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墨衣眸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女尊之宠夫》 作者:卟许胡来 文案: *穷秀才和哑巴夫郎* 多年之后,众人只知道奸相魏悯权倾朝野,却极少有人知道,她是如何一步步的爬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 魏悯勾唇:只因娶了个贤夫 文案 穷秀才魏悯到了娶夫的年龄,东拼西凑才借来几两银子,托人说了门亲 听闻夫郎长得清隽好看,温柔贤惠,魏悯觉得赚了,连做梦都带着笑 然而娶回来之前,却没人告诉她,这夫郎,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新婚之夜,他白着张脸抿紧嘴唇,愧疚的抬手跟她一遍又一遍的比划对不起。 魏悯沉默片刻,按下他发颤的双手。既然娶进门,那就是她的夫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 魏悯:我之所以出人头地,只是想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垂下头来不敢言语。我不需要她们敬,我只要她们怕! 内容标签:女强 甜文 主角:魏悯,阿阮 ================ 第1章 有人来说亲   初春三月,天气乍暖还寒。   魏怜从地里回来,刚进门就发现屋里除了夫郎孙氏外还坐着一个男子。三十来岁的年龄,瞧着不是孙氏日常交好的那几个。   男人正对着门坐着,见魏怜回来,起身冲她笑了笑,熟络似得说道:“魏大从地里回来了?”   魏怜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魏怜姐妹不多,一共两人,她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个妹妹。   “回来了。”孙氏正跟李冰人聊的火热,余光瞥见魏怜进屋,随口问了句,“稻子种完了吗?”   虽说三月天气忽冷忽热,但水稻再不播种就要误了时节。   魏怜应了声“嗯”。   孙氏见李冰人还站着,便抬手将他拉着坐了下来,“你坐你的,她人就这样,话少,你别介意。”   李冰人笑着说道:“女人话少才好,不油嘴滑舌做事认真。我见你家妻主是个能干的,你倒是好命,净坐在家里享福。”   听了这话孙氏嗤笑一声,“享福?享什么福?你快别说笑了。”   他跟李冰人还有话没说完,就扭头对正打水洗手的女人说道:“小洛去张夫郎家了,你去把他接回来吧。”   魏洛是魏怜和孙氏的儿子,今年四岁,名字是他那秀才小姨,魏怜的妹妹魏悯起的。   等魏怜出门后,孙氏叹息一声说道:“小孩子就是闲不住。”   父母自己能抱怨说落孩子,但心里却听不得别人附和半句。这个理李冰人自然明白,他笑着说道:“孩子嘛,活泼些才好。”   孙氏摇摇头,“不说他了。”想起魏怜回来前两人聊的事,孙氏拉着李冰人的手,道:“好哥哥,你再细细说说那家公子吧……”   李冰人抬手拍了拍孙氏的手背,说道:“我做媒你还不放心吗?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会昧着良心说那没有的事儿。”   他这话说的虽真诚,但说媒的冰人嘴里能有几句实话?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把那满脸麻子的公子夸的跟那下凡的洛神一样好看。   孙氏讪讪的笑着,抬手给李冰人往杯子里添了杯热水,“哥哥为人我自然清楚,但你也别怪我啰嗦。实在是我家妻主就这一个妹妹,护的跟眼珠子似得,我总得问清楚些才好。”   李冰人也不恼,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道:“也不怪你多问,这公子跟咱们隔了两个村,不像同村人那么不知根知底,多问问才对。”   “说来也是巧了,那家人托人给儿子说媒,你又找我给你妻家妹妹说亲,我瞧着那公子也不错,就想给两人拉条线,这才过来跟你说这事。”   “那家人姓张,公子叫阿阮,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李冰人叹息一声,将事情说给孙氏听。   原来这阿阮并非张家的亲生儿子,而是从别处抱来的。   张家夫郎嫁入张家多年,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村里的老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叫龙引凤。   