点头,这个少年不错,抓住证据,先安上确切的罪名,从名声上打击他,降低别人对他的观感和信任,接着有理有据,将罪行彻底坐实。   四散寻找的学子,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被丢失的荷包,就在不远处巷子里的草丛中。   王大娘指着找回来的那几个荷包,“证据确凿,走,大伙拉着他去报官!”   刘财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使劲在腰间一掐,立马挤出几滴兔子泪,“我是有苦衷的,爹娘生病,吃不起药。为人子女,应当孝顺父母,为了给他们看病才出此下策。六十岁老父老母还在家中等着救命钱,看在孤苦无依的老人面上,恳求大家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敢干坏事了。”   王大娘提溜着他继续往前走,“这你就别担心,报官之后,官府自会上门核实,即使你爹娘生病,也不耽误什么,官府的人还会带他们看病。”   刘财挣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夫老母一刻也离不开我,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唯恐面上无光,心情抑郁,加重病情,到时候有个好歹,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王大娘脚步一顿,这倒是个问题,如果周财说的是实话,家中的老人因此出了意外,这责任她可承担不起。   看着她面露犹豫,刘财加把劲,怎么可怜怎么说,到时候脱身不是问题,他有经验的,爹娘就是最大的靠山,所有人都会给面子的,虽然他爹娘早就不在了。   顾驰走过来,“自幼父母便教导我,即便饿着肚子,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假使真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相信他们此刻并不想要看到你,他们想要看到的是正直善良、不做坏事的儿子,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临到老了,还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顾驰直视着他,“你去官府阐明罪行,获得应有的惩罚,这才是真正的维护他们的面子,想必他们会更开心一点。”   刘财尽力辩解,“不,你不懂,他们只想要我陪在身边。”   顾驰看着王大娘,“婶婶,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放过他反而是在害他!天下的父母都喜欢勇于承认错误的孩子,又怎会因此加重病情呢!再说一切自有官府断定,把有罪行的人交给官府就是我们的责任,其余的事情都不会追究到我们身上! ”   王大娘点点头,不错,又不是三岁小孩,哭了就有糖吃,拒绝一切借口,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 第34章 打赌   “走吧, 有什么话到知府老爷面前说。” 王大娘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对了,接下来你别说话, 不然我就要上手了。” 省的这小子不安好心, 故意动摇她的想法。   丢了荷包的几位学子也跑上前,“婶婶, 我们和你一起去作证。”   李宏经过顾驰身边,停下脚步, 真诚的向他道谢, “谢谢你,抓出盗贼, 也解决了困境。”   顾驰摇头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快去吧, 他们在等你!”   没有热闹可看, 人群一哄而散。周老板冲着他一拱手,“今个多谢小兄弟。”   顾驰摇头, 目光中流露出尊敬,“使不得, 使不得, 在客栈备考的几天, 经常听到老板您的事迹, 我倒是要感谢您乐施好善, 给我们这些寒门学子提供帮助。”   “小兄弟看着面生, 应是第一次来到我们书肆吧!”   顾驰随着周老板进屋,“对,昨日结束府试,今个打算来书肆看书,府城的藏书种类多样,让人打开眼界。”   周老板抚着胡须,给他上来一盏茶,“小兄弟也是个爱书的人,读书好啊,多读书才能明智善言!”   他走到最深处的书架旁,不多时,搬过来一沓书,最上面那本表皮上浮着灰尘,许是很久没人翻阅过了。   周老板把书放在顾驰面前的书桌上,“这书,是我送给你今日的谢礼,虽有些破旧,但正好适合你现在这个阶段阅读。”   顾驰掏出帕子,一本一本的仔细擦拭掉封面的灰尘,他的眼睛亮起来,厚厚的一摞书,包含着《孟子》、《吕氏春秋》等,还有二十四史中的几本,剩下的是当朝一些官员大家的诗赋和律法书。但最让顾驰欣喜的是,这里面还有《天工开物》、《梦溪笔谈》、《水经注》、《千金方》、《缀术》和《墨经》,描述衣食住行科技多方面。   第一次拥有这么多书籍,虽然是手抄本,可他已经很满足了,这么些书,不管是用钱买或是手抄,都需要不少钱财和精力。   他把书籍整理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向周老板道谢,“今个这事是我应该做的,本不应该要什么谢礼,但小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书,实在难以割舍,再次感谢老板您的赠书。对我来说,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不可一日无饭,也不可一日无书。”   周老板满意点点头,“正如英雄配宝剑,骏马遇伯乐,书籍是死物,只有到懂得读书的人手里,才能发挥价值。顾学子,加把劲,老夫看好你,老夫在府城等着你,等着你有朝一日考入府学。到那时,我再送你更多的书籍。”   顾驰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的!” 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来到府城,不只是府城,还有天子脚下令所有读书人向往的京城。   眼看到了午时,顾驰和周老板告别。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禁感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第一次来到书肆,就能在短时间内想到应对的法子,不急不躁,淡然沉着,真是令人敬佩。   而另一家云来客栈,则不太平静。   云来客栈就是郭策、杜齐几人下榻的客栈,午时已到,大家聚在大厅吃饭,顺便讨论着府试的答案。因着客栈里住的都是考生,气氛很是火热。   一人信誓旦旦,“这道题就是我说的那个答案。”   “切”,另一人拉长语调,拿出书本翻到那一页,“你自己好好看看,书本上是怎么写的!”   “啊,是我错了。” 这人锤了一下桌子,脸色由晴转阴,也没胃口继续吃饭。   这种事情不少见,对完答案,有些人得意洋洋,有些则面色惨败,后悔不已,捶胸顿足,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能写错!   郭策这一桌上,总共五个人,恰好是云阳镇此次来赶考的学子,说起来也是巧合,他们竟住在同一家客栈,因此几个人平时也是一起吃饭,做个伴。   除了郭策三人,另两位便是李杰和刘丹青,家里也住在镇上。   看着别人都在对答案,刘丹青有些心痒,他碰两下郭策的胳膊,“咱们也对一对答案吧,这样子心里也有个底。”   郭策咽下口中的饭菜,“考都考完了,对答案只会影响大家的心情。再说咱们互相的答案也不一定正确,要是老大在就好了!”   考过县试之后,他们五人便在一起上课,郭策他们整日老大老大的不离口,刘丹青自然明白他口中的老大指的是谁。   “顾驰也不知这次发挥的如何?”   “老大肯定没问题的!” 郭策拍拍胸,肯定的开口。   一直未说话的李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狗腿,你也不嫌丢人,整日冲着一个泥腿子喊老大!”   郭策王石他们因为之前的事情,早就看不惯李杰。加之一起学习的这段时间,李杰总是不给他们好脸色,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好似谁欠了他钱一样!   郭策不满开口,“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县试排名倒数,这次能不能过府试不一定呢,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王石接着道:“孔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顾驰读书好,帮助我们许多,能叫他老大,是我们的荣幸,没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倒是某些不学无术、出入烟花之地的人,才是最为人不齿的!”   云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以这几位算是从小就认识,自然也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品性的人,李杰的“名声”他们都有所耳闻。   平日和李杰混在一起的,都是巴结他的人,这会王石他们接二连三的反驳他,加之他年岁要比郭策几人大几岁,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个个只知道死读书!   他冷眼看着郭策,不屑开口,“既然你们这么追捧一个泥腿子,咱们不妨打个赌,看他能不能在府试中继续夺得第一!” 砰的一声,一两银子甩在桌面上,“我打赌他绝无可能,这就是赌注。哪一方输了,钱财就归由胜出的那一方支配。”   郭策几人对视一眼,一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过事关老大的面子,这口气肯定是要争回来的。   几人纷纷拿出银子,豪迈的往桌上一拍,“老大绝对可以考第一。”   最后还剩下刘丹青一人,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掏出银子放到李杰那边,“府试高手如云,话可不能说太满!”   李杰站起身,不屑的看他们一眼,嗤笑一声,“你们输定了。”   “对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颇为自得开口,“对于读书人来说,出入烟花之地,这叫风流,红袖添香才是美事。我有本钱,自然有风流的资本。至于你们这些小豆芽,姑娘们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简直是不堪入耳,要不是人多,郭策早就过去和他较量起来,真真是令人作呕,这样的人就是败坏风气。   “行了”,王石拍着肩膀安抚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的人早晚会自掘坟墓,不必和他计较。”   顾驰回到客栈时,顾父也刚刚回来,“儿子,你哪来这么多书?”   顾驰将事情讲了一遍,顾父满意点头,“我儿子真棒!”   给个甜枣,那接下来就要打一棒了,“凡事三思而后动,这不是说不让你出头,而是要找寻更为巧妙的方法解决事情!如果他是个歹徒,带着利器,那么不止是你,书肆的所有人都可能出现意外,这种情况下你又要如何处理呢?”   顾驰若有所思,爹爹说的不错,他今日是有些意气用事,如果那人真的有恶意,狗急跳墙,会有什么后果不好说。自己还有好多需要学习!   “爹,您看事情全面,以后您要好好的提醒我,教育我。”   顾父笑了笑,“爹没有什么大本事,像你们读书人说的那样,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经验都告诉你。”   两人吃饭的过程中,顾父问了一些他考试的情况,不过顾父最担心的还是儿子的身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爹,你放心,我好着呢!”   顾父这才放下心,“当初看病的大夫可真是神医,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他!”   顾驰把这话记在心里,当初去看病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没想到竟然真的好转,加之顾驰有意锻炼身体,如今他越发健康,谁也看不出他以前病了那么久!   下午顾父不再去拉货,“这几日挣了不少钱!大地方物价高,不过钱也真好挣,只要肯出力,就不会饿肚子。”   顾驰也很是同意顾父的看法,府城和月水村太不一样了,庄稼人靠天吃饭,老天赏脸,就有一个丰收年;可要是赶上天灾**,首先饿肚子、流离失所的就是他们这些庄稼人。   顾父顾母深知这一点,勒紧裤腰带,把三个儿子都送到书院,只不过顾大郎和顾二郎在读书上面不开窍,所幸小儿子是个聪明的,倒是没辜负大家的期望。 第35章 吃醋的顾父   下午顾父和顾驰出去买东西, 府城的粗盐、粗布、酒和陈茶都要比镇上便宜, 又买了一些其他品种的菜种和粮种,最后当然不忘带些干粮和给家中孩子的零嘴。   第二日一大早, 郭父几人结伴回家。回去的路上加入不少人, 这一路倒没出什么事。   几个小伙伴自然聚在一起,郭策告诉了顾驰有关打赌的事情。   顾驰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就这么相信我?”   郭策肯定道:“你是我们老大,老大的面子就是我们的面子, 不管结果如何, 在我心中你就是第一!”   顾驰刚要感动小伙伴们无条件的相信,下一秒就看到郭策露出肉疼的表情, 小声嘀咕,“回去要去上上香, 保佑老大一定考第一。” 那可是一两银子呢, 够他吃多少好东西啊!   顾驰摇摇头, “以后可不能下赌注了,面子不是靠这种方式赢来的!有实力, 有成绩,自然就有面子。蹦哒最欢快的, 也就只能在地面上蹦哒。当一步步和这些人拉开差距, 不管什么小动作, 都不能对我们造成影响。”   郭策三人齐声开口, “老大, 知道了!” 他们也不想打赌, 都是那个李杰太让人讨厌,以后就把他当成秋后蚂蚱,再怎么蹦哒,也成不了气候。   两日后的傍晚,牛车来到月水村村头,终于到家了。   离开家这么久,看到伸出墙头的那棵大桃树,顾驰心里才安定,一路上挺着的背脊放松下来,这才是他的家啊!不管外面多么繁华热闹,都代替不了他生活十几年的小家。   还未进门,顾母听到动静扑上来,“儿子,你瘦了,我就知道,你爹照顾不好你!”   看完儿子,顾母转头看了一眼顾父,还好,老伴儿还是那个样子!   顾父心里有些酸,刚成亲时,老婆子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人;自从有了孩子,他的地位是一落千丈。   他走到顾母面前,“我也瘦了,这几天可辛苦了!”   不知怎么,看着自己爹爹这个样子,顾驰好似看到邻居家大黄狗摇晃着尾巴冲人撒娇的样子。   “哈哈,爹爹吃醋了,吃三弟的醋!” 顾二郎坏笑着把顾母推到顾父身旁,“娘,你多多关心爹爹!”   他接着招招手,使眼色把顾驰还有其他人招呼进院子里,“咱们腾个地,老夫老妻几日不见面,爹娘要说悄悄话呢!”   顾母脸色有些发红,“这小子没大没小的。”   顾父不好意思“咳”了声,“二郎说的对,你以前可是第一个过来关心我的。”   顾母嗔看他一眼,“老不羞,你能吃能喝的,我才不担心你呢!”   “爹,娘骗你呢,她每日都要念叨你和三弟!” 顾二郎大大咧咧的声音又传来,大门露出一个缝,一排小脑袋露出来,齐闪闪的看着他们二人,最上面是顾二郎。   他对着顾父挤眉眨眼,“爹,别害羞,咱老爷们说干就干,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看着他欠揍的表情,顾父顾母齐对视,一个糊着他的脸,另一个揪着他的耳朵,“小子,你长能耐了!老爷们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哎,哎,疼,爹你手下留情啊!” 顾二郎弓着腰躲避顾父的大手。   大宝二丫“哇”的一声,迅速跑过去,爹爹二叔又作死呢,他们还是离远点看热闹比较好!   最后的结果,顾二郎一人忙碌着把牛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其余的坐在一旁。按照顾父的话说,就是这个小子太闲了,才整日有这么多精力搞怪。   回来的时候临近傍晚,顾母想着这两天他们会回来,因此每顿做饭时都多做一些,备着他们二人的饭食。   大家伙坐在大桃树下面,上面挂着一个个青涩的小果子,樱桃花也凋谢了,长出一个个黄豆大小的青果子,慢慢的变成浅黄、浅红,直至成熟后的深红,一天一个样子。   门口的牡丹花也开的正盛,粉色的蕊,一簇簇挨在一起,花瓣重重叠叠,娇艳饱满,吸引着蜂蝶;其中还掺杂着几株月季,墨绿色的叶,红艳艳的花怒放,一阵清风吹来,浓郁清香扑面而来。   大丫二丫两个小女孩,更是喜欢花朵,一个头上插一朵牡丹,另一人戴一朵月季,美滋滋的对着铜镜臭美。   吃过饭,顾父倒出荷包里剩余的银子,“作保和住宿饭食,加上买的东西,花了八两银子。”   吴氏深吸一口气,知道读书烧钱,可真是没想到,一个府试就花了八两,要知道,如若不是三郎读书,八两银子够他们花上两三年了。   她有些心疼银子,可没敢表露出来,自己没儿子,现在又和娘家闹掰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小叔子赶快有出息。   至于苗氏,因着现在顾驰给大宝启蒙,她更不会出口说什么。毕竟以后大宝读书,公中肯定也会出一部分钱。她自然不会因为花销得罪婆婆和小叔子。   关于读书的花销,顾母有些发愁,随即眉头舒展开,“好在院试三年两次,要等到明年才考试,从现在起咱们要勒紧裤腰带,多攒一些银子。”   顾驰喝完汤,提了几个建议,“爹娘,咱们山上蒲公英、金银花、河边的鱼腥草,都是药材,多挖一些晒干,到时候可以拿到药店里,并且过不了多久,樱桃就熟了,拿到县城去买,肯定能卖出价钱。”   月水村三面环山,瓜果之类的倒是不缺,家家户户都种有几棵果树。但是对于住在县城和镇上的人家来说,吃水果可就不那么方便了,这可是个稀罕物。   顾父敲了几下桌子,“就按三郎说的那样,不拘什么东西,只要能卖钱,咱们都多收集一些,到时候随着樱桃一起,拿到镇上卖。”   看着大人商量完了,大宝二丫围在顾驰身边,“小叔,府城长什么样啊?”   别说小孩子,就是顾大郎他们也很好奇,谁都没去过府城。   顾驰给他们描述了府城的场景,他其实也只在临近客栈的那一条街逛过两遍。倒是顾父因为拉货,几乎快把整个府城跑够遍,说起来更为详细。   四月中旬,最近天公不作美,时不时下几场大雨,顾母之前唯恐顾父他们冒雨赶路,索性这两天是个大晴天,晚上阵阵微风吹过,清爽怡人,吹走满身的疲惫。   小孩子不能熬夜,说起话来就没了时辰,大宝二丫小鸡啄米般点头,昏昏欲睡,就这还不放弃手中的糕点,眯缝着眼抿一口,咂咂嘴,隔一会儿继续抿一口。   顾驰好笑的拿过他们手中的东西,顾大郎和顾二郎一人抱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进屋睡觉。   看着他们的动作,顾驰突然想到,小时候哥哥们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找鸟蛋、爬树摘果子,即便那时自己能够走路,可遇上难走的山路或者雨后泥泞的道路,他们两个人也不怕辛苦,紧紧的抱自己抱在怀里或者背在背上。   大哥稳重话不多,二哥调皮机灵,可他们对自己这个弟弟,真是没话说。   “哥,咱们永远是兄弟,永远是一家人。”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顾驰在心里想着。   虽然考过府试,可顾驰最近也不得闲,他先去一趟书院,王夫子看了他默写的答案,点点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作为一个夫子,每到考试时,他们也很操心,教书育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家长们愿意把孩子送来,是对他们的认可和相信。他们自然也希望,经过几年的精雕细刻,学子能有一个好结果。   王夫子看着顾驰开口,“不错,你的答案没有什么问题。这次府试难度不小,这也是朝廷释放出的一个信息,以后考试难度会越来越大的。”   这和顾驰预想的一样,他点点头,“学生知道了。”   王夫子欲言又止,最后吐出口,“不管名次多少,都不要在意,一时的成功不是成功,走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之前书院没出过县案首,他们也不用操心学子名次的问题。结果县试顾驰爆冷一举夺冠,可府试人才济济,第一名的位置难保,王夫子和张院长都担心顾驰钻牛角尖,因为没考第一而失意,这才想着法子提前劝慰他几句。   愁人,可真愁人,书院有个第一名也是很让人发愁的!   要是被其他书院知道王夫子的想法,肯定免不了一顿嘲讽,这不是挖我们的心吗?我们想考第一还没这个机会呢!   拜别夫子之后,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去到镇上的书肆,这一段时间空闲,他准备多抄几本书。   镇上的书肆抄一本书二十文钱,顾驰练字时间久,速度也能跟上,一本书几个时辰就能抄完。他交了押金,每五天来一次交书结算。   回去的路上经过酒馆,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人。   谢林脸色泛红,和一群人勾肩搭背从酒馆里出来,时不时的冒出几句脏话。   顾驰停下脚步看着他,这还是以前的那个谢林吗? 第36章 府试结果   谢林自然也看见了顾驰, 犹如看陌生人一样, 随意扫了一眼,擦着肩而过, 伴随着一声冷哼, 没有一丝停顿,径直走过去。   自从县试之后, 他就再也没见过谢林,偶尔听郭策提过几句, 说谢林现在变化很大, 和镇上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走的很近。   起初,顾驰还会为朋友间情谊的改变而有些惆怅, 不过现在,他已经释然。县试没考过, 只要继续努力, 早晚会成功。失意不是一个人自甘堕落的借口, 没有了向上的劲头,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这一个小插曲对顾驰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他继续往回走。   而与他背对的谢林,没走几步, 转过身, 面色阴沉的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 眼底中蒙上一层阴鸷, 呵, 等到府试成绩出来, 你也要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头顶的光环被别人取代,周围人欣赏的目光被别人夺取,顾驰,你为什么要出现在书院呢?如果你还是当初那个病秧子,我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赶在午时,顾驰回到月水村,自打县试名次出来以后,村里的人很少见到他。今个猛一见面,倒是颇为热情,一个个笑眯眯的唤着他过来。   李老头吐出烟气,烟杆在地上磕了磕,“三郎,什么时候从府城回来了?”   顾驰走过去,“李叔,昨天傍晚爹和我回来的。”   一旁的王家小媳妇接过话,“三郎,府试考的怎么样?”   “嫂子,还未出结果,这要看考官的评判。”   王家媳妇冲他一笑,“你可是县试第一名,在整个县城都是最优秀的,肯定能考过。”   顾驰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到“哼”一声,张婆子满脸不屑,“有些人啊,就会讨好别人,专捡好听的话讲,也不嫌害臊,不知人家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   王家小媳妇站起身,涨红脸冲她喊道,“张婆子,你说谁呢!”   “你觉得我在说谁,就是谁,自己想去吧!”   “呸”,王家媳妇指着她,“你这个老婆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怪不得张安那小子打架闹事,被书院开除了,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可戳到张婆子的痛处,小儿子张安前一段时间被书院劝退,村里人明里暗里都在笑话他们张家,搞得她抬不起头。好不容易这几天消停了,又被这个小贱蹄子提起来。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张婆子几步冲上去,伸出手就往她脸上挠去。   其他人见势不好,赶快冲过去拦住她,可惜张婆子干惯农活,皮糙肉厚力气大,还真没几个人能拦住她。   顾驰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腕,制止张婆子的动作。   王家小媳妇害怕的退后几步,躲在别人后面,这简直就是个疯婆子,一言不合就动手。   张婆子本来就看不惯他们老顾家,更何况现在村里人整天把张安和顾驰放在一起比较,合着他们老顾家什么都是好的! 听说面容有损影响科举考试,她猛的朝顾驰脸上挠去,最好能留几道疤,看他以后怎么科考娶亲!   顾驰看穿她的动作,手上使劲往前一拽,身子后退,然后猛的一松手,只看到张婆子踉跄几步摔在地上,同时伴随着“咔嚓咔嚓”几声响。   “我的手啊,我要去里正那里告你,都是你这个死小子害得我手骨头断了。” 张婆子面色因疼痛扭曲起来,两只手垂下来不能动弹,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就连腰和屁股也是疼的。   顾驰面色平静,眼底却含着冷意,站在她面前,无端的给人一种压迫感,“张婶这话好没道理,事情是什么样,大家都看到了,我哪有这个力气能让你骨头摔断?”   老李头走过来,“你给我闭嘴,咱们月水村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自己找事在先,还想冤枉三郎,幸亏今个大伙都在,不然三郎可真是有理说不清。”   按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掺和她们女人间的口角,可张婆子这次实在过分,打的什么主意大家伙自然能看出来。   在旁人看来,张婆子急着去挠顾驰的脸,而顾驰因为躲避后退几步,张婆子没来得及抽回力气,没站稳才摔倒。   李老头对旁边一个小孩说道,“去把张老三喊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婆娘的。”   张老三没赶过来,倒是顾母急匆匆迈着大步赶来了,“你这个坏心的婆子,竟然还想坏我儿子前程。”   她几步冲上去,随手就是两巴掌,啪啪作响,接着手脚并用,在张婆子腿上腰上屁股上狠狠踹了几脚,专捡那些有骨头的地上下手,一踢一个准。   使劲踢了几脚,顾母这才消气,顾驰拉着她,“娘,你消消气,在这儿坐着歇一会儿。”   张婆子怨念的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我一个被打的还没坐呢,你一个打人的还能累着?顾婆子才是个黑心的,下手比谁都狠,啧,现在倒好,全身上下都疼的要命!   “看什么看,是不是还想找打?”顾母喝了她一声,拉过自己儿子,全身看了一遍,“三郎,你有没有哪儿受伤?”   顾驰摇摇头,安抚她开口,“娘,我没事,张婶没来得及动手,被我躲过去了。 ”   提起张婆子,顾母就生气,狠狠剜了她一眼。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在灶房里做饭,李老头家的孙子跑来,三言两语告诉了她这件事。   所幸自己儿子没事,要真有个什么好歹,她张婆子也别想好过。   顾母悄悄地在腰间掐几下,眼眶通红,哽咽的大声开口,“她可真是个狠心的,大家都知道,打人不打脸,尤其三郎还是个读书人,要是真被她得手,三郎的前途就毁了。”   赶过来的张老三听见这一通数落,面色有些不好,赶忙上来给顾母和顾驰赔礼道歉。   顾母擦掉泪,“乡里乡亲的,只是老三,你老伴这性子可要改一改。今个是我们三郎幸运,明个要是被其他人遇到,这可怎么办?再说言传身教,张安从小就调皮捣蛋,也不知是不是和大人学的?”   别怪她在张老三面前上眼药,实在是张婆子太过分,谁的儿子谁心疼。要是张安今日遇到这事,按照张婆子的狗脾气,怕不是要上去和人拼命,挠的人满脸开花。   张老三连连点头,老李头接上话,“不会管教婆娘,就把她送回家,什么时候在娘家悔过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对大人动手不算,还对着孩子上手,咱们月水村可容不下这等泼妇。”   张老三看着一圈人,叹口气,“今个是我们对不住大家。” 他拽起张婆子,恶狠狠开口,“跟我回去,再找事你就回娘家去,我们月水村容不下你这么有本事的人。”   张婆子悻悻然跟在自己男人后面,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回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顾驰这个死小子一点事也没有,反倒自己身上青紫一片,脸也肿了,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   一大把年纪,要是被休了,她这老脸往哪搁?再说自己老娘早就不在了,她要是敢回去,嫂子们怕不是第二天就能把她轰出去。   闹事的人走了,顾驰看着围在一起的人群,“感谢各位叔叔婶婶的帮助,大家对我的关心,三郎记在心里。”   王家媳妇摆摆手,“三郎快别这么说,嫂子还要谢谢你呢!幸亏你拦住张婆子,不然嫂子我今个可要毁容了。”   “都别谢来谢去,大家是一个村的,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互帮互忙是应该的。”顾母站起身,爽快的开口。   王家小媳妇笑起来,“对,顾婶说的对,咱们就要互相帮忙,共同对抗那些故意找事的人。”   锅台上还煮着饭,顾母和顾驰赶快回去,其他人也各自回家。   顾大郎和顾二郎听说了这事,袖子挽到胳膊肘,愤愤开口,“三弟今个受欺负,当哥哥的可要为他讨回公道。”   顾父看他们一眼,“都坐下来吃饭,是谁受欺负还不一定呢!”   自己婆娘一出马,可不会白白受了委屈。想当初他们二人初相识时,他被老伴那张脸迷惑,以为是个害羞内向的娇娇小媳妇。   成亲后才发现,大错特错。年轻时二人冲动,都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干起架。本想着自己是个大男人,应该怜香惜玉,没想到妻子是个力气大的,上手又上脚,哎,说多了都是泪。   顾母一锤定音,“行了,这事翻篇,她若就此安稳,咱们也不搭理她;若是以后再找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对了,三郎,抽空了去看一看阿公阿婆,他们念叨你好久了。”   顾驰点点头,“明天我就去。”   最近顾家人都在忙,春日是个缺菜蔬的季节,自家地里种的菜吃不完,每日剁了喂鸡喂猪;而镇上和县城里大户人家需要的多,顾父他们就拿到县城里去买,所以这次只有顾驰一个人去阳山村。   顾大郎本想驾着牛车送他去,被顾驰拒绝了,“大哥,我自己去就行,牛车家里还要用呢!”   阳山村村头有一颗大梨树,满树雪白的梨花,轻轻摇曳,如袅袅白云,在绿叶的衬托下,更显晶莹,四溢着沁人心脾的清香。突然间树枝晃动,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下。   眼前的小姑娘,鹅黄色齐胸襦裙贴身,与身后簇簇雪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真真是人比花娇。   乌发柔柔披在后背,小脸儿巴掌大,白嫩发光,水润的大眼睛透着灵动,白玉似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润白梨花花环,清淡简单,却格外动人。   顾驰不自觉露出笑容,原来是个调皮爱上树的小松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清溪晃一晃腕间的花环,脆脆开口,“顾哥哥,好看吗?”   看着那一抹晶莹的白皙,好似上好的牛乳,润滑细腻,顾驰悄悄移过目光,“好看。”   叶溪开心笑起来,露出两个娇俏的小酒窝,“我想要一个戴在头顶的花环,所以才爬树。”   看着她那熟练的动作,想也知道不是第一次,顾驰倒没制止她,叮嘱道,“上树要小心一点。”   叶溪乖巧应下,“对了,顾哥哥,你来干什么呢?”   “走亲。” 顾驰一边回答,一边折了几枝梨花。   叶溪杏眼底闪过一丝羡慕,顾哥哥个子可真高,伸伸手就能够到。   顾驰手巧,三两下编出一个大大花环,递给她,“送给你。”   叶溪接过来,头中的花仙子一样,亭亭玉立,桀然晶莹,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你,顾哥哥。” 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浓密的长睫毛又翘又长,好似精致的小扇子,让人忍不住上手拨弄一番。   伴随着她的靠近,顾驰鼻息间传来一股似有似无淡淡的清香。贴身的襦裙,勾勒出小姑娘曼妙的身姿,只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和精致小巧的锁骨,前面两个小果子也开始发育,隐约显出弧度。   顾驰有些不自在,耳根不自觉泛红,垂下眼,“那我先走了。”   叶溪冲他摆摆手,杏眼弯成月牙,“下次见,顾哥哥。”   没走几步,小姑娘又跑过来,眸子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顾哥哥,我之前在书院看到你的名字,你真的太棒了!我相信你,你肯定能一直走下去的。”   “谢谢你,溪溪!” “溪溪”二字流转在舌尖间,顾驰最后还是叫出口。   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叶溪回想着刚刚那一句“溪溪”,耳珠不禁有些发热,顾哥哥声音真好听,从他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对于叶溪来说,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她的闺名,不过顾哥哥是个好人,给她摘大桃子,给她买糖葫芦,还给她编花环,这么说来,顾哥哥也是亲近的人呢!   顾驰还未到阿公家,在院子外就能听到周大郎爽朗的笑声。   他推门而入,周大郎几步走过来,亲切的拍着他的肩膀,“终于来看舅舅了。”   过年时顾母带着顾驰回娘家,那一次周大郎不在家,舅甥俩已经大半年没见面。   看着顾驰手中的竹篮,周大郎接过来,“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顾驰道: “没有多少东西,娘也惦记着你们,嘱咐我一定要让舅舅接下。”   听到顾母的名字,周大郎不再推辞,还是小妹贴心,时刻把他们两个哥哥挂在心上。   “乖孙,你可终于来了。” 老周氏小跑着出来,“晒着了吧,今个太阳这么毒,大媳妇,把井里吊着的绿豆汤和水果端过来。”   交代完这些,周老太拉着顾驰的手,上下打量几眼,“瘦了,瘦了,读书辛苦了!也别急着回去,就在这儿多住几天,阿婆好好给你补一补。”   王氏听到这话撇撇嘴,婆婆就是偏心,哪里瘦了,不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有什么好补的,都是浪费东西。   老周氏看着大儿媳不情愿的样子,脸上笑容淡了淡,“还愣着干嘛,快点端过来。”   她当然知道两个儿媳的想法,不过这又干她何事?自己的钱,自己攒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顾驰这个乖孙一年也才见两三次面,能吃掉多少东西?还不是家里人吃的多。都是眼皮子浅的,整日把东西看的比人还重!   顾驰扶着周老太坐下,“阿婆,我每顿吃不少东西,许是最近长身体,吃的东西都长个子上去了。”   老周氏点点头,“长身体就更要好好补一补。”   顾驰看了一圈,“阿婆,怎么不见阿公和二舅舅?”   “他们去邻村做工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周家有地,周老头和两个儿子又是木匠,平日就在各村帮着打家具,日子要比一般人家好过一些,平时腥荤不断。   当初顾母和顾父看对眼,周老头不同意,毕竟那时顾父只身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幸顾父拿出积蓄,买了地,建了房,安定下来,最后娶到了顾母。   即使成了亲,周老头和周大郎周二郎一直不满意顾父,总觉得女儿小妹是被他那一张脸迷惑了。还是后来相处久了,加之有了几个外孙,翁婿俩才和谐起来。   周大郎喊来自己的儿子,周然,他生儿子生的晚,前头几个都是女儿,所以现在大儿子还要比顾驰小几岁。   “表哥。” 周然过来和顾驰打招呼,其余几个孩子也拥上来,年岁差不多,倒也能玩在一起。   顾驰应了声,掏出竹篮里的青团糖块,和周围人分了一遍,糖块糕点是从府城带回来的,青团是顾母昨天做的。   周大郎接过来咬了一口,好久没吃到小妹做的东西,她未出嫁时,总是爱捣鼓吃食,手艺那是没话说。   周大郎两口吃下去,方才开口,“三郎,等府试成绩出来,咱们好好办个酒席庆祝一下。”   顾驰笑了笑,“舅舅,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考过啊?”   周大郎信誓旦旦,“那是必须的,小妹就聪明,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聪明的。”   在周大郎和周二郎心里,自己外甥聪明有出息,都是小妹的功劳。小妹打小嘴甜机灵又懂事,生出的孩子肯定也随她。   都说外甥似舅,加上顾驰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妹生出来的孩子,在周大郎眼里,顾驰和他的亲生儿子差不多。   顾驰掏出竹篮里的东西,其中一个油纸里放着枸杞和红枣,又拿出一小盒蜂蜜,“阿婆,你和阿公每日喝一些,对身体好。”   送给周大郎和周二郎的是两斤新茶和一斤烟草,给两个舅妈的则是一些各色绣线,这都是在府城时添置的。   老周氏笑呵呵接过来,满脸的皱纹舒展开,“就听乖孙的话,每天喝一碗。”   周大郎捏了一撮烟丝,凑在鼻尖闻了闻,“不错,闻着香,舅舅没白疼你。”   他也没别的喜好,唯独稀罕喝茶和抽烟,三郎这礼可送到他心窝里去了。   顾驰严肃起来,“抽烟对身体不好,舅舅你可要答应我,尽量少抽烟。”   他知道舅舅的性子,一个吸了几十年烟的人,想让他戒掉是不可能的。顾驰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劝诫他,给他买上一些好的烟草,尽量的减少危害。   周大郎咧开嘴哈哈大笑,“知道了,臭小子。这么好的烟,我也不舍的多抽呢!” 外甥能惦记着他,他开心的紧。   周然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如今在书院读书,顾驰和舅舅阿婆说了一会话,剩余的时间在辅导几个表弟。   下午临走时,老周氏拎着竹篓,装的满满当当,“这都是阿婆攒的好东西,乖孙,你带回去,让你爹娘和几个哥嫂尝一尝。”   她本意是留乖孙在家里住几天,不过顾驰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在这儿待半天就要回去。   顾驰自然不能接下,“阿婆,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我想要您多吃一点,还有表弟表妹和舅舅舅妈他们。”   看着好东西又没了,王氏本来心里在滴血,听到顾驰这番话好受一些,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可比他娘亲懂事多了。   她顺势接过来,刻意的笑了笑,“娘,您就听三郎的话,自己留着吃,这是小辈对您的一片心意。”   结果刚拎到手里,周大郎二话不说拿过来,放在牛车上,“听话,拿着,你阿婆他们还有舅舅照顾。”   这个呆子,别人都是把好东西拿回家,偏偏自己男人把好东西推出去。   看着周大郎驾着牛车离去的身影,王氏气的直跺脚。   她愤愤回到房中,压低声音,“儿啊,你好好劝劝你父亲,别对你表哥那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顾驰才是他儿子呢!有这么些好东西,留着你姐姐和你弟弟吃多好。”   周然不在意摆摆手,“姐姐自有姐夫照顾,弟弟也没缺他吃缺他穿,表哥每次来都会给我们捎东西,刚才还辅导了我的功课,他要是我亲哥哥才好呢!有多少好东西我都愿意给他。”   王氏翻个白眼,不再说话,得,一家子都是这样,没救了。她只得安慰自己,东西吃了就吃了,只要钱还在就行,反正也没便宜到别人肚子里,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宛阳府,刘知府和学正还有其他几位夫子正在批改答卷。   每份卷子都糊着名字,由专人誊写一遍之后,方才批改。并且每份卷子不是仅由一人决定,两人共同打分批改,有异义的试卷,众人商量之后再评分,以保证公平。   前朝把阅卷的权力集中在知府一人手中,很容易出现贪污舞弊的现象,不少真才实学的学子落榜,而有关系的纨绔则榜上有名。   文正帝登基之后,严厉打击这种现象,也形成了如今多人打分批改的规定。   阅卷这几天,刘知府眉头紧皱,焦头烂额,这次试卷有难度,大部分考生答非所问,不知所云,难道就没有一个答到点上的?   他呷口茶,两指揉了揉眉心,方才继续看下去。   渐渐的,刘知府一直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贴经完全正确,杂文锋利隽永,文采精练别致,庄谐并用,骈散结合,妙趣横生,令人叫绝。诗赋大气豪放,最妙的还是策论,每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言之有物,简洁而有力,犀利而练达,在一群不知所云的卷子中,这一份答卷真真有水平,如果不是基础好、积累丰富的学子,绝做不出这样的文章。   刘知府特地把这份卷子挑出来,在他看来,这份答卷可打满分,只是还要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所有卷子全部批阅完毕,其他的拿去登记在册,而负责阅卷的这些人望着面前的卷子,各有各的意见。   挑选出来的试卷都是相对优秀的答卷,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卷子排出名次,也就是府试录取的前十名。   “这个卷子好,诗赋情景交融,读之让人落泪”;“这个好,杂文短小精悍”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见,这是很正常的,每个人的爱好和欣赏的风格都不同,在评判的时候,自然会推崇贴近自己喜欢的风格的试卷。   刘知府抽出最底下的卷子,不急不躁开口,“你们看看这一份怎么样?”   喋喋不休的众人立马停止,“妙啊,真是妙!” 一个夫子激动的拍着桌子,顾不得平时的端正。   其他人连连点头附和,每一科都很稳定突出,全面又优秀,虽然在杂文和策论某些观点稍显稚嫩,但在他这个阶段,已经很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众人望着一直未吭声的李学正,难不成没入他的眼?   只见李学正仔细翻阅一遍,面色不显,语气中却难掩赞赏之意,“堪为第一!”   毫无异议,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第一就这么定下了。后面的名次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很快前十名出炉。   刘知府不由得感叹,这么多次府试排名,只有这一次是最迅速出结果的,只因第一名真的是太优秀,可以明显的看出和第二名、第三名的差距。   几个人对视一下,卷子改完了,名次排好了,他们自然也好奇是哪位学子名列前茅。   找来考生原本的卷子,刘知府看着上面的姓名和籍贯,原来是他!   其中一个夫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如果真由他夺得案首,毕竟只是一介贫寒子弟,哪有这么大能耐力压其他考生,难以让人信服,会引起不少质疑。”   刘知府沉思道,“科举考试看中的是真才实学,而不是家世门第。不过你说的有理,到时候咱们把前十名的卷子张贴出去,自然一目了然。”   商定好,众人准备散去,刘知府身边的董师爷走过来,递给他几张帖子,“大人,周举人和刘员外求见。”   刘知府放松的面色瞬间涌上一丝厌烦,“就说阅卷紧张,且我作为主考官,肩上责任更重,事关朝廷人才选拔,陛下也很是看中,不可有一丝松懈。让他们先回去吧!”   董师爷劝上几句,“大人,周举人的兄长在京城任职,刘员外也是当地的大户,如果得罪了他们,大人就少了一些助力,有些政策的推行和人脉的维持,都要靠这些人完成。”   刘知府冷哼一声,更是不耐,“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能看不出来?整日只想着投机取巧,以为权力和钱财可以摆平一切,踩在别人的身躯之上,夺取别人的荣耀和资格,真是令人恶心!”   他站起身,面色严峻而认真,“科举考试本就是选拔优秀人才,如若可以凭借权势地位随意更改,藐视公允法纪,那和前朝的**有什么区别?人脉又如何?得罪又如何?我只求问心无愧,给所有考生一个公平的机会。”   董师爷垂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我出去拒了他们。”   李学政和其他夫子作揖,“大人公允,着实令人佩服。”   他们是读书人,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可也有所耳闻,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被别人记恨在心,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挖一个大坑。   如今宛阳府能遇上刘知府这样刚正不阿、不惧权势的父母官,是大家的幸运。   真正的公平,不是口中说几句就能做到的,做决策的人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能真正的为百姓当家做主。   二十九日一大早,宛阳府府衙门口几声鼓响,接着两位衙役开始张贴榜单。   最近不少学子就在附近晃悠,以便第一时间看到结果。这不,看到衙役捧着榜单过来,一群人立即围上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群挤在一起。   衙役张贴好榜单,看着拥挤的人群,摆摆手,示意他们疏散开,大声开口,“不要拥挤,注意安全。府试榜单公示七日,也会通过府、县、镇一层层传递下去,大家不要心急。一等前十名的答卷也已经张贴出来,大家随意欣赏观看,但不得触摸,不得损毁。”   听了衙役的话,一直拥挤的人群慢慢静下来,反正榜单就在这儿,它又跑不了,什么时候看一个样。   话虽如此,衙役一离去,平静的人群瞬间如波浪般涌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挤上去。当然也有些紧张的,走上前一步,接着后退一步,害怕在榜单上看不到自己的名字。   “咦,第一名竟然出自临南县,都说淅川县文风茂盛,如今也不过如此,只得了第六名”;“第六名还不行啊,要是我能得第六名,给你磕头我也愿意”   挤在榜单前的何书之,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红了脸。淅川县历来出了不少读书人,而他作为县案首,更是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可如今,堪堪排在第六名。   “他一个贫寒子弟,只读了两年书,怎么可能考第一?” 何书之忿忿开口,他一向很有自信,觉得第一名如囊中之物,本就该是他的。   可结果出乎预料,排在第一名的不是他,也不是之前被众人抱有希望的热门夺冠学子,而是一个寒门学子,还没读过几年书,这让他如何信服。   人群中也有临南县的学子,虽然他不认识府案首,不过出自同一个县城,该有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立即回击道,“科举考试靠的是实力,你若不服,自管来看他的答卷,何必无端质疑。”   何书之板着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快步来到张贴的答卷前,他还就不信了,自己比不过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子。   何书之一腔怒气,粗粗看了一遍后,消散了大半;他接着从头到屋又仔细看一遍,剩余的怒气也没了,留下的只有羞愧和佩服,是自己输了,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贫寒子弟不可能读书好,如今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答卷一排五个,恰好何书之的答卷排在第一名下面,这样对比的更加明显。他不得不承认,第一名是最优秀那个,文章布局立意、遣词造句都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   质疑羞愧的情绪过了之后,他又开始反思,得不了第一名,为何自己连前五名也没得到?而录取的一百名考生中,淅川县更是寥寥无几。   要知道淅川县虽然参加的学子少,可耐不住质量高啊!只要参加考试,基本上都能通过。   可这次,却是令人大为意外。   其他人每每谈论起淅川县,夸赞不断,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说出来。时间久了,他们也真的以为自己是最优秀的,除了平日的学习,大把时间花费在作诗营造名气上面,本末倒置,以为名气是最重要的,沉浸在别人追捧之中飘飘然,但是骄傲让人自满,考试结果才能分出高低。   他叹口气,离开榜单,接着就有人挤过去。   一个长衫书生不住感叹,“这就是第一名的试卷啊!不愧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三名明显看出差距。字迹工整,文章巧妙、别有心意,诗赋情寓景中,跃然纸上,磅礴之气都要溢出来了。”   另一人接上话,“你这不废话,要不然人家是第一名呢。赶快摸一摸,沾沾光,说不定下次咱们也能考第一名。”   长衫书生无语的看着他,“衙役不让摸!你这是迷信。”   那人接着回道: “你不摸算了,反正我要好好沾沾光。” 他趁别人不注意,飞快的把手伸上去,夸张的叫起来,“啊!有一股清爽之气在我体内流动,感觉自己要变聪明了!”   明知他是在开玩笑,长衫书生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也摸一下,万一沾了光,自己真的开窍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其他人飞快的涌上去,“我先摸”、“我是第一个,你别和我抢”   何书之低头看了看手心,自己要不要也去沾沾光?   最近几天顾母心神不宁,总是操心着府试的成绩,晚上做梦还梦见了这件事,成绩也该出来了吧!要是自己住在府城就好了,也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这天半上午,她在月河里洗完衣服,端着盆准备回家。   迎面过来一辆马车,驾车的小厮喊着她,“大娘,顾聪顾老爷家怎么走?”   “在” 顾母手中的铜盆一下子掉落到地上,“砰”的一声响,这不是自己男人的名字吗?   她好似预料到了什么,沉住气,沉住气,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顾聪是我男人,你们找他有事吗?”   那人下了车,弯腰拱手,笑眯眯开口,“顾夫人好,天大的喜事,府试结果出来了。”   “夫人”,顾母打了个冷颤,怪别扭的。   这和她猜想的一样,余光看向不远处的那群人,她猛的提高声音,“府试成绩出来了,这可真是好事。”   话音刚落,刚刚还坐着说话的那群女人,跑的比谁都快,统统围上来,七嘴八舌,“三郎考上没有”、“考了第几名啊”   小厮摆摆手,“大家先静一下。” 他掀开车帘,里面坐着一个人。   围着的王家媳妇叫起来,“是里正,里正来了。”   顾母往马车里看去,还真的是里正,他来干什么?难不成自己儿子太优秀,连里正都被惊动了? 第37章 府案首   董里正一身藏青色直裾, 身形清癯, 鬓发和胡须微微发白,面上无太多表情, 和整日种地的庄稼人不一样, 一举一动透露出一丝威严和讲究。他临近知天命的年纪,已经担任里正这一职三十来年了。   顾母之前自然也见过董里正几次, 平时村里发生了不可调解的口角或者交赋税时,都需要里正出面。   月水村地方不小, 百十来户人家, 却因为重山阻挡,村民住的零零散散, 一大部分住在月河下游平坦地带,剩余一小部分, 如顾家、李老头家等, 住在上游, 大概有个一刻钟的距离。   人多的地方事情多,董里正平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下游, 也在下游居住,所以像顾母这些住在上游的人不经常和他打交道。   董里正下了马车, 以往不苟言笑的脸上, 此刻浮现出一丝笑容, 走到顾母面前, 满意的看着她, “你可是教导出一个好儿子啊, 真是给咱们村长脸。”   呦,还真被她猜到了,里正来报喜了。顾母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隐隐透露出自豪之意,“多谢里正夸赞,三郎这孩子,在读书上是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董里正哂笑,顾三郎的娘亲看着谦虚,说出来的话可不谦虚。   旁人夸赞自己孩子时,大部分爹娘都会故作谦虚,推辞几句,而顾三郎的娘亲,倒是个独特的,大大方方的认同附和。   他接着开口,“刚刚镇上传来消息,顾驰考过府试,还是第一名,如今正式成为童生了!”   “乖乖,第一名”,围着的人群惊呼起来,“又是第一名,顾驰脑子是怎么长的,和咱们村里人不一样!”   顾母一直抑制的嘴角上扬起来,笑开了花,按照三郎以往的表现,府试是没有大问题的,可第一名想都不敢想,府试人才济济,能通过就已很是不错,如今自己儿子又得了第一名!   相比秀才举人来说,考上童生还真没太大作用,但它是科举考试的开端,是继续走下去的基础。再不济,即使以后无所进取,抄书做账房也是一条出路,成为里正也有可能,不用每日吃苦下地。董里正就是因为有了童生的功名,当时才在其他人中被选举出来。   一旁的小厮发出声,“顾夫人,咱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学子去,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他的好消息呢!”   顾母引着董里正家去,其他人也跟在后面,竟然还有好消息,她们可不能错过。   顾母打发一个跑的利索的孩童,让他先行告知顾父这件事。所以还未到家门口,顾家一大家子迎上来,打头的是顾父和顾驰。   “三郎,后生可畏,你可是月水村第一位童生,也是本县内唯一一个夺得县案首和府案首的学子。”董里正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满意拍着晏安肩膀。   顾驰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这真是出人意料,随即又恢复稳重,“多谢里正的看重,更要感谢书院的栽培,才有三郎今日的成绩。”   董里正点点头,不骄不躁,还懂得感恩,是个好孩子。连夺两次案首,夫子的教导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取决于自身的水平。似顾驰这般少年才俊,此后用心读书,必定大有所为,出人头地亦可期。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顾驰考中童生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大家伙一个个的赶到顾家门外。   那小厮从马车上拿来一个盒子和一页纸,董里正递给顾驰,“这是童生的凭证,县里已经登记备案,这一份交与你手上,可要仔细保管,参加下一次考试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他接着递过木盒,“这里面是奖银,朝廷早先定下规矩,考过童生奖励五百文。不过,因着你情况特殊,娄县令把奖银翻了一番。加上你还是这几年来咱们村唯一一个童生,必然要有所表示,村里给你的奖励是二百文。”   翻一番,这不就是一两银子了吗?再加上二百文,一旁的人探着身子,看着木盒,直直的盯着,好似要看透里面的东西,有些眼热,三郎考个童生就白的得了这么多钱,省着花,够上一年的花销了。要是自家孩子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顾驰双手接过,看了眼童生凭证,眼底藏着激动和喜悦,随即对着董里正拱手道谢,“多谢娄县令和您的支持与看中,这是学子的荣幸,以后定当尽心尽意,不敢有丝毫懈怠,方才不辜负朝廷和您的期待。”   董里正扶上他的手,“如今咱们都是童生,不必讲究这么些虚礼。你小小年纪,前途可期,真是令老夫汗颜。”   顾驰笑了笑: “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管理着百十户人家,咱们月水村正是在您的带领下,才越过越好。也真是因为有您的管理,才使我们这些学子吃喝不愁,可以安安稳稳的读书,这更是令我们钦佩。”   顾父接上话,“说起来还是我们拖累了您,不然以您的学识,肯定能有所进取。”   董里正抚着胡须,笑了两声,“谈不上拖累,大家选取我成为里正,这是对我的信任,我更要办好每一件事。咱们月水村民风淳朴,倒是省了我不少心思。”   他二十出头时已成为童生,本踌躇满志,准备继续考取功名。奈何前朝动荡,科举舞弊盛行,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贫寒子弟,永无出头之日,便死了这份心思,成为了月水村的里正。   村中事务虽无大事发生,可琐碎的细事倒是不少,就这么一日日拖拉下去。新朝成立时,他也曾想过再考一次,奈何多年不看书,知识忘了大半,加上每日还要处理事情,就淡了这份心思,一心扑在村民身上。   不再继续说下去,董里正看着顾驰,叮嘱几句,“咱们知县老爷对你很是欣赏,过几日可能要见你一面,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一番。”   顾驰县试府试一举成名,自然惊动了临南县的娄县令,这么优秀的少年不多见,娄县令爱才心切,急着和顾驰见上一面。   其他人支棱着耳朵,自然听到董里正的话,顾三郎真是好运,前几年还因为生病孱弱的出不来房门,如今每次都考第一,就连县令都要和他见面,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啊!   像他们这些泥腿子,也就见过里正,再大一点儿的官,一辈子也见不得一次。要是哪一日这等好事发生在他们身上,那可是多大的谈资!在县令心里挂过号的人,能是一般人嘛!   此刻在他们看来,见个县令就已是天大的荣幸,谁又能想到顾驰以后还见过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呢?   “我省的了。”顾驰点头应下。   董里正又告诉他关于娄县令的一些情况,面前的少年,进退得当,长身如玉,稍显青涩仍难掩儒雅清隽,一举一动透露出良好的修养,打眼望过去最为出众。并且不是空有一副皮囊,真才实学,这样的少年可真让人喜欢。   交代完这些事,董里正环视了一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自新朝建立以后,咱们村从未出过童生,更别说什么秀才举人,也因此成为其他村口中的谈资。不过‘好饭不怕晚’,此次县案首和府案首都出自咱们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听到这话,围在一起的村民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月水村是方圆人数最多的村子,可惜大家种地是一把好手,在读书方面真是一窍不通,多少年也才出了顾驰这么一个有能耐的,如今走出去也有底气,虽然数量不多,可耐不住有质量啊!   老李头插了一句,嘚瑟开口,“这就是那什么,读书郎常挂口中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其他人笑起来,“老李头文绉绉的,还学会用成语了,要不你也努力努力,考个老童生回来! ”   玩笑过后,董里正接着开口,“圣上心系百姓,政令清明,学子赶上了好时机,能够入学读书,识字明理,咱们更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有一个建议,大家听听可不可行?”   “里正您说,我们听着呢!”   “村里的学生之所以比不过镇上的学子,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启蒙晚,镇上的孩子三四岁已读书识字。而村里的学子,大人大字不识一个,加上路途遥远,一拖再拖,到了**岁才入学读书,差距自然越来越大。我想着,办一个村学,正式读书之前,把孩子送到村学,既有了学习的地方,大人们也少了点麻烦。”   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之前即便说出来也难以实行,办村学,肯定要有夫子,有夫子,就要家家户户拿出粮食和钱财,总不能让人家白做工。   但是月水村民靠种地谋生,每家每户负担都重,没有多少闲钱,难以成事。所幸顾驰考了第一名,他以此为借口,挑在这个时机提出这件事。   大家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办村学,有这个必要吗?   读书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童生秀才的,不值当花费太多心思。八岁送孩子去到书院,还是因为朝廷的规定,加之花不了几个铜板,大家伙才同意,不然大部分村民都不乐意,识字不识字都这样过了,人活在世,要求那么多干嘛,填饱肚子就行了。   眼看着他们不吭声,董里正叹口。   “大家的困难我都知道,可是咱们是个老农民,难不成还想让孩子们以后也当个庄稼人?整日风吹日晒,有个天灾**的饿着肚子,有了冤屈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听到这一番话,一直不以为意的众人,脸上表情有了松动,有条件的话谁愿意种地?大鱼大肉、高枕无忧,这多享福啊!   董里正趁热打铁,“不求一定要读多少书,最起码出去买个东西、立个字据不被人骗,当个账房、做个里正也有可能。想当初选举里正时,多少人比我有经验,可最后是我得到了这个机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识字。”   顾父因着小时读过几年书,自然知道识字明理才是真正的财富,对董里正的这个建议很是肯定,“里正说的对,咱们大家伙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孩子还年轻,通过读书,走出月水村这个小小的天地,未来大有可期!”   顾驰自然也希望村里人越过越好,“各位叔叔婶婶,拿我来说,你们也知道,两年前我还是个病秧子,整日困在屋子里。如今我去过县城,去过府城,见过县令和知府,结识不少人,长了不少见识。如果我不读书,怕是连云阳镇也出不了,和村里的孩童无两样。”   “说的好听,读书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的,烧钱又浪费时间,没那两把刷子,就别揽瓷器活,还不如早早休了学,挣几个钱日后好娶亲!”   这声音是从人群后面发出来的,顾驰抬眼望去,又是张婆子。   张婆子自然也来凑热闹了,可她因着前几日丢了颜面,一直躲在后面。方才听到顾父和顾驰的一番话,心里啐了口,忍不住出生反驳。顾家人面上看着谦虚,实际上就知道显摆,以为读几本书就和他们庄稼人不一样了,可根里面就是个种地的,不管读多少书,骨子里都留着泥腿子的血!   眼看着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看着张婆子,一旁的张老三自觉颜面无光,狠狠的瞪她一眼,抬了抬拳头,“你给我闭嘴。”   张婆子看着他的动作浑身一抖,脖子缩了缩,自己男人以前是个憨厚的,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她。自从顾驰那事发生后,当日回到家就拿着手腕粗的棍子狠狠训了她一顿,现在屁股上的青紫还没消失呢!   她讪讪闭了嘴,可心中又给顾家人记了一笔,都是他们害的,顾家人就是个祸害,遇上他们准没好事!   张婆子这话虽不太好听,可也是月水村民大部分的想法,有几个铜子,吃顿肉多好,再说以后还要去书院读书,何苦提前办个什么村学!   顾驰打开木盒晃了晃,发出“哗哗”的声音,倒出里面的银子。   其他人看着他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钱。   顾驰一一跟他们分析,“字写得好,可以去书店抄书,一本书二十文,两天抄一本,一个月三百钱!还可以在街角摆摊写信写帖子写对联。算数好的,可以去酒楼店铺当个账房,或是往来府里镇里批发货物,赚个辛苦钱。有能耐一点的,自己开个商铺、去县衙里当个小吏,虽没有品级,可大小也是个官。接着继续走下去,考上秀才,免除赋税和徭役,去书院当个夫子,体面端庄,受人尊敬。再走下去的话,有幸考上举人进士,鲤鱼跃龙门,一辈子都无忧!退一万步说,这些都没有做到,识几个字能方便说亲,和旁人打交道也不发怵,以后教育自己的孩子也不做难!”   听着顾驰这么一分析,其他人心里热火起来,这么说来,识字好像还不错,不说别的,就拿抄书来说,轻轻松松不费力气,一个月有三百文,一年近四两银子,这可比种地划算的多。   顾母看着众人脸上的意动,又加一把劲,“三郎这几天就在抄书,十来天已经挣了五百文。等抄书的速度上来,一个月可是一两银子呢!”   “一个月一银!” 其他人叫出声,按照找个速度,顾家怕不是要发财了!辛辛苦苦中一年地,交过赋税,留下一大家子的口粮,也不过卖个三四两银子而已。   这下子大家伙纷纷动了心思,不求像顾三郎那样出息,每月有个几百文就已满足,再不济,过年写个对联拿出去卖,也能有几文钱呢!再说,有了村学,农忙时,半大小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有个去处,大人也省心了。   李老头吸口烟,下定决心,“里正和三郎说的不错,咱们每人搭把手,也出不了多少钱,村学是一定要办的。隔壁村学生有出息,就是因为他们村里有村学。”   李老头辈分高,讲事理,为人公允,他说的话,大家也都能听到心里去。   顾父发声,“办村学是好事,我们更要大力支持,三郎有幸得了奖银,就把村中奖赏的二百文,拿出来当做一份子。”   董里正看向三郎,二百文不少了!   顾驰冲着他点头一笑,“这是我和爹共同的意思,这二百文本就是村中的奖赏,理应用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去。”   董里正连连点头,顾家一大家子都是个明白人。   随即其他人同意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都同意办村学。”   他们也有自己的思量,若是以前,顾家就算把全部的奖银拿出来,大家伙也不会同意。可是现在,顾家日子越过越好,顾三郎还成了全县全府第一名,听他们的话准没错。正如以前顾老头说的那样,读书真的能挣钱!   董里正露出笑容,横亘在他心中连日已久的大石块终于掉落,“村学需要书桌课本学舍和夫子,这几样最为关键。学舍找一间荒废无人的房子即可,书桌找木匠做出来,只是书本和夫子,大家想想怎么办?”   顾驰开口,“我有启蒙的书,大家伙识字的,这几日辛苦点,帮忙抄几本出来,好当做教材。我手中的原本和手抄本也贡献出来,夫子教学时使用。”   书本的事情也解决了,最后就是夫子,找谁担任夫子合适呢?   董里正看着众人,“大家可以自荐,也可以推举,只要识字,读过几年书,能给学生启蒙,就可以当做夫子。接下来几天时间,大家伙好好想一想,推几个合适的人选出来,咱们好好抉择。”   村学的事情解决了,董里正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匆匆告别之后,坐上马车走了。   董里正一走,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落在顾驰身上,赶上来和顾父顾驰道喜,这可是今天的主角呢,月水村独苗苗的童生。   顾大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爆竹点燃,拿出备好的糖块瓜子,轰隆声传遍整个村庄,格外喜庆,好不热闹!   不多时又有几辆马车飞奔而来,在顾家门外停下,呦呵,众人好奇的看过去,这又是谁来了? 第38章 临南县之光   奔腾的马蹄声停下, 掀开菱格车帘, 下来几人。   顾驰快步迎上去,脸上闪着惊喜, “院长、夫子还有郭叔, 你们怎么来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求知书院的夫子和院长, 怪不得看着就有一股文雅气,好像天上的仙人似的, 和他们种地的可真不一样。同样的长衫, 穿在人家身上是儒雅,穿在他们泥腿子身上就是磕碜。   王夫子看一眼满地的红色爆竹, 笑呵呵的开口,“想必你已经得到消息了, 三郎, 你可真是给咱们书院争光, 不,不只是书院, 你是整个临南县的大功臣,院长和我决定亲自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于是麻烦郭兄带路, 我们一同前来。”   说话间, 顾父引着他们进屋, “三郎能有如今这个成绩, 多谢书院的看中和栽培, 没有你们, 就没有如今的三郎!”   几人进屋坐下,顾母和两个儿媳早已备好茶水和瓜果糕点,顾大郎和顾二郎给围观的大伙每一个分了糖果瓜子,“今个不凑巧,招待不周,请大家见谅,过几日会特意举办一个宴席庆祝,到时候咱们坐在一起好好说。”   李老头点点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不必讲究那么多!你们也赶紧进屋招待客人,咱们想说话,日后有的是时间。”   凑在一起的众人散去,张婆子忿忿的朝顾家院子里看去,先是里正,接着是院长,过几天还有县令,顾三郎真是走了狗屎运!不过,要是他在县令面前出了差错,那才有的好看呢,她幸灾乐祸的想着。   张院长几人进入顾家院子里,地面干净,院中央常走的道上铺着石板,堂屋前和院门口的三棵果树枝叶青翠,挂着沉甸甸的果子,左右两边是厢房,黄泥做得墙,屋顶覆盖着瓦片。屋子里虽摆设不多,但整洁有序,看着就让人舒服,典型的农家小户,简单却舒适。   茶烟袅袅,茶色绿润,纤纤的毛尖,在热水中舒展开,醇香四溢,这是顾父在府城时买的新茶,此刻排上用场。   旁边还放着一盘樱桃,这可是个稀罕物。点点殷红,大珠小珠玲珑剔透,上面带着晶莹的水渍,酸甜中飘着清香,这是刚刚从院子中那棵樱桃树上摘下的。   寒暄几句,王夫子步入正题,赞赏的看着顾驰,“当时看过你的答案,考过府试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竟然考了全府第一名。”   他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他是县案首和府案首的老师,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书院里其他几位夫子自知道这事后,个个羡慕又嫉妒,这是对一个老师多么大的肯定!   顾驰不好意思笑了笑,“学生也未曾料到。”   郭父吃口茶,接过话,“这次不同以往,一等前十名的卷子张贴出来供人欣赏,有些人特意手抄之后拿去刻印,然后再卖与学子,听说销量还不错。等王石的父亲从府城回来,咱们讨过卷子一看,好明白其他人的水平如何!”   王夫子点点头,“这个法子不错,到时候你们几个聚在一起,咱们好好讲解一番。”   “六人参加府试,四人通过,其中一个还考了第一名,这是咱们书院这么多年来成绩最好的一次。” 平时多有稳重的张院长此刻眉飞色舞,难掩喜悦之情。   作为一院院长,他最操心的便是书院的发展,照如今这个情况来看,下半年的生源不用发愁!不少老朋友来打听他教学的秘诀,还早早的预订位置,要把家里的孩子下半年送到书院学习。   唤了身边小厮拿来东西,张院长道: “本来咱们书院的规定是考中童生奖励三百文,如今你连考两次案首,奖励提到一银钱,还有两套笔墨纸砚和六本书籍,这都是你的奖励。”   顾驰起身,恭敬作揖,“学生走到这一步,多靠书院帮忙,给予我跳学读书的机会,奖励书本笔墨,知道我家贫,还免除束脩。夫子和院长点滴的帮助,三郎都铭记在心。至于这钱财,三郎万万不可接下,如今可靠抄书得一些钱,还请院长收回,帮助那些更有需要的学子。”   张院长欣慰的点点头,他果真没有看错顾驰,把银子递到他手里,“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书院还跟着你沾了不少光,此次娄县令特意下令,给予书院一批丰富的藏书资料,有什么问题县里也会帮忙解决。”   推辞不得,顾父和顾驰又一感谢,接下这笔赏银。   “三郎,还需要你帮个忙。”   顾驰颔首,“院长请说,三郎能做到的定然竭尽全力。”   张院长道: “书院想请你抽空的时候回去做一个讲学,和众位学子分享一下自己的读书心得,介绍一下经验和方法,同时好好鼓励他们,增强他们的信心。”   顾驰自然应下,“一切端看书院的安排,我自当全力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院长打量一下屋里的众人,顾父顾母自不必说,和睦好相处,还懂礼得体;顾驰的两个哥哥,看着也是个清明更干的;家里的几个小孩安静话不多,但眉眼间闪着灵动,透露出一股机灵劲。   “不知几个孩子可有启蒙?”张院长看着顾父问道。   “去年中秋后开始启蒙,三郎得空时教他们学习,平日就由我和大郎给两个孩子启蒙,如今倒也能认几个字、背几首诗!”   张院长有些惊讶,他本以为顾家其他人不识多少字,没想到还可以给孩子启蒙。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算奇怪,能养出来顾驰这样的少年天才,家里人应该也不差。   他招招手,唤过大宝,“如今可有名字了?”   大宝恭敬开口,“回院长的话,小子名学昭。”   “昭,光明也,不错! ”张院长笑着点点头,“可会背《三字经》、《千字文》?” 作为一个夫子,他平时就喜欢考教孩子。   大宝也不露怯,“小子会背。” 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响亮,流利的背起来。   张院长接着唤来大丫,同样一番考核,大丫也表现的很出色。   话音落下,张院长摸了摸大宝和大丫的头顶,满意开口 : “很不错,背诵之后下一步要了解意思,知道意思之后要学会灵活运用,继续努力!”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孩子之所以调皮,是因为孩童时期精力旺盛,却无处发泄,把这种精力转移到读书方面,才能奠定根基。并且读书识字不只是男子的权利,有条件的情况下,女子也要学习,不断充实完善自己,古今多少女诗人、女文豪,更值得我们敬佩。”   大丫和大宝眼睛亮闪闪的,眼底藏着被人肯定的喜悦和激动,尤其是大丫,双手捂紧,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以后更要努力识字。   张院长见多识广,说的话准没错,多少女诗人、女教授名留青史,听说朝廷还曾有女官担任职务,女子并不软弱,只要自己立得住,抓住机会,总是不比男子差的!   顾驰接过话,“院长说的有理,我们村里也准备修建一所村学,还未入学的孩童,都可以来到村学读书。”   张院长抚着胡子,“这个做法不错,书院往年幼学启蒙所用的书籍还有剩余,我给你们一批。并且,既然是村学,所有的孩子都有识字的权利,女童也可以读书,一并教导,一视同仁。”   这和顾驰的想法不谋而合,大户人家都会请夫子在家中,专门教导女子读书,而似他们这些贫寒人家,供男子读书就已颇为艰难,自然忽视了女子识字的诉求。如今有了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他再次起身道谢,“学生代替月水村众人,感谢院长相助。”   张院长朗声大笑,“谢就不用了,月水村的孩童,不久之后也是求知书院的学子,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不多时,张院长和郭父三人起身辞别。   顾父陪同送着他们出门,“院长、夫子、郭老哥,过几日家里举办酒席,为三郎庆祝,到时会提前通知各位,各位如若有空,可要赏脸前来,你们就是我们顾家最需要感谢的人!”   张院长和王夫子自然应下,最优秀最自豪的学生的酒席,他们是肯定要去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郭父拍着顾父的肩膀,“老弟,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过几天我家也要办酒席,你和三郎弟妹他们也要来! ”   送走张院长三人,顾家终于安静下来,就这么半上午时间,接待了不少人!   顾母看几眼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沉默安静,尤其是二儿子,平时多闹腾的一人啊!难不成因为三郎出了风头而有些发酸?   她刚准备劝慰几句,就听到顾二郎拍着胸,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看到夫子和院长还是发抖,三弟真厉害,和他们说话面不改色。”   顾大郎跟着点头附和,“我也是,一到夫子面前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心感觉一阵阵的疼。”   顾大郎看着是个憨厚的,其实最不爱学习,每天上课咬着笔杆,既不瞌睡也不早退,可就是学不会,为此没少受到夫子严厉的教导——打手心,一指厚的粗木板,打上去沉闷不出声,实际可疼了!   顾母白了他们一眼,感情是自己瞎担心,“你们两个没出息的,孩子都有了,还怕夫子。”   二丫哒哒跑到他们两人面前,仰着小脸,刮了刮脸颊,调皮的开口,“爹爹和二伯羞羞。”   顾大郎脸上浮现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色,得,现在被自己闺女嘲笑了!   顾母看了看日头,快到午时了,拿出一串铜板交与顾二郎,“你腿脚快,去镇上割二斤肉,买条鱼,再买块豆腐,咱们今中午吃顿好的。”   “得嘞,小的这就去。”顾二郎拉长声调,冲顾母说着玩笑话。   顾母一巴掌拍在他的衣襟, “就会作怪!”   听到婆婆唤她的声音,吴氏不舍的看着桌上木盒里的两锭银子,有些眼热,三郎只是考个童生,一下子就挣到二两多银子。她虽眼热这些钱,可也知道这些奖银自己一个子也得不到,明年三郎就要院试,指不定要花多少钱呢!   不过要是等三郎考上秀才就好了,听说秀才不交束脩,每月还发银子和粮食,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她摸向腹间,希望顾家祖宗保佑自己赶快怀个大胖小子,日后长大了也送他去读书,指不定自己还能成为秀才的亲娘呢!   饭菜摆上桌,红烧土豆一大盆,鲫鱼豆腐汤一大锅,饱满晶莹的大米饭满尖一大碗。   顾母进屋看见桌上的竹叶春,眉头拧起来,“你这个臭小子,我说怎么没有余钱,敢情被你拿去打酒了!”   顾二郎讨好的笑了笑,“娘,今天是个好日子,当然要配着酒才有意思,再说了,爹也喜欢喝呢!” 他挤眉弄眼的朝着顾父使眼色,爹啊,救救你儿子。   顾父“咳咳”两声,“买都买回来了,不喝多浪费啊!”   自己男人年轻时不注意身体,如今上了年纪浑身都是病,一喝酒更加难受,偏偏是个不长记性的,刚好二儿子也是个贪杯的,父子俩一唱一和,没少偷摸的喝几杯。   顾母哼了一声,“每人一杯酒,都不许多喝,要是被我发现了,以后就不用再喝酒了!还有,下不为例,下次再敢这样做,就拿你的私房钱补上!”   顾二郎垂着头乖乖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美滋滋的盘算着,酒,是肯定要喝的;私房钱,那肯定是没有的。下次要是被发现了,推到爹爹身上就好了!   顾母知道自己男人和儿子的德行,没关系,下次被她抓住小辫子,就有他们好受的!   小插曲一过,一家人狼吞虎咽吃起来,实在是太香了!红烧肉厚实紧致,肥而不腻;鱼肉鲜滑入味,奶白色的鱼汤更是鲜美;大米饭透着一股清香,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大宝咽下最后一口肉,肉乎乎的小手拿起帕子擦净嘴,“要是每天都可以吃上肉肉就好了!”   为了积攒顾驰明年院试的花费,顾家这段时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每顿吃多少饭都是有定数的,好久没有见过肉腥!   顾母看了自家大孙子一眼,“就这么喜欢吃肉啊?”   大宝连连点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想吃自己挣钱买,等以后你自己能挣钱了,别说天天吃,就是顿顿吃我都不管。”   听到奶奶这番话,顾大宝眼中期待的光芒暗下去,唔,如今如今还是个小豆丁,婴儿肥还没消的小脸圆嘟嘟的鼓起来,怕是再过六七年才有那个能耐挣钱。   “大宝不吃肉肉,省钱,给小叔考试用。”   脆脆的声音传来,顾驰轻笑一声,刮了刮大宝的鼻尖,“可真是个嘴甜的!”   “娘”,顾驰看向顾母,“距离院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如今有了二两奖银,加上我抄书还能攒一些钱,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大宝、大丫和二丫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最好隔几日吃上一些肉,好好补一补,以后才有力气读书!就像小时候您待我一样,我才有如今的好身子!”   这能一样吗,孙子是孙子,儿子是儿子,再怎么说,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又是最小的那一个,顾母格外疼爱!虽然平时看着不显,她也尽量一碗水端平,但五指还有长短之分呢,自己偏爱小儿子也是正常的!要不怎么说“小儿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呢,顾母选择性的把大孙子给忽略掉了!   不过既然儿子这样说了,顾母自然应下,天大地大人最大,大人可以凑合,小孩子确实要吃好喝好。   自家几个孙子孙女长得好,遗传了老顾家的好相貌,皮肤白嫩柔滑,五官端正俊挺,好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惹人怜爱!要是因为少吃几块肉没发育好,那可就得不偿失!   每年府试结果出来后,各府学正都会请来各县县学的教谕,做一个总结。   往年临南县李教谕都在后面坐着,每次提到他们临南县的教学情况,只有一句话——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也正因为这样,其他各县教谕总是明里暗里的挤兑他,“呦,老兄,还在后面坐着啊,你这多舒服,每年都是这个位置,我这变来变去的,在学正的眼皮子下面,也挺费心神的!”   呸,这都是什么人啊,亏他们饱读诗书,一点也不谦虚友爱!   是以这么多年下来,每次接到学正的通知,李教谕愁的头发都白了,学子考不好,他也很无奈啊!   不过今年,自府试结果出来后,李教谕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这次府案首可是他们临南县的,这是多么长脸的事情,打败其他县众多学子,脱颖而出,这就是他们临南县的骄傲!   这不一接到学正的通知,李教谕换上压箱底的衣服,修一修胡子,精神抖擞。   “咦,你怎么还坐在后面?” 北峡县晏教谕好奇开口。   李教谕抚着胡须,笑而不语,他这是有原因的!   其他县的教谕也赶紧围上来,有些泛酸,“老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搞个第一名出来,徒留我们羡慕嫉妒”;也有些人好奇打听,“那府案首顾驰是怎么学习的,莫非有什么好法子”   李教谕摆摆手,面上正经,“大家不必羡慕,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三名没差距,都是优秀的学子。” 其实内心激动的只想出去跑两圈,啧啧,都是墙头草,读书人也不例外,往年也不见他们过来恭维,不过,这种感觉他喜欢,继续保持。   突然一声冷哼传来,在一片恭维声中格格不入,淅川县王教谕过来了!   往年自己才是被人羡慕的对象,今个倒是颠倒了位置,看着李教谕被围在人群中,接受着旁人的恭维和讨好,王教谕心里很是不舒服。   “神气什么,你们临南县多年都是倒数第一,出个府案首又如何,我们淅川县通过的人数最多!”   李教谕不见生气,“哦,我们临南县要求也不多,有个第一名就满足了!”   “第一名又如何,我们淅川县有很多第一名呢!”   李教谕老神在在,“哦,那也没关系,今年第一名在我们这。”   “你刚刚还说第一名和第二名一样,怎么这会儿这么在意第一名!你这思想可不端正,对待每一位学子要一视同仁!”   李教谕笑眯眯点头,“不劳烦你操心,我关注第一名,不是为了虚名,而是要把他当做榜样,激励其他学子好好学习。毕竟我们县的学子作诗不出名,也只有好好读书这一条道路。”   听到作诗,王教谕气的脸都红了,这不是明摆着在挖苦他们淅川县嘛。大家都知道淅川县学子诗赋出众,才气满满,学子间最喜参加诗会比赛。   王教谕气的胡子吹起来,“你别得意,你们临南县水土不好,出个第一名就是天大的运气。”   李教谕暗暗翻个白眼,我们临南县山青水秀,怎么就水土不好。你们淅川县水土那么好,怎么还长的这么磕碜!   他走到王教谕身边,上下打量几眼,“大家都说淅川县水土养人,不过依我看,也是分人的,毕竟王教谕您,估计是不太受你们那里山水的待见!”   围着的人噗的笑出声,王教谕身材矮上几分,肚子鼓起来,像个矮粗浑圆的南瓜一样!   王教谕狠狠瞪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径直走向前面坐下。   不多时,周学正过来,环视一圈,摆摆手,“李教谕,上前来,坐到第一排。”   北峡县晏教谕看着李教谕满脸喜色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李教谕落坐,嘚瑟的看一眼身后的王教谕,自己坐在最后又如何,还不是被周学正记在心里!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坐在最后一位,要把周学正对他的看重,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那些挖苦他、嘲笑他们临南县的人,如今不还是只能乖乖坐在他后面!   谈话结束,最后离去时,周学正拍着他的肩膀,“似顾驰这样的好苗子,小三元也很有希望,院试继续加油!”   李教谕底气不足的应了声,院试可是全省童生在比较,哪有这么容易,真是压力颇大啊!要不把顾驰弄到县学来,自己亲自教导? 第39章 被抓包   第二日一大早, 顾大郎去阳山村告知周家这件喜事, 周大郎和周二郎自是开心,赶忙驾着牛车拉过来一车鸡鸭鱼肉, 豪爽的拍着胸脯, “小妹,这是当哥哥的一份心意, 你可不能推脱。”   说着话余光撇向顾父,扬高声调, “这是三郎的大事, 可一定要办的风光,妹夫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是大舅哥又在显摆呢, 顾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呵呵的回道:“ 那事情就交给两位哥哥了!”   看着顾父欠揍的笑容, 周大郎咬咬牙, 小妹就是被这张脸迷惑了, 好猪,呸,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周家三个姐姐自然也得到消息。   周大姐、周二姐嫁的夫家都不算太远,听到消息自是很开心, 立即赶到顾家, 拉着顾驰不住夸赞, “我就知道外甥是个出息的, 随了小妹的那股聪明劲儿。小妹小时候还不会走路, 就能开口说话;别人说个什么东西, 立马能记下来,是我们姐妹四个字最机灵的。三妹说话慢,两岁多了才能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   周家三姐走到门口就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着身旁跟着进来的二儿子,“别听你大姨胡说,娘最聪明了,算账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   她的目光移到顾母脸上,小妹就是这张脸看着机灵,搞得别人以为她是个聪明的。记性好又怎么样,实际上第一次出去买东西,连个铜板都能算错,被人忽悠了,抹着两把泪,哭唧唧的,别说,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周三姐进了屋,和众人打过招呼,看着一旁的顾驰,眼神有些复杂,啧,年初还在读书,几个月后就成为了童生,并且还是县案首和府案首,这下子小妹心里指不定多么嘚瑟呢!   起初听到顾驰考中童生的消息,她都不敢相信,其实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周三姐一直隐隐有些自豪,姐妹四个中自己家境最好,几个孩子也都各有所成。可如今小妹生的儿子出了大风头,自己不再是那个最让人羡慕的。   她突然想到,之前村中来个算命的老先生,看见小妹的第一眼就说她天庭饱满、骨细肉嫩,以后是个富贵命。当时她还不相信,小妹孙子都有了,还是个种地的,猴年马月才能富贵起来?看如今这个样子,难不成那个老先生说的是真的?   周三姐在打量顾驰,顾母自然也在打量自己的外甥,噗嗤笑出声,看来三姐是把自己的建议听进心里了,小安之前还瘦瘦弱弱的,几个月不见,腰身胖了几圈。   顾母这么一笑,周三姐眉头拧起来,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笑话自己?   眼看着自己三姐要炸毛了,顾母赶紧收敛,“三姐,给小安补身体也不是这么补的,太过了!”   周三姐白了她一眼,“这不是你告诉我的方法吗?”   “我是说给孩子们增添营养,可不是让你把他补成一个大胖子,这以后要是瘦不下来,会被那些读书人笑话的!”   读书人对身态仪容颇为看中,在科考中也要考察这一项,听说考到最后那一关会试,容貌身材不好的一般也没有太好的前程!   听到顾母这话,周三姐有些焦急,“那可怎么办?” 她对自己的二儿子颇为看重,就指望他能考个功名回来。   “从现在起,每日抽出两刻钟时间来锻炼身体,同时吃的清淡一些,鸡蛋每天只能吃一个,糕点什么的少吃一些。”   周三姐自然应下,她此刻看着顾母也顺眼不少,虽然她们姐妹俩总是拌嘴,但小妹是真的关心自己儿子。她决定下次姐妹两个拌嘴时,她要发挥姐姐的风范,让着小妹一点。   “三郎,你表哥再有一年时间也要下场,你们去到书房里交流些经验。” 顾母拍着王安开口。   自己儿子再有一年就要下场,能得到顾驰的指导,总比一个人闷头苦学好的多。周三姐有些不好意思,抬眼水汪汪的看着顾母,“小妹你真好!”   小妹是个大度的,自己之前总要和她比个高低,小妹却不计较,姐妹就是姐妹,之间的情意谁都比不了!   顾母接过话,“你现在才发现?我一直都是个好人。”   一个人感动、沉浸在姐妹情深中不能自拔的周三姐抽抽眼,孙子都有了还这么自恋,也是没谁了!   举办酒席的日子定在端午节的前一天,顾家提前两天通知了亲朋好友和村里的人,顾驰也特意去到镇上通知了甲班的众位学子和书院的夫子、院长等人。   为了庆祝,顾家自然也不吝啬,加上还有周家几人送的东西,宾客尽欢。   当日来的人可不少,里正、张院长、还有和镇上交好的几家都来了,甚至还有些外村人跑来凑热闹。   月水村众人看着顾家人忙碌的接待着诸位来客,止不住的感叹,顾家真是抖起来了!本来大家都是种地的,结识的人自然也是种地的。可不知不觉间,顾家和镇上的有钱人家都有了往来,关系还不错。   就这么短短几年时间,村里的人竟和顾家慢慢有了差距。大家有些急迫,回去就要监督自己孩子好好读书,要是能有一天,像顾家这么风光就好了!   辛苦一整天,接待人可真不是轻松的活计,顾家人累的依靠在椅背上不想动弹。可心里确实止不住的开心,顾家算是慢慢的立住脚步了。   顾父外迁来到月水村,孤身一人,不少人暗地里看不起顾家,就如之前张婆子敢这么嚣张,也是料定出事的话,顾家没人撑腰,而她们张家可是一个大家族。如今三郎考中童生,给顾家增添了不少底气,以后那些不长眼的,也要掂量再三,不敢轻易招惹顾家人!   五月初五,端午来临。   月水村的习俗,早上要去月河洗漱,用月河纯净的水,洗掉身上的霉运和污秽,祈求开明。   一大清早,月河聚了不少人,大家伙都来这儿洗漱。   王家媳妇对着自己儿子开口,“多洗几遍,指不定你能突然开窍,也考个第一名回来!”   听到这话,众人不约而同的拉过各家臭小子,洗完脸洗脖子,洗完脖子再洗手洗脚,只差把全身上下洗一遍了!希望这些臭小子赶快开窍,考不上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也是可以的!   只留下皮小子们皱着脸,以前村里没人考上童生时,大家的日子多么快活啊,上山爬树摸鸟蛋,下河捉鱼挖螃蟹。自从顾家三郎出息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整日被自己爹娘揪着耳朵打屁屁,是时候要反抗一下了!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家家户户门前都要插上两根艾草,消疾病、驱鬼邪、避晦气,来好运。   春风和煦,伴随着艾草独有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顾家坐在大桃树下面吃起早饭。   金灿灿的咸鸭蛋切成两瓣,摆在盘子里,淡青色的壳,红红的油从里面流淌出来,搅拌在小米粥里,最是美味。   解开粽叶,清香味袭来,糯米里包裹着蜜枣,上面再洒上一层白糖,甜甜糯糯,香香软软;旁边还摆着一盘煮熟的蒜头,俗话说“端午不吃蒜,鬼从门前钻”,因此家家户户都要吃上几口。   赶在太阳没出来前,大丫二丫手腕上带着长命缕,五色搭配;就连大宝这个小小男子汉,也被顾母强迫着戴在手腕上。   顾驰又去往阳山村周家,给阿公阿婆送些东西,听说阿婆前几日又犯了腰疼,他很是担心。   张氏眼尖,看见顾驰的身影忍不住撇嘴,可一想到他如今成了童生,面上又溢出笑容,“三郎,快进屋。”   顾驰眼神闪了闪,二舅妈今日格外和蔼可亲,“舅妈,我先去看一下阿公阿婆。”   “哎,你阿婆刚刚还在念叨你呢,要是知道你来看她,肯定很开心。”   周二郎出来也和顾驰说了几句话,看着自己外甥的身影,周二郎欣慰的开口,“三郎和小妹一样,都是个有孝心的,时时刻刻把爹娘挂在心上,每次来都不空手。”   张氏敷衍的附和道,心里暗暗嘀咕,是没空手,可每次从咱们家拿回去的更多啊!   “三郎不愧是我们周家人,懂事又有出息。”   张氏看着自己男人,暗暗翻个白眼,顾驰可真不像你们老周家的人,人家聪明多了,可不像你们那么傻,办个宴席还要巴巴的送上一车东西过去,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三郎”,周二郎滔滔不绝,夸赞的话一箩筐,“小妹生出三郎这么个优秀的儿子,太给咱们周家长脸了!”   张氏欲哭无泪,他顾驰又不是你亲儿子,给你长什么脸了,摊上这么一个男人,真是要命!以后自己女儿出嫁,可要好好打听,绝不能找家里有小姑子的,不然绝对会被气死!   出了周家,顾驰沿着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村尾的那件小院,青砖黛瓦,周围的一圈篱笆开满各色小花,在清风中摇曳生姿。   他走向前,在红色大门上扣动几下。   执拗一声,那一抹莹白细滑的肌肤猝不及防的映入顾驰的眼帘。几息之间,他本能的垂下眼,却又看到碧色长裙下,那小巧圆润的脚趾,指甲粉嫩嫩的,纤纤玉足,莹白如雪,又似剥了壳的鸡蛋。如凝脂般的脚踝上,绑着一圈五色长命缕,上面挂着一个精致的铃铛,愈发衬得那里的皮肤莹润。   “顾哥哥,原来是你! ” 叶溪看着面前的顾驰,杏眼弯成月牙,闪着灿烂的光芒。   听到那清脆娇气的声音,顾驰耳根子不禁泛红,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再次移向一旁,“我来找叶叔叶婶商量一些事情。”   叶溪打开门,金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亮的发光,顾驰不经意间抬眼,不由自主的失神。   眼前的小姑娘,薄薄的碧色纱裙,海棠般的面庞泛着粉色,犹如刚冒出头的花骨朵,含苞待放,依稀可见日后的娇艳。   如云的青丝全部挽上去,衬的白皙的脖颈更加修长精致,发髻上细巧的蝴蝶簪,闪着翠玉的光,轻轻颤动,好似活的一般。真真是被娇养长大的小姑娘。   “顾哥哥,我爹娘在铺子里,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   对于乡下人来说,男女大防没有那么讲究,整个村庄就这么大,姑娘们也要下地劳作,或上山挖野菜,男女共处一室实属常事。   顾驰犹豫一下,想着要说的事情,脚步迈上前,进到了院子中,院门口的大门自然没有合上,这样子也避免了有心人的闲言碎语。   “顾哥哥,你尝一下,这是我弄的花茶。”   青瓷杯里的玫瑰花舒展开,打着旋儿游荡,喝上一口,清香中带着丝丝甘甜,是和平时的粗茶不一样的味道。   顾驰呷上一口,望着小姑娘水润的眸子点头,“好喝!”   “顾哥哥,你先坐着,我给你端一些水果。”   “不用了。”顾驰还未来得及制止,小姑娘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好笑的摇摇头,目光停留在梨木桌上的那本书——《论语》   顾驰拿起仔细一看,不禁笑出声来,这哪是什么《论语》,是披着圣贤书外壳的《西厢记》,可真是个调皮的小丫头。   叶溪端着果盘进来,顺着顾驰的目光移到那本书上,天,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她几步快走过来,哒哒的木屐声,伴随着脚腕间叮铃作响的铃铛,无端的撩人心弦。   读书人追捧圣贤书,对《西厢记》这等艳书格外不齿。唔,被发现了,顾哥哥会不会不喜欢看这等艳书的女子。不知怎的,虽然她和顾驰不过见过几次面,但叶溪并不愿意在顾驰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叶溪素白的小手,揪着顾驰的衣角,糯糯开口,“顾哥哥,我再也不看了。”   顾驰低头,看着紧拽衣角的那只葱白小手,纤细修长,粉粉的指甲盖,上面的浅浅月牙更是可爱,而小巧的琼鼻,因为紧张和羞涩,染上一层晶莹的汗珠,整张脸娇艳的如同西府海棠,睫毛不住的颤动,连声音都是娇娇软软的。   这样的小姑娘,顾驰怎舍得多说什么,况且他并不反对女子看这些书。   他勾了勾唇,把书递给叶溪。   叶溪赶忙伸手接过,无意间,莹白的细指划过顾驰的手心。   顾驰只觉得心尖好似有片羽毛滑过,痒痒的,他耳根刚刚消散的绯红,此刻重新爬上耳垂。 第40章 找茬   顾驰若无其事的伸回手, 那股柔软细腻的触感还在, 面色不显,耳根连同脖颈一片通红, 不知怎的, 连脸颊都有些热,顾驰自以为自己还算淡然稳重, 可到了这个小姑娘面前,所有的淡然都没了影。   叶溪接过书, 仰着玉白小脸儿, 忍不住解释 ,“顾哥哥, 这些书其实没有大家说的那么不堪,曲词警人, 余香满口。”   读书人追捧儒学书籍, 在前朝更把如同《西厢记》的这类书列为**, 虽到今朝已废此规定,可千百年的思想根深蒂固, 难以更改,在不少人眼中, 此类书是杂书, 是编出来取乐子的。   看着小姑娘水润的眸子, 顾驰轻笑一声, “前朝某位名家曾说过, ‘一部书, 有洋洋无数文字,便须看其如许洋洋’,自己能从中有所领悟,而不是被书所影响。我从来不认为一本书可以使人移情变坏,端看个人如何感慨和理解。”   叶溪点点头,顾哥哥不愧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就是有水平。   揪在顾驰衣角上的小手刚刚放下,此刻又爬上来,叶溪拽着衣角轻轻摇晃几下,贝齿轻启,开口央求,“顾哥哥,你别把这事告诉我爹娘。”   女子闺中多无趣,除了和交好的姐妹说几句话,其余的时间只能看书打发。叶父虽鼓励她看书,可买回来的书全是四书五经、二十四史,叶溪没看两眼,就想和周公会面,还是话本子、《西厢记》这等书有意思。是以才想出这个法子,借了《论语》的外壳,这样子也不轻易被人发现。她一直掩饰的很好,叶父叶母都未看出来。   看着小姑娘近乎撒娇的动作,杏眼水盈盈望着自己,顾驰勾了勾唇,“好,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过答应我,可不能被书中的人物所影响,乱了心神。”   小姑娘豆蔻年华,应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而不是被这什么情爱乱了心神。   叶溪高兴的点头,娇俏的酒窝现出来,“这是自然。”   她弯下身,摆好方才端来的果盘,还有几碟糕点,冲他招手,“顾哥哥,你尝一尝。”   水果用吊篮放在井中冰着,凉凉脆脆的。叶溪是个苦夏的,虽只到了五月份,还不到一年中最炎热的酷暑,可她已经穿上了木屐和纱裙,就连水果也要吃冰的。   而从顾驰的角度看来,弓着身的小姑娘腰身更加显露出来,胸前的小果子也有了弧度,鼓鼓的,脖颈间细腻的皮肤更是惹眼,时不时的晃进自己的眼中。真是要命,顾驰决定速战速决,赶快说完事情离开这里。   他走过去,捏起削成片的果子放进嘴中,冰冰凉凉的,倒是缓解了心头的躁动。   顾驰开口道: “溪溪,我今个来是有事相求。我们村准备兴办村学,你阿婆阿公的房子颇为合适,所以想着能否借来当做村学的学舍,我们会每年交上租金,平时也会爱护修缮,不敢有一丝破坏。”   叶溪笑了笑,“这是好事,爹娘自然会同意的,租金就用不上了,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能够发挥用处,相信阿公阿婆也很是开心,阿公生前最欣赏读书人,要是知道我们收取了租金,肯定会生气的。等爹娘回来,我和他们说一下,明日就给你答复。   说到这儿,她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租金,就用你家的桃子抵账。”   顾驰失笑,小姑娘莫不是个桃子精,总是惦记着自家的大桃子。   “再过一个多月,桃子才会成熟,到时候我再给你送过来,保准你满意。”   叶溪噗嗤一笑,“那我就等着顾哥哥送上门的桃子了!”   事情已经说完,自然没有多留的必要,顾驰告退出门。   叶溪送着他出去,顾哥哥长得俊,有学问,连身上也是好闻的,似有一股墨竹的清香,最重要的是,他家的大桃子鲜嫩多汁,比集市上卖的还好吃。等到时顾哥哥把桃子送来了,她要每天吃一个,不,是两个。   端午后的第二日,便是郭策、杜齐、王石三家举办酒席,顾驰自然一一都去祝贺。   郭策是今天的主角,郭父结识的人多,来了不少人,顾驰和甲班的学子坐在一桌。   得了空抽身跑过来的郭策冲他开口,“老大,走,咱们讨债去。”   他刚刚突然想到,当时自己是和李杰以及刘丹青打过赌的,如今老大得了府案首,他们可要去讨赌债了。   顾驰自然想到这事,“今个是你的好日子,不少人还要你招待,等结束后咱们再去。” 他并不在意那些赌注,但郭策几人的银子还是要拿回来,当时他们一并交给刘丹青保管,当成见证人。   云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上两刻钟就到了刘家。   刘丹青愿赌服输,“咱们去找李杰,当着他的面把赌注给你们。”   李家和刘家前后邻,李杰看着他们几人,面色有些不耐,尤其是顾驰,这个泥腿子还真走了狗屎运,就连自己的亲娘,也念叨过顾驰的名字。   郭策翻个白眼,“我们来,自然是为了赌注的事情。”   李杰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他们,有些嫌恶的开口,“不就是一两银子,穷酸相,这银子就赏给你们了,拿回去好好买件衣服,穿的这么寒酸,一眼就看出是个种地的,省的让别人以为咱们府案首上不得台面,丢了咱们临南县的脸面。”   顾驰不见生气,轻笑一下,可笑意未达眼底,眸色如寒潭,“我倒是觉得,即便我穿的破破烂烂,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我。一针一线,一银一钱,都是我们劳动所得,问心无愧。种地又如何,就是你看不起的庄稼人,用着汗水,填满了大周朝的粮仓,养活了大周朝所有的百姓。可你,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给临南县抹黑,抹黑的不是学识,而是人性修养。”   郭策接着话,“老大说的好,你这么看不起庄稼人,你别吃饭啊。米面蔬菜都是从地里出来的,像你这么清高的少爷,就跟天上的神仙,那可是要喝露水辟谷的。答应我,以后所有地里出来的东西,你都别吃。”   李杰冷着脸,“不可理喻,看看,考中童生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我也没说什么,你们两个这么一通话,让别人以为是我欺负你们似的。郭策,你如今也是个童生,和别的童生都一样,还这么老大老大的叫出口,真的堕了你们郭家的颜面。”   郭策笑眯眯的看着他,“挑拨离间,在我这儿是没用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顾驰就是我老大。我们郭家的颜面自然不用你操心,再怎么样,也比你们李家要有面子的多。李家大人刻薄,缺斤少两,欺骗客人;小子流连在风月之地,寻欢作乐,看不起人。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李杰指着他,忿忿开口,“我们李家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眼看气氛紧张起来,刘丹青赶忙上前,推着郭策离开,李杰,你快进去吧,我们走了。”   赌注拿到手,除了郭策三人原本的银子,还剩下二两赌银,“老大,这钱咱们干什么?”   顾驰开口,“这是你们的赌注,你们分配就好,可下次不能再打赌了! ”   “行,听老大的话。不过多亏老大考了第一名,我们才赌赢了,老大的功劳不可少。话本子中小弟们得了银子东西,都要孝敬给老大。今个这赌银,咱们四个一同分。”   顾驰推拒不得,“一部分拿去买书,另一部分买些米面,给村里还有镇上的孤寡老人送去,如何?”   “这个法子好。”郭策点头赞同,“咱们云阳镇还是太穷了,这些老人没了儿女,年岁又大,没有能力挣钱,真是可怜。”   顾驰叹口气,“不仅在咱们云阳镇,整个大周朝有多少这样的贫寒人家,如果有一日,朝廷能颁布政令,给他们这些人以保障,那就好了。如同杜大家所说的那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郭策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他,“老大,你有能力,日后考中进士,这个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   顾驰心头微动,是啊,只有做了官,有了权,所有的抱负和想法才能实现。   这几日事情忙碌完,顾驰接到王夫子的通知,要去到书院开一场讲学。   再次来到求知书院,顾驰心境颇为不同,两年前,他重新踏入书院,那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够继续读书。而如今,他要站在前面,和大家分享经验和方法,对于一个学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肯定。要知道,古往今来,这是只有夫子才有的荣耀,而今天,他也站在讲台上面。   顾驰要来讲学,书院的学子自然很激动,个个搬好小板凳,都想挤在第一排,一句话也不错过,这可是府案首的经验,指不定按照他的方法学,自己也能考中童生呢!   谢林远远站在后面,眼神晦暗,他怎么又考了第一!   张来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在这发愣干什么,还不快上前。听说郭策他们开始就是跟着顾驰学过一段时间,打好了基础,最后考过县试。顾驰可是你师父,你向他多多请教,明年考过县试自然不是问题。”   谢林冷冷抬眼,“天地君师,我的师傅就是夫子,他顾驰算我哪门子的师傅! 考个童生而已,整个大周朝多少童生,多少案首,也不见人家像他一样高调张扬,恨不得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他转。”   “呵,那你先在这儿站着,我上前了。我见识少,倒是没有见过什么童生案首,顾驰就很了不起,夸赞他,是出自内心、心甘情愿的夸奖。”张来不再搭理他,径直走上前去,一个个自高又自傲,哪里来的底气说这话。   全部学子聚齐,顾驰走上讲台,下面瞬间鸦雀无声,顾驰也不藏私,详细的把自己的经验讲出来。   他最后总结开口,“学习需要方法才能事倍功半,但并非所有的方法都适用,大家还是要不断琢磨,不断思考,找寻到最适合自己的方法。出身并不能阻碍我们向前,无论是寒门还是世家,没有努力,成不了事。当我们条件比别人差一点时,就更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不断的拼搏。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看到更多咱们书院的学子,出现在录取的榜单上面!科举之途,坚持下来的才是胜利者,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所有的学子奋力叫出来,热血又沸腾,一时的失败又如何,在这个需要拼搏的年纪,只要坚持下去,继续努力,不管结果如何,才不会有遗憾!   呼声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冷冷传来,“说的轻巧,在座的各位谁不努力?可是瞎努力是没有用的,你自己考上了童生,站着说话不腰疼!”   人群一下子静下来,大家纷纷抬头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顾驰望着人群最后面的谢林,冷声质问,“努力,你所说的努力,是真的努力吗?以为今个熬夜读书背诵,就是努力?长久的坚持,才是真正的努力。拿努力当成失败的借口,不是真正的努力,只不过是内心在麻痹自己。”   顾驰扬高声调,“我所了解的大户子弟,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家世或智商而自得,他们三岁启蒙,勤练六艺,每日不敢懈怠,这才是正确的努力。而不是努力了十天半个月,就以为自己用尽全力,看不到成果就放弃。比不了家世,我们就用努力拼搏,最后结果一定不会太差!”   下面的学子鼓起掌,“说的对!” 失败时总是以为努力无用,可努力才是我们每个人能把控的因素,将它发挥到极致,结果必然不会太差! 第41章 顾父当选   听着顾驰的质问, 看着其他学子的叫好声, 谢林双手握紧,望着上面站立的顾驰, 眼眸愈加发黑, 呵,努力?坚持?真正摧毁自己的, 而是顾驰这个人的存在。   他自幼便争强好胜,入学之后, 虽不在甲班, 可因着成绩出色,被人夸赞聪明伶俐, 是所有夫子和学子心目中的好学生。可自从顾驰出现,大家的目光再也不在他身上。起初他是真心想和顾驰交好, 可后来的不和也是真实的存在。   有这么一个人, 成绩比自己出色, 头顶的光环也比自己耀眼,和顾驰在一起, 大家的眼中,只有顾驰的存在, 好似自己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不知不觉间, 谢林的心中滋生出黑暗的嫉妒和仇视, 他每日都在盼着, 顾驰离开书院的那一天, 有时也恶毒的想着, 如果当初顾驰的病没有治好,还是病体缠身,自己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吧!   讲学后的第二日,董里正又来到顾家,“三郎,接到县里的消息,娄知县明日休沐,要和你见上一面。明天也别紧张,娄知县很和蔼,他是进士出身,应该会考教你一些问题,像平常一样就好。”   顾驰点头,“董叔,我知道了! 还有村学学舍的事情,咱们村就这一家空房,我前几日找叶叔叶婶商量了此事,他们也同意拿来当做学舍,并且不要租金!”   董里正抚着胡子,露出一抹笑容,“你叶婶的父母,之前在世时就心善。既然这样,那就每年过年时咱们村的人,去他们二老的坟前拜上一拜,家家户户拿些粮食给叶家送去,当做回报!”   学舍、书本的问题已经解决,只要再找到夫子就好办了!   月水村百十来户人家,孩子还真不少,一个夫子肯定忙不过来,还要读书识字。要求虽不高,但挑挑拣拣,偌大的村子,还真没几个识字的。   来都来了,董里正召集众人,“村学夫子任务繁重,势必会耽误平时的时间,所以我想着,给夫子一个月二百文的补贴,平时的教学时间就按照镇上的书院安排。各位可有自愿来做夫子的?”   二百文,其他人咋舌,这不算少了,累死累活搬一个月的麻袋,也只是三百文钱而已。   不少人举着手嚷嚷,“我想当夫子”、“找我吧,我也愿意”   一旁的老李头笑骂一声,拿起烟杆敲了敲,“你识字嘛,还想当夫子。”   董里正摆摆手,“现在请大家识字的站到前面来。”   稀稀拉拉上去两三个人,啧,看到这种情况,董里正越发觉得办村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一百户人家,祖孙几代,保守估计也近千人,可老一辈识字的就这么几个,怪不得穷呢,整日在地里扒拉,勉强混个肚饱,又扒拉不出银子来!   老李头推着顾父,“你怎么不上去,我看前面的几个人都没有你识字多,你们家几个孩子可都是你启蒙的!”   后面耳尖的人听到了,冲着里正大喊,“老顾也识字呢!”   顾父无奈,只好站到前面。   董里正看着众人开口,“我计划是需要两个夫子,现在咱们有四人。就像当初推选里正一样,这次也投票,同意哪位当选,就站在他后面。”   虽然大家不知道这四人的学问如何,但没关系,看他们的孩子就清楚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其他三人的孩子成绩也不错,可跟老顾家的顾驰一比就差远了。大家伙不约而同,站在顾父后面。   其他三人看着各自身后孤零零的没几人,真是大写的尴尬。最后实在是顾父后面站不下了,大家伙才站在剩余三人身后。   结果一清二楚,最后选择顾父的人最多,排在第二的是一个王姓的老头,之前也读过几年书。   董里正开口,“这是大家的选择,可不能反悔了!那村学的夫子就由他们二人担任。等木匠把书桌打出来,选个吉日,咱们就开始上课!”   顾驰看到自己父亲当选,心里也很是开心。顾父年轻时出了不少力气,落下了腰酸背痛的毛病,如今能够教学,不出力气,对身子骨也好一些。   其他的人纷纷围上来,“老顾,刚刚我选你了,咱的要求也不高,不指望像三郎一样考个案首,咱们一步一步来,先定下一个小目标,考个全村第一名。”   顾父: 这个目标一点也不小。   顾家人喜笑颜开,最近真是好事连连,顾驰考中童生,顾父又成了夫子,唯独顾母有些不开心。   晚上躺到床上,顾父拉过她的手,“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顾母惊讶抬眼,“你怎么看出来了?”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能不知道?你动动手指头,我就知道你要干嘛!”   听到顾父这么说,顾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故作凶狠的开口,“就算你当了夫子,也是庄稼人,可不能有什么坏心思,看见别的夫人、小姑娘移不开眼,嫌弃我不中用,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   顾父失笑,感情为这事担心呢,这都是没影的事。   顾父把顾母揽在怀中,“哪个夫人、小姑娘都没你漂亮,你能干体贴,给我生这么多个优秀的孩子,还不嫌弃我是个穷小子。在我心里,你就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顾母嘴角翘了敲,赶快压下来,“你惯会说好听的,我都四十了,早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   顾父抬眼望着她,昏黄的油灯光下,这张脸还和年轻一样好看,但也难掩眼角的皱纹,岁月的痕迹谁也抵抗不了。   “我比你大一岁,比你更显老,该是我担心才对,万一哪一天你不喜欢我这张脸了,又去找其他的小老头怎么办?”   顾母嗔看他一眼,“所以啊,你可要好好对我,几个儿子都和我一心,要是你哪天对我不好,有你好受的!”   顾父点头笑道: “遵命,夫人!”   话音落下,两人四目相对,齐齐笑出声来。   第二日顾驰要去县城,顾母找出拿的出手的衣服,让顾驰换上,要不是时间紧迫,她还准备重新做一件新的呢!   赶巧顾家这几日也在卖樱桃。樱桃算的上是个稀罕物,这东西要贵一些,寻常人家不舍花费几个铜板,所以也只有那些有钱人才会买上一些尝个鲜,倒是不能和黄金蝉一样大量收购卖钱。除了自家院里的樱桃,顾大郎、顾二郎也时常上山找寻山樱桃,拉到县城去买,多少也能卖几个钱。   顾大郎拉着顾驰在县衙门口停下,“三郎,大哥在这儿陪着你吧!” 不行,自己又要紧张了,这可是县衙啊,站在外面就能感受到那股威严的气势。   顾驰看着自家大哥双腿发抖的样子,笑了笑,“大哥,你去卖樱桃吧,这东西不能放,不然就不新鲜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顾大郎点点头,“行,我就在东街那里,咱家的牛车你也认识,到时候喊我一声。三弟,别紧张,知县老爷也是人,和咱们一样!”   顾驰看着顾大郎紧张的样子,没有拆穿他,点头应下,“大哥,我知道了!”   告别顾大郎,顾驰走上前,和门口的衙役说明来意。衙役领着他从侧门进去,穿过青石路面,过了一个小门,引到偏厅,这里就是娄知县会见私人的地方。   不多时,娄知县过来,面无表情,落座之后,上下打量他几眼,严峻的目光使人无所遁形,似乎就这么一眼,就能看出对面的人品行如何。 第42章 县学   娄知县那严峻的眼神, 似深井寒潭, 顾驰背脊仍旧挺得直直,平稳心头的紧张之感, 不折不扣的迎上他的视线, 周全的见过礼。   几息间,那股萦绕在周身的冷峻视线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和赞赏,当县令久了, 第一眼总是忍不住板着脸, 探身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这双眼虽不是火眼金睛, 可也能看出个**不离十。   顾驰这小子,眼神清明, 眸子中有淡然, 但也能看出眼底的紧张, 周身散发着俊雅,还有那蓬勃的朝气, 如正在抽节的青竹,坚韧而有旺盛的生命力。   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样子, 如若顾驰表现的少年老成, 毫不紧张害怕, 娄县令反倒是要怀疑他的品行了。   娄县令看上去四十出头, 和顾父差不多大的年纪, 但因经年无风吹日晒, 倒是看上去更年轻一些。   自周朝建立后,娄县令就被分配到临南县,如今已然过去八载,虽勤勤恳恳、一心为百姓当家做主,临南县在他的治理下,百姓的生活也日益好转。可惜的是,整个河省有上百个县城,临南县因地势陡峭、群山林立而交通不便,加之人口多,除了辛苦种田,无其他谋生手段,至今是宛阳府下面有名的贫困县。   天高皇帝远,既贫困,有用的资源还要紧着其他地方,河省最出名的便是种粮大省、人口大省,在这种环境下,娄县令有心无力,只能尽自己所能,让百姓更加好过。   由此可想,当他知道自己所管辖的县城出了顾驰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是多么的激动。江浙富饶,文风昌盛,古今不少大家名士就出自那里。而临南县要想富裕,也要有人才支撑,种地能带来温饱,却没办法带来更多的东西。   如今出了顾驰这么唯一一个连夺县案首和府案首的好苗子,娄县令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时机还不成熟,他按捺在心中,一切都等顾驰考过院试在做抉择。   娄县令仔细问了顾驰读书的历程,还有周遭村子百姓的情况,整个过程和蔼可亲,倒是像在话家常一样,顾驰慢慢放松下来。   娄县令抚着胡子,“县学的李教谕昨日找我商量,给你一个可以去县学读书的机会,这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可愿意?”   顾驰闻声赶忙点头,起身作揖道谢,激动开口,“多谢大人和教谕的看重,学生自然愿意,必会勤学不缀,不辜负您们的期望。”   能去县学读书,这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喜事。要知道,朝廷有令,科考需回原籍考试,因此各地方的书院,并不接受外来的学子,除非是家里有钱、或者有权的子弟,亦或是举家搬迁,在当地定居的学子。   除了这两种情况,跨书院读书的操作太难,每次科考的报名和作保,都是书院统一负责,除了上述两种情形外,书院是不会报名的,除非找到一家愿意帮忙的书院,不然就会丧失掉考试资格。   娄县令接着勉励顾驰几句,因有来客到访,顾驰告退,整个会面的过程十分简单。   出了府衙,顾驰心头的喜悦和激动还在。回想起娄县令,不得不说,当官的人,严厉时可以很冷峻,平和时又可以如春风般和煦,这似乎是他们必备的技能。寥寥几句谈吐,更是每一句切中要点,没有多余的废话。   宦海无涯,除非远离官场,但即便不做官,人情世故、交际往来也是不可缺少的,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顾驰来到东街时,顾二郎还在卖樱桃,“三弟,你去找个茶馆等着。”   顾驰摇头,“大哥,咱们两个一起。”   此时正是各类果子成熟的季节,自然不只有他们一摊,顾驰想了个法子,买一斤送半斤,倒是没多久就处理完了。   二人又把冬日收集的山货、晾晒的草药拿去铺子卖过之后,顾大郎驾着车回去。   顾家人听到顾驰要去县学的好消息,又是一顿庆祝。   吃饭时,吴氏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还未咽下去,一股恶心之感涌上心头,她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难不成自己有了?   苗氏给她端来清水漱口,“大嫂,你这是有了吧!”   顾母打发顾二郎去找来下村的大夫把脉,果不其然,吴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苗氏笑看着她,“咱们不愧是妯娌,怀孕也赶在一起。” 她的肚子虽还不太明显,但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吴氏手掌抚在肚子间,心心念念的大胖小子终于来了。顾大郎也很是激动,咧着嘴傻笑。   三喜临门,顾父顾母满脸喜色,小儿子学业有成,孙子们一个接一个,人丁兴旺,顾父还成了村学夫子,他们老顾家为人善良、不做坏事,好运接二连三的降临。   吴氏看向顾驰,自三郎考中童生,家里的好消息都是因他而起。而自己和大郎的身子骨都没有问题,生下二丫之后过了五年,才又重新怀上身孕,还是恰好赶上今天,因着要为三郎庆祝才被发现,难不成这个小叔子,就是天生的旺命,旺家里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儿,吴氏眼神亮了亮,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三郎都是大功臣,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小叔子。   村学选在五月十五正式开学,大家自觉的去学舍打扫,拔去地面上的杂草,木匠打制的书桌也已送来,崭新干净,散发着木头的清香。   因着总共两位夫子,每月四百文钱,家家户户平摊,每户每月只需缴纳四个铜板,这么下来,村里的人倒也没有怨言,基本都能负担的起。   十五日一大早,各家的孩子挎着布包,搬上板凳,正式开启学习的生涯。   好在顾父年轻时读过几年书,加之又有给三个孩子启蒙的经验,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每月都要缴那几个铜板,一个孩子要交钱,几个孩子也是要交钱,为此,大部分人家都会将家里的适龄孩童送过来,不分男女,女孩识几个字更好说亲,抱着这种打算,村学的屋子里坐的满满当当。   两个夫子,分了两个班次,大人将孩子送来时,都想着要将孩子送到顾父的班次里,顾家三郎就是由老顾头启蒙的,水平肯定高。   顾父无奈,最后决定将六岁以下的孩子由王老头教导,六岁以上的就由他自己教导。   大宝大丫自然也在顾父的班次里,二丫年纪小,就在另一个班次。   村里的孩子野惯了,坐半个时辰还能忍受,一下子要坐一天,中间就那么一小会儿休息时间,各个都有些不太适应,四处张望,读书太没意思了,好想去下河摸鱼。   顾父拍拍手,“讲课之前,咱们先选出一个学子,平时夫子不在时,负责检查学习任务和监督不认真读书的孩子,有谁愿意担任这一职?”   管人,多威风啊,男孩子们齐唰唰举起手。   啧,都是调皮爱捣蛋的孩子,不是说顾父不相信他们,而是村里的孩子野惯了,要找一个更沉稳的才能让人放心。   他点了点,“大宝,就由你担任!” 自己这个孙子之前已经读过大半年书了,也更方便帮助其他刚开始启蒙的孩子。   其他小朋友不这么想,凭什么是大宝,一个六岁的小萝卜头,学舍里还有七岁、八岁的大哥哥,这才是应该当选的。   王卓突然站起来,“顾叔,不,夫子,大宝还是个孩子,我不服,我愿意和他比较,最后胜出的,才能被当选。”   顾父点头同意,“好,你想怎么比?”   王卓晃了晃拳头,“自然是比扳手腕,谁力气大谁才能当选,遇到不听话的孩子,打一顿就好了。”   大宝连连摇头,扳手腕多疼啊,“不用了,就你当吧,我不比了!” 王卓随他父亲,小小年纪身子骨就很壮,有两三个自己那么胖,大宝可不愿和他比较。   王卓嗤笑一声,“大宝,你个怂货,白长那么多肉!”   大宝眨了眨眼睛,“我这是虚胖,没什么力气的!”   顾父汗颜,大宝可真不愧是自己的孙子,比不过就赶快认输。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打不过就赶紧站到一边,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偷上去踩几脚。   他清清嗓子,“管理学生,可不能依靠力气蛮干。这样吧,我给你们二人出一道题,如果学舍里的孩子不想学习,只想出去玩,你们二人要怎么解决?”   王卓扬声开口,“这简单,告诉他们父母,让父母训他们一顿,好好管教,学习的时候是不能玩耍的。”   大宝静静思考了一会,方才开口,“可以在教学过程中更加有趣,吸引大家的注意,比如说识字的时候,领着大家去看到实物,应该能记得更清楚,把玩和学结合在一起。学生感觉到学习是有趣的,就会更愿意读书。”   王卓张了张嘴巴,还是第一次听说,玩和学结合在一起。   顾父点点头,“大家刚开始启蒙,这个阶段肯定要难熬一些,太枯燥的话,别说你们不愿意听,我一个大人也想打瞌睡。入学之后,大家就是个小大人,遇到事情,第一想法应该是咱们自己有没有能力解决,如果不行的话,再寻求他人的帮助。学习和玩耍并不是分割开的,相反,学习是为了更好的玩耍。”   坐着的小伙伴们瞪大眼,夫子说的是真的吗,大人都告诉他们,入学之后就要收心,空闲时间也要写作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玩耍了!   顾父沿着学舍走了一圈,“比如说,下河摸鱼,等有了知识,大家可以想一想,用什么方法可以更快的抓到鱼。再比如地里的粮食,大家肯定都下地帮过忙,多累啊,等你们有了学问,是不是可以发明出一个能够快速播种收割的东西,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大功臣。”   听到顾父一番话,王卓还有其他的小伙伴眼睛闪着光,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就好了,可以每日都能摸到鱼,农忙时节家里人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王卓挠挠头,“大宝,那我就暂时让你担任这个职务,等我什么时候有知识,能够一天摸到好多鱼,到时候咱们再重新比较。”   大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自己也要好好读书,要是到时候比不过别人,那可就丢脸了!   顾父的教学生涯就这么开启,家里的吴氏和苗氏也在安慰养胎,最近地里没有什么农活,顾驰也开始去县学读书了。   县学的费用自然要比镇上高出许多,所幸李教谕知道顾驰的家境,免了他的束脩,只需缴纳住宿费和平日的生活费就好。   这是儿子第一次离开自己,顾母很是不舍,前后仔细检查几遍包裹,唯恐遗漏什么东西,还在包裹里放了一些酱菜和咸鸭蛋,用来下饭吃。   “三郎,这些东西你带着,不值多少钱,给你们李教谕送去,算是感谢他的帮忙。”   顾驰看了一眼,就是些山上的果子和山货,还有自家的蔬菜,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胜在新鲜干净。   “娘,我知道了,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你别担心,快去休息吧!”   第二日天蒙蒙亮,顾父驾着着,载着顾驰往临南县出发。   县学远离闹区,环境很是安静,绿树成荫,空气都很清新。   地方也挺大,正对着门的第一进便是教谕、训导以及诸位夫子、教授办公的地方。中间那一进是学子学习的地方,最后面则用来住宿。   顾父和顾驰找到训导说明情况,王训导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住宿的地方,“住宿的学生不太多,六人一间房,一年一两银子,平时吃饭也有专门的地方。来到这儿就好好学习,其余的事情不需操心。”   住宿的房间倒也干净,每排三张床,总共两排,彼此间都有间隙,倒也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安顿好之后,顾父离开,王训导带着顾驰去见李教谕。   李教谕看见顾驰,眼睛一亮,这可是府城学正重点关注的对象,临南县最有希望的好苗子,进了县学一定要比以前更出色,不然就毁了他们县学的招牌。   李教谕勉励他几句,给他讲述了县学的基本情况。   县学的上课时辰和镇上的书院一样,不过授课的老师水平更高一些,给童生讲学的是秀才,给秀才讲学的就是举人出身的教授。再者县学并不只注重成绩,会定时举办各种比赛,也会有琴棋书画等的选修课,在每学期期末统一考核,结合学子的学问、才艺和运动,多方面结合进行排名,然后进行奖励。   顾驰把顾母准备好的东西送给李教谕,“都是些山野小菜,家母特意准备,以此感谢教谕的看重。”   李教谕接下,“老夫倒是喜欢这些东西,自然又鲜香。来到县学,自然好好读书,切勿为其他事分心。”   顾驰点头应下。   顾驰安顿好已是中午,只能赶上下午的课程。   王训导领着他来到学舍,其他学子齐刷刷的看着他,早就听闻今年的府案首要来到县学,今个可算见到了,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担得起案首的名头。   顾驰和授课的夫子见过礼,然后面向众人做了介绍。   和他一起读书的学子,也都已经考中童生,还是本地县城人士,家里即便不是多富裕,可也要比顾驰的家境好上许多。   一些人看着他的衣衫打扮,不屑的撇过眼。   县学的夫子到底要比镇上的夫子经验和学问更丰富,顾驰在这里如同第一次接受到新事物一样,一节课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本就来的晚,拉下了不少课程,更要努力认真。   下课时,他整理好上一节课的笔记,赶在这么一会儿时间,闭目养神。   其他学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有些混不吝的,不怕被顾驰听见,“哎,你看他那衣服,最次等的细布,咱们都不穿的,还有那款式,老土!”   另一个撇了一眼,“他们乡下人都这样,穷呗!”   顾驰猛的睁开眼,走到这些学子面前,面色冷峻,眼底一片寒意,“你说的不对,我们乡下人并不都是这样。实际上,连你们口中所谓最次等的细布,都很少有人穿。因为他们要整日下地干活,用自己的每一滴汗水,收获每一石粮食,养活临南县每一个没有地的人口,也就是你们!”   顾驰身上的细布,已经是家里最好的衣衫,家里人除了小孩,也就只有他,每一件衣服都是柔软的细布。顾父和顾大郎他们都是粗布衣服,这样干活的时候才结实,耐脏又耐磨。顾母和吴氏、苗氏也只有贴身的衣物是细布,外面的外套都是粗布。   其他学子听到顾驰这一番话,涨红了脸,低垂下眼。   但也有那不服气的,“我们买粮食也掏了钱的,又不是白吃白喝,你们种地的不吃亏,要不是我们愿意掏钱,种地的早就饿死了,说起来,我们还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顾驰还未来得及反驳,只听到一声怒喝,“高亮,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是谁的衣食父母?照你这样说,我们书院所有的夫子拿着你们缴纳的束脩过日子,你是不是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被夫子当众责骂,原本高傲的高亮慌了神,慌忙解释: “夫子,学生不敢有此想法,天地君师,夫子教导学生,识字明理,是学生的大恩人。”   董夫子走进来,看着他,“士农工商,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不希望大家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连最基本的尊重和平等都没有学会。高亮,你今日把《三字经》抄上二十遍,什么时候理解并且能做到,才是真正的识字明理。”   高亮低头应下,“学生知道了。”   都是因为顾驰,才害得他当众被夫子责罚,要说之前是轻视,那么这一刻,高亮的心中,对顾驰则是满满的讨厌和记恨,一个乡下人,神气什么,早晚有你吃瘪的!   有了这一遭,其他人倒是不敢在明面上嘲笑顾驰。都说乡下人懦弱,他们书院之前也有过乡下的学子,畏畏缩缩,说个话都不敢大声,面对着别人的当众嘲笑,都不敢出声反驳。   可顾驰却不按常理出牌,来的第一日不是夹紧尾巴做人,努力和大家搞好关系,一上来就敢反驳他们,可见是个不好相处的!因着这样,和顾驰同班的学子都不主动搭理他。在高亮的示意下,县城的学子成了一个小团体,慢慢孤立顾驰一个人。 第43章 被县令当众打脸(一)   高亮的父亲是临南县的县丞, 虽说官职不大, 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高县丞和临南县各乡各族的人打交道, 谁都会卖他三分面子。   因着这一遭,高亮放出话, 不许学舍里其他学子和顾驰打交道,也有不满他的人, 但大家都不敢当面反驳, 忌惮高县丞的权力,只得按照高亮的命令办事。   顾驰自然也意识到其他学子的孤立, 不过他并不在意,来到县学就是为了学习, 交际一事, 如果遇上值得交际的人, 才值得花费心思,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不知不觉间, 顾驰已经在县学学习了一个月时间,也迎来了每月一次的考核。   县学每月月末进行考核, 平时大考小考也不间断, 考核之后每次都会打出分数, 排列的名次张贴在榜单上面, 连续三次大幅度退步的学子, 也会跟求知书院的甲乙丙班次一样, 依次降级。总的来说,县学的大部分规定和求知书院一样,但是考核的难度会加大,当然考好的奖励也不少。   考完最后一场,顾驰仔细检查一遍,提前交卷,同夫子告退之后,他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县学每半月有两天休息时间,但是上一次休息时,顾驰在补习之前落下的功课,没有回家。离家一月,思乡心切,这次他提前交卷,就是为了可以早一点回去。   快走到县学门口,突然一人喊住他,“顾学子,你也在这儿,咱们又见面了!”   顾驰循着声音望去,此人有些面熟。   和他打招呼的人正是李宏,之前在宛阳府书肆和顾驰有过短暂交际。   李宏惊喜的冲他笑了笑,对着身旁的人介绍,“大哥,这便是我和你说过的,顾驰顾学子,之前就是他帮了我,揭开了那个小偷的真面目!”   顾驰笑了笑,“这不值当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姓李,单名一个宏字,在县学乙班,这是我大哥,名晟,已经考上了秀才,在府学读书。” 提到自己兄长,李宏颇为自豪。   并非所有秀才都有此资格,只有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也就是廪生,才有去府学读书的资格。   顾驰由衷夸赞,“李兄优秀,在下佩服。”   李晟开口,“顾学子不必谦虚,我在府学,也听过你的名字,连夺县案首和府案首,更是令人钦佩。”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很优秀,就别互相夸赞了,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   听到李宏这一通话,顾驰和李晟四目相对,齐齐笑出声来。   “顾学子是要家去?”李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包袱,开口询问。   顾驰点点头, “正是,我一个月未回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竟是想家的紧。”   “人之常情,我哥刚去府学时,还红了眼呢!” 李宏趁机抖露自家大哥的囧事。   李晟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没搭理他,接着开口,“顾学子是临南县人,不知是哪个村的?”   “月水村人,你们可能没有听过。”   李晟了然,“月水村,我阿婆阿公也是月水村,只不过已经不在了,记得小时候我和阿宏还去过那里,也去过阳山村几次,空气清新,山上的果子不少,甘甜又解渴。”   顾驰笑了笑,“探究起来,咱们还是一个地方的人。”   接连几声“三郎”传来,顾驰往大门外看了一眼,“实在抱歉,家兄来接我回去,不能再多留,我在甲班,要是两位不嫌弃,大家交个朋友。”   李晟李宏点头,“相逢就是缘分,更何况咱们渊源颇深,顾学子家去吧,等过两天你来到县学,咱们再见面。”   顾驰告别这二人之后,赶紧朝外面走去,步伐也比平时快上几分。   “大哥!” 顾驰朝着顾大郎开口,眸子中蕴着喜悦,一个月没有见到亲人了。   “三郎,瘦了些,回去让娘好好给你补一补!” 顾大郎咧着嘴,上下打量几眼,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回到家中,顾母抱着顾驰,也是这么一通感慨,“儿子,你瘦了,脸上腰上的肉都没了,这两天娘好好给你补一补。”   顾驰拉着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娘,我吃的好呢,儿子在抽条长个子,县学平时还有运动和锻炼,所以才看着瘦了一些,实际上儿子每天能吃两大碗!”   这倒不是假话,顾驰看着身材颀长瘦挑,但每顿吃的不少,只不过学习任务重,加上他有意识的锻炼,吃的营养都用来长个子了。   “你上屋歇着,娘今天给你炖个鸡汤喝。” 开年时家里孵了不少鸡仔,顾母准备把家里的老母鸡炖成汤,给顾驰好好补一补。   和顾家人一个月未见,大家详细的问了顾驰在县学的生活,他一概回答说还好,没有什么问题。   顾母看着他的样子,倒是有些发酸,自己儿子从小懂事,报喜不报忧,即便真有什么事情,他也不会告诉家里人,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农家的孩子早当家,都是家里穷害得呀!   村学自然也刚刚结束考核,顾父把卷子拿回家中批改,启蒙恰好一个月,这些孩子虽然基础差,但胜在脑子转的快,用心学的话,倒也能很快掌握。   顾大宝凑到顾驰面前,眼睛亮闪闪,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小叔,我告诉你哦,我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   顾驰笑看着他,摸摸他的小脑袋,“大宝可真厉害!”   顾大包嘟着嘴,避开顾驰的手掌,“小叔,我长大了,你们不能再摸我的脑袋了! ”   顾驰促狭的看着他,“好,大宝长大了,是个小大人,那也要像大人一样,吃饭不挑食,不能吃糕点糖块。”   闻言大宝小脸皱成一团,眨巴眨巴眼睛,“现在我又感觉自己还小,还没长大呢!”   二丫也是个皮的,哒哒跑到另一边,趴在顾驰怀中,“小叔,我读书也好,夫子经常夸赞我!”   顾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颊,软软嫩嫩的,“二丫也很棒,给你奖励糕点吃。”   说完这话,顾驰抬头看着一旁的大丫,眼底透露出赞许和鼓励,“我们大丫也很棒!”   猛的被点名夸赞,顾大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顾家三个孙子孙女中,大宝二丫都是个皮的,大丫性子稳重,加之年龄大几岁,平时话不多,这样的人,容易给人木讷之感。但实际并非如此,大丫是个有成算的,既要读书,还要学一些针线活和做饭的手艺,虽然事情多,但每一样都做的很好!   大火煮熟,小火又慢熬了许久,鸡汤终于摆上桌。切成块的白山药、红萝卜软糯,红枣甘甜,还有枸杞和其他一些补身体的药材掺杂其中,独有的药香和鸡肉的醇香不断飘来,鲜而不腻,最是滋养人。   顾家人吃了个肚饱,消食一番,洗漱之后各自入睡!   进入六月份,门口大桃树上的果子由青转红,娇嫩嫩的挂在上面,隔老远都能闻到那股清甜。   顾驰早上推开门,娇粉的桃子映入眼帘,还有个小姑娘在等着自家的桃子!   他挑着捡了一竹篮的桃子,脆甜多汁,粉色的外皮上裹着一层短短的白绒毛,惹人喜爱。   来到阳山村,他先去到周家,敲门无人应答,阿婆舅舅他们不在家。   顾驰拎着竹篮,继续朝村尾走去。   “顾哥哥,你来了! ” 清脆的声音传来,叶溪冲着他招手。   顾驰走上前,递过手中的竹篮,勾了勾唇,“我来给你送租金!”   “桃子”,叶溪开心的叫出声,大桃子好吃!   六月份的天气,树上的知了无精打采,面前的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许是刚刚晒了太阳,如三月的桃花一样娇艳。   两人离的很近,水润的小脸儿,没有一点瑕疵,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可以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竹篮中的桃子一样,真真是个桃子精!   进了院子,叶溪欲接过那竹篮,顾驰径直放到院中的石桌上。   “顾哥哥你不知道,我力气可大了。” 叶溪以为顾驰是担心自己拎不动,才没把竹篮递给她。   顾驰勾唇轻笑,“我知道。”他至今还没忘记,上一次在顾家院子中,眼前的这个小桃子精,一下子就从自己手中夺过竹篮,飞快的跑向一边。   “怎么脸这么红?” 顾驰启口,许是因为之前生过病,他自己倒是个身体凉的,即便到了夏天,也比别人的体温要低一些。   叶溪浓密的睫毛翘了翘,眼眸半垂,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听说晒太阳可以长个子。”   顾驰朗声笑起来,小姑娘身材高挑,与同龄人相比绝对不算矮,“多锻炼才能长个子。”   叶溪不好意思的应了声,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其实她已经坚持晒了好几天大太阳,皮肤都黑了不少呢,从明天起,就听顾哥哥的话,多锻炼多运动。   叶家的院子里专门搭建了一个木棚,上面爬满青绿的葡萄藤蔓,一嘟噜一嘟噜的,圆溜溜的挂在藤蔓上。   叶溪引着他进到木棚坐下,倒上凉茶,“顾哥哥,你尝一下这个酥点,刚做好的!”   粉紫的面皮,炸开成花开的形状,香酥不腻,顾驰咬上一口,“辛夷花?”   叶溪点点头,“春天的时候制作了辛夷花茶,我刚闲着没事,用它做个糕点。”   在乡下,辛夷花很常见,每家地头里都要种上几棵,但一般都是摘了辛夷桃卖钱,很少有人想到用辛夷花做糕点。   “挺好吃的。” 顾驰抬眼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桃子精不仅爱吃桃子,也爱吃其他美食,是个手巧的好姑娘,每次来到叶家,倒是尝了不少吃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叶溪杏眼弯弯,也拿起一个辛夷花酥,凑在嘴边小咬一口。   顾驰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小姑娘嘴唇粉润润的,好似清晨花枝上的露水,让人忍不住采撷。   顾驰赶忙移过眼,端起凉茶灌了一口,内心不停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叶家其他人不在,顾驰自然不好多待,没过多久就起身告辞。   叶溪送着他出门,递给顾驰两个油纸包,“顾哥哥,一个里面放了一些辛夷花酥,你带回家让顾婶她们尝一尝。另一个里面包着晒制干的菊花、玫瑰花、竹叶、金银花,泡茶喝也有些滋味。”   “谢谢你,溪溪!” 顾驰接过来,拎在手中。   回去的路上,顾驰的眼中不断出现小姑娘的身影,说不清对叶溪是什么感觉,但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就是,总忍不住抬眼看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   顾驰晃晃脑,小姑娘长的好看,自己多看几眼是正常的。现在还是读书的年纪,可不能分了心神。   第二日顾驰又去书院拜见王夫子和张院长,讲述了一些县学的基本情况,顾驰是他们的得意门生,他们二人也是一直挂念着他。   张院长看着顾驰,“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就好!在老夫的心中,你是最出色的学生。还是那句老话,一时的失意不算什么,一时的成功也不是永远的成功,走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王夫子也很关心他,“在县学,有不适应的地方,就告诉夫子,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顾驰感激的看着对面的两人,能遇到他们,是自己的荣幸,“夫子,院长,我省的。”   出了书院,郭策、杜齐和王石三人自然在门口等着他。“老大,咱们好久不见了!”   再次看到小伙伴,顾驰也很是开心,“走,咱们去茶馆说会话。”   “老大,你在县学还适应吗?县学和咱们镇上的书院有什么差别?”   顾驰详细的给他们讲述了一番。   “哎,老大你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郭策叹口气道。顾驰就像是他们的指明灯,下一步该复习什么,用什么方法最为有效有老大在,他们不用浪费时间,也比别的学子少走不少弯路。   顾驰拿起茶壶给他们每人倒满,“我不在,你们更要好好读书,到时候咱们在府学见面。”   “府学”,郭策的眼光闪了闪,然后黯淡下来,“府学啊,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即便考中秀才,也只有一等生可以进去。”   顾驰笑了笑,“别灰心,府学还有增广生的名额,并且我听说,明年府学会扩招名额,现在读书人多,府学也准备招纳更多的生源! ”   郭策几人的眼神重新亮闪起来,“扩招,这个可以有,这样子希望更大一些。老大,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们都没听说。”   顾驰喝口茶,接着开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们,“县城人多,所以消息也灵通一些。这是我在县学用的资料,你们下次去到县城时买回来,挺有帮助的。”   郭父经常去县城进货,郭策接过来,“明天我就让父亲去县城买回来,咱们三个一人一份!”   午时回到月水村,村里的众人热切的和他打招呼,“呦,我们的童生回来了。”   王家娘子冲他摆手,“三郎,快过来,你可是咱们村,不,估计是咱们镇,这么多年第一个去县学读书的,可真是厉害!”   自从考上童生,每次遇见村里人,那都是一通夸,饶是顾驰再淡定,可毕竟只是个十二三的小伙子,面皮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婶子快别这么说,咱们村里的孩子如今入了村学,过不了几年,也能考个童生回来。”   “那群臭小子,可比不过你。不过多识字确实有好处,就拿我家孩子来说,以往总是不见人影,现在知道帮大人干活了。”王家娘子欣慰的开口。   顾驰道: “咱们村的孩子之前是没有条件,实际上不必别人差!”   虽律法明文规定人人平等,但人的观念是改变不了的,到了县城之后更是能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人面上不显,可内心深处看不起他们这些种地的,不光如此,还有那些乞讨为生的乞丐、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等,实际上都会受到这些不友善的目光。   所以顾驰无比的希望,月水村的孩子们能有个好前途。底气是自己给的,别人的看法无法改变,那就用实力,一步一步的打脸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   两天后再次回到县学,董夫子夹着答卷进门,满脸笑呵呵,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考核结果出来了,有位学子倒是让老夫颇为吃惊。下面我先念一下名次。”   “高亮,倒数第一名”   昏昏欲睡的高亮听到自己的名次一点也不意外,倒数第一又如何,反正他们家有权,没人敢看不起自己。   他饶有兴味的往顾驰那里看了一眼,相比自己,他更好奇这个泥腿子的名次,县学人才济济,顾驰又缺课大半个月,肯定成绩不怎么样,府试第一跌落云层,啧啧,想一想就让人激动。   高亮冲着自己的几个好兄弟示意,大家等着看好戏吧,等顾驰名次出来,就更有资格好好戏弄他一番,看到时候夫子会不会继续维护他!   高亮掏掏耳朵,面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好似下一秒就能从董夫子嘴中,听到顾驰排名倒数的名次。   可听着听着,这不对劲啊,怎么还没有听到这个泥腿子的名次,难不成他又考了第一,高亮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不,肯定不可能,院试要学的内容比考童生时难多了,并且顾驰半个月时间学一个月的课程,就是孔圣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一定能考第一,这样想着,高亮重新等着看好戏。   不多会儿,董夫子手中的名单快念完了,他顿了顿,抬高了声调,“第一名,顾驰顾学子。”   其他人齐刷刷的看向顾驰,呵,还真让他得了第一,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高亮面上的笑容不见,冷冷的看向顾驰。   中间休息时,高亮走到顾驰的桌子旁,一把夺过他的卷子,“以往荀攸是第一名,可你一来就夺了他的位置,依我看,你是不是抄的啊?”   他拿着顾驰的卷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呵,终于被他抓到把柄了,“你这算数题怎么做的,没写几步就出了答案,还和夫子讲的不一样,这不应该给你分的。只有抄别人答案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肯定是抄的!”   顾驰冷冷看着他,眼神是冷的,可面上却勾唇轻笑,“我为什么写几步就得出答案,你一个排名倒数的看不懂,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你一个倒数第一,无凭无据来质疑我抄袭,实在是可笑。”   高亮哑然,接着扬高声调,似是这样子就能让自己显的更加有理,“你,你在骄傲什么,我可不是无凭无据,你敢不敢当着董夫子的面,重新把这几道算数题完完整整的做出来。”   几声铃声传来,上课的时间到了,夫子也进屋了。高亮径直拿着顾驰的答卷走向董夫子,“夫子,您看顾驰的算数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董夫子看了一眼,“我正要说这事呢,你先回到座位坐下。”   高亮落座时,得意的看着顾驰轻笑,董夫子最不喜学生抄袭,一经发现就要按照县学的纪律处置,府案首是个抄袭的,这下子,这个抄袭的名头要伴着他一辈子,即便是考中秀才举人,也会被人不齿,看他还神气什么!   董夫子又看几眼顾驰的答卷,“老夫以前就讲过,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算学题不仅仅只有一种解法。顾驰这几道算学题的方法很简洁,没几步就得出答案。来,顾驰,你上来给大家讲一遍。”   不对劲啊,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顾驰在上面讲了什么,高亮全都没有听到耳朵里,握紧了拳头,又让这个小子出了风头。   顾驰讲完,抬眼看着下面的学子,“觉得可以理解的,就尽量用简便的算法,要是基础不牢固的,就用夫子教给我们的方法,一步一步来。”   接着他的目光移到高亮那处,“知识是无穷尽的,遇到不懂的,多看书多思考多学习,不要因自己看不懂,就质疑别人是错的、是抄袭的。读书需要质疑的精神,但不是无凭无据、自以为是的质疑!”   其他学子齐刷刷的盯着高亮,顾驰考了第一,其实他们也很不服气,刚刚高亮的一番话他们也听到了。可没想到,并不是如同高亮说的那样,纯粹是他们自己水平不够,看不懂顾驰的答案!   看着其他学子和夫子的目光,高亮涨红了脸,顾驰虽没有当众点名,可这明摆着就是在讽刺自己。自从顾驰来到县学,因着他,自己被夫子训斥好几次,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下午课程结束,高亮喊着自己几个好兄弟,围在顾驰的座位旁,“你上课时说那话什么意思?”   顾驰看着他,“就是字面意思,起开,我要出去!”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出去了!” 高亮说着话,一手使劲按着顾驰的肩膀,另一手猛然攥着他的手腕。   这是来找事的,可惜他顾驰不怕。顾驰避开他的动作,反手握紧高亮的臂膀,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   “唉,疼疼,你快松开!” 高亮脸色扭曲在一起,嫌疼的叫出声,这个泥腿子力气这么大,不愧是种地的。   顾驰攥紧他的手腕,力气又加重几分,“让开。”   围着的几个人散向两边,给顾驰腾出一条道。   顾驰松开手,冷冷看了高亮一眼,拿好自己的东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没有了禁锢,高亮甩着手,看了看椅凳,冲着身旁的人示意。   感受到身后一阵凉风,顾驰转身往旁边躲去,他早有准备,高亮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以为全天下都要围着自己转,稍有不顺心的就动手动脚,这么一凳子下去,要是他没有躲闪开,可是要出人命的,是该给他们些教训。   顾驰随手拿起一把椅凳,朝着他们走去,冷冷的盯着高亮那群人。   看着顾驰走来,明明对方是一个人,而他们是一群人,可那那扑面的冷峻,他们有些害怕的不敢动,凳子可不长眼,要是砸着自己可怎么办!   顾驰停在高亮身边,攥着高亮的手狠狠一使劲,接着攥紧刚才动手的那人,只听咔嚓几声,顾驰送了手。   “嘶”,高亮和那人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两人的手软软的搭着,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驰弄得骨头断了。   看着他们叫疼的样子,顾驰冷冷的开口,眸色加深,如枯井寒潭,看的人背后发凉,好似置身在那寒潭水中,能感受到刺人的冷冽。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我再说一次,别惹我,别找事。这还不是最疼的,再有下一次,还有更疼的在后面,你们这胳膊,要是只会用来欺负人,那不要也罢!”   高亮浑身直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顾驰你太欺负人了,我爹是县丞,整个县城他排第二,没人敢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这件事,有你好受的,你就等着吧!”   “是吗?才第二!” 顾驰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看来我应该现在先把你们胳膊废了,省的你那么多废话!”   高亮抖的更厉害,这人简直是魔鬼,说好的读书人和善好欺负,怎么到他就不是这样子了!   “你,你别回来,我不告诉我爹就是了!” 眼看着顾驰活动几下手腕,高亮结巴的开口求饶,告状肯定是要告的,不告是不可能的,但眼下还是先保着自己的胳膊要紧。   “记着你说的话!” 顾驰冷冷看着他们一群人,转身离去。 第44章 县令打脸(二)   看着顾驰走远了, 高亮“呸”的一声, 什么个东西,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他拿起一旁桌子上的书本, 狠狠朝地面砸去, 却忘记手腕的疼痛,“嘶”, 高亮疼的叫出声,到时候一定要让顾驰尝尝这滋味, 不, 比这疼一百倍的滋味。   在药铺包扎过后,高亮涂着药水裹着纱布回家。   高亮的父亲, 高县丞看到自己儿子这幅样子,皱了皱眉, “谁欺负你了?”   高亮撇撇嘴, 将事情讲述一遍, “爹,你可要给儿子报仇。他们顾家人就是个种地的, 你给他们镇上的里正施施压,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顾驰”, 高县丞沉吟一番, “他在娄县令心里挂着号, 暂时咱们不能动他, 万一他要是告到娄县令那里, 将事情闹大, 不好处理。过一段时间,等他的风头过了,咱们再动手。”   “娄县令知道他这一号人,顾驰真是走了狗屎运。”高亮嘟着嘴嘀咕,“那就让他再过一段好日子,到时候有的他好受。”   高亮看着自己的父亲,得意道:“爹,娄县令也就是名头比你大一点,实际上县里的各家各族,谁不买您的面子,有些事娄县令出面都不好使,还是要靠您解决。依我看,你才是临南县真正的一把手。”   “娄县令是临南县的父母官,大家分工不同,我就是专门和人打交道的,所以才和别人交情好一些,这话以后不可再说。”   高县丞佯装生气,可实际上,对儿子的这一通话颇为受用。   娄知县当了这么久的县令,高县丞一直低他一头,可自己各方各面不比他差,副官说上天也就是个副的,加上两人的观念和处事的方法不同,两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和谐,高县丞早就盼着娄县令倒台。   高亮准备进屋,高县丞叫住他,“对了,你最近几天好好表现,娄县令这几天要去县学讲话,动员鼓励学子,他喜欢优秀的学子,别在他心中留下坏印象。”   高亮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顾驰回到宿舍,其他的学子看到他进来,默契的对视一眼,立马没了声音。   顾驰并不在意,打开荷包里的竹叶,捏了一撮放在茶碗中。在热腾腾的水汽中,青竹叶打着旋儿,慢慢舒展开,茶水逐渐染上一层浅黄。   闻着那淡淡的清香,顾驰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窗格外的皎月,思绪顺着银辉,飘到了月水村头,飘到了顾家,也飘到了那个小姑娘的梦里。   也不知爹娘哥嫂在家在干什么,也不知小姑娘的桃子吃完没有。   想到小姑娘,叶溪那白嫩的小脸儿浮现在顾驰脑海中,似是还能听到那脆生生的“顾哥哥”。   顾驰眼底不自觉浮上笑意,呷了一口竹叶茶,拉回思绪。   不难想象,今晚的事情被高亮颠倒黑白传播出去后,会有更多的学子因此孤立自己,不过顾驰并不后悔,像高亮这种人,欺软怕硬,只有自己立起来,他们才不敢找事。   第二天中途休息时,学舍的学子聚在一起,有些消息灵通的,“哎,你们听说没有,娄县令要来咱们书院讲学!”   “娄县令,真的吗?”   “我是听家里人说的,娄县令要来书院给全体学子讲话。”   下课前,董夫子也提到这件事,“两日后,娄县令要来咱们书院,你们就是县学的脸面,要听话,可不能惹出什么事情。还有,到时候需要一个学子代表全部童生,上台讲几句话,这个人选由娄县令选择,你们每个人提前做好准备,不一定选到谁!”   高亮眼神闪了闪,这可是个出名的好机会,如果自己被选中,到时候整个县学都会知道自己的名号。   他回到家,缠着高县丞,“爹,你去和李教谕打声招呼,这个名额给我吧!”   高县丞摇头,“不行,娄县令今天还提了一嘴,他要自己选,说是什么,要看到学子最真实的水平。依我看,他就是闲着没事找事。”   因着这件事,这两天学子们一直在猜测谁会被娄县令选出来,“肯定是高亮,他爹和县令认识”、“我猜也是他”   听着其他人的讨论,高亮没吭声,但他也是这么想的。自己爹爹是县丞,于公于私,娄县令选择自己的可能性很大。为此他已经打好腹稿,想好了到时候上台要说的话。   两天后,县学全体学子聚在一起,排好队列,等待着娄县令的到来。   没等多久,娄县令就到了,接着董夫子冲着最后面招手,“顾驰,来,娄县令选中你了!”   其他人有些惊讶,怎么会选择顾驰?   高亮脸上的笑容挂不住,眼珠子转了转,再抬头时,换上轻松的语气,“娄叔为了避嫌,必不会选我,他之前和我说过了。”   他身旁的狗腿好兄弟赶忙接口,“娄县令经常夸赞亮哥,还抽空亲自辅导功课。娄县令本想让亮哥上去发言,但是怕有心人说闲话,这样子对亮哥名声不好,就选择了旁人。这都是我们亮哥不要,才轮到别人的!”   高亮满意的看他一眼,真是会说话。   其他人看着这幅样子,信了大半,一个两个都有些羡慕,高亮的父亲官职高,还和娄县令关系这么好,连“娄叔”都喊上了,可见两家是真的熟悉,这可真是命好啊!   没过多久,娄县令上台,勉励了众位学子,接着就是顾驰代表全体童生发言。   娄县令听着顾驰的发言,暗暗点头。少年在这么大的场合,落落大方,声音高扬,一点儿也不怵场,说出的话不是高喊口号空谈,一字一句落到实处,很真实,就是这样的话语,才能真正的给学子带来激励和动力!   顾驰还特意提出娄县令帮助他入县学的事情,下面全体学子看着娄县令的目光更加崇拜和敬佩,娄县令可真是个好官。   不得不说,这正合他意。娄县令今天来县学,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在读书人中提升自己的声誉。   临南县各家各族和高县丞的关系交好,搞得自己推行策令,都要受制于他们,没有他们的支持寸步难行。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他准备在读书人中提升影响力,这样子日后也好行事!   倒是没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荫。娄县令自然不可能吹捧夸赞自己,通过顾驰的口中,这滴水之恩,被他说的很真实、很让人感动,于细微处见真章,自己的形象更加和老百姓、和读书人贴近,在不少学子心中获得了好感!   童生代表、秀才代表讲过话之后,就由李教谕和娄县令为月考考核中成绩优秀的学子颁发奖励。   县学的奖银倒是不少,第一名奖银五十文,相比求知书院翻了十番,等到期末考核,奖银更多,第一名是一百五十文。除此之外,还有一套笔墨纸砚和一本书。   从娄县令的手中接过奖励,娄县令赞许的看着顾驰,“表现的很不错,继续努力!”   整个过程持续大约半个多时辰,娄县令最后结束了讲话。   退场时,其他学子围着高亮,“你和娄县令关系好,能不能带着我们和他说句话?” 好不容易见到父母官一面,大家都想和他打声招呼。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高亮摇摇头,“娄县令贵人事多,咱们还是不要耽误他的时间!”他和娄县令一点都不熟,刚才那番话,就是那么一说而已。   “可是就这么一次机会,错过多可惜,我们说一句话就好,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你和娄县令认识,肯定没事的!”   话都已经说出口,高亮硬着头皮走过去,人多声杂的,他打算随意喊一声,做做样子,反正这会这么吵闹,娄县令也听不到。   却没想到,他刚启口叫了一声“娄叔”,嘈杂的声音猛的停止,在这一片安静中,高亮的那一声便凸显出来。   娄县令自然也听到了,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好奇的打量,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你是?”   高亮涨红脸,“娄叔,我是高县丞的儿子,高亮,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娄县令了然点头,语气平淡,“长大了,多年不见,我都没认出来。” 死对头的儿子凑上来干什么,难不成是在示好。想得美,高县丞可不是什么好人,听说他的儿子也被骄纵的不成样子,娄县令自然对高亮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再搭理高亮,娄县令转身拍着顾驰的肩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找我,你可是咱们临南县的希望,好好学习,我会一直关注你的!”   刚刚就是因为娄县令想和顾驰说话,摆了摆手,整个人群才突然静下来。   看见整个过程,其他人才知道被高亮骗了,还叔呢,人家娄县令都没认出来他,表情也是平平淡淡的,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二人的交往并不密切,这一切都是高亮的谎话,编织谎言来显摆自己。   再看看娄县令和顾驰的往来,又是挑他上台发言,又是给他发奖银,这会儿还在和他说话,这才是真正在娄县令心中挂着号的人啊!   大伙看向顾驰的眼神变了变,多了一些和善和讨好,看着不显眼,没想到人家背后也有一个大靠山,看来不能再和顾驰交恶了!   等娄县令离开后,高亮气鼓鼓的跑到顾驰身旁,都怨他,又让自己丢了脸,这下子其他学子都知道自己在撒谎!   “顾驰”,高亮忿忿的喊了一声,可对上顾驰那冷冷的眼神,当日手腕上的痛感又隐隐传来,有些心虚和莫名的害怕,他降低了声音,“你和娄县令认识,是不是你故意向娄县令讨了这个发言的机会!”   顾驰余光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直朝前走去,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发不发言,跟一个蠢货有什么好说的!   被顾驰毫不在意的态度刺激到,高亮气的直跳脚。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巴结着自己,还没有人敢这么忽视他。   他看一眼身旁的好兄弟,“给我好好教训他。”   平时指哪打哪的好兄弟,此刻倒是犹豫起来,以前他们之所以和高亮交朋友,一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是他出手大方,他们几个没少得好处。可如今形势变了,顾驰背后还有这个县令大靠山,他们可得罪不起。   眼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没有动静,高亮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给我上!”   一个是县丞,一个是县令,一个是老二,一个是老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能得罪谁,“亮哥,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看着自己所谓的好兄弟,高亮急急骂出声,“狗腿子,当初跟在老子后面作威作福,这会跑的比谁都快!”   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自是不敢找顾驰的麻烦,灰溜溜的溜回学舍。凭着自己爹的身份,何愁找不到愿意帮自己揍顾驰的人,高亮咬牙忿忿的想着!   “顾驰,有人找你!” 一个学子传话。   自己刚来县学,会是谁来找自己呢?顾驰起身出去。其他的学子也探头探脑看向外面,急着看清来人。   “顾学子,我来找你了!你今个表现的很棒,说的很好!” 李宏笑呵呵的看着他,虽是夸赞的话,但语气是真诚的。   顾驰笑了笑,“谢谢。”   顾驰和李宏两人在外面闲话,学舍里的学子此刻看向顾驰的眼神变了又变,顾驰竟然和李家的人相识,他到底认识多少人啊!   倒不是说李家多么有钱有权,李宏也只是个童生,并不值得别人费力巴结。他们看中的,则是李宏的大哥——李晟,年轻有为,一等秀才,如今又在府学读书,过几年中了进士也有可能,未来可期。   除此之外,李晟是个读书好的,若是能得他指导,通过他了解府学的情形,对自己的学习大有裨益。所以他们都想和李家打好交道、攀好交情。   可如今才知道,顾驰竟然和李家的人相识,看他们谈笑风生,两人关系应很是熟稔。有了娄县令和李家双重因素的影响,他们倒是改变了对顾驰的态度,孤立,是不可能的!嘲讽,也也是不可能的!   有了这种想法,高亮找事闹腾,也无人上前应和,慢慢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跳脚。没有了找事的人,学舍里的学子对顾驰的态度也变得友善起来,顾驰倒是能够投入更多的心思在读书上面。   其他人的改变,顾驰自然看在眼中,他也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面子功夫,谁不会啊!你对我和善,我自然也会如此。但是真是假,顾驰看的很清楚,真心以待,才是朋友。   县学的生活,很是丰富多彩,除了读书,还有蹴鞠、拔河等比赛,当然也会时不时的举办一些诗词、文章、辩论的比赛,顾驰每个都参加了,这对他来说是头一遭经历,有趣又新鲜。   除此之外,县学还会定期教学子们绘画、乐器等,读书人通六艺,顾驰之前并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一切慢慢的从头学起,虽暂时还拿不出手,但好歹已经入门,有了些基础,平时休息时,顾驰也会在心里琢磨这些东西,劳逸结合。   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酷热的夏季已悄悄过去,吹来的风由闷热变的清爽,官道上两旁的小山坡,放眼望去,满眼翠绿,树木郁郁葱葱,散发着独有的自然清香,顾驰坐在顾大郎驾着的牛车上,赶回家。   刚进入村头,就看到一群小孩围在一起。   这群人正是大宝的同学。以王卓为首的小伙伴围着大宝,“你干嘛每次都考这么好,下一次不能再考第一了! ”   他们顾家可真是读书的料子,顾三郎考中童生在县学读书,孙子辈的,顾大丫、顾大宝每次考试并列第一,顾二丫在班级里也是前几名,还给不给别的小孩活路了!每次成绩出来,就是月水村孩子挨打的日子,呜,屁股到现在还是疼的!   因此他们才想出这个法子,如果顾大宝不考第一,他们也就不用挨打了!   大宝不急不慢开口,“你们怎么不去找大丫姐,她也每次考第一。”   王卓开口,“大丫姐是女孩子,咱们大老爷们可不能欺负女人。”   顾大宝气呼呼的看着他,不能欺负女孩子,就能欺负自己这个男孩子吗?真是太可怜了!   王卓晃了晃拳头,板着脸,“你要是答应下次不考第一,我们就放过你,不然的话,拳头打在人身上可是很疼的!”   看着那明晃晃的拳头,大宝又怂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多不好啊!“我虽不是女子,但比你们年幼,尊老爱幼,你们可不能欺负我!”   听闻这话,王卓脸颊皱成一团,欺负一个小孩子好像是不太好,“只要你答应下次不考第一名,我们就不欺负你,大家还是好朋友!”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宝爽快的点头,“好。” 先脱身要紧,虽然知道王卓这群人是在吓唬自己,他们不敢真的动手,可大宝还是怂。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牛车驶过来,“三叔,大伯,快把我捎回去。”   回到家,顾母照例又是一顿鸡汤,顾驰笑道: “娘,我回来一次,咱们家的鸡就少一只。”   “给你补身体,就是把它们全都吃了,娘也愿意。”   晚上吃饭时,大伙坐在一起,顾驰看着顾父开口,“爹,秋季求知书院开学,让大宝入学读书吧!”   顾父敲了敲桌面,“村学的内容,大宝学的很快,去镇上读书更适合。但大宝也才六岁多,咱们村的孩子都是八岁才去镇上读书。”   顾驰道: “爹,镇上的孩子都是六岁入学,大宝这个年纪正合适。再说咱们家有牛车,大哥二哥每天早晚驾着牛车接送,大宝也不用出什么力气,没有大问题的!”   顾母接过话,“三郎说得有理,大宝有基础,不能耽误他,过几日就让他去书院读书,也花费不了几个银子。大丫、二丫还继续在村学读书。”   书院只招收男子,女子没有入学的资格,虽然顾母也很想让大丫、二丫去读书,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顾驰看着大宝,“大宝,你去书院读书,每天抽出时间,把学到的内容教给大丫、二丫好不好?”   大宝应声说好。   顾驰点点头,看着顾大丫,“大丫启蒙的几本书已经掌握了,到时候就由大宝教你书院的知识,你也能继续学下去,我这里还有以前的书籍,你拿着用。至于二丫,年龄还小,慢慢来就行!”   顾大丫、顾二丫齐开口,“小叔,你真好!”   门口的大桃子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顾驰全部摘下来,又去了阳山村。   敲门之后,小姑娘面上带着一坨红晕,如娇艳的西府海棠,娇娇的打个呵欠,原来是刚睡醒。   “顾哥哥!” 叶溪朦胧的睡眼一下子睁开,两颊的小酒窝像盛了蜜水一样甜。   顾驰看着她,笑了笑,“这是最后的桃子,想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顾哥哥家的桃子好吃,今年估计大半都进到我的肚子里了!”叶溪有些不好意思。   “想吃,明年还给你送。” 送桃子这事,每次都是顾驰亲自来送,按说也可以让顾大郎和顾二郎代劳,但他内心深处不愿意,想要,想要自己亲自送给她,听一听小姑娘娇娇的声音,看一看小姑娘甜甜的笑容。   “还有,这是一些游记,你要不要看一看?” 顾驰递给她几本书,这是自己抄书时看到的,想着小姑娘会喜欢,就抄了几本送给她!   叶溪惊喜的翻了翻,杏眼弯成月牙,闪着灿烂的光,“顾哥哥,谢谢你,我很喜欢!看着这些游记,好像自己也跟随着书里面的人物,游了一遍山河。其实我之前还幻想着,自己是一只小鸟,飞遍整个大周朝,看到了每一寸风光!”   “小鸟?” 顾驰笑出声,就算是小鸟,小姑娘也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只,娇娇小小的。   暖光照在顾驰身上,配着他的笑容,整个人如同镀了一层柔光,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让人忍不住拨弄一番,少年长身玉立,俊朗飘逸。   看着这样的他,叶溪有些看痴了,“顾哥哥,你真好看,以后要多笑一笑。”   顾驰耳根又红了,不知羞的小姑娘,怎么能当众夸奖男子好看!   “娘说我笑起来也是最好看的,所以顾哥哥,你也要多笑一笑,就像,就像我一样好看!”叶溪抚上自己的脸颊,脆生生的说道。   顾驰忍不住笑出声,这是什么比喻,感情这还是个自恋的小姑娘!   “好,听你的话,我会多笑的。” 顾驰不由自主的抬眼,看着叶溪的面容,鬓边有几丝毛茸茸的碎发,俏皮的立起来,脸颊又粉又嫩,在阳光的映衬下,小姑娘更加娇俏动人,果真是个好看的!   离去时,顾驰有些不舍,没了送桃子的借口,怕是以后难见到小姑娘。小时候会因吃饭时放下正在看的书本而心痒痒,如今对着这个小姑娘,他头一次有些不舍。   顾驰抬眼看了又看,目光移到叶溪的柳眉,如远山青黛,再往下,是小巧挺翘的琼鼻,再下面,是不点而红的樱唇,形状也很好看。整个人亭亭玉立,似含苞绽放的花骨朵,依稀可见日后的秀丽容颜。   在顾驰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下,叶溪脸颊更红了,还热热的,唔,还好自己长得好看。   县学的生涯一晃而过,眨眼间一年过去,又到了八月份,院试的时间到了,跨过这一关,他才真正进入士大夫的行列,成为一个秀才。   统一报名作保之后,最后的一段时间,这些童生的学习任务更加艰巨,只有考过这一关,这么多年的苦读才算有了回报。   院试的时间定在八月十九,因院试由各省学政大人住持,所以他们这些学子都要去到洛州府考试。   顾母在给顾驰收拾衣衫行李,这次一去又要好几天时间,路途遥远,东西要带齐。   这一年时间,顾驰每次大考小考都有奖银,平时参加的诗文、蹴鞠比赛拔得头筹,也有奖励,加上他还定时抄书,倒是存下来一些钱。   而顾家这边,顾父成了夫子,可以每月拿到二百文钱,顾大郎顾二郎也是能干的,干完地里活,就去镇上拉货帮工,时不时的拉着东西去县城卖,也得了不少银子。这么细算下来,这一年还真积攒了不少银子。   手里头宽松了,顾母在包袱里多装了一些钱,穷家富路,省的到时候银子不凑手。   洛州府距离云阳镇很远,比宛阳府还要远上一些,去一趟大概需要近三天的路程。这一次县学的小伙伴们结伴一起,大家伙跟着常去那里的商队,驾着马车过去。   顾家的牛车速度慢,上一次去宛阳府就有些勉强,所以这一次顾父和商队的马车挤在一起,交了些银子。而顾驰则和李宏挤在一起,这一年时间,李宏和顾驰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二人关系越发熟稔。   郭策几人自然也要参加考试,不过他们在郭父的牵线下,找了另一个商队,出发时间不同,是以顾驰没和他们一起。   十三日中午,大家伙在临南县汇合完毕,朝着洛州府出发,科举之途又一次开始! 第45章 情愫渐生   路程遥远, 路途颠簸, 是以李家的马车找木匠特意修整一番,少了一些颠簸之感。   但官路上的地面并不平坦, 时不时的仍有摇晃, 顾驰靠在车背上,闭目养神。   十三日中午出发, 如果路上不耽误时间,应是十六日中午可以到达洛州府。   院试的主考官是荀学政, 所有的童生都要到他驻地所在的洛州府参加考试。   “听闻荀学政是两榜进士出身, 为人严谨公允,欣赏有真才实学的学子, 不喜文章空洞,言之无物。”李宏在给顾驰讲述有关荀学政的情况, 这些消息也是从他大哥李晟那里得来的。   顾驰点点头, 主考官在院试中起决定性作用, 是以他的风格和性格对参加考试的学子来说极为重要。就如同“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样,如果学子交上去的文章辞藻堆砌、文风华丽, 肯定不入荀学政眼中,虽还有其他考官批阅, 但如果一开始就贴合主考官的胃口, 考中的结果才会更有把握。   也多亏李宏的告知, 顾驰对荀学政有了一丝了解, 这也使他决定了用何种风格做文章。   别看只是寥寥数语, 可当朝交通不便, 消息闭塞,如果不是曾参加过院试、或者有人脉探听消息,有关学政大人的情况很少会有人准确知道。   两人谈了几句,李宏面色有些苍白,掀开窗格上的帘子,新鲜的空气流进来,他深深吸一口气,方才开口,“还是南方学子舒服,可以坐船,不用忍受这颠簸之苦。”   洛州府所在的河省,地处中原,出行只能依靠牛车马车这类交通工具,而南方的省城,水系发达,一般乘船出行。李宏看着身体健壮,实则有些晕车,每次赶路参加科考,对他来说着实有些煎熬。   顾驰又将马车前的布挡掀开,更多的空气流进来,吹走了车内的闷热,接着给他倒上一杯薄荷水,递给李宏,“喝几口,会好受些。”   薄荷叶还是小姑娘送给顾驰的。临出发前,顾驰又去了一趟阳山村,给叶溪送去今年的大桃子,还做了一些碧桃干,这样即使过了桃子的季节,小姑娘也可以解解馋。   思绪到这里,顾驰又想起当日的情形。   “顾哥哥,听说洛州府很远,那里很繁华,很热闹,你要好好的看一看,回来给我讲一讲。”   说完这些,叶溪递给他一个平安符,“这是我和娘去上香时求的,希望它能保佑顾哥哥一路平安,还有这薄荷叶,泡茶喝最是提神醒脑。”   自己吃了顾家这么多的大桃子,给顾哥哥求一个平安符,这也是应该做的事情。   顾驰从她素白小手中接过,热热的,似乎还带着小姑娘手中的体温。   看着小姑娘水盈盈的眸子,清澈又干净,里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顾驰将平安符放入怀中,“谢谢你,溪溪。”这是小姑娘亲手求来的,一定要好好保存。   叶溪贝齿轻咬,浓长的睫毛翘动,犹豫几番,凑到顾驰耳边,小声开口,“顾哥哥,听说府城的女子很是开放,榜下捉婿也是有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可要小心一点,别让人看了去。”   顾驰一愣,随即哂笑,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劲,一般这种话是交代闺中女子的,如今倒是用在自己身上。   顾驰欲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可这动作太过亲密,手伸到半途改了方向,在她精致的桃花髻上面拍了拍,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一股宠溺,“小脑袋瓜里整日装的什么?”   叶溪俏皮的笑了笑,揪着顾驰的衣角晃了晃,“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嘛!顾哥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中。” 如果府城的小姐看中了顾哥哥,那自己以后就没有大桃子可以吃了。   顾驰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上那白莲藕般的手腕,忍住想要触碰的**,飞快的移过眼,“知道了,放心吧!”   两人离的太近,一举一动间,顾驰可以闻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是胭脂的味道,清清甜甜的,四溢的扑进他的鼻尖,胸腔里满满的都是小姑娘的味道。   奇怪的很,明是清爽的香味,可顾驰像是喝了什么烈酒似的,浑身燥热起来,他轻轻弓了一下身子,不着痕迹的摆动衣衫,掩饰那处的变化,真是要命,当着小姑娘的面丢了人了。   他稍显狼狈的匆匆告辞,自从某一个夜里,小姑娘进入他的梦中,醒来后下面的亵裤湿了一片,还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他总算知道自己对叶溪的感情和**了。   每一次见面,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不过现在两人还小,顾驰不会多做什么,他的主要任务便是科考,还有就是,等着小姑娘长大,把她娶回家。   “顾驰,顾驰,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几声,你都没听见!” 李宏抬起手在他眼前摆动几下。   顾驰被他一打搅,终于回过神,“没什么,我在想一些夫子讲过的知识。”   三日的路程,虽进入八月份,可这天气还是热的,尤其是在不见多少人影的官道上赶路,毫无遮挡的暴露在太阳下面,人和马都有些受不了,走一会歇一会儿,所幸他们提前出发,倒是还有大量的空余时间。   晚上赶路的人群,就在驿站休息。每个房间都是大通铺,一人一个位置,条件不是很好,各种味道掺杂混合,可情况特殊,谁也没有计较,白日赶路本就疲惫,往床上一趟立马就睡着了,是以众人睡的还不错。   十六日那天正午时分,终于到达洛州府城墙外,众人下马车接受城门两旁士兵的检查,就连马车内也不放过,仔细检查一番后,方才放他们通行。   一个士兵对着众人解释,“临近考试,涌入洛州府的人多,为了保证城中人士和诸位考生的安全,才会对来往的行人严格检查,请各位见谅。”   大伙自然没有不满,洛州府做为河省的中心府城,是全省最繁荣的地方,在各个方面的措施都很完善,这么做也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危,每个人都能理解。   经过了检查这一关,进了雄伟高大的城门,相比宛阳府,洛州府更是繁华热闹,路上飞驰的马车、来往行人的穿着,无一不精细新潮,两旁高楼林立,店铺和酒馆客栈都是高高的好几层,就连道路也是铺着厚厚的青石板块,干净又宽阔,比县里、镇上的路面宽了几番,人流车马很多,但是一点也不拥挤。   “今个可算开眼了!”李宏忍不住感叹。   顾驰点点头,打量着府城的一切,此刻的他们,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每一样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新奇的。一省的中心就已是如此繁华,也不知天子脚下的京城,又是何等模样!   听从商队的介绍,随行的一群人径直去了商队介绍的客栈。   这个客栈距离考场很近,走过去也就是一杯茶左右的时间,可这价格也真是不便宜,这几日来这里居住的考生多,房间供不应求,一间上房的价格要六百文,差一点的中房也要五百文,相比宛阳府翻了一番。   有些不差钱的二话不说,爽快的交钱订房,负责招待的小二眉开眼笑,拉长语调,“各位老爷,住我们这儿准没错,去年我们这里就出了好几个秀才!想要住的就赶快交钱订房,我们客栈可没剩多少房间了!”   这价钱实在是太贵,顾驰并不愿在这里多花冤枉钱,他看着顾父,“爹,咱们再去别处看一看。”   旁边的高亮听到这话,不屑的朝着顾驰轻笑,“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连个客栈都住不起,不嫌丢人。”   顾驰还未来得及开口,顾父提高了声音,朝着高亮晃了晃拳头,“有些人钱多不假,但是傻啊!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都是用交子糊起来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最基本的修养都没有,我看还是回去多读几年书再来参加考试吧!”   谁的儿子谁心疼,不过顾父是一个大人,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别再让他听到这种话,不然下一次,就不是说几句就能完事了!   顾驰不再搭理高亮,“爹,咱们再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李宏接话,“咱们一起,这里太嘈杂,不是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话虽这样说,可顾驰知道不是这样的,李宏家里是可以负担起上房银钱的,上房环境好,进到房间里,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吵闹。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顾父和自己着想。   父亲和自己带着行李,在府城又是人生地不熟,依照李宏的性子,自然不放心好友一人离去。   “话不多说,谢谢了!” 顾驰看着李宏爽朗一笑。   经过一番打听,在离考场两刻钟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客栈。   中房的价钱要比之前那家便宜一百文,最重要的是这个客栈不算太大,位置又安静,是个居住的好地方,李宏对这里也很满意。   临近院试,不一定就会发生什么事情,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有这种可能,之前就出现过这种事情,一位考生被同客栈的另一位考生下了泻药,最后自然没来得及参加院试。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宏一方面是为了陪着顾驰,另一方面也有这种顾虑。   安顿好之后,顾驰吃过饭,和顾父二人轮流要水洗澡,赶路的三天时间,虽然他们很少出马车,可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到路面上厚厚的灰尘,还有因炎热流的汗水。   清洗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舒坦起来。   十九日考试,考前的这两天,顾驰有时待在房内复习,有时下去和同客栈的考生交流,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些有关院试的情况。   和顾驰同桌的一个考生显摆,“这可是我花高价买的押题密卷,买卷子的人说,这可是辞官回乡的进士老爷出的题,去年就压到许多原题。”   另一人掀开翻了翻,“我看你是被骗了,院试出题很是严谨,出题的人就是咱们主考官,学政大人,还有其他的副考官,每人一道题,出题完毕之后,也不允许和其他人接触,怎么可能有人猜出原题!”   上来添茶的小二听到这话笑了笑,“给各位童生提个醒,在府城有很多打着幌子骗钱的,大家不要信,我在这个客栈这么多年,每年都能看到好几个受骗的。”   顾驰问了一句,“没有人管这事吗?”   小二放下茶壶,“官府自然明令禁止,可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些学子上赶着要买,自愿受骗,就算告诉他们事情真相,还是会有人买的。咱们客栈还算好的,位置偏,没有多少学子,所以来这宣传的人不多。考场附近的客栈才更惨,门口一溜排站满卖资料的人,撵都撵不走。”   本来得意洋洋的那个童生听到这话后,皱着脸哀嚎,“我的一两银子啊!”   顾驰安慰他,“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不要再受骗就好。既然买回来了,也别浪费,来,咱们大伙一起把这卷子上的题看一看,商量一下该怎么解答。”   之前在宛阳府时顾驰就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那时打出的口号可没有这么花哨。到了洛州府,秀才就算不得什么,举人进士更多,打着举人进士的口号,不管价格多高,总是有人愿买的,万一走了狗屎运,真的让自己碰到原题了呢!   那小二说的不错,高亮所在的客栈,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住在这个客栈的,大多是家里不差钱的人家,以高亮为首的一群学子,初来府城迷了眼,整日到处玩耍,回来后又是高调显摆。   这不,他刚进门,就掏钱买了密卷,反正一两银子又算不上什么。高亮心里有些得意,这可是押题密卷,如若真的压中题,到时候院试名列前茅也可期。抱着这种想法,他顾不得温书复习,反倒是买了好几种所谓的密卷。   和高亮一同的学子忍不住劝诫他,“你这是本末倒置,万变不离其宗,复习好基础知识才最为重要,切勿把所有的心神放在这密卷上面。你的基础还不牢固,趁着考前这段时间,把重点再看一遍。即便顾驰成绩那么好,他也是这种做法,地基牢固才能起高楼。”   满脸得意的高亮听到这话   拉长脸,不屑的冷哼一声,“他顾驰算个什么东西,一脸穷酸相,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他是他,我是我,别在我面前提起他,真是败坏心情。”   客栈大厅里坐的学子可不少,是以高亮这一通话进了不少人耳中,顾驰,是他们想的那个顾驰吗?   不少人赶忙起身,围着高亮他们一桌人,“敢问各位可是临南县县学学子?”   高亮得意点头,“正是。”这么多人围过来,自己这是要出名了?   “听说府案首顾驰这一年也在县学读书,倒是要麻烦诸位,可否告知顾驰是怎么学的,他的学习方法又是什么?”   “对对对,你们说的详细点,一点也别错过。”   “没想到你们竟是顾驰的同学,可真是幸运,跟着他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看着这群人羡慕的眼神,高亮哑然,和顾驰在一起学习,可一点儿也不幸运,是自己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他顾驰是个金饽饽吗,怎么谁都夸赞他!   高亮张口添油加醋,将顾驰诋毁一番。   围着的人群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变,“刚刚就听到你在辱骂顾案首,没想到知错不该,我虽没见过顾学子,可也听说过他的事情,连我们淅川县的县案首也曾夸赞过他,顾学子绝不会是这种人!”   另一个赶忙接过话,“好啊,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顾学子,故意败坏他的名声!”   “咱们府案首的名声岂容你故意抹黑,来啊,宛阳府的学子过来,好好教教他应该怎么说人话!”   高亮欲哭无泪,这群读书人看着和善,怎么说起话这么厉害呢,简直要淹死在这群人的吐沫星子里了!   他好不容易找个机会,灰溜溜的回到房间,赶在考试前再也没出过房门,这群人太可怕了,简直是要命!   这个小插曲顾驰并不知道,他想也没想到,竟然有了一群维护自己的人!   顾驰所在的客栈安静,倒是没有找事的人,大家伙都能静下心学习。   十九日的清晨,卯时一刻,所有的学子排好队伍,等着接受检查。   此次参加的考生仍有不少人,按理说只有童生才有资格参加院试,之前的县试和府试应该筛选掉不少人,可整个河省人口多,共有十一个府城,是以来参加院试的人可真不少,粗粗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大概共有一千多人参加考试。   此次考试和府试一样,允许自己携带考篮,但里面的东西也是有规定的,笔墨纸砚、汗巾子、衣衫、药材和茶水之类的东西可以携带,除此之外,所有的吃食自有衙役送饭,不允许考生自己携带吃食。   虽已进入八月份,可天气还是炎热,此次考试要在考场里待上三天,晚上也要住在考场里,所以自带吃食,肯定放不了那么久,搞不好还会吃坏肚子,是以才会统一为考生提供饭食。   院试和府试、县试的流程差不多,只是更为严格和仔细,经历过一番检查,拿着考牌,顾驰得以入考场。   考棚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应该是刚用艾草熏香过,夏季蚊子虫子多,不经意间就爬到人身上,用艾草熏过之后,味道好闻一些,也可以减少一些咬人的蚊虫。   顾驰拿起抹布,沾点水,仔细擦拭案板和木板搭成的矮床,之前衙役已经打扫过,但再擦拭一遍,还是有灰尘,顾驰连着擦拭几遍,方才干净。   所谓的床,也就是一个木板,依照顾驰现在的身高躺上去都有些勉强,脚掌要伸到床尾外了。如果是成年个高的男子,应该更勉强。   他掏出考篮里的东西,替换的衣衫,汗巾子和抹布,提神的薄荷叶,还有防蚊的干艾草,把这些放到床板上,剩余的纸墨笔砚摆好在案板上,等待着衙役送卷。   前朝院试,只有通过第一场考核的学子,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场考试。但文正帝为了公允,选拔全面的人才,给每一个童生一个机会,颁布命令,不仅仅院试,所有的科考都是考完之后再进行阅卷。   全部考生入座,顾驰作为府案首,在第一排,正对着学政大人。   第一排前面无东西遮挡,八月的日光依旧刺眼又热烈,直喇喇的射进考棚里,不一会儿就让人满身大汗。   越往上一个等级,承受的东西会更多,同样是考生,他们这些案首,却要在最前面,在学政大人的眼皮子下面,接受最严格的监督,这就算了,这么大的太阳,后面的考生因有前排考棚的遮挡,是晒不到的,只有他们第一排的人可以晒到。   所幸顾驰从小下过地,在酷暑时收割麦穗,倒是也能忍受,如果遇上娇生惯养、身体弱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清脆的钟声传来,衙役开始分发卷子。   顾驰仔细检查一遍试卷,很好,没有缺损漏印,字迹也很清晰。他把姓名和籍贯填完整后,这才开始看题。   院试分两场考试,第一场为正试,主要考察贴经、算学、一道五言八韵诗,还有若干有关律法、天文地理、农学等各方面的题目。   第一场考试难度不高,但对于考生的细心程度和知识面的宽广程度要求很高,像这些律法和天文的知识,一般的农家学子怎么知晓;而这些有关农耕的题目,大户人家更是没有经验。   第一场考试的题目,只能用全面又杂乱形容,既有书本内的知识,又有一些不多见的问题。不过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前几年的院试题也是这个特征。   因此顾驰一直很有意识的扩大自己的阅读面。当时宛阳府的书肆周老板送了他不少书籍,而县学的也很是藏书丰富,李教谕也会搜罗一些好书给自己,是以这一年来,顾驰的知识积累突飞猛进,应付第一场的考试不在话下。   对于大部分学子来说,题目的困难是次要的,主要是天气的闷热,这才是真的难熬。   八月份的天气,白日的太阳亮的刺眼,虽后排的学子不用接受太阳的洗礼,可也有缺点,两排考棚之间的甬道距离很窄,一个挨着一个连在一起,一点也不通风,呼吸一口,各种味道都有。   午时用过饭,不少学子都会选择休息一番,不然难以应对接下来几天的考试。   申时初,衙役准时来收卷,每张卷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第一场考试题量很大,写的字多,时间又长,一不仔细就会写错字,做完题后,顾驰又仔细检查几遍,确认没有错字,没有不该写的字,这才放下心来。   交卷之后,闷了一天的考生出了考棚,茅房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天气热,茅房的污秽处理的也不及时,晚上温度降下来,伴随着风这么一吹,得,这味道更难闻了,满考场都是这种难以忍受的味儿。   顾驰旁边考棚的学子,衣衫虽不华丽,却也能看出是上好的布料,衙役送来的吃食摆在桌子旁,没有下筷。   顾驰看着他面色不好,递给他一些薄荷叶,“泡茶喝,或者放在鼻尖闻,会好一些。”   那学子看了一眼,“谢谢,不过不用了。”   顾驰一愣,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考场的诸位学子,既是朋友,也是竞争对手。这个学子也是小心提防,尤其他们同为案首,彼此间关系更是微妙。虽顾驰是出于好心,但别人也不会轻易接下。   临睡前,顾驰点了艾草,收拾好东西,伴随着各种嗡嗡的虫声,进入睡眠。   第二日的考试才是大头,连考两天,一道策论,一道杂文,两道诗赋,还有经义题。每一道题的分值都很高,下笔前必须好好思量。   第二日天气更加炎热,空气如同被凝固了似的,没有一丝清风,顾驰不经意间抬眼,好像连学政大人的衣衫都轻薄了几分。   到下午的温度更高,有些学子已经打起了赤膊,露着膀子,一边擦汗,一遍写题,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往下流,还有一天的时间,还能坚持下去吗?   这天下午,考场的衙役非常忙碌,已经拖出去好几个中暑晕倒的考生,院试三年两次,这次过后,就要再过一年多才能再次参加。顾驰不由得庆幸,自己坚持锻炼,加上出生农家,并不畏酷热,倒是还能继续忍受下去。   第二场考试和第一场的内容截然相反,题目数量不多,但难度加大不少,顾驰每每下笔前,也是深思熟虑,在草纸上面打好稿子,才开始往答卷上誊写。   荀学政离第一排的案首很近,自然能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的目光扫过顾驰的草纸时,不由暗自点头,即便打草稿也是干净工整,没有一点儿敷衍;这么热的天,脊背挺得直直的,没有一点儿松懈,此学子的心性非常人所能比,倒是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为了科考,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第二日考试结束,顾驰一旁考棚的学子,脸色更加苍白,他走到顾驰身旁,眉头微皱,犹豫再三,方才开口。 第46章 院试结果出   “顾学子, 能不能把薄荷叶, 再给我一些?” 他是灵河府的府案首,杜若茗, 昨日才拒绝顾学子的好意, 今日又主动找人家要东西,他的面色苍白中浮出一丝绯红, 有些不好意思。   顾驰将薄荷叶还有一些其他醒脑的东西递给他,“你多喝点热水, 就算胃口不好, 也要强迫自己吃些东西,度过明天最后一日就好了!不过, 量力而为,自己的身体重要, 感觉不对劲就赶快向衙役报告。”   每一次考试都是一次很珍贵的机会, 是以有些人就算不舒服, 也要硬撑着身子度过这几日的考试,但有些病来势汹汹, 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就来不及了。   在县学时,董夫子讲述过, 他就曾见过这种情况。拖着病体参加考试, 出了考场赶忙送到医馆里, 最后还是没来得及, 白白逝去一条生命。   杜若铭挤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了, 谢谢你,顾学子。”虽说要有提防之心,但顾学子眼神清明,话语真诚,并没有因昨日的事情对自己不满。   又一个夜晚过去,虽有衙役时时清扫,但一千多人聚在一起,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气味真不是一般的难闻。是以衙役每天都要拿着艾草在整个考棚熏香一遍,清新气味。   今个的题目,是昨日第二场剩下的另一部分题,顾驰拿到手,全神贯注的思索,飞快的从脑海中的知识里挑选出来所需的内容。   成为秀才仅需通过三次考试,但每位学子苦读多年,需要掌握的知识可不少。只有在纷纭的知识中精挑细选,仔细琢磨,才不会混淆知识点。   最后一天的内容主要是一道以“青”为韵脚的五言六韵诗,和一道经义题。   经义题题目为:“所藏乎身不恕”。顾驰对四书五经很是熟练,一下子就找到出处,该题目取自《大学》第十一章中的一段话。   找到出处就好办了,联系前后句来理解意思。修身齐家治国,方能平天下,不管是做为童生的诸位考生,亦或是父母官,都要修身。   那怎么修身呢,也就是如何才能获得题目中的“恕”?治国者要谨言慎行,言行一致;在官场上的人应该体贴百姓,为人民做主;对君子而言,只有自己具备道德修养,才能要求别人。   想到这些,思考的方向就是对的,顾驰顺着这个思路仔细思考,在草纸上打了一遍底稿后,方才动笔誊写在答卷上。   许是因为府试时题目有些超纲,这一次的考题倒是难度不大,没有脱离考生所学的范畴,但这无疑才是真正的提高难度。   题目简单,不容易拉开差距,“泯然众人矣”,只有写的有新意、有特色,才能吸引诸位考官的眼球。   最后一天可着实不太平,先是上午考场有人中暑晕倒,然后又有几位学子喝了太多冷水,受了凉拉肚子的,这气味可不算好闻,最后这个就更厉害了。   “把东西交出来!” 衙役冷冰冰又严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考生被两个衙役架出去,考场只留下那个考生哭哭的哀求。   原来是他从自己鞋跟下掏出了小抄,还未来得及打开,就被衙役发现了。   即便考前严格检查、还有因作弊而处罚的规定,但舞弊之风遏制不住,有不少胆子大的,想出各种方法,这个考生的小抄如最小块的糕点一样大小,用最细的鼠毫将知识点写在上面,虽只有刚出生婴儿手指般大小,可这么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本,可以容纳许多内容,字体和米粒差不多大。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考场众多衙役巡逻,只要有一丝动作就会被发现,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某个考棚上多了一直鸽子都会引起衙役的注意,暗地里仔细观察,不打草惊蛇,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击即中。   伴随着最后一声钟声的落下,漫长的三日终于结束,府试时在考棚里待了四天,都没有这一次这么让人难熬。   考试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虽过了立秋,可秋老虎的威力着实恐怖,不少学子没被考题打倒,而败倒在炎热的天气下。   衙役统一收卷,全体学子交完卷之后,贡院大门被打开,考生得以离场。   走出考场的一刹那,新鲜的气息扑面,整个人猛然神清气爽,顾驰深吸一下,吐出一口浊气。炎热、难闻的气味、晚上的蚊虫叮咬,再加上连续三日的神经紧绷,这几日实在是不好过。   顾父早就在外面等候,快步迎上来,“三郎,我在这儿呢!”   顾驰向他走去,“爹,每次都是你先找到我。”   顾父笑了两下,接过顾驰手中的考篮,“爹眼神好,大门还没开,就在盯着了,再说我儿子一表人才,根本不用费力看,人群中最出色的那个就是你!”   顾驰笑了笑,顾父早就租好一辆马车,两人径直上了马车赶回客栈。和顾驰一起出来的李宏,也在马车上面。   赶在出考场的时候,人多车多,有些拥挤,走走停停,在这儿摇晃的马车中,顾驰和李宏靠在车壁上,眯着眼闲了一会儿。   到客栈后,顾父唤醒他们二人。   顾驰并没有急着吃东西,要来热水,好好的泡个澡去掉身上的乏气,然后才进食。   院试考试之后,还不能立即回去,四天之后准时出榜,到时候考中的人还要参加学政大人举办的宴会。因此顾驰和顾父决定在这里多住几天,等到结果出来。   这几天顾父也没有闲着,白日在打零工,晚上逛一逛府城,买些稀奇便宜的东西,又拿出身上的银子大批量进了一些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倒手买卖,也能挣个辛苦费。   顾驰这几日除了晚上逛一下府城的夜市,大部分时间都在书肆待着,几天时间下来抄了好几本书,倒是又省了买书的钱。   府城就连晚上也是繁华热闹的,灯火辉煌,两旁的小摊商铺里挂着漂亮又显眼的四角灯,夜市各色小摊,人流齐聚,如同白天一样热闹。这和月水村很不一样,在村子里,大家伙除了摸黑说会话,没有什么可看可玩的东西,只能早早的回房睡觉。   李宏也跟着顾驰一起,他本性子有些贪玩,可李家父母这段时间忙着店铺里的事情,临走前嘱托顾父和顾驰好好拘着自己儿子,不让他乱逛乱跑。所幸顾驰本就不喜欢出去玩耍,两人整日待在书肆中。   府衙中,学政大人和外省书院的几位山长,还有荀学政的几位幕友,负责阅卷。这也是为了保证公平,防止其他府县的教谕认出本府县学子的字迹。   而这几位山长和荀学政的幕友,背后和任何人没有利益牵扯,势必可以中立公允的对待每一位学子。   一千多位考生的卷子,要在三天的时间内批阅完毕,并确定最后的名次,这个任务并不轻松。这也意味着,在批阅卷子时,荀学政他们并不会在一份卷子上面停留太长时间,扫一眼就给了分数,只有那些文章立意新颖、出色的答卷才会吸引他们注意。   夜深了,荀学政他们还在忙碌,小厮送过来茶水,荀学政揉了揉眉心,喝一口茶提神。   这次考试难度不大,能轻易的分辨出来答卷出色与否。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选出来的这些试卷中,确定前三名的学子。   这次阅卷,每道题目都要经过两个人的批改,如果两人给出的分数差距在两分以内,则取中间值,作为结果,若差异较大,则引起争议,大家共同评判,确定分数。   “大家认为哪份卷子可得第一名?” 荀学政放下茶杯,看着其他人开口。   各府的童生参加考试,自然有很多服不了谁。   荀学政早就做好今晚熬通宵的准备,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讨论出结果的。   不过这次倒是要出乎他的意料,几位山长和荀学政的幕友,爽快的抽出最上面的试卷,“此学子堪当第一。”   荀学政惊讶的睁大眼,“这么快就确定结果了?你们不用再想一想?”   “还想什么,就是他了!你应该心里也有结果吧,我可看到你对着这个考生的答卷看了好几遍!” 荀学政的一位幕友揶揄的看着他。   荀学政被打趣也不生气,笑了笑 ,“这个学子的答卷果真是有水平,我看着他的卷子,就在猜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我平日事情忙碌,顾不得收徒,不然一定要让他成为我的学生。”   第一名确定后,第二三名自然很快就出结果。本以为要熬夜,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的就结束了,多亏了第一名的学子太出色,才让他们毫不犹豫的确定了名次。连续忙碌几天的荀学政,笑意满满的回去睡觉,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喽!   出榜的前一晚,所有的童生都有些着急,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明天,可以看到院试的结果。   