这龙引凤的意思就是让张家做好事,从亲戚家抱来一个儿子,养在膝下。先有一个儿子了,自己才能怀孕。   这事说来也邪乎,张家人把两三岁的阿阮领来没几个月,这张家夫郎就怀有身孕了。十月之后,生了个白白胖胖的闺女,可把一家人乐坏了。   张家夫郎膝下有了亲闺女,哪里还会多问这领养来的孩子?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喂着,有好的自然要先紧着女儿吃,只要饿不死他就行。   这阿阮就这么长到八.九岁,人虽瘦小,但脸蛋长得倒是好看,声音更是像只小百灵鸟一样好听。村里不少人都说张家将来能把儿子嫁得好。   张家人本来也这么想的,阿阮比女儿大个几岁,将来的嫁的好了,聘礼什么的自然不会少,到时候就把这钱存着,给女儿上学或者娶夫郎。   从那开始,张家对阿阮也没那么忽略了,态度明显好了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家这是想用儿子,将来“卖”个好价钱。   谁知这打的劈啪响的好算盘,却输给了阿阮的一场风寒。   张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阿阮生病了,就上山拔点草药给他吃,连副药都舍不得去大夫那里抓。   本以为是场小病,儿子骨头贱命硬,熬两天就好了。   没成想,这风寒越来越严重,眼见着阿阮要熬不下去,张家人都准备等他咽气把他埋了的时候,他就这么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可惜的是,毁了一副好嗓子,从此成了个出不了声的哑巴。   这对于张家人来说,他不如死了算了。   成了哑巴,还怎么卖给有钱人家做小侍?   卖不出去不说,还得一日三餐的养着他,血亏的生意。   张家人从那开始,更不把阿阮当自家儿子了,就当个不要钱的侍从般使唤。   张家女儿如今十二三岁的年龄,正准备进书院读书,一家人都指望着她出人头地,合计一番就把家里的地买了,准备带着女儿去县里读书。   县里可不比乡下,多个人多张嘴都养不起,张家夫郎这才找人给阿阮说亲,想把这个累赘甩出去。   孙氏听完唏嘘不已,李冰人也是一声叹息,“我妻主的弟弟就和张家一个村,听闻张家夫郎想给阿阮说媒,就让我帮忙寻个人家,免得说不着亲,张家夫郎心一狠,把人再卖出去。”   现如今张家人一心想去县里生活,但在那里又没有营生,吃喝用住哪样不花钱?那卖地的银子又能花多久?   若是阿阮没说着人家,张家人到时候把他带到县里,缺了钱,自然不会再养着他。   至于能把一个哑巴卖到哪里去,李冰人不说,孙氏也能猜到。   一般大户人家选的侍从要求严格,不能说话的肯定不要,就算招进府里做的也是最粗最重的活,价钱给的也不是多高。   但若是想卖个好价钱,只能是那种窑.子柳.巷了……   孙氏自认心肠硬,但跟张家人比起来还是软和多了。   孙氏踌躇不决,“这阿阮身世固然可怜,可我家是给妹妹说亲,也不是做善事……”   若是他自作主张给魏悯娶了个哑巴,魏怜知道了非得跟他和离不成。   李冰人握着孙氏的手,说道:“不是哥哥我说话难听。你妻家妹妹虽是个秀才,可又有什么用?若是今年过不了乡试,还不是要回来种地过日子?”   “她一个拿惯笔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若是没成家,还不是要你和魏大养活她?再说她要是想接着考状元,那你们岂不是要养她一辈子?”   李冰人见孙氏垂眸沉思,就知道自己说到了他心里,“等她成了亲,你们分了家,她再怎么样和你们关系也不大了。   她想考状元还是想种地,都是她和自己夫郎关起门来讨论的事情了。魏大虽是她姐姐,但也不能为她操一辈子的心,你说对吧?”   听了这话孙氏不由得握紧了手,他的确是想跟魏悯分家。   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是后来才盖的,虽说比老宅要大,但到底也就只有两个屋子。   他和魏怜带着小洛住一个屋,魏悯自己住一个屋。   随着小洛的长大,魏悯倒是识趣,说想回老宅住,把她那屋留给小洛。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怜打断了。   长姐如母,更何况妹妹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怎么可能让她自己住在老宅?   “老宅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若是从书院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我不同意你出去住。”魏怜态度坚决,“你就住在这儿。”   魏怜这人一向话少,但要是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孙氏心里虽然憋着气,但也没发作。   现如今儿子都四岁了,魏悯今年也刚好要考科举,如果她要是没考过乡试,以妻主的性子,定然也不会让魏悯搬出去住。   可孙氏还想要个女儿……   儿子和妻夫两人住在一起,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入夜后只能躺平睡觉,这让他拿什么生女儿?   所以孙氏才想给魏悯说亲,她娶了夫郎,再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就不合适了。再说魏悯今年十七,也该娶夫了。   李冰人瞧着孙氏神色松动,不由得说道:“再说这阿阮长得是真不错,模样好看温柔贤惠,什么活都会做,实打实的贤夫,除了不能说话,其他的一点都不比别的小公子差。”   “我知道你妻家妹妹是个秀才,难免眼光高,想娶个十全十美的人。我说句难听的话,这种人家的公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里看得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秀才呢?”   李冰人说道:“张氏一心想把他嫁出去,以后定也不会来往,还省了夫郎家那边的麻烦事。   这张家急着嫁儿子,要的聘礼什么也不高,实在是捡来的便宜,你打听打听,有谁家娶夫郎花的钱比这个数还少?”   孙氏看李冰人竖着的那三根手指头,咬咬牙,最终点了头,“这事,还要劳烦哥哥多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大家好,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即将过门的夫郎@阮三两   阿阮:……这意思是嫌弃娶我太便宜了?那你今晚打地铺吧(冷漠脸)   魏悯:(这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说好的秀恩爱呢?)QAQ   借用前几天微博比较火的一句话来发小剧场~   时隔一个月,我胡汉三终于准备开新文啦,先婚后爱的小甜饼,希望大家喜欢(/▽╲)爱你们^3^   好害怕本来的预收都变成了没人看的僵尸收_(:зゝ∠)_ 第2章 夫郎是什么模样   孙氏站在门口将李冰人送走,正准备转身进屋,就见魏怜牵着儿子回来了。   四岁的魏洛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见到爹爹立马松开母亲的手跑了过去,张开双手一把抱住孙氏的腿,仰着头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孙氏笑着垂眸看他,随意问了几句他下午玩的怎么样。   魏洛有问必答,一张白.嫩的小脸蛋上就差写满了欢喜二字。   魏怜看了眼面前的父子俩,又看了眼李冰人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一瞬,才问道:“刚才来的是谁?”   孙氏正拿着湿毛巾弯腰给魏洛擦手,闻言动作未停,头也没抬,“隔壁村的李冰人。阿悯今年也都十七了,我托李冰人给她说亲。”   魏怜闻言眉头皱了皱,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赞同,“阿悯现在念书为重。”   孙氏没理她,只是低头将魏洛的两只小手擦的干干净净,直起身子摸了摸儿子昂着的脑袋,说道:“去把今天的功课看完,晚上你娘要检查的。”   魏洛看了下一旁沉默的母亲,又看了下温柔浅笑的爹爹,眨巴两下眼睛,乖巧的“哦”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   等儿子的小身影消失之后,孙氏才说道:“读书就不能成亲了?难不成阿悯考不上状元这辈子都不娶夫了?”   见魏怜没说话,孙氏将毛巾展开搭在盆沿上,接着说道:“你看村里那几个跟阿悯同龄的人,连孩子都有了。咱们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阿悯要是再拖下去,等年龄大了,更是娶不着夫郎。”   知道孙氏说的在理,魏怜抿了抿唇,妥协的坐在桌子旁,问他,“那说的是哪家公子?是陈家的小儿子吗?”   提起陈家,孙氏不知道想起什么,冷哼了一声,“不是。人家爹爹眼高于顶,哪里舍得儿子嫁到咱家。”   