高亮所在的客栈,是洛州府最大的客栈,好多考生都住在这里。   有个人拿着扇子敲了几下桌面,“明日就要出结果了,咱们大家下个赌注,看谁能夺得案首?”   桌子上一溜排摆着十一个案首的名字,大部分学子自然支持本府的案首,毕竟也不了解别府案首的情况。   高亮坐在下面,看着临南县的学子都给顾驰下注,他的面色越发不好看。院试前,花了大价钱买那么多押题密卷,结果一道题都没压中;现在还这么多人看好顾驰那小子,他还偏就不信这个邪。   高亮随手拿出十两银子,在赌注最多的那个案首前放下,得意的笑了笑,顾驰这小子,得个府案首就是他最大的造化了。等到结果出来,自己支持的这个学子定是能得第一名,那这十两银子可要翻几番呢!   出榜的那一天早上,大清早天蒙蒙亮,那些坐不住的学子就跑到府衙外,等着出榜的时辰。   顾驰因着这几日都在抄书,且他做为一府案首,只要表现的不是太差,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最后的结果应当还不错,是以他并没有跑到府衙外等着成绩出来,而是继续在房里抄书。   顾父虽然相信自己儿子的水平,可他还是绕着房间走来走去。说起来也是笑话,想他一个大男人,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倒是因着儿子考试,紧张的坐不住。   他们所在的客栈,距离府衙有些远,得到消息也要比别的客栈晚上一些。   又过一刻钟,本来寂静的客栈,突然想起一阵欢快的鼓声,是报喜的人来了,顾驰放下手中的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临南县月水村顾驰顾学子,喜获”,报喜的人拉长音调,“喜获第一名!”   报喜的人话音落下,整个客栈静了一瞬,随即发出接二连三的抽气声,案首,乖乖,院试第一名竟然和自己住一个客栈!   到这一刻,顾驰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终于成了秀才,迈入士大夫的行列,他们顾家的生活也可以好过一些,爹娘哥嫂多年的辛苦培育付出,也有了回报。   顾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他早有信心儿子可以考中秀才,但万万不曾想,儿子又考了第一名,这可是整个河省童生中的第一名,自己儿子可真是太棒了!   顾驰整理好衣衫,“爹,一会儿报喜的人肯定要有赏银。”   顾父拍了拍腰间的荷包,“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报喜的人已经上到二楼,顾驰打开房门 ,迎了出去。   “恭喜秀才老爷! 在本次院试中,获得第一名! ” 报喜的人看到顾驰一愣,新出炉的案首还是个小子呢。   顾驰笑着点头,“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个消息,这些拿着吃茶!”   报喜的人接过来,暗自掂量,呦,还不少呢,面上挂着笑容,“那我今日也沾沾秀才老爷的喜气!” 给案首报喜,这个活计大伙抢着要,倒是最后被他得到了,也真是幸运!   这一通动静,自然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不少人打开门朝着顾驰张望,围在一旁的人也是个个向顾驰、顾父道贺,“顾秀才年少有为,如今夺得案首,日后前途无量啊!”   报喜的人插了句,“各位有所不知,顾秀才之前已连夺县案首和府案首,如今这是“小三元”,连续三次都是第一。在整个河省,小三元的考生,屈指可数。”   听了这话,这些人看顾驰的眼光更不一样,小三元,虽然他们不是读书人,可也有所了解,连考三次第一,并且还是贫家学子,真真是厉害!   共有一千二百名考生,最后只录取二百人,前十名为一等秀才,也就是廪膳生。可以去到府学或者县学读书,每人月给廪米六斗,每年廪饩银四两。成为了廪膳生,吃的有朝廷补助,每年还有银子,真是省了不少钱。   客栈的老板也很欢喜,在府城秀才还真算不上什么,但“小三元”的秀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个。他已经可以料想到明年考试前,自家客栈的盛况,这可是案首住过的客栈,能是一般的客栈吗?   榜单前这会儿也是人山人海,等人报喜还是太慢了,是以不少人亲自来看结果,榜单前挤满了人。   看完了各自的名次,再从头到尾好好看一遍,“第一名宛阳府顾驰”,其他各府的学子苦着脸,昨晚的赌注要输了!   而宛阳府的学子,高兴的不得了,不管考没考上,昨晚的赌注可是要归他们了,这下子可要发财了!   不过这里面并不包括高亮,他找遍整个榜单,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本来信誓旦旦以为自己下赌会赢,可没想到顾驰如同话本子里的修仙道人一样,一步一飞升,又考个第一回 来,自己的十两银子泡汤了。顾驰果真就是个祸害,天生和自己不对付,一和他沾上关系,准没好事。   李宏看完榜单回到客栈,和顾驰道喜过后,给他讲述今天发榜的过程,他也通过了县试,不过名次不太考前,位于中等。   “有一些年龄大的,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都要晕过去了,还是官府有经验,早就找好了大夫在一旁候着。”李宏笑道。   秀才虽是士大夫中最低的一个等级,可即便如此,有好多白发苍苍的还没考过,就拿顾驰来说,一路走来很是幸运,可也每日每夜加倍努力,每日手不释卷,这么多年,看过的书、做过的题、练过的字,堆积起来也有一人多高,这每一步,都很不易。   结果出来后,第二日顾驰去了府衙,领了秀才凭证和案首的奖励。其他秀才是没有奖励的,只有前三名会设置奖银,第一名的奖励最多,有八两银子,这是洛州府给予的奖励,而等到回去之后,宛阳府、临南县、县学都会再颁发奖银,对于优秀的人才,朝廷也很大方。   第三天是学政大人举办的宴会,每年都有此传统。这个宴会的目的,主要就是各同科秀才相互结识,搞好关系,以后彼此都是助力。   宴会时间定在晚上,顾驰和李宏结伴赶去,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等候,桌面上摆着各色月饼和糕点,还有洛州府特有的美食。   虽已过了中秋节,但这段时间大伙忙于考试,中秋那天在路上奔波。因此学政大人今日补办一个中秋宴会,算是慰劳各学子一番。   顾驰一进门,不少人偷偷打量他,案首终于露面了,他们可很是好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虽不少人上来和他道喜,可也有那么一些人心里不忿,看着就是个年轻的少年,充其量长的好看一些,凭什么几次三番夺得案首,难不成还真是个神童?   不多时,宴会开始,荀学政入座,座位就是按照名次排列的,荀学政一眼看到顾驰。   原来是他,荀学政对顾驰有印象,当日在考棚中,三天过后,不少人狼狈不堪,衣服皱成一团,身上泛着酸味。可顾驰这个少年,每一刻都很清爽,看着那张脸,就让人一眼忘不掉,更何况年少有为。如果荀学政有闺女的话,都想赶快定下亲,定下这个有潜力的好苗子!   荀学政很看重顾驰,河省说起来地处中原、幅员辽阔,可惜的是,文风不盛,每年考中的举人进士,远远不如南方的江浙。之前他上京赴考,不少人嘲笑他们河省水土不好,只长粮食,却不滋润读书人的脑子在官场有名的,也极少出身河省,可以说,河省的境况堪危,如果没有读书人的支撑,再过几年,河省在大周朝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   如今圣上提倡读书,器重读书人。河省想要发展好,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读书人,改变其他人对河省刻板的印象。河省的学子不只是会种地,更会读书,不必别人差。   勉励几番后,荀学政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场宴会的主角应该是诸位秀才,而不是他自己。   一人上来对荀学政和诸位秀才敬酒后,看着顾驰开了口,“顾秀才小小年纪,连夺三次案首,实在是令我等汗颜。之前曾听说,顾学子每日忘我读书,不喜交际,为人清冷,如今见了面,才知道并非如此。而吴某喜欢交朋友,会定期的和朋友一聚,实在做不到如顾学子这样心无旁骛。”   说话这人是这次院试的第三名,吴敬卓,他为人风趣,结交了不少朋友,和在坐的不少秀才关系都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不少人赶忙接口,“吴兄为人仗义,能和你做朋友更是我们的荣幸,每每听吴兄一席话,胜读三日书。今次考了第三名,已经是佼佼者,这只是个开始,来日亦可期。”   顾驰笑了笑,这人表面在给自己正名,何尝不是在表明自己人缘不好、不善交际,只知埋头苦学,是个书呆子。   “吴兄不必妄自菲薄,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情也不能只听一口之言。就像今日这样,如果不是亲自见到吴兄,我怕是也要信了那些谣言。”   吴敬卓面色不变,“敢问案首,是何谣言?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顾驰勾唇,开了口,“三人成虎,既已说是谣言,何须再次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省得外人误会! 就如你听说的那样,事实并非是这个样子,可经人传了几遍,和原先大相径庭。”挖坑嘛,谁不会,管你什么谣言呢,反正有谣言就对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顾秀才说的不错,流言最是可怕,谣言不可信,咱们也不能在不知觉之中,成为那个传播谣言的人!”   吴敬卓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顾驰这一番话,不就是说自己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都信嘛!   他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后面传来李宏的声音,“我就是顾学子的同窗,他和县学学子关系非常好,我也正是在他的监督和鼓励之下,才考过院试。这想必比吴兄听说而来的消息,要更加可信。”   杜若茗也站起身,“我与顾学子只有考试时三天的相处时间,可在考场时,多亏了他的薄荷叶和药丸,才让我能坚持下来。对待一个陌生人就能友善相助,想必他的同窗,更加幸运。”   吴敬卓朝着顾驰一拱手,“谣言害人,是我愚昧了,竟一时未分辨出来。”   顾驰摆摆手,“无妨,这些谣言对我来说,澄清了就好,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咱们读书人,日后不管是教书育人,还是有了大造化,要能分辨出是真是假,不冤枉他人,否则,也就失了读书的意义。”   吴敬卓应了声,回到自己座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他顾驰没有什么影响,反倒自己成了摆弄是非、不辩真相的小人。   这些小把戏 ,在荀学政的眼中不入流,“顾驰说的对,谣言止于智者,咱们不做谣言的传播者。”   宴会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顾驰本打算直接回客栈。没想到有些人却找上来,“今个是顾秀才的好日子,更要好好庆祝一番,今日一别,咱们同科秀才不知何时才能相聚。我早已在春娇阁备好酒席,不知顾学子可否赏脸?”   春娇阁,顾驰不着痕迹的皱眉,这听着可不像什么正经的地方! 第47章 为小姑娘出头   顾驰不着痕迹的皱眉, 虽不知春娇阁是什么地方, 但听名字和他们脸上的表情,这应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之后是乡试、会试, 还有见面的机会。天色已深,我年纪尚小, 家父担忧,正在客栈等着我, 大家玩的开心, 我先回去。”   吴敬卓仍然坚持,挡在他面前, 拦着他的去路,“顾叔那里, 我派书童通知一声即可。春娇阁可不是什么风月之地, 那里的女子弹得一手好琴, 以此谋生,如果错过, 岂不可惜?顾学子连夺三次案首,大家伙都很是敬佩, 恳请顾案首赏脸, 还是说, 顾案首看不起我们, 不愿和我们这群人一起?”   吴敬卓心里还记恨着今晚的事情, 不仅没能在学政大人面前给顾驰上眼药, 反倒是自己惹得一身骚。他本希望借此机会,得到荀学政的赏识,拜荀学政为师,可惜今晚的风头都在顾驰那里,搅了他的计划。   至于邀顾驰去春娇阁,他也是有打算的。春娇阁的女子媚而不俗,既能红袖添香,又能被翻红浪,最受读书人的喜欢。如若顾驰沉迷其中,乱了心神,不出一年,神童也会泯然众人,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继续科考!   顾驰面色平淡,眼神却是冷的,“吴兄想多了,咱们作为同科秀才,我自然希望各位学业有成,何来看不起一说?吴兄交际广,世面广,对此习以为常。可我父母,自幼对我要求严格,不该去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还请大家见谅。顾驰在此向大家告辞,希望咱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吴敬卓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狠狠咬牙,他那一番话,不就是在暗讽自己家教不严、作风放荡嘛!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泥腿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平复一下心情,他重新挂上笑容,“顾案首不愿赏脸,那咱们剩余的人,一同前去可好?”   案首都走了,还有去的必要嘛!再说大部分学子来自各府各县,彼此并不相识,对聚会还真没多少兴趣! 最重要的是,春娇阁冠冕堂皇,芯子里还是那样,雅妓也是妓,大家并不愿意去到这种地方。是以他们也纷纷告辞,各自回去客栈。   徒留吴敬卓一人生闷气,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给面子!   和他交好的人凑上来,“一群乡巴佬,不懂的享受,他们不去,咱们去,今个正是享受的好时机!” 春娇阁的姑娘,清纯又有风韵,眼睛里像有钩子似的,钩的人心痒痒!   李宏和顾驰一起走回客栈,“我哥去年院试后,也被人邀去那里,说起来文雅,实际上干的还是那种勾当,自欺欺人而已,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流连于那种风月之地!”   顾驰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嫌恶,“一朝考中,放浪形骸,咱们管不住别人,但可以管住自身,这种地方,一辈子都不要进去。” 他自是看不惯吴敬卓的行径,面上和煦友善,实际骨子里烂透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掩饰他的本质。   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习惯,读书人考中之后,去到风月之地一起祝贺,可这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渐渐的,就出现了类似春娇阁这种地方,里面的摆设、女子和寻常的琴坊无二样,不知情的进去,绝对不会以为这是风月场所。进去先点琴曲,文雅过后,就是另一番样子了。   时下在文人间,还流行一种东西,名为“金莲杯”,选用小脚女子的绣鞋,“载盏以行酒”,这么恶臭的行径,竟引来不少读书人的追捧。   甚至有位读书人,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帮儿瘦弓弓地娇小,底儿尖恰恰地妖娆,便有些汗浸儿酒蒸做异香飘。潋滟得些口儿润” ,令人不忍卒读。   有些读书人看起来正经,实则风流浪荡,打着清高的幌子,做着下流的事情,真是令人反感。顾驰一惯看不起这种人,辱没了文人的风骨和读书的意义。   回到客栈时,顾父还未休息,等着自己儿子回来。   三郎可真是争气,那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了秀才,还是在整个河省排名第一的秀才。   时至今日,那人说过的话,顾父还记得很清楚,“你就是个混不吝的,随了你那早死的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也别想出人头地。”   想到这儿,顾父长出一口气,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出息,可当初离开家里,不,那不是他的家,充其量是那人施舍给他一个住宿的地方,他一个人吃了不少苦,没有依靠任何人,搬麻袋做苦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最后买地建房安了家,和睦幸福,如今小儿子三郎前途无量,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终究是那人眼光不好,自己的日子,未必就比他们差!   这一次在洛州府待的时间可不断,归程的时间定在后天清早,顾父准备下去结算这一段的花销,却没想到客栈的张老板找上门!   “顾秀才考中,也是我这客栈的荣幸,顾学子真才实学,令人佩服,这几日的花费自是免去。”   顾父摆手,“这可使不得,住店掏钱,天经地义,三郎虽考中秀才,可也不能靠着功名占便宜。”   “顾老爷,我也不是白白就不要钱的”,张老板笑了笑,“顾秀才作为我这客栈出来的第一位案首,不知可否得顾秀才一本亲手批注的书籍,当做个纪念!”   顾驰沉吟一番,选了批注最多的一本书,递给了张老板。张老板的做法并不少见,每年抹去考上秀才住户的房钱,用一本书籍或一幅字画等代替,挂在客栈最显眼的地方,增加客栈的底蕴,以此来吸引更多客人。   张老板接过书,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是案首的亲笔批注,多少人想要看上一眼啊!日后顾秀才有了大造化,这本书就是他们老张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张老板也是个有商业头脑的,此后每年到院试的时候,就把顾驰的这本书摆出来,打着“小三元”就是读了这本书才考上案首的口号,大肆宣扬,果不其然吸引了不少考生住店。   就连顾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本书,改变了一个客栈的命运。几年之后,这家客栈成为洛州府排名前几的客栈,张老板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第二日顾驰和李宏还有郭父他们,跟着商队一起回去,值得一提的是,郭策和杜齐、王石三人也考中了秀才,虽名次只是在吊车尾,可他们已经很是满足!   “老大,多亏你给我的笔记,院试有道题就涉及到了笔记上的重点,如果不是你,我少得几分,很大可能就考不过秀才了!” 郭策笑嘻嘻的对顾驰开口,这次真是要感谢老大。   镇上书院的书籍资料,以及夫子的教学水平,自然比不过县学。顾驰这一年来,时不时的告知他们县学复习所用的资料、县学考试的题目,等于他们几人也算是囫囵学了一遍县学的知识,这也为他们考上秀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顾驰笑了笑,“谢我干什么,这都是你们自己努力,要谢,也是谢你们自己!”   又是三日的路程,赶在黄昏,顾父在村头下了马车,向郭父道别,看着郭父驾着马车走远,顾父和顾驰拎着东西 ,转身往家走去。   “哎呦,咱们秀才老爷回来了!” 王家娘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顾驰,响亮的一嗓子叫出来。   边喊边大步朝着顾驰和顾父走去,其他人也赶忙朝着这边过来,“来,秀才老爷辛苦了,婶子帮你拎东西!”   顾驰笑了笑,“婶子,我可不是什么老爷,还像以往那样称呼我就行。东西也不重,我可以拎动的。”   而顾父有些郁闷的看着被众人围在一起的顾驰,啧,自己儿子是秀才老爷,那别人又该如何称呼自己?   这会村里人满心满眼的都是顾驰,一口一句秀才,一口一句夸赞,倒是没几个人注意到顾父。   顾父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他有种预感,随着自己儿子一步步的前进,以后在村里人心中,他的地位会继续下降的!   “三郎,得空了去婶子家吃饭”、“三郎可真是咱们月水村的骄傲”   伴随着一路的夸奖,顾驰和顾父回到家中,还是村里人淳厚,虽有时也有些不厚道的行为,但大部分村人都是善良的,回到月水村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连空气都格外新鲜。   顾母听到动静,从院子里激动的跑出去,“娘的乖儿子回来了!”抱着顾驰左右亲了一口。   顾父看着自己老伴,更加郁闷,怎么不过来亲一下自己?儿子都是债,媳妇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又要往后面排了!   这次离开家这么久,顾驰也很是想念家里人,顾母赶忙端来饭菜,料想这几日他们二人会回来,每次做饭都会多做一些,这样子自己老伴和儿子可以一回家就吃上热饭。   顾驰吃过饭,和顾家人讲了整个经过,拿出银子交给顾母,“娘,这是这次的奖银!”   吴氏眼也不眨的看着那八锭银子,自己这个小叔子还真是读书的料子,不管大考小考,每次都不空手,总能拿回来点东西。   八两银子,就这还不包括接下来县城和县学的奖励 ,小叔子考一次试,不费什么力气,就挣个寻常人家一两年的银子,厉害,真是厉害,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当初自己没闹腾起来,没出馊主意让顾驰退学!   顾父对一家人解释道:“住店的花销靠三郎沾了光,除了五百文定金,其余的没花一分钱;路费花了一两银子,我每日打零工的钱可以顾上我们两人的吃喝,剩余的就是作保和买考试用具钱,大约有十两银子。”   顾母笑着点头,“都说读书烧钱,可咱们三郎争气,每次考试都能拿回来奖银,这么算下来,咱们真没花多少银子。”   如果不是顾驰时不时的拿回奖银补贴,一个院试下来就要花一二十两银子,小门小户是绝对负担不起的!   考上秀才,顾家自然又办了一次酒席,这次可比上一次还热闹。本村和外村的自不必说,镇上的有钱人家也上门道贺,就连临南县的不少大户人家,也送了礼。   还有些送房子、送地、送银子的,顾驰一一推拒,读书人最重名声,眼下的一时享受,日后可能成为致命一击,再说他们家的日子也在慢慢好转,   可不能平白接受这些好处。   吴氏、苗氏头一遭见到这么多好东西,偏偏又被小叔子拒绝了,心都在滴血了,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娘 ,人家愿意给,咱们接下就是,又不止咱们这么干 ,我听说那些考中举人的,收受的东西比这还多呢,咱们拿一些又不犯法!” 吴氏忍住不去看那些好东西,企图劝解顾母。小叔子最听婆婆的话,要是婆婆同意接下,三郎肯定没法反驳。   顾母对着两个媳妇开口,“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之所以送来东西,就是为了提前打好关系,日后不出事就算了,出了什么坏事,要是用上三郎,你说帮还是不帮?眼皮子别那么浅,三郎是读书人,行得端坐得直,咱们可不能拖他后腿。”   吴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本朝严禁官员贪污,如若被发现,罢官抄家就算了,还要判刑。即便三郎只是个秀才,那更不能拿别人东西,万一日后被有心人抖出来,那可就得不偿失!   理是这么个理,可吴氏还是肉疼,她本想着,有了银子,自家也能分个几十两。   顾母敲打两个儿媳,“好东西谁不稀罕,可那不是咱们的,就是不能要,你们两个也记住,不能私下里接受别人的东西,只要一天是老顾家的人,就不能这么做。如若被我发现,那我就不客气了!”   打一棒,再给个甜枣,“大钱咱们没有,小钱还是有的。三郎的奖银分成四份,你们一家各二两,剩余的我和三郎各一份!”   二两银子到手,吴氏苗氏心里好受一些,本来以为一分钱都没有,没想到婆婆竟然还分了二两银子。   “娘,这银子你攒着吧,三郎下一次考试还能用上。”吴氏并没急着把银子放进自己口袋,这可不是客套话,她虽眼热银子,可也希望三郎赶快高中,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好日子,眼下少拿点钱也不算什么!   顾母摆摆手,“你们作为哥嫂,为三郎读书花了不少钱,操了不少心,三郎知好歹,他也主张把银子分了! 二两银子不算多,不过眼下咱们就这个条件,你们也别嫌少! 下一次乡试还有好几年呢,咱们也可以宽松一些,不用急着攒钱!”   顾家的宴席过去没多久,顾驰也收到李宏的帖子,邀请他去家里参加席面。   李家在临南县,当天赶过去是来不及的,顾驰提前一天到李家,李晟也在家,他们三人倒是志趣相投,谈天说地!   李家的后院里有个小池塘,如今虽没了旺盛的荷花,但还零零散散有些残荷,此外还有其他花种,李家两兄弟本要陪着顾驰一起观赏,可突然有客来访,他们也要出面招待,只能顾驰一个人过去。   还未转过墙角,低低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顾驰本想径直离去,可仔细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表妹,为何你对我如此冷淡,我记得小时候你总爱围在我身边,是不是因我这几年读书冷淡了你,你不满意?你不知,我心里一直挂念着你!”   叶溪听到这话,几欲作呕,小时候围在李杰身边,是因为她人小腿短,而李杰这个表哥和她年龄没相差几岁,所以两人在一起玩的时间多。   叶溪面无表情,一点也不信他的鬼话,“表哥多想了,我没什么不满的,表哥有时间的话,好好读书才是正道。”   提到读书,李杰恼羞成怒,“读书,读书,又是读书! 你是不是嫌弃我连个童生都不是?” 自从上次府试未过,自己爹娘也管教的更严格,他一点儿自由也没有。   叶溪抬眼,毫无波澜的看他一眼,“表哥是童生还是秀才,跟我没一点关系,还请表哥让一让,我要走了!”   “怎么跟你没关系,姑母和我娘之前就打算咱们亲上加亲,表妹是个可人儿,我可一直在心里挂念着呢!” 李杰看着叶溪,眼底泛着淫光,这一段时间他被拘在家中,可好久没开荤了。   他这表妹,年纪不大,身材倒是有料,粉嫩的唇瓣水润,让人忍不住采撷。前面的两个小果子,如今挺挺翘翘,隔着衣衫,露出圆润的弧度,不知道咬一口,又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真如果子一样,青涩中流露出汁水?   李杰十多岁就开始流连于风月场所,以往喜欢那些丰腴又有风情的,可今日一看,他这个小表妹,如娇艳的西府海棠,稚嫩中又不乏娇嫩,让人难以自持。   李杰咽了几下口水,一步一步的凑到叶溪身旁,“我日思夜想,想着表妹,想的身上都是疼的,表妹可懂我的心?”   他猛地低头,“男女之事可有滋味了,今个表哥好好让你享受一番。”   佳人的朱唇水润,想必这滋味也是美好的。李杰还未挨近,□□的疼痛瞬间袭来。   他痛的弓着身,倒吸好几口冷气,“表妹这是什么意思,表哥没有别的意思,等你尝过那滋味,就知道**之处了,姑父姑母想必未曾教过你这些东西 ,表哥也是一片好心,提前教导你。”   叶溪翻了白眼,真真是恶心死了,这种人是怎么成为自己表哥的!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就让你尝尝更**的!”   叶溪轻轻使劲,一下子将他踹倒在地,又嫌不解气,使劲在上面踹了几下,要不是嫌那东西太肮脏,她还准备在李杰那个地方多踩几下,省得他以后祸害别人。   李杰不防备,猛然飞出去摔倒在地,下面恰好是各种石块,这么落上去,重重的与地面撞击,全身硌得生疼,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驰面色冷峻,要不是小姑娘赶在他前面动了手,他早就上手了。小姑娘看着娇弱,可这力气着实不小。   “衣冠禽兽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肖想的!” 顾驰眸色深幽,如寒潭般泛着冷气,目光又似锋利的刀子,从拐角处走过来,直直盯着李杰。这可是自己放在心里、捧在手掌的小姑娘,怎能被他人亵渎!   他轻轻抬脚,重重落下,使劲在李杰那地方踩了几下,**上脑的东西,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李杰疼的汗珠直往下滴,小兄弟不知有没有事,这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坏了可怎么办?   “我和表妹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插手!” 李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处的疼痛,恶狠狠的看着顾驰。   顾驰冷冷开口,“还能说话,看来我用的力气太小,应该再踩上几脚的!”   他刚抬起脚,李杰猛地翻个身,勉强站起来,身上因为疼痛止不住的颤抖,“这可是我大伯家,容不到你来放肆!我倒是要去问问李宏,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屋!”   “你随意!” 顾驰攥紧他的臂膊,使劲反转过去,咔咔嚓嚓几声,只留下李杰的胳膊软绵绵的垂下来。   李杰忍着痛,几步离开这里,不走干嘛,还等着被人打吗?他这个表妹和顾驰,真人不露相,一个娇弱、一个书生,没想到动起手来,比谁都厉害! 自己从小就打架,可在他们二人面前,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顾哥哥,你好棒!” 叶溪弯着眼,笑吟吟的看着顾驰。“顾哥哥这幅样子,就是话本子里拯救女主的男主角,太厉害了!”   顾驰一愣,好笑的摇头,周身的怒意一下子消散,还话本子,这个小姑娘,总是不安常理出牌。   “以后遇见李杰这种人,就像今天一样,一个字,就是打,明白了吗?”   这下子轮到叶溪愣住了,大周朝崇尚女子娇弱温柔,自己刚刚那行径可着实不太让人接受,这个环境对女子多为苛刻,就如同刚刚的事情传出去,外人并不会指责李杰行事不对,反而会指责自己太过凶恶,没有一点儿女子的样子。可没想到,顾哥哥一点也不在意。   看着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顾驰笑了笑,“这种人就要好好教训! 不过要在有靠山的时候才能动手。” 小姑娘力气大是大,可要是遇上成年男子,今个受欺负的,可就是小姑娘了!   叶溪点点头,脆生生开口,“顾哥哥,你今天就是我的靠山!”   好久不见小姑娘,顾驰忍不住抬眼,没想到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一抹白皙,在海棠红襦裙的衬托下,白的晃眼。   他赶忙移过眼,耳稍不自然的通红,“咳,我在那边等你,你处理一下衣服。”   看着顾驰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叶溪奇怪的低头,天,又在顾哥哥面前丢了脸。   许是刚刚太过用力,海棠红的齐胸襦裙不知不觉间往下滑了一些,叶溪的小脸儿,也猛然红起来,赶忙往上拽了拽,也不知被顾哥哥看去多少,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处理好衣服,叶溪慢悠悠的走到顾驰身边,不敢看他一眼,浓密的睫毛眨啊眨,小脸如新桃一样娇嫩,绯红一片,这下子更像桃子精了!   顾驰也有些不好意思,“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黄昏的日光洋洋洒洒,并排行走的两人,一个影子长长的,另一个影子稍短一些,两个影子挨的很近,莫名的看起来很和谐! 第48章 在顾家见面   “顾哥哥, 你怎么也在这儿?”叶溪仰着小脸儿, 好奇的看着他,找个话题打散流转在两人间的尴尬气息。   顾驰笑了笑, “我和李宏是同窗, 来参加明日的宴席。之前也曾听他说过,他的阿公阿婆是月水村人, 但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表哥! ” 方才李宏还提了几句, 说是他最喜欢的小表妹来了, 倒是没想到 ,竟然是小姑娘!   “大舅舅早年在临南县做生意, 后来在这里安家,二舅舅在临镇开铺子, 三舅, 就是李杰的爹爹”, 提到李杰,叶溪不耐烦的鼓鼓嘴, “三舅在镇上,我娘是最小的, 阿婆只有这一个女儿。以前阿婆阿公还在时, 大表哥曾去过月水村几次, 不过那时他也就是一两岁, 不记事, 后来就再没去过那里了!”   少女清柔的声音响起, 顾驰点头,“原来是这样!”   之前他就知道李家的外祖家在月水村,但逝者已逝,顾驰不太好提起这事,并没有详细了解。直到今个遇见了小姑娘,自己的好友竟是小姑娘的表哥,还真是有缘分!   “顾哥哥,还没来得及祝贺你,你又考了第一名,可真是厉害!” 顾驰考中秀才的消息,在周围的村子传个遍。   看着小姑娘清澈眸子里闪着的光芒,顾驰勾唇,“多亏你的薄荷茶,帮了我的大忙,提神醒脑。”他喜欢听小姑娘夸赞自己,他喜欢看小姑娘闪闪的眸子。   “薄荷茶家里还有许多,等回去了,再给你一些!” 马上就要到前院,他们两人走在一起不太好,“顾哥哥,我先过去了!”   叶溪没走两步,折过身,贝齿轻咬,两腮绯红一片,踮着脚凑在顾驰耳边,轻轻的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顾哥哥,你,你刚才看见了吗?”   她的声音小小的,轻轻柔柔又软糯,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小姑娘身上的清香,吹气如兰,喷洒在顾驰左边的耳朵,有些痒痒的,顾驰喉咙不自觉上下滚动,“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放心吧!”   小姑娘放心了,提起裙摆,没看见,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俏丽的身影远去,柳腰间的靛色束腰,伴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开来,素白裙摆下的玉兰和海棠时隐时现。在这一片繁花之中,她是最娇艳的那一朵。   顾驰不自觉的摸上脖稍,眼眸半垂,刚刚对小姑娘说谎了,虽然只有那一眼,可他看的分明,不过看着小姑娘害羞的样子,他是不会告诉她这件事的!   顾驰回到客房,今晚李家的亲戚都在,他一个外人不好去打扰。可没过多久,李宏来寻他,请他去正房用食,笑着打趣,“你是我的好友,大家都想见一见顾案首的风姿!”   顾驰来到正厅,和众位打过招呼后入座,今晚在坐的都是李家的亲戚,并没有男女分开,大家坐在一起。   看着顾驰进来,李杰冷哼一声,小兄弟好像更疼了,“表弟,这是咱们一家人的聚会,你请他过来干什么?”   李宏暗暗翻个白眼,“顾驰是我的好友,我们同窗读书,这次去院考,顾叔和顾驰也照料我许多,人是我请的,表哥有意见?”   李宏并不待见这个所谓的表哥,准确来说,他是不待见李杰一家人,尖酸又刻薄,心术不正,顶着鼻孔看人,像是谁欠了他们东西似的。   李杰阴阳怪气的开口,“知人知面不知心,家里这么多女眷,和一个外男岂能共处一室?谁知道他藏着什么心思,我刚才还看见表妹和他在后花园聊的很开心。”   之前发生的事,李杰料定叶溪不敢说出口,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传出去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表哥书没读好,倒打一耙倒是挺厉害!” 叶溪放下手中的青瓷杯,不紧不慢的开口。   她转身看着李杰的娘亲,方氏,语气有些冷冷的,“三舅母,我爹娘目前并没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之前也从未应承过什么,表哥和你怕是误会了。今个表哥在我面前说了一通混账话,多亏顾哥哥出面,否则,怕是李表哥还没考中童生,轻薄女子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还请三舅和三舅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再有下一次,轻薄女子是可以报官的!”   方氏方才听儿子说了这事,可她没想到叶溪当众不给自己面子,强撑着笑容,“你们表兄妹自幼关系好,你表哥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你怕是多想了!”   “是吗,倒是没见过说话还动手动脚的!” 叶溪嘲讽的看着方氏。   听了女儿的话,一旁的李氏满脸怒气,要不是叶溪说出口,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自己的侄子竟然敢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李氏沉声开口,“小杰,你向溪溪道歉。读书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干的这是什么混账事!”   方氏急了,“都是一家人,小杰年轻气盛,一时说话没个度,你和妹夫多多包容,别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看好戏的李宏,噗的笑出声,“孩子,倒是第一次见去风月场所的孩子,这可真是个孩子啊!”   方氏面色不好,责备的开口,“阿宏,你又添什么乱! 朋友邀请,小杰推脱不得,才去了几次,再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男孩子该有的经验就要有,省得到时候被人笑话。”   叶溪轻笑,上梁不正下梁歪,表哥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自己舅母真是“功不可没”。   “不管是不是孩子,我只想听到李表哥的道歉,这并不过分吧!还是说,表哥认为自己没有错?” 叶溪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杰。   看着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儿子,李杰的父亲李三郎终于开口,“小杰,你表妹还小,听她的话,道个歉,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所有姐妹之中,小杰最喜欢溪溪,今天也是因长久不见,太过激动,一时有些忘乎所以。小妹和妹夫别往心里去!”   三舅这话有意思,这不是在说是自己无理取闹吗?   李杰板着脸,就是不愿开口,凭什么要道歉,自己已经被揍一顿了,到现在全身都是疼的,叶溪又没吃亏,道歉是不可能的!   叶溪淡淡开口,“既然表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还希望表哥以后不要再出现我面前,不然,我看着就要吃不下饭!”   李杰猛地起身,木椅退向后面,与地面摩擦,弄出不小的动静,“我连头发丝都没摸到,你可没吃一点亏,表妹非要这么不饶人吗?”   叶溪把弄着桌上的青瓷杯,懒懒的开口,“没错,我就是个不饶人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混账!”   “你,你”,李杰直直的指着叶溪,“看你打扮的这么漂亮,我才想亲近一番,这是人之常情。你如果安安分分的如同乡下女子,整日灰衣土布的,我保准不会近你身一步!”   “我的女儿我宠的,她想怎么打扮都可以,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一直未吭声的叶父开口,“爹生娘养的,可惜你偏偏是个没教养的,自己鬼迷心窍还反过来指责溪溪,今个我好好教教你,怎么尊重女孩子!”   溪溪是自己的珍宝,可被别人欺负了,他心里本就存着气,没想到李杰不知悔改,说话愈发难听,他可对李杰没多少亲情,径直拽着那混账到外面,好好修理一顿才解气。   方氏急的想要拦着叶父的动作 ,可她一个女子,自是不好出面,她恶狠狠的盯着李氏 ,“你可真是狠心 ,小杰是你的亲侄子,何苦这样! 你女儿又不是什么珍宝,看一眼摸一下又不犯法。那时叶溪还伤到了小杰,照这么说,你们也应该道歉!”   顾驰勾唇笑了笑,“方伯母这话说的不对,第一,大周朝律法规定,如若女子受到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和动作,即便还未得逞,也是轻薄的一种,要去到县衙接受训导! 第二,女子有自保的权利,可以采取一切措施进行正当防卫。叶姑娘的做法并没错,错的是你们!”   方氏忿忿的指着他,“你给我闭嘴,这是我们家事,轮不到你说话! 以为自己多读几本书就高人一等,考上秀才也不值一提,你给我出去! ” 她本就心里憋着气,一腔怒火对着顾驰发泄出来。   “二婶这话说的好不讲理,三郎   是我请来的客人,是我们家的座上宾,二婶没有资格对着我们家的客人品头论足。二婶这么生气,是不是下次我们家礼客的名单都要让你过一遍,由你决定啊!” 李宏顶了一句。   “你,你们一个两个欺负人,亏我们巴巴的赶来为你庆祝,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咱们走,以后你们家门,我们不敢上门一次。” 方氏急急站起身,拽着自己男人径直出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李宏嗤笑一声,说的自己多委屈似的,每次来到自己家,二婶可没少从铺子里拿好东西,没少占便宜。   闹了一晚上,终于安静下来,“果然少了他们,连空气都格外新鲜!” 李宏开口,看向顾驰,“今个让你看笑话了,三婶说的话你别在意,我也早就看不惯他们一家人,真希望他们说到做到,别进我们家门一次。”   顾驰看了一眼小姑娘,她倒是没有受一点影响,吃着碟里的东西,腮帮子鼓鼓的。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叶溪抬起头,对上顾驰的目光,冲着他笑了笑,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和人争执可是很累的,今个又揍了李杰一顿,更要多吃一些。   回到房,李氏拉着叶溪,上下打量几遍,“你真的没受到李杰的欺负?”   叶溪应了一声,拉着李氏的手摇了几下,“娘,你还不知道我的力气,李杰那小身板根本不够打的,再来两三个我也不怕!”   “那也不行,以后记着远离他!”李氏点了一下叶溪的小脑袋,“今个多亏三郎这孩子,抽空咱们好好谢谢他!”   如若没有三郎在场,自己女儿的声誉就要被李杰败坏了,即使他未得手,可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出来的鬼话总是有人信的。幸亏有三郎作证,且他又是秀才 ,即便日后李杰故意造谣,也无多少人会相信。   夜深人静,李氏依靠在叶父怀中,“没想到小杰和三嫂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幸亏当时没有听三哥的话,定下娃娃亲。咱们溪溪长得好,以后可要好好挑个夫婿,可不能遇到像李杰这样的混账,真真是令人恶心!”   叶父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有咱们两个把关,一定不会让溪溪受欺负。对了,我看溪溪和顾驰那孩子很熟悉,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氏道:“咱们女儿爱吃桃子,顾驰因村学占了爹娘的房子,每年都会给咱们家送些桃子,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看着自己丈夫若有所思的神情,李氏又开口,“三郎读书好又懂事,溪溪日后要是找个这样的夫婿,我也就满足了!”   叶父冷哼一声,“你就是看他长得好才这么说吧!读书人不可靠,小白脸抛妻弃子的还少吗?”   李氏揶揄的看着他,笑了笑,“人家读书人又没招你惹你,干嘛这么说! 我也与他接触过几次,三郎肯定不是那种人。他日后是有大造化的,哪家女儿嫁给他,以后就享福了!”   说起来顾驰和自己女儿年岁相当,只可惜三郎以后前途无量,怕是看不上乡下的姑娘,李氏有些遗憾。   李家的宴席过后,娄县令又见了顾驰一面。   最近娄县令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驰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又考个第一名回来,小三元,整个河省也扒拉不出几个人。   “三郎,咱们临南县的情况你也知道,科考的结果不容乐观,我决定用你来激励影响全县的学子。你连夺三次案首,如果把你的学习经验和方法告诉全县的学子,想必对他们也有所提升,你可愿意?” 娄县令看着顾驰开口。   他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拜师学艺还不外传呢,学习方法更是每个学子自己摸索出来的,而如今让顾驰,把自己的经验和方法尽数的告诉别人,这事着实做的不太地道。   顾驰道:“我也盼望着临南县出现更多优秀的学子,学习经验和方法,我自然愿意分享,如果能够帮助到他们,我也很乐意。”   娄县令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加深了几分,抚着胡须,“老夫真是没看错你,这两天你好好准备这件事,尽可能详细地把自己的窍门、经验、重点知识以及方法全部写出来,到时候我们印制给全县的学子,供他们学习。放心,县衙是不会白让你做这件事的。”   他招招手,换来门外的小厮,端来一盘银锭,十两一锭,摆了五个,“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这次的奖赏。”   顾驰推拒,“大人已经帮助我太多,这银子我万万不能接受,我也不费什么功夫,举手之劳的事情,着实不需要这么多酬劳。”   娄县令把银子推到他面前,“不必太过推辞,这是老夫代替全县学子给你的回报。全县这么多学子,一人掏几文铜板,也有百十两银子,算起来 ,还是你吃了亏! 接下来几天,就麻烦你了!”   顾驰起身拱手,“大人忧心学子,实在是令人敬佩,小子也愿意为大伙做些事情,大人请放心,顾驰必会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娄县令摆摆手,“这是老夫应该做的事。对了,你还没有表字是吧?”   “恳请大人赐一个表字。”   娄县令抚着胡须,沉吟一番,“按理说表字应由你的老师决定,但如今本官托大,为你取一个字,“退之”,学习要更进一步,可处事要时时退一步,这里的退,不是放任不管,而是三思后行,以进为退。“退”又与你名字中的“驰”互补,希望你能时时谨记。”   顾驰又一道谢,“感谢大人,退之谨遵大人教诲。”   “三郎,真的假的,这五十两银子就是咱们的了!” 吴氏不敢置信的盯着桌面那白花花的银子。   顾驰笑了笑,“大嫂,是真的,这么多年,大家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如今这些钱也能改善一下生活。”   吴氏满脸笑意,“三弟可别这么说,相比于别人,咱们家可真没花多少钱,你是个争气的,每次不花什么钱,还带回来不少银子。”   一下子有这么多钱,顾父也很是开心,“五十两可以买上十两中等的地,三郎如今成了秀才,可以减免二十亩的赋税,咱们已经有六亩地,倒是还余下四亩的名额。”   “爹,阿公阿婆和舅舅也帮助咱们良多,这四亩地的名额就给他们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父自然同意。   吴氏眼珠子盯着银子一眨不眨,虽银子分不到手里,可拿去买地也不错。   她拍了拍怀中的三宝,以后也要送自己儿子去读书,像三郎这样的,书读的好了,挣钱可真是太容易了。   说到这儿要提一句,吴氏和苗氏又生下了儿子,一个如今五个月大,一个如今六个月大,顾家又多了两个小家伙。   二宝是苗氏的儿子,小家伙有劲的很,六个月已经会自己翻身了。三宝是吴氏的儿子,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一点也不闹腾。   顾驰这几日就在忙碌娄县令交代的事情,顾父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办好手续,买回来了地,只不过距离有些远。   大部分村人靠种地谋生,除非遇到实在是过不下去的情况,否则的话,没人愿意卖地。顾父托了不少人打听,邻村的一家要去县城做生意,卖地得一些本钱,顾父赶紧下手,这才轻易买回来了地。   这日顾驰背对着院门口,坐在桃树下面看书,猛然间眼睛一黑,甜糯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   素白的小手覆在眼上,顾驰可以感受到那细滑温热的触感,还有那熟悉的清香,他勾唇笑了笑,“我猜不到!”   “顾哥哥骗人!”叶溪的手离去,随即来到顾驰面前,娇娇的看着他,“我是溪溪啊!”   面前的小姑娘,一袭碧色的罗裙,裙摆下面绣着一只大大的青翠蚂蚱,伴随着她的动作,走路时好似在轻轻跳动,灵巧又好看。   “原来是溪溪啊!” 顾驰好笑的看着她,故意拉长语调,“怎么,是要来我们家吃桃子?”   “顾哥哥又来打趣我,亏我眼巴巴的盼着和顾哥哥见面。” 叶溪佯装生气,脸颊鼓起来。   小姑娘生气了,还能怎么办,顾驰看着她那玉白小脸儿,语气不自觉的温柔,“是顾哥哥错了,溪溪别生气,好不好?”   “噗嗤”,叶溪忍不住笑出声,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来转去,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顾哥哥,你这是在撒娇吗?”   顾驰耳尖红红的,“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叶溪晃了晃手中拎着的油纸包,“娘来月水村办事,我一个人来找顾哥哥,顺便谢谢顾哥哥那日的帮忙,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顾哥哥别嫌弃!”   顾母和顾父不在家,吴氏在家里带孩子,听到动静出门一看,呦,多么好看的小姑娘啊!   顾驰向吴氏介绍了叶溪,吴氏热情的招待她,“你们坐着聊天,我去唤娘回来。” 她把孩子往顾驰怀里一放,径直出了门。   吴氏出门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她刚刚一顺手,把孩子放到三郎怀中了,想到这儿,她加快步伐,早点寻到自己婆婆,好早点回来。   叶溪没有弟弟妹妹,看着顾驰怀中的婴儿,她眼巴巴的凑在一旁,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好小啊!”   顾驰看她一眼,“三宝刚出生时就像小老鼠那么长,现在慢慢长大了!”   “小老鼠,这么小!” 叶溪惊讶出声,比划了一下,“真的好小只啊!”   “要是我也有弟弟妹妹就好了!” 叶溪很喜欢小孩子,小朋友超级可爱的!   “你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看他!”   五个月大的三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叶溪,啊啊的叫了几下,朝着叶溪伸出小小手。   叶溪将一根食指递给三宝,三宝拉着手指就往嘴边送,叶溪吃吃笑起来,“你这个小调皮,是不是饿了呀,姐姐的手不好吃的!”   鸡同鸭讲,不爱吭声的三宝,这会冲着叶溪啊啊的叫起来,直直的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眸子中倒映出小姑娘那娇嫩的小脸。   叶溪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在三宝的小脸上亲一口,又滑又软,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顾驰看着三宝脸颊上小姑娘刚刚亲过的地方,突然有些羡慕,这臭小子,竟然先得到了小姑娘的亲亲。   没过多久,吴氏唤来顾母,两人一起回到家里。走到门边,看着说笑的两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孩子,莫名的有种感觉,三郎和小姑娘挺般配的。   顾母赶忙摇摇头,是自己多想了,三郎和小姑娘都还小呢!   看到顾母进门,叶溪站起来,乖巧的开口,“顾婶好,我是溪溪!”   顾母摆摆手,应了一声,“快坐,婶子记得你呢,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婶子看一眼就忘不了!”   叶溪乖巧的笑了笑,露出两旁的小酒窝,眼眸中有些得意,顾婶也夸自己好看呢!“我也就是一般般好看,比不上顾婶你以前的样子。”   听着小姑娘娇娇的声音,顾驰眼眸中流露出笑意,小姑娘此刻就像摇着尾巴的小猫儿,真是可爱! 第49章 撞入怀中   顾母爽朗的笑起来, “小姑娘嘴甜, 这是在讨我开心呢!咱们也不推让,你和婶子年轻时一样好看!”   叶溪甜甜的应了声, 露出两颊的笑涡, “都听婶子的!”   她揭开油纸包,走到顾母面前, “婶子,吴嫂子, 你们尝一尝我的手艺, 这是我闲着没事做的。”   顾驰也拿了一块,小姑娘做东西着实好吃, 不过就是有点甜,看来放了不少糖, 怪不得小姑娘笑起来那么甜。   叶溪看着顾驰, “顾哥哥, 好吃吗?” 乌溜溜的杏眼里满是期待的表情,似是顽皮的小猫儿在期待主人的夸奖。   “好吃!” 顾驰微点头, 趁她转身时三两下塞进口中,赶忙拿起茶杯, 猛灌了几口茶水, 压下去那股甜腻之感, 小姑娘到底放了多少糖啊!   “好吃就行, 顾哥哥你多吃点!” 看着顾驰手中的糕点吃完了, 叶溪赶忙又递给他。   素白的小手捧着油纸包, 顾驰不好拒绝小姑娘的好意,又拿了一块放进嘴中。   叶溪也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咬一口,眼睛眯起来,甜甜的,好吃。   她自小就喜欢吃甜的东西,小时候差一点坏了牙齿。为此李氏不允许她吃太多甜的东西,每天都有定量。今个沾了顾哥哥的光,可以多吃几块糕点。   顾驰看着叶溪轻笑,小姑娘吃东西也是小小口,腮帮子鼓鼓的,杏眼清澈如水中皎月,闪着点点银辉,这下子更像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白色小猫咪,只差那摇晃着的小尾巴!   顾母不经意间抬眼望着自己儿子,揉了揉眼,自己没看错吧!   谁的儿子谁清楚,三郎看着和气好相处,可真正能进入他心里的人不多,这会儿三郎看着小姑娘,眼神里都是温柔,就像,就像他老子年轻时看自己的眼神一样。况且他不爱吃甜食,可今个这么一会儿就吃掉了好几块,以往除了家里的几个孩子,也并不经常和女子往来。   难不成,三郎这是思春了?有心上人了?   叶溪和顾母说了几句话,看了看天色,“婶子,我去找我娘了,省得她找不到我!”   “哎,有空时还来这里玩!”顾母站起身送到门口,刚想招呼吴氏送小姑娘一程,就听到自己儿子开了口,“娘,我送一送溪溪,省得她找不到路。”   顾母应了声,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啧,这还是以往那个一心扑在书本上的三郎吗?   三郎如今也十四岁了,要不是今个这事,她还没发现自己儿子也算是个大人,知道追小姑娘了!   啧啧,不愧是他老子的种,跟他老子年轻时一模一样,没开窍前闷葫芦似的,不看别的女子一眼;开了窍,只要是自己做的东西,即便是不合口味,也吃的很开心。   踩在沙砾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叶溪和顾驰走在月水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两人离的很近,从背后望去,好似娇小的小姑娘被俊挺的少年抱在怀中。   叶溪猛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顾驰还没反应过来,直直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和小姑娘撞在一起,怀中的触感又香又软。   冲撞的力度有点大,叶溪整个身子往后踉跄,来不及多想,顾驰赶忙握紧她的玉腕,拉着她向前。   动作间,小姑娘再次撞入顾驰的怀中,传来另一种感觉,那柔软的两团抵在前面,顾驰可以感受到具体的轮廓,呼吸间,还可以感受到小姑娘脖间、发间的清香,似阳春三月的桃花酿。   他猛然后退,耳尖红红的,鼻端间都是小姑娘那股醉人的香甜。   顾驰尽力忽视方才的温软触感,眼神低垂,小姑娘腕似白莲藕,此刻握在自己手中,细细柔柔,让人忍不住攥紧,用力的攥紧,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中!   “顾哥哥,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认识路的!” 叶溪揉了揉鼻尖,小巧的鼻尖绯红一片,唔,好痛。   “嗯。”顾驰低沉应了一声,离开小姑娘的手腕,看着她鼻尖红红的,肯定很疼,“不好意思,刚刚是我的错!”   叶溪摆手,露出浅浅的笑涡,“是我转身转的急,不关顾哥哥的事,现在已经不疼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 顾驰不敢多看小姑娘一眼,那股柔软的触感时不时的涌上心头,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看着顾驰走远,叶溪低头看了一眼胸脯鼓起的两团,小脸儿皱成一团,唔,好疼,顾哥哥的身子那么硬,小桃子肯定被撞红了。   这两年来,那处发育的特别快,许是叶溪吃的好,平日又注重保养,那处一天比一天大,早已由青涩的小果子变成了半熟的小桃子,隔着衣衫也能看出微微圆润的弧度。   只不过,那处娇气的很,一碰就生疼,叶溪知道要好好保护那个地方,平日尽力避免触碰,刚刚撞入顾哥哥的怀中,小桃子不可避免的被挤压,到现在还是疼的。   叶溪委屈的鼓嘴,顾哥哥的肌肉太硬了,和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一样,自己香喷喷、软绵绵的,摸着就舒服!   顾驰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老远,转身回头,已经看不见叶溪的身影,刚刚真是要命,看来以后不能和小姑娘离得太近。   顾母看着自己儿子进门,不着痕迹的仔细打量,面上看不出什么,耳尖却是红的,呦,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自己儿子去参加科考也不见得紧张,出去送着小姑娘走了一遭,回来耳朵就红了!果真平时再怎么成熟稳重,实际上还是个毛头小子。   不过儿子不开口,她也不会多管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三郎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相信他能处理好读书和感情的事。再说了,叶溪那个小姑娘,还不一定能看上自己儿子呢,一切随缘吧!   顾母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扫了一眼大门口,看见几个畏畏缩缩的人影,探头看着院子里。   顾母拧紧眉头,随手拿着一根粗木棍,朝着门口走去,他们又来干什么?   顾家大门外,吴母看了一眼儿媳,“陈氏,你去敲门!”   陈氏眼咕噜咕噜转一圈,她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当初是谁说不进顾家门的,谁说的谁去,反正我不去。”   吴母啐了一口,心中又把自己的大女儿骂了一通,都是因为她那日和自己闹事,搞的自己在家里没有了威严,现在几个儿媳妇都敢反驳自己了!   吴母狠狠瞪了一眼陈氏,转头看着吴大郎,“儿子,娘就依靠你了,你去敲门,把你大姐喊出来,她是个心软的,娘和她好好说几句,把事情说开了,以后咱们还能来往。”   吴大郎皱皱眉,“我可不去,大姐可不待见我,娘你去敲门,你毕竟是她亲娘,大姐肯定不敢有什么动作。再说还有姐夫,我这小身板可不禁打!”   听着自己儿子的话,吴母心里一酸,“你怕挨打,就迫着你老娘去干这事,我来顾家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想着给你们讨点好处。从你大姐手里拿些银子,他们老顾家最近发了财,肯定也有好东西。这都是为了你们啊!”   吴大郎不耐烦听这话,“娘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要不是你惹恼大姐,现在咱们也不用低声下气的来求和,这都是你挑起的事。如果不是娘你太冲动,大姐早就送来银子,我在家中吃香的喝辣的,也能沾一沾顾家的光!”   吴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拍着大腿哀嚎起来,“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养了一群白眼狼,如今还在指责我,娘当初不也是为了你们吗?每次从你大姐那里要过来的银子,都给你们吃喝用了,我一个铜板儿都没落着!你们这群黑心肝的啊!”   顾母拎着棍子在门后,把他们几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呵,吴家人真有意思,还没进来自己家门,他们一家子反倒内讧起来,谁给他们的错觉就一定能占到自家便宜。   如今吴婆子哭嚎几个儿子靠不住,可这都是她咎由自取,自己做过的事,就应该自己承受。   顾母拎起粗木棍,使劲的对准门外几人,朝他们身上挥去,一下手一个准,一点也不留情,想占老顾家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是谁哭丧呢,在我们院子外哭的这么难听!”   “别,别,亲家母,你快住手,我是你大儿子的娘,咱们是亲家,不是外人!” 吴婆子四处逃窜,尽力的避开顾母手中的木棍,可惜她年纪大了,动作不那么利索。   顾母趁机在她腰上屁股上狠狠招呼几下,又转身朝着吴大郎和陈氏用力打了几下,这才停手!   “呦,原来是你们,我看见几个探头探脑的人站在大门口,还以为是故意找事的! 这可真不好意思了。” 顾母把弄着手中的木棍,笑眯眯的开口。   吴母这会儿也顾不得方才的哀嚎,她扶着自己的老腰,看着顾母面上挂着的笑容,还真看不出自己这个亲家有一丝不好意思,这不笑得挺欢快吗?   不过眼下她来不及计较这些,吴母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容,“亲家,听说三郎考中了秀才,我们是来道贺的!三郎年少有为,我之前就说他是个好命的”   “打住”,顾母不耐烦继续听下去,“之前我们已经办过宴席了,怎么当日不见你们上门?”   吴氏抹抹鼻子,“咱们两家离得远,我们知道的晚,这不一知道三郎考中秀才,就赶紧过来了!”   顾母懒得揭穿她的鬼话,一手拎着棍子,另一只手伸过去,“东西呢?东西拿来,你们就可以走了,我代替三郎,听过你们的道贺了!”   吴母有些疑惑,“东西,什么东西啊?” 她们可是空手来的。   顾母扫了她一眼,“道贺的东西啊!你见哪家上门祝贺不带东西的?哦,没东西,有钱就行,你们是准备送钱的,咱们可是亲家,钱少了可拿不出手,是吧?”   吴母讪讪闭了嘴,掏钱,想得美,说几句祝贺的话还行,掏钱那时不可能的,一文钱都不可能!   “没钱,没东西,行吧,我心善,不在意这些东西。话也说过了,是不是你们也该走了?难不成还赶着正中午来我家蹭饭吃,顺便再占点便宜?亲家母,我可告诉你,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们可别那么不要脸!” 顾母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语气,拉长音调。   吴母脸色白了白 ,以往只有她骂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顾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嫁给你们顾家当牛做马,我几个外孙也在这儿,你们顾家又不是皇宫大院,我还不能来看一看了?”   翻山越岭跑这么远的路,还没进屋就被狠狠招呼了一顿,可不能就这么回去,要不就白跑这一趟了!   撕破面子,吴母面上笑容挂不住,不欲再和顾母纠缠,这可是个厉害的。   她说着话朝院门走去,“我要见我女儿和外孙,这你可没权利拦我!”   顾母抬起木棍,拦在她面前,讽刺的笑了笑,“我可记得你当时和吴氏撇清关系,如今又来找她见面,呵!”   吴婆子咬咬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她就是我的女儿,摆脱关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她娘,你们谁也不能阻拦!”   “自然可以见面,不过,就在这里见!” 拦在吴婆子面前的木棍一动不动。   吴婆子无奈,毕竟是在别人家门口,顾家人个个人高马大,她可不敢闹腾。   她扯着嗓子喊起来,“女儿,外孙,娘来看你们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你婆婆不让进门,娘也只能在外面喊着你的名字,你要是听见了,就出来见娘一面。”   她这几嗓子喊出来,自然吸引不少别人的注意,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吴婆子更是拉长嗓子,一声比一声高。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事情闹大,丢的是他们老顾家的脸,这正合她意。   顾母冷冷的看着吴婆子,还真是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用不上自己女儿,就看也不看的踢到一旁,断绝母女关系;眼看着有便宜可占,又厚着脸皮跑过来。   吴氏在屋里带孩子,听着外面传进来的动静,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抿着唇,赶忙把手捂在三宝耳旁,三宝舔了几下唇,小小的打个哈欠,慢慢闭上眼,又过了一会儿,看着三宝熟睡了,吴氏这才放心。   “你来干什么?” 吴氏走出来,冷冷的看着吴婆子。   其实她刚听到声音时,心里有一丝激动,虽然吴婆子从小到大对她并不好,但毕竟是亲娘,没有几个弟弟时,吴婆子的心思也在吴氏身上,但好景不长,随着几个弟弟出生,吴婆子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吴氏几岁年纪,农忙时要下地,寒冬腊月也要洗衣做饭,作为一个女子,手上一层厚茧,而几个弟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里活没有干过几次,连个茧子都见不到。   嫁人之后,吴婆子对她的态度也有好转,可也只是在问她要钱时才会这样,上一次更是过分,断绝了母女关系。   接二连三听到吴婆子的声音,吴氏那一丝激动消失不见,真要是挂念自己,三宝出生时怎么不来,她还特意托人将消息传回了吴家村。还不是看着三郎考中秀才,她这个在吴婆子心中一直没用的女儿如今成了有用的,厚着脸皮靠上来。   看着女儿出来,吴婆子停止哀嚎,一副慈母的样子,“娘来看看你啊,再看看几个乖孙,你也知道,咱家家里穷,前一段时间你们家热闹,上门怕给你丢脸,这才拖到现在,今个见你一面,看你如今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她那一番作态,在吴氏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怕丢脸,那你现在来干什么,不怕丢脸了吗?”   吴婆子挤出一抹泪,“原本想着顾家是亲家,肯定不会嫌弃,我们这才敢上门。不过拜高踩低是常有的事,今个遇到了我也能理解,是娘没本事,不能进到屋里看你一眼,只能在外面和你说说话!”   吴婆子声泪泣下,围着的有些人朝着顾母指指点点,现在顾家抖起来了,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他们顾家! 有一些红了眼的,早就看不惯顾家,今个有了热闹可看,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张婆子也在看好戏,都是因为顾家,害得她夹着尾巴做人,今个也要让他们尝一尝名声扫地的滋味。   她幸灾乐祸的笑了笑,阴阳怪气的开口,“顾婆子,你这可不地道,亲家上门,怎么能不让进门?你可不能因为三郎考上秀才,就看不起咱们乡下人。考上秀才又如何?根里不还是种地的?你这思想要不得。以往大家都夸你和善,没想到你现在还学会了看不起人,以后谁还敢和你打交道?吴婆子,你也别生气,都是咱们没本事啊,别人才会看不起,人家现在结交的,都是镇上县城有钱的人家!”   她这话一出,吴婆子赶忙附和,那些红了眼的也出声指责顾母,要是能把顾家名声搞坏,看他顾三郎还怎么考科举,看他顾家还怎么抖起来!   顾母听着耳旁的指责,啧啧,果然是自家过的太好,招来了不少红眼病。   “都给我停下!” 顾母拿着木棍,使劲敲了几下地面,仔细看了一眼刚才幸灾乐祸的人,她可是个记仇的,一个个都要记下小本本上面,以后自己会过的更好,眼红死他们!   那些人慢慢停了嘴,顾母随意扫了一眼,“你们确实挺没本事的!”   这话一出,那些人忿忿出声,“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这人确实看不起没本事的,没本事不是没钱,也不是家里日子过的不好,而是没事找事,好吃懒做,整日心里盘算着怎么占便宜,怎么祸害别人,这才是没本事!”   顾母看了一周,“不管顾家如何,确实就是个种地的,我自然不会看不起庄稼人,大伙摸摸良心,我顾家人可有看不起哪个人?谁觉得被我看不起了,可以站出来,让大伙评评理!”   王家媳妇等人赶忙出声,“三郎考上秀才,给咱们村学每个孩子发了书,添置了笔墨,每次见面都和以前一样;顾老头是村学的夫子,经常晚上点着煤油灯给孩子批改试卷;大郎二郎也是个心善的,帮着村里没劳动力的人家秋收,吴氏、苗氏和你也是好相处的,几个孩子更是乖巧懂事,对谁都一样,从来没有看不起哪个人!谁要是敢说顾家一个字不好,那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老李头也站出来,“别的不说,就说村学,这可是每家都受益的事情。这两年想进求知书院的学子越来越多,好多外镇的也跑来。幸亏顾老头将咱们孩子教得好,到书院没有被别的孩子比下去。你们指责顾家之前,先看看自己为整个村子做了什么?”   张婆子不满出声,“那时因为我们没钱,要是有钱的话,肯定做的比顾家更多!再说村学,别把他顾家说的那么高尚,我们家家户户可是掏了钱的,顾老头又没白干!”   顾母毫不在意,“有钱没钱不重要,有心就行,你要是真的愿意,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拿钱出来,有多拿多,有少拿少,给咱们村学买上一些书。还有村学,我们还真不勉强,这本就是自愿的事情,有些不愿意掏钱、觉得自己吃亏的,大可以不来,我们也不用那么操心,吃力不讨好!”   顾母朝他们伸手,“掏钱吧,大伙都等着你们做好事呢!”   张婆子喘着气,“你,你!”   顾母嗤笑一声,“刚才不还蹦跶的很起劲嘛,现在一个两个不吭声,一上一下动动嘴皮子厉害,落到实处,你们这些人怎么就没动静了?”   听着顾母的指责,那些闹腾厉害的人不敢吭声,要是被顾婆子缠上,非要自己掏钱怎么办!   顾母接着开口,加重了声音,“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就是我顾家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也希望有些人,以后不要随意败坏顾家的名声!”   老李头在村里辈分高,站出来到中间,“有些不怀好意的,都把自己的心思给我藏起来,要是哪一天闹腾到外人面前,咱们月水村容不下你们,你们也别厚着脸皮待在这里!每家每户都有孩子,不管是娶亲还是读书,哪一家名声坏了,跟大伙都相关,谁也不能独自被摘出来,不受影响。大伙说话做事前好好想一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到时候因为你们个别人坏了整个村的名声,也别怪大伙不客气。”   方才还在指责顾家的人讪讪闭嘴,就连张婆子也没了声音,李老头这话确实给他们敲了醒,现在村里的读书人多,名声太重要了,一时嘴快说出来,到时候影响整个村子,那他们可就是罪人了,看李老头的意思,要是真走到那一步,被赶出月水村,这可不是要命嘛!   村里人多又杂,自然有好有坏,又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改了别人的心思,有约束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有顾忌,大家伙都想过好日子,搞臭顾家的名声对他们没好处,他们也不是笨得不开窍的那种人。   吴婆子慌了,本来这么多为她说话的人,此刻一个两个都闭了嘴,果真外村人就是靠不住。   顾婆子不是个好相处的,从她那里沾不了什么光,吴婆子看了一眼吴氏,只要女儿听自己的话,以后不缺好吃好喝的。她露出一抹笑容,伸手过去拉着吴氏的手!   吴氏避开了她的动作,并不给她机会,“大伙刚刚只听了一面之言,我来给大伙好好讲一下事情的过程。三宝满月我娘家没来,三郎考中秀才她们还没来,幸亏公婆是个好的,不计较这些,不然我哪还有脸在顾家待下去?”   吴氏眼眶红红的,“不怕被大家笑话,几年前过年时,我这亲娘,因我不愿掏钱贴补几个弟弟,而和我断绝了母女关系。之前我们家的情况,大伙也知道,真没多少钱,过年婆婆给的钱,我自己孩子连身新衣服都没做,就被我娘哄骗过去,给家里的弟弟和侄子买吃买穿的。他们是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哪里就挣不来钱!今个在场的也都是嫁过人的,要是你们遇到这情况,会不心寒嘛!”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女子,最是能理解吴氏的心思,狠狠的瞪了一眼吴婆子,“你做的没错,是你老娘太过分。一边说着外嫁女是泼出去的水,一边还想着从外嫁女手中拿钱,哪有这么好的事! 怎么不去抢钱呢!女子出嫁就是夫家的人,娘家可不能只想着占便宜。”   吴氏眼眶红红的,眼眸中的泪要落不落,看着就让人心疼,“我只是想在夫家好好过日子,我有错吗?今个娘家人跑来,故意让顾家没脸,他们考虑过我的境况没有?已经断绝了关系,这么多年没联系,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跑来,看着我们顾家日子刚刚好过,这,哎!”   装可怜谁不会,她可比吴婆子年轻又柔弱。   其他人赶忙开口安慰,“别哭,你没错,错的是你娘家人,感情大家伙都被骗了,这个老婆子没安好心,故意在咱们面前挑拨顾家人,就是想上赶着占便宜。”   “对,这种人就像狗皮膏药,不让她们进门是对的,有一就有二,不然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不对劲啊,怎么都来抨击自己了!   吴婆子使劲挤挤眼,抹了一把泪,“咱们家穷啊,拿不出东西,这才不敢上门,你在顾家吃的好喝的好,你几个弟弟在家都快吃不上饭了!家里人不是不给你撑腰,娘心里也挂念着你呢,实在是无能为力!”   吴氏抬头,“怕不是这几年三郎没有帮忙秋收,庄稼都烂在地里,所以你们才吃不上饭吧!”   吴婆子和吴大郎有些心虚,以往农忙时,有顾大郎来帮忙,他们不费力气就将庄稼收回来。今年没了别人帮忙,他们几个干一天歇一天,反正庄稼就在地里,早收晚收都一样。可没想到一连下了好几天暴雨,庄稼一部分被雨水冲跑,另一部分烂在地里,全没了,一地的庄稼全没了!   其他人听了吴氏的话,看着吴婆子的样子,哪还不清楚。   “呵,原来这不是来看闺女的,是上门要粮食银子打秋风的! 咱们月水村的人可不能这么被欺负! ”   几个妇女站成一排,“既然吴氏和你们脱离关系,顾家也和你们没有联系,我们月水村不欢迎你们,也别让我们听到在外面你们沾顾家的光,或者说什么坏话!”   吴婆子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么多人站在她面前,她浑身抖了抖,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   “走就走,你们月水村我们还不稀罕来!他顾家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我吴家绝不会沾他的光!”   吴氏领着吴大郎和陈氏灰溜溜的转身,准备回去。   顾驰从门口出来,“几位先别走,大嫂在娘家的日子着实艰辛,以防万一,还请几位去到里正那里签份断绝关系的协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对咱们双方都有利!”   吴氏眉头一横,“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就是不去签!”   围着的人又凑上来,站成一排,冷冷的盯着吴婆子,“再问一遍,你签不签?” 第50章 顾父身世   看着围上来的人群, 吴婆子暗自叫苦, 月水村的人竟如此凶悍,动不动就围成一群威胁自己。   她又扫了一眼顾母, 听说顾婆子未出嫁时乖巧听话, 可如今手不离棍,粗暴的直接几棍子上来, 自己腰身到现在还是疼的,嘶, 下手可真狠!   在一群人恶狠狠的注视下, 吴婆子哪敢不从,灰溜溜的跟在顾驰和吴氏后面, 去到董里正那里签了协约。   董里正看着他们双方,“签下你们各自的名字, 从此不能凭借对方的名声做事、获利, 也无任何钱财纠缠。”   吴氏毫无留恋, 嫁入顾家后,顾大郎也曾教过她几个字, 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她拿起来, 径直写下自己名字。   吴婆子则是按了手印, 按下去的那一刻, 她突然抬眼看了一下自己女儿, 似是已经好久, 没有仔细看过自己女儿的样子了。   可紧接着看见吴氏那漆黑凉薄的眼神, 吴婆子心中的这么一丝丝感慨立马不见,外嫁女就是靠不住,竟敢和自己断绝关系,还好当初生了儿子,如今才有指望。   协约一式三份,顾家和吴家各一份,董里正这里一份,各项条约规定的很清楚。   虽这个协议实际并没有律法效应,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吴家不是个好相处的,有一就有二,顾驰也是出于谨慎考虑,才执意签下这份协约,以防万一。   有了双方的签名和手印,还有董里正和月水村众人的见证,   日后真有什么问题,这纸约定是个凭证,总能派上用场。   离开董里正那里,吴婆子还不死心,今个来的目的一个都没实现,“母女一场,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还给你找了个好婆家,如今协议也签了,你总要给我些养老的银子吧!我也不多要,一年二两银,按照四十年时间,总共八十两银子。”   好婆家?所谓的好婆家是因为当初顾家出的聘礼多,为了给下面的弟弟娶亲,吴婆子见钱眼开,二话不说同意了这桩婚事,然后拿着自己的聘礼精挑细选,给几个弟弟娶亲费了不少心思。   想到这儿,吴氏嗤笑,“婶子,你好好看看协议上的内容,在你签下协议的这一刻,咱们没有任何瓜葛,你的养老自然与我无关!”   八十两银子,狮子大开口,即使到了这一刻,自己的亲娘还打算从自己身上再捞最后一把银子,真是想的美!   “婶子?” 吴婆子瞬间一滞,虽她对吴氏没有多少感情,可猛然听到这个称呼,也难以接受,直到这一刻,她才有种感觉,这,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不过所有的东西都比不过白花花的银子,她自然知道协约上的内容,方才签署时就想提出这件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开口的话,保准那群婆子能上来撕了自己。   是以这会人都散去了,才向女儿张口,吴氏是个心软的,以往从她那里要银子容易的很,可没想到如今吴氏心肠这么硬,一分钱都不愿意拿出来。   吴婆子板着脸,“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拿钱了?”   “我嫁给大郎这么多年,我的聘礼,每次回家补贴给弟弟的银子,还有给你的孝敬钱,杂七杂八的加一块,已经不算少了!几个弟弟有手有脚,养活你想必不成问题! 从现在起,你与我无关 ,你的养老自然也与我无关!”   吴氏冷冷的看着她,“这钱,我一分也不会给!”   不是她心狠,而是她知道吴家人的德性,今个开了头,往后过不下去,吴家人还会再上门闹事,那就真的一辈子摆脱不了。如果走到报官的那一步,不可避免的会对三郎和大宝造成影响,再者吴家人见钱眼开,真有了银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情,几个弟弟爱赌又好吃懒做,吴家日子过的艰辛,与这脱不了干系,这银子是万万不能给他们!   “各位请便,我先回去了!”吴氏不再搭理他们,招呼顾驰一块回家。   “你,你就是个白眼狼,黑心肝的,早知道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溺死在水中! 你今个这么对我,日后你的孩子也会这么对你的! 还想过好日子,做梦去吧,你们顾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已是烧高香了!” 吴婆子指着吴氏离去的身影,恶狠狠的开口,气的直跺脚。   犹不解气,吴婆子朝着顾驰的背影啐了一口,“你顾三郎,神气什么?你一辈子就是个秀才,到死也是秀才!你们顾家人,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吴氏不在意这些骂声,但关乎小叔子,她歉疚的看着顾驰,“三郎,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顾驰摇头,冲着吴氏轻笑,安抚道:“大嫂,你放心,别人说什么咱们管不住,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咱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就是你的靠山!”   吴氏“嗯”了一声,眼眶湿润,她真的无比庆幸,嫁到顾家,有这么一个好的公婆、夫君和小叔子,不介意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处处包容、体贴、谅解自己。以后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顾家人,更要把顾家的日子过好。   回到家中,顾母抱着三宝晃悠,顾驰凑上去看了几眼。   三宝伸出小手 ,拉着顾驰的手指往嘴里放,小奶牙还没长出来,有些痒痒的,糊了顾驰一手指的口水。   “你这个调皮的小宝,咬了小姑娘的手指还不够,现在又来咬小叔的手指!” 顾驰拿着帕子擦净手指,笑着点点三宝的小脸蛋。   小孩子身上软软的,还有一股奶香味。顾驰神思不由自主的飘到月水旁,小姑娘撞入自己的怀中,温香软玉,娇娇软软,似是到现在深深一吸,还能闻到那女儿家的香气,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和心头。   不过,小姑娘还是太小,也不知她对自己有何心思,自己还有的等呢!   娄县令交代给顾驰的任务,他花费了好几日,详细的整理了几页,交到娄县令手中。娄县令的动作很快 ,没几日便印发给全县学子,人手一份。   顾驰和顾父去到县学一趟,送些自家的东西,答谢李教谕这一年来对顾驰的看中。   走入书院,全体学子排成长长的队伍,等待着领取资料。   “这是小三元亲笔写的,这可是好东西!” 已经领到资料的学子,有些激动的翻阅,就地看了起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驰抬眼朝着那个学子打量,有些眼熟,这不是第一次县试时,那个流口水弄湿卷子的考生嘛,虽只见过一眼,可顾驰还有印象。   那个学子没注意到顾驰的目光,兴致勃勃的和周围人讨论,“你看了小报上的内容没有,就是有关顾驰的那一篇,他真是太厉害了!我太佩服他了!”   小报,是临南县书肆印发的报刊,每日会在上面登录各种新鲜事和要闻。小报起源于京城官员间的邸报,起先在京城流行,慢慢的在整个大周朝传开。   顾驰在县学读书时,每日都会看小报,不过最近待在家中,不那么方便,已有一段时间没有阅读小报上的内容,是以他并不知道,小报上竟还有有关自己的文章。   他朝着那位学子走过去,笑了笑,“冒昧打扰,我想借阅小报一看,可以嘛?”   “顾,顾驰! ” 刚刚被自己夸赞过的人,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学子有些激动,亮闪闪的看着顾驰,赶忙把手中的小报递过去,“可以,都给你,我手里还有,要多少都给你!”   另一人噗嗤一笑 ,“顾云天,看你激动的!”   顾云天也是县学学子,不过他此次未考过院试,目前只是童生,是以他对连夺三次案首的顾驰格外敬佩,加上此时又亲身遇到,他格外兴奋。   顾驰冲他一笑,道了声谢,掀开手中的小报,快速浏览。小报上刊登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事迹,每一时间段都很分明,末了还画了一副自己的肖像,这真是在全县人面前都出名了!   顾云天激动又好奇的开口,“顾驰,真如小报上所写的那样,你一岁识字,三岁就能作诗吗?”   顾驰笑出声,微微摇头,“这倒是不曾,三岁就能作诗的是神童。小报上面夸大了我,我可没有上面写的那么厉害!”   他就是一般人,哪有什么七步成诗、过目不忘的才能,只是记性和反应灵活一点而已。所谓的应用自如、顺便掌握,是建立在大量的背诵和学习的基础之上,没有辛勤的努力,只凭所谓的天赋是难以成功。   不可否认天赋确实有影响,但读书一事,所有的因素缺一不可,仅仅依靠天赋行事,忽略所付出的努力、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等其他因素,并不能在读书上面有长远的发展。   “那也很厉害了!”顾云天并不在意,这丝毫不减他的崇拜之情,眼睛里闪着光,看着顾驰。   “云天,还不过来!” 一个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爹,你看,这就是顾驰,小三元顾驰!” 顾云天几步走过去,拉着那中年男子过来,向他介绍顾驰。   那中年男子点头示意,自己儿子崇拜顾驰,可他毕竟是个大人,没有太多感觉,他把目光盯在一旁的顾父脸上,这,这太面熟了,会是三弟嘛?   他记得府试时曾和这人有一面之缘,也曾求证过这人是否是三弟,虽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感觉骗不了人,对着这人,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中年男人不着痕迹的仔细打量顾父,眼底下面有一点小小的痣,胳膊上隐约有一条疤痕,是了,这就是三弟,这疤痕是三弟小时候顽皮,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刮出的痕迹。   “三弟,是你吧!” 这个男人朝着顾父开口。   沉默许久,顾父叹口气,随即笑了笑,“二哥,好久不见!”   如若今日没有遇到他们,顾父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和他们相认,可偏就见了面,那他也不打算躲避。这么多年,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他也不会在意当初的事情。不过三郎日后还要科考,到时候这件事被抖出来的话,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儿子详细的经过。   顾父爽快的承认了,此刻这个中年男子反而不再吭声,看向顾父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他曾猜测过三弟在哪里讨生活,是活着还是死去,亦或是继续如当初一样不喜读书、浑浑噩噩的度过一辈子。可从不曾猜想,会和三弟在县学里相见,还是以这样的身份,“小三元”的父亲,这真的是三弟嘛?   虽上了年纪,但没有发福,没有佝偻,眼角眉梢有些细纹,皮肤黑了不少,双手一层厚茧子,身体健壮一些,看来之前吃了不少苦,但五官还是和以往一样俊挺。   只是周身的气度完全不一样了,给人的感觉更加稳重,不是当初那个浑不吝的样子! 可以说,除了轮廓和面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像以往的三弟。   他收回目光,“三弟,家里人都念着你,和我回去见一面吧!”   顾父应了声,“去是要去的,只不过这会儿三郎已和李教谕约好见面的时间。再说上门做客,不好空着手,改日我带着妻小,再登门拜访!”   这中年男子也不再勉强,多少年未见的兄弟,但毕竟不是亲的,挂念是有一些,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他更多的是好奇三弟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何教导出顾驰这样的儿子。   “咱们家还是那个老地方,尽快处理好事情,上门咱们好好聚一次!”   这个插曲一过,顾父拎着东西继续往前走,顾驰欲言又止,自己父亲怎么还有亲人,可看两人的相处,并不十分亲密。   感受到儿子探究的目光,顾父向他讲述起往事。   方才遇见的那男子是县城顾家的二少爷,名叫顾青柏,他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名叫顾青松,这两人是亲兄弟。顾父行列老三,原名顾聪,后改名顾青平。   虽成了“青”字辈,但顾父和这顾家人并无血缘关系。   顾父的父亲,和顾青松、顾青柏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当时两人结伴参加院试,但几十年前前朝还在,民不聊生,官员不管事,山匪烧杀抢夺,不少人因此失去生命。   这两人不幸,也遇到了抢劫的,劫财还劫命,顾父的父亲健壮,曾经练过几招,费了一番力气对付了那两个盗贼,只不过二人对一人,那盗贼手中还有武器,顾父的父亲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所处的地方偏僻,周围没有几户人家,又赶上酷暑,伤口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腐烂的厉害,顾父的父亲因此失去生命。   顾父的父亲去世,而顾父的母亲再次改嫁,家里的老人也早已不在,只剩下他一个五岁幼童,难以维生。   顾父母亲改嫁时,将顾家的房子田地出手,将大半积蓄交给顾青松父亲手中,委托他收养自己的孩子。   顾青松父亲自然同意,毕竟同窗也是为了救自己才与盗贼争斗,且还有同窗之谊,加之还有抚养孩子的银子,只是添一个碗筷的事情,着实算不上什么事情,他很快就答应了顾父母亲的请求。   顾父母亲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回到娘家改嫁,非她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她和顾父的父亲也很是恩爱,这还是他们两人头一个孩子,舍弃顾父,如同在她心上剜了一刀。   但生活艰辛,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再怎么难以割舍,她还是选择了再嫁这条路,顾父自然被她抛下了。   彼时顾父五岁,在顾家待了十年时间,他成了顾家人口中的三少爷,十年后,顾青松父亲意外去世,顾父也离开顾家,自立谋生。   顾驰听了事情的大致过程,有了基本了解,不过看着今日的碰面,父亲和临南县顾家人的感情并不太好,且离开顾家,除非出了什么非离家不可的大事,轻易怎么可能会离家自己讨生活,即便不是亲人,可还有十年的相处时间,如若关系好,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没有往来。   顾驰思忖,看来这其中还有一些事情,父亲没有告诉自己。不过眼下还有事情,等到父亲愿意说的时候,总会告诉一家人的。   李教谕看见顾驰,脸上笑开了花,前几天院试名次出来,他又受到学政大人的夸赞,时来运转,临南县一飞冲天,这都是因顾驰,才有如今这个结果。   双方道贺几句,李教谕抚着胡须,“再过十来日,府学开始上课。府学人才济济,那里的学子更多,到时候,你的竞争对手是全省的秀才,继续努力,你是咱们临南县的骄傲!”   到了如今这一步,所有的目光都聚在顾驰身上,他的压力自然也有一些,不过他心态放的平稳,第一很好,可要成了第二第三,这也不赖。   临走时,李教谕又送给顾驰一些书籍资料,这个学生是个好苗子,李教谕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 ,他总有种预感,顾驰会走得更远,会是临南县乃至整个河省的骄傲!   回到家中,顾父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顾母倒是不奇怪,她早就知道这些事情。   顾二郎张着嘴,“感情娘早就知道了,只有咱们被蒙在鼓里,儿子还是比不过婆娘啊!”   顾父伸手给他一个爆栗,“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儿子比不过婆娘是应该的,看看你们娘多好,再看看你自己!” 顾父佯装嫌弃。   “啧啧,你儿子我怎么了,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完美结合你和娘的长相!” 顾二郎摸着自己的脸,自恋的开口。   吴氏苗氏自然也很惊讶,“怪不得爹识字,三郎读书又好,感情这是有渊源的!”   顾父叹口气,虽当时他年幼,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多少印象,可也曾听别人讲过,自己父亲学识不错,如若不是遇到那件事,考上秀才不在话下,指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天意弄人,前朝动荡,害得他们一家人家破人亡。所幸如今生活在一个清明的朝代里,百姓的生活也更加好过。   备好礼品,顾父又借了一辆牛车,加上自家的牛车,两辆车拉着顾家一家人,就连二宝三宝也带去了,多年不见,虽关系一般,可他毕竟算是这个家里的养子,这是最起码的礼节,不能被别人挑出刺来!   临南县顾家这边,自然也得到消息,听到二儿子回来说的话,顾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眼角闪过一丝精明,“他虽没什么成就 ,可养出一个好儿子,日后就当亲戚一样相处即可!”   刘氏不在意的撇嘴,她是顾青松的妻子,也是顾家的大儿媳,“眼下那孩子只不过是个秀才,咱家大爷也是秀才,下一科要是过了,那可就高他们一等,当成亲戚相处也行,倒不必太过费心,万一日后被他们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甩都甩不掉,那可就麻烦了!”   顾老太太叹口气,如若真像儿媳说的那样就好了,当初闹得那般不愉快,她也不乐意如今厚着脸皮凑上去。   可自己大儿子进五十岁的年纪,也只是个秀才,多次科考失败,费了不少银子,希望也不大。二儿子更没有功名,只是一个童生,如今在客栈里当个账房先生,家里几个孙子,最小的那个虽努力,但天资一般,其余的也拿不出手,境况着实不妙!   “我怎么说,就怎么来,不必太过刻意,顺其自然就行,但也不能轻视他们。” 顾老太严厉的扫了一下几个儿媳、孙媳。   刘氏应下了,但不以为意,不过就是泥腿子而已,她还就不信,当初那个浑不吝的三弟,真能有什么大造化!   顾父下了车,站在大门口,敲了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赶忙出来迎接,“三少爷,真的是你!”   顾父有些激动,赶忙迎上去,“李叔,是我,你也老了!” 李叔是顾家的老管家,小时候李叔没少为他求情说好话,对他也很是关爱!   搀扶着李叔,顾父一家人进了屋!   走到堂屋,刘氏在那里等候,看着他们身上的衣衫,目光中闪过一丝嫌弃,呵,本以为混的有多好,如今看来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嘛!   这下子她也懒得做样子,端来茶招待他们坐下,毫不在意的打量着顾家人。   被别人用这种目光注视,想忽视也忽视不了,顾母抬眼,挂上一抹笑,迎着刘氏的目光,“看够了吗?”   知道自己一家人长得好,什么衣服都不掩风姿,可也不用总盯着看吧,没见过世面! 第51章 顾父身世(二)   听到顾母的话, 刘氏略显嘲讽的笑容瞬间一滞,有些尴尬的开口, “多年未见三弟,如今见了你们, 一时情难自禁, 就多看了几眼!”   说完这话, 她不欲再和顾母交谈, 赶忙打发身边的一个丫鬟, “去, 请老太太和几位老爷、少爷过来见客!”   顾父刚进门时就发现,屋中的摆设看着有些旧了,刘氏的衣衫虽比乡下人好许多,但在临南县只是一般, 想必这些年他们过得也不是很好!   没一会儿,顾老太太被小丫鬟搀扶着进屋,顾青松和顾青柏两兄弟跟在后面。   顾父起身,叫了声婶子,接着向他们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妻儿。   顾老太太露出笑容,“这么多年家里人一直挂念着你,如今看着你过得好,人丁兴旺, 我也就放心了!”   猛然见她如此和善, 顾父还有些不适应, “劳烦挂念, 我也时常想起你们,不过两个兄长都是上进的,想必早有所成,我也就不那么操心了!” 场面话谁不会说。   听到自己两个儿子,顾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在两个儿子身上寄予厚望,可如今一个也不成才,孙子中也没有太出色的,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对外人说道。“我们也都好,来,咱们坐下来说话!”   顾老太太落座,瞥见顾父带来的东西,“上门还带什么东西,人来了就行! 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咱们可是一家人!”   顾父开口:“上门做客怎能空手,你们不必太过客气。我早已离开这里多年,也改回原先的名字,我爹的坟墓也被我迁回了村中,一家人这话,恐他在地底下听了不乐意。”   一家人?这话谁信谁是傻子。当初这个老太太是怎么对自己的,顾父还记得一清二楚。   顾青松的父亲自回来后,就因惊吓生了一场重病,此后又有了心病,杯弓蛇影,整日闭门不出,唯恐再遇到那坏人。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花钱没有节制,顾家人依靠地租和商铺的租金度日,看着光鲜,实际捉襟见肘。   顾青松的父亲不管事,顾老太太便把顾父母亲给的银子拿出来,用在两个儿子身上。顾父穿的衣服是两个兄长不要的,吃喝用度一切都不如顾青松兄弟二人。   不过这也能忍受,好歹养育了自己,顾父不愿意去争夺什么。   再多的银子,只进不出,总有花完的那一天。当时还是前朝,读书需要不少的束脩,一般人家难以承受。   那一日傍晚,顾父下学回来,有些开心,今个夫子又夸赞自己聪明灵活,一点就通,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就听到了顾老太太的一番话。   “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你两个哥哥再读几年就能下场,到时候考中童生,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你是他们的兄弟,自然也能跟着沾光。所以我想着,先供他们两个读书,等日后日子好过了,你再接着读,婶子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对吗?” 顾老太太拉着顾父的手笑眯眯,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   顾父抽回自己的手,彼时尚且年幼的他,自然不愿意,凭着当初自己母亲给的银子,如若只用在自己一人身上,肯定够他读书。拒绝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可迟迟未吐出来。   看着顾老太太未达眼底的笑意,顾父知道,自己愿意不愿意不重要,根本没有选择。即便是坚持,可自己手中无一分铜板,顾老太太肯定不会给钱,这如何能继续读下去?   顾父没吭声,顾老太太笑了笑,“ 好孩子,婶子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至于你顾叔那里,他身子不好,不必打扰他,这件事情我会告诉他的!”   自那以后,比他没大几岁的顾青松兄弟二人,每日穿着整齐,拎着书箱去书院。   顾父眼巴巴看着那两人,读书真好,他也想读书!李叔不欲看着他小小年纪窝在家中,没有往来,就带着顾父去庄子和铺子里收租。   一日顾青松父亲出来,看见顾父正在对账,叹了口气,有些责备的开口,“你父亲是个有才华的,你倒是不随他。这个年纪,不读书窝在家里干什么?之前你婶子说你不愿读书,心不在此,我还不信,今日一看,果真如此。收租子、算账这算什么本事,读书考取功名才受人尊敬!你看你的两个兄长多懂事,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未放弃,你再看看你自己!”   他叹口气,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同窗之谊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消磨殆尽,更何况只是故人的儿子,在他心中,将顾父抚养成人就已很是不错,至于这孩子读不读书,自己也已劝诫过,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跟他没关系!   看着顾青松父亲摇头转身离去的背影,顾父握紧了拳头,抿着唇许久未出声,愣愣的盯着算盘发呆。   三四岁的时,那时父亲还在,母亲还在,整个家还在。父亲一边在家准备院试,一边抽出时间给自己启蒙。   “聪聪,我儿子聪明又灵巧,说话走路都比别的小孩早一步。现在爹爹教你识字,再大一点,你去书院读书,到时候咱们父子两个一起去科考,好不好?”   被自己父亲刮了一下鼻尖,小小的顾父拉着父亲的大手,仰着脸,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好!” 眼神中满是坚定。   爹爹学问好,经常有学子来家中向他请教,在小孩子的心中,父亲总是最伟大的那一个。   那时的顾父很是崇拜自己的爹爹,心中立下一个目标,自己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去到书院读书,到时候和父亲一起考科举!   手心的痛感传来,拉回顾父的思绪,许是太过用力,握拳时指甲刺进了手心上的肉,小时候他想着要好好读书,可现在,他再也有机会读书了!   想到顾老太太,顾父眼神晦暗,这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让自己退了学,又唯恐受到他人的指责,把所有的事情推卸到自己身上! 在外人看来,是自己不知进取,无心读书才辍学,跟她,还有整个顾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那以后,顾父每日不着家,虽不能读书,可他还有别的事情干,小小的少年,到处给别人搬粮食、打零工,一文一文的积攒下铜板。   只不过他这行为,在顾家人看来是没出息的,是被人看不起的。   当时刘氏已经嫁入顾家,她一贯看不起不读书的,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亲小叔子。   那一日顾父搬完麻袋,大汗淋漓的走进家门,刘氏皱着眉,拿起手帕捂着鼻子,嫌弃的开口,“没出息,又脏又臭,还真是应了你的名字,‘平’,怎么都立不起来。看看你大哥,已经是个童生了,再看看你,家里几个读书人,而你确是个打零工的,真是给我们顾家人丢脸。”   顾父冷冷的看她一眼,径直走过去 ,呵,没出息,花了自己的钱,剥夺了自己读书的机会,如今还来指责和嫌弃自己没出息,真是好笑。   在他十五岁那年,一直孱弱的顾青松父亲去世,葬礼的第二天,顾父向顾老太太提出离开的事情。   顾老太很快就应下了,离开顾家对自己来说是好事,省得以后给他说亲还要花钱,再者日后自己儿子有了出息,也不用让他一个外人沾光。   “男孩子出去闯荡是好事,这是剩下的银子,你娘当初交给我们,除了给你顾叔看病,其余的都用在你身上,剩余的都给你,给你置办的东西你也都带走!”   顾父掂了掂银子,有些冷意的看她一眼,“是吗?”当初鼓鼓的荷包如今没有一点分量,空瘪着只剩了底,他一个人未读书、也很少添置衣物,即便一部分用去看病,也绝不会只剩下这么一点!   顾老太太有些心虚,“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吃喝都是钱,我也不是个恶人,这钱自然都给你。以后这里还是你的家,隔一段时间可以回来看一看!”   不当家?自己这几年什么活都干过,物价花销比谁都清楚,他可不是能轻易被糊弄的人。   “这钱用到哪儿了,你也不用打马虎眼,我都清楚,你们用去的钱财就当做这十年来养育的报酬,谁让我心肠好,不和你们计较?” 反正都要离开了,他也不打算再忍让下去。   顾老太太皱眉,刘氏也恶狠狠的看着顾父,用手指上去,“呦,翅膀硬了,今个终于装不下去了,就是个白眼狼,养了这么多年如今敢这么和娘说话,良心喂了狗!”   “确实喂了狗,我的良心,都喂到你们这群人嘴里!” 顾父直直走到刘氏面前,面无表情,眼底散发着冷意,“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好久没动手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骂一句,我打一次,骂两句,我打两次。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刘氏忿忿指着他,“你,你!” 不敢再说什么,这个三弟明明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人,可周身散发的冷意让人生畏。   就这么,十五岁的顾父,离开了生活十年的地方,他本意是想在县城慢慢挣钱,可当时前朝动荡,他们这个小县城也不安全,光天化日走在路上,就会被盗窃,为此一刀见血的事情也不少。   后来他去到云阳镇,也是在那里,认识了顾母,在当时那个环境下,镇上的铺子都没几家开门的,实在是太动乱了。   最后他在月水村安了家,一直等到新朝建立,顾父将户籍迁到这里,百姓的日子才慢慢好转。   “三弟?三弟?” 听到声音,顾父回过神,看着面前早已白发苍苍的顾老太太,看着已显老态的刘氏,再看着早已不再有神采的顾青松兄弟二人,呵,风水轮流转,如今这情况,倒是反过来了!   顾青柏唤着他,“三弟,你放才在想什么?喊几声你都没有反应。”   顾父脸色淡淡,“没想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起在这里生活的那十年!”   顾青柏尴尬的笑了笑,没应声,这话怎么好接口,他可是知道当时三弟过的是什么日子!   顾云天在一旁,看了眼顾驰,又看着顾青松,“大伯,顾驰如今也是秀才,还是案首,你们都要考乡试,有什么不会的可以互相讨论,顾驰水平高,看了他写的东西,让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顾青松听了侄子的话,面色有些不好,他一个近五十岁的老头,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讨论问题,这也太丢面子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读书还是要靠自己领悟!”   刘氏作为顾青松的妻子,自然要帮着自己男人说话,“你大伯阅历深,知道的东西多,就算请教问题,也是向夫子请假,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顾云天摇摇头,“非也,‘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还是顾驰这样博学多才的人。指不定和顾驰学习之后,大伯你能很快考过乡试,再进一步!”   感受到自家大伯的严厉目光,顾云天不再说话,有些委屈,他也是为了大伯好啊!   在他看来,大伯年轻时考过童生,后来院试一关考了三次才成为秀才,然后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个秀才。大伯只闷头读书,不和外人交际,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的思维。   顾青松打量着顾父,复杂万分,似是又回到当初在课堂上三弟被夫子表扬的时候,凭什么三弟就能受到夫子的称赞、别人的崇敬。后来三弟退学,自己也考上了童生,他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三弟再怎么聪明,不还是个没出息的!   可过了这么多年,如此再次遇见,虽自己成了秀才,可在三弟这个泥腿子面前,还是有些抬不起头,以前是被三弟压一头,如今又被他的好儿子比下去,他顾聪,当真是好命啊!   顾老太太似是把生平所有的和蔼和笑容都挂在了脸上,可惜两个儿子和儿媳没有领悟她的意图。   这么多年过去,以往被人瞧不起的顾父翻身,有一个好儿子,前途可期。   而顾青松兄弟二人还是那个样子,一个整日窝在家中读书,不知柴米贵;另一个只是个童生,拿不出手,到现在还是依靠租子过活。   顾父的出现,将他们所有的自得与高傲打破,是以他们二人对顾父并不热切,反倒有一种隐隐的敌视。   至于刘氏,她自来看不起顾父,连带着对顾家一家人都看不起,考上秀才又如何,不还是在地里扒饭,一家泥腿子。   不过人都上门了,她也不能不招待,露出有些刻意的笑容,“三弟多年未出现,本以为三弟发达,忘记了我们,今个才知道并非如此。看着三弟你们身上的衣服,嫂子我着实有些心疼,这布料不透气,穿在身上不舒服。我这剩下不少衣衫,没上过几次身,还有家里几个孩子,每年都要做不少衣服,待会我一并收拾出来,你们带家去,大人小孩都收拾的精神,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这话听着真是一番好意,可顾母从自己男人口中,知道这刘氏的德性,说是心疼,实则是嫌弃,故意嘲讽他们呢!   顾母笑了笑,“嫂子别费心,你那衣服想必是好的,可我们却不敢穿。这尺寸和长短都不同,穿在我们身上,脚踝和手腕都盖不住,当成夏季的薄衫还差不多。”   顾母接着开口,“我们一家人长得好、身材好,穿啥都好看。像嫂子这样的,确实需要好好打扮。这衣服我们用不上,就留着给你打扮了!”   刘氏啐了一口,这人脸真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嘲笑自己的身材嘛!   她勉强笑了笑,“这长相、身材是天生的,可嫌弃不得,重要的还是内在,妇道人家知书达礼,有内涵才是最重要的!”   顾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的对,不过像我们顾家人,长相和内涵是并存的,许是天生就命好,格外招老天爷喜爱。”   刘氏: 这让人怎么接话,看着顾家人的长相和顾三郎的学识,反驳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刘氏笑意挂不住,“三弟娶了个好媳妇,三弟妹倒是挺会说话的,嫂子我可说不过你!”   顾母点点头,颇为认可她的话。“孩子他爹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没爹疼、没娘爱,没办法读书,连自己的银子也保不住,被人花光了。老天爷看他可怜,才让他娶这么一个好媳妇。嫂子说不过我是正常的,知道自己嘴笨,就别吭声,好好学学怎么说话。”   顾父点点头,“孩儿他娘说的都对!”   刘氏气炸了,“你,你!” 这人是故意来挤兑自己的吧!   顾老太太看着她们二人的动静,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好似花光顾父银子这事跟她没有关系。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怨着婶子,没让你读书,婶子心里也不好过,当时你执意离开家,如若不然,再等几年,等你大哥二哥出息了,你也能能沾上光。”她看着顾父,端的是一副和蔼的做派。   “沾光?”顾父有些讽刺的笑了笑,“那可不知猴年马月了!即便我当初留下,想必到时候顾老太太您,还有更多的借口,我哪有沾光的机会?”   顾老太太不见生气,还是那副样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只是你两个兄长不争气,没有什么进取,不然我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付出!”   顾父嗤笑一声,没接话。   顾青松、顾青柏二人看着他的样子,脸色一变,“三弟是不是也认为我们不争气,你如今日子好了,倒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二人了!”   “两位大哥多想了,你们争气与否,与我无关,不争气这话也不是我说的,谁说的找谁去!”顾父边说边起身,“也见过面叙过旧了,我们不多打扰。”   顾老太看着他,“这,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你也别挂在心里记恨我们,以后还是要有往来的!”   顾父停住脚步,直直的看着她,“我天生就记仇,往来就不必了,亲戚更谈不上,今日见面纯属意外,之前那么多年都过去,你如今也不用颠着脸故意讨好,我不吃你那一套!”   看着顾父一家人离去的身影,顾老太太叹口气,当初谁能想到会是如今这境地,罢了罢了。   刘氏嫌恶的开口,“终于走了,看着他们就败坏心情,娘,你也别太看重他们。乡试可不好考,夫君连考这么多次都未通过,那顾驰肯定也考不上。”   “希望如此吧!” 可顾老太太心里却明白,自己儿子是没指望了,他们顾家在走下坡路,可顾驰还年轻,总有高中的一天。   出了门,吴氏苗氏脸色不太好,没想到那家人狗眼看人低,说出的话阴阳怪气,打量的眼神好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哪来的这么大脸,竟然还看不起他们!   顾母笑了笑,“板着脸干什么,以后也和他们没有往来,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一步一个脚印前进。别把他们记在心中。”   从临南县回来没几日,顾驰去往阳山村一趟,去看看阿公阿婆,顺带着,再看看小姑娘!   从周家出来,顾驰敲响叶家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叶家的大门打开,顾驰刚想开口,可看着出门的小姑娘,瞬间一滞,喉咙不自觉上下滚动。 第52章 娇娇的“小桃子”   眼前的小姑娘, 墨发柔柔披在身后 ,许是刚清洗过, 有几缕绒发不听话的垂在胸前那圆润的弧度上,更添一分娇俏。   小脸儿染上红晕, 杏眼含着水汽, 整个人如同刚露出水面的小荷, 清纯中还有一丝娇艳, 鬓云香腮, 水灵灵的惹人怜爱。   再往下, 就是那修长纤细的脖颈,恰似上好的宣纸,泛着莹白的光泽,女儿家的清香窜进鼻尖。   不过让顾驰难以自持的是, 胭脂色的齐胸纱裙,露出领口那羊脂般的肌肤,这衣服太过修身,可以勾勒出胸前温柔两团的轮廓,还可以看到那一抹诱人的沟壑。   顾驰喉结上下滚动,当初小姑娘撞入怀中那柔软的触感,此刻又浮上心头。   看着这样的小姑娘,他赶忙移过眼, 按耐住心头的悸动, 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赶上了小姑娘刚刚出浴。   叶溪冲他摆手, 眼眸有些惊讶,露出浅浅的笑涡,“顾哥哥,快进屋!”   哒哒的木屐声不断,顾驰不由循着声音看过去,小姑娘的玉足珠圆玉润,许是不经常见光,更显白皙,让人忍不住在手中把弄。   临近九月份的天,早已没有夏日的炎热,可小姑娘身上着着薄纱,脚上踩着木屐,真是个不怕冷的!   “顾哥哥,快坐!”   趁着顾驰不注意,叶溪赶快低头打量几眼。方才自己刚刚沐浴完毕,还未来得及穿衣,就听到敲门声,仓促间随意穿了一件衣服,可上身之后才发现,许是这一段时间两个小桃子长大不少,那处竟有些紧绷,显出圆润的弧度!   “过几日我就要去府学读书,这次来给你送一些游记,都是最近新出的,我翻了一遍,还算有趣!” 顾驰深吸一口气,面上未显露什么,将书递过去。   叶溪欢喜的接过去,顾哥哥知道自己爱看游记,隔一段时间便会抄录几本送过来,颇为有趣,好多镇上的书肆没有,在县城里才看得到。   托顾哥哥的福,自己虽没去过什么地方,可这书,却是看了不少,也了解了不少地方的风情。   叶溪哒哒去到自己房间,回来的时候手中多几个荷包,“这是我亲手缝制的,做工不太好,不过装东西是没问题的,送给你,顾哥哥,你别嫌弃!”   顾驰勾唇接过来,他喜欢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嫌弃,“手艺很不错!”   听到表扬,叶溪扬起嘴角,眼睛里闪着光,她喜欢听到别人夸奖,更喜欢从顾哥哥口中听到赞扬。   她又一股脑的递给顾驰不少东西,“这里面是一些花茶和药材,平时可以泡茶喝,清热去火。”   顾驰接过来,直直的看着小姑娘,“我就要去府学读书,宛阳府路途遥远,如无必要的事不便回来,下一次再见面更不知是何时。溪溪,你,你照顾好自己!” 别让我担心。   叶溪仰着脸,“顾哥哥,你也照顾好自己!”   这么一来,怕是要好久都见不到顾哥哥了!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不舍。   顾驰注视着小姑娘,每一眼都看的认真。   感受到顾驰的眼神,叶溪抬起眼,四目相对,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酝酿出莫名的情愫。   叶溪不禁红了脸,浓长的睫毛翘动,赶忙垂下眼,每次遇到顾哥哥这种眼神,自己的心总是跳的很快,就像话本子中描述的那样。   看着小姑娘脸红的样子,顾驰勾唇轻笑,上前几步,伸手来到叶溪耳边,将那有些凌乱的碎发别上去,再近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将小姑娘涌入怀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叶溪的脸颊和耳稍,带着些许凉意,这凉意并没有降低她脸上的热度,反而整张脸又红了几分。   顾驰弯下身子,凑到小姑娘的耳边,轻轻的开口,“以后不能在别人面前穿这件衣服!好不好?”   叶溪仰着脸,眼底有些茫然,是这衣服不好看吗?随即她顺着顾驰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脸颊猛地烧起来。   她又急又羞,不敢抬头看顾驰一眼,因着害羞,木屐上露出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原来顾哥哥是这个意思。   听着顾驰低沉的声音,感受到他抚过自己的耳畔的触感,再加上这一句话,不知是因为害羞或是什么,红晕爬满叶溪的脸颊,整个人如六月的海棠,娇艳的让人移不开眼。她猛然捂上脸,真是没法见人了。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顾驰含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离开叶家。   送走顾驰,叶溪回房,红着脸蒙在被子里,唔,今个又丢人了,顾哥哥可真坏啊,偏要告诉自己,也不知被他看去多少!   抱着被子翻腾几下,叶溪赶忙换了一身衣服,把方才脱下的那件藏在箱底,不仅不能在别人面前穿这件衣服,就连顾哥哥也不行,可不能再次出丑!   再过几日府学就要开课,顾驰因名列一等秀才第一名,成为廪膳生,可以去到府学读书。而李宏虽排列在后等,可也在增广生行列,是以二人可以一道进入府学。郭策、王石和杜齐三人,也能进入县学读书,顾驰看到几个好友都更进一步,也很是开心。   宛阳府来回路程需要四天左右的时间,是以如无必要时间,顾驰是不能回来的,眼下秋收一过,下次回来估计要赶在过年的时候。   顾母将所有的东西给自己儿子收拾好,“各季的衣服都给你分类装好,还有你平日用惯的东西,都给你带上了。在那里照顾好自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因省钱苦了自己。家里现在多了这么多的地,咱们不差那些钱!”   穷家富路,三郎在外离不了银子,顾母把大半积蓄都给顾驰带上。   顾驰笑了笑,拉过顾母的手,安抚到:“娘不要太过担心儿子,听说府学每月都有考核,奖银不少,再者儿子平日可以去抄书,前几日廪生的四两银也领回来了,身上的钱财够用。倒是娘亲你们,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顾驰将装入包裹中的银子又拿出一半,递给顾母手中,“剩余的儿子带在身上,这些留在家中,儿子用不了这么多。”   大郎、二郎有自己的小家,唯独这个小儿子让她割舍不下,最近几年三郎不是在外读书,就是赶在科考的路途中。儿子出息,她也很自豪,可每次分开,她也很是不舍。   顾母忍着心中的不舍,详细的叮嘱几句才离去,心里盘算着该做些什么干粮,如今天气凉快下来,路上带着干粮不易坏掉。   赶路除了可以在驿站歇息吃饭,其余的路途没有什么小摊小铺,所以每次出行,自己备上干粮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日中午,顾父驾着牛车,与李家人汇合后,两家跟在去宛阳府进货的商家后面,几人结个伴,也安全一些。   摇摇晃晃走了两日,到达府城时到了中午,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里不算陌生,顾父几人吃过午饭,直接来到府学。   远远就能看到府学的大门,“这可真是气派,相比之下,县学根本不够看!” 李宏打趣道。   李晟给他们解释,“府学人才济济,学正大人很是重视,每年拨下不少银子,修缮学舍、奖励学子、购买书籍等,还有那些成才的学子,也会自己拿出一些钱来回馈府学,府学的底蕴、气度自然不是县学可以比的!”   顾驰点头,虽之前已经从李晟那里了解了一些有关府学的情况,可今日一见,还是不免震惊和激动,越繁华的地方,享受的教育水平也更高。   李晟已经在府学待了一年,径直领着他们办完手续,顾驰他们倒是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前朝规定,府学有廪生名额四十人,可今朝读书的学子增多,府学也扩大了名额,如今廪膳生名额八十人,増广生八十人,还有若干附学生。   名额是有限的,可是来的学子远超过名额的限制,是以就要通过岁考筛选淘汰不合格的学子。   全府最优秀的学子都聚在这里,竞争不可谓不大,虽宛阳府文风不盛,可耐不住人多,不是廪膳生还是増广生,都远超出规定的名额,岁考不合格的,就要以此降级,从廪膳生降为増广生,増广生再降为附学生。   府学的住宿条件倒是要比县学好上一些,学子可以自己选择,有两人一间、四人一间和六人一间,当然价格也更贵一些。   要知道来府学读书的人,因着有朝廷补助,大部分家里的情况也算不错,所以基本上都是选择二人的房间,安静还有自己的空间,二人住宿是很抢手的。   本来是轮不到顾驰他们的,不过顾驰的名声实在是大,府学的高训导给他安排了一间二人住宿,还免去了住宿费,是以顾驰和李宏住在一起。   明日才正式入学,收拾好东西,顾父和李父回家,李晟带着他们逛了一遍府学,了解基本情况。   树木葱茏,繁花茂盛,青石路面,干干净净。住宿、吃饭、学舍和夫子办公的地方严格分开,互不干扰。   住宿的地方,一排排的房间整齐的排着,前后还有各种花草树木,环境着实不错。   李晟的房间和他们离的不远,他向交好的几位介绍了顾驰和自己弟弟,在这里读书的,学识和人品都还不差。   府学生员的年纪倒不如在县学时那样平均,大部分年龄稍大,还有一些已经娶妻生子,像顾驰和李晟、李宏这样年轻的,还算是少数。   府学人虽多,可有些学完课程还未考上举人的,就不在这里住宿,许是另谋生计,或者在家中复习。还有那些成亲的秀才,也不经常在这里居住,家境条件好的,会回到自家的房子或者在外租一间房子。是以房间虽被占据,可真正在这里长久居住的人并不多。   吃食方面,也有专门做饭的地方,顾驰住宿和束脩被免除,每月还有朝廷补助的口粮,所以顾驰没有太多花费的地方,只有一些菜钱和额外的吃食需要自己掏钱。   第二日所有的学子报到完毕,开始正式读书。   顾驰进入学舍,就感受到在座学子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还能听到不少议论,“这就是小三元”、“案首来了、案首来了”   毕竟顾驰这一次是在全府都出了名的,不少学子都在关注他,其中还有些人暗戳戳的买了他当时给临南县学子的资料。   除了学子,就连授课的讲师对他也格为看重,案首每年都有,可小三元千里挑一,并不多见。   所幸顾驰承受能力还不错,并不过分在意外界的看法,倒是没有太多压力。   府学相比县学来讲,更加灵活,每门课程有固定的夫子,但是也可以选择到其他夫子那里听课。还有一些已经学完一遍课程的,如果感觉自己的基础掌握的不牢靠,就会再次跟着夫子学一遍。   总体来说,在府学的生活还是比较和谐的,毕竟作为全府最优秀的人才聚集在这里,虽有些人不可避免的会有些傲气,但读书人最重名声,谁都不愿走到这一步因名声毁了自己,所以没有太多的闹心人惹事。   除了必修的课程,每位学子还要自己选择“六艺”中的课程,读书通六艺,对文人来说,必须要有一门拿的出手的技艺。   顾驰以前在县学学过一点,可毕竟时间短,只学个皮毛,府城教授的夫子水平更高。在这一方面他远不如那些大户人家子弟,因此他学的很用心。   当然运动也是不可避免的,府学会定期的举办蹴鞠、射箭、投壶等比赛,丰富多姿。   在府学教学的夫子水平更高,大部分都是举人,秀才到举人之间虽一步之遥,可中间的跨度更大,学识水平也绝非秀才可以比拟的。   在听了这些举人的授课之后,顾驰再次庆幸自己能来的府学读书,举人的眼界开阔,结识的人脉也更多,授课时经常会给他们讲述一些其他地方、古往今来发生的事情,也会涉及到官场上的情况。   一晃第一个月过去,顾驰也迎来第一次月考,许是要给他们这些新入学的学子一个下马威,这次的考题不简单。   即使顾驰,也做的有些勉强,府学课程增多,难度又大,平时还有各种其他活动的干扰,还有人际关系的往来,占据了大部分心神,一门心思苦读是不行的,毕竟走的越高,就不仅仅是会读书而已。   “哎,你说这次谁能得第一?”即便是考中秀才,大家对名次还是很在意。   另一人白他一眼,“反正不是咱们,肯定还是顾驰,他毕竟是第一名嘛!”   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顾驰这次考核还是考了第一,不过相比与以往,他这次的第一来得并不容易,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吃力。   这次考核之后,顾驰的想法改变了一些。起初他想要各方面都做得完美,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管是人际关系、还是六艺蹴鞠等,哪能十全十美、全部掌握。是以他将更多的心神投入学习当中,同时留出一小部分时间处理其他的事情,无意义的杂事不再理会。   府学出手大方,每次奖银第一名一两银子,等到末考时还有奖励,翻了一番。   转眼几个月过去,经历了末考,接着就是岁考,等考完岁考之后,才能回家。   腊月的天气滴水成冰,期间顾父来看过他一次,给他送来新做的棉衣,厚厚实实的,填了不少棉花。   “老大,你怎么又长高了!” 郭策几人从县里赶来参加岁考,顾驰来迎接他们。   四人几个月未见,也很是喜悦,“我爹娘个子就很高,我是随了他们!” 顾驰笑着回答,最近他半年他确实高了不少。   岁考由学正大人主持,只要想要继续参加乡试的秀才,就要来考试。出的题和院试的内容差不多,难度不是很大。   考完之后,李家两兄弟、郭策一行三人还有顾驰,结伴一起回去。   天寒地冻,他们租了两辆马车,多掏一倍的租金,才回到家中。没到冬季,路滑难走,租金也会上涨不少。   李宏、李晟在县里下车,顾驰和他们约定好了明年出发的时间。   马车继续前行,以往两天的路程,如今走了三日,赶在天黑前,顾驰终于到了月水村。   冬日天寒,以往热闹的村头,如今没有几个人影。   顾驰裹紧衣衫,拎紧手中的东西,朝家走去,离开家里近四个月,顾驰颇为想念家里的人。   还未走到家门口,在外玩耍的孩子看见他,扯着嗓子大喊,“秀才哥哥回来了,顾大宝,你秀才三叔回来了!”   听到这叫声,顾驰不由哂笑,自从考中秀才后,村里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总要在他的称呼中加上秀才。   顾驰掏出油纸包中的东西,一人给他们分一些糖块瓜子,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才继续朝家走去。   顾大宝是个耳朵尖的,他在院子里听到似是有人再喊自己的名字,赶忙出來一看,果真是小叔回来了!   “小叔,我可想死你了!” 顾大宝猛的扑过去,顾驰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这孩子,长高不少,以往肉嘟嘟的小脸儿瘦下去,如今苗条许多。   顾大宝如今在镇上的书院读书,今年是幼学第二年,学习还不错,每次考试名列前茅。   “三叔,我耳朵尖吧,老远就听到别人喊我的名字了!” 顾大宝朝着顾驰显摆。   顾驰轻笑,打趣道:“你不仅耳朵尖,鼻子也尖。”   顾大宝哈哈一笑,“这才有福气呢,我就知道小叔肯定给我们带好吃的了!”   进到院子里,顾驰看着顾母忙活的背影,“娘,我回来了!”   顾母回头一看,接着扑过来,“儿子,娘想死你了!”   二丫看见顾驰,也赶忙扑过来顾驰早有防备,倒是没有像刚才一样踉跄几步。   “今个天色晚了,来不及准备,明天娘就给你做好吃的!”顾母端来饭食,仔细盯着顾驰打量,儿子由瘦了,赶在过年期间可要好好补一补。   顾驰看着家里人都在,唯独不见自己父亲,“娘,爹怎么不在家?”   顾母笑容一滞,“别管他,爱回来不回来,你爹心里有别人了,要抛弃咱们孤儿寡母了!”   刚刚进屋的顾父听到这话:自己还没死呢!   看着他进屋,顾母也不搭理他,继续心疼自己的儿子,看着顾大郎、顾二郎开口,“你们小时候吃的多,三郎没吃到好东西,身子骨不好,所以才会这么瘦,我看着就心疼。如今还为了咱们顾家人的脸面,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你们要是对他不好,亏不亏心?”   顾驰好笑的摇头,从小这个家什么好东西都进自己嘴里了。   哥俩小鸡啄米般点头,顾大郎开口:“娘,长兄如父,我肯定对三弟好,我们一家子都对三弟好。”   顾父咳嗽几声,长兄如父?你老父亲还在呢,自己在这个家里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顾驰知道母亲疼自己,这次估计是想念的狠了,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拉过顾母的手,“娘,两个哥哥对我好呢!咱们一家人都对我好,儿子这是在长身体,你别担心! 倒是娘看着瘦了不少,你可要好好吃饭!”   没想到顾母听了这话,抹了一把泪,“还是儿子心疼我,你爹他就是个狠心的,以后我就指望你们几个儿子了!”   顾驰看了一眼顾父,看来自己父亲和母亲之间出了一些事,可是不应该啊,自懂事起,他就没见父亲和母亲红过脸,如今倒是怎么了?   顾二郎看好戏的看着顾父,“爹,你太不是男人了,怎么能让娘伤心!” 这几日他就发现自己娘亲有些不对劲,总是没有好脸色。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自己爹的错。   顾父看了他一眼,“臭小子,你给我别添乱!”   其实他也很郁闷,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没说错话、做错事,整颗心都扑到一家人身上,可是在自己老伴儿嘴中,自己俨然已经成了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我要是有错的地方,你给我指出来!”   顾母怨念的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屋,这话能当自己儿子面前说出口嘛!   顾父“咳咳”两声,“你们吃完饭就各自回房吧,早些休息!” 说完这话,他赶紧跟着自己老伴儿进屋。   顾驰三兄弟相视一笑,保准明天娘就不生气了! 第53章 顾父考科举   顾母刚进入屋中, 就看到顾父跟着进来, 挨着自己在床边坐下。   她往旁边挪了一下, “你别挨着我, 还去看书去,还去批改答卷去!”   顾父揶揄的看着她, 原来是因为这回事,最近一段时间, 他白日在村学教学, 晚上有空的时候在看书或者给孩子们批阅试卷, 倒是忽略了自己妻子。   他挪着身子,再次挨近顾母, “这些东西哪有我的小娇娇重要, 今个我什么也不做, 只陪着你!”   说完这话,顾父的老脸黑红, 好在烛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母嗔看他一眼, 尽力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你这个老不羞的, 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我老了,可不是你的小娇娇了!”   年轻时顾父总是称呼顾母为“小娇娇”, 可最近几年, 两人都上了年纪, 倒是不经常从他口中听到这话!   顾父一手拉过顾母, 另一手挽着她的肩,“这可不是好听话,你就算老了,在我的心中也是小娇娇!” 可不就是娇气嘛,要时不时的让人哄着!   一挨到顾父,顾母没骨头似的,顺势整个人靠过去,这几天生闷气她也不好受,天知道她多想靠在自己老伴的怀中。   “那你为什么最近都不搭理我,半夜了还不上床睡觉,我以为”,顾母绞着顾父的两根手指,有些委屈的开口,“我以为你不稀罕我了,不乐意和我一起睡觉!”   “哪有这回事,临近期末考核,村学教学任务重,晚上要给那些孩子出题改题,所以睡的晚一些。” 看着自己妻子,顾父摇头轻笑,许久未见到她这撒娇又委屈的样子,好似又回到年轻时那副娇娇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顾母靠在他的肩膀上,来回动了几下,找一个舒服的位置,“也不能怪我多想,你也知道我怕冷,以往到了冬季,你总是先上床给我暖被窝,可今年你都没有这么做!”   顾父摩挲着她的手心,“今年事情多,委屈你了,不过每晚我都端来火盆子,还灌了热水袋,没想到你还畏冷。”   “你给我暖被窝习惯了嘛,靠着你才暖和!”   听到这番话,顾父得意的笑了笑,就知道老伴离不开自己,“要不这会儿我再给你暖暖被窝?”   顾母抬起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个不正经的,我说正事呢!对了,你最近在看书,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还是你懂我!” 顾父笑了笑,“小时候读了三年书,这两年又在给孩子启蒙,现在咱们家里没有太大负担,我想着,慢慢捡起书本,不求考取多大功名,只是弥补一下心中的遗憾!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年少不知事时,他答应父亲,要好好读书和父亲一起考科举。可造化弄人,父亲抱负还未舒展而早早丢了性命,而他也被夺去读书的机会。   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承诺,时时记在心中,虽自己没有机会,可他教育三个孩子好好读书,节衣缩食也要让儿子们入学。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一些,他才重拾这个念头,父亲早已不在,那就由他完成两人共同的希望!   顾母眼神含着笑意,鼓励的看着他,“年纪不是问题,多少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在考试呢!你聪明,几个儿子都随你,加上你还有基础,去试一试,我支持你,儿子们也都支持你! 到时候考个童生秀才回来,你是秀才老爷,我是秀才夫人!即便考不过,咱们也不遗憾,你还是我男人!”   顾父直盯盯的看着顾母,眼中透露出深深的爱意,“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日饭桌上,顾二郎看着自己爹娘,咧着嘴笑了笑,“姜还是老的辣,爹爹一出手,就把娘哄好了!”   顾母笑看接过话,“那是,你爹爹厉害着呢,你还有得学!”   顾二郎冲着其他人挤眉弄眼,“娘一大早又在秀恩爱,爹和娘感情可真好!”   父亲和母亲把话讲清楚了,顾驰也很是开心,这么多见来爹娘之间没红过几次脸,没吵过几次架。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身子骨不太好,总是容易生病,爹为了让娘多休息一会,辛苦一天了晚上还不睡觉,照顾自己,不让娘操心。   爹和娘之间的感情,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是以昨晚听到自己母亲那一番话,顾驰并不过分担心父母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顾母没继续搭理顾二郎,清清嗓子,“给大家说件事,你们爹,准备考童生了!”   听到这个消息,其他人一脸惊讶,顾二郎笑了笑,比出大拇指,“行啊,爹你太厉害了,儿子支持你!”   顾大郎点点头,“爹,你就放心读书,家里的事情有我们兄弟俩照应。”   顾母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光你们爹要读书,你们两个也捡起书本,家里平日没有什么事,你们用心读书就好,父子三个一起下场试一试!”   顾二郎拨浪鼓似的摇头,“爹读书就可以了,我们不是这块料,家里读书人不少,不差我们两个。” 读书是不可能的,他看见书本就打瞌睡啊!   顾母看了他一眼,“正因为家里读书人不少,所以你们更要做好榜样,就算不考取功名,多识几个字也不错!再说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顾二郎还想挣扎一下,“读书费钱,咱们一个一个来,先让三弟、爹爹和大宝读书,我们不着急!”   顾驰从一旁拿出一个木盒,掀开盖子摆在桌面上,“钱的事不用费心。”   吴氏探头看了一眼,木盒内端正的摆着七锭银子,欣喜的开口,“三郎,你是如何有这么多银子的?”   “府学奖银多,每次月考第一名奖励一两,期末考核第一名奖励二两,加之我平时抄书攒下的钱,总共是七两银。我之前从家中带的银子还没花完,这些钱给两位哥哥和父亲读书。”   顾母点点头,“看你弟弟都拿出银子给你们读书了,你还不愿意?再说家里还有银子呢,供你们几个人读书绰绰有余。”   顾二郎耷拉着眉头,这下子更没有推拒的借口,他看了身旁的顾大郎一眼,反正还有大哥和自己作伴,自己这么聪明,读几本书应该不在话下吧?   都到了这个份上,顾大郎也点头应下,家里人的一番心意和期盼,总是要试一试,看看自己是不是读书的料子。   顾驰很支持父亲和两位兄长读书,“父亲基础好,大哥二哥要从头学起,我所有的书籍资料都有,咱们也不费多余的钱,平日买个纸笔就可以了!到了二月份就是县试,这一科肯定赶不上。抓紧这一年的机会,赶在明年,可以下场试一试。”   “三郎说的不错,这一段时间他在家,就让你们三弟给制定规划,你们之前也有基础,还有三郎给你们复习,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 顾母接过话。   “就按你们娘说的办,我去村头说会话。”顾父一锤定音,看了一眼几锭银子,走出门外。   顾母紧跟在后面,“我也出去一会儿,大郎二郎,你们今个就开始复习。”   “呦,快来快来,我听说三郎昨晚回来了,是不是?” 路过王家,王家小媳妇摆着手,招呼顾父顾母二人。   顾母点点头,“是回来了,府学放假,过年后再过去。”   “三郎在府学怎么样?” 王家媳妇凑过来,自从顾驰考中秀才,村里人对顾驰的学业很是关心。   “还行,每次都考第一名!” 顾母笑了笑。   王家媳妇惊讶的出口,“又是第一名?府学那么多优秀的学子,三郎竟然还能考第一,厉害厉害!这考第一名又啥奖励没?”   顾母提高了声音,“当然有奖励,小考奖励一两银子,大考奖励二两银子,在那里待了四个月,加上三郎抄书挣的钱,总共拿回来七两银子。”   “七两?”王家媳妇惊讶的睁大眼,他们一家人在地里辛苦忙碌一整年,也才那么多银子而已,顾三郎读个书,轻轻松松就拿回来这么多 ,更何况这才四个月,要是一年的话,拿不就快二十两银子了。   大早上正是吃饭的时候,临近的几家听到声音出来,“什么七两?”   顾母还未开口,王家媳妇接过话又说了一遍。   “乖乖,七两银!”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震惊,这种消息怎么只能自己知道呢,经过他们的口,不到一上午时间,整个月水村都知道这件事了。   顾父顾母满意的回家,显摆的目的达到了,要不是为了奖银这件事,这么冷的天,他们可不愿出门!   一下子拿回来七两银子,月水村村民对读书的态度变了。以往大家都认为读书是烧钱的事,可是有了顾驰这么个厉害的,读书哪里烧钱了?这明明是挣钱的事啊!   不少人回到家,看着各自的孩子,“好好读书,争考第一。就算不像顾驰那样优秀,像顾大宝也行嘛。咱们先定一个小目标,争取下次考核超过顾大宝。”   月水村的孩子苦着脸,这日子没法过了。每次顾驰一回家,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大人都念叨着让他们好好读书。这就算了,毕竟顾三郎比他们大几岁 ,没法比较。可没想到顾家还有个会读书的,顾大宝在村学中每次都考第一,去到镇上的书院还是如此。   年龄相仿,读书又好,有顾大宝这么一比较,月水村的孩子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以王卓为首的小伙伴们,又找到顾大宝,“你以后不能考第一了,偶尔考考第二名也不错嘛!”   顾大宝点点头,“好!”   王卓狐疑的看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顾大宝道:“我一直很好说话,上次你们不让我考第一,我就答应了。”   王卓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大宝人还是很不错的,答应他们不考第一,果真就没考第一,他们这样对大宝确实挺过分的。毕竟考第一是他的本事,其他人也管不着。   “刚刚我们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考第一好啊,咱们村里的孩子争光,下次你可要还考第一!”   顾大宝点头,“行,那下次我还考第一,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好好读书。”   看着顾大宝走远了,王卓才想起来,不对劲啊,上次答应的不考第一,顾大宝确实做到了,可那是因为那时他不在村学读书,已经去求知书院入学了。也就是说,大宝答应不在村学考第一,转头去到镇上书院考了第一,这不更过分嘛!   临近年岁,村里人需要忙碌的就是过年的一切事宜。顾驰看了眼天空 ,阴沉又暗淡,灰蒙蒙的笼罩在头顶,看来快下雪了,冷冽的北风吹来,让人哆嗦个不停。   天寒地冻,没有其他去处,顾家人都围坐在灶房里烤火取暖,顾母和吴氏苗氏在做棉衣,二宝三宝还不会走路,在各自的父亲怀中,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安静的不说话。   果不其然,临近中午,晶莹的雪花簌簌落下,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层雪,整个月水村白茫茫的一片。   顾父又添了跟柴禾,“幸亏三郎赶在这两天回来了,要是遇上大雪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会被困在路上。这雪,没个一两天时间停不了。   顾驰点点头,“我也是担心下雪断了路,考完试就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当时岁考之后,郭策他们还想着在府城待几天,毕竟来一次不容易。顾驰看着天气不好,带着他们连夜买好东西,第二日一早就坐车回来。   如今看来,所幸他们没有耽误两天时间。沿途荒芜,没有几户人家,如果因着大雪被困在路上,又冷又饿,还没有去处,那可就危险了。   腊月二十三,顾家将养的两头猪卖掉,留下一部分自家过年吃,其余的都卖掉了,又得了近四两银子,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有一两多,顾父在村学,每年还有个二两多银子,大郎二郎平时打着零工,一年到头也能挣五两银子左右,这么算下来,光今年一年,家里的收入十三两左右,就这还不算卖粮食的钱和三郎的奖银。   顾母妥帖的将银子放好,听说乡试一次花销更大,况且家里还多了几个读书人,来年大郎二郎不能去打零工,家里的收入势必要少一些,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不过好在今年他们多了十亩地,等明年有了收成,这可是大头,还能卖不少银子。   今年来找顾驰写春联的人更多,都想沾沾秀才公的光,甚至还有些外村的,大老远跑来想要求一副对联。   顾驰一人自然忙不过来,所幸家里人识字的多,大宝和大丫可以帮忙写福字,顾父和两个兄长可以帮忙写对联。   收到顾家的春联,其他人也不好空手,虽然顾驰说了不要钱,但他们上门都会带些东西,积少成多,光村民带了的东西就不少。   看着堆积在桌面上的东西,吴氏有些发呆,几年前她看着这些东西,当时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可到了如今,有没有别人送的东西,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自家有钱,过年不缺什么。   真是日子好过了,前几年,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病秧子的三郎如今成了秀才公,每月的奖银还这么多。怎么也想不到,只能在地里扒饭的他们,一年吃不上吃顿肉,如今鸡鸭鱼肉都不缺,手中还有这么多余钱。果然读书才能挣钱。   吴氏看了一眼自己男人,学的还挺认真,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她倒是挺感激自己婆婆提出让大郎读书。三郎有出息不假,可等他日后娶妻生子,再分了家,自己沾不了什么光。二弟家还有大宝这个大孙子,读书也好,日后肯定也有出息。   算来算去,就他们大房最没出息,两个女儿即便识字,可也不能考取功名。三宝还不到一岁,指望他还有好多年。如今自己男人开始读书,如若真考取了功名,不求考上什么秀才举人,考个童生她就满足了。等老了,没力气了,还能依靠笔杆子挣些钱。   吴氏如今就一个儿子,指望他种地是不可能的,没多的劳动力,种地可不划算。现在她就盼着,自己男人能有出息。   过了年,又是回娘家的日子,除了顾二郎和苗氏回娘家,其余的人都跟着顾母去到了阳山村周家。   刚一进门,张氏和王氏迎上来,面上挂着笑容,格外热情,帮着拎过东西,“快进来快进来,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顾母面上不显,心里和明镜似的,以往两个大嫂可没有如此热情。   顾母这次也不怕费钱,拿了不少好东西,老周氏和周老爹疼她,两个哥哥也没少给她送好东西,她这次特意赶在过年时多拿回来一些,这样子他们就没有拒绝的借口了。   周家三个姐姐也早已回来了 ,周三姐如今看着顾母和顾驰,再生不出什么比较的心,前几年自己还在得意,可没几年过去,三郎成了秀才,自己儿子刚刚考过童生,她不得不承认,小妹真是命好。   她赶紧凑过去,向顾母询问她教育孩子的方法,以前她看不起自己小妹,可如今才知道,小妹是个聪慧的,不聪明的人能生出三郎这么优秀的儿子吗?   “小妹,三郎是怎么读书的,你给我讲一讲!”   顾母开着玩笑,“他爷爷读书就好,他父亲也聪明,这是我们顾家人的遗传,学不来的。”   周三姐白了她一眼,“给我说正经的。” 自己男人因为不笨啊,肯定不必妹夫差。   “三郎不是写了嘛,娄县令还发给全县学子了,哦,对了,咱们不是一个县的,还剩余几份,到时候给你送过去。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法宝,只是个参考,还是要靠自己学。”   顾母说完这话,招呼着所有孩子,“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你们表哥!”   张氏王氏自然也是有打算的 ,以往她们二人不愿意自家的好东西被带走,可如今三郎太有出息了,就连自己的儿子都在看三郎的资料,和顾家人打好交情肯定没错。   张氏拎着竹篓过来,“这些是我做舅母的心意,等你们走的时候,小妹和妹夫带回去。”   顾母跳眉,二嫂这可是第一次主动送东西,以往自己从家里拿东西时,她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顾母笑了笑,“家里东西多 ,还没吃完呢,我带回去也是浪费,三个姐姐拿走吧。”   周家三个姐妹自然愿意,过年时从娘家回去不空手,这是多有面子的事情,“还是小妹贴心,懂得为我们着想。”   尤其周三姐,现在是越看顾母越顺眼,小妹贴心,处处为几个姐妹着想,以往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想到以前她还暗戳戳的挤兑小妹,这可真是不应该。   张氏面上笑眯眯,内心在吐血,明明是自己提出这件事,到最后所有的好处又被小妹得了。这一下子就要拿出去三份东西,真是肉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开口说那句话了。   顾驰和几位表弟说完话,他走出周家的大门,往叶家走去,给小姑娘送些东西。   不过正是回门的时间,想必小姑娘也跟着父母去到亲戚家,不在家吧!   走到叶家,却出乎他的意料,叶家的大门并未上锁,他敲了敲门,心里有丝期待,几个月未见,也不知小姑娘有变化没有,是长高了一些,还是更好看了一些。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顾驰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和迫切,抬眼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小姑娘。   顾驰挺直身子,打招呼道:“叶叔好,我来上门打扰了,给你们送些东西。”   又是这个小子,叶父眼神闪了闪,“进来坐吧!”   顾驰跟着他进门,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圈,小姑娘不在。   叶父打量他几眼,女儿总是提起这个小子的名字,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他对顾驰也看不顺眼。   “你先坐着,溪溪和你叶婶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话虽这样说,可他并不希望自己女儿现在回来,顾驰这小子赶在这个时间过来,肯定没安好心,都是男人,打的什么主意他能不清楚?   可惜事情不如叶父所想,话音刚落,又一吱呀的声音响起,大门又开了。   顾驰不着痕迹的朝门外望去,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映入眼睑,小姑娘回来了! 第54章 想你   高挑玲珑的身影映入顾驰眼睑, 蓝绿色的对襟立领, 绣花精致, 莹白手腕处露出白色里衣, 那一抹蓝绿在萧瑟的寒冬中惹眼,衬得小姑娘更加白皙娇嫩。   下身是素色长裙, 伴随着走动,裙裾上绣着的飞鹿踏莲、水纹流云摇曳生姿。墨发全梳, 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 发髻上的垂着的步摇微微摇摆, 晃花了眼。   几个月未见,小姑娘娉娉袅袅, 出落的越发精致。面色不显, 顾驰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有些担心, 小姑娘身上穿的可不厚,也不知冷不冷。   他又仔细的扫过叶溪的玉手和朱唇, 玉手白皙,朱唇水润, 脸颊中透着健康的粉嫩,看来小姑娘夏季畏热, 到了冬季,也是个不怕冷的。   叶父暗自打量着顾驰, 这小子掩饰的再好, 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自家的白菜要被拱了!   他欲向妻儿告知顾驰的到来, 可还未启口,就看到自己女儿眼神亮了一下,眉眼弯弯,几步快走过来,“顾哥哥,你来了!”声音含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是少女独有的那种干净,又好似刚刚喝了蜜水,直甜到人心头去,顾驰眼底含着笑意,先冲着李氏打招呼,“叶婶过年好。”随即看着叶溪,“溪溪新年快乐!”   “叶叔叶婶不要租金,大家都很感激,这是村里人的一番心意,由我送来。” 顾驰接着开口。   李氏笑了笑,“月水村是我的家乡,能帮助到大家我也很开心。再说只是小事而已,你们不要太挂在心中。”   几人进屋,李氏端来东西,招待顾驰。   “顾哥哥又长高了。” 叶溪仰着脸看着顾驰,还特意在他旁边比划了一下,怎么才到顾哥哥的肩膀处,她踮着脚尖,又试探着比划几下,唔,不是自己个子矮,是顾哥哥太高了!没错,肯定是这样。   顾驰勾唇,“你也长高不少!” 小姑娘只是跟自己相比有些矮,可在同龄女子中绝不算矮小,甚至要比大部分女子高挑修长。   叶父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脸更加黑了,女大不中留啊!他还从未见女儿与哪个男子相处亲密,除了自家亲人,也只有在顾驰面前这么随意又亲近。   因着顾驰和自己两个侄儿是同窗,李氏对他很热情,“小宏性子有些跳脱,这几年多亏你事事提醒他,如今成绩上去了,整个人都稳重不少。”   顾驰推辞几句,“文若是个努力的,我们在一起相处,他也帮助我许多。我也没起多少作用,主要还是他自己操心。”   文若是李宏的字,“文”和“稳”读音一致,按照李宏的说法,希望自己是个既有文气又稳重的人。   李氏笑了笑,“大哥大嫂前几日还说起,你和小宏住在一起,省了他们不少心。小宏再怎么努力,也有你的辅导和督促,这个功劳你可不能推辞。”   叶溪点点头,看着顾驰,“娘说的是,顾哥哥,表哥自幼坐不住,幸亏有你和他住在一起,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成绩。”   几人又闲话几句,李氏和叶父问了一些顾驰学习和家里的情况。   “当初你身子受了寒,给你看病的大夫,是你叶叔听闻他的名声后,向你阿公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人真是医术高明。祸福相依,三郎如今读书有成,倒也没白受那番苦难。”李氏不由感叹。   顾驰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赶忙起身道谢,“之前听父亲提过几次,没想到竟是叶叔帮忙。多谢叶叔帮忙,才让我遇到这位名医,让我得以继续读书。”   叶父摆摆手,“顺手之忙,何足挂齿。” 要是日后这臭小子成了自己女婿,那还真是有缘分,冥冥中注定的事情。   叶溪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她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顾驰见面,应该就是那一段时间顾哥哥在生病吧!   当时的情景,叶溪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日光的阴影洒在少年身上,显得轮廓更加深邃,身子有些孱弱,长久未见光面色有些苍白,也难掩周身风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俊朗的小哥哥。   整个人待在阴冷的屋中,与外面的热闹隔离开,当时的她像迷了心窍似的,忍不住朝少年走去,递给手中的桃花,想要让他也感受一下春日的芬芳和热闹。   不知不觉间,当日的少年如今俊挺清隽,长身如玉,而自己也与顾哥哥相识了这么久。   叶父虽看不顺眼顾驰,可又想着自己女儿,免不得多问了一些,提前了解了为人处事,他才能决定要不要继续让自己女儿和顾驰有所往来。   李氏不着痕迹的在他腰间一掐,这都问的是什么问题,就连是否婚配、是否有心上人都问了,这是作为一个外人该问的吗?   顾驰一一作答,不知怎么的,他有种感觉,自己面对叶父的情态,就好像自己父亲面对阿公时的样子一样,无形之中有一股压力。   估摸着时辰,又说了一会话,顾驰起身告辞。   李氏和叶父将他送到门口,叶溪跟着一道出来,冲着他们二人道:“爹娘,你们进屋,我再送送顾哥哥,省得他迷路。”   叶父的脸更黑了,还迷路呢,顾三郎又不是不识路,当真是女生外向啊。   顾驰哂笑,小姑娘就连找的借口都这么可爱。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叶溪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要多和顾哥哥相处一会儿,刚才在自己家,都没和顾哥哥说上几句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看见顾哥哥,就想凑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笑,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心尖酥酥痒痒,小鹿乱跳。   可是跟上来,叶溪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这么久未见,自己是念着顾哥哥,可不知顾哥哥有没有想自己。   她咬了咬唇,浓长的睫毛翘动,看了一眼顾驰又赶忙移过视线,“顾哥哥,这一段时间你想我没有?” 怎么办,好像自己更加不矜持了!话本子上的女主角个个温柔含蓄,可自己倒好,反过来了。   顾驰一愣,这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随即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因着她低头,只看到脑袋上的旋儿和那如云的乌发。   他上前几步,弓身挨近小姑娘的左耳,眉眼间含着笑意和情愫,声音低沉,“想你,每天都想!”   温热的呼吸洒在叶溪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酥痒,耳畔传来那低沉的声音,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耳稍还有脖颈,小脸儿如开的正盛的桃花,娇艳又妩媚。   她虽害羞,但更多的是得意和开心,原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思念,顾哥哥也想着自己呢!   忍着羞意,她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似含着一池春水,小脸儿更加娇嫩,声音软糯又清柔,“我也是!”   说完这话,顾驰未来得及反应,小姑娘几步跑远,裙裾摇摆,步摇摇曳,只剩下那玲珑的背影和萦绕在身畔的女儿家清香。   那一声“我也是”,虽清柔,可他听的分明,顾驰不禁透出笑意,小姑娘是想着自己的,念着自己的,心中有着自己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出了新年,顾驰又长大一岁,如今已十五岁,身材颀长,轮廓深邃,褪去些许稚嫩,周身洋溢着少年的清俊和儒雅。   正月十五的夜晚,玉盘高高悬挂在天空,整个大地笼上一层银辉。   上元之夜,灯火憧憧,元宵佳节,云阳镇格外热闹,顾家人驾着牛车一起去到镇上。   街道上人流多,都是来看热闹的,两旁是各种小摊小铺,有卖面具的、有卖汤圆的,还有各种精致的花灯,还有那在表演技艺的师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今个街上的人流成群成对,要不然是一大家子拖家带口,要不然就是新婚夫妻甜甜蜜蜜,还有那互有情意的男女,带上面具,互诉衷肠,欲语还休。   顾父咳了一声,回头对着几个儿子开口,“你们逛一逛,照顾好孩子,我和你们娘去那边看一看。”   顾二郎咧着嘴笑了笑,伸出手摆一个请送的手势,“爹这是过二人世界呢,我们肯定不打扰。”   顾父顾母走了,顾大郎、顾二郎看了一眼各自妻子,对着顾驰开口,“我们也到处逛一逛,三弟,哥不陪你了,今个要陪你嫂子。到时间在咱们牛车停放的地方见面。”   不一会儿,一大家子都走光了,只剩下顾驰一个人。他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虽这些东西没什么新意,每年大差不差,可他并不经常来看。   小时候倒是跟着家人跑来看过热闹,也不嫌辛苦,赶在天蒙蒙黑,走了大半小时的路程,没看多大一会儿,再赶回去。后来忙于读书,加上家里条件艰难,就不经常来了。   而今年,一切都在好转,他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时隔这么久,又赶在上元佳节的夜晚,人群中都是喜悦的面庞,虽嘈杂,但置身其中,自己的心情反而更加舒适和轻松。   他朝着一个小摊走去,摊上摆放不少小玩意,他准备挑选一些买回去,给家中的几个孩子无聊时玩耍。   仔细挑选中,顾驰的鼻端闻见一股熟悉的清香,随后就感受到自己的衣衫在微微摆动。   移来目光,葱白的手指揪着自己腰间的衣衫,隐约中可以感受到那温柔细滑的触感,清清甜甜的声音进入自己耳中,透出惊喜,“顾哥哥,咱们又见面了!”   顾驰不由露出笑容,“溪溪,元宵快乐!” 没想到今夜还可以遇见小姑娘。   叶溪眉眼弯成月牙,闪着狡黠的光,“爹和娘在那边逛街,我又不好打扰他们。没想到就看见顾哥哥你了。顾哥哥身姿颀长,又长的俊,这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在叶溪的眼中,顾哥哥就像是天上的仙人,整个人会发光,别的人都是暗淡的,可唯独他闪着光,一眼进入自己眼帘。   顾驰耳尖有些红,小姑娘真是直白的可爱,见面这么多次,小姑娘好几次夸赞自己的模样,看来,长得俊也有好处,吸引了小姑娘的目光。   叶溪又低头打量着小摊上的玩意,“顾哥哥,你准备买什么?”   顾驰还未开口,猛然间人群有些安静,随即几声轰响,黑暗的夜空亮起来,灿烂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在空中绽放,流光溢彩。   “好美啊!” 叶溪仰着脸,不禁发出感叹。   顾驰的目光移到小姑娘的脸上,水润的眸子闪着点点金光,如同清水中泛着涟漪,小巧的唇因为惊叹而有些微张,整个人恰似上好的玉石,散发着润泽的光华,在这黑夜中格外耀眼。   不多时,烟花没了,叶溪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恰好对上顾驰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映着彼此的身影,再看不到其他。   莫名的情愫渐生,此刻的小姑娘,眸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清澈又干净,泛着涟漪,让人忍不住伸手触碰。   叶溪忍不住收回目光,小脸儿爬上红晕,顾哥哥这样盯着自己,眼神炽热,她总是不由得害羞起来。   顾驰轻声笑了笑,小姑娘害羞的样子也这么可爱,怎么样都很可爱。   他低下头在小摊上挑选,拿起一对耳坠,朝着叶溪递过去,“送给你。”   翠玉耳坠,桃粉的精致小桃子躺在手心,小桃子配桃子精,倒是正好。   这耳坠着实可爱,又是自己喜欢的桃子,叶溪直直的看着顾驰手掌,虽然无端接收外人的东西不礼貌,可顾哥哥不是外人。再说这个耳坠也不算贵重,到时候自己多给顾哥哥送些东西就好了。   她开心的接过来,“好看,谢谢顾哥哥!” 等自己回家了,明日就戴上。   顾驰又给家中的孩子挑选了其他东西,离开了这个小摊。   没走几步,闻见香甜的味道,叶溪眼巴巴的盯着殷红的糖葫芦移不开眼,好久没有吃了,可娘亲不允许。自己的牙齿干净又健康,根本没有蛀牙,吃一口也没太大问题,好想吃糖葫芦啊!   叶溪一步一回头,盯着糖葫芦。她突然想起以前顾哥哥给自己买过糖葫芦,对了,自己虽答应过娘亲不能买甜食,可要是顾哥哥买的,那就可以吃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顾驰,眼中闪着期待,“顾哥哥,糖葫芦好吃。”   顾驰发笑,“哦!” 小姑娘是个爱吃甜的,可甜的东西不能多吃。   顾哥哥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呢?叶溪有些遗憾,她还不放弃,小手揪上顾驰的衣摆,“顾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顾哥哥应该会买给自己吧!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到那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叶溪脸上露出笑容。   “不能多吃甜食哦。到时候牙齿坏了,可是很疼的。” 顾驰看了一眼衣衫上的素白小手,狠着心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叶溪面上的笑容消失,委屈的鼓着脸,顾哥哥是个坏人,不给自己买糖葫芦吃。   “不过,今个吃一次也无妨。”顾驰好笑的看着她,转身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回来。   “顾哥哥,你真好!” 叶溪杏眼弯成月牙,脸颊的小酒窝藏都藏不住。她要收回刚刚的想法,顾哥哥不是坏人,是个好人呢!   夜色深了,即便过了年,晚上还是刺骨的凉,没有逛多久,顾驰和叶溪分别回家。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伴随着糖葫芦的酸甜,叶溪沉沉入睡。   第二日起床时,叶溪脸红扑扑的,眼底还有些羞意,唔,昨晚梦见糖葫芦,还梦见顾哥哥了。梦中的顾哥哥,对着自己温柔的笑啊笑,眼神也是温柔的,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眸中只有自己,再无其他人。   十五过去了,也到了府学开学的时间。   顾母将家中的腊肉装好,让他带到府学吃。又将顾驰的衣物收拾好,儿子出门在外,她这个当娘的,一针一线都要亲自收拾才放心。   照例去到临南县和李宏李晟汇合,这一次顾驰没有让顾父跟着自己去到宛阳府。“爹,路线我们都熟悉了,一来一回要这么多天,儿子也不放心。我们租着马车过去就行,你别跟去了。”   顾父思忖一会儿,“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就不跟去了。”   去到府城需要两天的时间,儿子也大了,还有同窗一起作陪,他倒是并不十分担心。   顾驰又开口,“下一次回来估计就是要到农忙的时候了,爹,你在家照顾好身体,今年咱们多了这么几亩地,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可以请村子中的一些人帮忙,到时候帮忙的人如果不愿意要钱,咱们可以将耕牛借给他们使用。你们也可以轻松些。”   顾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操心家里的事。”   “还有,复习的规划我都写好了,我屋中的书籍爹和大哥二哥也多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去书院求教王夫子,我已经和夫子说好了。”   “好。”顾父应了一声。   顾驰过年期间去王夫子家中拜年,和他提起了这件事,王夫子对父亲和兄长读书的事情非常赞同,当即就开口,有什么不懂的题目都可以过去向他请教。   又是两天的路程,顾驰和李晟兄弟两个来到府学。   上次岁考的结果已出,顾驰照例是第一名,奖银五两银子。当然也有部分廪膳生没有考好,落到附学生的行列里去了。   从廪膳生变成附学生,可不仅仅是名称的变化,没有了一切奖励,重要的是丢脸,没有面子。   天气暖和了,府学的活动也越来越多,四月份举行了运动比赛,有蹴鞠、拔河等,还会时不时的进行诗文、棋艺等的比拼,顾驰也一一参与,名次还挺不错,虽不是每次都能得第一,但顾驰也很是满意,毕竟在六艺方面他起步的晚,如今有所进步也很是不错。   除此之外,还令顾驰感兴趣的,是府学的各种社团,诗赋社、琴社、棋社、蹴鞠社、策论社等等,多种多样,只要是感兴趣的学子就可以加入,每个社团里会有学子教授其他学子,大家还可以在一起谈论问题,相互学习,提高自己的水平。   顾驰选了琴社和书法以及绘画社加入,不过出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因为顾驰名声太大,小三元,在府学还每次都考第一,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声。   其他人知道顾驰加入了这几个社团,也纷纷加入和顾驰同样的社团,毕竟和第一名在一个社团里,多气派、多自豪啊!   这也导致其他社团的人隔三差五就找顾驰游说,希望他能加入自己的社团,以此拉动别的学子过来。成员越多的社团越有趣,也越能出现优秀的人才。   顾驰无奈拒绝了几次,渐渐的,才没有其他人再来劝说。   府学的日子充实有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顾驰都不愿浪费,在这里,他学到了很多。   期间顾父托人送来了一些春季的衣衫和吃食,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他盘算着日子,再有大半个月,期末考核之后,就能放假了。大半年未回去,还挺想家的,估计二宝三宝已经可以走路了。   这半年来,顾驰考核每次还是第一名,其他学子已经达成了共识,只要有顾驰在,第一名就是他的,至于其他人,争取第二名第三名就好。   当然也有不服气的,单方面的找顾驰进行挑战,放话一定要超过顾驰。   其他看热闹的学子,打赌到底他会不会成功。不过最后顾驰还是考了第一名。   从春季到了夏季,天气更加闷热,大家伙都盼望着赶快考完试,好回家凉快一些。   期末考核完之后,顾驰和李宏几人又租了马车回家,顾驰还顺便从书肆那里借了好多书回家抄写。   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整个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呼吸都是沉闷的。   下了马车,已是傍晚,村头坐满乘凉的人,大伙看见顾驰,赶忙冲他招手,热情又亲切,“秀才公回来了”、“快过来歇一歇”、“秀才公又发了多少奖银?”   村里人除了种地,就是家长里短,没有太多的活动和谈资,是以他们对顾驰很关注,每次都爱打听有关顾驰的事情。毕竟顾驰是月水村最出息的学子,见识又多,大家都爱和他聊天,向他询问一些事情。   顾驰一一作答,打过招呼,和在场的孩子分了吃食,拎着行李回家。   进到屋中,顾驰唤了一声,“娘,我回来了。”屋中还有一人,正是自己的二舅母张氏。   顾母的脸色不太好,不过看到自己儿子,板着的脸立即舒展开,“三郎,快把东西放下,好好歇一歇。”赶忙端来水果和绿豆汤,让顾驰喝几口解渴。   顾母转身看着张氏,“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目前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可张氏摆摆手,“你没有这个意思,不代表三郎也没有这个意思,和你说不通,来,三郎,舅母和你商量一件事。”   顾母打断她的话,“二嫂,你今个来我家,爹娘和二哥知道不知道?”   张氏有些心虚,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当然知道了。”   顾母自然不信她的鬼话,“天色已经晚了,二嫂该回家了。”   张氏不接顾母的话,反倒是凑到顾驰身旁,挂着过分热情的笑容,“舅母今个是来告诉你好事情呢!” 第55章 背上的小姑娘   顾驰自然了解这位二舅母的德性, 想必她此刻要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面上未显露出来, 毕竟二舅和外祖家待自己极好, 对张氏他也愿意以礼相待,“舅母您先坐下, 我进屋将东西放下,有什么事情和我娘说就行, 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不过张氏显然不愿就这么放弃, 她站在顾驰面前挡着去路, “东西放在一旁就行,三郎, 舅母大老远的赶来, 就是为了这件事, 舅母想听一听你的意思。”   都到了这份上,顾驰自然不好再推拒, “那就请舅母说来听听。”   张氏露出刻意的笑容,“你是我外甥, 咱们是一家人,你舅舅待你和亲生儿子也没差。舅母就直说了, 你如今也不小了,你二舅十五岁时已经和我定亲了。学业重要, 可自己的人生大事同等重要。若是你愿意, 将你的亲事交给我, 舅母给你留意合适的女子。”   一直冷眼看着的顾母嗤笑一声, “二嫂,你什么时候成为媒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张氏话里话外提起三郎的亲事,她还以为自己大嫂是来说亲的,可没想到,人家更进一步,不仅仅于此,而是要承包三郎说亲的对象。   不过好歹没太蠢,起初看张氏那架势,顾母还以为她要将自己的女儿或者自家的亲戚介绍给三郎,来一个亲上加亲,这一点顾母自然不同意。   “我这也是为了三郎着想,他整日读书,没有什么机会结识旁人。而我作为他的舅母,自然将外甥的亲事放心上,我虽不是媒婆,但认识的人可不少,不比媒婆差。”   顾母笑了笑,“二嫂这么挂念三郎,我改日再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在二哥和爹娘面前好好感谢你,让他们也知道你对三郎的关心。”   张氏讪讪笑了笑,“那就不必了。小妹也不用特意在爹娘面前提及,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不谈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要是自己男人和公婆知道这件事,保准又跟她急,以为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似的。   顾母又开口,话音一转,“说起认识的人,二嫂认识的人确实多,不过我想着,如今整个云阳镇乃至临南县,知道我顾家的人也不少。要是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当媒婆,那谁都比不过我,你说是不是?三郎的亲事就不劳烦二嫂操心,我那几个侄子和三郎年纪差不多,你要是爱做媒,给你自己孩子介绍,岂不更好?”   张氏深吸一口气,小妹自小就伶牙利嘴,一般人说不过她。“我自己的孩子自然我会操心,关于三郎的亲事,我可是出于好心,小妹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一直未吭声的顾驰开口,“多谢二舅母的操心,不过我早已有心上人,就不劳烦二舅母了。”   两个舅母虽平时对自家有些怨言,可只是口头上说几句而已,实际并没有什么过分动作。即便这次张氏打了什么主意,顾驰直接讲这件事告诉她,也好让她打消念头。   听到这话,张氏有些惊讶,“哪家的小姑娘这么有福气?” 自己这外甥,不吭不响就有了看中的女子。   顾驰笑了笑,“事情未成,不好说出来,日后二舅母您就知道了。”   张氏笑了笑,“看来是舅母晚了一步,那行,我也不打扰了。”   顾驰和顾母将她送出门,顾大郎驾着牛车将她载回阳山村。   顾驰有前途、有出息,不少人都抱着和顾家结亲的念头。张氏也曾动过这念头,不过自己女儿大的大、小的小,和三郎着实不相配。即便年龄相仿,有自己男人和公婆在,也不会同意亲上加亲的。   前两天自己娘家嫂子找上门,有意让她拉线和顾家结亲。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行,更何况是娘家的侄女,张氏自然没答应。   不过这倒是给她提一个醒,顾驰的亲事这么抢手,要是说亲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可是能收不少好处,如果真成了事,她作为中间人定能沾不少光,所以她才来到顾家。可惜,三郎已经有了心上人,这是不能成事了。   心上人?也不知是哪家小姑娘。是镇上的,还是县城的人家?是有钱的、还是有功名人家的女儿?张氏思忖着,不过不管是哪家姑娘,肯定不会是村里的女子,自己外甥如今可是秀才,几年之后举人不在话下,进士也很有可能,自然是不会和乡下人结亲的。好不容易摆脱泥腿子的身份,更要找个条件好的。   顾家这边,顾母进了屋,盯着自己儿子没吭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三郎有心上人了。   她清清嗓子,眼底藏着笑意,“儿子,你的意中人是谁啊?不能告诉别人,总可以告诉你娘吧。”   顾驰无奈轻笑,“娘,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还来打趣儿子。”   顾母笑了笑,“那你是怎么个想法?感情这事情讲究两情相悦,不能光凭自己的意愿,也要考虑小姑娘的感受。”   自古讲究门当户对,这句话挺有道理的,虽如今在外人看来顾家有前途,三郎有出息,可要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妄想攀高枝,大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都是过来人,顾母尊重自己儿子的意愿。   顾驰点头,“我知道了,娘。你先别告诉别人这件事,等我有了确定的结果,到时候再说。”   “行,你是个有主见的,娘就不多说了。”顾母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她仔细端详着顾驰,眼中含着笑意,“大半年不见,我儿子又长高又长俊了,一表人才。”   母亲看自己的孩子,都是越看越好看,更何况顾驰,本就长得俊,顾母每次看着自家的孩子,觉得赏心悦目,饭都能多吃几碗。   “都是爹和娘长得好,儿子才随了你们。”顾驰笑了笑。   “你爹当初就是凭着那一张皮囊,吸引了我的目光。不过,你可要记住,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好就拈花惹草,随意勾搭小姑娘,知道不知道?咱们顾家都是讲情义的,要是出了一个陈世美,以后就别进顾家的门。” 顾母语气有些严厉,敲打他一番。   儿子大了,想的事情就多了,根上就歪了,还怎么长成参天大树?顾母很注重对孩子的教育,不管有多少学识,品德最重要。   拈花惹草?顾驰笑了笑,“娘,你放心,儿子懂得的,儿子绝不是那种人。”   敲打也敲打过了,顾母不再多说,一到夏日整个人都没胃口,她盘算着做些什么清爽、不油腻又有营养的东西,给儿子好好补一补。   正赶上农忙的季节,顾父和顾二郎以及两个儿媳妇都在地里收割,顾驰换了一身衣衫,准备下地去帮忙。还没出家门,恰好顾父一群人已经回来了。   顾驰赶快在水盆添些水,递过帕子,让他们净手洗脸。   顾驰开口,“爹,这么多的地,光靠几个人的是忙不过来的,待会儿我也下地帮忙。”夏日炎热,大部分人都会赶在上午和晚上的时候收割,下午歇个晌。   顾父接过毛巾擦了一把汗,“按照你说的方法,那十亩地已经找人帮忙收割了,剩余的几亩地,咱们再努力一两天,就能全部收回来了。”   儿子有心下地帮忙,顾父自然不会拒绝,不能因为读了书,就忘记自己是农村人的身份,其他兄弟几个都在忙碌,三郎回来了,整日待在家中不出门,这可说不过去。   说话间,顾母将饭菜摆上桌,奶白色的鱼汤鲜美自然,清清爽爽,没有一丝油腻,还有几碟凉菜拌着面条,颇为开胃。饭后顾母又端来吊在井中的水果,凉爽多汁,沁人心田,一天的疲惫和热气似乎都消散了。   吃过饭,天色还有余光,顾大郎也从阳山村回来了,顾母在家中看着孩子,其余几个人继续下地,晚上的时间凉快,多收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样子,也能少受一点热。   即便是傍晚,在地里收割庄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顾驰小时候曾帮忙过几次,但后来因为生病和学业的耽误,就很少下地,他的速度并不快,没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不过顾驰擦擦汗,继续弯腰收割,父亲和哥嫂比自己更辛苦,自己整日在书院读书,相比较来说,已经很轻松了。   将作物从地里收回来,然后还要经过剥壳打粒和晾晒,处理干净,最后装起来放到粮仓里,整个过程持续了大半个月。   看着堆得快要堆不下的粮仓,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觉得很值得,顾家人满脸笑意,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   十六亩的收成,顾家人口不算多,自然吃不完,顾父做主,将粮食卖了大半,这下子又进账十多两银子。   “怪不得即便只是一个小地主,在乡下的生活也很不错,今年多了十亩地,收入一下子翻了几番,我想着,这银子咱们放好,等到时候攒了银,再多买些地。”顾父看着几个儿子、儿媳开口。   其他人并没有异议,就连吴氏也很赞同,跟着公婆的想法走,才能有银子挣,才能有肉吃,人多好办事,人多好挣钱,尝到了甜头,她可是越干越有劲,听公婆的准没错。   不过话虽这样说,顾母还是给两个儿子和儿媳每家分了一两银子,三郎自己能抄书,还有奖银,她倒是不担心,两个儿子,虽平时也能打些零工,不过毕竟没多少钱,自己也不是那扣索的,一家人都出了力,自然也要给些甜头。   说起奖银,顾驰这一次又拿回来不少银子,当时岁考奖励的五两,期间还有书院奖励的七两银子,这段时间因为学业紧张,他倒是没有继续抄书,所以他才准备赶在这个假期多抄一些书。这次抄书倒不是为了挣钱,而是留着自己看,还有顾父和兄长也可以用上。   顾驰详细的检查了顾父和两位兄长的进程,自己父亲基础好,进度倒还是挺快,而两位兄长落后不少。   顾大宝看着顾二郎,调皮的开口,“爹,你再不努力,怕是儿子都要比你学的快了。”   顾二郎苦着脸,翻开书继续学习,自己这么聪明,区区几本书肯定不在话下。到时候真要是还没有儿子学的好,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农忙结束,顾驰终于有了空闲,他往阳山村走了一趟。   阳山村村头的大树更加繁茂,顾驰还未走近,就听到那清甜的叫声,“顾哥哥,我在这儿呢!”   顾驰好笑摇头,小姑娘真是个皮的,又爬上了树。   翠绿树叶颤动,叶溪今日穿了一件碧绿齐胸襦裙,整个人如一汪碧水,和这墨绿色的枝叶融为一体,清新淡雅。   眼看着小姑娘有所动作,顾驰赶忙朝着她走近,“你慢一些,等着我过去了,你再下来。”   叶溪娇俏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顾哥哥别担心,我厉害着呢!”她自小就爬高上低,还真没出过什么意外。   下到半途,叶溪眼神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话本子的女主角摔倒,男主总是能很快接着她,自己也要试一试,是不是真如同话本子说的一样。   “顾哥哥,我要摔倒了,你快接着我。” 叶溪说完这话,估摸着顾驰快走近,松开了手。   顾驰听到这话,小姑娘声音娇娇脆脆,整个人平稳利落,哪有要摔倒的迹象。   只可惜两人的想法不同步,一个松了手,一个以为是在开玩笑。   顾驰还未来得及反应,猛然间一抹碧色飘落下来,摔到了地上,同时还伴随着娇娇的叫疼声,“哎呀,好疼。”   顾驰赶忙走过去,搀扶着她坐起来,眼中含着一丝懊恼和心疼,“伤到哪里没有?”   叶溪委屈的鼓着嘴,“顾哥哥,你怎么没有接住我?这和话本子上写的不一样啊!”   原来是因为话本子才有这个想法,顾驰严肃的开口,“话本子自然是假的,你从树上掉下来,一瞬间的事情,即便我能赶过去接到你,可你又不是小婴儿,恐怕我会和你一起摔倒在地上。”   叶溪更加委屈了,杏眼瞪的直圆,“顾哥哥,你是在说我胖吗?” 自己明明是个纤瘦的小仙女。   顾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不是说你胖,我的意思是以后不要模仿话本子上面的做法。知道了吗?”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你一点都不胖。” 哪里都正合适,不过最后一句话顾驰没有说出来。   叶溪点了点小脑袋,露出小酒窝,顾哥哥说自己不胖呢,那就好!   她一手扶着顾驰,另一手撑在地面,试探着准备起身,动了几下,“顾哥哥,我脚疼!”   刚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一会儿疼痛更加明显了,叶溪看向顾驰,小脸儿皱成一团。   顾驰重新搀扶着她坐下,看来小姑娘是伤着脚了,“我看过一些医书,我我帮你看一下伤处,好不好?” 如果情况严重的话,不能轻易动弹,只有先了解情况,才能明确受伤的严重程度。   女孩子的脚最是私密,如果不是这个情况,顾驰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   叶溪浓长的睫毛翘动,“可以,脚好痛,顾哥哥你轻一点就好了。”   自己夏季每天都穿着木屐,脚不能让别人看,叶溪并不认可,自己舒服就好了,何必管别人的看法。如果夏日还整日穿着绣鞋,怕不是脚都要烂掉了。再说顾哥哥不是外人,如果是别的男子,叶溪一定不会同意,可这是顾哥哥,不是别人。   顾驰一手抬起小姑娘受伤的左脚,一手褪去木屐。女儿家藏在裙下的玉足,就这么出现在顾驰面前,珠圆玉润,白皙似羊乳,指甲盖粉嫩嫩的,小巧又精致。   手中的脚踝纤细,细腻又光滑,顾驰深吸一口气,尽量忽视这柔软的触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小姑娘的伤口处。   莹白如玉的脚踝处有些许青紫,小姑娘皮肤嫩的很,这些青紫格外显眼。   顾驰抬眼看着叶溪,“我按动几下,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你要是疼了就喊出来,我会轻一点的。”   叶溪点点头,“好。”   顾驰沿着脚踝按动了一圈,按动到某个地方,叶溪忍不住缩回去,贝齿轻咬,“疼 ,顾哥哥,我疼。”   听着小姑娘的叫声,顾驰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什么,真是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无异常,将小姑娘的脚放在自己怀中,拿来木屐为她穿上。   “应该是崴着脚了,没有伤到骨头,好好歇息几天就没有大问题。” 顾驰看着小姑娘开口。   顾哥哥蹲着身子,还是这么高,叶溪看着面前的顾驰,顾哥哥长的真好看,唔,看着顾哥哥,好像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顾驰自然不知道叶溪的想法,他背过身,“来,我背你回去。”   “好。”叶溪应了一声,整个人趴在顾驰的背上,白莲藕似的手臂环绕在顾驰的脖间,因着一只脚不敢用力,另一只脚紧紧环在顾驰那精瘦的腰间,生怕自己掉下来。   小姑娘的脸挨着顾驰肩头,柔滑的肌肤似是蹭到顾驰的脖颈和侧脸,“顾哥哥,你背着我累不累?”   离得太近,温热中带着清香的气息,喷洒在顾驰的耳稍,酥酥痒痒的,好似一直痒到了心头。   顾驰轻笑,“累!”   突然间环在自己脖颈间的玉腕又紧了一些,叶溪整个人更加用力的挨着顾驰,娇气的声音又传来,“累也晚了,顾哥哥好可怜,只能这么背着我了!” 顾哥哥真坏啊,就爱打趣自己。   伴随着小姑娘的动作,背上两团柔软的触感更加明显,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夏日的衣衫本就簿透,顾驰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处的轮廓,娇娇软软,比方才握在手中的脚踝还要软上几分。   顾驰再次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头的躁动,艰难的开口,“不累,顾哥哥是开玩笑的,溪溪一点都不重,再来两三个你才有别人那样重。”   背上的叶溪娇娇笑出声,“顾哥哥又在开玩笑了。如果真有两三个我,那可是很重的。”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重,可叶溪总感觉自己是胖的,两个小桃子就比别的女子大了不少,怎么可能不重?   她暗暗观察过别的女子,那处都没有自己的圆润饱满。自己这里太大了,鼓囊囊的,穿衣服不好看,总是能显露出来。   想到这儿,她轻叹一口气,小桃子不要再发育了,保持现在这个大小挺好的。   听着背上传来的叹气声,顾驰微微皱眉,小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第56章 表白、定亲   白亮的阳光耀眼炙热, 洒在人身上睁不开眼, 叶溪整张脸埋在顾驰的背上, 鼻端间传来淡淡的松柏香。   她一惯畏热, 整个人像个小火炉似的,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季, 身上总是热乎乎的。   酷暑难耐,小巧的琼鼻上冒出点点汗水, 可顾哥哥的背上却是凉凉的, 让她不禁贴的更近一些, 想要借着这凉意,减少自己脸上的热气。   “顾哥哥, 你身上怎么是凉的?”叶溪有些好奇。   “我自幼体质便是如此, 估计和小时候生过病有关, 后来好了还是这样。”   小姑娘的脸颊和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夏日的衣裳本就只有薄薄的一层, 背上那温软细腻的触感更加明显,顾驰满脑子不由自主的描绘着那曼妙的身姿, 心头无比燥热。   真是要命,顾驰深吸一口气, 将脑中的画面排去。感受到背上的小姑娘在慢慢的下滑,他用了力, 将叶溪整个人往上提了提, 动作间, 不可避免的又触碰到那环绕在腰间的修长双腿。   顾驰瞬间一滞, 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加深,不敢再有所动作,一步步平稳的朝前走去。   到了叶家,将小姑娘放在椅子上,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对顾驰来说,走的颇为艰辛,一点一点蚕食着他内心的防线,将他深处的**尽数勾了出来。   顾驰打来一盆井水,拿来帕子,“你的脚崴得不严重,没有伤到骨头,我现在先给你冷敷一下,可能有些凉,你忍着些。”   他蹲下身,将帕子打湿,沁凉的井水一下子浇透他心头的燥热,不敢再多想什么,顾驰将帕子敷在小姑娘的脚踝处,来回重复几次。   “顾哥哥,凉凉的,好受多了。” 叶溪看着顾驰开口。   小姑娘虽没伤到骨头,可脚踝处青紫肿胀,还有因石粒摩擦的一道道刮痕,带着细细的血丝,着实让人心疼。   顾驰又拿来红花药油,倒入手心,“药油消肿止痛,将淤血揉开,脚才会好的快。你忍着痛,实在是太痛了跟我说一下,我轻一些。”   药油揉开了才会生效,叶溪的脚搭在顾驰怀中,顾驰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似的,轻了,没效果,重了,又怕小姑娘疼,在考场做卷子都没有这么困难过。   顾驰边揉搓,边观察叶溪的表情,拿捏好力度,一下一下的揉搓开来,手中的肌肤细腻而又柔滑。   一直到生了热,顾驰方才停下,又将叶溪脚上刮痕处擦了药油,将她的脚放在案桌上,这样好受一些。   “这几天伤口处尽量避免沾水,药油早晚揉搓一次,等过两天可以用水热敷,这样子消肿消得更快。” 顾驰仔细的叮嘱。   叶溪点头,“顾哥哥,我知道了。”   顾驰面色又认真起来,“以后不能再模仿话本子上面的做法了,那都是编造的,不是真的,看,这一次你就吃到苦头了!”   叶溪头如捣蒜,“我晓得了,顾哥哥。” 当时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要像话本子中的情节一样,不过最后如愿以偿,没被顾哥哥接到怀中,但是被顾哥哥背回家了,虽然这代价有些惨重。   不过顾哥哥的背,趴在上面真舒服,还有那淡淡的松柏香,干净又清香,是和她见过的少年不一样的感觉。   “对了,顾哥哥,你来阳山村有什么事情吗?”   顾驰直直盯着叶溪,墨色深眸,眼神炽热而有含着浓浓的情意,按耐住心头的悸动,清朗的开口,“我来,所有的事情,只因你在这儿。” 情意已经藏在心头够久了,今个他想说给小姑娘听。   听到这话,叶溪猛然抬头,糯糯的呢喃,“顾哥哥。”   顾驰注视着她,继续道:“九岁那年,我在桃花树下见到一位桃子精,收到她送的桃花枝,那时的小姑娘,似轻柔的春风吹进屋,吹走了我周身的昏暗。后来,我知道了小姑娘的名字,和她说了话,与她有了来往,可是我还不满足,我想一辈子听到她口中的顾哥哥,我想让她的眼中心中只有我一人。”   顾驰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吃了我家这么多大桃子,桃子精就住在我家好不好?以后的桃子都给你,我有的一切,也都给你。我会珍惜你,爱护你,尊重你。”   最终停留在叶溪面前,顾驰伸出手,清明的眼神中含着一丝笑意和期待,“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以后的路吗?”   从顾驰第一句话起,叶溪的小脸儿爬上红晕,浓长的睫毛翘动,杏眼似一汪春水,泛着涟漪,含着惊喜,顾哥哥是喜欢自己的。伴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叶溪的心也跳得更快,有些惊讶,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欣喜。   白玉般的素白小手递过去,大手牵小手,忍着羞意,直白而大胆的看着顾驰,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顾哥哥,我愿意。以后的路途,你带着我走,我陪着你走。”   大手骨节分明,带着些许薄茧,安全有力;小手素白柔滑,握着小姑娘的手,顾驰一直紧绷的身子松下来,眼底含着笑意和激动,“谢谢你,溪溪。”   对于叶溪来说,自己的爹在镇上开铺子,加之她又是个爱玩闹的,她见过许多人,可只有面对顾哥哥时感觉和旁人不一样。会害羞,会思念,也会很开心,小鹿乱撞似的。   喜欢一词,对叶溪来说,颇为陌生,她以往没有考虑太多。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满心满眼的只有顾哥哥一人,即便是她最爱看的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也比不过顾哥哥一丝一毫。   起初,她喜欢顾哥哥家的大桃子,渐渐的,她喜欢和顾哥哥见面,喜欢他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喜欢他那清润好听的声音,喜欢他身上好闻的清新,喜欢他的眉眼和轮廓,喜欢上了顾家三郎。   顾哥哥长得俊,清隽儒雅,自己长的美,哪哪都好,这才般配嘛!   顾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脸上尽是笑意,拨云见月般的清俊,在这一刻,比他听到自己考了第一名还让人激动。   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小姑娘温热的脸颊,“我会对你好的,如果日后你哪一方面不满意,说出来,我会改正。如果我惹你生气了,要打要罚,也都随你。”   感受到顾驰的触碰,叶溪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稍和脖颈,浓长的睫毛翘动,水润的朱唇微开,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我记住顾哥哥今日的话了,如果你以后惹我生气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顾哥哥的手凉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格外舒服。   “好。”顾驰笑意晏晏,小姑娘严肃的样子也这么可爱,小姑娘是要放在手心娇哄的,他只会爱她疼她,又怎会舍得辜负她呢?   家里只有小姑娘一人,他自是不能多待,顾驰看着小姑娘西府海棠般娇艳的脸颊,勾唇轻笑,“等叶叔叶婶在家时,我再上门,征求他们的意见。”   傍晚时分,绚烂的晚霞铺满半空,吱呀一声,院门打开,叶溪抬眼,“爹,娘,你们回来了!”   “溪溪,你的脚怎么了?” 李氏有些紧张,进门就看到女儿这幅样子,李氏有些紧张。   “娘,你别担心,我就是不小心崴着脚了。” 叶溪拉着李氏的手晃了晃,安抚她道。   “你就是个玩闹的,以后可要小心点。”李氏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上过药了,她才放心。   “爹,娘,你们坐,女儿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们。” 叶溪给爹娘面前的茶杯倒满凉茶,自己做的端端正正,双手因着紧张绞在一起。   贝齿轻咬,叶溪开了口,“爹娘,明天会有一个人来咱们家。”   “哦,怕是你的顾哥哥吧!”叶父眼光闪了闪,被自己女儿挂在心头的,除了亲人,外人也就只有顾三郎一个了。   叶溪杏眼微圆,露出浅浅的笑涡,“爹,你真聪明,一猜就准。”   叶父挑眉,“他上门有什么事儿?”怎么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好事,爹,你们的宝贝女儿,也有人喜欢了。”   听到这话,叶父的脸猛然一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女儿乖巧又好看,喜欢你的小郎君多了去了,咱们先不急,挑挑看看,挑一个最好的。”   李氏抬手在他腰间一掐,“这说的是什么话?哪能在女儿面前这么说!”   李氏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女儿,“溪溪,你想好了吗?女子家的亲事,关乎一辈子,确定是三郎这孩子了吗?”   叶溪抬眼,眼中满是坚定,“娘,我确定了,就是他,女儿明白自己的心。”   李氏倒是挺喜欢顾驰的,女儿能找到一门好亲事,她自是很满意,和三郎这孩子接触几次,给她的感觉非常好,想必以后会是个好夫婿。   叶父黑着脸,“溪溪,看人不能光看皮囊,还要看他的内在。我看呢,你就是被顾驰的外表还有他们家的大桃子收买了。”本以为吃几个桃子出不了什么事,没想到把自己的女儿赔进去了。   叶溪轻笑,一步一步有些不平稳的走过去,趴在叶父的臂膀上,“爹,桃子哪里都有,可我只喜欢顾哥哥他们家的。还有女儿长得这么好,就要配一个长得俊的,你和娘就是这样啊!反正只是先定亲,要是以后顾哥哥对我不好了,爹你再出面,给女儿撑腰。”   叶溪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叶父,“至少在这一刻,女儿相信自己的心,也相信顾哥哥的为人。”   叶父叹口气,揉了揉叶溪的脑袋,女儿能说出这一番话,可见是真的长大了。   被女儿这么柔柔的看着,叶父的脸也不黑了,“爹知道了,他顾驰若是敢欺负你,爹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叶溪吃吃的笑起来,以后顾哥哥有的受了,自己爹爹是个暴脾气的,据说小时候是村子里的老大,还是后来遇见了娘亲,如同烈火旁环绕着一汪柔和的水,才改了脾气。   话虽这么说,叶父心里还是难平,养了这么多年的大白菜,真的要被猪拱了。   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晃眼女儿已经这么大了,从当初巴掌大的婴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十四年过去了。   一旁的李氏同样也是如此,“女儿有了心上人,这是好事,顾驰这孩子,有前途,以后女儿跟着他,肯定能享福。更何况顾家人,咱们也都看在眼里的,脾气又好,又顾家,那真是没话说。想必三郎也和他的父兄一样,你也不要太担心。”   叶父坐起身依靠在床头,揽过妻子的肩膀,“咱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我原先想着,找一个上门女婿,这样子咱们也可以时时陪在溪溪身边,到老了咱们也不孤独。再不济,找一个离得近知根知底的,不管家境如何,只要肯上进,我把咱们铺子交给他,到时候一家人也能过得和美。”   顿了顿,叶父接着开口,“三郎太有出息了,小小的月水村困不住他,小小的临南县也留不住他,到时候如果女儿真的受欺负了,咱们也没办法为她撑腰。”   李氏柔声开口,“有出息是好事,找一个没出息的,也不一定就可靠。女儿从小就娇气,咱们放在手心珍爱这么多年,自然也要给她找一个各方面都出色的女婿。顾家人的名声咱们也知道,和睦好相处,不声不响的日子越过越好,还没有什么糟心事。这门亲事,你还不满意,在外人看来,是咱们高攀了!”   她拉过叶父的手,“咱们只有溪溪一个女儿,只要她过的好,我就满足了。到老了,不还有你陪我吗?咱们两个作伴。三郎就是溪溪的良人,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不管他多有出息,总是要讲道理的,有你这个厉害的爹爹,女儿肯定不会受欺负。”   叶父笑出声,揶揄的看着自己妻子,“我哪有什么厉害的,也就是打架厉害一点,还有在帐子里厉害一点。”   李氏嗔看他一眼,“你这个老不羞的。”   叶父不再自寻烦恼,他揽着李氏躺下,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妻子,“咱们再努力努力,争取生一个大胖小子,日后给溪儿撑腰。来,今晚就开始努力。”   顾家这边,顾二郎挤眉弄眼的看着顾驰,“还是三弟厉害,不声不响就找了一个心上人,跟你二哥我当年一样,你嫂子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非要嫁给我。”   话音刚落,一旁的苗氏轻轻在他腰间一拧,冷着脸,“你胡说什么呢!明明是你死乞白赖的缠着我,天天出现在我家门口。”   顾父食指微曲,敲了敲桌面,“你今年十五岁,也是说亲的年纪了,明日咱们就找媒婆上门说亲,先把日子定下。” 叶家那个姑娘,他听自己的老伴提过一次,性子和善,嘴甜手又巧,是个好姑娘。   晚上顾母坐在床头,面上挂着喜悦,“之前我就看三郎和那小姑娘有戏,没想到今个三郎忍不住了,跑去找小姑娘将事情说清楚了。叶溪的父亲,和我一个村的,虽年轻时脾气有些暴躁,可那只是对不讲理的人才会这样。叶溪的母亲,也是个温柔的。叶溪的外祖,生前也是个童生,学问也不错。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女儿想必不差。”   “三郎喜欢就好,他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看人的眼光不差。”顾父自己就是和顾母看对眼了才成亲,儿子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会搞媒妁之命父母之言这一套。   第二日一大早,顾父顾母请了媒人上门,去到阳山村叶家提亲。   顾父顾母将压箱底的衣服都穿上了,请的媒人也是周围村子最出名的媒人。   顾驰看着叶父和李氏,满眼都是真诚和认真,“叶叔,叶婶,我会对溪溪好的,你们对她怎么样,不敢说我会更好,但我不会做的比你们差,她是你们的珍宝,也是我的珍宝。如若我违背了今日的誓言,自请你们处置。”   顾驰拿出早已备好的协议,递给叶父,“这上面所列的内容,我早已在县衙备过案,如若我违背了上面任意一条,溪溪或者叶父、叶婶可以拿着协议去县衙上诉。”   叶父愣了愣,世家子弟成亲前,有些会签署协议,保障双方的利益,倒是没想到,顾驰今日也签了协议。   上面所条列的内容,一辈子不纳妾;如若和离,将婚后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女方,并自愿剥夺一切功名;如若男方先老去,不管有没有孩子,都支持女方改嫁,并将银子给予女方;如若女方先老去,即使没有孩子,男方一辈子不会再续娶,还有其他一些内容。   叶父深吸一口气,怕是再无其他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了,“你可真的想好了?这纸协约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顾驰笑了笑,“晚辈很确定,如果我真的违背了誓言,这也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顾父接过话,“既然娶了妻子,就要一辈子爱护她、保护她,三郎上面写的内容,我也很赞同。如若日后真是三郎犯了错,我顾家人绝不会包庇。所以亲家,你们放心吧!”   亲家都叫上了,叶父还有什么可说的,“三郎是个好孩子,你们的诚意我也都看到了。同样的,如果日后溪溪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也不会蛮不讲理。”   他摆摆手,朝着里间喊道,“溪溪,出来吧,这份协约你也看一看。”   叶溪方才就趴在门缝上,支楞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的心痒痒的,顾哥哥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这会听到父亲唤自己,她整了整衣衫,照了下镜子,很好,很漂亮。   她出门和顾父顾母打过招呼,接过叶父手中的协约。   看到最后,叶溪眼眶有些微红,拉了拉顾驰的衣角,“顾哥哥,把这条划掉,如果你真的不在了,其他人都没有你好看,没有你对我好,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顾驰轻笑,温柔的看着她,“现在先签下名字好不好?顾哥哥会尽量陪着你的,陪着我们溪溪走到最后。到了那时,这条协议就不做数了。”   叶溪浓长的睫毛湿润,“好,我听顾哥哥的话。” 顾哥哥对自己这么好,她也要好好对顾哥哥,做一个最好的小妻子。   协议一式四份,临南县县衙一份,顾家一份,叶溪一份,叶家父母一份,上面签署了顾驰和叶溪的名字,还按了手印。这第一步纳亲算是完成了。   下一步是问名,交换了生辰八字,没几天就出来结果,“夫荣妻贵、天作之合,福寿绵长,富贵荣华好时光”。   顾母笑的合不拢嘴,小姑娘和自己儿子生辰相配,那就更好了,虽她不过分在意这些东西,可有个好结果心里更舒坦些。   问名之后是纳吉,也就是正式定亲,顾家和叶家分别通知了各自的亲戚,选了个黄道吉日,因双方的亲戚着实不少,就在镇上的酒楼办了定亲宴席。   李宏、李晟作为叶溪的表哥,自然也来参加了。   以往李宏最敬佩顾驰,可仅仅过个假期的时间,同窗和自己最喜欢的小表妹定亲了,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表妹夫,李宏心里有些不得劲。   他打量着顾驰,“上一次在我家见面,我还没看出来你们的不对劲,作为好兄弟,你可要好好对溪溪,不然,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谊。”   顾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着李晟,认真的说道,“你们放心吧!”   叶父这边亲戚不多,顾父这边更是只有他一个人,李氏和顾母这边亲戚可不少,这一顿饭吃的挺热闹。   李宏凑到叶溪面前,悄咪咪的开口,“溪溪,你是什么时候和顾驰看对眼的?”   叶溪露出小酒窝,眼中含着笑意,“很久很久以前。”   李宏接着开口,“你们上一次掩饰的太好了,我都没看出来。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作为补偿,你把你们怎么看对眼的跟我讲一讲。你比我小一岁呢,都定亲了,大哥更是还未出生就订了娃娃亲,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   叶溪笑眯眯的看着他身后,“表哥,你看你后面。”   顾驰走过来,对着叶溪一笑,然后揽着李宏过去,“我看你也是想定亲了,要不我和伯父说一声。”   “啧,这才刚定亲就护上了。”李宏摇摇头,“别啊,你可别告诉我父亲。我”   他话还没说完,看着朝着门口走来的几人,皱了皱眉,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李宏朝着门口走去,“李杰,你们来干什么?”   方氏笑了笑,“我们是叶溪的舅家,理应来参加自己外甥女的定亲宴席,怎么,我们不能来吗?”   