魏悯模样长得好看,又因常年读书,身上沾着书卷水墨气,往人前一站,说她是城里的贵人也没人会怀疑。   正是如此,哪怕魏悯是个穷秀才,也有人看着她那张脸就想嫁给她,这陈家的小儿子就是其中一个。   书里是有个词叫秀色可餐,可柴米油盐过日子,光看脸是吃不饱饭的。   陈家脸上不显,心里还是嫌弃魏家穷,觉得儿子嫁过去肯定得受苦,到时候还得靠娘家来接济。   这么一合计,陈家就不愿意让小儿子嫁给魏悯。   为了断儿子的心,陈家夫郎跟孙氏聊天时,就有意无意的说将来儿子嫁的妻主,不说多有钱,但肯定不能是个只知道读书不会挣钱养家的书呆子。   孙氏不是个能忍的人,听陈氏夫郎这么说,毫不客气的拿话怼了回去。   两人现在见面连话都不说,两看相厌,孙氏怎么可能和陈家结亲。   这里面的事,魏怜倒是不怎么清楚,但见孙氏在提起陈家时,气都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就知道肯定不是陈家小儿子。   “那是哪家公子?”   孙氏见她又问了一遍,眼神闪了闪,含糊说道:“是隔壁村的,模样清隽好看人又温柔贤惠,我看这样的男子配阿悯刚好。”   孙氏将阿阮的事挑挑捡捡的说给魏怜听,一些事含糊而过,对于阿阮是个哑巴这事更是只字未提。   只是说那家不喜欢这儿子,想搬进县里住,就急着把这抱来的儿子嫁出去。   魏怜听完后总觉得这里面有事,有些不放心,可从孙氏的话里又挑不出毛病,就道:“既然要结成亲家,那咱俩去张家看看?”   孙氏听她轻易松口,倒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这是自然。”   魏悯父母去世多年,他和魏怜算是魏悯的长辈,成亲之事自然由两人经手。   一般人家成亲,本该由男方父母来女方家里来看的,可张家根本不重视这儿子,也不在乎他嫁过去的人家如何,如今就变成了魏怜和孙氏去张家了。   当天魏怜就写了封信,第二日由去县里的人捎给在县学里读书的魏悯,让她回来。   魏悯看过魏怜的信后倒是愣了一下,她收到信时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呢,原来是给她说了门亲,希望她回去看看。   虽说自己也到了该娶夫的年龄,但家里的情况魏悯也知道,哪里有钱娶夫。   知冷知热软玉温香的夫郎,夜深人静时魏悯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念头刚起,她就掐断了,将心思放在了手里的书上。   可如今听大姐说姐夫给她说了门亲,魏悯本来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心,犹如被风拂过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手里虽然还拿着信,可魏悯的视线却没再落在上面。心里止不住的想,这未过门的夫郎,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魏悯所在的书院叫做落羽书院,住在书院里的学子们四人一间屋子。   此时除了魏悯外,其余三人均在看书,两个倚在床头,一个坐在魏悯对面。   抬头瞥见魏悯拿着信发愣,她对面的同窗不由得用手碰了碰她,压低声音挑眉问她,“有什么好事?让你发愣时都带着笑。”   她这话问出时,魏悯就回神了,同时余光瞥见本来倚在床头看书的那两人,虽没扭头,却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魏悯敛下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将信折了几折收进怀里,起身出门前回她两个字,“好事。”   那同窗来了兴趣,想拉住魏悯问问是什么好事,可魏悯并没给她这个机会就抬脚出去了。   魏悯知道屋里的人因她成绩好,心里对自己多多少少的都有些芥蒂嫉妒,明面上不显,但私底下却跟她较着真。她若是没放下书休息,其余三人不管多困,都不肯先睡。   如今见她脸上露出笑意,又听她说是好事,那三人恐怕连书都看不下去,自己一走,就会猜测是什么好事。   魏悯没兴趣把自己的事说给她们听,抬脚出门后,便直接去了夫子们居住的房舍。   夫子们不同于学生,她们一人一个小院落,可将家人接来同住。   魏悯要回家,自然需要找夫子告假。   卫夫子今年四十来岁,膝下仅有一子,去年刚嫁人,现如今同夫郎两人住在小院里。平日里无事她就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所以刚一进门,魏悯就见她在给一个空花盆翻土。   “夫子。”魏悯抬手敲了敲门。   卫夫子抬头看见来的人是她,手下动作未停,笑着说道:“我这盆土马上就翻完了,你先坐那竹椅上等我一会儿。”   卫夫子很喜欢魏悯这孩子,曾经想过把儿子许给她,不过被夫郎拦住了,但这依旧不妨碍她欣赏魏悯。   魏悯今个不是来请教学问的,所以没坐在一旁等卫夫子忙完,而是直接说出来的目的,“夫子,我想跟您告假五天。”   卫夫子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手里也不忙活了,而是直起腰,关心的看向魏悯,担忧的问道:“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魏悯勤奋好学,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她是万万不会请这么些天的假。   魏悯摇摇头,“是家里给我说了门亲,让我回去。”到底年龄还轻,魏悯在关心自己的长辈面前提起这事,脸皮还是有些薄。   卫夫子见她红了耳朵,不由得笑了,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土,说道:“这是好事,好事,自然是许你回去。”   说着让魏悯先等一下,自己回了屋,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了,只是手上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用红布盖着,但隐约能看出来里面是鸡蛋。   “夫子也没别的能给你的,你师兄前几日回来看我,送了两篮子鸡蛋,今日给你一篮子,算是夫子的心意了,你可不能嫌少。”   说着卫夫子把鸡蛋往魏悯手里塞。   这东西魏悯自然不能收。   卫夫子见她跟自己见外,不由得沉下脸,最后魏悯没有办法,只能接下鸡蛋。垂眸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篮子,半响儿都没说出话。   这鸡蛋对于魏悯来说,虽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可平日里也不是能常常吃到的。   若是在家里,有了鸡蛋自然要先紧着还小的魏洛吃。若是在书院里,她更是舍不得另外加钱吃颗鸡蛋。   卫夫子知道魏悯这人不是个嘴巧的人,若是换了别人收到东西,指不定怎么跟她保证日.后有了出息,一定不会忘了她。   卫夫子早就厌烦了听那些漂亮话,哪怕魏悯一句话不说,她也知道这孩子不是个没良心的人。   “回去吧。”卫夫子抬手拍了拍魏悯的胳膊,故意板着脸说道:“温香软玉的夫郎固然诱.人,但你可不能掉进那温柔窝里忘了功课,等你回来,若是被我发现功课退步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每次话都这么说,可魏悯从来没给她拿起戒尺的机会。   魏悯提着篮子,回院子里随意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   从县里到村里,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脚程,魏悯没在书院里吃午饭,而是直接回去。   魏怜知道妹妹今天会回来,就让孙氏给她留了饭。   回到家,魏悯一边吃饭,一边听孙氏说她那未过门的夫郎是什么模样。光是听着,就多吃了一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越听越饿,想吃⊙▽⊙ 第3章 打照面   张家夫郎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对于他的早起,在堂前烧水的阿阮倒是愣了一下。   要知道自从张氏卖了地准备进县里生活以后,他就越发的懒了,姿态宛如即将过上富贵日子的老爷。   初春的天气,早上还是有些冷。   张氏刚出了里屋,冷气扑面而来,激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伸手裹紧身上的衣服,不悦的拧紧眉头嘟囔着,“这忽冷忽热的天气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等余光瞥见堂屋里坐在烟雾中烧火的阿阮时,张氏早起的火气便压不住了,不满的嚷道:“怎么水还没烧热?我养着你可不是供你在家里当少爷偷懒的!”   阿阮被莫名斥责也没什么表情,垂着头继续往锅底添柴火。   张氏看着他那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越发的不高兴,感觉就像卯足了劲的拳头,一下子捶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他不痛不痒,你胸口却堵着气发不出来,别提多憋屈了。   