李宏冷哼,“上一次是谁说不再上门一次的,今个又巴巴的跑来! 这么关心溪溪,怎么不见上一次你们道歉呢!”   方氏笑意淡了淡,“都说了上一次是个误会,你姑父也教训过小杰了,如今还扯着这件事不放,未免也太没有肚量了,你可是个读书人,这么斤斤计较可不行。”   “你”,李宏还想说什么,顾驰过来,“别生气,不值当为他们生气。”   顾驰看着李杰和方式,面上仍然挂着笑,可这笑意未达眼底,“如果你们来祝福的,那祝福我们也收到了,各位可以回去了。”   方氏面色笑容挂不住,“你还没和叶溪成亲呢,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这酒楼不是你家开的,我今个还偏要待在这里。” 第57章 顾哥哥好看吗?   “三郎没有资格, 那我总有这个资格吧。”冷冽的声音响起来, 叶父走过来,“我今个并没有通知你们, 我也不欢迎不请自来的人。”   方氏的脸色瞬间一滞,随即又挂出笑容,“妹夫和妹妹没通知, 可是我们不是那不知礼的人, 外甥女今个定亲,做为她的舅家, 我们自然也很关心。”   本来按照方氏的计划, 将叶溪和自己儿子定亲,亲上加亲。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所有的东西便宜不了外人,都是自家的。可没想到,出了上次那件事,叶家得理不饶人,丝毫不顾念这么多年的亲戚关系,就连这次定婚也没有通知他们,还是通过别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   “从你们李家口中讲出知礼二字,也是挺可笑的。来也来过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至于你们这些黑心肝里出来的关心, 我们可不敢接受。” 叶父不屑的冷笑。   “就知道妹夫还因为上次那事记恨着我们呢, 这不, 我今个特意带着小杰过来,当面向溪溪赔礼道歉,他是一时迷了心,早就后悔了。来,小杰,对着你姑父和表妹道个歉。”方氏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招呼着自己儿子过来。   外面的动静,里面自然也能听到,李氏在屋里招待客人,叶溪出来看一下情况。   看着叶溪过来,李杰赶忙敛去那不耐烦的表情,语气颇为诚恳,“表妹,当日是表哥错了,一时鬼迷心窍,事后我也很是后悔,今个特意向你道歉,你和姑姑、姑父就原谅我吧。”   说到最后,李杰的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顾驰,“到底咱们是亲人,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叶溪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道歉了,我就要原谅你吗?那是不是杀人犯道歉了,也可以获得原谅呢?我不接受你的道歉,看着你这幅嘴脸就恶心,麻烦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李杰面上挂不住,语气冷硬,“你这是攀上顾家高枝,就不顾念亲情了。”   方氏趁机开口,“溪溪,你和小杰自幼关系好,青梅竹马,虽然没有点明,可我和你娘都有亲上加亲的打算。当然现在你有了更好的选择,舅母自然祝福你,是你表哥没出息,和你没有缘分,但是你也不能说话怎么不讲情面。”   凭什么她一个乡下姑娘,能嫁给顾三郎这个秀才,方氏不着痕迹的上眼药,她就不信,顾家听到这番话会没有什么想法,未来的儿媳妇和表哥关系亲密,还曾有过谈婚论嫁的念头,顾家知道了这件事,真的会不介意吗?   叶溪清脆的声音响起,面上带着一丝嫌恶的表情,“舅母胡编乱造的本事着实让人佩服,怪不得开铺子忽悠了不少客人!依照你话里的意思,非要污蔑我和表哥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你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我眼光有那么差,能看上他这种人?不学无术、道貌岸然,浑身上下透露着油腻和恶心,也就你自己把他当个宝吧!”   “你”,方氏冷着脸,忿忿指着叶溪,“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倒是比别的姑娘泼辣、凶狠不少。”   她转身看着顾驰,“我好心劝你一句,你日后指不定有什么大造化呢,可要想好妻子的人选,若是被这等人毁了名声,那可真是没处后悔。”   顾驰看她一眼,“溪溪的为人,我自然清楚。能和溪溪定亲,是我高攀了,是我攀上了溪溪这枝高枝。你凭什么以为你颠倒黑白的说几句,故意挑拨,我就会相信?”   叶溪冲着顾驰笑了笑,猛然提高声音,“给咱们亲戚提个醒,和李杰打过几次招呼,亲戚间走动几次,就能被她们添油加醋的说成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以后大伙再和他们一家人往来,可要长点心,别被诋毁了名声。”   这么一通动静,大厅内的人自然听到了,李氏这边亲戚可不少,听到叶溪这话眼里闪了闪,方氏一家人就是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脸,背地里捅一刀,白的说成黑的,看来以后可要尽量避免和方氏一家人的接触。   “溪丫头说的不错,以后谁还敢和这种人相处,指不定那天就蹦出来诋毁女子家的名声。”席上不少人开口附和。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方氏一家人,饶是方氏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她拽着自己男人上前,冲他使了使眼色。   李三郎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看着李氏,“溪溪她年纪小,处事激烈,对我们有什么误解,可咱们还是一家人,爹娘去世的早,大哥和二哥又离的远,就剩咱们兄妹两个相互往扶持,一家人不说二话,妹妹,你今个给为兄肯定的回答,咱们还是不是亲人?还能不能继续相处下去?”   李三郎盘算着,自己妹子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不爱计较,只要她还愿意当成亲人相处,那以后总有机会,慢慢修复关系,至于叶家的店铺,更要徐徐图之,叶溪是个女子,嫁人之后这铺子就和她无关,叶家又没有其他孩子,到时间即便这铺子不交予自家手上,代为看管总是有可能的,等到妹妹妹夫老去之后,这铺子就是自家的了。   李氏走过来,眉眼间冷淡,“早不来晚不来,你们特意选择今天这个时间,这是逼迫我在众人面前作出选择。明明我们是受害者,可听着三哥的话,倒是我们有什么错似的。三嫂和小杰都承认错了,这本就是你们的错。”   她走到叶溪身边,“溪溪年纪虽小,可她该懂的道理都懂,这不是误会,也不是冲动,是你们有错在先。经过这一遭,三哥没有把我这个做妹子的放在心上,有来有往,我也不希望再和你们有什么往来。毕竟你是哥哥,血缘关系撇不开的,日后遇见了口头称呼还是有的,但其他的,就这样吧,不用继续相处下去了。”   李三郎一愣,这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你可想清楚了,你没有一个儿子,女婿到底不如自己娘家可靠,日后还不是小杰给你和妹夫养老?再说日后溪溪受了什么欺负,不还要依靠小杰他们出面撑腰?你当真这么绝情?断绝咱们兄妹俩的情分。”   “三哥这话,口口声声为我着想,可是我听着,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呢!又是溪溪受欺负,又是要给我养老,我有手有脚、健健康康,不需要你们所谓的好心。指望小杰给我养老,怕不是我家里的东西、铺子里的东西都要被搬空了!”李氏嘲讽一笑。   被说中心事,李三郎面色僵硬,半晌吐出口,“看来妹妹你意已决,是要割舍掉咱们的兄妹之情了。”   李氏坚决,“三哥你的情意,我可承受不住,你们欺负人在先,现在又阴阳怪气的上门找事,打感情牌。想必爹娘地下有知,也会赞同我今日的选择,生出了你这个坏心肠的儿子,又有了黑心肝的儿媳和孙子,真真是侮辱了爹娘的名声。”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李氏看着门外,“我们今日并未邀请你们,不请自来,现在自行离去吧!”   李三郎和方氏毕竟在镇上做生意,没了脸面他们以后还怎么开铺子。   李三郎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小妹绝情,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多和你计较,如果日后小妹反悔了,咱们还是一家人。”   叶溪接过话,冷笑道:“一家人?表面上情义深重,实则专门抹黑诋毁别人名声的一家人。口上说的好听,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有把我们当成亲人吗?放心,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三位还请离开,你们的祝福我们收不起,也不敢收。”   说也说不通,李三郎冷哼一声,摔着衣袖转身离去,只剩下方氏骂骂咧咧,“一群人欺负我们,你们以后没有好下场,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没良心,硬心肠,儿子都不愿投胎的你的肚子里,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顾驰墨色深眸,似寒潭枯井,泛着寒意,制止方氏接下来的话,“大周朝律法,无缘无故辱骂、诋毁别人的名誉,是可以报官坐牢的,如果你再继续说一个字,等着你的就是临南县的囹圄。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被顾驰这么盯着,一种无形的威慑环绕,方氏不由得哆嗦一下,她刚想开口骂回去,可是顾驰现在是个秀才,据说还和县令老爷关系不一般,惹恼了他,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叶溪嗤笑一声,“听说那里关押的什么人都有,一日三次定时送饭,舅母你这么爱占便宜,要不要也去里面待几天,好好感受感受!”   方氏张着的嘴又闭上,狠狠的瞪了顾驰和叶溪一眼,低声嘟囔,“神气什么”,板着脸冷哼一声,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闹事的人走了,李氏看着大伙,“让大家见笑了,本这等丑事不应该外扬,只是被人欺负到头上,这口气实在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顾母笑了笑,“亲家做的对,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自己孩子被欺负了,这不是要人命嘛!断绝了关系,也不用总担心他们背地里捅一刀。”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说的是,要是我家的孩子被这样欺负了,我砍了那人的心都有,就是亲戚也不能轻易原谅。他们敢这样做,就没把你们放心上,没把你们当成亲人相处。”   “没想到那家人心这么黑,有一就有二,李杰那孩子,可不是个安分的,他父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可不敢和他们有什么往来。”   “今个是好日子,不说他们了,咱们大伙吃好喝好。”李氏笑着招待客人。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顾父和顾母,看亲家着实不在意,说的不是场面话,她暗自松一口气,今个是女儿定亲的好日子,却被搅和了,闹出这一等丑事,所幸亲家是个明理的。   想起李三郎,李氏的眼神暗了暗,如若真有诚意,怎会赶在今日道歉,话里话外还在败坏溪溪的声誉。   几个哥哥中,李三郎离的最近,所以李氏不免可他们往来多一些,可这多,也没多上什么,无非就是节日有个走动而已。   她自小和李三郎的关系,就不如大哥和二哥亲密,总觉得三哥心思有些深沉,重钱财超过亲情。   当时父母去世分家时,就因财产分割闹出过不愉快,李三郎口口声声说着,他作为离的最近的儿子,爹娘都是靠他照料,钱财理应他分的最多。   李氏简直要气笑了,平日不见个人影,看着银子了就眼里闪着光赶忙凑上来,只不过当初爹娘刚去世,大伙悲伤难耐,不愿意搭理他,如今愈发过分。   至于方氏,更是个不好相处的,爱占小便宜、说话又刻薄。以往他们也没少占便宜,来自家的铺子拿了不少好东西。   作为妹子,李氏自认问心无愧,挑不出一处错,看清了李三郎的真面目,和他没了往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除去这个小插曲,今日的定亲宴席,颇为热闹。   这个宴席是由顾家这边办的,他们也不吝啬,毫不心疼银子,只是一个简单的定亲宴,快赶得上正式的婚礼场合了。   来往的宾客都很满意,看着如今顾家这个做法,日子真是好过起来了,一个定亲宴就如此大方,日后肯定也不差。   “三郎年少有为,是个有出息的,溪溪乖巧又懂事,看这俩人,一个长得好看,一个长的俊朗,站在一起,那可真是般配。十里八乡都找不来这么俊的小年轻,真是让人羡慕。”   这话说的可不假,最近两年来不少人关注着顾家的动静,等他们放出说亲的风声,就赶忙让人上门介绍,哪家女儿要是嫁给顾三郎,那日后必有好日子过,这可是享大福的事情。   只可惜,大家伙还未来得及行动,人家已经定好人选了,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叶溪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驰。   顾哥哥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裰,这么显黑的颜色,可穿在他身上,更显俊朗,剑眉星目,轮廓深邃,整个人温润清雅,好似泛着柔和的光晕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可那双修长的桃花眼,却含着一丝多情,看的人心头酥酥痒痒,盯着自己时,眼眸中只有自己的身影,让人心安又意乱。   感受到身旁小姑娘那毫不掩饰的目光,顾驰勾唇,移过眼,四目相对,情愫流转。薄唇轻启,身子前倾,凑近小姑娘,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顾哥哥好看吗?”   唔,叶溪感觉自己的脸红红的,热热的,顾哥哥笑起来也这么好看,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温柔,简直要沉溺在他那深沉的眸子里不愿出来,她有些痴痴的开口,“好看。”   顾驰轻笑,小姑娘还真喜欢自己这幅皮囊啊,幸亏自己长的不算太差,入了小姑娘的眼。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叶溪的脸颊,顾驰接着凑近,眼中闪着一丝揶揄的光芒,“好看的话,顾哥哥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看都行。”   温热的呼吸触碰到自己肌肤,叶溪感觉自己的脸更红更热了,她赶忙移过眼,浓长的睫毛翘动,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脸颊,真的好热。顾哥哥好坏啊,专门说这话来羞自己。   其他人看到他们二人的动作,不免会心一笑,多养眼的一对啊!   席上,李宏端来酒水,狡黠的看着顾驰,“兄弟,今个咱们喝一杯。”   他从未见顾驰喝过酒,想必酒量肯定不行,也不知道像他这等清明的人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顾驰端起茶水,“以茶代酒,你也别喝太多的酒,对身子不好。”   李宏自也不是真让他喝酒,就是打趣一下,“你尝过酒的滋味没有?也不知你什么时候会喝酒?”   顾驰喝完茶水,薄唇湿润,似是想到了什么,勾唇笑了笑,自然是要等到把小姑娘娶回家的那一天,那天让他喝多少酒他都不介意。   宴席上,顾父顾母拿出盒子,这是定亲时要给的见面礼,“打开看一看,喜欢不喜欢?”   叶溪道过谢,“谢谢叔叔婶婶。”双手接过来。   顾母笑着打趣道,“再等等就可以改口了!”   叶溪红了脸,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两个镯子,一个淡紫剔透,紫罗兰翡翠手镯,散发着晶莹的光,清淡秀美。另一个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金灿灿钗子,闪着金光。   其他人探着头惊呼,这可真是好东西,当做传家宝也值得,寻常人家谁舍得拿出来?   叶父和李氏也有些惊讶,顾家的日子也就是近两年才好过,可如今这么大手笔,这两样就要有十多两银子了,可见,对自己的女儿,顾家是真的很看重。   这么好看的东西,叶溪自然喜欢,可是,“婶婶叔叔,这太贵重了。”   顾母笑了笑,取过那紫罗兰翡翠手镯,带到叶溪手腕上,“你可不知道,这可是三郎特意在府城给你挑选的,带着吧,多好看。”   顾母接着看向另一个金钗,“那个啊,是你叔给的,他们大男人以为沾点金就好看了,现在你先带着这个,等日后再大一些,佩戴金钗才适合。”   叶溪应了一声,露出娇俏的酒窝,“谢谢叔叔婶婶,我很喜欢。“   紫罗兰翡翠清雅,小姑娘的皓腕凝霜,衬得那手镯更显秀美,散发着莹润的光,好似比方才还亮了几分。   顾驰有些移不开眼,他就知道小姑娘戴着肯定好看,当时在府城挑选时,他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次画面,可都没有今日亲眼看着好看。   未时正点,定亲宴结束,所有的人说会话,离开了酒楼。   叶溪上车前,朝着顾驰看过去,眉眼弯弯,闪着灿烂的光,摇摇手腕中的玉镯,“顾哥哥,下次见。”   叶父听到这话摇头,还没分开呢,就想着下次见面,一定亲,女儿都快成别人家的了。   顾驰眸色中含着笑意,“下次见,溪溪。” 我的小姑娘,在今天,终于是自己的小姑娘了。   一行人到了村头,不少人拦着他们打听消息,顾父他们所幸下了车。   李老头吐出一口烟,“结束了?”   顾母笑着点头,“结束了,大家都回去了。”   王家媳妇凑上来,“你们这速度还真是快,不再好好选一选?三郎现在这条件,找个秀才儿女都使得的,等到时候考上举人,那找个官员的女儿都是有可能的。”   顾家和叶家定亲的消息传出来,不少人哗然,要是在几年前,顾驰没有读书时,那这门亲事算得上顾家沾光了。可是如今的情况,绝对是叶家攀高枝了,叶家无非就是在镇上有两个铺子,说破天就是个商人的女儿,比乡下人多几个钱而已,算不上什么。   顾母摆摆手,“咱们就是乡下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乡下人出身,溪溪这姑娘懂事又机灵,哪哪都好,和我们三郎正相配。再说了,大男人不管娶什么妻子,关键是自己要上进,不进取的话,娶个天仙下凡都不行。”   王家媳妇点点头,“说的不错,真找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怕是还嫌弃我们这地方呢!三郎读书好,娶什么妻子都不影响他。”   张婆子听到这话撇撇嘴,顾家真是个傻的,泥腿子出身就是没什么眼光,如若是她,肯定要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出身好的,最起码也要是秀才家的女儿。   她咳了一声,“顾婆子你话说的这么好听,咱们村那么多姑娘,还离得近,知根知底的,你怎么不挑呢?还不是看中叶家的铺子了,听说每年能挣不少钱呢!”   顾母抬眼看了她一眼,“咱们村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可有些老婆子啊,不是个好人。你是不是羡慕,我找了一个这个好的儿媳妇?你羡慕,你也去找啊!”   王家媳妇嗤笑着接过话,“她眼红也找不到啊!三郎不和叶家结亲,难不成和你当亲家?有你这个当娘的,真是为你儿子女儿感到可怜。”   顾母笑了笑,她今个心情好,“张婆子,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就算不顾你自己的脸面,你们张家的脸面总要顾一顾吧。”   张婆子面色讪讪,嘟囔着,“不用你假好心,你们人多,欺负我一个。”   她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不乐意,合着自己什么也没做,在张婆子的口中,大家伙都欺负了她似的。   不少人看着她,“张婆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声说出来,让大家伙评评理,看看我们怎么欺负你了?”   这下子张婆子坐不住了,站起身灰溜溜的离开,“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是那个意思。”   回到家,顾母招呼着两个儿子去打些猪草,家里养的鸡鸭和两头猪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顾父则拉着自己的牛祖宗,去到棚子里给它喂食。   二宝三宝如今也两岁多了,正是玩闹的年纪,在院子里咯咯的笑声、叫声不断,追着小鸡到处跑。一手拿一个糖块,舔的满嘴满手都是,黏糊糊的。   顾驰拿来湿帕子,拿走他们手中的糖块,给他们净手,“今天已经吃了不少糖了,不能再吃了,知道没?”   糖糖没有了,二宝三宝鼓着腮帮子,满眼委屈的看着顾驰,“小叔坏,糖,甜的,好吃。”   顾驰失笑,想起叶溪因为吃不到吃糖葫芦鼓着嘴的样子,小姑娘也这么爱吃甜的,和二岁的二宝三宝一样,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晚上靠在床头,吴氏面色却有些不好,三宝啃着脚丫子,扑哧扑哧啃的可有劲了,小叔不让吃糖糖,那就吃自己的脚丫子好了。   顾大郎看她一眼,这种情况下,他最好的做法是问也不要问,就当不知道,等妻子消气了,再问清楚。   看着自己男人不搭理自己,吴氏戳了戳顾大郎的背,“孩子他爹,我心里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啊?我给你揉揉。” 顾大郎笑了笑。   吴氏垂着眼,“今个爹和娘出手可真大方,那两样东西值不少钱呢!我和二弟妹进门时可没有这种待遇。”   顾大郎道:“那时家里条件也没有现在好啊,爹和娘也尽力给你们聘礼了。再说了,只有那个金钗是爹掏的钱,翡翠镯子是三郎拿自己的奖银买的。”   “你是不是心里又不舒坦了?”顾大郎仔细盯着她,叹口气,“是你男人太没出息了,不能给你买首饰戴。”   吴氏赶忙抬眼,看着顾大郎,“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刚刚心里有些发酸,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我不稀罕那什么镯子,你是我男人,怎么就没出息了?你别这么说自己。”   吴氏只是嘴上说几句,如若顾大郎真的给她买了镯子,她还舍不得这些钱呢!   顾大郎笑了笑,“三弟自己能挣钱,这又关乎他的亲事,给多少东西都是三弟自己的事情。咱们呢,慢慢来,以后我也给你买金耳环金钗子。”   他下床在衣衫里摸索几下,拿着一个小圆盒过来,“诺,今个买的,可是事情多忘记给你了。”   是胭脂,吴氏接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我以后不稀罕三弟的东西了,等着你给我买。” 自己的男人真好啊!不管贵重与否,大郎心里是有自己的。   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顾大郎躺下床上发笑,自己婆娘可真好哄。   月色皎洁,清凉的风吹拂,钻进窗户里,吹到了女子的闺房。   叶溪沉沉入睡,睡梦中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唔,今夜又梦见顾哥哥了! 第58章 喜欢你   枝头树梢, 玉盘高挂, 清凉的风吹拂着床头天水色的薄纱帐,白皙的面容在银辉中泛着莹泽的光, 愈发好看,因着炎热,娇躯上的薄被早已没了影子, 尽显玲珑的身姿。   “顾哥哥”, 软糯又清浅的声音从叶溪口中发出,她翻个身, 又沉浸在梦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 抚上自己的脸颊,带着些许清凉,身旁的他,和自己挨的很近,伸手间就能将自己揽入怀中。   他慢慢的低下头,唇上挂着清润的笑,温热的气息肆意喷洒,脖颈间的嫩肉酥痒,好似羽毛轻轻划过,一直痒到了心头。   随着他的靠近, 温热的气息越来越烈,呼吸间, 都是他身上松柏味的清香, 虽清冽, 却无端的强势,肆意的窜进自己的鼻尖和胸腔,让人不能忽视。   轻薄的唇,擦过自己的脸颊,好似有意引诱一样,不愿离去。   慢慢的下移,那唇越发温热,贴着自己的脸颊,一直来到唇边。   若即若离的唇,猛然强势的贴上去,轻拢慢捻,似是犹嫌不满足,“乖,把嘴张开”,湿热的舌舔着自己的唇角,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而自己,在他贴上来的那一刻,早已乱了心神。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靠在他的怀中,乖巧的按照他的话语,张开唇,由着他为所欲为。   清晨叽喳的鸟叫声传来,叶溪猛然坐起来,整张脸染上红晕,杏眼中含着一汪春水,眉梢间挂上浅浅艳色。   想起昨晚那个梦,她害羞的捂上脸,吱嘤一声,“唔”,竟然梦见顾哥哥这样对自己,真是太羞人了。   猛的想起什么,她又赶忙把床头旁的话本子拿过去,肯定是最近话本子看多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对,就是这样,才不是自己心里想着梦中的场景呢!   坐在黄铜镜前梳妆,镜中的少女两颊绯红,整个人似娇艳的桃花,叶溪不自觉的抚上唇角,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也不知,和顾哥哥接吻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一起,她又赶忙放下手,唔,不能在继续想下去了,顾哥哥真坏啊,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还做着那羞羞的事情。   不经意间触碰到梳妆台上的紫罗兰翡翠手镯,那冰凉的触感拉回叶溪的神思,脸上的燥热减轻不少。   这是定亲后顾哥哥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她珍贵的放在了首饰匣子中,等下次见面时,再戴给顾哥哥看。   酷暑的夏季,这个假期,顾驰一边抄书复习,一件督促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读书。   在如今这个阶段,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三人还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读书之中,毕竟还有家中、地里的一摊事,不能像大户人家脱产读书一样只能尽量抽空读书。   再者他们这个年纪,去书院也不太合适。顾驰赶在这个假期,将知识点揉碎,一点一滴的带着他们过了一遍。   当然时间比较紧促,如今也只是刚刚涉及到四书五经,好在顾父三人年少时读过几年书,大致学过一遍,倒是掌握起来不算太难。   顾父基础好,脑子也灵活,进度挺快,相比之下,顾大郎、顾二郎要慢一些,毕竟这么多年没有拿起书本,如今又变成了学子那样,一时还不太适应。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果树上的瓜果香渐渐淡去,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假期也要结束了。   赶在离家前,顾驰又去了一趟阳山村。   叶父过来开了门,啧,虽这小子和溪溪定了亲,可他心里还是不得劲,辛苦养了这么久的白菜被猪拱了,他怎么开心的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叶父出了门,顺便让他们二人好好说说话。   在这一刻,叶父有些心塞,臭小子抢了自己女儿,自己还要给他们腾空间。   叶溪看见顾驰,猛然又想起那个梦,耳稍间、脖颈间红了一片。   看着叶溪小脸红扑扑的,顾驰以为是天太热,小姑娘受不住,才会这样子。   他拿起案桌上的团扇,走过去给小姑娘扇风。   修长分明的手掌近在眼前,那不容忽视的清冽的淡香又将叶溪圈绕其中,她的脸更红了。   难不成小姑娘是生病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抚上叶溪的眉头,触手细滑,仔细感知她的体温。   微凉的手掌抚上眉头的那一刻,叶溪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梦里的触感,她深吸一口气,静了静心神,“顾哥哥,我没事的,只是天有些热,过一会儿就好了。”   “嗯,那就行。”顾驰应了一声,可搭在叶溪眉头的手掌却迟迟没有离去,小姑娘眸子水润,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全身都是粉粉嫩嫩的,更像成熟的新桃一样,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顾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叶溪仰着玉白小脸儿看向顾驰。   顾驰墨色的深眸暗了暗,毫无异常的伸回手,“我在想,桃子挺好吃的。”   叶溪露出娇俏的笑,“桃子好吃,我也喜欢吃。” 她从果盘里拿出一个大桃子,递给顾驰,“给,顾哥哥,你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顾驰接过桃子时,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手心,软软柔柔的,   拿过桃子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勾唇笑了笑,吃不到桃子精,那也就先吃一个小桃子。   照例是一些书籍、游记,还有一些小姑娘喜欢的话本子,顾驰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   “我马上又要去府学,你在家照顾好自己。”顾驰看着叶溪,叮嘱开口。   “知道了,顾哥哥,你在府学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我在家有爹娘陪伴,一切都好。” 叶溪的睫毛翘了翘,眼眸中有些不舍。   “顾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顾驰勾唇,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袋。   他弯下腰,凑近叶溪面前,墨色眸子中倒映着小姑娘的脸庞,轻轻的开口,“到时候,你会想顾哥哥吗?”   两人离的这么近,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鼻尖对着鼻尖,叶溪心跳的更快了,她半阂着眼,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俊挺清润的面容,口是心非的开口,“不想。”   顾驰勾唇笑了笑,声音中有些慵懒,拉长些许调子,“不想啊!那顾哥哥可真伤心,看来顾哥哥应该做些什么事情,让溪溪惦记着顾哥哥。”   他猛然微微前倾着身子,唇对着唇,和叶溪之间,那一丝丝的距离也没了。   感受到唇间的柔软,叶溪瞬间瞪大眼睛,忘记了呼吸,这,这是顾哥哥亲上来了。   柔软的唇相触,原来是这种感觉,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这朱唇,更是温柔,让人忍不住采撷,顾驰含着笑,对上叶溪那微圆的杏眼,又过了几息,按耐住心头的燥意,方才离去。   “顾哥哥。”叶溪喃喃开口,小脸儿愈发娇艳,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目光闪躲,不知该落到何处,眸子中的一汪春水泛起阵阵涟漪。   她有些害羞,心头跳的更快,却又忍不住想起那日的梦,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比梦里的还让人舒服。   “这下子,溪溪应该不会忘记顾哥哥了吧!”顾驰抚上自己的唇,小姑娘那柔滑的触感犹在。   看着顾驰的动作,叶溪更加害羞了,顾哥哥是个坏人,大坏人,总是让自己羞羞的。   虽已定亲,但顾驰不好待的太久,没一会儿就告辞离去。只剩下叶溪一个人小脸红扑扑的依靠在椅子上发呆,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唇,这是顾哥哥第一次亲自己。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的回到房间,红着脸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八月二十日,第一次亲吻,感觉感觉还不错,像,像吃了蜜一样甜。”   叶溪把这张纸藏的严严实实的,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这一次再去到府学,任务更加艰巨,乡试在明年八月份,距今只有一年的时间。   府学的学子,相比于去年的有些懒散,今年普遍都认真起来,毕竟乡试三年一次,错过了又三年,没有几个人能耗得起。   挑灯夜读是常事,甚至还有些人废寝忘食,每个人都紧绷起来,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好在府学的训导,担忧学子压力过重,会定期的举行一些活动,或者给学子们讲讲话,舒缓一下情绪和压力。   这一日与顾驰交好的几位同窗,完成今天的任务后,聊起了各自的亲事。   一个有些微胖的,咧着嘴笑了笑,“我娘说,考完乡试后就给我定亲,不管有没有通过,再拖下去,我就找不到人了。”   其他人听了也笑起来,其中有几位年龄稍大的,已经成亲有子了。   其中一个看着顾驰,起了做媒的心,“退之,你有心上人吗?” 顾驰前途无量,要是自己的妹妹能嫁给像顾驰这样的少年才子,加之还和自己是同窗,那可真是一门好亲事。   李宏抢着开口,“退之已经定亲了。” 他可要为自己表妹看管好顾驰。   其他人有些惊讶,赶忙看向顾驰,“退之,你行啊,不吭声就定亲了。我们还以为你会等着考完乡试之后再说亲事!”   这对他们秀才来说,是很常见的做法,毕竟一旦考上举人,那可就是另一个阶层,到时候说的亲事远比现在要好上许多。   顾驰笑了笑,“小姑娘快长大了,先定下亲我才安心,不然以后跑了,那我怎么办?” 谈到叶溪时,一直清明的眼神闪着细碎的光。   其中一人揶揄道:“看看咱们的第一名,如今也有心上人了。能说出这番话,可见退之对你的心上人用情颇深。”   顾驰轻笑一声,并未反驳。   那人接着开口,有些好奇,“对于你来说,多的是小姑娘排着队愿意嫁与你,不知那家姑娘有何魅力,能让我们的小三元这么喜欢?是饱读诗书的才女?还是好颜色的姑娘?”   才女?小姑娘读了不少书,但还称不上才女。好颜色?少年慕艾,叶溪长相确实出色,但也不仅仅如此,天下好颜色的姑娘很多,但只有小姑娘那张脸留下了自己脑海中,从九岁时的第一次见面,就再也没能忘记。   顾驰抬眼笑了笑,看着对面的几人,“这我可没办法评价,毕竟在我眼中,溪溪哪哪都是好的,我都挺喜欢。”   啧,这是在秀恩爱呢!其他人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听了顾驰的话,已经成亲的有些想念自己的妻子,早知道就不问出口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好想去找妻子抱抱。   只剩下李宏和那个微胖的学子还未定亲,他们两人咧着嘴,好似被酸到了一般。   李宏拍了拍顾驰的肩膀,“兄弟,你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自己好友和自己表妹定亲了,而他只能干看着,还要时不时的被秀一脸恩爱。   顾驰脸上挂着笑,“这就受不了呢?你也赶快找一个姑娘定亲。”   李宏摆摆手,起了打趣他的心思,长叹一口气,“哎,如今我见过的姑娘,都没有溪表妹好看,早知道,我就应该先下手,那也没有你什么事了!”   “是吗?”顾驰看他一眼,“溪溪不喜欢你这样的,她喜欢长的好看的。”   李宏炸毛了,“你这个有心机的,夸自己就算了,还要贬低我一下,我哪里长的不好看了?我和溪溪是表兄妹,我们长的差不多,你说我不好看,就是说溪溪不好看。”   李宏有些心累,果然兄弟定亲了,心里就没有他这个好友了。   顾驰喝了一口茶水,挂着笑看   他一眼,“溪溪哪里和你长得差不多了?差挺多的,你去照照镜子好好看一看。”   “哎,你就是看着我脾气好,欺负,我说不过你。”李宏叹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你和溪溪定亲了,称呼总要变一变,叫表哥。”   “表哥。”顾驰毫无压力叫出口,看着李宏。反正以后还要改口,今个先提前试一试。   “停。”李宏搓搓胳膊,好友比自己高了一头,管自己叫表哥还挺不得劲的,还是溪表妹的声音清甜,叫出来的表哥好听。   李宏幽幽看他一眼,“我觉着,咱们还是按以前的称呼挺好的。”   “好,都听表哥的话。”顾驰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稍稍拉长音调。   啧,自从定亲后,自己的好友太不对劲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三郎了。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即便是过年期间,也只是在家里过了除夕,然后顾驰上叶家送了年礼,和叶父、李氏拜个年。   开了年,小姑娘又长高不少,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便是穿着厚重的袄裙,也难掩玲珑的身姿。   五官也张开不少,眉梢间的青涩尽数褪去,整个人出落的越发出色。清澈干净中还带着一丝娇艳,越发像桃子精了,让人移不开眼。   “冷吗?” 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只有他们两人的脚印,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并排挨在一起。   叶溪摇摇头,“不冷,娘说我就是个小火炉,以前每到冬季,她就喜欢抱着我睡。顾哥哥,你冷吗?”   顾驰递过手,“溪溪不冷,顾哥哥挺冷的,你要不要给我暖一暖?”   叶溪猛的一怔,怎么总有种人物对调的感觉,话本子中都是男方给女方暖手,到她这可好,完全反过来了。   眼看着小姑娘没动作,顾驰勾唇笑了笑,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有些清冷,“顾哥哥自幼体质差,一到冬天就更怕冷,不过也习惯了,冷就冷着吧!”   听到这话,叶溪贝齿轻咬,忍着那一丝羞意,慢慢的伸出手,将顾驰的大手拢在其中,“我是个小火炉,有我给你暖手,顾哥哥就不冷了!”   小姑娘的杏眼眸子,在晶莹的雪花中更显剔透,片片雪花飘洒,落在小姑娘那长长的睫毛上,顷刻间融化,只剩下一点点晶莹的水珠。   顾驰抽回手,忍不住拨弄掉浓翘如小巧扇子般睫毛上的水珠。   “顾哥哥不冷,方才是逗你的,溪溪给我暖手的话,我会心疼的,冰着你怎么办?” 顾驰垂眼看着叶溪那赛雪般的肌肤,两颊慢慢染上红晕。   感受到顾驰的注视,本就有些害羞的叶溪,此刻更加羞涩,大半年没见,顾哥哥说话更加让人羞羞的。   看着小姑娘这幅样子,顾驰勾唇轻笑,掏出一个东西,“这是给溪溪的压岁钱。”   叶溪笑着接过来,露出浅浅的小酒窝,今年又多了一个人给自己压岁钱,定亲可真好,晶莹的眸子转了转,“唔,顾哥哥,可是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是吗?那顾哥哥可真伤心,我早早的就盼着能收到溪溪的礼物。” 顾驰故意逗弄小姑娘。   看着小姑娘不吭声,顾驰摆正脸色,不再逗弄下去,“顾哥哥是大人,不需要红包,这压岁钱呢,溪溪留着自己用,买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好看的首饰。”   话音刚落,叶溪踮起脚尖,温热的唇触碰在顾驰的侧脸,停顿了几息,方才离去。   周遭漫天雪花飘舞,冰凉刺骨,而他们两人离的很近,寒冷的北风也知趣的避开这个地方,不去打扰他们两人。   叶溪的睫毛翘了翘,忍着羞意,对上顾驰的目光,“这是送给顾哥哥的礼物。”   顾驰一愣,随即眼底露出笑意,有些宠溺、有些惊喜的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我喜欢喜欢这个礼物,也喜欢你。”   轰的一声,如同上元节那夜绽放的烟花,叶溪小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后稍,喜欢你三个字从顾哥哥的口中说出来,低沉而又清润,格外好听。   素白的小手揪上顾驰的衣衫,仰着玉白小脸儿,好看的唇角轻启,精致浓密的睫毛因为害羞而翘动,“我,我也喜欢顾哥哥。”   说完这话,似是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叶溪羞的转身就想跑回家。   地上积雪深厚,一步一步走的不太容易,顾驰几步走过来,拉起叶溪的小手,素白的小手被握在骨节分明的大手之中,“顾哥哥带着你走。”   冰凉的雪花,好似在这一刻,也变得不那么寒冷了。   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他们两个身影,除了簌簌的雪花声,没有其他动静,就连爱玩闹的小朋友都没了影子。   叶溪笑了笑,“顾哥哥,咱们俩个是不是有些傻?这么冷的天也就只有咱们两个出来了。”   顾驰勾唇,“好像是有些傻。”他晃了晃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不过有溪溪给顾哥哥暖手,好像冬季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听到这话,叶溪羞的手指微微蜷缩,顾哥哥到底是读了什么书,怎么这么会说好听的话,不过,她喜欢。   将叶溪送回叶家,叶父看着顾驰就有些想黑脸,这臭小子,可真会见机插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自己女儿面前露露脸,生怕女儿把他忘掉。   李氏过来递给顾驰一个红包,“希望三郎心想事成,事事顺遂,身体平安。”   叶父见此,不好再黑着脸,同样递给顾驰一个红包,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这是长辈的心意,顾驰自然不能推拒,双手接过道谢,“多谢叶叔叶婶,也希望叶叔叶婶和溪溪平安健康,事事顺利,财源大吉。”   叶父是做生意的,自然喜欢听到这话,“下一次回来就要乡试之后了吧?”   “八月份乡试,到时候府学的同窗跟着商队一起结伴。等成绩出来之后,才能回家。”   叶父安抚几句,“尽力就好,不必太有压力,劳逸结合。”   顾驰自然应下。   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都在顾驰身上,叶父心里又有些酸,“考试时间所剩不多,现在要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所以,臭小子,你赶快回去吧,你在这儿,老子女儿的眼里就只有你一人,让自己这个老父亲的脸往哪搁?   叶溪眉眼弯弯,看着自己父亲,打趣道:“爹,你刚刚还说要劳逸结合,这会儿又让顾哥哥抓紧时间复习。”   叶父一本正经,“是吗?爹爹老了,倒是不记得方才的话了。”   李氏看不过去,碰了碰叶父的臂膀,示意他收敛些,“你爹是开玩笑的。三郎轻易不上门,今个多坐一会儿,和我们好好说说话。”   轻易不上门?怕是不少上门吧!可惜自己妻子出马,叶父不敢再说什么。   李氏开口询问,“方才出去冷不冷,快来暖暖手,这么大的雪,我都不愿出门。”   叶父看了一眼顾驰,“溪溪自幼娇惯,平日下雪她都不出门的。今个你来了,她才出去一趟,也不知道爹的小娇娇冻着没有?”   叶溪看了一眼叶父,“爹,你忘了,我和你一样,都是个火炉,哪会冻着啊!”   看看,这还没成亲呢,胳膊肘就已经偏向顾驰这臭小子了。   今个过后,叶溪的小本本上面,又多了一行字,第一次接吻,第一场说喜欢你,她要一个一个详细的记下来,到时候老了,拿出来看看,这样子,顾哥哥和自己的记忆永远不会忘却。   大年初五,顾驰和李宏他们又赶往府学,只剩下最后半年时间,能否考上举人,就在此一举了。   最后的关头,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试的难度也越来越高,完全按照乡试的流程,让学子们提前积累经验。   自然,每次大考之后还有奖励,最近这段时间,因是模拟乡试考试,奖银提高不少。顾驰第一名的位置稳固,得了不少奖银。   能否成为举人,是依照每个省的人数多少、教学水平确定该省的录取名额,对于顾驰他们来说,竞争对手就是整个河省的秀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宛阳府学正在乡试前实施了一个新举措。 第59章 思念   河省下面十一个府城, 虽考上秀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耐不住整个河省人数多、基数大,是以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乡试三年一次,每一届的考生只能通过往届的录取情况, 来确定自己的水平在整个河省的排名程度, 是上游、中游还是下游。如若感觉实在希望不大, 则放弃该次的考试;如若觉得水平尚可,可以奋力一搏。   虽文正帝继位后,大幅度降低了束脩,但每参加一次考试所花费的银子需要不少,作保费、一套考具的花销、来往的路费、住宿和吃食等,一趟下来, 整个家庭几年的积蓄就没了。   若是不了解自己的排名情况,贸然参加考试, 等到日后水平达到时,却因之前花光了积蓄, 那可就得不偿失。   是以以宛阳府在内的、附近其他四个府城的学政大人, 推出了一个新计划,赶在县试之前,五府的学子联合考试, 统一出题和改卷, 一切按照乡试的流程, 最后进行排名, 好让众学子对自己的水平有一个深刻的了解。   这对顾驰他们来说, 颇为新鲜,毕竟以往从来没有多府进行过联考,而这一次,是五个府城的排名,基本上可以大致推断出自己在整个河省的水平。   这次联考,一切流程基本上按照乡试进行,只不过少了号房和检查的几道环节,是在学舍里继续考试。   乡试一场三天,总共三场考试,即便是模拟,不少人考完后有些萎靡。首先题目难度自然加深,联考嘛,几个府的学政绞尽脑汁出了不少难题。其次就是连续九天的考试,大脑紧绷,一直出于高压状态下,意志不坚定的可真受不了。   考完后回到宿舍,李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气无力的开口,“哎,如若这次考不好,多受打击啊,哪还有心情参加乡试!”   “是啊,之前我还盼着参加联考,考完之后我都感觉不想去参加乡试了。”另一个人也赶忙附和。   顾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这只是五府联考,到时候考试的人更多,考棚的情况更难熬,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这一次考好不代表正式乡试时也能考好,这一次考的不如人意,到时候也未必没有机会。联考只是给了咱们一个参考,其余的不要想太多,尽力复习就好。”   夫子们改卷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有了结果。唯恐打击到部分学子的自信心,所以并没有公布具体的名次,而是划定了不同层次的分数线。   虽没有公布出来,可私下里倒是有具体的排名,宛阳府府学的高训导看着手中的名单,不可置信的擦擦眼,还真是,他没看错,第一名,顾驰竟然又是第一名,五府联考的第一名,这个含金量可太大了。   其他四府的训导有些眼红,“你们宛阳府这两年一鸣惊人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每次都是第一名,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高训导尽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忍住,嘴角快咧到了耳根子那里,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格外耀眼,“这没什么,乡试考的好才是真的好,指不定到时候你们府学的学子就考了第一名!”   其他四府的训导:安慰人之前先把笑容收敛一下好嘛,一点都没有被安稳到。   “当然,我对顾驰对的目标也不高,先定下一个小目标,保持现在的水平就好。” 高训导咧着嘴,面上挂着笑接着说道。   现在的水平,不就是第一的水平嘛,其他四府的训导鼓着脸盯着高训导,还小目标呢,这个目标一点也不小。   高训导乐呵呵的找到顾驰谈话,在学子面前,不可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名次并没有当众公布,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挑明,“尽力就行,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在乡试中还是有很大的希望的。” 有很大希望考第一啊!最后一句话高训导未说出口。   可其他学子听到这一番话,内心叹了口气,高训导这是在委婉的安慰顾驰呢,看来此次联考顾驰的排名不像以前那样一骑绝尘,乡试着实激烈啊,他们更要努力读书了。   炎热的夏季来临,转眼间又到了八月份,一年最热的时候,经历了报名、作保一系列环节之后,府学参加乡试的学子一起作伴,跟在商队后面,去到洛州府参加考试。   从宛阳府到洛州府需要一天多的路程,官道上尘土飞扬,刺眼的阳光直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不透一丝风,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   因此大家一般选择早上和傍晚的那一段时间赶路,如若因为急着赶路中暑影响了考试,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这样一来,原本一天多的路程就需要两三天时间。   顾驰依靠马车的车壁上,时不时喝几口薄荷水,提神醒脑,夏季赶路真是不容易,酷暑难耐。为了透风,马车上的窗格和帘子都大开着,可惜凉快是凉快了,官道上飞扬的灰尘也都进到了车内,呛到鼻腔里,头上衣服上也都是灰尘,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所幸顾驰不畏热,他咬咬牙忍受了下来,这次考试之前,还未回家一趟,上一次在家还是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家里人都怎么样了。   还有小姑娘,也不知现在是不是又长高了?和自己站在一起,能到自己的肩膀处了吗?   小姑娘是个畏热的,肯定现在穿着好看的薄纱裙和木屐,坐在树荫下,一边乘凉,一边吃着井水里湃过的桃子,小脸儿因着炎热,粉粉嫩嫩的,小巧的琼鼻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汗珠,让人忍不住为她擦拭。   想着叶溪的样子,顾驰忍不住露出笑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枯燥难耐的路途好似也不那么难熬了。也不知道小姑娘想自己没有,桃子精不会有了桃子,就把自己抛到脑后去了吧!   想到这儿,顾驰突然有些后悔,应该上次见面时多做些什么的,比如,再亲一口,盖个章留下点印记,这样子小姑娘就会想着自己了。   阳山村这边,叶溪单手托腮,杏眼看着果盘里带着水的大桃子发呆,也不知顾哥哥走到哪里了?   往年都是顾哥哥给自己送桃子,今年他不在家,桃子吃着也没有以往香甜。果然自己太喜欢顾哥哥了,心里念着他,连桃子都吃不下了。叶溪心里这样想着,忽视了桌子上躺着的好几个桃核,都是她刚刚吃完的。   李氏过来,“溪溪,娘再教你一些女工。虽还未订下婚期,但女工每个女子都要掌握,到时候做衣服、绣嫁衣都要用上。”   之前定了亲,但是成亲的日期还未订下,要等到顾驰考完乡试回来后再确定日期。   叶溪乖巧应了一声,走过去跟着李氏学针线活,等学会了,第一次做衣服,要不要给顾哥哥做一件?反正他长得俊,即便到时候做的不好,顾哥哥俊挺,衬着衣服,衣服也是好看的。   月亮高挂,马上快临近中秋,月亮也一天比一天圆润,叶溪站在窗旁,透过皎洁的玉盘好似看到了顾哥哥。   自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已有八个月时间未见,顾哥哥也不知有什么变化没有?   消失了一天的风,此刻终于又出现,跑进屋子里,带来些许清凉,叶溪身上的碧色纱裙也因为风的吹拂而微微摇曳,鬓间的绒发有些凌乱,整个人蒙上一层淡淡银辉,闪着润泽的光,小巧的五官更加秀丽柔和。   她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玉盘,心里祈求着:小月亮,小月亮,如若你听到我的思念,帮我看一眼顾哥哥,一眼就好了。看看他是不是又瘦了,吃饱饭没有,生病没有,然后在梦里悄悄的告诉我,好不好?   千里之外的顾驰,身上沐浴着月辉,望着那一轮银盘,也思念着什么。   他勾唇笑了笑,快了,就快了,等考过乡试,回去就要将小姑娘娶回家,这样天天都可以看到她,听到她清甜的声音。   走了两三天路,终于赶在下午的时候到达洛州府,这一路他们走的够呛。   之前院试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来,相比上次多了些经验。   他们一行人多,找了个各方面都还合适的客栈,一下子接待这么多客人,客栈的老板笑眯眯的打了折扣。他们来的早,所以此时的价格还未上涨的太离谱,少花不少冤枉钱。   李宏拎着行李,边上台阶边和顾驰说话,“听说,有些学子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定好房间了,挑选的都是条件最好、价格还便宜的房间。”   顾驰“嗯”了一声,“咱们这个客栈也不错,安静,并且基本上入住的都是咱们府学的学子,不会出什么事情。”   一人一间房,顾驰整理好行李,要来热水泡个澡,这几天赶路的疲惫消去不少,前几次考试都是父亲陪着,这一次,就只有他一人了。   乡试的时间定在八月初九,每次提前一天进场,每场考试三天,总共有三场考试,这也意味着众位学子要在考棚里待上十多天的时间,可真是难熬。   此时距离考试还有几天时间,初六顾驰和李宏他们去府衙领了考篮和考牌等东西,这次考试照例要住在贡院里,所以准许携带的东西,官府在榜单上写的清清楚楚,如果有人携带违禁物品被检查出来,严重的就会被剥夺此次考试的资格。   剩余的时间,大家也没有出去,每日就是在客栈里复习。   李宏从外面回来,拍了拍顾驰的肩膀,笑看着他,“你可真是出名了,我听说不少外府的学子想要见你一面,还在打听你住在哪儿?”   顾驰抬眼,放下手中的书本,自嘲道:“此次乡试,多少优秀的学子,我就是一个穷书生,有什么好打听的。”   李宏坐下来,连喝了几口茶水,方才开口,“你连中小三元,古今整个河省也没有几个人像你一样,他们起了好奇心,都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是怎么学的。听说还有人花银子打听,谁要是能告知你住的地方,就给一两银子,你现在在学子之中可是个名人。”   顾驰不着痕迹的皱眉,“一两银子?他们也真是闲得慌。”   一旁的李晟接过话,“一般大伙凑个热闹就算了,愿意花高价钱打听消息的人,必有所图,退之,你这一段时间就不要出去,省得发生什么事情。”   顾驰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一到考试的时候人心动荡,容易发生什么事情。不光我,咱们府学的学子最好在考试之前,都不要出去,在客栈里好好复习。”   顾驰说这话可是有依据的,每年考试的时候,大量的人马涌入,鱼目混珠,经常惹出什么事。比如,两个人看不顺眼,打得鼻青脸肿,或者酩酊大醉,错过了考试时间等,这还是小事。   有些别有用心的,面上笑呵呵,心里想的什么谁都不知道。往年就有一个学子,学识还不错,有很大的可能能考上举人,但是被一同的伙伴给下了泻药,错过了考试。还有那心思恶毒的,出其不意下狠手,丢了命都有可能。   客栈门口有不少人举着牌子,买所谓的考前押题密卷,热情的吆喝着,“我们这卷子,去年压中了好几道题,命中率极高。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了就有可能考过乡试,多得几分。”   这种宣传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乡试的考官,是由朝廷选派的翰林或内阁学士担任,每人一道题,互不干扰,出了题之后也不再与外人见面,吃喝都有专人派送,门外还有衙役把守,从主考官口中泄题是很困难的,虽以往也曾有过舞弊的情况,但基本上操作并不容易。加之如今朝廷对舞弊的处置更加严厉,除非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然没几个人敢弄虚作假。   在这种情况下,押中考题,一道两道还有可能,但所谓的命中率极高,绝不可能。出题的人在出题前,早就钻研过以往的考题和市面所有的资料,撞题的情况微乎其微。   虽如此,还是有不少的学子,受了蛊惑,花高价买了这些押题密卷,毕竟谁都不愿放过一丝可能。   看着看着其他人争先恐后抢着买,顾驰的眼睛闪了闪,即便资料再贵,总是有许多人愿意掏钱。   不管家庭条件好坏,加之现在朝廷大力提倡读书,大家都愿意在读书上面掏钱,只是想要追求一个好结果。这些卖资料的,也就是抓中了考生的心态,赚得盆满钵满。   初八的下午,所有的考生在贡院外排好队,等待着提前进入考场。   乡试的竞争颇为激烈,多少考过十多年没考上的秀才,即使白发苍苍,还要坚持来考试,毕竟秀才和举人是不同的阶级。   举人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享受的待遇更好,即便以后不能再进一步,以后一辈子也受人尊敬,而秀才,民间戏称“穷秀才”,可想而知秀才的地位了。   乌压压的一群人,看不到尽头,全河府报名的考生有三千六百余人,最后只录取六十个,虽不是百里挑一,可也差不多少。   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检查,顾驰进入考场。号房相比院试时的号房大了一些,毕竟大部分来参加考试的都是成年人,像顾驰这种年纪的,还是少数。   不过顾驰长的高,虽只有十六岁,和成年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号房的床塌伸直身子,脚踝都要搭下去,有些拥挤。   将床板和桌面擦拭干净,顾驰将考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吃喝住都要在号房里,里面还有一盆炭火和一枝蜡烛。炭火即用来烧水,平时喝热水也方便,酷暑的日子,不断出汗,必须要即使补充水分。   至于吃饭,则由衙役统一提供,每位考生之前也是交过饭钱的。自己带食材做饭的话,天气热容易变质,吃坏肚子,还浪费时间,所以这几年朝廷规定统一提供饭食。   考生进入到考棚里,立即就有衙役来上锁,无必要情况不得出去,不得和他人交谈。接下来就要在这一个狭窄的考棚里,度过十多天的日子。   第二日辰时正点,三声铃响后,考官阅读考场规则,衙役分发考卷。   第一场三道四书题,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都有字数要求。   顾驰看了一遍考题,不仅有些头疼,果真是举人难当啊!   首题的论题是“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看着很稀松平常,可实际并非如此。   首题由主考官出题,据说他和一位内阁大臣不和,多次当面抨击这位内阁大臣“城府极深、吃人不吐骨头、不仁不义。”   如今在考场出了这么一道题,可真是棘手,怎么写,都会得罪两位大人,尤其顾驰作为一府案首,他的文章势必更受关注。   按照主考官的意思来,即便这次通过乡试,可日后如若传到那位内阁大臣耳中,权大势大,万一是个记仇的,那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如果讨好那位内阁大臣,那直接的后果就是这次乡试要完蛋。   短短几息间,顾驰脑海里想了许多,不畏热的他此刻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后衣也被汗浸湿了。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下笔,不管会有如何后果,还是坚持自己心中的想法,仁德是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无关身份,只有仁德与否。   次题是一道截搭题:“羊父母干龟动乎”。因考题都是从四书五经里出题的,为了避免撞题,就会出一些截搭题,毫无逻辑,还容易让人懵了头脑。   顾驰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了出处,才开始在草纸上下笔。   第一场考试总共七道题,三天时间,顾驰规划好时间。到了晚上时,洗漱一番,用艾草熏过房间,就开始入睡,后面有的熬呢,保持好精力才最重要。   考场人多,各种味道都有,说话声、呼噜声伴随着蚊虫的嗡嗡声,让人难以静心,顾驰强迫着自己入睡。   到了第三日午时,顾驰将所有的答案誊抄到卷面上,检查了字数在规定的字数以内,确定没有需要避讳的地方,详细检查几遍后,等着衙役来收卷。   衙役将答卷糊名,草稿纸也一并收走,收齐所有的试卷直接送到后堂内帘之处,让早已等候的内帘官批阅试卷。   下一场考试在明天,交完考卷的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许多学子第一件事就是赶忙跑到水缸旁冲凉,这几天不知出了多少汗。   李宏跑到顾驰这里说会儿话,期间有些凑热闹的人,来和顾驰交谈几句,所幸他们这一排的,都是各府的案首,是以没有太多人过来打扰他。   休息一晚上,第二场考试又开始了,五经一道,诏、判、表、诰一道。   十五日为第三场,共五道时务策,同样也有字数要求,难度不小。   衙役第三次来收卷,交卷的那一刻,顾驰长出一口气,身子一下子松下来,终于结束了。秀才与举人一步之遥,可这过程着实艰难,在考棚的十几天时间,好似已经过了大半年一样,从精神到身体都很疲惫。   他出来转了几圈,活动一下身子骨,打水洗漱后,换了一身衣衫,身上的汗味总算少了一些。   突然想到什么,顾驰摇头笑了笑,要是小姑娘看见现在的自己,她是个喜欢长的好看又干净的,会不会嫌弃自己? 第60章 解元   照例是交完卷子后一天出场, 所以考生还需要在考棚里待一晚上。沉寂了这么多天的贡院, 此刻格外热闹。大家一扫考试时的疲惫,坐在一起以茶代酒、望月谈天。   这个时候,可能是每个学子最轻松的一晚了, 暂时将结果抛在脑后, 有的只是努力过的放纵与轻松, 不管发挥的如何,重新收拾好心情,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可惜今年又是在考棚里度过的,巡抚大人体恤他们这些考生,每人发了两块月饼, 勉强也算是过了中秋节。   月是故乡明,玉盘高挂,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银辉之中,已经八个月没回家, 顾驰的丝丝思念, 和皎洁的月华融在一起,飘向月水村。   想到什么,他猛然起身, 回到案桌前挥毫作画, 烛光摇曳, 朦胧的月光挥洒, 顾驰那深邃的轮廓此刻有些柔和, 面上挂着清润的笑。   不多时,一个娇俏的少女跃然纸上,肩上、墨发上缀着点点桃花,清风中漫天桃花纷飞,小姑娘的裙摆摇曳生姿,如玉的小脸儿,挂着甜甜的笑,清丽又不乏娇艳,衬的桃花也失了几分颜色。   这是顾驰第一次见到叶溪时的样子,从这个时候起,这个爱吃桃子的桃子精就进入到他的心窝里,在他还不知道情爱的时候,慢慢的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近四千名的考生,阅卷可是一个大任务。内帘官挑灯批卷,喝着茶水提神,争取早日将卷子批阅完毕。   毕竟来一次府城不容易,所有的考生考完之后还在客栈里等着结果,如果拖沓的太久,浪费的就是学子的钱财和时间。   前朝内帘官只有四名,不管参加考生的人数有多少,一直都是四名内帘官,这也导致效率及其低下,有时候考生等了十来天,还没有出来结果。   于是新朝规定,每科的考官数量由考生的多少决定,这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学子。   今次乡试的主考官是内阁学士温元之,内帘官在熬夜批卷时,几位主副考官也没有闲着,每一份卷子上都有糊名,还是由专人重新抄录过的,考官的任务就是排出具体的名次。   温元之呷了一口茶,继续拿起一份卷子,眉头不着痕迹的紧皱,如今读书人确实增添不少,来参加科考的考生平均年龄也不断在降低,只可惜优秀的人才难求啊!   第一题是他出的题,不可否认,他确实有影射自己看不惯的那位大臣-郑大人,但是非黑白,从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有些考生自以为是,揣摩起他的心思,不仅拍了他的马屁,还暗戳戳的贬低了对方,批的一无是处。还有一些人喜欢舔脚,迎合了那位郑大人,连头发丝都能找到理由夸一遍,浑身上下都是宝,放个屁都是香的。   那位郑大人能做到如今这个官职,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虽自己看不惯他许多做法,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当然也不是浑身上下无缺点的圣人,简单的好或者不好是无法评价一个人的。   自己出题虽有这方面意思,但也不仅仅如此,想要看到的是,从“仁义”本身这个角度答题,不受太多因素的干扰。可惜,有许多学子并未领悟到这一点。   温元之揉了揉眉心,拿起下一份卷子,没看多久,有些疲惫的眼神逐渐清明,这一份卷子颇合他的心意,第一题没有过分谄媚,也没有过分嘲讽,辩证的看待,从“仁义”这个本源说起。   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接着往下看,文章老练、妙笔生花,一字一句都不是空台楼阁的堆砌,言之有物、让人信服。   他接着看了该学子其他两场的答案,不管是文章、还是算学、诗赋、天文地理等,无一不精,整张卷子几乎全对。   他暗自点头,将卷子递给其他几位副考官,“此学子如何?”   快速翻阅过答卷,伴随着赞叹声,其中一人开口,“第一非他莫属,看了这么久的试卷,只有他最出色,该大气磅礴的时候气势惊人,该言之有物的时候又贴近现实,其他卷子与之相比,倒是少了点什么。”   其他几位考官也不断附和,批阅了这么多份试卷,如若不出色的话,很容易让人没有印象,而这份卷子着实出色。   温元之面色不显,眼神却含着满意,“那就此学子为乡试第一名。”   其中一位考官和温元之关系不错,“这第一名资质着实不错,你要不要收个徒,这可是好苗子,错过了就难遇到。”   温元之抚了抚胡须,眼神中闪过一道光,打趣道:“今科举人都是我门下的学生。”   等待名次出来的这几天,顾驰晚上会和李宏、李晟逛一逛府城,白日在书肆里看书,当然也去尝了尝洛州府的特色小吃和菜肴。   也有一些人唤着顾驰去听小曲、喝花茶,顾驰自然拒绝,这等地方看起来文雅,内里什么样子他自然知道。   “退之,你都定亲了,也该提前掌握点经验,不然到时候在新娘子面前出了丑怎么办?” 一人挤眉弄眼的开口,极力劝说着顾驰与他们一同前往。   顾驰笑了笑,“出丑就出丑吧,我们顾家人都是这样,认准了妻子,心里只有妻子一个人。”   那人接着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还没成亲呢,不算,等成亲了再说。”   顾驰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动作,“不管有没有成亲,我都不会去的,我也着实无心这些事。好不容易小姑娘答应嫁给我,我不能对不起她。”   那人围绕顾驰转了一圈,好奇的打量,“难不成退之的未婚妻是个厉害的,退之才如此推辞?”   顾驰眼里含着笑,“很厉害。”   小姑娘当然很厉害啊,会做糕点、识字读书、烘制花茶、可爱、长得好、声音好听在自己眼中,小姑娘哪哪都是好的,哪哪都很厉害。能不厉害嘛,相隔千里,还牵动着自己的心。   那人摇摇头,不再强求顾驰和他们一同前去。退之都这么厉害了,他的未婚妻也这么厉害,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那人转身看着李宏,邀请李宏一到前往。   李宏的眼神闪了闪,他早就想去看看了,同意的话还未说出口,感受到自己大哥和好友那强烈的视线,他赶忙摇头,“我也不去,你们去吧!”   看着顾驰和李晟,李宏有些怨念,一个两个定过亲不去就算了,可他一个没定亲的,为什么不能去啊! 他也想感受一下红袖添香的感觉。   没注意把心里的想法吐出来了,李晟冷笑着看着自己弟弟,“红袖添香?今个哥哥好好服侍你,让你感受一下红袖添香的滋味。”   李宏打个哆嗦,赶忙跑到顾驰身后,“不用了,我一点都不想感受。走,退之,我有一道题不会,你给我讲一讲。”   顾驰笑着看一眼他,没戳穿他的借口。   一眨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以往几次考试,顾驰还未亲自去看过榜单,加之他也渴望知道结果,所以这一次他和李宏、李晟一起去看榜。   乌压压一群人,不少人都在等着放榜,不过大家都是秀才身份,读书人讲究稳重,倒是没有什么推搡的举动,一个个面色如常的谈着话,只不过不断朝放榜那处瞄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急切。   不多时,衙役捧着大红榜单过来,围在旁边的学子看见后,喊了几声,“桂榜要张贴了,桂榜要张贴了。” 所有的学子一下子全部涌上来。   张贴完榜单,看着围在一起的学子,衙役清了清嗓子,高声开口:“乡试第六十名第五十九名”   被念到名字的人满脸激动,又蹦又跳的,早就忘记了读书人的礼仪,考上举人意味着已经踏入仕途的门槛,有了继续会试的资格,即便不继续考下去,也可以当院长、做知县等,待遇非一般秀才可以比的,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名字一个个被念出来,李晟是三十九名,李宏一边为自己兄长高兴,一遍又有些沮丧,“我肯定是中不了了,大哥比我成绩好,我不可能在他面前。倒是退之,你的名字到现在还没念到,肯定又考了前几名。”   一旁围着他们的人穿着黑色长衫,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乡试前几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考的,做白日梦来的快一些。”   李宏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驰笑了笑,朝着那人意味深重的说了一句,“还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考中的。”   那人板着脸,“神气什么,我这是在劝诫你们不要想的太美,宛阳府小三元顾驰知道吧,乡试人才济济,就是他,这一次也不一定还能考第一名。”   顾驰面色未变,“是吗?结果还没有出来,你就这么笃定?”   那人冷哼,“那是自然,你又不是顾驰,就别报那么大希望,前几名还真不好考。”   话音刚落,衙役的声音又传来,“乡试第三名第二名”。   李宏不仅有些紧张,马上就要到第一名了,会是好友的名字吗?   衙役拉长声调,朝着众人看了一眼,“乡试第一名”   方才那黑衫男子脸上带着笑意,有些幸灾乐祸,第一名马上要出来了,总不会这么巧,那人就是顾驰吧?肯定不会这么巧合的。 第61章 发财了   “乡试第一名宛阳府学子顾驰。”衙役洪亮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顷刻间议论纷纷,“第一名啊, 真厉害”、“解元, 顾驰又考了第一”、“呦, 这么年轻, 少年出英雄啊!”   有些困惑的, “宛阳府顾驰?宛阳府之前文风不盛啊!这次怎么出了第一名?”   接着就有人来给他解惑, “老兄, 你消息太不灵通了, 顾驰,之前已是小三元,加上这次,连中四元, 宛阳府出了个顾驰, 早就不是以前的宛阳府了!”   在一片讨论声中, 李宏、李晟还有其他学子赶忙道贺, “退之,你又是第一名,恭喜恭喜。”   顾驰也有些惊讶,方才随着名单越来越近,还没有自己的名字,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不是第一, 要不然就是榜上无名, 他对自己有信心, 可成为解元岂非是简单的?整个河省近四千名学子,要想独占鳌头,难之又难。自己竟然考了第一,着实令人惊喜。   他面上挂着笑,眼中闪着细碎的光,一一的和周围人道谢。   之前那笃定他不能考第一的黑衫男子此刻涨红了脸,眼睛瞪圆,满是不可思议,指着顾驰,甚至因惊讶而有些结巴,“你,你就是顾,顾驰?”   不过没有人搭理他,大家该开心的开心,该道贺的道贺,他这句话就像一滴水落入池塘,泛不起一丝涟漪。即便有人听见了,也懒得搭理他,哪凉快哪待着吧!   他赶忙揉揉眼,晃晃脑袋,到此刻还难以相信,那个小白脸竟然就是顾驰!   他并不认识顾驰,也从未听说过顾驰的名头,方才他只是看着这人长的还不错,忍不住上去说几句。凭什么大家都是歪瓜裂枣,就你长得这么好看啊!   长得好的人肯定读书不行,是以听到那群人说这个小白脸可以考前几名,他呛声反驳,长得好还想考第一,做梦去吧!   倒是没想到,人家还真考了第一,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第一在哪儿呢?”、“在这,快去和他道个贺”   不管认不认识顾驰的,纷纷打探着顾驰的消息,一哄而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新出炉的解元围在最中间,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说出来。   “哎,别挤、别挤”,这黑衫男子冷不丁被挤到一旁,脚上也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有些郁闷,即便是被这么多人围着,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顾驰。长的俊又是第一名,心塞,真是心塞,他顾驰怎么就这么好运!   衙役念完榜单,不过这并没结束,乡试还有一个副榜,上面的十个人,是仅次与通过乡试的学子。能上副榜,证明非常有潜力,再努力努力,来年就很有可能上桂榜。并且如若连续两次上副榜,到时候也有继续会试的资格。   李宏面色复杂,自己竟然在副榜第二名上,他似是有些满意,又掺杂着沮丧,摇摇头叹气道,“还不如再往后几名呢,不也不用如此不甘心啊!”   李晟作为大哥,自是要安慰自家兄弟,“好多人还求着上副榜呢,虽不是正式举人,可也说明你学问不差,今次是运气不好,下一次定能考第一。”   顾驰拍了拍他的肩膀,“副榜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两次副榜也可以继续会试。我知道你的水平,这一次是稍微差那么一点火候,如今有了经验,下一次一定没问题。”   李宏笑了笑,“你说的不错,我本就不如你和大哥的水平高,这一次也没报太大希望,能上副榜已是莫大惊喜。只是,只是你和大哥都考中举人了,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太丢人了。”   顾驰笑看着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的好友,既然好友和大哥都能考过,说明你也是个好苗子,下一次定能从小幼苗长成参天大树。我们只是比你稍微走快了一步,先在前面探路,有什么经验都告诉你,等着你追上来。”   听着这话,李宏那一丝沮丧消失不见,坚定的点点头,“嗯,我会努力追上去的。” 有这么一位好友,还有关爱他的大哥,是自己的幸运啊!   即便念过了榜单,还是有不少人围上去,一眨不眨的再看一遍。考过的希望再看一遍,记清楚这个荣耀的时刻,没考中的似是要将榜单盯透,遗憾又不甘,要是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上面该多好。   刚开始发榜时大伙还顾忌着读书人的礼节,这一会儿早就抛到脑后,开心的露出大白牙,一蹦三尺高,连衣服都想脱了跑几圈;不开心的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颓废的靠在墙上。   令顾驰印象很深的是一位白发丛生的老人,喜极而泣,颤抖着手、眼睛有些昏花,含着泪光,嗓音因过分激动而颤动,“考了几十年,终于考中了!”   在这个时代,读了一辈子的书,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相应的回报,尤其是在竞争这么激烈的科举一途。   虽当今皇帝倡导士农工商人人平等,可不少人潜意识的还是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辈子都在朝着这个目标而奋斗,付出了不少钱财,付出了多少年的青春,执着、坚毅,忍受日复一日的孤独和外人的不解、议论,只为博取一个功名,实现自己的价值。   虽顾驰不会像这位老人一样坚持一辈子,如果考了几次还是考不上,他会先去教书挣钱,慢慢的再尝试。   可对于这位老人的做法,顾驰是理解的,可能对老人来说,考取功名就是他的梦想,这位老人为梦想坚持了一辈子,令人尊重。   同围在身边的人道谢之后,顾驰也去看了一眼榜单,他仔细查数宛阳府学子被录取的数量,只有四个人。   他暗自叹口气,六十个名额,十一个府城,宛阳府榜上有名只有四人,低于平均线,着实文风不盛啊!数量不少,可质量太差,要想提高宛阳府学子的水平,路途漫漫!   方才围在顾驰身边的人看着他要离去,四散开来,开始向第二三四名道贺。   排在顾驰后面的几人也很郁闷,自己好像是顺便被道贺了似的。   一名月白色长衫男子,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眼底含着冷意,攥紧了双拳,自己各方面都不差,第一名如囊中之物般,如今被一个乡下泥腿子抢到了第一名,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是今次乡试第二名,郑体仁,之前他一直信誓旦旦,解元非自己莫属。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和恭维都在顾驰那里,自己身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真是不甘心啊!   想到了什么,郑体仁眼睛闪过一道精明的光,嘴上挂着一抹冷笑,乡下泥腿子就算考了第一名,还是上不得台面,早晚有他丢人的时候。   和李宏、李晟回到客栈,不到一杯茶的时间,接着报喜的人就来了,敲着锣鼓、拉长调子,“恭贺宛阳府顾老爷顾驰夺得乡试解元。”   锣鼓声声高响,直到顾驰门前停下,“恭贺宛阳府顾”,说到这儿,报喜的衙役本满脸笑容的脸色一滞,这还是个少年啊,老爷两字可真喊不出口,顿了顿,衙役继续说完剩下的话,“顾老爷顾驰夺得今科乡试第一名。”   顾驰早就准备好赏钱,发给几个衙役,“辛苦各位这么热的天来报喜,进屋喝杯茶吧!”   听到这话,几个衙役本来有些刻意的笑容,此刻更真挚了几分,“顾举人如今又是第一名,不知举人你还有没有印象,上一次院试时,就是我给您报的喜,顾举人前途无量,大有造化。”   报喜就是他们的任务,给多少人报过喜,还从未有人体谅过他们的炎热和辛苦,更别提进屋和杯茶。他们又不是那不知礼的,自然不会厚着脸皮真喝那一杯茶,可这话听着舒坦,让他们感受到了尊重。   顾驰笑了笑,给几位衙役端来凉茶水,“多谢各位吉言。其实您不说,我方才也认出来了,两次都是由你报喜的,多谢了!”   “举人老爷亲手送来的茶水,我们可要好好品一品。” 这个衙役笑着开口,内心不住点头,小小少年,考上举人也没端着架子,对他们一介小小衙役就如此尊敬,这样的人不成才,谁能成才呢?   这么一通动静,客栈的人自然知道了这件事,不少人也跑来向顾驰祝贺,能和解元住一起,可要好好沾沾光。   “举人老爷,你小时候吃了什么好东西,如今这么聪明?”、“举人,你平时都看的什么书?”、“举人老爷,你晚上几点睡的?”、“举人,你爹娘是如何给你胎教的,都吃什么了?”五花八门,什么问题都有。   顾驰好笑摇头,最后一个问题他还真回答不上来,那时自己还未出生,怎么知道父母是如何胎教的?要感谢,就要感谢爹娘本就聪明,全都传到了他身上。   客栈的叶老板更是拿出炮竹,挂着大红横幅捷报,并豪迈的放出话,今个来客栈消费的,全部甩去零头。   解元啊!连中四元,如今出在自己客栈,这可是独一份啊!明年自己的客栈就要变得抢手了!   顾驰摇头笑了笑,考上举人,叶老板比自己都激动!   热闹一整天,直到傍晚,顾驰终于静下来,刚休息没多久,又有人上来了。   这次来的是客栈的叶老板,他满脸挂着笑,“举人老爷住在我这客栈,给我们添了不少光,您和您那两位好友所有的消费,自然免单。今个小的厚着脸皮,不知可否能得到顾解元的一本书,好做个纪念。”   顾驰自然应下,叶老板,和小姑娘一个姓,他喜欢,似是自从喜欢上小姑娘,就喜欢上了有关她的一切,爱屋及乌,即便只是和溪溪同姓,他也对这位叶老板多了几分好感。   李宏知道这件事后,笑着打趣,“退之,以后我们还要和你住一个客栈,到时候你随时备着书,只要一本书,就能抵销不少钱。”   尘埃落定,顾驰躺在床上,白日要应付的事情太多,到这一刻,他终于轻松下来。   举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己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暂时可以歇一歇,停下脚步,和家人好好相处。   月是故乡明,看着窗外皎洁的银辉,顾驰的思绪飘到月水村,爹和娘估计在为自己担忧呢,考中解元的消息传到村里,怕是还要两三天的时间。   还有小姑娘,桃子精心里整日惦念着大桃子,也不知道想自己没有?   顾驰眼中闪着星辰,不由自主的抚上唇,过了这么久,小姑娘那温温软软又水润的触感还在,眉眼弯弯,娇娇悄悄,总是调皮的进入自己的梦乡,真是想的他心都疼了!   虽出了结果,但顾驰暂时还不能回去,过几日会有巡抚大人举办的鹿鸣宴,还有官府的奖银要领回来,还有同科举子的贺宴,怕是还要过个十来天,才能赶回去。   月水村这边,顾母放下筷子,拍了拍顾父,“他爹,我这眼睛总是跳,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顾父抬头仔细看了几眼,“闭上眼歇一歇就好,估计这几天用眼过度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说法没有根据,你别往心里去。”   是吗?顾母没吭声,自己就是左眼在跳,三郎这几日成绩也该出来了,难不成又有好事发生?   走到村头,赶上午时,不少人端着饭碗坐在石板上乘凉,看见了顾母,纷纷招待她过来。   “三郎的成绩还没传来?乡试的名次也该出来了。” 李老头向顾母打听。   顾母摇摇头,“府城离咱们这远,指不定什么时候传来呢。”   王家媳妇笑了笑,“以往咱们村,每日种种地,讨论一下家长里短,如今一看,大伙时不时的关心着科考,关心着自家孩子的读书情况,这都是因为三郎啊!三郎给咱们带来了一个好风气!”   不少人附和道:“呦,可不是嘛!咱们村也都快成了一个文化村了!啥时候科考,啥时候放榜,孩子得了几等奖银,以往这是想都不敢想的,还要多亏顾老头教的好,让咱们村的学子不比镇上的孩子差,也能进入甲班、也能获得奖银。”   顾母笑了笑,“咱们村以前没条件,实际上不比别人差。孩子他爹只是讲讲课,主要还是孩子自己知道操心,成绩自然上去。大家回去,记得多表扬表扬自家孩子,给他们买些好吃的、或是买一本手抄书,这是对孩子的鼓励。”   李老头点点头,“说的不错,这可是举人娘的经验,大伙都记住。”   顾母摆手,“还没出来结果呢,哪就是举人娘了?”   李老头道:“三郎肯定没啥大问题,你就等着当举人娘亲吧!”   话音刚落,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这么早就叫上举人娘,要是最后没考中,那可真是好笑。”   顾母随着声音看过去,翻了个白眼,又是张婆子,她不嫌累吗,非要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   顾母没搭理她,“举人娘我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当上,但是呢,严谨一些,麻烦张婆子以后叫我秀才娘。”   张婆子猛的一噎,秀才娘,顾婆子就是个爱显摆的!   她还想说什么,猛然感受到其他人恶狠狠的目光,不敢再多说一句,心里却将顾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乡试可不是好考的,她就不信顾三郎这么好命,还能考中举人。   王家媳妇瞪了张婆子一眼,“有些人偏生爱找事,得了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李老头磕了磕烟杆,“大家是一个村的人,三郎出息了,咱们也沾光,这两年走出去,一说是月水村的人,人家都高看几分,原来是和小三元顾驰同村啊,买卖东西都不敢再糊弄咱们乡下人。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用。不管考没考中举人,三郎就是咱们村的文曲星、金饽饽,谁都不准说一句坏话,尤其是你,张婆子。”   李老头在村里辈分高,大家都很敬重他,被点名了,张婆子缩了缩脖子,心里啐了一口,文曲星咋那么没长眼,偏偏选中顾三郎那个泥腿子,怎么就不投生在自家呢!   没过多久,突然一辆马车赶来,顾母左眼跳的更快了。   “宛阳府月水村顾驰顾老爷荣获乡试第一名。” 响亮亮的声音传遍真个月水村,在顾母前停下。   顾母掐了掐胳膊,自己老伴说的不对,左眼跳财是对的,这不好事就来了。   这是从宛阳府赶来报喜的,“祝贺夫人,顾学子考了第一名,是乡试的解元,以后您就是举人老娘了。还有这奖银,按照规定,考中举人奖励十两银,但顾学子情况特殊,为咱们宛阳府沾了光,知府大人特意将奖银提高到五十两。”   顾母笑开了花,赶快接过来银子,“多谢知府老爷的看中,没有大人的培育,三郎绝不会有如今的成绩。三郎如今还未回来,我代替他向知府大人道谢。走,你赶了几天的路辛苦了,回家喝杯茶水,歇一歇。”   其他围着的村民张着嘴,顾三郎,又考了第一名,厉害,真是厉害,顾家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啊!还有五十两奖银,他们种几年地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张婆子也一脸懵,顾驰怎么又考了第一名?真是要气死人了!老天不长眼,什么好事都偏袒着顾家人。   顾母还未带着报喜的人回去,接着又有一辆马车赶过来。   “我们是宛阳府府学来报喜的,顾学子考中了解元,可真是给府学挣光啊!这是五十两奖银,请夫人接下,不知夫人该怎么称呼,可是顾举人的嫂嫂?”   顾母笑着摇头,“你真是个嘴甜的,我是他娘。感谢府学的培育,走,到我家里,咱们一道说话。”   没走几步,又有一辆马车赶来,得,这又是临南县来报喜的,奖励奖银四十两。   接着,县学也来报喜了,毕竟顾驰是从县学出去的,也送来了四十两奖银。   最后,便是村中的董里正,送来了五两奖银。   一下子这么多银子,顾母可拿不动,放在马车上带回去,来报喜的人,也统统带回家去。   围在一旁的月水村众人,此刻还没有反应过来,吞咽了几口口水,这一下子可近二百两银子了,听说洛州府奖励的更多,顾家真是发财了。   读书真的能挣钱,他们信了,本来不信的人看到今年这情况,信的不能再信。   他们也要好好教育自家孩子读书,向顾家看齐,以后谁要是敢说顾家一个字不好,就是与全村的人为敌! 第62章 顾哥哥是个大猪蹄子   顾母带着董里正还有报喜的人一道回家,那报喜的四人, 齐刷刷的对着顾父开口, “恭喜老爷, 贺喜老爷。”   顾父身子一僵, 猛然被人称作老爷, 挺不适应的。   上了茶水、给了赏钱之后, 顾父向他们打听消息, “诸位可知, 三郎何时能回来?”   其中一人开口,“老爷不用担心,新科举子还要参加鹿鸣宴,还有同科之间的宴会, 许是再过十来日就能回来。这次顾举人为咱们宛阳府争了不少光, 这么多年, 咱们宛阳府终于扬眉吐气一次。知府大人很满意, 到时候还要和顾举人见面!”   “三郎有如今的境遇,多靠各位大人和书院夫子的培育。能和知府见面,是三郎的荣幸。”顾父笑眯眯的开口,知府大人啊,这可不是谁都能见的,自己儿子可真是厉害!   送走几人,临走时, 董里正看着顾父, 满意的点头, “让老弟你当村学的夫子,再正确不过,有你们顾家做榜样,相信咱们村学的学子会越来越好的。”   除了报喜的人,镇上交好的几家,如郭家等人也来道贺。   一直到半下午,终于安静下来,苗氏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掐了一下顾二郎,“当家的,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银子都是咱家的!”   顾二郎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腰间,婆娘下手这么重,你不相信掐自己的肉啊,干嘛朝你男人下手。他转手在顾大宝胳膊上掐了一下。   顾大宝照样咧着嘴,白面团子的小脸鼓起来,“爹,你干嘛掐我?”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是一家人,不能只有你爹我一个人受疼。” 顾二郎理直气壮的看着自己儿子开口,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顾大宝指了指苗氏,对着顾二郎开口,眼神里满是控诉,“爹,你就是专挑软柿子欺负。”   顾二郎欠揍的笑了笑,“你都说自己是软柿子了,我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   顾大宝转身拉了拉苗氏的袖子,告状道:“娘,你看爹欺负我。”   苗氏还在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两眼发光,哪顾得上安慰自己儿子,敷衍的给了顾大宝一个眼神,“哦!”   顾大宝瘪着嘴,腮帮子鼓鼓的,摊上这么一对爹娘,自己在这个家太没人权了。   不光苗氏,吴氏也两眼发直,这不是二十两银,这是近二百两银子,活了几十年,还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呢!   吴氏忍不住上手挨个摸一摸,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好像稍微一使劲,这些银子就能不见。   “娘,咱家发财了!” 摸完一遍,吴氏咧着嘴开口。   顾母挂着笑,倒没有两个儿媳那样激动,反而眼底有些发酸,“这算哪门子发财?洛州府奖励的更多呢!再说了,三郎成了举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看着儿媳和儿子孙子眼底的惊喜和激动,顾母心头酸酸的。可能在外人眼里这就是没见过世面,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顾家人就是泥腿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钱,顾家每个人都不敢置信,好像下一刻这钱就能飞走了,都是家里穷闹得,没能给儿子儿媳们一个好生活。也幸亏三郎争气,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她盖上了木盒,“这银子,是三郎挣回来的,现在先不动,等他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银子。”   吴氏有些不舍的移过眼,“娘说的是,应该由三弟分配。” 虽然不能立即分到手,可三郎这个小叔子是个懂事的,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哥嫂。   顾母将银子放好,转身招呼着顾大郎,“大郎,你去将三郎考中解元的消息和你外祖家、还有叶家都通知一遍,他们肯定也在盼着结果!”   周家几个舅舅听完这个消息,果然很高兴,非要拉着顾大郎喝几杯,临走的时候又让顾大郎拉了一车东西回去。   两个舅母板着脸,莫得感情的看着自己男人,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儿子成亲也没见自己男人这么激动,没考上的时候不要钱似的将好东西送给顾家,如今都成举人了,还是将东西给顾家,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以后自己女儿成亲,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坚决不能找有小姑子的,愁人,可真是太愁人了!   顾驰考上举人的消息,没几天就在几个村子和镇上传过遍,毕竟解元,他们听过,可没见过。如今就在本地出了一个,这可真是稀罕事。   叶溪的手帕交赵家姑娘上门,揶揄的看着她,“溪溪以后就是举人娘子了!”   叶溪眉眼弯弯,“你就会打趣我。” 顾哥哥可真厉害啊,是她心目中最厉害的少年!   赵家姑娘凑近,轻轻的开口,“你们两个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叶溪小脸儿红红的,眸子水汪汪的,拉长调子,俏皮的开口,“想知道啊?我才不告诉你!” 这是她顾哥哥两人之间的秘密,是只有他们两人的记忆。   “害羞了!” 赵家姑娘笑了笑,直起身子,犹豫再三,方才开口,“听说他们这些考中举人的,都会去那种地方。我告诉你,就是让你做好准备,如果顾驰不去,他肯定值得托付,如果顾驰去了,有一必定有二,你可要想清楚。不过这事,咱们也没法验证,只能看男人愿不愿意说实话。”   叶溪小脸儿严肃起来,“你也知道,我眼里是个进不去沙子的。如果顾哥哥真的去了,好男人多的是,我不会非他不嫁。”   虽她手里还握着当初定亲时那一纸协约,可她想要的是,不掺杂质的感情,像自己爹娘一样的感情。   不可否认,自己喜欢顾哥哥,一想起他就小鹿乱跳,但如果顾哥哥真的辜负了这段感情,她也不会再和他继续走下去。   当天晚上,叶溪做了个梦,梦中的顾哥哥是个大猪蹄子,好讨厌的,对自己不好,还喜欢上了旁人。   醒来后的叶溪:顾哥哥可真坏啊,现在退亲还来得及嘛?   洛州府这边,顾驰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继续往前走,肯定是小姑娘在想着自己!   今晚巡抚大人宴请新科举子,还有主考官和内帘官也都到场,对于每一个举子来说,这个宴席不仅仅是宴席,更是结交人脉、和官员建立关系的好时机。   顾驰到的时候,已经有大半人人在。和几个人打过招呼,还未落座,身旁传来一声,“顾解元可真是让我们好等!”   顾驰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这话的人面上尽是笑容,可这话,倒是有些阴阳怪气,这不正是在暗说自己来的迟嘛!   “是不如郑举人来的早,我正是按照通知时间到的,郑举人这么一说,我还以为自己迟到了!” 顾驰淡淡的笑了笑。   那人仍然挂着笑,“顾解元没迟到,是郑某一直盼着与顾解元见上一面,却迟迟不见顾解元出现,不免有些心急。”   “我没出现,其他举子也都在这里,郑举人何必心急。” 顾驰语气仍是淡淡的。不就是挖坑,谁不会?你这么急着和我见面,却忽略了在场的众人,是看不起别人嘛!   那人的笑意一滞,不过只是一瞬间,接着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顾解元连中四元,实在是令人佩服。今日一见面,果真名不虚传。顾举人能一下子说出我的名字,慧眼识人。”   “郑举人多想了,以往有所听闻,灵宝府的郑体仁郑秀才才学渊源、博学多识,每次都考第一名,如今你在我一旁的位置,所以不难猜出来。” 顾驰面上挂着笑,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挑不出一点差错。   听到这一番话,郑体仁脸上的笑意挂不住,每次都考第一名,他顾驰特意提出这一句,不就是在暗讽自己技不如人,考不过他,如今只能在第二名。偏偏顾驰这话明面上还是在称赞自己,自己只能就这么受着。   等着吧,待会有你丢人的时候,郑体仁没了好脸色,不再主动找顾驰说话。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女人像三百只鸭子一样吵闹。可在顾驰看来,这话说的不对,有时候,一个心眼小的男人,何止三百只鸭子,比五百只鸭子还要聒噪,比一台戏还要有心机。   又过了一刻钟多,巡抚大人和几位内外帘官到场入座。   顾驰作为解元,带领着众位举人一一见过礼,首先是巡抚大人,然后就是今次的主考官温学士,见礼的时候对上他的眼神,顾驰微微一笑,尊敬又敬佩的迎上去他的视线。最后就是其他几位大人。   鹿鸣宴是巡抚大人主办的,他勉励几句后,放缓神色,“今晚这场宴会是为了各位举子而办,你们是今晚的主角,大家畅所欲言。”   巡抚大人都这么说了,下首传来声音,郑体任站起身,行过礼后顺势开口,“良辰美景,既然是宴会,没有琴笛作陪,少了点热闹。诗词歌赋,大家的水平都不错,所以咱们不如以往的宴会那样吟诗作赋,选择自己拿手的乐器,弹奏一首曲子可好。”   巡抚大人面色平淡,“可。”   对于读书人来说,不仅仅是读书,除了御马、射箭之类的要掌握,像古琴、笛子等乐器更要有所涉及。除了用来平日自己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出门做客也和别人有话聊,有才艺可以展示,死读书,是不受别人待见的。   郑体仁着意选择了笛子,他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奏一首笛子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一曲过后,他有些得意的看着上首的巡抚大人,期待着他能点评几句。   不过巡抚大人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不错。” 再无其他话。   每年鹿鸣宴这种事情他见的太多了,第一个迫不及待跳出来表现的,八成就是为了出风头。   这位郑举子的笛音悠扬悦耳,超脱物外,可与他的行为并不相符,隐隐透露出一股世俗黯然的气息。   笛音便是一个人的心声,如若真如他笛音表现出的那么淡然,那还考什么科举啊?还出风头表现什么啊?在坐的各位大人不知见过多少世间百态,郑体仁这种小把戏还真入不了他们的眼。   巡抚大人这神态,可不像欢喜认可的意思,其他举子也不敢出声恭维,唯恐和巡抚大人的意思相悖。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并没有郑体仁想象中的一片叫好声,他面色不显,仍旧挂着谦虚淡然的笑,“顾解元的名声早有耳闻,不知顾解元可愿给我们展现一下?”   郑体仁早就打听过,顾驰就是个泥腿子,读书还成,可这琴棋六艺,实在是拿不出手,今晚就是他丢人的时候。新科解元当众出丑,尤其还是在诸位大人面前,想一想就让人激动,郑体仁迫不及待的等着看好戏。   顾驰的目光越过他,环视了一周,大大方方,毫不避讳,“ 我自幼家贫,六艺也只是在县学那一年稍稍有所接触,距今不过三年时间,水平着实一般,如若郑举人热切的想要见识一番,也无不可。”   顾驰站起身,来到古琴旁坐下,“今夜鹿鸣宴,我就献丑弹奏一曲《鹿鸣》,也算是应景。”   从顾驰弹奏的第一个动作起,郑体仁面上挂着笑,不过是嘲讽、幸灾乐祸的笑。自己各方面都比顾驰这个泥腿子出色,今个在诸位大人面前展示,有了对比,想必各位大人肯定能看出哪一个更能上台面。等到大人们发现顾驰拿不出手的时候,自然会对自己这个第二名心生好感,栽培看中也有可能,那顾驰这个所谓的解元名头,也就只是徒有其名,没有一点用处。   顾驰的琴艺实属一般,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不过他的动作丝毫不女气,琴弦间大气磅礴,不由让人的心随着琴弦起伏,满腔激荡之气。   少年长身如玉,清隽而又俊朗,骨节分明的手拨弄着琴弦,大气又豪放,室内的烛光映照在他的鼻梁,好似周身闪烁着柔光,整个人愈发惹眼。   一曲结束,巡抚大人面上露出隐隐笑意,“不错,顾举人条件艰苦,却有如今的成就,实在是难能可贵。这琴音,虽简单,可让老夫不由生出豪迈之情,想起当年科考的经历。顾举人继续练习下去,老夫盼望着有朝一日,还能听到你的琴声。”   顾驰起身作揖,“多谢大人夸赞,晚辈必不会懈怠,希望到时候展现给大人的,能更进一步,方不辜负大人的期待。”   有了巡抚大人开头,其他举人好话一箩筐,不住的称赞着顾驰。   郑体仁的脸色僵硬,那抹嘲讽的笑意僵在脸上,巡抚大人和其他举子是耳朵有问题吗?凭什么点评自己的时候就只有两个字,轮到顾驰就那么一长串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没让顾驰出丑,反倒给了他机会。   郑体仁什么用意,巡抚大人和其他在坐的大人清楚的很,拿自己擅长的东西和别人不擅长的东西相比,不仅是为了出风头,更重要的是要让别人丢人,给别人一击,好彰显自己的水平。   可惜几位大人都是人精,不会被他的小把戏所蒙骗。新出炉的解元长得俊,看着就养眼,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学问好还诚实,并没有因自己的家境而畏缩,反而心胸大气磅礴,少年进取之气洋溢。没有标榜自己淡然,从他的琴声中能听出进取和志向,他们又没花了眼,高低立下,哪个更出色自是一目了然。   至于郑体仁,如若他要是明明白白的说出比试的话,几位大人反倒能高看他一眼。可如今只是一个举人而已,就已心思狭隘,等日后做了官,怕不是更要在背后给别人挖坑。   郑体仁有些不服气,他站起身,“恳求大人指点,晚辈的笛声与顾举人的琴声,有何差距?”   巡抚大人淡淡看他一眼,“心思的差距。” 这句话可算是说的相当明白了,只希望他能有所领悟,读书不易,巡抚大人也不愿看到一个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因为心思深沉,没有用到正途上,最后回不了头。   郑体仁脸色唰的一白,这算得上是当众斥责了,他赶忙躬下身,“晚辈受教了,此后必定改正。” 可内心深处却将顾驰骂了一遭,凭什么顾驰能得到大人的赏识,都是因着他,抢了自己的第一名,还害自己出了丑。   这件事一过,后来还有几个举人上前表现,不过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刻意展现,主要是活跃气氛。   宴席临近尾声,巡抚大人看了一旁的温学士,“顾驰这孩子,着实是个好苗子,如若我不是巡抚,倒是真想收他为学生,陪着他走完最后一段征途,看着他能走到何种高度,想必也颇有意思。”   一直没出声的温学士,眼神闪了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巧,你没这个机会了。”   话音落下,温元之看向台下,语气虽轻,可却如同清水下了油锅,掀起一阵波澜,“顾解元,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顾驰一愣,面上的激动掩饰不住,赶忙起身,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学生愿意,这是学生的荣幸。”   “大家都说我脾气不好,生起气来连自己都骂,我也不能保证会让你走的有多远,对你的用心程度也取决与你自身的表现,这样子,你还愿意吗?”温元之自己注视着顾驰,不放过他的每一丝神色。   顾驰挺直脊背,笑了笑,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学生愿意。”   温元之不苟言笑的脸色,此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朗声开口,“好,诸位见证,从此刻起,咱们就是师徒,顾驰就是我唯一的学生。”   其他举子到现在还没缓过神,羡慕又嫉妒,郑体仁更是红了眼,紧紧咬着牙,满是不甘,凭什么又是顾驰,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沾了光!   温学士两榜进士出身,殿试时被先皇钦点为探花,可惜之后未受到重视,直至新皇继位,如今官拜从二品的内阁学士。除了博学多才,能给学生指导;更重要的是为官多年,上可以给皇帝出谋划策,下结交无数人脉,谁能成为他的学生,真是一步登天。   这么多年,温学士并没有收取任何一位学生,大家成了默认,都认为温元之是不收徒的,久而久之,没人朝着他使劲。可如今,他竟然主动开口,可见对这位学生的看中,顾驰真的是好运,真的是,彻底和他们一众举子拉开了差距。   宴席结束,郑体仁看着顾驰的身影,眼神发黑,攥紧了拳头,早晚有一天,温学士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而自己,也不比顾驰差,下一次,就是他将顾驰踩在脚底的时候。   温学士留下顾驰,“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学生?”   顾驰眼神清明,“学生不知。”   温元之揶揄的笑了笑,“因为你聪明,有潜力,我自己当年是探花,收的学生肯定不能比我还差。”   顾驰轻笑,不苟言笑的学士大人,实际上有自己的骄傲,也并不是那么严肃,很有趣、很和蔼。   说完这话,温元之神色认真起来,“你出身寒门,朝廷读书人虽多,可寒门子弟寥寥无几,我勉强算的上半个寒门,在朝廷也时常收到排挤,并不轻松,咱们大周朝,是时候出现一位真正的寒门子弟,带领着其他寒门学子。”   温元之仔细看着面前的少年,你有这个信心吗?”   收学生这件事,并非一时兴起,他早就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今晚的宴席上,听到那琴声中的豪迈和高远,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顾驰并未急着答话,一瞬间他脑子想了许多,方才迎上温元之的目光,眼神中尽是坚定,“老师心怀朝堂,学生自然也有这个信心,为大周朝的发展、为每一个寒门而努力。”   “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学生。” 温元之爽朗的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和蔼,“不要怕,有老师陪着你,有无数的人一起陪着你。”   顾驰眼里好似倒映着星尘,闪着坚定的光芒,“有老师陪着我,我会一直走下去的。”   温元之自是不能在洛州府待的太久,举办了拜师宴之后,交代顾驰许多,又回到京城任职。   李宏有些艳羡,但更多的是为好友开心,“退之,这下子你更出名了,刚刚我还听到,有学子在讨论你拜师的事情!”   顾驰笑了笑,“是我的幸运。”   拜师宴席上,连顾驰也没想到,温元之那么严肃板正的一个人,高调的请来了洛州府所有的官员,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顾驰是自己的学生。   老师很好,和外界的传闻很不一样,虽只是相处几天时间,可顾驰相信,传闻中的老师,只是他愿意给大家看到的一面,私下的老师,更让人亲近,也有更多的一面。   结束了鹿鸣宴,顾驰在府衙领到了一百两奖银,还有温元之离去时,听到他已定亲,往他手里又塞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美名其曰这是给自己学生娶亲的聘礼钱。   拜见知府大人后,又参加了其他几位举子的贺席,终于结束一切事宜,踏上回家的路程。   知府大人特意派人送着顾驰、李宏和李晟回家。   李宏打量一眼,“还是这个马车坐着舒服,一点也不摇晃,退之,这次又沾了你的光。”   顾驰打趣道:“随便沾。”   李宏李晟哈哈大笑,人生得一知己太不容易,多少人不能同富贵,所幸他们三人,没有因各自境遇不同而暗自不满,关系还是一如既往。   走了三天时间,终于到了月水村村头。   “哎,你们看那马车,真豪华。” 村头王媳妇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   “是不是顾驰回来了?” 其他女人赶忙迎上去。   “举人老爷回来了,咱们的举人老爷回来了。” 王家媳妇几嗓子吼出去,不多时,村里听到声音的人赶忙跑过来,月水村的希望,月水村的光芒,三郎终于回来了。   “三郎,路上辛苦不辛苦”、“这马车是你买的吗?”   顾驰回答着一个个的问题,“李叔,回到家就不辛苦了,这马车是知府大人照顾,送我回来的。”   “乖乖,三郎厉害了,知府大人特意找人送你回来,真是有面子。” 听到顾驰的回答,其他人竖起大拇指,一脸自豪,他们月水村,出了个大名人啊!   顾驰一个个和他们打过招呼,分了一些糕点糖果,离开家这么久,只要看到村里人热情淳厚的面庞,整个人不由得放松。   被大家伙簇拥着到家门口,顾母、二丫、大宝、二宝、三宝一个个扑上来,看着自己的家人,顾驰心里终于踏实了,爹、娘,哥嫂,我回来了。”   顾母眼底红红的,抱着自己儿子亲了几口,“娘可想死你了!”   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宝贝儿子,顾母可是有许多话要说呢!   阳山村这边,叶溪单手托腮,水润的杏眸有些迷离,后日就是自己的及笄礼,顾哥哥能赶回来吗?   “点兵点将,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素白的小手点来点去,叶溪的眼眸有些湿润,腮帮子鼓起来,顾哥哥快点回来吧,小桃子精想你了! 第63章 想亲我啊?   近九个月时间未归家, 二宝、三宝的眼睛溜圆, 像被水涤荡过的黑宝石, 直直的看着顾驰,奶声奶气的开口:“小叔叔。”   顾驰清润一笑, 眼底露出宠溺, “二宝三宝还记着小叔呢,小叔真开心,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他此次在洛州府卖了不少东西, 布匹、首饰、胭脂等,还有给家中小孩子的吃食小玩意, 买了这么多东西, 他自是有所打算。   给二宝、三宝的是小人书, 还有他们喜欢的小玩意和洛州府的特色吃食;给大宝的是一套上好笔墨和镇纸;大丫、二丫有珠花和抹面的玉膏,还有解闷的话本子;家中几个女眷便是钗子手镯和胭脂。   大家伙收到礼物, 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戴上, 对着镜子看好看不好看。   只剩下三个大男人, 什么东西都没收到, 顾二郎佯装委屈,“三弟, 还有我们呢!你是不是忘记拿出来了?”   顾驰玩味的笑了笑,“二哥别急, 给爹和你们的都是好东西, 我现在去给你们拿过来。”   顾父“咳咳”了两声, 面色不显, 心中倒是有些激动,马上要收到自己儿子的礼物了。   顾大郎、顾二郎脸上挂着笑,就知道三弟不会忘记他们,还是自己兄弟好啊!给自己的礼物是特意准备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可下一秒,看着顾驰怀中的东西,顾大郎、顾二郎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可真是自己亲弟弟啊,就会坑当哥哥的!   顾二郎眼神躲闪,和顾驰商量,“那什么,三弟,二哥收回刚刚那句话,我们不要礼物,大男人要什么礼物啊!这东西,给”,他看了一圈,指着自己儿子,“对,给大宝用,让他打好基础,到时候也考个童生回来。”   顾大宝欲哭无泪,为什么摊上这么一个爹爹,只有在遇上坏事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小嘴鼓鼓的,“爹,我还要好几年才考童生呢,我用不到,这是小叔给你们买的!”   顾驰脸上挂着坏笑,将怀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厚厚的一摞书,摆了两尺多高。   他拍了拍最上面的书籍,“爹,大哥二哥,这可是我在洛州府书肆精挑细选的资料,最新出版,既有往年县试的真题,还有举人专门出的模拟题,将这资料吃透,考过县试不在话下。这可是好东西,你们喜欢吗?”   明晃晃的封面上,什么《五年县试,三年模拟》、《县试的一千个知识点》、《必刷题》、《金考卷》应有尽有,量大题多纸质好,清新无异味。   顾二郎苦着脸,违心的点头,“喜欢。” 不,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么多题目,要做到猴年马月啊!   顾大郎同样苦着脸,“喜欢。”三弟买回来的,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要咬牙做一遍,才不枉费花了那么多银子。   顾父黑着脸,三郎这个臭小子,小没良心的,竟然还会耍花招了。   顾母扫了两个儿子和自己男人一眼,尽力掩饰眼底好笑的笑意,“府城的资料,多少人买都买不到,三郎回来了,地里也没什么活计,你们从现在起好好复习,开年下场试一试。”   顾二郎拉长调子,揽着顾母的肩,“娘,让爹考试吧,爹学的比我们快,我们等等再说。”   顾父脸更黑了,三个儿子没一个贴心的,就会拿他这个老子当幌子。   还有那搭在自己老伴肩上的手,他怎么这么看不惯,“说话就说话,别给我动手动脚,你都多大人了!”   顾二郎委屈,“爹,我可是你们儿子,又不是外人。娘方才还抱三弟了,还亲了好几口,你怎么不说呢?”   顾父看他一眼,“等三郎成亲就不行了。”   顾驰: 果然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在自己父亲心中没什么地位。   顾母含着笑,抬手在顾父腰间轻轻一转,“别听你们爹胡说。还有县试这事,没得商量,你们已经复习两年了,两年的时间,三郎都从秀才考上举人了,你们考个县试而已,小意思,娘相信你们!”   “三弟能考中举人,可是那能一样吗?三弟遗传了爹和娘的聪明劲。” 顾二郎嘀咕着。   顾母看他一眼,“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嘴巴?你们哥俩也不差,只不过是没有静下心,娘对你们要求不高,考个童生回来没问题吧?”   “那要是一直没考上呢?”   顾母笑了一声,“没考上就一直考,反正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多考几次咱们也出的起钱。经常有些白了头发的老人还去考童生呢!”   难不成等到自己老了,也要佝偻着背,手抖来抖去的参加考试,这可真是太可怕了!顾大郎、顾二郎齐齐对视,似是已经想到日后那可怜的样子,此刻无比坚定的下决心,他们一定要赶在头发白之前,考上童生。   顾母主张他们哥俩考科举也是有缘由的,三郎出息,现在几个兄弟感情也好,不分彼此。可日后等三郎成了家,生了子,更进一步,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到时候三郎在外做官,几个兄弟几年不见,兄弟之间落差太大,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共同的交际,感情只会越来越淡,等日后他们当父母的不在世,等到孙子辈、曾孙辈的长大,那差距是愈发难以弥补。   她也不求大郎二郎能走多远,慢慢来就行,只要他们肯努力,即便只是考个童生,到老了也不用再辛苦的干力气活,也不会在外人看来他们当哥哥的没出息,影响兄弟间的感情。   顾驰自然知道顾母的担忧,两个哥哥从小护着他长大,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因为身份的差距或是什么而同兄长生分。   不过对于父亲和兄长读书,他自然支持。那些世家大户,族中的子弟大多很出色,才能延续数百年而不倒。同样的,他们顾家要想站稳脚步,只有他一个人可不行。   关于科考的事一锤定音,没有什么继续说的。   顾驰拿出从洛州府领的一百两奖银,“这些娘放好,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   吴氏看着银票,笑开花,“又拿回来一百两,真是发财了,三弟考一次试,光奖银都得了近三百两,这来钱可真是快。三弟,我以往听说,考中举人还有送房子、送商铺田地的,有吗?”   顾驰解释道:“前朝是有这种情况,因此官绅特权泛滥。新帝继位后,便命令规定,凡科举有功名者,不允许收受一丝一毫东西,一旦被发现,将没收收礼人和送礼人的财产,收礼人的功名降一级,十年内不允许参加科考,不允许做官、教书育人等。所以如今没有这种情况,朝廷之所以设置奖银制度,也是变相的为学子提供保障,不让他们有太大的生活压力。”   吴氏有些遗憾,“可惜,没有赶上好时候,不然现在多少人送好东西啊!”   顾驰笑了笑,“大嫂,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少了许多收受贿赂、不公正的事情,我才有幸考取功名,如若在前朝,多少真才实学的人一辈子不能出头。”   吴氏点点头,“对,还是三郎看事情看的深,有这么多奖银就很不错了,咱们辛辛苦苦二三十年也才挣这么多钱!”   顾父敲了敲桌子,“三郎这次得的奖银,留出一百两,剩余的近二百两拿去买地,举人名下有五十亩的免税额度,咱们也用不完,将叶家、还有你外祖家的地也挂在咱们名下。”   顾驰自然应下,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顾父又开口,“还有一件事,你考上举人,董里正送来五两银子,这是整个村子给你的支持。这银子刚好可以买一亩地,每年产出的粮食,就用来建设整个村学,修缮屋子、买书籍资料等,这钱咱们不能私用。”   “还是爹想的周到,就这么做。” 顾驰点头,村里人的日子并不是太好过,能拿出这五两银,顾家如今日子好了,可不能贪这一些钱。   顾驰接着将拜师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师还给了我二百两银票,说是让我娶亲用,虽只相识几天,老师待我挺好的。”   “内阁学士”,从小叔子开口说话,吴氏眼睛都瞪直了,乖乖,小叔子厉害,不服都不行,这可是京城当大官,如今和他们这乡下种地的有了关系,还是师生关系,这带来的冲击,比给她几百两银子还大。   其他人也十分惊喜,顾父眼里闪着光,“三郎,拜了师,一言一行更要注意,不能给学士大人丢脸。”   做梦都没想到,竟然学士大人收了自己儿子当学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若三郎更近一步,有为官多年的老师指点,能少走不少弯路。   “爹,你放心,我晓得。”顾驰点头,自己是老师收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学生,在某种程度上彰显了老师的颜面,自然会更加注意。   该说的说完了,顾父“咳咳”两声,“赶了这么久的路,三郎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会书。”   “呦,老弟,你怎么也拿起书本了?” 李老头还有其余村里的人在村头说话,就看到顾老头夹着本书走过来。   “三郎考中举人,又拜了老师,不能给他丢脸,我得多看点书。” 顾父按耐住内心的嘚瑟,面色一片平静。   “拜师?谁是三郎的老师啊?” 李老头好奇打听。   “也是三郎幸运,乡试的主考官,京城内阁学士温大人,看中了三郎,收他当学生。” 顾父开口,尽力掩饰内心的喜悦。   别看他语气轻松,其实他就是来显摆的,好消息当然要大家分享,光他们一家人知道多没意思。   其他月水村人听了顾父的话,惊讶的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如同烧开了锅的热水,瞬间沸腾,“乖乖,京城的大官”、“三郎成了学士大人的学生”   其实学士大人官职有多大,这些村民还真不了解,好多人连县令老爷都没见过,更何况是京城的官员。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们理解,学士,想必读书肯定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京城的官员,在他们看来,能在京城做官,天子脚下,肯定比地方上的县令、知府大人厉害多了!   以后顾三郎有靠山了,还是京城的靠山!顾家真是抖起来了,和京城的大官扯上关系,就算是知府老爷也要给几分面子。   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他们月水村和京城的大官有关系,天啊,想想都激动!   李老头磕磕烟杆,“大家以后像举人他爹学习,谨言慎行,不做亏心事,可不能给三郎丢面子,也不能给咱们村子丢面子。”   其他人赶忙小鸡啄米般点头,这一次答应的心服口服,以后他们可是和京城大官学生一个村的,这可太有面子了!   “老弟,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其他人围过来不停夸赞,这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苗子那么多,可是能得学士大人赏识的,寥寥无几,三郎也真是厉害!   顾父笑呵呵,“还行,还行!” 口上谦虚的很,其实心里乐翻了。   没一会儿时间,顾驰有个京城大官老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   在这一刻,整个月水村村民不约而同下定决心,读书,一定要读书,顾老头都读书了,他们可不能落伍,是不是也应该去村学里听听课,赶上哪一天走了狗屎运,也考个童生、秀才的回来。对,先定一个小目标,考中童生!   “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叶溪哒哒跑到叶父身边。   “嗯,什么消息?” 叶父有些好奇。   “顾哥哥回来的消息啊!也不知道顾哥哥回来没有?” 叶溪杏眼圆圆的,看着自己父亲开口。   又是这臭小子,“没听到,举人事多,许是过几天才能回来吧!”   “哦!” 叶溪亮闪闪的眼睛暗淡下去,回到自己房间。   单手托腮,叶溪神思放空中,想起话本子中的内容,顾哥哥长的这么俊,不会被榜下捉婿吧!还好自己长的好看,是个桃子精、小仙女,顾哥哥肯定眼中容不下别人!   每日一次感叹过自己的美貌,叶溪开心的趴在桌子上小咪一会儿,昨晚看话本子看的太晚了,这会儿好困啊,她就咪那么一小会儿就好了,小仙女要睡眠充足,才会皮肤好!   顾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小小的一团,小猫似的,趴在桌子上,小脸睡的红扑扑,像粉粉的小桃子一样,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小扇子般的睫毛又浓又翘,只露出半张侧脸,柔和的日光晕染在上面,如同上好的羊脂暖玉,白的晃人眼。   不知摸上去是什么感觉,顾驰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抚上去,轻轻的,唯恐吵醒了小姑娘!   好软,真的好软。还有那水润的朱唇,又粉又润,顾驰像迷了心窍似的,盯在那里移不开眼,如若亲上去,是不是也像桃子一样清甜?   他喉结上下滚动,身子也忍不住燥热起来,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却丝毫不管用,小姑娘身上浓浓的女儿香,扑在他的鼻端胸腔,早已乱了心神。   暗骂一声,他慢慢的凑在叶溪面前,连呼吸都放轻了,慢慢的,慢慢的,挨近那温软朱唇,亲一口,悄悄的亲一口就好了。   马上就要触碰到那撩人心弦的唇,只听到嘤咛一声,“顾哥哥,是你吗?”   顾驰赶忙直起身子,“是我,顾哥哥回来了。” 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怎么没能亲上呢!   叶溪揉揉朦胧的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刚睡醒的小脸儿粉嫩嫩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清甜,有些沙哑,却更扰人心魄,“这是不是梦中的顾哥哥?烦人,我都梦见你这么多次,你也不回来看看我?”   叶溪无意识的一句话,顾驰心中猛然一疼,是他不好,离开小姑娘这么久!   素白的小手被他握在手心,顾驰的心都化了,眼神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是顾哥哥回来了。”   “这是顾哥哥的心,看见你就跳动的很快。” 顾驰拉着小姑娘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接着又抚上自己脸颊,“这是顾哥哥的脸,热热的。”   最后停留在唇角,“这是顾哥哥的唇,它很想,很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看着小姑娘眼睛眨了眨,眸   子水润润的,等不及小姑娘的回答,顾驰低下头,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触碰到他渴望已久的唇。   下一息,擦过小姑娘圆润白皙的耳珠,却落了空。   叶溪水润的眸子早已清明,后退一步,挑眼看着面前俊挺的顾驰,勾唇笑了笑,眉梢间艳丽又有一丝风情,声音带了一丝蛊惑,“想亲我啊?”   顾驰喉结滚动,小姑娘真是成精了,几个月不见,学会勾人了,偏生他就是那个愿意上钩的人。   他直直的看着小姑娘,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炙热,“想,很想。”   叶溪面上浮出一层红晕,浓长的睫毛翘动,移开眼神,故作凶狠,“顾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好了,有奖励,回答不好,哼。”   小猫伸出锋利的爪子,想挠自己几下,自以为很凶狠,在顾驰的眼中,却是奶凶奶凶的,甚是可爱。   “你,你考中举人后,有没有去那种地方?” 叶溪贝齿轻启,问出了埋在心中的问题。   “那种地方?” 顾驰一愣,原来是小姑娘吃醋了,“没有,真的没有。确实有不少人邀请,但是我一次都没去。”   叶溪对上他的目光,仔细的端详,“话本子上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顾哥哥,你可不要骗我。”   顾驰勾唇轻笑,“顾哥哥不是男人,还是个少年,所以顾哥哥是不会骗你的。”   叶溪狐疑的看他一眼,板着小脸儿,“那是不是等你成了男人,就会骗我了?”   低沉的轻笑传来,顾驰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溪溪是最好看最厉害的桃子精,我怎么敢在桃子精面前说谎?”   “至于成为男人,那就要等到我们成亲了。” 他直白的看着叶溪,眼中的炽热毫不掩饰。   刷的一下,叶溪小脸儿绯红,蔓延到脖颈、后梢,眸子中满是羞意,咬了咬朱唇,“顾哥哥,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顾哥哥真坏啊,什么成亲后就成了男人,故意说这些话来打趣自己。   “大猪蹄子?”顾驰拉长调子,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勾唇笑了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和玩味,“大猪蹄子鲜美滋味,顾哥哥明白了,原来溪溪是想吃”,他着意在吃这个字眼上面加重语气,语调拉长几分,“想吃顾哥哥啊!”   “呀!顾哥哥你乱说!” 叶溪的脸更红了,似春日开得正艳的桃花,眸子水汪汪的含着羞意,忍不住跺了跺脚。   什么想吃啊?她一点都不想!   “原来溪溪不想吃顾哥哥啊?可是顾哥哥想吃溪溪,那可怎么办?”顾驰眼中满是笑意,打趣道。   恼羞成怒的小猫抬起眼,板着小脸儿,红晕迟迟没有下去,又娇又羞,软软糯糯的开口,“不准吃。”   顾驰走上前,来到小姑娘面前,低下头,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那细嫩的脖颈,低沉的声音传进叶溪的耳朵,酥酥痒痒,“顾哥哥吃一口就好,好不好?”   哪有这样的人啊,亲人前还先问一下!感受到少年的呼吸,还有那跳得很快的心跳声,叶溪的杏眸似含了一汪春水,整个人娇娇媚媚的。   顾驰难耐住心头的燥热,朝着那水润的朱唇,一点一点的凑近。   “这臭小子,在溪溪房里干什么呢?” 堂屋这边叶父坐不住,转来转去,“要不是你说,他们两个长时间未见,让他们说说话,我绝不让顾驰那小子进溪溪的房间,溪溪被欺负了怎么办?”   李氏端起茶水,“三郎端正有礼,不是那种不知事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知道。溪溪肯定想第一眼见到他,你别添乱。”   什么端正有礼?叶父也是从毛头小子过来的,那臭小子怀的什么心思他能不清楚?这都是他年轻时玩剩下的。   “不行,我去把他们喊出来,说了这么一会话,也该说完了!” 叶父转身出了屋,朝着女儿的房间走去。   鼻端的女儿香愈发浓烈,马上就要触碰到小姑娘那温热的唇。   突然雄浑的声音传进屋,“溪溪,三郎,出来吃水果。” 叶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驰身子一僵,懊恼的直起身,这是第三次被打断了,可来人偏偏是自己未来的岳父。   看着顾驰吃瘪的样子,叶溪眉眼弯成月牙,划了一下脸,俏皮的看着他,“顾哥哥,羞羞。” 女子闺房可是不容易进的,这不,爹爹就来了。   “咳”,顾驰轻轻嗓子,“咱们出去吧!” 再不出去,未来的岳父马上就要进来了。   经过顾驰身边,叶溪捻着他的衣角,踮起脚,猛然擦过他的脸颊,温热的唇清香又柔软,“这是奖励。”   少女娇俏的声音落下,似是有些害羞,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只留下那摇曳的裙摆。   抚上方才小姑娘亲过的地方,顾驰勾唇轻笑,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他的小姑娘啊!   叶父看着自己女儿那娇艳的脸,脸色愈发黑了,顾驰这个臭小子没安好心,肯定欺负自己女儿了!   他踌躇一下,犹犹豫豫的开口,“溪溪,三郎这臭小子,方才有没有欺负你?”   叶溪浓长的睫毛眨了眨,“爹爹,女儿这么厉害,是女儿在欺负他。” 最后那一下,应该是自己在欺负顾哥哥吧!   叶父更加心塞,看看,还没嫁给顾驰呢,就开始为他说话,自己女儿娇娇软软,怎么可能欺负那臭小子!   顾驰将在洛州府的事情、还有自己拜师的事情,都告诉了叶家人。   绕是叶父,也不得不承认,顾驰这小子还真有几分能耐。“那你日后,岂不是要在京城读书?”   顾驰点头,“老师在京城,我确实要去那里读书。不过离下一次会试时间还很长,暂时不用急,把事情办完,等到明年开春再出发去京城即可。”   叶父气闷,事情办完?还有什么事,不就是这臭小子的亲事!   送顾驰出门时,“顾哥哥,你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吗?” 叶溪看着顾驰,眼睛闪闪的。   露出清润的笑,顾驰开口,“明日是溪溪及笄的日子,对不对?顾哥哥一直记在心中。” 他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叶溪显露出娇俏的小酒窝,“那明日顾哥哥可要来参加,我等着顾哥哥的礼物!”   顾哥哥回来可真好,明日就又能见面了,好像连空气都比以往香甜几分。   及笄,明日自己十五岁,是个小大人了,能像大人一样交际、处事,出去走走看看,也能嫁人了! 第64章 亲亲   及笄, 对一个女子颇为重要, 不过作为村里人, 流程仪式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繁琐细致。   大多数村里条件不好的,根本不会有举办及笄礼的心思, 这天吃碗长寿面、戴个珠花就已很是不错, 甚至有些更艰苦的人家,什么表示都没有。   对叶家来说,及笄礼, 其实就是用来给叶溪祝贺生辰的,一切流程从简, 请的也都是交好的人家。   水涨船高, 成了顾驰这个解元的未婚妻, 不管认识不认识,不少镇上、县城的有钱人家送来贺礼。   送的礼不算贵重, 叶父收下了, 他们这些送礼的, 未必就是有所求, 只是彼此间建立关系,示好而已, 等以后叶父再回礼过去就行了。   吉时已到,大家伙都在等着今天的主角出现, 看见小姑娘的第一眼, 顾驰眼神闪过一丝惊艳。   少女身姿高挑, 玲珑曼妙, 橘红色的马面裙在腰间收细,腰肢似三月的嫩柳,盈盈可握,裙摆的芙蓉花团锦簇,绽放开来,摇曳生姿。   上衣是米黄色的交领琵琶袖,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袖口肩膀处点缀着几朵芙蓉,精致又灵动,令小姑娘更添一分娇嫩。   娉娉袅袅,端正而又娇艳,秀丽中又含着清媚,整个人如刚出清水的芙蓉花,含苞绽放,让人忍不住采撷。   伴随着走动,墨发上的芙蓉玉石步摇,垂在小姑娘白皙的耳畔旁,微微摇曳,晃花了眼。   眉如青黛,杏眸水润,朱唇不点而红,恰似熟透了的樱桃,裸露在外的肌肤莹白水润,端的是秀丽容颜。   顾驰不由想到十岁那年遇到的桃子精,还带着少许的婴儿肥,眉梢间的稚嫩和青涩还未褪去,一晃眼六年过去,和如今的小姑娘重合,他的溪溪真的是长大了,长成了一位好颜色的姑娘。   今日及笄礼的赞者,是叶溪的大舅母娄氏,很温柔端庄的一个夫人,高声吟诵,“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娄氏从托盘里拿出一个翠玉蝴蝶簪,为叶溪簪上。那簪子晶莹剔透,蝉翼轻颤,好似真的一般,闪烁着莹泽的光。   这一只簪子怕是有一二十两银子,抵得上普通人家两三年的花销,可见叶父和李氏真的是将小姑娘捧在手心疼爱。   顾驰本也准备了簪子,不过被未来岳父黑着脸拒绝了,这簪子暂时是送不出去。   几个流程走完,及笄礼结束,一切从简,毕竟条件有限,也无法完全按照世家大族的仪式进行。   一旁的亲人送来最美好的祝福,随后便是宴席。   “顾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马蹄声不疾不徐,叶溪掀开窗帘朝外望去,这似是通往某个县城的路。   顾驰看着小姑娘,“镇河县有个景色很出名,普宁山巍峨高耸,瀑布高悬,山上的普宁寺斋饭也很是美味。今个是你及笄的日子,我想带着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小姑娘最爱看的便是话本子和游记,那日她也曾说,想要变成一只小鸟儿,看一看大好河山,顾驰一直记在心里。   “顾哥哥”,叶溪惊喜的提高音调,透出满满的快活和喜悦,笑弯了眉眼,眸子里闪着激动的光,谢谢你,我很开心。”   她一直有个心愿,希望可以亲眼看到游记上面的每一处景,可惜看过再多的书,她也没有这个机会。从小到大,她去的地方除了村子里,最远的地方也只到过临南县,还是因为走亲,再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古今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抛头露面做生意便会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是如叶溪所想的这样,出去游玩,更是绝无可能。   她一直都将这个愿望藏在心中,深知永远不可能实现。只那天偶尔提了一句,却被顾哥哥记在心里。   如今顾哥哥在她及笄这天,带着她出去游山,满足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这比吃到自己最爱吃的糖葫芦还让人开心。   “只有咱们两个人,爹爹和娘亲他们不来吗?” 上车时,她原本以为只是去镇上逛一逛,没想到是出来游玩的。如今看来,顾哥哥和自己爹娘早就计划好了这件事,等着给她一个惊喜。   “这次只有咱们两个人,等下次有机会了,咱们两家人一起出去玩。”   这是他和小姑娘第一次出去游玩,其他人心照不宣的没有一起跟随。   赶在傍晚的时候,到了镇河县,在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普宁山。   镇河县山清水秀,景色优美,还有不少特色吃食,来游玩的文人墨客不少,是以到了夜晚,街边的小摊生意也很是火爆。   叶溪是个爱吃的,每一样都想尝一尝,吃不完的就给顾驰分一半,或是留着明天吃。   她还自以为很隐蔽的买了不少甜食,顾驰没有戳穿她,小姑娘今日开心,就由着她去,到了明日,是不能一下子吃这么多甜的东西。   夜色已深,回到客栈。“明天要早起,能起来吗?” 顾驰在叶溪的房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叫来热水后,站在门口准备离去。   叶溪眼睛眨了眨,支支吾吾开口,“可以。”   说这话她是有些心虚的,其实自己起不来,鸡叫好几遍,村中的人都下地了,她才刚起床。   不过这件事怎么能告诉顾哥哥呢?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个懒姑娘,多丢人啊!   看着小姑娘躲闪的目光,他哪还不清楚,“起不来也不要紧,咱们随时出发都行。” 有个爱赖床的小姑娘,待会和车夫商量一下,明日晚一点出发。   叶溪赶忙应下,送走顾驰,她随即有些发愁,要是日后嫁给顾哥哥,被他发现自己是个懒姑娘,这可怎么办?唔,从明天起,一定要早睡早起。   临睡前,看着桌子上的各色吃食,叶溪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自己真聪明,特意买了许多甜食,买都买回来了,不吃多浪费,顾哥哥肯定没话说。   赶路这么久,晚上又出去逛了许久,叶溪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还因为太过疲惫,打起了小呼噜。   而顾驰,显然睡的不那么安慰,他们二人的房间挨在一起,一墙之隔,对面就是小姑娘,此次出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很新奇。   加之他还要分神留意叶溪那边的动静,这家客栈人流多,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小姑娘愿意和自己一起出行,是对自己的信任,他更是一刻不敢松弛。   顾驰勾唇,看来真是要赶快将小姑娘娶回家啊!和自己一个房间,这样他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一夜好眠,窗外的日光金黄,照在床上,明晃晃的一片,叶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唔,说好的早起,今个又起晚了。   今个要爬山,她选择了一件比较轻便的衣服,洗漱之后,刚想出门找顾驰,就听到了敲门声。   顾驰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桌子上那一堆吃食。甜食,今个是不能再让小姑娘吃了。   叶溪不住的抬眼打量,咬了咬唇,“顾哥哥,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顾驰面色不显,喝了几口茶,缓解了黏腻之感,“我现在喜欢吃甜的,挺好吃。”   叶溪眼巴巴的看着那些甜食一点点再减少,好想吃!唔,怎么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这明明是她买回来自己吃的啊!   她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唇角,一本正经的开口,“顾哥哥,吃甜的不好,容易坏牙齿。要不,我帮你分担一下?”   顾驰眼中含着笑,知道吃甜的不好,小姑娘还管不住嘴巴,如今竟还拿这话教导他,真是可爱。   不过,“偶尔吃一次也无妨,溪溪别担心。” 顾驰将桌子上剩余的甜食拿到自己这边,不给小姑娘留一点念想。   叶溪委屈,眸子里都是控诉之情,在这一点上,顾哥哥和自己爹娘一样,一点都不放水。   普宁山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在县城的边缘,又走了几个小时,赶在午时,来到山脚下。   这山不算太低,山脚处开阔,不少村民在此居住,摆摊做生意的也多是当地的居民。   蜿蜒而上的石阶,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尽头。   山风清凉,树木苍翠,入目一片葱绿,时不时会有山泉汩汩流淌,鸣奏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过了大约两三刻钟,走完青石台阶,视野慢慢开阔,终于来到山顶。   清风吹拂,好似调皮的娃娃,钻入衣衫、袖子,清凉中带着些许清甜,整个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在山上,和山下,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攀高登顶,青山峭壁尽入眼中,叶溪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刻,她又有了一个想法,有朝一日,她也要出一本游记,记录走过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那些没有机会亲眼看到的人。   “走吧,咱们去寺庙看看。” 休息一会儿,他们进入山顶的寺庙。   普宁寺历史悠久,踏入寺门,便能感觉到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氛,灰白石板整齐排列,正对着便是寺院的大殿,左面有一池碧水青莲,已经过了花期。   池中游曳着各色金鱼,叶溪还尝试着喂了鱼食。   正殿是天王殿,那琉璃瓦片闪着金灿的光,熠熠生辉。不少信徒排着队等候进入殿中,来都来了,叶溪和顾驰也去拜一拜。   正中央的弥勒佛高大,笑口大张,手捻串珠,慈悲安详。   面前条案上摆着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无端的让人心静。   “望佛祖保佑小女子父母康健,亲人平安;保佑顾哥哥一番丰顺、健健康康;还保佑,保佑我们二人能一直走下去。” 叶溪虔诚的许了愿,磕了头,方才起身。   “这里的环境真不错!” 退出大殿,走在通往禅房的青石小道上,叶溪打量着景色。   很安静,除了清脆的鸟叫声和簌簌的风声,没有其他喧嚣。墨翠色的枝叶,层层叠嶂,蔚然深秀。   “喜欢的话,咱们在这多待几天。” 传来顾驰清润的声音。   “顾哥哥,你方才许了什么愿?” 叶溪有些好奇。   “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驰勾唇,对于求佛这件事,他不排斥,也不过分依靠,求个心安,将自己的心愿说给佛祖听。   普宁寺的斋饭很是出名,不少人前来一尝。   斋菜众多,最妙的便是那一道脆皮素鱼。   捣成泥的土豆,配以嫩笋、香菇、豆腐干,入口即化,味道和鱼肉无所差别,鲜香而不油腻。   “香美鲜甜,果真可口。”叶溪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吃素食,别有一番滋味。她自幼不喜吃肉腥,偶尔尝一尝即可,这素斋饭颇合胃口。   山里的天黑的早,伴随着清风,吹来桂花的馨香。一排排的桂花树,有高有低,清香浓郁。   小米粒似的簇簇桂花,飘飘洒洒,落在小姑娘发上、肩上,宛如点缀着碎金。   山上的风大,掺杂着灰尘枝末,叶溪抬手揉了揉眼睛,浓长的睫毛眨了眨,唔,眼睛沙沙痒痒的,不舒服。   小手摇了摇顾驰的衣袖,杏眸在夜色中泛着涟漪,好似含了一汪春水,“顾哥哥,眼睛里进东西了,你帮我看一下。”   温热的气息吹拂,顾驰弓着身子,仔细的看了几眼,“现在感觉如何?你先闭眼,过一会儿就好了。”   面前的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像一只没吃到胡萝卜的小兔子一样,有些可爱,又有些好笑。   风是轻柔的,空气是馨香的,海棠红的裙裾摇曳,在这夜色中,愈发夺目鲜明,扰乱人的心神。   目光触及到那唇,在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小姑娘闭着眼的时候,顾驰很想做点什么。啧,这想法可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下一息,顾驰抬起小姑娘的下巴,指腹在那不点而红的唇角摩挲几下,眼眸中的墨色不断加深。   “想亲你。” 清润的声音此刻有些暗哑,顾驰喉结上下滚动,“可以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两人离的很近,唇畔上那微凉的指肚不断升温,不容忽视。   叶溪还未来得及反应,一瞬间,温热的唇覆上去,轻拢慢捻,似是犹嫌不满足,稍稍拉开点距离,“乖,把嘴张开。”   叶溪第一次经历这事,只能被动的承受。身子软绵绵的,心神被面前的人占据,无意识的按照他的指令动作,由着他为所欲为。   舌尖探入唇齿,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慢慢变得滚烫,鼻端间、胸腔间都是面前这人的气息。   顾驰带着她的手腕,攀附在自己脖子上,两个人贴的很近,没有一丝缝隙,更方便他的入侵。   桂花树上传来叽喳的鸟叫声,似是小鸟儿也在看着他们二人的动作。   叶溪羞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小鸟儿,你快别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滚烫的唇终于离开,似是有些恋恋不舍,轻咬了一下水润的唇瓣。   顾驰重新抚上她的唇,亲了亲唇角,呼吸中有些急促,眸子染上一层墨色,桃花眼里蕴着一丝情意,有些撩人心魄,“还想亲。”   叶溪呼吸几次,瘫软在他的腰间,环在脖颈间有些酸软的手腕,赶忙捂住自己的唇,“不能亲了。”   一双眼眸春水涟漪,眉眼间染上不自知的红晕,整个人增添一丝艳丽。   她还没缓过来,到现在身子骨还是软的,完全忘记了呼吸,再来一次,那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细碎低沉的笑声传来,看着小姑娘的样子,顾驰勾唇,“好,下次再亲。”   杏眼微圆,小脸爬上红晕,这人真坏啊!这次才刚结束,就想着下一次。   “顾哥哥,这是佛门之地,你,你还亲我。” 叶溪喘着气,捂在唇上的手还未放下。   顾驰勾唇,拉过她的小手,慢慢往前走,“咱们是在月老庙旁,佛祖肯定不会怪罪。月老看见了,只会把咱们两个的红线越拉越紧固。”   叶溪瞪着眼看他,顾哥哥能言善辩,自己说不过他。   晚上在禅房安置,顾驰自然还在她的隔壁,窗外的墨色竹竿散发着清淡竹香,床塌旁还摆着半尺高的松柏,竹香掺杂着松柏香,好似顾驰身上的味道。   在这清香的萦绕中,叶溪不由想起刚刚那个吻,那触感似是还在,脸上的红晕到此刻还未下去,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又舒服,又羞羞的。   她仔细的照了照镜子,镜中的她,好似娇艳的桃花,眸子也水汪汪的,还有那唇,麻麻的,带着水光,红艳艳的,似是能想到方才那滚烫的吻。   呀,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叶溪埋头在被子里,身子滚动几下,接触到凉被,脸颊上的燥热慢慢褪去。   第二日一早,叶溪罕见的没有赖床,都怨顾哥哥,昨晚一直进入她的梦中,亲来亲去的,害得她一晚上没睡好。   小姑娘眸子水润润的,带着朦胧和惺忪,顾驰弯起嘴角,声音中有些慵懒,“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多亲几次,你就习惯了。”   叶溪赶忙捂上他的唇,又急又羞,“不准说,不准再提这事。” 好不容易暂时忘记了,又被顾哥哥提起来。   “好,我不说了,你快吃饭。” 顾驰眼中闪着笑意,小姑娘恼羞成怒的样子,也还是这么可爱。   在普宁山待了两天,看了附近的景色,买了一些特色吃食,他们二人赶着回家。   考上解元,这可是大事,顾家人自然也要祝贺。   周围村子的、镇上的人家,还有不少县城的人家,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来祝贺。   所幸顾父、顾母早有防备,准备了不少食材和人手,算是宾客尽欢。   到了午时,还断断续续的有人来贺礼,顾驰、顾父在门口接待,顾大郎、顾二郎还有吴氏、苗氏负责招待客人,就连顾大宝、大丫、二丫也在招呼着同龄的孩子,实在是来的人太多了。   “退之,恭喜你,老夫没看错你。” 镇上求知书院的王夫子和张院长也来了,顾驰这学生,是从他们书院走出去的,现在求知书院,不少人愿意进去读书,这对他们做夫子的来说,是最大的荣耀。   县学的夫子和教谕也来了,府学的教授和训导因距离远,都送来了礼物。   不多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看到来人,顾驰有些惊喜,赶忙迎上去,“娄县令,您也来了。”   “哈哈,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给咱们临南县争了这么多的光,老夫一定要来。” 娄县令面上挂着笑,脱去官袍,他整个人愈发和蔼。   “退之一直不敢忘记,当日娄县令的推荐,让我可以进入县学,有今日的成果,退之倒是要多谢娄大人。” 顾驰以茶代酒,向娄县令谢礼。   “这就是县令大人”、“厉害了,托三郎的福,咱们也见到了县令大人”、“娄县令看着很有气势啊!”   对许多村民来说,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里正,今个有机会和娄县令近距离接触,真是天大的荣耀。   娄县令不是那等挑剔的,他没有进到屋中,而是和村民们一桌,向他们了解情况,了解村子的发展。   不多时又来几辆马车,“宛阳府知府大人送来礼物”、“洛州府巡抚大人送来礼物。”   顾驰赶忙道谢接下,知府大人和巡抚大人百忙之中,还记挂着他,派人来送礼,应该是出于老师的情面。   “乖乖,连巡抚大人都送礼了,顾家厉害,真是厉害”、“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厉害的宴席,县令大人、知府、巡抚大人,都是大人物,想都不敢想”   在坐的客人议论纷纷,连饭菜都顾不上吃了,止不住的感叹,即便他们只是个看客,也倍感荣幸,和解元一个村,和县令大人在一桌吃过饭,以后出去可有谈资了。   一直到傍晚,宴席方才结束,临走前娄县令拍着顾父的肩膀,就连顾母也夸赞了,说他们会教育孩子,是值得大家学习的父母,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知道孩子们上学艰难,还拨了一笔款,用来修建村学。   月水村村民们个个感动不已,能有今日这境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顾家,因为顾驰,到如今,算是没有一个人敢说顾家坏话了。谁要是看不起顾家,就是和他们整个村子作对。   “小妹,小安考过童生后,迟迟未考中秀才,这段时间能不能让三郎帮忙补习一下。” 周三姐到了如今,再生不出比较的心思,她算是看明白了,个人有个命,小妹就是个命好的,谁都羡慕不来。   顾母自然应下,反正三郎还有帮忙给老伴儿和两个儿子复习,带一个学生,和带几个学生没差别。   不仅如此,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愿意掏不少钱,只求顾驰能帮忙补习几天。   这段时间,顾驰学习任务不太重,他的重心在顾父和两位兄长身上,再说谁也不会嫌弃钱多,他考察了几个学子,觉得水平还不错,便带着他们一起补习,倒是又赚了百十来两银子。   期间还来了一个搅屎棍,顾驰的二舅母,张氏,脑子被驴踢了,带着一个姑娘,跑到顾家。   张氏面上挂着刻意的笑,“小妹,三郎如今可是举人,你们早早定亲,太不划算了,我听说不少秀才、举人家的女儿,都想和你们结亲呢!”   顾母白了她一眼,“是吗?你绝对听错了,没有这回事。”   张氏推了推身旁的女子,“三郎是举人,妻子的身份可不能太低,这位张小姐,是秀才家的小女儿,端庄贤惠,我瞧着,和咱们三郎挺配的。” 这姑娘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跟她沾亲带故的。   那张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上看着文静,眼睛里闪的光,却是个不安分的。   顾母冷哼一声,“二嫂,你的眼神有问题。哪个端庄贤惠的女子,会这么不知羞耻的跑到已经定亲男子的家中。别人想嫁,我们就必须要娶吗?”   顾母做出送客的姿势,“我们顾家儿媳,就只要叶溪一个,长的好心眼好,和三郎正配。歪瓜梨枣的麻烦照照镜子,这么不知羞,我都替你们害臊。”   张氏急了,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是这件事要是说成了,她能拿到不少银子呢!“我也是为三郎和你们顾家着想,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顾母翻个白眼,抓鸡仔似的,把张氏和张小姐一起扔出去,“有脸面的,就赶快滚出去,你一个大家闺秀,学什么不好,偏偏学抢别人的未婚夫。还有二嫂,我明日就回家,看看二哥和爹娘知不知道这件事。”   张氏面上笑容一滞,“我就是个跑腿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要是被自己男人和公婆知道了,那还有她活路吗?   她也顾不上什么钱不钱的,转身朝着这张小姐劈头盖脸骂一顿,唾沫星子横飞,“我当时就劝过你,让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你不听,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满意了吧!”   骂了一通,又讨好的看着顾母,“小妹,你看,嫂子也知道错了,你别告诉你二哥他们。”   顾母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关上大门,不告诉二哥,那是不可能的,张氏是个脑子不清的,指不定以后要干出什么事情呢!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又来到了冬季,这个冬天,对顾家人来说格外不一样,翻过春,顾驰的亲事、还有顾父、顾大郎和二郎去下场参加县试。   顾驰的亲事定在三月初,夏季太热,冬季赶上下雪日子,又不太便利,三月份草长莺飞,春光日暖,正是嫁娶的好时机。 第65章 聘礼   高低枝头上, 一簇簇雪花,铺雪的地面上, 一大一小的两排脚印, 莫名的和谐。   “顾哥哥,我的压岁钱呢?” 叶溪仰着小脸儿,杏眸水润润的, 毛绒绒的衣领围成一圈, 整个人显得越发娇俏可爱,飘洒的雪花落在挺翘的睫毛上,化为点点晶莹的水珠。   “今年你已经是大人了, 没有压岁钱。” 顾驰勾唇,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哎, 亏我还眼巴巴的盼着你的压岁钱。” 叶溪佯装委屈, 拉着调子,朱唇浅浅抿着。   “想要压岁钱, 也不是没有, 看你表现。” 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顾驰面上挂着坏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侧脸。   叶溪眼睛闪了闪, 揪上他的衣衫, “顾哥哥,你低头。”   在顾驰弓着身子的一刹那, 叶溪猛然从地上抓了一把雪, 触碰在那俊挺的侧脸, 有些得意,“顾哥哥,这个表现你满意吗?”   冰凉的触感传来,擦拭掉雪渍,看着小姑娘眼中狡黠的光,顾驰的薄唇吐出几个字,气息悠长,还有些宠溺,“小没良心的。”   “这是压岁钱。”顾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冲着叶溪晃了晃,“过来拿。”   少女娇俏的声音传来,有些谨慎,“我不去,你递给我。” 要是顾哥哥也像刚才那样,拿着雪冰自己可怎么办。   顾驰好笑的摇头,“溪溪是个小没良心的,可顾哥哥不会这样做。来,过来拿。”   小没良心·叶溪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鬼脸,朝着顾驰走过去。   还未接过红包,那冰凉的雪花猛然钻进她的脖子,修长的手指擦着脖颈间的嫩肉过去,叶溪不禁打个抖,吱呀几声,娇娇的开口,“顾哥哥,你可真坏!”   冰着小姑娘了,顾驰那细碎而又低沉的笑声响起,他本就长的俊,此刻更是清润而又夺目。   空气是凉的,雪是冰的,可顾驰这么一笑,无端的撩人心弦,耀眼夺目,叶溪目光都有些痴了,唔,看着顾哥哥长的好,就不和他计较这件事。   晃了晃手中的红包,顾驰眉眼间还带着笑意,“这次顾哥哥不捉弄你了,过来拿。”   叶溪这次变聪明了,着意将毛绒绒的领子护着自己脖颈,直直的盯着顾驰,生怕他有什么动作。   看着红包里的压岁钱,叶溪露出娇俏的小酒窝,有来有往,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顾驰,眉眼间些许得意之色,好像不断摇晃着尾巴的小奶猫,“顾哥哥比我大一岁,意思意思就好了。”   里面孤零零的躺着一文钱,着实可怜,顾驰刮了一下叶溪的鼻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带着说不尽的宠溺,“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和人打交道,比干活都累,脸都笑酸了。” 吴氏喝口茶,依靠在椅背上。今年过年顾家格外热闹,上门送贺礼的人源源不断,这个还没走呢,下个又来了。   “真让你下地干活,你还不乐意呢!这算哪门子辛苦,坐着把话就说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比干活舒服多了。” 顾母看她一眼。   吴氏爽朗的笑了笑,“娘说的对,真是多亏三郎,不然哪有这么多人给咱们送过年礼,咱们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富家太太的生活。”   今年三郎拿回来的奖银用来买了四十亩的地,带了几个学生又挣了百十两银子,加上家里杂七杂八的,今年他们过了个好年。大人小孩衣服全是新的,东西也应有尽有。   “不过,娘,会不会有人认为咱们太显摆了?” 吴氏蹙着眉头,顾家一下子抖起来,红眼病的可真不少。更何况是在乡下,稍微穿好一点,当面不显,背地里总是被人说闲话。   顾母毫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显摆?我还就是要显摆!日子好过了,吃得好穿的好是正常的,没人逼着不让那些眼红的穿好衣服啊!该吃吃,该穿穿,这是咱们光明正大挣的银子,管他们的想法做什么! ”   不过,眼红的人还真不少。   顾母正在村头和别人唠嗑,张婆子过来阴阳怪气的开口,“呦,穿这么好,三郎一考中解元,你们顾家人都不像村里人了!”   和张婆子一起的,还有一个石婆子,看着顾母身上的细布衣衫,腕上的金手镯,撇了撇嘴,“以前顾婆子不打扮,倒也就那样,果然人靠衣服衬,穿好了,看着也好看了。”   顾母嗤笑一声,“眼红了?没办法,我们顾家以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你们现在就眼红,以后眼珠子怕是都要掉出来了。不像村里人?谁让我们顾家人长得好呢,披个麻袋都是好看的。”   话音落下,顾母又看着石婆子,“年纪不大,眼睛倒是有问题。我要是长的就那样,那你就是辣眼睛。长的歪瓜裂枣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也是丑的。”   “顾婶子的名声谁不知道,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顾婶的容貌好,在村里都是数上号的。长的好看,穿上好衣服,自然更出彩。像张婶子和石婶子这种,穿上金衣也还是那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俩比顾婶早生一二十年呢!” 王家媳妇笑出声,谁要是和顾家过不去,就是和她过不去。   张婆子和石婆子瞪着眼,伸出手狠狠指着,“神气什么,顾婆子,你以为他们是真的为你说话?还不是看你们顾家有钱了,三郎出息了,现在这是讨好你呢!”   “讨好?那你们不是更可怜,连个愿意讨好的人都没有!” 挑拨离间,顾母又不是傻子,才不会上当呢!   “你,你。” 张婆子长着嘴,忿忿的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就愿意讨好顾家人,至于你们张家、石家,上赶着倒贴我们都不愿讨好。” 王家媳妇嗓门大,站起身恰着腰,冷冷的盯着张婆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在这站着就碍眼,再不走的话,大过年的吃得好,好久没有活动身子骨了,拿你们两个开开刀。”   一个王家媳妇,还有一个顾母,两个都是厉害的人,打架的时候都是下死手的。自从张婆子上次被顾母好好教训了一顿之后,她就有些发怵,不敢再多说什么,拉着一旁的石婆子赶忙灰溜溜的离开。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村里人顾家态度的转变,顾母自然看在眼里,愿意讨好,说明自家有讨好的价值,只要是善意的,这没什么,人之常情。如若她能认识一个解元,肯定也会天天说好听的话,万一哪一天这解元就帮到自家儿子读书了呢?   同样的,村里人现在愿意讨好,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什么好处,即便有所图,也只是想凑凑近乎,给孩子们传授些读书学习的经验,这些顾母都是可以理解的。   出了春,一晃眼又到二月份,县试的日子到了,顾父、顾大郎和顾二郎也要出发去临南县了。   “三弟,我到时候紧张怎么办?” 牛车摇摇晃晃,顾二郎像顾驰讨着经验。   顾驰笑了笑,并没急着鼓励他,“二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扪心自问,这段时间认真复习了吗?”   “当然认真了,就连我读书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 顾二郎仔细想了想,方才开口。这半年时间,除非有什么事情耽误,不然从早到晚他都在看书,上个茅房、洗澡的时候还抽空背几句文章呢!   顾驰又开口,“那做的资料、还有我给你们出的题目,你是感觉越来越难,还是越来越容易?”   顾二郎挠挠头,“起先感觉很难,后来觉得容易了,可有段时间又觉得很难,现在觉得容易许多。”   顾驰点点头,“你觉得难,是因为我给你们出题的难度提高了,但是你们的成绩是一直进步的,知识掌握的越多,才会愈发感觉困难。以你现在的水平,考过县试不在话下。”   “真的吗?三弟,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顾二郎咧着嘴笑了笑。   顾驰看着他,“不是有信心,二哥,有我给你们补习,你自己还认真读书。最后几次的题目,是根据府试来的,也就是说,不仅是县试,你们考过府试也很有希望。”   顾二郎朗声,“对,三弟,你可是举人,比书院夫子的水平都高,就算我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你的水平。”   顾驰陪着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考试,考过之后,等着出成绩。   婚期定在三月份,二月份的时候,开始下聘。   这次聘礼,为了不让两个儿媳感觉不舒服,顾父顾母参照前两个儿子成亲时的数目,拿出一小部分,而顾驰手中有钱,剩余的都由他出钱。   这日一大早,顾家门前放着炮竹,月水村一行人,挑着担子去到叶家送聘礼。一行二十四人,也就是二十四抬聘礼,排成好长一队,这在乡下可不多见。   在乡下,能拿出五六抬聘礼就已算的上是有面子的,而顾家一出手,就是二十四抬,两个村子不少人跟在送聘礼的后面,想要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一担聘饼,八式海味,三牲齐全,四京果,四色糖,茶饼、芝麻、生果、酒水等等,应有尽有。   不过最惹眼的,还是那些布匹、皮子和首饰。   “好家伙,一下子十六匹细布,各色都有,这用几年都用不玩啊。” 一个看热闹的人感叹。   “这算什么,看,那珠钗首饰,龙凤金镯,水灵灵的,成色好,有翡翠有玉石,还有金银的,值不少钱,能当传家宝了。” 另一个人接过话。   “是啊,还有这皮子,冬日做衣服可真是暖和,咱们要是有一件,冬天下地干活都不怕受冻了,到老了也不怕冷。” 另一个人是个实在人,对什么珠钗镯子不在意,倒是看着那一箱皮子眼热。   除了这些聘礼,聘金也取了个吉祥数,六十六两,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最前面的托盘上。   围观的人不断咂舌,“六十六两,顾家可真大方,咱们条件不好的,六两银就能娶个媳妇了。顾家这一趟下来,怕是要花费二百多两银吧!”   叶父和李氏,看着聘单上的东西,也有些惊讶,毕竟是在乡下,谁家嫁姑娘,有个几十两聘礼就能谈论好几天,顾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最近还在修缮房子,重新建了个小厢房,当做婚房,怕是把家底都要拿出来了。   叶父叹口气,“溪溪,爹是没这个本事,没法给你陪嫁这么多东西。”   他就是个在镇上开铺子做小本生意的,攒了几十年也不过就是这么多银子,想要陪嫁的更多,那还真是拿不出来。   嫁妆是女子立足的根本,嫁妆比聘礼多了,才会让婆家人看重。   叶溪露出浅浅的酒窝,“爹,你不常说女儿是无价之宝吗?顾哥哥能娶到我,就是娶了个珍宝回去,爹爹是最有本事的人,嫁妆多少,都不会有影响的。”   “有了这么多聘礼,女儿不要那么多嫁妆,你和娘在家要多留一些,我呢,爹爹别担心,顾叔顾婶都不会在意这些的。” 叶溪摇晃着自己父亲的胳膊。   “哎,爹爹这珍宝,以后就要成为别家人了。” 叶父声音低沉下来,有些感叹。   “就算我嫁人了,也还是爹爹娘亲的小棉袄,到时候爹爹娘亲可不能不让我进门。” 声音娇娇俏俏的,叶溪撒娇道。   李氏点了点她的眉头,眼中有些不舍,“怎么会不然你进门呢?”   她起身整理着聘礼,走到那抬装着海味的箱子,突然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整个人干呕了几下。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叶溪赶忙上前扶着李氏坐下。   “没事,估计是闻不得腥荤的东西。” 李氏喝口茶,企图缓解这恶心的感觉,显然没效果,横亘在胸口不下去,腰也有些酸软。   “娘,你的肚子里是不是要有小弟弟了?” 她见过几个舅母、还有村里的婶婶,怀孕时都是这个样子。   “怎么可能,都这么多年了,娘今年都三十多岁了,哪还能生孩子?” 李氏摇头,没将女儿的话放心里。   叶父眼睛闪了闪,他和自己妻子素来恩爱,不管是不是有了孩子,看一下大夫才让人心安,省得出什么问题,“你在家等着,我去将村里的大夫请来。”   “那就用请大夫,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氏摇头。   “总是安心些。” 叶父转身出了房门。   “胎像还不明显,约莫着一个多月了,不可劳累,你如今年纪大了,这一胎更要照顾好身子。” 村中的大夫仔细把过脉,方才开口。   “真的?”李氏难以置信,眼睛里闪着光,轻轻抚着自己肚子,不敢用力,怕是吓到肚中的小婴儿。   生下叶溪一年多,又意外怀孕,可当时叶父才开始做生意,店里忙碌,溪溪还小,家里的活计都在她身上。   李氏当时年轻,觉得自己身子骨好,就不太在意,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没了一个孩子,还是到事后才知道。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怀孕。如今过了十五六年,她终于又有了孩子。   叶溪也很是激动,有了弟弟,等自己嫁人之后,娘亲和爹爹也不会那么孤独。   叶父面上也挂着笑,仔细的向大夫询问注意事项。他一直很愧疚,如若不是当时忙于做生意,有些疏忽,当年的那个孩子现在也有十多岁了。   “你如今不比从前,家里事情活有我和溪溪呢,你别操心。” 叶父拉着李氏的手。   “好,听你的话。” 李氏点头。年轻的时候,或许还有些遗憾,没能给自己夫君生个儿子,没能给溪溪有个玩伴。可是到如今这个年龄,她早就看开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上天的恩赐。   云阳镇李家这边,“娘,姑母有孩子了!” 李杰黑着脸,看着方氏,“如今叶溪嫁给顾驰,姑父如若这一次生个儿子,咱们又和他们的关系断了,那两个铺子咱们也拿不到手,这可如何是好?”   方氏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铺子,咱们一定要拿在手里。” 自己儿子一直未通过府试,连个童生也不是,自己男人又是个懒的,没什么本事,整日守着自家那个铺子,再无其他进项。   叶家那两个铺子,她可看中很久了,位置好,挣钱快,要是能到自家手里,那可就发财了。她想尽办法,也必须把这两个铺子拿到手,要是实在得不到,毁掉也可以。   这天,叶父正在铺子里盘账,几个衙役二话不说冲进屋,有些凶恶的盯着叶父,“买东西的人都出去,兄弟们,给我好好检查一遍。” 第66章 东窗事发   叶父在镇上有两个铺子, 一个主要卖珠钗首饰,另一个铺子主要经营糕点一类的吃食。   几个衙役一股脑的冲进来, 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轰走客人,把铺子里的东西全部收走,在门上贴了封条。最后停下动作, 盯着叶父, 态度有些不善,“叶老板,请吧, 跟我们去县衙里做个口供。”   叶父神色从容,高声道:“不知各位是何意思?总要有个说法!”   其中领头的那个张衙役, 冷哼一声, “有人到县衙里指控,吃了你铺子里的食物, 上吐下泻, 快丢了半条命。我们现在先将铺子封了, 到时候查清事情真相,自会给你个说法。”   话虽这么说, 叶父心里却清楚的很, 如果今个让这些人无缘无故封了铺子,那就真的完了。即便过一段时间后查明事实, 可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这是洗刷不掉的。   许多人不会关注事情的经过是什么, 是不是被冤枉的,他们只知道,这家铺子曾经因食物有问题被查封过。这样一来,谁还敢进来买东西。   叶父沉声开口,“我这铺子,做糕点的几个妇人都是当天做,当天卖,经营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问题,不敢说口碑有多好,老顾客十几年来都在我这家铺子里买东西。进来的顾客我也基本上都认识,不知张衙役可否告知,是哪一位声称出了问题?”   这么一通动静,门外围了不少人,有些是十多年的常客,听见叶父这么一说,附和道:“叶老板为人和善,我在这家铺子里买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我家孩子天天喜欢吃这铺子里的青梅糕,其他铺子都不是这个味,怎么可能有问题,怕是那人吃错别的东西了吧,或者是食物相克中了毒。”   门外议论纷纷,不少人为叶父说好话,一则因为叶父和善,对待经常光顾的顾客有优惠;二则是声誉好,从不缺斤少两,卖的东西质量也有保证,多种多样口味好,很受信赖,大家伙都爱来这里买东西。   张衙役自是不理会门外的声音,他的目光闪了闪,想起那人塞给自己沉甸甸的银子,眸子闪过一道冷光,有些不耐烦,“知道那么多干嘛?跟我们走就是了!”   叶父从容淡定,走到他前面,周身萦绕着一股气势,高声质问:“大周朝律法有规定,在判定结果没出来之前,不准贴封任何一家店铺。你们是衙役,难不成连这些规定都不知道?我有理由质疑,你们根本不能胜任衙役这一职。去县衙正好,我倒是要当面问一问县令大人,你们的做法,是对,还是不对?”   叶父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有理有据,让人不敢反驳。   张衙役脸色一僵,咬着牙,有些不甘心,冲身旁的衙役摆手,低喝了一句,“把那封条揭掉。”   “这下子叶老板该满意了,可以跟我们走了吧!” 张衙役面色不屑,眼中含着冷意。之前听那人说过,这位叶老板就是个乡下人,好糊弄的很,没想到看走眼了。   “急什么?” 叶父转身坐在椅子上,不急不躁,轻轻吹了吹茶水,“原来你们就是这种态度,临南县的衙役,就是这么办差的,如若不是披了身衣服,我还以为是镇上哪个地头蛇来我铺子里抢东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地头蛇?” 张衙役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挥了挥手,“今个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地头蛇,兄弟们,给我上。”   这些衙役平时在县令大人面前和孙子一样,可是对着百姓,那可就调了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无权无势的那些人,听到衙役的名字就能腿软,敢当面和他们叫板的更是没几个,毕竟犯了事,在狱中的待遇如何,都是要靠衙役看管的,没多少人敢得罪他们。   是以这也助长了衙役的嚣张气焰,从来都是他们命令别人,倒是鲜少有人敢反驳。   今个遇上叶父这种不好管教的,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反正这事又传不到县令大人那里,即便进了娄县令耳中又如何,他们可是有正当理由的,这都是为了更好的办案,不服从命令,自然可以动手。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手!” 叶父坐在椅子上,周身的气势却没有被压下去,淡然而又从容,扯了扯唇角,“又多了一条,我不是嫌犯,没有做什么不法的事情,你们没有资格动手。临南县的衙役,原来是这样办案的,如若把这事告诉县令大人,想必他肯定很惊讶,这群孙子原来不是王八,而是欺下媚上的畜生。”   “你”,张衙役又一冷哼,目光中有些鄙视,上下打量他几眼,“每天想见县令大人的多了去了,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一个乡下泥腿子,在镇上做个生意而已,就以为能见到县令大人,简直是做梦。他们衙役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小,除非是娄县令亲口提及,不然能否当面见到县令,全要靠他们这些衙役的一句话。   “很不巧,还真有这个机会。”一道清润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少年长身玉立,踏着明黄的日光走进来,明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龄,清隽又儒雅,周身却散发着一股莫名压人的气势。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这句话刚吐出第一个字,剩余的赶忙咽在肚子里,张衙役面色不善的脸上立马挂出过分刻意的谄媚,赶忙迎上去,“原来是顾解元,快请上座。”   顾驰去过县衙几次和娄县令见面,张衙役自然认得他。   张衙役陪着笑,“顾解元是来买东西的?不巧,今个这铺子出了点问题,顾解元想吃什么,小的愿意效劳,多跑几个铺子给您买回来。”   “不是买东西,是来见个人。”顾驰走到叶父旁边停下。   “竟不知这叶老板和顾解元有交情?嗨,叶老板你要是早说,也不会搞出这么多误会。”张衙役抬眼打量一下顾驰和叶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腰也弓了几分。   顾驰冷冷开口,“是有交情,这交情还挺深,不知我未来岳父犯了什么事,值得你们这么大阵仗?”   岳父?张衙役面上的笑容僵持在脸上,这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他本以为这叶老板顶多和顾驰有所交情,是个熟人,却没想到竟然是顾解元的未来岳父,这下子可真是得罪人了。   明眼人都知道顾解元前途无量,还是京城内阁温学士的学生,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娄县令,如今在顾解元面前也只有低头讨好的份,毕竟等顾解元考上进士,日后的官职可不只是一个县令那么简单。而他一个衙役,竟然要对解元的岳父动手。   他不由得在心中狠狠将那人咒骂了一顿,什么个玩意,还敢欺瞒他,让他以为这叶老板是个好欺负的乡下人,等这事结束了,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人。   他赶忙陪着笑,身子弯的更厉害了,双腿不由得抖了抖,“是小的眼拙,竟不知叶老板是顾解元您的未来岳父,大人有大量,你们别往心里去。叶老板也没说,要是知道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小的哪敢接这个差?”   叶父讽刺的笑了笑,“你们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看那架势,只差把我这小铺子砸了,就连我这人,因为说了几句实话,也碍你们的眼,还准备对我动手!”   “是小的眼拙”,张衙役额头上、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我们也是听命令、按照流程办事,哪敢对叶老板您动手?叶老板海涵,还请多多体谅。你是顾解元的岳父,经营的店铺怎么可能有问题!肯定是那人故意投诉,惹事生非,不关您的事。”   叶父勾着唇,“不巧,我这人真的不海涵,也不会体谅你们。你们刚刚还趾高气扬,一口咬定我这铺子有问题,现在又改口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是要带我去县衙做口供?正好,我也有许多话想说给娄县令听一听。”   张衙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明明是初春的天气,他却冷汗不止,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他几个衙役也赶忙跟着跪下,“是小的错,都是小的错,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不容易,还请叶老爷和顾解元高抬贵手,放我们兄弟几个一马。我也是听了指控那人的一面之词,上当受了骗,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日后必定好好改正,尽心尽力的办事,不敢再如今日一样目中无人。”   “放你们一马,那谁又放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一马呢?” 叶父哼了一声,高声质问。   他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吧,现在时辰还早,去县城早办完事,早回来。”   眼看叶父这条路行不通,那几个衙役又赶忙朝着顾驰磕头,“解元老爷高抬贵手,我们办事都是这样办的,其他人也没有不满。事情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顾解元您太过较真,何必让我们这些小人污了您的名声。只要顾解元您不追究,我们以后都不忘您的恩情。”   “其他人无不满,是不敢不满吧!我要你们的恩情有何用?置之不理,放你们这些人一马,才是真的污我的名声。” 顾驰看他们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不再搭理他们几人。   他先冲人群中一个眼熟的交代了几句,劳烦那人跑个腿,将事情告诉顾家和叶家。随即上了马车,“叶叔,我和你一道,好好看看这些衙役是怎么拜高踩低的。”   他今个来镇上买书,买了些小巧的玩意,本想着托叶叔送给溪溪,却不妨遇到了这件事。   眼看没有希望,张衙役几人无法,脸色白的像张纸,跟着一道回去,身上的冷汗将夹棉的衣衫都汗湿透了,到县衙前下马车的时候,腿都站不住了,事情捅到娄县令那里,哪还有好果子吃!   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财迷心窍,因为十来两银子答应那人办这件事,故意针对叶老板,将那铺子的名声搞坏。如若不是那人,他何苦会遇到今日这件事?不管最后自己有何处罚,绝对不会让那人好过。   到了县衙里,他还咬着牙,寻求着对策,试图将顾驰和叶父往高县丞那里领,“娄县令今日外出,去了一个镇上体察民情,各位可先到高县丞那里坐一会儿。”   听闻高县丞家的小儿子高亮,读县学时和顾驰不太对付,如若是高县丞处理这事,未必没有转机。   顾驰停住脚步,“那就不必打扰高县丞,县令大人不在,我们等着便是。” 他来过县衙几次,径直带着叶父去到娄县令接客的偏厅等候。   张衙役自然无法,也不敢阻拦他们二人,眼光闪了闪,转身去到高县丞那里,将事情禀告一番。   高县丞早就看顾驰不顺眼,其一是因为儿子高亮,顾驰在县学的那一年,自己儿子可没少吃瘪,他本来掐着时机,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顾驰,可没想到,这个泥腿子功名越考越高,一路考上去,如今都成了举人,让他一直寻不到机会。   其二,本来他和临南县各家各族关系颇深,不少人都会给他面子,娄县令说不通的事情,只要他开口,必定没问题,他虽没有县令的名头,可在权势上,倒是隐隐要压娄县令一头。他一直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县令的位置应该由自己来坐。   可这几年,娄县令着意提升在文人间的声誉,搭上了顾驰,大家都知道是他当初推荐顾驰去县学读书,慧眼识人,求贤若渴,因此很是尊敬他,大力支持他提出的决策。   这么一来,自己就处在了下风,他和娄县令观念并不一致,看不顺眼县令,连带着,也更加记恨顾驰。   他抚着胡须,交代着张衙役,“我先去会一会他们二人,若是赶在娄县令回来之前,这件事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他们二人实在不听,那我也没法子,毕竟我只是个县丞,真正做主的还是县令大人。”   张衙役点头哈腰,恭维道:“还是高县丞仁慈,体恤下属,若是县令大人由您来当就好了。”   “说的什么话,咱们的县令是娄县令,可不是我。” 高县丞板着脸,语气有些严肃,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光,县令这位置,他可觊觎已久,即便没有希望,那他也要做个压县令大人一头的县丞。   “顾解元别来无恙,咱们又见面了!” 高县丞来到偏厅,挂着笑意,看着很和善,没有一丝异常和不满的神色。   顾驰懒懒应了声,“我是挺好的,可我岳父不太好!”懒得做那些表面功夫,他自是听闻过这高县丞的名声,笼络人心很有一套,和临南县的大户人家往来很亲密,出了什么事,也总是包庇那些人。   高县丞面色如常,还是挂着笑,“今日上午有人指控,云阳镇八宝斋卖的糕点有问题,为了大家伙考虑,我们自然要好好检查一番,还请顾解元体谅,我们也都是按照流程办事。”   顾驰睨看他一眼,眼底有丝嘲讽,“按照流程好啊!我们按照流程来了,可惜办这件差事的衙役,可不是这样做的。还未出结果,差那么一点,我岳父就要被这几个衙役当成罪犯一般对待,这就是你们的流程?先给人扣一顶帽子,再动用武力,这就是你们办事的态度?”   “那几个小子初出茅庐,事情可能做的有些过激,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们了。” 高县丞仍旧挂着笑。   “他们处事不对,在于你这一县之丞的过,娄县令事务繁忙,心系临南县众多百姓,你作为县丞,理应为娄县令分担,管教好下面的人是你的责任。教训了那些衙役,那你做县丞的,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率?不然事情传出去,百姓们还以为高县丞你,没这个能力坐这个位置。”   顾驰毫不客气,并不接受他的示好,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衙役身上,那几个衙役确实拜高踩低,可根源还在于上面的人不管不顾,默认了他们这种行径。   高县丞深吸一口气,面上笑容不减,“顾解元说的是,下官受教了,以后必定会严格约束手下的人。”   他心里却冷哼一声,不满的很。不愧是读书人,轻轻几句话,给他扣了一顶帽子,变成了自己没能力,无作为。不过也无法子,顾驰是解元,就算见了县令也是同级,他一个县丞自然不敢反驳。   “顾解元时间贵重,不敢多有耽误,这件事我们会好好调查,给你们一个交代。” 高县丞委婉的送客,此刻他有些后悔,不应该插手这件事的。   “我时间挺多的,你们现在就可以调查了,口供叶叔也会配合,还请高县丞将那指控的人带来,当面对个质,这样子更公平,谁也不偏驳。”   事情肯定是要当面说清楚的,不然今个出了县衙大门,指不定有什么谣言传出来,什么利用自己的身份压人,故意扰乱办事流程。   那指控的人倒是很快来了,他是云阳镇周边某个村子的人,衣衫不整,刚刚从那风月之地被召来。   那人弓着身,“高县丞明鉴,我们乡下人,日子本就不好过,好不容易攒了钱,去到八宝斋买糕点,没想到没吃几口,快丢了我半条命,看病的钱还是东借西凑的。”   高县丞看向叶父,“叶老板可有印象,这人是否去过你铺子?今日上午他来指控时,上交的糕点和油纸袋,确实是八宝斋里的东西。”   叶父沉声,“自然有印象,昨日这位小兄弟进来铺子,一下子买了不少糕点,但是看他的衣衫,条件不是太好,我还劝了他几句,少买一点省些钱,不过他说,‘要给一大家子尝尝鲜’,当时已临近午时,到今天上午报案,近一天的时间,想必这位小兄弟也不只是吃了我铺子里的糕点。再者怎么就你一个人出了问题,你家人没事?你是如何确定是因吃了糕点而出现问题的?你又为何偏偏针对我铺子里的东西?最后,丢了半条命、家里没钱的人,又是哪里来的钱,去那风月场所?”   叶父一连串的质问,让那人出了身冷汗,支支吾吾的开口,“是,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叶父声音低沉,“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故意污蔑、栽赃,可是要坐牢的,县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和谁见了面?不出两三天就会被查出来。”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抖起来,“小的吃完糕点,许是就是个没福气的,没吃过这些好东西,肠胃受不住,这才上吐下泻,是小的误会叶老板了,叶老板铺子里的东西肯定没问题!”   “又改口了”,叶父轻笑一声,“你不追究我,我还要追究你,去一次风月场所要花不少钱,你这钱又是从哪来的?是无意,还是故意污蔑、栽赃我呢?高县丞,现在我有正当理由怀疑,这个人动机不纯,还请高县丞立案吧!”   那人跪在地上傻了眼,怎么突然自己成了被告!   那人哀声嚎着,“别立案,别立案,我说,我全说,是有人找到我,故意撺掇我,并许诺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   “爹,娘,姑父被带走了。” 李杰快步跑进屋,神色得意,“不敢离的太近,我在远处看着衙役进去的,也看着衙役和姑父上了马车。”   “那就好!” 方氏笑出声,“糕点铺子食物有问题,看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也不枉费咱们花了这么多银子打点,只要他去到县衙,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是出不来的,这几天有他好受的,不掉一层皮也要掉半层皮。”   她转眼看着李三郎,“当家的,你可真有能耐。”   李三郎靠在椅子上,没骨头似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哼笑出声,“待会我去叶家一趟,小妹有孕,叶溪还是个女孩子,镇上又没其他亲戚,叶家的这两个铺子也只能由咱们看管,等到妹夫出来,怕是要修养一年半载的,到时候这铺子,管着管着,就是咱们的!”   方氏和李杰挂着笑,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这俩铺子不少挣钱,马上白花花的银子就来了。   李杰一家人沉浸在幻想中,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大门扑通一声被踢开。   “这是干什么呢?” 方氏喝了一声,赶忙出去。   “各位衙役老爷,不知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看着七八个衙役凶神恶煞的进到屋,方氏有些腿软,右眼皮跳个不停,感觉要出什么事。   “你说呢?” 打头的那个冷哼一声,摆下手,“把他们三个都抓起来。”   麻利的带上镣铐,几个衙役拉着他们去到了县衙。   那人讲清楚事情真相,顾驰和叶父回家,后面的事就跟他们无关了。   顾驰特意要求高县丞派一面衙役,在八宝斋门外将事情讲清楚,让大家伙都了解事情的真相,算是没有影响到铺子的生意。   “我就说,八宝斋不可能出问题”、“没想到那家人心思如此歹毒”、“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是亲戚,也会这么坑人啊!” 围着的人议论纷纷,经过这一件事,倒是对八宝斋的东西更加信赖了。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我妹夫,可是新科解元的未来岳父,我外甥女,是新科解元顾驰的未婚妻,你们凭什么闯进门无缘无故把我们抓起来?” 方氏疯了似的,在车上高声咒骂,企图提高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恐惧。   “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对县令老爷说,顾解元,刚才可交代了,公事公办,他和你们一点关系的没有。放心,我们绝不能手下留情。” 衙役头头嗤笑一声,面上尽是不屑。   还真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一家人,害人的时候下死手,东窗事发又开始拿别人的身份地位当做庇佑。   方氏一下子不出声,整个人瘫软在马车车壁上,这和他们设想的不一样啊!   倒霉也不能只有他们一家子倒霉,方氏冷笑一声,“我要举报,你们县衙里的张衙役收受贿赂,这件事他也是共犯”   事情很快就查清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李三郎为了自保,一口咬定他和儿子李杰不知情,所有的事情都是方氏这个恶毒的女人惹出来的,他们二人也被蒙在鼓里,甚至在狱中还要休妻,和方氏划开界限。   李三郎点着唇,面色有一些扭曲,语气却是出奇的温柔,“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小杰还要科考,如果我这个做父亲的名声完了,小杰一辈子就完了。你先把罪名承担,我会好好督促小杰通过府试,等他考中童生,到时候你也出狱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家里的铺子也离不开人,你多委屈一些,我们父子俩都记着你的好。”   方氏差一点就被他说动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期待的看着李杰,“你们的名声重要,我的名声难道就不重要?儿子,你也赞同你父亲的话吗?”   大牢的日子可不好过,听说一个表现不好,就要挨打、没饭吃,黑暗暗的,就只能看着窗口那一抹光亮,即便是为了儿子,她也不是很乐意一个人承受罪名。   李杰眼睛闪了闪,心虚的移开目光,不敢看方氏一眼,“娘,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你就暂时先受些委屈吧。我和爹会掏银子打点好衙役的,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能回家了。再说了,当初这件事的想法还是你提出来的,要不是你,咱们也不会被关进来。”   方氏本来要动摇的心思,此刻马上坚定起来,“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一家人,再说最后实施的都是你爹,如果事情成了,受益的可是咱们一家人,你们两个别想撇清关系,果然丈夫儿子一个都靠不住,都是黑心肝的。”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自然了解自己的男人和儿子,说什么打点衙役,如果自己考什么童生,考了那么多次也没见考上,她可不会因为两句好话上当受骗。   李三郎黑了脸,抡起拳头往方氏身上挥去,“好好和你说话,你不愿意,是不是欠打!今个不同意,也得同意。”   方氏杀猪叫似的,声音在大牢里回响,“杀人了,少人了,县令老爷,我要举报,这李三郎不是个好东西,卖东西缺斤少两,进来的货源也不是什么正规的渠道,骗了大家伙不少钱,是个黑心的商家,这次这件事情,也都是他主导的。”   狗咬狗,别想让自己一个人承担,他李三郎可别想逍遥法外。   没过几天,衙役那边给顾家、叶家送来消息,处罚结果出来了,方氏、李二郎没收全部家产、店铺,用于给条件不好的人家补助,他们两人也判了三年的牢刑,接受悔改。   李杰年龄小,这件事和他牵扯不深,但他知情不报,包庇自己父母,接受教育半个月。   不过李杰也是个心狠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李三郎以及方氏脱离了亲子关系,独善其身。   至于收受贿赂的几个衙役,更是不能轻易放过,一个个罚了财产,进了大牢。   娄县令更是严格规范衙役的行为,制定了专门的行为准则,有处事不当、态度不好的,鼓励百姓来投诉,处罚也很严格。   听到处罚的结果,李氏有些感叹,“几位兄长中,三哥自小就心术不正,小时偷针,如今倒是做些坑蒙拐骗、害人的事情。幸亏没有被他们得逞,不然不仅是咱们家的声誉有影响,连带着三郎的名声也会受损。”   叶父笑了笑,“做了亏心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如今他们倒是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叶溪没吭声,清澈的眸子低垂,她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做的那两个梦,虽梦的内容不太相同,可目的都是一样的,在自己及笄后,坑害他们叶家。看来那梦,也不一定就只是个梦。   如今李三郎和方氏进了大牢,三年内出不来,自己娘亲也如梦中一样,有了身孕,这日子,应该不会像梦里的那样,爹和娘、小弟弟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吧! 第67章 顾哥哥可真坏啊   奔腾的马蹄疾疾, 一辆马车朝着村头过来,看见大树下的人群,缓缓停下, 一个穿着竹青色长衫的小子下来。   王家媳妇是个眼尖的,有些好奇的打量几眼,热情的招呼着, “你来村里找谁?”   那小子面上挂着笑, “大娘好,我是县衙的周衙役,县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是来村里报喜的。”   “报喜?你是不是搞错了?”王媳妇更加好奇,村里还在读书的孩子们, 没听说有参加这次县试的啊!   周衙役为她解惑道:“没错, 就是月水村, 是顾解元家的, 他的父亲和两位兄长, 都通过县试了, 顾老爷名次中间靠前, 第三十名, 顾解元的两位兄长分别是五十六名和五十八名。”   “你是说顾老头和大郎、二郎考过县试了?” 王家媳妇瞪大眼睛, 满眼的不敢置信。   其他坐着的村民,听到这个消息赶忙围上来, 好像在做爆米花一样, 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顾老头都考过县试了?”、“乖乖,顾老头比两个儿子考的都好”、“好家伙,再考过院试,顾家那就是一门三童生、一举人”、“呦呵,看不出来啊!原来顾家其他人读书也这么厉害!”   大家伙议论纷纷个不停,在大部分月水村人眼里,顾驰年轻又出色,耀眼又夺目,吸引了大伙的目光,大家都知道顾家三郎读书好,觉得他还很年轻,有很大的希望。   可很少有人能想到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也能考过县试,顾父近几年成了村学的父子,其余时候,和村里人无二样,都是要下地干活,顾家两个儿子也是如此,农忙的时候一起收种庄稼,闲的时候就在镇上打零工,谁也不能把他们三人和考科举联系起来。   其中一个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顾老头都快五十岁了,还能考过科举,并且还比两个儿子考的好,厉害了,真是厉害了!要不是消息传来,咱们都还不知道。”   李老头看他一眼,“闷声干大事,懂不懂?人家不吭不响的,兼顾教学和读书,以后就是咱们村里最有文化的老头,顾家孩子也个个都是好的啊!”   又有一个人接着感叹,“顾家大宝也是个读书好的,几代这样传下去,几十上百年后,顾家是不是也算的上书香世家了?”   这话一出,空气静了几分,其余人没吭声。   书香世家?世家大族,诗书传家,子弟个个都是有出息的,良田千亩,衣食不愁,这日子,那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等到几十年后,曾经和他们一起面朝黄土背朝日、在地里干活的顾家人,也能过上这种日子。真是光想一想就让人羡慕啊!   王媳妇的男人舔了舔唇角,有些艳羡和期待,“要是咱们也能过上这好日子,那就好了!”   “是啊!可是咱们能行吗?” 接话的这人有些激动,又有些自我怀疑,“咱们大字不识几个,能像顾老头一样考科举吗?”   之前村里出了顾驰这么个有出息的,其他人都朝着自己孩子努力使劲,期望自家孩子也能像顾驰一样,读书有所成。   可今天,顾父考过县试这件事,却让这些人又有了新想法,是不是他们也可以像顾父一样,去考科举呢?   李老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将烟杆子整理好,敲了敲,掷地有声,“行,肯定行。顾老头平时要在村学授课,还要忙着地里活,他虽比咱们多读几年书,可咱们时间多,除了干干地里活,平日又没事。将这些时间拿来学习,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十年,多读一些书总是好的。戏文里,有些头发花白才考中进士,鲤鱼跃龙门,一下子翻身。”   顿了顿,他环视一周,方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人信服,“不求结果有多好,可尝试总是没错的。读书的好处大家也都看到了,顾家几年前和村里大部分人一样,甚至还没有一些人家里条件好,可短短几年时间,连京城的大官都抢着要收三郎做学生。差距越拉越大,以后顾家是大户人家,咱们还只是个种地的,子孙后代也是种地的,你们甘心吗?”   王媳妇的男人接过话,“不甘心,肯定不甘心,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是这么个想法,没有人愿意贫穷一辈子,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别人越过越好,而自己还是一如既往。   李老头晃了晃手中的烟杆,“村里的孩子现在比镇上的某些孩子学习都好,说明咱们做老子的也不差!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向顾老头看齐,要是做不到,我以后不再吸一口烟,大家都当个见证。”   李老头烟瘾很大,可以不吃饭,但不可以不吸烟,年轻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吸一口烟感觉立马就缓过来了。如今他主动拿吸烟作保,可见真的是下定决心了。   李老头这么一说,不少人点头附和,“李老头都敢不吸烟,咱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愿意向顾家人学习的,从今个起,也别不好意思,先跟着村学启蒙,有些基础的,多多请教顾老头。年龄大了,可脑子还年轻着呢,咱们也要考科举,即便不成功,那以后也算是个文化人。”   看着顾父考过县试,村里不少人动了心思,专门跑去向顾父、顾驰寻求建议。   顾驰自然乐意,月水村是他的家乡,村里人能有出息,这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他详细的给出了指导,将不同水平的人划分成不同的小组,制定不同的计划,毫不吝啬,向他们传授自己的经验和用的书籍资料。   村里的老头们都开始学习了,这些大男人也不甘落后,以顾大郎、顾二郎为学习目标和领头的,统统又捡起了书本。   村中的读书的孩子,看着自家爹爹、哥哥、爷爷们都开始读书了,倍感压力,一个个学的更加认真,要是到时候他们还没兄长、父亲和爷爷们考得好,那多没面子啊!   就这么,月水村众人开始了红红火火的读书生活,全都向顾家看齐,以他们为榜样,就连下地干活,也带着书,抽空看几页!   叶父知道亲家考过县试,沉吟一番,“要不我也努力考科举?” 女儿婆家的地位越来越高,自己也不能落后腿啊。   李氏嗤笑的看着他,“你啊,就算了吧,还没认识你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声,不爱读书爱打架,次次都考倒数第一,你就没读书的天分。”   叶溪眉眼都笑弯了,露出浅浅的酒窝,“看来我这么聪明,都是随了娘亲。”   “你这个丫头!”在女儿面前被揭丑,叶父老脸有些微红,语气中有些不服气,“你们别不相信,我以前是不愿意读书,其实聪明的很,一点就通,肯定能也考个功名回来。”   “好,我相信爹爹,爹爹要是有不会的,就让顾哥哥来教导你。” 叶溪水汪汪的眸子藏着笑意,为他打气。   虽然自己爹爹在读书方面不开窍,不过顾哥哥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   为叶父补习,顾驰乐意的很,本来在成亲前这一段时间是不能见小姑娘的,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拒绝?   不过这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对于叶父来说,书,是要补习的;想见自己女儿,也是不那么容易的。   “咳咳,眼往哪看呢?我在这儿坐着,你眼神总是往那边瞟,干什么呢?” 叶父脸又黑了,顾驰这臭小子,稍一不注意,就往门口看去。这俩孩子,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呢,其实他清楚的很。   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门口的叶溪,俏皮的眨眨眼,进到屋里,“爹,学了这么一大会儿,你歇一歇吧,娘叫你有事!”   真是女生外向,在老父亲和未婚夫之间,女儿再也不是那个贴心的小棉袄了。   叶父叹口气,“那我出去一趟。” 小年轻,又不经常见面,虽他不乐意,可也不会做出不让二人见面的事情。   “顾哥哥,你看我的手指。”   叶溪右手食指伸到顾驰面前,有些委屈的鼓着腮帮子,成亲前,自己的婚服、给婆家见礼的衣衫和荷包等小物件,都要做出来,稍一不留神,就能扎到手指,留下个小小的针眼。   顾驰仔细端详着小姑娘葱白圆润的指尖,指肚是有些红红的。   他拉着那根手指,凑到唇间,轻轻啄了一下,又轻轻啄了一下,眼中好似含着春风,满是化不开的柔情,有些心疼的开口,“顾哥哥亲亲就不疼了!”   叶溪浓长的睫毛翘动,赶忙抽回手,嗔看了他一眼,“顾哥哥尽是歪理。” 他可真坏啊,逮着机会就欺负自己。   顾驰勾唇笑了笑,眼中有些戏谑,“看来是还疼,要不顾哥哥再来几下?”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叶溪娇娇的看着他,赶忙吐口。   她小脸儿红扑扑的,唔,冰凉的唇,触碰着自己的指尖,有些酥酥痒痒的,哪还有疼痛的感觉呢?   敛了心神,叶溪又开口,“顾哥哥,我再给你量一遍尺寸,看看有没有变化,衣服需不需要修改?” 叶溪走到顾驰面前,出嫁前要给未婚夫君多做几件衣服,这是习俗。   顾驰“嗯”了一声,那素白小手抚上自己的肩膀处,随即又游走在腰间,两人离的很近,好似小姑娘拥抱着自己一样。   衣衫上的触感柔软又细腻,顾驰感受的很清晰,鼻端间也尽是浓浓的女儿香,好似春日的花酿,醉了人心神,他浑身燥热起来,生出别样的心思。   垂下眼眸,许是小姑娘今日穿的衣服太过贴身,玲珑曼妙的身姿尽显,那处也显出饱满圆润的弧度,齐胸的襦裙,可以看到脖颈间一片白皙润泽的肌肤和小巧精致的锁骨,让人忍不住触碰一下。   心头的燥热难耐,顾驰深吸一口气,拉开点距离,这真是要命,他所有的自持力,在叶溪面前,不堪一击。   叶溪在为他量身,不可避免的会有所触碰,感受到手下的温度上升,她有些好奇,玉白小脸仰起来,水润的唇轻启,“顾哥哥,你很热吗?”   看着小姑娘那清澈水盈盈的眸子,顾驰面色无显露,“嗯,是有点热。”端起凉茶喝了几口,又暗自在心头默念几句圣贤书,心头的燥热稍稍褪去。   “是吗?” 叶溪有点奇怪,这才三月份的天气,自己是个畏热的,都没感觉到热呢,而顾哥哥额头却溢出了汗珠,“顾哥哥,你这是出冷汗,说明身体不行,要好好补一补。”   顾驰差点被茶水呛到,自己身体不行?他眼神闪了闪,有些玩味的勾唇,“顾哥哥身体行不行,你以后就知道了。”   叶溪小脸刷的一红,眉眼间都是羞意,又娇又羞,“顾哥哥,你,你混蛋。”   她看过那么多话本子,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顾哥哥可真坏啊!   “混蛋?这就混蛋了?” 顾驰抬手轻刮了一下叶溪的鼻尖,声音有些慵懒,桃花眼中含着一丝多情,唇边的笑容有些玩味,此刻不像是个读书人,倒像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   以后还有的是混蛋的行径,到时候小姑娘会不会哭鼻子?   “你自己在这待着吧,我去喊爹爹去。” 叶溪恼羞成怒,娇娇羞羞的,转身跑出门外,她可不要和顾哥哥这个大混蛋待在一起呢,就会欺负自己。   “出去后好好改正,不可再动什么坏心思!还有,你要不要再见你爹娘一面?”县衙里的史衙役将李杰放出来,看着他开口。   李杰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一丝留恋,径直出了门,大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虽只待了半个月,却是度日如年,他可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待一刻。   还有那俩老不死的,当初下手那么重,自己的牙都被他们打掉几颗,见他们一面,那时不可能的。   李杰甚至有些恶毒的想着,那俩老不死的就在牢里待着吧,哪一天死了更好,省得他被人指指点点,说这是那一对心肠歹毒夫妇的儿子,污了自己名声。   史衙役看着李杰离去的身影摇头,这孩子看着年轻,却是个心肠狠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继续考科举,二话不说就和父母断绝了关系,还签了协议,真是够狠。   突然想到什么,史衙役笑出声,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那场闹剧。   鱼死网破,方氏一股脑的指控自己男人,两人在牢里大打出手,互相抖出这些年做的坏事。   等到判刑的时候,李杰这小子猛然跳出来,声称要和父母断绝关系。   方氏和李三郎这俩人,虽心思恶毒,可对自己孩子那是没话说,掏心掏肺的。   初时听到儿子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缓过来后,噼里啪啦,两人也不吵了,也不闹了,合起伙好好揍了李杰一顿,下死手的那种,打的李杰鼻青脸肿,嘴里直吐血。   李杰的那是声泪泣下,为自己开脱,“爹娘,如今咱们家没了银子、也没了铺子,你们二人在牢里还出不来,我就是咱们家的希望。科举考试父母名声受损,也会被人看不起的。这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实际上我还是你们儿子,等我考中科举有出息了,咱们一家人的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候你们出来后,也有个依靠,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打一通出了气,毕竟是一家人,方氏和李三郎被李杰说动了,即便不愿意又如何,等三年后,他们从牢里出来,没银子、没家底,怎么过日子,加上坐过牢,去给别人当仆人都没人要,还是要指靠这唯一的儿子。   他们二人赶忙应下,为了不让儿子心生怨恨,使劲抽了各自几巴掌,“我们都听你的,爹娘刚刚有些过激,你别记恨。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只要是为了你好,我们都愿意做。断绝关系我们同意,只是有一点,你可不能忘记今日这一番话,爹和娘就只能指望你了。”   李杰吐出嘴里的血水,垂着眼帘,让人看不起眼里真实的想法,“我怎么会记恨爹娘呢?爹娘对我的恩德,我绝不敢忘记,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好好读书的,等我有空了,就来看你们。”   方氏哪有不应的,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根稻草,“你记得来看我们,爹和娘等着你呢!”   想到这,史衙役不再继续下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人个顶个的狠毒,小的这个,也是个心狠的,能和自己亲生父母断绝关系的,能是什么好人!方氏和李三郎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李杰出了县衙,倒是没先回家,去到李宏家里卖了一顿惨。   毕竟是自己侄子,李大舅不好不管,掏出一笔钱打发他走了。   李杰第一件事,去到经常去的翠花阁,找了个姑娘好好放纵一番,没几天手中的银子就花完了,被人赶出来。   他们家故意陷害叶父铺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镇上哪个人不知道。李杰像过街的老鼠,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他去以往交好的几家,统统都是给了他一些银子,便让他不要再上门,像打发乞丐似的。   李杰眼神暗了暗,都是因为顾家和叶家,要不是他们不放过,自己一家人也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自己已经这么惨了,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其实这些人加上李大舅给的银子,李杰要是省着花,花个两三年不成问题,供他读书也绰绰有余,可惜这人是个死不悔改的。   叶溪家在阳山村村尾,有些偏僻,李杰特意盯了几天,趁着这日叶父和李氏不在家,叫上几个混混兄弟,隐蔽的上了门。   叶溪正在侍弄院子外的花草,突然感觉身后一暗,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表妹真是出落的越发好看,让表哥,看着就有些心痒痒。”   李杰的眼里泛着令人作呕的光,他这表妹,这两年不见,柳腰细细,玲珑有致,那身姿、那容貌,和翠红楼里的姑娘相比,更加勾人,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这滋味。   叶溪站起身,拍去掌心的泥土,冷冷的开口,“看来上次对你的处罚毫无作用,你是不是想去大牢里,陪着你父母?”   李杰嗤笑一声,朝着叶溪走近,面容有些扭曲,眼中泛着毒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算进去大牢,也要先把你弄到手,可不能就这么便宜顾驰那小子。等到成亲之后,顾驰堂堂解元,发现自己的新娘子,已不是清白之身,真是莫大的羞辱!呵,这都是他的报应,谁让他不放过我们一家呢?”   他看着身旁的弟兄,这都是他带来的帮手,上一次在李宏家里,他竟然被叶溪一脚踹在地上,这个小表妹可有两把刷子,如今这么多人,制服一个小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   叶溪的目光移向李杰身后那几人,没有丝毫慌张,“李杰不怕坐牢,你们也不怕吗?今朝的律法不同前朝,如若你们今天真的动手,即便只是触碰到我一根手指头,也要判刑至少五年以上,猥亵女子的处罚可是很重的。再说我还是顾驰的未婚妻,如果我们执意追究,你们这些人怕是一辈子都要待在大牢里,你们真的不怕吗?何必为了李杰这个畜生,葬送自己的一生。”   那几人目光闪了闪,思考着叶溪的话。他们和李杰就是酒肉朋友,之所以今个跟着他来,完全是起了色心,如若李杰得逞,他们也能尝尝鲜。可要是为此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那可真是划不来。   李杰冷哼,莫名的笃定,“你才不会报官,如若这件事传出去,顾家肯定不会同意失了清白的女子进门,以后你的名声就全毁了。你要是聪明的,就乖乖的别反抗,以后大家谁都不提这件事。你还风风光光的做个举人娘子,多好啊!”   “做你的白日梦!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先把你们几个送进大牢里。” 叶溪眼神是冷的,语气也是冷的,她又想起当初的那个梦,李杰就是畜生,毫无人性。   李杰才不相信她的话,朝着身后的弟兄摆手,“这姑娘烈的很,大家小心一点。”   那几人却没动作,开始推卸责任,“叶姑娘,要是知道今个李杰是来向你找事的,我们绝不会跟着一起来,你要是追究,就别追究我们,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我们也是不知情的。”   他们可不是李杰那个没脑子的,即便不报官,难不成人家就会咽下这口气?肯定是暗地里朝他们下死手!再说顾驰作为解元,受到如此屈辱,到时候他们更没好果子吃。   叶溪眼睛眨了眨,闪过一道光,“不追究,也是有条件的。” 她抬手指着李杰,“看你们表现。”   对付李杰这种人,她自己不会下手,看这种人一眼,都是辣眼睛。   那几人对了对眼神,朝着李杰走去,本就是酒肉朋友,哪有什么真感情,保命要紧。   李杰看着情况不对,趁机就想逃跑,面上带着慌张,“咱们才是兄弟,你们可不能听这女人的鬼话。” 但他一个人,怎么能抵过几个人呢?   几个人齐上手,下了死手,将李杰揍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鼻青脸肿,身子肿了一圈,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躺在地上就只剩一口气吊着命。他是个怂的,裤子也是湿漉漉的,散出一股尿骚味。   李杰到现在还没明白,明明是他带着兄弟来找事的,怎么最后反而自己被揍了呢?嘶,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在那几人动手的时候,叶溪趁机叫来村中的人群,还找人报了官。   周大郎、周二郎作为顾驰的舅舅,看着自己的外甥媳妇被人找上门羞辱,两个人二话不说又揍了李杰一顿,还朝着他的那处踢了几脚,故意凶狠的开口,“这东西,废了才好。”   李杰全身上下没一点力气,疼的咬着舌头,费力的摇摇头,这可是他的宝贝,不能废。   等到衙役到的时候,顾驰得到消息也匆忙赶过来。   以往清润的少年,此刻浑身散发着冷意,眸色深沉,眼神像昏暗寒冬里的北风,带着化不开的凌冽,又似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盯着李杰。   薄唇抿成一条线,说出的话,也是冰冷冷的,轻轻抬脚,狠狠碾压在李杰那处,那处简直成了一滩软泥,“我今天,就帮你废了它。”   当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恨不得亲手解决了李杰,可是理智尚存,这事最好的做法是交给官府处置。   犹不解气,他又紧紧攥着李杰的臂膀,咔嚓咔嚓几声骨头响,那两只胳膊像瘫软的面条,软软的耷拉着。还有那骨头处,哪里疼,顾驰专挑哪里下手。   听着李杰凄惨的杀猪叫声,一旁的衙役移过眼,该,真是该,这种人千刀万剐都算是便宜他了。   看着顾驰这态度,衙役自是不客气,提溜着李杰扔上车。   叶溪指着一旁缩头乌龟的那几人,对着衙役说道,“他们也是李杰的同伙,还是镇上的小混混,欺负过不少人,和李杰差不多德性。”   那几人瞪大眼睛,“你说过不追究的!”   “是你们太傻,信了我的话。” 叶溪眨了眨眼睛,不追究那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得到应由的惩罚,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   在大周朝,猥亵女子处罚很严厉,况且他们几个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最后的结果,李杰被判处六年徒刑,剩余的那几人是五年,且在牢狱里每日都要接受教育,如若到出狱的时间,还是不悔改,那就继续接着坐牢吧!   “怕不怕?” 顾驰眸子深沉,看着叶溪。   叶溪摇摇头,拉过他的手,“我不怕,我力气大,李杰打不过我。到是你,顾哥哥,好像你很怕,你的手都是凉的。”   “是,我很怕,很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什么伤害,那我可怎么办?” 顾驰流露出一丝脆弱,这是他的小姑娘,是他放在心窝里的小姑娘,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姑娘一分。   叶溪拥着他,双手环绕在他的腰间,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少年胸腔内跳动很快的心跳,轻轻抚着顾驰的后背,柔柔的安慰他,“别怕,顾哥哥,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顾驰揽着叶溪,小姑娘在自己的怀中,他才感觉到踏实。   低头轻轻在叶溪发上吻了一下,“溪溪,真希望此刻就是成亲的日子。” 这样,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整日就能见到溪溪,他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的溪溪。 第68章 成亲(一)   关于李杰带着人上门这件事, 叶父和李氏知道后是又生气、又后怕。幸亏是没得逞,如若得逞了,自己女儿身体上、心灵上该受到多大伤害, 一辈子就要被那群畜生给毁了。   叶父还特意跑到临南县大牢里,狠狠又揍了他一顿。看守的衙役在一旁未阻拦,一是因着叶父的身份, 看在顾驰的面子上;二嘛, 李杰坐牢也不安生,不服管教,经常和衙役对着干,这些衙役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好笑的是,本一心盼着儿子出人头地的方氏和李三郎, 知道李杰又入狱的消息, 并且判刑时间比他们二人还长, 彻底没了希望, 一口气没喘过来晕死过去。   醒来后又疯又闹, 仿佛不认识李杰这个人似的, 放风的时候, 三个人一见面就互相辱骂开打, 真真是活成了一出闹剧。   出了李杰这件事, 娄县令特意下令,抓紧衙役在各个镇上的巡查, 尤其要严格注意那些小混混。   那些住的比较偏僻的地方, 村民自发组成小队, 定时轮换、沿着整个村子巡视,遇上可疑的人,尽量不让他们进村。   阳山村也是如此,村中的男子组成七支小队,每天轮换检查,这样子也让村里其他人安心了。   这么一来,整个临南县风气好了不少,女子受到伤害、混混欺负他人、故意找事的事情,大幅度降低,百姓的生活更加安稳。   李杰一家人都进了大牢,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爹爹和娘亲健健康康,自己也即将要嫁人,一切都和几年前的那两个梦不一样,她们一家人很幸福平安,叶溪终于安心了。   三月初三,絮扑窗纱,燕子拂檐,和煦的春风渐暖,正是嫁娶的好时机。   顾家和叶家忙的马不停蹄,布置新房、通知宾客、举办酒席顾家人多,还算忙的过来。叶家这边,李氏因着怀孕,加之又上了年纪,请来了叶溪的两个舅母帮忙张罗。   成亲的前一日,叶溪交好的几个手帕交,特意回来和她说些悄悄话。   这几个梳着妇人的发髻,前不久已经嫁人了。   赵娘子笑看着她,打趣道:“咱们姐妹几个,你是最小的,如今终于轮到你了。”   顿了顿,她降低声音,凑到叶溪耳前,“我瞧着顾驰,是个厉害的。”   叶溪露出浅浅的酒窝,有些自豪的点头,“顾哥哥确实很厉害。”   读书好自是不必说,给她编花环,给她手抄话本子和游记,还给她送大桃子吃像耀眼又夺目的星辰,让自己移不开眼。   张娘子噗嗤一笑,“我说的可不是这方面的厉害,洞房之夜你就懂了。溪溪你细皮嫩肉、娇娇软软的,顾驰肯定爱不释手,以后有得你受的。”   叶溪面色一红,“看来姐夫肯定也很疼你,不然赵姐姐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这群小姐妹不愧是已经嫁人了,就爱打趣自己。   赵娘子想起自己男人在床上缠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着叶溪的眉心,“真真是个牙尖嘴利的!”   其他几个娘子笑出声,她们这一群小姐妹,以前都是小姑娘,有时也会在一起讨论过自己另一半如何,如今个个都成亲了,可能再过不久,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送走这群小姐妹没多久,李氏进屋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   当初刚生下女儿时,巴掌大的小人儿,又白又软,哭起来可有劲。   不过懂事的很,葡萄般晶莹的大眼睛,亮闪闪的,骨碌碌转来转去,对这个世界满是好奇,呀呀的叫着,冲着自己露出浅浅的笑,两颊的小酒窝时隐时现,让人忍不住点上一点,身上一股奶香味,好像年画上的娃娃,可爱的紧。   后来从白玉团子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十六年的时光飞逝,眨眼间,她的小棉袄、她独一无二的珍宝,就要嫁人了。   李氏按耐住心头的感伤,拉过女儿的手,“你娘我,很幸运,没有受过婆婆的磋磨。两位亲家是个好相处的,看他们教育出来的儿子就知道,这一点我倒是很放心,有不懂的,多多向顾家人请教,和两位妯娌,也要好好相处。我瞧着顾家人,都不难相处。”   顿了顿,她接着开口,“三郎日后前途无量,跟着他多学些东西。按理说,娘亲当初在家待着就好,何必那么辛苦的要和你爹爹一起管理铺子?如果我每日连你爹做的事情都不了解,那可能我们也不会这么多年,感情一如既往。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要理解对方的想法,有共同的话题,开诚公布,没有隐瞒。嫁人是一个新的开端,你要不断充实自己,但是这一切的出发点,是为了让自己更加优秀,而不只是为了男人改变。”   叶溪点点头,“娘,我晓得的。” 两个人走在一起是缘,可是最后结果如何,要看各自如何经营。   年少时的感情纯粹而又热烈,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下去,顾哥哥每日经历的是读书官场上的事情,如果自己不进取,每天柴米油盐,双方连话都说不到一起,还怎么继续走下去?   这倒不是为了迎合另一半,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出色的人总是吸引别人的目光,夫妻之间也是如此。反过来说,如果顾哥哥只有一副皮囊,那她肯定也不会喜欢上他。   李氏又道:“互相多理解,有什么事说出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闷在心里。再相爱的夫妻俩,一辈子肯定也要吵几次架,吵过之后,是谁错了,就谁道歉,夫妻之间没有一味的包容,两人应是平等的,而不是一方太过刚强,一方太过委屈求全。虽娘现在看着三郎待你很好。可若以后你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娘家人,知道吗?”   叶溪重重点头,依偎在李氏怀中,“娘,我知道的,你和爹就是我学习的榜样。”   李氏拍着自己女儿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心中感概万分,想说的话太多,但还是要靠女儿自己去体会,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谁也无法代替。   “娘,你别操心,我会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顺带着照顾好肚中的小娃娃。” 叶溪调皮的开口。   李氏笑出声,“娘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关于嫁妆的事情,叶父和李氏,将几十年来大半积蓄都给了叶溪,两个铺子中的一个也当做陪嫁。   “铺子还由你爹管着,到时候每年年底将钱给你送过去。这二百两银子你拿着防身,三郎在聘礼上花了这么多钱,估计手中也没多少银子,到时候你可以拿出一些钱来,但要适可而止。有些婆家眼皮子浅的很,盯着儿媳的嫁妆。不过顾家应该不会这样做,你前面两个妯娌,上门的时候陪嫁都不多,你不可故意显摆,知道吗?”   叶溪晃了晃李氏的胳膊,“娘,我不要这么多陪嫁,你和爹要多留一些,我才安心。再说,以后还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也要给他们留一些。”   李氏笑了笑,“这不还剩下一个铺子和几亩地嘛?如若是个男孩,没出息的话就在家种地,有出息的话,自己拼搏。如若是个女孩,你爹和我年轻着呢,不愁银子这回事,你别担心。”   叶溪眼眶红红的,埋在李氏的怀中,小猫似的,唤了一声,像小时候在父母怀中撒娇一样,声音有些哽咽,“娘,我不想嫁人了,我想陪在你和爹身边。”   爹和娘真的对自己很好,即便有了第二个孩子,可在他们心中,最疼爱、最喜欢的只有自己。   看着女儿这幅样子,李氏一瞬间也红了眼,她悄悄的擦去泪珠,不敢显露出一丝不舍,拍着女儿的背,轻轻柔柔的安慰她,“嫁人了,你也还是爹娘的孩子,随时都可以回家来。到时候等三郎出息了,也等你爹攒够银子了,爹和娘就住在你们家旁边,帮你带孩子,天天咱们都能见面,好不好?”   如若可以,做爹娘的怎么会舍得和孩子分开呢?三郎出息,等日后进京读书、考过举人以后,极大可能也是留在京城。从京城到阳山村,一个来回就要近两月时间,几年见一次面都是奢侈。   她和叶父,可不放心和女儿距离这么远,再说娘家这边,势单力薄,更要给女儿撑腰。到时候一切都安置好了,他们拿出积蓄,在京城不管是租、还是买个小房子,既安心了,也可以看看京城的繁华,继续做个小生意。   叶溪“嗯”了一声,趴在李氏怀中不愿离去。她一定要努力攒银子,到时候等顾哥哥立着脚了,就再也不和爹娘分开。   过了一会儿,李氏递过手中的册子,轻轻点拨几下夫妻成亲的事宜,面上有一丝微红,“这种事,不能只让男人舒服,最重要的,是双方都享受到,你要是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学会拒绝。三郎要是缠你缠的紧,可不能由着他胡来。如若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也不能委屈自己,知道吗?这个册子你待会翻一翻。”   李氏自幼父母开明,在各方各面都教育她许多,她的眼界和想法并不拘束,也并不羞于谈论这件事。   她嫁给叶父多年,两人恩爱,对夫妻阴阳调和一事,有自己的看法。女子并不是一味的迎合,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找寻合适的方法点出来或者直接拒接。   叶溪小脸儿爬上红霞,有些羞羞的点头,娘亲说的话她都听进耳中,虽这种事有些羞人,可娘说的没错,这并不是男子的专享。   她在心里思忖了一下,要是顾哥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自己是及时止损,踹掉他,还是踹掉他呢?   顾家这边,顾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默默的添了一件衣衫,马上就要成亲,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只不过他绝对没想到,自己正在被小姑娘质疑到底行不行。   李氏没再多说什么,让叶溪自己一个人看那本册子。   翻开第一页,唔,叶溪赶忙捂上眼睛,小脸儿红扑扑的,刚想扔的远远的。突然想起,要是顾哥哥不会怎么办?   她洁白的贝齿咬了呀唇角,忍着羞意,粗粗又看了几眼,要是明晚顾哥哥不懂,那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叶溪就被叫起来梳妆,这是特意在县城里请的梳妆妇人。   繁琐的步骤过后,铜镜中的她,以往不施粉黛的脸上,上完妆后明丽娇艳,如发光的珍宝,耀眼夺目。既有少女的明媚,眉眼间又不乏艳色。   肌肤白皙,似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点儿瑕疵。眉如翠玉,眼若琥珀,琼鼻小巧,朱唇温软。   眉心间描了一朵桃花钿,更衬得肌肤粉嫩,妩媚动人。之所以选择桃花,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桃花对叶溪和顾驰二人意义颇深,正是顾家院子的那一棵大桃树,开始了他们的缘分。当然也有其他因素,叶溪是个爱吃小桃子的桃子精啊!   大红嫁衣,图案精致。这红色穿在叶溪身上,并没有掩饰她的芳华,反而整个人更加明艳动人,如三月盛开的桃花,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那梳妆妇人满意的端详,“我给人梳头这么多年,鲜少见像姑娘一样好看的。”   一旁围着的表姐妹们,也连连夸赞,“新娘子是最美丽的,看着溪溪成亲,倒是也让我们想穿一穿嫁衣。”   叶溪露出笑,仔细的看着镜中的容颜,今日自己也是美美的一天,到时候顾哥哥会不会有些惊讶,毕竟他还没见过自己浓妆的样子。   吃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叶溪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等到迎亲的人来时,叶溪没有兄长,在李晟的背上出了房间,直到这一刻,她心里的不舍又加深几分,眼眶红红的,泪珠在眼里滚动,长长的睫毛也变得湿润,忍着没有掉下来,要听娘的话,不能哭。   这是自己生活近十六年的家,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出了大门,以后她就是另外一重身份了。   叶父和李氏走在一旁,拉着叶溪的手,给她无声的力量,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舍,“溪溪,你永远都是爹娘的珍宝。”   叶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一些一些 “爹,娘,你们也要照顾家自己。”   幸亏娘又怀了一个小宝宝,这样子,等小宝宝出生以后,就有人陪着爹和娘了。   叶父的手都有些颤抖,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宝贝儿,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溪溪,要是顾驰这小子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爹娘,知道嘛?”   叶溪反握着叶父的手,“爹,你放心。”   上轿的那一刻,李氏对着顾驰出声,眼眶微红,“希望以后你们二人琴瑟和谐、白头到老。”   顾驰坚定的看着他们二人,眼神真挚,“爹,娘,我会的。以前有你们两个疼爱溪溪,嫁入顾家,我们一家人都会疼爱她,不敢说我会比你们做的更好,但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叶父一个大男人,最艰苦的时候都咬牙撑过去了,可在自己女儿出嫁的这一天,哪还有以往的坚强,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满眼尽是不舍。   李氏看他一眼,给他擦擦泪,“哭什么,溪溪又不是不回来了,今个这是好日子,别哭。”即便哭,也要等着女儿离去,这样才不会让女儿更加伤心。   顾驰看在眼中,岳父岳母真的是很疼爱溪溪,尽其所能给她最好的关怀和生活。他更是下定决心,从岳父岳母手中娶回来这个珍宝,自己要好好对待,放在手心里疼爱。   路途遥远,以防小姑娘在马车里饿着,顾驰托人递给她一个木匣,里面装的都是指肚大的糕点,吃起来很方便。   叶溪摸着木匣,感受着上面的条纹,爹和娘也为自己准备了糕点,她很幸运,嫁人之后,又多了一个人来疼爱自己。   伴随着一声“花轿起”,花轿平稳,赶在吉时前,来到了顾家。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轿   帘掀开,清润的声音响起,“溪溪,握着顾哥哥的手。”   素白小手递过去,被顾驰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闻着那熟悉的松柏清香,叶溪心中那一丝忐忑和紧张消失不见。   就这样被顾驰带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踏实而又心安。   叶溪能听到围观人的议论,“新郎官可真俊,一表人才”、“是啊,顾家人都长得好,不像是乡下人,倒像是大户人家,真是老天都偏爱他们”、“新郎和新娘看起来很般配啊,看那手握得紧紧的,一定很恩爱”、“那新娘子也是个好看的,两个好看的人在一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还是个好看的,真让人羡慕”   叶溪有些好奇,她还没见过顾驰穿红色衣服的样子,不知顾哥哥今日该是何等的俊朗,好想现在就看到!   想到这儿,她俏皮的勾着顾驰的手指,顾驰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离近了一些,声音轻轻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怎么了?”   “顾哥哥,你今日是不是很好看?” 小猫似的声音从盖头里传出来,勾的人心痒痒的,好像把盖头掀掉,看一看小姑娘此刻的样子。   顾驰勾唇轻笑,没想到小姑娘问的是这个问题,“顾哥哥也就是一般般,没有我们溪溪好看。”   夫妻对拜之后,围着的人不断道贺,将最美好的祝愿送给两位新人。   在一片祝福声中,新娘子进入洞房,顾驰握着那柔软的小手,将叶溪送到房里。   拿起秤杆挑起盖头的一刹那,顾驰内心澎拜,他等待已久的小姑娘,终于来到自己家了,这比考取功名、获得成就都让他开心和激动。   盖头落下的那一刻,顾驰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在脑海中不知描绘过多少次小姑娘今日的容颜,都不如亲眼看到让人惊喜和震撼。   叶溪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透露出一丝羞涩,对上他的目光。   杏眸水盈似秋水,倒映着顾驰的身影;朱唇红润,那一点唇珠饱满,让人忍不住尝一口;整个人明艳动人,似春日开的正盛的桃花,娇艳而又清纯;大红嫁衣更衬得叶溪肤如凝脂、欺霜赛雪,不知抚上去又是什么感觉。   春笋般的指尖白皙圆润,环在一起,端庄又秀丽,无一处不精致。不管是淡妆还是浓抹,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二宝三宝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来,“哇,小婶婶好看!” 小孩子最是不会骗人。   新房内的宾客,也真诚的赞叹起来,“好美丽的新娘子”、“真是般配的一对”、“十里八乡都不见这么漂亮的新娘,连我一个老婆子看了都喜欢”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过眼,认真描绘着对方的面庞,将对方的一眉一眼,牢牢记在心中,这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即便到老了,也不会忘记今日的一切。   叶溪眉眼弯成月牙儿,今日的顾哥哥,一身绛红色的嫁袍,丝毫不显娘气,整个人更加俊美,那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让人沉溺其中,撩人心魄。   薄唇挺鼻,轮廓深邃,面上挂着清润的笑,明黄的日光散在他身上,全身笼罩一层柔光,耀眼夺目。叶溪看的都痴了,今日的顾哥哥,太俊了,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看着叶溪那痴痴的目光,顾驰有些无奈的摇头,小姑娘是个爱美的,衣服要好看,糕点要好看,就连人,也喜欢好看的。他再次庆幸自己这幅皮囊入了小姑娘的眼。   两人目光流转,一旁围着的宾客笑出声,“新郎官太俊朗,新娘子都看花眼了。”   听着这些打趣,叶溪赶忙移开目光,小脸爬上红晕,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自己太没定力了,被顾哥哥的美色所吸引。唔,这和话本子上不一样啊!话本子上宾客们都是打趣新郎官,到她这儿,就反过来了,真是丢人啊!   宾客们散去,顾驰看着小姑娘,“我出去敬酒,待会大丫会给你送些东西,你多吃一点,肯定饿了吧!”   “好,你去吧!少喝点酒。” 叶溪注视着他,浅浅的酒窝显出来。   低沉轻笑一声,顾驰勾唇,带上一丝别样的意思,“这就管上你男人了?放心,顾哥哥就算喝醉,也不会耽误正事。”   “呀,你,你快点出去。” 叶溪小脸儿更红了,顾哥哥就是个大坏人,自己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偏他就爱曲解自己的意思。   顾驰轻笑,又看了小姑娘一眼,方才出门。   今个来的宾客可真不少,镇上的、县城的,还有周围村子的,不管交情深浅,都来送上贺礼,沾一沾喜气。   娄县令百忙之中也亲自来参加宴席,宛阳府知府大人和洛州府巡抚大人更是派人送来贺礼。   不过最令顾驰惊喜的,远在京城的老师-温学士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和一封信,还特意交代派来的人,好好看一眼学生的近况、学生媳妇的样子,今日宴席如何热闹,到时候一字一句详细的说给他听。   小厮满脸笑意,传达着温元之的话,“学士大人祝二位同心同德、白首齐眉。若不是公务缠身,大人准备亲自来参加解元您的亲事。这一匣子珠宝和布匹,是送给新婚夫人和其他几位女眷的礼物。还有这些书籍,是给家中男子的礼物。至于解元您的礼物,大人说了,等你何时到了京城,经过他的考验,看学业是否进步,到时候再决定给不给您礼物。”   顾驰挂着笑,尊敬的接过来,“多谢老师的心意,也希望老师能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不要为了公务忘记吃饭、废寝忘食。至于礼物,等我到了京城,老师是不愿给也得给。”   他和温元之虽只有那几日的见没钱,可两人一直书信未断。顾驰会定时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情况告诉他,并提醒他注意身体。温学士也会告诉他朝堂发生的事情,说一些自己的近况。这么下来,师生间的关系是愈发亲密。   顾驰以前在信中提了一嘴自己成亲的事,没想到被老师记在心中,还特意送来礼物,老师真的很有心。   顾家其他人也赶忙道谢,让那小厮回去的时候,稍上一些山货特产,带回去给温大人尝个鲜。   看着温元之送来的礼物,其他人议论纷纷,“不愧是京城的礼物,看那布匹,‘富贵花开’、‘鲤鱼跃龙门’、‘祥云银纹’,这都是绸缎啊,一匹就够咱们几年的花销。”   另一人接过话,不停感叹,“是啊,光布匹就已如此,其他珠宝更是闪花眼,看那水灵灵的成色。今个可真是开眼了,这都是好东西啊!”   “顾家今日这宴席,太有面子了,几位大人都来送礼。远在京城,也还挂念着顾驰,真是厉害!”   李宏眼里闪着光,端着酒壶过来,“退之,今个你总该喝酒了吧!” 好友以往总是以茶代酒,不沾一点酒水,也不知道喝醉又是如何样子。   顾驰拿起喝了一杯,勾唇轻笑,“自然是要喝表哥这一杯酒。”   李宏拿着酒壶的手抖了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咱们还像以前称呼即可。”从好友变成表哥,还真的不适应啊!   “对了,今晚这事,你懂不懂?” 李宏挤眉弄眼的看着他。   顾驰朝他嘴里灌了一杯酒,“比你懂。”   等到敬酒时,顾驰能躲过去的,就以茶代水,实在躲不过去的,喝了几杯。整个人眼神清明,除了有一丝酒意上头,其他没有什么不妥。   敬酒结束,顾驰迫不及待回到房间,小姑娘一个人在干嘛呢?   叶溪无聊的把玩着床上的花生、桂圆等干果,时不时的吃一口。   听到门响的声音,她赶忙端正坐好,等看见顾驰的身影,眸子里闪过激动的光,露出娇俏的酒窝,“顾哥哥!”   顾驰笑了笑,手腕相交,两人喝完合卺酒,这酒水淡淡甜甜的,有股果香味,是为了照顾小姑娘的口味。   顾驰方才喝了那么多酒水,脑子仍然清明。可喝了这杯合卺酒后,看着小姑娘那水润的红唇,丁香般小巧的舌无意间舔去唇角的酒渍,瞬间口干舌燥,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叶溪舔了舔唇角,“甜甜的,好喝。” 她又拿起酒杯,准备再喝一杯。   顾驰握着她的手腕,桃花眼中含着情意,双颊有些绯红,更显俊美,就像是男狐狸成了精一样,勾人心神。   他慢慢的凑近小姑娘,面上的笑意也撩人心弦,带着一丝蛊惑,“合卺酒只能喝一杯,还想   喝的话,尝一尝顾哥哥好了!” 第69章 成亲(二)   小姑娘姣好的面庞,温软水润的朱唇, 尽在面前, 顾驰慢慢的凑近,鼻端间满是那浓浓的女儿香, 醉人心神。   两人越来越近,近的可以看见小姑娘面上细微的绒毛, 像初夏的新桃, 娇娇嫩嫩。   彼此间温热的气息喷洒,似是轻柔的羽毛轻轻刮过脖颈间的软肉, 有些酥痒。   手腕被面前这人攥在怀中,叶溪有些害羞、有些紧张, 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鸦羽般的睫毛翘动, 水汪汪的眸子不由瞪圆, 直直的看着面前之人,心口处小鹿乱跳似的,扑通跳个不停,呼吸不由也轻了几分。   看着小姑娘朦胧的眼睛,顾驰轻笑一声,细碎而又低沉, 听在叶溪的耳中, 耳朵都酥了。   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一杯果酒喝下去, 有些清凉的大掌覆上去, 语气轻柔又掺杂着强势, “闭上眼。”   叶溪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下一息,下巴被抬起,温热的唇跟着贴上来。   浅尝辄止,似是犹显不满足,顾驰浅浅吻着叶溪的唇角,给她缓息的时间。   接着舌尖强势的探入唇齿间,由刚才的轻柔变得急切,力度不断加重。   叶溪的眼睛被掩盖住,感觉越发灵敏,唇齿间,淡淡香醇的酒香和熟悉的松柏清香交织,清冽又火热。   整个心神全部被他占据,就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许是过了很久,眼前一亮,清凉的大手离去,那滚烫的唇又移开,在叶溪唇角、耳畔处温柔的浅啄,方才有些不舍的离去。   顾驰眼眸沉沉的看着叶溪,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暗哑,“顾哥哥甜吗?”   叶溪的唇都麻了,急急的深吸几口气,还未缓过来,就听到这句话,艳丽桃花般的面庞又爬上红晕,眸子中含着一汪春水,泛着阵阵涟漪。   抬眼嗔看顾驰一眼,有些羞意,叶溪樱唇浅浅抿成一条线,声音又娇又脆,“才不甜呢!”   顾驰勾唇,笑声细碎低沉,拉长了调子,“不甜啊?可惜小桃子精挺甜的,顾哥哥还想亲,行吗?”   “不”字还未说出口,密密麻麻的热吻又袭来,极其强势,没给她拒绝的时间。   顾驰的唇愈发滚烫,那吻又密又麻。   最后吻上叶溪眉心间的桃花钿,这桃花,是他和小姑娘缘分的开始。   叶溪脑子中一片空白,身子骨软绵绵的,有些酥麻,好像有热流流过一样,瘫软在顾驰的怀中。   与此同时,顾驰拉着叶溪跨坐在腿上,手下的触感柔滑细腻,好似浸透在牛乳中一般。   她不由自主的贴近顾驰,犹如烈火渴望甘泉,想要靠他身上的清凉来稍稍缓解,可离的近了之后,这股燥热不但未消除,反而又烈了几分。   她无意识的“唔”了一声,小脸儿艳丽绯红,完全没有经验,只能被动的承受,把自己交付给顾驰。   “难受?” 顾驰喉中的声音暗哑,眸色加深。   叶溪小猫儿似的“嗯”了一声,整个人好似一汪春水。   他自己又何尝好受,大掌挥去床上寓意多子多福干果之类的东西,将叶溪放在上面。   屋外李宏等人,喝醉酒腿都走不直了,还嚷嚷着要去闹洞房。   顾大郎、顾二郎看了一眼新房紧闭的大门,眼疾手快,好不容易把这些醉鬼给安顿好,今个可是三弟的好日子,闹洞房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大家伙心照不宣,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只有他们两个人,顾驰的眸色好像染上墨汁,愈发深沉。   叶溪如小猫儿似的,手指脚趾羞的蜷缩在一起。   她想起昨晚小册子上的场景,又娇又羞,心跳更快了几分,唇舌有些干燥,目光悄悄的移到顾驰身上,又赶忙移过去,连耳垂都红了。   顾驰注意到小姑娘的眼神,低沉轻笑。整个身子覆上去,温柔又强势。   顾驰照顾着叶溪的感受,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别怕。”   叶溪鼻端、胸腔间都是顾驰的气息。莹润的脚趾蜷缩,细细的呜咽声时隐时现,好像小奶猫一样,勾的人心痒痒。   顾驰爱怜的吻上她的眼角,浅啄去泪珠,轻拢慢捻,柔和绵长,“溪溪,别怕。”   这是他的小姑娘,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停下来。叶溪身上软成一滩水,墨发微湿披散在身后,两颊绯红,眉眼间的娇艳藏都藏不住。   眉梢间浮现出一丝艳丽,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变成盛开娇艳的花儿。   顾驰爱怜的将她抱在怀中,缱绻又温柔,过了一会儿,他披上衣衫,准备好热水,抱着叶溪去清洗。   叶溪赶忙直起身子,以往清甜的声音,此刻有些沙哑,“我自己来。” 绣着富贵花开的棉被朝下滑,裸露在外的肌肤又娇又嫩,好似上好的羊脂软玉,泛着润泽的光。   她深吸几口气,揉了揉酸软的腰肢,虽然方才更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但抱着洗澡,总是有些羞耻。   披上衣衫,有些费力的下床,纤细修长的双腿有些软绵,用不上力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顾驰打横抱起她,声音轻柔,“顾哥哥抱着你。”   水汽氤氲,她不由想到方才那场景,小脸儿红的好像夏日天边的晚霞,迟迟没有散去。   她贝齿咬着唇,眉眼间都是羞意,顾哥哥是小狗吗,这么爱咬人?   清理好后,叶溪重新回到房间。沐浴后的肌肤,白里透着红,好像方才泡了桃花浴一样。   顾驰勾唇,拉着小姑娘的手,眼眸中有些玩味,“刚刚顾哥哥还行吗?”   这又是什么问题?叶溪春水似的眸子瞪他一眼,忍着羞意,“不行,一点都不行。”   “不行啊?” 顾驰声音慵懒,拉长调子,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好似今夜的星辰一样明亮,“可是溪溪刚才舒服的都哭了,缠着顾哥哥”。   “不准说,你别说。” 素白小手赶忙捂上他的唇,杏眸中羞意满满,又有些水润,贝齿咬着唇,好像顾驰再开口,下一刻小姑娘就能哭出来似的。   顾驰勾唇,亲上小姑娘的手心,“你个小没良心的,舒服过就不认账了。”   两人又吃了一些东西,继续入睡。   考虑到小姑娘的身体,顾驰这一次并未有什么动作。   小姑娘身子娇娇软软的,好像一个小火炉似的,而顾驰体质偏凉,两个人挨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顾驰将小姑娘搂在怀中,像玉白豆腐块似的,白嫩嫩、软绵绵,抱在怀中极为舒服。将小姑娘娶回家,抱着她睡觉,如今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叶溪埋在他的肩窝处,许是今日太过疲劳,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顾驰轻轻的亲上她的眉间,语气也是轻轻的,“做个好梦,我的小姑娘。”   喜烛燃烧一整夜,明黄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床上的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叶溪浓长的睫毛眨了眨,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睁开有些朦胧的眸子,一瞬间,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自己的闺房。   刚有所动作,触碰到一旁的身躯,唔,自己昨日已经嫁给顾哥哥了!   柔光照在顾驰的侧脸处,投下一层阴影,墨色的眼眸慢慢睁开,对上小姑娘灿烂的笑容,“顾哥哥,早啊!”   声音又娇又脆,小酒窝像盛了蜜一样甜,咬一口也会是甜甜的吗?   “夫人,早”,顾驰勾唇笑了笑,一大早就能看到小姑娘,这应该是最幸福的事情,以后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夫人,而他,是溪溪的夫君,是她唯一的男人。   小酒窝实在太晃眼了,顾驰忍不住亲上去,果然是甜的。   接着又移到温软的粉唇,那一点唇珠饱满,唇形也很好看,让人忍不住采撷。   还想继续下去,叶溪推开他,喘了几口气,杏眸水汪,“不,不要了,先洗漱,待会还要给爹娘奉茶。”   “不亲也可以,叫声夫君听一听?” 顾驰把玩着那素白小手,眉眼间都是笑意,声音有些慵懒,“叫一声就让你下床,不然,咱们两个还继续?”   此刻他哪里像一个读书郎,浑身上下透露出纨绔子弟的做派,就爱欺负小姑娘。   叶溪睫毛眨动,脸颊有丝绯红,贝齿轻咬,又娇又俏,“夫,夫君,夫君是个大坏蛋。”专门欺负她这个小姑娘。   顾驰笑出声,桃花眼中尽是笑意和温柔,刮了刮叶溪的鼻尖,“那你就是个小坏蛋。夫君这个大坏蛋,只欺负小坏蛋一个人。”   到这一刻,顾驰算是体会到“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是什么感觉,以往酷暑寒冬都按时起床的他,今个只想和小姑娘待在一起。   洗漱之后,换好衣衫,叶溪的身子只是微微有些不适,没有太多的影响。   镜中的新嫁娘,一身海棠红的衣裙,玉石步摇摇曳,眉眼间带着艳色,明媚又动人。   顾驰今日也还是绛红色的衣衫,更显俊美,两人站在一起,格外养眼。   “娘” ,叶溪接过顾母手中的东西,有些微郝,“儿媳来,娘,您歇着吧!”   按照习俗,今日早上这顿饭应该是由叶溪掌锅,让婆家人尝一尝自己的厨艺,可惜在床上那么一耽误,她今日有些起晚了。   想到这儿,她腮帮子稍稍鼓起来,悄悄的看一眼顾驰,都是夫君这个大坏蛋害得她起晚了。   顾驰勾唇对着她笑了笑。   顾母注意到小两口的动作,当做没看见一样,啧,她也想去找自己老伴儿了。   顾母不讲究这些礼节,“没事,咱们家不讲究,你昨个肯定累着了,今个好好歇一歇。”   婆婆虽这样说了,可叶溪知道,自己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她接过顾母手中的活计,“娘,我不累,我来干吧!”思忖着要做什么饭菜。   “不累,怎么会不累呢?”顾母暗自嘀咕,偷偷打量着自己儿子,三郎小时候身子骨不好,受了损,不会是有影响吧?天啊,不行,以后要给儿子好好补一补。   八宝粥又浓又香,配着几碟酱菜,上面滴了几滴香油,香醇极了,还有几道时鲜小炒,自然不油腻。野韭盘丝饼又软又香,茄饼里面拌了番茄汁,更是好吃。   饭菜上桌的时候,大宝、二宝和三宝都吃了不少,就连几位大人也连连夸赞,顾母和吴氏、苗氏等人做饭的手艺也不错。猛然换个人掌厨,又是不同的口味,挺新鲜的感觉,小姑娘爱美,就连摆个菜都要摆的精致,大家都挺喜欢的。   奉茶也没什么讲究的,顾父、顾母喝完茶,各自给了个红包,接着就是吴氏、苗氏给了礼物。   叶溪自是要回礼,给顾母、顾母的是一套衣衫,非常柔软;给哥嫂的是珠钗、胭脂和茶叶;给几个侄子是荷包和男孩子喜欢玩的小玩意,给大丫、二丫的便是珠花和抹脸的面膏、胭脂。   顾家人口少,顾父这边没有其他亲戚,倒是也没有什么事情。   现在顾家光地就有近六十亩,每年收的粮食也能卖出不少钱,除了菜地和家里养的鸡鸭需要喂食,平日还真没什么事情。   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趁热打铁,还在刻苦的复习,准备一鼓作气,参加四月份的府试。   吴氏和苗氏又怀了小宝宝,顾家目前孙子三个,孙女两个,倒也不算多。   成亲时盖的新房,距离顾家不过两步地,平日还在一起吃饭,同时也小两口也有了自己的空间,叶溪还是挺满意的。   她闲着没事,就把自己的聘礼和嫁妆拿出来整理,不看不知道,原来她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顾家送的聘金六十六两,还有额外的十亩地,租出去每年收能收租子,这地叶溪交给叶父负责了。剩余的就是布匹、还有几匣子首饰珠宝。这几样汇总,光聘礼下来就二三百两银子了。   她自己的陪嫁二百两和一个小铺子,还有昨日宴席的礼钱,顾母留下一小部分,剩余的也都送来了,又有一百两了,主要是几位大人出手阔绰。   更别提温元之送的珠宝和绸缎,这可是大头,一匹绸缎就有二三十两,那珠宝也值不少银子,不过这是顾驰老师的心意,他们自然会好好对待。   这些好东西,叶溪也没有独享,给其他人都分了。   这么算下来,叶溪手里光银子就有三四百两,更别提其他东西了。   顾驰一进门,就看到小姑娘脸上笑眯眯的,眼里亮闪闪的,一副小财迷样。   “夫君,我有钱了,我是个小富婆。” 叶溪声音清脆脆的,露出娇俏的酒窝,眉眼弯弯看着顾驰。   顾驰又拿来一个木盒,递给她,“顾哥哥的银子也给你。”   顾驰还真没太多钱,考中解元的奖银用来买地,聘礼又花了她近三百两银子,手头剩余不过一百六十两左右,还是他帮人补习挣得的。   叶溪笑眯眯的接过来,和自己的聘礼放在一起,俏皮的摇摇头,“夫君以后就没钱了。”   顾驰佯装叹口气,“是啊! 所以你这个小富婆可要好好对待你夫君,夫君以后就依靠你了。”   叶溪拍着他肩膀,哄小孩似的,“听话就给你买糖吃,知道了吗?”   顾驰笑出声,买糖吃,他可不爱吃糖,只爱吃溪溪这个桃子精。   顾驰抬着小姑娘的下巴,刚想偷个香,就听到扑通扑通敲门声。   白面团子二宝三宝哒哒跑进来,依偎到叶溪身旁,奶生奶气的唤着“小婶婶”,叶溪心都要化了,一人香了一口,给他们拿来糕点,领着他们两个出去玩。   小姑娘长的好看,又有好吃的,年轻还会玩,本身就还是刚长大的孩子,家中的小孩子都喜欢和她在一起,二宝三宝更是缠她缠的紧,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大手牵小手,拉的紧紧的。   被遗弃的顾驰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好笑的摇摇头,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月水村的人对叶溪这个新嫁娘也很是热情,亲切的和她打招呼,顾驰跟在一旁一一为她介绍,叶溪拿着糖块瓜子,遇见人就分一些,当成见面礼一样。   总的来说,在顾家的生活还挺舒适,除了一些家务活,和吴氏、苗氏分着干,其余的没有什么活计,叶溪平日就鼓捣个吃食,顾家人都很赏脸。   要说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夫君这个大坏蛋,天天折腾到好晚,害得她第二日总是起不来床。   回门的时候,顾母特意备了厚礼。   李氏这几日时常担心自己女儿,可看着女儿面色红润,就知道她过的很不错。   “在婆家还适应吗?”李氏仔细端详着女儿询问。   叶溪点点头,“一切都好,婆婆、公爹和哥嫂都对我很好,娘,你就放心吧!”   李氏“嗯”了一声,“平时多看些书,有空的时候去铺子里看看你爹是怎么算账做生意的,也跟着你婆婆多学习,看她是怎么处理事情的。到时候你和三郎上京赶考,这一切事情都要靠你一个人处理。现在多学一点,到时候不做难。”   叶溪自然应下,其实像算账、做生意这些本领,叶父和李氏以前就教过她,她也拿家里的铺子实践过。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你爹经常掉金豆子呢!” 李氏毫不留情,在叶溪面前揭她爹的丑,一个大男人,吃饭时想起女儿红了眼,睡觉时想起女儿红了眼,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出马安慰他。   叶溪吃吃笑出声,挽着叶父的胳膊晃来晃去,“爹爹,爹爹,女儿回来了。”   叶父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别听你娘胡说,你爹年轻时可是村中的老大,哪会哭鼻子。”   叶溪点点头,眼里藏着笑意,“是,爹说的是。” 才怪呢!娘才不是胡说呢!   叶父清了清嗓子,转了话题,“三郎,你何时上京?路费可还够?”   “等到五月份,到时候和商队一起出发。路费爹不用操心,朝廷专门拨了一笔银子,算是给举人们的补贴,所以花不了多少钱。” 顾驰出声回答。   听到这样说,叶父和李氏算是放心了,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总是能再多见女儿几次面。   叶溪嘴甜又会说话,看着就让人喜欢,人还懂事能干,大大方方的,很快就获得了顾家一家人的喜爱。   接下来的日子,顾驰有时给家里几个考府试的补习,有时出去会客,带着叶溪和他的同窗们介绍,将叶溪融入自己的圈子之中。   晃眼四月份到了,又到了一年一次府试的日子,这一次顾驰带着叶溪和顾父、顾大郎、顾二郎一起去宛阳府参加考试。   对于顾父三人此次能否通过府试考中童生,村里人都很关注。   叶溪还是第一次去到宛阳府,在顾父三人考试的这几天,顾驰带着她逛遍了整个府城。   “大娘,这些东西怎么卖?”叶溪葱白的指尖指了指,开口询问。   “好标志的姑娘!”摊子上的婆子笑呵呵的夸赞了一句,方才继续开口,将摊子上东西的价钱报了一遍。   似是看着叶溪有眼缘,那个婆子接着道:“姑娘长的好看,老婆子我看了都喜欢,以后找夫家的时候,可要找一个长得俊的。”   说到这儿,她挂着笑的神色一变,有些痛心疾首,还掺杂着浓浓的厌恶,“我婆家侄女,多标志的一个姑娘,当初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一个穷书生,那书生长的可真不怎么样,只不过嘴甜的很,最会糊弄小姑娘们。最让人恶心的是,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最后和其他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了苟且。啧,自那以后我就想着,丑人多作怪,尤其是心丑的。好看的姑娘还是要和好看的人在一起,样貌好和心灵好总要占一样,才算不吃亏。”   叶溪眉眼弯了弯,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娘,我不是小姑娘了。” 她指着一旁书肆门口的身影,长身玉立,俊挺朗润,“那就是我夫君。”   “呀!” 那婆子有些惊讶,“原来已经成亲了,看着夫人娇娇嫩嫩,年龄也不大,像花骨朵一样娇艳,还以为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这也不怪这个婆子会这么想,未出阁小姑娘的发髻和已经嫁人妇人家的发髻是不一样的,以往也是通过发髻来辨认该女子是否婚嫁。   可本朝风气较以往开明,并不严格讲究这些习俗。毕竟姑娘家发髻就那么几种,披在身后也不清爽利落,所以好多姑娘会选择妇人的发髻来打扮,是以很难辨认出一个女子有没有成亲。   那婆子接着探头朝书肆门口看了几眼,又是笑呵呵的,“不错,长的俊,夫人和你相公般配的很,老婆子就喜欢看到你们长得俊的人在一起,看着就养眼。”   盛满蜜水的小酒窝露出来,叶溪眼里倒映着光,毫不谦虚道:“多谢大娘您的夸赞。我虽然成亲了,可也觉得您说的有道理,心灵丑的人,多作怪。”   她就是一个肤浅的人,喜欢被人夸赞长得好,也喜欢听到自己夫君被别人夸赞。   被夸奖的开心了,最后一激动,叶溪在摊子上买了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哒哒跑到顾驰身边,唔,其实她的本意只是来问一下价格而已。   “溪溪,你这是在做什么?”顾驰接过东西,有些好奇。   这几日他发现,溪溪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记录下特色吃食和出名的景点,还有相应的物价和自己的评价,厚厚的一本子,这几天已经记录好几页了。 第70章 我也是,喜欢你   提示:上一章修改了,最近审查的严格,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红锁了, 作者君很怂,删了一些关于洞房的描写, 又增添一些情节,看过的读者可以再看一下昨天那章, 方便接上今天的情节, 已经购买过就不需要再重新掏钱了,么么哒   听到顾驰这样问, 叶溪浓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不好意思, 露出浅浅的酒窝,“夫君, 我告诉你, 你可不要笑话我。我想出一本游记,将自己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详细的记录下来,这样没有去过的人,可以有大致的了解,少走一些弯路。”   顾驰拉着她的手, 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眉眼间都是自豪和肯定, “溪溪很厉害!到时候夫人就是名扬天下的女大家, 为夫还要沾你的光。”   一步一步走来, 他见证了叶溪每一步的成长,现在小姑娘有自己的目标,他很是支持和自豪。   如今市面上有关科考之类的书籍和话本子、风月小说等泛滥,颇为火爆。   一是因着读书人越来越多,带动了这些书籍资料的畅销;二则是因着大部分人家都没有什么可供消遣娱乐的东西,有钱的大户人家听个小曲、看个歌舞,没钱的就只能看话本子解闷。   也正是因此,大伙一股脑的开始写这两类书,导致市面上如游记、地理等书籍,销量惨淡,没有市场,长期以往形成恶性循环。   例如他们考科举的学子、或者去外地做生意的商人、搬迁的住户等,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法通过准确文字的描绘来了解,只能向当地人打听。可要是遇到那些黑心肝的,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   比如故意引诱外地人多买东西、多掏钱、住自己的客栈等。如若有这些游记的指导,则会更准确一些,有大致的了解,不至于被人骗了去。   受到顾驰的肯定,叶溪眉眼弯弯,声音又娇又脆,吃吃的笑出声,“好,夫君就等着我出名吧!到时候别人就要称呼你为‘叶女大家’的丈夫,在外人看来,夫君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顾驰勾唇,玩味的笑了笑,墨色深眸中含着炽热的光,“夫君可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嘛?银子都在你手里,不仅如此,夫人又娇又软,为夫也喜欢的紧,总是想要”,那“吃一口”三个字还未出声,就感受到腰间轻轻的一阵疼。   素白小手爬上他的腰,抬手轻轻一转,叶溪春水似的眸子里有些羞意,小脸儿也红扑扑的,却努力板着脸,朱唇抿成浅浅一条线,佯装凶恶的样子,“不准说出来,听到没?”   顾驰拉过她的手,眼里带着笑,刮了刮如上好羊脂玉般的脸颊,“好,夫君不说了。”   小猫儿怒了,轻轻的伸出小爪子要挠人,可惜奶凶奶凶的,可爱极了,只想让人好好亲一口。   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顾驰有些遗憾,这要是在客栈里该有多好。   幸亏叶溪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小手就又要爬上腰间拧一圈了。   估摸着顾父他们快要出考场了,顾驰找好马车,在贡院门口等候。   正如前人有诗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由此可见科考的竞争激烈和不易,而处于科举考试入门层次的府试,每次也是有许多人参加。   贡院外黑压压一大群等候的人,顾驰和叶溪也在其中,顾驰时不时的和叶溪讲述一下当时他考府试的经历。   “小兄弟,也是等人呢?” 从旁边过来一个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顾驰面上挂着浅浅的笑,不失礼节,“是在等家父和兄长出考场。”   那人听了话,却冷哼一声,眼神中有些鄙视,用手指着顾驰,对着身旁的人开口,“看看,不好好读书,就是他那种下场。”   顾驰: 我哪种下场?每次都考第一名、连续考中四元的下场吗?   顾驰仍带着笑,不见生气,“敢问,在你眼中,我是何种下场?”   那人瞥看他一眼,“只能在考场外等人的下场啊!你父兄都去参加考试了,你却只能在贡院外等待,怕是连县试都还没考过吧!”   这人转头看着叶溪,“这位小夫人,你可别被这个小白脸骗了,这种人就是长的好看一些,又会讨好姑娘们,实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   叶溪眨了眨眼睛,说出的话毫不留情,“这位伯伯,那你连小白脸都算不上,也是在贡院外等待,你有何资格说出这话?”   伯伯?那人抹了一把脸,这位小夫人眼神不好啊!他明明刚二十出头,正是年少好时光,怎么就成伯伯了?   那人似是没想到叶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讪讪,“我也是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   叶溪水润的唇浅浅抿成一条线,“那你的好心可真廉价,连情况都不了解清楚,以貌取人,长得好是别人的错吗?我看是你羡慕我夫君长得俊,故意来挑刺吧!”   有些人拿着“好心”当做幌子,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可不一定!   好似被叶溪说中了心里的想法,那人有些心虚,却仍然嘴硬着,“ 我才不会羡慕一个小白脸呢!”   “是吗?” 叶溪才不相信他的话,呵,男人!可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嫉妒别人的美貌,有些男人也是如此,看见别人比自己长得好,千方百计诋毁别人,好像这样就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嫉妒心似的。   “嘿,你可别不信。”那人神色得意,开始显摆,“告诉你,我已经考过秀才了,乡试也上了副榜,下一次定能考中举人,二十出头的举人,怕是整个宛阳府也没多少。”   “哦,伯伯!” 叶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就得意上了?把我夫君的名头说出来,怕是这人要吓得跪地上!   这人犹不服气,“你笑什么?我又没说假话,把我的名头报出去,自然有人知道。”他又直直看着顾驰,眼神中有些嘚瑟,“你说,我厉害吗?”   顾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学识尚可。” 这是他的真心话,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能上乡试副榜,还是有一定实力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接着补刀,“可是人品差了点,长相老了点,心灵丑了点。”   叶溪噗嗤笑出声,“伯伯,听到了吗?”   “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要是尚可,你可能连考场都没进去过吧!” 这人忿忿指着顾驰,刚想继续说下去,就看到几个衙役朝这边走来。   那几个衙役对着顾驰恭敬的开口,“拜见顾解元,马上就要考试结束了,知府大人邀您和尊夫人一聚。”   顾驰作为整个宛阳府的骄傲,他们这些衙役自然认得他,这不领头的衙役一看见顾驰,就赶忙禀告知府大人。   顾驰笑了笑,“知府大人挂念着退之,退之很是感激,但今次府试,我父兄都已参加,为了避嫌,见面有所不妥,等日后再有机会,必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领头的衙役有些遗憾,“知府大人早就盼着和顾解元再见一面,如今怕是要失望了。还请顾解元和夫人进屋歇一歇,到时候小的会将顾老爷、顾大爷和顾二爷领过来,和您汇合。”   看着顾驰和叶溪,方才出声讽刺的那人嘴巴合不住,眼睛瞪的老大,那个小,小白脸是解元?就是连中四元的解元顾驰?天啊,他刚才对一个解元出言不逊!   凭什么顾驰能进去歇一歇,自己虽不是解元,可好歹也上了副榜,也有资格吧!   他对着领头的衙役开口,“我在乡试中考了副榜第一名,我能进去坐一坐吗?”   领头的那个衙役仔细打量他几眼,“乡试副榜第一名?不认识。这外面地方不挺大的嘛?空气好又热闹,还有人唠嗑,多舒服。老兄,您就在外面呆着吧!”   老兄?你睁开眼看清楚,那人心里在咆哮,自己明明才刚及冠,却被一个三四十岁的衙役喊做老兄,真是欲哭无泪。   其他的人自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听到“顾解元”三字,大伙便明白是顾驰,耐不住他实在   是太出名,是整个宛阳府读书人羡慕的对象,是家长和夫子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其他人看着这个人,“兄台,方才解元夫人说的没错,以貌取人要不得啊!顾解元长的那么俊,怎么就碍着你的眼了?”   兄台?小夫人眼神不好,你们这些人眼神也不好吗?自己哪里老了?不过从伯伯变成了兄台,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好歹在称呼上年轻了不少呢!   那人未搭理旁人,看着顾驰和叶溪离去的身影,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只觉得面红耳赤,自己在行家面前显摆,简直是羞愧极了。   他自恃年纪轻轻考中秀才,又上了副榜,自乡试结束后,便有些飘飘然,总觉得自己与大多数人相比已很是不错,便有些自负。   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长的老就算了,连学识也比不过顾驰,今个算是给了他一击,顾驰身为一个解元还未自傲,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他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摆平心态,再也不故意显摆,因为嫉妒而随意贬低他人,争取下一次也要被这些衙役请进屋子里。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顾驰看着叶溪姣好的侧脸,轻轻的勾唇,方才那人故意找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并不生气。   可自己的小姑娘 ,自己的夫人,却认真的在争辩、维护,真是让人心都化了。   感受到顾驰的目光,叶溪对上他的眼神,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有些好奇,轻轻的张嘴,未发出声音,做出说话的动作,“夫君,看我做什么?”   顾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凑在她的耳边,桃花眼中含着深深的情意,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开口,声音轻柔又低沉,温热的气息喷洒,“喜欢你,越看越喜欢。”   叶溪水盈盈的眸子看他一眼,语气也是轻轻的,像小猫儿一样,“我也是,喜欢你!”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两情相悦可真甜啊,像吃了蜜一样甜!   刘知府从贡院出来后,得知不能和顾驰见面,颇为遗憾。当初考府试时那个俊挺的少年,连续几日的考核,脊背一直挺得直直的,目光清明而又坚定,让他看一眼就忘不掉。   他没看走眼,如今少年成了解元,只差会试这一关了,希望他一帆风顺,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府试后没几天,出了结果,不负众望,顾父和顾大郎、顾二郎三人考过府试,成了童生。   没过多久,这消息在月水村传个遍。   “呦呵,顾老头真的考中童生了,厉害厉害!”   “顾家真是风水好啊!一门三童生一举人。”   不过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周婆子阴阳怪气的开口,“是啊,他们家就是旺,怕是把咱们月水村的好运都吸走了,给了他们一家人。”   顾家风头正盛,如若只是有顾驰一个人,那他们也就仅仅是羡慕而已。   在一个村子生活了几十年,原本大家都是泥腿子,那倒也没什么,可顾父、顾大郎和顾二郎如今考中童生,一下子高出他们一头。不少人心里泛酸,得了红眼病。   这话一出,其他人没吭声,倒是说进不少人心头里,凭什么其他人都一样,就只有顾家一帆风顺,日子红红火火?难不成村里的风水真的被顾家人给吸走了?   “要不,咱们找个风水大师来看一看?” 有人提议。   “行,我看行。顾三郎以前还是个病秧子,突然就好起来了,指不定真的是和风水有关。” 不少人同意。   李老头白了他们一眼,“还妄想着读书考科举,就你们这脑子,活该比不上人家。”   他声音高昂,又含着一丝鄙视,“这和风水有什么关系?顾家是外移来的,祖坟并没有入咱们月水村的地方,房舍当时也是选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即便真和风水有什么关系,那也不是咱们月水村的风水。要说风水,我记得张婆子家位置最好,可是你们看看,风水旺他们家了吗?”   “你们谁要是眼热,就和张婆子家换位置,体会体会好风水能不能让你们也考中科举!一个两个不想着自己下功夫,把原因都归于风水上面,丢不丢人!” 李老头冷哼一声。   其他人有些讪讪,张婆子家,脑子抽了才愿意和她家换位置呢!那哪是什么好风水啊!   虽其他人不敢再当面说什么,可是好几户私下里找了风水大师来村子里看一看。   风水大师要起钱来可毫不含糊,今天这里摆放的位置不行,明天哪里少了个东西,折腾大半个月,花了不少钱,这些人家心满意足,就等着风水保佑他们,像顾家人一样。   顾家懒得搭理这些事,顾父三人考中童生是喜事,顾家自是很开心。   四月份一过,到了五月份,顾驰和叶溪也该动身上京了。   顾父、顾母恨不得将能带的东西都给他们带上,可是路途遥远,带这么东西不方便,只得挑了一些紧要的、平日用惯的东西带上。   “这些酱菜、咸鸭蛋你们都带上,赶路的时候吃东西不方便,配着干粮吃,好歹有滋有味。还有这银子,穷家富路,碎银和银票娘都给你们放严实了,还要注意安全。” 顾母看着自己儿子和儿媳,满眼都是不舍。   顾驰轻笑,安抚道:“娘,你别担心,我都知道了,等过几年儿子争气了,就把你们都接过去。”   顾母挤出一抹笑,“你们日子过得好就行了,别惦记我们。抽空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就行。”   儿子长这么大,每次考试都要离开自己,那时顾母虽有些思念,可知道不管有多远,儿子终究是要回来的。   这一次,京城距离月水村相隔万里,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月时间,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何时?   她眼眶红红的,“你可要照顾好溪溪,知道吗?还有孩子的事情,你们都还小,不着急,等安置妥当了再考虑这件事。” 亲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会比他们更舍不得。   叶溪露出笑,趴在顾母的肩头,小手轻轻擦去她的泪珠,“娘,您放心,夫君会照顾好我的,我也会照顾好他。等安置好了,就给你们写信,你们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虽嫁入顾家不过近两个月,可顾家人待她都很好,将心比心,叶溪也很喜欢和顾家人待一起。   河省地处中原,只能靠马车赶路,顾驰作为解元,宛阳府知府大人特意找了靠谱的商队护送他们二人。   东西放了两辆马车,上车之前,二宝、三宝抱着叶溪和顾驰的腿不撒手,小嘴鼓起来,“小叔,小婶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还未离去,就已经想着回来的事情。顾驰心里酸酸的,他不是一个好儿子,爹娘已经五十出头了,虽还是很年轻,可他这么一去,就有几年的时间不能和他们见面,如若一次考中还好。要是下一次没能考中呢?他有时间可以浪费,爹娘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蹉跎呢?   叶溪蹲下身,拉着他们的小手,在小脸颊上一人亲了一口,“等你们开始入学的时候,小叔、小婶就回来了。”   顾父拍着顾驰的肩膀,“以后就靠你自己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溪溪,遇事有商有量,不急躁、不冒进,知道吗?”   顾大郎、顾二郎也红了眼,“三弟,你放心,我们会好好读书的。” 即便三弟不在,他们也会努力。   顾驰点点头,“好,爹,大哥、二哥,我会定期写信考教你们的。”   顾大郎、二郎:这就不用了吧!   李氏和叶父也都在,叶父一个大男人,这一会儿又哭个不停,不舍女儿的离去。   李氏拉着女儿的手,“话都说过了,就五个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还有,若是有孕了,不要心疼钱,找个婆子,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   叶溪应了一声,擦去叶父泪,将叶父和李氏的手握在一起,“爹娘,你们放心吧!还有娘,等过几个月小宝宝出生了,你们可要给我寄个画像过去。”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每个人都很是不舍,可总是要有分开的那一刻。   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村子,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人,今日就是分开的时间。   不少村民也赶来送行,顾驰和顾家像是月水村的指明灯,指引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走,大家伙对顾家的感情很复杂,会羡慕嫉妒,但更多的还是敬佩。   叶溪和顾驰认真的看着亲人,看着村子的一草一木,将他们牢牢记在心中。   两旁青山峭壁,马车缓缓驶入悠长宽阔的官道,朝着天子脚下的京城出发,又是一个新的征程。 第71章 京城   五月份的天气, 还不太炎热, 恰是赶路的好时机。   官道两旁树木葱茏,时不时的出现几户人家,有些房子建造在半山腰上, 有些村子又临近河堤, 有些房子有两三层, 又有一些房子的建材是竹子等。   虽同处于中原地区,可每个地方风俗不同,这么一路走来,顾驰和叶溪也是大开眼界, 叶溪的小本本已经写满了一大半了, 遇上奇特的事物, 她还会画下来, 更加明了清晰。   素白小手掀开车帘,叶溪朝外看了一眼, 便露出灿烂的笑, 另一只小手揪上顾驰的衣袖,“夫君,快看, 石头村。”   顾驰抬眼看向窗外,真是如其名, 这里全部的房子都是由石头筑成, 外表并没有如普通人家一样抹上一层黄泥, 而是有棱有角, 奇形怪状,颇为奇特。   村口小路蜿蜒,上面高挂几盏灯笼,芳草萋萋,雄浑中又不乏秀美。   叶溪杏眸亮闪闪的,好似金黄的日光一样晃眼,“夫君,咱们在这里住宿吧,好不好?”   顾驰并未急着回答,勾唇笑了笑,点了点她好似盛满蜜水的小酒窝,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炽热的盯着她,“我要是同意了,又有什么好处?”   叶溪眸子瞪的浑圆,佯装不悦,小巧的唇浅浅抿成一条线,“没有好处!”   顾驰依靠在车壁上,轻笑一声,慵懒的开口,“没有好处啊?那夫君可不干。”   赶路的日子难免有些困乏,顾驰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自己的小娇娇,等像小奶猫一样炸毛了,他再赶忙哄一哄。   叶溪朝窗外看了一眼,放下帘子,眼神闪了闪,跨坐在顾驰身上,白莲藕似的手腕环着他的脖颈,又娇又软,紧紧的贴着,小手对着滚动的喉结轻抚,好似羽毛划过一般,吧唧一口亲上去。   颇为主动,到最后还坏心眼的在他唇角咬了一口,像小猫儿吃到小鱼干一样偷笑 ,“夫君,这个好处你满意吗?”   温软的唇滑过,顾驰深吸一口气,身子一下子燥热起来,大掌摩挲在她杨柳腰肢处,力道时轻时重,可真是要命。   本就是新婚夫妻,赶路时住在驿站又人多不方便,每天晚上两个人就是抱着纯睡觉,这一下子撩拨的顾驰心头燥热。   “自是满意。” 顾驰清润的声音变得低沉,眸色深沉,含着化不开的欲念,看着怀中的小娇娇,有些玩味,“真是个小桃子精,专门用美色来引诱夫君。”   叶溪佯装无辜的眨眨眼,猛然感受到身下那处的坚硬滚烫,乖乖的埋在顾驰的怀中,不敢再有所动作。   心里却在偷偷暗喜,夫君这是自讨苦吃啊,这个大坏蛋,就爱欺负自己,看他以后还要不要好处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故意的是吧?等着夫君出丑。” 顾驰咬上那春笋般白皙圆润的指尖,抬手在她脖窝处轻捏了一下。   他平复一会儿,下车和商队领头的交涉,恰好已临近天黑,离下一个住宿的地方距离还很远,商队的人很快就同意了,最后一行人在石头村住下。   上京的这段路程,顾驰并没有急着赶路,每到一处,便会带着叶溪去到府城里一探究竟。   尝一尝当地的特色吃食和景点,上门拜访一些有名的文学、书法大家、山长等人,当然少不了去到当地的书院和书肆看一遍。   朝廷对举人上京赶考有补助,会补贴路费和一部分吃食住宿等花销,而顾驰作为解元,补助相比其他人更多了几分,所以一路下来,他们也不需要额外花费太多的钱。   对这一点,顾驰还是很感激的。文正帝继任后,一方面给了无数学子公平读书的机会,但在某一方面来说,也“损害”了不少文人的利益。   以往只要考上举人,便会收到那些地主、员外送来的银子、田地、房舍和商铺等,这么一通下来,一个贫家子也能翻身成为一个富豪,更何况是那些进士,只多不少。   可文正帝严格禁止这种行为,这就相当于断了有功名学子获利的途径,辛辛苦苦读书这么多年,大家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谁会嫌银子扎手!况且对于寒门子弟来说,更要靠这些银子来改善生活啊!   于是便形成了奖银制度,朝廷颁发奖银来补助学子,上京赶考还提供费用,可以让那些家里贫寒的学子继续有所成。   虽这些奖银相比于别人送来的钱财,实在是不值一提,还是他们这些学子吃了亏。但这是无上的颜面啊,多么光荣的一件事,是以学子们没有太多异议,很快就接受了。   并且一位举人只能领一次上京的路费,在出发前,要去官府做好登记,签名按手印,官府手中一份凭证,个人手中一份,谁来领过银子都详细的登记在册,这标志着已经领了银子了,以后不能再多领一次。   要是有些人贪心,想要从朝廷手里多拿些钱,一旦被发现,就是五倍的处罚。   顾驰也不得不佩服文正帝的头脑,这是一石三鸟啊!一方面打击了**的风气,一方面花费不算太多的银子便收获了文人的忠心,最后还提高了自己的威望和地位。   一行人除了商队、顾驰和叶溪这对新婚夫妇外,还有两个熟人,就是叶溪的表哥李晟和李宏,他们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跟着顾驰一起进京学习。   且不说顾驰老师温元之学识渊博,寥寥几句点拨如有醍醐灌顶之感;京城的国子监等学院水平颇高,岂非一个小小的宛阳府可以比拟。   李晟是举人,李宏上了副榜,都可以去到国子监读书,再加上有顾驰及其老师的指导,大家相互做个伴,倒也心安。会试比乡试的日期早,如若李晟有幸一朝高中,到时候还可以护送自己弟弟一起会乡参加乡试。   当然还有其他几个进京的举人,不过顾驰和他们不熟悉,除了刚开始交谈过几次,便无其他往来。   倒是时常能听到这几位抱怨商队的人做饭手艺不好,住宿条件不好,人多吵闹不清净等,说话阴阳怪气的。   赶路条件本就艰辛,大家都能忍受,怎么就他们几个人受不了?要求还那么多,因此一行人都不爱搭理这几人。   这日马车离开官道,进了府城,商队的要在这里买卖货物和进行补给,添补一些干粮、用水、药材、日用品等东西,再重新购买一些货物,等到了下一个地方再出手。   要在这座府城待上两天时间,顾驰、叶溪和李晟兄弟俩几人一商量,准备沿着府城逛一逛。   刚下来马车,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哼,照你们这速度,怕是到达京城等要到秋天了,三天两头的停下来,一会儿顾驰他们要去逛府城,一会儿你们这些商队的要去卖东西,早知道如此,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说这话的便是和他们同行的一位宋秀才,他在乡试中上了副榜,准备去京城国子监求学。   商队领头的嗤笑一声,“我们这商队,本来只护送顾解元一行人,当初还是你哀求着要跟我们一起。商队就是如此,到每一个地上都要出手上一个地方的货物,走走停停,出发前,已经告知过你这种情况,你也同意了,现在不满意的也是你。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才是顾解元本人呢,要求那么多。”   那位宋秀才脸色红了红,仍然嘴硬,“我掏了银子的,自是有资格可以抱怨。再说了,凭什么顾驰就可以耽误大家的时间?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到时候若是因为你们的拖沓,让我考不过乡试,这责任你们谁能担得起?”   那领头的白他一眼,“凭什么?人家是解元,你是吗?人家给宛阳府争了光,你呢?顾解元每次赶上我们要补给的时候,才会出去逛一逛。既然你声称自己时间宝贵,何苦现在来找事,赶紧看书去啊!”   顾驰走过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宋秀才看来心存不满已久,何必勉强自己,大可以重新找一个商队,也免得你为了我们委屈求全。”   那领队掏出几锭银子递过去,做出送客的姿势,“当时想着你读书不易,本就是意思意思的没收几两银子。沾了光还堵不住你的嘴,这么不满意,我们商队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赶快走吧。时候考不上举人,我们可不担这个责任。”   宋秀才有些讪讪,不肯接过银子,要是离开了,到哪儿找这么便宜的商队啊!   他阴阳怪气的开口,“算我吃个哑巴亏行不行?你们一个是商队领头的,一个是解元,我一个小小秀才,哪敢不满意?”   “你这么说,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了你似的。谁要是有不满的,今个一道站出来,和这位宋秀才一起离开。如果今日不站出来,就说明大家无不满,那我希望日后不再听见一声有关的抱怨。” 顾驰冷淡的开口,朝着那几人看了一眼。   一个大团体,商队愿意和他们一起走,要的钱还不多,加之商队经验丰富,让他们少花不少冤枉钱,已经很好了,就这还有这么多抱怨的人。   那几人听了顾驰的话,倒是没一个敢站出来,谁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商队,人和善钱又少,肯定再也找不到像这样的商队了。   顾驰不再搭理他们,和领头那人定好时间,带着叶溪和李晟、李宏去了府城。   商队领头的一摆手,高声吩咐手下的人,同时将手中的银子扔过去,他也不是被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的人,“老子看见你就不耐烦,搞的自己多委屈一样。将那宋秀才的东西拿过来给他,咱们以后就此拜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抬眼直直的盯着宋秀才,眼里闪着冷光,“等到后天我回来时,看见你还没离开的话,就不像今日这么客气了,到时候我们这么多人亲自帮你收拾东西。”   商队的人看着和善,实则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遇见过,真惹恼了他们可没好果子吃。   那宋秀才深知这一点,即便不愿意,也只能收拾东西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动员那几人和他一起。   他们又不是脑袋抽了,自然没一个人同意。最后宋秀才灰溜溜一个人走了。   有了这么一遭,之后的路程就平静许多,剩余的那几人也不敢再多抱怨,一路上还算和谐。   赶路的条件艰辛,最怕的就是有人生病,到时候不仅影响进程,还不能及时救治,药材也不齐全,不少人拖着拖着就没了命。   顾驰深知这一点,一路上是严格注意着叶溪,该吃什么东西,不敢吃什么东西,每天一碗清火去热的药茶,等到休息的时候还拉着她走上两刻钟,舒展身体。   叶溪也知道这不是讲究的时候,也不挑食了,即便饭菜不可口,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   不过最令她难熬的就是每日不可避免的走路,做一天马车身子骨都酥了,哪还想动弹一下?   她埋在顾驰怀中,仰着小脸儿讨好的看着他,柔柔的撒着娇,“夫君,夫君,咱们今日歇一天好不好?洗澡又不容易,待会儿出了一身汗没办法洗澡,今个就在马车上待着吧!”   顾驰眼帘含着笑意,可真是个爱撒娇的小娘子,亲了亲莹白的小脸蛋,“等晚上了我还给你打水洗澡,溪溪陪着夫君一起好不好?不然夫君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啊?”   叶溪鼓鼓嘴,“还有表哥他们啊!你才不是一个人呢!”   顾驰:一群臭男人,有什么意思啊!   “夫君想和小桃子精在一起,好不好?” 顾驰在那小酒窝处浅啄几下,笑容清润,看着怀中的小娘子。   叶溪再一次被美色所迷惑,迷迷糊糊的就点头答应了。   虽然是真的懒得动弹,可是和自己夫君大手拉着小手,沐浴在黄昏时分灿烂的霞光之中,看着身旁之人周身的光晕、深邃黑的轮廓,好像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叶溪无知觉的咽了咽口水,杏眼水润,唔,夫君好俊啊!   就这么走走停停近一个月时间,官道渐渐变得笔直开阔,两旁的村子也更加繁华,巍峨高大到底城墙直立,高高的牌匾上雕刻着厚重的“上京城”三个字。   一行人不觉兴奋起来,京城,天子脚下的京城,终于来到了。   顾驰看着这高耸的城门,不禁松了一口气,终于来到上京城了,可下一息,又提了一口气。   此时已近傍晚,守城的侍卫严格检查过路引之后,商队一行人进了城门。   顾驰和叶溪也在马车里坐不住,掀开窗帘看着目光所及的一切,眼里闪着惊讶的光,原来听了不知多少遍、梦了不知多少次的京城,就是这个样子啊!   路面宽阔又干净,几辆马车同时通行都不成问题。大街小巷的人流不绝,穿衣打扮更是新潮,是他们未见过的样式。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随处可见三四层高的房屋,屋顶的琉璃闪着细碎的光,街道上时不时华丽的马车和骏马驶过。   百街千巷,星罗棋盘,店铺、茶楼、珠宝阁、酒肆、鹰店、瓦市等,随处可见,南来北往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数都数不清。   果真是天子脚下,极尽的繁华,极尽的热闹。   商队带着他们去到以往常住的客栈,顾驰和商队领头的结完剩余的钱,又托他们带几封信回去,一封给顾家,一封给叶家,还有一封给宛阳府知府大人,感谢他临走前的照顾。   赶路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晚,叶溪好好泡了个热水澡,顾驰也清洗了一番。   莹泽的小脸蛋儿如今只有巴掌大,将叶溪抱在怀中,顾驰有些心疼,摩挲着她的小手,“溪溪,辛苦了!”   若不是嫁给自己,这么一个娇花似的小姑娘,留在爹娘的身边,享尽一切宠爱。   叶溪摇摇头,靠在顾驰的怀中,“能看到这么多从未看过的东西,夫君,我很开心,我倒是要谢谢你,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顾驰勾唇,抚上叶溪的唇角,咬着那饱满的唇珠不放,赶路这一段时间,还没有和小姑娘好好相处过呢!   烛光摇曳,两人褪去衣衫,然后滚上了床?才怪呢,赶路都还没有缓过来,有心也无力啊!   顾驰已经托人给温元之府上送信,明日还要去拜见老师,不知温府上其他人又是如何?好不好相处? 第72章 京城众态   温元之在上京城这么多人中, 算得上是个异类,在外人眼中处事不算圆滑, 有些“不合群”。   其他人见面,不管心里怎么想的, 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在官场上处事, 做戏谁不会?互相恭维、吹捧这是常事。遇上事情了,大家也爱提前有商有量,打听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考虑考虑自己以及党派的利益, 再做打算。   可温元之相反,他看不惯的人,即便是文正帝也敢直言劝谏, 更何况是其他人,在朝堂上当着皇帝老儿的面, 指正、甚至是大骂出口也是常有的事。   此人还是个“墙头草”,今个觉得这人说的有理,就投一票,明个觉得那人说的不错,即便是他以前看不顺眼的人,只要提出的建议、出发点是好的, 温元之也会支持。   好多人对温元之心怀不满已久, 可奈何他职位不算低, 从二品, 平日又为皇帝出谋划策,还算得皇上赏识,加上他年纪也大了,过不了多少年就能退仕,即便不满,也无可奈何,咬着牙等着看他倒台。   在上一次乡试时,出考题来暗讽内阁大臣郑大人,指责他浪费国库里的银子,办出来的事情没一点用处,也是他干出来的事。   有了这么一遭,其他人更不愿直面和他对上,如今朝廷当官的,还是世家大族的主场,他们可以不吃饭,可以私下里勾心斗角,却不可以不要脸。   万一得罪了他,再被他公之于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可怎么办?大家也都是要脸面的人。   是以其他人只能暗戳戳的讽刺,在嘴巴上面沾个光。   “嘿,总是听你夸赞自己的学生年少有为,怎么还没到京城?是不是不敢上京啊?” 温元之的同僚崔学士笑着打趣。   虽是打趣,可也不仅是打趣,话中的鄙夷藏也藏不住。   温元之性情不好相处,多年不收徒,曾经有士族子弟愿出千金,只求拜在他门下。可惜他觉得人家没资质就算了,还长的不好。   他的原话是,“让外人看了,学生还没有老师长的好看,我多没面子。再者每日看着这么磕掺、全身上下飘着铜钱味的学生,我眼睛会疼的。”   听听,这就是他说的话,据说前来拜师的那些子弟们,听了这一番话,都差点哭了,从此以后再无人登门拜访,自取其辱,他不近人情、性格乖张的名声也传的更广。   可以这么说,在上京城,名声最不好的官员,温元之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结果从未收过徒的他,出去担任一次主考官,举办了高调的拜师宴,最重要的是,收个了寒门子弟,往上数十八代也没出过有名的祖宗。   等回京了,还整日嘚瑟,自己的学生长得好、读书好,哪哪都好。   其他人是既好奇、又鄙视,放着好好的世家子弟不要,偏偏看上那个泥腿子。   听到崔学士的话,温元之淡淡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敢的?上京城天子脚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夜可不闭户,民风和睦,又不是什么豺狼虎穴之地,退之怎么不敢来?还是你对上京城有异议?对陛下的治理有异议?”   崔学士忿忿指着他,“温大人这是强词夺理,故意污蔑人。大家都说温大人说话不中听,可我看未必,讨好陛下可挺有一套的。”   “陛下继任来兢兢业业,带领着咱们大周朝国富民安、风调雨顺,这哪是讨好?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温元之坐在哪儿岿然不动,声音铿锵有力,出口的虽是恭维的话,面上的表情却及其认真,让人感觉好似他从心底深处这么觉得。   崔学士刚想继续开口,眼底映入明黄色的衣角,来人丰神俊朗,气度俨然,高声开口,“温学士说的不错,甚合朕意。”   崔学士赶忙换上恭谨的神色,狗腿子似的,“拜见陛下。”   温元之也行过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还说自己讨好皇帝,等正主出场时,他崔松茂比谁都狗腿。   来人正是文正帝周熙,已执政十多年,头上束发嵌宝金冠,一身明黄色龙袍,而立之年,丹凤眼修长,俊美异常,面上挂着笑意,很是满意刚刚听到的一番话。   先皇是他的伯父,他自小在宫里读书,温元之是教授他们这些皇子龙孙的老师。   可惜前朝动荡不安,贪污受贿横行,皇帝不作为,将所有的权力下放,臣下事情办的好,他就夸奖;办的不好,他就再换一个人。   可时间久了,所有的大臣联合,上禀给皇帝的,都是功劳,不好的事情被他们瞒得死死的,一个朝廷被大臣把持,人都是有贪念的,大周朝风雨飘摇、百姓怨声载道。   所幸先皇死的早,膝下的几个孩子,大皇子周曙,喜爱作诗,目标是成为皇室中最会作诗的人,上门做客便是送一首自己做的诗,可惜写了几千首诗还没有开窍,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二皇子周构喜欢造船,立志造出最牢固的船,出海航游,宣扬大周朝的国威。   曾经乘着自己做出的缺胳膊少腿、零零散散的小船,在御花园的湖里滑行,然后船散了,他也溺水了,不过这丝毫阻止不了他对梦想的追求。   三皇子周桓喜欢当木匠,整天给他几块木板和小锤子,他就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做了许多小木凳,跟文成帝还有几个兄弟姐妹都送了一个,看着挺牢靠,一坐下去就摔了个屁股墩。   剩下的几位皇子倒是野心勃勃,很认真的在夺嫡,可惜被同样想篡夺皇位当女皇的帝姬们拔了羽翼,名声被搞臭了,最后两败俱伤,难以东山再起。   看看几个皇子和帝姬们如此,也难怪先皇不是个好皇帝。   前面上了年岁的皇子不愿意当皇帝,曾经都要给他们举行登基典礼了,一个两个三个收拾小包袱逃出了宫,要不然就是威胁要自杀,自愿成为庶人身份,都到这份上了,谁还敢让他们当皇帝。   后面皇子想当当不了,大臣又严格反对帝姬们当皇帝,最后挑挑拣拣,在宗室里扒拉出来了如今的文正帝。   其实这也正合这些大臣的心意,把持朝政这么多年,谁还想老老实实当个龟孙子。这几位正统的皇子不继位,新上任的皇帝,皇位永远坐不稳,更要仰仗他们这些大臣。   更何况当时的文正帝周熙,还是个小可怜,父亲母亲早就不在了,更好掌控。   文正帝自知得来的皇位不太名正言顺,所以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登基之后,面临的局面也颇为复杂,大臣的党派之争、世家大族的联合、皇权的分散、国库的空虚、经济的凋零等,错综复杂。   而温元之作为他的老师,虽爱较真,性格不太好,可为人正直,对他重揽朝政帮助许多,文正帝对他是又爱又恨,“朕愧疚啊,哪有温学士说的那么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文正帝佯装叹口气,一副苦恼的样子,作为皇帝要稳重,怎么能听到夸奖就欣欣然呢?   皇帝都这样说了,崔学士赶忙又恭维了几句,大意就是陛下您是真的好,已经比其他人做的都好了,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当中,是真的好,他们这些大臣敬佩不已,再看看自身,真是惭愧,等等等等。   又听了一通夸奖,文正帝舒心了,你们这些大臣再怎么在心里不服气,不还是要一个两个鞠躬行礼,对自己说好话吗?什么时候暗地里少给他找点事,他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温元之好,不满都表露在正脸上,他就像一把锋利不近人情的剑,只受百姓驱动,可以将剑刺向尸位素餐的官员,也会将剑刺向无为的皇帝。   也正是如此,一朝高中探花郎,本是鲜衣怒马、大放异彩的时候,可惜被先帝不喜,闲置了几十年,最好的时光只有不会说话的书籍陪着他,度过每一个没有希望的日夜,也只有在文正帝继任以后,他才慢慢受重用。   文正帝面上挂着笑,可说出来的话不那么中听,“崔爱卿不必妄自菲薄,朕比你资质好,理应担天下重担,你这资质,有如今的地位,已经是走了大运。”   崔学士:真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皇帝,“臣惶恐,陛下这么说,老臣再也没面子待下去,请求陛下准许臣辞官回乡。”   “既然崔学士这么说,朕怎么好拂你的意,来人,给崔爱卿送上五十两路费,准许他辞官回乡。” 文正帝轻飘飘的开口,他早就巴不得这些不干正事、只会找事的臣下滚回去。   才五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崔松茂也就是那么一说,辞官那是不可能的,当一辈子官他都愿意。   他赶忙跪下磕头,“臣觉得自己还年轻,拼了老命也要报效朝廷,就这么辞官愧对陛下的看重,也愧对大周朝的百姓,臣不辞官了,要努力为百姓做实事。”   “记住你今日的话,起吧!” 文正帝话中带着笑意,可这笑意未达眼底。   铲除这些坏心思的大官,可急不得,没有合适的理由,即便他身为皇帝,也无法辞去他们的官职,不然其他人就要来向他施压。他今日的目的也就是来敲打几句,让这些人明白,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   “温爱卿,你们刚才在讨论谁?” 文正帝换了个话题。   文正帝心里美滋滋的,起了谈兴的念头,温学士虽总是指出朕的不足之处,可在他心中,朕是何等的伟岸高大,这才是好臣子,以后朕要更加努力,不辜负他的期望。   温元之开口,“回陛下,刚收到消息,老臣收的学生顾驰已经进京,方才就是在谈论他。”   “哦,学生?温爱卿怎么动了收学生的念头?” 文正帝有些好奇,前朝时温元之愿意进宫给皇室当中的人授课,还是因存着念头要把下梁给掰正,毕竟先帝这个上梁已经歪了,下梁可不能再歪。要不然依着他对先帝的厌恶,才不愿进宫教导呢!   温元之笑着回答,像和文正帝话家常一样,他可不害怕皇帝陛下,连骂都不知骂过多少次了,“回陛下,臣这学生,相貌俊朗,学识又好,虽出身寒门,但比大多数世家子弟都优秀,也就比老臣年轻时差那么一点点,颇合眼缘,所以就收他为徒了,日后也好给臣养个老。”   文正帝摇头笑了笑,这是真心实意的笑,“即便他日后不养老,也有朕呢,别担心,你是大周朝的大功臣,是朕对不起你啊!希望这学生不辜负爱卿你的期盼,终有所成。”   “多谢陛下吉言。” 温元之毫不客气,眼中闪过一丝自豪的光芒。   文正帝心里却微微叹口气,方才想着温元之像把锋利的刀,这刀太利,刺伤了别人,同样的,也刺伤了自己。   当时他刚继位时,受那些世家大臣的胁迫,只有以温元之为首的少数人牢牢站在他面前,替他当着一切明枪暗箭。   那些人啃不掉温元之这个老骨头,就朝他的妻儿下手,当着他的面挟持温家几口人,目的就是为了逼迫他放弃对文正帝的追随。   温家夫人和孩子们也是个刚毅的,不肯受屈,也不愿让自己夫君和父亲为难,奋起反抗,和对方同归于尽。   此后,这把剑更加锋利,剑气也更显寒意,温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文正帝至今也忘不了,那个温婉的夫人,如春风般解意,竟然是那么的坚强和勇敢。   而温元之的几个儿子,当初和文正帝一起读过几年书,他们学识好,和善好相处,如若活到现在,也会是国之栋梁。   总是不苟言笑的温学士,当初为了求娶夫人,费了不少心思,会带着夫人去郊外散心,会说甜言蜜语讨夫人欢心;会让孩子在自己背上骑大马,会给他们买糖葫芦、做小木剑;只有在提起自己妻儿时,面上才会带着温暖的光。   他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儿,可是这抹温暖的光,早早的消失不见了。   光是这份心意,就让文正帝感动。他父母早逝,温元之既是教导他明事理的老师,又如严厉的慈父一样,期盼着他成人,为百姓、为人民担负起责任。   文正帝虽有时会不满,可就如同顽皮的小孩儿被父亲训斥了一样,只是口头上说两句。   毫不夸张的说,在文正帝心里,温元之就是他的父亲,像参天大树一样,给予他无尽的支持和保护。   这是文正帝第一次听到顾驰的名字,他没有再多过打听。如若真是个有才学的人,现在对他的关注越多,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又和温、崔两位学士交谈几句,文正帝离开。   崔松茂看着目送皇帝离开的温元之,不得不感叹,这人真是精的很,不着痕迹的恭维陛下,管他得罪多少人,牢牢的抱着全天下最粗的那根金大腿不动摇,现在平步青云,谁能想到前朝时他几十年不得重用呢?   只可惜,温元之和他们大部分官员,是背道而驰,不相为谋。   顾驰和叶溪一大早醒来后,吃过早饭,上京城和他们河省都处于北方地区,口味差不多,所以对这里的饭菜还可以接受。   接着两人换上新做的衣衫,租了辆马车,朝着温府驶去。   叶溪掀开车帘,打量着上京城的一切,他们二人身上的衣衫,还算中规中矩,不至于丢了人。   当时未出发前,顾驰曾特意打听过京城流行的衣衫样式,温元之在书信里也提过几句,所以他们着意准备了几件在京城流行的衣衫,如今派上用场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在温府前停下。   “可是顾驰顾举人?” 刚下了车,就看到温府前的小厮跑过来询问。   “正是,退之来拜见老师,不知老师可在府?” 顾驰面上挂着笑,对一个小厮也很是和气。   “在的,在的,大人听说举人和夫人上京的消息后,天天估摸着日子,还特意派管家在城门口接应,可是不巧没遇上。昨个收到您的来信,大人开心的很,今个也是休沐的日子,正在堂屋里等着你们二人的到来。”   小厮说完话,带着他们进到府里。   顾驰和叶溪对视一眼,笑了笑,即便只是一个小厮,也对他们二人很和善,话语可以作假,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亭台楼阁、树木苍翠,假山池水、游鱼夏花,无一不精致,一排排房子雕梁画栋,屋顶的琉璃瓦闪着灿烂的光。   叶溪和顾驰第一次见到这种房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沿着长长的抄手走廊走了一刻钟,终于到达第二进房子,也就是温元之居住的地方。   “老师,学生终于来了。” 顾眼底含着笑意,向老师问过好,又介绍了一遍叶溪的身份。   温元之也满是笑意,唤人上来茶水糕点瓜果,“来了就好,来,坐下,咱们慢慢说话。这是京城时兴的零嘴,你们尝一尝。退之,成亲后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夫人,省得日后留有遗憾也来不及。”   叶溪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她给温元之亲手做的几双鞋子。   “这鞋子软和,穿着舒服。” 温元之试了试,就不愿脱下来,满意的点头,嘴角忍不住扬起。   他们上了年纪的,就爱穿柔软的东西,舒服妥帖,这礼物正合他心意。   自己学生的夫人,长的好看,不比上京城的姑娘差什么,手还巧,记挂着他这个老人家,温元之很是满意。   “老师要是喜欢,我再多做一些。” 叶溪言笑晏晏,虽是第一次见面,倒也不太拘束,因为夫君的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儒雅稳重,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朗。看着他,叶溪就像看到自己公爹那样。   “瞧瞧,这是为了退之,在讨好我呢?” 温元之打趣。   叶溪笑看着温元之,声音脆脆的,“我啊,是在讨好,不过不是为了夫君,谁会不喜欢、不尊重老师您呢?”   “会说话,嘴真甜!” 温元之笑起来,好久没有和小姑娘相处了,要是夫人还在,她应该也会喜欢这个溪丫头吧!   寒暄几句,问过一路北上的情况,温元之考察了顾驰的学业。   顾驰自考完乡试后便不敢松懈,每日手不离卷,即便是在赶路那一段日子,看书不方便,他就在脑海里背诵回忆学过的东西,功课倒是没有落下太多。   “不错,退之,我是这样打算的,你先去国子监学一年半时间,期间我也自会教导你,等到会试前的一段时间,回到家中,我来辅助你,努力冲刺,你看如何?” 温元之抚着胡子,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这是有原因的,一是自己每天还有公务,一些细碎零散的知识点没有时间来教导。二是同窗的重要性,既然到了京城,若是能结识一些优秀的世家子弟,对顾驰日后也大有裨益,总比闭门埋头苦读强得多。   顾驰自然应下,他也想去国子监瞧上一瞧,并且平日还有老师的补习,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温元之开口,面上挂着笑,没有了以往的冷峻,“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也可以向方管家请教,京城哪里东西便宜、口碑又好,他都知道。还有房子的事情,我在不远处有套小院子,一直在闲置着,住你们几个人恰好,不过也不是白住的,自然要给钱,就当做束脩。”   “多谢老师。” 顾驰道谢,“老师的束脩可是无价之宝,是学生沾了光。”   “哈哈”,温元之抚着胡子笑起来,“如若不是府里只有我一人,到时想留你们在府上居住。” 自己学生夫人也在,和他一个老男人住一起不合适。   “学生也是要经常上门打扰,和在府上居住没差别,倒是老师到时候可不要嫌弃。”   “不要嫌弃?那可不行,要是我烦了,就不让你上门。” 温元之开玩笑道。   早早安置下来才放心,温元之留他们吃过午饭,派遣方管家和两名小厮去给顾驰搬行李。   这座小院子距离温府不是太远,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是厢房,地方虽不太大,可环境比较安静,巷子口就有士兵巡视,安全的很。   房租也没有要太多,一年三十六两银子,顾驰和李晟平分,一人一年十八两,就这他们已经是沾大光了,要是旁人,最起码一年银子要百十来两。   上京城寸土寸金,谁要是在京城里有几套房子,光每个月的租金就已吃喝不愁,日子过的滋润极了。   在大家伙的帮助下,将行李归置好,叶溪和顾驰几人又在方管家的带领下,添置好做饭的厨具和其他一些必需品,剩余的东西慢慢添置就好。   顾驰和叶溪住在左厢房,李晟和李宏住在右厢房,正屋则用来会客等。   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安置下来,顾驰还邀请温元之到这所小院子里一起吃饭,期间将李宏、李晟介绍给他。   看着一个个意气风发的脸庞,温元之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那个大大的府里太冷清了,如今有了学生,有了这么多出色的少年,这种感觉可真好啊,好像回到了当初自己一家人还在的时候。   整理好琐事,顾驰、李晟和李宏三人,也要开始去国子监读书了。 第73章 丢人吗?   烛光摇晃,床帐摇曳, 顾驰身.下动作不断, 看着叶溪如瀑般披散的墨发, 还有眉眼间藏不住的娇艳, 他忍不住轻.吮几下温软的朱唇。   白莲藕似的手腕环绕在他的脖颈处, 随着动作起伏,心神全被面前之人占据。   感受到那力度渐渐加重, 极其的强势,极其的绵长, 也极其的磨人。   叶溪受不住,吱呀的叫出声,珠圆玉润的脚趾也缩在一起,全身上下又酥又麻。   在他喉咙处轻咬几下, “不, 不要了, 夫君,明日你还要去读书呢!”   顾驰鬓间几滴汗珠沿着精瘦有劲的肌肉滑下去,深邃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桃花眼中的欲.念, 染上化不开的墨色,“乖,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声音低沉又暗哑,自赶路来, 便一直只是和叶溪盖着被子纯睡觉,到京城后,前几日又在忙碌着安置房子。终于安顿下来,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小桃子精。   一缕缕明黄的阳光如丝绸般灿烂,透过菱形窗棂照进屋,在天水色窗帐子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看着怀中睡的迷糊的小娇娇,顾驰不由得勾唇轻笑,在那莹润的小酒窝处浅啄几下。   “唔,夫君,你醒了。” 感受到脸上的触感,叶溪嘤咛一声,眨了眨浓长的睫毛,杏眸还有些朦胧。   “嗯,我待会儿去国子监 ,你再睡一会儿,要是感觉在家无聊,可以出去逛一逛,不过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顾驰有些不放心,自成亲这几个月起,二人都是朝夕相处,猛然要分开,总觉得缺点什么。若是溪溪真是个桃子精,变成一个小桃子,他揣在兜里才安心。   “知道了,放心吧!” 叶溪柔柔应了一声,前几日添置东西的时候,跟着方管家去了不少地方,现在至少周围这一片,她已经摸熟了。   她准备起床,给顾驰做些东西吃,可刚一动作,便感受到腰肢的酸软,想到昨晚的情形,水润的眸子轻轻瞪了顾驰一眼,这人可真坏,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可总是折腾个不停。   叶溪又想到小姐妹赵娘子在自己成亲前一天说的话,厉害?是挺厉害的,夫君这个大混蛋,就爱欺负她。   微凉的大掌探进被子中,来到盈盈可握的杨柳腰肢处,轻柔的按.摩,力道恰到好处。昨晚是他有些过分,小桃子太好吃,一时没忍住。   “我出去吃东西就好,你再躺床上睡一会儿,屋中还有些糕点,饿的话就吃一些。” 顾驰将叶溪的衣衫拿到床前,将茶杯 、糕点也放在床头,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好像将她当成了要被人照顾的小娃娃。   被顾驰这么一按,叶溪感觉好受一些,冲他摆摆手,“快去吧,省得待会迟到。”   刚看到顾驰要离去,又冲他勾勾小手指头,软软的唇吧唧一口亲上去,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好了,去吧!”   看着叶溪清澈眸子里的光,顾驰勾勾唇,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嗯,我走了!”   上京城对他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他会有些忐忑,会有些害怕,不知道国子监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同窗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会走到那一步。   幸运的是,有两位好友伴着他,有老师给他指导,最最重要的是,有叶溪陪在他身边。   刚刚她只是亲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可顾驰知道她的意思,是在给自己鼓励、加油和信任。   看着叶溪杏眸里亮闪闪的光,顾驰将所有的担忧抛在脑后,重新又有了力气,坚定的走好每一步。   打开房门走出去,就看到李宏冲他挤眉眨眼,“退之以前是咱们几人中最勤快的,每次都是最早起床的那一个,啧啧,再看看现在。”   顾驰声音有些慵懒,“怎么,你羡慕?你也可以晚点起。”   “我才不羡慕呢!你有表妹,我有”,李宏看了一圈,指着李晟,“我有我哥。”   李晟面色一滞,抽了抽嘴,后退几步,避开他指的方向,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未进门的嫂嫂听到这话怎么想?”   他早已订下未婚妻,两人感情很不错,是李父做生意结识的好友,本今年就要成亲,可惜女方家中祖母离世,这姑娘自幼在祖母身边长大,感情非同寻常,愿守孝三年,是以婚期就要延迟。   李宏脸皱成一团,做出搞怪的动作,“果然兄弟不如媳妇啊!”   一个已经成亲,一个有了未婚妻,就他一个单身的,每天都要闻一闻恋爱的酸臭味。   国子监称得上是最高学府,多少上京城本地的世家大族子弟在此读书,还有其他各省的举人,有条件的话,也会选择千里迢迢来到国子监深造。   温元之带着顾驰、李宏和李晟三人,“国子监监生多以世家大族子弟为主,他们互相都认识,家族枝叶缠绕,也互相都有关系,与他们能合得来,就好好相处。合不来的话,也不勉强,认真读书才是最重要的。让你们进国子监,也是想让你们提前感受一下官场的缩影,不至于日后进了官场手忙脚乱。大家既是同窗,又是对手,该如何对待他们,靠你们自己思量。出身无法选择,你们走到如今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老师相信你们,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国子监如官场,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汹涌暗流。   与县学、府学相比,这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学子,都大大不一样。他何尝愿意让顾驰几人可能遭受到白眼、鄙夷或打击,但如若一味的被保护,这群少年们又怎么成长?   顾驰三人点头,老师/学士大人,我们知道了。”   主管国子监的是祭酒大人宴安之,下面还有司业及监丞、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典簿等官。   “这就是你的学生?” 宴安之看到温元之进来,打量了顾驰几人几眼。   “正是。” 温元之有些自豪,“开始考核吧!”   进入国子监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需通过考核,按照成绩和水平分甲乙丙丁等班级。   按说考核这事倒是不需要他出马,可温元之领着学生到他这儿,可不仅仅是为了显摆,应该是为了造势。   他收了一个寒门子弟为学生,京城做官的谁不知道,不管是低调还是高调,顾驰这名字都已传到大家耳中,既然如此,何必低调呢?   若是能通过宴安之的考核,即是代表着国子监一把手对顾驰的认可,这样说闲话、看不起的人也会少一些。   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只求利益,又怎么能没有风险?若是顾驰今个没有通过他的考核,那名声也算是一败涂地了,管他以往有多优秀,还不是被国子监的学生压一头?还不是不如世家的子弟们?   没有人不允许寒门子弟出头,可当触碰到世家的利益时,出头难上加难。朝中自然也有出身寒门的官员,可单枪匹马的又有几人?多半都是依附世家。   看着面前俊挺的少年,不过十七岁而已,宴安之很想知道,他未来又能走到哪里?   他一个一个考核了一遍,并没有简单的提问书本上死记硬背的东西,而是问了他们对各自的了解、未来的打算、上京赶考的经历、自认为和国子监学生相比的优势与劣势、对朝廷某一些事情的看法等等。   顾驰和李晟基础好一些,分到了乙班,李宏本未考上举人,所以在丁班。   “一时在乙班,并不意味着一辈子在乙班,你们毕竟还没有成绩,贸然分到甲班不合适。距离会试不到两年时间,我等着看,你们能不能去到甲班?”   “自是可以。” 顾驰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宴安之,眼神中尽是坚定。   从读书起,他每次都是第一名,每次都在甲班,如今猛然分到乙班,说不沮丧是假的。可对手愈发强大,他就越有信心和力量,沮丧没有用,他会用自己的实力证明。   “好,老夫等着你这句话。” 宴安之仔细端详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刚刚考核他自是满意的,没有畏畏缩缩,举止谈吐都很适宜,也不是只闭门造车,对古往今来、朝廷大事都很了解,上京这一路,见识了不少东西,眼界也不仅仅局限于那么一亩三分地。   但相比世家子弟,在学识积累上还是要差一些的。这不意外,上京城的子弟自小接受的是最顶级的教育,家中的孤本藏书多如牛毛,如果是随随便便被一个贫家子碾压,那他们这些大户人家也真是太差劲了。   至于接下来,能不能还如同以往那样脱颖而出,就看他们个人的努力。   唤来监丞大人,将顾驰几人带去学舍。宴安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温元之,扬起嘴角 ,“你坚持了一辈子,如是这次失败了,岂不是被人看笑话?就这么看好顾驰这学子?”   “笑话?” 温元之轻笑,摇了摇手中的瓷杯,氤氲的热气浮上他的脸颊,“只有我看别人笑话的份,还没有人能看我的笑话。”   听着他稍显强势的话语,宴安之笑的更开怀。   年轻时他和温元之一起科考,那年他考中探花,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此后起起伏伏如青萍,长时间的仕途失意、家人的离去、其他官员联合的打压等,这个骄傲的探花郎经受了太多。可骨子里的骄傲是抹不去的,如今再看到他这一面,宴安之也很是开心。   人生不过百十年,可以选择平淡的一生,也可以选择有捷径、让自己过的更舒服的一生,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没有高低立下。   但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不是高尚的为了国家大义,只是出于自己的心,不负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不负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哎,这就是顾驰?” 、“温学士收的学生来到咱们乙班了,也不过如此嘛!” 、“寒门子弟就不要做梦跃龙门了,最后不还是比不上甲班的学生吗?”.......   从顾驰进入学舍的那一刻,议论声就不断,乙班学生面上带着嘲讽。   自从知道温元之收了他为学生,不少人暗戳戳的打听着顾驰的事迹,期盼着亲眼见到顾驰,然后把他狠狠的踩在脚下,以此证明温元之的眼光是错的。   几个人衣着华贵,来到顾驰面前,其中一个有些微胖的开口,“不嫌丢人吗?听说你是河省的解元,每次都考第一名,来到国子监却只能进入乙班,你们河省人那么多,可惜个个脑子不怎么样,种地种迷糊了!”   另一个接上话,“士农工商,你们河省好好产粮食就行了,读书做官这事,你们不合适,交给我们上京城的学子来,各司其职、各有分工,多好?”   顾驰轻笑一声,“丢人?是挺丢人的,不过不是我,丢人的是你们!”   “你,你说谁丢人呢?” 乙班的那群学生急了。   “当然是说你们啊!” 顾驰的脸上带着嘲讽,毫不留情的开口,“我是解元,你们有谁也是解元的举个手。我每次都考第一名,你们有谁每次都考第一的也举个手。”   没有一个人举手,开玩笑,上京城人才济济,他们乙班的学子怎么可能考第一。   顾驰嘲讽开口,“也不过如此啊!上京城的某些学子,看来是吃的太好,不仅身子吃的胖,连脑子都吃的堵着了。这么看不起河省,就少吃些河省的粮食。”   他站起身,没有一丝屈服,“河省的粮食,养活了大周朝大部分人口,每次边疆打战,河省百姓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给士兵们送去战粮;每年的赋税更是上缴不少,维持着国库的充盈。不说那些出名的大家,每一位辛辛苦苦、自立更生种地的河省百姓,干着最不被人重视的事情,他们不奢求什么夸赞,但也不是随意可以被人诋毁和侮辱的。”   顿了顿,他环视一圈,高声开口:“都说上京城天子脚下,可今日一见,倒是让人有些失望。上京城的某些学子自视甚高,歧视其他人,各位都是世家大族,原来就是这样接受教育的?享受着最高级的待遇,说着最没素质的话。你们这种,注定一事无成,是只会啃着祖宗家业的蛀虫!可惜陛下对你们给予的厚望,可惜边疆战士付出的一切血汗乃至生命创造出来的安稳环境,可惜大周朝其他百姓对你们的夸赞和崇拜。”   顾驰掷地有声,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飘荡在学舍里。   其他人有些懵懵的,怎么就最后牵扯到皇帝陛下、守卫疆土的士兵还有其他人民了?这么一说,好像他们是千古罪人似的。   他们有些底气不足,这顾驰原来和他老师一路货色,都这么能抨击别人吗?   “嘴上说的好,有本事就和甲班比,那才是我们上京城最好的学生。不让我们歧视河省,那你们河省的学子也要拿出点真本事,不要只会嘴上说大话。”   顾驰点点头,“说的不错,我确实要和甲班比,和你们一群脑子被堵住的人有什么好比的!”   “你”,其中一个有些胖胖的,满脸都是不服气,指着顾驰怕是下一息就要破口大骂。   “生气伤身,本来就够胖了,别再被气给憋胖几分。” 顾驰冲他轻轻一笑,随即脸色摆正,“如若下一次考核,我能进入甲班,你们嘲笑过我的人,统统给我当众道歉、给我们河省的学子当众道歉。”   “要是考不上甲班呢?” 那个微胖的学子接着开口。   “不会有那个可能。” 顾驰眉眼间都是坚定和自信,“要是考不上,只能说明你们乙班的学生太差劲,影响我发挥。为什么我在河省能考第一,到了上京城乙班就考不了了?都是因为你们的影响。”   “真是巧嘴滑舌。”那微胖学子冷哼一下,“要是没考进甲班,我们要求也不高,你当着大家的面,高喊几声‘河省的学子最孬’。”   有了这一遭,顾驰和李晟、李宏等人更加努力,不光他们几个,其他在国子监的河省学子也倍觉耻辱,更加用功。   来到上京城,他们不仅仅代表着个体,更是代表着自己的家乡,而家乡的发展情况,也影响着外人的看法与态度。   河省的百姓大部分都很善良、淳朴,他们不是只会种地,会知道上进,会不断努力充实完善自己。   再说种地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应该因此被歧视。不管是读书、还是以种地谋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可惜,好多人并不这么以为。地域歧视时刻都存在。   顾驰在这一刻,更坚定了要出人头地的想法,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河省每一位百姓。 第74章 夫君行不行   国子监是不提供学子住宿的,来国子监的大多已是举人或者秀才, 多已成家立业, 租个小院子, 拖家带口的, 不方便和学子住宿在一起;或者是上京城本地的学子, 直接住在家里就好。这么一来,国子监便不允许学子住宿。   顾驰他们的小院子, 离国子监不算太远,走路需要一刻钟多一点时间, 倒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叶溪已准备好饭食,读书辛苦,自然要吃的好些。   “夫君, 今天怎么样?” 叶溪给他盛了一碗奶白的鲜鱼汤, 坐在他旁边。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 顾驰顿了顿,露出浅浅的笑,“还行。”   叶溪的眼神盯着他不动,朱唇抿成一条线,“看你这样子?一点儿也不行, 蔫蔫的,你不要顾忌我,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夫君没有表露出来,可叶溪就是能感受到他的异常, 不管是话语还是眼神,都少了一点神采,有些黯淡。   顾驰放下筷,浅笑加深了几分,刮了刮她的鼻尖,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夫君怎么就不行了?晚上你就知道夫君是行还是不行!”   叶溪轻轻瞪他一眼,“说正事呢!”   顾驰叹口气,来到上京城这个和他们以往十几年生活差距太大的地方,以后要遇见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今日在国子监受到的歧视只是冰山一角。   即便他愿意一辈子保护着这个爱吃桃子的小姑娘,不愿让她烦心。可有些事情,还是要撕开光鲜的伪装,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这样小姑娘才会懂得更多。   顾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讲到最后,“考上甲班,本就是我的目标,即便没有这件事,我也想要考上甲班,河省的学子不比别人差。”   抬眼一看,叶溪小脸紧绷着,眼眶红红的,小拳头也握的紧紧的,“夫君,你肯定可以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看着小姑娘比自己都还要生气,顾驰轻笑一声,将她揽在怀中,握上她的小手,浅啄着她的眼角,语气温温柔柔,“不生气了,好不好?为那些人生气,多不值得!”   感受到手心中的小拳头慢慢松开,顾驰心头的担忧消散,“不管有什么烦心事,有你陪着夫君,就好了。”   小姑娘软软的,听着她娇娇的声音,将她抱在怀中,一天的疲惫都不见了,在这一刻,顾驰的心中满是安定。   叶溪仰着小脸儿,小手在他背后轻轻抚着,像哄小孩儿一样,“我不生气了,夫君,你也别生气。那群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们敢歧视咱们河省的学子,自然也会看不起其他省的学子,连最基本的品德都没有,早晚会有他们翻不了身的一天。”   另一只素白的小手,反握着大手,“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有什么事情也会告诉你,咱们两个一起解决,一起承担,好不好?”   顾驰注视着她的眸子,眼中含着浓浓的情意,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好,以后夫君不开心了,就等着夫人的安慰。”   顾驰很庆幸,有小姑娘陪在自己身边,如和煦的春风般一样解意,带走所有的消极、自我怀疑等负能量,让他更加轻松和坚定。   叶溪靠在他的肩上,鸦羽般的睫毛半垂,看着自己的小手,有些沮丧。   即便力气大又如何,这是上京城,不是他们云阳镇。接触到的学子也不是像李杰那样,可以随意的打一顿、关进大牢里。   一想到夫君被人当面欺负,叶溪就难受的想流泪,自己心中最厉害的夫君,在某些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可以随意的嘲讽。   嫁给顾驰之后,更知道他一步步走的很不容易,第一名不是随随便便、比别人聪明一点就能考上的,背后付出的努力、艰辛又有多少。   不管寒冬还是酷暑,顾驰没有一日不学习,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冬季手冻伤了还是要坚持,做过的资料、练过的大字,堆在一起几尺高,晚上也总是最晚入睡的那一个。   寒门的学子勤奋,可要不是太贫穷的话,谁不愿意稍稍懈怠一下呢?   叶溪很想揪着那几个人暴打一顿,给夫君出气,可国子监里的学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世家子弟,沾亲带故的,他们这些贫家子,在自己没有强大起来,这些歧视和耻笑都是要咬咬牙咽进肚子里的。   叶溪很想,很想强大起来,为夫君正名,为河省的学子正名。   她能来到上京城,见到村里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一定要牢牢地把握着这个机会,总要力所能及的做点什么事情。   离下次统一考核还有小半年的时间,顾驰愈发用功,叶溪也总是陪着他一起。   在正事上帮不了他太多,叶溪就尽量的做些好吃的、给他的衣衫做的舒服些,晚上给他端来夜宵水果,在一旁静静的陪着顾驰。   不过她自己也没有闲着,一路北上进京,她可记下了不少东西,现在就是整理的时候。   她看过不少游记,把自己记载的东西也是按照游记的格式整理的,路线是什么,沿途会遇到什么景点和吃食、住宿等,物价大致是多少,有什么值得推荐的食物、店铺等,哪里的东西物美价廉,都有提到。   不光是文字,还掺杂着图画描绘,虽不十分精致,可大体上还能让人看懂,还穿插着个人的感受和评价,有褒有贬都写下来了。   白天顾驰出去读书的时候,她就沿着上京城走一走、逛一逛,了解上京城的物价、吃食、好的客栈、小摊小铺等,去到了偌大上京城每一处,然后再记到自己的小本本上面。总之这么几个月下来,她可把上京城摸得熟熟的。   书房里烛光昏暗下来,顾驰看着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的叶溪,可爱又让人心疼。   他放下手中的笔,把东西整理好,将叶溪抱到床上,亲了亲莹白的小脸颊,洗漱过后上床搂着她睡觉。   顾驰熬夜看书,叶溪就陪着他一起,即便哄她上床了,还是睁着眼迷迷糊糊的等着自己,不管再怎么瞌睡,只要他还没上床,小姑娘就睡的不踏实。   刚才抱着怀中的小姑娘,比刚成亲时轻了一些,一个多月的赶路,再加上平日还要照顾他们几个大男人的衣食住行,费心又费力,明显瘦了不少。   这一阵子是自己有些疏忽小姑娘,可她没有一丝抱怨和不满,总是很体贴。   顾驰有些心疼的亲吻着她的眉心,这可真是他的溪溪啊!他之前总是打趣小姑娘是个小没良心的,可事实上,能娶到叶溪,是自己的幸运。   自这以后,顾驰尽量早睡早起,这样叶溪也不用跟着熬夜。平日还让小姑娘多吃些饭食,吃过饭后,也会拉着小姑娘出去走一走,等到国子监每月休假时,也会带着叶溪去吃些好吃的、看看好玩的东西。看见精致的小玩意、珠钗首饰等,买回来给叶溪个惊喜。   他现在还没有太大的能力,来到上京城后可谓是只出不进,花钱如流水,不能给小姑娘太好的生活。   可顾驰会尽量不让叶溪受委屈,平时抽空也会抄些书挣几个银子。   等忙完这一段,将进度赶上去,他还打算辅导几个学生,这样也能得几两银子。   国子监汇集的是大周朝最出色的夫子,不少博士在此教书,还有六艺的课程,顾驰济济吸取着无尽的知识,有空的时候,还要接受温元之的辅导,日子过得踏实又有意义。   叶溪也不仅仅是待在家里,她有一日逛街的时候,遇见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又高又壮,听说这几个外国人已经在大周朝待了十多年,一口官话说的十分流利。   叶溪向其他人打听清楚情况,带着礼物,拉着顾驰找上了门。   杰克森先生高高大大的,穿着大周朝的长衫,轮廓也更加深邃,他平日里靠给大户人家作画谋生,入乡随俗,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大周朝的名字,叫周夜白。   他的夫人也是外国人,皮肤白皙的很,站在叶溪身旁,比她高了一头,也会给世家作画。   两人的小宝宝是个非常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金黄如波浪般卷曲的柔发,闪着灿烂的光,衬得皮肤更加白嫩。   浑身透着一股奶香味,大眼睛像宝石一样晶莹又透彻,泛着莹泽的光华。才几岁的年龄,个头就已经很高了,看一眼就想让人亲一口,小奶音更是可爱极了。   “你想和我们学习外语,还有作画?” 杰克森夫妇有些惊讶。   在大周朝待了这么久,可从未有人主动找上他们学习外国语言,其他人看中的是他们西洋画的水平,偶尔听到他们用母语说几句话,像是很搞笑似的,当成了笑话在听一样。   “是的,夫人和先生,我想了解你们国家的生活,正如你们了解大周朝的历史一样。你们这么美丽、英俊,想必你们的国家,也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叶溪点点头,十分有礼貌。   “是啊,我的国家很美丽,可惜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了。” 杰克森夫人眼里有些怀念,她思忖没多大一会儿,就同意了叶溪的请求。   如柳絮般飘洒到大周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只有他们几个外国人,怕是再过几年,等到去世了,在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他们的一丝痕迹。   在上京城几乎不用说外语,可杰克森夫妇还是会定期用英语交谈,只是不让自己忘记母语,忘记自己国家的一切。他们吸取大周朝的文化,也喜欢自己国家的文化。   如今有人主动愿意学习,他们自是很乐意,看到两种文化的互鉴和交流,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就这么,叶溪开始了学习的生活。束脩没有交多少,叶溪会时时的给杰克森夫妇做一些特色吃食,给他们的女儿做一些好看的手帕和荷包,还有漂亮的罗裙。   学习英语也不是容易的,刚开始叶溪头都要大了,后来静下心来,一遍一遍的重复,听不懂的就转化成官话进行标记,然后再努力的纠正发音。   花费了好长时间学习完字母和音标之后,她才算有了一点基础。   平日里背诵也是少不了的,不管是单词还是句子都要记在心里,也会经常和杰克森夫妇用英语对话,不管叶溪会不会说,第一步是要敢说,她总算是跨过去了。   当初护送他们上京的商队,回到宛阳府后,就将顾驰托他们传递的家书送到了阳山村。   顾父、顾母拉着送信的人吃了一顿饭,期间又打听了赶路的情况和京城的情况,那人也一一作答。   “夫人,老爷,你们就放心吧,我们离京时,又特意去找了顾解元一次,那时他们已经在温学士的小院子里安了家,还要去国子监读书,你们别担心。”   自顾驰和叶溪离开,顾父顾母一直放不下心,千里万里的路程,总是揪着他们的心,不知道儿子儿媳走到哪儿了,衣服穿的薄不薄,生病没有,饭食吃的好不好......   顾母几个月来心里都横亘着一块大石头,如今收到了信,又听到别人亲口的讲述,她可算是安了心。   又赶忙唤来顾大郎将叶家的信送过去,叶父收到信也很开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字一句都不放过,眼眶又红红的,将那封信放在木盒子里,妥善的保存,时不时的拿出来看几遍。   李氏不久前生下来一个小男孩儿,眼睛又大又亮,遗传了她和叶父的优点。   出了月子一天一个样,小奶娃长的很快,呀呀的叫着,紫葡萄般晶莹的大眼睛盯着人看,没有牙的小嘴咧开笑着,白莲藕似的胳膊,皮肤滑滑的,粉嫩嫩的,可爱极了。   叶父请人画了一副小孩子的画像,又写了长长的一封家信,自家这一段时间的情况,又表达了对女儿的思念,让他们照顾好自己,没有银子了就写信回来,叶父给他们寄过去等等。   顾家自是如此,吴氏和苗氏肚里的孩子也都生出来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分别是四宝和三丫。   将家里人的挂念和嘱托都写在心里,一人一封,就连大宝、二宝、三宝也写了一封信给顾驰,二宝、三宝识字不多,是由大宝代笔的。   将叶家和顾家的信放在一起,厚厚的一沓,拿到驿站里发往京城。   至于八月份的院试,顾父一鼓作气通过了考核,虽名次不太靠前,但成为一名秀才,也是可喜可贺。   顾大郎和顾二郎还差点火候,没有上榜,当儿子的怎么能比不上老.子呢?他们二人没有太过沮丧,而是更加努力,争取下一次榜上有名。   顾父五十多岁的年龄成了秀才,远近几个村都是第一人。这件事又刺激了月水村众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他们学习更加努力,顾老头都是秀才了,他们可不能落后太多。   叶父自然也受到了刺激,以后亲家是秀才,而他就是个开铺子做生意的,多没面子啊!顾驰之前给他补习过一段时间,还算有一点基础,叶父也开始努力学习。   上京城这边,顾驰去到温府,将温元之布置的作业交给他检查。   书房里还有一个人,和他年岁差不多,顾驰经常能在温府里见到他。   他便是温元之已逝夫人娘家的侄子,萧柯。   萧柯家里自是比顾驰条件要好,但是与上京城世家相比,真是不入眼。   所幸他的姑父温元之出息,所以他们萧家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温元之这条金大腿自是要抱得紧紧的,大人们不好太过殷勤上门,加上温夫人去世多年,走动的太频繁不太好,容易被人说闲话。   萧柯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学习还不错,人还算懂事有礼,经常来到温府,或是给温元之送些东西,或是来上门请教。   而温元之因着对夫人的愧疚,对她的娘家也愿多照顾几分,是以将萧柯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也没差多少,很是疼爱。   顾驰向温元之问过好,又向萧柯打过招呼。   萧柯在看到顾驰进来的那一刻,眼神不着痕迹的闪过一道光,等着温元之放下手中顾驰的作业,点评几句之后,他开了口。   “姑父可是不知道,退之最近在国子监可是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和乙班学生的约定。” 萧柯面上挂着朗润的笑,就好像是很随意说出这番话一样。   “哦?什么约定?” 温元之有些好奇。   他笑了笑,将事情讲述一遍 ,连顾驰抨击乙班那群人的话,也没有漏掉一句,统统倒了出来。   “看来退之没有告诉姑父,许是怕您担心。不过退之压力也挺大的,在国子监的时候,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问我,咱们一起探讨。我和你说了好几次,也没见你来找我,是不是看不上我的水平?”   面色是笑的,话语听起来也没问题,好像就是平常的打趣,可怎么就有些不顺耳呢!   在国子监的时候,萧柯可没有像今日般这么和善,虽也会同顾驰打个招呼,可周身的冷漠、骨子里的疏离是掩饰不了的。   同顾驰的交往分寸也拿捏的很好,既不会显得没礼貌、看不起人,也不会过度热切,让其他世家子弟以为他和顾驰关系很好。   最后还落下了好名声,不管是在国子监、还是在温元之心中,都以为他是个好孩子,没有看不起顾驰他们这类寒门子弟。   萧柯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完美,无可挑剔,可是真心还是假意,其他人许是看不出来,但顾驰作为当事人,自是能感受出来。   他方才那一番话,先是状若不经意般提出来,然后特意点出没有告诉温元之,暗戳戳的表明顾驰没有将老师放在心里。还不忘将顾驰的话复述一遍,显的他太过冲动。   然后又开玩笑般说顾驰不去找他,给顾驰扣上了一顶自视甚高、不愿与他交好的帽子。   啧,大男人也这么多心眼,累不累啊!   顾驰冲着萧柯一笑,“瑾言你说笑了,当时找过你一次,不过那时你在忙,其他学子在和你交谈,我也不愿打扰。后来每次见面你似是都不得闲,我又怎好麻烦你!”   顾驰接着看向温元之,笑的和煦又清润,还有些许的不好意思和一丝丝紧张,“没有告诉老师,是怕老师觉得我太过冲动,退之想着等到结果出来,如若真的考上甲班,老师也好开心一些,才算没有辜负老师您的厚望。”   看着顾驰俊挺的样子,还有那很好看的笑,好像偷偷做了一件事不小心被父亲发现一样,温元之不由想起自己儿子,心都软了。   温元之抚着胡子,笑的开怀,“老师怎么会责备你呢!退之,你做的很好,你是河省的解元,不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河省的颜面。这不是冲动,而是勇敢和担当。如果老师遇到你这种情况,也会这样子做的。”   萧柯也跟着笑了笑,“退之平日挺稳重的,倒是没有想到会和乙班那群世家子弟打了赌。你的学识大家有目共睹,不过要是万一失败了,那可就丢了颜面,连姑父的颜面也会跟着受损,以后做事说话还是要三思。”   温元之不在意的摆摆手,“这算什么丢脸?即便失败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推了赌注即可。脸面又不能当饭吃,能伸还要能屈,一时的丢脸不算什么,我知道退之的性子,如果不是那群世家子弟太过分,退之也不会这样做。”   萧柯脸上笑容一滞,又赶忙恢复笑容,“姑父说的是。”   温元之没有再提这件事,开始给顾驰讲解知识。   看着他们二人,萧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底一片寒意。 第75章 做些生孩子的事情   萧柯唇抿得紧紧的,看着温元之和顾驰师生两个埋头讲题的样子, 不由得攥紧拳头。   他到现在还没明白, 为什么姑父会收顾驰为学生。   作为温元之夫人的侄子, 不少人因此高看他一眼。萧家曾隐晦的提过几句, 想要成为温元之的门生, 可惜没有结果。   不过萧柯可以自由的出入温府,时不时的上门请教问题, 虽不是温元之的学生,但也没差多少。   冷不丁的, 却出来个顾驰,萧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姑父对他的赞赏和看重,那种态度是和自己不同的。   温元之对萧柯,更多的是怀着一种对亲戚、晚辈的关怀, 至于他学识如何, 却从未真正得到过温元之的认可。   在顾驰没有出现以前, 萧柯可以说是温元之最亲近的晚辈,而温元之膝下无子,想必会大力培育自己,等他成为进士以后,用人脉关系为他在官场铺路, 青云直上亦可期。   但有了顾驰这个门生,势必会抢走温元之的注意,一个学生如同半子一样,温元之若是悉心培育顾驰, 哪还有他的份?   一个贫家子,还是乖乖的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才好,鲤鱼很大可能不仅跃不过龙门,还会摔的很惨。   看着他们二人讲完了话,萧柯端过茶水过去,“姑父,喝点茶润润嗓子,说了这么多话,省得嗓子哑了。”   语气非常亲昵,他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驰,似是要彰显自己和温元之之间的关系,不是顾驰一个外人能比得上的,别以为成了姑父的学生,就可以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驰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眼神,还有那隐隐的冷意。心里只觉有些好笑,萧柯就像话本子上争宠的妃子一样,迫不及待的显摆自己最得皇上的宠爱,只不过是换了个性别。   啧,果然男人小心眼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做几道题呢!   温元之笑了笑,接过茶水,“退之聪明,一点就通,我没费什么口舌。”   萧柯递过茶水的手抖了抖,顾驰到底是给姑父吃了什么**药,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在夸赞他啊!   萧柯面上没有显露出来,说着恭维的话,“有姑父您的辅导,看来退之肯定可以考上甲班。不过会不会外人说闲话,毕竟不是每个学子都可以得到像姑父您这么学识渊博的夫子来教导补习。若是退之考上了甲班,被别人因此质疑他的水平,认为主要还是有您额外的辅导,才提高了他的水平,那可就有损退之的名声了。”   顾驰勾唇轻笑,“老师收我为学生,得到他的辅导,这是我的荣幸。说闲话的人,不管怎么样,他们还会说闲话。行得端坐的正,我的水平如何,不是别人说两句话就可以质疑的,一切自有分晓。”   “国子监里的学生,家家都另请了先生在家补习,又不仅是只有我单独辅导退之。退之脑子转的快、长的俊,这样的学生谁不喜欢?看着就养眼,我不辅导退之,那不成去辅导他们那些心眼多的歪瓜裂枣吗?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切还是要看自己的努力。若是因此有质疑,只能怪那些人本身太差劲。” 温元之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萧柯应了一句,“姑父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他方才说出那一番话,是要让温元之暂时不要辅导顾驰,想必没了姑父的培育,单凭顾驰一个人,也不过如此。到时候输了赌注,在全体学子面前丢了脸,那顾驰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可惜姑父不以为然,满心满眼的都是顾驰,打算又落空了。   一想起今天这一遭,萧柯就有些不得劲,本以为抖落出顾驰打赌的事情,姑父会因此批评他。可惜非但没有得逞,还让温元之对顾驰更加赞赏。   他眼神闪了闪,在姑父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在国子监里给他找麻烦了。   国子监里,休息时顾驰出去了一趟,刚回到座位上就看到教课的周博士走进屋,让学子们上交昨天布置的文章。   顾驰在装书本资料的竹箱里翻了几遍,并没有找到,桌子上也没有,这不可能,他昨晚明明装在了里面,绝不可能没有遗漏。   他沉着气,环视了一周,目光对上那几个正在偷笑的人,看来就是他们搞的鬼。   周博士很快就来到他身旁,“退之,你的文章呢?”   顾驰站起身,大大方方的开口,“博士,我的文章不见了。”   周博士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冷,“是真不见?还是没有完成任务编造的借口?要是后者,那你也可以不用在国子监读书了,你是举人,不是学舍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那些纨绔子弟,还要夫子催着你学习吗?连最基本的作业都不能按时完成,又何谈考上甲班,痴人说梦罢了。”   周博士这一番话可谓是比较严重了,他之前和温元之有过过节,连带着对顾驰也很是不满。   他这一出口,不少学子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看到顾驰被教育,他们就开心。   尤其那几个故意找事的人,更是在看好戏,他们之前就发现,周博士和温元之不对盘,面对顾驰时,态度也不算和善。所以特意在周博士的课上动手,将顾驰的文章藏起来,果然,这就被训斥了,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顾驰直直的迎上他的目光,“博士,凡事讲究证据,更要有证据意识。您在没有了解事情经过的前提下,贸然笃定我没有完成任务,这是恶意揣测。就如同官府判案一样,在没有人证物证的前提下,凭着几句口供就确定了结果,此为一不对。”   他的声音朗润,飘荡在学舍里,传入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此二,我个人被怀疑是小事,可博士你桃李满天下,也不知以往有没有和我一样因此被污蔑的学子。为师者,要有德。周博士您这番做派,可不是明师之举。贸然笃定、恶意揣测,不知周博士您是只针对我一个人,还是这就是您一贯的作风。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您可以向我道歉。”   周博士胡子气的都竖出来了,他活了几十年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今日却被一个学子当面质疑没有师德、恶意揣测,竟然还要求道歉。只差被指着鼻子骂了,可真是丢他的老脸。即便他是看顾驰不顺眼,可道歉,想都不要想。   周博士冷哼一声,“从老夫手里出去的学子,没有千个,也有数百个,各个尊师,倒是从未遇见过你这种巧舌如簧之人。”   顾驰脊背挺得直直的,“尊师,自然是指那些值得尊敬的老师,可周博士您今日的做法,值得吗?”   周博士脸色不善,“你,真是乡间竖子,我只是说了你几句,语气是有些重,可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是在提点你。你不接受就算了,还和老师公然呛声,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见过像你一样不识好歹的学子,也不知道之前你的夫子是怎么教导你的?”   顾驰轻笑,眼底的讽刺一览无遗,“我也从未见过像您这样没有师德、明明是自己错却拉不下脸面道歉反而指责学子的夫子。我之前的夫子,将我教导的很好,可能学问没有您高深,却各个都有师德,怎么教导我的,就不劳您费心,肯定是要比您教育出来的学生讲理。上梁不太正,下梁自然就弯了,怪不得学舍里的某些学子,是这个德性!”   其他看好戏的学子脸色一变,这是骂谁呢!   周博士可真是气极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给他面子,他冷眼看着顾驰,“课堂要有秩序,现在被你影响到其他学子的进程,所以,出去站着吧!”   顾驰看他一眼,“在被学生点出问题后,恼羞成怒,拒不悔改,还要将学生赶出学舍。这就是您的做法,有些人,学识高,不代表品德也高。既然您不愿道歉,那我也只能找祭酒大人处理这件事了。”   说完话,顾驰转身离去,去到宴安之的办公屋里,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周博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以为意,把祭酒大人请来又如何,宴安之来了,也不敢当面强制自己道歉,他没这个权利。   宴安之很快跟着顾驰来到学舍里,“如何证明你的文章是被人拿走的?”   顾驰脱口而出,将文章复述一遍,流利顺畅,他昨晚修改几遍,早就清晰的刻在脑海中了,忘都忘不掉。   宴安之轻轻点头,“有理有据、引据经典,这篇文章写的不错,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写出来。”   李晟也起身,“禀祭酒大人,我和退之住在一起,昨晚亲眼见到他做了这篇文章,我们还探讨几句。一字一句皆不敢欺瞒,学生愿拿自己的名声担保。我们外省的学子虽少,也不是轻易能被冤枉的。有一就有二,今个是退之遇上这件事,他敢于说出来。日后若是其他人也无辜受冤又当如何?只能吃个哑巴亏吗?”   宴安之摆摆手,示意李晟坐下。他移过目光,直直的看了一圈在坐的学子,不放过他们的表情和动作,这种小把戏,他见的多了去了,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宴安之的目光接着移到周博士身上,“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和学生是平等的,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国子监是要教导出天下英才,那么首先就要从自身做起。周博士,你好好想一些自己的行为,是对的吗?”   他目光坦然,对着顾驰拱手,“是我没有注重夫子的师德,先向顾学子还有其他学子道歉。”   顾驰赶忙抬起他的手,“祭酒大人严重了,一个人的错,和其他人无关,学生敬佩你的公正和品德,倒是学生应该向您拱手行礼。”   宴安之看着周博士,“你愿意向顾学子道歉吗?”   周博士摔摔袖子,“我不认为自己有错,就只是训斥他几句而已,谁骨头软,爱道歉谁道歉。”   宴安之也不生气,“我年龄大了,骨头是挺软的。周博士既然执意不悔改,那很抱歉,你暂时不用来国子监教书了。我们欢迎的是有师德的夫子,国子监面向全天下的学子,不是为了某些世家子弟服务,也不是为了包庇某些自视甚高的夫子。”   周博士有些讶异,“你这是开除我?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以小见大,这不是开除,等什么时候周博士您愿意悔改,愿意道歉,自是可以回来教学。”   国子监风气最为重要,夫子们的态度,潜移默化影响着学生的处事。如若今日轻飘飘掀了篇,只会给其他学子造成不好的示范,也会让那些故意污蔑顾驰的学子更加得意忘形。   “老夫哪里不能教学,没必要非待在国子监。道歉是不可能的,他顾驰,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的道歉!没家世、没功名,还妄想着让我道歉,等他哪一天官职比我高了,再说这件事吧!” 周博士嗤笑的说完这一通话,摔门出去。   宴安之看着各位学子,不怒自威,“至于是谁故意拿走顾学子的文章,我也不会放弃调查。把你们的心都收一收,少些歪心思,都用到学业上面。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如若还是查不出结果,互相包庇,那你们在坐的,除了顾学子和李学子外,全部开除。”   这些世家子弟,有这么好的条件,不是更加用功,反而一门心思用在歪道上面,也怪不得国子监寒门子弟比例越来越大   ,此消彼长,不进则退,这世道,未必永远都是世家大族的天下。   祭酒大人说出这话,其他学子可不敢不听。连周博士都能被开除,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学子。   这么一来,那些本打算好好整顾驰一顿、看好戏的几个学子,也没了动静。   顾驰把这几人记在心中,虽没有被查明,可看他们的神态、眼神,基本上就是他们没差。暂时是没有办法奈何他们,可要是再有一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瑾言,没想到不仅没整到顾驰,反而把周博士给逼走了。” 一个微胖的学子坐在茶馆里,和萧柯交谈,他便是和顾驰一个班的学子吴石,把顾驰文章藏起来也是他做的。   萧柯眼神闪了闪,“听说祭酒大人和温学士关系不错,肯定不会让顾驰吃亏的。你啊,就收了心思,好好学习。”   吴石冷哼一声,“温学士眼光有问题,放着你这个岳家的侄子不教,反而把一个泥腿子当成宝。你能咽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他当初也找上温元之,希望能当他的学生,可惜被拒绝了,到现在他还意难平。   安稳没几日,吴石故技重施,贼喊捉贼,说自己的玉佩不见了,话里话外指向顾驰,认为是他偷拿的。   不过这次还没有轮到顾驰出马,就被班级里其他几个学子捅出来了,开玩笑,要是包庇了故意找事的那人,最后全班要被开除,想死不要拉着大家一起。   上一次乙班里不少学子知道这件事,他们就是看好戏的。可这一次不敢看好戏了,不少人偷偷摸摸找到助教那里告了状。   顾驰知道这件事后,只觉得好笑极了,他们世家子弟,果真是吃的太饱,日子过得太好,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联盟就从内部瓦解,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呢!   最后查明结果,吴石连续两次故意坑害同班学子,并且死不承认悔改,被要求停学一个月回家反思去了。   听说回到家中被他父亲嫌弃丢了面子,又拿家法好好训斥了一顿。啧,简直是没救了,只想到丢面子,而不是好好教育自己孩子做人。   有了先例,其他人也不敢再找事,顾驰在国子监的日子过得倒是很轻松。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顾家和叶家的信送到了顾驰手里。   厚厚的一摞信,看了两刻钟才看完。家里人一切都好,顾父考中秀才,吴氏、苗氏给顾驰又添了两个侄子侄女,二宝三宝还记挂着小叔叔、小婶婶,说是要好好学习,以后到京城找他们,尝一尝京城的小吃。   李氏又生了个小宝宝,叶溪眉眼弯弯,看着弟弟的画像移不开眼,有小孩子的陪伴,爹和娘在家也终于不会感觉孤独。   收到信,自是要回信。顾大郎和顾二郎没通过院试,顾驰又寄了不少书籍资料回去,叶溪也给自己弟弟打了一副银镯子,还有她亲手做的鞋子衣服等,还寄了一些上京城的土特产,满满一大包裹。   等这些东西寄到家中,怕是要到过年的时候,就当做他们寄回家的年礼,想必到时候家里人也会开心。   路途太远,车马太慢,千里万里的距离,也只能靠书信来往。   叶溪看着画像上的小不点,心里有些痒痒的,水润的眸子看了一眼顾驰,贝齿咬着唇,移到他身边,“夫君,你喜欢小孩子吗?”   顾驰点点头,“自是喜欢。” 家里的几个小孩,他可没少照顾。   素白小手晃了晃他的袖子,“那咱们也生个小宝宝玩一玩,好不好?”   玩一玩?顾驰咳了几声,突然为自己未来的孩子有些担忧。   “你还小,不急着要孩子,再说现在事情多,你要学习外语,我要读书,等再过两年,事情安置下来了,再考虑孩子的事情。”   “不过”,他勾唇笑了笑,打抱起叶溪,“虽然不要孩子,可是咱们可以做些生孩子的事情。”   “夫君,天还没黑呢!” 叶溪脸颊有些红,环在他的脖子上。   顾驰起了坏心思,故意往上掂了掂,小姑娘最近终于补回来一些,身子骨软软的,让人抱着就离不开手。   “呀!” 夫君这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吗?   叶溪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朝着顾驰唇角咬了一口,有些得意的冲他一笑,这个大坏蛋,总是欺负自己。   “这么主动啊!夫人是想吃夫君吗?” 顾驰将她放在床上,一手脱下衣衫,露出胸前精瘦有劲的肌肤,指肚抚上唇角,桃花眼多情,声音慵懒又暧昧,撩人极了。   叶溪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男色惑人,真是男色惑人。   细碎又低沉的笑声传来,顾驰大手游离在白皙娇小的身躯上,整个身子覆了上去,小桃子精真是清甜多汁。   刚进入十月份,天气就冷下来了,上京城比河省位置要更偏北一点,冬季冷的更早,一大早上雾蒙蒙的,吸口气都是凉嗖嗖的,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温府的方管家送来不少炭火,京城的炭可是很贵的,普通人家用不起。而温元之府上人少,自然有剩余,倒是让顾驰他们省了一笔钱。   “方叔,这么冷的天,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快进屋喝点茶暖暖身子。” 叶溪和顾驰将他请进屋,上了茶。   方管家抱着茶暖手,叮嘱道:“我来看看你们缺不缺什么东西,第一次在上京城过冬,冬季天冷的很呢,冬衣早早的都备上。晚上点着炭火读书,也暖和点。”   顾驰应了一声,叶溪拿来两个包裹,“方叔,这是我闲着没事给您和温叔做的冬衣,还有靴子和手套,你们年龄大了,可要穿的厚一点。”   方管家乐呵呵的接过来,摸了一下,棉花厚实,但看着却不显臃肿,穿上修身的很,又暖和又好看,轻柔又舒服,布匹和绒棉怕是花了不少钱,最重要的是心思。   他们每年能收到不少礼物,金银珠宝多得很,可亲手做的礼物却很少见,值得被人珍惜,一针一线都是心意。   “你们有心了,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头子,给大人做一件就行了,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方管家话虽这么说,当即就换上了新棉衣,舍不得脱下来。   “方管家帮了我们多少忙,您和我们亲叔叔也没差 ,给您做一件是应当的。” 叶溪笑吟吟的回答,又送了一些油纸包的糕点,送着方管家出门上了马车。   “呦,这是溪丫头给你做的衣衫。” 温元之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管家笑呵呵的回答,“是的,还给大人您做了一身呢!”   “我就不用了,我又不怕冷,先放着吧!”   话虽这么说,可看着方管家在自己面前晃眼,他就有些沉不住气,要不自己穿上试一试,毕竟是那孩子的一番心意。   穿好衣衫,他满意的出去给好友们显摆,这是自己学生夫人亲手做的,别人都没有。唔,就是有一点,可真暖和啊,头上都出汗了。   方管家看着他的样子偷笑,嘴上说不穿,一穿上就脱不了身了。 第76章 考核定输赢   一晃眼就到了滴水成冰的日子,进入腊月, 年味更浓, 也到了国子监期末考核的时候。   考试当天顾驰出门前, 叶溪看着他, 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 眸子中闪烁着灿烂的光辉,“夫君, 别紧张,我相信你, 把所有的好运都给你。”   顾驰眼中含着笑意,看着面前娇嫩嫩的她,“好,夫君不紧张。若是有了个好名次, 你又该给夫君什么奖励?”   水盈盈的眸子转了转, 叶溪露出狡黠的笑, “考得好,有奖励。考不好嘛”,她拉长调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仰着小脸儿看着顾驰, “夫君怎么可能考不好!不管结果怎么样,夫君在我心中都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顾驰眼底的笑意更浓,每次听到小姑娘发自内心的肯定,这给予了他无穷的信心。   和叶溪在一起, 很舒适,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总是很有活力,让人不由得鼓足了劲,什么事情都不怕,大步的朝前走。   她面上灿烂的笑容,像轻柔的春风一样,拂去所有的紧张、忐忑和不自信;又似明黄的日光照耀在身子上,让人轻松又轻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娶到这么一个如珠似宝的小姑娘,是他最大的幸运。   叶溪又拿出一个好运符,放在顾驰的手心,“这是我自己亲手制作的,不求起什么作用,只是图个心安。”   她以往不太相信什么求香拜佛的事情,可是自从遇到顾驰,从之前每次远行的平安符,到如今的好运符,都含着她对顾驰最美好的心思。   希望他平安、希望他好运、希望他心想事成、希望他不被欺负,也希望他开心欢乐。   小小的符纸精巧,上面画着一个笑脸,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扬起嘴角。这不是好运符,是开心符才对。   顾驰妥善的收起来,脸上挂着笑,小姑娘真是让人心都化了,“那我走了,你在家冷的话把火盆子点上,有什么需要收拾的,等我考完试,我来做,知道吗?”   “知道了。” 叶溪娇俏的应了一声,送他出门。   门外李宏、李晟看到他们二人一同出来,早已见怪不怪。   叶溪也不忘给他们二人鼓励,“大表哥、二表哥,加油,别紧张。”   走在去国子监的路上,李宏显摆道:“表妹今个特意多给我煮了个鸡蛋,吃着表妹做的饭,感觉自己更有力量了,一点可以超常发挥。”   顾驰看他一眼,勾起唇角,“你只是顺带的。” 小姑娘每天早起做饭也很辛苦,顾驰尽量都是自己解决,可今个叶溪非要给他做一顿早饭,让他吃的饱饱的,安心的去考试。   “哼!” 李宏鼓了鼓腮帮子,恋爱的酸臭味。   “退之,尽力就好,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咱们河省学子的骄傲。” 李晟开了口,他们和顾驰在一起读书,自是知道他的不易和艰辛,整个河省的荣耀都在他肩上,被这个还不及弱冠的学子承担着。   “是啊,退之就是最厉害的!”李宏也跟着点头。   顾驰笑了一声,“谢谢了!”   他这一生何其幸运,有夫人、有好友陪在身边,毫不吝啬的给他鼓励和信任。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承担这一切,那他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退缩、不敢前进一步。   国子监的考核,自然非常严苛困难,比他以往参加过的每一场考试都要有难度。   顾驰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小小的笑脸,将它放在腰间,整个人聚精会神,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到脑后,认真的看着试卷,全身心的投入到考试之中,行云流水般,思路很是顺畅。   这次考试的结果,牵动着整个国子监学子的心,不少学子偷偷下赌注,打赌顾驰能不能考上甲班。   以吴石在内的不少世家子弟,自然选择了否定的那一方,投了不少银子当赌注。   至于剩下一小部分外省的学子,选择了肯定的那一方下赌,其实他们不看好顾驰,甲班的学子,算的上是全大周朝最出色的一批学子,水平学识阅历积累和家世都是最顶尖的,一个寒门子弟,怎么可能轻易超过他们这些人。   只不过大家平日受那些世家子弟歧视已久,终于有个出头的,自是要好好鼓励一番,不然到时候没几个人支持顾驰,那可真是丢外省学子的脸。虽是投了银子,可他们只当是花钱买面子,结果如何,他们可真不报希望。   不仅仅是这些学子,国子监里不少老师也关注着顾驰的成绩。   温元之收的学生,到底是不是如他口中夸赞的那般优秀,到底能不能超过上京城的子弟,就看这一次结果了。   “退之,感觉考的如何?” 温元之看着他开口。   “学生已经尽力,感觉答的还可以,但究竟如何,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   温元之抚着胡子,语气坚定,“那就肯定没问题,老师相信你。”   这是他的学生,亲眼看中的学生,怎么可能不优秀。即便最后没考上甲班,那也不能代表他不出色,尽力就好。   考完试后,就是放假的时间,顾驰不再关注考试的事情,时间安排的很满,上午在家自学,下午跟着温元之一起学习,晚上辅导几个学生,他是举人身份,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出银子找他辅导的。   赶在过年期间,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辅导一个学子可以挣十两银子,而他带了五个学子,都是秀才,准备考乡试成为举人,每天晚上来到顾驰住的地方学习,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就是五十两银子。   果然还是学生的钱最好赚,这比一些官员的月俸还要多。   之前顾驰为了赶进度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不过等这次考核过后,他就可以不用那么紧张。赶上每旬休息的时候,还可以辅导学子,每个月就可以再添一笔银子入账。   上京城的东西可真是贵,与河省相比,物价翻了几番,吃的青菜、鸡蛋,做饭用的木柴、用水,都是掏钱买的。还有束脩、平日的笔墨纸砚等,人情往来和交际、节日送礼等,吃穿住行,哪哪都要花钱。   虽手里有些银子,可还是要开源,不然日子不好过。   所幸温元之时不时的给他们送些东西来,倒是少花不少银子。   “怎么样,名次排出来了吗?” 这次的考核成绩还没有公布,不少国子监的夫子来询问。   “正准备排名次呢!” 负责排名次的助教回答。   一听这话,这些夫子个个围在一旁,耐心等着名次的出来。   边等边谈话:“我猜这次第一名还是谢川,他每次都是第一名。”   “铁打的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估计也不怎么变动。”   “甲班的学子个个都出色,卯足了劲争取更进一步,估计排名和以往差不多,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着进甲班,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这话一出,他们自然知道说的是谁,说这话的人看不惯温元之,出身世家,对那些底层人士,虽行动上不显,可态度上上的疏离和冷漠是藏不住的。   有几人笑出声,接过话,“到时候就是温元之丢脸的时候了。”   他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温元之抨击过不少人,个个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如若他的学生此次失利,说明他这个当老师的眼光不好,能耐也不过如此。   本来笑呵呵的脸色,看到名次出来的那一刻,瞬间一滞,没了笑声,其中一个嚷出口,“确定没有出错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其他人没搭理他,他们也震惊着呢!   那人嚷出声后,回过了神,怎么可能有错呢,每次批阅试卷后,还会再核对一遍,出错的情况是有可能,但微乎其微。   他仍旧不信邪,扒拉出试卷仔细看了几遍,算来算去都是这个分数,没出错,真的没有出错。   这群夫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老脸一红,到现在还不敢置信,哪还有方才乐呵呵嘲讽别人的神采,恨不得把刚刚说出的话收回来。   出成绩的那一日,榜单前围的都是人。以往考核过许多次,可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热闹,不少人都在等着第一眼看到顾驰的成绩,毕竟这可关乎到他们的面子问题和打赌的银子。   第一张是前六十名的名次,刚好甲班名额六十人,也就是说只要排名在六十名内,就代表着进入甲班。   “直接从第二张榜单开始看就好了。” 吴石也挤在前面,有些漫不经心,第二、三张榜单才是乙班和丙班的排名,他顾驰肯定不在第一张榜单上面。   看了几眼,他脸上笑容越来越深,都快到最后了还没有顾驰的名字,难不成考了倒数?那可真是有好戏看,让他那么拽,国子监的考试,又不是好考的。不就是一省的解元,有什么好骄傲的,照样比不过他们上京城的学子。   “呵,今个就是他当面认怂的时候。” 吴石说出声,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余光瞥到一旁的萧柯,赶忙凑到他身边,“瑾言,待会儿就让顾驰那小子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认怂。”   萧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看以后姑父还会不会这么看重顾驰,当众认怂丢人、损了名声,这就是上京城的笑料,以后要想在这个圈子混,名声算是完了,不管走到那一步,这个污点要伴随他一生,怎么都抹不去。   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到旁边一阵吸气声,满是不可思议,“他真考进甲班了”、“何止啊!竟然排到了第十名,赶超甲班大部分学子”、“厉害厉害,名次没拍错吧?”、“天啊,打赌的银子要完蛋了,我投了二十两,本来指望着翻几倍呢!”   ......   萧柯脸上的笑意挂不住,几步走到第一张榜单面前,也顾不上讲究平日的修养,一把挤出前面围着的人,自己挤上前看个究竟。   红纸黑字,顾驰二字明晃晃的挂在第十名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则是吊车尾,排在倒数几名。   怎么可能,一个泥腿子怎么可能考的比大部分上京城的学子还好。   一旁的吴石揉揉眼,这下子可笑不出来了,嚷嚷着叫出声,“肯定是夫子改错了。”   “你的意思是对国子监批阅试卷的夫子有质疑?”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吴石转头一看,赶忙拱手行礼,“回祭酒大人,学生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这个结果实在难以接受。”   一旁的萧柯接过话,“这次结果出人意料,相信不仅是我们,不少其他学子也难以置信,难以服众,还请祭酒大人重新核对一遍顾学子的试卷,若是没问题,也好给顾学子一个正名的机会;如是有什么差错,及早检查出来,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驰和李晟、李宏也来到这里看名次,恰好听到萧柯的一番话。   这人还真是会说话,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不敢直接显露出自己的心思,打着冠冕堂皇为其他人好的幌子,啧,脑子里整日都想的什么东西,有这心思,用到学习上多好。   什么女人心、海底针,男人耍起心眼来,心机深沉,没安好心,可比女人厉害多了,在国子监里读书真是委屈他了。   顾驰开口,声音清润,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温润如玉,一派读书人的气质,“学生愿意检查试卷。但瑾言只提出要检查我的试卷,内心是已经认定我的试卷有问题吧?不然怎么不提出检查别人的卷子?还说说,你们认为其他学子名次高是应该的,我们外省的学子天生低人一等,考得好就是不应该的?还请祭酒大人将前十五名的试卷都张贴出来,让众位学子一看究竟。免得再有人质疑其他学子试卷也有问题。”   他不怕检查卷子,但凭什么只检查他一个人的,这还是一种歧视和不相信,要检查,大家伙一起检查,什么都要讲个公平。   萧柯脸色一变,看着宴安之开口,“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认定顾学子的试卷有问题,也不认为外省学子比上京城的学子差。只是看着不少人不太相信,这才想着,如若检查一遍,是否名副其实,大家伙也好少些质疑。”   啧,反正什么都要拿其他学子当借口,他萧柯就是清清白白的大好人。   宴安之不着痕迹的摇头,他早已知道具体的名次,今个来到这里,是为了看看诸位学子的反应,可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他几十年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猜个大差不差,至于萧柯,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知道他的用意。   国子监做为最高学府,不管是学子本身的家境、还是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最好的资源,可培养出的学生却未必都尽人意。   面对顾驰这样的学子,不仅不能以平常心对待,总是将他放在与世家子弟对立,不,或许不是世家子弟,只要是出色的、家世不如他们的学子,都是这群人提防关注的对象。   面对他人的成绩,不是想一想为什么别人可以考得好,而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去质疑,认为是成绩给错了,认为他肯定考不好,抱着这样的心思,又怎么成为国之栋梁?连最基本的品德都不具备,连他们嗤之以鼻的贫家子弟都比不上。   “就按顾学子说的办,将前十五名的试卷一起张贴出来,让你们看看究竟有没有可质疑的。”宴安之吩咐道。   不一会儿,前十五名的卷子张贴出来,其他人再没话说,所有的质疑声全都不见。字迹强劲有力,一笔一划都是美感,卷面工整,文章条理清晰有亮点,可看出其水平。   和其他学子的答卷一对比,一目了然,十名以后的差距和顾驰可以清楚的对比出来,他排第十名没有一丝问题。   事实上,顾驰的卷子再多得几分都没有问题。改卷的人对他的卷子颇为苛刻,可给可不给的统统都没给分数,一分都没有,可其他学子还象征性的给了几分,算下来还是顾驰吃了亏,不过即使这样,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辉。   萧柯和吴石脸色讪讪,不仅他们,当初嘲笑过、不看好顾驰的学子,都是一脸菜色。这个泥腿子,只用了小半年的时间,就考上了甲班,将甲班大半的人抛在后面,有朝一日,考上第一名,是不是也有可能?   宴安之朗声开口,目光清明,环视一周,“支撑一个人长远走下去的还是品德,我希望各位学子,在追名逐利的同时,不要忘记了应有的品德。你们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可骄傲和自豪的,如果所有人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你们就会被远远的落在后面。看不起别人的时候,殊不知,你们有些人,才是真正的被人看不起。”   等到宴安之离去后,李宏、李晟也很是为顾驰开心,“退之,我们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兄弟二人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好友通过考试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他们河省学子的潜力,这是他们最开心、最自豪的事情。   顾驰眼底含着笑意,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做到了承诺,没有给河省学子丢脸,没有辜负其他人的希望。   考试的时候觉得自己发挥的还不错,可是并没有想到名次会这么靠前,也也出乎他的意料。   顾驰的目光停留在榜单自己的名字处,然后目光不断的上移,看着在他前面的每个名字,他会继续努力的,朝着久违的第一名出发。   “你们两个进步也很大,考的也很不错,咱们三个一起继续努力。”   李宏笑了笑,自来到国子监后,他就收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这是一个新的征程,会有很多的困难,会有一些恶意和伤害,但很幸运,也有温元之、宴安之这样公平公正的大家,给予他们信任和肯定,等着他们一步步的前行。   不过,他们也没忘记当初的赌注。   李宏喊住想偷偷溜走的吴石等人,“当初打的赌大家也都知道,今个是个好日子,咱们国子监的学生都在这儿,你们当着大家伙的面,对顾驰说声对不起,对被你们嘲笑过的河省学子,也说声对不起。”   吴石不情愿的停下脚步,半晌没有动静,当众道歉,真是丢死人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这么脸的。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萧柯又出来做好人了,“退之,大家都是同窗,不要太过较真,关系弄的太僵,对你、对他们都没有好处。你考上甲班,我们也都为你开心。当初吴石他们不懂事,有些冲动,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干脆今个我做东,大家一起吃饭为你庆贺,咱们也凑着今天这个机会,将事情翻篇,好好相处。你看如何?”   顾驰勾了勾唇,抬眼看向萧柯,声音有些慵懒,“瑾言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吃饭就不必了,多让你破费,吴石他们道歉就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当初大家约定好的,还是说你们想反悔?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瑾言若是不忍损伤同窗之谊,那由你代他们道歉,可好?咱们关系非同一般,若是你道歉,我肯定会原谅你的。”   萧柯嘴角抽了抽,面上的笑容渐渐冷却,“我只是为了咱们同窗的关系着想,退之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出言讽刺?”   顾驰脸上挂着笑,墨色深眸,目光深邃,“讽刺?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不让你破费,你还不满意,非要上赶着花银子。你们的同窗情意可真是令人感叹。也不知,当初吴石故意坑害我的事情,瑾言你是知,还是不知?”   萧柯脸色一变,“退之何故扯到这上面,我自是不知道,和吴石他们也纯粹是出于同窗的关系,才出头说句话,退之要是不乐意,那我就不管这事了,何苦给自己惹麻烦。”   顾驰笑了笑,“那我就相信瑾言你的话,当做你不知道好了。不过吴石听到你这一番话,想必要伤心了,他可是整日把你挂在嘴上。但在你的口中,你们就只是纯粹的同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往来,真是伤人啊!”   萧柯还想说什么,吴石不忿的嚷嚷道:“顾驰你不用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上你的当。一句话,道歉我是不会道歉的,你想都别想。”   这又不是什么律发条文的规定,谁也不能奈何他低头道歉。   顾驰无所谓的样子,“不道歉也不勉强,只是日后传出去,原来国子监的学子言而无信,说出的话如流水,原来世家的子弟,也不过如此,甚至会质疑,原来国子监就是这么教导学生的。你一个人不道歉,其他不知情的,还以为上京城的世家子弟都如你一样,不讲理。”   他对着李宏、李晟开口,“走吧,人家不道歉,咱们无可奈何。消息传出去,反正丢的不是咱们的脸,若是哪一天传到各位大人耳中,那也不关咱们的事。”   吴石不愿道歉,其他世家子弟可不干,凭什么要为他一个人的错承担责任,如若真的损了名声,一损俱损,他们也可能被波及,毕竟传出去,才不管具体是哪个学子,统一称呼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一部分人拦着顾驰,面上带着笑,不让他离去,另一部分人很默契的,拉着吴石过来道歉。   吴石很不情愿,可惜这么多人围着他,由不得他不愿意,看着这架势,今个他要不道歉,怕是出不了国子监的大门。   还有不少子弟父亲的官职比他的父亲高,他可不敢不听话,不然回去又是一顿训。   好汉能吃眼前亏,吴石最后咬着牙,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顾驰笑了笑,“刚刚没听清楚,声音再大点。”   这么一群人注视着,吴石的脸涨的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提高了音调,对着顾驰认了错。   顾驰点点头,指着李宏他们,“别忘了还有河省其他的学子。”   想必有了今天这一遭,日后怕是没有人敢当面招惹自己、还有河省的学子,人善被人欺,一旦强势起来,别人知道不是好惹的,便不敢再找事。即便有不满,也不敢太过分。   顾驰考中甲班,那些世家子弟打赌输了,赔了不少钱。当初支持顾驰的那一方,本没报什么希望,却得了意外之财。   个个挺开心的,谁会嫌银子扎手! 他们也都知道是因为顾驰才得了银子,每个人买些东西上门,当做贺礼给顾驰送去。   自这以后,这些外省的学子再也不敢小看顾驰。谁要是再敢故意找事,他们立马冲上去维护顾驰。   李宏李晟自是也下赌了,最后也分了十来两银子。   不过那些世家子弟亏惨了,银子输了,面子也丢了。   听说吴石回去又被他爹训斥了一顿,嫌弃他给自家抹黑、丢脸。   温元之乐呵呵的看着顾驰,“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怎么样,老师的眼光好吧!”   不少人可等着看他的笑话呢,真可惜,要让那些看好戏的人失望了。   顾驰笑着回答,“老师的眼光自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收我为徒!”   “你这小子,拐着弯儿夸自己呢!” 温元之脸上挂着笑,有了个学生,有了说话的人,他连笑都比以往多了几分,家里也不那么冷清了。   拜别温元之,回家的路上,想起叶溪那日说的话,考得好有奖励,顾驰眼底含着笑意,今晚就是冲着小桃子精要奖励的时候了。 第77章 吃小桃子精了   海棠形窗棂大开着,明黄的日光钻进屋子里, 撒下斑驳的光影, 沿着地面倾泻, 又将埋头写字的小姑娘笼罩其中。   顾驰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白皙净透的小姑娘, 正低头写着不知什么东西,神态认真。   周身染上一层暖光, 如云的墨发泛着金灿的光,有些晃人眼, 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层阴影,侧脸和着柔和的光芒,好像上好的羊脂暖玉,闪着莹泽的光华, 让人忍不住抚上去。   冬日的阳光不刺眼, 又暖洋洋的, 叶溪最爱坐在窗户旁看书学习,梨木桌子上还摆放着几盘糕点,时不时的拿起一块,怡然自得。   顾驰走到她身旁,是在学外语, 顾驰虽然不太懂,可也跟着叶溪学过一些,笔下的一个个单词简洁明了,弯曲几下就是一句话, 和他们大周朝的文字倒是大不相同。   溪溪跟着杰克森夫人学习外语近小半年时间,有很大的进步,基本的单词和简单的对话都已掌握,可以用英语进行简单的交谈,在练字这一方面也没放弃,写出来的外语,虽然顾驰看不懂,可也不难看出其美感。   见小姑娘写的认真,顾驰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么认真,夫君回来了都没发现。”   叶溪杏眸微抬,顾驰的身影倒映在眸子中,放下手中的笔,露出娇俏的酒窝,“是夫君你动作太轻了,我才没发现。”   两人离的很近,小巧的琼鼻闻了闻,叶溪白皙的眉头微蹙,“夫君,你上哪儿喝酒去了?”   顾驰勾唇笑了笑,小丫头鼻子可真灵,“刚才老师拉着我喝了几杯,成绩出来他也开心,我没喝多少,统共就两三杯。”   “那我给你倒点茶,压压酒气。” 叶溪站起身,还不忘有些恶狠狠的威胁他,板着小脸儿,“和老师喝酒可以,要是被我发现,是去那种不正当的地方喝酒,那夫君你就惨了。”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巷子里斜对面的一家,姓刘,举人出身,也是从外省赶来参加科考的,早已成亲,连孩子都有了几个。   有一次刘举人成绩考的不错,被同伴们拉去那种地方喝酒庆贺,说是风雅之地,姑娘们都很安分。   男人都有劣根性,去一次就停不下来,那里的姑娘知书达礼又有风情,勾的他们心痒痒。有一就有二,去的次数久了,风雅也变得不风雅,刘举人银子时间都浪费在那里的姑娘身上,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嚷嚷着要给姑娘赎身,买回来当小妾。   刘家娘子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可还是拉不回已被蛊惑的自家夫君的心。刘举人嫌弃一回家就要受到婆娘的吵闹,愈发不喜,便连家也不回了,整日待在那风月场所。   所幸这刘娘子是个有主见的,叶溪和她关系不错,两人经常在一起买个菜、做件衣衫,擦干眼泪,男人不回,也不妨碍她和孩子过日子。   她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和银子,叶溪也去帮忙过几次,联系好商队,便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一个铜板都没有给自己男人留下。   后来过了半个月,那刘举人身上银子花光,准备回家拿钱,却只看到空无一物的房间,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走错地儿了,揉了揉眼,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家。   向邻居一打听,原来自家婆娘带着银子和孩子回去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房东又找上门,交房租的时间到了。   银子没银子,家也没家了,被房东赶出来,一方面国子监要缴束脩,一方面还在那姑娘身上许诺了许多好东西。   刘举人焦头烂额,只得带了几个学生补习,凑够房租和束脩,每日维持生计都很困难,哪还有心思找姑娘、找乐子,慢慢的,倒是把心又投入到学业上面去。   可惜除非等他考中进士,不然回家的路费都拿不出,他还是一个人在上京城凑合着过吧,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有了这一遭,叶溪愈发佩服文正帝,不允许给考取功名的学子送金银财宝,倒是让这些举人囊中羞涩,除了好好读书、努力挣钱之外,没有太多的银子可以花天酒地,供他们挥霍。   顾驰自是知道这件事,听了叶溪那一番话,也知道她的意思,面上挂着笑,“有你这个小桃子精整日缠着我,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再说钱财都被你拿着,夫君整日两袖清风,连请同窗吃个饭都要再三斟酌,你还不放心啊?”   叶溪将茶杯递给他,春笋般的指尖晃了晃,“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能信!夫君以前说自己是少年,不会骗人。可你现在也是个大男人了。话本子上的读书郎都是黑心肝的,抛弃糟糠之妻,现实生活中也不少类似的情况。夫君你更是长得俊,我可要替爹娘好好管着你,要是你走错了道,这后果”,叶溪笑的更浓了,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看着小姑娘灿烂的笑,顾驰被茶水呛了几下,他突然很后悔当初给叶溪买了那么多话本子,他们读书人招谁惹谁了,怎么都爱塑造他们渣的厉害、抛妻弃子的形象呢!   他清清嗓子,压下酒气,确认不会熏到小姑娘了,放下茶水,“我的心里只有夫人一个人,现在说再多也都是空话,等到时候咱们头发都白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夫人你就知道了。”   “等到时候有孩子了,你的心里就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你和孩子玩的开心,我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叶溪腮帮子鼓起来,本只是佯装生气,可不知怎么的,一想起有孩子了,夫君可能会忽视自己,她就忍不住心里泛酸,难受极了。   看着小姑娘眼眶都要红了,顾驰摇头轻笑,赶忙把她抱到怀里,吻了吻那白净的额头,声音温柔又低沉,像哄小孩子一样,将叶溪抱的紧紧的,“有孩子了,我最疼的还是你,最喜欢的还是你,最爱的还是你,好不好?”   当初还未成亲时,小姑娘做个梦,梦中的自己是个抛妻弃子的大渣男,然后她连带着看自己不顺眼好几天,还说自己是大猪蹄子;今天孩子还没影呢,她就又难过上了,什么没人疼爱的小可怜,从小桃子精成了小哭包。   叶溪眼眶红红的,更像个粉嫩的小桃子了,抬眼看着他,“夫君你可记好今日的话,要是到时候做不到,哼。”   顾驰笑了笑,“好,夫君记下了,一辈子最爱、最疼溪溪一个人。”   叶溪的情绪来的快,也去得快,此刻听到顾驰细碎低沉的笑声,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埋在顾驰怀里不肯出来,娇娇的开口,“刚刚那个人不是我,是,是另一个溪溪让你照顾好我的,知道了吗?”   还另一个溪溪?顾驰忍着笑,“好,夫君知道了。” 他哪是娶一个妻子回来,分明是娶了一个爱撒娇的小姑娘,不过,他乐意,小姑娘香香软软,可真惹人爱。   叶溪埋在顾驰的怀中,安全又温暖,闻着那好闻的墨香气息,还掺杂着淡淡淳厚的酒香,掺杂在一起,清冽又醇香,让人有些上瘾,她又深深埋了几分,紧紧抱着顾驰不放。   顾驰轻笑,这下从小姑娘又变成了小婴儿,要是自己有个小女儿出生,估计也没有溪溪这样黏人。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柔柔的日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顾驰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姑娘,喉结轻轻滚动,“这次我考的还不错,你给我的奖励呢?”   小脑袋动了动,从顾驰的怀里探出来,摆正身子,“夫君想要什么奖励,我可是小富婆,都给你买回来。”   顾驰勾唇,有些玩味,“想吃桃子。”   “桃子?现在是冬季,没有卖桃子的,我也喜欢吃桃子呢,也不知道家里的大桃树怎么样了?夫君你忍一忍,等待来年夏天就可以吃到大桃子了。”   “忍不了,现在就想吃怎么办?” 顾驰眸色深邃,像染上一点墨汁,目光逐渐炽热,桃花眼中升起欲.念。   小姑娘方才在自己怀里动来动去的,柔柔的身子贴的紧紧的,可以清晰感受到那饱满圆润两团的轮廓和弧度。这一段时间忙于考试,可好久没和夫人亲热了。   “那我出去看看,市面上有没有买的?” 叶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夫君怎么突然这么馋桃子?之前也没见他多喜欢吃啊!   “我是说,好久没吃你这个小桃子了。” 顾驰直勾勾的看着叶溪,眼眸中的情意毫不掩饰。   “我这个小桃子不好吃。” 叶溪脸颊红红的,天都没黑呢,夫君这个大坏蛋就想着这种事,可真是大坏蛋啊!   顾驰喉结滚动,没搭理她这句话,抬起她的下巴,猛然吻上去,强势又霸道,舌尖探入唇齿,勾.弄着那丁香小舌不放过,两人的气息交融,温热又滚烫。   叶溪被动的仰起下巴,攀上他的脖颈,整个心神全部被他占据,由着他主导掌控,沉溺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温柔下来,顾驰沿着唇角往下,密密麻麻的吻,经过叶溪脖颈间的嫩肉,酥酥痒痒的,又到了小巧精致的锁骨处,接着继续往下。   叶溪身子瘫软成一汪春水,脑海中好像炸开的绚烂烟花,顾不得再想什么,由着他为所欲为。   最后一切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弯月牙挂在柳梢,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空气中有些冷意,叶溪抱着顾驰不肯放手,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   小脸儿红扑扑的,娇艳欲滴,水润的唇红艳,眉眼间蕴着刚刚亲热后的艳色,让人移不开眼。整个人累的眼睛半垂,软软的躺在床上不肯动弹。   顾驰柔柔的哄她几声,端来热水给她清洗了一下,又抱着畏冷的小姑娘,沉沉入睡。   进入腊月份,马上就是新年。这是他们在上京城过的第一个新年,大家都很重视。   在月水村时,有顾父顾母操持,他们就是负责吃吃吃,等待他们自己当家了,才知道过年也是很累人的。   不过上京城交通便利,即便是过年,也有人出来摆摊,不必像在家里那样,一下子屯好多东西。   新衣是在衣店买的,上京城的衣衫款式新潮,自是比叶溪做得好,她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主要是做衣服也是很费劲的,更何况是冬季的棉衣。以往在家里有顾母、吴氏、苗氏一起张罗还好些。   鸡鸭鱼肉,干果果脯,炸的酥肉、鱼片、麻花、红薯干等吃食,还有包饺子,包了素馅和肉馅的,好几种口味。   顾驰、叶溪、李宏和李晟四人,包了不少,给杰克森夫妇送去一些。   杰克森夫妇毕竟不是地道的本土人,好多吃食他们不会鼓捣,只能在外面买,自是和自己亲手做的,差点意思。   今年叶溪给他们送来吃食和饺子,他们都很喜欢,吃了不少。   “杰克森夫人、先生,还有小姑娘,祝你们新年快乐!” 叶溪笑吟吟的给他们祝贺,又递给小姑娘一个红包。   哪个小孩子不喜欢红包呢,杰克森夫妇俩的小女儿,在叶溪左右脸颊亲了一下,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可爱极了。   杰克森夫妇人高马大,穿着大周朝传统的红色棉衣,却丝毫不显俗气,撑起了衣衫,肌肤欺霜赛雪,更显纤细修长,俊美非凡。   “杰克森夫人,您很美丽!” 叶溪欣赏完,毫不吝啬的夸赞。   “谢谢,你同样也很美丽,是和我们外国人不一样的那种,古典又清艳,像娇花一样,让人不忍采撷,远远的看着就觉得很好看。” 杰克森夫人开口,她对叶溪也很是喜欢。   美丽的女子,是互相吸引的,谁会不喜欢呢?   顾驰听着她们两位对对方的夸赞,抬眼看着一旁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杰克森先生,真的好高啊!   顾驰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高了,结果和外国人一比,却还是矮了一些。   两位美丽的女人称赞完对方,下一步就是互相展示自己好看的衣衫和首饰,新入手的胭脂、香料等等,不亦乐乎。   顾驰和杰克森先生相视一笑,喝口茶,继续在一旁等着。   自然也给温元之送了东西,过年的时候,还邀请温元之一起吃年夜饭,几个人热热闹闹的,虽然有些挂念家里人,可身边有老师、有好友、有妻子陪伴,倒也不太冷清。   温元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顾驰他们也没有推迟,这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红包有些掉了颜色,许是老师珍藏许久,就等着哪一日,能送给他喜欢的孩子们。   月水村这边,顾母赶在过年的前一天,收到了从上京城送来的包裹。   布匹、干果吃食、茶叶、抹脸的胭脂等等,满满当当一大包。   顾母赶快交代顾大郎联同着东西和信给叶家送去,她顾不上整理东西,抱着信看了好几遍。   这是十月底写的信,到现在才送来,赶在过年前收到儿子儿媳的东西,知道他们一切都好,就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一家人围在一起,顾父读着那长长的书信,好似顾驰和叶溪就在他们身旁一样。   信中的内容很详细,将顾驰他们的生活情况讲了一遍,还问候了家人安好。   收到信好啊,收到信了,做父母的就不那么担忧了。   接着就是上元佳节,上京城可是热闹极了,漂亮精致的八角宫灯,照耀了整个上京城。   人流不息,热闹非凡,叶溪和顾驰出去逛一逛,李宏和李晟也在一旁,他们还带着温元之一起,不知情的,以为是一位老父亲带着几个儿女出去玩耍呢!   看着一个个明媚的笑脸,温元之好似回到了当初和妻儿一起出去玩耍的时候,虽然斯人已逝,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身边又有了一群生机盎然、旺盛的孩子们,牵挂着他这个老头子,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两旁不少小摊小贩,“少爷,我们这可是从南方进来的首饰,给你妹妹买一个吧!”   妹妹?顾驰黑了脸,刚想开口解释。   素白小手揪上他的袖子,水盈盈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哥哥,我想要,你给我买一个吧,好不好?”   顾驰勾唇,玩味的笑了笑,小姑娘喜欢,他自然要陪着她一起演好戏,“亲一口,哥哥就给你买。”   叶溪还没开口呢,那个摊主瞪大了眼,“小兄弟我给你说,你可不能欺负你妹妹,兄妹间不能有太亲密的行为,有违纲常伦理,你懂吗?”   叶溪噗嗤笑出声,“老板,这是我夫君,刚刚我们是在开玩笑呢!”   “哈哈,是我刚才搞错了。两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摊主挠了挠脑袋,笑呵呵的说着祝福的话。   说话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与云阳镇的相比颜色和样式都更加纷繁,更加好看。   叶溪眸子中倒仰着绚烂的烟花,又看着身旁的人,发现顾驰也在看着自己。   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笑的灿烂,身旁是络绎不绝的人群,热闹的声音,美丽朦胧的灯光,这是他们成亲的第一年,以后也要继续走下去。   顾驰的唇动了动,“喜欢你”,虽然一旁的吵闹声,盖过他的声音,可叶溪看清了他要说的话。   眉眼弯弯,笑的灿烂,小酒窝像盛了蜜一样甜,踮脚凑在他的耳边,脆甜甜的开口,“夫君,我也喜欢你。” 第78章 顾驰的溪宝   又翻过一年,在上京城的日子, 过的充实而又有意义。   顾驰进入国子监甲班, 甲班不管是学子, 还是夫子, 都是顶尖的水平, 顾驰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进步的很快,每次考核成绩稳步提升, 始终牢牢占据前几名,每次都有进步, 从第十名到第九名,第八名...   顾驰就这么,一步步的吸引着大家的目光和注意,从无人在意的一个贫寒子弟, 逐渐进入到甲班学子的眼中, 成为他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   面对他的强势进步, 即便是那些与温元之有过节的夫子,也不得不对顾驰刮目相看,刷新了他们对寒门子弟的认知。   而这些同窗学子,倒是不如乙班学生那样看不起人,他们出身最顶级的世家, 从小接受的教育,即便不认同某个人,也不会采用下三滥的手段。   反倒是一些学子,惊讶于顾驰飞速的进步和令人难以置信的优秀, 纷纷对他送去善意,会向他询问河省的情况,真正农家生活又是什么样子,也会给顾驰推荐书籍、字帖等,相处的意外还不错。   顾驰长的出色,平日衣食住行,虽不名贵,但干净妥帖,说话既不咄咄逼人,也不一味的懦弱忍让,学识渊博,眉目清隽,气质儒雅俊挺,和这些世家子弟心目中的农家人大相径庭。   加上他气质清和,要是有心结交,很容易获得他人好感。是以,其他甲班学子,面对着顾驰这么强劲的对手,一方面你追我赶,另一方面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国子监的奖银也很丰厚,第一名三十两银子,第二至第十名以此递减二两银子。   这些奖银其他学子看不到眼里,不过对顾驰来说,倒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够他和叶溪几个月的花销。   顾驰每次考核都在前十名,且不断进步,所以他在国子监的一年多时间,倒是获得了不少奖银。   他像一匹黑马一样,冲进世家大族子弟的战场,浑身闪着耀眼的光,战无不胜,让人忽视不得。   宴安之看到这种情况,特意给国子监全体夫子开了一次会议。   “你们面前摆的数据,一份是近十年来外省学子占国子监全体学生的比重,另一份,则是每科进士人数中,外省学子、寒门学子考中进士的名额。你们好好看看。”   十年时间,基本上和文正帝执政的时间没差多少。   真是不看不知道,今个看着统计出来清晰的数字,在坐的各位夫子脸色都有些凝重。   起初国子监里寒门子弟寥寥无几,可随着读书人愈来愈多,尤其是最近两三年,外省的学子比例不断在增加,间或也会出现几个寒门子弟。   并且每科的会试,外省进士、寒门子弟的比重也在稳步增长,有时名次也会很靠前。   虽世家学子仍然占据绝对优势,但也不能忽视外省学子的成长。   宴安之坐在上首,环视一周,“能吃上肉,又有谁愿意喝汤。陛下大力倡导全民读书,这世道,未必一直都是咱们上京城学子的天地。大家有排外的想法,可以理解,但不代表着可以认同。”   他站起身踱步,“一滩死水毫不波澜,永远成不了什么气候。如若永远被世家大族把持着 ,真正受益的,只有说了算的那些人,其他人可能连汤,有没有命喝,还不一定。这两年陛下接二连三的动作,大家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吗?”   这两年,除了有贡献的家族,文正帝严格管.控世家子弟买官、或者直接安排官职的情形,即便是有爵位的家族,或者是恩荫入仕,可若是子弟太过差劲,烂泥扶不上墙,也不能轻易获得一官半职。   这样一来,世家子弟的处境也可称得上艰辛。   以往家里有权力、有人脉的,读个几年书,从国子监出去就可以安排职位,可以这么说,世家子弟读书就是镀一层金,说出去名声好听,方便安排,可真正走科举这条路,成为进士做官的,上京城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别说进士了,就是举人秀才也没几个,即便他们学识水平已经达到,可人家根本不用走这条路、挤破脑袋的竞争,直接就安排了。   可如今文正帝这么一改.革,直接受损的就是世家大族的利益,只能通过科举考取功名、做官。   不少世家大族联合起来反驳,文正帝自知不可操之过急,双方各退一步。   没有经过考核,就想直接做官,行是行,但也是有要求的,对朝廷或者百姓有贡献、去军.营里历练几年,或是背景深厚、人脉关系多、父辈或祖上有贡献的等,并且也只能从不太受重视的小官慢慢做起。   虽放松了要求,可允许的名额有限,世家抢破脑袋,也就那么几个名额,大部分人不得不接受现实,乖乖的走科举这条路,和大周朝所有的学子一起竞争。   下面坐着的一位夫子眉头紧皱,开了口,“祭酒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重视外省的学子?”   宴安之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天,“终究还是这位说了算,趋势不可逆转,尤其一味的排斥,倒不如好好的教导、公平的对待每一位学子。出身不可选择,即便出自寒门,这不是被人看不起的理由。我希望,大家首先要记得自己的老师身份,树立应有的德性,以身作则,正确的教导学子。寒门和世家,并不是对立面,各放异彩,才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   他猛然抬高声音,双手背在后面,含着一股威严的气势,“若是哪位夫子觉得自己做不到,或是如周博士一样,不尊重学生,批改分数也不能一视同仁,把私人感情代入到教学过程中,那么,国子监也不需要这些老师。该怎么做,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清楚。”   有了这一场会议,国子监的老师,端正了心态,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诸位学子打破对立、和谐相处。   虽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终究是慢慢开始了。   没过几个月,顾驰和叶溪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虽顾驰这个金饽饽成亲了,可大家伙还盯着顾家孙子辈,大丫如今十二岁,也到了开始相看的年纪,每天来说亲的人把门槛都要踏平了,竟然还有些从临南县跑到顾家说亲的,可真是抢手!   举人的侄女,家里父兄和爷爷都在考取功名,顾大丫,不,现在年纪大了,家里人开始称呼名字,都叫她问琼。   她本人也知书达礼,跟着村学和顾父读了好几年的书,能干好相处,这样的女子做媳妇,谁会不满意?   不过顾父、顾母不着急,顾大郎和吴氏也不着急,再等一两年,如若顾驰考中进士,如若顾大郎通过院试成为秀才,那就是更高的一个门槛,女孩子家,做父母的,都希望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顾大宝,顾问昭,也要准备下场考科举了。   顾驰看完戏点点头,“爹娘做的不错,成亲的事不用太过着急。大哥、二哥等到八月份就又要参加院试了,也不知这次结果如何。”   叶溪笑了笑,“肯定没问题,夫君你寄了这么多书籍资料、还有你自己做的笔记回去,很有希望的。”   顾驰点点头,“大宝我倒是不太担心,他启蒙时间早,在镇上的书院也总是考第一名,只要发挥不差,成为童生秀才肯定没问题。”   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爱吃糖块、有些婴儿肥、胖嘟嘟的小男孩,如今成为了挺直的少年,也走上科举这条路。他们顾家年轻的一代,也要开始自己的征程。   而叶家这边,叶父又画了小儿子的画像,如今有七八个月大,能吃又能喝,有劲的很。   看着小婴儿的画像,叶溪酒窝藏不住,满是笑意,“爹爹给小弟弟取名一个林字,小名叫林宝,真想亲眼看一看小林宝的样子!”   林宝?顾驰勾着唇,“那你小时候,岳父岳母是怎么称呼你的,是溪宝吗?”   叶溪有些不好意思,“几岁的时候叫过溪宝,大一点后称呼溪溪。”   她没好意思告诉旁人,小时候爹娘溪宝溪宝的叫着,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珍宝。不过叶父和李氏待她真的很好,她就是爹娘心目中的小宝贝、掌上明珠,是他们最珍贵的珍宝。   溪宝?顾驰眼底含着笑意,默默念了几遍,可爱,夫人的小名也这么可爱。   顾驰刮了刮她的脸颊,清润的叫了一声,“溪宝!”   好多年都没听到这个称呼,猛然从顾驰的口中说出来,像一根轻柔的羽毛,划过叶溪的心尖,有些痒痒的。   小扇子般的睫毛翘了翘,叶溪小脸儿有些红扑扑的,嘴角忍不住仰起笑了笑。   对上顾驰的目光,脆生生的回了一句,“哎!”   自打顾驰知道了叶溪的小名,偶尔就会喊她溪宝,被李宏、李晟听见了,一副牙被酸倒的表情。   李宏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晟宝。”   李晟嘴角抽了抽,拎着他的衣领回了房。   李宏的嘴停不住,嚷嚷道:“小时候爹娘就是这么喊你的,晟宝宝。”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没有这回事。”   这可骗不到李宏,“娘告诉我的,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写信告诉娘,大哥总是欺负他亲弟弟。”   李晟勾着唇,“那我要在你写信之前,先打你一顿,这才不吃亏。”   这对兄弟俩,一个稳重,一个活泼似顽猴,平日里带来了不少乐趣。   月水村里,顾母收到从上京城的来信。   还没拆开看呢,一群村民围着她,七嘴八舌的开口,“三郎又考了第几名?拿了多少奖银?”......   村里生活匮乏,每次有关顾驰的事情,总是能在平静的生活中泛起涟漪,给他们带来未知天地的新奇,引诱着每个人更加进取,哪一天可以自己亲眼看一看,而不是只依靠信中的描绘。   顾母拆信看了一遍,讲顾驰的情况告诉他们。   “乖乖,奖银又升级了,一次就是二十两。”   “给人讲几节课,动动嘴皮子,十两银子又到手了。”   “这次考了第五名,这可是全上京城的第五名啊!厉害,厉害。”   ......   顾母笑呵呵的回了几句,村里的人关心、称赞自己儿子,她也开心的紧。   儿子每次回信报喜不报忧,是为了怕他们在家担心。现在家里每年六十亩地能挣一百多两银子呢,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顾母没敢乱花银子,都攒起来了,等到儿子在京城立了脚,这钱都是要给儿子用的。   与顾驰不断进步相比,同在甲班的萧柯,成绩不断退步,甚至最近一次考了个倒数第一,再这么下去,他就要从甲班降到乙班。   之前没在一个班还好,可等到顾驰升入甲班,出色的成绩,夫子的夸赞,同学们的相处,样样都比萧柯出息,无一不刺激着他。   顾驰就像一道金黄的日光,在萧柯看来,却是格外刺眼。明明极力想忽视,可就如同心中长了刺一样,拔也拔不去,时刻都处在顾驰耀眼的光辉下。   更让他难受的是,心里讨厌顾驰,可还不能显露出来,不管是在国子监,亦或是在温元之面前,为了维护自己一贯的形象,还不能和顾驰翻脸。   最近国子监有传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消息,说顾驰之所以读书好,都是因为温元之的功劳,肯定提前给他补习过类似的题目,顾驰才会考的这么好。   不过甲班学子才不信呢。一个围着顾驰开口,“造谣的怕不是傻子,只要跟你相处过,就知道你的水平。”   另一个接着道:“说得不错,非要扯上温大人,怕不是他自己意难平,没有成为学士的学生,心里这是在嫉妒你呢!”   他们没注意到,听到这话的萧柯眼神愈发深沉,无心的几句话,却刚好戳中他的心事。   流言杀人于无形,既然他明面上奈何不了顾驰,那就用锋利的口舌,毁了他的名声。刚开始没人信,没关系,三人成虎,谣言说的多了,总有一天会成为大众接受的真相。到那时,就是顾驰身败名裂的时候。   不过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有甲班的学生维护顾驰,倒是没有人信这些谣言。   反倒是有些人开始扒谣言出处,一扒,扒到了吴石身上,大家才明白,这谣言是吴石怀恨在心,故意散播出来的,这么一来,更加没有人相信这些虚假的谣言。   温元之看着他们二人的成绩,对着萧柯叹口气,“怎么成绩退步的这么快!有不会的,可以向退之请教。”   顾驰勾唇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开口,“是啊,瑾言,看着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影响了学业?”   萧柯脸色一变,勉强挤出一抹笑,“哪有的事,我只是最近状态不太好,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退之你学业也重,我怎好意思打扰。”   顾驰挂着浅浅的笑,“还好,我速度快,效率高,空闲时间挺多的。当初瑾言你曾说过要帮我解答问题,虽然每次找你的时候,你总是忙,可我还记着你的好意,如今你有不会的,我会好好帮你解决的,毕竟我除了读书,也没有其他可以忙的事情。”   萧柯脸上的笑意稍稍褪去,“那可真是多谢了!”   顾驰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发笑,看不惯自己又无可奈何,还要勉强装模作样,啧,累不累啊!   温元之抬眼看着萧柯,语气有些严厉,“你哪有那么多忙的事情,读书的年纪,把心都收回来。”   萧柯刚想辩解几句,顾驰接过话,“最近国子监时不时的出现一些谣言,是从乙班吴石那里传出来的。说起来也奇怪,我本和吴石无仇无怨,可他不知怎么的,好似受到了挑唆一样,故意针对我。但与他关系好的,除了瑾言你,其他人与我没什么往来,不应该针对我啊!不过瑾言你,肯定不会暗地里说我坏话的,是不是?。”   对待萧柯,顾驰虽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也知道有关自己的谣言,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   本有温元之这一层关系在,顾驰不愿多过追究,老师最喜欢这个侄子,顾驰也愿意多给他几分面子。   可惜萧柯不放过自己,谣言害人,他这是想毁了自己。