张氏宁愿阿阮站起来跟他呛两句,他好借机发作痛快骂一顿,可偏偏对方是个骂不吭声的哑巴。   张氏嘟嘟囔囔的说了好几句,见阿阮没什么反应,也慢慢失了兴趣,厌烦的转身就走,嘴里还嘀咕着,“没用的玩意,还不如当年病死算了,活着就是个累赘。……要是嫁不出去,就把你卖给人当小侍,还指望我养你一辈子?”   他声音没压低,仿佛就是想故意说给什么人听的一样。   阿阮垂着眼眸,抿紧了发白的唇,攥着干柴的手不由得收紧,直到手心被柴火硌疼,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手,弯下僵硬的腰背,缓缓吐了一口郁气。   张氏也不管阿阮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撩开帘子又回里屋去了。   他今天之所以早起,是因为李冰人昨个说给阿阮说的那个妻主,今天会来他家里看看。   张氏不由得撇嘴,心想对方到底是穷人心思,有什么好看的,还怕吃亏了?他还没嫌弃对方是个穷秀才,拿不出几两银子的聘礼呢。   若不是有人劝着说他女儿将来要走仕途,到时候要是被人传出来说家里的哥哥是个小倌,说出来不好听,他都想把阿阮卖进窑.子里,怎么也比许给穷秀才得的银子多。   但为了女儿金榜题名时不落人口实,张氏还是觉得把阿阮嫁出去的话,不管钱多钱少,嫁出去的儿子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将来他张家飞黄腾达,也没阿阮的事儿。   他状元女儿,可不认这个哑巴哥哥。   张氏觉得自己养他至今,已是仁至义尽了。   张氏回屋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的时候,阿阮已经将饭摆好了。   张氏在桌边坐下,伸手将碗里仅有的一个水煮蛋拿过来,轻轻磕碎,细细剥壳。   他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的女娃,看见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拧着眉头用手中的筷子敲着面前的碗口,不耐烦的催促道:“爹爹剥快点,我要吃鸡蛋。”   张氏听了这语气不满的话,非凡没有生气,反而陪着笑脸柔声哄道:“不急不急啊,爹爹给你剥干净,免得吃到鸡蛋壳。”   半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不好好吃饭,就等着吃那颗鸡蛋,偏偏自己还不肯剥。但张家得女不易,一家人把她宠的厉害。   张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每天早上一个鸡蛋,已经算是不错的好东西了。当然了,这好东西从始至终都是张家独女张有钥的,跟闷头喝粥的阿阮没有任何关系。   别说鸡蛋了,就连碟子里的窝头,阿阮多吃了一个,张氏都恨不得用眼皮子夹死他。   张家三口人吃饭的时候一个挨着一个亲亲热热,通常不会过问坐在三人对面的阿阮吃饱了没有,也不跟他说话,好像眼里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但今天张氏,仿佛注定从早上早起开始,就有些反常,他这会儿不但跟阿阮说话了,还让他待会儿找身干净衣服穿,“待会儿家里来人,你也出去见一眼,别穿的跟个叫花子一样。”   往常家里要是来了客人,张氏恨不得把阿阮支的远远的,不让他往人前凑,免得他丢了张家的脸。   但今个,却让他出去见客?   联想起早上张氏说把他卖掉,阿阮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捧着碗的手指止不住的发颤,瓷碗的凉意,顺着指尖一路蹿到心底,冻的他嘴唇发颤。   阿阮浑身发冷,不动声色的将几乎就要捧不住的碗放下,指尖掐了把手心,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发抖,才抬手比划道:   ——那中午要多做些饭吗?   张氏嗤笑一声,“还指望我留她们饭?不用。”   得了这个回复,阿阮的心算是定了下来。如果来的人是人伢子,张氏一定会比较殷勤,语气也会谄媚的多,对于能来钱的事,张氏态度一向热乎。   张氏让阿阮找身能看的衣服,但一年到头也没人会给他添身新衣,平日里穿的不过都是张氏不要的罢了,翻来覆去的找,也没什么衣服适合穿出去见客的。   阿阮也不在意这些,别说干净衣服了,他都想从锅底抠点灰抹在脸上。   来的人如果不是人伢子,那阿阮大概能猜的出来会是谁了。