已经给过他机会,就没有第二次了。   萧柯镇定自若,“什么关系好,就是同学罢了,小时候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如今也不怎么见面。”   温元之深深看了一眼萧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去,你们家,也就只有你还拿的出手,别污了你姑母的名声。”   萧柯脸色涨红,不敢抬眼迎上温元之探究的目光,心里乱跳,手不禁攥得紧紧的,“我知道了,姑父,我会好好读书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温元之发现了什么,可接下来姑父没有再说什么,他又慢慢放下心来,是他多想了,姑父怎么可能发现!   他只是暗示了几句,故意在吴石面前说了一些话,后续的事情,所有的谣言,都是从吴石口中出来的,即便真的追究,也难以追究到自己头上。   不过温元之那一番话,却让萧柯不喜,姑父这是自己出息了,就看不起他们萧家人。等到他考中进士,借用姑父的权力做了官,也就不用再像孙子一样,天天讨好他了。   等到屋里只剩下温元之一个人时,他不禁叹口气。方才盯着萧柯,可那孩子却连自己的眼神都不敢看,这不是心虚和害怕,又是如何?   当初自己仕途失意,夫人的娘家,也就是萧家,赶忙撇清关系,本以为自己女儿嫁了个探花郎,一朝平步青云,可惜冷板凳做了几十年。温夫人回娘家的时候,娘家人都没个好脸色。   如今自己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们脸皮厚,好像已经忘了当初的那副嘴脸,又赶忙抱大腿。   温元之却没有忘记,他不追究,只是出于对夫人的愧疚,愿意多照拂萧家几分。可不意味着,他老眼昏花,是真心相处,还是虚情假意的讨好,他分的清清楚楚。   萧柯这个侄子,自己失去了妻儿,他愿意对周围的孩子们多几分关照。可惜慢慢养大了他的心啊!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萧柯也逐渐成为了萧家人一贯的做派,让人不齿。   在国子监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离会试还有半年的时间。这大半年来,顾驰没有再去国子监,全力跟着温元之读书,更加认真和用功。   不过在国子监的最后一次考核中,他终于考了第一名,久违的第一名宝座,终于又轮到顾驰坐上。   叶溪如今的外语水平也提升不少,可以流利的和杰克森夫妇交谈。   每次看到叶溪说外语的样子,顾驰总有种特殊的感觉,为她自豪。这时候的溪宝自信又有魅力,好似全身闪着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又是一年,经过了大半年的突击补习,试卷堆了几尺厚,三月份来临,也到了会试的时间。   从过年到现在,叶溪就有些担心。年前上京城没下多少雨雪,年后怕是要倒春寒。   果真如此,在会试前一段时间,倒春寒来了,气温骤降,连续几日的瓢泼大雨,大家纷纷穿上了加绒的夹衣,要是在考试前受了寒,那可就不妥了。   考试为了方便检查有没有懈怠,是不允许考生穿厚夹衣的,在这么寒冷的日子,只能受冻着去考试。   叶溪一直祈祷气温赶快好转,和巷子里的邻居一起去烧了好几次香,不管有没有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温元之提前送来皮子,找人做了几件皮衣,给顾驰和李晟备着,可也只有外面薄薄的一层,勉强挡风而已。   所幸老天爷神明,听到了大家的祈求,在考试前乌云拨散,露出笑脸。虽还有些冷,但还能承受,比前一段时间好多了。   又是天蒙蒙亮,顾驰和李晟开始赶往贡院。   世上总是不缺乏追名逐利的人,走到了举人这一步,还是有许多考生。许多四五十岁乃至白发苍苍的老举人,只要能走路、能下笔,不甘心止于此,都会继续考试下去。   看着乌压压的一群人,顾驰吐出一口气,他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要是这次没考好,又是三年的蹉跎。 第79章 会试结果出   会试三年一次,由礼部主持, 主考官由文正帝任命, 选取进士出身的大学士, 共有四人, 同考官有二十人。   春闱是诸多科举考试中最严格、等级最高、也是难度最大的一次考试。   参加考生的人不在少数, 往年累积的学子、今年新出炉的举人,还有那些上过两次副榜的学子, 也可以参加会试。   大周朝这么大的地方,几十个省份, 参加会试的,有三千余人,最后只有三百个录取名额。   虽人数比例上,不如乡试那样激烈, 可平均水平上, 却是激烈的很, 能考上举人,谁没有两把刷子,实在不可掉以轻心。   考三场,每场三日,如同以往几次那样, 由考场统一提供考试用具、饭食、住宿,考试只需携带好衣衫、日用品等东西即可。   看着叶溪将东西收拾的妥妥帖帖,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整齐又不占空间, 顾驰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以往每次参加科考,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偶有顾父陪同。这还是第一次有夫人陪在身边,将一切打点的妥帖得当,看着就清爽干净。   天色愈来愈亮,主考官进场后,他们这些学子排好队,也该进场了。   叶溪握上他的手,柔柔的手热乎乎的,杏眸水盈盈的,轻松的开口,“夫君,不要紧张!考完我还在门口等你,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以往好歹家里有三个大男人,即便白天在国子监读书,晚上总是要回家的。   这次虽李宏也在,可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表兄妹,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在家,顾驰倒是不在意,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这还是第一次,留小姑娘一个人在家。   顾驰看着叶溪,大手反握着小手,“我已经和老师交代了,他会送来温府的一个丫鬟和你作伴。如若发生什么事情,记得去找老师帮忙。”   叶溪点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我知道了,夫君,你快进去吧,溪宝心目中最厉害的大英雄,加油!”   顾驰轻笑,听着小姑娘轻松的话语,还有那灿烂的笑容,他心头的紧张渐渐消失。   春闱三年一次,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走到如今这一步,顾驰不仅是代表着自己的颜面,他还背负着温元之的希冀、整个河省的希望、国子监夫子和学生的认可,还有上京城世家对寒门子弟的评估等。   肩上的担子很重,负重前行,有时也会很累,可以这么说,从当初踏入上京城的那一刹那,在没有考取功名之前,顾驰的背一直都是挺得直直的,不敢有丝毫松懈。   最有难度的考试,激烈的竞争,隐隐有些压抑、紧迫的气氛,他也会有些紧张和不自信。   不过有小姑娘陪在他身边,眼眸里流露出来的信任、肯定、鼓励和爱意,似轻柔的春风一样,吹过他的身体,吹走所有的焦虑和紧张。   排队入场,顾驰在队伍中,又看了一眼小姑娘。   叶溪一直盯着他,迎上他的目光,眉眼弯成月牙,露出娇俏的小酒窝,笑的灿烂,冲他挥挥手,“夫君,加油!”   虽听不见叶溪的话语,可顾驰看清了她要说的话,唇角扬起,坚定的继续朝前走,有了溪溪的鼓励,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说来也是巧,萧柯恰好排在顾驰左手边那一队,和他差了几个人,在顾驰的斜后面。   顾驰没看见他,不过他倒是一眼就看见了顾驰。   萧柯脸黑黑的,眸色深沉,拳头攥紧,怎么到哪里都能见到他!   每次一见到顾驰,萧柯的心里如同拨乱的琴弦,整个人都乱了神,大石块横亘在心头,压迫、紧张又厌烦,心态难以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顾驰离开国子监,可国子监里还是有他的消息,原因无他,只因最后一次考核,顾驰考了第一名。   第一名,这是什么概念,萧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每次都是排在五十名左右,可顾驰一个乡间学子,轻轻松松超越他们世家子弟,拿到了第一名,成为国子监人人羡慕、佩服的对象。   即便顾驰不在,留给他心头的压迫还在,萧柯的心态越发不平稳,加上临近考试,状态不好,最后几次模拟考试,竟然连乙班的一些学子都考不过,真是丢脸。   要不是顾驰,他哪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姑父的看重也被他抢走了,自己成绩一落千丈,要是哪一天,顾驰能尝到自己的滋味,那该有多好!   顾驰才不知道萧柯的想法,照例是严格的检查流程,身上的衣衫、带的东西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就连熏香驱虫的艾草叶都要扒一扒,看看有没有夹带东西。   比考乡试时更要严格,要是有人通过几道检查环节,还能作弊,那可真是神人。   考场与以往相比,环境好很多。首先,地方大了不少,人躺下不至于脚踝伸出外面。也不只是几块木板子,铺的东西还挺柔和。   不管是笔墨纸砚,还是照明的蜡烛,都是上等的那一类,力求不因这些外在东西,而影响考生们的发挥。   顾驰整理好东西,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考试开始。   今科会试主考官,都是学士大人,温元之也向顾驰分析过他们几人的风格和偏好,不过这几位都是老油条了,轻易不会显露出来,幸亏温元之和他们一起共过事,才了解一些。   他的位置在第一排最边上,有一个好处就是安静,前面是主考官,右边是墙壁,没人敢轻易打扰,大声说话。   当然也有不太好的地方,第一排的学子,直面多位主考官,各个不怒自威,在宦.海浮沉多年,周身的气势,给人极大的压迫。   若是心里素质不太好的,被主考官扫过一眼,或是直直的盯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接下来的思路,多影响考试啊!   拿到题目,顾驰匆匆扫过一眼,题量挺大,五花八门各样都有涉及,不仅仅拘泥于四书五经,这对学子的量和平日的积累,要求挺高的。   难,是真的难,好多题目模棱两可,最起码顾驰一眼看过去,没有太多的思路,难以抉择,需要多读几遍题,细细揣摩其意思。   揣摩对了,就是正确;可要是揣摩错了,与主考官的答案大相径庭,一题分值也挺大的,基本上这场考试也就这样了,成绩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出题的人可真是厉害,顾驰自诩见过不少题,也从未想过题目还可以这样出。   他不由得感叹,不管做过多少题目和资料,当见到真题的那一刻,以往做的那些题目,都没有抓住真题的精髓。   他深吸一口气,把杂念抛出脑外,开始认真下笔。   一场考试三天时间,合理分配好时间,上午、下午做几题、他都有规划。   三天考试时间,听起来好像时间挺充足,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这么一会儿事。   题量非常大,策论、五言八韵诗、经义、算学等,样样都有涉及。做一篇文章,提前的构思框架、打草稿、修改删除,最后誊抄、检查有无需要避讳的地方,这一系列下来,需要不少时间。   更何况光文章题就有五道,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题目,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天一黑下来,就不能继续做题了,虽发的有蜡烛,但以往出现过类似不少情况,在学子不经意间,蜡烛点燃试卷,要是等到第二天晚上发生这种情况,即便抓紧时间再誊写一遍,可心态受到的打击、因时间紧张字迹的潦乱、卷面的不整洁、忘记需要避讳的地方、有错字等等,考试结果可想而知是如何的惨。   再说考试需要九天时间,有充沛的精力,才是走到最后的保障。   所以顾驰一般等到天色黑了,不再继续写下去,将答卷整理好放入考篮,吃过晚饭后,在小小的号房里来回踱步运动,舒展身体,想一想明天题目的思路,然后洗刷过后就是睡觉。   几千人同处一个地方,虽没什么大动静,可窸窸窣窣的声音倒是不少,翻身声、床板的嘎吱声、放东西的声音、夜间去茅房走动的声音等,扰人的很。   顾驰每次都要清空脑子,静下心来,过一段时间才能入睡。   至于最响亮的打呼噜声,等到睡着后,此起彼伏,不过这时候大家都睡熟了,谁也不在意。   提供的饭食也很美味,有荤有素又有汤,不够还可以再添,不过怕是没有多少人可以再添第二次,吃多了就要上茅房,休息时间也就罢了,要是赶在考试的时候忍不住,多耽误时间。   考试期间,上茅房还要有两名衙役陪同,真是不太习惯。   前朝贡院设计的不太合理,茅房离考生的号房太近,容纳几千人的场所,每天吃喝拉撒有多少,运气不好离得近的考生,也就是所谓的臭号,要忍受连续几天的臭气熏天。   不少考生因此投诉,如今的贡院,茅房和号房是分开的,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负责清理的衙役,也会时不时的熏香,保证考场的环境和卫生。   晚上入睡,说闲话的人也不多,毕竟都走到了这一步,之前参加过多少次考试,早已没了当初的新奇和激动。   漫天星辰,闪着耀眼的光,顾驰沉沉入睡。   第三天下午,顾驰仔细检查过后,等待着收卷的衙役弥封。   三天的时间,除了有事唤来衙役,其余情况下不能出号房、不能和别人说一句话,可以这么说,独自一个人,在高压紧迫、大脑紧绷的状态下,连续做三天的考题,时间久了,怕不是能把人逼疯。   天气还是有些冷,出了贡院大门,身子猛然一凉,顾驰还没看几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叶溪。   她今日一件鹅黄色对襟襦裙,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身姿玲珑曼妙,清爽又亮眼。   杏眸亮闪闪的在人群中张望,对上顾驰的目光,小酒窝笑的愈发甜蜜,白莲藕似的玉腕抬起来,“夫君,我在这呢!”   顾驰眼底含着笑意,快步朝叶溪走去。   热乎乎、软柔柔的小手,摸了摸他的眉头,又挨了挨他的脸颊,长出一口气,“没有发热。”   这几日气温下降,顾驰体质偏凉,再加上以往生的那一场重病,叶溪一直担忧着他的身子,提前请好了大夫,要是有不对劲的情况,出来考场就可以直接看病,现在请的大夫用不上了,用不上才好呢!   也不光是叶溪这样紧张,不少人都也是这样做的,花大价钱请来大夫。天气凉容易发热受寒,小病拖成大病,那就难以医治,再严重一些的,连命都没了,还是要以防万一。   顾驰看着叶溪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夫君身子好着呢,别担心。”   他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夫人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一样照顾。   叶溪这样照顾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生病的那两年,每天顾母都要摸一摸他的眉头,看看发热没有,随时给他备好各种药材。   眼前的溪溪,娇娇嫩嫩的,如今十八岁,整个人如同清艳的桃花一样,完全绽放开来。   花一般的年纪,在上京城的这几年,却将他们三个大男人的衣食住行照顾的很妥帖,同时也不忘充实自己、继续学习。   现在她成为了自己的夫人,努力的照顾着自己,明明还比顾驰小一岁,可却时刻担忧着自己。   如若有了小孩子,有小姑娘这样的娘亲,小孩子应该也会生活的很幸福吧!   坐在租好的马车中,顾驰握上她的手,摇了摇,“辛苦了,夫人。”   叶溪娇俏的笑了笑,“现在是特殊时刻,等到考试完,我就不照顾你了,换你来关心我,到时候就轮到你辛苦了。”   顾驰勾唇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玩味的看着叶溪,“夫君不怕辛苦,倒是每天晚上都累着夫人了。”   叶溪杏眼瞪圆,这人怎么这么坏,天天脑子里都想着这一回事。   葱白的指尖点了点顾驰的前胸,叶溪小脸儿绷着,为自己找回场子,“别说大话,咱们成亲两年多,你让我累过几次啊?”   除了在阳山村那两个月,新婚蜜月,都是年轻人,顾驰缠她缠的紧。来到上京城后,顾驰忙于学业,两人亲热的次数并不太频繁,加上这大半年来,顾驰更是努力冲刺,只差挑灯夜读了,每天读书都累的够呛,哪有精力想别的事情。   叶溪总觉得,和顾驰关系最紧密的,不是他爹娘,也不是自己,而是那一屋子书本。   顾驰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笑的更欢乐,有些慵懒的靠在车壁上,“看来还是夫君不够努力,原来夫人心里这么多怨言啊!”   叶溪小嘴鼓鼓的,又在打趣自己,轻轻拍了下他的衣袖,“和你开玩笑呢!我可不像你一样,整天都想着这回事。”   不过还有闲心开玩笑,看来夫君考的还不错。叶溪拍了拍腿,“看你精神不太好,躺在我腿上眯一会儿吧。”   她虽没参加过考试,可也知道连续几天封闭的考场,不是好熬的,有些人第一场考试考完,心态就崩了,或是精神疲惫乏力。   顾驰确实是有些熬不住,主要是疲惫,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他躺在叶溪的腿上慢慢眯了眼,小姑娘身上香香软软的,气息好闻的紧,他身心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溪低头凝视着他,眉目清和,五官轮廓深邃,山根俊挺,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一样,在眼帘处打下一层阴影,和自己的睫毛长短差不多,不过她曾经摸过,夫君的睫毛是硬的,不如她的眼睫毛柔软。   虽面色有些疲惫,但难掩起绰绰风姿,长的真俊啊,越看越养眼,叶溪脸上不禁挂着笑。   李晟出了考场,进到马车的那一刻,就看到这一副场景,他动作悄悄的,和叶溪打过招呼,靠在车壁上补眠。   啧,李晟总觉得,连续考试几天,都没有表妹和好友这么恩爱给人的打击大,他也想念自己的未婚妻了,等会试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将自己的媳妇娶回家。   到家里,叶溪炉子上早就煨好白粥和鱼汤,让他们每人喝一碗,洗漱之后,上床好好补眠。   每场考试之后,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养好精神以后,就又开始接下来两场考试。   阳山村这边,顾父、顾母也挂念着顾驰,正是会试的日子,也不知道儿子衣服穿的厚不厚、冷不冷、发挥的如何......   虽远隔万里,可他们的心,时刻都挂念着顾驰。   顾家不仅有顾驰参加考试,今年顾大宝,也就是顾问昭,也在参加三月份的县试,如果顺利的话,等到八月份时,可以和顾大郎、顾二郎一起参加院试考秀才。   他们兄弟俩心里挺不得劲的,之前要和老父亲一起考试,现在又要和自己儿子/侄子一起考试,唔,要是再考不过,不会等到小儿子长大了,继续和他一起考试吧!   想想就可怕,他们兄弟俩更加用功,争取早日考上秀才。   顾驰这几年多锻炼,身子骨还不错,可也不是每个考生都有一副好身体。再次进考场的时候,贡院里时不时的响起咳嗽、流鼻涕的声音。   顾驰再次感叹,幸亏自己在第一排最边上,不至于受到那些人的传染,不过他也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   九天时间,多少年的寒窗苦读,就要在这九天时间里验证,有些残酷,竞争也很激烈,可顾驰也清楚的明白,好好读书,才是他们这种底层人士晋升最快、最公平、也最公平的途径。   家世不可选择,智商不可选择,唯有努力拼搏,是每个人可以把控的。   最后一场考试交完卷,出贡院大门的那一刻,金黄色的阳光从云层里探出头,照拂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么多天下来,大家的精神可都不太好,顾驰看见了国子监甲班的几位同窗,大家互相点头示意。   又赶巧了,萧柯还在他的后面,不少人都蔫蔫的,像背风吹的凌乱的小草,可顾驰还是那么耀眼,好像旺盛茁壮成长的大树,轻而易举的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不知怎的,萧柯总有种感觉,怕是一辈子,他只能就这么在后面望着顾驰的身影,看着他走向阳光处,被他越落越远,两人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顾驰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贡院,这里承载了古今多少人的希冀和志向,有人一朝高中,跻身官场,有人浮浮沉沉,始终过不了这一槛。   他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成功或是失败,都问心无愧,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说了,科考不是人生的全部,即便一直考不中,凭着他解元的身份,也可以给家人一个还不错的生活。   考试结束后,好好休息几天,顾驰将自己的答案思路向温元之复述了一遍。   温元之抚着胡子,边听边点头,“你的水平摆在这儿,考过会试问题不大,就看具体名次是多少。最重要的,还是殿试这一环节,来,我现在就告诉你殿试的情况。”   顾驰有些好笑,老师真的是很相信自己啊!成绩还没出来,就开始教授殿试的经验。   其余时候,他带着学生补习,每月也能挣十来两银子。   顾驰自是也没忘当日在马车里说过的话,身体力行,努力耕耘,和叶溪胡闹了好几夜。   叶溪揉着酸软的腰肢,每天早上身子又酸又软,起不来床,夫君真是小狗,连两团圆润的桃子也不放过。   不过顾驰倒是神清气爽,心里满意的很,小桃子多好吃啊!   诸位考官们紧赶慢赶的批阅试卷,所有的卷子都糊名、重新誊写,多人改卷打分,整个过程还是挺公平的。   过了二十来天,到了揭榜的日子。   顾驰和李晟都是考生,不过相比于他们两个的淡定,叶溪和李宏倒是紧张的多,一想起成绩就心肝乱颤,手还有些发抖。   至于顾驰他们二人,也不是不紧张,只不过是没有表露出来,再者,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多考几次的打算。   揭榜的那一天,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对于上京城的百姓来说,会试是大家都关注的事情。   还有一些榜下捉婿的人,专门挑选上榜了、但是名次不靠前的这种贡士,只要殿试表现的不是太差,大小都能当个官,这种可是潜力股,早早和自家闺女订下来才安心。   至于那些名次靠前的,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人家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前途无量,哪能看得上他们这些小家小户。   不过今年,这些榜下捉婿的人傻了眼,第一名竟然是寒门子弟,这可是潜力股,上好的潜力股,也不知道有没有成亲!   顾驰、李晟在家中等候,李宏和温府的小厮一起去看结果。   如若榜上有名,是会有人上门报喜的,所以顾驰二人必须待在家里,不然的话,他们也想亲自去看结果,尽快知道考试的名次。   “退之,退之,你太厉害了!” 李宏挤在榜单前,看完结果马上赶回来,头发凌乱,衣衫也裂缝了,都是因为人挤人,看榜单的人太多了。   李宏眼里闪着光,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旁,摇晃着顾驰的肩膀,“退之,你考了第一名,是第一名啊,你是本科考试的会元,你连中五元啊!”   顾驰听到李宏的话,一瞬间有些懵懵的,真是难以置信。   他知道此次考过会试很有希望,可没想到是第一名。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过成为会元的情形,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全大周朝人才济济,能人辈出,第一名又谈何容易!   叶溪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摇晃着顾驰的胳膊,吧唧一口亲上去,“夫君,你真厉害!”   李晟感觉有些孤独,他这个亲弟弟,是不是忘记自己大哥的成绩了!   顾驰脸上也挂着笑,给李宏和小厮端来茶水,让他们喝几口,歇一歇,“你哥名次多少?”   李宏连灌几口茶,一拍脑袋,“我忘记了,看到你的成绩太兴奋了,就忘记继续看下去了。”   李晟的脸色黑黑的,强忍着把他丢出去的念头,这是自己亲弟弟吗?   看着自己大哥黑着脸,李宏调皮的摇摇头,“骗你的,大哥也考中了,一百五十五名。”   李晟这才放心下来,只要考上就是胜利,名次不太靠前也没问题。   不多时,报喜的人赶来,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叶溪准备好赏钱。   这么一通动静,住在巷子里的人家,都知道这家出了两位贡士,纷纷赶来道贺。   顾驰考上第一名,最高兴的除了他本人,此外就是温元之了,这两天神清气爽,嘴上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   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成绩未出时,天天故意询问顾驰考了第几名,然后再暗暗地冷嘲热讽一番。   可惜啊,可惜,真是要让他们失望了,他的学生是最厉害的第一名,连中五元,整个大周朝也没几人可以做到。   他到现在还记得,会试名次传到办公的地方,那些同僚们呆愣着张大嘴巴的样子,一个个惊讶极了,真的打脸打得爽。   不过没走到最后一步,一切都还不好说,会试考了第一名,殿试却名次靠后的有大把人,顾驰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准备几天后文正帝亲自主持的殿试。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仙女们端午安康,快快乐乐,也祝高考的学子们,考上心仪的大学,心想事成!么么哒,^0^ 第80章 殿试   上京城的小报动作很迅速,第二日占据几页版幅来介绍有关今科贡士的情况, 籍贯年龄、是否婚配、家世如何以及对其学业水平的评价等, 详细的很, 媒婆说媒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这些人的消息可真灵通。   顾驰仔细看着小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共录取三百名, 其中仍以世家子弟为主,大部分人的家世都不差, 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真正寒门的子弟,只有一小部分。   小报着重介绍了前二十名的情况,都挺出色的, 各有各的闪光点。   有一个共同点是, 前面的贡士都挺年轻的, 和顾驰年龄相当的也挺多,自从文正帝执政,大力推进全民读书,如今学子是越来越年轻化了!   对待顾驰这个第一名,更是花费不少笔墨, 标题又大又黑,明晃晃的惹人眼,“震惊全大周朝的一件事,第一名竟然是他”、“世家子弟都要哭了, 就因为这几点与会元失之交臂”、“寒门子弟的逆袭之路”、“河省的崛起和希望之光”等。   将顾驰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犹如文曲星转世一样,顾驰看了,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写这篇文章的小编,可真是个人才。   叶溪专门买了好几份小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就没有下去过。   她将这些小报妥帖的放起来,“等到时候回家了,带回去给爹和娘看,他们肯定很开心、很骄傲。”   做父母的,谁不愿看到自己孩子出息的那一刻?公公婆婆远在家乡,难以及时分享到这份喜悦,有这些报纸的描绘,到时候也可以让他们不太遗憾。   夫君这么厉害,叶溪恨不得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要不是这些纸质的东西难以保存,她还准备把这些东西当成传家宝传承下去呢!   能在这么多人中摘夺桂冠,也挺出乎顾驰的意料,一想起这件事,嘴角就忍不住扬起。说起来还有些好笑,昨晚他还失眠了,激动的一夜未睡着,今个也不觉得困,只觉得格外有劲。   叶溪看到他这幅样子,其实她自己也挺激动的,夫君付出了多少的汗水和艰辛,如今终于有了回报,这一步步走的并不容易。   夫君平日看着稳重,其实根子里还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会紧张、会激动,以往他的负担太重,到如今,终于可以暂时歇一歇了。   考试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拿前二十名来说,大家的水平其实差不多,谁当第一都有可能,就看哪一个更能获得阅卷考官的青睐。   不过令顾驰有些惊讶的是,萧柯竟然还没有李晟考的好,吊车腿那种,名次挺靠后的。   两年前,萧柯意气风发,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骨子里的疏离藏都藏不住。如若不知情的人,很容易被他的伪装所蛊惑,认为他是一个温文尔雅又和善好相处的人。   可如今的萧柯,一眼看过去,就能感受他那股阴鸷,真是相由心生,总是做坏事,这不就抱负到自己头上了,成绩一落千丈,被远远的落在后面。   走完九十九步,还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殿试这一关。顾驰状态调整的很快,有萧柯这种人的前车之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很快投入到殿试的准备当中。   温元之为官几十年,不管是行走宫廷的礼节、还是面圣该如何相处,都颇有经验,他也不藏私,一一教授给顾驰和李晟二人。   殿试前几天,上京城却沸沸扬扬的流传着这样的消息,第一名的名次有猫腻,凭什么后面那么多世家子弟被他一个寒门子弟压一头。   传流言的人,直白的很,赶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直指顾驰,冲着他来,目的就是要损害他的名声。   流言猛于虎,张口难辨,若是传入文正帝耳中,信了谣言,自然会对顾驰没有好印象,甚至会厌弃他,那殿试的时候,顾驰被皇帝不喜,还有好前途吗?严重的剥夺了功名也是有可能的。   即便后来查明是谣言,但早已尘埃落定,无可挽回的余地。   这人倒是挺有心机,故意在读书人间煽动。考上的是少数,落榜的是多数,好多人心里都存着一口气呢,最容易头脑不清,被人牵着鼻子走。   当然不乏一些浑水摸鱼的人,把顾驰拉下去,就轮到后面的人上位。   再严重一些,谣言愈传愈烈,三年一次的科考被人质疑其公允性,如若为了安抚人心,废除此次会试,那他们那些没考上的人,就又有一次机会。   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能拉下水一个是一个,世家子弟不好惹,可顾驰没什么靠山,枪打出头鸟,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也是深深抓住了这些人的心理,虽他们出发点不同,可最终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太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顾驰并没有受到这些谣言的影响。   他要是有这个能力,让几位主考官都包庇自己,那也不用辛辛苦苦读这么多年书了。   再者出来这件事,最恐慌的倒不是他,而是几位阅卷的主考官,出现这样的谣言,不就是暗指他们有问题吗?   有这几位在上面顶着,顾驰并不担心,用不着他出手。   为了自保,这几人自愿辞去官职,以正清白,还特意找到上京城小报的小编,花了不少笔墨,将顾驰从小到大所有的荣誉和事迹写出来。   什么生着重病一边喝药、一边读书;别的小孩子在玩泥巴,他在干农活,嘴里还背着书,时刻手不离书;懂事又有礼貌,全村的人都喜欢他这个孩子;没钱买笔墨,就用清水练字,经年累月,练字的墙壁都掉了一层颜色,笔头秃了还不舍得扔,凑合着继续用;没钱买书,就一本本的抄书;重情重义、和夫人青梅竹马,立志要为河省正名等等。   将顾驰塑造成一个逆风翻盘、向阳而生、坚强不屈、悲惨却不断强大自己的形象。   不仅如此,各大酒楼说书的,也开始为顾驰说好话。   反正一夜之间,顾驰的形象就反转了,大婶、大爷们听着顾驰的事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个孩子这么惨,多不容易啊!这些黑心肝的还敢造谣,看不起贫家子,就是和他们老百姓作对。   顾驰看到小报上的内容,这说得真的是自己吗?别人他不知道,村里张婆子挺不喜欢自己的,他真的不是人见人爱的孩子啊!   竟然还有不少国子监的学子,跑到顾驰家里,向他道歉。   顾驰这么惨,笔头用秃了还舍不得扔掉,却从来不卖惨,当初他们那么欺负顾驰,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一个送给他一根笔,一个送给他一锭墨,反正送啥的都有,“顾驰,我们向你道歉,你小时候没有用过的东西,我们都给你补上。”   顾驰苦笑不得,“我没有那么惨,爹娘对我都挺好的,好吃好喝的,都给了我这个小儿子。用清水练字,一方面是有省钱的打算,但另一方也是为了锻炼臂力,我对自己的生活挺满意的。”   两三岁时,别的孩子在玩泥巴,他也在玩泥巴啊!笔头秃了舍不得扔的绝对不是他,要一堆破烂的东西干吗?忆苦思甜吗?他真的没有这个特殊的癖好。   听到顾驰这样说,那群人更愧疚了,顾驰过的是这样的生活,竟然还觉得很幸福,没有一丝抱怨,乐观的对待每一天,这样的人不考第一,谁能考第一啊!   有他们这群人,谁敢质疑顾驰一句话,他们就会上前反驳回去,没过多久,有关顾驰的谣言很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上京城的百姓们,可太喜欢顾驰这个孩子,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家的熊孩子,纷纷看好他在殿试中继续考第一名。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顾驰获得了一批老母亲般的关爱和支持!   文正帝自然也听到这些流言,几个主考官愿意摘去乌纱帽自证清白,被他拦住了。   这几个主考官是文正帝亲自点名的,人品行事他的信得过,最重要的,从确定人选、到出题、到最后的批阅试卷,他们都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进行的,不与外人有往来,吃饭、睡觉都有衙役监管,即便是一只鸟,想有飞进来都不太容易,更何况是包庇作弊。   这种流言说高明,一点都不高明,稍微懂得会试流程的人,都不会相信。要说不高明吧,最容易扰乱舆论,百姓被牵着鼻子走。   文正帝派人详查,务必要抓出背后传播谣言的那人,这人真是没安好心。会试三年一次,是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被他这么胡乱一搞,差一点就影响了会试的威信,如若得逞了,大家伙对选出来的人才如何信服?会试的存在还有必要吗?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文正帝倒是对顾驰挺满意的,谣言传的那么激烈,也没有扒出来什么黑点,说明这个学子本身行得端、坐的正,不仅学问好,人品德行都值得信赖,这才是朝廷所需要的官员啊!   他召来温元之,“你的学生最近风头正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元之行过礼,“臣的学生,随了老臣,陛下英明,自是不会相信那些惑众的流言。”   这话说的挺狂,文正帝笑了笑,“若是顾驰殿试表现的不如预期,爱卿又当如何?”   温元之老神在在,语气坚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信这孩子不会让老臣失望的。”   他选出来的学生,能是一般人吗?   文正帝修长的丹凤眼含着笑意,“那朕就等着看他的表现!”   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那可是一丝都马虎不得,就连纸墨都有要求。   这可造福了那些商家,什么“七层纸”、“五层纸”,还有卖的各种笔墨,号称和殿试时差不多,不少学子都会花钱买回来。   顾驰自然也不例外,买了一些回来感受其有什么不同。   更甚者,还有什么“及第汤”、“进士粥”、“状元饼”“等,五花八门,卖的还挺好,不少人大老远也要跑来喝一口。   真是学子的钱最好赚啊!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学子本身的水平,经历几天的准备,到了四月二十一日那天,就是殿试的日子。   出门前照例是“吧唧”一口爱的鼓励,叶溪眉眼如画,笑的好看,“夫君,别紧张,反正不管怎么样,最次一个同进士是跑不掉的,保持平常的状态就好了。”   顾驰拉着她热乎乎、软软的小手,应了一声,“夫君知道了,在家等着我回来。”   溪溪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结果都不会太差,他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了。   顾驰精力满满,和李晟一起去到宫门外等候。   所有的应试者排好队,即便还没有进入宫门,就可以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庄重,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也没有一个人敢四处张望。   大家举止得当,仪容仪表整洁,连手指甲都干干净净的,把自己打扮的是越俊越好,有些年龄大的、或是那些少白头的,想了不少法子,什么吃黑芝麻、黑豆的,用特殊的药材洗头啊,用尽各种方法,从头到脚全方位打扮。   黎明的曙光照耀,宫门打开,宫城的全貌,慢慢在众人面前展现,大气又磅礴。   所有人排好队依次进入,走在宽阔的青石道上,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总感觉连空气都和外面不太一样。   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天子脚下,庄严肃穆又厚重,即便还未见到陛下本人,也忍不住让人臣服。   时不时的会有宫女、太监的路过,但即便是伺候人的,也是仪容得当、面色沉稳,不慌也不忙,在主子面前伺候,如何处事最为重要。   若是他们这些应试者太过紧张,说话说不出来,最基本的心态都不行,从某一方面来说,怕是连这些宫女、太监都不如。   又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一系列礼节,然后颁发策题。   文正帝在上面高座,顾驰虽没敢看他的容貌,可方才行礼时听他的声音,也是非常年轻的,无形中有一股气势,不愧是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人腿软。   与以往其他考试相比,殿试是不同的体验,这么多人直盯盯的注视着应试的新科贡士,更别提还有天子,整个太和殿只有写字的沙沙声,连呼吸似乎都要轻几分,威严、安静中,又带着绝对的压迫,让人忍不住手腿发抖,连笔都快握不住了。   顾驰深吸几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尽快的平稳好心态,将所有的紧张和杂念挤出脑海,将所有的注意移到考题上。   这次殿试的题目,是一道完全的时政题,有关边疆屯田。   挺棘手的,谈诗作赋他们拿手,可要说到政事上面,他们还未踏入官场,如何懂得这些事情!   不过文正帝将边疆屯田出成考题,自是代表着他有这方面的打算,可能接下来就有动作了。   皇帝人家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就是看看这群贡士有没有特别好的想法可以采取,或是这群贡士的想法是否和文正帝本人一致,说到他心头上了,那自是脱颖而出。   可怎么才能合皇帝的胃口呢,这是关键,也是最难做到的。   温元之经常会向顾驰讲述朝廷的大事,他也读过不少史书。   边疆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可惜缺乏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片的土地被搁置,而屯田,是一个英明的决策。   屯垦戍边,那么多士兵驻扎在边疆,保家卫国,可和平时期又当如何度过?随行的孩子妻女又当如何安置?   将一部分的士兵力量发挥出来,同时以民众的力量占据主导地位,军屯和民屯一起,兵民并济,发展边疆经济,自给自足,可以自己提供粮食,不仅降低了朝廷的花销,节省兵粮运费,还发展了边疆的经济往来,吸引人流,长期驻扎在那里,充分利用各种人力,让其他人不至于无所事事。   大片的土地,可以种植棉花、甘甜的各类水果、粮食等,与朝廷和边疆其他国家、省城进行贸易往来,加强了联系沟通,也可以更好的维持边疆的稳定。   一方面解决军队补给问题,巩固边疆的稳定,发展军事力量,平息祸乱。另一方面发展经济,充分利用资源,加强控制与管理。   不仅如此,屯田带来的还有水利的建设、内外商贸的发展,更是文化的传输,将大周朝的文化传播到其他地区,在边疆设置书院,让边疆的百姓和军队随行的孩子都可以接受教育。   当然,仅仅依靠这些人是不行的,朝廷要大力鼓励边疆的发展,商人去边疆做生意可以降低税收;罪犯流放到边疆,给他们分配土地和钱财,发挥他们的力量;其他地区的百姓愿意去到边疆,则给予他们更多的土地、住宿,三年免赋税。   朝廷大力支持各类人马去到边疆,不仅是口头上的命令,更要有实际行动多少支持,只有给予老百姓切身的利益,政策才能通行。   顾驰大脑转的飞快,他出身农家,更是明白土地的重要性,小至一个家庭、一个村子,大至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牢牢抓住土地的命脉,才会心中不慌。   能提出屯田这一政策,文正帝真是一个明帝,顾驰越来越佩服文正帝,有这样的天子,大周朝定会繁荣昌盛,四海安定。   他沉浸在思考之中,心中激荡,既佩服文正帝,也希冀日后百姓的安稳生活。有这么一位好皇帝,日后踏足官场,他一定也要成为一位好臣子。   行云流水,思路一气呵成,他开始动笔在草纸上写下。他并没有关注其他学子的动作,全身心投入其中,传入耳中的只有写字的沙沙声。   “屯田一事,实为安边、便民、足食、足兵之良法。且有军屯、民屯、遣屯、旗屯、回屯等多种形式,以民屯为主。授田数亩、或有征银、或有佃粮,降低税收,给予切实的支持。   设置校尉、节度使等,进行统一有力的管理。   兴修水利、兴办学校,诵经读书,参加科考,给予政策上的加分优惠,培育人才,传播文化、发展经济。   ......   屯田乃千古之策,兴则边疆兴,废则边疆废。数年之后,农桑辐辏,阡陌成群,内外商民鳞集星萃,人摩肩,车击毂,货如云屯。”   顾驰写的专心,文正帝早已注意到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在打量着顾驰。   顾驰这名字,在还没有见到他之前,文正帝就已听过两次,不仅是他,怕是上京城不少人听过顾驰的名字,他早就对这个学子有些好奇。   以农家子的身份,考取会试第一名,还是温学士的徒弟,能让温元之收为学生,必定有过人之处。   样貌也着实出色,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与世家子弟相比,也不落下风。还没有畏缩之气,除了刚开始的些许紧张,立即专心致志,不被外界干扰。   文正帝面色不显,看他写的那么认真,如周遭无人一样,起了想要一看的念头。   脚步虽轻,周身的气势却难掩,顾驰自是感受到文正帝来到他身边。   他稳住心态,深吸一口气,回到思路上去,顶着威严的注视和气势,面不红、心不跳、手不抖,稳稳当当的继续写下去。   文正帝在他旁边停留了不短的时间,看到那工整、优美的字迹,暗自点头。   接着再看到所写的内容,文正帝眼底含着一丝满意,竟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提出的政策切实可行。   该学子虽年轻、未入官场,却胸中有沟壑,一字一句都说到他的心坎上。   文正帝有些遗憾,恨不得顾驰赶快将文章全部做出来,好让他看到接下来的内容。   目光移到顾驰的身上,仔细端详了他几眼,明黄色的衣角离去,文正帝去到下一个考生那里。   可先入为主,看别的考生卷子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有些考生镇定自若,当然也有那太紧张、慌了手脚的人,呼吸粗重,墨汁滴到卷子上面或是手抖的写错字,总之什么表现都有。   文正帝大致看了一遍,有了粗粗的了解,才回到座位上去。   他心中已有想法,却未显露出来,面色如常,仔细注视着考生的一举一动。   午饭是宫饼和一碗汤,味道还不错,不过大家也不敢多吃,当着陛下的面入厕,唯恐留下不好的印象。   吃过东西后,顾驰才有时间打量几眼宫殿,富贵豪华,透露出千百年的厚重,不过他也只是稍微看几眼,缓解眼睛的疲惫,随即继续下笔。   直到半下午,修改删除后,将内容誊写到答卷上,工整又干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确定没有错别字和需要避讳的地方,也没有需要再添加的地方,他准备交卷。   顾驰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摆的整齐,举手示意,此时已有陆续几人交卷出了考场。   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身材颀长、脊背俊挺,文正帝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用过的东西整齐摆放,对来收卷的官员也是双手奉上、虔诚有礼。   虽只是很简单的细节,可在特殊的时刻,没有多少人能牢记在心,一一做到。那些已经交过卷、离去的书桌上,有一些乱哄哄的,并未记得整理。   越是紧张的时刻,越做到细微末节,才是真的出色。   细节看人品,顾驰这学子,当真是不错!   出去太和殿的那一刻,顾驰吐出一口气,文正帝来到他身边时,他起初是有些紧张,可更多的是满腔的濡慕之情,自己写的东西,能入天子的眼中,对读书人来说,这就是最高的荣耀。   反正他已经尽力,至于结果如何,不是他能决定的。   又过一盏茶的时刻,李晟也交卷来到宫门外。   “没想到陛下竟然出了时政题,和咱们平时准备的都不一样。” 他到此刻还有些腿软,即便没有看见皇上的容颜,听了他的话,感受着他的动作,就觉得气势压人。   顾驰点点头,“是有些出乎意料。”   李晟接过话,“幸亏温大人之前讲过朝廷上的事情,也能借鉴一二,不至于无话可说。退之,这真的是沾了你的光,不然我如何能得到学士大人的教导,明天请你吃饭。”   顾驰勾唇笑了笑,“一顿饭可不行,这几天的饭都由你包了。”   李晟哈哈笑着,“没问题。”   若不是跟着顾驰一起,时不时的也能得到温元之的补习,凭他自己的水平,可能连会试都考不过,又何谈走到殿试这一步。   能结交到顾驰这个好友,是他最大的荣幸。   回到家,叶溪和李宏都好奇宫殿什么样子、皇帝长什么样子。   可顾驰他们也没看到文正帝的相貌,宫廷礼节森严,未经允许直视陛下是不允许的。   顾驰开口,“之前听老师说过,陛下英俊极了,不少世家的女子都愿意进宫。”   其实不光是溪溪,就连顾驰自己,也渴望见到文正帝的长相,这么英明的君主,是他愿意追随、忠诚的对象。   顾驰第二天将自己的答案告诉了温元之,让他判断自己作答的如何。   温元之迟迟未说话,直直的盯着他看,自己太有眼光了,发现顾驰这个好苗子。   虽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文正帝有边疆屯田的想法,可根据他对天子的了解,自己学生的文章,绝对说到皇上心坎上了。   自己学生也是个神人,之前百姓流传他是文曲星转世,可今个这么一看,说不好还真是文曲星转世啊!   温元之笑的开怀,“稳了,退之,就看是第几名了。”   一晃眼又过去了五天,这些新科贡士又聚在宫门外,伴随着宫门缓缓打开,成龙,还是成虫,就看这一次了。   太和殿里,几位大臣却有些异议,“陛下,微臣认为此举不妥,钦点他为状元,难以服众。如若陛下非要扶持他,该学子容颜出众,一甲三名的探花也可以。”   文正帝轻笑一声,含着些许的冷意,“既然是钦点,自是我这个天子说了算。难以服众?恐怕是难以服你们这些人的打算吧!”   “微臣之心,天地可鉴,还请陛下三思。” 一群世家大臣毫不退让。   到底选谁当状元,各有各的意见,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顾驰边疆屯田的部分作答,有参考一些资料。   小仙女“美好人生”1瓶灌溉、小仙女“朽骨”10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有小仙女“W”的10瓶灌溉,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继续加油哦! 第81章 连中六元(捉虫)   “既然诸位爱卿觉得不服众,那你们说说, 选哪一位才能服众?” 文正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 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下面的几位臣子互相对视一眼, 内阁崔学士率先开口, “会试第二名的慕柏然不错, 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父兄也是从二品的官职, 若他成为状元,可成为大周朝学子的表率。”   其他人听到这话可不干, 吏部王尚书紧随其后,“当然是第三名的王勋,父兄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他走了文官这条路, 能文能武, 这才是其他学子学习的榜样。”   剩余几位大臣也赶忙开口, 推荐心仪的人选。   文正帝依靠在龙椅上,坐姿有些慵懒,“你们各有各的人选,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确定,大周朝的状元, 肯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你们说说,谁是最优秀的?”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谁都不甘示弱。   崔学士又赶忙开口,面上有些自豪, “自是慕柏然,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大族的风范。”   “胡说,那是你夫人娘家的侄子,你当然要说好话了。陛下,还是王勋最出色,可成为连接朝廷文武官员的纽带。” 王尚书立即反击回去。   话音刚落,其他人的声音又出现,咄咄逼人,“连接文武官员?说的道貌岸然,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和王家走的很近,怕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你血口喷人,故意污蔑我。” 被说中了事实,王尚书有些跳脚,硬撑着反驳回去。   ......   场面乱成一团,这群臣子好似忘记了文正帝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服谁,互相抖落出各自心中打的算盘,俨然都快吵起来了。   他们都抱着这样的打算,努力抹黑别人,彰显自己推荐人选的优秀。只可惜,最后的结果就是团灭。   下面一群人吵成一团,文正帝丝毫不生气,食指指尖有些懒散的撑着眉头,看的津津有味。   这群人与东门外菜市场上,为了一个铜板,挽起袖子掐着腰讨价还价不礼让的老大爷们没差多少。   一大早就看到一出闹剧,如同有几千只呱呱乱叫的鸭子,各自把对方做的不为人知的事情抖出来,极尽全力抨击对方,将对方拉下水。   啧,听着他们做的坏事一件件被抖出来,可真是让人心情舒坦。   文正帝使个眼色,一旁负责记录的史官赶忙记下来,又抬起下巴示意,他身边的大太监严公公轻轻出了太和殿的大门。   文正帝看够了热闹,轻叩几下龙椅的把手,清脆的叩动声在殿内回荡,“要不要我给各位抬来一面镜子,让你们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懒懒的看了下面臣子几眼,接着开口:”你们都说自己推荐的贡士堪当状元,可方才你们各自的一番话,不是这么表明的,各有各的缺点和不足,又谈何最出色?”   下面吵成一团的声音赶忙停下来,顾不得继续争吵,齐齐请罪,“是微臣有些忘乎所以,还请陛下恕罪。”   也不怪他们如此,先帝形同虚设,将所有的权力下放给臣子。从来都是臣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几十年这样子,早就将这些大臣的心养大了,坐在龙椅上的陛下,也就是多穿了一件金闪闪的龙袍而已,还不是要被他们这些大臣把弄在手心里。   面上再怎么恭敬,他们还真没把皇帝放在心上。   可如今世道变了,文正帝不是先帝,不会甘愿受这些臣子的束缚。他才是天子,不是这些人的傀儡。   “恕罪?” 文正帝冷笑一声,“方才听了你们各自的一番话,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朕不知道的事情,各位爱卿滥用职权,各有各的私心,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利益,愧对百姓,也辜负了朕对你们的信任,朕实在是太痛心了。”   其他臣子:......可真看不出陛下您哪里痛心,这不笑的挺欢快嘛。   他们又齐齐开口,赶忙请罪,“方才微臣们情绪有些激动,说出的话都是气话,做不得真,微臣们心怀百姓、尽忠于陛下,不敢存有一丝私心,也不敢谋取私益,微臣们侍奉陛下多年,老们的心,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朕自是知道。”文正帝叹口气,知道你们这群人没安好心。“ 可起居注都已记下今天你们说的话,为了给百姓、给后世一个交代,朕不得不好好调查你们一番。是真是假,结果很快就会出来,若是各位问心无愧,绝对不会冤枉诸位爱卿的。”   话音落下,在外等候的侍卫们,随着严公公进殿,侍卫们高大强壮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将这群老头子们压得死死的,“请吧,诸位大人!”   这些臣子懊悔不迭,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要不是其余的人故意拆台,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的目光又移到正中央的龙椅上,终日打雁,终被雁啄,谁能想到当初被他们迎上皇位的少年,一路扮猪吃老虎,在他们眼皮子下面不断成长,如今成了说一不二的帝王,莫测高深。   崔学士不愿就这么妥协,“陛下是要将我们这些老臣一网打尽吗?先帝之子个个不愿继位,当初我们力保陛下您这个宗室子弟登上皇位,我们辅佐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因为这么几句话,就要审讯老臣,传出去不怕其他臣子寒心吗?”   文正帝面色冷淡,扫了他们一眼,“朕是天子,为天下百姓负责,本是要听从你们的意见选择状元人选,可你们一个两个互相揭发,有这么多的问题,朕不能不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只要你们没问题,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放心,朕不是不念旧情的人,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朕都记着呢!”   自是要记得清清楚楚,什么功劳苦劳,当初同意自己继位,这群大臣们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想要辅佐个傀儡皇帝,根本没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中,如今一个个道貌岸然,说的好听。   文正帝话音一转,对着侍卫们高声开口:“刑部的人审核自有拿手的法子,再硬的骨头,也会乖乖吐出来。你们听好了,对待诸位大臣,要恭恭敬敬的审讯。几位爱卿既然声称自己忠君爱民,想必会好好配合的。”   受点轻伤没问题,可不能死在大牢里,那这群世家就要赖上自己了。   崔学士咪着眼,眼里闪过一道冷光,直直盯着上首的文正帝,是他们粗心大意了,还活在过去,总以为皇帝还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而他们,才是朝堂实际的决策者。   今个这事,说大不大,一群臣子各有各的看法,情绪有些激烈,互相攻击了几句,既然是在这种状态下,说出的话自是不能信。如若帝王不在意,自然不会过分追究,顶多责备几句。   可说小也不小,当着天子的面忘形争论,有藐视天子之威的嫌疑,加上他们还抖落出一些事情,更是引起了帝王的猜测。   文正帝借此机会发作,看来是对他们不满已久,早就想料理他们这些臣子了。他们也倒好,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眼力劲也没了,白白送上把柄。   帝王之心,果真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可操控的,要不然人家能当帝王呢!做臣子的,心可不能太大了,妄图自己上位,凌驾于天子之上,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到了这份上,这群人再横,也拗不过皇帝这根大腿,一个个黑着脸、忿忿的跟着侍卫们走了。   出太和殿大门的那一刻,崔学士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待了几十年的大殿,上首的帝王年轻又有魄力,他总有种感觉,他们世家大臣,到了落幕的时间了。   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这几位臣子就别想回家了,与外界隔离,才方便调查结果。   终于烦人的几千只鸭子没了,耳边一片安静。文正帝看着剩下的人,“谁还有什么异议?”   有了前车之鉴,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说什么,“一切谨听陛下的安排。”   文正帝脸色露出一丝满意,“那就还按最初的名次,请前十名新科贡士进殿。”   方才他们那群人推三阻四,各个都想要把自己党.派中的人,推上状元的位置,利益根深盘结,忠臣难求,帝王之路也难走啊!   顾驰他们这些新科贡士,按着会试的名次站队,马上就是揭晓成绩、决定命运的时刻,各有各的紧张,有些心态不好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流,手脚发软,忍着拉肚子的**。   当然也有心态好的,比较隐忍,不仔细看,看不出紧张的感觉,不过时不时攥紧的拳头,也可以透露出他们内心的忐忑。   顾驰站在第一个,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以往有过因太紧张表现的不好被陛下不喜,而落得同进士的下场。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尽力缓解紧张的情绪,他不管能获得什么名次,已经很幸运,能给家人一个好的生活,没辜负自己付出的努力和志向,这样想着,他的心态渐渐平稳下来。   接着就听到宣前十名进殿的声音,确定好衣衫整洁没有问题,顾驰领头,从容的进到大殿。   顾驰进殿的那一刻,明黄的阳光投入到大殿内,瞬间一片灿烂。   文正帝看着打头进来的顾驰,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温润又俊挺,只觉更加养眼。   行李过后,文正帝低沉的声音响起,“各位是会试的前十名,召大家进来,就是普通的谈话,不必太过拘束和紧张。”   顾驰是第一名,谈话自是从他而起。   “顾学子,来到上京城的一路,可有什么收获?”   顾驰神色从容,谈吐举止大方又利落,“学生与妻子好友同行这一路,看了以往未见过的风景,吃了不少特色吃食,也拜见了一些当地的文人墨客,了解一些特色风情。学生的妻子还着意记下了一路的物价和景点、吃食、价格质量适中的店铺、客栈等等。”   “哦,这是为何?” 文正帝有些好奇。   顾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学生的夫人自幼喜欢看游记,出行这一路,她萌发了自己写一本游记的念头,将上京赶考的历程写出来,详细的介绍,也方便日后的举子们少走弯路、上当受骗,要是每位远游的人都有这样一本指南,哪里客栈价格便宜、哪里的美食好吃、哪里商铺东西种类多,也不用再费心思的打听,想必会省下不少精力和时间。”   文正帝了然点头,“指南?有意思,要是有这样一本指南,确实是便利不少。等到你下次回乡的时候,想必你的夫人也可以再次完善和补充修改。很少会有人写游记指南,更何况是一位女子,心中有沟壑,和你正是相配,朕等着你夫人这一本指南的出书。”   “夫人她要是知道今日受到陛下的赞扬,肯定很开心,定不会辜负陛下的肯定。”顾驰回答道。   能和天子谈话,谁不是争着抢着表现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在殿试的时候谈论女子,文正帝心中一动,顾驰这学生,倒真是与其他人不同。   “你连中五元,又有何想法?”   顾驰面上挂着笑,语气真挚,眼含濡慕,好似天上的星辰,闪着亮光,“连中五元,也出乎学生的意料,一路走来,离不了学生自己的努力,但更要感谢父母的养育、各位夫子、老师的教导、好友的陪伴,还有妻子的鼓励和支持,同时学生还要感谢陛下您,正是您的决策,扶持了我这类寒门子弟,让学生有机会、有能力继续读下去。”   看着那闪亮的目光,文正帝有些一愣,随即眼中显露出一丝满意,虽是恭维的话,可却能听出话语里的真挚、能看出目光里的崇拜和尊敬,让人很难心生反感。   “关于边疆屯田,朕看了你的文章,和朕的想法一致,你是如何想到这些内容的?”   顾驰不慌不忙的回答:“学生出生农家,还不识字的时候,就知道田地的   对一家人的重要性。大周朝地大物博,可也是由一个个小家组成的,只有知道每一个小家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才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学生也有意识的关注土地问题,看过史书和有关文献资料。在之前某一朝代,就有臣子提出过屯田的事情,不过被当时的皇帝以“不毛之地、费时费力”给否定了,但学生并不认可,这些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正如学生在文章里所说的那样,开垦戍边是千古之策,陛下英明。学生有此想法,还要归功于陛下您提出的决策,让学生越想越觉得妙,思路如行云流水般,一下子打开。”   清润的声音在宫殿响起,文正帝轻轻点头,“说的不错,朕等着日后再和你探讨边疆屯田的问题。”   此话一出,其他站着的贡士心里一咯噔,陛下能说出这话,可见是对顾驰很满意了。   他们心中升起一丝鄙夷,这顾驰,不愧出生农家,讨好陛下挺有一套,和他老师一个德行,抨击最厉害的是温元之,最会拍马屁的也是温元之。   虽这么想,可轮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使出浑身解力,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把文正帝从头到脚夸一遍。   拍马屁这种事,也是有讲究的,让听的人心情舒坦了,是本事;可要拍到马腿上,虚情假意过了度,那就容易让人不喜。   接下来就是第二名、第三名的谈话,文正帝问第二名的是有关世家大族的利弊,问第三名的是关于文武官员的看法。   就这么一圈轮下去,文正帝面色淡淡,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目光在十名贡士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顾驰身上,“连中五元,古今历史上,有此殊荣的寥寥数人,只差最后一元便称得上是传奇,你想要这最后的一元吗?”   顾驰目光清明,眼神坚定,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学生自是想要,又有哪一人不想要此殊荣!”   “好”,文正帝笑起来,雄心壮志的臣子,才是他想要的,“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也希望日后,你不要让朕失望。”   文正帝低沉的声音响起,“本次新科进士,一甲第一名,即状元,河省的顾驰;榜眼,浙省的罗繁森;探花,上京城的班固之。”   顾驰一瞬间好像有热流流过心间一样,满是难以置信,心头的激动难以用言语描绘,兴奋和喜悦在心上游荡,状元,大周朝连中六元的状元,竟然是自己。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昨日还是寒门子弟,今日一跃龙门,成了人人艳羡的状元,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顾驰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只觉神清气爽、胸腔激荡,他终于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不仅是他,其他学子也有些震惊,寒门子弟成为状元,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他们一直以为在会试排名靠前的世家子弟,才是最终的状元人选,可为什么是顾驰?   状元和榜样都是外省的学子,上京城学子最靠前的排名,是第三的探花,这一次可真是狠狠打了他们上京城学子的脸面。   剩余的贡士,文成帝不再找他们谈话,直接开始进士及第的典礼。   文正帝高坐上首,威严庄重,左右两侧是文武官员。   新科进士穿着统一的朝服,伴随着乐声和鸿胪寺官员的引导,莫名的激动人心,“一甲第一名顾驰”,响亮悠长的声音回荡,连续唱名三次。   “一甲第二名...”,伴随着顺序,前三名依次出列。   顾驰不慌不忙地跪于御道左侧,享受着所有人羡慕的目光,这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耀。   之前在会试排名第二、第三的慕柏然和罗勋两人,身子一僵,有些挫败和沮丧,看来他们要落到二甲里去了。   他们此刻还不知方才在大殿里发生的事情,等到日后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后悔曾托那些大臣在文正帝面前美言。毕竟如若不是这件事的影响,他们的名次也不会太过靠后。   唱名时,一甲三人由官员宣读,而二甲第一名,也就是传胪官,负责宣读除一甲三人之外的名次。   唱名三次是只有一甲三名的殊荣,后面的进士则只有一次唱名。   李晟在二甲第六十八名,相比会试的排名来说,有了很大的飞跃,看来他殿试的文章也做的不错。   唱名完毕,在场的官员和新科进士,行三跪九叩之礼。中和韶乐奏着激动人心的乐章,礼成之后,文正帝勉励几句,乘舆离去,今日的主角还是这群新出炉的进士。   一系列流程走过 ,皇榜张贴,顾驰的名字在第一排第一个,其他人不断的同顾驰道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都是一派笑眯眯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新科进士骑马游街的时候。穿着状元服,高大的骏马,新科进士三百人,顾驰作为状元,荣誉最殊,走在最前方,所有人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想着人群中不知何处的叶溪,顾驰勾着唇,眼底含着笑意,夫人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会不会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有些晚,不好意思!^0^ 第82章 你是我的荣耀(捉虫)   在新科进士骑马游街前,还有一件事情, 是关于萧柯的。   刚获得功名, 没过多久, 就被革除了, 这也算得上稀奇, 估计从史书上扒拉一遍,也找不出多少类似的事情。   本科进士录取三百人, 一甲最殊,有三名, 二甲八十名,剩余的就是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   说起来也是唏嘘, 萧柯之前是国子监的学生, 结果会试的时候排名倒数, 殿试的时候依旧还是那个水平,做的文章平平淡淡、毫无亮点,只捞得一个同进士出身。   传胪大典唱名的时候,对于萧柯来说,可真是屈辱的时刻。   相比于一甲的进士及第、二甲的赐进士出身, 三甲的同进士可就差点意思,许多读书人以此为耻,同进士出身,总觉得低人一等、前途惨淡。   世人都说同进士、如夫人, 可换个心态来看,同进士也是官,或可以在府学教书、或可以从小官做起,慢慢熬资历、为百姓做事情。   即便起点相比其他一甲、二甲的进士低了一些,可只要认认真真的干实事,未必没有前途。   再说了,与那些考了几十年还没有考中进士的举人相比,同进士已经很优秀了,机会比举人多许多,待遇也比举人好,又高了一个阶层。   可惜萧柯不这么想,顾驰这样的农家子连中六元,成为状元,大放异彩,享受着所有的目光和荣耀。   而他自诩各方面都不输顾驰,最后却只落得一个同进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如同赤.裸.裸的被人当面羞辱一样,在所有人面前没了脸面,丢人至极。   萧家在上京城排不上名号,萧父只是一介从六品小官,要不是今朝出了个温元之这样的女婿,怕是都没几个人听过萧家的名字。   儿孙这一辈,只萧柯还有点出息,读书不错,在国子监也进入甲班,算是萧家唯一能拿出手的晚辈,萧父对他寄予厚望。   萧父算盘打得美美的,儿子考上进士后,借用温元之的人脉,在官场铺路,平步青云,崭露头角,他们萧家就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只依仗温元之的关系是不够的,萧家想要的是整个家族的荣耀,更进一步。   可惜算盘打的哗啦啦响,实际情况不如他们所想。   萧柯最近两年成绩每况愈下,从甲班掉到乙班,会试、殿试也表现平淡,如今更只是同进士出身。   进士名次靠前,可以留在上京城,但对于同进士来说,就只能外出到偏僻的地方做官,根据功绩、资历、三年一次的考核评价,来决定是否升官、调回上京城。   这和萧家的打算大相径庭,这样子一来,还怎么实现他们的想法。   唱名的时候,萧柯等啊等,一阵一阵的凉意渐渐漫过身子,煎熬难耐。   看到会试成绩的时候,出乎他的意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排名倒数,萧家其他人也大失所望,萧父更是怒其不争,狠狠训斥了他一顿。   他的心态一直没有缓和下来,殿试的时候紧张极了,唯恐自己又发挥的不好,出宫殿的那一刻,他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他隐隐感觉自己发挥的并不好,可萧父还指望着儿子殿试一举翻身,光耀门楣。   他既期盼着结果出来,幸运降临在自己身上,又恐慌结果不如意。   如今,唱名都快结束了,才听到他的名字。   萧柯眼底的寒意越发浓烈,面色虽未透露心中的想法,挤出牵强的笑容,但莫名的给人阴鸷之感。   身子僵硬的跪在进士队伍的最后面,后面大都是外省、学业水平并不顶尖的学子,而如今,自己就是这群人中的一员,成了他以往看不上那群人中的一员。   宫殿大开,金碧辉煌,金黄色的阳光直直照进殿内,最前面领头的顾驰好似天神一样,浑身笼罩着一层光晕,耀眼夺目,可真是让人嫉妒。   萧柯直直的盯着前方顾驰的背影,双拳攥得紧紧的,手背青筋暴起,太过用力,指甲刺破,进入掌心的肉中,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明明这么多人,可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他总是那样出色,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姑父、包括国子监的同学、包括所有的新科进士,也包括陛下。   为什么是顾驰,凭什么是顾驰,萧柯不服,心里的黑暗滋生,如若不是当初顾驰的出现,不会夺走姑父的赞誉和满意,也不会在自己心中留下一根刺一样,让他时时刻刻忍不住注意着顾驰的一举一动,忍不住费尽心思的让顾驰名誉扫地。   最开始的吴石故意找事是他教唆的,后面的谣言也是他暗暗找人放出去的,就连殿试前关于顾驰流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也是他做的。   所有的目的,只是想要把顾驰碾入泥土中,让别人再也看不到他的出色。   只要顾驰彻底的消失,那他还是以前的萧柯!   唱名结束的那一刻,萧柯还没反应过来,眼眸中的愤恨藏也藏不住。   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他就是要和顾驰杠上,不管花费多少心思,总有一天,他要让顾驰尝尝从云层跌落的感觉。   不过,很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切流程结束,坐在龙椅上的文正帝环视着诸位新科进士,缓缓开了口,“人无德不立,在官场上,更要有德。能力越大,责任越重,朕希望各位进士,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正途,踏踏实实的办事,不要搞什么小心思、小把戏。”   文正帝摆摆手,侍卫们进入,直直朝着众位新科进士走去。   其他人有些懵懵的,也顾不上宫廷礼节,互相打量着对方。   虽第一次参加进士典礼,可他们也知道,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有侍卫进来的。可如今的情况,看来是哪位新出炉的进士之前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被陛下揪出来了。   侍卫目标明确,直直的走到萧柯身旁,强势的脱去他的朝服和官帽。   虽厌弃同进士的身份,可有总比没有的好,陛下此举,是要革除他的功名啊!   萧柯挣扎着,“陛下,这又是为何?”   文正帝冷笑一声,“为何?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吗?”   得到文正帝的示意,一个侍卫开口,“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陷害同窗,故意造谣,惹是生非,散布流言,煽动人心,损毁会试的威信,把科考当成玩笑一样,玩弄在股掌之间。这都是你做的事情,我们查的清楚明白。”   其实说破天,这是他起了坏心思,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也不值得文正帝如此生气、处罚如此严厉。   萧柯的起初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损毁顾驰的声誉。   可他散布流言,事态不受控制的扩大。   前一段时间,不少人因此质疑此次会试的权威和公正,甚至联名上书祈求重考一次,给朝廷造成了极大的不良影响。   流言甚嚣尘上,就连文正帝在宫中,也听到了这些质疑的话语。   他当时派人彻查,本以为是有心人士故意找事,动.乱朝政,没想到查来查去,竟查到了刚刚成为贡士的萧柯头上,这下子文正帝更生气了。   城府极深、花样又多,这样的进士,简直是读书人的败类。   还没做官呢,就这么多事,要是日后踏入官场,又当如何!   他提高读书人的待遇,让全民接受教育,每年拨了多少国库里的银子投入到教育上面,是为了培育国之栋梁,是为了让孩子们识字明理、立德树人,不是为了让某些学子勾心斗角、陷害别人的。   像萧柯这样的人,做了官也很可能故态萌发。以前只能污蔑同窗,手段稚嫩、没有权利。可若是成了官,那么受影响的就是一地的众多百姓。   文正帝不能抱着一丝美好的希望,让大周朝的子民受到可能有的伤害。   革除萧柯的功名,给他一个教训,给其他看好戏、浑水摸鱼的人一个教训,是必须的。   被皇帝这样当场训斥,萧柯双腿发软,脸上苍白,头上冷汗密布,他做的所有事情,都被陛下查出来了。   身子都快要站不直了,萧柯深吸一口气,仍硬着头皮反驳,“陛下,这不是学生做的事情,一定是搞错了,对,是有人故意污蔑学生的。”   这辩解苍白无力,文正帝气笑了,“污蔑?难不成是朕在污蔑你?死不悔改,不知所谓,你的父亲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萧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陛下恕罪,学生承认,都是学生自己一个人的错,和萧家人无关。但,学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学生无权无势,何以能让流言在全上京城流传?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还请陛下明察。”   他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毁了整个萧家。   文正帝叹口气,他自是知道背后还有其他人浑水摸鱼,不少人抱着和萧柯同样的想法,将事情闹大。   但这不意味着萧柯没有错,该有的处罚,还是要有的。   不及弱冠,还是个没长大的年轻人,可为什么别的少年懂事,偏偏萧柯心术不正呢!犯错了,就要有惩罚,所有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错误承担责任。   温元之出列,萧父没有资格上朝面见皇上,与萧柯有关的,就是他这个姑父。   温元之并没有求情,“老臣的岳家侄子犯了错,应该收到惩罚,革除他的进士功名,让他好好的反思。”   一味的维护,才是在害一个少年,希望萧柯可以受到教训,迷途知返。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再说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最后的处罚便是革除萧柯的功名,五年内不许再次参加科举考试。   按理说,不需要非挑这么特殊的时刻处理这件事,文正帝特意点出来,杀鸡儆猴的意味很明显,就是要给新科进士一个敲打。   他们这群人,还没有踏入官场,在开头明确的让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日后也好少走些歪门邪道。   这群进士也确实受到了震撼。天子轻飘飘一句话,却如五指山那样有力,可以授予功名,也可以革除功名,一切只在一瞬间。   本一朝成名天下知,跻身官场,迈入士大夫行列,前途一片光明,可惜萧柯故意害人,自己作死,从云端跌倒泥层,顷刻间什么都没有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件事着实给了他们教训,不该有的坏心思,千万不能有,害人又害己。   顾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萧柯当初故意坑害他的时候,也肯定没想到会是今日的结果。   做坏事的时候,总是沾沾自喜,以为谁也发现不了,可惜,指不定哪天就自食其果了。   萧柯的事情解决后,所有的新科进士收起心思,骑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   炮竹声、锣鼓声喧天,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顾驰在最前方,刚一出现,就听到纷纷的议论声,“呦,这就是状元,可真年轻啊!我家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还没考上举人呢。”   “是啊,长的真俊,比探花郎都好看。也不知成亲没有?”   “你就别想了,就算没成亲,也轮不到咱们,状元多抢手啊!”   ......   不少女子拿着花抛往顾驰这边,新科进士骑马游街时,一旁围着的人看着哪位进士顺眼,就将手中的花抛给他。   顾驰仔细的看着两旁的人群,找寻着叶溪和李宏的身影。   叶溪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石榴红的罗裙,格外显眼,顾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她。   叶溪眉眼弯成月牙形,小酒窝露出来,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抬头张望着不远处的新科进士,估摸着也在到处找寻自己的身影!   看见顾驰的一刹那,叶溪杏眼微微瞪圆,惊讶的直直看着高大骏马上的顾驰,天啊,自己没看错吧,夫君,夫君竟然考了第一名,夫君是状元?   她赶忙使劲掐了掐一旁李宏的胳膊,眨了眨眼,“宏表哥,疼吗?”   李宏呲牙咧嘴,揉了揉胳膊,“疼,没看错,状元就是你夫君。”   别说叶溪惊讶,就连李宏也很是惊讶,好友成了状元,竟然是状元,在众多举子中拔得头筹,太厉害了,实在是太厉害了!   之前谁也没想到顾驰会当选状元,毕竟以往状元多是世家子弟,如今冷不丁一个农家子成了状元,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连中六元,谁能预料到呢!   看着越走越近的顾驰,叶溪笑的更灿烂,眸子里的光芒,好似明亮的日光一样热烈,惊喜、激动、开心,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顾驰,是她的英雄,是她的荣耀!   多年寒窗苦读,如今终于有了回报,夫君得偿所愿,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被人肯定,被人欣赏,叶溪真的真的很为他开心!   喜极而泣,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叶溪眼眶红红的,喜悦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素白小手擦干泪珠,踮起脚尖,冲着顾驰摆手,脆生生的喊道:“夫君,你太棒了!”   两旁的人实在太多,鞭炮声、议论声纷纷,虽听不清叶溪的话语,可看着小姑娘的神态,红红的眼眶,顾驰知道,夫人激动的都哭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来到她的身边,擦拭掉她的泪珠,将所有的喜悦第一时间和她分享,告诉她自己内心的无限欢喜。   顾驰眼底含着浓浓的笑意,温柔的看着叶溪,高大的骏马越走越近,来到了她的身旁。   清风轻轻的吹,送来叶溪清甜的声音,响亮的传入到他的耳中,“夫君,你是我的荣耀!”   这句话顾驰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他笑的更加开怀,他是叶溪的荣耀,很荣幸,他能成为自己夫人的荣耀!   叶溪顺势将手中的桃花抛给他,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准确的落到顾驰怀中。   之前一直没有接受任何花枝的顾驰,垂下头,拿起娇艳的花朵,放在鼻尖闻了闻,眼底笑意更浓。   桃花,承载了他和叶溪很多美好的回忆,两人第一次在桃花树下见面,给叶溪送桃子,有了往来而更加熟悉,新婚那日叶溪眉心上的桃花花钿,还有今天,从小姑娘变成了夫人的溪宝,送给自己的桃花。   十岁那年,他们相识的第一面,叶溪在顾家桃花树下,送给了彼时生着病不能出屋的顾驰一株桃花,给他带来了春天的热闹。   回忆中的场景,和今日这一朵桃花重合,爱吃桃子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他的夫人。顾驰勾唇,自己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   每一件事情,都如桃花一样芬芳,如新桃一样甜蜜,他会深深记在脑海中。到老的时候,和夫人一起晒着太阳,回忆以前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李唐宋朝”的5瓶灌溉,谢谢啦,么么哒!   “你是我的荣耀”这句话,有感于顾漫大神的名字。 第83章 琼林宴的口舌之争(捉虫)   顾驰拿着桃花,冲着一旁的叶溪晃了晃, 笑的格外好看。   他今日穿着大红色的朝服, 骑着鬃马, 意气风发, 轮廓深邃, 更显俊美非凡。   手中的桃花娇艳,伴随着这么一笑, 眉眼如画,目若朗星, 让叶溪心都颤了,愿意把一切东西都给他。   今日的夫君更是俊美,叶溪直直的看着顾驰,将他的一眉一眼都印在脑子里, 琢磨着日后跟着杰克森夫妇学习西洋画, 好将今日的夫君画下来, 记载下这美好的一刻。   叶溪看过杰克森夫妇作的画,西洋画更加真实形象,而大周朝传统的画艺,则更加含蓄内敛,各有各的不同。   看着今日的顾驰,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祸国妖妃的存在,性别不同,但美色是一样的,同样的撩人心魄。   有顾驰这样的夫君, 对自己笑一笑,她就愿意把小钱钱都给他,也愿意给他生孩子。   看着叶溪亮闪闪的目光去,两颊好似盛了蜜一样的小酒窝显露出来,小脸儿也因激动有些红红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顾驰有些发笑,夫人喜欢看,今晚一定好好让她看个够。   正如古人所说的那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新科进士骑马游街,旗鼓开路,炮竹震天,游遍内外四街,享受着民众的目光和赞誉。   顾驰长的好看,又还是状元,还特别年轻,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呢?不少女子纷纷把自己手中的花枝抛向他,可他一个都没接。   直到看见顾驰握在手中的桃花,如同珍宝一样,对着一旁那个同样好看的女子,露出清润的笑容,眼底浓烈的情意藏都藏不住,大家伙这才知道,原来新科状元已经心有所属了。   两旁街道上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打探排名前几进士的名字。   有些消息灵通的,给其他人解释道:“新科状元名字是顾驰,来自河省,连中六元。榜眼......”。   “顾驰,这不就是前几名流言中的那个人吗?连中六元,乖乖,多少年难出一个啊,可以名垂青史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也是乡下人,家里都是种地的,人家可真是文曲星转世一样,几乎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十九岁就成了大周朝的状元了,这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   他们这群新科进士,鲤鱼跃龙门,人群中的恭维声、夸赞声不断传入耳中。   多年的寒窗苦读,在今日终于有了回报。   骑马游街之后,又经历了塔前提名、曲江宴等一系列环节,设宴款待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将这群新科进士介绍给朝廷其他官员,这也是绝交人脉关系的好时机。   今个是琼林宴,在琼林苑举行,不少官员都在场。   温元之面上的笑容都没下去过,自己的学生成为当朝状元,这几天参加宴会,其他人可是眼红极了,再也没有人敢嘲讽他收了个寒门子弟为生。   以往他曾放话,要收一个和自己功名一样的学生,他自己是探花及第。   顾驰没辜负他的期望,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连中六元,成了大周朝最年轻、也是最出色、最传奇的状元。   有不少恭维的官员,自是也有些得了红眼病的官员。   一位姚学士,姚轩,对着他开口:“温学士可真是慧眼识人,你的学生比你考中进士时的功名还要高,你这么努力的培育他,小心教出一个白眼狼来。多少贫家子一朝高中,抛弃糟糠之妻、与恩师形同陌路的,咱们还见的少吗?你可要长点心。”   温元之掀起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挑拨离间的水平太低,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几十年,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啊!我不培育我的学生,难不成教导你的学生吗?臣子的本分是为君分忧,我教出来的学生,自是为君尽忠。还是说,姚学士你看不起寒门子弟?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姚轩听到他的话,有些讪讪,温元之这一张嘴啊,可真会给人没脸。   “温学士误会了,我只是出于好心规劝你几句。你没有妻儿,岳家侄子也没了前途,现在你官职在身,无人敢欺负,等到日后致仕,无一个亲人,又该如何自处。我是担忧你没有防备,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啊!”   温元之笑了一声,“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你是好心还是坏心,可瞒不过我。会不会教出一个白眼狼我不知道,但我面前,现在活生生的站着一个白眼狼!你说,一个白眼狼的话,我能相信吗?”   姚轩板着脸,有些冲冲的开口,“温学士何故出口污蔑人,大家都是同僚,温元之你就这么不讲情面!”   温元之又一嗤笑,“情面,不是别人给的,而是看自己有没有脸面。姚学士你娶了恩师的女儿,可家里的庶子庶女一大堆,前一段时间你老师去世,听说你匆匆祭奠一面就结束了。是不是我.日后应该称呼你为‘姚大白眼狼’啊!”   “你”,姚轩指着温元之,“你又得意什么,我是白眼狼,你难道不是吗?为了自己的仕途,连自己的妻儿都能牺牲,他们死了,而你享受着红利和荣耀,过得有滋有味的,也不知半夜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梦见你妻儿来找你!”   提到自己的妻儿,温元之一时有些语塞,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看着能言善辩的温元之不吭声,姚轩有些得意,不过得意之色没有持续太久。   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虽未踏入官场,但也曾听说过师娘和师兄们的事迹,陛下赐予谥号,名垂青史,给予无上的荣耀。他们坚强不屈,即便失去性命也不妥协,忠君爱民。老师更是为大周朝付出许多,温家一家人都值得敬佩。而姚大人,故意拿已逝的人当成攻击的武器,可真是担不起学士的称呼!师娘和师兄们都被抬成从一品的官阶,姚大人以下犯上,胡乱妄议,丝毫看不出尊敬之心。”   姚轩转过身,冷眼看着顾驰,“你们师徒俩,可真是巧舌如簧。以下犯上?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哪里就是上位者了!”   顾驰笑了笑:“还是比不过姚大人您,恶毒的语言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刀刀剜人心肝。师娘和师兄们的荣耀都是陛下赐予的,金口玉言,还是说,姚大人您对陛下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和不满?”   姚轩冷着脸,“你是状元不错,可至今还是白身,对着我说出这一番话,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见到上官,顾状元,老夫等着你的行礼呢!”   他奈何不了温元之,可是顾驰,又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考中状元,便不知天高地厚,今个可要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姚轩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听又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透着独有的威严,“以下犯上?姚卿好大的官威,嘴皮子功夫也挺厉害的,你对温爱卿和顾状元有什么不满的,当着朕的面说出来,也好让朕听一听啊!”   在场的官员和新科进士赶忙行礼,琼林宴,以往都是恭王爷代替陛下出席,没想到今个文正帝亲自来了。   姚轩脸色白了白,遇上温元之和顾驰就没好事,没想到今日说的话,竟然被陛下听到了。   他赶忙弓身请罪,话里话外为自己辩解,暗戳戳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温元之和顾驰身上。   “老臣绝无任何不满,方才老臣和温学士说了几句知心话,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故意奚落老臣,老臣气不过,反驳了几句而已。顾状元为他的老师出头,年轻人气盛,性子冲动了些,老臣教导他几句而已。”   文正帝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是吗?看来姚卿挺喜欢教导别人的,要不然将你安排去边疆,对着侵犯我大周朝的那群人,好好动用你的嘴皮子,恶毒的语言,估摸着比刀子还锋利!也不知姚卿你的一张嘴,能除掉多少来犯的外敌。”   姚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罪,“陛下恕罪,老臣年龄已大,实在担不起此重担。”   他一把老骨头,去到边境那不毛之地,岂不是找死吗?   文正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可笑意未达眼底,“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正是报效朝廷的好时机。姚卿哪里年龄大了,这不是挺精神的?参加个琼林宴,这么多好吃好玩的,都没堵住姚卿你的嘴啊!”   他至今都忘不了温夫人和那几个孩子,他们是为了自己牺牲的,是为了大周朝的百姓牺牲的。若不然,温家一群人,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该是多么幸福!   谁都没有资格对温家说三道四!   姚轩身子抖得更厉害,“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老臣只是无心的几句话,没有故意针对温学士。”   文正帝从他的身旁走过,没理会他的哀求,径直落了座,方才开口,“知道自己错了,就暂且饶你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人拿温夫人说事。姚卿年龄大了,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职,若有下一次,就去边疆建功立业去吧!”   文正帝的态度,大家伙都看的出来,一个称之为“卿”,一个称之为“爱卿”,再加上今日这件事,陛下虽未了解具体的事情,可仍偏袒着温元之,那些逞口舌之利、故意找事情的人,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温元之可是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的,和他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还有顾驰,他考中状元,世家官员也有不少不服气的,琢磨着给他找点事情。不过有了今日这一遭,那群人暂时歇了心思。   文正帝落座后,其他官员和进士也都坐下。   他执政十多年,从下令全民读书,到如今也有十个年头,十年的时间,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全民读书,不少人因此获利,比如,新科状元顾驰,九岁入学,十九岁这年及第,十年的时间,他成长为充满无限可能的年轻人。   看到自己颁布的政策颇有成效,惠及了不少百姓,文正帝心中激荡又自豪,他这个皇帝,总算是没有对不起百姓。   他也期待着,成长的每一位青年,成为大周朝的中流砥柱,让大周朝更加繁荣昌盛。   “顾状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文正帝看着顾驰开口,他来参加琼林宴,不是以天子的身份,而是寻常的谈话,和新科进士拉近距离。   顾驰笑了笑,“回圣上,及第之后可以回乡省亲,学生离家已有两年多时间,准备和妻子好友一起回家看一看,处理好家中的事情,将父母和岳父岳母接到上京城来。”   “哦,为何?” 文正帝来了兴趣,“将妻儿接到上京城的不少见,可将父母、岳父岳母一起接来的,倒是不多见!”   顾驰不疾不徐的开口:“父母辛勤养育我多年,也就是这几年日子才慢慢好过。我读书的数十年来,离家的时日多,陪着他们的时间少。如今学生有所成,终于可以好好的尽些孝心。不怕陛下笑话,学生的爹娘之前连县城都很少去,他们已过半百,到了颐享天年的年纪,学生想带着他们看看上京城的繁华。”   顿了顿,顾驰接着开口,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岳家以前只有学生妻子一个女儿,一直到两年前,才又得一个儿子。学生的妻子和学生一样,恋家的很。不忍父母远离万里之外,几年不见一次面,有个头疼发热,也不能在身边照顾。如今学生有了能力,自是要将他们接到上京城,开阔眼界,见见大世面。”   文正帝点点头,“恋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你兄长又当如何?”   顾驰接着道:“学生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长兄,等到回家后,会好好的和他们商量去留。家中小辈们在参加科考,兄长和父亲也在参加科举。如若家人想要留在家中,那学生会多写几封书信,时时不断联系。”   “你父亲和兄长也参加了科举,考的如何?” 文正帝又来了兴趣,农家出身,大多都是倾尽全部家财培育孩子,很少有上了年纪的老汉,还要考科举。   “父亲已是秀才,两位兄长院试还未过,等到今年八月份会和学生侄子一起下场考试。”   “不错,‘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你父亲年过半百,仍不断进步,活到老学到老,值得敬佩!你父母也是有想法、心中有沟壑的人,才能教育出你这么出色的孩子。”   文正帝微微点头,心里对顾驰越发满意。父母兄长知进取,妻子也是有想法的女性,家中的小辈也努力读书。若是大周朝的子民都如顾家一样,何愁不能过上好日子。   文正帝又开口,“上京城的物价、房价比河省高出不少,你可负担的起?”   “学生来到上京城后,便和好友一起住在温学士的一处院子中,占了不少便宜,省下了一笔房租钱。加上平日学生给学子补习,攒了一些银子,但也不多,不过百两而已。暂时是买不起房子,只能委屈家人,租赁一个院子住下。不管家人此次是否来到上京城,学生会努力的攒银子。”   顾驰大方的回答,不见有丝毫的羞愧和自卑,他出身农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没什么可羞耻的!   他和李晟虽每年每人交给老师十八两房租,可老师也只是为了让他们住的安心,这些房租钱,又变相的补贴给了他们。   让父母进京,也不是贸然的决定,等他有了官职,朝廷会发送粮食,岁末还有俸银。他还可以抽空继续补习挣钱,加上以往手中剩余的钱财、家里几十亩地每年的产出等,虽不能买大院子,可暂时也是可以过日子的。   文正帝笑了笑,“待你日后入了翰林,那可是没什么油水的地方,攒不了多少银子。你是大周朝的状元,自然不会让你和家人住不起房子的。不仅是你,此次新科进士中,所有寒门学子,只要是留在上京城的,朝廷会为你们提供住宿的地方。所以,放心的将家人接到身边吧!”   顾驰欣喜,实在是出乎意料,他赶忙行礼道谢,亮闪闪的看着文正帝,对他的崇拜和敬佩之前愈发浓厚,陛下真的太英明了,也关心着他们每一个官员。   “陛下.体恤寒门子弟,多谢陛下的恩典,学生定会勤恳办事,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看着顾驰毫不掩饰的崇拜、敬佩、欣喜、感恩的目光,文正帝心里有些触动,还是个不及弱冠的孩子啊,眼底的感情清澈又真诚,如一汪春水一样,一眼可以见到底。   施比受快乐,文正帝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但解决了多少人困扰已久、囊中羞涩的问题。   被顾驰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文正帝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要不是担忧隆宠过盛,他还想再给顾驰奖励些银子呢!   他挺喜欢顾驰的,谁家要是有这样的孩子,肯定很骄傲、很自豪。   琼林宴结束,顾驰送着温元之回府。   今晚的温元之显露出疲态,姚轩的话,句句戳心。   顾驰轻声安抚道:“老师,师娘和师兄们泉下有知,肯定不愿看到你感伤的样子,他们应该,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你是他们的骄傲!”   温元之眼睛闪了闪,是啊,夫人在世的时候,经常说自己是她的骄傲。   这辈子活的太不容易,身不由己,若是有下辈子,若是夫人和儿子还在奈何桥畔等着他,下辈子他会好好的补偿她们!   顾驰拍了拍他的后背,“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也是你的半个儿子,以后有我和溪溪给你养老,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对我说。”   宦.海浮沉多年,本应该铁石心肠,可老师这么坚.硬的人,心里永远都装着妻儿,会受伤、会疲惫,看着令人心酸。   温元之看了一眼顾驰,露出笑意,低低应了一声。   他虽没再多说什么,可心情好了不少,斯人已逝,他在心底怀念妻儿,他的身边,也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关心自己,是他的幸运啊!   各种宴会过后,朝廷开始授予这批新科进士官职,一甲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不需开始,可以直接入翰林院。   也就是说,顾驰现在是翰林院从六品的编纂。   二甲以后的进士,需要再次通过一次考核,决定各自的去留。考得好的,成为庶吉士,担任编修、检讨等职位,要比顾驰低一级或者两级。   排名不太靠前的,则根据成绩进入其他部门,授予主事、中书等官职,或是进入国子监等书院任职。当然也有一部分,会被分配到其他省城、府城、县城,担任知县、主簿等官职。   庶吉士也是不好考的,竞争激烈,选取的都是优秀的人才。能留在上京城,谁愿意去外地呢!   李晟虽最后没有当选庶吉士,但成了工部的主事,从七品,也留在了上京城,可喜可贺。   一切事情结束,朝廷给了他们两个半月的探亲假,也到了回乡的日子。   两年多没回家,顾驰他们都很激动,买了不少礼物,找了去往河省的商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这次回乡,依旧是由朝廷出钱,顾驰作为状元,更是比别人多了一些奖励,又省下了一笔路费。   作者有话要说:  若是在现代的话,顾驰一定是文正帝的头号迷弟,哈哈! 第84章 荣归故里   在回乡之前,顾驰也不可避免的要去参加几场同窗的聚会。   即便是参加别人的宴会, 顾驰一出现, 不少人围上来, 想要和他交谈、搞好关系。即便他安静的坐在那里, 也遮挡不住周身的光芒。   这些世家子弟, 看着顾驰的身影,感慨颇深。   初入国子监时, 无人看好他,甚至因着他是农家子而当面嘲讽, 可如今,也正是这一个泥腿子,连中六元,将他们这群世家子弟甩在身后。   如同被雕琢的璞玉一样, 开始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耀眼夺目, 牢牢掩盖掉其他人的光彩。   这群世家子弟,总觉得本属于自己的状元之位,被顾驰夺去,他们一个两个的,心中都有些不服气。   考上状元又如何, 这只是入门阶段,往后在官场行走,看重的是人脉、家世、还有个人的能力,他们样样都不输顾驰, 走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且等着瞧吧!   不过即便有人不怀好心,有萧柯这种前车之鉴,也暂时不敢有所动作。   说起萧柯,听说他被革除功名后,回到家中萧父恨不得将他逐出家门。   萧父本对他寄予厚望,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当初散布流言陷害顾驰,自是也有萧父的手笔,不然萧柯一个小小学子,哪有这么大的本领!有如今的结果,也算是自食其果。   顾驰和叶溪在采购东西的时候,经过一家酒馆,赶巧在门口看到了烂醉如泥的萧柯。   顾驰没有给予他一个眼神,直直的越过,如同陌生人一样。   还未走几步,听到后面有些沉醉、模糊不清的声音,“我有今天这样,可真是拜你所赐,我的一辈子都毁了,你是不是也来看我的笑话?”   顾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盯着萧柯,“你想多了,如今这境况,我还需要看你的笑话吗?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顾驰朝着他走近,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一字一句说的毫不留情,“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和你脱不了干系,只不过还没有所动作,你做的事情就暴露出来了。你有如今的结果,不能怪罪任何人,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自作自受。真是蠢,如果从一开始没有走错路,应该会是截然相反的结果吧!”   萧柯眼睛半垂,是啊,他是挺蠢的。   他何尝不曾后悔,自被革除功名之后,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父亲开始扶持庶弟,昔日的好友也对他避而不见。   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他整日买醉,才能把所有的烦心事抛在脑后,做着可笑的白日梦。   梦中的他,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顾驰的出现,姑父一如既往的看重自己,没有被革除功名。   可惜,没有如果。   萧柯踉跄一下身子,惨淡的笑了几声,“自知道姑父收你为学生后,我就暗暗地打听你的消息,将你当成比较的对象。以前,我被你远远落在身后,只能看着你的背影。如今,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彻底出局了。”   看着他那副流露出来惨兮兮的样子,顾驰不为所动,“我是你的比较对象,所以你就可以两次三番的坑害我?那我也太惨了。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竞争对手,与其花那么多坏心思在别人身上 ,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能力。”   如若不是自己幸运,化解了谣言,那今日被革除功名的,可能就是顾驰自己了。   再者,如果不是圣上查明真相,萧柯完美隐藏不被暴露,类似这样的坑害和污蔑,顾驰还会遇到很多次!   犯了错,受到惩罚,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一笔勾销,当成没发生过一样。   顾驰不会对萧柯落井下石,可也不会圣母心肠的原谅他,以后再无任何交集,萧柯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顾驰转过身,不再看萧柯一眼,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清润的声音回荡,“卖惨是没有用的,害人终害己,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   萧柯直直的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看不见。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和顾驰见面吧,以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驰状元及第,荣归故里,前途一片光明。而他,终究是输得很惨,一败涂地。   关于萧柯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给顾驰造成什么影响,他自去到国子监,只是一心读书,博取功名,可偏偏有人要害他,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   “看着萧柯那个样子就解气,他敢坑害我夫君,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溪开口,为顾驰抱不平。   听着她娇娇的声音,顾驰勾唇笑了笑,“都过去了,别气了,有你这个小桃子精陪在身边,将所有的好运都给了夫君,这些事情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   叶溪杏眸看了他一眼,露出浅浅的笑,“我哪有那么大的魔力,可以给你好运?这一切都是因为夫君你出色,都是你自己努力来的结果。”   顾驰玩味的一笑,垂下头凑到叶溪的耳边,语气轻轻的,又有些慵懒,“小桃子精的魔力很大,勾着夫君的心,甘甜又多汁,让为夫,时不时的总想吃一口。”   叶溪小脸儿爬上一丝红晕,急急跺了一下脚,杏眸水汪汪的看他一眼,又气又羞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想吃就去吃桃子,不准吃小桃子精。”   这人可真坏,这还是在大街上呢,说这些话故意打趣自己。   考上状元之后,顾驰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自是没有忘记当日马车上的话,好好的将叶溪这个小桃子精从里到外吃了一遍,连着好几天,叶溪早上没有起来床,身上酸酸软软的。   这人外表看着温润,实际就是个大坏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花样。   每次都说不要了,被他轻轻的哄着,故意撩拨,叶溪脑子迷迷糊糊的,抵抗不住美色,就又沦陷了。唔,真是男色惑人啊!   看着叶溪小脸绯红的样子,顾驰笑出声,细碎又低沉,握上她的小手,“夫君开玩笑的,走,去酒楼里吃过饭,再继续买东西。”   归乡省亲,和商队一起,仍靠马车通行,河省地处中原,没有大的河流湖泊,不能坐船,只能走陆路。   不过这次相比于两年前上京赶考的那一次,条件好了不少。   就连赶路的马车,也平稳不少,坐在上面更舒服、更稳当,更别提其他吃食、住行等。   有了更高的阶级之后,不用自己吭声,就会有无数的人来分忧解难。   回乡的一路,此时是五月下旬,天气慢慢炎热起来。   期间每经过一个府城,顾驰自是会收到当地知府的帖子,时间充足的话,便会去见上一面。   紧赶慢赶的赶路,这次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比较少,赶了近二十天的路程,终于到了洛州府。   和巡抚大人会面后,两人聊了不少。   汪巡抚到现在还记得收到殿试结果时的情景,看到消息的第一眼,他只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怎么可能第一名出自河省!   不仅是他,消息继续往下面各个府城传递的时候,那些知府和县令也都难以相信,嘴巴止不住的扬起,激动了大半天。   他们河省的学子,以前参加会试,大多都是打酱油的,没几个名次靠前。这次顾驰的出现,真的是给河省添光。   当初温元之收顾驰为生的时候,汪巡抚感慨是顾驰走了好运。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即使顾驰以后无什么成就,单凭他连中六元的功名,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哪是顾驰好运?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   汪巡抚送上贺礼,又派人将他们送回到宛阳府,自是少不了和知府大人的见面。接着到了临南县,当然又和娄知县见上一面。   娄县令近两年又老了一些,但眉眼间神采奕奕,精神得很。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只有十九岁,可已经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娄县令有些得意,自己还挺有眼光的,当初将顾驰破格录取进县学,他见证了一个好苗子的成长啊!   娄县令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一条条舒展开,“自你成为状元,河省出了好大的风头,咱们临南县,更是有脸面,知府大人特意拨了不少银子,来支持县学还有其他镇上书院的建设,学子们读书的条件是越来越好了。”   不仅如此,近几年每次考核,他们临南县也不再是倒数,在他任职的这么多年,能看到自己管辖的县城,发展的越来越好,这对一个县令来说,是多么大的荣耀!   并且得到风声,他辖下出了顾驰这样的状元,这也是娄知县的功绩,等到下次考核时,他应该能升官了!   顾驰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开心,“一花独放不是春,我也希望,可以看到更多咱们河省的学子走出去,每一位河省的百姓,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正是因为他有过经历,才更加明白“万紫千红、百花齐放”的道理,一个人所起的作用是有限的,只有优秀的人才越多,他们河省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   顾驰到了临南县的消息,不多时就被传出去,县学的李教谕、夫子也来和他见面。   如今县学的学子都视顾驰为榜样,他们是邀请顾驰抽时间去县学里讲话的,顾驰自然答应。   等他从临南县出发的时候,新科状元回到家乡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少人跑去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满满的,只为见他一面。   这可是名人,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进士,如今同县出了一个状元,能不稀罕嘛?   自殿试结果传到临南县,大家伙就这个话题谈论了好多天,就等着新科状元回乡的时候,亲眼见一面、沾沾光呢!   人群中的顾老太太,拄着拐杖,身子有些佝偻,头发花白,眼神也不太清明,看着顾驰在众人追捧中上了马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无所成,孙子也没什么天赋,胜在勤奋而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离开家的顾父,会生出一个状元儿子,连同他自己也考上了秀才。   而他们这一家人,却是破败的看不见任何希望。   若是当初不是她财迷心窍,对顾父没有一点好脸色,如今她们一家人,也能沾不少光吧!一切都是命啊!   到了云阳镇的时候,近乡情更怯。两年多的时间,镇子有了一些变化,熟悉中又透出一股陌生。   叶溪和顾驰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叶家的铺子,顾驰知道,夫人肯定希望可以尽快的看见自己爹娘。   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爹娘,叶溪激动极了,在马车里坐不住,小嘴念叨着,“也不知爹娘怎么样了?也不知林宝现在多高?...”   马车在“八宝斋”门前停下,叶溪和顾驰下了车,只看见门口有一个小人,大约两三岁,胳膊一节节好似白莲藕,唇红齿白,头发浓密乌黑,又白又嫩,好像菩萨莲花坐下的金童一样好看,粉雕玉琢,圆滚滚的惹人爱。   小人正蹲着玩沙子,听到动静,他扭头一看,看到了大姐姐和大哥哥。   他拍拍手,哒哒哒的跑过去,小腿还挺利索,奶生奶气的开口,“哥哥姐姐,你们是来买东西的吗?”   他从小就跟着爹爹和娘亲在铺子里,耳熏目染,学会说话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买东西”,爹和娘都被他抛到脑后了。   叶溪直直的盯着这个小人,脸上的笑意更深,“姐姐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爹爹的。”   “爹爹?” 圆滚滚的小人重复了一句,有些疑惑,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这里没有你爹爹,只有我爹爹。”   叶溪噗嗤笑出声,“你爹爹就是我爹爹啊!林宝,我是姐姐啊!知道姐姐吗?”   每次送家信,叶父便会给叶溪送去小儿子的画像,是以叶溪虽未亲眼见过弟弟,可也是知道他的大致样子。   更不必提,他们姐弟两个长的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见这个小人,就像看见了叶溪小时候的样子。   “姐姐?” 小人仔细的看着叶溪,红润润的小唇一张一合,眼睛里闪着光,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的,你是姐姐,我的亲姐姐,溪溪。”   爹娘经常告诉他,他还有一个亲姐姐,叫溪溪,他穿的柔柔的、时兴的衣服,是姐姐寄回来的;他脖子上、手腕上的银锁、银镯子,也是姐姐寄回来的。姐姐很喜欢、很挂念他。   叶溪蹲下身,笑的灿烂极了,将小人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味,皮肤又滑又嫩又软,真是太可爱了!   将小人抱在怀中揉搓几下,“林宝真是太聪明了,我是姐姐,姐姐回来了。”   小人被搂在怀里,小脸儿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似葡萄般晶莹的眼珠子,悄悄的看叶溪一眼,然后赶忙移过眼,接着再悄悄的看叶溪一眼。   这个姐姐香香的,软软的,说话也好听,长的也好看,和自己一样好看,她肯定是自己的姐姐没错。   两岁多的林宝,虽之前没见过叶溪,但血缘是割不断的,对叶溪有一股莫名亲近的感觉。   铺子里的李氏,听见外面说话的动静,出来看个究竟,“林宝,是谁来了?”   看见门前的叶溪和顾驰,李氏傻了眼,“溪溪,三郎!”   叶溪眼眶红红的,放开怀中的林宝,和李氏抱在一起,两人哭成一团,“娘,女儿回来了!”   叶父听到声音,跟着出来一看,眼睛也红成一团。   叶溪又扑进他的怀中,“爹,女儿回来了。”   叶父轻轻拍着叶溪的背,语气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一个大男人,有泪不轻弹,所有的泪水都留给了妻儿,女儿成亲时、归家时,妻子生产时。   叶溪是他和妻子捧在手中的珍宝,十多年来,女儿从一个玉面团子,长大成人,陪在他们的身边。   在小儿子没出生之前,是他们一家三口互相作伴,这份感情是谁都不能取代的。   对于叶父和李氏来说,女儿才是他们最疼爱的孩子,这是连小儿子都比不过的。   顾驰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别重逢,感慨颇深。   若是以后有了他和叶溪的孩子,他肯定也舍不得自己孩子离家那么远,几年不见面。   突然感觉下.身的衣衫晃动,顾驰低头一看,小人不知何时靠在他腿间,奶生奶气的对着顾驰说道:“大团圆,好感动啊!”   顾驰:......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一个个都是人精。   拜别叶父和李氏之后,叶溪虽依依不舍,但毕竟出嫁了,还是要先回到顾家,和公婆见面。   林宝被叶溪抱在怀中,揪着她的手指不放,“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虽只是这么一小会儿,还不太熟悉,但他喜欢溪溪姐姐。   叶溪也喜欢小孩子,更何况这是自己亲弟弟,“明天姐姐去家里给你送东西,给你买了好多礼物,你在家等着姐姐好不好?”   林宝乖乖点头,软软的唇吧唧一口亲上去,脆脆的开口,“好,林宝在家等着你。”   继续上了马车,走过乡间蜿蜒的小道,月水村头那几棵繁茂的大树出现在眼前。   村头不少人围在一起,不过他们可不是在说闲话,顾父正在给他们教书,不管年纪大小,都听的认真极了。   自从看到顾家一步登天,月水村的人都抱着读书出人头地的念头。即便比不上顾驰,可哪怕有他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那也很不错!   奔腾的马蹄声落下,看着这么豪华的马车,赶车的人还是衙役,村民们有些好奇,难不成是哪个大老爷来了?   李老头叼着烟杆走过去,看清下车的人,激动的不得了,顾不上抽烟,朝着顾父大喊,“三郎他爹,你们家三郎回来了,状元郎回来了。”   顾驰有了功名之后,村里人对顾父的称呼便是“三郎他爹”,顾父挺乐意的,儿子出息,他比谁都骄傲和自豪。   在树下坐着的人听到声音,赶忙围过去,七嘴八舌,“还记不记得我们,三郎,我是你王婶啊!”、“呦,还真是状元郎回来了”、“县衙里的衙役亲自送回来的,真气派”、“三郎又长高了、长俊了不少,上京城的水土养人啊”......   两年多后,又重新踏入这片土地,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村民们也还是那样和蔼可亲。   村民们很是热情,问了顾驰不少问题。   顾驰也很有耐心,一个一个回答。   不过大家伙也很有眼色,将他们几人送到顾家门口,其他人不再打扰,各自散去。   顾驰这才有时间和顾父说会话,“爹,想儿子没有?”   顾父手颤了颤,这是太过激动了,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当然想了,你娘和家里其他人也想你们。”   见过高楼林立、碧瓦琉璃,可都比不上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看着敞开的大门,探出墙头的翠绿枝叶,顾驰心中安定下来,整个人彻底放松,这才是家的感觉。   见到小儿子,顾母自是扑上来一通哭,顾驰很轻易的将她抱进怀中,柔柔的安抚。   两年多不见,父母虽看着还算年轻,可鬓间隐隐有了白发,眉间的皱纹添了几道,人生已过半百,不可避免的,他们也有些老了。    第85章 分家   年龄大了,久别重逢, 喜悦而泣, 看到儿子儿媳回来了, 顾母挂念已久的心终于放下来。   她拉着叶溪的手仔细打量, “溪溪长高了不少, 也瘦了不少,照顾三郎你辛苦了, 回家了,娘给你好好补一补。”   叶溪笑吟吟的挽着顾母的胳膊, “娘,我没什么辛苦的,夫君体贴,我也没做什么事情。倒是娘和爹, 还有兄嫂, 在家里忙碌, 还牵挂着我们,你们才是辛苦了!”   婆媳两亲热的在说话,门口四个高高低低的小孩子,站成一排,小脸儿带着陌生的神情, 看着顾驰和叶溪。   不过真不愧是老顾家的孩子,长的都不错,随了顾家人的优点。小小年纪,比别的孩子好看不少, 白白嫩嫩的,圆润又可爱。   吴氏和苗氏之前又添了一个男孩和女孩,分别是四宝和三丫。   顾家现在孙子辈的,总共有四个孙子和三个孙女,也算是人丁兴旺了。   等到时候小儿子和儿媳再有了孩子,顾父和顾母就彻底没遗憾。   顾驰眼底含着笑意,冲着几个孩子摆手,“二宝、三宝,还记得小叔叔吗?”   “小叔叔,知道的,状元郎,爷爷和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 还带着婴儿肥的二宝脆生生开口,三宝也跟着点头。   话虽这样说,两人的脸色仍有些陌生和拘谨。   顾驰和叶溪离家时,这俩孩子还抱着他们的大腿鼓着腮帮子不让离去,哭的可怜极了,后来还收到了大宝给他们两个代笔的书信。   不过当初离家时,他们还只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忘性大,如今早就将顾驰和叶溪抛到脑后了。只是从顾家人口中经常经常听到,但对顾驰和叶溪没什么明确的印象。   更别提四宝和三丫,他们出生的时候,顾驰和叶溪不在家,更是没有一点儿印象。   不过能拉近小孩子的距离,就是玩具和零食了,顾驰早有准备,拿出吃食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玩意,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挨个摸着他们的小脑袋,“小叔以前抱过二宝和三宝,小婶婶以前也经常带着你们出去玩,你们当初给小叔写的信,小叔现在还好好保存着呢!”   提到信,二宝、三宝有些害羞,偷偷打量着顾驰,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叶溪也走过来蹲下,佯装难过的样子,“二宝、三宝不记得小婶婶,小婶难过的要哭了。”   听到叶溪这样说,四个小萝卜头围成一圈,肉乎乎的小手还带着一个个小窝窝,一个拉着叶溪的小手,一个软软的抚上她的脸颊,另外两个揪着她的衣衫,眨了眨眼,齐齐的开口,“小婶婶好看,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叶溪噗嗤笑出声,拉着他们的小手,一人香了一口,小孩子真可爱!   “来,这些都是给你们的,拿去玩吧!” 顾驰将东西给他们每人一份,小孩子认生是难免的,多相处几天就好了!   几个孩子拿着东西,边玩边看几眼顾驰和叶溪,带着好奇和崇拜的意味,小叔叔和小婶婶长的好看,身上的味道也香香的,还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回来的,给他们带回来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听说小叔叔还是状元,虽他们的小脑袋瓜里对状元没有什么概念,但肯定很厉害,比大宝哥每次考第一名厉害多了,以后他们也要像小叔叔一样,做个厉害的人。   久别重逢,一家人有许多话要聊,顾大郎、顾二郎看着自己的弟弟,几年前还是个孩子,如今已成为独当一面的年轻人,他们的心中也颇为自豪。   顾母和三个儿媳则在灶房里张罗饭菜,儿子和儿媳报喜不报忧,不管问什么,都是一切安好。   这怎么可能呢,待在村里,大伙都是熟人,还有时会发生口角。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和世家大族扯上关系,儿子和儿媳哪能一帆风顺!   他们其他忙帮不上,给儿子、儿媳好好做些好吃的,补一补身体,这些总能做到。   一家人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炎热了一整天,到晚上终于凉快下来,伴随着清爽的风,掺杂着甜甜的果香。小孩子们在嬉闹,脆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格外好听。   吴氏笑眯眯的开口,“三郎你不知道,当日你考中状元的消息传到家里,锣鼓震天,娄县令亲自来报喜,咱们村的人都不敢相信,大郎、二郎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还是爹娘沉得住气。”   顾驰勾唇,开个玩笑,“爹娘见惯大世面,咱们可比不上爹娘。”   叶溪也不忘拿出珍藏的小报,顾家人手一份。   顾父、顾母开心极了,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虽没亲眼目睹,可看着文字,也能想象到当日儿子的风采。   “这就是咱们的传家宝。” 顾母妥善的收藏起来。   大家伙说到很晚,才上床休息。   久违了的木床,睡着也格外踏实,清晨叽喳的鸟叫声不断,推门出来,空气格外清香,带着草木的清甜味道,这是和上京城不一样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顾驰决定,等日后老了,就和夫人回到村里,每天晒晒太阳,怡然自得。   顾驰他们这趟回来,自是带回了不少东西,除了从上京城购买的,一路上会面的知府和县令,也备了不少贺礼。   拿出来给几位兄长和爹娘分一分,再拿出一些给叶家和外祖家送去。   周家两个舅舅,一看见顾驰,笑的合不拢嘴,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开口:“你小子好样的,没给你舅舅丢脸。”   老周氏和周老头几年不见外孙,想的厉害,拉着他和叶溪又是一通说话。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不过身子还算硬朗,能吃能喝,耳根子清明,走路也不用拄拐杖。   顾驰特意送来滋补身体的药材,又请了大夫给他们检查一遍身体,一切都好 ,他才放下心来。   周家几个表哥表姐已成亲生子,表弟们还在读书,虽不能每次都考第一名,但也排在中间,还算不错。   态度变化最大的,便是周家两个舅母,面上的笑容格外亲切,笑成了一朵菊花,一口一个“好外甥”,毫不吝啬的拿出好东西招待,之前顾驰可没有这种待遇。   自己外甥是状元,连带着周家的地位也高了几分,出去谁不高看一眼,他们跟着沾了不少光。   最直接的,儿子女儿都找了一个好媳妇/好人家,要是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是攀高枝。可如今外甥给了底气,不少人争着抢着要和周家结亲。   周家两个媳妇,之前还恼怒自家男人总是不要钱似的,把好东西给小妹一家,颇有怨言。   如今倒是无比庆幸,幸亏当初自己男人没听她们的劝阻,和不然啊,后悔也来不及,今个哭的就是她们了。   离开周家,接着去到叶家。   阳山村里的人,看见顾驰和叶溪,不管认不认识,都要打一声招呼,这可是状元郎,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还是叶家有眼光,叶家女儿有福气啊!谁能想到从一个村里的姑娘,最后成了状元夫人,这都是命啊,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合该是人家的福气。   听说当初成亲前测八字时,出来的结果是“天作之合、夫贵妻荣”,天生的富贵命啊!   叶家门口,一大早林宝穿好衣服,就蹲在门口,时不时的往外张望,姐姐怎么还没来呢?   撑着腮帮子等啊等,终于看到叶溪和顾驰的身影,林宝哒哒哒跑到面前,冲着他们挥手,“姐姐,大哥哥,林宝在这儿呢!”   眼前的小人,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光,嘴边的小酒窝也显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戳一戳,再戳一戳。   小大人似的,生怕他们不认路,将他们领进了屋中。   李氏和叶父接过东西,笑着打趣道:“林宝等了你们一早上,昨晚睡觉前,还问着姐姐什么时候来,今早上也不睡懒觉了,比以往起的都早,睁开眼,又问着姐姐何时回来。这不,搬个小凳子,在大门口坐了一早上,就等着你们呢!”   被亲娘拆台,林宝有些不好意思,虽他只有两岁多,可李氏这一番话大致还是能听懂的。   他赶忙埋在李氏的怀中,小脸儿红扑扑的,小手捂着眼,透过指缝偷偷的看着叶溪的表情,看一眼,再看一眼。   叶溪眉眼笑成月牙形,这可真是她亲弟弟啊,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可爱。   她将林宝从李氏怀里挖出来,亲了亲他软软的、还带着淡淡奶香味的小脸颊,“姐姐回来了,林宝喜欢姐姐吗?”   小人放下手掌,小脸红扑扑的,点点头,“姐姐香香的、甜甜的,林宝喜欢姐姐。”   软糯的小奶音传入耳中,叶溪真是心都要化了,又香了小人一口,“姐姐也喜欢林宝。”   拿出小衣服、小玩意,这都是给林宝的,还有给李氏和叶父的药材、布匹、珠钗首饰等等。   昨个见面时间仓促,今个可终于有机会好好说话。   林宝被叶溪抱了一会儿,小脑袋瓜很懂事,从她身上下来,“姐姐,我坐在凳子上就好,林宝胖胖,抱久了你会累的。”   倒不是他天生聪明的过分,而是以前听过叶父和李氏的教导,所以他很懂事,不会在大人的怀里待太久。   叶溪本想继续抱着他,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两年多了才见到弟弟一面,她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嫌累!   不过想了想,还是听他的话,把小人放在凳子上,给他拿来零食和玩意,让他自己玩去了。   小孩子养成一个好习惯不容易,如果大人很轻易的打破,那孩子们见样学样,慢慢的,就不会再遵守原有的习惯。   叶溪摸摸他的小脑袋,“林宝真棒,真懂事!”   叶父笑着开口,“男孩子,从小不能太娇惯。”   叶溪一笑,“爹,我小时候,记得你和娘整日抱着我不撒手,就怕我累着。”   “你是女孩子,要娇养,林宝是男孩子,好习惯要从小养成。”   叶父说的一派正经,实际上却是,自己闺女圆润可爱,是他的小棉袄,一抱起来就舍不得撒手,香香软软的,谁不喜欢呢!   问了顾驰和叶溪在上京城的生活后,叶父接着道:“你们这次在家待多长时间?”   顾驰开口:“两个半月的假期,一来一回,路上的时间就要花上四十来天,在家估摸着可以有一个月。”   “一个月啊!” 叶父点点头,有些不舍,一个月也过得很快,到时候又要和女儿分离了。   顾驰挂着笑,接着开口,“爹娘,我们这次回来啊,除了回乡探亲,还要将你们俩还有林宝,一起接到上京城。”   叶父和李氏一愣,这个想法他们是有过,可如今有了儿子,哪能跟着女婿一起去上京城。自古以来,除了入赘的,又有几个娘家会和女婿住一起!   叶父缓缓开口,“你们在京城根基不牢固,睁开眼就是花钱的事情,我们去了徒添花销。在家里也挺好的,将你爹娘接去就好了,不用顾忌我们。”   他何尝不想和女儿离的近一些,即便不考虑面子问题,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总不能到时候让女婿养活自己一家人吧,吃穿住行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李氏也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叶溪接着开口,“爹、娘,你们别担心,离京之前,圣上知道夫君要将你们接到京城,特意赏赐了房子,三进的大院子,特别宽敞。平时的吃穿也花不了太多的钱,再说了,爹爹喜欢做生意,可以将家里的铺子、地都租出去,在上京城做个小生意。”   叶父有些惊讶,“圣上给三郎赏赐房子?”   顾驰接过话,“和圣上谈话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圣上体恤,不仅是我,其他寒门进士也赏赐的有房子。我们只能暂时住一住,契约握在圣上的手中。不过如无其他情况,这房子也和自己的没差多少。”   只要不惹怒皇帝,文正帝富有天下,又怎么会和臣子计较这些东西,这房子他们可以安心住下。   叶溪又加了一把劲,“娘,我.日后要是有了孩子,肯定需要你们照顾的,你们就去吧。再说林宝,跟在夫君身边,给他启蒙,日后也好读书有成啊!”   李氏的脸色有些犹豫,功名什么的,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让她放不下心的,便是女儿,日后有了孩子,她当然想要在身边照顾。   李氏没将话说死,“我和你爹再考虑考虑,你们也看看亲家那边怎么说。”   回乡的日子也不得闲,接下来办席庆贺,又是来了许多人,还有人特意从府城赶来,只为沾一沾光,宴席十分热闹,当然他们也收了不少贺礼。   周家三个姐妹也来庆贺,周三姐如今彻底是放平心态,再不起什么攀比的心思,咋比啊,咋比都比不过。小妹就是命好,天生的。   然后顾驰又去拜见了云阳镇求知书院的王夫子和张院长。   因着出了顾驰这个状元,现在求知书院招生的门槛又提高了不少,张院长笑的那是合不拢嘴。   自然也和以前的小伙伴,郭策、王石、杜齐几人聚了一聚,他们三个上一科没有考中举人,等着今年八月份再考一次。   郭策三人看着顾驰,感慨颇深,“当初咱们一起读书,一起考童生、秀才,如今你已是状元,我们却止步于秀才,真是惭愧。”   顾驰给他们倒满茶水,“一时的失意不算什么,今科必定会有好成绩的,到时候咱们京城见。”   虽几年不见,但幼时的情意非比寻常,除却一开始的拘谨,大家不多时,就打开了话匣子,顾驰也给他们传授了一些经验。   出了茶楼的那一刹那,顾驰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经历,沿途路上遇见了无数人,有人已经掉队,有人还在努力的追赶,这条路没有终点,每个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后面又去参加了李晟举办的宴席之后,顾驰不再出去,开始待在家里尽力辅导顾大宝和两位兄长,他们八月份也要参加院试,只看这次能不能考上秀才。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顾驰提出来,“爹,过几天县衙里会来人修建进士碑,你说建在哪里合适?”   顾父思忖着,敲了敲桌子,“我看建在村头正好,进士立碑也是一项荣耀,这不仅是咱们家的光荣,也是整个村子的荣耀。”   顾驰点点头,“就按爹说的办,还有一件事,我想给咱们修建个宗祠,咱们家一直没有家谱,不如,就从爹您这一代开始建宗立祠。”   顾父手抖了抖,自他来到月水村,几乎和父辈那一代断绝关系,没有什么亲戚,作为一个外来人,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直不起身。   宗族壮大的人家,出去走路腰杆子都比旁人挺得直。   如今他们家也要建宗祠,还是从自己这一代开始,日后过了几百年,他可就是开宗的老祖宗。   顾父平稳着激动的心情,“行,就按三郎说的办,日后咱们顾家,是越来越好了!”   顾驰又开了口,“爹,娘,我在家待不了太久,我想着将你们接去上京城,和岳父岳母一起。”   说实话,能去天子脚下看看,顾父和顾母也是很期盼的。   “可是花销要不少吧?” 顾母开了口。   “圣上赐予一套三进的院子,省了租房子的钱,到时候还有月俸和禄米,加上手头积攒的银子,没有太大问题。”   顾母盘算着自己手头的银子,这几年地里粮食卖了不少钱,加上前几天的贺礼,算下来手头有二百多两银子,和儿子一起去上京城还不用掏路费,朝廷都包了,算来算去,去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顾母想了一会儿,“我和你爹没去过大地方,沾了三郎你的光,如今也去天子脚下瞅一瞅。”   老伴都这么说了,顾父也点头同意,“我想着三年后,考一次乡试试一试,和三郎在一起,也好给我补补习。”   顾母又看着其他两个儿子,“大郎、二郎,你们怎么想的,是想去京城看一看,还是留在家里?”   他们兄弟俩一时未吭声,上京城是全大周朝最繁华的地方,他们自然向往。   可三弟本就负担重,他们拖家带口的跟着去,再亲的兄弟,时间久了,也会因此生分。   再说了,上京城物价高的离谱,与其几个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还不如月水村青砖泥瓦住的舒服!   顾大郎是兄长,他开了口:“上京城我们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去了那里也只能整日游手好闲,我觉得在家种种地、读读书,这种悠闲小日子已经很满足了。还有就是,大宝读书,也要有人陪着,我们就不跟去了。等大宝日后有能耐,带着我们去京城找你们去。”   顾二郎紧随其后,也是这样一套说辞,“家里的孩子马上就要启蒙,如果去到京城,到时候还要回乡参加科考,太麻烦了,我们兄弟俩在家,守好咱们的房子和家产,你们就安安心心的在外做官。”   “大哥、二哥”,顾驰以茶代酒,神色有些感动,“其他的话不多说,你们也明白,有你们两位兄长,是我的福气。”   多少亲兄弟,不能同患难,也不能同富贵。   可是自己的两位兄长,小时候生了重病,花了多少药钱,他们也没有一丝怨言,努力的打短工攒钱给他看病。后来读书,也是顾大郎、二郎每天驾着牛车将他送去书院。   在外求学多年,也正是因有两位兄长在家照顾父母,免除了他后顾之忧。   到了如今,顾驰太过出息,掩盖了他们两个的光芒,可他们更没有一丝不满,衷心的为他自豪。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顾大郎、顾二郎,也就不会有顾驰今日的境况。   顾家兄长俩,一饮而尽,笑的开怀,“咱们是亲兄弟,这都是哥哥们应该做的。有你这个弟弟,也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   吴氏、苗氏起初有些不乐意,她们也想去大地方见见世面,不过后来听了自家男人这么一说,说的也有道理,孩子的学业更重要,便没吭声。   顾大宝语气坚定,对着顾驰说道:“小叔,你就等着我去京城找你们吧!”   自他入学起,所有的学子都羡慕他有一个优秀的小叔,他自己也很崇拜顾驰,他也要像小叔一样,出人头地。   顾驰满意的点头,“好,小叔在京城等着你。”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顾家人,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其他四个小萝卜头也嚷嚷着,“小叔,我们也要去京城找你。”   顾驰摸摸他们的小脑袋,“小叔记住你们的话了,到时间咱们上京城见。”   看着斗志昂扬的孩子们,顾驰有一种预感,他不是顾家的终点,而只是一个起点,若干年后,他们顾家,肯定会出现更多优秀的后辈。   话音落下,顾大郎皱着眉头想了想,方才开口:“爹、娘,我觉得,在你们离开京城前,咱们分家吧!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三弟越过越好,不分家就是我们占便宜。咱们分家后,也还是一家人。”   分家这种事,由他提出最合适,他知道三弟不介意,但也不能因此,就随便的占三弟的便宜。   吴氏有些不愿意,不停的对顾大郎使眼色,怎么又扯上分家了,三郎才刚考中状元,她还没过多久好日子呢!   顾父顾母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开口说话,场面安静下来。 第86章 顾驰吃醋   顾父、顾母一时没吭声,顾驰朗润的声音响起, “大哥, 咱们都是一家人, 没有什么沾光不沾光的。若是你发达了, 会抛下我两个弟弟不管不顾吗?肯定不会的。咱们是一个家, 互相扶持,我在外求学多年, 还要多亏家中有你们两位兄长代我尽孝。”   叶溪接过话,“是啊, 我们知道几位哥嫂的为人。以前是你们付出,现在夫君有能耐了,自然要让家里人好过一些。”   方才思忖的顾父,眉头舒展, 敲了敲桌子, “树大分杈、业大分家, 你们是亲兄弟不讲究,可是下面还有孩子、孙子,也到了分家的时候。”   他看了一圈,缓缓开口:“以前三郎还没成亲,如今你们兄弟几个都已成家立业。也要过好自己的小家生活。分家了还是一家人, 不会因此而生分。”   一家之主发话了,其他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吴氏、苗氏两个儿媳也不好说出反对的话,只祈盼着分家产的时候, 自家不要吃亏。   “咱们家人少,大部分家业还是三郎中举后置办的,其中土地是大头。” 顾父道。   顾驰插了一嘴,“爹、娘,如今我做了官,怎么样也都饿不着,家里的东西,分给哥嫂就好。”   顾大郎不同意,“在外的日子不好过,家里的东西,一定要给三弟分一份,平日我们帮你种地,等你日后致仕,若是回到村子里,也好有个落脚地。”   宦海浮沉,伴君如伴虎,有后路心中才不慌,月水村就是三弟的后路。这也是顾大郎没跟着一起进京的原因之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顾父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虽没多大本事,可生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   三个儿子没操外心,互相为对方着想,兄弟情谊比什么都珍贵。   “你们都别推辞,就按大郎的话办。” 顾父道:“咱们家这几年断断续续买了不少地。良田五十六亩,还有八亩沙地,这些一分四份,你们兄弟三个各一份,剩余一份你们娘和我养老用。但我和三郎的这一份,也顾不上,还由你们兄弟俩一人一份,帮忙着种地,收成也都是你们的。”   话音落下,顾母接着开口,“家里的银子一直都是我保管,自三郎成亲后,大郎、二郎挣得钱每月拿两成交给公中。如今,我再给你们兄弟俩每人四十两银子。家里的菜地你们平分,养的家畜、耕地的两头牛、还有粮食、农具等,都由大郎、二郎平分。”   这几年两个儿子挣的钱没交公中多少,他们各自手里握着有银子呢,如今加上四十两银子,还有各自的三十二亩地,光每年的产出就大几十两,在村子里也算是个小地主了。   吴氏琢磨了一下,眼下这样分家,看着公正,其实还是他们当哥嫂的沾了光。   这几年手里陆续攒了一些银子,加上这么多的地,自家的两个儿子都还小,距离科考还有好几年,这么一来,供他们读书绰绰有余。   一想到以后几十亩地的产出都归到自己手里,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以后都是自家的,吴氏突然感觉,分家还挺不错的。   看着一圈人没异议,顾父又开口:“剩下的就是房子,几十年的老房子了,也没什么好分的,正屋还是你娘和我的,左右厢房是你们兄弟俩的,三郎成亲时建的新房,是他自己出的钱,自然是三郎的。”   最后要说的,就是他们两老的养老问题,顾母语气轻松,“你爹和我.操劳了一辈子,也是时候去享享福、见见大世面,我们跟着三郎过日子,等日后老了,有能力的,你们就多孝敬一些;没能力的,也不强求。你们都是爹和娘的好儿子、好儿媳。”   养老这种事,全靠儿女的意愿,顾母虽没有明确指出儿子们要孝敬多少,但她相信,以后儿子们绝对不会不给他们养老的。   房子、银子还有地都分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锅碗瓢盆,不值多少银子。   吴氏、苗氏自是满意不已,顾驰和叶溪也没什么意见,顾家分家很平和,没有像有些人家一样,兄弟几个为了家产,闹得头破血流。   顾驰看着其他人,“虽是分家了,但咱们还是一家人,大哥、二哥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这个做弟弟的,侄子、侄女们,如若感觉学业有不懂的地方,或是有其他问题,可以随时写信给我。”   顾大郎、顾二郎点头应好,分家并不会隔断兄弟情谊,他们可是一辈子的兄弟。   顾父特意请来董里正作为见证人,写了分家协议,各自签了名、按了手印,一切结束,顾家彻底分家。   最近顾家又有喜事,家里的大丫和二丫年纪不小了,自顾驰考中状元之后,不少人上门提亲,精挑细选,最后和宛阳府的人家定了亲。   大丫定亲的人家,家里在府城有两三个商铺,兄弟两个,上面姐姐好几个,与大丫定亲的那一个,是小儿子,也在读书,如今已是童生。   二丫定亲的人家,也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男方父兄分别是举人、秀才出身,是府学的夫子,也算是书香世家。   家里小一辈的亲事都还挺不错,若是放在以前,能嫁给镇上的人家,都算是攀高枝,如今随着顾驰地位的提升,水涨船高,他们顾家才是“高枝”。   给家里几个人补习之后,顾驰回到房间。   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奶声奶气的说话声。   “姐姐,你身上好香,和娘亲不一样的味道。” 林宝使劲的贴着叶溪,埋在她的怀中。   叶溪实在是太喜欢自己弟弟,就把他带到顾家住了一段日子。   别看林宝才两岁多,吃饭会自己拿着小木勺,一口一口填进嘴里;嘴边有米粒也会自己擦一擦;拉粑粑也会自己脱.裤子,不哭也不闹,特别好领,根本不用叶溪操什么心。   看着怀中白嫩嫩的小人,叶溪越看越喜欢,吧唧一口亲上去,“林宝身上也是香香的,有股奶香味。”   “娘说喝牛乳对身体好,林宝每天都要喝一碗牛乳。” 小人揪着叶溪的手指,肥嘟嘟的小脸儿,樱桃般红润润的小唇一张一合,对叶溪说着话。   林宝说话特别利索,像个小大人一样,记性也挺好的,发生了什么事,小嘴吧嗒吧嗒复述一遍,虽不能说的很清楚,但大致还是能让人听懂。   一大一小两个人,躺在床上,时不时的说几句话,即便有时驴头不对马嘴,听不懂林宝的话,也没有丝毫影响。   林宝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揪着叶溪的一根手指头,慢慢闭上眼,白嫩嫩的肚皮一起一伏,睡的格外香甜。   叶溪轻轻亲了一下小人的眉心,在他肚皮上搭了块布,即便是夏日,也省得夜晚肚子着凉。   顾驰看到这幅场景,心里突然有些吃味。   自回到家里,家中的孩子们都喜欢叶溪,不仅林宝缠着和她睡觉,二宝、三宝他们也闹着要和她一起睡。   这几个熊孩子,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小手揪着叶溪的手指、吧唧一口的,叶溪的心思也都一股脑扑到几个孩子身上,好久没和顾驰单独相处。   顾驰将林宝往里挪了挪,他躺在叶溪的一侧,语气轻轻的,“你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都快忘记你夫君了?”   叶溪吃吃的轻笑,杏眸骨碌碌转来转去,故意拉长了调子,“哦,我知道了,夫君你这是吃醋了!”   顾驰靠在床头,将她揽在怀中,垂着头凑到她的耳边,“夫君是吃醋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温热的语气喷洒在叶溪的脖间,一股好闻的清香萦绕鼻尖,估摸着和小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其中还掺杂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顾驰的眸子染上一层墨色,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刚要有所动作,一旁的林宝身子动了动,嘤咛几声,小嘴吧唧了几下,好似梦见什么好吃的东西,翻个身子,复又沉沉入睡。   顾驰身子一僵,有些遗憾的叹口气,停止手下的动作,湿热的唇在叶溪浓长的睫毛处,浅浅啄了一下。   有个小孩子就是麻烦。   叶溪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轻轻笑出声,葱白的玉指刮了刮顾驰的脸颊,“羞羞了吧!”   正屋这边,顾母有些睡不着觉,自己儿子成亲也有两年多时间了,怎么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呢?   她对顾父说了心里的担忧,“儿子小时候是不是伤了身子,你说要不要给他找个大夫看一看?”   顾父倒是不担心,“前两年三郎忙于学业,顾不上要儿子,中状元后又来回在路上奔波,回家了也不得闲,现在没孩子才是好事!不然儿媳怎么办,留在家里生孩子吗?大夏天的赶路,可不是好受的。你就别担心了!”   听老伴这么一说,顾母觉得有道理,但提前补补身子总是没错,现在不要孩子,可以把身子补好,等到了上京城,就可以直接要孩子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顾驰每天都要被逼着喝一碗补汤,可惜还有林宝这个小人,晚上又不能吃小桃子精,他只得冲了好几次凉水澡。   叶溪看着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夫君这个大坏蛋,让他总是欺负自己,如今也尝到滋味了吧!   又过了几天,进士碑和顾家的宗祠都修建完毕,顾家人开宗立祠,所有人的名字入家谱。   虽现在家谱上的人还很少,不过没关系,他们顾家会越来越好的,期待着日后有一天,顾家源远流长、各有所成。   一个月的日子一晃而逝,马上就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   叶家这边,顾驰和叶溪又去劝说了几次,林宝也不愿离开姐姐,叶父和李氏更是不愿,他们最后决定,跟着女儿、女婿去上京城看一看。   叶父将铺子转租出去,他这两个铺子位置好,不少人急着要,两个铺子每年租金也有二三十两,家里的几亩地也租了出去,直接将粮食换成租金,每年又有几两银子入账。   加上他这几年积攒的银子,手里也有二三百两银子,在上京城也能过的下去。   “咱们跟着女儿去看一看,我考虑着在那边继续做个小生意,要是生意能坐下去,自然很好;若是不行,那咱们待一段时间还回来,反正家里有铺子、有地的,也饿不死。” 叶父对李氏说道。   他们在村里待了一辈子,对天子脚下的上京城,也很是向往。   要不是女儿在京城,叶父和李氏一辈子也不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他们老了,更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可也想跟着女儿一起,看着她到底过的怎么样!   顾家这边,顾母整理好行李,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之前给了顾大郎、顾二郎各四十两银子,现在她手里还剩下二百两银子,这些都是打算补贴给三儿子的,要是日后三郎有了孩子,那可需要不少花销!   月水村这边,村民听说了顾父、顾母、还有叶父和李氏要上京的消息,也挺激动的。   “乖乖,皇帝赐的房子,厉害了!顾老头,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也不知道皇帝赏赐的房子住着什么感觉!记得写信回来,跟我们说说情况。” 李老头上门道。   另一个接过话,“以后你就是京城的人啦,可不能忘记咱们村里的人。”   顾父笑呵呵,“无论去到哪儿,根里都是月水村的人,要是咱们村哪个孩子出息了,也上京城找我们去。不光我写信,你们也要时不时的给我们通信。”   大家一个村住了几十年,虽平日偶尔有口舌之争,但相处久了,感情也比一般人要深厚的多。   种地时大伙互相乐呵,在树下乘凉时说说闲话,谁家有了好东西,给交好的几家送过去,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几十年的相处,早就深深刻在脑海当中,忘都忘不了。   村里的其他人,也来到顾家说些送别的话,再送一些自家的东西,礼轻情意重 。   拜别亲友、收拾行李,安排家里的事情,同时还要接待远道而来、慕名上门的访客,最后的一段时间紧迫,将所有的事情办完,终于到了上京的时候。   上京陪同的商队,是宛阳府知府大人给顾驰安排的,顾驰、叶溪、顾父顾母、叶父李氏,最后还有李晟和她的新婚妻子,加上林宝,一行九个人,光行李都塞满了几马车。   出发那日,双方的亲戚、还有村民,都来送别。   顾大郎、顾二郎也很是不舍,二宝、三宝几个小孩子拉着顾驰和叶溪的手,泪珠子不断往下滴,“小叔叔、小婶婶、爷爷、奶奶,还有林宝,等我们长大了,就去京城找你们去。”   顾驰忍着离别的感伤,“小叔会经常写信给你们的,你们在家也听话,好好读书,小叔期盼着,你们日后出人头地。”   这次一别,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等到了京城,再没有这么长的假期,回来一次也不容易,来回近两个月的路程,只能靠书信来往。   顾驰走到两位兄长旁边,“大哥、二哥,你们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   顾大郎、顾二郎也忍不住红了眼,和爹娘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离开他们。   顾驰接着开口,“我给你们制定的复习计划,你们也要按时完成,马上就要八月份院试,这一次争取和大宝一起考过。”   顾二郎:......这么悲伤的时刻,还要提这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三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的。”顾家哥俩语气坚定。比不过自己老.子就算了,总不能连自己儿子也比不过。   叶溪也在和吴氏、苗氏道别,对待这两个妯娌,虽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叶溪也是挺不舍的。   两位嫂嫂虽有时有些小心思,不过无伤大雅,这都是正常的,相比与那些刻薄、难以相处的妯娌,顾家两个嫂子已经很不错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离别的时光匆匆,想要说的话总是说不尽。   启程的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众人深深看着自己的家人、熟悉的村民,还有月水村那蜿蜒曲折的月河,村头茂密的翠绿枝叶,一排排青砖或是泥墙的房子,将村里的一草一木、每个人的脸庞记在脑海中,恋恋不舍上了马车。   相比于上一次对前途的未知,这一次的别离,虽有不舍,但也有些好奇,期待着上京城的生活,期待着踏入官场,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七月份赶路,处于一年最炎热的时候,白天太过炎热,即便大人们能熬得住,林宝一个小孩是不行的。所以基本上是从傍晚到早上赶路,白天的时候补眠。   这一次随行的人,除了商队,便都是他们自己人,相处的和谐又舒坦。   有个小孩子,大家伙也很是操心,赶路途中一点点小病,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赶路的时间不是太匆忙,每到一个地方,顾驰也会带着其他人去看一看,尝一尝特色吃食。   顾父顾母他们,也见到了许多之前几十年从未见过的东西。   重新走了一遍路程,叶溪总是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上京的情形,这一条路见证着他们的成长,也见证着她和顾驰的感情,当时是新婚蜜月,如今成亲已有两载。   大家有了不少变化,但幸运的是,这一次,家人都在身边,他们两个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第87章 有孩子了?   赶路的日子不好受,即便现在顾驰是状元, 随行的人多为照顾, 但肯定不如平日的生活舒适。   除了赶到驿站或是到府城的时候, 可以吃一些新鲜的吃食。其余的时候只能靠干粮和酱菜、肉干等为食, 夏季天气热, 东西是放不住的,一下午过去便会有异味。   水也要紧着用, 每天洗澡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凑合着擦擦身子, 等到了驿站才能好好清理身子。   当然除了酷暑、吃食住行等方面,还有一点就是精神疲惫,睡的不太好,再加上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赶路, 马车摇晃的身子骨都要散了, 全身酸酸软软。   一路上的酷暑难耐, 随行的顾父、顾母上了年纪,顾驰一直担心他们中暑,不过商队的人有经验,每天都会熬制清热的凉茶和绿豆汤等,每人每天一大碗。   顾父、顾母、李氏和叶父, 这几个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以前下地干活比赶路更辛苦,所以他们适应的挺好。   顾驰、叶溪和李晟他们,经常出行, 也没有什么问题,就连李晟的新婚妻子柳氏,也不是那等娇弱的女子,这一路上倒是没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最令人担忧的还是林宝,小孩子娇嫩,大人可以忍受,小孩子却是不行的。   顾驰花钱从商队买了冰块,在林宝的马车内放冰纳凉,平日仔细照顾他的饮食,每天也会拉着他下车走几遭,舒展身体。   路途遥远,即便照顾的再怎么精细,林宝还是不可避免的瘦了下来,婴儿肥的小脸消瘦一些,小手的手窝窝也变浅了。   叶溪和李氏心疼极了,念叨着等到安置下来后,一定要好好给小人补一补。   不过林宝精神头倒是挺好,见到好吃好玩的,瞪大了紫葡萄般晶莹的眼珠子,能吃也能喝,一路上也不闹腾。   看着叶溪她们心疼的样子,小人眉眼弯弯,像蜜一样甜的小酒窝露出来,软软的小手抚上她们的脸颊,奶声奶气的开口,“姐姐别担心,林宝会吃更多的饭哒。”   时不时的也会下几场大雨,冲刷掉难耐的炎热,降降温。   就这么在路上走了二十来天,终于到了上京城。   即便大家有些精神疲惫,可进入城门之后,除了顾驰、叶溪和李晟三人,其他人不免激动异常,天子脚下,皇帝就住在这儿,能不让人稀罕嘛!   顾母和李氏透过窗户往外打量,顾父和叶父更是直接到了外面,坐在赶车的人一旁,仔细看着映入眼中的一切。   不过他们没看多大一会儿就进了马车,克制住心头的激动,不能给儿子丢脸,以后在上京城待的日子还久着呢,有的是时间。   马车先去了他们之前住在温元之的那个院子里,和商队的人道过谢,又给了他们辛苦钱。   顾父顾母打量着小院子,粉墙黛瓦,虽地方小了些,院子也不如村里的人家那么大,不过看着挺精致的。   他们乡下,最好的是青砖建房,大部分人家都是用的黄泥和石头筑墙,粉墙黛瓦还是第一次见到。   听说大户人家的瓦片都是琉璃,璀璨晶莹。那天子住的宫殿,岂不是金子做的,金光闪闪、雕梁画栋,上京城果真是权贵之地。   今晚先在这个小院子里凑合一晚,等明日顾驰去看看圣上赏赐的院子在哪儿,有没有需要添置的地方。   长久未开火,顾驰和李晟去买了一些熟食、小米粥、馄饨之类的,大家伙凑合着吃一顿,每个人又好好洗了一次澡,安顿着睡下来。   疲惫极了,躺下来立刻闭上眼,第二日休息好了,叶溪带着其他人出去用饭,顾驰和李晟则去了温府。   和温元之见过面,寒暄几句,告知具体的情况。温元之知道他们时间紧,安家是当务之急,并没有多留他们。   又安排温府的小厮将顾驰他们送去文正帝赏赐的房子那里。   顾驰和李晟的房子虽没挨一起,可也离的挺近,前后街,距离温府也挺近的,马车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周围都是类似的房子,看来应该是文正帝专门用来给臣子住的。   顾驰拖家带口的,人口多,所以分到的是三进的院子,当然不能和大户人家三进院子相比。   首先装修、房屋等就比不上世家的精致和豪华,其次地方也没有那么大,每间屋子不太大,但胜在房间多,里面最基本的家具也已齐全,大件物品不需要添置太多,住人还是挺方便的。   顾驰还是挺满意的,虽房间小了点,占地面积小了点,可毕竟是三进的房子,相比于其他,还是挺宽敞的。   里面也载种了几棵不大不小的树木,还有几棵果树,绿意点缀其中,增添不少色彩。   打开窗户,房间干净又明亮,位置也挺好。   顾驰盘算着,等住进来之后,再载种一些花草,后院也挺大,家里几个长辈闲不住的话,还可以种种菜。   他既已高中,便不能继续住在原先的小院子,占温元之的便宜。   文正帝恰好赏赐了房子,如及时雨一样,给他省下了不少房租钱。不然的话,像顾家这一大家子,在上京城每年的房租都要百两银子还多。   顾驰看过自家的房子,又去李晟那里看了看。   李晟只有他和柳氏两人,用不上太多的房间,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左右厢房也有,不过房间没有那么多,平日可用来招待客人,亲人来了也可以住下。   李晟的父母在临南县做生意,李宏还要考科举,他们是不会跟着大儿子上京的,所以只能吃个亏,分到一个小房子。不过这也很不错了。   事不宜迟,顾驰和李晟分头行动,租了几辆马车,将其他人还有行李都送到新房子那里,又跑了不少地方,将东西添置完毕。   顾父、顾母、叶父和李氏一眼就喜欢上了现在的房子,三进的大房子,长长的抄手走廊,青石路面,庭院中的天井和莲花缸里游鱼游荡,就连每间屋子的窗棂都雕着花,形状不同。   即便比不过世家贵族,相比于乡下,却是好太多了。   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如今跟着儿子沾了光。   林宝也喜欢这里,在马车上拘了那么长时间,如今撒野似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时而摸摸小金鱼,时而拿着小木剑去探宝,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   清理打扫干净,生火做饭,众人心里舒坦下来,他们终于在上京城安家了,有了自己的房子。   三进的房子,第一进顾驰用来当做书房、还有待客,客人也可以在此住下。   穿过圆拱门,是第二进,他和叶溪住在这里,第三进则是几个长辈住下,挨着后花园,方便他们摆弄。   这几天,也断断续续来了其他邻居,挨着顾家的,都是和顾驰同科的进士,家里条件不太好,拖家带口的,有些连自己的兄弟都带上了,一大家子人还挺多。   相比之下,顾家加上林宝这个小孩子,也才不过七人而已,着实不多。   安置停当之后,免不了一顿暖房宴,请了温元之和杰克森夫妇,还有李晟他们,大家都是熟悉的人,吃了一顿暖锅,虽各个又辣又热,小脸儿红彤彤的,可也真是过瘾。   林宝还小,不能吃辣的,小人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叶溪碗里夹了一块辣的肉,填进嘴里的一瞬间,小脸儿扭成一团,不停的吐舌头,鼻尖儿红彤彤的,乌溜溜的眼眶也含着一泡泪,滑稽又可爱。   顾父和叶父不同于一般的农家人,有知识、有见地,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和温元之说起话来,没什么障碍,不多时,便开始称兄道弟。   顾母、李氏对杰克森夫妇挺好奇的,看到杰克森夫妇的第一眼,她们两个吓了一跳。   以前在乡下,谁也没见过外国人,听也没听过,也难怪顾母和李氏很惊讶。   叶溪和她们解释过后,惊讶变成了好奇,金发碧眼,身高比有些男子还有高,和他们大周朝的长相完全不相同,几人交谈起来。   毕竟在乡下住久了,顾母官话说的不太利索,不过河省的语言本就和上京城的官话发音差不多,不影响交谈。   好笑的是,听顾母说河省的方言听久了,杰克森夫人被带偏了,不知不觉间也沾染了河省的方言,开口一股子土土的又掺杂着一丝洋气的感觉。   接下来几天,叶溪带着其他人熟悉上京城的情况,同时也在教他们官话,顾驰不忘给月水村的两位兄长写信报平安。   处理好一切事情,探亲假结束,顾驰和李晟开始去翰林院入职。   之前温元之也给他们传授了不少经验,“在机会没到之前,谨言慎行,不断充实自己,才能在机会来临的一刹那,毫不费力的抓住它。虽官场阶级层层递进,但你们要时刻记住,最需要效忠的,唯陛下一人。与其揣摩上司的心思,极尽的讨好同僚和上峰,不如只揣摩一个人的心思,那就是当今天子。身处翰林,比其他人更要便利,见到陛下的机会更多,能不能抓住机会,在陛下心里留有印象,就看各自的本领了。”   他站起来踱步几下,面色认真,声音低沉,“但你们时刻要记住自己肩上的责任,你们不是为朝廷负责,不是为陛下负责,而是为大周朝千千万万的子民负责。我希望,处在官场这个大染缸,也不要迷失了当初的抱负和心愿。为陛下效忠和为百姓负责,这并不冲突,陛下做的不对,可以用最合适的办法指正,陛下做的好,也要毫不吝啬的夸赞。天子是个明君,值得有更多的贤臣出现。”   温元之作为一个过来人,传授的经验都是他亲身领悟出来的。   如今的皇帝,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明君贤臣,共同努力,大周朝才会国富力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交通不便,官员们上值一般都是自己骑马、或是坐家中的马车。   温元之送给了他一匹骏马,当做踏入官场的贺礼。   男人谁不爱马,即便顾驰是读书人,也喜欢在马上驰骋的感觉。   看着顾驰踏马奔腾俊俏的身姿,叶溪、顾母还有李氏,眼睛都看直了,夫君/儿子/女婿太俊了!   顾驰的职位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主要职责为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等。   他刚入职,分配给他的任务倒不重要,都是一些小事。   每年新科进士可以进到翰林院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可是朝廷重点培育的对象。   会有比他们高一级的侍读带领,给他们分配任务、教授知识和定期考核等。   入了翰林,管你是状元还是榜眼,状元三年出现一次,翰林院的人见的多了去了,他们才不稀罕,也不会因此格外看重。   在翰林院,只有官阶高低、学问好坏之分,以前的荣耀都要抛在脑子后,重要的是今后的发展。   翰林院的官员确实容易见到皇帝,时不时的去文正帝面前讲解些东西、做个文章、提出些对策。   不过这暂时与顾驰无关,他刚入职,面见皇上的好差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翰林院虽是清贵之地,可谁不想着在文正帝面前多多刷存在感呢,新人难以出头。   顾驰也不在意,完成分配的任务后,看书充实自己,不断了解整个朝廷中枢事务的运转,学习朝政大事如何处理等。   任务完成的效率高,一点就通,还知道主动学习进取,挑不出什么过错,顾驰的官场生活还算轻松。   虽平淡如水,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他做的事情,换任意一个同进士好像也可以胜任。   但自古就有这样一句话:“非进士出身不入翰林,非翰林出身不入内阁。”就连要想给皇子皇孙们教书,也必须是翰林出身。   如今就是沉淀的时间,能不能将一瓶水装满,能不能静下心坐冷板凳,就看他们各自的心态。   一晃又过去两个月,顾驰收到了月水村的来信,看完信他满面笑容。   他眼底含着笑意,“爹,娘,大哥、二哥和大宝,都通过院试成为秀才了。”   如今家里是四个秀才,还有顾驰这么一个状元,顾父笑容咧到耳根子处,“咱们老顾家是真的有读书的天分啊!”   顾母笑着回了一句,“你们的努力才是不可少的,大郎、二郎从下决心科考开始,如今过去了四五年,大宝更是从小就启蒙,读了这么多年书,付出了不少心血,自然要有回报。”   顾驰看到家中越来越好,心里也很是开心。   他环视一周,没看见夫人,估计是在房间里呢。   进屋一看,叶溪躺在床上睡的正熟,怀中抱着林宝。   林宝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精神的很,可是没发出一点动静,就这么乖乖的被叶溪抱在怀中。   一看到顾驰进来,小人声音轻轻的,“哥哥,姐姐睡着啦,你小点声别把她吵醒哦!”   顾驰笑着点点头,林宝没叫惯姐夫,每次都是哥哥、哥哥的称呼。   他脚步轻轻的,仔细端详着叶溪,摸了摸她的眉头。   最近夫人总是睡不够,晚上睡,白天也在睡,明明这几日晚上没有闹太晚,怎会如此?   他将林宝从叶溪怀里轻轻抱出来,小人伸了伸小腿和胳膊,刚刚被姐姐抱在怀里,为了不吵醒她,小人没有动弹一下。   “乖,你出去找爹娘玩去,哥哥在这陪着姐姐。”   林宝点点头,哒哒哒的跑出屋,莲花缸里的小金鱼今个还没见着自己,要去找小金鱼说说话。   屋里顾驰轻轻抚着叶溪的脸颊,眉头紧皱,等夫人醒后,一定要找大夫看一看,总是睡觉这是怎么回事?   叶溪一觉睡的天黑,睁开眼,杏眼有些朦胧,唔,又睡了一下午。   顾驰点亮灯,拿来帕子给她净脸洗漱,“饿不饿?”   叶溪点点头,“想吃辣的,想吃暖锅。” 啊,想起来就要流口水了。   顾驰笑着摇摇头,能吃,看来没什么大事,这他就不担心了。   “走,咱们先去医馆看看大夫,然后再带着你去吃东西。”   叶溪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去医馆?我好好的。”   顾驰直直看着她,“我总觉得,自己要当父亲了,小桃子精以前最有精神了,不然为何这几天这么疲惫呢!”   叶溪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孩子,自己这是有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噢 乖”的5瓶灌溉,么么哒!   安利好基友的新文:   《我在古代玩奇迹暖暖》by 书绾,未婚妻有365种容貌,每一次的变幻,你是否会认出来呢?   很可爱的一位作者大大哦,坑品有保障。   “主要职责为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等。” 这一段出自百度 第88章 身孕   “小娘子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嗜睡是正常的, 接下来就好好养身体吧。月份还浅, 是男是女、一个两个还看不出来, 等过一两个月, 你们再来医馆检查一遍。” 医馆的大夫把了脉, 笑呵呵的看着叶溪。   听完大夫的话,叶溪杏眸瞪圆, 眼睛里好似有星辰,发出亮闪闪的光, 惊喜又激动的看向顾驰,笑吟吟的开口,“夫君,我们有孩子了!”   脆脆的声音, 语调拉长, 传入顾驰的耳中, 一贯沉稳的他,此刻也激动起来,眼底的喜悦一览无余,“嗯,我们有孩子了!”   顾驰又向大夫打听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小两口第一次有孩子都是这样, 格外的担心,其实不必如此。”   大夫递给顾驰一个单子,“这张单子上是需要忌口的东西,还有一些适宜吃的东西。想吃什么, 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吃。每天抽出两刻钟的时间,多走几圈。不要太过劳累,心情要好,做娘亲的开心了,肚里的孩子自然跟着舒坦。”   顾驰和叶溪认真的将大夫说的话记下。   大夫看着他们夫妻两个,满脸笑容,“你们小两口都长得好,以后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顿了顿,大夫接着道:“这位郎君,女子怀孕生子可不是容易的,从开始有孩子到生下来,她们所承受的,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爱护妻子、照顾妻子,才是大男人所为。”   顾驰面上带着笑,语气却坚定,“多谢大夫您的提点,我会的。”   走出医馆的那一刻,小两口美滋滋的,叶溪挽着顾驰的胳膊,“夫君,大夫肯定是看你长的好,担心你不可靠,看我怀孕了,变丑了,就不喜欢我了。”   顾驰桃花眼中的笑意尽显,“怎么会,不管怎样,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看的。”   叶溪脸上的小酒窝露出来,哪个女子不喜欢听好话呢!   顾驰停下脚步,目光柔柔的看着她,在她眉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溪溪,谢谢你,有了我的孩子。怀孕的过程并不轻松,可能要忌口,行动也不便利,不过,我,还有爹娘他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叶溪眉眼笑的灿烂,“不用谢,这也是我的孩子,有你们陪在身边,我不会害怕的。”   第一次做母亲,她既有喜悦,也会有害怕和紧张,能不能平安的将孩子生下,会不会变得不好看,晚上会不会难受的睡不成觉......   她还年轻,虽成亲了,但总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心中的忐忑也在,可有了夫君刚刚的一番话,将她所有的害怕打消。   小孩子多可爱啊,就像林宝一样,她也要生个孩子,好好玩一玩。   要是女孩子,就给她梳好看的小辫子,穿漂亮的小裙子,母女俩穿一样的衣服。   要是个男孩子,圆润又白嫩,粉嘟嘟的,如同玉面团子一样,肯定和夫君小时候的样子差不多,带着他去玩蹴鞠,玩男孩子喜欢玩的游戏,给他启蒙......   回到家,叶溪笑吟吟的看着顾母和李氏他们,“爹,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要有孙子和外孙了!”   顾母笑的开怀,拉着叶溪的手,“这可真是大喜事,儿媳你这几天总是瞌睡,我就寻思着是不是要有孩子了,还真是有了。儿媳你想吃啥,告诉娘,娘给你做。”   大儿子和二儿子像三郎这个年纪,孩子都一两岁了,三郎情况特殊,之前成亲两年多还未有孩子,顾母不免会有些心急,三郎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自是想要赶快抱孙。   不过她也知道,等儿子学业有成再要孩子,才是应该的。   是以她从未在儿子和儿媳面前提过这件事,如今终于有了好消息,她能不开心吗?   李氏也开心极了,“如今生孩子正好,年龄不算小,对孩子、对你,都好。家里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的把养好身体,就行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多为苛刻,许多女子生了儿子,才能在夫君立住脚步,甚至有些会因为没能生出儿子传宗接代,而被夫家休妻。   虽知道顾家不是这种人,但看到女儿有了身孕,李氏终于放下心头的石块。   只有顾父和叶父两个大男人,虽嘴上没说什么,可脸上的笑意也是很明显,商量着今晚要和几杯酒,庆祝一下。   林宝哒哒哒的跑进屋子里,照例想要往叶溪怀里扑。   李氏拉着他,“林宝,娘告诉你一件事,姐姐肚肚里有小宝宝,以后要轻轻的靠近,不能使劲碰到姐姐的肚子,不然小宝宝会痛的。”   林宝似懂非懂的眨眨眼,仰起小脑袋瓜看了叶溪一眼,“小宝宝?是不是和林宝一样,都是小孩子呀?”   叶溪笑着拉着林宝到自己的怀里,“是的,小宝宝比林宝还小呢,在姐姐的肚子里睡觉觉,就像林宝小时候在娘亲的肚子里睡觉一样。要好好保护他,如果受伤了,小宝宝会疼得哭的。”   小人还是有些懵懵的,虽不是十分理解,但按姐姐说的那样,小宝宝和自己一样,要好好保护他。   软软的小手轻轻抚上叶溪的肚子,小手胖乎乎的,还带着一个个福窝窝,红红的唇一张一合,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叶溪,“林宝知道了,以后会轻轻的,不会让小宝宝哭的。要是小宝宝痛了,林宝给他吹一吹,就不痛了。”   叶溪眉眼笑成月牙,“林宝可真懂事,是个好孩子。”   小人小脸儿红扑扑的,“林宝也喜欢姐姐,喜欢姐姐肚里的小宝宝。”   叶溪有了身孕,顾家人都很开心,平日没事的时候,她负责看着林宝,李氏有时陪着她,有时和顾母一起做家务,一大家子的衣服,林宝的小衣服,还有叶溪肚里小宝宝的衣服,都要提前准备好。   顾父则是每日都要学习三四个个时辰,一日也不耽误,为三年后的乡试做准备。   不过他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看书,后花园的空间大,一小部分载种花草,剩余的被顾父规划成了菜地,种了不少当季的青菜,供他们一家子食用,这样子又省一笔买菜的银子。   叶父也没闲着,这一段时间将上京城摸过遍,看一看哪些地段人流不错、价格怎样、从哪里进货便宜等等,他本就做生意几十年,和不少人打过交道,很轻易的,就能摸出门道。   叶父盘算着,等一切安排妥当,在上京城做个小生意,多少添一点进项,总不能坐吃山空。   入职两个月后,顾驰也收到了人生第一笔俸禄,月俸八两银,每月还有禄米,够三四个人吃,待遇还是挺不错的。   这也体现了状元的好处,对于他们刚入职的进士来说,七品以下的官职是没有月俸的,每月会发粮食,但粮食哪能比得上银子,除非家里有些家底,不然日子真是清贫。   而顾驰恰好是从六品的修撰,只有一甲三名的官阶在七品之上,每月可以享受俸禄,这颇合顾驰的心愿,每月定时有进项,可要好好攒小钱钱,等小宝宝出生了,到时候有花钱的地方呢!   家里的日子过得和睦,朝堂上却是乌云蔽日,最近文正帝有些发愁,提出的政策起初推行的挺好,可惜日子久了,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文正帝不开心,臣子们哪能开心,这不是和皇上对着干?是以这一段时间,许多臣子家里有大喜事,面见皇上的时候也不敢表露,皱着一张脸。   殊不知,文正帝看见大臣们板着脸的样子,心情更不好了。   这一日,文正帝批改完奏章,出去走一走散心,这一晃就晃到了翰林院。   文正帝不同其他皇帝,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喜欢突击到各个部门检查,看看是不是真如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   臣子们面见他的时候,一个两个恭谨的很,都说自己忙忙碌碌,不敢有丝毫懈。   可这话是真是假,文正帝没亲眼看到,他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是以,他经常会去巡视。   一进翰林院,所有的官员赶忙行礼。   文正帝环视了一周,“朕就是来看一看,没有其他的意思,大家该干吗就干吗!”   看到几个新面孔,文正帝突然起了考核的心思,他从小启蒙,宫中藏书如云,不胜其数,名家孤本更是有很多,如若他去考取功名,考上状元自是不在话下。   “新科进士入了翰林也有两个多月,来,今天朕得闲,考考你们的功课。” 文正帝落座后开口。   入翰林的,除了顾驰他们一甲三人,此外还有十名庶吉士,其实平时翰林院也有考核,会定期的抽查文章,顾驰自然每次还是第一名。   文正帝起先随意抽查了几位庶吉士,每人三道题目,几乎没有一位可以全部回答出来。   毕竟他是皇帝,比他们大了好几岁,又读了不少书,自是比这些进士水平高一些。   那些没回答出来的庶吉士,一脸惶恐,嘟嘟囔囔蹦出来一句:“臣...臣不知道” ,本来就不经常见到圣上,这下可好,还出了丑,他们更是害怕极了,要是因此在圣上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   轮到顾驰的时候,也不例外,第三题顾驰回答了一半,他也不是很熟悉。   其他庶吉士心里有些安慰,状元郎也回答不出来,大家都一样。   不过顾驰倒是不害怕,他微微仰起头,做出虚心请教的姿势,看着文正帝,“还请陛下赐教。”   “赐教?有意思!还没一个人敢让朕赐教。” 文正帝来了兴趣,他见过那么多臣子,一个个回到不上来问题,只会惶恐的说自己愚钝,倒是没有人敢出口让他赐教。   “朕得闲,你们也算是天子门生,今个朕,就当一回你们的老师!”   文正帝将他们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讲解了一遍,顾驰他们有不同的看法,他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分析,是对是错。   其他翰林院的官员倒是看傻眼了,能让陛下给他们讲题,这可真是牛,太牛了。   怎么他们就没有这样的待遇,虽听皇上讲一次题,不当吃又不当喝的,可这是面子问题啊!说出去多有荣光。   其他庶吉士也是惊讶极了,本担心会在圣上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顾驰这短短一句话,倒是陛下成了他们的老师!厉害,真是厉害!   有顾驰这样聪明的学生,谁会不喜欢呢!他脑子转的快,文正帝说一句,他便能举一反三。   是以文正帝这个老师,当的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他心情舒坦许多,起了闲聊的心思,“各位最近家里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朕也高兴高兴。”   大家都知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哪敢凑上前开口,自己觉得是喜事,可万一在圣上眼里看来不是喜事呢!   那些老油条不出面,把这个话题推给了顾驰这群新人,“我们这些老臣经常可以见到陛下,倒是新进来的这一批,还没有在陛下面前当过差,今个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就让他们这些新人,和陛下聊聊天。”   文正帝自是能听出这些老油条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他懒得搭理他们。   一群快致仕的人,以为已经坐稳位置,有好处了,赶快抢功劳,看情况不对,就把新人推出来。   可是,等到日后新人凌驾于他们头上,有他们哭的时候呢!   文正帝依靠椅背上,饶有兴味的看着顾驰他们,“行,那就你们说说!”   其他庶吉士也不敢撞到枪眼子上,纷纷谦让,“顾修撰,您先吧!”   到了这份上,只得顾驰开口,不过皇帝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可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又一个好基友的新文:   《雏菊与枪炮》by潜水的木鱼儿,不一样的题材,如果喜欢这类题材的读者,一定不会失望的。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底里,他的路在哪里?   文案如下:   魂穿并不可怕,毕竟已经遍地开花司空见惯,魂穿到了战乱动荡的三十年代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穿到了三十年代的异国他乡。   成了一个小日……日本人???   当场自闭.JPG   重来一世,她成了他。   属于他的未来是什么?在哪里?   他迷茫许久,直到他发现,他的未来其实就在身边,他所要走的路就在脚下。   PS:   主角女穿男,和平常人一样谈恋爱,不搞基,日常向。   ②时间背景:二十世纪初,兵荒马乱的三十年代。③请君入梦。   ④男主他有自己的坚定信念。 第89章 皇帝赏赐   “微臣家里确实有不少好消息”,顾驰看着文正帝,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第一件事, 臣的夫人有了身孕, 这是臣的第一个孩子, 很期盼他来到世上,每晚都会读一些诗词歌赋, 或是和肚里的小不点讲讲话;第二件事,臣的两位兄长还有侄子都成了秀才, 没有辜负多年的苦读。”   看着顾驰眼底掩饰不住的喜悦,文正帝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也是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明明是处理天下大事的君王,面对皇后肚皮里的孩子, 却连摸一下, 都要轻轻的。   文正帝点点头, 面上带着一丝柔和与轻快,“新生儿降临,确实值得高兴。大公主出生后,朕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小小的一团, 哪里都是软软的,像白玉豆腐似的,朕手忙脚乱,怎么抱都担心大公主不舒服。后来她学会走路了, 朕又担心她会摔倒,软软的小腿儿每次跌倒的时候,朕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做父母了,才知道养孩子的辛苦啊!”   顾驰清润的声音响起,“陛下不仅是明君,还是慈父,正是有陛下这样的父亲,公主皇子们都成长的很好,很出色、很优秀。”   谁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夸赞?即便是皇帝,那也不例外,文正帝面上有些得意和自豪。   不同其他皇帝那样,眼里只有皇子,对公主不管不问的。   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文正帝都喜欢,在他执政的头几年,宫里只有公主诞生,没有一个皇子,还有些妃嫔莫名其妙的流产。   这背后有什么猫腻,查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文正帝不会放弃,如今不是时候,可等到真正无所畏惧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让这些人尝尝滋味。   身为皇帝,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他的孩子,不是别人可以肆意欺负的对象,他会尽最大的力量保护好他们。   在他处理朝政最艰辛的那几年,香香软软的小公主们,每次给他来一个爱的么么哒,吧唧一口糊了一脸口水,脆脆的叫着“父皇、父皇”,他的心都要软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消逝。   以至于虽这几年陆续有了皇子,文正帝的心里还是最喜欢他的女儿们。   “你也是个好父亲,你的夫人和家人也是好的,生出来的小孩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文正帝面上挂着和煦的笑,“你几个兄长,也值得读书人敬佩啊!没有满足于已有的生活,不断的学习,都是好样的!”   顿了顿,文正帝接着开口,“朕记得你的父亲也是秀才,如今还有再进一步的打算吗?”   顾驰开口回答:“父亲正在学习乡试的内容,每晚臣会抽出时间给父亲辅导,等下一科乡试的时候,父亲给他自己一个机会,不管结果如何,尽力了就不留遗憾。”   文正帝满意的很,“不错,人老心不老,正是有他这样的父亲,才教导出你们几个孩子。你们耳濡目睹,又教导给下一代,代代相承。”   话题并没有结束,又拐到顾驰的爷爷,也就是顾父的父亲上去,文正帝有些好奇,“你的爷爷又是干什么的?是如何教育出你父亲这样的儿子?”   顾驰将顾父那一辈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趁此机会故意抹黑临南县的顾家人,不过也不用他抹黑,那群人本来就是黑心肝的。   回乡探亲,他在县城的时候,还遇到了顾老太和她两个儿媳,一扫以往的鄙夷,面上的笑容,过分的热情和谄媚。   只可惜,顾驰是个记仇的人,笑一笑就能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这是不可能的!   文正帝叹口气,“前朝动荡,多少无辜的人因此付出代价,你的爷爷,若不是英年早逝,恐怕也能有所成就。还有那家人,自私自利,实在太过分。如果你父亲能一直读下去,连带着你们子孙后代,又是另一番境况。”   顾驰笑了笑,“臣的一家人,有时也会因此叹息,但也庆幸有磨难,臣才有不断前进的动力。家人对现在的生活已很满意,虽不能生下来就享受好的生活,但通过打拼,倒是可以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生活。”   “不错,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不断进取。” 文正帝感慨道。   和顾驰聊天,轻松又自在,不是战战兢兢的下臣对待君上,而是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没有将自己的姿态摆的过分低微。   整个谈话轻松又自在,这种感觉,文正帝并不经常体会到。   还未登基的时候,那时他只是一个宗室子弟,还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同伴之间没有高低贵贱,就是普通的聊天。   而成为了皇帝之后,接触最多的就是大臣,臣子们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海里三思,那些老油条倒是不怕他,但满嘴没一句真心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谈话还有什么意思?   是以,文正帝还是挺喜欢和顾驰聊天的,年轻又出色,有胆识不拘束,看着还养眼,顾驰留给他的印象极好。   其他站在一旁的庶吉士们倒是傻了眼,皇上和顾驰的谈话什么时候能结束?陛下哎,您不要只盯着顾驰,看一看其他十几个人啊!   他们后悔极了,早知道如此,应该他们第一个和皇帝说话的,要不是大伙纷纷推辞,哪能落到顾驰头上?   皇帝聊天聊的满意,偶尔目光扫过其他人,心中冷笑,朕又不是什么凶狠之人,刚才一个个不敢开口,纷纷推辞,如今又一个个坐不住,盼着自己赶快问他们几句话,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知道了你家的喜事,朕不能不有所表示,赏银二百两,就当是朕给你未出生的孩子的礼物,期盼着他健康平安,以后也如退之你一样优秀。” 文正帝低沉的声音回响。   顾驰赶忙道谢,“谢陛下的赏赐,这是臣孩子的福气,有陛下的金口玉言,孩子一定会健康成长。”   和顾驰聊完天,文正帝没搭理其他人,离开了翰林院,“朕还有奏章要批,等下次有时间了,再和其他庶吉士说说话。”   其他人都快后悔死了,和陛下聊天,这可不是经常能有的机会。即便他们在翰林,可也轮不到他们。   下一次,不知下一次要等到何时!   他顾驰,可真是好命,又得了陛下的赏赐,岂不是入了陛下的眼?   银子拿回家的时候,顾母满脸不可置信,“三郎,你和陛下说几句话,就拿回了二百两银子?一通话值二百两,太划算了。”   顾父开口,“圣上知道咱们家家贫,许是特意补贴给咱们的。”   “夫君,你都和圣上聊了什么?” 叶溪好奇的看着顾驰,殷勤的给他倒一杯茶水。   顾驰勾唇,这是将自己当成说书先生了?他粗粗将谈话讲了一遍。   顾母笑呵呵,“能得到陛下的夸赞,莫大的荣耀,还有了赏赐,三郎,还有三郎他爹,你们继续努力。”   顾父也很自豪,他一个泥腿子,平日和村里的一群老头聊天谈话,最能拿出手的事情,便是他们顾家的子孙都还不错。   谁能想到以前整日风吹日晒、下地干农活的他,受到了天子的肯定呢!这可真是太有面子了,他要给村里的老友们写封信,显摆显摆。   “这二百两银子,爹、娘,我寻思着,在上京城的郊外买上几亩地,建房子,到时候租出去,每年租金也不少!” 顾驰说出自己的打算。   城内房租贵,那些提前一两年上京赶考或是条件不太好的读书人,都会选择在郊外租房子,房租也比城内便宜一半。   叶父开了口,“三郎想法可行,郊区的地,近几年价格涨了不少,以后更是只高不低,咱们早早买下来,就能少花一些银子。有专门卖地的中介,也有专门盖房子的,不费咱们什么功夫。”   “行,就按三郎说的办,亲家和我来办这件事,三郎你别操心。” 顾父点头道。   晚上回到房间,顾驰贴在叶溪的肚皮上,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动静。   叶溪推了推他的脑袋,“宝宝现在还小呢,拳头那么大,什么动静也没有。”   顾驰有些遗憾,“等到他长大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叶溪笑了笑,夫君可真是喜欢小孩子,“等孩子生出来就知道了。咱们提前想好宝宝的名字,夫君,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叶溪语气一转,接着开口:“夫君在翰林院出了风头,你可要小心一点,有些男人小心眼的很,见不得别人受赏识。 ”   官场上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多,可也知道人心莫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驰应了一声,“放心,我会注意的。”   怀孕这几个月,顾母和李氏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补身体,叶溪的皮肤比以前更好,朦胧的烛光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好似最上等的羊脂暖玉,闪烁着莹泽的光。   顾驰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小桃子精真好看。   顾父和叶父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将事情办的妥当,等到来年开春将房子建起,这就是他们在上京城的第一处房产,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叶父也开始上手自己的生意,他开了个书肆,专门卖各种科考用书。   店铺的位置虽不是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但周围住民多,也有不少外省租房的读书人。   读书人的钱最好赚,读书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掏钱买书可舍的得很。   叶父之前还特意在其他书肆当了几个月的账房,把其中的门道摸的差不多,有了经验之后才开始做这门生意。   不同于其他书肆,叶父专门出售的是八成新的书籍资料。   印制时边角有破损、纸质不太好的书籍,还有低价淘来的二手书,还有一些手抄书,成本要不了几个钱,是以定价也低一些。   富贵人家的读书郎瞧不上,可那些家境一般或是外省赶考的学子喜欢啊!   这正合他们的意,抄一本书需要不少功夫,而叶父这家书肆,卖的书比其他书肆便宜,内容是一样的,掏不了多少铜板,却省了不少功夫。   加上开业时的优惠,慢慢的,叶父这家书肆有了固定的回头客。   薄利多销,每月也能挣十来两银子,虽然刚起步时辛苦一些,可叶父却越干越有劲,同样是做生意,大地方的利润比小地方翻几番,谁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呢!   虽怀孕了,可叶溪也没有闲着,正在完善她的游记指南,顾驰就是她的忠实读者。   每写一部分,叶溪拿给顾驰看一看,发现问题也好及时改正。   一晃眼,又进入了冬季,鹅毛大雪飘洒,恰好赶上休沐的日子,顾驰不用去上值。   他起床后,和顾父、叶父将院子里还有院门口的雪清扫干净,家里有个孕妇,如果不小心踩着雪滑倒,那就危险了。   林宝穿的厚实,成了圆滚滚的一个球,全身上下裹得严严的,只露出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走到每一处,留下一排小脚印。   顾母和李氏在忙活过年的吃食,叶溪最近有些孕吐,帮不上什么忙,就出来带着林宝玩耍。   林宝左看右看,悄悄褪下小手套,胖乎乎的手指点了一点雪,赶忙填进嘴里,小嘴叭咂几下,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尝了一次好像没尝出来味道,林宝这次又挖了一团雪,滚成一个芝麻球的样子,握在手里咬了一口。   小人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其实叶溪早就看见了。   小人刚咬了一口,看见叶溪过来,双手赶忙背到后面,将雪团悄悄一扔,咧着嘴看向叶溪,两颊的小酒窝像盛满了蜜水一样甜。   真不愧是自己弟弟,和自己小时候一样,看见雪就想尝一尝,被人发现了就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让人一看,就不忍心责备。   叶溪摸了摸林宝的小手,还好,不太凉,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手,然后带上手套。小孩子皮肤娇嫩,冬天最容易生冻疮,要好好护着。   “雪是什么味道啊?”   小人吐了吐舌头,唔,还是被姐姐发现了,脆脆的开口,“凉凉的,到嘴里就化成了水,冰冰的。”   叶溪又开口,“好吃吗?”   林宝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不好吃,没有这个好吃。”   小人从小口袋里摸出三颗糖,往叶溪手心上放了一颗,又放了一颗,“糖糖甜,姐姐吃糖糖。”   剩余的一颗进了自己嘴里。   这臭小子,可真懂事,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叶溪笑的灿烂,亲了亲小人的脸颊,“谢谢林宝。”   不过该教育还是要教育,“雪看着是白的,其实很脏,里面有好多看不见的灰尘,吃进肚子里就会肚肚疼,到时候就没办法吃肉肉和糖糖了,知道吗?”   林宝小脸儿拧成一团,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拨浪鼓似的摇摇头,“肚肚疼好难受哒,林宝听姐姐的话,不吃雪。”   顾驰还带着叶溪和林宝做了一个雪人,雪人和林宝差不多高,远远望去,就像两个胖娃娃一样并排站着,可爱极了。   年前的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雪,上京城的物价涨了不少,幸亏顾父他们自己种的有白菜、萝卜之类的蔬菜,省了一笔买菜钱。   “瑞雪兆丰年,来年有好收成喽!” 顾父感叹道。虽如今不种地了,可他也心系着月水村几十亩地的收成。   刚进入冬天的时候,顾驰就给顾大郎、顾二郎还有外祖家写了家信,还寄了年礼回去。   当然也收到了从老家那边来的书信和礼物,有给顾父、顾母的衣服,给还未出生的小宝宝做的鞋子、帽子,还有一些腊肉等等。   在距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顾驰开始休假,翰林院给他们发了过年的节礼和银子,还有一些炭火。   官阶越高,银子就越多 ,顾驰刚进入翰林院,发了十六两银子,也还算不错。   贴春联、炸吃食、换新衣,一眨眼到了除夕,一家人第一次在上京城过年,自然请来了温元之,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前两年过年的时候总是心系家里的父母,如今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越过越好,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叶溪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微微隆起,还不太明显。   每个月都会找大夫把把脉,看有没有问题,不过叶溪身子骨本就不错,肚里的孩儿发育的也很好。   不过这次把脉,大夫眉头紧蹙,似是有些不太确定的样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 第90章 朝堂展锋芒   大夫把完脉,伸回手, “祖上有生双胎的情况吗?”   叶溪想了想, “我外婆曾有过双胎, 不幸的是, 两个孩子一两岁的时候染了风寒, 没能健康长大。”   大夫了然点头,笑道:“这就是了, 看小娘子的孕相,极大可能就是双胎。双胎可不常见, 小娘子有福气了!”   “双胎?” 叶溪惊讶极了,眸子中含着惊喜,要不是之前听李氏提了一嘴,她不知道外祖家曾有过双胎, 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怀有双胎。   顾驰也很惊喜, 一下子有两个孩子, 看来他这个当爹的更要努力攒钱。   回到家告诉长辈们这个消息,他们也同样很激动。   双胎可真不多见,谁家有双胞胎,这就是福气。   顾母笑呵呵的开口,“三郎和溪溪连生孩子也比别人优秀, 不生则已,一生就是两个,只是也不知道是两个大胖小子,还是两个小棉袄, 还是儿女成双,凑成一个好?   李氏接过话,“咱们多做一些,男女的衣服都备着。”   顾父和叶父也高兴极了,儿媳怀有身孕,他们大老爷们虽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开心的紧。   人老了,就想着含饴弄孙,如今一下子有两个孩子,到时候可有他们忙活的。   一旁的林宝正在喝牛乳,将小碗放下,红唇上沾染着白白的牛乳,更显可爱。   小人踮起脚尖,小手轻轻摸着叶溪的肚子,奶声奶气的开口,“姐姐的肚肚鼓鼓的,林宝的肚肚也是圆圆的,我的肚肚里也有小孩子吗?”   其他人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李氏点了下儿子的小脑袋瓜,“你可没有孩子,你肚子鼓鼓的,是因为你是个小胖崽。”   林宝小脸儿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唔,好像自己刚刚说了个笑话。   肥肥的小身子扑在李氏的怀中,仰着婴儿肥的白嫩小脸儿,刚喝完牛乳,开口一股奶香味,“娘,我才不是小胖崽崽,等我长高了,就不胖胖啦!”   小人又浓又密的睫毛眨了眨,牛乳这么好喝,肉肉这么好吃,糖糖也是甜甜的,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要多多吃东西,等长大了再考虑是胖还是瘦的事情吧!   大年初五,顾驰开始上值。还好过完年便不再下雪,路上的积雪已被清除,不耽误行走。   翰林院的官员晚上都要轮值,今个就轮到了顾驰。因着刚过完年,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所以顾驰还挺悠闲的,抱起一本书看的入迷。   不同于翰林院内的平和,太和殿内热闹的很,臣子们各持己见,谁也不服谁,争辩的热火朝天。   起源还在于文正帝提出的边疆屯田的政策。   有认可的大臣,但也有不少反对的意见。   文正帝慵懒的依靠在龙椅上,看热闹似的看着下面的唇枪舌辩,他冲着一旁伺候的严公公招手,“去翰林院看看顾驰在不在?让他来见朕一面。”   殿试时顾驰写的关于戍边屯田的文章颇合他的胃口,恰好赶上今日臣子的争论,文正帝想看看顾驰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戍边屯田会引起争议,在文正帝的预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些武官会反对的这么强烈。   陆指挥使陆锐思作为一个武官,赶在新年回京述职,他可不愿意施行什么戍边屯田。   天高皇帝远,在边疆他们就是土皇帝,每年拨下那么多银子,还有打仗时的战利品,他们官阶高的,可捞了不少油水。   可若是戍边屯田发展起来,国库拨的银子必然就会减少,指不定还会设置其他官职来分散他们手中的权力。   陆锐思不满意,背井离乡多年,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动动手脚多捞点银子怎么了,这就应该是他们的,维护边疆都要靠他们士兵,不然的话,皇帝老儿还能在京城这么安稳?   他出列冲着文正帝行礼之后,开了口,“师行则举,师旋则废,戍边屯田还是要依靠军队,没有太大的必要。大量人马涌入,弃中土之肥饶,寄不毛之荒极,思乡难耐,也不方便管理,加重负担。再者,天下初定,边疆时有动荡,突然大量人口来到边疆,恐引起周边小国对大周朝的敌意,以为是要对付他们。臣认为还应延续以往的做法,怀柔、和亲尽力安抚。”   顾驰进殿的时候恰好听到这番话,他向文正帝行礼,“微臣觐见皇上。”   文正帝点点头,并未直接搭理陆锐思,而是看向顾驰,“免礼,朕叫你来,是想听一听你对戍边屯田的看法,方才那一番话你也听到了,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陆锐思扫了一眼顾驰,面上隐隐有些不屑,初生牛犊,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会做几篇文章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只是嘴皮子功夫而已,能有什么看法?   “那臣就在皇上还有诸位大臣面前献丑了。”   顾驰清润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第一,战守兼宜、兵民并济,军屯为辅助,民屯为主,也要发挥犯屯、商屯的力量。”   “第二,朝廷先进行试点考察,进行小范围的试验,派遣熟练农业的人员,确定何种土壤适合种什么作物,需要什么温度、水分的条件,产量如何等。”   文正帝点头,“试点,这个想法好。掌握经验,到时候不至于乱成一团,等人马涌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开展,不走弯路。接着往下说!”   顾驰又开口:“第三,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会有不少人愿意去到边疆。给他们划分地、免赋税,住所聚集在一起,设置都督、节度使、军使等进行管理,派遣专门的人员去指导。若是成功,获得的回报难以想象;即便失败,朝廷也没有什么损失。”   “至于最后一点”,顾驰的脸色严肃起来,“周边小国虎视眈眈,屡次进犯,也正是因为边疆人员薄弱,换句话说,就是好欺负,欺负上门了,只有士兵的抵抗,没有其他民众团结一心。可若是调集人员去到那里,军民同心,其他小国也不敢轻易动武。”   “说的对,打架专挑软柿子捏,国家间的利益亦是如此。” 文正帝脸上带着一丝满意。   顾驰接着道:“怀柔、和亲,浪费大量的金银,公主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臣认为一味的妥协退让,只会助长那些人的不轨心思。打开边疆这个通道,和其他国家建立外贸联系,将我们大周朝的丝绸、瓷器、茶叶等销售出去,也可以引进其他国家的商品,互通往来,国家之间有了利益枢纽,一旦尝到甜头,谁还愿意穷兵黩武、抢夺利益呢!”   “妙,真是妙!” 文正帝脸色激动,拍手称赞,“你是如何想到这法子的?”   顾驰笑了笑,“想必不少官员都请过杰克森夫妇作画。臣的夫人跟着他们夫妇学习几年外语,也了解一些情况。夫人曾告诉微臣,杰克森夫妇的国家,没有这么华丽的丝绸、晶莹的瓷器,还有各类醇香的茶叶,如若这些东西传入,定会引起他们国家人民的喜爱。臣才有了想法,大周朝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换取其他国家的商品,如玻璃、眼镜等,亦或是金银都可以。”   文正帝低沉的笑了几声,“你的夫人可是大功臣,理应有赏,今个先赏些金银,等到日后见了成效,还会有重赏。”   文正帝甚至有些激动的站起身,眼底含着向往和火热,“之前一心想着建造大船,在海上航行,彰显国威,可投入就需要几百万两白银,且耗时长、风险大。如果能打开陆上这条路,四通八达,互通商贸,万朝来贺,该是多么繁荣昌盛。”   顾驰的声音也高亢起来:“陛下所言极是,这不仅仅是经济的发展,更是文化和政治的传播。开辟交通线,往来频繁之后,不需要官府组织,商人百姓便可以做生意。同时,国库充足之后,打开海上这条路,双管齐下,在我们大周朝境内,可以见到众多国家的商品、学习他们的技艺、了解他们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大周朝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说的不错,闭关自守难以发展,你这个想法真是妙,朕要给你记一个大功劳。” 文正帝笑的开怀,他此刻热血沸腾,正准备大干一场。   看着他们君臣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其他官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顾驰的想法确实不错。   上京城有一些外国人聚集,可从来没有人试着打开紧闭的大门,走到外面瞧一瞧。   若顾驰的提议真能行得通,史书又要再添一笔他的功绩,这可是功在千秋、造福后人的事情啊!   那些从未将顾驰放在眼里的老家伙,看着朝堂上意气风发的顾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得不重新审视,之前,是他们轻敌了,这顾驰,还真有两把刷子!   陆锐思有些不服气,“圣上,臣认为这个提议有风险。大门打开,意味着将我们大周朝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混进来浑水摸鱼的人,扰乱安定,让其他国家掌握了咱们的力量,隐患太多,对百姓和国家都不安全。”   “陆指挥使思虑的有道理,但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的,我们也可以趁此了解其他国家的情况。当然不可掉以轻心,什么人都放进来。在边疆和沿海地区,每放进一个人,大力彻查,进进出出都做好记录,尽力掌握动向。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只要我们做好应对的对策,不断提升我们国家的实力,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能因噎废食。” 顾驰反驳。   闲着无聊的时候,他早就将所有的隐患想了一遍,不过思来想去以后,他仍是认为此举利大于弊。   文正帝走到下面,“陆卿不必多思,不能因为有风险就不去做这件事,只要利大于弊,那么此举就可行。其他人又有何想法?”   “老臣认为可行!” 温元之第一个出声,顾驰今日的一番话出乎他的意料,能有如此眼界和气魄,有顾驰这样的学生,他真是捡到宝了!   温和派的官员不发表任何意见,那些反对派的,每提出一个反对的意见,顾驰总是可以提出解决的办法。   加上文正帝也正有此意,一锤定音,“就按顾驰的提议来办。”   文正帝又点了其他几个官员,其中包括顾驰和温元之,“开辟陆上这条路,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们,你们尽快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 ,然后着手安排这件事,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顾驰告退前,文正帝不忘给他赏赐,“你的功劳,等到日后一起赏赐。今个这五百两白银,是给你夫人的奖励,以后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还记得告诉朕。”   文正帝看待顾驰,那是越看越满意,初入官场,意气风发,果真不愧是大周朝的状元,他没有看错!   如若日后海陆通行,四海八方来贺,千古之策,名垂青史,造福无数后人!   其他臣子退下,太和殿内只剩下陆锐思一人,他仍想开口反驳,文正帝扫了他一眼,“不必多说,你在边境领兵多年,好久没有回到京城,这一次多待几年,好好陪伴家人。”   关于陆锐思贪污的事情,文正帝有所了解。   拨去的银子自是不能真的落到所有人手中,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想要彻底杜绝腐.败,难上加难。   人都有私心,官员亦是如此。   文正帝允许私心的存在,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武将是冒着生命来守卫大周朝。   可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在国家的利益面前,陆锐思为了自己私利,不断的阻拦反驳,文正帝也只好收了他的权力。   陆锐思脸色一僵,“臣守了边疆一辈子,愿意继续守下去,还请陛下.体恤。”   文正帝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冷峻,“我就是太体恤你们,才让你们一个两个的心都大了。朕本不欲追究,可你,丝毫不知收敛。”   他拿起桌面上的几本奏折,齐齐砸向陆锐思,怒极而笑,“在你回京之前,不少人弹劾你贪污军饷,朕本想给你保存颜面,可惜你不知收敛,只顾自己私欲。来人,将陆锐思送到大理寺,严格彻查。”   “臣,臣一心为国,绝不敢如此...”,陆锐思极力狡辩,却愈发显得底气不足,脸色苍白,最后将所有的话咽在嘴里,在天子面前,所做的一切事情无所遁形,他又如何能掩盖。   陆锐思身子软成一滩泥似的,不停的冲着文正帝磕头请罪。   在边疆多年,号令一出,手下的士兵都要听令行事!   可来到上京城,天子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让他顷刻间一无所有!   陆锐思最后被抄家产,撤去官职,念在守卫边疆几十年的功劳,没有流放他,成为一介平民。   这倒是给其他老臣敲了警钟,圣上不是好糊弄的,跟皇帝耍心眼,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不过这和顾驰没有关系,圣上特意派了身边最得意的严公公去顾家赏赐 ,给足了顾家面子。   并且特地指出,是给叶溪的赏赐,和顾家住一条街上的女人都红了眼,厉害,真是厉害!   顾母笑的合不拢嘴,“儿子和儿媳都是好样的,这还没几个月呢,圣上已经赏赐了七百两银子。”   叶溪拉着顾驰,脸上笑的得意,杏眸亮闪闪,“夫君,快和我们说说,圣上是怎么夸赞你夫人的!“   朝廷上的事情,顾驰挑着两三句讲了几下,其他没有说太多。   叶溪美滋滋的,这可是圣上的赏赐啊!太长脸了!   最后这五百两银子,在郊外买了一个小庄子,记在叶溪名下,种些粮食、蔬菜瓜果、养些鸡鸭,自家吃着也方便,夏天还可以去那里乘凉。   顾驰两次三番获得圣上赏赐,不少人心生不满,尤其和他一起进去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更是得了红眼病。   凭什么只有顾驰一人得皇上看重!有顾驰在,圣上永远不会注意到其他人。   不仅是这些新科进士,那些蹉跎了好多年不得皇上看重的翰林院官员,也看顾驰不顺眼,照这样下去,怕要不了多久,顾驰就要凌驾于他们头上!   摆在他们面前的,讨好顾驰,或是趁他发迹之前抹杀掉。   这些人可不甘心顶着一张老脸去讨好顾驰,那就只有后面这条路了!   最近又冒出来流言,说新科状元郎目高于顶、狂妄自大,看不起一起共事的官员,翰林院的人都不愿意和他相处,还有什么德不配位等等。   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句句直指顾驰。愈演愈烈,接着又衍生出顾驰道貌岸然,考中状元后贪图享逸,流连风月之地,妻子肚子大了还要出去乱搞等等。   就连在工部的李晟也听到了这些流言,有些担忧,“背后的人肯定没安好心,费尽心思要坏你名声。第一名也不是所有的人可以胜任的,看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从会试之后,关于顾驰的流言甚嚣尘上,若不是心态好,没几个人能承受。   顾驰不太在意,“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这流言不高明,高级的流言真真假假,让人百口难辩,可关于我的消息,每一句都是谣传。”   上京城的小报,紧跟热点,报导京城大事。   这顾驰也算是风云人物,小报的主编,特意来采访顾驰,看看状元郎是不是真如流言描述的那样! 第91章 耍心机陷害顾驰   小报的小编姓肖,年过半百, 多次未考中乡试成为举人, 但有颗用笔杆子谋生的心, 想要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被更多的人看到。   于是联合其他有权势的朋友, 创建了如今的《京华小报》。   不管是世家大族, 还是家里有读书人的,都会订阅小报, 了解上京城的大小事。   顾驰来到上京城这几年,小报上可没少报导有关他的消息。   胡同口顾母和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婆子坐在一起聊天, 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在上京城也没其他熟悉的亲人,邻里邻居的相处还不错。   肖秀才一身长衫,蓄着胡子, 和气的来到顾母他们面前, “各位老夫人, 冲你们打听个事儿,你们知道新科状元顾驰吗?”   “顾驰啊?”顾母来了兴趣,“来来来,你问我,我知道的多。”   “敢问您是?”   “新科状元他娘。” 顾母轻飘飘开口。   “怪不得我看着老夫人就觉得不一般, 原来是状元郎的娘亲。” 肖秀才恭维几句。   肖秀才准备好纸笔,开口道:“您最近听到有关顾状元的谣言了吗?”   “当然听到了,这群黑心肝的,吃饱了撑的 , 故意坏我儿的名声。告诉你吧,若三郎是这种人,我头一个将他逐出家门。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顾母比划了一圈,“不怕你问,随便拉个人出来,看他们是怎么看待三郎的!”   其他看热闹的婆子赶忙开口,“小老弟,我可告诉你,你们读书人不能操什么坏心思,顾俢撰每天晚上都要带着他娘子沿着街走几遍,对待岳父岳母、自己小舅子也没话说,谁要是故意污蔑顾俢撰,那可太黑心了!”   “是啊是啊!还会排队给家人买糕点,每天按时回家。他又不是孙猴子会□□,哪有时间去风月场所!”   “我们说的可是真心话,老娘活几十年,没有人能轻易买我一个好字,今个话就撂这里了,顾俢撰就是个好人,谁说他坏话,我跟谁急!”   ......   啧,看不出顾驰这么得长辈们的喜欢啊,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一个两个在夸自己的孩子呢!   “那老夫人,你又是如何看待这些谣言?” 肖秀才接着看向顾母。   顾母叹口气,“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谁让三郎太优秀呢,没办法!这群人肯定有个癖好!”   “什么癖好?” 肖秀才有些好奇。   顾母声音响亮,冷哼一声,“钻床底的癖好啊!估计时刻都在我们家床板子下面待着呢,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这个老太太,嘴皮子功夫还挺溜,肖秀才忍不住笑出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背后使坏的那群人,真是蠢。我们家这么穷,若不是圣上安排住房,怕是连房租都要掏不起,哪有闲钱吃喝嫖赌?还说三郎和同僚关系不好,十有**消息是从翰林院传出来的,啧啧,男人心海底针,也不知他们安的什么心!我寻思着,估计接下来就要造谣三郎不孝顺了。我先辟谣,没有的事,谁要是觉得三郎不孝顺,那他们就给我当儿子吧!” 顾母嘴皮子利索,说一句肖秀才跟着记一句。   “我也见不到那些人,不如你在小报上替我告诉他们,让他们多吃猪肉补补猪脑子,不,不对,我要向猪崽道歉,不能把那群人和猪相提并论,他们比不上猪!我都替他们燥得慌。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吗?当官的为百姓做主,可不是让他们勾心斗角搞权谋的。真是一个两个吃太饱闲的!”   肖秀才心道:要是那群人知道被一个老夫人指着鼻子说蠢,还不如猪崽,怕不是能被气疯。   顾母歇口气,接着开口,“哪个人觉得我儿子态度不好,或是哪个姑娘一口咬定三郎和她有不正当的关系,来来来,都站到我老婆子面前,让我看看是真是假。我儿媳长的好看,我儿子长得俊,他又不是眼睛有问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发生这事。丑人多作怪,尤其是那些黑心肝的!”   说着话,叶溪领着林宝出来散步,恰好遇到这幅场景。   顾母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将事情大致讲述一遍。   叶溪轻轻笑了笑,“肖秀才,我夫君若是流言中的那种人,我早就踹了他。我寻思着,我夫君还没有眼光差到那种地步,什么人都能看得上!还有说我夫君不好相处的,肯定是他们心太黑,相由心生,丑的吓到我夫君了。”   “行了,老太太、顾夫人,我也大致了解了,今个顾俢撰在上值,就不多打扰!” 肖秀才道。   “这就结束了?有啥不知道还来问我啊!下一次请你去家里坐坐。” 顾母和叶溪送他出了胡同口。   其实关于造谣顾驰的这件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关键是百姓们不知道啊! 大众最容易被舆论牵着鼻子走。   肖秀才之前对顾驰有过了解,也愿意相信他不是这种人,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文章,刊登在小报最起眼的位置。   果不其然,那些背后使坏的人,看到顾母和叶溪说的那些话,一个两个脸色都青了,不愧是从乡下来的,他们怎么就爱钻床底了?怎么就比不上猪了?怎么就长的丑吓到人了?   小报看得人可真不少,只要家里日子过得去,都会每天买一份回来看看,没钱听小曲、看舞姬,但看小报解闷的钱还是能出的起。   有了京华小报这么一澄清,没多少人相信流言。   当初骑马游街时,他们可见过新科状元郎,也看见了顾驰只要叶溪的那一株桃花,长的那么俊,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都是那群眼黑心黑长得丑的,得了红眼病!   关于顾驰的谣言渐渐消散,倒是不少人都知道翰林院的某些人没安好心,故意污蔑顾驰。   背后使坏的人眼看这个计策行不通,转念又生了一计。   翰林院每旬都会有考核,他们新进来当值的官员,会把自己做的文章、关于朝堂大事的见解写出来,交给上峰批阅。   不过这次有些赶巧,文正帝又来到了翰林院,恰好赶上这个机会,文正帝要亲自看一看这批新科进士的文章。   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日后可能会出现许多股肱之臣,是以,他们也是皇帝重点关注的对象。   顾驰不过出去见了上峰的一小会儿,回来就发现桌上的文章不见了,可文正帝已经看过其他人的文章,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顾驰先发制人,“禀陛下,臣的文章放在桌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见了。”   一个六品高侍读跳出来,“顾俢撰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拿了你的文章吗?做人要诚实,顾俢撰如今风头正盛,没把这些考核放在眼里也可以理解,何必编造理由污蔑我们?”   顾驰面上挂着浅笑,“我不过说了一句话,高侍读您却是说了一通话,难不成这是恼羞成怒、急的跳脚?看高侍读您的表现,真是让人不能不多想。”   高侍读有些讪讪,“我心虚什么?只是有些心寒,咱们翰林院的同僚何苦拿你的东西,许是顾俢撰您自己未完成、或是弄丢了文章,何必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   顾驰道:“到底是何人所为?仔细一查便知,我愿在圣上面前先背诵一遍文章的内容,以此证明并非是我未完成任务。”   “可,朕听着!”   皇帝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驰将文章内容口述了一遍后,接着道:“圣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无论何人拿了我的文章,极大可能还在翰林院内。最近这段时间,谣传翰林院的某些同僚嫉妒微臣,故意耍手段坑害微臣。同僚们每次见到臣都是笑眯眯的,怎么可能做出这件事!臣相信他们,可其他人不知道详情,臣恳请检查一遍,查清楚到底何人拿了臣的文章,也好有个交代,洗刷同僚们的名声。”   文正帝环视了一圈,“可!” 都说翰林院清贵,可也未必如此,某些臣子自以为学识渊博,背地里勾心斗角也不少,要是把这份心思都用在正途,何愁升官嘉爵呢!   高侍读一反常态,甚至隐隐有些得意,“顾俢撰说的没错,是应该好好检查一遍,免得因此破坏同僚们的感情。”   文正帝派了几个公公,一寸地方也不放过,不多时,以严公公为首的一群太监过来,“禀告圣上,已检查完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顾俢撰的文章。”   高侍读上前一步,“严公公忘记了,还有一个地方未检查,那就是顾俢撰办公的地方。”   顾驰抬眼看了他一眼,“高侍读说得对,我的办公桌的确未检查,高侍读眼睛精明,要不就交给侍读您来检查?”   高侍读脸上笑意更盛,“好,那就由我来检查。” 还新科状元呢,脑子也不怎么样嘛,马上就是他出丑的时候!   他转过身,对几个看好戏的庶吉士使了个眼色,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高侍读装模作样的检查了几遍,在一本书中发现了夹带的文章,他拿出来,提高语气,“找到了,顾俢撰的文章在他自己这里。”   高侍读拿着文章来到文正帝面前,“陛下请看,顾俢撰的文章在他自己办公的地方。许是顾俢撰贵人事多,随手一放忘记了位置,才以为是别人拿了他的文章。肯定不是故意藏起来,贼喊捉贼,污蔑我们,顾俢撰不是这样的人。”   顾驰不见慌张,仍挂着浅浅的笑,“高侍读如何肯定这是我的文章?”   如何肯定,这就是他亲手放在那里的,能不确定吗?可这话自是不能说出口。   高侍读粗粗扫了一遍,“和你背诵的内容一样,这正是你的文章!再说了,你昨天曾拿文章向我请教过,我自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也正是顾驰拿着文章去找他,才让他起了这个心思,今个趁着上峰找顾驰交代任务的时候,他赶忙把顾驰桌面上的文章藏起来。   如若顾驰找不到,即便文正帝没来,也会受到上峰的批评,恰好文正帝来了翰林院,更是老天都在帮他!   即便顾驰恳请皇上搜查,可谁能想到文章还在顾驰办公的地方呢!根本没有离开。   这不难让人联想到是顾驰贼喊捉贼,故意藏起自己的文章,栽赃到同僚身上。   不管是真的粗心大意,还是故意栽赃,不管怎样,顾驰都会在皇帝面前失去声誉,让文正帝还有其他人以为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顾驰对着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文章的事情,反而讲起了另一件事情,“上京城最近流行一款胭脂,起初无色无味,晶莹剔透,和纸张的颜色差不多,难以分辨出来。涂在冰凉的地方没有任何颜色和气味的变化,可一旦沾到肌肤,也就是触及到温度,每过一刻钟,便会有轻微的颜色变化,从白色到浅粉、再到绯红。并还有多种气味可供选择。”   高侍读有些不耐烦,打断他的话,“这款胭脂,家里的夫人买回来用过,我们自是知道。但价格也不便宜,用完之后便没有再买第二盒,你如今提起胭脂又是何意?”   顾驰勾唇,意味深长的笑道:“高侍读,不妨看一看你手掌的颜色。”   “我手掌哪有什么颜色?” 高侍读翻个白眼,信誓旦旦的摊开手掌,下一秒却傻了眼,手肚明显沾染绯红,还带着独有的香气 。   顾驰几步走过去,攥着他的手腕,抬起他的手心向文正帝展示,“家中的小舅子调皮,趁大家伙不注意,将臣夫人的这盒胭脂当成了西洋画的颜料,在草纸上涂了遍,臣的这篇文章没有及时收起来,也被他祸害了。可臣也是午后到了翰林院才发现,还未来得及再誊写一遍,就被上峰叫走,文章在桌子上放着。等臣再次回来的时候,已不见踪影。”   停顿一下,顾驰接着开口,“而高侍读手中的颜色变得绯红,说明已沾染了两刻钟的时间,可从他方才找出文章到现在,仅一盏茶的功夫。只能说明,在两刻钟前,高侍读拿过我放在桌子上的文章。”   他轻轻嗅了嗅高侍读手上的气味,“不错,是桃花香,和臣夫人胭脂味道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触碰了我的文章,敢问高侍读两刻钟前又在何处沾染了同一款胭脂?天下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高侍读面色苍白起来,是他大意了,将顾驰的文章藏起来以后,文正帝就来到了翰林院,他根本来不及注意自己手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臣,臣”,狡辩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是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刚说过自家夫人的胭脂用完了,他又如何能触碰到胭脂!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曾接触过顾驰的文章!   文正帝冷笑一声,“从方才起,你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很刻意,如今真相大明,贼喊捉贼的不是旁人,正是你,还敢在朕面前耍心眼,看来是日子过的太舒坦!故意坑害同僚,贬除官职,一辈子不得再踏入官场。”   高侍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不上疼痛,使劲的磕头,“是微臣鬼迷心窍,以后绝不敢再犯,圣上饶过微臣吧!”   砰砰砰的磕头声回荡,高侍读又朝着顾驰磕头,“顾俢撰,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帮我去向陛下求情。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指望我讨生活,可不能丢了乌纱帽!那我们一大家子就要饿死了!”   顾驰佯装为难的样子,“高侍读太看的起我了,圣上英明,圣上的决策岂容我们置喙。我也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不过查出来也好,洗清了其他同僚们的嫌疑。”   “屁话,” 高侍读脸色一变,临死前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他 ,还有他们”,他一连指了几个一旁站着的官员,“这几个和我是共犯,我们一起商量好的,上一次关于你的谣言,也是他们故意散布出去的。”   接着他又随意指了几个,哈哈笑起来,“别看这几个没参与,可平日不少在背后说你坏话,你口中的好同僚,背地里都看不惯你呢!”   被指名的人身子一僵,赶忙跪下为自己开脱求饶。   文正帝脸色难看起来,声音冷峻,“进入翰林院,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耀,可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能力不怎么样,害人的心思倒是不少!要是不愿在翰林院待着,那就统统回家去!”   文正帝选拔读书人,是为他所用,而不是养他们闲吃饭搞事情的。   最后对这群人的处罚挺严重,那几个参与陷害顾驰的官员,其中还包含几个庶吉士,本前途无量,奈何自己作死,被罢官撵回家;说顾驰坏话的,也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经此一遭,没有人再敢耍心眼故意陷害顾驰,每次他们有什么动作,总是遇到文正帝在场,被天子发现,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难不成顾驰还真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上京城的小报再次刊登了这件事,洗刷了顾驰的声誉。   其实顾驰是故意开口编造说林宝在文章上涂了胭脂,他故意抛个诱饵,做好准备,看他们何时下手。果然,鱼上钩了!   事后被贬官的那群人心有不甘,如今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领着一大家子,整日待在顾家门口唾骂,什么话难听说什么,搞的顾家人无法出门。   顾驰径直报了官,这群人被抓进大牢里狠狠受了一顿教训,出来后倒是乖巧不少,不敢再上门找事。   顾驰平日除了忙翰林院的事情,也会参与制定关于西行开辟陆路的章程,提出了不少见解,愈发得文正帝的赏识。   林宝如今近三岁,开始启蒙,小人身子小小的,却特别能坐的住,每次完成当天的任务才出去玩。   白嫩的小脸儿神色认真,“姐姐,我要多学点知识,等弟弟妹妹长大了,由我来教他们。”   弟弟妹妹?叶溪笑出声,这辈分乱套了!   小人对顾驰称呼大哥哥,对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称呼弟弟妹妹,可真是乱了辈分。   叶溪娇俏的摸着林宝的小脑袋瓜,对着一旁的顾驰开口,“看,夫君,你又多个儿子!”   顾驰无奈的摇头轻笑,小舅子变成了自己儿子,这可还行? 第92章 夏日避暑   到了五六个月份的时候,毕竟是双胎, 叶溪的孕相要比其他孕妇更明显。   有顾母和李氏两个人在, 每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除了起初叶溪有些轻微的孕吐, 其余时间吃的好、喝的好, 相比怀孕之前,整个人的肌肤又亮了几分, 浑身散发着光华。   她每天也不忘运动,双胎生育要比一个孩子困难些, 若是营养补的太过,肚皮里孩子个头太大,更是加重生育的困难。   无论多忙,顾驰总会抽出时间陪她沿着街道走几圈, 两人大手拉着小手, 说一说每日各自发生的事情, 再和肚里的孩子说说话,落日的余晖倾泻在两人身上,染成绚丽的色彩。   虽她不太懂朝堂中的大事,可不会不管不问的,每天吃吃喝喝、关注柴米油盐琐事就完事了。   再恩爱的夫妻之间, 也要有共同话题,如果连最基本的交谈都进行不下去,只会渐行渐远。   不是一方迁就另一方,而是总要知道另一半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能不能帮上忙等等。   遇到不了解的地方,叶溪也会向顾驰询问,不断的充实自己。   顾驰每天也会抽出时间给肚里的孩子读一读经书、诗歌,兴致来了还会吹一吹轻快的笛子。   这么大的人,在皇帝面前成熟稳重,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贴在叶溪的肚皮上,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唯恐吓到还未出生的小宝宝。   等到月份再大一些,叶溪连弯腰都很艰难,家里人也很照顾她,尽量把东西放到高处,让她不弯腰就可以拿到。   每天早上穿绣鞋的时候,也是顾驰帮忙,晚上洗脚、洗身子的时候,顾驰也会帮忙。   小桃子精每一处都是白白嫩嫩的,就连脚趾,也是珠圆玉润,粉嫩嫩,可爱的紧。   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怀孕之前,叶溪睡在里侧;怀孕后,叶溪身子重,起夜的次数多,睡在外侧,比较方便下床。   有时她还会腿抽筋,翻来覆去难受的睡不着,顾驰没有一丝不满,不管多困,都会给她轻柔的按摩、舒展身体。   时间久了,顾驰倒是瘦了一圈。   叶溪有些心疼,“夫君,咱们还是分房睡吧,我夜晚总是影响你睡觉,你白天还要上值,没有充足的精力,身子会受不了的。”   顾驰摇摇头,握着她的手摇了摇,“白天午休可以补眠,没问题的,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睡,别担心。夫君多吃一些,掉下去的肉就补回来了。”   和叶溪朝夕相处,他才更明白女子怀孕的不易,尤其叶溪坏的是双胎,更是双倍的承受。   经常会半夜抽筋疼的睡不着觉,腰也是酸软难受的,走步路都要小心再小心,吃个东西更不能随心所欲...   这一切顾驰看在眼中,夫人延续的是自己的血脉,他可不能没良心,一个人吃得好睡得好,不管女方。   叶溪露出甜蜜的笑容,没有再多说什么,接下来也要好好给夫君补一补,将身子养回来。   身旁与她同行的人,是她的荣耀,也是她的参天大树,无论何时都为她遮风挡雨,尽可能的爱护着她,这是她的幸运!   林宝跟着家里人学了不少知识,人小脑子转的快,记性还好,学什么东西,一两遍以后就记了□□分。   小人每学会一首诗词,哒哒哒的跑到叶溪身旁,脆生生的声音响亮,背给叶溪听。   起初叶溪还以为小人是在让她检查背诵情况,到后面才知道,原来小人经常看到顾驰给肚里的孩子念诗歌,有样学样,林宝也要给未出生的小宝宝们读诗歌。   小孩子长的快,如今林宝的个头又高了几分,浓长的睫毛眨动,唇红齿白,边喝牛乳边开口,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弟弟妹妹,我是林宝啊,宝在外面等着你们,你们在姐姐的肚子里要乖,不能让姐姐受疼,知道吗?”   每去一个地方,林宝也像小大人似的,不管和小伙伴玩的多么尽兴,都要时不时的扭头看几眼叶溪,小兜里备着糕点糖块等,隔一会儿哒哒跑来问叶溪饿不饿,饿的话就将口袋里的东西拿给她。   在叶溪的心目中,对待林宝,和自己的孩子也没差多少,家里的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平日经常陪着她解闷的就是林宝。   姐弟俩的感情,有时让李氏这个当娘的都有些嫉妒。   每当这时,林宝扑在李氏的怀中,来一个香香软软的么么哒,“林宝最爱爹、娘和姐姐啦!”   李氏心都要化了,但还是打趣道:“最爱的人只能有一个!”   林宝鼓起腮帮子,对了对手指,“不可以有好多个吗?”   小脸皱成一团,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下子扑在李氏的怀中,小脑袋瓜拱啊拱,软萌软萌的,“林宝最爱的人可以有三个,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不过娘是宝最爱最爱的那一个。”   有这么个撒娇的小人,李氏轻轻拍着他撅起的小屁股,笑的合不拢嘴,“小家伙嘴还挺甜!”   春夏秋冬,四季过的很快,顾父收到月水村的来信,村里有好几个孩子考中了童生,他们月水村成了远近闻名的知识村。   大丫生个儿子,在夫家过的也很顺心,三丫也马上就要嫁人。   顾驰给两个侄女送去贺礼,还给村里的孩子们寄了不少书籍、笔墨纸砚回去,他如今有能力,更要多多帮助村里其他的孩子。   之前在郊外买的地,建了两座小院子,房间不太大,租金也不算太贵,新房子窗明几净,没被人住过,不少外省赶考的学子抢着要付租金。   这两座小院子每年的租金可以入账一百五十两银子左右。   此外还有一个小庄子,里面种的蔬菜、粮食和牲畜等,顾家人也吃不完,拿到市场上出售又是不少银子。   上京城的夏季太过炎热,大户人家屋中有冰降暑,可顾家毕竟家底薄,再者还有个孕妇,轻易不能受凉。   顾家人一商量,搬到了郊外的庄子乘凉。   场地宽阔,入目尽是翠绿的枝叶,一望无际的麦田,阵阵清风毫无阻拦,轻易的透过窗户钻进屋子中。   不远处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眉湖”,虽称作湖,却是和小河差不多,伴随着溪水的流淌,带走了夏季的炎热。   一踏入庄子中,明显感觉温度下降了不少,空气也是清清甜甜的,带着自然的清香。   知了的叫声不断,一切安静又和谐,好像回到了月水村。   大家伙一下喜欢上了这里,除了顾驰上值的时候住在城内,其他人都住在庄子里乘凉。   庄子与庄子离的很远,夏季来这里乘凉的人也不少,林宝和其他小孩子结成伴,成日下河摸鱼、游泳抓虾,没几天,就从白嫩的宝宝变成了小黑炭。   虽还是比其他男孩子皮肤要白一些,可与之前相比,大变样。相应的,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爱玩是小孩子的天行,阻止不了,李氏只期盼着过冬的时候,可以将儿子的皮肤捂回来。   他们叶家一家人皮肤都白,偏偏如今出现了林宝这个小黑炭,一家人走出去,对比格外鲜明。   不光林宝变黑了,叶溪听说肚中的小孩子要多晒太阳,身子骨才会健壮,每天都会出去晒一刻钟的太阳。   等顾驰休沐赶到庄子上的时候,看到两个黑黑的大人和小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就是几天没见,夫人和小舅子都变黑了,怎么破!   叶溪笑吟吟的看着他,“夫君,这个法子可是隔壁庄子那个怀孕的娘子告诉我的,你可不能嫌弃我!”   顾驰勾唇轻笑,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上下仔细打量叶溪几眼,声音慵懒,“想要夫君不嫌弃也行,好好伺候大爷,表现好了,夫君就不嫌弃你这个小黑妞。”   叶溪骨碌碌的眸子转来转去,闪着狡黠的光,“奴家大着肚子,如何伺候大爷。”   顾驰笑出声,点了点脸颊,“那就亲一口吧!”   话虽这样说,他却是低下头,咬着水润的小唇不放。   两人分开的时候,顾驰搀扶着叶溪坐下,“多运动也会使肚里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夏季太阳这么毒辣,你要是中暑了,不能用药,可怎么办?听夫君的话,傍晚太阳消了出去走一走,不必特意晒太阳!”   叶溪依在顾驰的怀中,夏季夫君身上也是凉凉的,靠着可真舒服,“夫君说的也有道理,其实我照镜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还没有这么黑过呢!要是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傻乎乎的晒太阳了!”   第一次做父母,许多都不懂,听到这种做法对孩子好,她都想要尝试一下。   顾驰握着她的小手捏了捏,“就算变黑了,也是夫君最喜欢的小桃子精。”   有了顾驰来到庄子上,晚上叶溪睡的也更加安稳。   自叶溪有孩子后,夫妻俩再没有过房事,夫人怀的是双胎,顾驰小心翼翼的,唯恐有什么差错。   两人同床,即便偶尔顾驰有些燥热,出去冲几次冷水澡,压下心头的欲.念,最多的也就是亲亲抱抱。   炎热的酷暑过去,叶溪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白皙,林宝却彻底成了小黑炭。   不过虽黑了不少,但相貌在那里摆着,还是一样的俊。   住在庄子上的时候,不少小女娃、小男孩喜欢跟在林宝后面,有好吃的也要和林宝分一分,颇受庄子上小孩的欢迎。   秋冬往来,转眼间进入十月份,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第93章 喜获龙凤胎   又是一年十月,这也意味着叶溪肚里的孩子快要瓜熟蒂落, 最后这一段时间, 顾家人都很注意, 唯恐出一点差错。   请的产婆给不少人接生过, 很有经验, 顾驰提前十来天将产婆请到家里,省得叶溪发作的时候产婆来不及赶来。   对于孕妇来说, 最后快要卸货的一段时间真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肚子圆润,低头看着脚尖的很困难, 躺在床上只能维持一个姿势,腰酸腿软的,翻个身都有些不容易。   腿脚也是肿的,可还要坚持走路, 身子骨强壮了, 到时候才有力气生产。   双胎不好生产, 若是肚里孩子个头太大,难产都有可能。   顾母和李氏自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是一味的给叶溪补身子,补的太过,对孩子、对大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到了十月十五那天, 估摸着预产期就在这两天,恰好赶上顾驰休沐,可以在家中陪着叶溪。   他早已打定心思,等到叶溪生产时一定要在家中陪着她。若是时间不凑巧, 就向上峰告假,如今赶上休沐,倒是免了告假一事。   十六日凌晨,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叶溪感觉身下黏糊糊的,挣扎着睁开眼,伸手摸了一下,唔,这是羊水破了吗?   顾驰最近几天一直没敢沉睡,有个动静就要醒来,他起身点了灯,看了叶溪的情况,面色不变,穿好衣衫赶忙通知产婆和家人。   叶溪还有些小迷糊,羊水破了,在自己肚里待了十个月的孩子,终于要卸货啦!   产房早就准备妥当,顾母赶忙生火烧水,产婆也在屋里面等着。   顾驰想进来陪产,但被叶溪强烈拒绝,倒不是因为古代男子进产房会带来晦气,而是她觉得没必要。   屋子本来就不算大,顾驰进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叶溪拉着顾驰的手晃了晃,冲他一笑,“夫君,你可是有任务在身呢,若是有了万一,你要赶快去找大夫过来,所以你在外面待着。”   顾驰的喉咙有些干涩,但面色未显露,露出安抚的笑容,“哪会有什么万一,别担心,夫君不会让你出事的。”   都说生孩子,就是女人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可见生产的艰辛。   从顾驰十岁起,叶溪就闯进了他的世界,从此他的眼中、心中只有叶溪一个人。   他一路走来很幸运,那么就请老天继续垂怜,再让他幸运一次吧,保佑他的夫人平安的诞下孩子。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叶溪感觉到了阵痛,忍着痛吃了半碗李氏端来的面条,为待会儿生产补充力量。   又过不久,疼痛铺天盖地的涌来,叶溪有那么一瞬间,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孩子,这可真是遭罪啊!   所幸有顾母和李氏在一旁,还有熟练的接生婆,叶溪深吸一口气,按照产婆的指引,尽力的保存着力量。   顾驰在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叶溪的痛呼,他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十月份的天,早上的空气有些刺骨,湿哒哒的树叶和枯草上覆了一层白雾,可顾驰的后背却起了一层冷汗,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女子延续血脉,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一旁的叶父亦是如此,焦急的走来走去,红着眼眶,泪珠坠成一条线,吧嗒吧嗒往下落。   金黄的朝阳透出云层的那一刻,天空一片灿烂,接着响起一阵婴儿清脆有力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第一胎是个大胖小子。” 产婆脸上露出笑容,将婴儿包裹好放在一旁,还不是轻松的时候,肚里还有一个呢!   顾驰、顾父还有叶父,听到婴儿的啼哭,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一切顺利,这就好,这就好啊!   顾驰握紧的拳头松开,长出一口气,叶父也擦去了脸上的泪珠,几人急切的望着门口。   接着又传来一阵清脆的哭啼生,比方才那声音还要洪亮,顾父脸上挂着笑,“瞧着声音洪亮的,看来是两个大胖小子。”   产房里产婆将两个婴儿包裹起来,抱给叶溪看,“夫人,儿女凑成一个好,龙凤胎,夫人有福气啊!老大是个哥哥,他先来到世界,知道要护着妹妹。”   叶溪身体有些虚弱,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费力的抬眼看了一眼孩子,柔柔的笑了笑,“ 方才老二那架势,我还以为也是个男孩子呢!”   产婆同样笑道:“这说明两个娃娃健康,身子骨强壮,都是夫人养胎的时候养的好。”   不仅叶溪这样以为,顾母和李氏起初也以为是双胎男孩,没想到小姑娘太厉害,哭声比她哥哥都洪亮。   产婆又抱着孩子到门口,满脸笑容招呼顾驰他们,却一眼看到三个人中两个眼眶都是红红的。   屋里的孕妇都忍着没哭,外面的大男人倒是心疼的哭起来了,不过也好,有儿有女,夫君疼爱,父母关爱,这顾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啊!   顾驰几人赶忙围上来,急着看自己儿子/孙子/外孙。   产婆满脸笑容:“蓝色包裹的是哥哥,红色的是妹妹。这俩孩子随了你们做父母的优点,刚出生就头发浓密,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可不多见,日后肯定也是好颜色!”   “妹妹?” 顾驰有些惊讶,随即低声笑了笑,“这小丫头,可真有劲,听声音,比她哥哥更像个大胖小子。”   “家里臭小子们多,本以为这次是双胎男孩,没想到有了小孙女,这可太好了,孙女好啊!” 顾父笑道。   顾父这话一点也不假,他有三个儿子,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可惜一个都没有,所以他格外喜欢家里的孙女,尤其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孩子,他能不喜欢吗?   至于叶父,看他对叶溪那么疼爱,可想而知他也喜欢小外孙女。   顾父给了产婆赏银,送着她出去。   顾驰没来得及多看孩子,径直去了屋里,浓浓的血腥味扑鼻,初冬空气凉,打开窗格露出一条不太大的缝隙透气,屋里也点了熏香。   顾驰拉着叶溪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有些不正常的泛红,要好好修养几日才能缓过来。   顾驰在她眼皮上面轻吻几下,“ 辛苦你了,溪溪,孩子们都很健康,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   小两口说了几句话,顾驰喂叶溪吃了一小碗粥。   叶溪困极了,生孩子耗了太多力气,忍不住沉沉入睡。   顾驰这才有心思看自己的孩子,如同看待珍宝一样,直直的注视着孩子。   两个小婴儿被放在一旁的小床上,并排躺在一起。巴掌那么长,皮肤有些红红的。   红色毯子里的是妹妹,看上去比哥哥还胖一圈,他闺女,估计在娘亲肚子里没少从哥哥嘴里抢食物。   他轻轻碰了碰红色小毯子里面婴儿的小脸颊,软软嫩嫩的。   比一般孩子的睫毛都要浓长,头发也是乌黑发亮的,不似有些刚出生的婴儿头发稀疏。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手有些不安分,不断的翘动几下,身子轻微的扭一扭。   至于蓝色小毯子里面的哥哥,噗嗤噗嗤咬着小手,不哭不闹的,安静极了。   顾驰觉得,这俩孩子,性别调换一下,会更合适。   等叶溪一觉睡醒的时候,两个小婴儿躺在她的身边,一个两个睡的香甜,时不时的小嘴吧嗒几下,好像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   看着两个小人,叶溪心都软了,虽然生孩子真的好疼,但生下来两个健康可爱的宝宝,这一切都值了。   顾驰走进屋,拿来热的帕子给叶溪洗漱,“ 他们的大名我已经取好了,哥哥叫顾问舟,“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妹妹叫顾问清,“问渠那得清如许”,你觉得怎么样?”   叶溪接过帕子净脸,“就按夫君说得来。那我给他们起个小名,闺女就叫小桃子,怎么样?至于儿子,就叫舟宝!”   就这么,两个孩子的大名、小名都被定下来了。   叶溪轻轻戳了戳睡着的小桃子,对着顾驰有些发愁的开口,“这两个孩子的性别真的没搞错吗?小桃子长的像你,舟宝长的像我。”   顾驰勾唇轻笑,“ 不管像谁,以后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两人正说着话,小桃子响亮的哭声又响起,顾母和李氏听到哭声赶忙跑过来,“ 孩子们是不是饿了?”   舟宝好似感应到哭声,睁开眼瞧了瞧,安静的很。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吃奶,小桃子力气大,噗嗤噗嗤咽个不停,相比之下,舟宝就有些可怜了,吸奶都吸不出来。   最后还是借助小桃子吸奶,舟宝才吃上口粮。   叶溪满头黑线,再一次自我怀疑,这俩孩子性别真的没搞错吗?   吃饱喝足,小桃子不再哭闹,被几个大人抱在怀里稀罕的看了几眼,小小的打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睡着!   至于舟宝,太好养活了,偶尔扭动几下身子,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在日后的成长过程中,小桃子没有辜负当初大家都把她认成男孩子,下水摸鱼、爬树抓鸟都很拿手,虽然名字叫小桃子,可只是看着白嫩清甜,实际是个爱调皮捣蛋的小仙女。   林宝一觉醒来,被李氏告知姐姐已经生下来孩子了。   小腿哒哒哒跑到叶溪房间里,带着福窝窝的小手抚上叶溪的脸颊,“姐姐,我睡一觉你就有孩子啦,疼吗?林宝给你吹一吹就不疼啦!”   叶溪拉着他的小手亲了亲,“姐姐不疼啦,谢谢林宝!”   林宝和叶溪说会儿话,蹲在床头边,看着两个小婴儿。   这就是娘说的很可爱的孩子吗?全身红通通的,没有自己白,唔,不对,现在自己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捂回来,还有些黑黑的。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弟弟,好吧,妹妹是女孩子,他就不嫌弃妹妹身上红红的了。   林宝指着小舟宝,“姐姐,弟弟有些丑。”   叶溪有些好笑:“小孩子都是这样,你刚出生是也是红通通的像个小皮猴,过了几天吃抱饭,就变得白白嫩嫩啦!”   林宝小嘴抿了抿,“好吧,那我就不嫌弃弟弟不好看啦!”   他语气轻轻的,眼睛亮晶晶,“弟弟妹妹,你们可要好好吃东西,长的白白胖胖的像个小猪崽崽才好看!”   李氏进门听到这话笑出声,“ 林宝,你是他们的舅舅,不能称呼弟弟妹妹,要称呼外甥。”   林宝小脑袋瓜点点头,干脆的改口,以后在大家面前称呼外甥,私下里还叫弟弟妹妹,嘻嘻,他可真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婴儿刚出生是会睁眼的哦,我认识的一个人,她儿子生出来,一边睁眼,一边咬着小手! 第94章 满月礼皇帝送礼   家里添了两个小孩子,带来了不少喜悦, 顾驰去上值之前, 对着小桃子和舟宝, 恋恋不舍的看了又看, 一步三回头。   顾驰不仅渊博, 重要的是有头脑,能提出许多新奇的见解和想法, 替皇帝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   和文正帝交谈时,既没有过度的谄媚和卑微, 也不会因此狂妄自大。分寸拿捏的妥当,态度也是很轻松,每每提出一个话题,总是引诱着文正帝继续听下去。   像这样的臣子, 谁会不欣赏呢?   文正帝赏识顾驰, 遇事愿意听一听他的看法, 除了谈经论道,平时也爱和他说些家长里短、市井小事,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都可以。   为什么文正帝偏偏看重顾驰,其实仔细想一想也不奇怪。   聪明才智让他崭露头角, 出谋划策令他脱颖而出,但真正让皇帝喜欢的,还是能和顾驰谈得来。   谈话时给人的感觉轻松,说着恭维的话时语气真挚, 透露出对皇帝本人发自肺腑的崇敬之情。   整个人是什么样,就原样表现出来。加上文正帝对顾家其他人印象也很不错,因此他还挺乐意听顾驰讲述家中的事情。   文正帝整日面对那些世家大臣,张口闭口就是老一套,听了几十年他早就听腻了。   那些贵族们口头上说的挺好,七步成诗、出口成章很拿手,但要是问一问市面上青菜的物价、什么地适合种什么作物、有多少收成,他们只会和皇帝大眼瞪小眼,回答出来的话让皇帝听了都发笑。   因此文正帝经常召顾驰在御前行走,与他同一批进来的新科进士可没有此殊荣,有许多在翰林院待了几年的官员,也不如顾驰这般受皇帝重视。   整个翰林院上下,谁人不知道顾驰就是文正帝面前的大红人。   这不今个顾驰一进太和殿,文正帝就感觉他和以前不太一样,虽面色没有什么显露,但眼底的喜悦和激动是藏不住的,语气也更加轻松。   文正帝有些好奇,“顾俢撰家里是有什么喜事?”   顾驰回道:“禀圣上,昨日臣的夫人诞下一儿一女,微臣第一次做父亲,实在喜爱的紧,只要一想起家中的两个小孩子,心里就好像吃了蜜一样甜。”   文正帝声音低沉的笑了笑,“龙凤双胎,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啊!朕听了这个消息也觉得开心。”   皇帝开心了,出手也很大方,送了不少补品,还送了两套长命富贵金锁、金镯子,上面刻着精致的吉祥花纹,实打实的黄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桃子和舟宝用是用不上,但日后当个传家宝也是挺不错的。   洗三的时候,请了李晟夫妻两个、温元之还有交好的邻居,消灾免难,祈祥求福,众人给予两个孩子最美好的祝愿。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如今他们早已不是刚出生时红通通的样子,叶溪的奶水充足,供他们两个吃饱是没问题的。   两个小娃娃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睫毛又翘又长,乌溜溜的眼睛好似被水洗涤的黑宝石一样,清澈又晶莹。   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股奶香味,任谁看了一眼,都会喜欢上两个小宝贝。   小桃子看着像菩萨莲花座下的玉女,但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实际上扯着嗓子哭闹的时候,那声音比许多男娃娃都要洪亮。   吃奶的时候要第一个吃,尿布脏了屁屁不舒服身子扭来扭去的不安生,饭量还大,有时不够吃还要抢哥哥的口粮。   与之相比,舟宝就是个安静的小天使,只有饿的时候、拉粑粑的时候才会吭叽几声,其余的时候,明亮亮的眼睛好奇的转来转去。   家里人一有空就喜欢在两个孩子面前说说话,虽然他们也听不懂,但大人说的还挺来劲。   别看他们小,可小小的一团,就可以通过气味辨别出谁是叶溪,尤其吃奶的时候,孩子与母亲似乎天生心有灵犀。   一晃眼到了满月,举办满月宴,顾驰风头正盛,但亲自来参加的大多还是和他同一科的进士,还有一些邻居、好友,那些世家子弟,有些看不上顾驰这样的出身,备了一些薄礼送上就完事了。   出乎顾驰的意料,满月宴开始没多久,文正帝身边最得用的严公公出现,送上贺礼。   严公公笑成一朵花,“ 老奴奉陛下的命,特意来看一看顾俢撰的孩儿,儿女成好,龙凤双胎,回去也好和圣上描述。”   顾驰面上挂着笑,有些受宠若惊,“ 臣多谢皇上的记挂,这是臣以及孩儿的荣幸。生了双胎毕竟伤身,臣的夫人还未出月子,就由臣将孩子抱来。严公公先进屋上席吃些东西。”   按理说月子一个月就可以,但顾驰唯恐叶溪生孩子损伤身子,准备让她多养几天身子。   等顾驰将孩子抱来的时候,严公公仔细看了又看,“不愧是顾俢撰的孩子,一眉一眼都精致的很,日后出落的肯定好看。”   他是个公公,注定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尤其现在年龄上来了,更喜欢小孩子,但也只能看一看别人家的孩子,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血脉。   顾驰笑道:“公公不嫌弃的话,可以抱一抱。”   严公公一怔,他是个阉人,别看他在皇上面前有脸面,不少人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际转头就能冲他翻白眼、吐口水。   不少人觉得太监不吉利,还觉得他们脏,避之不及,更别提主动提出让他抱一抱孩子。   在皇帝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严公公,此刻双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有些紧张,“我怎么会嫌弃呢,倒是顾俢撰不嫌弃老奴啊!”   在顾驰的指导下,严公公有些紧张的一手抱一个孩子,整个身子都快僵硬了,唯恐力气大一些就会让两个小宝宝不舒服。   说来也巧,到了严公公怀中的小桃子和舟宝,不哭也不闹,眼睛亮闪闪的,粉嫩的脸颊露出软糯的笑容,小酒窝也隐隐显露。   看着两个小婴儿纯净的笑容,严公公也不禁露出微笑,这可真是惹人疼的孩子啊!   顾驰同样笑着开口,“小桃子和舟宝肯定喜欢严公公,平常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今个一看见严公公就笑了,我这个当爹的都有些羡慕。”   严公公笑的更开怀,“老奴喜欢他们也喜欢的紧,看着这两个如珠似宝的孩子,让人心都软了。”   其他宾客看着顾驰和严公公交谈的如此开心,心里不知转了多少圈,今个来对了,连皇帝都派人送上贺礼,这可是大臣们才有的待遇,看来顾驰是被皇帝记挂在心头了。   至于那些没来参加、或是送了薄礼的世家,有些后悔,皇帝都送上礼物了,他们能不送礼?这不是打皇帝脸吗?难不成他们比皇帝还金贵!   一个两个的都赶忙将礼物加重了几分,重新补上一份贺礼。   还别说,这样子一来,一个满月宴,顾家收了不少好东西,养孩子的钱是不用发愁了。   严公公回去和文正帝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对两个孩子喜欢,对顾驰的印象也不错,自是不怕浪费口舌,仔仔细细的描绘了一遍。   “老奴抱了两个孩子一会儿,小桃子和舟宝好看极了,粉雕玉琢的,一到老奴的怀中就笑了,可爱的紧。看顾俢撰那架势,动作很熟练,估计在家没少抱孩子。”   文正帝露出一丝笑,“ 两个孩子小名挺有趣,听你这么一说,朕都想亲眼看一看了。顾驰出身农家,想必以前没少照顾家中的孩子们。”   “还有,这是顾俢撰给陛下的喜糖”,严公公又开口,“顾俢撰说陛下不嫌弃的话,可以尝一尝。陛下给他赏赐了那么多东西,给他和孩子长了面子,他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将今日甜甜的喜糖送给陛下,希望陛下心情舒畅、事事顺利!也给宫中的皇子和公主们都送了一些,说是在他们老家,小孩子们都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文正帝笑了一声,他给多少大臣赏赐过多少好东西,可从来没人给他回礼。也有讨好他的臣子送礼物,价值千金万金,可顾驰不走寻常路,送给他的是几颗小小的、平凡的喜糖。   “行,那朕就尝一尝,沾沾两个孩子的喜气。”   喜糖进入嘴里的那一刻,文正帝眉头舒展,不由得开心起来,好久没吃过宫外的糖块,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你的是什么味道的?” 文正帝问了一嘴。   严公公回道:“老奴在回来的路上忍不住吃了两颗,一种是牛乳糖,一种是芝麻酥糖。顾俢撰想的周到,还托老奴给太和殿的其他太监也送了糖块瓜果。”   他们在宫里当太监的,虽位分不高,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小小的喜糖虽不值什么,却让他们感受到了尊敬和看重,还有满腔的喜悦,这还是第一个给他们送喜糖的臣子呢!   文正帝吃了喜糖,一天都挺开心的,将皇子和公主的那一份也派人送了去。   不管朝政多忙,文正帝每旬都要抽出时间见一见宫中的孩子们。   问了一些琐事和读书的情况后,文正帝开口,“今个吃的喜糖,是顾俢撰送给你们的,他有了两个孩子,恰好今日是满月宴,想着给你们送一些。你们尝了吗?”   三皇子周泰今年七岁,母妃是史贵妃,性子也如他母妃一样,有些刁钻,“ 那喜糖连宫里最差的糖块都比不上,儿臣不喜欢吃。”   文正帝面色的笑容淡了淡,“那是不是没有绫罗绸缎的时候,你要光着身子不穿衣服?逃荒的时候,宁愿饿死也不吃草根树皮这些东西充饥?”   三皇子脸色白了白,“父皇,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咱们是大周朝的主人,享用的是天下最好的东西,自是可以选择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文正帝看着他,“ 在周朝之前,还有无数个朝代,没有哪个朝代可以千秋万世。许多朝代灭亡的时候,皇帝都要吃不上饭了,如鱼肉般任人刀俎。一旦失去民心,皇室子孙又如何,连平民都比不上。泰儿,对待喜糖,你只看到了不好吃、最低等,可父皇看到的是一个臣子的忠心,一个臣子将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了我们!”   文正帝又看向大皇子,大皇子周珩今年八岁,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文正帝有儿子有的晚,自大儿子生下以后,带了个好头,后面又连续有了三个儿子。   是以他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大儿子,不管是学识品行、还是出于父亲的感情,他最看重的还是大皇子。   大皇子抿着嘴笑了笑,他最近正在换牙,不太好意思露出缺了几颗牙的嘴,“孩儿吃了好几颗,每颗糖都是不同的味道,以前没吃过这种糖块,感觉挺新奇。虽和宫中御厨相比,手艺差了些,但在宫外,这些喜糖也是价格不菲,顾俢撰应当很喜欢他的孩子。孩儿吃了糖也觉得心情甜甜的,派人给顾俢撰送去了礼物。不过孩儿正在换牙,不敢吃的太多,和身边的太监分了一些。”   文正帝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顾俢撰是个贤臣,大周朝需要像他这样的臣子,你们日后遇到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他请教。”   他还算年轻,如今不过三十五岁而已,膝下皇子四个,不管日后兄弟之间的感情会如何,但文正帝会尽力的教导他们为人处事的道理。 第95章 小桃子的亲亲   等叶溪出月子的时候,又到了一年腊月。   这是他们在上京城度过的第四个年头, 今年增加了两个小宝宝, 即便不过新年, 家里每天都喜气洋洋。   坐月子要养好, 落下病根到老了不好受, 乡下人因生活所迫不讲究,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 等到年纪大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如今日子好了, 顾母和李氏深知这一点,将叶溪照顾的妥帖。   出了月子后,叶溪除了稍稍丰满一些,肤如凝脂, 吹弹可破, 好似剥了壳的鸡蛋, 没有一点儿瑕疵,眉眼间多了一些风情,相比以往稍显青涩的她,更惹眼几分。   那圆润的两团,也从小桃子变成了大桃子。   顾驰这个不害臊的, 晚上的时候还和孩子们抢口粮,叶溪又气又羞,杏眸被他撩拨的含着涟漪,水盈盈的瞪了他几眼。   小孩子们一天一个样, 小胳膊一节节的,如白莲藕,摸上去好似最上等的绸缎一样光滑细腻。   五官也一天天的长开,小巧的琼鼻,唇红齿白,如春水般清澈干净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奇的看来看去。   每次顾驰或是其他人和两个小宝宝说话时,他们能听懂似的,软软糯糯的随意叫着,好像在回应。   小桃子圆滚滚肥嘟嘟的,珠圆玉润,一个女娃娃,抱着比舟宝还要沉几分。   平日也不爱躺在床上,啊啊啊的叫着,好似小鸟儿清脆的叽喳声,一旦顾驰或是其他人带着她到院子里晃几圈。小桃子整个人都明显激动了,圆圆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每一处。   不过她也乖巧的很,冬季天凉,大家不敢让孩子们在外面多待。每天只要出去那么一小会儿,小桃子便不会在屋里哭闹着还要出去。   舟宝和小桃子简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吃饱喝足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给他一个红布条,从这个小手换到另一个小手,玩的不亦乐乎,就这样可以玩一个下午。   顾驰满脸宠溺的笑意,“舟宝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估计没少受小桃子的欺负,一个动若脱兔,一个安安静静。”   “是啊,他们两个的性子,若是中和一下就好了。舟宝不爱动,听话的很,至于小桃子,估计以后有咱们发愁的呢!” 叶溪笑道。   此刻两个小宝宝吃饱玩累后又睡着了,看着他们肥嘟嘟的小脸儿,叶溪有些手痒痒,忍不住轻轻戳了一下,再戳一下,养孩子就是要玩一玩才有乐趣嘛!   感受到脸上的动静,闭着眼的两个小小人,红红的小唇动了几下,眼睛睁开成一条缝,面色还有一丝迷茫,摸索着叶溪的食指,一人一个,将叶溪的左右食指紧紧握在手心里,叭咂几下小嘴,继续沉沉入睡!   一觉睡的美美的,两个小人睁开眼,打个小哈欠,稍稍扭头就看到一旁的叶溪,红红的小唇瞬即露出甜甜的笑容,啊啊的叫起来,好像在和叶溪说话。   看到小人可爱的样子,谁能抵抗的了,叶溪心都要化了,在他们肥嘟嘟的脸颊上香了好几口,崽崽们,娘亲爱你们!   林宝学习完今日的内容,冬日天冷,他穿得圆滚滚的,更添几分可爱,经过大半个冬天,他终于从小黑炭变白回来了。   来到门口,先动作悄悄的看了几眼,看到孩子们都醒了,他赶忙哒哒哒的跑到床头边。   他没有贸然去摸两个龙凤胎的小手,而是先在嘴边呵了几口气,确认自己的手热乎起来,才拉着他们的小手晃了晃。   姐姐没有骗他,果然两个小人现在变得好看了,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婴儿。   林宝小嘴儿叭叭的,“今个舅舅又学了几首诗,背给你们听,好不好!”   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小林宝一字一句的背起了诗。   本来还在扭着身子闹腾的小桃子立马一动不动,好似端正身体乖乖听夫子讲课的学生一样,舟宝也直直的看着林宝,眼里闪着光,一向不爱吭声的他,此刻一反常态,啊啊啊的叫起来。   叶溪噗嗤笑出声,终于找到对付两个小人的法子了。   顾驰和顾母走进屋恰好看到这幅场景。   顾驰脸色有些古怪,“是不是你怀着他们的时候,我经常给他读书胎教,所以他们对这方面特别敏感。”   叶溪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我记得每次你一开始念书,肚子里的小孩儿就开始闹腾,胎动持续好一会儿才停下。”   顾母倒是笑成一朵花儿,“不愧是我的孙子孙女,还在肚子里就喜欢听书学习,以后肯定也是考状元的料。”   小林宝有些可怜的看着舟宝,唔,外甥以后就惨了,状元很不好考哒!   小林宝再接再厉,又背了几首诗,最后停下的时候,两个小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盛满蜜水的小酒窝,眼睛好似装了一颗星辰,亮闪闪的,“咯咯”冲着林宝笑起来。   林宝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一个大团子,两个小小人,三个娃娃都是白白嫩嫩的,有这么优秀的弟弟和孩子,叶溪自豪极了。   家里添了两个孩子,早在十月底的时候,顾驰将这个消息写信给顾大郎、顾二郎还有外祖家送去,又托商队送了一车年货回去。   路上走走停停,所幸没有下大雪耽误赶路,赶在过年前东西送到了月水村。   村里人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车东西,有些艳羡,有个出息的兄弟就是好,过年的东西不用自己掏钱,人家都给备好了。   那些闲着没事的婆子们涌上来,“ 大郎,把东西拆开,让大伙也涨涨见识,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   开始这些婆子看的津津有味,可到了最后,一个两个撇了撇嘴,眼珠子转来转去,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不是婶子说,三郎在上京城当了官,吃香的喝辣的,家里有两个哥哥给他照顾的妥妥当当。可是这也太小气了,除了最上面的那一层是年礼,其余的全是书籍,书就算了,还舍不得给你们送新书,泛着黄,不知他自己用了多少遍。这当了大官,有出息了,兄弟情义也不在乎了!”   顾家发迹,许多人心里不太舒服,凭什么好运都降临在顾家身上。总有那么几个人,暗戳戳的挑拨顾家两位兄长和顾驰的关系。   即便分家了,那也是连着根的,如若顾大郎、顾二郎对顾驰心生不满,抖落出几件对顾驰不利的事情,不管是真还是假,从亲兄弟口中说出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到时候顾驰百口莫辩,名声毁了,他们顾家也就走到头了。   话音落下,旁边传来一阵嗤笑,王家娘子翻个白眼,“ 婶子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别对外人说,简直是丢咱们月水村的脸。我虽没太多文化,可也知道,对读书人来说,不可一日无书,这是三郎亲笔批释的,出自状元之手,一本书卖出上百两银子都有人稀罕。在你口中,倒是破烂东西,嫌弃的很!”   李老头磕了磕烟杆子,“闲着没事的时候,少说些没营养的话,跟着村学的孩子们一起读书,做好榜样,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被孩子们听到你们这些婆子的话,以后还怎么教育他们?”   即便村子里不少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当初顾父在村里的时候,不少人满腔热血,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也要读书识字。   可顾父一走,没人监督他们,不少人放弃了。   对于供孩子们读书,也有些意兴阑珊,自家的孩子又不像顾驰那些有出息,供他们读几年书还不如早早的出去挣钱补贴家用!   出身乡下,眼皮子还是浅,只能看到吃的喝的,对于读书一事,像顾驰的又有几人,没有多年的寒窗苦读,怎么可能有成果?   不愿付出,又希望赶快获得收获,不劳而获,梦中什么都有,这是做白日梦呢!   顾大郎、顾二郎心里有成算,才不会被挑拨上当,“三郎每次都送了不少礼物,做兄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被三弟挂念,他远在京城,每天事务繁忙,还牵挂着家里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不辜负三弟的期望!”   顾二郎拍了拍书籍,“三郎的每一本书,都是无价之宝,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三郎的心血。东西送来的时候,商队领头的愿意出百两,只为买三郎一本书,回去沾沾光。”   顾大郎接着开口,“三郎也挂念着咱们村里的人,希望村中的孩子们努力读书,有更多的人成才!不仅给了我们兄弟两个,村中家里有孩子的,也每人两本书籍,这是他在上京城书肆买的书,孩子们看看有好处。对了”,顾大郎看着最先挑拨离间的那几个婆子,“几位婶子既然看不上,那就将你们的书送给别人,省得污了婶子们的眼。”   这几个婆子有口难辨,谁说她们看不上,她们也想要啊,不要白不要!   就这样,除了那几个婆子,村里其他人都领到了书籍,像王家娘子和李老头,本就与顾家交好,顾大郎多给他们分了几本书,又给他们一些年礼。   “这都是三郎和父亲、母亲的心意,王婶子和李叔一定要接下。”   王家娘子和李老头面上挂着笑,顾家人可真是没话说。   李老头又打听了一些顾驰和顾父、顾母的事情,得知他们一切都好、生了龙凤胎的时候,热情的道贺。   李老头婆子和王家娘子,连夜做了几件衣衫和小靴子,第二日又买了银镯子,伴随着顾大郎、顾二郎的书信一起送到上京城。   他们平日没帮顾家什么大忙,只是口头上帮着说了几句话,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被顾家人记在心中。   如今顾家有好消息,他们这些老邻居也开心的紧,虽然顾家现在不稀罕这些东西,可这毕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礼轻情意重嘛!   庄子上的蔬菜家畜都不缺,顾家今年的新年格外丰盛又热闹。   两个小人穿着红彤彤的棉衣,唇红齿白,更加像年画上的童子。   听着大街小巷上断断续续的炮竹声,小桃子一点也不害怕,即便被捂着耳朵,小胳膊也不断的往外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想要出去看一看是什么东西在响。   外面天寒地冻的,一小会儿功夫,小桃子鼻尖便有些红彤彤的。   小桃子知道凉了,聪明的很,一个劲的往顾驰怀里钻,小脸儿贴到顾驰的脖颈间。   晶莹的雪花落在小桃子浓长的眼睫毛上,小人突然被冰了一下,有些好奇的“咦”了一声,仰着肥嘟嘟的小脸儿抬头看天。   飘扬的雪花继续下落,落在她的脸上,落在白嫩嫩的小手上,小丫头不禁打个哆嗦。   又有一片雪花落在红润的唇上,小小的舌尖刚想舔一舔是什么味道,立马被顾驰拿帕子给擦掉。   小桃子不满的鼓着小嘴,爹爹可真坏啊!   顾驰轻笑,看到闺女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又不愿意了,在香软的小脸上啾啾几口,“ 雪花脏脏的,吃进肚子里,肚肚疼!”   虽然知道闺女听不懂话,顾驰还是很耐心的告诉她。   感受到爹爹的亲亲,鼓起的小嘴露出笑容,有爹爹的亲亲,小桃子就不气了   顾驰抱着她出去溜了一圈赶忙回来,屋里烧着炭,无烟也不呛,小桃子感受的温暖的一瞬间,身子舒服的扭来扭去,这个小胖娃,调皮的很。   这下子小桃子不闹腾着要出去了,和一旁躺着的舟宝对话,时不时的小腿压到舟宝的肚子上,小手拉着舟宝的小手,啊啊啊的叫着,用小孩子独有的语言交流。   平时不怎么爱吭声的舟宝,对待亲妹妹格外捧场,小桃子每啊啊一声,舟宝跟着回一句。   突然舟宝费力的抬起胳膊,想要像刚才放鞭炮捂耳朵似的,将小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面。   只可惜穿得太厚,胳膊伸展不开,吭哧吭哧的使出吸奶的劲儿,也没挨到耳尖上。   小桃子看着舟宝这幅样子,有样学样,也尝试着要捂耳朵。   屋里的大人们看着他们两个笨拙又可爱的动作,忍俊不禁。   听着大人们的笑声,舟宝和小桃子停下动作,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亮闪闪的大眼睛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叶溪身上,朝着叶溪伸手。   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在笑,但他们要去找香香软软的娘亲,娘亲肯定不会笑话他们哒。   才怪,叶溪笑的最欢了,两个崽崽太好玩啦!   翻过年开春后,脱掉厚重的衣衫,两个小宝宝白白胖胖的。   六七个月大的年纪,如今小桃子喜欢上了翻身,躺在床上也不安生,蠕动着小屁屁一点一点的扭过身子。   咦,不好,小脚丫踢到一旁的哥哥身上了。   舟宝倒是不在意,继续玩手中的玩具。   小桃子一点一点的翻着身子,滚到舟宝的旁边,费力的仰起小脑袋,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就像别人亲她一样,她香了舟宝一口。   咧着嘴露出甜甜的笑,露出白白的小嫩牙,好像在和舟宝赔礼道歉一样。   然后,口水糊了舟宝一脸。   叶溪赶忙拿帕子给舟宝擦干净。   最近小桃子和舟宝都长出几颗小嫩牙,牙床痒痒,容易流口水,口水帕不离身,偏偏自家闺女爱亲人,经常糊别人一脸儿。   叶溪看着不怎么动弹的舟宝,有些发愁,“夫君,舟宝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都没见他翻过身,他还不如小桃子身体灵活呢!”   顾驰刚想出口安慰叶溪,这时小桃子手中的拨浪鼓滚到一边,顾驰还未来得及拿过来,只看到舟宝身子骨利索的爬到那边,拿着拨浪鼓后,又利索的爬回来,放到小桃子身边。   肥嘟嘟的小脸儿风轻云淡,连气都没喘一口。   殊不知顾驰和叶溪已经看傻眼了,叶溪激动的抱着舟宝亲了几口,“儿子,你太棒了!”   顾驰摇头轻笑,“他啊,就是懒,懒得动弹,只有遇到小桃子,他才有个小孩子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顾驰脸上洋溢着自豪,孩子们真是太棒了!   随着两个孩子越来越大,叶溪的奶水不够他们两个人吃,这意味着有一个孩子要停止吃叶溪的母乳,平日可以添加辅食,恰好邻居家娘子也刚刚生完孩子,奶水充足,可以让小桃子或者舟宝跟着喝几天。   至于是选择小桃子还是舟宝呢?叶溪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挺难受的。   母乳喂养的小孩子身体健康,若是可以,她愿意一直一直喂养自己的孩子。   但事情不能两全其美。   这件事被提出来的时候,大家没有多思考,一致同意小桃子继续由叶溪喂养。   舟宝第一次被邻居家的娘子抱着喂养的时候,死活不开口,怎么哄都不张嘴。   平时不爱哭闹的他,此刻哭的可怜极了,冲着叶溪伸手,要回到娘亲的怀中。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断的打嗝,嗓子都哭哑了。   叶溪在一旁也跟着流泪,可现在不能不狠心,不然以后饿肚子的就是孩子啊!   小桃子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跟着哭起来。   小舟宝是个倔犟的,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被邻居家娘子抱在怀里,一看到邻居家娘子身上就发抖,真的是吓怕了。   最后叶溪想了个法子,由邻居家的娘子将奶水挤到碗里面,然后她一勺一勺的喂舟宝。   饿了好几顿,小肚子都饿扁了,最后舟宝无奈接受。 第96章 叶溪出书受追捧   每次喂小桃子口粮的时候,一旁的舟宝直直的盯着, 乌溜溜的眼睛中好似有些艳羡。   不过除了起初的几次哭闹, 舟宝适应的很快, 东西沾到小嘴巴上时, 啊啊啊的叫着, 示意叶溪拿帕子给他擦掉。   小小年纪,连话都不会说呢, 就知道干净!   开春顾父也收到了年前顾大郎、顾二郎给他们寄来的家信。   摸着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顾父神色舒展, “王家和李家给孙子、孙女们送的银锁和衣衫,几十年的交情,李老头他们也念着咱们呢!”   对于顾父来说,亲生父亲、母亲的印象并不太鲜明, 而在临南县顾家居住的那几年, 给他带来的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真正让他感受到热情的, 还是相处了几十年的月水村村民。   虽到了上京城,可他和李老头还有其他老友一直往来书信,这份交情可不能断啊!   小孩子们长得快,又过了一两个月,小乳牙越长越多, 开始慢慢的添加辅食,鸡蛋羹、熬的粘稠的小米糊、熟透了软软的水蜜桃等,都是两个宝宝爱吃的东西。   尤其小桃子,在这一点上随了叶溪, 尝了一口甜甜的桃汁后,每次看到桌子上摆着桃子,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果盘的方向,眼巴巴的看着桃子不走,这是尝到甜头了,想要再吃一口呢!   家里几口人,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教两个孩子说话。   小桃子很捧场,大人对着她说一句话,她便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嘴叭啦叭啦一通嘟囔,奶生奶气的,脸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挂着甜甜的笑意,可爱的只想让人啾啾几口亲上去。   至于舟宝,相比之下很安静。   小舟宝平常话不太多,也不容易哭闹,可一旦遇到他感兴趣的东西,啊啊啊的嘟囔个不停,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激动。   给他一份叶溪随意描摹的西洋画,明艳的色彩吸引着他,舟宝好奇的看个不停,就这么简单的一幅画,他可以看一下午都不烦躁。   等到接近十个月大的时候,叶溪和顾驰开始教两个孩子走路,搀扶着他们每天走几圈。   顾母告诉叶溪,大部分小孩子一岁左右会走路,有些走路快的,也是十个月、十一个月左右开始下地走路。   “娘说你小时候看着乖巧,实际也是个小调皮,学会走路后,就不耐烦待在院子里,总想着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玩耍。还是等启蒙之后,磨了性子。” 叶溪促狭的看着顾驰,“小桃子就是随了你。”   顾驰勾唇,刮了刮她的鼻尖,“ 我看啊,小桃子随你才是,听岳母说,你小时是个调皮的小坏蛋。至于舟宝,也不知随了谁?”   “还是随你,娘说你不到一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张废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几遍,装模作样的啊啊啊叫着,一张废纸你把玩半下午也不舍得扔掉,大字不识一个呢,都知道手不释书了!” 叶溪露出娇俏的笑。   顾驰轻笑摇头,“我虽不记得这回事,但想一想也不难理解,那时家里日子不太好,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更是没有,偶尔大哥、二哥捉到几只大蚂蚁、小蝴蝶、小鸟,都算得上稀罕物。给我一张废纸,我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对待没见过的东西,总是要有几分好奇。再说了,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撕拉一声将纸撕破,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呢?”   夫妻俩说的投入,冷不丁一扭头,就看到原先还在床尾处坐着的舟宝,此刻站在叶溪的身旁,一股奶香味,软软的喊了一声,“娘,抱抱!”   “哎!” 叶溪激动极了,脸上的笑容灿烂又耀眼,这是孩子第一次清楚的开口说话呢!   “夫君,听见没有,咱们舟宝会说话了,第一个叫的是我。” 叶溪得意的很,抱着小舟宝香了几口,真不愧是她养的崽崽。   握着小舟宝肉乎乎的小手,叶溪指着顾驰的方向,“来,走到爹爹那边,让娘再看一遍,好不好?”   舟宝眨了眨眼睛,缓缓的迈着小腿,还不太平稳,有些摇晃的扑到顾驰怀中。   “之前舟宝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如今既会走路,又会清楚的说话,宝宝你太棒了,娘亲爱你!” 叶溪激动的又是啾啾几口。   一旁的小桃子急了,她也想被娘亲和爹爹抱抱,水盈盈的眸子巴巴的看着叶溪他们三人,软糯的唤着,“娘,娘!”   小嘴巴一撇一撇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叶溪刚想过去将女儿抱过来,还未来得及行动,只看到小桃子也颤巍巍的站起身,一边委屈的鼓着嘴,一边朝着她走来。   眼眶红红的,委屈极了,“ 娘,抱抱!”   叶溪心都软了,在那肥嘟嘟的脸颊上亲了几口,“ 好,娘抱小桃子,不哭了,好不好?小桃子真棒,学会走路了,也会开口说话了!”   龙凤胎心有灵犀,同一时间开口说话和走路!   被娘亲抱在怀里,小桃子抿着的唇舒展开,白嫩的小脸儿露出甜甜的笑,亲了亲叶溪,又凑过身子,亲了亲顾驰。最后,吧唧一口,亲到了舟宝的脸上。   她喜欢被爹娘亲亲,爹娘和哥哥肯定也喜欢她的亲亲!   迈出第一步后,小桃子和舟宝不愿意继续被人抱在怀里,穿着漂亮合脚的小鞋子,哒哒哒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两个小宝宝肥嘟嘟的,身子骨扎实,走起路来可有劲了。   走一会儿累了坐下歇一歇,等感觉恢复体力了,继续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走来走去。   起初,两个小家伙走路还不太稳当,过了没几天,一步一步越来越扎实,摔倒了也不娇气,利索的站起身继续走来走去的。   桌子上的瓜果、地面上的小蚂蚁,都是两个宝宝喜欢的对象。   顾驰特意将家里的桌角用布片包起来,东西也放在高处,屋里除了必要的摆设,再无其他东西,方便两个小宝宝行走和玩耍。   小桃子的小嘴如其名,甜的很,哒哒的跑到顾家人身边,脆脆的一个个称呼下来,俘获了家中所有人的心。   以前想吃什么东西需要大人拿给她,如今会走路了,直接自己伸手去拿,要是够不到的话,带着一个个小窝窝的肉小手揪上顾驰的衣衫,“爹爹,小桃子想吃糖糖。”   顾驰蹲下身,摇摇头,“不行,你今天已经吃过糖糖了!”   小丫头随了叶溪,爱吃甜食,每次吃到糖块和糕点,一脸满足的样子,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可爱极了!   小桃子清澈的眼眸看着顾驰,“那,小桃子想吃糕糕,可以吗?”   顾驰再次摇头,“一天只能吃一块,吃多了牙牙会疼的。”   小桃子腮帮子鼓鼓的,仰着肥嘟嘟的小脸儿看着桌面上的糕点,看一眼,再看一眼。   “爹爹,小桃子喜欢你,再多吃一块好不好!” 小人吧唧一口亲在顾驰的脸颊上,埋在顾驰的怀中,软软的撒着娇。   真是让人心都化了,顾驰轻轻拍着小桃子的小屁股,“ 爹爹也喜欢小桃子,不过每天只能吃一块。”   小桃子红唇抿成一条线,半垂着眼睛,“好吧!”   “不过,现在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垂着的眼睛立马绽放出光彩,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好哒,爹爹,带着小桃子玩!”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桃子不是固执爱钻牛角尖的小孩,不会为一件小事哭闹个不停!   至于小舟宝,他平常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书房里听着顾驰读书,或是看着顾驰写字,父子俩莫名的和谐。   顾驰特意订做了一只又短又小的毛笔,每天给舟宝一只笔、一张纸,他随心所欲的在上面划来划去。   有两个可爱的宝宝,顾家大院子里每天飘荡着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那稚嫩的说话声。   顾父、顾母经常领着两个孩子出去玩耍,他们见识的东西越来越多,会说的话也越来越多,隔三差五的蹦出来一句听别人说过的话,逗的大伙捧腹大笑。   有一日早上,双胞胎俩听完林宝对叶溪和顾驰打过招呼后,脆脆的跟着叫了一声,“哥哥,姐姐。”   顾驰和叶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小桃子和舟宝盯着他们两个又喊了几声,他们才明白,儿子/女儿是在冲着他们叫哥哥/姐姐。   叶溪苦笑不得,“ 不是姐姐哦,你们要叫娘亲”,她又指着顾驰开口,“也不是哥哥哦,这是爹爹,你们的爹爹!”   小桃子小脑袋摇成拨浪鼓,红红的小唇吧嗒吧嗒:“ 不,要和小舅舅一样,叫你们哥哥姐姐!”   就这样,两个小人心血来潮的时候,会冲着顾驰和叶溪称呼哥哥/姐姐。   有一次在外买东西的时候,两个小人这样叫了一声,害得铺子里的老板真以为他们是兄妹四个,还说什么不愧是兄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大的长的不太像,两个小的倒是挺相像的,闹出了笑话!   随着小宝宝一天天长大,叶溪倾注了许多心血的指南,也最终完成,出了书,书名为《上京攻略》!   封面还有其他图案等方面,都是由叶溪一个人设计的,主要是介绍自河省至上京城一路的路程、物价、适合居住的客栈、物美价廉的店铺、推荐的吃食、值得游玩的风景等等,不是单纯的文字描述,配以图画,还有自己的评价和感受。   叶溪联系到书肆,自费出的书。   大周朝的印刷术有所发展,出书行业很是火爆,但叶溪没有什么名气,题材也不是大家喜爱看的那一类话本子等市场热书,起初在市面上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出书没几天,顾驰面见文正帝的时候,说完正事,掏出了这本书,“禀陛下,微臣夫人写的游记,已经出来了,臣将印刷出来的第一本,送给陛下,希望陛下可以指点一二。”   这两年多的为官时间,顾驰家中的事不避讳文正帝,文正帝也喜欢隔几日听顾驰讲述顾家的事情,君臣两个的感情愈发浓厚。   在文正帝看来,臣子这么信任他,愿意将家中的事情告诉他,说明将他这个皇帝放在心中,再说,顾家人都是好的,知道上进的。   有这样的臣子和百姓,哪个皇帝会不满意呢?   文正帝拿着书仔细看了几眼,低沉的笑声响起,“ 攻略?这名字有意思,来的陌生的地方,提前了解情况,可不就是如攻略一样吗?”   文正帝翻开书接着看下去,“简洁明了,叙述轻松,插图精细,着实适合出去游玩或者赶路的人群。一点也不呆板,复述了许多当地流传的小故事,语言风趣,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般,没有其他游记的晦涩和无趣。你夫人的文学功底看来也不薄啊!”   顾驰脸上挂着笑,与有荣焉的样子,“若是夫人知道陛下的一番话,定是开心极了,嘴角都要压不住了。夫人打小就喜欢看书,经年累月,也算是看了不少书籍。”   当然绝大部分都是话本子,不过这就不需要告诉皇帝了!   文正帝又道,“ 若是每到陌生的地方,都有类似的攻略,那就省了不少功夫,不用费力的找人打听、耽误时间,也不用担心被有些本地人当成肥羊一样宰割。”   顾驰道:“ 皇上心系天下,令臣佩服。微臣认为,这种事情可以交给每一省的中心府城来做。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走遍整个大周朝不太可能。但凭借中心府城的力量,由他们出一本本省的攻略,价格便宜,送往相邻的省份互换出售。在外求学赶考的人、外出做生意的人等,都很需要这些攻略。”   文正帝思忖了一下,眼底渐渐露出笑意,“你说的可行,你总是能想出好法子为朕分忧。这种事情本省的人才最了解,交给其他人都不行。就按你说的办。”   一旁其他的官员看着他们君臣两个的互动,心中百感交集。   不就是一本书嘛,最后又让顾驰出了风头,他怎么就这么好命!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背后暗戳戳的说酸话,乡下泥腿子出身,恭维陛下倒是挺有一套,出本书而已,都要递到皇上面前,也不仔细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当然最后这些话被顾驰知道了,他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你们嫉妒啊!你们也可以把家中的事情告诉陛下啊!当然,前提是陛下愿意听的话!”   这话一出,没人吭声,那些说顾驰坏话的人讪讪低头,他们也想啊,可陛下不待见他们啊! 恐怕还没张口呢,陛下就嫌烦了!   对于文正帝来说 ,臣子给他解决了问题,不只是单纯的当做君主,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自己。自是不会让顾驰失望,你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会把你当外人。   文正帝特意派人透露出去,说自己对这本《上京攻略》特别满意。   皇帝都满意的书,皇帝看过的书,皇帝赞不绝口的书,极大的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好奇心,他们也想买一本看看,什么书能够引起皇上的赞誉?   有文正帝这个全大周朝最厉害的人做宣传,叶溪的这本书一夜之间变得火爆,最初印的百十来册一下子买完了。   印刷的人加班加点的又印出上千册,就这还不够,又补了两次货。   起初大家确实是在跟风,可是买回来一看,发现写的还不错,也挺实用。   “咦,原来客栈这么便宜的,我每次都多掏了不少钱。”   “我也是,上次想去给家里人买点当地的特产,不知选择哪家店铺,最后随意挑了一家,花了不少钱,现在想想都肉疼,下一次我一定要去攻略上介绍商铺。”   “还有这吃食,只知道当地的灌汤包出名,没想到甜辣鸭架也是一绝,再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   ......   看完这本书,不少人感慨,实用,真的是太实用了。   尤其是那些准备去河省、中途经过河省的学子或是生意人,准备下一次按照书上的攻略,尝一尝推荐的特色吃食和店铺等。   一时间,上京城众人一见面就互相询问,“哎,你看了那本攻略了吗?”、“什么,你还没有看,落伍了,赶快买一本,这是陛下都看的书籍呢,也不贵,一本就几个铜板...”   顾驰也没想到,叶溪的这本书,从无人问津到火爆销售,不过几天时间。   他将书送给文正帝,确实是存了借势的打算,但如今销量这么好,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大伙如此买账,可不是单纯只靠皇帝轻飘飘的几句话,说明这本书的确实挺不错的,最起码看过之后,大伙都是好评!   叶父也沾了不少光,近年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好,从原先的一家书肆,规模扩大到如今的三家书肆,主要顾客便是外省上京赶考的学子。   而叶溪的书放在叶父铺子寄卖,亲父女明算账,每卖出一本给叶溪五成利润,成本由叶父承担。   这么多顾客涌入,不仅卖出了叶溪的书籍,叶父店里的其他书也卖出不少,吸引了不少顾客。   这么一来,他和叶溪赚的盆满钵满。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叶溪笑吟吟看着顾驰,“夫君,你看我挣了这么多钱,以后我养你!”   顾驰还没吭声,小桃子哒哒跑到叶溪跟前,“娘,养小桃子,养小桃子好不好?将所有的冰糖葫芦都买回来,我一个,娘一个。”   叶溪戳了戳她的小酒窝,打算的还挺好,“娘要养小桃子,还要养爹爹和哥哥,很累的,没有那么多钱买糖葫芦!”   “唔,好吧!” 小桃子对对手指,“等我长大了,我来养娘!”   一旁的舟宝也哒哒扑到叶溪怀里,“ 我也要养娘,给娘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   顾驰将两个小人从叶溪怀里拉到自己怀中,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瓜,“ 那爹呢?”   舟宝脆脆的开口道:“爹和我们一起养娘,娘最好看了,是奶奶口中的仙女,要吃得好穿得好过的开心才不会离开我们!”   顾母曾给他讲过神话故事,天上的仙子很漂亮。   在他一个小小人心中,叶溪是他见过最最漂亮好看的女子,小桃子排第二,所以娘亲就是大仙女,妹妹是小仙女!   小桃子也连连点头,头上的珠花跟着一颤一颤的,圆圆的眸子清澈,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对,娘是仙女,爹爹,咱们要好好对待仙女!”   顾驰眼底含着绵绵的情意和笑意,直直看着叶溪,“嗯,你们娘是最好看的桃子仙女,是咱们家的大宝贝!”   听到舟宝和小桃子奶声奶气的一番话,叶溪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接着看着顾驰的目光,似春水一样,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叶溪两颊染上红晕,有些不好意思,“油嘴滑舌,孩子们也是跟着你学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有这么爱她的夫君和孩子,她就是人生赢家。   叶溪出书没有用自己的原名,而是取了“兰溪三日”这一笔名,出自“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这一句诗。   选择这个笔名也是有缘由的,第一次顾驰向她询问闺名时,她便是用这句诗回答的。   当然也有不少人打听“兰溪三日”是谁,看遣词造句,应是女性,这本书能递到皇帝面前,说明家里人挺受皇帝重视。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猜测“兰溪三日”是吴尚书家的小女儿还是方学士家的嫡姑娘,将有名有姓的才女猜个遍,也没有找出《上京攻略》的作者。   一直到了三年一次的会试再次来临,关于这个话题的热度才降下去。 第97章 三年后的见面(捉虫)   上京城城门内,停了几辆马车, 旁边还有几人, “退之, 好久不见, 你看起来更加英俊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与顾驰三年未见的李宏。   “ 好久不见,你倒是比以往胖了一些, 身宽体胖。” 顾驰同样回了一句。   李宏面色有些得意,“我这是幸福肥, 懂吗?”   这次上京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妻子余氏也跟着一道上京。   自三年前他成为举人后,没过多久便成亲,在府学求学三年, 如今再一次来到京城, 参加今科会试。   “ 之前在信中经常见你得意自己娶了个好妻子, 手艺巧,做的一手好菜,把你养肥不少。” 顾驰回道。   李宏笑声洪亮,“好你个退之,一见面就打趣我胖了。”   话音落下, 顾驰也跟着笑。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没有一点生疏,李宏轻轻在他肩膀上来了一拳,“就知道你成了官老爷, 也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起初来到上京城互相依靠和扶持,从年少时一路走来,彼此间的情谊不会因为距离和时间而疏远,之前未见面的三年,也经常书信往来。   “对了,这是林旭林举人,也在宛阳府府学读书,是我的同窗,他和他的娘子与我和余氏一起结伴赶路,他比咱们稍长几岁,我平日称呼他为林兄。” 李宏对顾驰介绍身边的另一个人。   顾驰面上挂着笑,也跟着称呼了一声林兄。   林举人赶忙摆手,“这可受不得大人的一声“林兄”,我只是一介举人,而您已入翰林,得大人兄弟相称,是林某的福气!”   在李宏面前,顾驰随意惯了,也不讲究这些,冷不丁听到林举人一番话,心里还有些不太适应。   “ 咱们来自一个府城,还有李宏当中间人,不讲究那些虚礼,我就随着李宏,称呼你一声“林兄”,林兄可不要推脱。” 顾驰接着道。   李宏哈哈笑几声,“ 林兄,你太拘谨了,我之前已告诉过你,退之不是讲究虚礼的那种人,这又不是上朝做官,平日交谈咱们之前兄弟相称即可。”   林举人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里闪着光,流露出崇拜之情,“ 之前听说过无数次退之的事迹,可总感觉像是话本子里鲤鱼跃龙门的主角一样,遥不可及。没想到今日竟然和这般传奇人物说了话,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李宏你说的不错,状元郎和善,不摆官架子,即便是我这种素不相识的人,也是以礼相待。”   赶路的时候,李宏提起顾驰时语气轻松。   那时林举人隐隐有些担忧,交情再好的朋友,如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加上多年未见,彼此的情谊只会越来越淡。你这边兴致勃勃,指不定是热脸贴冷屁股呢!   他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李宏摇头,信誓旦旦,“退之不是这种人,即便他成了一品大官,也不会看不起咱们!” 对待自己好友的品行,他可是很了解的。   当时林举人有些半信半疑,可今日亲眼一见,寥寥几句交谈,便让林举人感叹,顾驰真的不是那种人,眼神中的真诚和欢迎不是假的,是真心实意的接待他们。   三个大男人一说话就刹不住闸,马车上面,叶溪招待着李宏以及林举人的娘子,余氏和关氏。   叶溪向外道:“知道你们甫一见面激动,在城门旁说的停不下来,有什么话,先回去再说。”   叶溪脸上挂着笑,看着马车内的两人,“他们大男人啊,就是这样,若是不提醒一下,怕是能在城门口说到天黑也不嫌口渴。”   余氏、关氏跟着笑了一下,这一笑,彼此间的生疏消散不少。   听到叶溪的话,看了一眼天色,顾驰勾唇轻笑,“走,咱们先上马车,天色已经不早了,先安置下来。”   李晟作为李宏的兄长自是应该来迎接,可不巧李晟的娘子临近生产,身旁离不了人,只得让顾驰一个人来了。   马车一路载着他们在距离顾家两条街的地方停下,这是两座一进的小院子,环境也不错,适合温书居住。   李晟虽有房子,可也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加上家中还有个待生产的孕妇,让李宏住下也不合适。   是以他和顾驰早早的选好了两座小院子,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也不需再添置什么东西,等着自己弟弟还有林举人一到京城,便可以安置下来。   放下东西,李宏、林举人约好和顾驰明日上门做客。今晚则是先去见一见自己的兄长李晟,三年未见,也甚是想念。   等着顾驰和叶溪回到顾家大门口时,林宝带着小桃子和舟宝在院子里玩耍。   “爹,娘,你们去哪里了?” 小桃子哒哒的跑到叶溪身旁,舟宝也赶忙过来。   顾驰和叶溪一人拉一个,“去接你们的表舅和表舅妈,他们也来到京城参加考试!”   “表舅?” 一旁的林宝重复了一句,有些茫然。   叶溪看了一眼林宝,“小桃子他们称呼表舅,林宝你和姐姐是一个辈分的,要随着姐姐称呼为表哥和表嫂。”   林宝乖巧的点头,“姐姐,我知道了!”   称呼这件事,他的小脑袋瓜总是搞混。   如今他已近六岁,个子长高了不少,也到了该入学的年纪。   叶父和李氏平日忙着做生意,所幸家中有顾驰和叶溪在,他们不用太操心林宝。   听说林宝要去书院,最舍不得他的便是两个双胞胎。   舟宝哒哒跑去书房里,从自己众多“杰作”里精挑细选出一张送给林宝,“小舅舅,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是我自己画的画,你喜欢吗?”   看着自己外甥亮闪闪的眼神,林宝违心的回答道:“喜欢。”   上面就是一堆杂乱的线条,舟宝闲着没事喜欢涂来涂去的,只可惜他才两岁出头,又没有学过绘画知识,这幅“杰作”可真不怎么好看!   小桃子揪着林宝的手指,“ 哥哥,唔,是小舅舅,你已经会背很多书了,咱们在家一起玩吧!”   林宝白嫩的小脸儿露出小酒窝,将小桃子抱在怀中,“等小舅舅每天下午放学后,再陪着你玩,好不好?”   小桃子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点点头,双髻上的蝴蝶珠花也跟着摆动,衬得整个人灵巧生动,“好吧!要是有人欺负小舅舅,小桃子帮你揍回去。”   听到这话,顾驰眼角抽了抽,自己女儿好像个街头小霸王。   林宝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小人往上提了提,外甥女还挺沉的,好像一个圆团子。   “ 谢谢小桃子,放心,舅舅是去读书的,不会有人欺负小舅舅的。”   抱着小桃子,林宝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儿,手感真好,再捏一次吧!   小桃子不乐意,在林宝的怀里扭来扭去。   林宝本就是一个小孩,没太大力气,被小桃子这么一闹,差一点要将怀中的小桃子扔下来,顾驰赶忙过去接过来。   林宝连喘几口气,握紧小拳头暗下决心,自己已经快六岁了,却连两岁的小桃子都抱不了太久,他要好好的吃饭,到时候就可以抱动外甥啦!   不过这实在不是林宝力气太小,而是小桃子太有劲了,别看她小小的一团,力气可是真不小。   从小她就吃的多,但外表不太显露出来,小脸儿肥肥的,和一般的小孩子差不多胖瘦。   她吃的东西都用来长身体和力气了,小短腿走路吭哧吭哧特有劲,小时候兄妹两个偶尔闹腾的时候,舟宝绝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第二日李宏和林举人安顿下来后,携带着各自的夫人来到顾家拜访。   沿着抄手走廊一路走来,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们二人都看的仔细。   “退之你这三进的大房子可真是不错。” 李宏连连赞叹,之前没亲眼看过顾驰成为举人后的待遇,如今在三进院子里走了一遭,李宏这才真切的体会到,自己的好友鱼跃龙门,连大院子都住上了。   林举人眼里也有些艳羡,上京城寸土寸金,三进的大房子可值不少钱呢!何时他也能在京城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呢!   顾驰领着他们来到堂屋坐下,添上茶水,“一切都是圣上的照拂。”   不过一盏茶的时刻,李氏和叶父来到堂屋。李宏作为李氏的侄子,李氏几年未见家里人,又是好一通询问。   顾父、顾母也跟着问了几句临南县的情况,李宏会做人,上京前特意跑去顾大郎、顾二郎家看了一遍,还给他们带了书信。   长辈们了解情况后,顾驰、李宏还有林举人谈起话来。   顾驰给他们介绍一下主考官的风格、近来朝中的一些事情等,还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   叶溪也忙着照顾余氏和关氏,给她们一一介绍上京城的情况,平日买菜、衣食住行都去哪里添置。   余氏和关氏没有空手上门,除了给几位长辈的补品,也给家中的小孩子送了见面礼。   小桃子和舟宝看见叶溪点头示意,这才软软的道声谢,将礼物接下。   中午又在顾家吃了一顿饭,直到傍晚才散去。   余氏和自己的夫君唠嗑,“ 顾俢撰和表妹很会教育小孩子,特别懂事有礼貌,白净净的看着像大户人家的孩子一样,表妹也很好相处。” 按理说她应该称呼顾驰为表妹夫,不过她可不敢。   李宏笑道:“以后你闲着没事,就可以找大嫂或者表妹走动。”   和顾驰交谈一番后,更加促使李宏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奋发努力。   自己的兄长和好友都已踏入官场,而他已经落后了一步,一时的落后不可怕,不能一辈子都落后。   林举人那边也是同样的一番对话,去了顾家一趟,更加激发了林举人的斗志,这一次他定要全力以赴。   林宝背起小书包也开始进入书院读书,以前经常围着他转悠的一条街上的小姑娘特别不舍,每次看到林宝下学回来,一个两个的围上来叽喳的问着话。   林宝长的好看,又会玩耍,一条街上的小孩子,无论男女都喜欢和他在一起嬉闹。   叶溪看到这幅场景,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自己弟弟还是个小小人呢,就俘获了这么多小女孩的芳心,长大后还得了!   距离考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顾驰被选为此次会试的同考官,主要是协助主考官监考和阅卷。   以往同考官多由翰林官担任,主要是往届的状元、榜眼或是探花。翰林院别的不多,可状元、榜眼和探花可不少,在翰林院不算什么稀罕物。   翰林院不少人在抢这些同考官的名额,还有些给上峰送礼,有面子,还有额外的补贴拿,谁不稀罕呢!   可顾驰不争不抢的,名额落在了他头上。   按理说轮不到顾驰,但奈不住文正帝满意,特意钦点顾驰成为同考官之一,这是特意给他的殊荣。   上一次新科进士那么多人,只有顾驰得了这个名额,不难看到文正帝对顾驰的喜爱。   上一科顾驰还在参加考试,前途未卜,到了这一科,他成了同考官,成了坐在座位上监考数千考生的那一个人,多大的转变啊!   会试前几天,顾驰要接受培训,了解流程。   等到会试开始的那一日,看着一个个忐忑又紧张的面孔,顾驰不由得想起当时的自己,还好,他熬过来了,也希望每一个认真刻苦的学子可以有一个好成绩!   看到李宏和林举人进到贡院的时候,顾驰冲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加油!   同考官补贴可不少,监考加上批阅卷子,半个月时间得了上百两银子,抵得上顾驰一年的俸禄。   文正帝只所以将这个名额给顾驰,也是存了补贴他的打算。   文正帝摇头挂着笑,这怕是第一次自己想着法子给手下的臣子送钱。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成绩出来了,希望各位小仙女心想事成,考上心仪的学校!不管成绩如何,尽力就好了!   谢谢小仙女“雾”的10瓶灌溉,谢谢小仙女“zoe”之前的10瓶灌溉,我会继续努力的,比心心! 第98章 顾驰“遭骂”   顾驰作为同考官,自然也要参与到阅卷的过程之中, 之前一直是被别人阅卷, 如今他成了打分的一份子。   看着众位考生的试卷, 顾驰的眉头紧皱, 不仅仅是他, 一旁的主考官也有些愁眉不展。   按理说走到会试这一步,有考试资格的都是举人或是连上两次副榜, 水平不算太差,可看着众位考生的答卷, 却不太令人满意。   主考官刘学士连翻几张试卷,叹口气,“都是一类风格,毫无新意, 看的眼睛都疼了, 也挑不出几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答卷。”   主考官刘学士喜爱前朝文学家李大家, 这件事众所周知。他深受其影响,将李大家所有的诗词歌赋背的滚瓜乱熟,他的学生,也正是因跟他有共同的爱好,才被刘学士选为学生, 悉心教导。   结果这次考试,不少学子为了迎合主考官的口味,不管是什么题目,作答时总要提几句刘学士欣赏的那位李大家, 回答的内容或是作答的风格也极尽模仿。   力求能得刘学士青睐,若是因此也成为他的学生,那就更好了。   这么一来,千篇一律,都是一个套路,有些内容明明与李大家不沾边,也要牵强附会的写几句。   当然水平是高还是低,是可以选出来的,但最大的问题在于,都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根本无法分辨他们真实水平。   刘学士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呷了一口茶,方才缓缓开口,“看完这些卷子,我恐怕短时间内都不想再看见李大家的诗文了。”   即便他深深欣赏李大家的文章,可接连看了数千份与他有关的答卷,隔夜饭都想吐出来,简直都快不认识“李大家”三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顾驰只是同考官之一,他虽没发表什么意见,可也不赞同考生的这种做法。   没有必要非要迎合主考官的风格,最后的结果并不是由主考官一人决定的,与其弄巧成拙,不如踏踏实实、认真答题。   在名次没公布出来,几位主考官提前向皇帝报告了会试的情况。   文正帝听完后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一次考试定终身,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文正帝此话一出,大殿内寂静无声,科举考试延续数百年,一直都是这样的章程,谁敢贸然提出什么解决的对策?   文正帝不着痕迹的皱眉,这群老滑头,一到需要他们办正事的时候,一个两个不敢吭声。   “去,将顾驰请来。” 文正帝吩咐严公公。   现在遇到事情,文正帝总是爱听一听顾驰的见解,年轻人敢想敢做,每次都能给文正帝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知晓文正帝召他来的目的,顾驰思忖片刻,道:“ 一次考试定终身,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在会试之后、殿试之前,再加一次考试,成为“复试”,复试的题目灵活多变,全方面考察考生的能力。这也是一次筛选人才的过程,没有通过复试,不能获得殿试的资格。最后以会试和复试两次考试的成绩综合评定。”   文正帝点头,“这个提议不错,两次成绩,既给了那些有真才实学却发挥失常的考生一个机会,又剔除了那些浑水摸鱼的人。”   “但你这个提议传出去,估计骂你的人可不少。增加一道复试,于朝廷来说是好事,但对本次参加考试的考生来说,他们可未必会领情。” 文正帝话音一转,打趣道。   顾驰不在意,“臣此次监考,便一直在琢磨这些问题。臣想的是怎么让更多的人获得公平的机会,相信大家静下心来,定能理解这一提议背后的用意。”   文正帝暗自点头,贤臣难求,若是朝中的大臣都如顾驰一样,他何愁治理不好天下!   “那你还琢磨出其他什么东西没有?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朕说一说。” 文正帝又问了一句。   顾驰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如今读书人越来越多,可科举一途,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脱颖而出的永远是一小部分。剩余的那些人该怎么办?难不成只能年年复年年,耗费一辈子的时间继续参加科考,‘赚得英雄尽白头’吗?”   文正帝叹口气,“朕让更多的子民读书,初衷是想要让他们掌握更多的本领,读书不仅仅只有做官这一条出路。可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收效甚微,不少人家是愿意将孩子送去书院读书,可都是奔着当大官来的。”   文正帝也愁啊,现在读书人是多了,可怎么安排这些读书人成了问题。   只有给这群读书人一个好的安排,才会让更多的人看到读书的好处,从而继续推动全民接受教育。   否则辛辛苦苦读了几年书,出来什么都没有,那还费劲读书干嘛呢?还不如种地呢!   可怎么安排这些读书人,也颇为棘手,总不能一股脑都安插进朝廷里吧,这样又会形成“冗官”,浪费人才,也浪费国库的银子。   顾驰上前一步道:“臣确实有一些想法,其一,店铺、书院和县衙每年需要不少人,这些都可以从读书人中挑选。不仅如此,朝廷除了通过科考选□□的官员以外,也可以聘用一些临时的人员办事,极尽全力的给他们提供机会。”   “其二”,顾驰接着道:“上学不知是读书,也可以设立专门的学院教授本领,如厨师、学刺绣、学做武馆师傅、学木匠等等,学些实际的本领,到哪里都可以讨生活。其三,号召这些读书人西去边疆、南至海南,利用他们教授那些偏远地区的人民,同时给他们丰厚的补偿。”   顾驰清润的声音回荡,“最后一点,科考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全部标准,即便落第,也不意味着他们不优秀。擅长农业的,研究如何高效的种植、提高产量;喜欢搞发明创造的,朝廷选出一批这样的人才,拨经费给他们提供支持。应充分发掘出他们的才能。”   顾驰最后总结道:“朝廷先带好头,给那些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一个好的安排,来推动整个国家的发展。等到日后各行各业发展起来,自会增加多人才的需求。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顾驰每说一点,文正帝脸上的笑容加深几分,到结束的时候,文正帝笑的开怀,不停的点头称赞,“这些想法不错,朝廷消化不了,就动员所有的力量来解决,充分利用这些人的智慧和能力。”   “陆上贸易也即将开始,朕也可以安排一批读书人一同跟随,尤其是那些有见识、随机应变能力强的。”文正帝边说话边从台阶上走下来,来到顾驰身边,“经你这么一说,原先棘手的事情,朕也不觉得棘手了。”   顾驰谦虚几句:“臣也是平时没事瞎琢磨的,有幸得陛下认同。臣这是抛砖引玉,后面更需要陛下还有诸位大臣的好决策。”   文正帝哈哈一笑,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顾驰,风姿难掩,虽出身农家,却颇有胆识和见解,给他出谋划策。   顾驰在翰林院也待了三个年头了,是时候挪一挪位置了。   其他的提议还需要慢慢完善,急不来。但摆在眼前的,便是复试一事。   文正帝采纳了顾驰的意见,下令增加一次复试,根据两次的综合成绩排名。   这个消息引起了不少读书人的不满,辛辛苦苦考一次完事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再考一次。尤其是那些在会试的时候自认为发挥不错的考生,强烈的反对,本来他们可以有个靠前的名次,但猛然多出复试这一环节,若是没有发挥好,他们可就吃大亏了。   不少人跑到顾家门前咒骂,将顾家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还说顾驰自己沾了光,出人头地了,就不愿看到其他学子好过,故意想出这一个损招,专门坑害他们这些考生。   里三层外三层的考生围在顾家面前,要讨个说法。   身正不怕影子斜,顾驰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又有何惧!   他出来应对门前围着的众人,一不留神,林宝、小桃子和舟宝也跟着他一起出来。   看见顾驰出来,纷纷的议论声停下来,有几个领头的,黑着脸激愤的盯着顾驰,“顾俢撰何必要为难我们这些考生?你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理应更理解读书人的心情,为何故意给我们增加难度?”   顾驰面上仍然挂着浅笑,并没有因这番话而生气,“有真才实学的人,无论是考一次、还是考两次,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多了一次复试,反而给那些发挥失常的考生一个补救的机会。你们有时间在我府前大呼小叫、发泄不满,还不如趁此机会多做几道题。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多了一次复试,就不能考好了?那这是你们的问题,并不是我的问题。”   话音落下,传来小桃子脆脆的声音,“哥哥,为什么这么多人围在咱们家大门外?好像咱们之前见过的泼妇骂街一样!”   舟宝奶声奶气的回答一句,“他们是来找事的!”   小桃子白嫩的眉心皱了皱,“可他们不是读书人吗?骂人的话好难听,爹爹又没有做错事,他们凭什么骂爹爹?”   舟宝清澈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周,“奶奶曾说过,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越是叫嚣欢快的人,都没有什么真本领。他们可能是最没礼貌、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读书人。妹妹,你可不能像他们一样,不知礼,懂吗?”   林宝大一些,小大人似的开口:“入书院的第一天,夫子就告诉我们,要知礼、不讲脏话。骂人的那群人,肯定不是好学生。再说了,多一次考试、少一次考试又何妨?就像我在书院学习一样,真正掌握熟练了,换着法子考察,我都不怕哒。”   三个小孩的几句话,让所有在场的读书人听了个清,被三个小孩子给教训了,不少人脸色羞愧。   亏他们是读书人,却还不如三个小孩子懂事,没有三个孩子看的透彻。   尤其一想到刚才的行径,掐着腰堵在别人家门口,恶毒的话一个劲的往外撂,哪还有读书人的风骨,和泼妇骂街真没什么两样!   一个两个的红着脸,上前给顾驰道歉。就这么,三个小人不知不觉中化解了一场矛盾。   顾驰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而是勉励他们几句,详细的给他们解释此举的用意。   那群人心平气和,冷静下来一听,也确实是这个理,之前是他们鬼迷心窍了。   他们骂人的话如此难听,可顾俢撰不仅不生气,还好言好语的鼓励他们,这么一对比,他们真的是比顾俢撰差的太远了。   有了这一遭,没人再说什么不满的话,既然改变不了什么,唯一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便是努力,抓紧剩余的时间好好复习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后来顾驰提出的其他几个意见开始实施时,这群读书人更加后悔今日的举动。   他们只知道打嘴炮,指责顾驰忘本,却没想到也正是顾驰,在一心一意的为读书人着想。   没过多久便是复试,等到会试和复试综合成绩排名出来时,大部分考生脸上都是喜洋洋的。   本来他们不乐意多考一次,可等到考过了,才知道其中的好处,录取的成绩更公平,也能全面,等于是多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相比与之前辱骂顾驰,如今的风向倒是变了,纷纷称赞顾驰提出的决策有效,真正的为读书人做实事。   李宏的名次排在四十名出头,林举人稍差一些,排在二百名开外,不过他们两个都很满意。   “退之,多亏你之前劝诫我不要过分迎合主考官的口味,我才能在第一次考试中脱颖而出,占得先机,有个考前的名次。” 李宏满面春光,说着感谢的话。   顾驰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提,谁能想到今科会试会是这种情况呢?这是你的运气。”   林举人虽排名落后,可他更加感谢顾驰,若不是同样听从了顾驰的意见,他恐怕也会迎合主考官的口味,那样的话,极大可能就是榜上无名,还要再次重来。   正是因为顾驰,给了他指点,让他得以考中。加上第二次复试时林举人奋力复习,最后获得了殿试的机会。   复试自是淘汰了一批人,接着就是殿试,顾驰少不得又给李宏和林举人传授经验。   殿试的结果也没有让人失望,李宏处于二甲中间靠前,林举人在三甲成为同进士,他们都对各自的结果很满意。   又一批新科进士出炉,距离顾驰踏入官场,已整整三年时间,三年已过,顾驰他们也到了重新调整官职的时候,不知道这一次,顾驰又会是什么境遇呢? 第99章 顾驰升职   对于那些庶吉士来说,之前的三年任职相当于考察期, 每月也没有月俸, 只有禄米, 几乎就是不拿银钱白做事, 只有经过最后一次的散馆考试, 才能真正的授予官职。   但顾驰是状元,和那些庶吉士不一样, 之前的三年已是实打实的从六品俢撰,每月享有俸禄、岁末还有节礼等发送, 不仅如此,相比于那些庶吉士来说,还多了三年的资历,以后升职肯定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这一点就超过了别人一大步。   也不需要参加散馆考试, 由皇帝直接任命, 这是其他庶吉士享受不到的待遇。   在翰林院俢撰这一职位上待了三年,顾驰的表现有目共睹,文正帝更是看在眼中。   文正帝满意了,大手一挥,顾驰从从六品的俢撰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一下子升了两级。   连升两级,顾驰向皇上道了谢,他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接下来继续尽职尽责。   可在同一批庶吉士里面, 倒是引起了小小的讨论。   翰林院什么地儿,天下有学问的读书人都在这里,再优秀的人才,进到这里面也很难脱颖而出。   别说升两级,正常的情形只是往上升一级,可见皇帝对顾驰很满意   有些人在翰林院待了一辈子,也只是个从五品的侍读。   而顾驰十九岁考中状元,三年的时间,如今不过二十二岁,已经成了从五品的侍读,前途无量啊!   其实要按文正帝的想法来,别说升两级,三级也是够格的,顾驰提出了不少有用的策议,这样的臣子,就应该多加赏赐。   但眼下的问题在于,提出的那些决策一切都只是刚开始推行,还没有看到最终的成效,贸然将顾驰提到高处,难以服众,风头太过,对顾驰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文正帝让顾驰继续在翰林院待一段时间,等到日后看到成效了,有了提拔的借口,一下子给他一个大的奖赏。   与顾驰同科的榜眼、探花去了礼部和吏部,是正六品的官职,比顾驰低了一级。   好友李晟继续留在工部,成了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前几日还有了一个大胖小子,事业家庭双得意。   起初踏入官场,顾驰是同一批新科进士的领头羊,如今三年过去,他仍然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这一次只是一个小小调动而已,等到过不久成效出来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升职。   成了翰林院侍读,顾驰还是挺满意的,在翰林院这几年,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如今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琐事应酬没有那么多,更是可以静下心来。   升两级,相应的待遇也会往上升,侍读的月俸是十六两银子,禄米也增加不少。   前三年积攒的俸禄,加上每月的租金和庄子上各种收成赚的钱,顾驰手里也攒了一笔不少的钱,小一千两是有的。   看着这些银票,顾母不由得感叹,当初在月水村的时候,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能吃一顿肉就觉得很满足了,每天风吹日晒忙着地里的活计,得闲了还要去镇上打零工补贴家用。   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份花,虽家中有些积蓄,可读书、吃药、日常的花销,哪一样不需要钱?   当时的愿望,若是有朝一日可以顿顿吃上好东西,那就是神仙日子。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家里有千两的银子,在上京城有自己的房子、有小庄子。   她从一个乡下种地的老妇人成了如今的老太太,状元郎的母亲,走出去谁人都要称赞几句,谁能想到会有今日的境遇呢!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对着一旁的李氏开口,“亲家,想起以前的日子,再看看如今的生活,总觉得像做梦一般。年轻时也幻想过日后会不会富贵,可从来没想到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李氏脸上挂着笑,“是啊,几年前我和溪溪她爹只是在镇上开两个小铺子,每月进账一二两银子已很满足。转眼几年过去,如今在上京城做起了生意,每月的利润翻了几番,若不是跟着三郎来到京城,现在还是在镇上守着那两个小铺子一成不变的过日子。”   李氏说完这话,接着开口,“苦尽甘来,你们做父母的将孩子教育的很好,顾家孩子孙子都有出息。我不求别的,希望林宝可以跟着三郎多学些东西,日后我们也就不用太为他操心。”   顾母也露出笑,“林宝是个聪明懂事的,和溪溪一样,是个好孩子,日后自有他的造化,你们啊,不必太过担心。”   顾母话音一转,语气轻松起来,“等到三郎他爹此次参加乡试后,不管结果如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两个今年五十出头,成了老太太、老大爷,每天领着小桃子和舟宝出去走一走,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操心了。”   “哪里是老太太、老大爷?爹和娘长的好看,一点都不显老,走出去说是夫君的哥哥姐姐都有人相信。” 叶溪清脆的开口。   “你个丫头,那我不成了老妖怪了?” 顾母笑的合不拢嘴。   “我可不是说假话,爹和娘走出去,一点都看不出年纪,看看其他人,再看看你们二位,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年龄段的。” 叶溪又道。   她说的还真不是假话,顾家人长的都好,不仅是皮相好看,最重要的是骨相好。   骨相好的人,年龄大了,优势更加明显,一点都看不出实际年龄。   加上这几年顾父、顾母来到上京城,不用操心什么事情,吃得好、穿的好,日子过得舒坦,心情跟着舒畅,精气神愈发精神。   两鬓没有什么白发,脸上的皱纹也不太多,干了几十年的地里活,身材更是保持的很好。若是不说实际年龄,还真看不出顾父顾母二人已过半百。   “娘亲说的是,奶奶好看,爷爷好看,阿婆和阿公也好看。” 小桃子甜甜脆脆的声音开口,仰着白嫩的小脸儿。   不管年纪大小,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顾母看着自己漂亮可爱的小孙女,笑成一朵花,“小桃子嘴真甜,像吃了蜜一样。”   小桃子晃晃小脑袋,小酒窝露出来,“奶奶,我没有吃蜜哦,刚刚吃了一块糖糖。”   “娘亲告诉过你每三天只能吃一块糖糖,昨天的时候已经吃过一块了,怎么刚刚又吃了一块?”叶溪佯装绷着脸开口。   唔,不好,多吃糖糖这件事暴露了,小桃子带着一个个福窝窝肉乎乎的小手赶忙捂着小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闪着晶莹的光华,一时没出声,想着对策。   “娘亲,糖糖是我给妹妹的,妹妹不想吃,是我非要让她吃的。” 小舟宝哒哒走到叶溪面前,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听完舟宝的话,小桃子小脑袋瓜摇成拨浪鼓,“不是哥哥给我的,是我自己拿的,哥哥没有非让我吃糖。糖糖好甜哒,小桃子没忍住,吃了一块,又偷偷吃了一块。娘亲,是小桃子做的不对。”   红红的小唇抿成一条线,垂着小脑袋走到叶溪的身旁,揪着叶溪的食指,乖巧的承认错误。   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叶溪心都要化了,哪儿还顾得上生气。   女儿随她,打小就喜欢吃甜食,可小孩子牙齿娇嫩,吃多了会坏牙齿,因此叶溪和顾驰严格控制小桃子的饮食,糕点每天只可以吃两块,糖块每三天吃一块,不能多吃。   小桃子平时也是很听话的,尽管眼巴巴看着糖块、糕点咽口水,也不会闹着多吃一块。   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就如今日一样,实在忍受不住,偷偷吃了糖块。   叶溪一手拉着舟宝,一手拉着小桃子,“甜的东西吃多了,牙齿会疼的,以后就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了。小桃子多么漂亮的一个小女孩,若是以后牙齿坏了,开口说话就是一个个黑点点,好看吗?”   小桃子垂着的小脑袋抬起来,晶莹的眼眸看着叶溪,摆摆头,“不好看哒。”   “每天可以吃多少糕点和糖块,咱们之前拉过手指商量挺好的,小桃子可不能反悔哦,不然娘亲和爹爹会生气的!”叶溪拍拍女儿的小脑袋,柔柔的开口,“娘亲知道小桃子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以后肯定不会再偷偷吃东西的,对不对?”   甜脆的声音响起,白嫩的小脸儿上满是认真,“小桃子听话,小桃子是好孩子,娘亲你放心吧。”   教育完了爱吃糖块的小女儿,叶溪又看着另一边的小舟宝,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你们是从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眼睛一转娘就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做了什么,还说是你非要让小桃子吃糖块,你以为你的一番话可以骗过娘亲吗?”   舟宝小脸儿红扑扑的,做了什么事情娘都知道,那娘是不是早就发现他不小心将爹爹书房里的一本书籍撕破了,还在另一本书上面写了几个字。   小桃子也是同样的想法,娘亲这么聪明,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那自己之前偷偷抹了娘亲的胭脂在脸上;力气稍稍大了一点,将隔壁家爱欺负人的小胖娃给欺负哭了...   这些事情娘亲是不是都知道了,唔,怕怕!   舟宝抬起头看着叶溪,开口一股喝完牛乳的奶香味,香香软软的,“娘亲,刚刚是我说了谎话,现在骗不了你,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骗过你了?”   叶溪眼角抽了抽,这个臭小子,她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好孩子不能骗人哦,不管你多大,说谎话都会被娘亲发现的。若是下次让娘亲看到你说谎话,不管是什么原因,小屁屁就要受疼了。”   “嗯,舟宝知道了,以后不敢再说谎。” 小舟宝点点头,娘亲可真厉害,以后他不能再说谎骗人,不然小屁屁就要遭殃了。   教育完了,接着再给个甜枣,叶溪将两个小胖娃揽在怀中,“娘亲知道你是为了维护妹妹,害怕妹妹受到责罚,看到你们小小年纪兄妹情深,娘亲很开心。舟宝,你是哥哥,要好好的保护妹妹。但今日这件小事你可以编造理由,如若日后遇到了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可不是编造几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的,知道吗?”   “娘亲希望你们遇见事情,不是一味的找借口逃避责任,而是勇敢的站出来承认错误。小桃子今天就做得很棒,娘亲要给你一个亲亲奖励你。”叶溪对着女儿亲了一口。   “舟宝今日维护妹妹,虽然编造了借口,但用意是好的,娘亲也要给你一个奖励。” 叶溪又在舟宝肥嘟嘟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   两个小人抬起手指摸着叶溪刚刚亲过的地方,露出甜甜的小酒窝,笑得开心极了。   他们喜欢娘亲的亲亲,他们也要像今日一样,永远做一个好孩子。   一旁的李氏看着叶溪教育孩子未吭声,心中却感慨颇深。   当日巴掌大的小团子,如今成了娘亲,将自己的孩子教育的很好。   经过朝考之后,李宏同样进入翰林院,成了一名庶吉士,林举人则外放到南方某个县城担任知县。   随着李宏及第后回乡探亲,三年一次的会试也即将来临,顾父、顾母跟着李宏一起回乡。   顾驰早早的做好准备,给家中的两位兄长去了一封信通知这件事。   恰好顾大宝今年也要参加乡试,顾二郎、顾大宝还有顾父、顾母约好在府城会面,等到乡试结束以后,他们一行人回到月水村。   “爹爹,月水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桃子和舟宝不停的对着顾父、顾母摆手送别,直到马车没了影子才停下动作。   “月水村,是个很美丽的地方”,顾驰的声音轻松,思绪飘到万里之外的村子里,“那里的空气很干净,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村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月水。周围环绕着青山绿树,每到夏季老远就可以闻到清香的果香。山上枝叶铺成一条毯子,踩上去厚厚软软的。小伞似的蘑菇,叽喳的知了,不知名随风摇曳的小花,一排排黄泥墙的土房子。还有一颗大大的桃花树,枝头挂满一个个粉嫩嫩的小桃子,俏皮的探出墙头。还有你们未见过面的伯伯婶婶、哥哥姐姐,都是咱们的亲人。”   “小桃子,小小的,我也是小小的。” 小桃子脆生生的说道。   女儿的这一句话将顾驰的思绪拉回来,他不由得勾唇轻笑,拉着女儿和儿子的手往回走,“是啊,你还小!”   一旁的舟宝晃了晃顾驰的大手,佯装小脸儿看向顾驰,“月水村应该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吧,爹爹肯定很喜欢那里。等日后有机会了,爹爹带着我们回去看一看。”   “好,有一天,希望你们可以看一看咱们顾家的根,看一看爹爹和娘亲长大的地方。” 顾驰语气坚定。   上京城的日子繁花似锦,可对顾驰来说,永远都不会忘记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那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热情和蔼的邻居,还有亲人,都牵挂着他的心。   等日后有时间,他一定要带着叶溪和孩子回到月水村,让孩子们知道哪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乡试在八月份,赶不上李宏回京的时间,顾父、顾母也不着急,在月水村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好好和老伙计们叙叙旧。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村民们惊讶又热情,一股脑的跟着来到顾家,大伙坐下来好好说话。   “猛一看见顾婶和顾叔,我差点儿没认出来,这不是哪家的富贵老爷和夫人吗,怎么跑到我们村里来了!” 王家娘子笑着道。   “不光是你,我也是,咱们还比顾婶小几岁呢,可看着却比顾婶老许多。”另一个媳妇接着附和。   大伙最好奇还是他们在京城的生活,得知顾驰如今是从五品的侍读,又惊讶了一番。   “乖乖,前一段时间你回信时,三郎还是从六品,没几个月就升了两级,这可真是厉害!三郎是咱们月水村第一个走出去的,也是第一个在京城当了大官的。因着三郎,如今旁人知道咱们是月水村的村民,都连带着高看几分,谁也不敢欺负咱们!” 李老头道。   另一个人接着道:“是啊,咱们整个村子沾了不少光。还有三郎寄回来的书籍,太有用了,我家孩子成绩提高不少,前一段时间考中了童生。”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道,顾父、顾母脸上挂着欣慰又轻松的笑容。   以前整个村子一个童生都找不到,识字的人也没有几个。如今却不一样,村里里童生好几个,秀才也有几个,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入学读书,每家每户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贵村。   李老头感叹道:“咱们月水村有今日,都是你们顾家带了个好头,是你们,让大家知道了读书的重要性,让大家不断的进取,你们顾家,是咱们村子的大恩人啊!”   李老头这话一出,其他村民纷纷对着顾家人道谢。   顾父摆摆手,“咱们有今日,不是因为别人,只要大伙自己愿意努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我相信,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走亲访友,在月水村待了一段时间,等到乡试的结果出来。   不少人也在翘首以盼,顾家已经出了一位状元郎,如今顾父和顾家下一代的顾大宝一起参加乡试,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继续脱颖而出?或只是昙花一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随遇而安”的10瓶灌溉,么么哒! 第100章 小桃子吃醋   翘首以盼中迎来了乡试的结果,顾大郎, 也就是顾问昭, 不负众望, 成为了一名新出炉的举人, 名次也挺靠前。   至于顾父, 则不幸落榜,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上了副榜的最后一名,也算是给这三年来的苦读, 有了一个交代。   看到结果,顾父虽不免遗憾和失落,但很快收拾好心情。   今年他五十有三,不管是记忆力还是注意力, 都比不过年轻的学子, 之所以有这一次的尝试, 一是想要下场试一试自己的水平。   至于第二点,则是为了整个顾家。独木难成林,顾家只有顾驰这一个顶梁柱可不行,在下一代还没长成之前,他们可要多操点心。   不仅顾父下场考试, 连带着顾大郎、顾二郎也要试一试。   如今顾家的下一代崭露头角,这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他一个老头子,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   大家伙听说顾父不再继续科考下去, 不少人替他惋惜,“你这次上了副榜,再努力一把,下一科有很大的希望。”   顾父看的开,“ 我一个老头子,考上举人又如何,倒不如腾出一个名额给年轻人。这三年来,忙于复习,感觉和老婆子说的话都少了许多。剩下的时间,我想用来陪伴家里人。”   李老头叹口气,仍然觉得可惜,“你是咱们这一群老头子里面最有学问的,可惜没赶上好时机,若是年轻个十来年,像三郎一样成为进士入朝做官也有可能。”   顾父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轻快,“虽未能年轻十来岁,但我仍然很满足,顾家一代又一代的成长,不管是进士亦或是举人,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差。我虽是不再继续考下去,但你们可不能松懈,我期待着有一天,咱们月水村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有出息。”   听完这话,李老头又叹口气,这次倒不是为了顾父惋惜,顾老头放弃科考,还不是因为家里有底气,对如今的顾家来说,多个举人还是少个举人,人家根本不会太过在乎。   在他们乡下,一般人家里出来个秀才已很是不错,全家都要捧着,倾尽一家人的力量供秀才继续考下去。   可看看顾家,一家子都是秀才,这还不算什么,家里又出来一个状元,下一代也出了个举人,等到其他孩子长成的时候,代代都是人才,顾家从原先在地里扒饭的,脱胎换骨,成了书香世家。   顾驰的进士碑就在村口,谁人经过那里都要感叹几句,怕不是再过几年,村口又要再添几座进士碑了。   顾家如此,他们也不能不努力,即便比不上顾家,也要向顾家学习,将自己的小日子越过越好。   等一切事情办妥,顾父、顾母再次启程回京。   顾父临走前,在董里正那里留下了一笔不多也不算少的银子,若是村中哪一家孩子实在读不起书、或是出了其他意外事故急需用钱,都可以使用这笔钱,只要打个欠条就可以。   顾父将这笔银子拿出来,也不指望能再要回来,打欠条也不是真的要让他们还账,但银子总不能无缘无故白给别人,这只是一解燃眉之急,有了欠条,才会有奋斗的动力。   顾问昭也跟着他们一起上京,接下来的三年时间,他准备入国子监读书,平时还可以接受顾驰的辅导,为下一次的会试提前做好准备。   顾驰在上京城城门口接到人的时候,除了顾家人,还有村子里其他几人,但令他惊讶的,则是他们带来的东西。   “小叔!” 顾问昭看到顾驰的第一眼,激动的开口。   “问昭长大了,你很出色!” 顾驰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满是笑容,大宝、大丫和二丫几个侄子侄女,算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他们几人就爱往他怀里扑,小叔叔的叫个不停。如今都已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归宿。   和顾大宝打完招呼,顾驰看着一旁站着的其他人几人,和顾大宝年轻相当,也都是村里的孩子。   那几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注意到顾驰的目光,赶忙开口自我介绍。   “顾叔,我是王卓。”   “顾叔,我是村头的二狗子胡文”   “顾叔,我是村里木匠的儿子林木。”   他们和大宝年龄差不多大,便随着顾大宝的辈分,向顾驰称呼了一声“顾叔”。   顾驰脸上挂着笑,“我记得你们和大宝都在咱们村学里读过书,我有印象的,时间过得可真快,总感觉你们还是小孩子,几年过去,一个个都成了大孩子。”   顾驰的目光移到身后马车里的东西,“你们来京的目的,我已知晓,若是能够推广开来,你们就是咱们大周朝的大功臣,是咱们月水村的骄傲。”   王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们也就是瞎胡闹的,碰巧做出这个东西,之前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大宝帮助了我们许多,也很费心的替我们向他人请假。若不是大宝一直鼓励,我们也没想到把东西送到京城来。”   顾驰拍了拍他的肩膀,“碰巧也是一种灵感,就像读书人做诗赋、文章一样,突然间灵感乍现。你们敢想,还能亲自动手做出来,非常不错。明日一大早我就去面见圣上,将你们做出来的东西呈到圣上面前。”   顾驰又看了看其他几人,“你们吃饱养足精神,明日一早跟着我一起进宫,到时候皇上有可能向你们问话,待会儿我告诉你们进宫觐见的礼节。”   “还要去见皇上?” 二狗子和林木有些紧张,王卓也立即紧张起来。他们以为将东西送到京城就完事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进宫见到皇上的面。   顾驰笑着安抚他们,“陛下不是严厉的人,你们平日是什么样,原样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即可。不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出差错、举止对话是不是不合规矩,若是讲究举止谈吐,我们谁能比得上名门贵族?可是今日得以面见陛下的,是你们,能够做着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不要怕,不要紧张!”   将一行人带回家中,让他们洗漱过后、吃饱喝足,顾驰详细的向王卓、顾大宝他们询问了研究出来这个东西的过程,顾父在一旁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家里来了新客人,小桃子和舟宝有些好奇,趴在书房门口悄悄的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   顾问昭看到两个小小人,一时有些感叹,“小叔,小桃子和舟宝完全遗传了你和小婶的优点,冰雪可爱,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你后面。如今我长大了,小叔你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顾驰眉眼舒展,“你出生那年我六岁,那时没少看顾你和大丫,你这小子皮实,经常糊我一脸口水。等大了之后,每次我从书院回来,你、大丫还有二丫,一个接一个的往我怀里扑,别看个头小,劲儿倒是挺足,差一点将小叔扑倒。”   顾问昭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从小他就喜欢小叔,什么事都要像小叔看齐,就连如今喜欢写文章,也是由顾驰启蒙的。   在他四五岁的那一年冬季,顾驰给他布置了一篇堆雪人的文章,不仅表扬了他,还鼓励他将自己的文章在家人面前展示出来。   受到大伙肯定的一刹那,一个梦想在年幼的顾问昭心里生根发芽,他想要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被更多的人看到。也是从那以后,他更加努力的读书看书,有了今日的成果。   如今过了十多年,他早已记不清自己当时写的那一篇堆雪人文章的具体内容,可顾驰肯定他的一番话、家人对他的赞赏和满意,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激励着他一路前行。   叔侄俩说的开心,小桃子却不乐意,鼓着腮帮子哒哒扑到顾驰怀里。   肉乎乎的小手揪着顾驰几根手指摇了摇,红红的小唇抿成一条线,“爹爹,爹爹抱小桃子,不要抱别人,小桃子要往你的怀里扑,不能有别人。”   顾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女儿许是听到他们方才的谈话,吃醋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对自己的父母天生有一股占有欲。   顾驰有些哭笑不得,将女儿抱在怀里,放在自己腿上,“这是大堂哥,和咱们是一家人。还有你林宝舅舅小的时候,爹爹和娘亲也经常抱他玩耍,那时你和哥哥都还没出生。以前他们是小孩子,需要人照顾,如今你和舟宝才是小孩子,爹爹和娘亲照顾你们。你和哥哥是我们最最疼爱的小宝贝,爹爹爱你们,还有你大宝哥哥、林宝舅舅,他们也都很爱你们。你看,大堂哥这次来给你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小桃子埋在顾驰怀里的小脸颊红扑扑的,抿着一条线的小嘴慢慢扬起,有些不好意思,“ 小孩子会被爹爹和娘亲照顾,那小桃子要永远当一个小孩子。”   顾驰笑出声,在她婴儿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不管你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爹娘都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你。”   他摆摆手将舟宝唤来,相比于女儿,儿子总是显得安稳一些,将小舟宝放在自己的另一边腿上,“爹爹小的时候,你们的大伯,也就是大宝哥哥的父亲,还有二伯,他们是我的亲哥哥,经常照顾着爹爹。等爹爹长大了,也要同样的照顾着大宝大堂哥,现在有了你们,咱们一家人都会照顾你们,你们两个才是最幸福的孩子,有咱们一家人的宠爱。”   舟宝和小桃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扭头对着顾问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起先听到顾驰和顾大宝的对话,两个小人对大宝有一股隐隐的嫉妒,经过顾驰这一番话,两个小人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爹爹娘亲、爷爷奶奶、阿公阿婆、林宝舅舅,还有大宝堂哥,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喜欢他们。   那他们俩也要同样的回报过去,他们是一家人。   休息一晚上,第二日早朝结束,顾驰王卓他们做出来的东西送到了文正帝面前。   文正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东西,语气有些激动,“这就是筒车?不需要借助任何人力、畜力就可以转动灌溉的筒车?”   顾驰为文正帝详细解释,“禀陛下,这就是筒车,因木制小筒而得名,这是和微臣一个村的孩子们做出来的,有竹子和木头两种材质。”   顾驰指着呈在大殿上的筒车,“筒车的水轮直立于河边水中,轮周斜装竹或木制小筒。利用流淌的水流推动主轮,轮周小筒次序入水舀满,至顶倾出,接以木槽,导入渠田,不费一丝人力、物力。”   顾驰接着道:“为了上京方便携带,王卓他们又重新做了一个小一点的带到京城。至于第一个做出来的那个筒车,已经在村头的月水边开始使用了,现在村里种地灌溉很方便,大大节省了人力。”   文正帝连连点头,“此用具若是投入到灌溉当中,当真是高效又便利,百姓们也可以少辛苦一点。利用水利代替人力畜力,这倒是给朕一个思路,不仅是灌溉,像石磨磨粮食,还有其他方面,水源便利的地方,也可以借用水力的推动。”   皇帝不愧是皇帝,看问题的高度和格局是不一样的,他能立即从一个方面想到另一方面上去,顾驰也不得佩不服文正帝。   “月水村,好名字,出了你们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不知发明筒车的这些人可来到了京城?” 月水村出了顾驰这么一个有出息的人,如今又出了这些捣鼓出筒车的孩子,文正帝真想亲眼见一见。   顾驰回道:“陛下,这些孩子正在殿外等候,他们第一次来到上京城,得以面见天威,许是会有些激动和紧张。孩子们都是这样,从小就听过陛下的事迹,如今猛一见到,难免会紧张和激动,希望陛下多多包涵。”   文正帝派人将王卓和顾问昭一行人叫进大殿,接着道:“朕怎会在意,当日朕第一次上朝面对文武百官时,也是同样的紧张。”   顾问昭和王卓他们一行人向文正帝见过礼,少年们第一次见到龙椅上的文正帝,一个个既紧张又激动不已,星星眼的看着皇帝,眼中满是钦佩。   看着下面一群孩子,文正帝不由得哂笑,这群孩子中的眼神,和当日顾驰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流露出来的眼神一样,崇拜敬佩又干净,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你们是如何诞生出做筒车的想法?” 文正帝开口。   王卓上前一步回答,“月水村世世代代都是靠种田为生。大片大片的土地,每到酷暑时节,村里人要从月水里引流灌溉,累的汗流浃背,全家老少一起出动,晒的胳膊、脸颊和后背都能脱几层皮,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歇息,地里的庄稼片刻等不及。草民看着大家如此辛苦,闲着没事就琢磨有什么好方法可以解决。”   王卓没有将所有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林木是村里木匠的孩子,曾见过那些依靠人力、畜力灌溉的水车,贺文还有其他几位小伙伴手艺好,草民几个一商量,准备自己动手做一个改良的筒车出来。问昭也帮了不少忙,找了不少有关的书籍和图纸,还向有经验的人请教。最后在大家的努力下,尝试了好多次,终于做出来筒车。”   文正帝点头,“你们小小年纪,便有此赤诚之心,值得所有人敬佩。智者创物真大巧,你们这一个发明,将会使无数人收益。”   王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草民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要让村民们可以不那么辛苦,若是能够帮助到其他人,那草民也很开心。不过这个筒车也有些限制。” 他示意顾问昭站出来解释。   顾问昭站出来接着道:“ 禀告陛下,筒车使用的一大条件需要有充足的水源,更适用于南方地区或是水源充足的地方。”   文正帝了然点头,“是有所限制,可即便这样,也很是不错,已经可以解决不少问题。”   文正帝来到他们身边,“等到筒车全部推广开来,到时候你们就是大周朝的大功臣,粮食的灌溉和丰收有你们一份功劳,你们想要什么奖励?朕都可以满足你们。”   王卓和顾问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人悄悄商量了几句。   王卓回答:“草民们想要更多的水利和农业方面的书籍,也想跟着有经验的师傅们学习,研究出更多有用的农具。草民们读书不行,问昭比草民小上几岁,他已是举人,而草民还只是个童生。读书这条路走不下去,草民们更愿意学些实际的本领。”   “就这么多?没有别的?”文正帝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呢,“不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吗?”   王卓笑着挠挠头,“ 想是想,但草民们更想多学些本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银子会花完,可本领能一辈子掌握在自己脑海中,代代传承。”   “好,说的好!” 文正帝拍手称赞,“本领要学,银子朕也要给你们,每人奖励五百两白银,同时朕特意批准你们入工部,跟着工部水利和农业方面的官员们学习,但没有官阶,也不是正式的官员,你们愿意吗?”   “愿意,草民愿意,多谢陛下。” 王卓、林木几人星星眼更加明亮,又激动又开心。   工部,这可是官爷们待的地方,他们本就是个泥腿子,读书没什么太大出息,考中童生以后便难继续进取,如今可以进入工部,想必一定可以学到许多本领。   等到王卓和顾问昭退下去的时候,文正帝面上还挂着满意的笑容,“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啊!朕有幸遇到你们这样的百姓和贤臣,是朕的福气,是大周朝的福气!”   顾驰脸上同样挂着笑,“ 这句话也是微臣想要表达的,微臣还有这些孩子们从一个破旧的小山沟,到如今站在陛下面前,更多的是因为陛下管理有方,兢兢业业治理国家,将天下百姓装在自己心中,给了更多人更多公平的机会,能遇到陛下这样的皇帝,也是大周朝所有百姓的福气。”   文正帝哈哈大笑,笑的开怀,拍了拍顾驰的肩膀,“朕期待着,在你们和我共同的努力下,将大周朝治理的更加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顾驰语气坚定。   筒车交给工部,稍加改良和研究,紧接着快速推行到适宜的地区,来年夏季灌溉的时候,果真解决了不少问题。   以往总是有许多粮食因来不及灌溉而干枯不产粮,造成了极大浪费,而筒车的推行,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粮食丰收了,百姓也不用像以往那样辛苦。   累累金黄的稻米或是麦穗,每隔不远处便有一个筒车随着水流转动,将清凉的水源浇灌在粮地里面。   浓浓的麦香和稻香,清凉的碧水,吱吱的转动声,构成一副最和谐自然的图画。   筒车推广到各个地方,大家都知道这是河省月水村里几个孩子发明的,是为了他们老百姓发明的,听说月水村还出了一个状元郎,也尽心尽力的为读书人着想。   因着这一遭,顾驰、王卓几人,连带着整个月水村的声誉不断提高。   王卓几人入了工部,汲汲吸取无尽的知识,一边学习,一边不断的想出一些新点子,既然可以利用水力,那是不是还可以利用风力?是不是还可以继续钻研其他的发明创造?   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知识,但脑海里有无数的想法,等着一个一个的去验证、去创造。   顾父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对这方面也挺感兴趣,经常闲着没事就去和王卓他们一起研究,倒是找到了新的乐趣。   顾父经验丰富,给了他们不少建议和指点。   顾问昭则在国子监读书,在剩余的时间里努力拼搏,争取在下一科会试中考取功名。   李氏和叶父利用手中的积蓄,在距离顾家很近的地方买了一座二进的院子,随着林宝越来越大,总住在女婿家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虽然搬走了,可两家离得近,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往来很方便。   顾驰继续待在翰林院,叶溪会时不时的写一些短文章投到京华小报上面,偶尔可以得到一笔稿费,虽不多,可她还是很开心。   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至于俏皮可爱的小桃子和舟宝,也到了该启蒙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薛洋家人”42瓶灌溉,小仙女“李唐宋朝”5瓶灌溉,我会继续努力哒!   注释:   筒车,亦称“水转筒车”。一种以水流作动力,取水灌田的工具。据史料记载,筒车发明于隋而盛于唐,距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   “轮周斜装竹或木制小筒。 利用水流推动主轮,轮周小筒次序入水舀满, 至顶倾出,接以木槽,导入渠田” 出自百度百科筒车的一段内容。 第101章 顾驰又升官   小桃子和舟宝过三周岁生辰的时候,李家兄弟俩、温元之和顾家一家人给他们两个小人庆生。   小桃子看着这么多好看的珠花、漂亮的小裙子、精致的小玩意儿, 挨个摸了一遍, 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唔, 若是每天可以过生辰就好了!   顾驰听到自己女儿娇娇的话, 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每天过生辰那是不可能的, 给两个小人每天读书启蒙的日子要到了。   上京城大户人家的孩子,两三岁已开始启蒙, 熟读三字经、千字文,顾驰不会给两人小人布置太多的任务,但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顾驰将小桃子和舟宝拉在自己怀中,“从明天开始, 爹爹给你们启蒙好不好?”   小桃子白嫩的小脸儿有些迷惑, “启蒙?是像林宝舅舅小时候背诗识字一样吗?”   “是这样的, 开始启蒙了,你们两个要听话,完成爹爹给你们布置的任务才能玩耍,爹爹每天都会有检查的,知道了吗?”顾驰边说话, 边拨弄了一下女儿的小辫子,小丫头实在是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上手玩弄。   另一边的小舟宝点点头,清澈的眼眸里闪着激动的光, “我也要像林宝舅舅一样读书识字。”   他打小就在顾驰的书房里玩耍,即便不识字,照样抱着书呀呀的大声叫着,一听说要启蒙,小舟宝还是挺开心的。   小小的人儿虽懂得的事情不太多,但每次看到自己父亲在书房里专心致志的看书、写下豪放飘逸的字迹,优美的诗赋文章从清润的声音里传出来,这时候的父亲,特别的引人注目。   顾驰的行为深深印刻在小舟宝的心里,小小的他有一个目标,他也要像父亲一样,懂得好多好多的知识。   小桃子俏皮的歪着小脑袋瓜点点头,“小桃子会听话哒,爹爹放心吧!”   顾驰对小女儿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对儿子,他是放心的,可女儿嘛,小桃子打小静不下来,哒哒哒的跑来跑去,总是忍不住跑到街上和其他小伙伴玩耍。不吃东西、不说话、端端正正的听讲,恐怕有难度。   似是看出了顾驰的不相信,小桃子伸出小拇指,“爹爹咱们拉钩,我肯定会好好听爹爹启蒙的。”   “好”,大手勾小手,“爹爹看你表现。”   顾驰给顾大宝还有林宝启蒙过,所以给小孩子启蒙还是有经验的,每天学习什么内容,学多长时间,他规划的很好。   小舟宝学的认真,眼睛直直的跟随着顾驰,刚开始启蒙的内容本就简单,是以小舟宝很快就掌握的很熟练,每天布置的任务也很认真的完成。   至于小桃子,浑然已经忘记了当初拉勾的内容,缠着叶溪给她做了一个小书袋,里面装了一兜吃的东西。   一到休息的时间,时不时的摸一块糕点出来,腮帮子鼓鼓的,吃的不亦乐乎。   自己吃就算了,给哥哥一块,再给爹爹一块,剩余的都是她的,唔,开心。   看着小女儿粉雕玉琢的模样,顾驰舍不得训她,还是个小孩子嘛!   “小桃子,爹爹问你,你很饿吗?是没吃饱饭吗?”顾驰看着女儿开口。   “爹爹,小桃子吃的饱饱哒,你看小桃子的小肚子。” 小桃子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皮   顾驰又道:“那为什么还要吃糕点呢?你看哥哥都没有吃东西,爹爹给你们启蒙时也没有吃东西,等日后去了书院,没有特殊情况,除非是饿了,没有力气了,否则读书时不能吃东西的。”   小桃子点点小脑袋,将糕点吃食全部收起来,脆脆的开口,“小桃子听话,不吃东西了。”   顾驰接着上课,可惜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小丫头又坐不住了,东看看西看看,要不然就是歪着脑袋瓜看着某一处发呆。   得,这还不如让她继续吃零嘴呢!   顾驰又看着小女儿开口,“小桃子是不喜欢听爹爹启蒙吗?”   小桃子脑袋瓜摇了摇,红唇抿成一条线,“小桃子喜欢爹爹,可一听到爹爹开口说那些听不懂的诗词歌赋,小桃子感觉好困哒,整个脑袋瓜晕乎乎的,想睡觉觉。”   她还扭头看了一下舟宝,哥哥可真厉害,听的那么认真,一点儿也不困,不像她一样。   顾驰不由得哂笑,拍了拍她柔柔的发髻,“每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出去休息一小会儿。若是你完成今日的任务,爹爹就带着你出去玩耍,好不好?”   “好哒,爹爹!”小桃子红红的小唇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好像春日含苞待放的小花苞,她喜欢和爹爹一起出去玩。   小桃子打起精神,兴致勃勃,爹爹说了,每过一炷香的时刻可以出去玩。一炷香时间很快的,她每次玩耍时,感觉没多大一会儿呢,可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听着顾驰讲课的声音,小桃子不断的瞄着一旁的香,瞄一眼,再瞄一眼,唔,怎么一炷香才燃烧了那么一丢丢呢?   为什么玩耍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可到了学习的时间,一炷香就过得这么慢呢!是不是睡一觉醒来,一炷香就过去了呢?   顾驰的余光看着小桃子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忍不住笑出声,轻轻的将她抱回屋里,放在床上让小丫头好好睡一觉。   还记得他们刚出生几个月时,林宝每次在他们两个面前背诵诗歌,两个小人便一反常态,不爱吭声的舟宝变得激动起来,可俏皮的小桃子却立马不吭声。   那时顾驰和叶溪认为是怀着双胞胎的时候,胎教起了效果。可如今一看,对舟宝的确有用,可对小桃子嘛,起的是反作用。   第二日将小桃子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小桃子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娘亲,我昨天是怎么睡到床上的呀?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叶溪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瓜,“被你爹爹抱回来的,你爹还没开口讲几句话呢,你就睡着了!”   小桃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没睡好,才打瞌睡的,今天已经睡饱了,肯定不会再在课堂上睡着啦!”   第二日顾驰下值后,继续给两个小人启蒙。   顾驰琢磨出了一个法子,启蒙的时候,时不时的和小桃子说说话,冲她笑一笑,多看她几眼。   这个法子有效果,每次小桃子想打瞌睡的时候,一看到顾驰的笑容和眼神,立马有了精神,她喜欢爹爹对着自己笑,喜欢听爹爹夸赞自己。   两个小人的启蒙慢慢步入正轨,舟宝掌握的时间快一些,每次他自己学会后,小大人似的,给小桃子不懂的地方再教授一遍。   一晃眼又是一年多的时间,当日西行的一批人马也到了该回来的日子。   一年半前,文正帝派出三千人马,带着绫罗绸缎、茶叶、瓷器等商品,在边疆一路西行,迈出大周朝的国土,进入未知的领土。如今已过去一年半的时间,到了归期,也不知这批人马能否成功回来。   这件事牵挂着无数人的心,三千人马,他们可能是家中的儿子,是父亲,是夫君,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受到伤痛的便是三千个家庭。   临近归期,文正帝肩上压力越来越重,当时实行这项决策时便有不少人反对,他顶着许多压力才开启了陆路贸易的计划。若真的出什么问题,他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朝廷。   不仅文正帝担忧,顾驰也捏着一把冷汗,这个主张最初是他提出来的,谁都无法预料此次出行会是什么结果,成功便罢,可若是失败了,他也讨不了好。   尤其已临近归期,边境迟迟没有这三千人马出现的消息,更是愁人。   朝堂中笼罩着一层愁云暗淡,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是否能迎来这三千人马的归来?   朝中也有不少人在等着看顾驰笑话。顾驰本就得文正帝赏识,若是这次再立下功劳,升职奖赏是少不了的,明明顾驰家世人脉比不上其他臣子,凭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   他们巴不得这群人永远不回来,一旦出了意外,皇帝至高无上,犯错的不是皇上,而是手下的臣子出的坏主意。   那么顾驰首当其冲,即便文正帝再怎么欣赏他,也无可奈何,总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顾驰就是最好的人选。   大家都在朝当官,一个人出头,就意味着其他人少了机会,不少人看着顾驰节节高升,将顾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等着他倒台的那一刻!   顾驰按捺心神,他再怎么心焦,也于事无补,每天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家给两个孩子启蒙,和家人晚上一同散步说话。   他也会担忧和害怕,可每次回到家,看到家中的妻儿长辈,听着他们柔柔的话语,内心渐渐趋于平静,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谁都无法预料最终的结果。   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思考过,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是否还会提出这个建议?   思来想去,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他仍会向皇帝提出自己的每一个想法。   文正帝是明君,造福了无数百姓,顾驰便是其中的受益人之一。   作为臣子,已经比许多人得到了更多的东西,理应更加奉献出自己的力量。相比于边境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他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   战士们都不怕,他又有何惧?   在度日如年的期盼中,终于收到了那三千人马的消息。   三千人马已踏入边疆的领土,边疆驻守的士兵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快马加鞭,立即将消息送到文正帝面前。   文正帝露出久违的笑容,“一切都好,他们带回了不少交换的货物,还有一些国家的使臣跟着来到京城,想要看一看京城的繁华。”   顾驰心头的大石块落地,紧接着迎接归来的人马和使臣的事情便交到礼部,由礼部的人负责。   又过了大半个月,这群人终于进了上京城的城门。   鸣锣开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   长长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第一辆马车快到皇宫,最后一辆马车还在城门口,上面装满了各类货物和黄金白银,相比于他们出发时带的东西,如今带回来的东西翻了几番。   除了原先的三千人马,后面还跟着其他国家的使臣,皮肤有白有黑,个头有高有矮,头发也是金黄或黑色的卷曲,穿的衣服样式各异,说出来的话也是叽哩咕嘟的,和大周朝的百姓从头到脚都不一样。   小桃子和舟宝被顾驰和顾父抱在怀里,仰着小脸儿好奇的看个不停,“爹爹,原来还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群,和杰克森夫人和先生也不一样,我之前以为所有的人都和我们长一个样呢。”   顾驰“嗯”了一声,“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周朝是其中的一个点,闪着耀眼夺目的光彩。可在它的周围,还有许多的亮点,有许多人民和国家。他们不仅是外貌、穿衣打扮和咱们不同,吃的东西、风俗习惯、学的知识文化也和咱们不一样,所以要开眼看世界,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样才能看到另外的风景。”   等进到宫中,此次陆路贸易领头的官员张大人正在向文正帝报告此次出行的过程,顾驰有幸在一旁听闻。   张大人面色有些疲惫,但仍神采飞扬,“微臣这一年多的时间,和随行的人马走了不少地方。经陇西西行至金城,然后通过河西走廊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出玉门关,穿过白龙堆到了楼兰。楼兰是一个分叉点,有南北两条路线。我们沿着北道西行,经渠犁、龟兹、姑墨至疏勒。接着从疏勒西行,越葱岭至大宛。听说接着西行的话,最远可到达大秦的犁靬。”   这些陌生国家的名字给了大家不小的冲击,以前只和大周朝周围的小国打过交道,却从未想过原来世界上真的还有这么多其他的国家。   张大人接着道:“此次出行,用咱们周朝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换回了不少东西。透明可以照明的玻璃,比咱们的琉璃更要便利,还有眼镜,八十岁老人戴上也可以看清书上的字体。还有不少粮种、菜种,如玉米、番薯、土豆、葡萄、菠菜籽等等,亩产量非常高,可以提供许多粮食。还有其他一些香料、书籍、工艺品、骏马,骏马强壮,更利于战士们作战。当然,最贵重的,还是金灿灿的黄金白银,珠宝玉石。咱们带去的东西很受欢迎,一路上的国家愿意和咱们互换商品,也有不少人拿着金银来购买。”   文正帝满意点头,“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咱们不仅没有赔钱,还赚了不少钱,这是出行之前没有想到的。”   张大人继续开口,“不出去看一看,如坐井观天。老臣出去走了一遭,才知道有不少国家发展的很不错,各有各的特点。值得借鉴。原以为周朝地大物博,繁荣昌盛,可如今才知道,不是自满的时候。这还只是行走了几个国家而已,听说那一望无际宽阔的大海对面,还有许多国家。”   文正帝认可道:“爱卿说得不错,坐井观天要不得,如今咱们出去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爱卿这一年多的时间辛苦了,皮肤黑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两鬓的白发也多了不少,回去好好歇一歇,过几天朕再好好召你详谈。”   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有许多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既然别的国家可以做出来,那大周朝的工匠跟着好好学一学,定能掌握这些技艺。   还有这些翠羽黄金,给国库又增添了一批银子,国库充实,文正帝这才能安心。   文正帝面上带笑,看着顾驰,“幸亏当日有你提出这一决策,不然怎会有今日的成果?给大周朝带来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顾驰声音清润,“臣只是提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而已,而将想法变为现实,则离不开陛下的支持和每一位出行的人员,臣不敢一人居功。”   “无需过分推辞,其他人有功要赏;你的功劳也不能忘记。” 文正帝道。   “你在翰林院待了四年多时间,给朕出谋划策,帮了不少忙。朕早就想将你调动,以前是没有政绩,恐难以服众。如今东风来了,今日朕将你调到户部去,担任正四品下的户部右侍郎。户部掌管着整个国库的钱袋子,朕看好你,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文正帝走到顾驰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尽是赞赏和满意之情。   “多谢陛下的提拔,臣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顾驰语气坚定而认真,心生激荡之情。   他隐隐有感觉陛下会给自己升官,可从未想到一下子从从五品连升几级,升到了正四品的官阶。   正四品下的户部右侍郎,在顾驰二十四岁的这一年,他从一个泥腿子,成了一名正四品的大官,实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有许多官员直到致仕,也难以升到正四品。   不仅升官了,文正帝也将如今他们住的这座三进的大院子赐给了顾驰。   顾驰升官的消息传出去,朝堂内外一阵哗然。   那些本就眼红的官员,更是咬牙切齿。如今和顾驰同一批踏入官场的进士,即便是榜眼和探花也还只是六品官职,而顾驰像坐了窜天炮似的,唰唰的直往上升,这还给其他人活路吗?   这一次升官,上京城所有有名有姓的世家都亲自上门送了贺礼。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泥腿子又如何,耐不住人家运气到了,狠狠将他们这些世家甩在后面。   如今这位新上任的四品户部右侍郎,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   顾驰自己学识好、能力出众就算了,偏偏顾家人也是好的,在皇上心里留下了好印象。   不仅如此,整个月水村也出来不少人才,研制出的筒车便利了所有的百姓,这一份功绩更是无人能比。   老天似是格外偏爱顾驰,所有的好事都发生在他身上。   顾母笑的合不拢嘴,“儿子你可太给爹娘长脸了,我和你爹成亲的时候,觉得他努力上进,是个潜力股。娘的眼光不错,找了个好夫君,生的孩子一个个也是出息的。”   人的境遇真的很神奇,小时候自己三儿子没有一个人看好,觉得他是个病秧子,长得好有什么用,读书好也是白瞎。甚至村里不少人劝他不要继续读下去,浪费钱财,还不如下地干活呢!   可这么十来年过去,他成为了正四品的大官,在上京城有了好几座房子,妻儿美满,得陛下的赏识,这才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zs”的一颗手榴弹   谢谢小仙女“木容”的10瓶灌溉、小仙女“云清”的5瓶灌溉,小仙女“雾”的5瓶灌溉。   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   路线参考百度汉代丝绸之路路线:   经渠犁(今库尔勒)、龟兹(今库车)、姑墨(今阿克苏)至疏勒(今喀什),从疏勒西行,越葱岭(今帕米尔)至大宛(今费尔干纳)。由此西行最远到达大秦(罗马帝国东部)的犁靬(又作黎轩,在埃及的亚历山大城) 第102章 诰命夫人   不少国家的使臣跟随着一起来到上京城,由礼部负责接待。   猛然来了这么多外宾, 礼部官员一个个忙的焦头烂额, 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 那就是语言沟通。   这些使臣来自各个国家, 说的语言也各有不同, 虽大周朝也有会外语的人,但毕竟是少数, 人手不够,沟通不过来。   礼部赶忙下令寻找会说外语的百姓, 帮忙负责招待和沟通。   “夫君,我想去试一试,你看可行吗?” 叶溪有些犹豫不定。   除了本国的语言,杰克森夫妇也擅长其他国家的几门语言, 叶溪跟着杰克森夫妇学习了好几年外语, 交流和沟通都没有问题。   本以为学的这两三门外语派不上用场, 恰好此次接待使臣便是一个难逢的好机会。   叶溪想要去试一试,但还有些担心,自己毕竟是女子,世人讲究女子三从四德,虽如今风气有些改变, 不讲究那么多,可女子抛头露面终究是不太恰当。   顾驰笑了笑,清润的开口,“当然可行, 你的外语说的那么熟练,学习这么多年应该派上用场,夫人这是代表着大周朝与使臣交流,夫君为你骄傲!”   大手握上小手,顾驰接着道:“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小桃子和舟宝很乖巧听话,那些使臣是客,以礼相待便可以,若是遇上要求过分的,直接上报给礼部的官员即可。”   叶溪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那我就去试一试。”   第二日顾驰带着叶溪去到礼部,礼部王侍郎热情的迎上去,“我们正愁人手不足呢,虽贴了告示,可还是没多少人,毕竟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要和外臣沟通,找遍整个上京城,也没几个人会说外语。一同出行的队伍里有几个人会说外语,如今全靠他们几人交流沟通。顾夫人可是及时雨,解决了我们燃眉之急。”   叶溪笑道:“礼部的官员近日忙碌的很,我们看在眼中。复杂的地方我也帮不了,简单的沟通还是可以的。”   礼部的人给叶溪大致介绍了这些使臣的基本情况,叶溪稍稍了解之后,开始负责接待。   这些使臣初见到叶溪,有些不以为意,一个女子,整日相夫教子的,怎会说外语?恐怕只是会说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就胆敢出来班门弄斧。   可叶溪一开口,那群使臣傻了眼,流利的话语,发音也很标准,三门外语切换自如,可以同时与几个国家的使臣沟通毫无压力。   这群使臣早已没了原先的轻蔑,一个个顶着星星眼,“叶小姐美丽又大方,宛如娇艳欲滴的花朵,若是跟随着我们回去,一定会收获我们国家许多男子的芳心。”   “小姐?” 叶溪噗嗤笑出声,用外语回复道:“谢谢各位先生的称赞,但我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待我很好的夫君,各位可以称呼我为顾夫人。”   “简直不敢置信,您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成亲生子了,想必夫人的夫君也是非常俊朗的。” 另一位使臣道。   叶溪点点头,“ 在我心里,他是最俊朗、最厉害的那个人,是我的荣耀!”   这些使臣送上忠心的祝福,“想必夫人与您的夫君非常恩爱,祝福你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谢谢!”叶溪的笑容明媚而又坚定,“我也这么希望!”   有了叶溪的加入,还有其他人共同的帮忙,礼部的官员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   这群使臣送上了不少贺礼,文正帝自然也举办了晚宴接待他们。   席上自是少不了文正帝与这些使臣谈话,而作为其中负责沟通的人选至关重要,不能出一点差错。   礼部王侍郎经过谨慎的思考,最终在所以的人选中,挑选了叶溪还有其他三位,到时候共同负责传达文正帝和这些使臣的话语。   “夫君,我厉害吧!” 叶溪心情激动,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若以她的身份,自是没有资格出席这次宴会,可如今她是以给皇帝翻译沟通的身份进去的,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顾驰也很为她自豪,“我也会去这个接待宴席,到时候我就看着夫人如何大展风采。”   小桃子和舟宝哒哒扑在叶溪怀里,仰着肥嘟嘟的小脸儿,眼里满是崇敬之情,“娘亲,你太厉害了!”   顾父、顾母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儿媳平日里学习外语,闲着没事还会写些文章发表在小报上,如今更是能耐,可以在皇帝身边负责沟通交流外宾。   估计整个大周朝扒拉一遍,也找不来这么优秀的儿媳妇,这可是独一份呢!   这是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接待外来使臣,彰显着大周朝的脸面,朝廷非常重视这个宴席,不能出一丝差错。   叶溪最终也不负众望,举止端庄大方,和文正帝以及这些使臣传达话语的时候,准确又迅速。   双方的谈话都很愉快,宾主尽欢,宴席圆满结束。   宴席结束后送走使臣,文正帝看着还未离场的诸位大臣,“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如今使臣们已经离京,诸位爱卿可以好好歇息一下。”   自三千人马回来后,朝廷这一段时间一直非常忙碌。如今告一段落,文正帝也开始给有功劳的人奖赏。   该升职的升职,该奖励的奖励,最后文正帝环视一周,落在叶溪身上,“顾夫人虽是女子,可这次却成为了连接周朝和诸位使臣之间的桥梁,功不可没,临走时这些使臣还对顾夫人赞不绝口,说是有顾夫人这样出色的女子,想必大周朝其他女子同样令人值得敬佩。”   叶溪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多谢陛下以及诸位使臣的肯定,这是臣妇的荣幸。臣妇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值当什么。而大周朝的女子千千万万,无论是名垂青史,亦或只是照顾着每一个小家,同样的值得尊敬。”   文正帝满意点头,“顾夫人无须自谦,若是没有顾夫人来帮忙与使臣沟通,恐怕这次交流也不会如此顺利。男子的成才,离不开家中娘亲、夫人的支持和照顾。顾家长辈明理,晚辈也一个个都是好的。正是有顾夫人和顾老夫人这样的女子,小可以照顾好家庭,大可以做实事做出贡献,促使一家人不断的进取。”   文正帝非常满意,他如今对顾家是越看越满意,没有一个拖后腿的,一个两个都想着为朝廷做出贡献。   大手一挥,顾母和叶溪赐予诰命,随着顾驰的品级,她们两个如今是正四品的恭人。   一下子从乡下老太太成了四品诰命夫人,上京城官员众多,可诰命在身的命妇还真不多。   虽没有实权,可每月都会有俸禄,也有代表着品级的冠服,见官不用下跪行礼,等品级再高一些,还可以进宫接受皇后娘娘的召见。   这诰命也是随着顾驰的品级升降而变动,也就是说,若是顾驰再继续升官,顾母和叶溪身上的诰命也会一同往上升。   顾母笑成一朵花,开怀道:“没想到老了老了,娘竟然成了诰命夫人,还是儿媳有本事,一出马就得了皇上赏赐。三郎你当官这么多年,也没有封妻荫子,给娘挣个诰命回来。”   顾驰脸上也挂着笑,语气有些慵懒,说出点话却是真心实意,“娘,你儿媳可是最棒的儿媳,和外国的使臣交谈也落落大方,儿子可不如溪溪。”   叶溪露出酒窝,“夫君就会打趣我。若不是我嫁给夫君,哪能有机会来到上京城结识杰克森夫妇,又怎会学习外语,最终有今日的境遇。我还要感谢夫君,开阔了我的眼界,让我没有拘泥于一个小小的村子之中,而是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夫妻相互扶持,若不是有夫人多年的陪伴,我一个人可能在一开头就放弃了。在我心中,夫人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顾驰眼底含着笑意,柔柔的看着叶溪,自己是夫人的荣耀,而夫人则是自己的珍宝,闪闪发光的珍宝。   看着自己爹娘两个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互相对视,视线像裹了一层蜜一样甜,中间再掺杂不了任何人。   小桃子刮了刮自己婴儿肥的脸颊,脆生生的开口,“爹爹和娘亲羞羞。”   听到小桃子稚嫩的话,顾驰、叶溪还有顾父、顾母笑出声。   顾母看了一眼顾父,“咱们家如今就剩你一个老头子没有诰命了。”   顾父浑然不在意,“儿子、儿媳和老伴儿出息,就是给我长脸了,能有你们,就是我最大的荣耀,这是什么诰命都比不上的。”   官员有出息了,封妻荫子,老母亲也会被册封诰命,至于父亲,则轻易没有奖赏。   顾父也不看重这些,如今一家人和谐美满,他平日没事带着孙子孙女出去玩耍,和老友们话话家常,每天也去工部和王卓他们一起研究农业方面的发明创造,这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经此一遭,文正帝特意下旨,在国子监和太学里开设了教授外语的课程。   待日后贸易路线打开,同周边国家的往来必定会更加频繁,势必要有更多的掌握外语的人才,方便沟通和交流。   叶溪和杰克森夫妇都收到了邀请,成为国子监教授外语的夫子。   这对叶溪来说,更是一个天大的荣幸,要知道能进入国子监教学,最起码是进士出身,功名很不错。而女子教学的更是寥寥数人,除非是才华横溢、名动京城的女大家才有此机会。   而如今叶溪有幸成为其中一员,从出身乡下到如今成为最高学府的夫子,真不能不让人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大哥请吃糖”的一个地雷,32瓶灌溉,还有一个小仙女的1瓶灌溉,(在后台昵称是数字的话,是不会显示的,所以不能看到小仙女的名字,抱歉。)   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入国子监教书受质疑   如今的风气比往朝要开放一些,女子可以出门做生意、看书识字, 往小报上投文章也是可以的, 无需缠足、守着贞节牌坊过一辈子, 二嫁三嫁亦是常有的事。   即便如此, 文正帝特批叶溪和杰克森夫妇入国子监教授外语, 也引起了不小轰动。   曾出现过女子在国子监任教的情况,但毕竟是少数, 扒拉手指头数一遍,也找不出几个人。   再者, 进入国子监传道授业解惑的女大家,大都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做出的诗词歌赋引无数人追捧。   而像叶溪这样,文采自是比不过那些才女, 也未出身书香世家, 名声更不必说, 当时那一本《上京攻略》卖的火爆,可用的是“兰溪三日”的笔名,后来她在京华小报上发表的几篇文章,用的是同样的笔名,笔名已小有名气, 但无人知晓背后的真实身份。   如今能得文正帝特批进入国子监教学,恰好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教授学子外语容不得拖沓,可能担起教授职责的却没有几人。   而叶溪先前接待外朝使臣时已展示过自己的能力, 在这急需用人的时刻,文正帝立即想起了叶溪和杰克森夫妇,没有人比她们更合适。   学识自然是比不上国子监其他夫人,可教授外语,又不是要去参加科考,不需要这么高的要求。   叶溪成为夫子的事情在上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不少妇人也很是羡慕,大多数女子以夫为主,夫家的荣耀就是自己的脸面。   而叶溪从一个乡下女子,一跃成为状元夫人,如今又凭借自身的能力进入国子监教书,自己给予了自己底气,这独一份的荣耀,让许多人羡慕不已。   除了涨了脸面,待遇也很不错,国子监作为最高学府,夫子的束脩不少,还会发送节礼、年礼,一年下来不少钱呢!   顾母更是笑呵呵,与有荣焉,每次提起叶溪这个儿媳妇,语气中尽是自豪。   经常与顾母在一起说闲话的一条街上的老太太们,如周老太太、贺老太太等,纷纷对着顾母夸赞,“您眼光可真是好,不仅养出个优秀的儿子,挑儿媳的眼光也是一绝,若是我们家的儿子、儿媳也这样就好喽!”   顾母笑眯了眼,“这哪是我眼光好?我那儿媳本就是个好的,模样好、性子好,哪哪都好,嫁入我们顾家,生下一对双胎,将家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在我们未上京、三郎还在读书时,里外都是溪溪一个人照顾,让三郎无后顾之忧,得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业上面。有这么一个儿媳,是我们老顾家的荣幸!”   贺老太太拍着大腿朗声笑道,“说这些话就是故意让我们眼红呢!话说回来,你那儿媳有眼力劲,早早的学习了几门外语,不然今日哪能进去国子监?是不是三郎帮着参谋呢?你回去再问一问三郎,还有哪些本领有前途,也好让我们提前学一学,到时候好派上用场。”   顾母看着这群老太太,“这你可说错了,这不是三郎的主意,是溪溪当时起了好奇心,跟着杰克森夫妇学了几年。三郎又不是天上的仙人洞悉万物,怎能预料哪种本领会有用处!”   “至于什么本领日后能派上用场?” 顾母脸上挂着笑,“虽没读过书,可这题我会答。拿刺绣来说,咱们女人都会,传承了几千年,可有的人能成为刺绣大家,有的人却只能缝补几件衣服。不管是什么本领,只要踏踏实实、精益求精的去练习,最后肯定能派上用场。”   顾母接着道:“溪溪当时学习外语,付出了不少努力,若是几年前,大家肯定认为这是胡闹,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说啊,不管学什么本领,首先不能三分钟热度,要坚持下去,一丝不苟,将一种本领掌握的扎实透彻,这就没有白学。就像我儿媳一样,如今就有回报啦!”   其他老太太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思忖着,顾家真是与其他人家不一样。   自古婆媳难相处,再好相处的婆婆,肯定还是把自己儿子放在第一位,对待儿媳即便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是有几分不满意。   可顾老婆子不是这样,她待儿媳,那是真心实意,和亲生女儿也没差多少,一点都不吝啬对她的夸赞,对叶溪的喜爱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顾母那开怀的笑意、骄傲又自豪的话语,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在夸赞她亲生女儿呢!   街坊邻居相处了这么多年,顾母对待叶溪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做不了假。   女人家这一辈子过的像叶溪一样,也真是值了,太值了。   还是姑娘时享尽父母宠爱,出嫁后夫君一路高中,前途无量。在婆家如鱼得水,就连最难搞定的婆媳问题,这也不是事,公公婆婆都满意的很。如今自己又在皇帝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受到皇帝的连连夸赞,进入了国子监。   叶溪真是人生赢家,每一步走来都引起不少人的羡慕。   能进入国子监,叶溪也欢喜的紧,欢喜过后便是要更加认真负责。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如今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之前从未有过教授学子的经验,她向顾驰和杰克森夫妇取了不少经,认真的制定好规划,每天讲解什么内容,怎样让学子更加投入的学习,安排的很详细。   看着一旁的沙漏,已快午时正点,屋里两个小家伙睡的正熟,白嫩的小肚皮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而一旁的书房里,烛光摇曳又明亮,叶溪打了个呵欠,继续埋头苦写。   顾驰悄悄的进来,尽量不弄出声响打扰叶溪,轻轻的摸了一下她如云般的发髻,“时候已经不早了,睡觉吧!”   夫人这一段时间比自己还要忙碌,熬夜更是常有的事,顾驰看在眼里也心疼的紧。   叶溪放下手中的笔,眉眼中有些疲惫,但露出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中更显灿烂,“嗯,该写的东西我已经写完了,终于可以和夫君睡觉啦!”   顾驰嘴角露出笑,拉着叶溪去洗漱,“看着你这么辛苦,夫君真想替你分担。”   叶溪轻快的摇头,“这算什么,夫君以前读书时,熬夜是常有的事,比我更要辛苦。我也只是这几日忙碌一些,待一切上手熟练之后,就会轻松许多。这几日,家中的事情,还有小桃子和舟宝,麻烦你还有爹和娘了。”   猛然一阵清风徐来,吹去夏日的炎热,顾驰摇了摇两人紧握的双手,“无论你做什么事情,夫君还有家人都支持你,家中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两个孩子也很听话懂事。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不要勉强。”   “嗯,夫君,我知道了!” 叶溪桀然一笑,踮起脚尖,水润的唇贴上顾驰的薄唇,离去的那一瞬,俏皮的眨了眨眼。   顾驰对着叶溪相视一笑,漫天的星辰这一刻也闪耀着光辉。   清晨明黄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朦胧中叶溪感受到怀里钻进一个软软嫩嫩热乎乎的小东西。   勉强挣开眼,怀中的小桃子露出春日花苞似的笑容,甜甜脆脆的开口,“娘亲,你醒啦!”   另一边坐着小舟宝,肉乎乎的小手拨去叶溪脸颊上的墨发,别在耳后,“娘亲,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和妹妹睡着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一大早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两个可爱的小团子,叶溪不由得露出笑容,将舟宝的小手握在手心,另一只手拍了拍小桃子的小屁屁,“你们睡着后过了一会儿娘亲进屋了,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梦见娘亲啊?”   小桃子稍稍仰起小脸儿,鸦羽般的睫毛翘动,红红的小唇一张一合,“忘记啦,娘亲,不知道有没有做梦。但小桃子一睁开眼就看见娘亲,小桃子很开心。”   舟宝听到这话,弯着身子垂下头在叶溪脸颊上香了一口,“舟宝也是哦,喜欢娘亲。”   小桃子不甘落后,也跟着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你们两个小人,一大早嘴像吃了蜜一样甜。” 叶溪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小女儿和小儿子的亲亲香香软软的,带着一股奶香味。   等一切手续办妥,叶溪开始了自己教学生涯。   对于国子监的学子来说,进来两个女夫子教授外语,这可算得上一件稀罕事。   看着前一段时间外朝使臣来贺的热闹景象,稍稍动动脑子,就可以看出来这种情形绝不是最后一次,伴随着日后陆上贸易的愈加频繁,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到大周朝,掌握一门外语不可或缺。   课程开始的那一日,不少学子慕名而来听课,就连国子监的某些老夫子也来蹭课。   叶溪一点也不怵场,表现的落落大方,之前接待过文正帝和外国使臣,连皇帝都见过了,还会怕这群学生?   夫子留给大众的第一印象可能是刻板和固执,不通情理,教授四书五经,不会背书就要挨手板,背错几个字还要挨手板,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而叶溪却打破这一印象,她授课风趣,将枯燥的内容尽可能呈现的更加有趣味,让学子更容易理解。   学习外语,重要的是要有一个语言环境,叶溪经常用外语和学子们对话,鼓励他们敢说、敢讲、敢张口。   没几节课下来,叶溪身为女子,在一众男夫子里面脱颖而出,不少学子喜欢听她的课。   每次一到叶溪上课,学舍里座位都不够坐,还有不少学子站着听讲,颇受欢迎。   慢慢的,叶溪摸索出经验,遇到不懂的问题去向杰克森夫妇或是其他夫子请教,教学越发得心应手。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叶溪进入国子监,一日,一个绣着银白祥云纹的吴学子有些不屑,“叶夫子觉得自己可比得上前朝的才女谢大家或是李大家?”   叶溪挂着浅浅的笑,“谢大家和李大家才华横溢,诗赋流传千古,她们是我很敬佩的女子,在这一点上我自是不如这些才女。”   吴学子继续毫不客气的开口,“既然知道比不上这些女大家,叶夫子又有何脸面来到国子监教书?国子监的夫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科考时状元榜眼也不是少数,叶夫子凭借一己之力,拉低了国子监的平均水平。”   叶溪不见生气,轻笑了一声,“圣上特批我来到国子监读书,这是圣上的决定,命妇感激不尽。吴学子是对圣上的决策有什么不满吗?”   吴学子一噎,“学生怎会对圣上的决策有所质疑!只不过,国子监作为最高学府,是读书人最神圣的地方,而像叶夫子这样的妇道人家,只不过是占了会说外语的便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家中相夫教子想必更能发挥出叶夫子的才能。”   “会说外语确实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你会吗?” 叶溪笑看这位吴学子,“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妇人不应该进入国子监,可我觉得,像你这样自傲自大看不起女子的人,才是真正的不配读书识字,玷污读书人的名声。”   叶溪朗声开口,语气严厉起来,“你从小是由娘亲生下来抚养长大的,日后还要娶妻延续后代,若不是女子,你还能健康平安的来到世上吗?女子又如何,只要某一方面值得学习,都可以成为夫子。孔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而你自诩读书人,却连最简单的一句话都难以领悟,还谈什么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夫子说的没错,女子又如何,不管是才华名动京城,或是为孩子为夫君操劳,都值得我们敬佩。” 其他的学子纷纷支援叶溪。   叶溪轻笑一声,“你看不起我,可我身上正四品诰命在身,如今还是你的夫子,待你哪一日为朝廷、为百姓做出了事情,再来和我讨论女子到底有没有资格教书育人!”   吴学子脸色不太好,“你就是这样对待学生的?一点都没有夫子的品格。”   叶溪扫了一眼,“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别人怎么待我,我自是要同样的待回去。吴学子不满意,正合我意,还请吴学子移步,去您满意的夫子那里学习,让我眼不见心不烦。”   叶溪这话一出,其他学子哄堂大笑,这个叶夫子别看是个女子,可丝毫不逊男子,对待这种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挑刺儿的人,就应该毫不留情的回击过去。   这位吴学子有些讪讪,“我进入国子监可是交了束脩的,你只是夫子而已,还没有权利将我撵出去。”   “我是没有资格阻止你听讲,但我有资格教育不听话的学生。” 叶溪接着道:“吴学子如此忧心忡忡,让我差点以为国子监是你家开的呢!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实际上却是自己狭隘看不起女子。在座的各位都听清楚,自家女儿说亲的时候,可要擦亮眼睛,绝不能找这种人,将自己女儿推入火坑。”   “哈哈哈哈”,其他学子笑的更大声,“夫子说的有道理。”   叶溪脸色认真起来,“在这个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不易,我希望你们不要用狭隘的眼光看待女子。”   叶溪不再搭理吴学子,接着刚才的内容讲起。   虽有故意找事的学子,不过更多的是通情达理的学子,他们并不抵触叶溪,而是踏实认真的跟随着叶溪学习。   叶溪在国子监教学总的来说还挺有趣,和学子们相处,有什么不懂的,她会坦率的向学子请教。而遇到学子不会发音,她也会一遍又一遍认真的纠正。   顾驰会赶在下值的时候,特意去到国子监接叶溪回去。他本也是上京城的风云人物,从一个泥腿子成为如今的正四品官员,是不少人敬佩的对象。   多次看到顾驰在国子监门口等待着叶溪出来,大伙都知道他们小两口感情好,若是哪一日顾驰因事耽搁没有来,不少人好奇他为何不来接叶溪,下一次见到了,一定会问一嘴。   这日叶溪和顾驰傍晚回到家中,小桃子和舟宝扑上来,顾母看着大门外嘟囔一句,“你们爹啊,最近比你们还忙碌,天马上就要黑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叶溪笑着扶着顾母进屋,“娘,爹肯定最近有事情要忙,您啊,别担心。”   说曹操曹操到,没过一会儿顾父便回来了,面上得意洋洋,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几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小仙女“小溪的雨”52瓶灌溉,小仙女“呀呀呀欧尼酱”10瓶灌溉,小仙女“风羽”10瓶灌溉,小仙女“雾”5瓶灌溉,小仙女“零越”1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104章 皇帝赐匾   顾父轻快的走进屋,周身意气风发, 顾母用余光扫了一眼, 没有吭声。   顾驰和叶溪识趣的将房间留给他们二人, 去到灶房里摆饭菜, 即便走到今天这一步, 家里除了看管大门的仆人和马夫,没有其他伺候的婆子和丫鬟, 事事还是他们亲手亲为。   小桃子哒哒跑到顾父身边,声音轻轻柔柔的, 冲着顾父说着悄悄话,“爷爷,奶奶生气了哦!”   顾父拉着小桃子进屋坐在顾母一旁,“谁惹老伴儿你生气了?”   顾母语气有些冷, “还有谁, 不就是你吗?天天见不到人影, 不知情的,以为你有多忙碌呢!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顾父一愣,随即拍着脑袋笑起来,“近日和王卓他们正在研制另一种水车,一忙碌起来就忘了时辰。”   顾父握上顾母的手晃了晃, 眉头的皱纹舒展开来,“老头子我想起来了,老伴儿你有心了,我都忘记了今日是我的生辰, 可你还惦记着。”   顾母这才肯看他一眼,语气也不复方才的冷淡,“成亲这么多年,你哪件事儿我没惦记着?你不比那些年轻人,一大把年纪了,按时按点的吃饭对身体好。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一圈,最近几日早些回来,我给你好好补一补,把掉的那圈肉给补回来。”   对顾母来说,令她生气的,还是自己的老伴儿不爱惜身体。   年轻时候不管是在镇上搬麻袋,或是下地干活,都是力气活,上了年纪毛病显露出来,腰酸背痛胳膊疼是常有的事。   而自己老伴儿年过半百还不消停,天天跑到工部凑在王卓那群少年身边跟着研究东西,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忙碌的过了饭点才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时间久了,损伤的都是自己的身子,顾母是既生气又担心,气的是他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又担心老头子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今日恰逢顾父五十四岁的贺辰,并没有大办,顾母早早的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盘算着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可盼来盼去的也没把顾父给盼回来,她能不生气吗?   “好,好,都听老伴儿的话!” 顾父拉长调子,笑着点头。“从明日起,我一准能早点赶回来,按时按点的吃饭,一日三餐都让老婆子你督促着,可行?”   “这还差不多,走吧,吃饭去。” 得了顾父的保证,顾母心里舒坦起来。   顾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一大家子平日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饭桌上就是最好的交流时间。   顾驰和叶溪给顾父送上了贺词,还有顾父喜爱的上好的茶叶和杏花酒。小桃子和舟宝也软乎乎的给顾父送上了脆脆甜甜的祝福。顾问昭也特意从国子监回来,给顾父送上了一副亲手绘制的生辰画。   顾父心情舒畅,老了老了,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神仙般的日子也不过如此。若是家中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孙子孙女们也在身边就好了,那就是一家大团圆。   “研究的风力水车有了进展,最近工部的官员都在忙这件事,过不了多久风力水车问世,那我们也就可以歇息一段时间了!” 顾父呷了一口茶水,碧色的茶叶尖儿在热水里舒展开来,散发着醇厚的清香。   自大半年前王卓他们因研制出筒车进了工部,顾父也对此颇感兴趣,文正帝便把本应给予顾问昭的荣耀给了顾父,允许他一同进入工部跟着学习,当然不是正式的官员,俸禄也比不上成为进士进入工部的官员。   不过顾父不在意,可以跟着工部的官员一起长见识,他已经很满足了。   顾父种了一辈子的地,庄稼人对黄土地有一股莫名的情感,别的事情不擅长,可种地绝对是一把好手。   工部的官员有学识,可没有多少经验,在世家长大成人,都没下过几次地,又如何指望他们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卓他们那群小子有头脑,但也没太多见识,顾父就派上用场了,种了几十年的地,说出来头头是道,行还是不行,顾父有两把刷子。   “风力水车?” 顾驰来了兴趣,“听名字是与风有关?”   顾父解惑道:“大部分构造和以前的水车无太大差别,只不过多了一样--风帆,风帆随风转动时带动水车从水里汲水。”   顾父还欲再说,顾母笑着打断他的话,“你和三郎不愧是父子俩,一谈起正事就忘记了吃饭,先吃饭,有什么事儿留着待会儿再说。”   顾父和顾驰相视一笑,齐齐开口:“听老伴儿的话/听娘的话。”   顾父他们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便研制出了风力水车,在整个上京城引起了轰动。   风力水车与以往出现的水车相比,多了一部分,由风车和水车两部分构成。   以往的水车需要水流的推动而转动汲水,对水流的要求非常高,必须是在水源充足、水势高的地方才可以运行。   而如今的风力水车则更偏重于风的影响,有风作为动力,对水的要求降低许多。   文正帝看着正在运行的水车,轻柔的风吹动,清澈的水流入水车里面,再从水车中沿着长长的木槽流动,一直到远处需要灌溉的农田里。   文正帝连连点头,抚掌称赞,“以风帆数扇,俟风转车,风息则止,不管是救潦,或是灌溉和栽种,都极为便利。”   看着面前的王卓和顾父一行人,文正帝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概,英雄出身不论高低,工部这么多有学识的人才,可一再给他惊喜的却是从月水村走出来的这一群少年和一位老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研制出风力水车,解决了以往的弊端。” 文正帝面色挂着笑意,“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丰富的水源,因此水车的推行也受到一定的限制,可风无处不在,只要有风有水的地方便可以使用,尤其是西北荒漠之地,想必有了风力水车的出现,大周朝的每一寸土地可以更加便利的灌溉。你们几人便是大周朝的大功臣!”   顾父推辞道:“ 草民们不敢居功,风力水车的研制是工部每一个人的功劳,草民们初初有了想法,可真正将水车造出来,离不开工部每一个官员,他们给予了草民们许多经验和帮助。做出来的东西能够给百姓们带来帮助,草民们便已很满足。”   “从以前的筒车到如今的风力水车,接二连三的研制出灌溉工具,你们起的作用重中之重,不可替代。从今日起,无需自称草民,称呼微臣即可。” 文正帝满意的看着顾父他们,眼底的欣赏之情流露。   “一边是少年可期,一边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你们是大周朝子民的表率,虽没有通过科考进入官场,但你们做出的贡献是无法衡量的,朕特批你们进入工部都水清吏司,官从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享受的待遇和其他官员一样,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研制出更多有益的东西。”   顾父和王卓他们愣在那里,面上尽是惊喜,有些不敢相信,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他们是朝廷正式的官员了,在朝廷里登记在册的。   虽科考这条路没有走通,可凭借着发明创造,竟然从一介泥腿子成为了朝廷的官员。   几人赶忙行礼道谢,“多谢陛下的恩宠,微臣必定不辜负陛下的看重。”   顾父和王卓他们被授予官职,在上京城又引起了不小轰动。   此时此刻,这些世家大臣看着顾家,也不得不佩服。   从一个小小月水村走出来的一群人,却一个两个的在陛下面前留下了好印象,如今顾家父子俩都入朝为官,顾家三儿媳在国子监教书,什么好事都落得他们身上,怎么就这么有能耐呢!   给顾父赏了官职还没完,文正帝对顾家是越看越满意,亲自动笔给顾家赏赐牌匾,“顾府高风”四个字高高悬挂在顾府大门外面,每一个走过路过的人都可以看到。   这还没完,文正帝又给月水村赐了匾,御笔“月水明村”四个字。   在文正帝看来,月水村虽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村庄,可它养育出顾家人还有王卓这些少年才俊,想必定是一个好地方,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定是有出息的。   皇帝给臣子赐匾的情况可不多,除非是真正做出贡献、在朝为官多年的官员才能获此殊荣。   可顾家就获得了,顾家不过来到上京城几年时间,顾驰踏入官场也仅仅四年多而已,就获得了文正帝的赐匾,一下子还是两个,连带着自己出身的村子也得了一个御赐的匾,这可真是让人眼红!   对于这些世家大臣来说,顾家人入朝为官他们虽惊讶,但并不十分羡慕,毕竟对他们大家族来说,族中的子弟大都有不错的前途,官场上盘根错节,大大小小的官职都有他们家族的人来担任。   真正让他们眼红的,便是顾家获得御赐的牌匾,这份恩宠和殊荣,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这对一个家族来说,流芳百世,是无上的荣耀啊!   顾驰提出开辟陆路贸易,八方来朝,建立了商贸往来,国库的银子也因此增加不少。   而顾父如今又研制出风力水车,极大的解决了灌溉问题,势必会提高粮食增产,这些举措有益于每一位百姓,称呼顾家父子俩为大周朝的功臣都不为过。   日后也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说百年之后,就凭他们如今的功劳,资历熬上去之后,升官加爵也可期。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哪一日在皇帝面前犯了错,考虑着他们的功劳,文正帝也会网开一面,这就像顾家人的护身符一样。   “顾家高风”牌匾,高高悬挂,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走过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要行礼,即便是那些官员也不例外,这么一来,也不敢再有人如之前那次学子故意上门闹事一样,故意到顾府门前上门惹是生非。   皇帝金口玉言夸赞顾家高风,皇帝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作假,以后谁还敢说顾家人一句不好的话呢!   顾母最近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前一段时间我还打趣,家里三郎是四品官员,儿媳和我有诰命在身,就你一人是白身。可没想到没过多久,老头子你也有了官职,还给咱们家和咱们村得了皇帝御赐的牌匾,老头子你可太厉害了!”   顾父脸上的一道道皱纹舒展开来,“儿子、儿媳和老伴儿出息,我这当老子的,也不能落后太多。我自己有没有获得赏赐是其次,最开心的,还是咱们月水村也得了一块牌匾,这么一来,只要村里人不主动惹事,没多少人敢欺负到村里人头上。”   王卓他们自上次进京之后,已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回去,如今赶上护送牌匾回去的机会,他们告了假,跟着牌匾一起回到月水村。   一到村口,在树下纳凉的村民们一哄而上,不停的向王卓他们打听京城的事迹。   王家娘子笑嘻嘻,“没想到你们一去京城便是一年的时间,谁也没想到你们研制出的筒车会有那么大的作用。如今去到哪个村子,水边一排吱吱转动的筒车都是你们研制出来的,可给咱们种地的省了不少力气,不少人感激你们,甚至感激咱们整个村子呢!”   当得知王卓他们又研制出了风力水车、并且正式做了官以后,王娘子他们又沸腾了,“乖乖,原来读书读不好,不意味着一辈子就是个泥腿子,还有其他出路。”   像王卓和顾驰这群孩子,都是村里人看着长大的,以前只看到顾驰读书当大官又出息,谁也没想到书读不好的王卓在创造上面有天分,如今照样踏入了官场。   不过真正让月水村村民们惊讶的,还是文正帝御赐的那一块牌匾。   李老头、王家娘子还有其他每一位村民,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看着金光闪闪的牌匾,惊讶的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眼睛也瞪直了,乖乖,他们没看错吧,这可是皇帝亲自动笔赐的匾,这是整个村子的荣誉。   他们这群整日扒地的泥腿子,竟然得到了皇帝的赞赏,这可是给祖宗十八代都争光的事情啊!   皇帝赐匾,月水村村民祖宗十八代走了狗屎运,估计整个宛阳府扒拉一遍,也找不出几个能得到皇上赐匾的村子。   即便是县令和那些当官的,看见牌匾也要下马行礼,日后他们村民可就不怕被人找上门欺负了。   董里正同村里的人谋划,在村头修建了进入村子的大门,“月水明村”牌匾高悬,村口另一边还伫立着顾驰的进士碑。   村门正中央是御赐的牌匾,另一旁是进士碑,月水村再也不是以前的月水村了。   上匾那日,宛阳府知府和临南县县令老爷都来了,不少有名望的人家也来了,当日的场景非常热闹。   后面也断断续续的有人千里迢迢跑到月水村看牌匾和进士碑,希望自己能沾沾光,月水村一下子热闹起来,从无人问津的小村子成了当地最热闹的一个地方。   董里正找来李老头、顾大郎、顾二郎还有村中其他上了年纪的老头一起商量,如今村中商量什么大事,总爱找来顾家兄弟俩,让他们听一听拿个主意,其实也是借他们的耳朵,传到京城顾驰那里,看看提出的建议是否可行。   董里正给他们每人上了茶,“咱们月水村如今这么热闹,我寻思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单靠种地谋生挣不了几个铜板,如今村里每天有这么多远道而来的人,光给他们做顿饭一天也挣不少钱呢!村里人多,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读书或是研究东西的天赋,还是要找一找其他出路,让咱们村子的村民,不管是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都可以谋生,不至于饿肚子。不仅不饿肚子,还要过上好日子。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   顾大郎思忖一会儿开口,“董里正说的不错,咱们村子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就要利用起来。这几日也有不少外来的客人午时留宿在我家里面,给他们做顿饭,轻轻松松便到手几钱银子,确实要比单纯种地划算许多。若是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来到村子,同时吸引他们在村子逗留的时间更长一些,咱们村民赚的钱会更多。”   李老头、顾二郎还有其他几位老大爷也纷纷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到最后董里正拍板,“咱们见识少,给三郎去一封信,将情况详细的告知他们,看看他和顾老头怎么说。”   顾大郎给顾驰去了一封信,告诉顾驰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同时还有一家人的家信。   书信在路途上慢慢的随着商队一起来到上京城。   京中的日子还在继续,叶溪在国子监教授外语,顾父成了工部正式的官员,小桃子和舟宝一日日长大,启蒙识字,是家中的开心果。   不过顾驰在户部可就不那么顺利。   他是正四品下的户部右侍郎,之前几年一直待在翰林院,在户部没有什么根基,如今来到户部几个月,没有贸然崭露头角,而是向上峰和同僚取经,一点点的了解户部的情况。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自然也掌管着大周朝的钱袋子,也就是国库。   虽说六部都是大周朝的部门,可五指还有长短呢,更何况是六部,户部因为与银子打交道,一直是六部之中最受皇帝重视、待遇也是最好的那一个,当然一旦遇到事情,肯定也是最棘手的那种。   文正帝最近在着手处理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前朝皇帝不作为,大权旁落,整个朝堂风雨飘摇,由世家大臣把控,相应的,国库的银子没进皇帝的口袋,而是如同左手倒右手,都进了那些臣子的口袋里。   这些臣子自是没有明目张胆的将国库的银子拿入自家库房里,他们美名其曰“借银子”。   今个自己老母得了不治之症,看病要银子,就开始向前朝皇帝哭穷;明个没银子买房子,要留宿街头了,也要向前朝皇帝哭穷。   前朝皇帝不管事,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大手豪迈一挥,将国库里的银子拨给臣子,唯一一点勉强值得称赞的地方,便是让借钱的臣子打了借条。   可惜有借条也没用啊,臣子不还钱,当皇帝的还能一直拉下脸面让臣子还钱嘛?加上文正帝新登基那几年没什么实权,借银子这件事一拖再拖,时到今日也没人还银子。   文正帝不乐意,如今他大权在握,国库充盈,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虽前一段时间,三千人马出行、外朝使臣来贺送来了不少黄金白银,可谁也不会嫌弃银子扎手,他作为皇帝亦是如此。   文正帝下定决心,此次一定要将前朝那些臣子的借银要回来。还特意找来户部的官员谈了话,叮嘱他们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成。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重担全落在了户部的人身上。   这个事情可不好办,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可端看文正帝的态度,无论采取何种办法,都要将银子要回来。   户部的官员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连饭都吃不香了,这可真是个难差!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随遇而安”20瓶灌溉,小仙女“噢 乖”5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风力水车:明·宋应星《天工开物》:“扬郡以风帆数扇,俟风转车,风息则止,此车为救潦,欲去泽水,以便栽种。” 第105章 户部还银(一)   文正帝的命令摆在这儿,臣下只有按令行事。   依照顾驰看来, 他挺赞成文正帝让官员还银的。这是一笔烂账, 如若不盘算清楚, 损失的可不是百两千两。   国库银子有上千万两, 其中一大半都进了朝臣的口袋, 若是将这些银子都用在百姓身上,将能造福多少民众。   前朝皇帝不管事, 大臣们也是狮子大开口,今个给自己老母看个病, 明个家中父亲又不行了,一次就能借走上千两白银;买座房子,一次就是几万两银子。   起初只有那几个官职高胆子大的官员敢向朝廷借银子,可慢慢的, 其他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能不心动?凭什么你可以从朝廷借银子, 我就不可以?   拿别人的银子进自己的口袋,轻轻松松到手这么多白银。是以一个两个的,只要是个官,不管官阶高低,都要冲朝廷借些银子。   一来二去, 小官估摸着借走了数千上万两银子,至于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官,可就不是几万两银子能打发的,在这基数上要翻个十来番, 几十万两都是少的,更厉害的能从朝廷借走百十万两银子。   这可都是国库里的银子啊,应该用到大周朝百姓身上的,却被这些尸位素餐的臣子们中饱私囊。   可让这些朝臣将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美名其曰是从朝廷借银子,这些银子已经在他们手里握了几十年,谁又愿意轻易还回去呢!   户部的一把手是户部尚书高尚书,看着皇帝交代的任务,他抚着胡子不吭声,脑海里思忖着对策。   前朝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借点银子,只不过是数目多少而已。   他也借了不少,借的钱早就花完了,在上京城购置庄子,买五进的大院子,入手喜爱的大家笔墨和真迹,这都需要不少银子。粗粗算下来,他借了估摸着有十万两雪花银。   可这还算是少的,前朝时他的官职不算大,也没敢借太多白银,如今欠条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放着生了一层灰。   文正帝把还银的事情交给他,这不是件好办的差事。   从高尚书自身来说,如今猛然拿出十来万两银子还回去,这不是要他命嘛!拿自是能拿的出来,可谁愿意乖乖的还回去?   这是其一,其二,高尚书要不了两年就要致仕,儿子也不太成气候,在官场上行走,仰仗的都是人脉关系。   若如他非要强硬的让其他官员还银子,这是得罪人的事情啊!待日后他致仕,自家又该如何立足?曾经得罪过的官员会不会趁机给他挖大坑?   这都是有可能的,高尚书做了一辈子的官,临老了,可不能让还银这件事影响自己以后的日子,还有儿子们的前途。   是以他打定主意,银子是要还的,毕竟要在文正帝面前做做样子。可还银这件事不能由他来做,能拖一天是一天,待他致仕后,后面接替的新户部尚书,想怎么做都和他没有干系,他只要拖过眼前这几年就行了。   盘算清楚以后,高尚书拿出名单看了看,这几天户部加班加点的已经整理出具体的欠银名单和数目。   他表面功夫做的足,呈现给文正帝还有外人的,是一副强硬要钱的样子。   可实际呢,却是和那些欠银的官员打好交道,双方商谋着,先还一小部分银子,比如先拿出千两银子,至于剩下的欠银,承诺在日后五年还是十年,或是二十年、三十年还请即可。   几十万两白银他们不愿意拿出来,可是千两银子小菜一碟,大家都愿意拿出手。   高尚书满脸笑眯眯,对着那些欠银的官员道:“等到三十年后,如今的这位”,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天,“如今的这位在不在位还不一定呢!等到新皇继任,咱们这欠银,更是老黄历了,如何继续追究下去?最后定是不了了之。”   前朝事,前朝毕,像文正帝到今朝还在追究的皇帝可不多见,许多大臣因还银这件事,对文正帝心生怨怼,若还在前朝的话,皇帝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臣子们牵着鼻子走。   高尚书这么一弄,大伙还银非常的利索,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欠条他们也不知打了有多少,如今再写一份欠条而已。   一个两个都都是先送来几百上千两银子,剩余的打好欠条,三十年以后有能力了再还钱。   其他五部的官员还在张望户部怎么处理这件事,却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件事便被解决了,重要的是还没闹出什么事,进展十分顺利。   不知情的纷纷赞叹户部尚书有两把刷子,事情办的又快又好,可知情的人,却在等着看好戏。   温元之连连摇头,“高尚书自以为聪明,可我看他是在作死!陛下的态度非常坚硬,一定要看到实打实的银子。可高大人拿着那一丁点银子还有数不清的欠条呈给陛下,这不和前朝的行径一样吗?陛下岂能满意!”   “老师说的不错,高尚书做出此等决策,户部也有许多人不满去,可他毕竟是一把手,下面的左侍郎没有反驳,更加轮不到学生来说什么。” 顾驰叹口气,“高尚书说陛下把这件事交给户部,他理应全权负责,我们其他人毋须插手。”   温元之轻笑一声,“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初入户部,根基不稳,若是听劝的上峰,倒是可以提一提建议。可若是遇上像高大人这种人,你提出建议,他不但不会领情,还会把你记恨上,不要贸然出头,在一旁看着就是,他肯定在陛下面前讨不了好。”   温元之猜的不错,文正帝看着面前的高尚书,还有那一堆的欠条,简直要气笑了。   “高大人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朕把任务交给你,可你又是怎么办事的?” 文正帝面色紧绷,冷峻的语气回响在安静的大殿内,眼眸似冬日的寒夜一样冰凉,透露出化不掉的凉意和怒气。   高尚书赶忙佝偻着身子,一副实在束手无策的样子,“还请陛下.体恤,这本就是前朝的欠银,当时借银子的官员,有些已经致仕不知在何处,还有些已驾鹤西去,坟头的草有好几尺高。老臣低三下四的问他们要银子,可实在束手无策啊!每家每户都是拖家带口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当时借银的时候手里紧张,如今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老臣无奈才想出此法子,先让他们还一部分银子,剩余的慢慢还银。”   文正帝冷笑一声,“高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以为朕也是好糊弄的?前朝时朕虽年纪小,可也已明晓事理,当时借银的官员有几家是真穷的揭不开锅?他们怕不是比龙子凤孙还要富贵!拿着国库的银子,去风月之地挥毫千金,听小曲养歌姬更不在少数,如今倒是一个个哭穷。一个两个的借了几十万两银子,可如今还了几千两就想打发朕。”   文正帝拿起高尚书呈奏的奏折摔在案桌上,因太过愤怒手背上青筋浮现,“你真的将朕放在眼里了吗?”   高尚书身子一哆嗦,“还请陛下.体恤!欠银的官员人多势众,老臣实在无能无力,豁出去这张老脸,那些人也不买账!老臣为官多年,所作所为陛下都看在眼里,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事情不如陛下所想,是老臣无能!”   “你是挺无能的。”文正帝冷哼道,丝毫不给他面子,这群老臣倚老卖老,还想拿捏他堂堂天子,以为在他面前哭哭穷、说几句软话,将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就能瞒过他这个皇帝,算盘的挺好,可惜文正帝不买账。   高尚书说了这么多,不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弃大周朝的利益于不顾,朝廷养着这样的臣子,实在是令人寒心。   “有句俗语说的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国库里的银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是用来满足某些臣子的私欲。诚然有些官员已致仕,或是已不在人世,可子孙后代犹在,想必其儿孙也担任或大或小的官职,总有能力还银。再不济,拿出房子、庄子、金银珠宝抵债也可以。只要有心还钱,多的是方法。你是朝廷官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不成还要朕教你如何办事?”   文正帝面无表情,踱步到高尚书面前,“朕记得你也欠了十万两白银,高卿口口声声说管不着别人还钱,那总能管着自己吧!作为户部的上峰,理应要带个好头,你什么时候将这十万两白银补上了,什么时间继续回到户部上值。不然的话...”文正帝冷哼一声,“高卿年事已高,也是时候在家含饴弄孙、颐享天年。”   高尚书身子一僵,他再有两三年即将致仕,若是这个时候退下去,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致仕后的赏赐、荣耀都没有了,功亏一篑。   这银子,无论如何,都要拿出来,不然在皇帝面前讨不了好。   究竟是得罪天子,还是得罪官场上的人脉往来,高尚书已无从选择。   这道理他都懂,可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让他当出头鸟,这无异于割他的血肉,高尚书宦海浸淫多年,亲人不可靠,夫妻如同林鸟,儿孙有时也会撕破脸,唯独银子不会背叛他,若真是将十万两白银拿出来,他们高家势必要大伤元气。   思来想去,高尚书拿不定主意,一时未吭声。   看着高尚书这幅样子,文正帝越发生气,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一个老臣竟然还拿不定主意,当官当久了,他们似乎已经忘记,大周朝的皇帝不是这些老臣,而是他这个天子。   “ 朕也不勉强,高卿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继续回到户部。这一段时间,高卿好好在家歇息,户部的事情、还有还银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交给下面的人办理即可。”文正帝看也不看他一眼,“来人,将高大人送出去。”   文正帝依靠在龙椅上,食指点着眉心沉思,还银这件事,要找一个身后与各方利益都无牵扯的臣子,手段强硬有魄力,还不怕事。   既然此事交给户部办理,户部尚书是指望不上了,户部左侍郎的父亲,也欠了不少银子未还,更加指望不上,唯一可靠的,便是户部右侍郎顾驰。   文正帝叹口气,朝中官员众多,可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寥寥无几,前有温元之,今有顾驰,也多亏他们一对师徒,给自己解了不少忧愁。   “来人,将顾驰召来。” 文正帝闭目养神,对身边伺候的严公公道。   顾驰很快赶来,文正帝召他为何事,他心里有几分思量。当今天子心怀天下,励精图治,不是如前朝皇帝一样好糊弄,哪位臣子若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朕也知道还银的事情棘手,可有什么需要朕下命令的,朕一定会支持,但高尚书此等行径,委实令朕失望。” 文正帝叹口气,“朕如今遇上什么事情,总爱找你商量,若是所有的臣子都与你一样,朕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顾驰挂着笑,“微臣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朝廷给微臣俸禄,陛下赏赐微臣金银、房子、荣耀和升职,微臣享受了这么多东西,理应做出点东西,方才不辜负陛下的看重和天下百姓。不管是老一辈的臣子,如老师,亦或是新踏入官场的进士,也有许多值得尊敬的臣子。能在陛下此等明君面前办事,得明君赏识,是微臣们的荣幸。”   文正帝眉头舒展,面上露出笑容,“你这是故意说好听的话让朕开心呢!”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话,皇帝也不例外,被顾驰这么一通话夸赞后,文正帝身心舒畅,心中郁结的那股气也没有了。   “爱卿可以什么好建议?”文正帝看着顾驰。   顾驰开口:“臣以为,还银这件事势在必行,臣看过户部统计的名册,所欠的银两加起来有六百万两左右,占每年国库总数的两成左右。国计民生,处处需要不少银子,一丝一毫都不可浪费。”   如今百姓的生活比前朝好过许多去,可国库的银子却远比不上前朝充足,即便身为皇帝,仍免不了捉襟见肘。   前朝赋税严重,搜刮民脂民膏,赋税、盐税等等非常高,百姓怨声载道。也正因为赋税高,前朝的国库才充盈。   今朝文正帝减免、降低赋税,国库的银子自是比不上前朝,加上每年军饷、兴修水利、各地书院、学子身上等多方面的投入,又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支出的多,所以文正帝才迫不及待在边疆屯田,以此降低军队支出,开辟陆路贸易,以及计划中的海上贸易,以求充盈国库。   文正帝点头,“爱卿说的不错,国库是一个朝廷的根基和支柱,朕坐拥大好河山,每日进国库里的银子多,可支出的更多,有时候想一想国库里的白银,朕愁的连觉都睡不好。周朝众多子民,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哪一项离了银子都不行。”   顾驰接着道:“臣想着,那些致仕或是已离世的官员,欠银可由后代偿还,也可以拿家产抵扣。仍在仕途的官员,同样也是如此,在规定期限内,用家产抵扣,偿还的缺口若是实在补不上,每月从月俸里扣除一部分,何时扣除完毕,何时结束。不仅如此,除了偿还欠银,还要有利息,这么多白银,放在钱庄里面,每年还能生出不少钱呢,可不能白白的让这些臣子们获利。有奖有罚,若是乖乖一下子拿出银子偿还,可以适当减免一小部分,第一个出头的,也可以给他一些荣耀。”   文正帝暗自点头,“利息?不错,钱生钱,这些大臣们白拿了这么多白银,应该付出点利息。光他们拿出来的利息,可就值一大笔银子,爱卿你这想法不错。可若是他们拒不偿还,又当如何?”   顾驰面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先发制人,欠银的都是前朝的官员,如今一个两个年纪已经不小了,家族盘根错节,子孙后代无数,与人往来行走,讲究的唯“面子”二字。可以利用京华小报,将欠银的名单和数目公布上去,率先还银的可以在上面进行肯定,拒不还银的,也可以在小报上披露出来。同时可以公布朝廷每年的计划,预备将国库中的银子用到何处,让百姓吃一颗定心丸,关系到子民的切身利益,想必他们会更加支持还银这项举措。”   “先礼后兵,之前已经开始还银,给了朝臣们机会,这是‘礼’,接下来就要开始‘兵’了,态度要坚硬,不能有一丝心软,对待所有的官员一概同论,不可偏袒一个人。世家大臣都是讲究面子的人,一旦事情公之于众,他们损了颜面,面子上过不去,自会乖乖还银。实在有那等拒不偿还的臣子,那就停职在家,什么时候还上了,什么时候再继续做官。”   “利用京华小报?”文正帝思忖一会儿,“你说的有理,到他们如今这一境地,面子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同时还要杀鸡儆猴,这样后面观望的人才会乖乖的还银子。”   文正帝起身,大步走到顾驰面前,“户部高尚书靠不住,户部左侍郎家族与欠银有牵扯,且他本身也靠不住,墙头草一样,几面讨好他人,得罪人的事情他可干不了。如今朕把还银这件事交给你,爱卿可愿意?”   顾驰心中激荡,越过两位顶头上司,将这项任务交给自己,虽然艰巨,可这正是文正帝对自己的看重,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若是他办好了,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会更上升一步。   顾驰面上挂着笑,“臣愿意,臣这一路走来,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恐怕还有许多人在背后骂臣呢!可臣无惧,为陛下办事,为百姓负责,臣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享受了这么多待遇,本就应该做点儿实事。”   “哈哈”,文正帝朗声大笑,笑的开怀,“ 好,朕就将还银这件事全权交予你负责,有什么需要协助,无需通知他们,你可以直接调令,事后禀告给朕即可,朕在后面给你撑腰,你可以放心大干一场,不管能否成功,朕都不会怪罪你。老骨头难啃,沉疴积弊更要下猛药,即便此次不成功,早晚朕也会将银子要回来,不会放弃的。”   “微臣领命,定会尽职尽责。”顾驰脊背挺直,语气坚定。   就这么,还银的领头人从高尚书变成了顾驰。   那些老臣们嗤之以鼻,丝毫没有将顾驰放在眼中,一个为官几十年的尚书他们都不怕,又怎会屈服顾驰一个四品官员、踏入官场没几年的年轻人?   顾驰二话不说,派遣侍卫和官员一家家上门要钱,拿着他们签过名、按过手印登记在册的欠条,欠了多少银子一清二楚,容不得他们反驳。   欠钱的才是大爷,这些都是老油条了,要不然就是大门紧闭不接客,要不然就是随意派个管家出来打发,要不然就是佯装身子抱恙不方面见客。   若实在躲不过去,便开始哭穷自己实在没有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恐吓着要上吊撞墙,怒斥顾驰上门要账逼死了他们这些老臣。   一时间不少人咒骂顾驰,甚至给文正帝上奏折弹劾顾驰,可顾驰家庭和睦,为人勤恳负责,待人彬彬有礼,不管是为人处事、或是学识做官都没有可抨击的地方。   实在是找不到可指责的地方,这些上蹿下跳的官员开始胡乱编造,被文正帝一眼识破,毫不留情的驳回去当庭训斥这些人。   就这样这些欠银的大爷们也不消停,还有些甚至跑到顾府面前大肆咒骂,故意上门找事,见不到人,就开始透过高墙往院子里扔石子、臭鸡蛋等,企图将顾府搅的不得安宁。   他们根本没把顾驰放在眼里,皇帝派谁来办理这件事他们都不怕,人多势众,看谁能耗的过谁!   顾驰吩咐家中的奴仆清理好院子里被人丢进来的东西,前不久新买了几个婆子,这样顾母和叶溪她们也可以不必那么劳累。   他特意交代家中的人不要在屋檐下走动,以免不慎中招。   顾家可是有文正帝亲赐的牌匾,见匾如见皇帝一样,容不得这群人放肆。   顾驰立即去报了官,特意派遣衙役守在街口,上门找事不仅影响的是自家,一条街上的其他人家也受到不少影响。   有衙役守卫,那些上门找事的人受到了训斥,严重的在大牢里还被关了几日,受到教训后方才安分下来。   顾父看着自己儿子,“三郎,你办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家里的事情你别担心,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小桃子也依偎在顾驰怀中,脆生生开口,“爹爹,小桃子和哥哥不怕那些小石子和臭鸡蛋,他们是坏人,爹爹要好好治理那些大坏蛋。”   舟宝接过话,白嫩的小脸儿上满是担心,“爹爹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要让那些坏人欺负你。”   叶溪走上前冲他一笑,“夫君,爹爹和孩子们说的是,你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肯定不乐意,你要一步一步走的仔细小心。”   顾驰看着面前的家人,心头暖暖的,“我晓得的,你们放心吧,暂时没有动作,就是要逼的他们跳脚,马上他们就跳不起来了。”   欠银的那群人蹦跶了好多天,看着顾驰没有行动,面上露出一丝轻笑,姜还是老的辣,吃进去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让他们还钱,等到下辈子吧!   可第二日他们可就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之外的修改,大部分是在捉虫,所以小仙女们看到提示修改不需要重新再看一遍。   小仙女“酒肆”5瓶灌溉,小仙女“凌夜辰”5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户部还银(二)   这一日一大早,因未还银暂时被赋闲在家的高尚书呷了一口茶水, 拿过管家方才取回来的小报, 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上京城京华小报流行, 尤其这些官老爷们更是每天早上都会看一看, 借此了解京城大事。   高尚书拿起小报看的第一眼, 刚刚喝进去的那口茶水一下子呛着喉咙,他一边喘不上气使劲咳嗽, 一边眼睛瞪圆,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平稳, 伸着指头指着小报正中央最醒目的地方,哆嗦着开口,“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旁的管家有些疑惑, 走进几步往小报上扫了一眼, 就这一眼, 管家赶忙移过眼,心中后悔不迭,要是早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他一定不亲自取回来,让小厮办这件事多好。   高尚书大喘气, 浑身气的哆嗦,一副马上要倒在椅子上的样子,管家赶忙几步过去给他拍着后背顺气,扶他依靠着椅背, “老爷别太生气,还是身子要紧。”   “不生气,能不生气嘛!老夫的老脸啊,今个被毁了,以后还如何在官场上行走,还如何出门见人?”   高尚书紧攥着京华小报,手背青筋浮现,咬着牙道:“这顾驰倒是个狠角色,终日打雁,却终被雁啄,以往是我们小看他了。到底出身乡下,泥腿子上不得台面,出了事只会昭告天下沸沸扬扬,一点都不给他人顾面子。”   光脚不怕穿鞋的,顾驰不要脸面,敢把他们欠银的事情捣出来,欠了多少银、多长时间未偿还、借银者的姓氏等等,刊登在小报上面,公之于众。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将他们借银不还的事情让全大周朝的子民都知晓了。   他们不得不怕,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物,更甚有些是传承上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平日最讲究“礼”一字,最维护的也是“面子”一事。   高尚书眉头皱得死死的,若不是顾驰授意,小报又如何能得知具体消息,又如何敢刊登这些东西,还在如此醒目的位置,占据了大片篇幅,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   而顾驰敢这么做,与他们所有的官员撕破脸,他只是一个四品官而已,根基不稳,又如何有此能耐?   背后撑腰的肯定是皇帝,也就是说,文正帝已经对他们拒不还银这件事很不满,故意将消息传出去给他们施加压力。   皇帝这是明明白白的给他们释放出讯息,催着他们这群人赶快还银。做臣子的不给皇帝面子,礼尚往来,皇帝也就将这群臣子的面子扒下来。   皇上逼迫到如今这一步,于情还是于理,不管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百姓,他们不得不还银子。   可如今比还银更紧迫的事情,是不能让小报流传的更广。   “去,快去,将府里的人手都派出去,赶快将今日的小报通通买回来,能买回来多少就买回来多少,一定不能流传出去。” 高尚书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原来顾驰前几日无所作为,感情就是等着今日这一出呢!   这几日他们这些欠银的官员,跳脚的可不在少数,这件事说上天,是他们有错在先,加上这几日一直找借口不还银,在加上今天这一出,如今他们欠债不还的形象板上钉钉。   管家得了高尚书的吩咐,赶忙召集府中其他小厮按照命令行事。   看着管家急忙离去的身影,高尚书顺了顺气,拿过青瓷茶杯就往嘴里灌,“啊,呸,烫死老子了。”   他被烫的生疼,早已没了以往的风度,骂人的话跟着吐出口。   这茶水是刚倒的热茶,热气还翻滚着呢,高尚书一个不留神,嘴角舌尖烫了几个大炮。   点背的时候喝口茶都不顺心,高尚书急火攻心,将青瓷杯摔的粉碎,地上一片破碎的青瓷片。   不仅是高尚书,上京城大部分人家都收到了今日的小报,和高尚书一样欠银的官员,也是生了闷气之后,赶忙派人将小报买回来,不敢继续流传下去。   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一步,只要是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订阅小报,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专人送来。   而上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有家底的人家,是以大多数人家都有小报。在高尚书一群人没行动之前,其余人家早早的就已经收到了小报。   堵不如疏,高尚书他们妄图将小报拦截下来,这又如何做得到。再者即便今日被他们得逞,可小报每天都要发行,拦是拦不住的,总有流传出去的那一天。   更值得一提的是,小报可不仅仅是在上京城流行,全大周朝其他省城也有不少人通过京华小报了解朝堂大事和京城中的事情,所以小报在其他地方也很是流行,只不过是因距离远近问题,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小报。   这也就是说,要不了几天,等小报传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到那时就不仅仅是上京城的百姓知道这些官员欠银不还,而是整个大周朝的子民都要知晓他们的“英明”事迹。   果不其然,百姓们平日虽不在官场,谁是几品官、谁升迁还是贬谪了他们不清楚,可一旦牵扯上与官员们的事情,他们可感兴趣的很。   “呦,以前只见过吃喝嫖赌丢掉家产的还不起银子,今个倒是看了眼界,原来这些官老爷们也是无赖。”   “可不是嘛!一个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如今拿着百姓交给国库的银子寻欢作乐,拿着咱们的血汗钱,享乐了这么多年,还死撑着不还钱。要是这些银子用在百姓身上,咱们的日子会更好过。皇上做得对,就应该把银子要回来。”   “这些银子只是借给他们用一用,用了这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有名有姓的都指出来了,要是谁仍不还银的话,反正咱们闲着也没事干,天天到他们府上门前催着还银。这些人做的“好事”,一个都别想轻易被放过。”   ......   上京城的百姓议论纷纷,有嘲讽的,有破口大骂的,甚至还有些激愤的跑到这些欠银官员家门前叫骂还银,尽管大门闭门,臭鸡蛋、石头子、破鞋等等,一个劲儿的往院子里扔。   这些欠银的官员以及家人苦不堪言,一不小心就会被臭鸡蛋砸头,一个两个不敢迈出屋门一步。要想善了,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出银子。   酒肆里、客栈里,说书的也编成故事嘲讽这些人,过了两三天其他地方也知晓了这件事。京华小报再接再厉,接连几天刊登了同样的内容,这些欠银的官员成了全大周朝的笑料。   若是放任这些官员欠银不还,那受损的便是百姓们的利益。大家伙拧成一股绳,不停的抨击咒骂这些官员,强烈要求他们还银,甚至有些机灵的人,还编成了顺口的诗歌讽刺他们。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谁都没有讨到一丁点儿好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名声已经毁了,朝廷怎会重用声誉受损的官员呢!   等到了如今,不需要顾驰上门收银,他们一个两个颠颠儿的主动去到户部将银子送上。他们是完了,就盼着陛下看在他们积极还银的份上,可以不将这件事牵扯到家族其他人身上。   光有银子还是不行的,顾驰看着来人,“ 这么多银子钱生钱,即便放在钱庄里不动,每年还能有不少利银呢。大伙白白享用了这么多年,光还本银可不行,利息就按如今钱庄借银的利息,各位借了多长时间,应有多少利银,我们户部的官员勤快,早就算好了。各位对照着银子和利银,一个个排好队还银吧!”   高尚书他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可真是憋屈,还银子就算了,竟然还要还利息。   可如今哪有他们说话的份儿,即便再不情愿,再怎么肉疼,还是只能乖乖拿出银票还银。   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国库,不费一兵一卒,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不少刺头仍想着法子尽可能的为自己谋利益。   有些人以为全天下就他一个人聪明,自家库房的雪花银拿出来多肉疼啊,是以他们不还银,拿几进的房子和郊外的庄子,还有一些珠宝玉石、瓷器字画古玩等来抵扣。   顾驰看着他们列好的单子,“ 拿这些东西抵扣也可以,可一日事一日毕,你们的借银是在二十年前,那么这些房子、庄子的价格也要按照二十年前的定价来算,至于这些古玩字画珠宝等等,户部不收,还请诸位大人带回去。”   顾驰面上带着笑,语气中却显露出强硬,“还回国库的银子要用于天下百姓,一个铜板都不能疏忽,不然受损的是周朝所有的子民,相信各位大人手指头里漏个缝,就能够将银子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如今上京城一座房子的价格,怕是要比二十年前相比,翻了十几番。可无论翻几番,房子主要的用途还是住人,本身不值当这么多银子。   这群人打的一手好算盘,拿如今房子、庄子的价格抵还二十年前的欠银,顾驰若是真的同意,吃亏的还是朝廷。   至于玉石墨画等等,这价值更是没法估量,一副普通的画,可能本身只值几十两银子,可这些大臣声称是上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顾驰又不可能一一核实,也无法确定具体值多少银子。   最重要的是,国库的银子是要干实事的,拿这些字画抵扣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可能在国库里落了几层灰也派不上用场。   是以顾驰干脆一刀切,只能拿银子、银票和房子、庄子来抵扣,并且是按照几十年前的价格来偿还欠银,其余的东西统统不要。   顾驰说的强硬,其他人可不干,高尚书还有其他前朝时官阶高借的银两更多的官老爷们,面色不善,“顾大人说的轻松,不让用这些东西抵扣,我们如何一下子拿的出这么多现银。顾大人出身乡下,可能不太清楚世家的情况,我们家大业大的,银子用来卖地、或是开铺子,亦或是给族中子弟们奖赏,各有用途,一下子还真没有这么多现银。”   这个顾驰可真是狡猾,像他们这些人,前朝时借银可是统共借了几十万两白银,如今是真的拿不出来。即便真的可以拿出来几十万两白银,他们也不是个傻子,用实打实的银子还钱多不划算,其他的房子珠宝等,说它们值多少钱,那就是值多少钱,用这些东西还银才划算嘛!   可惜这顾驰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珠宝玉石不收,房子、庄子按从前的价格来算,这些东西如今很值钱,可若是按照二十年前的价钱,那可真是一文不值。   这样一来,傻子才拿房子、庄子抵扣呢。如果按照如今的市价,可能一两座房子就够还钱了,可要是按照二十年前的价值,二十座几进的大院子也不够还银呢!   顾驰笑了笑,“退之出身农家,的确不太了解世家大族的规矩。可退之从小就明白一个事理,欠债就是要还钱,还的是钱财,而不是其他东西。各位大人家大业大,家里的都是好东西,将这些好东西出手抵扣成现银,想必不少人抢着要。距离还银的最后期限还有好几日,退之不着急,就在户部等着各位大人拿着银子还银,到时候自会销毁欠条。”   高尚书看着昔日自己的下属,心中连连感叹,之前顾驰在户部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还以为他是个泥人一样好拿捏,可如今倒是他看走了眼,强硬又固执,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高尚书上前一步,“ 顾右员外郎这是故意为难我们啊!我们实在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现银,只能拿这些东西来偿债。我给顾右员外郎出个主意,朝廷将这些东西收回去后,可以再卖出去,想必更能卖出个高价,到时候出手,朝廷不费什么力气,入账的又银子更多。顾右员外郎觉得如何?”   上京城如今大部分官员都在忙着还银,出了不少血。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将东西卖出去,一是难以找到入手的主顾,毕竟还银的时候这些官老爷们个个在哭穷,要是转头就又买进不少好东西,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二来嘛,他们出手出的急,只能贱卖出去,卖不了多少银子,可能连本都收不回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是以高尚书这群官老爷,都不愿意将玉石等东西变成现银还给国库。   高尚书他们能想到这一点,顾驰自是可以想到,说的好听,什么朝廷转手出去又能翻几番,首先这么一来,给官员们加重了不少任务,最重要的是,也要有敢买的主顾啊!   还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谁又知道陛下对这些欠银的官员是什么态度,万一陛下不喜,谁还敢买这些人的东西!有钱的主顾拿捏不好朝廷的态度,不敢买,这还怎么卖的出去!   极大可能,是这些东西堆在国库里生灰,最后吃亏的还是朝廷。   顾驰一步也不退让,“ 欠银的是各位大人们,借走的是银子,原样还回来的也要是银子,这也是陛下的命令,退之听令行事,各位大人不必再多说。陛下.体恤,只要在规定期限内还请,便是朝廷的好臣子。实在无法偿还的话,会从月俸里面扣除。当然,若是各位大人执意不愿还银,那等哪一日银子还清了,哪一日再继续上值。”   “你,你!” 高尚书指着顾驰,黑着脸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顾驰,将文正帝和百姓搬出来,他们不照做的话,便是愧对朝廷和天下百姓。   还用罢官威胁他们,他们已经丢了面子,可不能将乌纱帽也丢了。   话说到这份上,这群官老爷即便不满意也无可奈何,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的还银子。   卖房子的卖房子,卖庄子的卖庄子,玉石珠宝、古玩字画全都低价卖出去,最后一脸肉疼的将银子还给了国库。   当官的当到他们这份上,可真是憋屈,一大把年纪了,欠银的事情刊登在小报上,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脸,外面不知有多少风言风语。还银就算了,还要还利息,必须是实打实的银子。   还要一个两个的主动来到顾驰面前还银子,谁都不想做最后一个还银的,争取在陛下心里留下好印象。心里肉疼的在滴血,面上还要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他们不开心,可文正帝开心极了,欠银六百万两,加上多少年来的利息,雪花银进入国库,他终于解决一桩心事。   文正帝召来顾驰,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多亏有爱卿,不退让一步,不仅将银子还回来,还出乎朕的意料,利息也帮朕要回来了。”   “想要什么奖励,和朕说一说?”文正帝赏罚分明,臣子事情办的好,他是一定要奖赏的。   “臣有一件事需要陛下帮忙,前一段时间,家乡的兄长和里正写信给微臣,自陛下赏赐牌匾之后,有许多外地人来到月水村,里正他们询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村民多挣几个铜板。”顾驰道。   “月水村三面还山,行走不太便利,去到别处要翻几座山头才能过去,臣想着要让村民富起来,首先要有一条还算便利的道路。其次村里世代种田为生,还是要着手种地这件事,陆路出行带回来许多从未见过的种子,臣斗胆问陛下要一些,希望能在村子里种植,这也算得上当地的独一份,想必能卖不少铜板。”   “等到交通便利,广阔的粮田,青山绿树,月水旁不断转动汲水的风力水车,还有陛下御赐的牌匾,夏季最适合避暑,也能吸引更多的人群。不拘是卖吃食,还是留外人住宿,想必村民们的生活会更好过一些。”   文正帝笑容满面,“你的请求朕答应了,这都是小事,不费什么力气。你为了村子着想,虽走出了那个小小的村子,但心里一直挂念着村民,有情有义。可将此次奖赏的机会用到村子上面,难道自家就没有想要的东西?”   顾驰笑道:“ 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有时回想起以前的日子,与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衣食无忧,家人健康和睦,臣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到有什么缺的东西。”   文正帝夸赞一句,“爱卿你没有私心,一心为了他人,值得敬佩。”   顾驰推辞道:“臣也是有私心的,天下多少贫穷的村子,可臣顾不了所有的村庄,想要先把自己出生的村子发展起来,让淳朴的村民们日子越过越好,这就是臣的私心。”   “这种私心很正常,不算什么!”文正帝见过不知多少臣子,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顾驰说的都是真心话,“朕还是那一句老话,有你这样的贤臣,是朝廷的幸运。你现在想不出来也没事,朕这一句话随时都作数,等你哪一日想要什么奖赏,就进宫来告诉朕。”   文正帝冲着一旁的大皇子道,“珩儿,你来当个见证人,省得父皇日后忘记了今日的承诺。”   “儿臣记下了,若是哪一天父皇忘记了,顾大人也不好意思提醒的话,就由儿臣来提醒父皇。”   少年如磬般清朗的声音响起,大皇子周珩今年十三四岁的年纪,周身气度非凡,剑眉星目,完全遗传了皇帝和皇后的优点,稍显青涩的面庞已然可见日后的俊朗。   文正帝“哈哈”笑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顾爱卿,朕记得你家的儿子和女儿快过生辰了吧!“   顾驰道:“陛下好记性,再过几日便是微臣两个孩子的生辰礼,马上就要又长大一岁了。”   文正帝脸上挂着笑,“朕记得还吃过两个孩子满月礼的喜糖呢,大皇子和公主他们也都尝了喜糖。恰逢他们生辰,朕不能不有所表示,你还银这件事立下的功劳可不小,朕也知道顾家人跟着受了不少惊吓,眼下你的位置一时不能动弹,待你孩儿生辰那日,朕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那微臣先替小桃子和舟宝谢过陛下。” 顾驰向文正帝道谢。   “小桃子?” 大皇子周珩在嘴里默念了一遍,嘴角不由得翘起,一定是个又甜又脆的胖娃娃。   顾驰回到家里,给月水村去了一封信,写了自己的一些法子,还有他向文正帝替的请求。   信中特意注明,这些种子要好生照料,顾驰还特意请了几个有经验的人士往月水村跑一趟,给村民们传授经验。   至于修路这件事,交代给临南县县令,到时候县令大人会派人来村子,修出一条便利宽阔的道路。   顾父脸上的皱纹舒展,三郎出息后不忘本,他欣慰的紧。   “这么一来,咱们村子会越来越好的,指不定过几年咱们回去的时候大变样,咱们都要认不出来了。” 顾父笑呵呵道。   顾驰道:”村里有两位兄长在,还有董里正和李叔他们,月水村肯定不是以前的月水村。”   太和殿内,文正帝看着自己的长子,越看越满意,大皇子既嫡又长,如无意外,他就是大周朝的储君。   “珩儿,你对顾驰如何看待?”   大皇子道:“这一段时间儿臣在户部学习,恰好目睹了顾大人的待人处事,顾大人身上有许多地方值得学习,有魄力、有见解,虽是书生,可丝毫不必为官多年的官员差多少,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大周朝的肱骨之臣。”   “此次还银,不少人应对顾大人咬牙切齿,但顾大人丝毫不退让,为了朝堂尽力,大周朝缺少的就是这样的贤臣。”   文正帝点头,“朕将你放到户部,就是要让你跟着顾驰学习,他虽是寒门子弟,可与他同一批的进士,唯他一人最得朕看重,不光是学识或是眼界、能力,对待家人、村民也值得称赞。你在工部,有什么不懂的,多多向他请教。”   “儿臣知道了。” 大皇子应下。   还银的事情告一段落,顾驰又在上京城出了名,谁人不知是他主导还了银子,百姓对他赞不绝口,那些欠银的官员可就不那么待见他。   不过顾驰也不在意这些,他每日户部、家里往返,日子过得颇为充实。   家中的两个小人一日日长大,再等几日过了四岁的生辰,就是五岁的孩子了。舟宝很听话,不过小桃子嘛,让叶溪和顾驰有点头疼。   小桃子人小心不小,顾家那一条街上的小伙伴都爱跟在她屁股后面玩耍。   小丫头个头挺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头上的蝴蝶珠花一摇一晃,好似真的一样,哒哒哒的和其他小伙伴跑来跑去,白嫩的小脸儿露出盛满蜜水的小酒窝,银铃般的笑声传的老远。   一日顾驰从户部回来,刚走第进一进院子里,就听到脆脆的声音,“爹爹,你猜猜小桃子在哪里?”   顾驰转头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小丫头人影,突然间看到一旁不算太高的树上枝叶颤.动,上面隐约有一个白玉团子。   这个小丫头,竟然学会了爬树,顾驰脸色黑了黑,若是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之前对小丫头太过宠溺,今个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树上的小桃子翘着小脚丫,欢快的冲着顾驰摆手,“爹爹,小桃子在这儿呢,你快看,小桃子厉害吧!”   小丫头高兴的在显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树下老父亲生气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酒肆”10瓶灌溉,小仙女“豆豆”8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 0 ^ 第107章 小桃子受训斥   “爹爹,我在这儿呢!” 半人怀抱粗壮的木瓜树上, 小桃子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 脆脆的冲着黑着脸的顾驰开口。   顾驰深吸一口气, 以防吓到小丫头, 面色恢复以往柔和的模样, “来,小桃子, 爹爹在树下接着你,慢慢下来, 好不好?”   既然小丫头能爬上去,想必一个人也能从树上下来。再说这棵木瓜树也不算很高,有顾驰在下面接应,不会出什么问题。   小丫头露出娇俏的小酒窝, 穿着精致绣鞋的小脚丫也跟着晃了晃, “爹爹, 树上看东西看的特别清楚,你方才一进门我就看见你了,若是我.日后也能长这么高就好了。”   顾驰不由得哂笑,若是比树还高,那不就成了一个小妖精?   “小桃子乖乖吃饭不挑食, 不能只吃肉肉,也要多吃各种蔬菜,这样子才能长的高挑。”   “不挑食?” 小桃子红红的小唇稍稍抿紧,不挑食是不可能的, 她喜欢吃肉肉,不喜欢吃青菜。   顾驰又道:“来,先不说这些了,从树上下来,你若是想要在高处看风景,爹爹带着你去摘星楼,那里夜晚清风徐徐,火树银花。现在从树上下来,爹爹在下面接着你。”   小丫头点头应了一声,利索的下树,粗壮的枝干随着小桃子的动作摇晃,如同顾驰起伏的心跳一样,为女儿捏一把汗。将女儿抱在怀中,顾驰面上的担忧方才褪去。   看着小丫头利落又熟练的姿态,应该不是第一次爬树,只不过这次恰好被顾驰看到。   小丫头白莲藕似的手腕环着顾驰脖颈,小嘴叭叭似的说着话。   顾驰将她抱进屋里放下来,面无表情,声音也有些冷,“ 为什么要爬树?爹爹和娘亲告诉过你不能上树,若是从树上摔下来怎么办?”   小桃子杏眼圆圆的看着顾驰,红唇抿成一条线,白嫩的小脸儿拧成一团,爹爹怎么换了个人似的,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她知道自己惹着爹爹了,抬脚就想要往顾驰怀里钻,撒个娇说句甜话平息顾驰的怒气。   没料想刚一动作,顾驰冷冷的声音又传来,“站在那里不许动,爹爹问你话呢!”   自小这丫头古灵精怪,每次一惹祸就往大人怀里钻,软软的小身子、娇娇讨好的话一开口,早就忘记为什么生气了。是以顾驰这次狠下心,要给小丫头一个教训。   小桃子嘴巴撇了撇,“哇”的一声哭出来,金豆子的泪珠不断往下掉,浓翘的睫毛湿润,杏眼湿漉漉的看着顾驰,一脸委屈样,“爹爹,爹爹好凶,爹爹凶小桃子。”   顾父、顾母在外听到孙女的哭声,赶忙跑进屋,心疼极了,“谁欺负我们小桃子了,不哭,不哭,爷爷、奶奶在这儿呢!”   看着靠山来了,小桃子抹把泪,“我想让爹爹抱一抱,可爹爹不让,爹爹还让我站着不能动,爹爹不喜欢小桃子了。”   越说越委屈,小桃子哭的更厉害了。   这个坑爹的丫头,倒打一耙呢。   顾母看了一眼顾驰,自己儿子她清楚,平日对小桃子这个掌上明珠喜爱的紧,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训斥小丫头。   顾母拿出帕子给她擦掉泪珠,“不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拉着小桃子坐在杌子上,“是不是你又不听话了,爹爹才训你的?”   小丫头不再继续掉金豆子,腮帮子鼓鼓的,有些心虚的偷偷瞄了一眼顾驰。   唔,爹爹还在生气呢!娘亲说过,诚实的好孩子才讨人喜欢。   小桃子垂下头,有些蔫蔫的开口,“我没有听爹爹和娘亲的话,偷偷爬上了树,惹了爹爹生气。”   “爬树有多危险,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和舟宝,你也和爹娘拉过勾,在没长大之前是不能爬树的,可你今日又是怎么做的?” 顾驰看着小桃子开口。   孩子们野,上山爬树、下水摸鱼,顾驰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再怎么乖巧的孩子也会有顽皮的一面。   可小桃子还小,若是从树上摔下来怎么办,伤筋动骨是其次,一不小心留下疤痕或是摔坏了腿脚,那一辈子就毁了。为了孩子们的安危,做父母的真是操碎了心。   小桃子垂着的头抬起来,经过刚才泪珠的洗涤,眸子更加清澈,走到顾驰的身边,揪上他的衣角,“爹爹,我错了,在我没长大之前,我不爬树了。”   看着女儿乖乖巧巧认错的模样,顾驰冷着的脸变得柔和,将小桃子拉进自己怀中,“爹爹记着你今日的话,若是下次再被爹爹抓到”,他指了指案桌上的木板,“那爹爹可不只是训斥你几句这么简单。”   小桃子赶忙双手背后捂着小屁屁,木板打人可是很痛的,小脑袋瓜点了点,“爹爹,我不会的,你放心吧!”   大手拉着小手,顾驰带着小桃子、还有顾父顾母他们,来到堂屋。   叶溪一眼便看到女儿红红的眼眶,将小桃子打发出去以后,看着顾驰开口,“小桃子方才怎么了?”   顾驰将事情讲了一遍,而后揶揄的看着叶溪,“小桃子爬树这一点随你,我还记得咱们未成亲时,有一日我刚走到阳山村村头,就看见树上一个好看的小姑娘,最后还从树上摔下来了,是我将你背回去的,还给你上了药酒。”   顾驰的目光柔和,带着缠绵和情意看着叶溪,“ 那时候咱们两个没见过几次面,可看到你崴了脚踝,我心疼极了;你在我背上的时候,总嫌那条路太短,要是可以一直背着你走下去就好了!”   叶溪脸颊一片绯红,如灿烂的晚霞,又似明媚的桃花,虽已成亲这么多年,孩子也这么大了,可每次被顾驰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还是感觉羞羞的,“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顾哥哥!”   最后“顾哥哥”三个字俏皮的拉长调子。   “是啊,很早就喜欢你这个小姑娘了!” 顾驰仰起唇角,自成亲后,便很少听到叶溪称呼自己顾哥哥,如今猛一听到,恍若回到以前的时光。   当年的小姑娘如今成了明艳动人的顾夫人,一颦一笑都勾着顾驰的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白发苍苍的以后,他都爱着顾夫人,要和顾夫人在一起一辈子。   “我也喜欢你呢,夫君。”叶溪脸上的绯红仍在,杏眼中含着绵绵情意,两颊的小酒窝盛满蜜水。   门外准备踏进屋的舟宝看到自己爹娘这幅样子,摸摸转过身拉着小桃子离去。   小桃子有些不解,“哥哥,咱们为什么不进去啊?”   舟宝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看向自己妹妹,“乖,哥哥给你讲故事听,昨日看了一个有关仙人的故事,仙人可厉害了......”   等到十六日那天,是两个小家伙的生辰,照例亲朋好友在一起吃顿饭,李晟如今膝下二子,李宏膝下一子一女,当日顾驰还有李家兄弟俩在一起奔波求学,如今一个个成家立业。   席间大家说说笑笑,忆起往昔,好不热闹。   而文正帝也没有忘记当日的话语,送来不少精致的贺礼。   陛下日理万机,却能将两个小孩子的生辰记在心里,他顾驰,果真是陛下眼中的红人啊!   那些对顾驰看不顺眼的官员,这一次又红了眼。   小桃子和舟宝开心极了,星星眼看着这么多贺礼。   文正帝出手阔绰,翠羽珠宝,珍贵的蜀绣绸缎等,这是给小桃子的,还赐下了孤本、上好的镇纸、新奇的小玩意儿等,这是给舟宝的。   小桃子打小喜欢精巧的首饰和珠钗,不过最令她喜欢的礼物,是一盒子又大又甜的脆桃。   如今步入十月中旬,上京城的蔬菜便已很是少见,更何况是这些水果,若是遇到哪个铺子里卖的有果子,排队的人疯抢,一个桃子大几两银子也有人愿意掏钱。   这桃子可算是送到小丫头的心坎上去了,人如其名,小丫头长着一张粉粉嫩嫩的蜜桃脸,每到夏季也喜爱吃桃子,和叶溪一个样,母女俩拿桃子当饭吃。   如今在这寒冬腊月,猛然见到久违的脆桃,她能不喜欢吗?   “这是宫中的大皇子送给你的礼物,当日陛下提起你们生辰时,大皇子也在场。” 顾驰开口,不愧是龙子凤孙,虽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可为人处事值得称赞。   只是一个臣子的儿女生辰而已,可大皇子还送上了别有心思的贺礼。   寻常人家冬日吃不到果子,宫里倒是能吃上一些,不过也是按照分例领取的,当今皇帝节俭,不重口腹之欲,在吃食方面也下令无需花费太多银子。   所以即便是皇子,吃些果子虽比平常人家容易,但也是有限量的,这估计是大皇子从自己分例中拿出来,送给小桃子的。   小桃子抱着洗的干干净净的水蜜桃不撒手,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大皇子?爹爹,大皇子是谁啊?”   顾驰笑道:“大皇子是陛下的大儿子,非常优秀的少年,十多岁的年纪,学识能力各方面都很突出,长的也是一表人才。”   小桃子点点头,“爹爹,你得空了帮我向大皇子哥哥道个谢,我很喜欢他送来的桃子。”   顾驰在户部任职,大皇子这一段时间也在户部跟着学习,户部一把手高尚书原本因还银这件事对顾驰颇为不满,经常找寻机会给顾驰挖坑,所幸有大皇子在,他不得不收敛一些。   第二日忙完正事,顾驰寻个机会对大皇子道谢,“臣的儿女特别喜欢大皇子您送来的礼物,还特意叮嘱微臣,一定要给大皇子您到个谢。”   少年俊朗的面上露出笑容,原本冷淡的眉眼因这一笑变得温润,周珩薄唇轻启,“顾大人不必太过客气,几年前吃过顾大人送来的喜糖,我一直记挂在心中。如今顾大人的儿女生辰,我也没有送多么贵重的东西,顾大人的一双儿女喜欢就好。”   他经常跟着文正帝学习如何处理朝政,是以也听过文正帝提起顾驰,自然也知道小桃子和舟宝。   虽未见过面,可听说两个孩子粉雕玉琢,香香软软的,可爱的紧。   当时送生辰礼的时候,按理说如往常一样送礼即可,无需他自己挑选礼物。   可周珩脑子里一直跳出“小桃子”这个小名,想必顾大人的掌上明珠肯定是个爱吃桃子的小丫头,他投其所好,将自己桃子的分例全给小桃子送去。   小桃子爱吃“小桃子”,周珩不由得勾起唇角,如春风拂面,拂走眉眼间的清冷,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这个甜甜又娇娇的小丫头。   月水村这边,数着日子,顾大郎收到了上京城顾驰的来信。   “我说三弟这次回信怎么慢了十来日。”顾大郎看完信,面上满是笑容,信中有顾父、顾母的叮嘱,还有顾大郎报平安的话语,不过最令他牵挂的,还是关于月水村如何赚银子的事情。   三弟没让他失望,顾大郎叫上顾二郎,赶忙拿着信去通知董里正,“三郎收到咱们的来信,找了个机会特意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将那特殊的种子,什么番薯、玉米等等,让咱们先试种,还派了专人来指导。还有呢,咱们的路也要修了,准备修的和镇上的青石路面一样,下雨天也不用一踩一脚泥了。”   “当真?”董里正笑成一朵花,眉头舒展开来,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咱们通往镇上的大陆只有那一条,一旦赶上下雨下雪,根本就没法下脚。小路倒是近一些,可翻山越岭的,要翻过几座山头,走起来也不方便。若是修路了,即便数九寒天大雪封路,咱们也不用担心了,家里的粮食、蔬菜可以尽快卖出去,不至于烂在地里,去镇上请个大夫也更方便。”   交通不便利,带来不少麻烦。月水村的路都是土路,夏日下大雨一踩一脚泥,冬日白雪皑皑路面结冰,大家伙只能待在村子里,根本就没法出去。   像有些蔬菜、瓜果,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蔫蔫的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可月水村这路,帮了不少倒忙,路面崎岖一走三停。更别提若是有个突发情况,急着请大夫,那更是不便利。   如今将路修的又宽又阔,青石路面整齐铺排,出行各方面都很便利,还干净,下雨天走一趟鞋底也沾不了多少泥土。   “还有这些种子,怎么个特殊法子?” 董里正接着问道。   顾大郎开口:“这是从大宛、还有大秦传过来的,听说一亩地收成更高,还有些菜种,是咱们从没吃过的东西,上京城已经开始种植,三弟特意在皇上面前求了个恩典,让咱们月水村也可以种植,说是一亩地能卖出不少银子呢!”   顾二郎接上话:“三弟还在信中说道,上京城大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在郊外有庄子,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去庄子上避暑纳凉,尝一尝农家小菜,游玩一番。而咱们村子就和那些郊外庄子一样,有山有水,树木葱葱,一大片一大片的粮田,如今还有陛下御赐的牌匾,是个好去处。”   “咱们收拾出干净的客房,布置的好看一些,远道而来的外人来了可以居住,可以给他们做一些农家小菜,还有咱们山上干净的果子和山货,自家做的刺绣、竹席等等,都可以拿来出售,就像去山上寺庙上香,路途中看到别人卖的东西一样,咱们都可以借鉴。”   董里正虽花甲之年两鬓斑白,身子骨却不错,如今得知这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欢喜的不停点头,“不错,不错,就按三郎说的办,三郎将路给咱们铺好了,剩下的就靠咱们自己琢磨,怎么样才能让村民们的荷包鼓起来。等今天晚上,咱们大伙聚在一起有商有量,拿出个主意来。”   临南县的县令动作也很快,没过多久便派人来修路,路面与以往相比更宽敞,青石板块干净,光着脚在上面走都不硌脚。   大路一修,来到月水村的人更多,有些是外村的来看看热闹,有些是镇上、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来这里对着御赐的牌匾还有顾驰的进士碑拜一拜,沾沾光,有些是去到这里避暑纳凉,看一看月水,还有那吱吱呀呀转动的水车,碧草蓝天,青山绿树,山上的果子和野花数不胜数,花香、果香和草木香掺杂在一起,格外清新。   至于那些种子也种下了地,来到村子的人越来越多,留他们住宿,提供吃食,卖出山货、绣品、还有其他一些手工活等等,村民们的荷包慢慢也鼓起来了。   月水村的村民,一个个越干越有劲儿,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贵村。   人一旦富起来,上门打秋风的可不少。这不,来了一个久违的老婆子,就是顾大郎夫人吴氏的娘亲。   在顾驰还是秀才的时候,吴婆子带着儿子、儿媳来到月水村一通闹,最后以和吴氏断绝母女关系告终。   后来看到顾驰发达做了大官,顾大郎和顾二郎兄弟俩跟着没少沾光,吴婆子心在呕血,若是当初不和吴氏断绝关系,如今自家几个儿子也能跟着赚不少银子。   在知道顾驰高中以后,吴婆子就想和吴氏修复关系,可又害怕顾驰得知后给他们吴家找绊子,一直不敢上门。   吴家近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几个儿子游手好闲,家中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让她一个老婆子下地干活讨饭吃。   吴婆子时到今日才后悔,以前她一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可到来都是一群白眼狼,若是吴氏还愿意认她这个娘亲,那她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进到月水村门口,吴婆子一脸震惊,这么多年没来,月水村变化这么大,看看这青石地面,看看气派的村门,这可不像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和镇上也没差多少嘛!   等到了顾大郎家门口,吴婆子又是一震惊,以前的黄泥墙土屋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粉墙黛瓦,好看极了。   吴婆子咽了咽口水,今个她没白来,一定要和吴氏修复关系,住进这粉墙黛瓦的大房子里面。   上前敲门,已经十一岁的顾三宝开了门,有些疑惑,“婶子,您找谁?”   吴婆子笑的过分热情,“这是我外孙吧,我是你外祖家的阿婆,你娘是我长女,阿婆今个来看看你们。”   顾三宝不着痕迹的皱眉,当时的事情后来吴氏告诉过他,他可知道眼前的吴婆子不是什么好人,“我娘的亲娘早就不在世了,你这个冒名顶替的,安的是什么好心!”   吴婆子一噎,“我真的是你亲阿婆,以前我和你娘母女之间有些矛盾,可断了骨头仍连着筋呢,母女的血缘关系是割不掉的。你把你娘叫出来,就一目了然!”   顾三宝关上木门走出来,“那你说一说,你和我娘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什么我这么大了,从未见过您一面?”   吴婆子语塞,她和吴氏断绝母女关系的事情怎能说出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你将你娘叫出来。”   顾三宝不搭理她,“ 我娘呢,今日不在家,我是年龄不大,可曾听我娘说过,我的亲阿婆为了让我娘贴补她几个儿子,将我娘的聘礼全都扣下,出嫁时几身破烂衣服便是全部的嫁妆,后来嫌弃她拿不出银子供养家里的弟弟和侄子们,更是断绝了母女关系,还在董里正那里签字按了手印。自此您十年来再未和我娘有过联系。不知如今又是为何找上门来?是不是看我们日子好过一些,故意上门来...”   后面的话顾三宝没有说完,刚才围上来看热闹的村民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王家娘子声音洪亮,“这是故意上门来打秋风呢!早已断绝母女关系,十年来不闻不问,怎么今个跑来了?”   吴婆子脸色黑了黑,“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开口。”   王家娘子也不见生气,“婶子,你怕是搞错一件事,如今你和我,都是外人,不,我们还是一个村的邻居,可你,什么都不是,这是故意来我们村找事情呢!”   吴婆子脸色越发不好,若不是为了讨好吴氏,她何必主动找上门热脸贴冷屁股。   吴婆子佯装抹一把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我这几年来日日夜夜睡不好觉,觉得愧对你娘亲。如今我知道错了,我这当娘的不应该和女儿置气,所以我先低个头,来对你娘道个错,日后我们还是母女。”   “谁和你是母女?你上赶着要当我亲娘,我就要承认吗?” 吴氏出声,她刚才外面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围观的一群人,还有人群中那个老婆子。   吴氏毫不留情,“ 你的认错我不接受,你也可以回去了,咱们签的协约上面写的一清二楚,井水不犯河水,要不要我拿出来再给您念一遍?”   吴婆子使劲挤出几滴泪,拉着吴氏的胳膊,“娘知道你心里有怨,可娘也知道错了,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咱们娘俩进屋好好将事情讲清楚,以后还是母女。再说了,事情闹大也不好,你们顾家好几个读书人呢,若是传出去你们小肚鸡肠,不原谅我这个老婆子,影响的都是你们的声誉。”   吴氏冷笑一声,敢情这是威胁她呢,可她不怕!   吴氏拽着她就往村口走去,“村门口便是御赐的牌匾,您说您知道错了,不如您就在牌匾下面,真心诚意的忏悔一下错误,光凭嘴上说几句,谁知道是真是假。见匾如见皇帝,就让皇帝来辨一辨您究竟是真的知错,还是假的知错?若是在皇上面前撒谎,这可是欺君之罪 。”   几步来到村口,吴婆子在牌匾下腿都软了,张了半天嘴没有吐出一个字,她就是个老妇人,怎敢欺君?最后无奈,灰溜溜的迈着步子跑了。   吴氏冷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么多年不见我一面,如今假惺惺的上门说认错,等到了御赐的牌匾下面,您又不敢说一句话。这不是故意上门欺骗我的吗?。”   围观的人也嗤笑起来,刚才吴婆子那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什么做娘的先低个头,可这会一看,才知道都是假的,差一点被她骗了。   听着身后纷纷的议论声,吴婆子走的更快,农家人天生怕皇帝,刚才在牌匾下面她害怕的腿都站不直。   女儿靠不住,还是要靠几个儿子,就知道吴氏是个黑心肝的,早知道吴氏这么不给她当娘的面子,还不如生下来就把她掐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雾”的2个地雷,“木容”20瓶灌溉,“-随遇而安”10瓶灌溉,“李唐宋朝”5瓶灌溉,“繁星”3瓶灌溉。   谢谢各位小仙女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亲上了   一晃眼又是一年,寒冬腊月, 外面滴水成冰, 可一到屋子里, 迎面扑上一层暖意, 墙角的炭盆里冒出无烟的热气, 一点也不熏人。   顾母和叶溪惯是畏冷,怀里抱着镂空喜鹊抱梅的南瓜紫铜炉暖手, 婆媳俩话着家常。   顾母依靠在椅背上,“以前在村子里, 每到下雪天,一大家子围在灶房里取暖,别的哪儿都不想去,一天下来, 头上身上落了一层灰, 还一股炭火味。如今的日子好过啊, 这炭也是上好的炭饼,不仅不呛人,还有一股果香味。”   叶溪嗯了一声,接上话,“ 我小时候是个小火炉, 身上总是热乎乎的,一到冬天,我娘总爱抱着我睡觉。不过上京城的冬季可比咱们河省冷的多,又干又躁, 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所幸国子监赶在下雪前休沐,我和娘一样,在屋里抱着捧炉,哪儿都不想去。”   顾驰和顾父还有管家他们,在院子里扫雪,清出一条路,屋檐上厚厚的积雪也要清除。   这些活用不上顾父和顾驰,但顾父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闲不住的,顾驰也是如此,两人在院子里扫雪。   小桃子和舟宝俏皮的踩出一个个小脚印,白嫩的小脸儿冻的红扑扑,等玩够了,也拿着小铲子跟在顾驰后面一道铲雪。   大门口堆了两个圆滚滚的雪人,憨态可掬,小桃子和舟宝如今比雪人高出一头,不再是以前和雪人齐头的胖娃娃了。   皇宫每年除夕夜都会有宴席,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   顾驰是正四品的官员,按理说不能去宫中过年,可文正帝看重顾驰,特意交代他除夕夜的时候带着家人去宫中。   宫中礼节森严,顾驰欲花银子请一个教养嬷嬷,教导两个孩子礼节。文正帝知道后,特意指了一个教养嬷嬷到顾家。   这位张嬷嬷来头不小,伺候在大皇子身边,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后来年纪大了,在大皇子面前求了恩典,放出宫给人当了填房,没成想好日子没过几年,老伴儿先走一步,继子一个个看她不顺眼,却又总想从她这里拿好处。   大皇子知道这件事后,正发愁如何安置张嬷嬷,恰逢赶上顾驰要找寻教养嬷嬷,于是将事情告知文正帝,张嬷嬷也跟着来到了顾家。   张嬷嬷以前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后来又在大皇子身边伺候不少年,举止投足尽显气质,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也有着说不出来的韵味。   “按理说以嬷嬷这样的身份,在宫中荣养也是有可能的,来到顾家,嬷嬷可还满意?若是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说出口。” 叶溪道。   张嬷嬷笑了笑,“我在宫中待了一辈子,老了就想念宫外的日子,我哪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伺候的主子尊贵,跟着沾了光而已,夫人和老爷待我很好,小姐和少爷也是个好孩子,没有什么不满的。”   张嬷嬷这辈子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先前对待自己的继子,她也是真心相待,可惜造化弄人。   和小桃子和舟宝相处几人,让人越发喜爱。两个孩子长得好,眉眼如画,聪明又懂事,甜甜的冲着她喊着“嬷嬷”,让人心都要化了。   再说主家人也和善,顾驰和叶溪没有架子,顾母和她年龄相当,平日也能说个闲话。张嬷嬷想着,顾家是她想要待的地方。   叶溪这才放下心,张嬷嬷能进顾家,算得上是顾家高攀,看着大皇子的样子,和张嬷嬷主仆感情也不错,顾家更是要好生照料。即便没有这些,看着张嬷嬷的遭遇,叶溪也会好好待她。   “两个孩子顽劣,那就劳累嬷嬷费心管教,平日有什么缺的,也尽管开口。” 叶溪又道。   就这样,小桃子和舟宝除了平日的启蒙外,还要跟着学习礼节,叶溪和顾父、顾母他们也跟着学了不少。   出身农家,即便这几年在上京城熏陶不少,可与那些钟鸣鼎食之间仍相差甚远。如今有了机会,叶溪他们自是要跟着好好学习礼节。   除夕夜当晚,临行前对两个孩子仔细叮嘱一番,顾家人坐上马车进了宫。   像顾驰这种品级的官员,马车不能进宫门,进宫的那一条路只能走着去,两侧巍峨的宫殿华丽,琉璃瓦片闪耀着灿烂的光。   除了顾驰和顾父,顾家其他人都是头一遭进宫,难免有些好奇,不过也只是不着痕迹的瞄几眼而已,就连小桃子和舟宝,也很懂事的没有东张西望。   皇帝皇后入座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除夕宴开始。   顾驰他们的座位并不靠前,最前方是文正帝还有皇后,紧接着是皇子和公主,接下来是各位王爷、郡王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最后才是顾驰他们。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争先恐后的恭维着文正帝,顾驰没有上前,时不时的看自家人一眼,看他们用餐如何,有没有什么事情。   今个进宫的官员中,顾驰的官阶算是最低的,温元之的身体抱恙,除了户部和翰林院的一些官员外,其余的他并不十分熟识,偶或敬酒说几句贺词,身边并没有围着太多人。   文正帝应付完敬酒的官员,四处张望着什么,一旁的皇后看见了,“陛下可是在找什么人?”   文正帝脸上挂着笑,“顾驰几次在朕面前提起他的一双儿女,今个恰逢他们进宫,朕可要见上一见。”   文正帝冲着严公公交代几句,其他臣子正纳闷出了什么事,紧急着就看到严公公将顾驰一家人的位置调到靠前的位置。   其他臣子: ......   服了,真的服了,他顾驰坐在最后面,还能让皇帝牵挂在心,恐怕对宫中的其他妃嫔,文正帝也没有这么在意呢!   “顾爱卿方才坐的靠后,朕看了几眼也没看到你。” 文正帝笑道。   顾驰打趣道:“微臣以为陛下天天对着微臣这张脸,早就腻烦了,坐在后面好让陛下眼不见心不烦。”   文正帝朗声笑起来,“朕啊,今日不看你,看的是你的两个宝贝儿女。”   文正帝此话一出,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移到小桃子和舟宝身上。   小桃子一愣,有些些许紧张,接着仰着小脸儿对着文正帝甜甜一笑,露出浅浅的小酒窝,好像春日即将绽放的小花苞,娇艳欲滴,可爱的紧。   小丫头这一笑,让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文正帝一眼就喜欢上了。   孤家寡人,坐在高高龙椅上,敢冲着他笑的人没有几个,小丫头粉嫩的蜜桃脸如年画上的童子,乌溜溜的眸子宛如碧水中洗涤过的黑宝石,闪着晶莹的光。   大皇子眉眼也不由得舒展开,面上的清冷被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拂去,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是个甜甜的小姑娘。   文正帝的声音也不由得柔和起来,“你们两个小家伙,来到皇宫,见到了朕,害怕吗?”   舟宝起身,拉着小桃子的手,走到文正帝面前,大大方方的行礼,“ 禀陛下,小子和妹妹不害怕。打小爹爹就告诉小子和妹妹,陛下和善又英明,家中住的大院子是陛下所赐,也正是因为有陛下的赏识,爹爹还有娘亲、祖父、祖母才能发挥自身的才能。今日有幸见到陛下,陛下比小子想象中还要英俊和善,‘色出珪璋,振古未睹’,小子一点都不害怕。”   头一遭被一小孩子夸赞英俊,这可真是个新奇的体验,别看文正帝是个皇上,也别看他是个男子,谁不喜欢被人夸赞英俊呢!   文正帝笑的开怀,“ 顾爱卿家的小子可真会说话。” 他随即起了逗弄的心思,“那是朕更英俊,还是你爹爹更英俊?”   得,这又是一个“吾与徐公孰美”的问题。   顾驰还以为自家小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呢,没料想舟宝接着开口,“在天下孩子的心中,父母总是最好的那一个。想必在诸位皇子和公主心目中,陛下定是最英俊的那一个。”   脆脆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响起,表现的落落大方,挑不出一丝差错。   “哈哈”,文正帝笑起来,这小子机灵,没有说出他自己的看法,把问题推到皇子公主们身上,言外之意,在他心中自己爹爹更加英俊。既没有得罪自己,又维护了自己爹爹。   文正帝满意点头,“朕观你虽年纪小,可丝毫不怯场,脑子转的快,还会引据经典,上前面见朕的时候,也是拉着妹妹一起走上前,你像你的父亲一样,这很好,很好。”   一旁的皇后跟着开口,“ 顾大人和顾夫人便是难得的好颜色,两个孩子也不落下风,让人一眼见了就喜爱。宫中的公主们都已长大,年纪小的都是皇子,若是有像顾大人家中这般可爱的孩子,那可就好了。”   小桃子仰起甜甜的笑脸,“皇后娘娘也好看呢,像小桃子见过的牡丹花一样雍容华贵,娘娘您的孩子肯定也长的好看。”   皇后笑出声,扫了一眼下首的大皇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容貌自是出类拔萃,只可惜有一点不太好,总是冷着脸,轻易不爱笑。   都怨他父皇自小教导周珩什么喜形不外露,本来小时候是个嘴甜又爱笑的胖小子,如今长大后,虽姿貌英特,眉目森秀,却有一股无形的冷淡。   皇后嘴角带着笑,“ 要是本宫的儿子像小桃子你一样笑的这么甜,本宫日后也就不用担心他的亲事了。珩儿,你说是吗?”   周珩再怎么少年老成,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如今被母后当场打趣,面色有些不好意思。   小桃子顺着皇后的目光望过去,浓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唔,这个大哥哥真好看。   感受到直盯盯的目光,周珩移过眼,撞上小丫头的目光,一眼看见的便是她那晶莹剔透的眸子。   小桃子笑的更加娇娇甜甜,两颊酒窝的蜜水快要溢出来似的,她喜欢这个长的好看的大哥哥,大哥哥可真俊。   周珩不由得嘴角也跟着仰起,这个小丫头,可真甜。   顾驰和文正帝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家常,皇后也很给叶溪和顾母她们面子,聊了几句。   其他臣子可不是那么高兴,年夜饭吃的都不香了,宛如深宫怨妇揪着小手帕一样,眼巴巴的期待着文正帝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他顾驰怎么就那么好运,进宫吃顿饭还能出风头,自己一个人出风头就算了,连带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出风头,顾家一家人的气运,真是绝了!   宴席过后,众人移步望月楼,望月楼是宫中最高的宫殿,是看星月、看烟花的绝佳场所。   经过方才那一遭,不少人围上来和顾驰、叶溪还有顾父、顾母交谈,舟宝和小桃子待在一旁,站在高高宫殿上,努力的踮着脚,透过护栏看着下面的景象。   可惜小桃子个子小小的,踮着脚什么也没看见。她长吁一口气,猛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人抱在怀中,眼前不再是漆黑的一片,而是火树银花的一派景象,明明亮亮,精致的八角宫灯散发着晶莹的光华,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   小桃子扭头一看,唔,是方才那个好看的大哥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除了亲人和熟悉的人以外,她没有被陌生的人抱过。   周珩看着小桃子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看了?是不好看吗?”   “不,好看。” 小桃子还是直直的看着将她抱在怀中的周珩,目光移不过去,又脆脆的开口回了一句,“好看哒。”   不知是在说景象好看,还是面前的人好看。   “皇子哥哥,你将我放下来吧,小桃子胖胖,你抱着会累的。”   周珩笑出声,将她在怀里颠了颠,“ 不胖,哥哥抱的动。”   顿了顿,周珩接着开口,“桃子好吃吗?”   桃子?“好吃。” 小桃子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你就是大皇子哥哥?给我送桃子的大皇子哥哥?”   周珩笑着嗯了一声,“前几日宫中又派人送到东宫一些脆桃,明日我派人将桃子给你送去。”   “桃子好吃,大皇子哥哥,你太好了。”小桃子欢喜极了,有些忘乎所以,凑过去在周珩的脸颊上啾了一下。   她平日在家也是这么亲爹爹、娘亲、哥哥,还有祖父和祖母的。大皇子哥哥给她送了这么多脆桃,她也要亲亲大皇子哥哥。   香软的红红小唇蜻蜓点水般,擦过周珩的脸颊后离去,唯独留下那一股浓浓的奶香又软软的触感。   周珩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小丫头亲他,除了很小很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还有两位皇姐会亲一亲他,自长大后便说是亲吻,拥抱便已是很少。   而这个甜甜的小丫头,第一次见面就啾了自己一口。   小桃子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去掉自己白莲藕般手腕间的红绳,放在周珩的手掌中,“大皇子哥哥,你送了我桃子,礼尚往来,我也要有回礼,这个送给你,保佑大哥哥你平平安安。”   璀璨的烟花突然在空中绽放,晶莹又美丽,周珩垂下眼,看着躺在掌心中小小的红绳,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桃核,不是什么特殊的样式。   小桃子红红的小唇又道:“这是祖父给我做的,我是小桃子,当然要带桃核啦!这个桃核陪伴了我好久,所以我一直健健康康的,如今将它送给大皇子哥哥,希望你也要健健康康。”   “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周珩将桃核红绳紧紧握在手心里,看着小丫头的眼睛说道。   除夕夜没有宫禁,回去的时候夜已深了,小桃子和舟宝在马车上睡的香甜,车上帘帐厚厚软软,阻挡着寒气侵入,还有炭盆子取暖,没有一丝凉意。   顾父、顾母精神的很,临近花甲之年,这是第一次进到皇宫,见到那熠熠生辉的大殿,还有皇帝和皇后娘娘,还有那些尊贵的龙子凤孙,活到他们这份上,真的是值了。   周珩回到东宫寝殿,褪去衣衫入睡时,又看到那一个小小的桃核,这个小丫头,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何戴上手腕呢。   小小的核桃,虽不珍贵,却是一个小丫头最真诚的祝福。   罢了,先替她保存着,待日后有机会相见时,再还给小桃子,周珩将这条红绳放在盒子里面。   没曾想,这条红绳却在周珩寝殿的木匣里放置了许多年,直到小桃子长大后的某一天,才又物归原主。   作者有话要说:  ‘色出珪璋,振古未睹”,韩琦夸赞宋仁宗的话。   “姿貌英特,眉目森秀”,韩琦夸赞范仲淹。   (韩琦是夸人小能手^ 0 ^)   谢谢小仙女“琹珡”20瓶灌溉,谢谢小仙女“阿雾”5瓶灌溉,我会继续努力哒,比心心! 第109章 老周氏病重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小桃子和舟宝到了入学的年纪, 上京城的孩子普遍启蒙的早, 有些家中有条件的, 会请夫子在家中教导, 或是族中有族学。   顾家虽读书人多,可平日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读书的事情马虎不得,顾驰盘算着是请夫子还是将孩子们送入书院。   若是只有舟宝一个人, 无论怎么样都好办,主要的问题在于小桃子。   原因无他,顾驰想让小桃子跟着一起读书。乡下人举全家之力供出一个读书人已很不易,但对今日的顾家来说, 自是希望孩子孩子们读书明理。   舟宝在读书上面有天赋, 小桃子则落后一些。   若是请来夫子在家中教导, 小桃子可以跟着一起学习,若是进了书院,女子是没资格入书院启蒙的,如今的风气虽较前朝开放不少,但女子的日子还是不如男子过的舒坦。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 文正帝下了一道口令,男女子皆可入学。   自打文正帝继位,他就有此想法,可一直难以实施。前一段时间破例让叶溪进国子监教书, 让他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世人对女子多苛刻,口口声声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若真是大字不识一个,来到夫家还是被人看不起。在乡下,能识几个字的姑娘,会有不少人上门提亲;而在上京城也是如此,有才的姑娘备受追捧。   拿国子监来说,里面的女夫子五根手指就可以数过来,而这些女夫子们各有各的特色,深受学子喜欢。   文正帝下令允许女子入学,让女子和男子一样有所成,不管是日后科举入朝当女官、或是进书院当夫子,亦或是抛头露面做生意,入学是第一步。   文正帝命令一出,不少人家都在张望,世家里都有自己的族学,女子惯是在族学识字,如今和男子一同入学,不少人觉得有违老祖宗千百年来的规定。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正合顾驰的意,他将小桃子和舟宝送入了书院。   虽文正帝下了命令,可真正进书院的女子还是少数,多是官阶不太高的官员,像顾驰这样的,没有什么根基,才会将自家孩子送入书院。   舟宝得知要去书院读书,面上有些激动,林宝舅舅也在书院读书,以后他们就可以在一起学习了。   小桃子不太开心,红红的小唇抿成一条线,埋入叶溪的怀抱中,“娘,让哥哥去书院吧,小桃子在家中陪你,好不好?”   叶溪笑出声,将女儿从怀里挖出来,点了点她白嫩的眉心,“你这是拿娘当筏子呢,娘有你爹陪着,你啊,乖乖的去书院读书。”   小桃子圆圆的眸子耷拉着,读书一点儿也不好玩,她想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至于读书,就让哥哥一个人去吧。   叶溪握上女儿软软的小手,“还记得给你送来桃子的大皇子吗?大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三岁开始启蒙,寒冬酷暑,一日也不懈怠,君子六艺更是要掌握熟练,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学识比许多入朝为官的进士还要好。娘也不求你日后成为什么才女,可最基本的识字还是要掌握的,你在书院里,等每日的功课结束了,会有许多小伙伴陪你一起玩耍,热热闹闹的,好不好?”   大皇子哥哥?小桃子眼睛转了转,大皇子哥哥不仅长的好看,读书也好。   小桃子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自己也是个长的好看的小仙女,也要像大皇子哥哥一样好好读书识字。   “好哒,娘,我要和哥哥一起去书院。” 小桃子脑袋瓜点头,抿成一条线的红唇舒展开来。   前一日还闹着不肯去书院的小桃子,没过几天,便和小伙伴们打成一片。   大都是五六岁的孩子,不讲究男女大防,夫子在的时候,小手摆的端正整齐,夫子一不在,捉蛐蛐捉蚂蚁等,玩的不亦乐乎。   小桃子和舟宝每天一睁眼,自己穿好衣衫,背着书袋,跟着顾母一起去到书院,傍晚时分再由顾母接回来。   “这两个孩子,一点儿都不让大人操心。” 顾驰笑着摇头,他本想着若是两个儿女闹着不去书院,要怎样才能哄骗他们,想了一堆法子,结果倒好,一个也用不上。   三年又三年,转眼间又是一年会试。   这日顾驰休沐在家,府上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 退之,六年不见,你比以往更加俊朗。” 说这话的便是云阳镇的郭策、王石还有杜齐三人。   他们三人当时和顾驰一起在镇上的求知书院读书,后来顾驰一路夺得案首,而他们的科举之路却不那么顺利,蹉跎多年,三年前考上了举人,如今赶在会试前,来到了上京城,参加一个月后的会试。   “ 你们也成熟稳重不少,走,咱们进屋说话。我料想你们这几日应该赶到京城,赶路辛苦了。” 顾驰将几日请进屋,伺候的婆子们已备好茶水果子。   屋外的牌匾听说是皇帝亲笔写的,方才郭策几人在门口看了好几眼,等进了院子之后,更是睁大眼,三进的大院子,长长的抄手走廊,院子内的假山还有流水,布置的虽不金碧辉煌,却别有一番景致。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住宅,别说临南县,就是整个宛阳府也没多少这样的房子。   郭策几人想起十几年他们在镇上书院读书的日子,那时为了考取童生,每日早上去到顾家补习。   那时候的顾家,日子真是不好过,住的房屋是黄泥墙,平日一家人还要驾着牛车做一些小本生意,挣了百十个铜板便觉得是一大笔银子。   谁能想到如今的日子呢?像这三进的大院子,在上京城怕是值几千两白银,关键是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等落了座,看着顾驰的举止谈吐,郭策几人心里又感叹起来。   以前在一起读书的时候,那时只觉得顾驰比一般人优秀,可从未想过他能连中六元,成为大周朝唯一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如今更是年纪轻轻,成为正四品的户部右侍郎,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前途无量。   郭策打量顾驰几眼,以前的顾驰稍显稚嫩,衣衫也很是一般。可如今踏入官场几年,经历过许多事情,比以前更加沉稳,浑身散发着说不出来的稳重和光华,似是不管从他嘴里说出来什么话,都能令人信服。   衣衫虽不华丽,可看那阵脚和布料,便知道是上好的料子,谈吐之间也更为博学,眉宇间俊朗非凡,带着一股气势,不再是以往那个出身农家的泥腿子。   反观他们三人,大家本是一样的水平,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落后太多,顾驰为官六年,他们才是举人而已。   郭策叹口气,“看着退之如今的样子,实在令我们羞愧,只期盼这次可以有个好结果,不至于继续落后下去。”   顾驰笑了笑,“哪有什么落后不落后的,你们是举人,已经比许多学子优秀许多,落后与否,不是和别人相比,而是与自己比较。”   郭策点头,“说的不错。罢了,不说这些,我们上京前,去月水村看了一眼,如今真的是大变样,路面宽阔干净,家家户户都做些小生意,看着不像是个小村庄,和云阳镇差不多繁华。你的两位兄长和嫂子,侄子侄女们,还有你外祖家,都健康平安,没有什么事情。”   “几年未回去,若是有机会,要带着孩子们亲眼回去看一看。”顾驰道。   “真是令人艳羡,你小子有了一对双胎,儿女凑成好字。” 郭策接着道。   顾驰摆摆手,询问起他们三人的家中情况,郭策三人的父亲,以前和顾父、顾母交情也不错,后来郭策三人成亲时,顾驰也送去了贺礼。这么多年,虽不经常见面,可大家的关系犹在。   “听说前一段时间你大嫂的娘家,想和你大嫂恢复关系,幸亏有你当时主张签的协议...那吴婆子在月水村村头的牌匾下,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郭策将之前吴婆子上门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驰苦笑一声,“我当时也是以防万一,想必有了这一遭,以后她也不敢再上门闹事。”   “我们在镇上,也听说了你主管还银的事情,退之,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还回来这么多银子,百姓们都夸你是个好官。还有顾叔他们,研制出的风力水车,特别好用,这几年灌溉省了不少力气。对了,顾叔呢?怎么也不见你夫人。” 王石接着道。   顾驰解释道:“我爹还在工部研究东西,我娘带着孩子们出去玩耍,溪溪则是国子监临时有事,她要到午时才能回来。”   “乖乖,这么说来,如今你们一家人都有官阶在身。”等得知顾父、顾母还有叶溪的事情,郭策他们愈发激动。   光顾驰出息就算了,没想到顾父近花甲之年,凭着自己的能力,也做了官,叶溪一个女子,竟在国子监教书,顾母身上也有诰命在身。   顾家真是厉害了,这可比那些承蒙祖上恩荫度日的世家厉害多了。   顾驰不在意笑了笑,“承蒙圣上看重,才有如今的际遇。”   聊几句后又换了话题,说了家中的事情,顾驰又告诉他们一些上京城的情况,给他们一些指点和建议。   午时在顾家吃了饭,郭策几人方才离去。   郭策对着其余两人开口,“幸亏咱们当时结识了退之,并且和他关系不错,若是我们和谢林以及李杰一样,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   王石叹口气,“谢林当初和退之的关系可比咱们深厚,退之也总是不厌其烦的给他解答问题,可惜谢林不领情,最后和退之闹翻,如今考取秀才之后一直无法进取。而李杰,听说前一段时间偷鸡摸狗,又进了大牢。”   杜齐接上话,“他们两人是自作自受,当日看不起顾驰,如今连顾驰的面都见不到。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咱们也要更加努力。顾叔和退之的夫人,一个年龄大了,一个是女子,可人家比咱们还出息,咱们不能可不能被比下去。”   郭策、杜齐坚定的应了一声。   不仅他们三人要参加会试,顾问昭,也就是顾大宝也要参加这一次的会试。   做为自己的亲侄子,顾驰自是很用心,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给他讲解文章策论等。   一个月后,迎来了三年一次的会试,会试结束不久,又过了半个月,红榜张贴。   可惜,顾问昭还有郭策他们三人,皆榜上无名。   之前顾驰已看过他们四人作答的内容,感觉通过的希望不大,在学识上面还是有所欠缺。   顾问昭年纪轻轻,虽有些郁闷,但很快打气精神,准备三年后再下场。   郭策几人倒是一直未调整心情,顾驰也亲自来安慰过他们几次,有没有效果不太清楚,过了不久,他们三人便离开京城回乡。   临行前,顾驰又找他们谈了话,赠送不少有益的书籍,给了他们指点。   做为年少时的好友,顾驰自是希望他们可以有所成,方不辜负多年的苦读。   日子还在继续,有一日,又收到了家信。   顾驰读完,久久未吭声,他的外祖母,老周氏,恐怕时日无多。   老周氏七十多岁的年纪,身子骨还算硬朗,唯有一点不太好,经常腰疼,前一段日子不小心走路滑倒,平时没什么大碍,可就这么一摔,年纪大了,身子骨承受不住,整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请了府城的大夫,也无计可施。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七十多岁的年纪,也称的上是高寿,老周氏后半辈子生活的幸福,没有什么遗憾。   这道理顾驰都懂,可他还是无法接受。闭上眼,慈祥和善的外祖母的容颜浮现在脑海里,当时顾家日子不好过,老周氏总是补贴他们,见到顾驰就是“乖孙、乖孙”的唤着,经常在心里念着他。   可没想到,等他有所成后,来到上京城,和亲人远隔万里,几年不见一次,明明前一段时间,郭策还告诉他,外祖父和外祖母身子不错,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意外就出现了。   顾驰将消息告诉顾父、顾母,“外祖母念叨着,想要见爹娘一面,也想见一见小桃子他们,我明日就去向圣上告假,咱们回去见外祖母一面。”   顾驰动作很快,第二日一大早向文正帝禀告此事,还向文正帝求了个恩典,求了个太医跟着一道回去。太医医术高超,希望可以有所帮助。   作者有话要说:  “夏有乔木”1个地雷,“李唐宋朝”5瓶灌溉,“零越”1瓶灌溉,“云”1瓶灌溉,谢谢各位小仙女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110章 叶溪怀二胎   六年后又一次踏上故土,这一次除了顾家一家人, 李氏、叶父和林宝也跟着一起回去看一看。   翻过年已十岁的林宝, 脸上带着稍许的婴儿肥, 周身的气度温润, 眉眼与叶溪有几分相似, 整个人好似明亮的小太阳,让人看一眼, 不由得嘴角扬起。   一路上林宝小大人似的,带着小桃子和舟宝玩耍, 小孩子容易和小孩子玩在一起。   回乡赶路,小桃子和舟宝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两个小人也很懂事,紧赶慢赶, 终于回到了月水村。   挂念着老周氏的病情, 路上尽量不停留, 就连沿途巡抚、知府、县令等官员的帖子,顾驰也婉拒了,争分夺秒的尽早赶回去。   村头的几棵杨树映入眼帘,村民们一股脑围上来,和村民们还有顾家亲人们稍稍寒暄, 顾驰他们带着石太医,去到阳山村周家。   石太医仔细的询问后,“你们将老夫人照顾的很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幸亏之前一直在医治,若是再过个几日,便是药石无救,剩余的时间只能躺在床上。之前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如今倒是省事了,我给老夫人扎几针,随后我开个方子,你们煎药后给老太太服下。”   听到石太医的话语,顾驰悬着的心落下来,其他人也是长出一口气。   回乡要办的事情有许多,和亲人叙旧,还有许多上门见面的人,每日都有许多人递上帖子。   顾大郎、顾二郎的孩子们,也就是顾驰的几个侄子,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头窜的老高,顾家人都是高个。   吴氏眉眼有些愁色,“三郎,你见多识广,大婶想问问你是如何看待的,三宝年纪也大了,你们在他这个岁数时,已经开始下场考试了,可我瞧着,三宝的学识,不如你和大宝。”   三宝是吴氏的头一个儿子,上面两个都是女儿,眼瞅着自己小叔子成了状元,当了大官,自己的大侄子顾大宝如今也是个举人,前途可期。   吴氏对三宝也寄予厚望,争取日后成为进士他娘,可惜盘算的再怎么好,现实不尽如人意。   三宝打小启蒙开始,肉眼可见的不如顾驰,就连顾大宝也比不上,等进了书院后,每次名次也只是中等,不显山不露水的。   顾驰看着吴氏,“ 读书一事,不走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如今家中的日子也好过,只要三宝愿意继续读书,依着他来便是。退一步说,如若三宝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也不意味着没有希望。世上道路千万条,读书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众多的选择,是去做木匠、当大夫,还是开铺子当账房,这都可以。”   吴氏叹口气,“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咱们顾家,出了好几个秀才,举人也有,还有你这样连中六元的状元,你们的身份体面。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三宝真的去做学徒学手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啊!”   顾驰摇摇头,不赞同道:“读书人、学徒,亦或是在乡下种地的,都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光明正大、不偷不抢的赚银子,都是好样的。如若说我没有成为进士踏入官场,那我此时可能在书院教书,不管是官员还是夫子,依旧是我这个人,哪有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吴氏点点头,“当娘的总是希望孩子们日子过得好,出去受人尊敬。罢了,三宝还有好多年呢,他要是愿意读书,我们自是会继续支持他。他要是想做别的事情,大郎和我也不会反对。如今的日子和以前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也不能太贪心,该知足了。”   想当年顾驰进京时,二宝三宝还是个小萝卜头,如今一个个也走到了人生的分叉口。   此行回来还有一件事,便是顾大宝顾问昭的亲事,他会试没有通过,年龄也不小了,之前已有合适的人选,趁着这个机会,让顾驰还有顾父、顾母把把眼,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将亲事定下。   女方的兄长,和顾大宝是同窗,女方的父亲,是府学书院的夫子,书香世家,要是搁从前来说,这等好事肯定轮不到顾家人头上。   趁着顾驰在家,和女方那边商量好,迅速的将婚事办了。   顾驰心中还挂念着一件事情,他找到了临南县如今的县令,向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愿意拿一笔银子出来,专门用于贫寒人家看病、赡养老人。   做爹娘的将孩子们辛辛苦苦抚养大,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同样的回报父母。   或是因为家贫无法孝顺,老人生了重病也没银子看病,也有些只管自己好吃好喝,等着爹娘老了,便不再看管,一个铜板也不愿意拿出来。   经过老周氏这件事,顾驰更加意识到这一点,当人老了以后,若是遇上孝顺的儿孙,出事了也愿意花银子不放弃,那便是幸运极了,可若是遇上不孝的儿孙,那可是大大的不幸。   所以他愿意拿出一笔银子,整个临南县,若是有哪位老人生病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或是年老了无人抚养,只要情况核实,不弄虚作假,都可以从这笔银子里支出。   他能力有限,顾不了别人,只能尽力而为。   顾驰的举动传出去,临南县的百姓更是赞不绝口,纷纷夸赞他是个好官,不忘本。   其他官员有样学样,不仅是这些官员,还有那些富贵的人家,纷纷掏腰包,将银子用于十分贫困的人家修缮房子,定期派遣大夫去各个村子诊治等等。   不管他们出发点是不是为博取一个好名声,最后受益的还是百姓。   待一切事情妥当,到了启程回京的日子。   这一段时间,小桃子和舟宝却俘获了村里大人和小孩子的喜爱,临行时,依依不舍的告别。   小桃子和舟宝从的是官话,在村里待的这一段时间,动不动蹦出来一句河省的方言,配着那白嫩的小脸儿,让人忍不住笑出声。   再次回到上京城,顾驰来不及多加休息,赶忙去往户部处理堆积的任务。   小桃子和舟宝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的学业,也要加倍努力。   书院的孩子们,大多年龄相当,他们知道小桃子回了老家,缠着让她讲一讲月水村的样子。   小桃子打月水村回来,时不时的官话里掺杂着几句河省的方言,“ 村里有条河,形状像月牙儿...”   只听见“噗嗤”一声,背后传来一声戏谑,“这是哪儿来的小土妞?”   小桃子好似精致小扇子般的睫毛眨了眨,转过身看了一眼,蜜桃脸爬上一片绯红。   说这话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旁边还站着一人,修长的墨色深眸带着浅浅的笑意,周身气度不凡,一下子进入小桃子的眼帘,这便是大皇子周珩。   唔,刚刚说的方言被大皇子哥哥听到了,小桃子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小丫头害羞了,周珩示意身旁那人噤声,他朝着小桃子走进,“还记得我吗?”   小桃子乖巧点头,脆生生开口,“记得,是大皇子哥哥,给我送脆桃的大皇子哥哥。”   周珩眼底笑意更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前一段时间顾大人告假,带着妻儿老小回乡,今日一看,小桃子应该很喜欢月水村吧?” 要不然怎么一口河省方言说的那么溜呢!顶着一张蜜桃脸,说着一口河省方言,真真是可爱。   是的,周珩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可爱极了,虽加上这一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到小桃子,可周珩还是挺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的,一举一动稚嫩又可爱。   “月水村是爹爹长大的地方,我和哥哥还有村中的小伙伴,一起上山摘果子,在月水里摸螃蟹,玩的不亦乐乎。” 小桃子两颊的小酒窝露出来。   周珩看着那小小的酒窝,心中有股冲动,想要用手戳一戳,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对了,大皇子哥哥,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小桃子有些好奇。   “如今男女一同入学,父皇派我来看一看成效。”周珩解释道,“好了,你在这儿慢慢玩耍,我还有事情要办。”   “好哒,大皇子哥哥再见。”小桃子乖乖的摆摆手,突然想到什么,晶莹的眼眸转了转,哒哒跑到周珩跟前,“大皇子哥哥,这个糖块给你吃。”   软软的小手拉起少年的大手,将这个糖块放入手心,“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糖块,很好吃哒,大皇子哥哥也尝一尝。”   小丫头做完这件事,顶着双髻上的桃花珠花离去,好像春日待放的花骨朵,娇娇嫩嫩。   周珩垂着眼,看着手中躺着的糖块,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来放入嘴中,奶香味迎面扑来,有一股牛乳的味道,还有些甜甜的,好像,好像当日小丫头那香香软软的啾啾一口。   自打月水村回来,叶溪又开始嗜睡,顾驰看着她的反应,心中有些激动,看来自己又要当爹了。   果不其然,在生下小桃子和舟宝的第六年,叶溪怀了孩子。   小桃子摸着叶溪的肚子,此刻月份还不大,看不出什么,“娘,有了宝宝,你还喜欢小桃子吗?”   听到这话,一旁的舟宝也赶紧凑到跟前,眼睛睁得瞪圆,直直看着叶溪。   叶溪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即便现在已经长大了,可在她心中,还是当初那两个玉面团子。小孩子都是这样,得知爹娘又有了孩子后,会害怕爹娘的爱意被分走,会担忧自己成个小可怜。   她将两个孩子拉入怀中,“即便有了弟弟或是妹妹,爹和娘最爱的还是你们两个,你们陪着爹娘这么多年,是我们的珍宝。弟弟或者妹妹呢,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娃娃,才有握起的拳头那么大,然后一天天慢慢长大,最后会像你们一样,成为一个可爱的大孩子。你们要是不喜欢,不如就把弟弟或者是妹妹送人吧,送给你大表舅,好不好?”   小桃子埋在叶溪的怀里,闻言赶忙抬起头,脑袋瓜如同拨浪鼓一样摇了摇,“我是姐姐呢,要保护好弟弟妹妹,表舅有自己的孩子,娘,不要将弟弟妹妹送给别人,好不好?”   舟宝也是如此,“我是小桃子的哥哥,也是弟弟或者妹妹的哥哥,娘,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叶溪笑出声,“舟宝和小桃子真是个乖孩子。”   一日顾驰在文正帝面前当差,文正帝突然问起这件事,“朕听说你特意拿出一笔银子,用于孤寡老人或是贫穷的人家,不错,做的不错。不是只顾自己享受,而是尽可能的帮助他人。”   顾驰笑了笑,“微臣的外祖母摔断了腿,臣向陛下求了恩典,派来太医诊治。石太医道:‘若是在赶回去之前,没有其他大夫细心的诊治,也是束手无策。’臣的外祖家,在村中日子过得还可以,才有能力一直给外祖母医治。可也有许多人家,或是贫寒无能为力,或是儿孙不孝顺不愿意拿钱,因为各样的愿意,一拖再拖,为了省几个铜板儿,小病拖成了大病,甚至一命呜呼。也是经过这一遭,臣才有了此想法,只希望能给更多的人一点帮助,不至于有人因省几个铜板,而失去性命。”   文正帝面色沉重,叹口气,“你说的不错,何不食肉糜,有许多人生病了,能忍就忍,只是为了少花几个铜板,最后只会越来越严重。爱卿你给朕提了个醒,朕也要从国库里专门拨出一笔银子,用于整个大周朝百姓医治病情和赡养老人,给他们更多的保障。”   顾驰拱手行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陛下英明,心系子民。”   就这么,文正帝将这件事情交给户部,银子很快拨给各个府城,并昭告天下。大周朝的百姓都知道起源是因为顾驰,不仅称赞文正帝,连带着对顾驰也很是感激。   十月怀胎,叶溪这次生下一个男孩儿,取名顾问安,小名安宝。   生下安宝的时候,小桃子和舟宝看到的第一眼,咦,弟弟有点丑,没有爹和娘长的好看,也没有自己长的好看。   顾母笑道,“你们两个小人,嫌弃安宝不好看,小孩子都是这样,等满月后就变得又白又嫩。你们两个刚出生时,林宝舅舅也觉得你们长的不好看呢!”   小桃子和舟宝点点头,好吧,那他们就不嫌弃弟弟丑了,不然弟弟会哭的。   伴随着安宝一天天长大,顾驰仍旧在户部任职,小桃子和舟宝在书院读书,转眼间到了安宝周岁的日子,周岁抓周,大家都很好奇小安宝会抓到什么东西。 第111章 六年后   周岁抓周,小桃子有些好奇, 仰着小脸儿看着叶溪, “娘, 我周岁的时候也抓过周吗?”   “你啊, 抓周抓了一堆玉簪翠羽, 给自己肥嘟嘟的小手腕戴上,打小就是个爱美的小丫头。”叶溪脸上挂着笑, 点了点女儿的眉心,“ 舟宝抓了一本古书, 你外祖母笑的合不拢嘴,只看安宝这次能抓到什么东西?”   小安宝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来看去,肉乎乎的小手摸了个遍,最后拿了一把小木剑, 咧着嘴笑啊笑, 抱在怀里不撒手, 这木剑是顾父闲来无事给他做的。   “舟宝抓了一本书,安宝拿了一把剑,这兄弟俩一个能文,一个能武,日后一个成为饱读诗书的进士郎, 一个成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顾母脸上笑成一朵花。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每日睁开眼就要盘算着哪块地该收割了,家里的鸡蛋够不够拿到镇上卖出去...哪有这么多闲心给孩子们抓周,就连生辰, 吃个长寿面都是奢侈的事情。   哪曾想到,如今跟着儿子享福,出去谁人不称呼一声老太太,孙子孙女也是聪慧,一个周岁生辰宴而已,本没有通知他人,却有不少官员得到消息送上贺礼,就连文正帝也派人送上了礼物,说是小桃子和舟宝满月礼时送了礼物,不能厚此薄彼,安宝的生辰贺礼不能缺。   自家几个孙子孙女,竟然被皇帝记挂在心,这日子啊,顾母知足的很,这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春去秋来,又是六载已过,如今的顾家,舟宝在国子监读书,准备下场应试,安宝也进入书院读书。   前一段时间户部一把手高尚书致仕,顾驰从户部右侍郎升到户部左侍郎,如今又补了空闲的尚书一职,在他三十二岁这年,正式掌管户部,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户部尚书。   距离他踏入官场,不过十三载,从当时的从六品到如今的正三品,称得上是青云直上。   当年与他同科的进士,有些在翰林院或是工部等其他部门慢慢熬资历,有些外放成了县令,扒拉个一遍,没有一个比顾驰升得快、官阶高,大部分只是五六品品,就连榜眼、探花等人,如今也不过只是从四品,而顾驰年纪轻轻,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掌管了户部。   户部,是个有油水的部门,相比与清贵的翰林院,户部掌管着大周朝的国库,管理着全天下的户籍、土地、赋税等等,处处与银子打交道,每年的冰炭钱就不少,更别提顾驰成了户部的一把手,俸禄虽比不上那些“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也绝对不是少数。   至于那些红了眼的官员,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满,也无话可说,顾驰自踏入官场,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有些举动日后必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陆路贸易往来频繁,大周朝和其他周边小国的联系加强,边疆动.乱也少了不少,国库也更加充盈,学习外语的人也越来越多,沟通交流做生意都不是问题   如今文正帝又下令准备海上贸易,到时候想必又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局面。   随着灌溉工具的推行,还有从周边小国传入的粮种、果种和菜种子等等,粮食产量翻了几番,百姓吃的饱已不是什么难事。   不仅如此,年纪大了或是贫寒人家看不起病,朝廷会出银子,无人赡养的老人朝廷每年也会拨一笔银子,还有各个村子的道路,也逐渐的铺上青石路面,宽阔又干净,百姓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啊!不仅吃得饱,还要吃得好、富起来。   三年前的那一科会试,顾驰大侄子顾问昭名列二甲,去了南方一个小县成了七品县令,而顾驰的其他几个侄子,也算各有所成,有些成了童生或是秀才,有些则去当学徒掌握本领,顾家如同正在旺盛生长的大树,枝繁叶茂。   除了高尚书致仕,温元之几年前也已致仕,朝堂之中,不少老面孔退下,一批又一批年轻的官员开始崭露头角。   朝堂中还有一件大事,不惑之年的文正帝终于昭告天下,立大皇子周珩为太子。   大皇子既嫡又长,学识品行无一不出色,背后的皇后娘娘仪容淑德,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外祖家也令人放心,不敢存有丝毫外心,即便其他几位皇子的母家暗戳戳的搞事情,抹黑大皇子,但文正帝看的清明,自始至终储君人选便是大皇子。   太子一立,不少官员后悔当初站错队,有些到了今日也不死心,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对于顾驰来说,他孝忠的是为天下百姓担忧的皇帝,他本就是农家子出身,皇子间夺嫡这件事,他不擅长,让他说起官场上的事情头头是道,可后宫的争斗、亦或是皇子间的暗潮涌动,他不会主动卷入其中,如今文正帝还在位,他自是一心为皇帝办事。   大皇子立为太子,在顾驰意料之中,他曾与大皇子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于公于私来说,大皇子都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丝毫不逊于文正帝。   “娘,您找我有事?” 清脆的声音响起,少女穿着碧色的气胸襦裙,身量高挑纤细,腰肢似三月的嫩柳,盈盈可握。   裙摆处精致的粉莲伴随着走动时隐时现,墨发如云,头顶的玉石步摇摇曳生姿。   叶溪看着聘聘婷婷的女儿,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皇后娘娘在宫中举行赏荷宴,如今你爹如今升了官,成了三品的户部尚书,咱们也有资格进宫赴宴,你明日收拾一番,跟着娘一道进宫。”   “娘,我知晓了。” 小桃子,不,自长大后,只有亲近的人称呼她小桃子,平时大家称呼她为顾问清。   这几年来,每年除夕宴的时候,顾家人都会进宫,是以顾问清对宫中的礼节掌握的很熟练,加上有教养嬷嬷平时的教导,小桃子一举一动尽显风范,挑不出一点差错,既有官家小姐的尊贵,也有书墨香熏陶出来的清韵。   叶溪带着小桃子进宫,不少官夫人过来打招呼,甭管这些人心里怎样想,面上倒是挺热情,顾驰得陛下看重,如今十三岁的舟宝顾问舟学识不错,在国子监总是名列前茅,说不准日后顾家一门两进士、父子皆状元。是以一个两个的,都唯恐与顾家交恶。   叶溪应付着这些夫人的谈话,皇后娘娘入了座。   “顾夫人在聊什么呢?” 皇后看向叶溪,文正帝经常在皇后耳前提起顾驰,皇后也乐得给叶溪面子。   “禀皇后娘娘,命妇和其他夫人讨论一些育儿经。”叶溪道,如今的叶溪,在一众浓妆艳抹、雍容富贵的官夫人中格外显眼,她年纪要比其他人小上几岁,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操心的事情,如今看上去和年轻的小姑娘也不差多少,在国子监教书这么多年,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书香气,腹有诗书气自华。   “顾大人和顾夫人,二位将孩子教育的很好。”皇后笑道。   皇后召叶溪谈过几次话,对她很是佩服,乡下姑娘,夫君成了状元郎,又一步一步青云直上,而她也不是拘泥于家中这片小天地,学习外语多年,成为国子监的女夫子,深受学子追捧。儿女出色,夫妻恩爱,这么多年,家中没有进门一个通房或是贵妾,也没有顾驰在外逢场作戏的消息,这样的日子,可真是令不少女子羡慕啊!   “顾夫人的掌上明珠,如今出落的越发出色。”皇后和叶溪寒暄几句,看着一旁的小桃子道。   小桃子也不怵场,落落大大一笑,“承蒙皇后娘娘夸赞,娘娘您牡丹国色,让臣女一看就迷了眼。”   “你个小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嘴还是这么甜。”皇后脸上笑开花,一颦一笑尽显雍容。   这次赏花宴请了上京城大半的夫人和小姐,名为赏花,实为相看姑娘。   大皇子周珩做为皇后唯一的儿子,如今已弱冠之年,按理说在他这个年纪,早已迎娶太子妃,诞下皇孙,可惜,天公不作美,许是老天爷不想让周珩各方各面太过顺利,之前也有过太子妃的人选,但接二连三的总出差子。   第一次皇后看中的是梅太傅家的嫡女 ,虽比太子大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梅太傅家的姑娘名动京城,才华横溢,皇后还未来得及向梅太傅提这件亲事,梅姑娘便参加宫廷女官选拔,一心要巾帼不让须眉,此事不了了之。   第二次皇后看中的是罗丞相家的二姑娘,容貌不凡,对太子又是一大助力,可惜罗丞相深思熟虑,拒绝了亲事,自古外戚没有好下场,万一日后身为太子妃的娘家遭殃了,这该如何是好。   至于第三次嘛,皇后选中的是镇国大将军的小女儿,大将军手握兵马,更能巩固太子的位置。   可惜大将军的小女儿,明明之前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及笄之后,便跑去边疆,扬言戍守边疆,上场杀敌,立志做大周朝第一位女将军。这样一来,这门亲事又作废。   第四次,皇后不敢再相看他人,目光转移到了自己几个侄女身上,自古以来,表哥表妹多成事。可没想到,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就不灵验了。   皇后娘家的几个侄女,各个都有了心上人,对大皇子这个表哥根本没有额外的心思。   几次下来,皇后心力交瘁,前有前朝的几位皇子推拒不做皇帝,今有这么几位姑娘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愿做太子妃。   太子娶亲一事,关系着前朝后宫。太子一日未有嫡子,储君之位便一日不稳。其他几位皇子背后站着的朝臣,经常拿这件事抨击太子,以求将他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皇后急的不行,也曾给太子送去不少伺候的姑娘,统统被太子送回去了。   皇后甚至怀疑是自己儿子这方面出了问题,偷偷派了太医去医治,最后的结果,太子身子没问题。   自己儿子不着急,可皇后不能不急,这不,她还不死心,特意办了个赏花宴,将所有适龄的姑娘都召进宫中,好好挑选一番。   自打几年前文正帝下令女子也可入学读书,如今这些姑娘家是越来越自强,丝毫不逊男儿。   依照皇后看来,如今只要是个姑娘愿意做太子妃,她便高兴的要去多上几柱香了。   这不,今个皇后让太子早朝结束后来到这里,在这些姑娘面前露个面,自己儿子仪表堂堂,英姿俊挺,指不定就收获了哪位姑娘的芳心!   皇后和几位官夫人们说着话,这些姑娘们两三个一起,出去赏花聊天。   小桃子和关系还不错的几位手帕交一起去看莲花,莲花开的正盛,接天莲叶,碧波荡漾,千姿百态,如碧玉一般亭亭玉立,迎风送来香气。   几个小姑娘兴致勃勃的看着莲花,小桃子偶尔间看见了一片桃林,御花园的大桃子,肯定味道不一般。   和其他几位手帕交说了一声,小桃子独自一人带着丫鬟,来到了那一片桃林。   甫一进去,桃香扑面而来,她打小就爱吃桃子,如今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听说御花园的桃子品种很珍贵,小桃子有些眼馋,自己要不要偷偷摘一个尝一尝呢?一个就好了,她好想吃一口啊!   水盈盈的眸子转来转去,她还是没抵挡住诱惑,拿起帕子准备动手摘一个,这里的桃子这么多,她偷偷吃一个,肯定没人发现的。   “哪里来的小丫头,盯上了这片桃林?” 小桃子正在摘桃子,冷不丁一道朗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小桃子打了个哆嗦,手一抖,粉嫩的大桃子骨碌碌从树上滚下来,滚啊,滚啊,滚到了身后那人脚边,唔,被人抓包了!   小桃子脸色红红的转过身,目光盯着地上的那个大桃子,慢慢的上移,欲开口解释,目光游离到方才说话那人的脸上,迎上那人的眼神,红红的小唇半张,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唔,好看,这个大哥哥好看,好像,好像大皇子哥哥那般俊朗。   面前之人剑眉星目,玄色的锦袍更显俊美,身姿俊挺,气宇轩昂,如松如竹,又似芝兰玉树。   “小丫头看呆了,太子,你的魅力还真是大啊!” 又一声戏谑传来 ,一旁的另一人道。   听到这打趣的话,看呆了的小桃子赶忙回神,白嫩的小脸儿似三月的春花,娇艳欲滴。 第112章 顾驰难抉择   从周珩的目光看过去,一身石榴红罗裙的小姑娘, 罗裙在腰间收束, 衬得腰如束素, 盈盈可握, 耳缀着同色的海棠玉坠, 整个人俏丽的如三春之桃,那小巧的耳珠以及耳畔间、脖颈间的嫩肉, 宛若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柔滑,没有一点瑕疵。   她慢慢的抬起头, 白嫩的小脸儿好似春日水嫩嫩的娇花,又似枝头上挂着的蜜桃,染满了红晕,明晃晃的惹人眼。   周珩的目光赶忙下移, 一不小心又瞥见那凝霜雪般的皓腕, 腕间的碧色玉镯, 好似因着这白皙肌肤,碧色的镯子更加晶莹剔透。   红的红,绿的绿,却无一丝艳俗,面前的小姑娘更加容色姝丽, 配上她那稍稍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娇艳又不乏清纯,明明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却令人有些难以自持。   周珩的目光再次移到一旁, 清朗的声音响起,“ 想吃桃子,孤派人给顾府上多送一些。”   小桃子顾不上方才被打趣过后的羞涩,圆圆的眸子亮闪闪的看着周珩,脆脆的声音中有些激动,“你是大皇子,不,你是太子哥哥!”   宫中会给她送桃子的,只有大皇子哥哥,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哥哥了。   周珩轻笑一声,有些慵懒,“ 你还记着孤呢?当日咱们见面的时候你还小,这么多年不见,孤以为你早就将孤抛到脑后了。”   虽每年除夕夜顾家也会进宫,可随着小桃子长大,男女大防,她都是待在女眷这边,平日也没有可以见面的场合,是以这几年来,她并没有和太子见过面。   低沉的笑声传入耳中,让人有些耳痒痒,状如轻柔的羽毛刮过一样,小桃子尽力忽略这种感受,摇摇头,“ 给我送桃子吃的太子哥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忽然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合礼仪,毕竟她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样称呼太子为哥哥,小桃子接着道:“这几年来,总是收到太子您送的脆桃,甜甜的,臣女很喜欢,多谢太子。”   “举手之劳,无需放在心上,再说,你不是每次也有回礼吗?”周珩语气中含着笑意。   自打知道顾大人府上的小丫头喜欢吃桃子,他总是会派人送去一些,就当是为了回报那年除夕夜小丫头送给自己的祝福。   没曾想,每次送去桃子后,总是会收到一些回礼,有时是一副西洋画,有时是一些精致的糕点,有时或是小巧的刺绣,当时的叶溪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送来的回礼也是憨态可掬,莫名的可爱。   “孤先过去了。” 周珩不好在这里待的太久,省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走出桃林那一刻,周珩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么多年过去,当日的小姑娘长大了,却还是那个爱吃桃子的小丫头。   起初看到小桃子,他并没有认出来,本想避开走另一条路,可看到小丫头那眼巴巴看着脆桃的模样,脑海中那个稚气的面孔和面前之人重合,这么多年过去,小桃子变成了娇俏的小姑娘。   “太子莫非心情很好?自打你看见方才那漂亮姑娘,嘴角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 周珩身旁的一人打趣,他是皇后娘家的侄子,是周珩的表哥阮亭,打小在宫中和周珩一起读书,也就是伴读。   “打趣了小姑娘还不够,又来打趣孤!” 周珩看他一眼,“以前孤还抱过那小丫头呢,这么多年未见,甫一见面有些激动而已。”   不过,表哥有句话说的不错,小丫头果真是出落的愈发出色。   周珩知道皇后让他来赏花宴的意图,自己母后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推脱,不过他实在是没有成亲的意图,如今文正帝将越来越多的政务交予他,每天睁开眼他就在琢磨朝堂大事,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哪还有闲心考虑亲事。   周珩出了桃林,小桃子也没有多待,带着丫鬟回到莲花池那里和几个小姐妹汇合,然后一道回到宴席上。   上首的阮皇后看着周珩,“母后如今就操心一件事,那就是你的亲事,你父皇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公主都有好几个了,这么多好看又出色的姑娘,你看中哪一个,母后就给你提亲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和母后说一说,母后按照标准给你挑选。”   周珩面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母后你别担心儿臣的亲事,儿臣如今跟着父皇学习如何处理朝政,成亲一事还不急。”   “怎么不急?” 阮皇后接着道,“你不急,母后还急着抱皇孙呢!朝政再忙,也不耽误迎娶太子妃,你看看你父皇,不也一堆皇子公主吗?”   提到文正帝还有其他皇子、公主 ,周珩注意到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周珩心里暗自叹口气,不欲让阮皇后忧心,“好,听母后的话,娶亲一事,就劳烦母后多费心。”   听到这话,阮皇后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和母后说一说。”   周珩随意说了几句 ,“笑容甜甜的,不惹是生非,不给儿臣找事情,可以处理好一切事宜,不让儿臣分心。”   “你这不是找太子妃,这是找嬷嬷呢。” 皇后看自己儿子一眼,“一看你就没说实话,母后真给你找个这样的太子妃回来,你肯定又嫌弃人家无趣,男子都是这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好了,你的亲事不用你操心,母后给你挑选人选,你到时候过来看一眼即可。”   周珩应了一声,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重新换个话题说起话来。   不懂事的时候,周珩以为,父皇只是他一人的父皇,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他才知道并非如此,除了他之外,父皇还有其他儿子和女儿,虽然他是最受宠爱、最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他经常听见文武百官称赞帝后恩爱,皇帝每月留宿在椒兰殿里的日子最多,对皇后很是尊敬,从不让其他妃嫔的待遇越过皇后,爱屋及乌,连带着对他这个大皇子、皇后唯一的儿子也很是宠爱。   小时候他看见母后有时一人暗自神伤,还有些不太理解,尤其是听到父皇今夜不留宿椒兰殿的时候,母后的心情会很低落,那时他虽不太明白,可也隐约知晓与父皇有关,他埋在皇后的怀中,小手抚上她的脸颊,和自己的母后说着贴心话,希望母后脸上可以笑一笑。   等他长大了,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才知道母后为何不开心。即便贵为皇后,也无法笑着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无疑父皇是爱母后的,可父皇同样有其他妃嫔,父皇的心里,一大半装了江山社稷、天下子民,一小半给了妻儿,可他的妃嫔和儿女有许多,周珩和阮皇后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即便随着他渐渐长大,皇后已经很少流露出这种情绪,皇后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情爱一事,吃醋或是嫉妒,她已经不那么在意。   可周珩知道,母后心中的伤痛并没有痊愈,只不过是被时光掩埋起来,不得不逼着自己不在意。   许是他自小要比其他孩子懂得的更多,文正帝和皇后之间的感情也给他带了不小影响。   若是娶亲了,他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太子妃,难不成也让一个鲜活妙龄的女子,在宫殿里黯然神伤吗?   是以即便已弱冠,他还是没有成亲的打算,他想遇到一个自己喜爱的女子,做自己的太子妃,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吃醋,不让她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夫君,让她笑的甜甜的,陪着自己过一辈子。   小桃子回到叶溪身旁,和叶溪说着话,没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年轻的公公,送来一碟脆桃还有其他精致的糕点,都是小桃子喜欢的口味。   小桃子不由自主的朝着上首看去,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正对上周珩的目光。   她就知道,肯定是太子哥哥送来的,恰好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其他人自是看到这幅场景,以为是皇后特意给顾家女儿脸面,派了身边的公公送上糕点和水果。   可只有皇后知道,这都是自己儿子吩咐的,这公公是太子身边不经常使唤的小公公,对外人来说是个生面孔,太子特意派这个小公公送去东西,以防别人说闲话。   奇了,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和顾家的姑娘关系这么好,还主动送去果碟,方才还刻意的观察了小姑娘的表情,迎上顾家丫头的目光,一扫往日的冷峻,面上的笑容十分和煦。   皇后面上不显,却格外留言自己儿子和顾家丫头之间的动作。   按理说,太子和顾家这丫头没见过几次面,除了几年前在宫宴上有过交集,此外没有太多的往来。   太子又是个冷清的性子,一般外人不会主动挂在心上,更别提给小姑娘送果盘和糕点,今个赏花宴来了这么多姑娘,太子的目光一个也没停留,唯独对顾家丫头有些特殊。   难不成,太子一直不成亲,是在等着顾家丫头长大?   想到这儿,皇后的脸色有些古怪,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儿子,竟然对人家小丫头上了心。   “今个这么多姑娘,燕环肥瘦,母后瞧着每一个都顶顶好,太子你可以中意的?”   周珩嘴角扬起笑意,“母后,儿子是来和你说话的,并不曾打量这些姑娘们。”   “哦!”皇后拉长调子,“是没打量啊?还是只注意到一位姑娘,其他人再入不了你的眼?”   周珩有些莫名,“母后这话是何意?”   “还在母后面前装聋作傻!方才是不是你派人给顾家丫头送的东西,这里这么多姑娘,怎么不见你给其他人送东西?”   周珩无奈,轻轻摇头,“母后,她还是个小丫头呢,您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方才来的路上,恰好碰见她想吃桃子,所以我派人给她送了一些,这就是个小姑娘,我没有别的心思。”   皇后听闻,脸色有些失落,白了他一眼,简直要被自己儿子气死了,“母后急着抱孙子呢,不能再拖了,若是有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母后。”   赏花宴是结束了,皇后的心里还在一直琢磨这件事,顾家丫头比太子小八岁,之前见面的时候,顾家丫头还是个小奶娃,太子应该心里没有其他意思。   话虽如此,可也从未见太子对别的姑娘上心,更别提主动送桃子。   八岁而已,差距不算大,再说如今顾家丫头也长大了,聘聘婷婷,玲珑婀娜,再过两年就要及笄,太子若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皇后又开始发愁了,依照顾家的家风,能看上太子吗?   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今年的上京城有些不太平。   一整年都没什么雨水,少不得引河水灌溉,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地里的庄稼得不到充分的灌溉,从青葱变得枯黄,麦穗看着一咕噜一咕噜,实际里面一个麦粒都没有,其他的作物也蔫蔫的。   缺乏雨水引起了旱情,百姓们引水灌溉,这么一来,用水过多,家家户户水井里的水位又下落不少,打出来的水也愈发浑浊,木桶里的水要澄请一刻钟,才可以饮用。照这样下去,怕是吃水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上京城情况还算好一些,天子脚下,百姓的生活稍稍富裕,尤其像顾驰他们这些官员,旱灾或是缺水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他们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河省,还有河省周围的几个省城,却又是怎样的一派场景。   因为旱灾的事情,文正帝愁眉不展,着意给河省还有其他灾情较为严重的几省下令,务必要让百姓吃上饭食,谁家若是因为旱灾没了收成,县衙里拨粮食,不能让百姓们断粮。   还派了不少水利方面的人才,尽可能的找到更多的水源,用最科学的方法,灌溉粮食,给百姓供水。   本以为只是暂时的旱灾而已,待到了秋日,雨水连绵,情况自会解决。   可从夏季,盼到秋季,从秋季,盼到冬季,阴风萧瑟,天色惨淡,整个冬天一场雪都没有下下来,郊外的庄子上,地面裂出一条条缝隙,田地里禾稻枯焦,没有一粒收成。   河水也浅了不少,有些地方竟然干涸起来,动植枯槁,举目望去,没有一点儿绿色。   各地都在祈雨,百姓们省吃省喝的积攒下口粮,奉上祭祀,祈求降雨,可老天爷格外的铁石心肠,已经大半年没有降过一滴雨水。   今年的新年,格外的惨淡,文正帝忧心灾情,下令减免一切开销,给那几个旱情严重的省城拨去不少银子,顾驰还有其他官员、以及大户人家,也主动捐出不少银子,或是捐银,或是买粮送去,希望百姓们可以度过这一段日子。   不管别人如何做,顾家也降低了不少不必要的开支,最重要的还是节约用水,平日里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在如今成了价值千金的救命良药。   小桃子和舟宝也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给河省百姓捐银。   转眼又到了春季,因为旱灾,这一季粮食是没指望了,此时大家只祈求赶快降雨。   许是听到百姓的心声,老天爷终于降下雨来,春雨贵如油,久旱逢甘霖,滴滴赛黄金。   在近十个月没有见到雨水后,终于下起连绵的春雨,这一下,持续了四五天,终于缓解了灾情,井水里的水位也在不断上升。   百姓们像看见金子一样,冲进久违的春雨中,脸上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喜悦的叫喊传遍大街小巷,“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旱灾要结束了,咱们要有粮食吃了。”   这一场春雨过后没几天,又连续下了两场雨,一切情况似乎都在好转,就连河省还有其他几个灾情比较严重的省城,传过来的消息也是一切安好,似乎,灾情真的结束了。   顾父看着天色,连连叹息,“旱极而蝗,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顾驰在一旁听了一耳朵,面上也有些沉重,旱灾引起的不仅是缺水、饥荒和断粮,还会引起可怕的蝗灾,蝗虫过后,寸草不生。   前朝也出现过蝗灾,蝗虫将所有的东西都吃了,就连树皮、草叶也不放过,那百姓吃什么呢?人吃人的情况就出现了,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虽巡抚上奏给文正帝,称一切安好,可顾驰还有些不放心,受灾的省城距离上京城远隔万里,真有什么情况,肯定不能及时得知。   顾驰花重金 ,派人给顾大郎、顾二郎送了急信,询问河省如今的情况,求个心安。   在焦急的等待中,顾驰翘首以盼,收到了来信,匆匆展信一看,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情况果真如他做得最坏的猜想一样,哪里是一切都好,简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按照顾家兄弟俩的来信,旱灾过后没几天,铺天蔽日的蝗虫飞到每一处,寸草不留,树上只剩下光溜溜的枝干,地里的庄稼也不留一片叶子,它们什么都吃,什么都不放过。   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原本指望着旱灾结束,赶在春季进行播种,可如今蝗灾紧跟着来临,陈粮难以支撑,当百姓一旦没有了吃的东西,为了那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驰本是去信询问一下真实情况 ,可如今这封信,则变得颇为棘手。   顾大郎、顾二郎是他的兄长,他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语。   可这封信的内容,却与河省巡抚呈上来的奏折大相径庭。   如若他贸然拿着这封信禀告给文正帝,最后查明情况是编造的,河省一切都好,拿着一省百姓的灾情随意编造,那他可不仅仅是保不住乌纱帽这么简单,有可能顾家一家人的性命不保,得之不易的好日子不再有。   可若顾大郎、顾二郎来信是真的,是河省巡抚欺瞒圣上,耽搁一天,更多的百姓可能会失去生命。   即便顾驰不管这件事,别人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又与他有何干系,依照顾家今日的地位,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就可以了,他顾驰又不是圣人,不需要天下之忧而忧。   顾驰面色沉重,这封信真的是棘手,他只是一个臣子,而文正帝是天下之主,消息定是要比他灵通,谁都无法保证顾家兄弟俩的来信是真是假。   他皱眉沉思不过一盏茶时间,换上官服,和家人交代几句,去了宫中。   穿上这身官服,就要对天下百姓负责,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也不管会有如何后果,百姓的灾情严重,不可有一丝耽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微博账号:“晋江杜卿卿”,欢迎各位小仙女关注哦!   感谢小仙女“夏有乔木”的1个投雷,我会继续努力的。   俏丽的如三春之桃”出自曹雪芹红楼梦“俏丽若三春之桃”   “动植枯槁”出自白居易 第113章 顾驰加封太子少师;小桃子成为县主   “爱卿,你可知这一纸书信递上来, 不管是真还是假, 会是什么后果?” 文正帝手中攥着顾驰呈交上去的书信, 面色威严。   “微臣不敢欺瞒圣上,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微臣十分清楚,正是因为清楚, 才不敢不呈交给陛下,几省的万千百姓耽搁不起, 微臣不能因一己私欲置万民不顾。” 顾驰声音坚定有力,迎上文正帝的目光,没有丝毫恐慌和后悔。   文正帝长叹一口气,面上一丝苦笑, “朕相信你的为人, 不会故意编造灾情, 更何况你和那几省的巡抚没有多少交集,犯不着故意陷害他们,这样看来,倒是有些臣子胆子不小啊,妄想欺瞒朕!什么海清河晏, 天下太平,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文正帝起身,面色的表情越发沉重, 下令道:“查,一定要彻查,爱卿你说得对,蝗灾无情,不可有一丝耽误,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查明情况。不管是真是假,对待此等情况,都要先当做真的处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爱卿你出自河省,如今又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处理这事最为合适,河省的灾情就由你全权负责,顺天府丞协助处理。”   “臣领旨。” 顾驰目光坚定。   蝗灾一事耽搁不得,其他几省的灾情也迅速派人处理,同时也不忘彻查这几省的巡抚,看他们是否欺瞒圣上。   彻查的人动作很快,没几天时间便查清了详情。   “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文正帝将呈上的奏折狠摔地上,因太过愤怒,脖颈间青筋突起,面色更是铁青,做为一国之君,他平日喜形不怒于色,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失态,喘着沉重的粗气,“这几省巡抚联合掩埋蝗灾,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不愿有所负担,可百姓苦不堪言。这就是大周朝的官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这样的官员,一个都不能留!”   河省位处中原,粮产丰富,前一段时间本就旱灾严重,旱灾过后没几天,便出现了蝗灾。   河省的巡抚,三年一任,今年恰逢第三年调任,为了自己的官途,便联合周围其他几省的巡抚,隐瞒了蝗灾一事,知情不报。   他们本以为蝗灾易灭,待没几日消灭之后,便无任何影响,百姓只是再多受几天罪而已,反正这一季的粮食已经没有收成了,这样一来,等待调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旱灾是天灾,无法追究,可旱灾后紧急着再出现蝗灾的话,雪上加霜,他们到时候调任,指不定要被分配到哪个不毛之地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旱灾和蝗灾严重的几个省城的巡抚联合起来,妄图只手遮天,向文正帝呈上奏折,谎称一切都好。   可对着百姓又是另一幅嘴脸,将责任推到到朝廷身上,说什么如今多个地方灾情严重,朝廷顾不过来,人手不足,不出人力、不拨银子,让百姓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灾情。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几位巡抚胆大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事,以往做得丑事也统统揭露出来,平日没少收受贿赂,家里小妾抬了十几房,歌姬养了一院子,住的屋子外表不显山不露水的,里面别有洞天,比皇宫还富丽堂皇,都是用金子堆出来的,十来个库房装的满满当当。   文正帝被这群胆大的臣子气出了病,撑着病体下令调去人手和银子,将这几位巡抚判处死刑,知情不报的家人发送岭南流放,抄的家产更价值百十万两白银,一部分用于灾情,一部分收缴国库。   顾驰踏入河省的土地,下去马车的一瞬间,满目荒夷,原先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褐色的树皮也不见了,不知是被蝗虫啃了去,还是被人扒树皮充饥。   以往成片成片麦穗累累的粮田,如今亦是什么都不剩,举目望去,一点新绿都难寻,给人一股惨淡的感觉。   到处都可以看见蝗虫的身影,啃咬着可以啃咬的一切。   贫穷人家面色蜡黄,衣衫褴褛,为了填饱肚子,啃树皮、吃观音土,也有不少卖女儿、卖孙女的,更甚还有人吃人的现象,若是哪一户人家突然某一天飘出肉香,这烹饪的肉,可说不好是什么东西。为了那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富贵人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可正因为富贵,时不时的会遭到一些饿肚子的百姓抢劫。   原先的河省虽不十分富裕,可百姓淳朴憨厚,如今犹如人间炼狱般。   按理说大部分家中应有余粮,加上朝廷的拨银,虽有将近十个月的旱灾,百姓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   之所以有如今的局面,一方面由于河省巡抚贪污,另一方面则是蝗虫无处不在,不知怎么的就从缝隙里钻进来,将地窖、库房里的粮食啃咬的一粒不剩。   顾驰也见识到了蝗虫的威力,乌云蔽日般,一团团黑乎乎的蝗虫飞过,什么东西都不剩下。   蝗灾牵挂着顾驰的心,他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忙布置下去。   先是安抚好民心,对百姓讲清楚事情的经过,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贪官也已伏法,只要大家协作,定能人定胜天。   接着召集大量人手,利用劳动力消灭蝗虫换取吃食,另外派遣衙役仔细查询,深入到每个村子中,查询百姓饥荒的情况,发送口粮。   当务之急便是消除蝗虫,顾驰借用前人的经验,派遣大量人手在蝗虫经过的地区,挖出大量深宽二尺的大坑,乡民们用竹竿撑起八尺长的白布,扑打把蝗虫驱赶到坑中,然后放火烧死。   除了放火烧,平时还可以用白布将蝗虫围在其中,集中力量扑打。   还利用“百步草浓汁”和“陈醋”来喷洒,起到预防的效果。   消灭的蝗虫数不胜数,也没有浪费,顾驰还下令将这些蝗虫磨成粉,掺杂到米面之中,给百姓充饥。   最重要的还是从根源上消灭这些虫卵,彻底消灭隐患。   到秋季的时候,顾驰下令将荒废的土地开垦,翻出虫卵,在太阳下暴晒,接着用“百步草”喷洒除去虫卵,同时种植芋桑、绿豆、豌豆等蝗虫不吃的植物,家家户户养了不少鸭子,养鸭灭蝗。   各种方法并行,蝗灾终于慢慢减退。   顾驰减免了河省两年的赋税,降低粮种、菜种的价格,看着宽阔的田地重新种上了满满的粮食,枝头的绿叶渐渐墨翠,河省又成了以前的河省。   至于那些在蝗灾时抢劫粮食、人吃人的情况,顾驰一个也不放过,判处了应有的罪名,他手腕强硬,严格震慑了所有的百姓,使他们不敢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老老实实的跟着大伙一起消灭蝗虫,以此换取口粮和银子。   在河省的这几个月,顾驰没有一天吃的好睡得好,每天睁开眼就要担忧蝗灾的情况,所幸最终结果还不错。   功成名退,文正帝派遣了新的巡抚来接替,顾驰回去月水村看了一下情况,看到大家一切安好,他才放下心来。   等回京的那一日,不少河省的百姓来送别,队伍排的长长的,你送一点特产,我送一点自己做的刺绣,依依不舍的拜别顾驰。   “顾大人处理蝗灾尽心尽力,和以前的那个巡抚简直是天壤之别,若不是以前的巡抚故意隐瞒灾情,咱们老百姓也不用受这么多磋磨。”   “是啊,顾大人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官,若不是顾大人发现了灾情,又处理灾情,如今河省是个什么情况也不一定呢!”   “希望顾大人以及家人身体健康,官员亨通,顾大人这样的才是好官。”   ......   来送别的人依依不舍,送了几里地也不愿回去,红了眼眶,顾驰一同与他们经历过蝗灾,带领他们消灭蝗虫,重新过上了好日子,河省百姓对待顾驰的感情,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经此一事,顾驰在民间的声誉更上一层楼。   看着河省的每一位子民,顾驰心中触动,踏入官场,做得所有事情,功过是非,自有百姓来评判,人活一世,应当对得起这一身官服,对得起百姓的爱戴。   “爹,你瘦了不少。”在顾府门口下了马车,叶溪还有两个儿女早已迎接上夹,小桃子挽上顾驰的胳膊,“娘整夜担心爹爹,担忧的人都瘦了一圈 。”   看到妻儿,顾驰不由得轻松下来,一直挺着的脊背也松了下来,目光停留在叶溪面庞上,像以往许多次那样,握上她的手,“是为夫的不是,让夫人您担忧了。”   叶溪的眼眶有些红红的,“你这是在为百姓做事情,我担心你忙碌起来就忘记了吃饭,天凉了有没有加衣服,看看,果真瘦了一圈,这次回家了,我一定好好给你补一补。”   顾父、顾母也很是挂念,看到自己儿子瘦了许多,眼中也很是心疼,又询问了一些河省的情况,得知终于将蝗灾的事情解决,他们的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   第二日顾驰便进宫面见皇上,禀告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   文正帝给他赐座,“多亏有你,揭开了那群欺上瞒下混账东西的真面目,没有让事态更加严重,你是解决蝗灾的大功臣啊!”   顾驰笑了笑,语气不疾不徐,“臣出身农家,更能理解百姓的感受,也不忍看到百姓受苦,还要多谢陛下的相信,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相信臣的话,全权让臣负责,陛下是明君,若不是陛下,臣有心也无力啊!”   “朕这一段时反思,自继位以后,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可在眼皮子地下,一省的巡抚竟然也敢只手遮天,朕还有些许多地方做的不足。处理江山社稷,实在是不容易啊,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蒙蔽了也不知道,要耳清目明,明察秋毫。所幸有顾爱卿这样的贤臣为臣分忧。”   文正帝接着道:“顾爱卿你治理河省蝗灾有功,今加封正二品太子少师,其妻、其母的诰命也跟着升上去,不仅如此,你的女儿,赐封清平县主,享有封地和俸禄。”   顾驰面上显露出惊喜,相比太子少师,他更惊讶的是给小桃子的封号,赐封县主,小桃子身份尊贵,嫁人之后也不必受欺负。   “臣叩谢陛下荣恩,必定竭尽全力为朝廷办事。”   文正帝赶忙上前拦着他的行礼,面上挂着和煦的笑,“顾爱卿不必如此,你的为人朕都看在眼里,这是你应得的赏赐,你为大周朝百姓做出了太多的贡献!朕封你为太子少师,希望太子也可以跟着爱卿你一起学习,学习你的品性。”   文正帝知道顾驰最最疼爱的便是他的女儿,所以赐予封号,至于顾驰的两个儿子,男儿长大后凭着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文正帝相信,有顾驰这样的父亲,他的儿子们定也是好样的。   顾驰得封太子少师一事,又掀起不小波澜。   太子少师虽没有职事,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有此殊荣,最起码宰相或者亲王才可以担任,太子的老师,待日后太子继位,自然有一个富贵的前程。   他顾驰不过才三十多岁,竟然成了正二品的官员,谁都能看出文正帝对他的看重,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对于小桃子来说,得封县主,她知道自己是跟着父亲沾了光,她虽是女子,虽没有如同父亲那样为一省的百姓做出贡献,可她也不会因此飞扬跋扈。   “小姐,不,公子,咱们真的要这样子去国子监吗?” 马车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对着另一个“男子”道。   这“男子”穿着读书人的锦袍,束发玉簪,眉目如画,“记得称呼我为公子,待会儿别暴露了,哥哥今日参加诗会,我也想去看一看。”   说这话的便是小桃子顾问清,如今男女可以一道读书,风气大为开放,顾问舟读书进度快,去了国子监,而顾问清平时也喜欢凑个热闹,恰逢赶上国子监举报诗会比赛,她自是要去给自己大哥打气。   国子监今日汇聚了不少读书人,顾问清之所以选择男装,也是为了更方便的看热闹。   “大哥,猜猜我是谁?” 顾问清在人群中看到顾问舟,脸上露出甜甜的酒窝。   “小妹,你怎么穿了男子的衣服,不过,还挺好看。” 顾问舟看见自己妹妹也很开心。   没说几句,顾问舟过去准备,小桃子闲着无事乱逛。   猛然间感觉肩膀上传来力量,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怎么还在这儿,诗会比赛要开始了!”   唔,小桃子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好像认错人了,将自己认成了哥哥,不过,背后之人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太子哥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微博账号:“晋江杜卿卿”,欢迎小仙女读者们关注,有什么消息也会在微博上通知。   安利好基友的新文:《美人可采撷》BY某韫,很好看哦!   文案如下:   上一世,姜娆这朵秦楼楚馆的矜贵名花,香消玉殒于叛贼入京的那个雪夜中。   这一世,她只想凭着自己的媚色,嫁与一方权势,于风雨飘摇中,保全自身。   可要怪就怪她不该因一时怜悯,救下那个连话也说不全的如狼少年,从此,那少年便死死地黏上了她。   每当她要去攀迎权宠时,那孩子总是扯住她的袖子,红着眼,百般阻挠。   她忍不下去了,当着少年的面,一狠心:“我姜娆只嫁权势。”   少年一愣,眼眶泛红,终是没让眼泪落下,咬牙道:“我懂。”   只是姜娆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数年之后,当年那个少年,竟成了权倾朝野的东宜王。   于一排莺莺燕燕中,他单独挑中了她做自己的东宜王妃。   这个万人口中阴狠乖戾的男子,逆着光,朝她走来。   “当年你说要嫁权势,而如今,本王便是你的权势。” 第114章 我哪里小了?   “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赶快过去?” 周珩骨节分明的手掌, 从“他”的肩膀离去, 接着在“他”的头顶轻轻拍了一下, 面上挂着宠溺的笑意。   顾问清的小脸儿爬上红晕, 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 缓缓的转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您是不是将臣女当成大哥了?”   顾问清转过身的那一刻, 一股女儿家的清香扑鼻,周珩意识到自己方才认错人了。   看着面前白嫩的俏脸,小巧的琼鼻,眉眼如画, 周珩一愣, 两人距离有些近, 可以看见小丫头那如上等羊脂玉般柔滑的肌肤,还可以看见脸上细微的绒毛,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日光之中,散发着晶莹的光华。   周珩垂下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方才他认错了人,将小丫头当做她的兄长顾问舟,不仅拍了她的肩膀,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这些动作,放在男子之间没什么,可对一个小丫头来说,就有些亲密了。   他微微颔首,面上不显,耳垂却有些红红的,即便贵为太子,协助处理天下朝政,可都没有这一刻令人窘迫。   “方才看到县主的侧脸,以为是县主兄长在此,特意过来提醒一下,却没想到,是孤认错了人,不好意思,唐突县主了。”   如今顾驰成了太子少师,周珩对自己老师的儿子也很是欣赏,之前也曾有过几次往来,想着在这里见到了,应该过来打声招呼。   方才只是粗粗一瞥,只看见了侧脸,而周珩对顾问舟如今的身量也不十分清楚,便将顾问清当成了顾问舟。   顾问清微微摇头,脸上浅浅的酒窝跟着显露出来,“ 臣女和哥哥是双胎,打小就容易被人弄混,娘亲小时候特意让我们穿一样的衣服,粗粗一眼看过去,差点没分辨出来谁是谁,后来长大了,倒很少出这样的情况。大哥已经准备去了,劳烦太子挂心。”   “太子,您今日也是来观看诗会比赛的吗?” 顾问清接着开口。   “闲来无事,得知今日有诗会,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还有,你的父亲是我的老师,咱们之间无需客气,你我相称即可。” 周珩虽身着常服,周身的贵气尽显,银白色的锦袍更显俊美,气质冷冽,唯独一双凤眼多情,有些莫名的风流韵味,好似幽深的碧水,又宛若漫天的星尘,让人沉溺其中。   顾问清“嗯”了一声,“我也是今日来看一看热闹,穿着这样,让太子看笑了。”   周珩的目光不由得再次移到她身上,转移了话题,“县主穿男装别有一番风味,走吧,诗会快开始了。”   周珩方才没有说出口,小丫头穿男主不仅不违和,反倒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还,挺好看的。   两人并排朝着前方走去,一高一低的身影,时不时的交织在一起。   太子落座的时候,顾问清跟着沾了光,得以在最前方为自己兄长喝彩。   今日的诗文较量,颇有看头,到精彩之处,不少人高声喝彩。   顾问舟上场时,很有默契的对上自己妹妹的目光,顾问清给他加油打气,“哥哥,加油!” 面上的小酒窝也跟着显露出来。   周珩看到顾家兄妹二人的互动,漆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羡慕,他是中宫嫡子,虽有不少兄弟姐妹,可毕竟不是打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小时候在一起没有顾虑,打闹嬉戏,可渐渐长大成人后,不知何时,兄弟几个有些渐行渐远,是以,他有些艳羡顾家兄妹之间的感情。   周珩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一旁的小丫头身上,盛满蜜水般的酒窝映入他的眼睑,好像无论何时,小丫头总是挂着甜甜的笑。   最后不负众望,顾问舟得了前几名,朝着自己妹妹走来,还未走近,便听到那脆脆的声音,语气还含着满满的夸赞,“哥哥,你太棒了!”   顾问舟面上挂着笑,看了她一眼,随即向太子见礼。   周珩制止了他的动作,“无需多礼,今日无君臣之分,你我相称即可。你年纪不大,做出来的诗赋却灵气满满,实属不易。”   顾问舟脸上的笑意更甚,“多谢太子肯定,爹爹曾说过,太子博学多识,若是太子去参加科举,那就没有我们这些人什么事了。”   周珩笑出声,伴随着这一笑,周身冷冽的气质消散,整个人越发的气宇轩昂,“ 老师这是谬赞了,你们也不遑多让。”   “快午时了,如若你们没有别的事情,不若咱们一起用饭。” 周珩看了眼怀表道。   顾问舟和顾问清自是应下,顾问清有些好奇,“太子,这是传过来的西洋表吗?”   周珩将珐琅珍珠怀表递过去,“航船海上出行,去到了不少国家,也带回来不少新鲜东西,这个怀表就是其中之一,看时辰非常便利。”   经过多年的准备,国库投入不少白银,建造了六艘大航船,还有几千随行的人一同出行,海上航行了两年时间,去年终于返回,满载而归,盆满钵满,带回来不少好东西。   周珩起身走近,给顾问清兄妹俩讲解如何看时辰。   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可以闻见太子身上那股好闻的清香,顾问清脸上莫名的有些热。   除了自己兄弟,她还没有和其他男子距离这样近,她偷偷的瞄了周珩一眼,却没曾想,又撞上了周珩的目光。   顾问清感觉自己的脸更加热了,肯定又成了一张红红的蜜桃脸,太子哥哥,真的好俊啊!   出乎顾问清的意料,她本以往皇室中人,每顿可能至少要十来个好菜,还要被人伺候着吃饭。可太子如平常人家的子弟一样,并不重口腹之欲,要的菜并不过分的多,和顾家人的口味挺相似。   不过太子就是太子,吃个饭也这么好看,不疾不徐,举杯投箸之间,自小接受的礼仪尽显,难掩其贵气。   看着周珩清隽的眉眼,还有那一举一动,小鹿乱跳似的,顾问清感觉心跳的有些快。   她赶忙喝了几口清茶,唔,都是因为太子美色惑人,乱了她的心神,让她总是忍不住,忍不住看着太子。   席间谈的欢畅,周珩虽比顾家兄妹年长八岁,他会主动挑起一些话题,三人之间的谈话也不会冷场。   和太子一道用饭后回到顾府,不多时又收到了太子派人送来的礼物。   有给顾问舟的书籍,给顾问安的笔墨,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块西洋表,说是送给小桃子的赔礼。   叶溪好奇的看着自己女儿,“清儿,太子为何给你赔礼?”   自打几个孩子长大后,叶溪和顾驰便不再称呼他们小时的乳名。   顾问清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娘,没什么,太子只是认错人了,将我认成了大哥。”   叶溪看向顾驰,“夫君,我听说,也不是每位皇子公主都有西洋表的,如今太子送给清儿,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顾驰微微摇头,“ 是有些贵重,可这是太子的一片心意,再说我是太子少师,太子送来东西,咱们接下也无妨。”   叶溪将西洋表连带着匣子递给顾问清,“清儿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东西,听说宫中的六皇子缠了皇上好几日,皇上也没给他,说是库房里已经没有了,如今太子给了你,你就拿着吧。”   顾问清点头,看着这个珐琅珍珠怀表,这与太子今日的那个怀表一模一样,莫非,是太子将他自己的怀表送来了。   顾驰成为太子少师,和以往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和太子的往来多了一些,他还继续任职户部尚书。   河省旱灾和蝗灾一事,也给他提了醒,天灾难以预测,与其到时候束手无策,还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他又给文正帝上奏,提出不少应对的法子。   顾父在工部,统计出以往几百年内发生旱灾和蝗灾的次数和地区,尽力的找寻其中的规律,同时不忘修建水渠、储水的池子等等,尤其是乡下村子里,水利设施更要完善。   转眼间又是一年上元佳节,每到这夜,上京城灯火通明,精致的八角宫灯挂满每一处,还有那七彩璀璨的烟花绽放,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顾问清带着丫鬟,识趣的将空间留给顾驰和叶溪,大哥带着小弟自家也不知在何处,她一个人在街上,时不时的停足,看一下两旁摊子上精致的小玩意儿。   也有不少卖面具的小摊,顾问清也买了一顶带在脸上。   今夜的人可真不少,猜灯谜的摊子旁,聚了不少人,谁猜中的灯谜越多,就可以得到那盏最漂亮的玉兔宫灯。   顾问清也凑上去看了几眼,灯谜可真难啊,她刚欲离开人群,却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身子朝前踉跄。   “小心。” 并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落入温热的怀抱之中,熟悉的清香又传入鼻中。   是太子哥哥吗?顾问清仰起脸。   周珩看着怀中的小丫头,面具遮掩住了大半容颜,可人的菱形樱唇粉嫩,水润的好似沾着水滴的红樱桃,让人忍不住采撷。   水盈盈的眸子中满是自己,明亮的好似晶莹剔透的宝石,连夜空中的烟花与之相比也逊色不少,玉臂紧紧环绕在自己腰间,清幽的香味沁入鼻尖,尽是浓浓的女儿香。   甚至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还可以看见那鼓鼓的两团,紧紧贴在自己衣衫处,周珩不由得喉结上下滚动,赶忙将小丫头扶起来。   “县主有没有事?” 周珩长长吐出心头的热气,开口问道。   “多谢太子,臣女没有事情。” 顾问清站直身体,去下面具,摊子上的宫灯散出柔和的光线,将她的脸庞笼罩其中,“太子是如何认出臣女的?”   周珩指了指顾问清背后的丫鬟,“之前见过这个丫鬟在你身旁服侍,又看了你的身形,虽戴着面具,也是很好辨认的。还有”,周珩顿了顿,接着开口,“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没有君臣之分,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好。”顾问清拉长调子,露出的笑容宛如春天的娇艳的花骨朵,花枝乱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走吧,前方挺热闹的,咱们去看一看。” 周珩看她一眼,有些移不开眼,小丫头出落的真是好颜色,酒窝里的蜜水简直可以淌进人的心头。   周遭人挤人,大都是年轻的男女,互有好感,羞答答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言,眉眼尽是掩不住的爱意。   他们两个走在其中,男子俊朗矜贵,小姑娘妍姿艳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旁小摊上的摊主招呼着,“公子,给你的未婚妻买个簪子吧,未婚妻这么漂亮,与我这摊上的簪子正是相配。”   顾问清脸色一红,耳珠也变得粉嫩,哪是什么未婚妻啊?   她刚欲开口解释,听到一旁的周珩开口,“老板,这位姑娘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   “不是未婚妻,那就是新婚夫妻吧!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我看你们有缘分。” 小摊上的小贩接着笑道。   红晕从耳垂蔓延到了脖颈,顾问清细密而浓长的睫毛翘动,怎么就又成了新婚夫妻?   不过,若是日后自己的夫君像太子哥哥这般俊朗,那就好了。   周珩的面色也有些窘迫,在夜色的掩映下,无人注意他泛红的耳垂,“ 我们也不是新婚夫妻,这还是个小姑娘呢,您误会了。”   “奥!”这个小贩拉长调子,冲着周珩挤眉弄眼,“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小姑娘家都喜欢漂亮的首饰,公子你买一个簪子送给小姑娘,指不定你们的感情就更进一步了。”   周珩轻咳一声,看向顾问清,“你想要什么样的簪子?你别误会,只是这个老板太过热情,我顺便买几个回去送给公主们。”   “那就那个桃花簪子吧!” 顾问清随手一指,心头有股莫名的感觉。   小摊上的老板将簪子包好,“这位公子,来我这儿摊上买东西的,都是一对对男女,公子可要加油,争取早日获得小姑娘的青睐。”   周珩无奈一笑,“ 老板,这真的还是个小丫头呢,哪里都是小小的,我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   离开了摊子,周珩将这个桃花簪递给顾问清,“方才是那位老板误会了,县主别往心里去。”   顾问清走到顾驰面前,接过簪子,仰起白嫩的小脸儿,杏眸晶莹,好似今夜明亮的星辰,“ 我不是小姑娘了,翻过年就快及笄了,还有”,她昂首挺胸,“ 太子,我不是哪里都小小的。我的个头不小,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高挑,还有,还有别处也不小。”   说完这话,顾问清满脸通红,几步跑开,跑了没几步,转过头冲着周珩摆手,“太子再见,我去找爹娘他们了。”   被小姑娘抛弃的周珩,脸上也有些微微泛红,看来自己方才那一句“哪里都是小小的”,惹小姑娘生气了,小桃子高挑玲珑,个头确实不小,还有,还有那傲挺的两团,确实也不小。   想到这儿,周珩赶忙摇头,不禁有些唾弃自己,脑海中在想什么呢,自己以前还抱过小姑娘呢,怎么能有刚才那样的想法。   “ 清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叶溪看着女儿上了马车,有些好奇。   “娘,我就是太热了,热的有些脸红。” 顾问清用手背碰了一下脸颊,希望用手上的凉意让红扑扑脸上的热意褪去。   顾问舟神奇有些古怪,“冬季还没过去呢,哪就感觉到热了?”   顾问清脸色不显,义正辞严,“我和娘一样,是个小火炉,所以才会感觉到热,是不是,娘亲?”   叶溪点了点她的眉心,“别拿我做筏子,我可感觉不到一丝热。”   顾问清吐了吐舌头,乖巧的冲着叶溪一笑。   心里却在思量,太子哥哥真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自己哪里小了?哪里都不小啊!   回去的时候时辰已经有些晚了,顾问清入睡之前,又看到了那个珐琅珍珠怀表,算了,看在太子哥哥送礼物的份上,她就不生太子的气了。   她将这个怀表挂在了床头,听着指针滴答的声音,睡的香甜,梦里又梦见了好看的太子哥哥。   还是上元佳节,还是那个摊子旁,摊子上的老板热情的招待他们,“ 公子,给你的未婚妻买一个簪子吧!”   这次太子哥哥没有反驳,转头温柔的看着自己,清风霁月般柔和,“好,清儿你想要什么样的簪子?”   冬日的阳光透过茜窗照进来,顾问清睁开朦胧的睡眼,梦中的场景又映入脑海,她猛地坐起身来。   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到自己是太子的未婚妻,这还不到春天呢!   翻过年日子过的很快,又到了顾问舟下场的时候,若不是去年河省旱灾和蝗灾的影响,他去年就已回去参加科考了。   往朝四品以上的京官无需回原籍走科考这条路,进入国子监读书,只要通过吏部的考核,便会分配官职,还有些祖上恩荫的后代,也是如此,可以直接做官。   文正帝为了选拔优秀的人才,将这项命令作废,若想做官,必须经过科考,或是像顾父这样,对朝廷百姓有大的贡献。   叶溪有些担忧,“ 你是第一次离开爹娘,你爹京中事务繁忙,娘也在国子监教书,实在是不放心让你一人回去河省。”   顾问舟笑着安抚,“娘,儿子已十四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您就放心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可放心不下。”   “听说太子这几日也要去河省办事,到时可以让问舟跟着太子一道。” 顾驰看着叶溪道。   “太子是去办正事,会不会打扰到太子?”   “无妨,这也是太子主动提出来的,没有什么打扰,这下子你可安心了吧!” 顾驰又道。   叶溪嗔看他一眼,“要不,让清儿跟着一道去,他们兄妹几个只见过兄长还有侄子们一面,亲戚间还是要多走动,咱们不方便回去,就让孩子们回去看一看,在说了,有清儿陪着问舟,我才更放心。”   顾驰思忖片刻,“那就按照夫人说的办,上一次几个孩子回去月水村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即便书信来往再频繁,还是要亲眼回去看一看。”   收拾好要带的东西,顾问舟还有顾问清跟着太子一道回去河省。   这是距离上元节那夜后的第一次见面,一看见太子,顾问清就有些不好意思,总是想起那个梦境。 第115章 小桃子受欺负   和太子一道出行,连马车都要比其他的马车稳当, 虽太子不是奢侈享乐的主, 但他的身份在此, 吃穿用度自是要比旁人好上许多。   顾问清、顾问舟也跟着沾了光, 约莫七八年前, 他们兄妹俩跟着顾驰还有叶溪回去过河省一次,那时顾驰虽已是四品京官, 可匆忙急着赶路,一路上没有什么停留, 马车也有些摇晃,远远不如跟着太子一道出行舒适。   不仅只他们兄妹俩,还有林宝,也就是他们的舅舅, 此时已十七岁的叶林, 也跟着回去参加院试, 考取秀才。   叶林在读书一道上,不如顾问舟有天赋,胜在刻苦钻研,不耻下问,去年院试失利, 今年再次下场,经过又一年的准备,考上秀才的把握很大。   除了当日启程时顾问清与太子见过一面,这几日并不曾相见, 即便是在赶路,可也有不少的人递上帖子,拜见太子,周珩是一刻也不得闲。   二月份的天气,还有些春寒料峭,一早一晚更是冷冽,若不是跟着太子一道,此番回乡必定不怎么好受。   “太子?” 这天在驿站歇息,顾问清听到敲门声响起,去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周珩。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水色锦衣,许多男子穿这个颜色不好看,显得黝黑,可穿在太子身上,整个人越发的俊朗,矜贵之气尽显。   周珩眼底含着笑意,“附近迎春花开的正盛,县主可愿赏脸一看?”   顾问清自是应下,赶路这几日有些烦闷,映入眼帘的只有官道上新绿的枝叶和黒秃秃的山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看一看娇艳的花朵自然很好。   “这匹马好漂亮。”看见太子的爱驹,顾问清不禁赞叹,这匹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像银色的缎子一样,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璀璨的白光,毛色逾辉。   “太子,它叫什么名字?”顾问清眸子亮闪闪的看着这匹马驹,克制住想要摸一摸的举动。   “照夜玉,这匹马陪着我很多年了,是父皇送给我的生辰贺礼,夜晚的时候,它周身也会散出淡淡的银白色光辉,故此得名。”   周珩摸了摸自己的爱驹,“它性子很温顺,想要摸一摸吗?”   顾问清赶忙点头,周珩隔着玉腕上的衣衫,轻攥上她的手腕,带着她摸着马匹,“县主会骑马吗?”   “小时候骑过几次马,可每次都有旁人拉着缰绳,所以不怎么会骑马,但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在马上的场景,轻柔的风拂过身子,畅意又轻快。” 顾问清脸上挂着笑,莹润的眸子看着太子道。   “县主若是不嫌弃,不如今日孤带着县主骑马,可好?” 淡淡好闻的清香传入鼻尖,周珩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丫头娇艳的面庞。   “这与身份不合。”顾问清刚要继续说下去,随即感觉身子腾空,落入松柏清香的怀抱中,男子独有的时候气息扑鼻,她不由得心头小鹿乱跳。   “县主在马上坐好了。”周珩将怀中的小姑娘放在马背上,拉起了缰绳,嘴角仰起好看的笑容,“今日就由孤,带着县主骑马。”   周珩为了避嫌,并没有与顾问清共骑一马,而是在马下拉着缰绳,带着她往前走。   顾问清看着马下那人,堂堂一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身玉立,此刻也是他,在马下拉起缰绳,牵着马朝前走去。   “多谢太子,我很欢喜。” 顾问清脆生生的开口,若是日后自己的夫君,也如太子这般俊朗,这般体贴温柔,那该有多好。   约莫着两刻钟的距离,漫天摇曳的迎春花出现在眼前,宛若一片花海,春光正好,簇簇黄色花朵,好像飞舞的黄蝴蝶,和煦的风吹来浓浓的清香,让人为之心旷神怡。   顾问清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迎春花,她仔细的看着每一朵花枝,垂下头闻着清雅的花香,面上带着甜甜的笑。   “太子,这朵花送你。” 顾问清摘下一朵她认为最漂亮的迎春花,送给太子,鲜花配美人,太子就是这样的美人。   周珩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女子送的花,他面上显露出笑意,接过来,“谢谢县主,花很漂亮。”   收到小姑娘的礼物,自是要礼尚往来,修长的手指翻动,不多时一个漂亮的迎春花环就出现了。   将这花环戴到小姑娘如墨般的发髻上,整个人宛若花仙子,娇嫩的小脸儿欲滴,就连这迎春花环也跟着漂亮几分,真真是人比花娇。   顾问清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春笋般的指尖碰了碰头顶的花环,“太子,我戴花环好看吗?”   “很好看,就像漂亮的小仙女一样。”周珩墨色的眸子直直看着小姑娘,毫不吝啬的夸赞。   听到太子的话,顾问清笑的更甜,哪个姑娘家不喜欢被人夸赞呢?   太子模样俊,学识好,温柔体贴,夸起人来也让人听着开心,真真是哪哪都好。   回去驿站的路上,天色已晚,为了不耽搁时间,周珩这次跟着小丫头一道上马。   怀中是娇小香软的小姑娘,伴随着策马奔腾,顾问清整个人被环绕在周珩的怀中,可以清晰感受到身后的热源,透过衣衫传到肌肤上去。   身后是美人,面前又是清爽的晚风,伴随着淡淡花香,顾问清有些贪心,若是回去的这一条路可以再长一些就好了。   小姑娘如瀑青丝随风飘扬,飘到周珩的下颌处,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条滑下去,直到凸起的喉结处,好像轻柔的羽毛划过一样,令周珩不由得有些唇干舌燥。   浓浓的女儿香宛如春日的花酿,怀中的小姑娘,软的好像玉豆腐一般,轻轻触碰,让人忍不住紧紧环绕在怀中。   周珩一低头,可以看见她纤细脖颈间的嫩肉,还有那精致的锁骨,不知摸上去触感如何,是不是真的如同玉豆腐一般。   他好像着了迷一样,目光移不过去。   “太子,你”,顾问清甫一转头,白嫩的侧脸被温热的唇擦过,热气直直的喷洒在她的脸颊、脖颈处,有些酥.痒。   小脸儿“唰”的一下通红,盈润的眸子中蕴着羞意,她赶忙移过头,身子也不由得往前几分,想要与太子拉开些距离。   却没料到下一息,前方的路面有些崎岖,马儿不太平稳,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将方才拉开的距离重新填满,紧紧的靠在周珩的怀中,没有一丝缝隙。   真是要命,周珩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头的燥热,“方才是我唐突县主了,不好意思。”   顾问清低低出声,忍着羞意,“马儿奔腾,不关太子的事情,是我要扭头和你说话,猝不及防才会这样。”   到了驿站下马,两人面上泛着红,顾问舟恰好温书出来,看见他们二人。   “问清,你的脸怎么这样红,不会又是热的吧?”顾问舟打趣道,他毫不客气的拆台,“记得上元节那日,你上来马车的时候,也是如同今日一样红着脸。”   这话一出,顾问清脸色更加红了,顶着一张芙蓉面,匆匆和太子告退,拉着顾问舟离去。   自己大哥就是个木头桩子,不解风情,干嘛要提起自己脸红的事情啊!   周珩看着小姑娘急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唇角勾起,修长的食指抚上自己的唇,果然如所想的一样,小姑娘香软娇嫩,虽只是擦着脸颊过去,一瞬间的事情,可到此刻,唇角仿佛还留着柔滑的触感。   回到客栈的顾问清,看着黄铜镜中的姑娘,玉面泛粉,如娇艳的芙蓉,眸子好似含着一汪春水,碧波荡漾,被太子唇角滑过的那处,此刻似是还有些火热,她一闭眼,脑海中就不由得出现太子的俊颜。   自上京城出发,赶路大半个月,终于到达河省,安置之后,没几日便是县试的时间。   顾问舟不负众望,夺得了案首位置,一鼓作气紧接着府试,他又再次出了风头。   连夺两次案首,顾问清和顾问舟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等着八月份的县试,到时候叶林和顾问舟一起下场。   他们回到河省很隐蔽,可耐不得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得知消息,没过多久便有不少官员和大户人家上门拜访。   顾家兄妹俩一一婉拒,他们又不是顾驰和叶溪,与这些人没有什么交情,再说还要备考,除了亲人还有顾驰、叶溪特意交代要拜访的人,其余的人一律不见。   太子来到河省后,忙的不见人影,他此行代表着文正帝,到处都要走一走看一看,和众多的官员打交道,不仅是河省,周围的几个省城也要去巡视一番。   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巡抚贪污,欺上瞒下,狠狠给文正帝敲响了警钟,天高皇帝远,不可对臣子们太过放任,所以此次特意派遣太子出行,一为巡视检查,二则要看看政策实施的成效,三则是体察民情,在百姓口中树立声誉,太子毕竟是储君,是时候出现在更多的子民面前。四则是给官员们一个震慑,虽离上京城远隔千里万里,可君威犹在,不容他人轻视。   顾问舟和叶林抓紧时间复习,顾问清倒是逛遍了整个府城,一日刚进去茶馆听书,不过一盏茶的时刻,茶馆门口有些轰动,紧接着进来一个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熟门熟路的落座,似是这里的常客,他还没坐稳当呢,茶馆的掌柜有些谄媚的立在一旁,说着恭维的话,“ 史少爷今日得闲,您一进来,茶馆也跟着蓬荜生辉。”   这位史少爷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摆手,“今个这里少爷我包场了,将这些人轰出去。”   “哎,少爷先用些东西,其他的人马上就出去。”茶馆掌柜低头哈腰道。   不用掌柜的吭声,其他在坐的客人,听到这位史少爷的话,赶快起身离开茶馆。   看来这位史少爷不是什么好惹的主,顾问清也接着起身离去。   “站住。”顾问清还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那位史少爷的声音,“ 这是哪家的姑娘,长的挺标致。”   顾问清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门口走去。   “呵!”身后又是一声轻笑,“门口的几个人将这个姑娘拦下,少爷我不允许你出这个大门,你就不准出去。”   这史少爷起身朝着顾问清走来,“容貌倒是一等一的好,跟着少爷我回府怎么样,这么标致的美人儿,少爷我肯定会好好疼惜的。”   顾问清嗤笑一声,瞥了这人一眼,“不怎么样,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谁给你的勇气竟敢说这样的话。”   这周少爷眉头皱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当朝贵妃是我的姑姑,你能跟着少爷我一道回府,就是走了大运,你乖乖的,少爷肯定好好疼你。不然的话,你就别想走出茶馆的大门。”   顾问清不屑一笑,“哦!”   史少爷脸色一滞,这女子一点也不害怕他的身份,语气中、眼神里都是满满的不屑与嘲讽。   他拿起折扇欲勾着顾问清的下巴,“似美人这样的好颜色可不多见,少爷我一眼就喜欢上了,男女一事想必美人你还没经历过吧,今个少爷我好好教教你。”   顾问清偏头躲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长得好,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我能看的上你?”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顺势全部泼上去,“ 你姑姑是当朝贵妃,我爹爹是户部尚书兼太子少师,我奉劝你好好掂量掂量。”   史少爷冷不防被泼个正着,脸色黑了起来,“ 户部尚书兼太子少师?你要是顾驰的女儿清平县主,那我还是当朝太子呢!”   “太子能有你这么丑?你连太子的一跟手指头都比不上,说这话简直是玷污太子。” 顾问清这次直接拿起一壶水尽数泼出去,“我给你醒醒脑子,你应该知道顾驰的长子长女回到了河省,你也应该知道,这是县主的令牌?”   这位史少爷抹把脸,刚想派身旁的小厮将顾问清带回府上,就看到那枚金色的县主令牌。   他有些摸不准,难不成真的是清平县主?   此刻低头哈腰的人又变成了这位史少爷,他讨好一笑:“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县主别和小的计较,方才是史某唐突县主了,一时见到县主惊为天人,迷了心窍,还请县主见谅。”   “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顾问清冷笑一声,“看你那做派,估摸着没少欺负百姓,强抢民女。”   史少爷面色铁青,“史某已经向县主道歉了,县主为何还是不放过,若县主执意如此,那史某只好不得不得罪县主了。”   “好大的胆子!史贵妃的侄子就是这样的吗?胆大妄为!”清朗的声音打门口响起,玄色锦袍上绣着四爪龙的周珩带着侍卫进来。   进来的一刹那,顾问清有些分神,这才是真正的蓬荜生辉,太子身姿颀长,英姿俊挺,整个大堂也跟着亮堂几分。   “有没有事?”周珩仔细打量着顾问清,语气关怀,面容竣肃,眸子中含着化不开的寒意和担忧。   “太子放心,我没事的。”顾问清冲着他安抚一笑。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位史少爷面色不善,下一刻看着周珩玄色锦衣前的四爪蟒龙,脸色一凛,身子有些发软,“你,你是当朝太子?”   周珩看也不看他一眼,“之前便已听闻史贵妃母家强抢民女,行事嚣张,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将他们这几人送去知府那里,务必好生审查。”   听到太子的话,史少爷身子发软瘫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情,最后还是被太子身边的侍卫拉走。   “太子,我方才在想,有一副好容貌,对女子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顾问清语气中有些惆怅,眉心紧蹙,“若我平平无奇,肯定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若我不是县主,不是当朝太子少师的女儿,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今日肯定落不到好下场。即便如杨贵妃这样的美女,还会被人指责红颜祸水,葬送整个大唐。女子的日子多磨难,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周珩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我从来不认为江山社稷的灭亡,是毁于女子手中,有这样想法的人,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女子是丑陋,亦或是美丽,不是评判和受欺负的标准,好看的容颜没有错,这是老天爷的恩赐,穿好看的衣群走出去也没有错,错的是那群心怀不轨的人。”   “如今女子可以入学,可以做女官,可以上阵杀敌,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女子可以主动和离休夫,可以二嫁三嫁,不必一辈子守着贞节牌坊度过余生...女子的地位在一步步的提高,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顾问清露出笑容,“嗯,太子说的对,任何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要用大周朝的律法狠狠惩治这些人。”   没几日,便审讯出史家不少往事,这个史少爷强抢民女,甚至在大街上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强硬着将人家夫妻分离,这对小夫妻不从,竟被活生生的打死,肚里还有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婴儿,再也没有机会来到世上。   下梁歪,上梁也好不到哪里去,史家借着史贵妃的名声,受贿不少雪花银,欺压鱼肉百姓,抢占土地,百姓怨声载道。   史家在河省只手遮天,曾有一位看不惯的书生要去上京城状告,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得到消息追赶而来的史家小厮活生生殴打致死,听说这位书生为人正直,与青梅即将成亲,最后却丢了性命,只留下寡母胞弟贫苦度日。   ......   史家罪恶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抄了家产,该判处死刑的判处死刑,该流放的流放,那些跟着史家一道作恶的人也不放过,统统受到了惩处。   周珩也特意下令,给那些遭受迫害的人家给予抚恤银,同时下令,欺压百姓一旦被查出来,处罚十分严厉。   史家倒台,备受欺压的河省百姓对顾问清还有太子很是感激。   待史贵妃母家这事传到上京城的时候,京城的世家不得不服气,顾家人真是好运 。   顾家丫头去茶馆听书而已,误打误撞将史家拖下水,虽太子之位稳当,可文正帝并不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其他几位皇子对待储君之位也虎视眈眈,身后的母族更是其助力。   而史贵妃贵为贵妃 ,仅次于皇后,她所生的皇子更是有不少人暗中支持,若是太子倒了,第一个受益的绝对是史贵妃还有她的儿子三皇子   以往碍于史家的权势,无人敢状告,可如今被顾家丫头发现,从而扳倒史家,没有母族的支撑,又引起皇上的不满,即便日后太子真的倒台,三皇子也与储君之位彻底无缘。   这样一来,顾家对太子的恩情,更非同寻常,顾驰本就是太子的老师,这次又协助他扳倒史家,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们顾家遇上了。   转眼又是八月份,顾问舟还有林宝参加院试,这次他们一同榜上有名,成为秀才,顾问舟更是再次夺得案首,连中三元。   其实他基本功比较扎实,早在几年前便可以下场考试,不过为了稳妥,他又刻苦复习几年,准备一鼓作气,通过科考。   有顾驰这样连中六元的人,早已成为百姓口中的传奇 ,许多人纷纷猜测,不知顾驰的儿子,能否如同顾驰一样,成为下一个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照夜玉”出自《水浒城》里的“照夜玉狮子”。 第116章 在你心中,我是什么   连中三元,顶着顾驰儿子的名头, 顾问舟一下子出了名, 拿着帖子上门拜见的人更多。   院试结束, 顾问清和顾问舟回去月水村小住几日, 临行时, 恰逢周珩办完事回来。   “父皇经常夸赞,月水村能出来似老师这样的肱骨之臣, 一定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趁此机会, 我也跟着去瞧一瞧。”   他没说出口的是,记得几年前有一次在国子监与顾问清相遇,那时的小姑娘还顶着一张蜜桃脸,是个玉面团子, 曾说过她在月水村玩的很开心, 结识不少小伙伴。   周珩也想跟着小姑娘一起去看一看, 顾家走出来的地方。   如今的月水村和几年前相比,又有了不少变化,青石路面干净,两旁夏花绽放,远远可以看见伫立在村头顾驰的进士碑还有御笔的牌匾, 走近村子内,绿意盎然,一排排的粉墙黛瓦,取代了以前的黄泥墙、茅草屋, 还有不少小铺子,卖的是一些山货、土特产还有自家做的荷包、竹席等东西,不少夏季来避暑的外地人会买些带回去。   走到村子正中央,“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朗朗读书声随风飘扬,这便是月水村村学。   如今的村学,修缮的窗明几净,规模也扩大不少,不仅本村的孩子在这里启蒙,也有不少外村的孩子在这里读书,毕竟月水村是方圆最富裕、最出出名的村子,大家都想把自家孩子送到这里沾沾光。   远道而来的外地人也不少,时不时的能看见锦衣的夫人、公子们,或是在进士碑、御赐牌匾面前拜一拜,或是吃一吃农家小菜,或是看一下月水旁吱吱汲水的风车,或是去周围环绕的三座青山上摘果子、上香拜佛。   “呦,这两个孩子看着像三郎。” 他们走到一家院门前,一个拄着拐杖、两鬓斑白的老头指着顾问清还有顾问舟道。   在月水村,一说起三郎,大家都知道,指得就是顾家三郎顾驰。   “是李爷爷吗?我是小桃子啊!” 顾问清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试探着问道,六岁那年在月水村待了一段时间,这个李爷爷经常带着她上山摘果子、摸鸟蛋,还给她甜甜的酥糖吃。   “小桃子?你们回来了,你爹娘呢,还有你祖父、祖母回来没有?” 李老头有些激动,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朝着他们走去。   顾问清还有顾问舟赶忙迎上去搀扶,“李爷爷,你看,这是大哥顾问舟,哥哥和舅舅回来参加科考,爹娘还有祖父、祖母这次没有回来,不过他们很记挂村里的大伙,让我们代替他们回来村子里看一看,多待些时日。”   “好啊,好啊,你们在上京城回来一次不容易,这次回来多待几日,到时候来爷爷家吃饭。”李老头有些激动,拍了拍他们兄妹俩的手,“安宝也在读书吗?你爹娘还有祖父、祖母身体如何?”   顾问舟一一道:“二弟一边读书,一边跟着习武,爹在京城任职,娘还在国子监教书,祖父祖母的身子也都好,一点都看不出来已过花甲之年,身子骨很硬朗。”   李老头连连点头,“不错,人老了,吃喝不重要,有副好身子千金不换,你祖父祖母要比我小上五六岁,孙子辈的如今一个个都长大了,我们都老了啊!”   顾问清笑了笑,“我听祖父上李家几位伯伯还有哥哥们都很出息,李爷爷如今就在家里享享福,什么事情也别操心。”   李老头笑的合不拢嘴,“他们能有什么出息,你爹才是真的出息呢,是咱们整个河省的大恩人。”   “去年蝗灾严重,咱们村子也不能幸免,所幸月水村还算富裕,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没有饿着肚子。可那些家贫的,不少人把家里的丫头卖出去,鲜灵灵的一个女娃,一袋口粮就能买回去,树上的、地里的、山头上的,只要是能填进肚子里的,就不放过。幸亏你爹来治理蝗灾,让我们老百姓重新过上了好日子,还严惩了那些卖孩子、抢劫、乃至吃人的混账东西,最后还减免赋税,给受灾严重的人家补偿银子。要不是你爹发现了这些贪官隐瞒灾情,那真是要民不聊生啊!”   顾问清回道:“爹爹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上效忠明君,下对得起百姓,这是每一个官员应该做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职。”   一旁的周珩有些触动,他并非是第一次接触贫苦百姓,打小文正帝就让他出宫看一看人间百态,贫家子出人头地后忘了初心的人有不少,每年贪污受贿的官员也有不少。   作为父母官,本就是要尽职尽责,可很少有人能尽到自己的本分,像顾驰这样的贤臣难求啊!   “听说问舟连中三元,不错,有你父亲的风范。”李老头转头夸赞起顾问舟,“你们顾家读书有天赋,又勤奋。”   “这位公子可真是俊朗,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贵气的公子,是问舟你的同窗?” 李老头好奇问道。   “李爷爷,这不是我的同窗,是太子,咱们大周朝的太子。不过您知道就好了,为了太子的安危考虑,暂时不能声张,太子的身份不能泄露出去。”顾问舟凑在李老头耳旁道。   “这真是,真的是?”李老头腿更加软了,拐杖都不管用了,“老头子我这一辈子真是没白活,如今竟然见到了这么尊贵的人物。” 他说着就要行礼。   周珩赶忙制止他的动作,“老人家不必多礼,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不讲究这些虚礼,晚辈姓周,单名一个珩字。”   李老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因过分激动而颤抖的手脚,“老头子我怎么也想不到能有今日,太”,他赶忙改口,“周公子矜贵,一看就和我们平民百姓不一样,对我这样一个老头子都很和善,有周公子这样的人在,咱们大周朝,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话这一段时间,不少其他村民围上来,一打听原来是顾三郎的儿女回来了,一个个眉开眼笑,询问他们用过午饭没有,询问他们在村子里要待多长时日,又询问一下京城的情况等等。   顾大郎、顾二郎看着自己的侄子、侄女也很是喜欢,赶忙端来清茶瓜果,“知道你们这几日要回来,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吃穿用度估摸着比不上京城,你们要是有哪里住着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伯伯们。”   顾问舟笑了笑,“大伯、二伯不必客气 ,我和妹妹还有周公子,没有什么不满的,您们和婶婶们快快歇一会儿,咱们说说话,爹娘、祖父、祖母都很挂念您们。”   顾大郎详细的问了顾驰、叶溪还有顾父、顾母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他终于放心。   “我们在乡下没有那么多事情,你父亲是最出息的那一个,可他也是承受最多的那一个,若不是你父亲,顾家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顾问舟接着道:“ 父亲常说,独木不成林,顾家要想长远走下去,非一人之力可为,大堂哥在外省做官,如今成了知府,其他几位堂哥也各有各的本领,虽不是每个人都走了科举这条路,可不意味着就是没有出息。咱们一步一个脚印的过日子,踏实上进,顾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顾大郎点点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走不了科举一途,也强求不得,如今的日子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顾大郎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读了几年书,一个成了酒肆掌柜,一个跟着老大夫做学徒,都已娶亲生子,三个女儿嫁的人家也不错。   顾二郎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顾大宝,也就是顾学昭,如今成了五品的知府,二儿子在县里的县学教书,两个女儿的夫家也很不错。   女人家最操心的便是孩子们的亲事,吴氏看着顾问清,“问舟和你年龄也不小了,在咱们乡下,十四五岁成亲生子的可不少,和婶婶说说,可有相看好的人家?”   “没有呢,婶婶。” 顾问清笑着摇头,“哥哥说等有了功名后再考虑亲事,我年纪也小着呢,要在爹娘跟前再多待几年。”   “先相看一些人家,你们的条件摆在这儿,上京城肯定有不少人家愿意和咱们顾家结亲,到时候找一个各方面都好的人家,可不能受委屈。”吴氏又道,她冲着周珩看了几眼,“婶婶看着这位周公子就不错,周身的气度、涵养、还有长相,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婶婶这眼光不错,一眼就看上了太子,这可不是找遍整个大周朝也没几人能比的上嘛!顾问清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和村民、家人叙旧后,顾家兄妹俩又跟着去周家看了看,还去李家,也就是叶溪的娘亲李氏的几位兄长家拜访了几下。   周珩并没有跟着去,而是留在了月水村。   吴氏并不知道周珩的身份,闲来无事和他唠闲话,“ 周公子是不是对我这侄女有意思?我也是过来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要不是对自己侄女有意思,能时不时的就盯着人家看嘛?虽然挺含蓄的,可吴氏看的分明。   周珩笑了笑,原来自己的心思这么明显。   “婶子看出来了,顾姑娘人很好,和她在一起很轻松,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不过婶子你可要帮我保密,我想到时候亲自告诉顾姑娘这件事。”   吴氏道:“放心吧,婶子不是话多的人,我虽不知你是什么身份,可看你气度,想必也是名门望族的子弟。三弟最疼爱的,便是他这个女儿,唯一的掌上明珠,日后找的夫家肯定不能让问清受欺负,至于纳妾更是想都不要想了,我们顾家就算发达了,也不许儿孙纳妾,给女儿家挑的夫家亦是如此。做人啊,要对得起自己的糟糠之妻。”   周珩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纳妾?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就连父皇不是重女色的人,后宫的妃嫔也有好几个,而他作为储君,一生一世一双人更只是奢望。   虽他也艳羡夫妻恩爱到白头,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皇帝独宠一人呢?   大臣们会不断的逼迫选秀,祈求自家女儿进宫获得恩宠,皇帝的后宫,有时并不能真正的由自己掌控。   不过,那又如何,他是太子,是储君,他不会放任自己的亲事被朝臣左右。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喜欢这个小姑娘,喜欢她的一举一动,喜欢她甜甜的笑容,喜欢她称呼自己太子哥哥,这四个字在小姑娘口中格外好听,他想要一辈子看到小姑娘的笑脸。   晚上入睡时,小姑娘也会进入到他的梦里面,白嫩嫩的小脸儿冲着他甜甜的笑着,水润润的红唇好似带水的樱桃,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顾问清虽这是第二次回到月水村,可她天生就讨人喜欢,村里的大人、小孩儿都喜欢她,谁不喜欢整日挂着甜甜酒窝笑容般的小姑娘呢?   六岁那年回来时,满村的孩子都是她的玩伴,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昔日的玩伴们许多都已成亲。   顾问清有些感慨,“昨日见着石头哥哥,他的娘子也有了身孕,大家都娶亲生子、成家立业了。”   “石头哥哥?你和他关系很好?”周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小丫头怎么有那么多的哥哥啊!   若是自己和小丫头年岁一样大,那就好了,保管让她的心里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太子哥哥。   “是啊,石头哥哥以前带着我下河摸鱼,他游泳可厉害了!”顾问清笑着点头,她可不知太子心里此刻的想法。   周珩“咳”了一声,“游泳啊,我游泳也不错,打小父皇就派人教导过我们几位皇子游泳。”   顾问清眉眼弯弯点点头,“嗯,太子很厉害。”   “ 为什么称呼石头为‘石头哥哥’,到我这里,就只有太子二字?” 周珩耳尖有些红红的。   顾问清道:“石头是哥哥嘛,小时候就是这样称呼的,您是太子。”   “那我呢,我是什么,除了太子外,在你心中,我又是什么?”   周珩漆色的眸子直直注视着面前娇俏的小姑娘,眼中蕴藏着情意,周遭一切东西都无法进入他的眼中,他的眼里,只有这个他喜欢的小姑娘。   顾问清在这炽热目光的注视下,面色泛起了红晕。   美人,你是大美人啊!她心里这样想着。   太子哥哥俊美无双,被他看一眼,就是在撩拨心弦,她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这位俊美的郎君!   若是和太子这样的俊朗郎君在一起,那她每顿肯定能多吃几碗饭。   “在我心中,您除了是太子,还是给我送桃子吃的哥哥,还是我见过的最俊的郎君,就连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乐坊里头牌乐师,与太子您相比,也不过是萤火之光对上皓月之辉,太子您太低调,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头衔,应该是您的。”   周珩算是明白了,自己吸引小丫头的,也就是这幅皮囊了。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长得好,吸引了小姑娘的目光。   不过,周珩又道:“乐坊里的乐师,你何时去了乐坊?”   小丫头能耐了,乐坊听着是清贵之地,可里面的乐师是不少公主、还有富家小姐们的面首,谈的一手好琴艺,温润如玉,最招小姑娘们喜爱。   周珩身子一僵,小丫头去乐坊,不会也是去找面首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汐颜”的1个地雷,小仙女“阿雾”的10瓶灌溉,小仙女“风羽”的10瓶灌溉,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情敌出现   顾问清冲着周珩讨好的笑了笑,模样乖巧, “平日和几位交好的小姐妹们一起去过一两次, 我们只是听一听乐曲而已, 没有其他特别的心思。”   周珩“嗯”了一声, 状若随意道:“东宫有位出名的乐师, 技艺要比乐坊里的那些乐师娴熟精练许多,县主若是喜欢听曲的话, 随时派人到东宫说一声,我就派这位乐师去顾府给县主奏曲。”   顾问清笑的灿烂, “太麻烦太子了,我也不是十分喜欢听曲,平常只是有些无聊去凑个热闹。”   周珩接着道:“乐坊明面上是清贵之地,实则并非如此, 有些坏心思的乐师, 对那些经常去听曲的女子, 骗财又骗色,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子。县主年纪小,还是不要轻易去乐坊。”   周珩又给小姑娘讲了几个乐师骗财骗色的例子,他准备等回到上京城后,便下令好好整顿乐坊, 不然像小桃子这样的小姑娘,受了蒙骗怎么办。   若是小姑娘真的看中了哪位乐师,准备养几个面首,那他该怎么办?   在月水村待了大半个月, 启程的当天,赶上了李老头的七十大寿。   虽多年不在月水村居住,可顾父总是念叨着李老头,书信来往也从未断,顾家兄妹俩知道祖父与李爷爷交好,是以费了不少心思备上贺礼。   七十岁,称得上是高龄,周珩也给李老头送上了贺礼。   周珩送上的是一个剔红盖碗,上面印制着仙翁抱桃的图案,灵巧精致,还有“大德必寿、福寿双全”八个字,是周珩亲笔写的,寓意李老头平安长寿。   李老头手抖啊抖,十分激动的接过这个贺礼,别人不知道周珩的身份,可他知道啊,这是当朝太子,大周朝的储君,如今给他这么一个乡下老头子送上贺礼,能不让人激动吗?   他们老李家祖宗十八代怕是都没有今日这么风光,这就是老李家日后的传家宝,要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给老李头送上贺辞,和村民还有顾家亲戚拜别之后,顾问清、顾问舟还有周珩启程回京。   其他村民看着老李头格外宝贝这个剔红盖碗,有些不解,“ 我瞧着顾家那两个孩子送的金啊、银啊的更实在,日后还能去换些银子花,这个碗看着精致,可没什么用啊,又不能拿来吃饭,瞧着就不顶用,你干嘛这么宝贝的捧在怀里,怕是对你的曾孙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   李老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花白的胡子跟着抖动,“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你们猜猜看,这周公子是何等人物?”   “肯定是上京城的世家子弟,看着就不像一般人”、“是啊,人家那一举一动看着就舒心,咱们站在周公子旁边,那就是个大老粗,天壤之别”、“这周公子气宇轩昂,日后必定有出息,怕是不少贵女要嫁给他呢”......   月水村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李老头但笑不语。   其他人有些好奇,“难不成这周公子还有什么来头?李老头你不别只顾着笑,给我们透个底呗。”   李老头抚了抚胡子,用手指了指天,“周公子是当朝天子的大皇子,也就是太子。” 临行前他特意问过顾家兄妹,待他们启程后,可否告诉村民们周珩的身份,得到的回复自是可以。   其他村民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李老头你这是骗我们的吧,太子怎么可能来咱们这个乡下的小村子里,还在村中待了这么多些时日。”   “我何苦骗你们,你瞧瞧周公子那气度,是一般世家公子能比得上的吗?” 李老头道。   其他村民还是不敢相信,正欲问个仔细,突然临南县的县令大人到了月水村。   原来县令大人是给顾家兄妹俩和周珩送行的,欲和太子搞好交情。   他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县令,难以得见天威,昨日刚得到消息,太子在月水村,他今日一大早便坐着马车赶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摇头惋惜,后悔又遗憾,错过这次,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太子了。   其他村民们可不管县令老爷遗憾不遗憾,他们一股脑围上来,“这真是太子?”   “自是真的,比金子还真。”县令悔啊,真是后悔,若是早上那么一小会儿,指不定就能见到太子一面,万一在太子心中留下好印象了呢!   听到县令这么说,其他村民这下子是彻底信了李老头的话,原先不相信的眼神,此刻变得炽热起来,齐刷刷的盯着李老头怀中的碗,这是太子赐下的东西啊,千金都不换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李老头赶紧叫来儿子将这个剔红盖碗妥善收藏起来,嘱咐自己儿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李老头,这个碗你愿意出多少银子卖给我们?” 不少人过来打听,想要将这个东西据为己有。   李老头白了他们一眼,“想都不要想,这可是我们李家的传家宝,多少钱都不卖的。”   这些村民艳羡极了,李老头可真是好运气,能让太子送上生辰贺礼,白白得了一件传家宝。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顾家起了作用,李老头一贯和顾家交好,太子才看在顾家的面子上送上贺礼,真真是让人羡慕啊!   不光这些村民羡慕,县令大人也眼红,一个乡下老头子能得到太子贺礼,他一个七品县官还不如乡下老头子呢!   吴氏自是知道了周珩的身份,乖乖,太子在他们家住了这么多天,他们就是普通的乡下人,竟然和太子说上话、一道吃饭,太子用过的碗筷、帕子都要供起来,当做传家宝,太子那张床以后就是自己儿子、孙子的了,也好跟着沾沾贵气啊!   她又想起答应周珩的话,乖乖,自己这侄女难不成日后要成为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   吴氏心头激动,扬起的嘴角咧到耳根子处,猛灌了几口凉茶,方才浇灭心头的火热,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既然已经答应过太子不说出去,那她就要好好保密,不能去信告诉三弟和三弟媳这件事。   太子爱慕自己的侄女,以后他们就是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的伯伯和婶婶,这消息真是想一想就让人激动不已!吴氏心里美滋滋,谁也没告诉,就连自己男人顾大郎也没说。   甚至晚上做梦梦到这件事,美的直发笑,在梦中也要咯咯的笑出声。   官道上尘土飞扬,驹马飞驰,赶在天黑前,到达了驿站。   回京的途中不止顾问清几人,恰逢遇上从三品都转盐运使司运使的次子,名叫梅锦荣,还有其小妹。   梅锦荣的父亲即将调回京城,便和舍妹梅傲雪先行回京,途中经过河省,恰好碰上太子一行人,便和他们结伴上京。   顾驰的掌上明珠,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顾驰在文正帝心目中的份量,若是娶了他的女儿,想必日后定能青云之上。   梅锦荣也起了这些心思,一路上总是不着痕迹的围在顾问清身旁,没话也要找话聊,力求俘获美人芳心。   在马车上做了一整日,顾问清下来走动几步,舒展身子。   旁边过来一人,面上挂着温润的笑,“县主,晚上起风了,有些凉意,您冷吗?”   顾问清看他一眼,眸子中客气又疏离,“不冷,你冷啊?梅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原来身体这么虚,记得好好补身子!”   梅锦荣:......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按照他的设想,女子一般都是要回答“有些冷”,这样子他就可以脱下自己的衣衫,给清平县主披上,美人肯定会红了脸,心中小鹿乱跳,然后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结果县主不按套路走。   梅锦荣面色不显,仍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我的身子没有什么问题,多谢县主挂心。前一段时间新得了一本孤本,顾尚书和令兄文采斐然,想必县主也是蕙质兰心,柳絮才高,可愿赏脸一同研读?”   顾问清淡淡一笑,虽眉眼疏离,仍难掩其春花般的容姿,“让梅公子失望了,父兄皆高才,不过我打小.便不爱什么诗书,我就是个俗人,每日看看话本子、摆弄花草首饰,还有好看的罗裙,这孤本,梅公子留着自己看吧!”   梅锦荣面色的笑有些挂不住,还能愉快的聊天吗?他就没有见过比清平县主还难搞定的女子。   他的容貌在一众公子哥中绝对不落下风,无数贵女凑上来,只为和他交谈一句,可如今这清平县主眼光有问题,面对这样俊美的自己,竟然不为所动。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温润如玉的笑容,“我心中有些心事,舍妹年幼,难以分担,太子身份尊贵,不好打扰,今日就和县主说一说。”他自以为深情款款、俊朗非凡的看着顾问清,“我有一个心仪的女子,不知她是否有同样的心思?”   顾问清脸上的笑容极淡,若不是良好的教养促使着她到此刻还站在这里,早在梅锦荣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她已转身离去,她只是想散个步而已,也不得清闲。   “想必这女子应当没有同样的心思。”顾问清语气有些冷淡,有些做作的抬手抚着眉心,“我突然有些头晕,想必是方才吹了风,我先回去了,梅公子自便。”   梅锦荣:...... 清平县主变脸变得真快,刚才说好的不冷呢?   他仍不放弃,几步凑上前 ,拦着顾问清的去路,“ 有些话在心里憋的太久,我一定要说出口,自打见到县主的第一面,我便日思夜想,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希望可以时时看到县主,县主皎若明月,芙蓉花也不及县主这样的倾城佳人,我知道今日说这话有些唐突,可着实难以自持,不知县主心意如何?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顾问清细而浓长的睫毛翘动,表情越发冷淡,“不能。梅公子胃口不佳,可能是因为舟车劳顿,可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要是见到好看的美人,只会多吃几碗饭,怎么可能吃不下饭?”   梅锦荣一噎,难不成他说这一番话是想要碰瓷清平县主吗?简直没法继续聊下去了。   他收敛心神,“在下说的话字字句句皆真,我爱慕县主已久,见到县主的第一眼便惊为天人,绝没有一句妄言,若是能得县主这样的佳人,日后必定呵护如珍宝。”   顾问清眉眼间有些不耐烦,他梅锦荣打的主意真以为自己看不出了嘛?   “你爱慕哪个姑娘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还请梅公子勿要再提及此事。”   梅锦荣穷追不放,“敢问县主不接受在下的心意是何故?是嫌弃在下没有功名,亦或是其他?恳请县主告知。”   顾问清轻笑一声,“原因啊?有很多,你爱慕我,我就要同样爱慕你吗?梅公子未免感觉有些太良好。还有,打小我就喜欢和好看的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日后嫁人亦是如此,若是找一个样貌一般的人做夫君,我会日日不开心的,连饭都要吃不下了。”   梅锦荣一愣,这不就是在说自己长的丑嘛!他在江南的时候受无数女子追捧,鲜衣怒马风流郎,何时被人当着面人身攻击。   他欲继续开口,却只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随着清风传来,“县主说得不错,县主花容月貌,自是要配一个英俊的男儿。梅公子的容貌...”,周珩勾唇轻笑,剩余的话没有说出口,踏着无暇的银辉走来,长身玉立。   梅锦荣咬了咬牙,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连番被人羞辱长的丑。   等着周珩走近,梅锦荣赶忙挤出一抹笑意,向太子见了礼。   周珩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越过梅锦荣走到顾问清身旁,“ 县主涉世未深,不知人心叵测。梅公子打小跟着梅运使走南闯北,可惜却没有什么长进。你今日执意表露自己的一腔心思,若不是被孤听到了,待消息传出去,县主又该如何自处?别人又会如何对县主品头论足?到时梅公子没有任何影响,可是会有不少人给县主泼脏水。”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像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更多的人不是指责梅锦荣唐突,而是会觉得是顾问清故意勾引,给了梅锦荣什么暗示。   梅锦荣脸色一凛,“今日所有的话是在下一腔情愿,绝与县主无关,若真有什么风言风语,我自会出面澄清,绝对不会让县主受委屈。”   周珩嗤笑一声,语气冷冽,“出面澄清?看着是为县主澄清名声,可事情闹大后,县主只会与你捆绑的越来越紧,即便县主对梅公子毫不在意,可惜一提到县主,他人便会想起梅公子,这样一来,县主还有何名声?还怎样嫁人?”   梅锦荣身子一僵,面上有些心虚的表情,太子这几句可着实说中他的心思,他便是这样打算的。   只相处大半个月而已,他自是知道清平县主不会对他有太深的心思,可等到了京城后,更加没有相处的机会,他们梅家的家世在上京城也排不上号,到时候清平县主肯定不会嫁入梅家。   可若是从一开始县主的名声就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呢?   于是他特意选在今夜表白,不管清平县主拒绝与否,他会暗指散播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让他人以为县主对自己有私情,这么一来,上京城的世家子弟谁会愿意娶一个心中挂着着其他男子的县主回家呢?等到了那时,他再上顾府提亲,清平县主定会嫁给自己。   看着他心虚不敢抬眼、面色惶恐的样子,周珩和顾问清一眼就明白了梅锦荣的打算。   顾问清嘲讽一笑,“梅公子心思深沉,什么‘女人心海底针’,依我看,梅公子的心才是海底针。江南水乡养人,可梅公子却被养歪了。”   “本看着梅运使的面子上,与他的爱子爱女一道上京,可如今梅公子做出了这等事情,还请梅公子收拾好行李,自行离去吧!”周珩道。   梅锦荣咬牙切齿,太子发话了,他还能怎么办。   他刚欲转身离去,周珩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月辉洒在他的眉眼,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斑驳的阴影,和着淡淡的烛光,深邃的轮廓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好像俊美的会发光一样,“ 希望梅公子将今夜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若是让我知道有一句关于县主的事情传出去,那梅公子,应当知道后果。”   梅锦荣手紧紧攥着,心有不甘,若不是太子打扰,他早已成事,他语气僵硬,“太子请放心,今夜的事情自是不敢透露一句。”   “终于安静了!”看着梅锦荣离去,顾问清感叹道,这几日梅锦荣如几百只鸭子一样吵闹,总是爱凑在她跟前,明明顾问清明示了好多次,可他就是像听不懂似的,逮着空就凑上来。   周珩唇角扬起好看的笑意,清风霁月,半空的皎月也失了颜色,“方才县主说要找一个俊朗的夫君,不知可有中意的人选?”   顾问清看的有些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当然有啊,就是面前的这个大美人啊!像太子这样俊朗的男儿,看着就让人开心。   梅锦荣与太子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不过这可是太子,怎么会成为自己的夫君呢?想到这儿,顾问清有些遗憾。   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要在爹娘身边多留几年,没有出嫁的想法。”   太子是储君,日后的太子妃更是要各方面都顶顶好,她还是等回到京城多看一看其他俊美的公子吧,就不要肖像太子妃的位置了!   周珩应了一声,不再提这个话题,“前方不远处是一大片的草丛,每到这时就会出现晶莹的萤火之光,不知县主可有兴趣去看一看。”   “流萤?”顾问清自是点头同意,她只零零星星的见过几只萤火虫,还没有见过一大片的萤火之光呢!   “好美,真的好美!” 顾问清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感叹。   夜幕低垂,半人高绿丛里,俏皮的流萤飞舞,好似天上点点星尘落入凡间,汇聚成闪烁的星河。   清风送来草木的清香,拂过身子,令人心旷神怡。   顾问清眉眼如画,笑意嫣嫣,看向身旁玉立的男子,几只流萤环绕在周珩周身,宛若天上的谪仙般矜贵,让人移不开眼。   感受到小姑娘的目光,周珩漆色的眸子与她对上,星尘璀璨,里面全是小姑娘的身影。   绿色的流萤穿过她如瀑的青丝,在她周身飞舞,小姑娘好像脱俗的小仙女,又好似画中的美人一样。   夜深回到驿站的时候,顾问舟站在门外等待自家妹妹,“问清,你怎么与太子一道回来了?”   顾问清俏皮的眨眨眼,“ 方才我在树林边散步,遇到了太子,听说夜晚有流萤,怕错过了,便未来得及告诉哥哥,让大哥你挂心了。”   周珩又恢复成那副温润却又有冷淡的样子,同顾家兄妹俩说了几句话后离去。   顾问舟看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是自己多想了吗?太子比妹妹年长八岁,应该不会对自己妹妹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顾问清他们正在赶回上京城,朝堂之中,文正帝看着御桌上摆着的新流通使用的金银元宝,脸色铁青,脖颈间青筋暴起,心头的火随时要炸出来,古往今来,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有些被富贵蒙蔽了心神的官员,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流通使用的银子上。   敢在这上面做手脚,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问清:直女无疑。   梅锦荣:冷吗?衣服给你披哦!   顾问清冷漠.jpg:不冷。   梅锦荣:看情诗谈恋爱吗?   顾问清继续冷漠.jpg:不看,不谈,太丑了,辣眼睛。 第118章 万朝来贺   文正帝青筋直跳,看着御案上摆放的文正通宝, 额头铁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次他气的委实不轻。   吐出长长一口气, 文正帝语气中有些威严和冷冽, “这次多亏爱卿发现,不然, 朕就成了被人蒙蔽的聋子、瞎子,他们那些人, 有哪个真正将朕当成了天子?”   “陛下息怒,不要因此等事情气坏了身体。”顾驰上前一步,语气中有些担忧,文正帝年纪大了, 临近知天命的年纪, 不如年轻时那样康健, 之前有几次怒气攻心,气着了身子。   “放心,朕有分寸,不会为这等宵小之徒气坏自己的身体,朕要活的更长久, 看着这天下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文正帝脸色严峻,冷冽却又坚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相比方才,眉头、脖颈间的青筋不再暴起, 他尽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这次爱卿的小儿有功,发现了银币不足一事,应当有赏,爱卿的小儿今年多大了?”   “小儿顽劣,今次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此事,臣的小儿已有六岁,名为问安。”   文正帝有闲情谈论起自己儿子,估摸着怒气消了不少,顾驰语气也轻松起来,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孩童都是这样,这哪是顽劣,是个功臣,若不是他发现银币不足,朕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六岁,也到了进国子监的年纪,改日就将顾问安也送去国子监,就当是朕给他的奖赏。” 文正帝道。   顾驰行礼道谢,“多谢陛下,臣定会好好教导问安,不辜负陛下的恩赐。”   每位官员无论官阶高低,只有一个可以将自家儿子送进国子监的名额,即便是一品官员,如无特殊情况,也不能破例。   国子监作为全国最高学府,自是不是其他书院可以相比的,但顾问舟已经使用过这个名额,所以顾问安只能在其他书院读书。   顾驰本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小儿子,恰好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文正帝破例又给他们顾家一个进去国子监的名额。   要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还要从顾问安身上说起。   顾父和顾母经常领着他去买东西,见的多了,小小年纪就会看秤杆准不准,有没有缺斤少两。   他闲着无事,找了不少鹅卵石、黄桃、梨子等大大小小的东西,认真的称量之后记录下来,最后看着案桌上有几块碎银子,也拿起来秤重。   顾驰看着自己儿子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憨态可掬,一直在一旁指导着他,父子俩本打算秤完最后一次便将东西收起来,可就是这最后一次碎银的重量,有些奇怪。   按理说银子应该是实打实的重量,不能缺一分一毫,可这几块碎银有些问题,不是应该有的重量,每锭银子轻了不少,足足少了有原先的一二成重量。   顾驰眉头皱起来,他赶忙向家中的其他几位婆子和管家们讨了几块碎银,还派人去铺子里兑了几锭银子回来,挨个秤了一下,结果每锭银子都是如此,缺了不少的斤两。   金银在流通中,无数次的转手,有损耗是正常的,可不应该分量相差这么多,只能说,市面上流通的银子出了问题。   上京城天子脚下,不足量的金银肆意流通,其他行省不知又该多么严重!   他顾不得说什么,揣着这些银子匆匆进宫,将事情禀告给文正帝。   文正帝即位多年,市面上流通的是文正通宝,工部的宝源局和户部的宝泉局主管铸币,全国每个行省都开设的有宝泉分局、和宝源分局,由官府的人负责,私人是不能插手的。   铸币是由统一的母钱铸制的,制出来的子币材质不掺杂其他东西,分量足又精美。   前朝时允许私人铸币,不少人因此获得暴利,市面上私铸的银子流通的很广,缺斤少两,比官府规定的币银重量少了两三成,缺斤少两的白铜、白银、金子等等,都进了这群人的口袋,赚的盆满钵满,可百姓却被坑惨了。   百姓们拿着银子去买东西,本来一锭银子足矣,可因着分量不足,就要掏更多的银子,最后还只能由百姓们自己承担。   即便想追究,也无处可追究,明明拿到手的时候是一两银子,怎么转个手而已,就不再是一两银子了,最后还要自己多掏荷包。   就这样,银子和铜板越来越不值钱,有些聪慧的人嗅到商机,赶忙趁此机会大量收购白银、白铜等等,到时候再高价卖出去狠赚一笔。   不管怎么说吧,最后吃亏的还是普通百姓。   是以文正帝登基后,花了几年时间,力排众议,严禁私人铸币,铸币的权力收归朝廷,一旦发现有私铸钱者,流放三千里,作具已具未铸者,徒二年,作具未备者,杖一百,皆抄家产。   私人铸币本是巨额利润,不少官员与私人勾结,从中分一杯羹,文正帝将此废除,这些人利益受损,暗中同文正帝较劲,冲着宝泉局和宝源局下黑手,以求文正帝松口,可以继续允许私人铸币。   虽明令禁止,但仍有些胆子大的人,暗中铸币,在市面上悄悄流通。   对百姓来说,银子好看不好看不重要,从哪里发行的不重要,只要分量足足的可以使用就可以了,哪管什么真假!   就这么,私人铸币卷土重来,出现了如今币银分量不足的现象。   文正帝知道这件事,自然愤怒不已,“ 上京城众多商铺都在用这些银子,可见流传实在是广,爱卿你能发现这件事,其他臣子们不是傻子,哪能一个不知道此事?有些人自作聪明,妄图蒙蔽朕,若是事态越发严重,不可挽回,将会引起多么严重的祸乱!”   文正帝此话说的不假,顾驰也是这么认为的,家中伺候的婆子、管家手中尽是这些缺斤少两的私人铸币,铺子里也有许多,可见已在上京城流传了不短的时间,想必其他行省更是已泛滥成灾。   不可能没有一人发现此事 ,是那些有心人知情不报,故意将事情瞒下,趁机从中多赚些银子。   所幸文正帝知道了此事,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赶忙下达一系列命令,严格彻查,命令大理寺和刑部尽快揪出背后官商勾结的那些人,同时朝廷用官方铸造的白银、铜板兑换百姓手中的不足值的铜板和银子,尽力的将这些私人铸币收回来,到时候熔炉重新铸币。   顾驰也想了不少法子,比如说铸币用的母钱,上面有规律的排列千字文等字样,印制独有的标志,这样铸出来的银子难以仿造。   鼓励百姓们发现不足量的银子时,赶快上报官府,宝泉局和宝源局更是要定期在各个行省内抽查银子,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出现。   除了日常使用的金银元宝外,宝泉局发行一些额值偏小的纸币,不单单是像以前那样,纸币不是实打实的货币,使用的时候还要去钱庄兑换。如今的纸币和金银、铜板一样,可以用来商贸往来,不是只有大额交易的时候才能用得上,一些日常的购买也可以使用。   大理寺和刑部的动作很快,联合各个行省的知府,在各行省严格彻查一遍,揪出不少幕后之人。   这一系列整顿,在全大周朝引起了不少轰动,找到了这些滑不溜秋的泥鳅,接下来就是翁中捉鳖的时候,文正帝指派朝中几位有威望、有手段的大臣带人将这些人捉拿归案,顾驰便是其中之一。   他手腕强硬,灵活多变,期间不少有人上来贿赂,他笑眯眯的收下银子,一一登记在册,待日后回京交给文正帝,趁这些人放松警惕时,转头便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一网打尽。   期间自是有不少阻力,甚至有些人故意散播谣言,什么他贪污银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远不如表面上清高,鱼肉百姓,仗着权高势重为非作歹等等,刻意污蔑顾驰,还有些人起了歹心,想要将他灭口,朝廷派一个人,他们就除去一个,派两个人,就除去一双,倒是要看看,到最后还有谁敢接手这件事。   不过顾驰本就在民间声誉极高,他连中六元,在不少百姓心中是个顶顶有学识的官员,生平事迹堪称传奇。   他率先提议开辟陆路出行和海上出行,与其他小国建立了贸易往来,传进来不少稀奇的东西,国库更加充盈,许多百姓也因此富裕起来;一人主导官员偿还欠了二十来年的银子,又充实了国库;又提议给所有的贫苦人家和孤寡老人每月定时发放银子,更是给百姓造福;去年率先发现灾情,又治理了河省蝗灾,挽救了一省百姓的性命......   顾驰做的事情太多了,随便扒拉一件出来,便能名垂青史,更何况他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着想,大周子民自是不会被这些谣言蒙骗。   除了顾驰,顾家其他人也是好样的,顾父研制出的风力水车、还有其他无数灌溉工具,减轻了所有百姓的负担,令粮食增产。而叶溪在国子监教授外语,学生满天下。   顾家人的风评一直很好,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几个孩子也是个有出息的,顾驰大儿子连中三元,前途可期;顾驰女儿揪出了鱼肉百姓的史家,大快人心。   无论是顾驰的所作所为,还是顾家其他人,都给百姓造福,是以在大周朝子民心中,不管传出来顾家人什么谣言,肯定都是假的,是有心人故意污蔑,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的。   谣言不起作用,给顾驰泼的污水也没有用,这些官商勾结的人各个坐立难安,每日一睁眼就听到谁谁落马了,谁谁逃走未遂被抓起来了,这些人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头上的头发没剩下几根,唯恐下一刻官府就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有些狗急跳墙的,暗中派人刺杀顾驰还有其他负责此事的官员,许是上天都在保佑着顾驰,每到一处,虽有危机,但关键时刻总是未能得手,顾驰毫发无伤,将这些发百姓财的人一一抓起来。   对待这些违法的官员和私人,顾驰更是毫不留情,主要负责的人判处死刑,罪名不太严重的或是流放,或是行刑,抄了所有人的家产,抄出来不少银子,库房里的白银堆积如山。   经过浩浩荡荡的一次大规模的清洗,着实给那些心中打着小算盘的人不少震慑,最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金银、铜板不足值的事情了。   “爹爹,我一路北上,听了不少你的威名和赞誉,爹爹真是威风极了,将这些明知故犯的人抓入大牢里,解决了不少隐患。” 顾问清杏眸中满是崇敬和自豪,看着顾驰开口。   打她回到上京城,天天就有顾驰的各种消息传来,什么遇到杀手临危不惧,最终杀手被制服;带着官员和衙役一个府城挨一个的彻查,一个都不放过,不被繁华富贵迷了本心,不被金银蛊惑,一心坚决维护大周朝子民的利益。   经此一事,顾驰在民间的声誉,更上一层楼。   顾问清听着这些消息,既为有这样的父亲自豪,又不免担忧顾驰的安危,官阶越高,责任越大,像这次严格查处私人铸币,触碰了不少人的利益,顾驰一路上遇到不少危险,幸亏提前做好准备,没有什么大碍,虽没有事情,可过程还是极其凶险。   “富贵险中求,不少人贪心不足,有了权势,便渴望富贵,有了富贵,又想要更多的银子。可为人处事,都要牢牢谨记,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清清白白的做人。你们是我的孩子,更要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不求他人如何评价,只求无愧于心。” 顾驰虽已过而立之年,反相比以往更要俊美几分,不见那些稚嫩青涩,给人的感觉越发沉稳,如沉淀多年的花酿,不由得吸引着他人。   “嗯呢,爹爹,女儿/儿子晓得了。” 顾家三个儿女齐刷刷点头,他们一出生就是富贵的日子,与那些贫穷的人家相比,他们已经享了太多的福,不能只得,而不付出,每处于一个位置,应该为子民、为他人做出点什么。   顾问清摸了摸顾问安的脑袋,“小弟这次有功,二姐带着你去福东来客栈好好吃一顿。”   顾问安仰着脸,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鼓了鼓,“一顿可不行,要两顿,大哥也要请我吃饭哦!”   “放心吧,大哥不会忘记的。” 一旁的顾问舟笑的开怀。   “问安,你连中三元,为父为你骄傲,接下来便是乡试,这一段路程有些不易,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尽力便好。” 顾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虽才十五岁的年纪,可身量着实不矮,估摸着再过几年,就要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高出一头,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了。   顾问舟点头,“父亲,您放心,我心中有数,您连中六元是一个传奇,我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会尽全力,至于结果,顺其自然,想必总是不会太差劲。”   两年后的乡试,若是通过了,便是成为举人,若是不通过,他还有机会,未来的路还很长。   顾驰差事办的好,文正帝满意极了,有顾驰这样的臣子,近些年国库的银子那是越发充盈,有了更多的闲钱可以给百姓兴修水利、发送抚恤金等等,顾驰的功劳着实不小。   不过顾驰才三十五岁,眼下是不能继续往上再升一级,已经是户部尚书加太子少师,升的太快怕是更要遭人嫉妒。   虽然不能给予官职上的赏赐,可文正帝想着法子在其他方面补偿,给顾家赐了一个三座五进并一起的府邸,长长的抄手走廊,月牙门不知要穿过多少层,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屋檐雕梁画栋,池塘里碧水泛着涟漪,俏皮的金鱼跳动,莲叶接天无穷,还带有一大片的梅林、桃林,春日赏花、冬日赏梅,倒是有了好去处,每一处布置的精致又不乏大气。   这座宅子本是前朝宰相的府邸,前朝丞相贪了几百万两白银,后来文正帝继任后便将其赐死并抄家产入国库,这座府邸一直闲置,过了这么多年,终于重新派上用场。   顾家人自是很欣喜的接下,他们住的这个宅子,还是当时顾驰考中进士时文正帝赐下的,如今几个儿女长大成人,住着着实有些拥挤,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景致,来人上门拜访也没有可赏玩的地方,与顾驰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些不太匹配。   恰逢皇帝赐下一个大宅子,顾问清还有顾问舟、顾问安也可以有自己的小院子,日后请国子监的同窗来府上做客,也有了赏花、赏鱼的去处。   作为皇帝,宠大臣和宠妃子一样,喜欢的多赏赐些东西,文正帝恨不得将国库里的东西多赏给顾家几件。   除了赏赐府邸,文正帝给顾家其他人也有不少赏赐,顾父、顾母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文正帝特意送上一副御笔的松鹤延年图,祝福他们二人长寿,顾家三兄妹更是得了不少赏赐。   到了今时今日,上京城谁不知道顾驰是文正帝面前的大红人。   当初那些看不起顾驰乡下出身、嘲讽顾家一家都是泥腿子的世家子弟,如今脸啪啪直响,远远看见顾驰便绕道避开,不知拿什么颜面面对他。   一个泥腿子能一步步升的这么快,他们世家大臣也不是吃素的,顾驰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   是以不少人开始尽职尽责,顶着乌纱帽不再搞事,力求好好表现,让文正帝看到他们这些人的功绩和能力。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只要有成效,结果总是好的,这些京官确实比以往收敛了不少心思。   没过多久,到了万寿节。前朝的皇帝每到万寿节时便大肆挥霍,铺张浪费,文正帝继位这么多年,过万寿节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次赶上他天命之年,加上前一段时间彻查私人铸币,是以这一次的万寿节会比以往盛大一些。   随着陆路商贸往来的越发频繁,周边许多小国每年都会给大周朝送上礼物,赶上万寿节,有许多国家的使臣、王储带着献礼,来到了京城。   即便知晓上京城的情况,可他们每来一次,还是会从心底感到震撼。   “上京城的路面这么宽阔,几百尺宽,可以容纳几十辆马车同时通过,太令人震惊了。” 一个使臣左顾右盼道,同时两只臂膊打开,比划了一下。   “看,两旁这么多的商铺,在这里可以见到所有国家的东西,竟然还有女子出来做生意,在咱们国家,女子只需要生孩子、下地劳作就行了。” 另一个使臣感叹道,面色震惊。   一旁路过听到这话的大周朝子民翻了个白眼,女子既要生孩子,还要下地干活,那要这些男人干什么!幸亏他们是大周朝的子民,没有生活在其他小国,不然的话,女子的地位还不如畜牲呢!   其他周边小国的使臣也连连赞叹,赞叹完路面,赞叹商铺,赞叹完商铺,赞叹大周朝的昌盛热闹,还有众多好吃的美食。   “若是可以一辈子待在这里就好了”,这是不少使臣们心中的想法,由奢入俭难,在上京城待一段时间,他们不太想回去自己的国家。   各国使臣说着蹩嘴的上京城官话,时不时夹杂几句自己国家的语言,互相热情的打招呼。   而众位皇储,则有些冷清和矜持,互相点头微笑就完事了,一个个面上笑的温润,实则暗暗打探对方:这个皇子有没有自己长的俊,穿的锦袍有没有自己华丽,他来自的国家国力如何......   大周朝在国家之中最为昌盛,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小国皇子特意赶来,自是有所求。   若是哪一位公主、或是群主下嫁其他小国,想必和大周朝的联系会更加紧密,那自己的国家依靠大周朝这棵旺盛的大树,一定会更快的繁荣发展。   是以这些皇子暗戳戳的将其他所有皇子当成了潜在的竞争对手,面上一派岁月静好笑眯眯,实则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其中有一位皇子有些显眼,其他皇子之间暗波流动,但他看着有些漫不经意,似是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打算。   这便是乌宛国的三皇子,裴行景,在一众他国皇储中,这位乌宛国的三皇子容貌出众,鬓若刀裁,似是经常练武,身姿俊挺高挑,格外的显眼出众。   乌宛国子民的长相和大周朝的百姓不太一样,加上裴行景俊朗非凡,引的路过的不少女子频频回望,看一眼又看一眼。   裴行景不着痕迹的皱眉,这样的情形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在乌宛国有不少女子争先恐后的要看他几眼,还有人朝着他的坐骑上扔果子和鲜花,是以他每次出行前必下令清街。   不过如今是在周朝的国土,也只好暂时忍耐。   距离万寿节还有几日,来到了专门接待外使臣和皇储们的别馆,一切安置好,裴行景出去走动。   大周朝虽繁茂,不过是占了有利的条件,土地辽阔,人口众多,若是他们乌宛国能学到大周朝几分,必定能逐步壮大,到那时,他就不再是被乌宛国太子压一头的三皇子。   裴行景没去其他地方,径直来到一处茶馆,环境清幽,平时上京城许多贵女和贵公子闲着没事,便在这里听听乐曲,看看歌舞,倒也是惬意极了。   不愧是贵女们喜欢来的地方,这里果真清雅,丝竹悦耳,来往伺候的丫鬟和小厮也看着颇为舒适。   裴行景不着痕迹的打探,他并没有进去厢房,而是在大厅靠墙处落座。   毕竟是乌宛国的皇子,他的出现,引来了不少贵女的目光。   裴行景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些视线,要了一壶清茶,和一旁跟随的乌宛国使臣间或交谈几句。   他想要见的那个女子没有来,不过没关系,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了。   第二日亦是如此,在万寿节开始的前几日,裴行景每天都会去茶馆里小坐一番。   “问清,你这几天没来,可错过了看俊郎君的机会。” 说这话的是安阳郡主。   她们几个小姐妹交好,经常去乐坊、茶馆看看美色,不然人生多无聊啊!   顾问清笑了笑,“这几日家母身体抱恙,昨日才康复,这不就收到了你们的帖子,群主前几日不还惦记着乐坊里的周公子,怎么几日不见又换了目标?”   安阳郡主狡黠一笑,“俊郎君和女子喜爱的翠羽珠钗一样,只要是精致好看的,那我都想要。周公子温润,可最近的这个郎君,当得上俊美无双。”   顾问清摇头轻笑,“来这里的公子,大都是富贵子弟,群主你可要矜持一点。”   谁说只能男子爱美色,安阳郡主也喜欢长的好看的郎君,若不是郡主身份,恐怕她早有不少面首。   “这位公子是乌宛国的三皇子,特意来到咱们大周参加万寿节,看看那轮廓深邃,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不愧是皇室子弟,身上还有一股天潢贵胄独有的气质,这是其他公子比不上的。” 安阳郡主面上挂着笑,一副少女见到心上郎君时急切、激动又沉迷的样子。   不过顾问清知道她这个小姐妹的性情,安阳郡主起初对每个男子都是如此,过一段时日便会觉得不过尔尔。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三皇子来了。” 安阳郡主看着门外,欣喜又雀跃。   顾问清抬眸,这裴三皇子着实俊朗,可惜,看过太子的容颜后,她内心毫无波澜。   裴行景目光撞上顾问清的视线,他以往总是冷漠的眼眸,染上些许笑意,他要等的人,今日终于来了。   他一改往日冷漠的作风,朝着顾问清走去,对着在坐的几位贵女一一打过招呼,面上带着和煦的笑,“ 冒昧打扰各位小姐,我今日带了一些乌宛国的特色吃食,特意给安阳郡主、清平县主,还有其他几位姑娘送来一些,以此来谢几位姑娘前几日告诉我有关大周朝的一些礼仪和趣事。”   “三皇子不必客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多谢三皇子的好意,不知三皇子这几日住的可舒适,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三皇子尽可说出来。” 安阳郡主道,这一群人中,安阳郡主身份最尊贵,自然也是由她开口招待。   “别馆里衣食住行样样俱全,郡主无需担心。”裴行景回道。   案桌上摆放的有糕点果子,还有玫瑰花露,几人一来一往的谈话。   裴行景暗暗的将目光移到顾问清那里,眸子闪过一丝惊艳,即便已在画纸上见过她的模样,可今日得见真颜,才知道,画中的她不及真人一分。   眉如翠羽,腰如约素,貌如春晓之花,指如三月春笋,白皙的肌肤好像会发光,在一众贵女中格外显眼,与他们乌宛国的女子相比,大相径庭。   乌宛国无论男女,身强力壮,女子也可以马上狂奔,在乌宛国,哪位女子最健壮,便最受欢迎,不少男子愿意将她娶回家。而男子,则像裴行景这样的最抢手,高挑俊美。   不过天下男子骨子里喜欢娇花一样的美人,这一点是共通的,即便顾问清和乌宛国的女子大不相同,可裴行景第一眼,便将她记在了脑海中。   “乌宛国得以来到周朝,更要多谢顾大人的提议,便利了许多国家,在我们乌宛国,子民们对顾大人很是推崇。” 裴行景看着顾问清道。   顾问清一笑,“家父只是提出想法,具体的实施是众人的功劳,不敢一人居功,三皇子过誉了。”   裴行景又道:“顾大人连中六元,想必清平县主也和顾大人一样精通诗书,我生平最尊敬的便是像顾大人还有清平县主这样的有才之人。”   顾问清挂着浅浅的笑,“ 家父高才,但我着实不是什么有才之人。”   之前听说乌宛国是游牧民族,和大周朝往来紧密以后,最受追捧的不再是谁力气最大,而是谁能读书识字,若是哪一位乌宛国子民在大周朝读过几年书,回到乌宛国是可以做大官的。   如裴三皇子所说的那样,他最尊敬有才之人,可顾问清难以苟同,难不成白丁就不值得他人敬佩了吗?   裴行景柔和的声音又响起,“ 清平县主过谦了,有顾大人还有叶夫子这样的父母,想必县主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问清没说什么,素手拿起玫瑰露轻酌几口,哪有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是要让裴三皇子失望了。   一番谈话过后,裴行景很知趣,不多时便离去。   安阳郡主碰了一下顾问清的臂腕,有些激动,“怎么样,裴三皇子俊吧!”   “我倒是觉得,太子才是最俊的。” 顾问清眨了眨眼,若是没有遇见太子,她可能还会看一看裴行景的长相,可是见到过最俊朗的郎君以后,其他人都难以入她的眼。   “太子表哥着实俊朗,但他是太子,我还是看一看别的郎君好了。” 安阳郡主吐了吐舌头。   没曾想第二日又收到裴行景送去顾府的东西,是一些乌宛国特有的小玩意,顾家每人都有份。   “这三皇子,倒是有心,上京城这么多官员,怎会给咱们送这些东西?” 顾母有些不解。   顾问清将昨日遇见的事情说了一遍,“乌宛国三皇子看着温润有礼,和其他来访的使臣皇子不太一样。”   一旁的顾驰点点头,“许是看在我是太子少师的份上,送来了东西,将这礼退回去吧,就说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可收下客人的东西。”   其他的使臣都没有送礼,偏偏乌宛国登门送上了东西,明面上是挺懂事有礼的,可别国的皇子,给周朝的太子少师送礼,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看着退礼,裴行景眉头一皱,他倒是没有预料到顾家会退回来,不过想想也是,顾家走到如今这一步,肯定是不会轻易收下别人送上门的东西。   裴行景起身看向窗外,他在大周朝待不了多少时日,一定要抓紧时间。   “县主,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顾问清随意的看着两旁小摊上的东西,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   她放下手中精巧的瓷娃娃,看着来人,露出浅浅的笑意,“见过三皇子。”   来者是客,这么多外国使臣和皇储来到大周,她身为县主,自是要彰显东道主的风范,顾问清浅浅一笑,“三皇子可有相中的东西?”   裴行景今日一身玄色锦衣,入乡随俗,他穿着大周朝样式的衣衫,风姿英伟,相貌轩昂,“大周好吃好玩的新奇东西众多,我一时挑花了眼,不如县主与我一到,也好给个建议。”   裴行景这样说了,顾问清不好拒绝,“上京城有许多出名的酒楼,里面的拿手好菜最是一绝,三皇子可以品尝一番。”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迎面几个打闹的孩童来不及停下,一下子撞上顾问清,顾问清不由得往后踉跄。   裴行景快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攥着她的玉腕,关怀问道:“县主可否有事?”   顾问清站直身子,摇摇头,“劳烦三皇子挂心,并无大恙。”   收回手,裴行景稍稍后退,方才攥着顾问清手腕的指腹,不由得捻了几下。   她垂眸看着几个耷拉着脑袋的孩童,轻轻碰了碰他们的小脑袋瓜,“ 在街上是不可以嬉戏的哦,若是今日撞上的是马车,或是体弱的老人,那可就要出事情了,道路虽宽,也要井然有序,你们要做个好孩子,对不对?”   几个孩童齐齐点头,“姐姐,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问清眉眼一弯,将荷包中的松子糖块每人分了一粒,放在几个孩童肉乎乎的手心里,“去玩吧,记住姐姐今日的话。”   明明是简单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裴行景却有些移不开眼。   若是他们乌宛国的女子遇上这番景象,定是要将这几个调皮的孩童揍一顿,要是哪位贵女被旁人碰撞,管他是大人还是孩童,揪着耳朵就把人提起来了。   可清平县主,未曾端着身份,被顽皮的孩童冲撞,没有柳眉倒竖,而是言笑晏晏,声音柔柔的,教育着这些孩童们。   感受到裴行景的目光,顾问清有些好奇,乌溜溜的杏眼瞪大了一些,“三皇子,是我的发髻乱了吗?”   裴行景收回眼神,唇角微扬,“县主端庄,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问清是个称职的东道主,她详细给裴行景介绍了大周的情况,哪个铺子里的东西花样多,哪家酒楼里面的东西好吃。   最后分离时,裴行景骨节分明的手心里,躺着一对肚子圆滚滚的瓷娃娃,恰好是顾问清之前看中的那一对,他墨色的眸子中染上笑意,“送给县主,今日麻烦县主了。”   “前几日在茶楼有幸一尝三皇子送上的吃食,那个就是今日的谢礼,这个,就不用了,三皇子带回去给其他年幼的皇子公主们,想必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顾问清柔柔一笑,并没有接下这一对瓷娃娃,“那我先回去了,三皇子,告辞了。”   裴行景看着顾问清离去的身影,又阖眼看着手心里躺着咧着嘴圆滚滚的瓷娃娃,手心渐渐收紧,狭长的眼眸中染上一层寒意,为什么又一次被拒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更新了,谢谢看文的小仙女们,也谢谢这一段时间灌溉的读者,你们的投的营养液我都知道,因为太多了,我就不一一打出来了,真的谢谢你们,给你们比一个草莓味的心心 ^ 0 ^   要对各位读者说一声抱歉,不能一下子更15章,因为快完结了,这次更了一万字左右,接下来几天更完后正文就要完结了。   还有捉虫的读者们,我都将你们的评论记在本子上面,到时候可以一个个对照修改,不会遗漏,捉虫会在接下来几天修改的。 第119章 万寿节   又回到那个卖瓷娃娃的摊子旁,“县主, 您为什么不要三皇子送给您的那对瓷娃娃啊?” 顾问清身旁伺候的小丫鬟有些好奇。   顾问清挑选了好几对胖乎乎的瓷娃娃, 盘算着家里人每人一对, 她头也不抬的边看边道:“我更喜欢自己买东西。”   “可您平时也会接受其他府上小姐送来的礼物, 太子殿下送的东西您也很喜欢。” 这个小丫鬟又问了一句。   “其他小姐与我交好, 她们给我送东西,我自是欢喜, 太子殿下,每次送的礼物合我心意, 我自是不舍得拒绝。” 顾问清眉眼弯弯,“裴三皇子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哪有主人要客人的东西,天色不早了, 回府吧!”   这一次的万寿节格外热闹又隆重, 自打文正帝继位, 大周子民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以往文正帝不愿铺张浪费,举办万寿节也只是寥寥几次。   这次举办万寿节,上京城的不少百姓感念文正帝的功劳,商铺里、小摊上、客栈中, 到处吆喝着给文正帝的祝词,所有的东西一律降价出售。   酒楼说书的人,也在讲述着文正帝继位几十年的事迹,围观的人脸上笑眯眯, 无一不鼓掌喝彩。   能让这么多百姓过上好日子,大周子民们是打心眼里敬重文正帝。   前朝皇帝贪图享乐,每年都要举行万寿节,臣子们为了讨好他,送上的珍宝、骏马、布帛等,一个比一个贵重。   文正帝早早的下令,开设恩科,不接受所有臣子贵重的贺礼,聊表心意即可,将赋税减轻三分,虽是他的生辰,可文正帝心中挂念的,仍是天下子民。   宴席设在花萼相辉楼,文正帝落座,大臣贵戚齐齐朗声,“恭贺圣上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文正帝举杯与诸位大臣共勉,接着公主皇子们送上生辰贺礼,然后是诸位大臣上前给文正帝说贺辞敬酒。   文正帝好不容易过一次万寿节,使劲讨好的臣子可有不少,若是按照这些人的想法,自是越贵重的东西才能彰显忠心,可文正帝下了令,谁也不敢送那些金啊、银啊、珍宝等东西,生怕惹怒了皇帝,这下子他们可发了愁。   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可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拿根鹅毛送给皇帝,一个两个的使出浑身解数,力求把贺礼送的又不贵重但又有心意。   有些送自己亲手绘制的丹青,什么百福图、仙翁抱桃图;有些是祝寿的字帖,有些是自己亲手做的瓷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轮到顾驰,下面的大臣翘首以盼,有些好奇他会送什么东西,待看到仍是卷着的宣纸时,眼底的好奇消散,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嘛!   文正帝缓缓打开,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额间的皱纹舒展开来,话语中满意的意味很是明显,“好,好啊!爱卿这份礼物,送到朕心头上了。”   顾驰看着上首的文正帝,“今个是皇上的寿辰,普天同庆,陛下您多年来励精图治,让大周的子民日子越过越好,赶在万寿节,百姓们也有许多祝贺的话语想要告诉陛下。微臣特意找来一百位上京城子民还有二十位河省月水村的村民,将他们想要诉说的话,整理后一字不差的记在上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小的贺礼,也是这些百姓送给陛下的,此为其一。”   文正帝脸上挂着笑,“爱卿有心了,这是朕收到的最特别的贺礼,朕最大的愿望便是子民安居乐业,四海升平,朕会好好保管这份贺礼的。”   顿了顿,文正帝有些好奇道:“不知这其二又是何东西?”   顾驰接着又呈上两幅绘画,一副画中的主角不是什么仙桃、仙鹤,也不是什么山水美景,而是林立的铺子、粉墙黛瓦,宽阔街上来往的人流,繁华热闹的东西两市,画中的是各模各样的百姓,有些在站在铺子外招揽客人,有些背着糖葫芦走街串巷,还有些耍杂技的人,栩栩如生,俨然就是上京城街市中的场景。   另一副画中,则是西洋油画,画中的人物是今日上首的文正帝,不过不是威严肃穆、让人望之生畏的样子,画中的文正帝和任何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没什么太大区别,鬓边的白发、眉间的一条条细纹,可以看的很清楚,正温和的与臣子们交谈,笑的开怀。   “好,好啊!”文正帝连连点头,拍手称赞,大步走上前仔细观赏,两幅画中的内容不同,看着第一幅画中的一街一市,他好像亲眼看到了大周子民过上了好日子。   而看着第二幅画中的自己,他更是移不开眼,作为天子,他要掌管天下河山,要号令文武百官,给众人的印象威严、不好相处,在不少臣子心中,温和似乎和他不搭边。   可这幅画,却画出了他的另一面,文正帝看着画才知道,原来在臣子的心中,自己不再是威严的样子。   顾驰解释道:“第一幅画是微臣绘制,第二幅画出自臣妻之手,臣与夫人、家人祝贺陛下圣体安康,国泰民安。”   文正帝心中有些触动,送上的贺礼、祝福的话语,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看的分明,“收到这些东西,朕很欣喜,这两幅画朕会挂在寝殿,日日观赏,同时也日勉励自己。”   作为一国之君,能在生辰当日收到子民的祝福,收到臣子真心备下的贺礼,这比那些昂贵的金银珍宝更有价值。   其他的大臣没有预料到顾驰来了这么一手,纷纷懊悔不迭,怎么他们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下次万寿节他们也要这么搞。   文武百官送上贺礼后,最后便是这些外国的使臣和皇子,纷纷送上珍贵的贺礼。   文正帝不在意这些东西,可前来的各国无一不送上贺礼,东西送到眼前,文正帝自是乐得接下,虽他不愿大臣们掏腰包,可其他小国的东西,还是要接下的,国与国之间,“利”字当头。   乌宛国送上的是汗血宝马、珍贵的香料,还有珠宝,裴行景恭敬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自与周朝商贸往来,乌宛国的国力也在逐步的强盛,子民们的日子越发富裕,以往是马背上打天下,如今天下太平,周朝乃礼仪之邦,国力昌盛,乌宛国愿意学习周朝的礼仪风俗和运行制度,以此约束、教化子民。”   裴行景这一番话落下,其他使臣齐刷刷盯着他,这个心机小人,连大周朝的礼仪也要引入乌宛国,这不是故意在讨好周朝皇帝嘛!   他们使臣为何要来参加万寿节,甚至不惜送上最珍贵的贺礼,自是有所求。   有些求大周朝的庇护,有些求商贸往来,但更多的是求公主下嫁,谋求与周朝关系更加紧密。   若是能与周朝联姻,想必日后他们国家定能跟在周朝后面分一杯羹。   是以这些使臣、皇储自是格外恭敬,可谁也没有像乌宛国一样,竟然当着文正帝的面,实实在在的讨好,就连朝堂制度和礼仪风范也要跟着学习,那这还是乌宛国吗?   文正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一个国家的制度风俗,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是可以随意借鉴的,乌宛国子民骁勇,无需刻意学习周朝,两国要做的是互相包容、因地制宜。”   按理说,听到有其他国家愿意跟着周朝学习,这无疑是在向周朝俯首称臣,文正帝应该高兴才是,可在文正帝看来,工艺可以学习,商贸可以往来,唯独“礼”一字,是学不来的。   每个国家、朝代建立上百上千年,流传下来的风俗,就是一个国家立足的无形根基,若是把这些根基折断挖走,移花接木引入别的东西,最后只是白忙活一场。   裴行景面色不变,“ 陛下说的是,行景受教了。”   啧,看来他对大周朝还是不太了解,本以为这样说,文正帝会欣喜的接受,连带着对乌宛国优待三分,他后面也可以顺势提一些要求,可没曾想,又出乎他的意料。   裴行景心头闪过一丝烦闷,总感觉这一行并不如他预想之中的那样顺利。   裴行景刚刚落座,大宴国的皇子起身,冲着文正帝道:“大宴子民敬仰周朝已久,能与周朝共结秦晋之好,这是大宴子民所愿,今特意向陛下提亲,恳请迎娶大周公主。”   这也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文正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朕是天子,但也是一位父亲,我周朝公主,有自己的封地和俸禄,她们是我捧在手心的珍宝,没有哪一个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女远离跟前,相信大宴皇子可以理解。与其结秦晋之好,只要大宴坦率,不主动挑事,两国的关系自是会友好往来。”   前朝皇帝只知享乐,懦弱无能,周边小国与周朝经常发生冲突,前朝皇帝为了平息战斗,竟然用一位又一位的公主或是宗室里的郡主和亲,获取一时的和平。   娇花似的少女,明明在京城时一个个鲜活又健康的,可背井离乡,和亲没几年,逝去的消息频频传来,寿终正寝的公主屈指可数。   文正帝继位后,他便下决心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或是宗室里的群主去和亲,他们大周朝的女子,不是两国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文正帝此话一出,不少国家的使臣和皇储有些震惊,面上又满是懊恼,他们远道而来献宝,为的便是迎娶公主或者郡主,可文正帝决绝的拒绝,没有一丝商讨的余地,让他们有些无措。   裴行景倒是没什么遗憾,他此行的目的,从来不是这些公主。   他的目光移到人群中的顾问清,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   文正帝起身,环视一周,朗声开口:“朕感念各位使臣、皇子远道而来,献上奇珍异宝,朕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只要各国与大周的想法一致,不挑事,不闹事,与大周互通往来,加强商贸联系,不主动出兵引起祸乱,那各国的关系,岁岁有今朝。大周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朕欢迎的是友善的国家。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周朝也不会让各位使臣、皇子空手而归,上好的茶叶、丝绸和瓷器是大周最贵重的东西,一一给各位备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圣明,吾等感激不尽,愿大周国力昌盛,千秋万代。” 在场其他人齐齐弯腰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太子没有姓名的一天 第120章 情敌见面   文正帝这一番话让其他国家使臣、皇子吃了个定心丸,即便不和亲, 也不影响国家之间的关系, 同时也是一种震慑, 若是某个小国故意闹事, 大周朝也不会吃哑巴亏。   要让这些使臣们来说, 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肯定不是茶叶、丝绸,和瓷器, 而是制造这些东西的工艺,若是能掌握这些技艺, 他们国家定能和周朝一样强盛。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张口,文正帝便已许诺要给他们这些东西,他们哪还好意思继续开口再次讨要东西。   这次出行,可真是亏大了, 打算好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办成, 珍贵的东西倒是送去了不少, 好歹最后还有茶叶、丝绸和瓷器,可以稍稍宽慰他们受伤的心灵,这是大周朝最珍贵的东西,他们也不算亏。   其他小国格外喜爱大周的茶叶、丝绸和瓷器,在这些小国中, 只有贵族和世家才用得起,这是身份的象征。   这么一想,这些使臣又开心起来,本以为要空手而归, 没想到大周皇帝这么大方有气度,还给他们回礼,大周的皇帝可真是个好皇帝。   不得不说,文正帝挺会忽悠人,茶叶、丝绸和瓷器,在大周虽也贵重,但也不是十分珍贵、不可或缺的东西,拿着这些没有太大用处的东西与其他小国交换,换回来不少好东西和金银,大周的国库又充盈不少。   八珍玉食,宴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文正帝特意交代在坐的诸位不必拘束,不少贵女、公子离座外出赏月谈天。   在一个清静的六角亭之中,裴行景朝着顾问清过去,向她举杯示意,“清平县主今日越发光彩照人,令堂令尊更是让人敬佩,我代表乌宛国子民,向清平县主敬上一杯。” 话音落下,他一饮而尽。   顾问清笑了笑,“家父、家母只是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三皇子不必太过客气。”   素手拿起石桌上的琥珀杯,里面是半满的玫瑰露,在银辉下流光溢彩,她浅浅小酌一口,以此代酒。   清冷的月色透过高低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一层斑驳阴影,如水的月辉穿过六角亭,笼在顾问清身上,宛若上等的羊脂暖玉散发出的光华,熠熠生辉;又如在月下绽放的娇花,娇艳欲滴。   都说月色清冷,可今夜的月光,流淌在顾问清身上,好似有些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冷意,裴行景有些看痴了。   身为皇子,他见过不少好颜色的女子,也有其他周遭小国派人和亲,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裴行景心头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   当日攥着顾问清手腕的触感似是犹在,鼻息间那股幽幽的清香萦绕,他明明喝的是果酒,此刻却有些醉人了。   圆月高悬,漫天星辰,清爽的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果香,让人猛然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三皇子好雅兴,花萼楼里热闹,三皇子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清风吹着声音入耳,裴行景循着声音看过去,来人正是周珩。   “方才饮酒有些急,出来走一走散散酒气,不知不觉间走到这里,恰逢遇上清平县主。” 裴行景看着周珩道。   其实哪有什么恰逢,他是故意来到这里和顾问清说话的,不过周珩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今夜的月色不错。”   周珩信步进入凉亭,勾唇笑了笑,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裴行景身上停留太久,墨色的深眸中尽是月色下的那个小姑娘。   一阵风吹进亭子,顾问清忍不住打个哆嗦,初秋的夜晚,丝丝凉意入骨。   顾问清将衣衫拢紧,周珩注意到她的动作,唇角扬起,关怀道:“夜深雾重,县主进殿吧,宴席也接近尾声了。”   顾问清抬眸,看见周珩的一刹那,杏眸宛如星尘落入其中,亮晶晶的。   顾问清轻轻点头,笑的好看,“好,太子,三皇子,那我先进殿了。”   她刚进入大殿落座不久,就收到太监送来的红枣姜茶,“太子担忧县主受凉,特意嘱咐小的将这姜茶给县主送来,太子殿下还特意交代姜茶里放些甜枣。”   红枣的香甜掩去老姜辛辣的气味,热气氤氲,顾问清有些发凉的指尖被这熏腾热气围绕,慢慢暖和起来,热意从葱白的指尖,一直到了心头,她的心也跟着暖烘烘的。   两颊的酒窝显露出来,顾问清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告诉太子殿下,谢谢他送来的姜茶,我一定会喝的一口不剩。”   她平时并不喜这辛辣的姜茶,可今日的姜茶不知是因着放了甜枣,或是有其他原因,格外的香甜可口,顾问清笑吟吟的一口接一口喝下去,太子殿下真的很贴心。   六角亭里,周珩和裴行景对视一眼,隐约有火花迸溅。   周珩轻轻一笑,“三皇子千里迢迢来到大周,送上丰富的贺礼,孤和父记挂在心,久闻乌宛国三皇子智谋过人,英俊潇洒,前几日未能见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行景笑了笑,“太子谬赞,我很久以前便听闻太子殿下的名声,在诸位皇子中最为出色,大周有您这样的太子,是最合适的选择。”   一个周朝太子,一个他国皇子,眼神中暗流涌动,表面上却什么也没显露,两人进行了一顿商业互吹,友好的谈论了一些国事,然后一道进了大殿。   都说女子的直觉很准,可男子的感觉也不差,尤其是有了心上人的男子,会很轻易的感受到其他男子对自己青睐之人的情感。   周珩偶然瞥见裴行景在宴席间不着痕迹的看向顾问清,然后他留心观察,整个宴席下来,这裴三皇子觊觎自己的小姑娘数次。   周珩意识到,这是遇上情敌了。   小姑娘被人惦记上了,周珩有一丝酸,有一丝紧迫,他知道顾问清的品性,不是主动招惹旁人的那种人,小丫头长的实在太出色,吸引了他人的目光。   小丫头长成了好颜色的大姑娘,也是时候表明心意,娶回东宫当太子妃,不然被他人得手怎么办?小桃子吃了东宫这么多桃子,到了收利息的时候了。   万寿节连续三日,第二日文正帝带着众人登山祭天,昭告神明。   山峰逶迤,曲折的山阶一路延伸到深处,看不见尽头。   最前面的是文正帝和周珩,他一身金黄的太子朝服,威严中更显俊美矜贵,天子都没有乘坐御轿,一步一步走上去,其他人也不敢搞例外。   “怎么样,还好吗?”不知何时,裴行景来到她身旁,面色自若,一点也不吃力。   顾问清微微摇头,“我没事的。”   她不是大门不出的闺中女子,经常会跟着安阳郡主那一群小姐妹爬山,倒也能坚持来到山顶。   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过后,众人在山顶的寺庙禅房里休息用膳,这里的斋菜味道一绝。   簌簌的风吹去浑身的疲惫,寺庙东边是一池荷花,夏日已过,有些残花还在奋力绽放,再旁边是一座月老庙,听说这里的月老很灵验,不少达官贵族的子女会来这里求娶姻缘。   顾问清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边走边消食,不知不觉间越过荷花池,来到了月老庙。   月老庙旁桃树枝叶上挂满了同心结和木牌子,翠色的枝叶中掺杂无数红带子,远远看过来,好像开了一树红花。   顾问清仰着小脸儿,尽力看上面写着的名字和话语。   “县主,咱们又见面了。”裴行景身旁没有跟着小厮,独他一人。   顾问清笑了笑,“见过三皇子,不知乌宛国可有寺庙?”   “乌宛国子民骁勇,并不信奉这些,不过最近几年和大周的联系越发紧密,也出现了一些寺庙和月老庙。”   顾问清点头,“信者则有,不信则无,这也算是个精神寄托,将自己心中的话语告诉神明,以此更加坚定心中的信念。”   裴行景走近树下,“县主说得不错。”   树上的一个个摇曳的红带和木牌,在山风中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他轻念出声,“信女祈求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愿意三天不吃肉,拿自己身上的十斤肥肉做保证。”   顾问清扑哧笑出声,挂这个同心结的女子可真是有趣。   裴行景嘴角扬起,看着她的样子,也不由得跟着清风霁月般笑起来。   他紧紧攥着的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总是胜券在握的他,对待将要说出的那一番话,却毫无底气,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不瞒清平县主”,裴行景勾唇一笑,面色不显内心的忐忑紧张,“乌宛国女子骁勇,本以为天下女子都是这样,直到见到清平县主,一时间惊为天人,县主好似春日枝头的娇花,让人不忍采撷。其实,那日在茶馆,并非是我第一次见到县主...”。   他欲继续说下去,没曾想一声朗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县主自是貌若春花,三皇子不忘县主的音容笑貌也是常事,裴三皇子以前未接触过周朝的女子,一时有些新鲜,可以理解。我们大周的好女子可不少,裴三皇子不妨多结识几位,等新鲜劲一过,定不会再有此想法。”   裴行景循着声音看过去,一身金色朝服、玉冠束发的男子走过来,朝服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四爪蟒,男子英姿俊挺,凤表龙姿,格外的俊美,来人便是周珩。   他不得不承认,被掷果盈车、受无数女子追捧的自己,与大周太子相比,在容貌上并没有占得一丝上风。   裴行景打量周珩几眼,总感觉大周太子对他有些敌意,刚才那一番话更是指明他对清平县主的感觉只是一时的新鲜,做不得数。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木容”10瓶灌溉,读者“宁”10瓶灌溉,读者“雪银舞”4瓶灌溉、读者“落英缤纷”1瓶灌溉、读者“伊人娜娜”1瓶灌溉,读者“嘉宝”1瓶灌溉、谢谢各位小仙女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给你们比一个超大的心心^ 0 ^ 第121章 表白被拒   “太子有所不知,我虽是第一次来到大周, 可深知自己的情意并非一时的新鲜。” 裴行景直直的看着周珩。   “是吗?”周珩轻笑, “ 三皇子只不过与县主结识屈屈几面, 何以这么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是说, 三皇子总是这么的随心所欲, 可以轻易的喜欢上一个女子?”   这一番话落下,裴行景面色一僵, 这厮又在暗戳戳的表明他乃风流之人,果然情敌就是专门落井下石的。   裴行景墨色的眸子扫过周珩, 最终停留在顾问清身上,“太子说笑了,我对清平县主的心思,天地可鉴。”   怎么就天地可鉴了?咱们这也没见几次面啊!   顾问清面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笑容, “ 许是山顶的风景迷人, 乱了三皇子的心神, 我当三皇子是在说笑,问清是大周的子民,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大周朝,三皇子日后勿要再提及此事。”   “县主若是来到我们乌宛国,便是我裴行景一辈子唯一的皇子妃, 我必定会爱之、护之,愿一辈子不纳妾,待县主如初。若是县主思念家乡,亦可以随时回到大周, 待多长时日亦可,我绝不会干涉。” 裴行景注视着顾问清,漆色的眸子中露出深情。   顾问清轻轻摇头,“正如太子所说,感情惑人,三皇子许是一时迷了心神,待几日过去,想必便早已没了今日的想法。”   裴行景朝她走近几步,“ 我的感情我很清楚,对待县主绝不是一时的玩笑话,我自认为各个方面配得上县主,可以给县主想要的一切,是县主最好的选择。”   顾问清抬眸,轻轻一笑,“三皇子人中龙凤,不少女子欣赏您的风姿。可感情一事,岂是单单由相貌或是家世可以决定的。我视三皇子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裴行景面色有些挫败,“若是我是大周人,或是县主为乌宛国子民,亦或是更早的结识县主,应该会有不同的结果吧!”   “世间哪有这么多如果?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即便三皇子早早与我相识,可能结果还是和今日一样。”   顾问清看着裴行景,浅浅的酒窝也跟着露出来,真心实意的道歉,“不好意思。”   裴行景看着面前女子的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细碎日光透过层层叠嶂的枝叶,倾泄在她如云墨发上面,更添一丝光华,又有些日光洒在她白皙的侧脸,更显盈润,此时此刻,他好像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挫败和遗憾。   他的喉结有些干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一时未能出声。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裴行景收敛心神,“县主不必抱歉,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   裴行景苦笑,他下一息又强打起精神,“希望县主可以与日后的如意郎君白头到老,也希望县主一直开心快活。”   顾问清点头,“三皇子也定能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结识三皇子是缘分,您之前送来的乌宛国奶片和肉干也很好吃,谢谢三皇子。”   裴行景一笑,“县主若是喜欢,我会定期派手下人给县主送来。”   顾问清摆摆手,“不用麻烦了,随着大周和乌宛联系越来越紧密,这些东西,在上京城也是可以买到的。”   “县主说的是,那我就告辞了。” 裴行景轻笑,语气有些轻松,好似已经收拾好心情,“在我离开大周之前,县主若是反悔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话音落下,裴行景的目光从顾问清身上,又移到周珩面上,话语却是对着顾问清说道:“乌宛国的大门,永远对县主打开。”   “太子,清平县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希望大周和乌宛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密。我的兄长与太子年龄相当,膝下已有孩童,太子您也该娶亲了,等您迎娶太子妃的那一日,行景必定会送上贺礼。”   裴行景直直看着周珩,虽自己出局了,可情敌见面,总是看不顺眼,在离开前他忍不住暗暗挖苦一下周珩的年纪。   走了一段距离,裴行景脚步停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日光下顾问清对着周珩笑弯的眉眼,白嫩的脸上的笑意更加开怀,与面对自己时的笑意,明显不同。   裴行景抬头望天,今日的日光,格外的刺眼。   下山后走在上京城宽阔的街道上,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为了庆贺圣上生辰,肥而不腻的烤鸭买一送一”、“ 万寿节持续三日,这三天进铺子里买东西统统打八折”......   身为他国皇子,裴行景也不得不承认,大周果真是繁茂,万寿节普天同庆,大周皇帝下令减少赋税,百姓们也在为大周皇帝庆贺,这样的大周,是无数人想要生活的地方。   在还未来到大周之前,他的老师费不少力气找来一张女子的画像,宣纸上的女子顾盼生辉,单单是看着这一纸丹青,便让人忍不住一睹芳泽。   “三皇子,这是大周太子少师顾驰的掌上明珠,顾驰同时又是户部尚书,深得大周皇帝的重视,这次万寿节,想必他国皇子会求取大周公主,可娶公主有什么用,大周皇帝岂会轻易将公主下嫁!若是三皇子可以获得顾驰嫡女的青睐,将她娶回咱们乌宛国,必定会提高三皇子您在民间的声誉,顾驰肯定也会劝着大周皇帝与咱们乌宛国交好,到时候您的两位兄长,成不了什么气候。”   乌宛国的子民,去到大周读几年书,回到乌宛国被乌宛国皇帝奉为上宾,官拜丞相,由此可见大周对乌宛国子民的影响。   也正是因为顾驰的建议,乌宛国才得以与大周进行往来,在乌宛国子民心中,顾驰是大周除了皇帝外最厉害的人,若是真的娶了顾驰的女儿当皇子妃,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裴行景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裴行景的老师多方探听,提前了解顾问清喜欢的吃食,平日喜欢去的地方等等,一一告诉裴行景,希望他可以利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得到顾问清的芳心。   在裴行景还没见过顾问清的时候,便知道了她喜欢去茶馆,喜欢听书,喜欢精致可爱的小玩意,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喜欢漂亮的罗裙,喜欢...   来到大周后,他在茶馆等候几日,终于见到了画像上的那个女子,如他想的那样,一颦一笑,迷了他的眼。   那日在街上攥着顾问清的玉腕,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还隔着衣衫,可那柔滑的触感留在了他的心头,凝霜雪似的手腕,好像他曾尝过的白玉豆腐一样,又柔又滑。   顾问清,和他见过的乌宛国女子太不一样,起初他是想要获得她的好感,可在短短几次接触中,裴行景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喜欢她,至少他已经对她有了好感。   喜欢和她一起走在上京宽阔的街道上,肆无忌惮的谈天说地,遇到好玩的事情,她杏眸亮闪闪,弯成了一轮月牙,如水的月华快要从眸中溢出来,笑的甜甜的。   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女的气质,却丝毫不呆板,灵巧的宛若春日的花苞。   天意弄人,若是时间充足,裴行景愿意用更多的时间追求顾问清,可是,万寿节一过,便是他们启程离京的日子。   裴行景不得不冒昧的告知自己的心意,得到的答案,自是拒绝。   被顾问清拒绝的那一刻,裴行景并不意外,虽他没有追求过其他女子,可一个女子对男子是否有意,他还是能轻易分辨出来的。   按理说,有了万寿节上文正帝的那一番话,裴行景不必非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最初的打算是求娶顾问清拉拢顾驰以此与大周交好,而有了文正帝的承诺,只要两国安定,联系更加紧密,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可出于自己的私心,不吐不快,裴行景仍打算说出心中想要说的那一番话。   “在茶馆的那一日,并不是和清平县主第一次见面,在很久以前,我便已知县主的模样,知道县主的喜好,不知县主是否愿意与我去到乌宛国,成为我唯一的皇子妃,我愿拿余生所有的时间,来了解县主,好好对待县主,县主若是觉得委屈,尽管打我、骂我,行景绝不还手。”   只可惜,这番话终究是没有机会全部说给他心中的女子听。   回到别馆,裴行景找出顾问清的那幅画像,许是在他没有见到顾问清的时候,这个女子已经刻在他的心上。   画上的女子言笑晏晏,让人看着也不由得开心起来,裴行景直直的看着,呼出一口气,就着烛光将这幅画点燃,清风通过窗格吹走灰烬,也带走了他对顾问清所有的心思。   他学习大周官话时,曾听到这么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佳人无意,他也不是那死缠乱打之人。   在这场单方面的感情当中,终究是他一开始心思不纯,不过他应该庆幸,在陷得没有太深的时候,及时抽身,希望这个曾住进他心扉中的女子,可以一辈子笑的这么开心。   月老庙旁,柔柔的山风吹过,带来一股草木的清香,顾问清一袭紫罗兰罗裙随风摇曳,好像空谷幽林中一株娇艳的紫罗兰花,如云墨发上的玉石步摇也在微微晃动。   随着裴行景的离去,她和周珩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安静。   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她虽没有抬眸,可也能感受到对面之人那直直的注视、炽热的目光,顾问清脸颊悄悄染上一层红晕。 第122章 太子表白   “太子,您不需要陪在陛下身边吗?”   “流程已结束, 并无他事, 父皇在和空知大师谈经论道。” 周珩好听的声音响起。   他朝着顾问清更进一步, “虽没有其他的事情, 可此时有一件对我来说, 很重要的事情。”   周珩一步一步走到顾问清跟前,脚下青黄的落叶铺成松软的毯子, 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   好似要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语,顾问清心头小鹿乱跳。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那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   周珩面上的笑容宛若清朗的风,骨节分明的手掌里躺着一个同心结,下垂着一块精致的木牌,递到小姑娘的面前, “吃了孤这么多桃子, 可愿嫁入孤的东宫?。”   低沉的声音进到顾问清的耳中, 好似轻柔的羽毛划过,两人离的很近,鼻息间可以闻到那淡淡的清香,是面前这个俊美郎君身上的气息,顾问清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鸦羽般的长睫微微翘动, 垂着的眸子抬起,她的目光停留在面前手掌上的同心结,接着对上周珩的墨色深眸,朱唇轻启, 柔柔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我愿意。”   许是自家爹娘、兄长都长得好看,她打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喜欢漂亮的珠钗玉镯,喜欢漂亮的罗裙,自是也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六岁那年见到的太子哥哥一直记在她的心中。   上京城好看的公子郎君众多,可自打见过太子,别的郎君再也不能入她的眼,太子温柔,太子体贴,太子对着她一笑,她愿意给他摘星星摘月亮,拿出自己的小金库给他花。   小姑娘柔柔的三个字吐出口,周珩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一下,一直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他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拉着顾问清的玉腕,走到一旁的月老庙。   “月老在上,我周珩今日立下誓言,必会待心仪之人如珠似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周珩坚定的声音回响在山林之中,“十年前除夕夜,你送给我的核桃红绳还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这个小姑娘,住进了我的心里,晚上也会进到我的梦中,我一想到你,所有的疲惫消失不见,好像一看到那甜甜的小酒窝,我也能跟着开心起来。”   他墨色的眸子里蕴着深深的情意,目若朗星,“我是太子,从出生起,从不曾过分在意哪个人,可是,唯有你一人,我会担心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小桃子成了别家的桃子,我清楚的知道,我心悦你已久,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是我未来的太子妃,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人,不管是东宫,还是我这个太子,都听你的话。”   顾问清鸦羽长睫翘动,盈盈水眸看着周珩,“ 你是不是早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所以才给我送了这么多桃子?”   周珩低沉轻笑一声,“许是缘分吧,那年除夕夜,你个小丫头亲了我一下,现在要对我负责了。”   顾问清“哧”的笑出声,“那时我还是小孩子呢,不算数的。”   “那时不算数,要不要现在重新来个算数的?” 周珩长眸里有些戏谑,声音也有些慵懒。   顾问清脸上的红晕更加娇艳,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想得美。”   “不逗你了,走,将这个同心结挂在树上。”   同心结挂在高处的桃枝,上面写着他和顾问清二人的名字,还有一句“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是他亲笔写上去的。   清风徐徐,长长的红线吊着一串串的永结同心符,随着吹拂的风晃动,好像一树红花在摇曳生姿。   树下的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眉眼弯弯,一个嘴角上扬。   顾问清狡黠的笑了笑,“月老是见证人,太子,记着你今日说的话,若是你负了我,又当如何?”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若是负你,我愿孤家寡人度过余生。” 周珩神情认真。   顾问清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眸,露出浅浅的酒窝,乌溜溜的杏眸看着对面的之人,“我相信你,太子哥哥。”   日后的事情不好说,可在此时此刻,顾问清可以看出来周珩的真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未来的储君,捧着真心送到一个女子面前,又是这样的俊朗,很难令人拒绝。   更何况,顾问清也知晓自己的心思,她喜欢他,自打见了周珩以后,自己就再也移不过眼了。小时候她喜欢俊朗的太子哥哥,这份喜欢和与顾问舟之间没什么两样。   现在她仍旧喜欢周珩,不过,是女子对心仪男子的那种青睐。   万寿节结束后,诸位使臣、皇储离开大周,他们临走时有些恋恋不舍,还没离开就盼望着下一次再次来到大周朝。   这次在大周虽时日不长,可这么断断一段时间内,他们了解学习了大周许多情况,大周繁荣昌盛,是所有小国敬仰的对象。   太和殿内,文正帝有些莫名的看着周珩。   自己的大儿子打小就出色,交代的事情完成的最是及时,在上书房里读书识字也是一丝不苟,可今日协助处理朝政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不由自主的发笑,这不又笑起来了。   他“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珩儿,你这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出来让父皇也听一听。”   周珩笑了笑,毫不避违,“父皇,儿臣啊,有了心仪的女子。”   文正帝面色一喜,也跟着激动起来,紧跟着脱口而出,“是哪家姑娘,朕明日就给你提亲去。”   他这个大儿子在婚事上不太顺遂,之前阮皇后相看了几位姑娘,最后因种种原因都未能成事,且大儿子在儿女私情上面不开窍,自打懂事起,连教导人事的宫女都不要,皇后曾给东宫送去几个女子,最后都被大儿子退回去了。   在他这么大年纪时,公主都有好几个了,结果自己的大儿子却和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着急,一心扑在国事上面。   儿子不急老子急,文正帝和皇后因此事愁的皱纹都多生了几条,天天盼着周珩迎娶太子妃,赶快生几个可爱的皇孙。   “父皇,这个姑娘秀外慧中,闺英闺秀,您也是知晓的,就是清平县主。”   “清平县主?”文正帝原本欣喜的面色一滞,好像用看什么禽兽似的眼神看着周珩,“ 朕记得数年前除夕晚宴上,问清这丫头曾夸赞你俊朗,当时你是温润如玉的少年,她还是个没换牙的小丫头呢,你不会从那时起就对她抱有什么心思了吧?”   周珩无奈一笑,“父皇您多想了,儿臣那时真没有这样的想法,只当她是个可爱的小丫头,是最近两年与清平县主相处中慢慢有了感情,和她在一起,儿臣很开心,儿臣想一辈子和清平县主在一起。儿臣年纪也不小了,提亲的事情就交给父皇了。”   周珩的声音接着响起,“还有一事,儿臣欲先告诉父皇,在没有和清平县主相处以前,儿臣其实对成亲一事,是有些抵触的。”   “哦,这又是为何?”文正帝有些不解。   “小的时候,每次母后听到父皇去到其他宫殿的消息时,她会有些不开心。”   周珩长长的睫毛不断眨动,这是第一次他将这些话说与文正帝听,“彼时年幼,儿臣不知道母后为什么不开心,随着一年年长大成人,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从那时起,儿臣就想着,不让自己的太子妃也独自一人倚窗泣泪,清平县主是儿臣唯一心仪的女子,儿臣不愿让她暗自神伤。所以儿臣不欲再有其他侧妃侧嫔,即便是名义上的,也不愿让她因此受委屈。儿臣今日这一番话有些过分,也并非借此指责父皇、对父皇有些怨言,这是儿臣的心里话,想要告诉父皇,还恳请父皇同意。”   文正帝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英姿俊挺的大儿子,他的脑海却浮现出陪伴自己多年的发妻,这辈子是他负了阮皇后,是他对不起她。   “父皇知晓了,你能说出这一番话,可见是用情极深,朕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你欲如何做,朕不会阻拦你的想法。不过滋事重大,关乎前朝后宫无数人的利益,到时候必会有很大的阻力。”   文正帝直直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那些御史大夫嘴皮子上下一碰,会不断的劝诫你进行选秀、充盈后宫,这是其一;其二会有人抨击顾家丫头狐媚惑主,没有一国之母的胸襟气度,不配为后;其三,或许还有子嗣上的压力,若是日后没有皇孙,到时候前朝后宫又是一片哗然。压力有很多,你真的确定可以承受这些、并且能够保护好顾家丫头吗?”   周珩神色认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坚定,朗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儿臣不是头脑一时发热才有这样的想法,父皇你提出的这些,儿臣也可以预料到。儿臣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弃天下百姓不顾,清平县主不会惑儿臣的心神。纵观其他朝代,亦有一些皇帝一辈子只有一人,这样的情形虽不多见,可也是存在的。儿臣会兢兢业业,好好应对朝臣的不满。若是真的不幸没有子嗣,儿臣下面还有几位皇帝和皇侄,大周总不会后继无人的。”   他面上带笑,语气轻快,“再说了,父皇,儿臣身体康健,清平县主亦是如此,待儿臣成家后,您和母后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圣诞水稻”6瓶灌溉、谢谢小仙女“月凝”2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心。 第123章 顾家出了个太子妃   “是父皇负了你母后,以后不会再让她伤心。父皇相信你, 就按你的想法来。”   文正帝是过来人, 他与阮皇后, 也曾有过恩爱非常的一段日子。   未成为大周的皇后时, 上京城谁人不称赞阮皇后一句貌婉心娴、知书达礼, 而在后宫这几十年来,阮皇后的确是一个称职的皇后, 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在后宫之中,中间夹杂了太多的其他人, 一来二去,阮皇后心中有了心结。   即便现在他已知晓自己的心意,可在之前的几十年里,终究是他负了阮皇后。   太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他自是不愿儿子重蹈他们帝后二人的覆辙。   待阮皇后知道这件事后, 亦是欣喜若狂, 终于有个女子愿意做自己儿子的太子妃了,这可太不容易了。   阮皇后面上浮现出好看的笑容,即便上了年纪,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显露出来,“清平县主好啊, 母后可听说,不少世家都愿意与顾家结亲呢,珩儿你先下手,将问清这丫头给定下了, 母后心头的大石块也可以落地了。”   怪不得那日赏花宴,自己儿子给顾家丫头送桃子呢,她从那时起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被周珩的一番话打消了念头,两三年过去,果然当初预料的不错。   不过,她神情认真的看着周珩,“年轻时的感情山盟海誓,可谁也无法预料这份情感能保持多久。若是日后问清年老色衰,你倦了、厌了,后悔今日的决定,问清又当如何自处?”   周珩一笑,“清平县主即便上了年纪,定也是如母后这般,貌若春花,再说了,儿臣又不是什么仙人,也会一年年老去,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对老头老太太,一起搀扶着过日子。儿臣知晓自己的心意,当然这也不是口头之言,儿臣会用实际行动让问清放心的。”   阮皇后欣慰的点头,“那就好,母后希望你学着处理朝政的同时,先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夫君。母后记着你今日的话,若是日后问清受了欺负,母后帮理不帮亲。”   周珩笑着摇摇头,这还没娶亲呢,母后的心就偏到未来儿媳那里去了。   早朝过后,文正帝将顾驰留下,其他臣子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也没了当初的羡慕之意,顾家一家人都是好命,羡慕都让人羡慕不来的。   文正帝笑呵呵的给顾驰赐座,自己看重的大臣马上要成为亲家,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扯东扯西扯了半天,终于说到正事上面,“顾爱卿,你是太子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太子也相当于你半个儿子。”   “太子各方面极为出色,微臣这太子少师一职,所做的有限,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微臣怎敢受此殊荣!”   按照民间的说法,只有女婿才是老丈人的半儿,顾驰心头隐隐浮现一个念头,自己家的白菜,不会真的被太子拱了吧!   顾驰欲作揖推辞,文正帝拦住他的动作,“坐下说,今日咱们之间没有君臣之分,朕是珩儿的父亲,小时担忧他能否平安周全的长大成人,后来又担忧他能不能担起天下重任和万民的期望,现在又担忧他的婚事。”   顾驰劝慰道:“陛下不必太过忧愁,太子人中龙凤,定能觅得与之相配的太子妃。”   “珩儿最近告诉朕,他有了心仪之人,朕也就直说了,是爱卿你的掌上明珠,问清那丫头。”   文正帝话音落下,他紧紧注视着顾驰的表情,看看他作何反应。   顾驰一愣,文正帝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与他说些皇子、公主们的事情,本以为今日又是听文正帝诉说哪位皇子不省心,哪个公主有喜了,结果还真如他猜想的那样,今日话题的主角,是自己的女儿。   他收敛心神,“陛下,儿女成亲一事更要慎重,若不是你情我愿,夫妻会变成仇人。恕微臣不能立即回复,总是要问过问清的意思再做决定。”   文正帝连连点头,“爱卿的心思朕明白,确是需要知晓问清这丫头是什么个意思。若她点头,那自是成就一段佳缘,若她不愿,朕也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不过朕现在就可以告诉爱卿,问清这丫头要是愿意嫁给珩儿,皇后与朕必定会好好对待,有爱卿你们夫妻俩的教养,朕也算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对她很是喜爱,有这样的好姑娘成为太子妃,是珩儿的荣幸。 ”   “珩儿之前告诉朕,他愿意只有太子妃一人,不愿有其他人插足其中,他是未来的储君,他的这个想法,朕不会干涉,所以,问清会是东宫唯一的太子妃,两个孩子之间,再无他人,皇后和朕尊重珩儿的意见。”   顾驰惊讶抬眸看着文正帝,他从未预料到文正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朝富贵,抛弃糟糠之妻,抬了几房贵妾的大有人在,尤其是这些名门望族,哪家不是成堆的庶子庶女。   更何况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的皇帝,太子是储君,日后大周由他主宰,天下美人尽可挑选,顾驰断断没想到太子为了迎娶自家女儿甘愿做出如此决定。   “陛下...”,他停顿了几息,“陛下和太子的诚意,微臣实在感激不尽,微臣会尽快给陛下答复的。”   “清儿,你是如何想的?” 顾驰将太子欲与顾家结亲一事告诉了顾家其他人。   顾家人第一反应是惊讶,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万分,按理说,嫁给太子,日后就是一国之母,顾家也成了皇亲国戚,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谁会不心动呢?   顾家人也不例外,不过欣喜之余,他们最在意的,还是顾问清的想法。   顾问清抬眸看着叶溪和顾驰,柔柔笑了笑,“爹,娘,女儿愿意和太子在一起。”   “你可想好了?”顾驰又道:“不管你未来夫君如何,爹希望你能像如今一样无忧无虑。若是你不愿,不必碍于太子的身份勉强自己,爹会帮你回绝的,陛下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顾问清眉眼弯弯,“爹,女儿愿意的,太子就是女儿的良缘。”   “怪不得在河省那一段时日,太子总是邀你一道出游,原来是早有所谋。” 顾问舟恍然大悟,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太子和自家妹妹之间有些不对劲,可未曾多想。   顾驰又将文正帝那一番话告诉其他人。   顾父、顾母、叶溪一脸惊讶,就连顾问清也瞪大了眼睛,那日太子允诺东宫只她一人,可她没想到周珩竟然是真的这样打算的。   “太子愿意做到这一点,可见是真心实意对待清儿的。”叶溪面色有些欣慰。   古往今来,帝王多情又无情,后宫佳丽三千,高耸的宫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水灵的女子。如今太子愿意只有自己女儿一人,金口玉言,打消了叶溪最后一点忧虑。   无论是顾父,还是顾家兄弟几个,虽日子越过越好,可谁都没有纳妾的心思,顾家人认准一人,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如今能得太子此番承诺,叶清不免有些触动,也将她最担忧的事情解决掉了。   第二日顾驰进宫回禀文正帝,文正帝自是开怀不已,特意令钦天监选了吉日,寻了最尊贵的乐阳长公主,也就是文正帝的胞妹,来到顾家提亲,一系列流程,处处彰显着诚意。   顾问清和周珩的生辰八字出来的结果,更是天作之合。   顾家出了太子妃,这消息一传出去,整个上京城都沸腾了。   周珩太子之位稳固,待文正帝退位后,就是日后大周的君主,那顾家女就是皇宫中的女主人,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   顾驰本就受文正帝器重,如今又成了皇亲国戚,未来的国丈。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这些世家大臣又一次红了眼。   这日下朝后,不少官员围上来冲着顾驰道贺。   可也不乏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都说读书人清贵,可顾大人好像不是这样的,如今你们顾家出了个太子妃,顾大人怕是要升官加爵了吧。”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这话有意思,不就是暗指顾驰靠着女儿升官嘛?   顾驰循着声音望过去,说这话的是吏部侍郎黎平,此人与顾驰是同科进士。   顾驰不在意笑了笑,边说边朝大殿外走去,“ 黎侍郎对太子的这桩亲事可有不满?若是不满,尽可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口。升官加爵?那就要借黎侍郎吉言了。”   一口一个“侍郎”,这不就是在嘲讽自己官职低微嘛!黎平眸子暗沉,咬着牙看着顾驰潇洒离去的身影。   他与顾驰本是同科进士及第,两人交际并不太多,平时也无政见不和,不过黎平早就看不顺眼顾驰,凭什么一个农家子处处高他一头!   刚踏入官场时,两人的差距只是名次的差距,可为官近二十年来,两人的差距越发明显,顾驰成了太子少师兼户部尚书,而他只是小小吏部侍郎。   凭什么他顾驰得以平步青云,又得皇上器重?   黎平早就视顾驰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又得知顾家出了个太子妃,他一时没忍住嘲讽出口。   自古外戚就没有好下场,中宫皇后也不得宠,真正受宠的可是那些燕环肥瘦的妃子们,他顾驰别太得意,日后定有大苦头吃!   想到这儿,黎平笑出声,扭曲的面容透着阴鸷,他等着顾家倒台的那一日。   不过很可惜,顾家什么时候倒台不好说,果如黎平的那句“吉言”,没过几日,顾驰果真升官加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米线”5瓶灌溉、小仙女“游鱼”2瓶灌溉、小仙女“源远流长”2瓶灌溉,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心 第124章 封侯加爵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最高的长官是吏部尚书, 前一段时间吏部尚书致仕, 按理说接任的人选便是吏部左右侍郎之一, 不过文正帝不太满意这两位接替人选, 思来想去, 在未有合适的人选之前,让暂时顾驰兼任吏部尚书。   顾驰未到不惑之年, 已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和太子少师,满朝文武官员扒拉一遍, 也没有多少人能越过他去。更别说当年与顾驰同一批的进士,到现在官阶三品以上也只有寥寥数人,顾驰俨然是这一批人当中的领头羊。   吏部拥有调动官员的权力,可以称得上是六部之首, 六部中有两部被顾驰握在手中, 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顾驰也没有辜负文正帝的看重, 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将那些尸位素餐、拿钱办事的人统统揪出来,一一惩罚。   依照大多数人来看,只是暂时任职,何必在这上面费太多心思, 得罪了人不说,最后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顾驰倒不这样想,既然文正帝将事情交代给他,那他自是不能辜负其信任, 在其位谋其职,他只要是吏部尚书一日,就要尽职尽责。   反正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得罪人又如何?那些人看不顺眼又如何?   吏部权力这么大,自然可想不少人会上门送银子以求谋个好官职,前任吏部尚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手下的人接受“孝敬”,当然送银子可不是直白的将银子拿出手,美名其曰“冰炭钱”。   你送了,我能不送?这么一来,那些同进士在离京前便会“孝敬”一次,还有那些三年一次上京述职的官员更是大手笔,给吏部全体官员送了不少东西。   以前顾驰只是大致知道这么一回事,不是十分清楚,待他兼任吏部尚书这一段时间,不少人给他送银票、还有各种好东西,比送给宫中的贡品差不了多少。   说句实话,顾驰最开始待在翰林院,那是清贵之地,有“穷翰林”之称,在那地方书籍多如毛牛,银子倒真是没多少。后来一直待在户部,每次经手的银子不少,可那不是他自己的,是要入国库的。   即便他见过的银子不少,可因着不是自己的,没有什么实感,直到最近成了吏部尚书,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孝敬”。   看着这厚厚的一沓子银票,顾驰一时间有些沉默,看来这吏部的官员没少收好处啊!   他揣着这些东西找到文正帝,将情况仔细讲述一遍,“ 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朝廷给官员高额的俸禄,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任职,而不是用来当做敲门砖收受贿赂的,微臣如今是吏部尚书,愿以身作则,严查此事。”   文正帝看着这个最受器重的臣子,一时有些感叹,踏入官场这么多年,顾驰还是一如当初,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性。   虽是“水至清则无鱼”,可放任太久,倒是将这些臣子的心养大了。   文正帝屈起手指敲了敲御案,“就按你说的办,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不少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顾驰得了令,先在吏部制定规则,凡被查出来贪污受贿者,严惩不贷。   命令是有了,但不买账的人也不少,吏部侍郎黎平就是其中之一,凭什么顾驰一上任,就要损害他们收受银子的权益!   黎平本就看不顺眼顾驰,办事情的过程中也是处处不配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不把顾驰放在眼中。即便顾驰已经下了命令禁止受贿,他来者不拒,拿了其他官员不少好处。   顾驰直接将他揪出来当做典型,严厉的处罚,官阶连降几级,发配到偏远之地,从黎平的家里抄出来几万两雪花银充入国库,他手断强硬,一点也不客气,以此来震慑他人。   有黎平这样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继续受贿,乌烟瘴气多年的吏部,在顾驰掌管没多久,一派清和。   不仅是吏部要整改,顾驰还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崇文门税关和两淮盐运。   崇文门税关,来来往往的商人都要交银子。   上京做为大周最为繁华的地带,每日经过崇文门人不计其数,为了尽快能放行,不少人会选择给崇文门的长官进行“孝敬”,商人做生意要出钱,百姓路过要交钱,就连上京的官员也要出银子,官阶越高,要价越高。   在这里当差的官员,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任期一年,不得连任。   这可是个大肥差,不少人都紧着在这一年任期内赶快捞一把银子。   两淮盐运更不必提,一斤粗盐能卖几十个铜板一斤,每家每户可以自己做衣服,自己种粮食,唯独粗盐,甭管多贵,都要掏银子买回家。两淮盐运使掌管江南盐运命脉,向这些盐商征税税费,更是没少得好处。   顾驰对这两个部门严格彻查,一查一个准,抄出的白银多至上百万两白银。   顾驰这么一番大动作,自然引来不少争议,触动了不少官员的利益,这些人又开始上奏弹劾顾驰。   顾驰此举正是文正帝授意,背后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   文正帝将这些漫天的弹劾奏章一一退回去,还在上朝的时候,严厉的斥责了这些人,“顾爱卿是为了天下百姓,可你们这些人呢,只知道满足自己的私欲。”   有文正帝撑腰,加上顾驰手腕强硬,受贿处罚的结果也很是严厉,贪污受贿的官员少了不少。   待顾驰回到上京城,文正帝赶忙召见了他,“爱卿这一段时日辛苦了,你为朕分忧,朕都看在眼里,有你这样的贤臣,朕感觉之苦天下河山都轻松了不少。从今日起,你便是殿阁大学士,仍兼任吏部、户部上书。”   顾驰刚欲谢恩,文正帝拦住他的动作,笑道:“爱卿别急,还有呢,爱卿乃肱骨之臣,特封一等忠襄候,世袭罔替。”   饶是顾驰升了这么多次官职,如今猛然听到自己升官加爵,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一愣,自己这是彻底有了爵位了,还是一封忠襄候?   “多谢陛下,承蒙陛下看重,臣才得以走到今日。”顾驰赶忙谢恩。   文正帝朗声笑道,拍着他的肩膀,“这都是你应得的,你的能力,值得你今日所有的一切。去吧,待会还有些赏赐呢,这一段时日爱卿辛苦了,歇息几天再来任职。”   顾驰还没到家呢,文正帝身边的大太监已经去到顾府宣了圣旨,除了封为一等候,还有其他不少赏赐,红宝石顶、四团龙褂、三眼花翎、御用鞍马、金黄辫子珊瑚朝珠、金黄绶带、玉蝶、扳指无数等,光看这些赏赐的东西,就能看出来文正帝对顾驰的看重。   顾驰一踏入顾府,其他人早已在门口迎接,各个脸上笑容满面,荣光焕发,满屋子洋溢着喜气。   顾驰内心激荡,“爹、娘,夫人,我回来了。”   顾父、顾母虽上了年纪,仍身体硬朗,“快,儿子,进屋歇一歇。”   叶溪言笑晏晏的看着自己男人,“夫君,宣读圣旨的那一刻,我惊讶极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顾驰握上她的手,朝着正屋走去,“我也没有预料到,一切都要多谢陛下。”   顾父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咱们老顾家这也是真正的改门换面,有了爵位,老头子我想都不敢想啊!”   顾母也有些感叹,“几十年前,咱们还在地里干活,汗流浃背,那时家里买回来一头牛,都要比自己的祖宗贵重,谁能想到今日儿子你不仅成了一品的殿阁大学士,还有了爵位,老婆子我这一辈子没白活,已经心满意足了。”   顾驰笑了笑,“一切都靠爹娘的教育还有夫人的扶持,之前你们虽不说,可我也知道,因为我,你们肯定听过不少的闲话和非议,说咱们顾家没门第,是个泥腿子去,说我太不讲情面,如今有了爵位,没有人敢在爹娘和夫人面前说闲话了,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叶溪摇摇头,“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都不关咱们的事情,反正不痛不痒的,我从来不放在心上,夫君,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是我的荣耀。”   成亲这么多年,可在叶溪的心中,顾驰还是那个她深深喜欢的人,是她永远的荣耀。   顾驰眸子柔柔的看着她,眼中流淌着浓浓的爱意,握上叶溪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姑娘成了三个孩子的娘亲,成了国子监最受欢迎的夫子,时光带走了她的青涩,却赋予她无尽的沉淀和气韵。   这么多年,有她陪在身边,自己才能一直走下去。   顾母接着道:“三郎,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儿媳说的对,说闲话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你一步步青云直上,付出的艰辛娘看在眼中。娘走出去谁人不恭维我一声老太太,这都是因为三郎你出息啊!”   “好了,今个将你老师、还有李宏、李晟他们都请来,咱们好好庆贺一下。”顾父一锤定音,他准备趁此机会喝上几杯,实在是太激动了。   顾驰封侯这件事,又在上京城引起一片沸腾,得,人家顾驰已经是一等候了,这速度,他们怎么追赶都追不上啊!   待日后顾家女成了皇后,顾家怕是还要继续往上升!   在大婚前的一段时间,阮皇后派了宫中有经验的教养嬷嬷来到顾问清身边,在各方各面给她指点,太子妃日后要母仪天下,一丝也马虎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于排榜的考虑,下一次更新时间在8号凌晨,到时候会一下子更新到正文完结,正文还有两章内容,主要是太子和顾问清大婚以及完结部分。 第125章 太子大婚   既然已订亲,大婚前的这一时日, 周珩和顾问清不方便见面。   周珩身旁受用的大太监, 便多了一个额外的活计, 隔三差五的给顾府送去些礼物, 其中必定还有周珩的书信。   两人的性子不爱黏人, 在没遇到周珩以前,顾问清从未时刻牵挂着一名男子, 周珩亦是如此。   如今表明了心意,总觉得两人之间有好多话要说, 即便只是觉得某一种糕点好吃或是见到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也忍不住想要给对方分享一下。   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佳节,这日的上京城与以往相比, 格外的热闹, 只因大周太子要有太子妃了, 全上京城都瞩目着周珩的婚事。   太子娶亲,红底描金的聘礼单子厚厚一沓,数不尽的聘礼送到顾家,顾驰和叶溪也是疼女儿的,十里红妆, 陪嫁更是厚重。   凤冠霞帔,顾问清的翟服就有好几种款式,十几位位手艺精湛的绣娘缝制了大半年,只为从中挑选出一件最合适的翟服。   样式精致, 金丝银线,龙凤祥纹精巧,太子妃的九龙四凤冠更是华丽,流光溢彩。   佳节吉时,顾问清一一拜别顾驰、叶溪还有其他亲人,将他们的殷切叮嘱和祝福一一记在心中。   顾驰和叶溪面上带着笑,还有很多不舍,想要将所有美好的祝福都送给出嫁的女儿,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希望我儿与太子良缘永结,白首到老,一世无烦无忧。”   顾问清哽咽,“女儿拜别爹娘。”   虽内心千般不舍,还是到了嫁人的时候。   周珩更是来到顾府亲自迎接新娘子。   皇家的亲事,和一般人家不一样,很少有太子亲自迎亲的,周珩不愿让自己深爱的小姑娘留有遗憾,充分显示对她的情意和对顾家的看重,亲自迎娶太子妃。   顾问清在顾问舟的背上出嫁,顾问舟眼眶微红,但语气未显露出来,“当哥哥的还没成亲呢,妹妹你今日就要嫁人了。”   顾问清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哥,你要照顾好爹娘和祖父祖母,若是家中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可不能因为我出嫁了,就将我当成外人。”   顾问舟语气轻轻,尽力掩饰其中的不舍,“你还没出生时,咱们两个就在一起,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哥永远是你的兄长,顾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是太子妃,可兄长还是担忧,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们。”   上轿的那一刻,顾问清有些不舍,就要离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父母和家人。   温暖的大掌越过红绸握上她的素手,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别难过,以后只要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身后是不舍的家人,热闹的炮竹声、锣鼓声喧天,顾问清坐上了花轿,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太子成亲,这可是大事,不少百姓围上来看热闹,“今个可开眼了,这第一抬陪嫁到了东宫,最后一抬还没离开顾府呢,顾大人给自己的爱女陪嫁了不少好东西。”   “顾大人不是那等只为儿子着想的人,清平县主格外受顾大人喜爱,是其唯一的掌上明珠,要我有清平县主这样的女儿,我肯定也很喜欢。”   “太子和太子妃天造地设的一对,此乃天作之合,日后生出的皇长孙定也很出色。”......   繁琐仪式过后,盖头落下的那一刻,周珩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新娘子,小姑娘明艳动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华丽的凤冠令她更加明艳,水盈盈的眸子,可人的朱唇,整个人如同润在霞光中的娇艳海棠,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眼。   从今日起,她就是自己的太子妃。   周珩直直的看着新娘子,“和我想的一样,很漂亮。”   顾问清两颊染上红晕,“太子,你也很好看。”   周珩平日不经常穿红色的衣服,红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整个人愈发的俊美。   周珩轻笑出声,“ 终于将你这个小桃子娶回东宫了,东宫有一片桃花林,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桃花。”   “我是太子,也是你的夫君,你我夫妻之间,不讲究那些虚礼,叫声夫君听一听,好吗?”   身为太子,与太子妃之间,除了夫妻之情,还有一层关系,那便是君臣之分,可周珩不愿意,将小姑娘娶回来,小姑娘就是他的夫人。   顾问清露出甜甜的酒窝,脆脆的吐出来,拉长了调子,“夫君,夫君,夫君。”   明眉皓齿,言笑晏晏,她迎上周珩的视线,“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   “以后,你就是我的夫人。”周珩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眸中是深深的情意和宠溺。   心仪的小姑娘,终于被娶回来,每日一睁眼,可以看到小姑娘,晚上归来时,小姑娘会等待着、陪伴着自己。   他起身取来一个精致的木匣,递给顾问清,“打开看看。”   木匣子中躺着一个桃核红绳,年份已久,有些失了颜色,但仍可以看出之前被人保管的很是精细。   “这是那年除夕夜我送给你的,没想到你还存放着。”顾问清取出来,眉眼间有些怀念。   “你送我的每一个东西,我都会妥善存放。”周珩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它在东宫待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十来年前的那年除夕夜,一个软糯糯的玉团子将她戴着保平安的桃核手绳送给自己,还啾啾了自己一下。   而十来年后的今天,又是一个除夕夜,当年的小丫头,成了自己的太子妃。   他们二人之间的缘分,许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龙凤喜烛燃烧了一整夜,**一刻值千金,闹到很晚,周珩唤人送上热水。   就着摇曳的烛光,周珩仔细端详着更加娇艳的新婚妻子,整个人从稍显青涩的春日花苞,如今一下子绽放开来,眉眼间显露出一丝撩人的风情。   看着顾问清的睡颜,周珩宠溺的笑了笑,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太子,时辰到了。”柔和的日光映入屋中,周珩身边的太监进来禀告。   只听见一声小猫似的嘤咛,顾问清听到动静,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百蝠富贵牡丹花帐子,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稍稍偏头看向一旁,“夫君,早啊!”   一大早就可以看到这么俊朗的太子对着自己笑的很好看,立马感觉腰不酸腿不疼了。   随着她的动作,原先搭在肩头的如云墨发掉落,露出珠圆玉润的肩头,周珩的目光变得灼热,昨晚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   那窈窕玲珑的曲线,柔滑如剥了壳鸡蛋一样的肌肤,尝过了方知其滋味,若不是时间不对,他甚至有了赖床的念头。   “早!”周珩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一丝慵懒,“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昨晚我给你抹了点玉膏子。”   顾问清脸颊又红起来,水眸含嗔,“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用过早膳,顾问清一身深青色厚重而精致的太子妃翟服,饰以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整个人明艳大方。   发髻上的鸾凤含珠步摇好看极了,随着走动轻轻的摇曳,眉间的花钿更衬得细腻的肌肤娇嫩,宛若刚刚绽放的春花,清媚而又娇艳欲滴。   周珩则是金色太子的朝服,四爪飞蟒栩栩如生,更显得他芝兰玉树,英姿俊挺。   二人进宫给文正帝和阮皇后奉茶,对这个儿媳,他们也满意的紧。   文正帝看着这一对佳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成了亲,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好似也年轻了几岁。   “如今你有了太子妃,父皇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这下子可以安心帮着父皇处理朝政了吧。”   周珩笑了笑,“父皇,儿臣这才是新婚第二日呢,您就开始让儿臣干正事了!”   文正帝听闻朗声笑起来,“行了,父皇多给你几天假期,你母后也在等着你们呢,去吧!”   阮皇后也是精神舒坦,面上带着柔柔的笑,看着这一对小夫妻走进大殿内,笑的更是开怀,“ 我儿和儿媳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这对小夫妻走进殿来,大殿都亮堂了几分。”   这么标志的儿媳妇,周身的气度不俗,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女的气质,更是生的一副好颜色,看着就让人喜欢,配着自己的儿子,大清早的看几眼,就能让人多吃几口饭。   “夫妻之间相处是一门学问,相互多包容、多体贴,不过若是珩儿你欺负了问清,母后第一个可不答应。”   周珩无奈一笑,佯装委屈,“ 母后有了儿媳,便将儿臣抛到脑后去了。”   阮皇后和顾问清看着他那幅样子,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婆媳之间轻松的交谈,阮皇后为人很和善,对这个儿媳也是真心的喜欢,赐下了不少东西。   又见过宫中其他妃嫔后,两人回到东宫。   这一通下来,顾问清累的够呛,赶忙脱去繁琐的翟服,穿上舒适的罗裙,头发随意完成一个髻,虽没了浓妆艳抹,可依旧格外好看,这下子犹如刚从碧水里探出头的夏荷,淡妆浓抹总是相宜。   周珩忍不住过去偷个香,将这小小的一团揽在怀中,轻轻捏了捏顾问清春笋般的指尖,他现在如同顽童找到了喜欢的新奇小玩意一样,对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总是忍不住捏一捏、碰一碰的。   顾问清歪在小踏上刚刚有了些许睡意,就被周珩的动作吵醒,啧,她总有种感觉,以往成熟稳重的太子,成亲后好像摇晃着尾巴一刻离不开主人的大狼狗一样,格外的黏人。   三朝回门,周珩陪着顾问清一起回去,按理说,太子是否陪太子妃回门,全靠其个人的心意,若是不得宠的太子妃,肯定是独自一人回门。而周珩的一番举动,让全上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他对顾问清的情意。   叶溪拉着自己女儿仔细端详,“看着你的模样,娘算是放心了。”   顾问清眉眼弯了弯,“娘亲,太子他待我极好。虽说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我相信,太子他不是那等负心之人。”   叶溪欣慰的点头,“娘能遇上你爹,一辈子过得顺遂,不少人羡慕我,不用和那些贵妾争宠,不需要看着那些庶子庶女心里不舒坦,你是娘唯一的掌上明珠,娘也希望你能幸福。这几日在东宫可熟悉了?你是太子妃,平日要多多跟着皇后娘娘学习为人处事,跟着有经验的嬷嬷了解宫中的情况。太子妃不容易,要承受的压力也有许多,你不要太过辛苦,有哪里不明白或是拿不定主意的,和太子有商有量,知道了吗?”   “娘,我晓得的,在家时您教导许多,女儿有信心,可以成为一个称职的太子妃。”顾问清回道:“东宫除了我和太子,没有其他主子,女儿是太子妃,自是无人敢怠慢。”   “天家其实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太大区别,皇后娘娘和陛下就像普通人家的大老爷和大夫人一样,他们是你的公婆,我与皇后娘娘有过几次见面,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不会刻意苛责儿媳。还有就是,你还年轻,又是刚刚成亲,子嗣的事情不需要忧心,太子可能急着要子嗣,但这一事急不得,不要去吃那些所谓的一举得男神丹妙药,顺其自然就好。”   顾问清点点头,“娘,我晓得的,您放心,我不会做那些傻事的。这两日与母后相处的也不错,母后没有架子,和她在一起女儿也很轻松。女儿觉得,肯定是因为爹娘您们帮助了那么多的子民,所以女儿跟着沾了光,受到福泽庇佑,从小到大都很顺遂。” 第126章 大结局   “有句话是‘好人有好报’,娘一直觉得这话说的有理, 如今你是太子妃, 更是日后的一国之母, 更要将仁德谨记在心, 做一个表率。”   叶溪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掌, 有些感叹,“娘总觉得你还小, 没曾想一眨眼,你也嫁人了, 娘也老了。”   “娘才不老呢,出去哪位夫人不夸您年轻。”顾问清笑道。   “就你嘴甜,专捡好听的话,说了让娘开心。” 叶溪笑的开怀, “有你爹, 有你们, 娘就开心的紧。”   送走顾问清和周珩,叶溪去到书房,看着正在看书的顾驰笑了笑,“ 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一惯喜形不怒于色的顾驰,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记得当初咱们两个成亲时,岳父岳母十分不舍难过,当时我可以理解,但更多的是将你娶回家的喜悦。可如今清儿嫁给了太子, 我才算是彻底理解了岳父岳母当日的感受。”   叶溪走到他身旁,“太子是个好孩子,再说还有咱们做父母的在,清儿肯定不会受委屈。”   顾驰应了一声,起身拉着叶溪出了书房,沿着抄手走廊随意的逛着,园子里飘落着细碎的雪花,腊梅点点殷红,清冽的气息扑面。   “夫人,冷吗?”顾驰边说话边给叶溪披上海棠色狐裘,脖颈间围着一圈白色的绒毛,尽显端庄。   叶溪嘴角弯了弯,晃了晃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双手,“还好,文舟、问安在书房里温书,爹娘年纪大了,在屋里取暖,咱们两个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冒雪在自家府邸里逛一遍。”   两人慢慢的朝前走着,顾驰轻笑一声,“一晃眼咱们成亲已二十载,以前操心官场上的事情还有几个孩子,今个得闲,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还记得,那年冬天,咱们未成亲时,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你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什么吗?”顾驰看着叶溪。   “不记得了!” 叶溪有些俏皮的笑了笑,眸子亮晶晶的,在这一瞬间,完全不像三四十岁的妇人,好像仍旧是二八年华的佳人。   “真的不记得吗?”顾驰宠溺的笑了笑,“为夫前几日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袖珍精致的小本,打开第一页欲念出声。   “不准念,不准念。”叶溪赶忙从他手中夺去那个小本,保养得当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这个小本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她与顾驰的第一次牵手、成亲、生子、顾驰送的礼物等等,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   “等以后咱们两个白发苍苍,儿孙满堂,在花园旁晒着太阳,到时候,咱们一起看着上面的内容。” 叶溪笑盈盈的看着顾驰。   “好。” 顾驰应声,“你嫁给我这么多年,可有后悔?”   叶溪直直的看着顾驰,语气坚定,“从未后悔。”   有人说,夫妻之间走到最后,幸运的人会将感情转化为亲情,不幸运的夫妻,感情早已消磨殆尽,两人分道扬镳。   可对叶溪来说,她嫁给顾驰二十年,女儿都已嫁人了,可在她心中,对顾驰的感觉还是和当初成亲时一样,她仍然爱着他。   顾驰唇角勾起,在他这个年纪,不少官员蓄着羊角胡、大腹便便,可他还是那样的清爽干净,儒雅有气质。   “这一路走来,说容易,可也不太容易。从月水村到到上京城,这一路有你、有爹娘他们陪着,我才能高枕无忧的闯荡,其中最辛苦的,便是夫人。”   顾驰虽是京官,可除了前些年他在翰林比较清闲外,自打进了户部,事情就没少过,朝着那些欠银的官员要银子,去到河省解决蝗灾,彻查私人铸钱一事,每次离开上京城就是好几个月,府中的大小事宜都需要叶溪操持。   后来更是繁忙,户部尚书兼任吏部尚书,睁开眼就有事情等着他处理,每日忙的过了饭点还没吃进去东西,又是叶溪每天派人去户部、或是吏部给他送饭,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子,将他胖了多少、瘦了多少一一记下,想着法子给他补身体,若是没有叶溪,很难想象他如今是什么样子。   “嫁给你这么多年,你虽不说,可我也知道夫君你心中的抱负,不是那等只顾自己私欲、贪图享乐之人,你在外面做自己的事情,我替你守好这个家。”叶溪声音响起。   “谢谢你,夫人。”顾驰将他挽了许多年的手继续挽着,年纪大了,夫妻之间谈论更多的是孩子们,很少会说这些情爱、还有感谢的话,可叶溪所做的一切,顾驰也都深深记在心中。   对他来说,这一生最令他自豪的不是连中六元、高中状元、封侯加爵,而是一家人幸福美满,爹娘身体康健,兄长和睦,儿女双全,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好妻子,不管是起初来到上京城受人鄙夷,亦或是后来的青云直上,是叶溪陪着他走过来。   “夫妻之间,何谈谢字。”叶溪眉眼笑的好看,即便上了年纪,由于她这一辈子没经受过什么磋磨,丝毫看不出真实的年纪,整个人端庄又大气,浑身散发着书香气,这也是她在国子监多年教书熏陶出来的结果。   两人身子并在一起,双手交织,相视一笑,慢慢的朝前走去,留下两道挨着很近的脚印,一大一小。   赶在顾父七十大寿那一日,远在月水村的顾大郎、顾二郎兄弟两个,携带着一家人来到上京城,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第一次来到上京城,一是给顾父、顾母做寿,二是和顾驰他们联络感情,三嘛,则要好好待在上京城一段时日,如今他们兄弟俩连孙子都抱上了,家中又不缺银子,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到处看一看。   “大哥,二哥。”顾府门外,顾驰激动的声音响起,多年不见自己的两位兄长,他心中亦是十分挂念。   “三弟,咱们兄弟几个终于见着面了。”顾家兄弟俩也格外欣喜,粗犷的嗓音中满是欣喜,快步走上去,兄弟三人抱在一起。   一直在外做官的顾问昭,恰逢升职、回京述职,也拖家带口的赶回京城,顾二宝、顾三宝等也早已成家多年,孩子也都有了好几个。虽不是都走科举这一条路,有的做生意、有的是大夫,还有的是夫子,也都尽力的过好自己的生活,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前走。   顾父七十高寿,看到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自是欢喜不已,人老了就没别的要求,只要儿女团聚在一起,他们就满意了。   七十岁的年龄称得上高寿,顾驰这次也不如以往那样低调,好好庆贺了一番。   想当初,顾家办个宴席,不少人懒得搭理他们,不愿和他们打交道,可如今,顾父庆寿的消息一传出去,日子还没有定下呢,就有不少官员赶紧盘算着到时候送什么贺礼,谁能收到宴请的帖子也觉得与有荣焉,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顾父生辰这天格外的热闹,估摸着全上京城的官员、大户人家都出动了,一个挨一个的送来生辰礼,还有外省其他官员快马加鞭送来礼物,太子也到场了,亲自祝寿,若不是顾父过寿,怕是还没有多少场合可以凑齐这么多人。   但真正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呢,宾客尽快时,文正帝出现在了顾府门前。   “老人家,您为大周做出的贡献,朕要替大周子民道一声感谢,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文正帝一身常服,虽两鬓有些斑白,但仍身体硬朗、很有精神,看着和寻常的老爷没什么两样,非常和善,“等您八十、九十、百岁生辰时,朕还要来亲自为您祝寿。”   大周天子亲自来祝寿,顾父激动极了,活到他这份上,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多谢陛下,也祝陛下身体康泰,国泰民安。”   顾驰也没想到文正帝会亲自前来,犹记得顾父六十岁生辰那年,文正帝送来御笔丹青,七十岁这年,又亲自到场,这样的天子,谁会不敬重拥护呢!   在场的其他官员,看着文正帝和太子,再扭头看着顾驰,心中百感交集,能让全大周最为尊贵的两个人亲自到场祝贺,顾老爷子估计是古今第一人,可真是有福气啊!   热闹的宴席结束,顾父看着齐整的一家人,不管三个儿子是什么身份,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令他骄傲和自豪,他这辈子一直很自豪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娶了个好妻子,二是让百姓灌溉更加便利,三就是生出了几个好儿子,没有兄弟阋墙。   他这一辈子,幼年失怙,没了入书院读书的机会,十多岁的年纪就要去粮铺里搬麻袋攒银子,后来走南闯北做生意赚了一些银子,娶妻生子,和睦美满,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可没想到,一晃眼几十年过去,当朝天子亲自为他祝贺,他们顾家也枝繁叶茂,每一人都很上进,并不曾出那些作恶多端之人。   他们这一代有了一个好的开端,希望顾家子弟能一直传承下去,积极上进,在有能力的时候兼济天下。   正屋内所有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顾驰话不多,可眉梢间也尽是笑意。   他环视一周,将众人一一看了一遍,身体康健的爹娘,和睦相处的兄嫂侄子和侄女,少年才俊的两个儿子,一对璧人的女儿女婿,最终目光定格在叶溪身上,这辈子,他还算活的精彩,没有辜负任何人。   只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了,明日接着更新后面的几篇番外,番外不会太长,预计四五章左右,在最后一篇番外时会有红包送上,谢谢各位读者一路以来的支持,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哒 ^ 0 ^ 第127章 番外一   顾问舟打小就端正,小时候妹妹顾问清像个皮猴子一样, 可他却懒得动弹, 不爱哭、不爱说话、不爱和其他孩子一起跑跑闹闹。   唯独看见顾驰书房满满的书籍时, 他一惯镇静的面庞才会换一副表情, 浅淡的眸子中溢出亮闪闪的光芒, 眸如灿星,流光溢彩。   早上用膳过后要读书, 晚上床榻前摆放着的也是书籍,一天到晚都是手不释卷。   若是别人家的孩子像顾问舟这样踏实上进, 估计别家父母脸上要笑开了花,可叶溪却有些发愁。   第一嘛,读书伤眼,总怕自己儿子读书太多坏了眼睛。   至于这第二, 叶溪担忧儿子小小年纪成了一副小古板的样子, 每天板着脸, 出口就是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可爱的小团子要是真的成了小古板,那多无趣呀!   是以她挥手招来顾问舟,“娘亲知道你喜爱读书,可凡事不可过度, 每日看两刻钟,就要休息一刻钟的时间,还有,临睡前烛光昏暗, 就不要看书了。”   小团子顾问舟有些不情愿,“ 每两刻钟休息一刻钟,太浪费时间了,儿子可以看好多书呢!”   一旁的顾问清吐了吐舌头,“哥哥你可真爱看书,读书多辛苦呀,咱们一块去抓知了。”   她肉乎乎的小手中拿着一块栗子糕,上面缺了一个角,红红的小唇上沾了些碎屑,憨态可掬。   叶溪听到这话,瞬间有些头大,她轻轻一笑,点了点顾问舟的眉心,“日后还有一辈子的光阴,书是读不完的,现在不保护好眼睛,你以后后悔也来不及。”   “乖,听娘的话,休息的时候可以练习六艺,或是踢毽子、蹴鞠,再不济出去走几圈舒展身子都可以,晚上的时候,可以将白日学过的东西在脑海里过一遍,既是复习的过程,又检查出哪些知识你未掌握熟练,待第二日多加巩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味的苦读并不可取。”   “在乡下的时候,三郎那时虽也喜读书,可没有如问舟一样这么能坐的住,三郎四五岁的时候,经常上山找果子吃,真正静下心还是生病那几年,一下子变了性子,更加沉稳得当。问舟,你还小,小孩子正是玩耍的年纪,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顾母接话道。   顾问舟点点头,“祖母和娘亲说的是,问舟知道了。” 虽只是四五岁的小团子,可一举一动像个小大人似的。   顾问清哒哒跑到他身边,胖胖的小手放在他嘴边,比划了一个笑脸,“哥哥,你要多笑一笑,笑笑才好看呢!”   脆脆的声音落下,顾问清又迈着小短腿埋到叶溪怀里,“娘,您偏心!” 嘟着红红的小嘴,一副委屈的模样,蜜桃脸上满是控诉。   叶溪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髻,将她从怀里挖出来,“娘哪里偏心了?”   “您就是偏心,为什么让哥哥多出去走一走,而不让女儿也出去玩耍呢?” 小嘴一张一合,看上去理直气壮。   叶溪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你少出去玩耍了?天天娘一不留神,你就跑出去捉蛐蛐、捉蚂蚁的,前几日还把王大人家的小儿子欺负哭了,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那都是他的错,他欺负了绾绾,还抢走了其他人的小木剑,就应该好好欺负他一下。看,这几天他安生许多,不敢再欺负别人了。” 顾问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误。   “娘,妹妹说的对,王家小子性子顽劣,一条街上的小伙伴都被他欺负过,如今他只不过是自作自受,让他也尝一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顾问舟赶忙道,总是话少的他,每次遇上与顾问清有关的事情,立马话多了起来。   叶溪看了他们兄妹俩一眼,“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你这当哥哥的,总是为你妹妹开脱。”   “行了,娘提起这事,不是为了责罚你,万万不可再有下次,王家小子有错,可以告诉王大人或者王夫人,让他们做父母的管教。”   小桃子点点头,“娘亲,我知道的。”   叶溪看着一双儿女,玉雪可爱,胸腔中满是满足。   顾问舟自小就懂事,一路走来,每次科考排名都是数一数二,他自己本就踏实,加上有顾驰和叶溪的教导,成了上京城多数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考取秀才的时候,中了小三元,然后是举人,举人虽未拔得头筹,但也名列第二,很是不错。   顾问舟成为举人的那一年,堪堪十七岁,正是风流少年、天之骄子。   上京城不少世家踏入顾府,目的就是上门说亲。   顾问舟一心扑在科举上面,从来未想过成亲一事。   见到自己儿子这样,叶溪也不急,并没有匆忙定下亲事,一切还是要儿子满意才是。   自打文正帝下令许女子入学堂读书,国子监里也有不少女学生,巾帼不让须眉,这些女子有踏实又努力,比许多男子都要强。   顾问舟前一段时间忙着回到河省参加乡试,已经近一年的时间未来的国子监。   这次去到国子监,许多同窗热切的与他打招呼,一一回应后,顾问舟不着痕迹的左顾右盼,怎么不见她呢?   他对着身旁的同窗道:“这几日国子监可有事情发生?”   同窗摇头道:“无。”   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少年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我瞧着国子监少了一些学子,这是为何?”   “奥,你是说沐阳群主啊!” 顾问舟的这位同窗拉长了调子,正处于变声期的低哑声音粗粗的,整个学舍都能听到他这句话。   顾问舟耳垂瞬间有些发热,“我...” 他刚想开口反驳,“不是”二字未出口,就听到了清甜的一声,“原来你这么挂念本群主呀!” 若是仔细分辨,语气中还含着一丝欣喜雀跃。   顾问舟抬眸,娇俏的少女映入眼睑,一年不见,她似是高挑许多,出落的也越发好看,犹如不断绽放的娇花,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浅淡的眸色染上一层惊艳,顾问舟本就发热的耳垂也爬上红晕,他仍在嘴硬,“我在询问其同窗为何没有来学堂,郡主你误会了。”   “是吗?” 沐阳郡主朝着他走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少女清脆的笑声响起,宛如春日枝头乱颤的娇花,又似山风吹响摇曳的风铃,“可是,今日学堂,只有本郡主一人来的迟了一些,其他学子已到齐。”   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问舟如玉般的面容烧了起来,他目光不断的游移,不敢看着面前的沐阳郡主一眼。   修长的五指攥着拳头紧了紧,他突然下定决心,游移不定的目光不再躲闪,琥珀色的浅眸中倒映着面前好看的少女,“ 方才是我撒谎了,我确实,是想要询问,沐阳郡主为何不在学舍。”   这下子轮到沐阳郡主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庞如芙蓉花一样娇艳,浓长的睫毛不断翘动,嘴角的弧度尽力的忍着,可是它不听话,朱唇扬起好看的笑意,“ 今日起的有些迟了,所以来迟了一些。还有”,她咬了咬唇,方才抬眸,“为什么要在意,我在或是不在?”   直直的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沐阳郡主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   面前之人迟迟未出声,沐阳郡主复又阖眼,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收拾好心神,越过顾问舟身旁,朝着学舍内自己的位置走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一直未有动作的顾问舟,捉着沐阳郡主的玉腕不放,径直拉着她出了学舍,一直走到后院竹林旁停下,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我确实在意郡主,一年未来到学舍,我想念同窗和夫子,但,最想念的还是,还是郡主。”   沐阳郡主嘴角的弧度不断扬起,笑的好看极了,她转过身子,“ 我也想念你。”顿了顿,她接着道:“你不在,没人让我打小抄了,也没人一字一句的给我讲解。”   “原来郡主只想念这些吗?” 顾问舟仍牢牢攥着沐阳郡主的玉腕,“没有其他的吗?”   “当然没有!” 沐阳郡主出声反驳,可在对面之人炽热目光的注视下,“ 好吧,我承认,我还有一点点想你,只有一点点哦!” 她边说话边伸出小拇指比了比,示意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顾问舟轻笑,这笑容拨云见月,“ 在这一年内,郡主你总是出现在我脑海里,让我温书都没有了精力,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沐阳郡主睁大眸子,这人,一年不见而已,怎么从纯情的小白兔变成了摇晃着尾巴的大狼狗,以前她不过多看了他几眼而已,就被她撩拨的红了脸,如今说起这话来倒是面不改色。   “补偿?”沐阳郡主脆脆的笑起来,“以身相许好不好?”   “好!”   听到这一声干脆利落的回答,她止住了笑声,“ 我以为,你会不搭理我,甩袖走去呢!”   这一次回答的倒是挺利索,以前撩拨那么多次,一点反应也没有,还以为他一辈子就要这么清心寡欲的和书籍过一辈子了呢!   修长有力的手掌离开少女的手腕,慢慢的,握上她的素手,柔柔的,软软的,顾问舟不敢太用力,“ 我喜欢书籍,但是我想要度过一辈子的女子,是郡主,我喜欢你!”   短短的四个字,沐阳郡主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似的,心头一颤,她笑的好看,“ 我也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豆蔻年华的时候,沐阳郡主心头便住了一个少年。   少年认真低头绘画的神态,蹴鞠场上挥汗淋漓的动作,还有那好听的声音,每时每刻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多么困难的问题,在他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   少年打小在太学里就很有名气,哪位夫子不夸赞他君子之风,后来去了国子监还是同样的出色,在一群人中是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这位少年,便是顾问舟。   沐阳郡主喜欢他,想要接近他,可惜这个少年是个书呆子,不解风情。   她经常拿着书籍去向他请教,遇上好玩的事情也爱和他一起分享,可每次都是沐阳郡主一个人笑的像个小傻子一样,顾问舟一点反应也没有。   每次去求教的时候,顾问舟并无一丝不耐,客客气气的给她讲解过后,两人之间便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他们在学舍的位置一前一后,沐阳郡主单手托腮,看着少年俊挺的背影,谁让她喜欢上了一个书呆子呢!   后来,顾问舟要回去原籍参加科考,沐阳郡主亲手求了一个平安符送给他,还有一个亲手做的荷包,上面绣着一片轻舟。她练习了许久刺绣,指肚不知被扎了好几次,最后才做出来还算精致的荷包。   其实沐阳郡主送荷包的时候,没有打算顾问舟会收下,毕竟荷包乃贴身之物,非未婚夫妻,怎能轻易收下呢!   她只不过是将自己几年的好感,做一个了断而已,若是被拒绝了,那就是这个书呆子没有眼力劲儿,凭借自己的身份和样貌,哪样的好男儿找不到?想追求她沐阳郡主的人还有好多呢!   却没曾想,顾问舟收下了,然后留下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年以后,期间间或的有几封书信,有时顾问舟遇到特别的吃食或者玩物,还会千里迢迢的派人送给沐阳郡主。   沐阳郡主心想,看在他长得这么俊朗的份上,那就再多等一年好了。   果然,俊朗的少年被她等到了。   回府的时候,顾问舟毫不掩饰将事情告知了叶溪和顾驰。   叶溪有些惊讶,“为娘以为你还没开窍呢,一吭不响的就有心上人了。”   顾问舟轻笑,“沐阳郡主她很好,儿子很喜欢她。”   儿子都这样说了,顾驰和叶溪自是点头同意,沐阳郡主举止端庄,举手投足尽显贵女气质,并没有娇惯之气,这样的女子做儿媳,他们俩也很是满意。   顾家动作很快,婚期也很快定下,之后顾家迎娶沐阳郡主进门,两家的结合,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三年后又是会试,这一次顾问舟不负众望,又一次拔得头筹,成了大周的状元。   一门两状元,顾家再一次出了风头,不少人想着法子打听顾家是如何启蒙孩子的,若是他们孩子能得顾驰或是顾问舟指点几下,那更是要感恩戴德了。   一门双状元,从前至今数几百年,怕是都找不来第二例,如今顾家是文正帝口中的肱骨之臣,是未来的国丈,在整个上京城怕是也没有几家可以越过顾家去。   时到今日,还再也不敢有人提起顾家是乡下泥腿子了,谁能想到顾家会走到这一步呢! 第128章 番外二   顾问安作为顾家最小的儿子,他打出生起, 便从未经历过苦难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连中六元, 是大周的传奇, 为大周子民付出了许多。也知道自己的兄长同样很出色, 在读书一道上格外有天赋。   可惜,他倒是没有遗传到顾家人的聪明才智, 从小到大,一进去学堂, 扭来扭去的坐不安稳,一听见夫子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那一套,他就只想打瞌睡。   顾驰、顾问舟的名声在外,不少人以为顾问安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可惜, 结果不如他们所想。   顾问安进学堂的第一日, 便因为拨弄了一个小丫头的发髻、拿了这个小丫头的糕点,而惹得人家哭了鼻子。   第二日,顾问安又在夫子教学时睡着了;第三日,直接跑出去看别人摆弄拳脚功夫看的忘了时辰。   然后,顾驰和叶溪被顾问安的夫子约着见面, 谈论一下如何管教顾问安。   三个子女中,大儿子顾问舟端正,女儿顾问清虽小时有些玩闹,可毕竟是女孩子, 更多的是活泼可爱。唯独这个小儿子,一举一动不太像他们顾家人。   顾驰和叶溪给受欺负的小丫头及其家人道了歉,送上了礼物以表歉意 。   顾问安也被叶溪就着耳朵道歉,他倒是不知悔改,面上笑嘻嘻,对着小丫头道,“慕妹妹,你别生气了,你的鬓发这么好看,我才一时手痒痒拨弄了几下,还有你吃糕点时,我看着你吃的挺香的,一时忍不住想要尝一尝,我向慕妹妹道歉,是我不对。”   这个慕家小娘子早就停止了哭泣,看着面前笑嘻嘻的顾问安,她又想撇嘴哭起来了,这哪是道歉的样子啊!   再说了,方才可不是拨弄几下这么简单,这人明明拽了好几下自己的小辫子,好痛哒。   可是顾问安都道歉了,顾驰和叶溪也真心实意的表示了歉意,慕家小娘子也不好再追究,她鼓着腮帮子,没再吭声。   不管多么顽皮的孩子,看着爹娘来到书院,都会有些瑟瑟发抖,顾问安也不例外。   回到顾府,顾驰并没有生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咱们父子俩好好谈谈,安儿你为何不喜读书?”   “读书多没意思,会一些拳脚功夫、上阵杀敌才是大男子所为。哎呀,娘您为什么打儿子?” 顾问安赶忙双手朝后捂着屁.股,装模作样的龇牙咧嘴,做出一副疼痛的样子。   叶溪笑出声,“痛不痛娘知道,娘都没有用力,还能伤到你?什么大男子作为,你还是个孩童,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顾问安背后的手放下来,讨好的笑了笑,“ 去年大将军班师回朝时,儿子看着他们身上穿戴的盔甲、佩戴的刀剑,觉得这就是大男子所为,儿子日后也要像这些人一样,保护着大周的每一寸土地。”   说这话时,顾问安的眼睛亮闪闪的,一片向往。   顾驰道:“大将军班师回朝,安儿只看到了他风光无限的一面,可是背后的艰辛努力,你知道吗?要勤勉的习武锻炼,忍受不毛之地艰苦的环境,就连用膳更衣也很是简陋,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要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些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顾问安沉默未出声,过了半晌道:“父亲您说的这些,儿子有所了解,但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亲身体验,儿子也不能肯定的答复一定可以忍受。不过儿子知道,想要习武征战沙场,这是儿子想做的事情。”   顾驰点点头,“想做就去做。不过,你可知,大将军不仅武艺高超、百战百胜,学识也更是剥削。一字不识如何调兵遣将、制定兵法,如何让手下的人信服?你愿意习武,父亲就满足你这个心意。不过你也要答应父亲,在习武之余更要读书识字。”   “儿臣一定可以做到的。” 顾问安虽人小小的,可这一声回答格外的坚定有力。   就这么,顾驰将他丢进了军区大营里面,里面尽是习武之人,有老有少。   不少人对顾问安的选择不理解,“您可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何苦想不开来吃苦受罪呢?”   上京城世家子弟习武的人不再少数,可真正抱着与顾问安一样想法的可不多见。   这些人习武的目的,则是留在京城,成为御前侍卫或者其他京城的武官,体面又没有风险,可不是立志要去上阵杀敌的。   顾问安没有多吭声,不少人不看好他,认为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少年,一下子坚持了那么多年。   平常一副玩闹的样子,可一开始习武,再苦再累他咬牙坚持了下去,每一招每一式、如何出剑、拉弓,他练习不知有千百遍。   臂力不足,就锻炼臂力,速度太慢,就着意练习速度,熟读各种兵法,一招一式快速制敌,不知洒下了多少汗水,终于长成了俊挺的少年。   在他十五岁这一年,去到了边疆 。   顾驰和叶溪心中很是不舍和担忧,依照他们顾家如今的地位,顾问安便是终生一事无成,也可以当个富贵散人度过一生,何苦要这么危险的去到边疆。   顾驰和叶溪知道,若是他们二人执意阻止,顾问安肯定会踏踏实实的留在京城。   可他们不愿,儿子从小立志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男子汉,他们做父母的,不可因为担忧,阻拦孩子的追求。   在他们殷殷期盼与满满的担忧之中,顾问安在边疆度过了三年。   前几年边疆各国联系还算紧密,可最近几年,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周繁荣昌盛,不少边疆小国虎视眈眈,隔三差五的出兵找事,想要占领大周的土地。   边关越发的动荡,小摩擦不断,虽暂时未有大的冲突,可大周严阵以待,时刻做好准备。   果不其然,几场小的摩擦以后,几个小国联合一起,率先出兵,这一场战役,对大周来说格外重要。   持续了很多天,战役告一段落,几个小国的大部分主将被大周俘获,可这几个小国仍不放弃,倾尽全国之力又一次进攻,来势汹汹。   眼看着大周要应付这一场战役,其他那些作壁上观的小国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暗戳戳的出兵给大周找麻烦,形势危急。   顾问安带着三百铁骑,深入敌部,埋伏多天,在关键时刻一下子掀了他们的老巢,活捉了其中一个领头国家的大皇子。   他这一举动,给了大周士兵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将这些敌军打的是节节败退。   顾问安一战成名,赫赫有名,这一战若是没有他舍身诱敌,深入敌军,不可能赢得这么容易。   在他来到边疆的第三年,终于到了班师回朝的时刻,三年后,他再一次踏入大周的土地。   今日归来的少年,刚毅果敢,俊挺有力,吸引无数女子欢呼追捧。   “哎,你们听说没,这位小将军可是顾大人之子,并没有走科举这一条路,打小就习武,更重要的是,还生的一副好容貌。” 不少女子翘首以盼,欢呼着顾问安的归来。   人群中的慕星瑶未吭声,原来这位大名鼎鼎的顾小将军就是当初惹自己哭鼻子的那个人,这个顾小将军以前可真是一副顽劣的样子!   周珩隆重的接待了这一群打边疆荣耀归来的士兵与将军,根据军功进行了封赏。   如今文正帝已经退位,成了太上皇,朝政大事全权交给周珩。   顾问安平安归来,最欣喜雀跃的便是顾家一家人。   叶溪和顾母激动的泪珠儿一直往下流,顾问安在边关杀敌,她们在府里也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唯恐出什么差错。   寒嘘问暖一番,顾驰看着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小儿,一时感慨颇深,当初那个顽皮嬉闹的孩童,一晃眼成了保卫大周的少年将军。   “问安,你做的很不错,为父为你骄傲。”   顾问安笑的开怀,“爹,儿子没让您失望。”   顾问安一时风头无两,少年才俊、有勇有谋、胆色过人,恰好还未婚配,更是成了上京城世家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顾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叶溪轻笑,眼底细纹明显,却仍风韵犹存,“以前为娘还担心日后没人愿意嫁你,没曾想,如今问安比你大哥还要受欢迎。娘都要挑花眼了,问安,你可有心仪的女子没有?”   顾问安呷了一口茶水,“一切由娘负责,我.日后定是要长期驻守在边关,希望未来的夫人也不是那等娇气的女子,温柔贤淑、不卑不亢。”   叶溪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慕尚书的姑娘样样都好,习武几年,估摸着你们能说到一块儿去。恰好明日慕府有宴席,你跟着娘一块去。”   顾问安随意点头,却没往心里去,上京城世家女子大多娇气,边关环境艰辛,她们这些贵女定忍受不了,罢了,就随着娘亲走一遭,也好有个推拒的借口。   顾问安常年习武,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身姿俊挺,如松如竹,与那些纨绔子弟松松垮垮的样子不一样,到底真刀实枪的杀过敌,一眼就可以看出和其他世家子弟的差距。   慕府是今日宴席的主人,顾问安看见慕星瑶的一刹那,突然有些手痒痒,好想在那如云的墨发上拨弄几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同上好丝绸般一样柔滑。   慕星瑶扫了一眼顾问安,和记忆中的那顽劣的样子大相径庭,两人虽在学堂时并不经常往来,可顾问安曾惹哭过慕星瑶,这一笔账,她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今日前来的客人也有许多,叶溪和其他夫人交谈,顾问安有些无聊,他在边关度过了三年,到底与上京城其他世家子弟有些疏离,他不耐烦应付那些凑上来谄媚恭维的人,找了处偏僻安静的地方。   慕府很大,慕氏家族传承百年,内里的底蕴没有几家世家可以比得上,是上京城有名的钟鸣鼎食之家。   每走几步就可以看见照壁上面刻画的字样,不是什么花草兽鸟,而是慕府的家训。   “ ‘每日三省吾身、不可饮酒、食不言寝不语’ ”,顾问安打量几眼,轻念出声,他漫不经心的嗤笑,“这慕府可真是太无趣了,也不知慕家公子小姐是否也是这般呆板的性情?”   他自幼随意惯了,顾家虽读书人多,可却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更何况顾问安在军营这么多年,遇到外敌进犯时,可轮不到他们讲究这些虚礼,将士们聚在一起进食,不说话那是不可能的,边关寒苦艰辛,他们也只能口头上找些乐子了。   这样想着,他沿着小道来到假山后,抬起的脚步一顿,突然听到几声女子戏谑声,“听说慕夫人几次三番给慕星瑶相看人家,可惜,一个都没有成。”   另一个女子嗤嗤笑起来,“她那副凶蛮的性格,若我是男子,必也不会娶她进门,这不是找个贤内助,而是找了个凶婆娘啊!”   话音落下,假山后的女子齐齐笑道,这笑声又尖又刺,可真是一点也不好听。   顾问安眉头皱了皱,这群贵女,还是上京城的日子太舒坦,让她们有这些闲情逸致在背后道人闲话。   他刚欲转身,又听到一声,“各位好雅兴,在我慕府,说我慕星瑶的坏话,何必偷偷摸摸在背后论他人是非,有什么不满的,当着我的面尽可以说出口。”   这声音不像大部分女子那样清甜或是软糯,比寻常女子的声音要粗一些,有些豪迈和不羁。   顾问安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事实证明,说人闲话要不得,看,正主这不就听到了!   当面被人抓包,假山流水后的几名贵女有些恼羞成怒,“ 有何不敢当着你的面说道?你们慕府可是书香世家,族中的子弟博学多才,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不把心思放在作诗女工上面,整日舞剑弄枪的,成何体统!容貌出色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嫁不出去!”   慕星瑶不在意的笑出声,“ 不劳烦几位挂心,我瞧着,真正该忧心亲事的是你们吧,嘴皮子挺恶毒的,长成这幅样子不是你们的错,有这些闲功夫,还不如回去涂脂抹粉,看看哪位公子能看的上你们!”   “你,你!” 那几位女子眼睛瞪圆,气呼呼的指着慕星瑶。   “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慕星瑶轻笑一声,她摆弄了几下手指,“你什么呀?有本事给我说清楚!”   那几位女子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不就是会几招功夫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想恐吓我们。”   “真不巧,我不是君子。”慕星瑶捡起地上的几个石子,比划着朝这几个女子扔过去。   那几个女子脸色一白,顾不上平日的修养,赶忙快步离去。   只听见几声惨叫,几块石子飞速的飞过去,狠狠砸在她们的后背上。   她慕星瑶,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惹她不高兴,就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顾问安唇角勾笑,以为是个一板一眼的女子,没曾想是他看走眼了,慕家能养出来慕星瑶这样性子的女子,倒是挺合他胃口。   踱步从假山后出来,“慕小姐好身手。”   慕星瑶抬眸,又是这人,“顾小将军怎在这里?”   “闲着无事,就走到了这里,依照慕小姐的身手,应该做个上阵杀敌的巾帼英雄。” 顾问安长身如玉,来到她面前。   “ 这确实是我的心愿,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实现了。”   她虽出生书香世家,可打小.便喜欢舞刀弄剑,苦苦哀求后,她的父亲慕尚书允她习武。   慕星瑶练武很认真,她以为只要她能保全自己,父亲就会允许她去到边关。可是,到最后,她才明白,这只是她一厢情愿。   慕尚书许她习武,可离开上京城去到边关,绝无可能。慕家的女子是要传承慕家家风的,打打杀杀就别想了。   顾问安仔细端详她如画的眉眼,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到边关,实现你的心愿?”   再有两年就要弱冠,也到了娶亲的时候,与其和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在一起,顾问安更愿意找寻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女子。   慕星瑶是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并且,他并不讨厌她,准确来说,见到她的第一眼,好看的女子眉目清和,翘挺的琼鼻透露出飒爽的英气。   不管是长相还是举止性情,顾问安都挺满意的。   慕星瑶一时未吭声,浓而长般的睫毛翘动,盈盈的眸子抬起来,“好,我愿意。”   她打小就有一个英雄梦,要成为一个女将军保卫大周的每一寸土地。   人生前十几年,她一直在父兄为她规划的道路上行走,可是这并不是她愿意走的一条路。   顾问安在上京待的时间并不长,顾家与慕家的结合又引起不少关注,虽时间紧张,可一系列流程并不敷衍,顾家诚心诚意的迎娶慕星瑶进门。   新婚之夜,红盖头落地的那一刻,慕星瑶看着俊挺非凡的顾问安,有些感叹,当初惹自己哭鼻子的那个少年,如今成了自己的夫君。   许是这气氛撩人心弦,顾问安情不自禁的在那如云的鬓发上轻轻拂过,果然与他想象中的一样,又软又滑,怪不得小时候在学堂里见到慕星瑶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手痒痒拨弄了小丫头的小辫子,还抢了人家的桂花糕。   新婚第三天,拜别顾家其他人,顾问安与慕星瑶又一次踏上边关的道路,虽前途多曲折,可慕星瑶面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整个人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骏马奔腾,她看着身旁并肩而立的顾问安,有种莫名的笃定,他们俩会幸福的度过一辈子。   边关艰辛,精致的糕点吃食不常见,时令的瓜果蔬菜也不常有,在这里驻守的将士们,家家户户种了一些菜和适宜种植的粮食,自给自足。   用水也不太方便,若是一切待遇比照上京城,那是不可能的。   慕星瑶毫不在意,她踏入边关的第一步,看着辽阔无垠的每一寸土地,呼吸着有些干燥的气息,她整个人宛若翱翔的飞鸟,这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虽是来自上京城的贵女,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可她一点也不端着架子,和边关的子民还有将士及其随行家人相处极好,她跟着将士们一起练习、征战沙场。   白驹过隙,几十年过去,慕星瑶成了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汗水洒遍边关每一寸土地。   她和顾问安十分有默契,配合起来上阵杀敌极少失手,严防死守,不抛弃大周每一存土地,守卫着大周的大好河山。   他们夫妻俩在边关待了几十年,和边关的子民和将士成为了一家人,共进退,还有了非常优秀的儿女,儿女们也是打小就习武,保护大周的每一寸土地、保卫大周的子民,是他们一家人的职责和使命。   顾问安和慕星瑶,成为了受人称赞的大将军和巾帼英雄。   回首往事,慕星瑶从未后悔嫁给顾问安,他这个人,杀敌的时候肩膀格外的宽厚,让人感觉踏实又心安,而平日里相处,又是另外一副样子,有些孩子气,会因为某一个招式没有掌握熟练而一个劲的练习,会因为某次战事的失败而气馁,也会因为逝去的生命红了眼眶。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他都是慕星瑶的夫君,两人并肩而立、携手前行一辈子。 第129章 番外三   顾问清成了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 她这一辈子, 可谓真的很幸福, 周珩确实如之前承诺的那样, 并没有纳妃。   她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锦衣玉食,一辈子没有和周珩红过脸, 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有时也会规劝周珩, 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有了二子一女,两个兄弟相处和睦,他们不偏心哪一个孩子,一视同仁, 也没有一下子立下储君人选, 能者居高位, 顾问清相信,她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出现夺嫡而兄弟反目成仇的局面。   不少人羡慕她,羡慕她一辈子过的顺心如意。   感情一事, 要靠个人的经营,而她从小被顾驰、叶溪耳濡目柒,学到了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能成为顾驰和叶溪的女儿, 她真的很开心。   文正帝在自己六十岁的那一年,传位给周珩,而他带着阮皇后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与文正帝强硬威严、不怒自威的做派不同,周珩处理朝政手段更加柔和,礼贤下士,兢兢业业。   起初还有些官员不服气,以为他好糊弄,可后来经过周珩的一系列手段,才明白,坐上皇位的天子,有几个是好糊弄的呢?即便看着柔和,可周珩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周珩登基后便昭告天下,此生唯顾问清一人,不再纳妾。   这昭令一出,引起不少争议,尤其是那些世家大臣,更是强烈不满,御史台的大夫们念叨着这于礼不合,不可让后宫一人独大,选秀诞下皇嗣才能保大周千秋万代。   好听的借口颇多,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周珩废除选秀,断绝了他们凭借女儿进宫青云独步的后路,他们岂能同意?   周珩态度坚决,“ 皇后乃朕发妻,夫妻和睦,何来的于礼不合?朕处理朝事勤勉,皇嗣在精不再多,想必有皇后与朕在,还有各位巩固之臣的辅佐,大周下一代君主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周珩踱步走到这些大臣身旁,“朕意已决,后世的君主如何,朕管不着,但朕在位一天,便永只有皇后一人。各位爱卿不必争执,只要各位与朕一体同心,大周自会繁荣昌盛。”   周珩是皇帝,他不点头同意,这些大臣即便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逼着让皇帝改变主意啊!   况且顾问清作为皇后,无可指责,堪为表率。   就这么,这些臣子也慢慢的接受不选秀一事。   顾家从乡下泥腿子,成了皇亲国戚,即便很多年过去了,顾家仍是上京城子民口中的传奇。   顾驰五十岁那年,他执意上书祈求致仕,十九岁那年进士及第,到如今过去了三十一年,儿孙满堂,福寿双全,他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   当然最重要的愿意,还是顾父、顾母,两人过了九十大寿,即便平日精心养着身子,衰老是不可避免的,他们两个,是真的老了。   顾驰和叶溪一合计,准备带着顾父、顾母回去月水村,回到这个土生土长几十年的家乡。   叶父和李氏也是两鬓斑白,面上的皱纹一道又一道,孩子们长大成人,而他们,也老了。   叶林也走了科举这一条路,在西北做县令,后来政绩优秀,不断的升官,如今是一省的巡抚。   仕途上不断高升,妻儿美满,有了一双儿女。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   顾父、顾母、叶父还有李氏,联通着顾驰和叶溪,一行人回去了月水村。   五十岁致仕,许多人颇为不解,五十岁在官场上大把大把的人在,有些到了七十高龄还不愿去掉乌纱帽呢!   周珩也极力挽留,不过顾驰已下定了决心,打小在外求学,与家人陪伴的日子颇为短暂。后来在上京城安置下来,顾驰将心思更多的放在了官场上面的事情,一晃眼几十年过去,如今他更愿意多多陪伴家人。   就这么,一群人回到了月水村。   如今的月水村,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太一样,村民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顾父、顾母精神更加好,有了一群同龄的老头、老太太们,互相唠嗑、说说自己的儿女,日子过得可真是惬意 。   生死有命,回到月水村的第二年,顾父、顾母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那日一大早,顾母穿上了她最喜爱的一件衣裙,和儿媳孙子、孙女交代了不少东西。   人老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顾母费力的辨别着面前立着的人群,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一旁的顾父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能立即认出来、能记得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   “我这一辈子,真的没有什么可求的东西,儿孙满堂,日子舒坦。” 顾母慢慢的吐出每一句话,双手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抚上顾父粗糙的大掌,“ 我知道自己要走了,你可别犯傻,陪着我一起去,你要好好的能活一天是一天,不然到下面了,我可不原谅你。”   顾父仔细端详着顾母的一眉一眼,即便如今的她,如枯草枯花,没了以往的芳姿,可是,这都不重要。   粗粝的大掌颤颤巍巍的将顾母的双手紧紧包进去,顾父笑了笑,“好,我答应你。你在下面要走的慢一些,记得等等我。”   顾母轻轻一笑,浑浊的眼神尽力的看着顾父,“好,我等着你。”   她又转头看着屋中林立的一群人,这都是她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和曾孙,各个都有出息,知道上进。   “这辈子有你们兄弟三个,还有这样好的儿媳,老婆子我跟着享福,什么东西都享受过。我活了九十多岁,已经活的够长久了,你们也不要太过伤心,人总要走到这一步的,你们要守望相助,将咱们顾家的家风延续下去,还有照顾好你们爹。行了,说了这么多,我也困了,你们都出去,我和你们爹最后再说几句话。”   顾母脸上从始至终挂着笑意,其他小辈们已经眼眶红了,女眷们在偷偷抹眼泪,泣不成声,生死离别总是惹人伤心。   顾母笑的很是安详,“去吧,别难过。”   屋子里只剩下顾父和顾母,顾母含着笑意,轻轻拍了拍陪伴自己一辈子老伴儿的双手,她的语气有些虚弱,“我很知足,真的很知足。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顾父微不可探的叹声气,挤出一抹笑容,和顾母躺在一起,“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顾母的脸上仍然挂着笑,眼神逐渐的浑浊,直到最后没了一丝呼吸。   最后离去的那一刻,她是心满意足的。   顾父像以往经常做的那样,给她整理好发髻和衣衫。   老了,真的是老了。   他没有惊动外面候着的一群人,找出了以前顾母眼睛还好使的时候给他做的衣衫换上,然后躺在顾母的身旁,慢慢阖眼。   在门外等待的顾驰,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然推开门,只看到木床上安详躺在一起的顾父、顾母。   他这一辈子,不管是读书,或是感情一事,受到顾父、顾母的影响颇深。   丧事结束,虽不断的开脱,顾驰还是有些缓不过来,十几年前送走了老周氏和周老头,如今又送走了自己爹娘,村中如老李头那群人也一个接一个的逝去。   看着顾大郎、顾二郎也是两鬓斑白,眉间的皱纹深刻,顾驰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大家真的都老了。   儿子、孙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最后陪在顾驰身边的,还是叶溪。   金黄的日光洒在人身上,暖暖的,带走了心中的阴霾。   “九十多虽已是高寿,爹和娘这是喜丧,你不要太难过,如今不必年轻的时候,伤了身子怎么办?” 叶溪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这一段时日你们辛苦了。” 顾驰轻轻一笑,“ 是啊,人总有离去的那一日。”   日光明媚,他抬眸看着蔚蓝的天空,上面奇形怪状的白云连城一片,轻柔的风拂过,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吹走了所有的郁结与疲惫。   他不能继续伤怀下去了,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顾驰将自己人生几十年的所感所悟,读书的心得、官场上的事情,写成了一本书,希望更给其他努力前进的学子一些启示。   此外,他还拿出一笔丰厚的银子当做奖银,补贴那些有才学却家贫的学子。   又拿出另一些银子专门帮助那些孤寡老人,供他们过日子。   他虽在偏僻的月水村,可每日来寻他的人倒是不少。   不少人远道而来,只为见他一面,听他一些启蒙,顾驰来者不拒,若是他的一句话,真的能对这些孩子们有帮助,这是件好事。   他不摆架子,并没有依仗自己的身份张扬跋扈,每日早上拉着叶溪出去走几圈,呼吸新鲜的气息,看看那一草一木。   又是几年过去,叶父和李氏也陆续的走了,顾大郎、顾二郎、吴氏、苗氏也走了,身旁的人一个个的离去。   前几年文正帝也驾崩了,虽不在上京城,可顾驰和文正帝经常书信来往,他这一辈子,能有如今的生活,一切都靠文正帝赏识。做官几十年,他们俩君臣相处十分默契。   听到文正帝逝去的消息,顾驰心里难过了许久。   文正帝是明君,大周能从前朝的民不聊生到如今的繁荣昌盛,文正帝功不可没,是值得所有人敬仰的好皇帝。   希望日后一代代的大周皇帝,也可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到最后,熟悉的亲人、好友一一不在,他送走了太多的人。   顾驰多年来注重养生,虽如今年纪大了,可他身子骨倒还挺硬朗,经常拉着叶溪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两个儿子一个在苏省任职,一个在上京,会时不时的来探望他们。唯一的女儿顾问清,出宫不太方便,但也会尽量的来看他们二人。   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顾驰和叶溪回到了上京城,和曾孙们、儿子和儿媳们在一起。   在他百岁的那一天,过完了生辰宴,顾驰闭上了眼睛,离去了这个世界,身旁一同躺着的是叶溪。   叶溪笑了笑,闭上眼的那一刻,以往的日子走马观花般浮现在脑海中,最后定格的是第一次见到顾驰的那副模样,长身如玉的少年,修长的手指接过那一株桃花,好听的道了一句“谢谢。”   她的一辈子都和顾驰在一起。   “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你陪了我一辈子,到下面还要继续陪着我。”   不知会不会有下辈子,但如果有的话,她还要继续和顾驰在一起。 第130章 番外四   儿孙满堂,不管是生前还是去世后, 叶溪和顾驰都在一起, 连带一起的还有那个她很珍藏的小本子, 上面记载着两人每一次美好的回忆。   时光荏苒, 一年又一年过去, 顾家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在上京城众多世家之中格外凸显, 容不得他人忽视。每一代家主不骄不躁,严格遵循顾家的家规, 积极又上进。   史书上那个清风霁月、刚正不阿、连中六元的顾驰,成为了无数大周子民赞扬、敬重的对象,每次提到顾驰,满脸的与有荣焉。   他造福无数后人, 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仅是他, 顾家其他人也倍受称赞, 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后世不少人研究顾驰的事迹,被他俊朗的长相、和与叶溪间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所打动,甚至还有专门以他为原型写、拍电视剧。   就连月水村他的故居,也成了著名的景点,经常会有些学生去旅游, 顾驰被他们称为“学神”,祈求沾一沾光,保佑自己也能考个好成绩。   (小仙女们记得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在这里打算要完结的,但是榜单问题,我事先不清楚,必须要每日更新,所以只能再写几篇番外了,不好意思呀! 第131章 番外五   “掌柜的,这多少银子?”   “三吊铜板。” 粮铺的梅掌柜看着地上躺着的一麻袋粮食, 熟练的打着算盘。   “咦?” 周菊盈润的脸上浮出一丝疑惑, 纤长白皙的手指点来点去, 小声嘟囔了一句, “ 怎的比我算的少了几十文呢?”   她声音虽轻, 奈何粮店本就不大,梅掌柜自是听到她这一番话。   “哈哈”, 梅掌柜抚着胡子爽朗的笑出声,“若是不对, 不若姑娘再添补老头子我几十文?”   周菊浅浅的笑了一下,心里却还在盘算着银钱,倏然间听到低沉醇厚的一声,“ 掌柜的算得不错, 这几日粮价便宜了一些。”   周菊循着声音抬眸, 映入眼帘的便是深邃的轮廓, 高挺的鼻梁,漆黑的眸子好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吸引着人一探究竟。许是经常出力,肤色有些黝黑,衣袖挽起在臂搏中间, 露出的小麦色肌肤结实又精劲。   估摸着年岁不大,可要比其他同龄人多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不像是那些少不知事的小屁孩,莫名的给人心安, 还有一股隐隐桀骜不驯。   不知怎的,看着面前这俊朗的少年,周菊面上有些微微发热。   她打小在村子里长大,村民们每日想的最多的便是粮食收成如何、有没有天灾**、能不能吃饱肚子,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是以她不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也见过不少年轻的男子,可哪一个也没有面前之人这么吸引人。   “咳”,这男子轻轻咳了一声。   周菊赶忙移过视线,细长的睫毛眨动几下,“嗯,方才是我不清楚,以为还是按照以前的价格来的。”   梅掌柜回了一句,“这几年咱们河省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这不粮食的价格就降了下来。姑娘你看着有些脸生,不是云阳镇上的人吧!”   “我姓周,家里是周边村子的,来一次镇上不太方便,就一次多买点粮食回去。” 周菊掏出三吊铜板递过去。   梅掌柜接过来,好奇的打听,“村里人来卖粮的可不多见,周姑娘家里许是有手艺人吧?”   河省地处中原,每个村子的家家户户都是种地为生,勉强能填饱肚子,银子不好挣,基本不会一下子拿出几吊钱买粮食。   周菊“嗯”了一声,“家里劳动力少,一家人都等着吃饭呢,光靠地里那些粮食可不够,于是琢磨着学了一些手艺,好歹能多挣几个铜板。”   这梅掌柜了然点头,“ 人啊,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总有山倒海枯的那一日,手艺人多好啊,代代传下去,肯定比地里扒饭的日子过得舒坦。”   周菊浅浅一笑,没有接他这话。   这梅掌柜的也不在意,“周小姐是一个人还是有其他帮手?这一麻袋粮食要如何带回家去?”   “就我一人。” 周菊摇摇头。   “不如就让这小子给周姑娘送回去?” 梅掌柜指着周菊身旁不怎么吭声的少年,“送一次价钱也不贵,十个铜板一次。”   周菊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个少年一样,轻轻道了句好。   虽扛着一麻袋粮食,可这少年仍步履矫健,大气不喘一下。   周菊渐渐的落在后面,出了云阳镇,走在不算开阔平坦的乡间小道,两旁时或摇曳着浅淡色的小花,清爽的风吹来,带来一股浅浅的清香。   周菊手里拿着几株小黄花,随意打量几下,目光停留在前面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因扛着麻袋,少年挺直的身姿弯曲了一些,但丝毫不影响给人的感觉,一身贴身的短裾更显露出他挺直有力的身姿。   明明只是普通的粗麻料子,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穿在这人身上,要比其他人更亮眼几分。   周菊步伐加快,几步来到他身旁,“你叫什么名字啊?”   “姓顾,单名一个聪字。” 少年的回答言简意赅。   “看你提醒我的那一番话,看来你也会些算数?”   顾聪步伐慢了一些,“学过几年,还算熟练。”   “奥,这样啊!你太厉害了!”周菊弯弯的眉眼看着顾聪,好像夜晚半空皎洁的一弯新月。   顾聪一怔,随即自嘲的摇头,“我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若是厉害之人,也就不会在这里搬麻袋了!”   周菊仰头看着他,“ 搬麻袋怎么了,凭自己的力气赚钱,谁也说不了闲话!你看,你力气大,又识字会算数,怎么不厉害了?”   听到这话,顾聪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已经许久没有人夸赞他厉害了!   “周姑娘,谢谢了。”   “你累吗?要不要停下歇一会?”   顾聪本想摇头,可扫了一眼面前女子那小巧琼鼻上的薄薄一层细汗,拒绝的话咽进了肚里,“那就歇一会儿吧!”   一旁杨树下有几块青石,周菊拿出帕子擦拭一遍,坐下歇了一会儿,拿出木葫芦里的水喝了几口。   在树荫的阴凉下,她渐渐的缓过劲儿,“你不累吗?为什么不坐下歇一会儿?”   “不累。”顾聪回了一句,他每日不知要搬多重的麻袋,徒步送到那些顾客的家中,早就习惯了。不坐下嘛,则是因为这位周姑娘和他年龄相仿,若是被路过的人看到说闲话可怎么办?   短暂的歇息过后,这次一鼓作气回到了周家。   家里其他人不在,周菊赶忙端了一碗晾好的绿豆汤,“喝一碗吧,走了这么多路,肯定辛苦了,坐下歇一歇。”   顾聪确实有些渴了,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待会回去又要快一个时辰,他这次没有推辞,从那白皙的素手中接过,一饮而尽。 第132章 外番外六   将铜板递到手中的那一刻,葱白又带着温软的指尖轻轻蹭过顾聪宽厚大掌, 虽只是一瞬间, 顾聪小麦色耳畔微微热了起来。   他接过这几枚铜板, “ 将这麻袋粮食放进粮仓里面去吧?”   “待会儿兄长就要回来了, 不劳烦你了, 你赶快好好歇一歇,这一路上辛苦了。”   周菊抬眸看着他, 这人好高啊,比自己高出了一头, 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一眉一眼,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金黄的日光流淌在他那高挺的鼻梁和眉弓之处,洒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轮廓更加深邃。   看了几眼, 她赶忙移过视线, 可没过多长时间,她又悄悄瞄了几眼,才不是她春心萌动呢,都怪这个少年太好看了。   顾聪边说话边起身,“无妨, 举手之劳而已,喝了你们家的爽口的绿豆汤,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干,将粮食入仓吧。”   他利落的、不费丝毫力气的将麻袋扛在肩头, 因用力,小臂处青筋鼓动,少年浑身洋溢着蓬勃的力气和男子独有的气息。   周菊赶忙为他带路,“谢谢你,顾”,她顿了一下,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顾聪!”   顾聪面色不改,轻轻一点头再无他话,不过心头却如有羽毛划过一般。   清润的声音,春日花苞似的笑颜,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回去镇上粮店时,梅掌柜招呼着他过来用膳,“ 来,快吃饭。”   突然瞥到顾聪手中的油纸包,他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临走时,那位周姑娘给了我一些吃食。” 顾聪回了一句。   他阖眼看着手中的东西,离开周家时,周菊执意用油纸包了一些自己做的葱油饼,还有一葫芦的绿豆汤给他带着,“ 顾聪,等你回去的时候,肯定要过了进食的时间,这些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你带着路上吃吧!”   他欲推辞,可显然周菊不给他这个机会,娇俏的冲他摆摆手。   打他三四岁起,就没有了怜他爱他的父母,寄人篱下的十多年时间里,其中的酸楚亦有许多。   出来打拼的这几年,无论多么艰辛,从未有人关心他能不能赶上吃饭、会不会饿着肚子,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温暖、善意的关怀。   软香的葱油饼可口,配上一口凉滋滋的绿豆汤,赶路时的艰辛统统不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聪仍是日复一日的到处打零工,他识字也会算数,有时会帮着给别人写几封家信,平日得闲的时候就到处跑腿赚银子。   期间周菊又来到了粮店几次,每次照例是顾聪帮忙送回到阳山村周家,当然每次离去的时候也没有空着手,总会带回来一些可口的吃食。   他一个大男人,平常饿了出去买一碗烩面、馄饨、胡辣汤,渴了喝口白水,不讲究的时候,直接抱着一碗井里打出来的冷水就开始下肚,可自打结识周菊,他的肚子可就享福了,尝了不少精致可口的吃食。   一来二往,两人渐渐熟络起来,走在乡间小道上面,再也不是第一次那样的寂静无声,周菊小嘴叭叭的、不着痕迹的打听着顾聪的一切。   顾聪并不觉得厌烦,自父母离去,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么多的话语,这样的关心他。   “顾聪,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周菊终于吐露心声,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顾聪看她一眼,唇角上扬,“话多,个头矮矮的,做饭好吃的。”   周菊心头开始往下沉,自己个子可不矮呢,话也不多,只有第三条做饭好吃才符合。   红红的唇抿成一条线,水盈盈的眸子抬起来,“ 女孩子话太多也不好,像我这样的,不多不少才正好。”   顾聪轻笑出声,“ 好,那就你这样的。”   听到他这话,周菊抿着的唇又渐渐上扬。   看着她这幅模样,顾聪一时有些手痒痒,轻轻拍了拍她如云的鬓发,“ 你还话不多吗?也不知是哪个姑娘在我耳旁问来问去!”   “哪有?” 周菊躲过他的大掌,娇俏的叫出声,“我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话才多。”   “所以,我也是你亲近的人?”顾聪停下脚步,炽热目光停留在在她素净而又柔润白嫩的面上。   周菊长长的睫毛眨动,并没有出声回答,柔软的耳珠早已染上一层红晕,整个人宛若醉酒的海棠花般娇艳。   顾聪也不在意,朝着她走近几步,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镯子,“看到这个镯子的第一眼,我就想着,若是带在你的手腕上一定很好看。”   “我心仪周姑娘许久,不知周姑娘可否接下?”   周菊的小脸儿更加红了,比抹了胭脂还要好看,素白的手接过镯子,杏眸亮闪闪的看着顾聪,“ 可。”   顾聪唇角的笑意愈发上扬,“ 等着我来娶你。”   接下来自然是与周父、周母见面,顾聪其实有很大的压力,他父母早逝,离开了寄人篱下的那个地方以后,他没有令人心安的住处和土地,而乡下人最看重这两样东西。   将自己的情况一一介绍清楚,顾聪拿出几张银票,“我这几年虽居无定所,但走南闯北的也攒下来一些银子,知道周叔、周婶疼爱小菊,所以我已经着手准备在月水村盖房子、买了几亩地,周叔、周深可以放心的将小菊嫁给我。”   房子有了,地也有了,周父、周母对顾聪这个年轻人也很是赞叹,一个人打拼这么多年不易,阻拦的话没有说太多,他们二位同意了这桩亲事。   顾聪这几年零零散散攒下的银子也有上百两,大头是前几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攒下来的,不过这个赚钱的行当不安全,路上遇到歹匪是常有的事,他已经不再跟着商队跑来跑去,最近几年就在云阳镇到处打零工赚钱。   最开始的打算是那这笔银子在镇上租或是盘下一个铺子,待成亲后,他们夫妻俩做个小本生意。   奈何那一段时日前朝动荡,各处官府不作为,镇上的日子也不安稳,经常有歹人聚在一起打家劫舍。   最后出于安全考虑,顾聪在月水村置办了房产,将他心仪的女子娶回家。   后来他们有了三个懂事的孩子,养儿不易,小儿顾驰身子打小就薄弱,顾聪和周菊并没有放弃,不管花费多少银子也要为他医治。   又有很多年过去,动荡不安的朝代过去,继位的文正帝铁血手腕,将大周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他的小儿子也在科举中崭露头角,谁能想到,曾经的泥腿子,最后封侯拜相、成为受人敬仰的皇亲国戚,顾家也源远流长,在上京城众多世家中立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Maimai”10瓶灌溉,“晨熙麻麻”1瓶灌溉,“果狸子”11瓶灌溉,“我家的小糖果”5瓶灌溉,“李唐宋朝”10瓶灌溉,“S”2瓶灌溉,“fse”9瓶灌溉,还有其他几位小仙女读者送上的灌溉,因为这几位没有昵称,是数字,所以我在后台看不到名字,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心^ 0 ^ 第133章 番外番七   李氏的爹,是月水村少有的童生, 别看童生只是科举仕途中的最底层, 可在乡下来说, 尤其是月水村这样并不富裕的村子, 大部分人在地里扒食, 出来一个童生,那可是全村子最有能耐的人。   是以别看李氏的父亲只是小小童生, 在镇上还没有书院的时候,他就是村中唯一的夫子, 虽束脩不多,可一来二去的积攒下来,在月水村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   也因着他的童生身份,别的孩子在地里玩泥巴的时候, 自家的几个儿女从小.便开始启蒙。   李氏上头有三位兄长, 李大郎跟着他父亲学了几年书后, 初生牛犊不怕虎,跟着熟识的商队走南闯北做买卖,最后积攒下一笔银子,在临南县买了几个铺子,安定下来。   李二郎出去跟着镇上医馆的大夫做学徒, 不怕吃苦,当时和他一起的学徒有好几个,最后坚持下去的只有李二郎一人。   医馆的大夫看这小子不错,便把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他, 后来李二郎在临县开了一个医馆,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   唯一让人扶额的便是这最小的儿子,李三郎。   要说李大郎、李二郎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若是能继续读书下去,谁愿意费劲的出去另谋出路呢?   李家虽在村子里家境不错,可也仅仅是在村中而已,供一个读书人便有些吃力,更何况是三个儿子!   李大郎、李二郎打小就懂事,将唯一的读书机会给了李三郎。   可惜这李三郎不学好,跟着他父亲启蒙几年后,基础马马虎虎,被送去了私塾。   原意是想拘一拘他的性子,可没曾想,他在私塾里犹如脱缰的野马,这性子越发顽劣,跟着那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吃喝玩乐,半分心思都没用在学业上面,最后被私塾退学回去。   眼看着大儿子、二儿子都有谋生的生计,小儿子也快到了娶亲的年头,总在家里待着不是办法呀。   是以李家爹娘拿出养老的银子,在镇上给他盘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铺子,还给李三郎娶了媳妇,在云阳镇安家立业。   原本李家爹娘想着,三个儿子中,只有小儿子离得最近,日后老了也好有指靠。   不过事实却不如他们所想,最后两个老人家卧病时,跑前跑后悉心照料的可不是这个离的最近的小儿子。   反而,在李家爹娘尸骨未寒时,李三郎就谋划着家产如何分割,也因着这一次他太过贪心不讲人情,李大郎、李二郎还有李氏,对他隐隐有了些隔阂。   李氏还是姑娘的时候,远近的村子不少人家上门提亲,找遍方圆几个村子,也没有几个比她条件还好的姑娘。   父亲是童生,李氏也跟着识不少字,干事利索,更是持家的好帮手,上头几个兄长日子过得也不错,更别提那一副好颜色,若是这样的姑娘成了自己儿媳妇,该有多好!   不过李氏最后却选择了年轻时候的叶家儿子,也就是叶溪的父亲,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叶父虽家中没有太多的兄弟帮忙,父母也早逝,可他本人知上进,在镇子上面开了两家店铺,生意也很是不错。   婚后李氏并没有闲在家中,跟着叶父一起打理铺子。   成亲的第二年,有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也就是叶溪,可后来因太过劳累,流产伤了身子,便一直未再有孕。   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方子,也一直未见效。渐渐的,他们夫妻俩也看开了,不再执着一定要有个儿子。   没有给叶家留后,叶父并没有因此不满,他与李氏的感情仍旧和睦亲密,少年夫妻老来伴,叶父本就亲情缘薄弱,李氏是长久陪在他身边的妻子,更是亲人,有没有儿子不那么重要。   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唯一的女儿身上,叶溪受尽宠爱长大,是叶父和李氏手中的掌上明珠。   本想着日后招个女婿进门,或是亲上加亲,这样子女儿也不用受欺负。   李氏三哥,也就是李三郎的儿子,李杰,和叶溪年龄相仿,若是亲上加亲,这也是个令人放心的人选。   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李杰小小年纪不学好,和风月之地的女子纠缠不清,更是鬼迷心窍,李家人做出那等行径陷害叶父,甚至想要欺负叶溪,多亏最后查明真相,将他们一家人在大牢里关了好几年。   后来出狱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混吃混喝的,还不给钱,最后不知到哪个地方乞讨为生了。   幸亏没有将自己女儿许配给李杰。   当然,最后娶了自己女儿的便是顾家三郎,顾驰。   九岁那年,叶溪梦见的两场梦,梦中自己一家人特别悲惨,这梦虽不知真假,却给她提了醒,让她远离李杰和李三郎一家人。   除了那两次的梦外,此后叶溪再也没有梦见过这样的梦。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做这样的梦,难不成若是没有看清李杰的真面目、没有嫁给顾驰,她真的会如同梦中一样悲惨,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道,父母逝去,一家人因着李杰和李三郎而丢了性命?   不知为何会有这两个梦,不过,叶溪很感激,这两个梦让她开始质疑李杰,最后一切,并未如同梦中一样悲惨,她有了恩爱到白头的夫君、出色的儿女。   李氏和叶父也平安的度过一辈子,还有了盼望已久的儿子,也就是叶林,更是跟着女儿、女婿,来的上京城,开了眼界,还做大了生意,开了好几家书肆,再无其他遗憾。 第134章 番外八   “溪溪,老班来了, 快醒醒, 别睡了。”   叶溪朦胧之中, 感觉自己如同在飘摇不定的小船上面, 随着船身起伏。   渐渐的, 这船越来越晃动,呀, 不好,要掉水里面去了。   叶溪身子一激灵, 赶忙睁开眼,哪有什么小船啊,原来是她的同桌在摇晃着她的肩膀,力图将她晃醒。   “老班在贴着窗户在看我们呢。” 叶溪的同桌竖着的书本挡着她起合的唇, 悄咪咪的又对叶溪说了一句。   “哦。”叶溪抬手揉了揉朦胧的眸子, 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叶溪今年高一下学期, 她的班主任行刘,是个挺着肚子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经常闲着没事就要贴在窗户上面、后门处,看学生的一举一动,即便坐在办公室里, 也要时不时的看着监控录像,哪个同学若是偷懒了,必定就要受到这刘老师的一番训斥。   老班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她做梦到关键时刻, 梦见顾驰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表白的时候,一句喜欢你马上就要说出口,结果这个美好的梦被打断了。   班主任过来走到叶溪身旁,狠狠的瞪她一眼,“又熬夜了是吧,给我打起精神听课,不然就给我站到后面,姑娘家家的,把这势头用在学习上该有多好!”   “您怎么就如此肯定,我昨晚不是在学习?” 叶溪回了一句。   这刘老师绷着脸,眉头皱得死死的,“还敢顶嘴,拿上你的课本,给我站到外面去,老师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你要是昨晚熬夜是为了学习,那咱们班上就没有差生了!”   叶溪看也不看他一眼,再班主任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拿着课本径直走出了教师。   踏入教室后门的那一刻,将身后班主任骂骂咧咧的声音隔断在教室里面。   不多时,下课铃声响了,叶溪的同桌来到她身旁,“ 老班更年期,就是那个爆性子,你赶忙要故意顶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咱们就当没听到一样!”   叶溪依靠在墙壁上,没有吭声。   “对了,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叶溪摇摇头,“没。”   叶溪的同桌一脸笃定的样子,“那肯定是熬夜看娱乐八卦或是哪个甜甜的偶像剧了吧?”   “我昨晚刷题忘了时辰,所以今天才这么困的。”   话音落下,叶溪的同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真的假的?你转性了,怎么突然这么热爱学习?”   叶溪轻轻打了个哈欠,“生命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浪费,所以我要好好读书。”   “切!”叶溪的同桌拉长调子,满脸的不相信,“大家都是姐妹,我还不清楚你的性子?”   叶溪看着她,“现在是读书的年纪,好好读书考个不错的大学,以后也不会有所遗憾。”   “你没发烧吧?这还是以前经常逃课考倒数第一的溪溪吗?”   叶溪没有应她这句话,“待会儿放学后我去书店买些资料,就不和你一起回去啦!”   后面的几节课,她虽是站在外面听讲,可听的无比认真,不懂的地方记下来,回去好好琢磨。   叶溪的同桌本以为叶溪说笑而已,没料到叶溪果然认真学习了起来,各类复习资料厚厚的一沓,再也没有过逃课的情况。   “溪溪,你到底是怎么转的性子?” 叶溪的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有些好奇。   “我想去北京。” 叶溪一遍看书,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去北京干嘛?”   叶溪翻书的葱白的指尖停顿了一下,“想去见一个人。”   “谁啊?” 叶溪的同桌亮眼反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不告诉你!” 好听的声音响起,叶溪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叶溪的父母在她初一那年,开始感情破裂,两人分分合合多次,吵了吵了,骂也骂了,还有过双方大打出手的时候。   每次一吵架,就拉着叶溪,让她在他们两人之间做个选择。   生活在这样鸡飞狗跳的家庭中,叶溪变得有些叛逆,学习好又如何,她的父母又不会夸赞她一句!   直到那一日,她看了一部剧,让她印象深刻的不是剧中的男女主,而是男女主的儿子,那个帅气的少年,一眉一眼吸引着叶溪,浅浅的一笑,如若被春风吹拂的柳枝,一下子划在叶溪的心头。   这个少年是个童星,名字叫顾驰,打小演绎过不少传播很广的角色,年纪不大,演技却一点也不青涩,不即便这样,也没有耽误学业,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无论哪位圈中前辈提起顾驰都是一脸姨母笑,赞不绝口。   看着无论是屏幕中,亦或是私下生活中耀眼夺目的顾驰,叶溪心头涌现一股冲动,她也要好好学习,考上北京的学校,离这个光彩夺目的少年更近一些。   顾驰就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叶溪平淡又无趣的生活,虽遥不可及,却吸引着她去追逐这一束耀眼的光。   抱着这样的信念,在接下来的高中时间里,叶溪学习更加努力,当初嘲笑过她的班主任也被不断打脸。   大家以为她是知道要好好学习了,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秘密,是顾驰这个少年,她在屏幕上见了许多次可从未真实见过一面的少年,给了她不断前进的动力。   因为喜欢顾驰,叶溪才不愿浪费自己最好的时光,顾驰给了她走下去的力量。   后来,她如愿以偿,高考分数线超了文科一本四十多分,虽不是最顶尖的成绩,可也很不错了,能够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顾驰大学读的是电影学院,叶溪选择了离他学校最近的一所大学。   叶溪的大学生活不是那么的斑斓多彩,除了必要的活动,偶尔的出去看一看、逛一逛商城,她最喜欢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追星顾驰,二是写。   在文字的世界中,她可以沉浸其中,塑造一个又一个的角色。   本以为一辈子只能透过屏幕,或是哪一天去机场接机看见顾驰,却没曾想,她大学时期写的一本,卖出了版权,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男主角就是顾驰。   叶溪作为作者,自然要去探班,和演员们交流对人物的塑造和解读。   亲眼见到顾驰的那一刻,叶溪的心跳的很快,心头说不出口的激动要溢了出来。   顾驰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小姑娘因为他,从那个经常逃课的差生,考上了还不错的大学。   从高一到大学毕业,有一个小姑娘,喜欢了他整整七年。   叶溪没有渴望很多,能见到顾驰便已很是满足。   岂知,这是他们缘分的开始,他们二人最终走在了一起。   喜欢了顾驰七年的叶溪,终于得到了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彻底完结,感谢订阅、灌溉和投雷支持我的每一位读者,谢谢你们的陪伴,你们的每一句留评我都有看到,每一条都有看。   番外四的时候送了20个红包,这次送上68个红包,小仙女们记得留评哦,会有红包的,还有完结评分,有空的话也可以评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能遇到你们,很开心,我会因为你们的一句好看而欢喜雀跃,也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   这也是我的第一本完结,谢谢一切的赞扬或是指正,还有很大的不足,我会继续努力哒,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哒!   接档文是《表妹多娇》,喜欢的可以点一下收藏,比一个草莓味的心心 ^0^   预收文案如下:   南阳侯大小姐,人如其名,妖娆娇媚颜色好,眉眼含春,一举一动风情无限。   一朝真千金回府,姜娆成了无父无母没人疼、没背景的小可怜,她这个假的侯府大小姐收拾个小包袱,眼巴巴看着满屋子的华服珠簪,叹口气,颠颠儿去到舅舅家住下。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费尽心思,她最后嫁给俊郎清隽的二表哥。   凤凰成麻雀,不少贵女等着看她的笑话。晏家书香世家,最不喜妖娆女子,姜小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成亲第二日,晏安看着她娇嫩的小脸,犹如新开的海棠,墨色深眸,“娇娇更加好看了!” 想抱、想亲!   “嫁给我,尽我所能满足你。”   姜娆水汪汪看着晏安,“夫君,你真好!” 内心美滋滋,终于可以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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