张氏最近张罗着给他说亲,对方可能是来和他见面的。   张氏巴不得把阿阮嫁出去,省的这门亲事黄了还得找下家,他没给阿阮摸锅底往脸上抹灰的机会,回屋把自己那件仅穿了两次觉得颜色太过于素淡的衣服拿给他了。   这衣服张氏就穿了两次洗了一回,要不是别人说他这身衣服穿着寡淡,他才舍不得拿给阿阮呢。   张氏看着阿阮换衣服的时候,李冰人带着魏家人到了。   张大坐在堂屋跟她们说话,话语中没有嫁儿子的不舍,三两句场面话之后,就把话题拐到了聘礼的事上。   魏悯听她这语气,不像是嫁儿子,反而像是在卖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   嫁娶的事情由李冰人和张大说,孙氏在一旁补充,魏怜魏悯两姐妹,就干坐着听,也插不上话。   直到张氏攥着阿阮的手腕出来,堂屋里才安静了一瞬。   模样清隽,秀发及腰,周身气质干干净净的小公子,低垂眉眼,长睫遮眸,就仿佛是被人从水墨画里引出来的人一样,温顺安静,单单站在那里没有言语,就足够让人觉得移不开眼。   孙氏见到阿阮这幅模样,心里的愧疚倒是少了几分。   这等模样的公子,莫说陈家小儿子比不上,就是县里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未必有他颜色好。怪不得这张家夫郎起了想把他卖进窑.子里的心思。   魏悯想本着君子的作风,只看一眼未来夫郎的模样就移开眼,但这一眼望去,就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直到对方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往这边看来,魏悯这才急忙掩饰性的收回目光,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忍不住收紧的手,克制目光不往自己那未过门的夫郎身上看去,免得唐突了人家。   落羽书院里读书的学子男女不限,她见过众多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什么模样的都有,但从来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不安分的撞来撞去,撞的她耳朵发热,心跳加快,还总担心自己坐的不端正,给未来夫郎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冰人见到魏悯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张氏很满意大家对于阿阮的印象,但没拉着他坐下来陪客人,反而是又拽着他回里屋去了。   见张氏牵着阿阮的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有多亲近呢,其实他只是按住阿阮的手,免得他抬手比划,让那穷秀才看出他是个哑巴。   魏悯从小性子较为稳重,魏怜很少见过她这幅喜怒颜于色的模样,当下就猜到妹妹定是极其满意那公子的。   两家人都很满意,接下来就是谈嫁娶之事了。   张家要的聘礼少,同样将话说的很明白,说阿阮并不是他们亲儿子,他亲生父母也没给他留嫁妆。说到底不过表达了一件事,那就是张家嫁儿子,是没有嫁妆陪衬过去的。   张家这几乎不算是嫁儿子了,而是准备把儿子“卖”出去,以仅仅的三两银子和一点聘礼。   李冰人作为一个媒人,嫁儿娶夫的事情见识的不少,但听着张氏张口闭口都是钱的时候,都替被关在屋里的阿阮心寒。   魏悯就请了五天的假,两家人算了算日子,见两天后便是吉日,索性也就把日子定了两天后,到时候过来把人抬走。   其实按着张氏的想法,都想魏家人回去的时候能把阿阮带走得了,还省的他往门上挂红灯笼。   嫁儿子办事情是收不到什么钱的,相反摆喜酒请吃饭还得花不少银子,这等赔本的买卖,张氏可不愿意干。   他也不管阿阮同不同意嫁过去,也不看他那比划的手,等两日一到,就把人连推带塞的弄进花轿里,让人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才刚跟你打了个照面,我的心就碎的稀巴烂~ovo   ————   跟大家说一下哈,阿阮现在的确不能说话,不过将来等魏悯当官以后有条件了,也许会给他治好呢(/▽╲)   魏悯:不说话也没事儿,以后所有的情话,都由我说给你听   谢谢kangraroo的手榴弹   谢谢灵千叶的手榴弹   爱你们~(*  ̄3)(ε ̄ *) 第4章 成亲   那天见面时阿阮见张氏一直攥着他的手腕,就猜到对方怕是不知道他是个哑巴。   张氏怕他抬手比划,指甲一直掐在他的手腕上,一旦感觉到他有抬手的意图,就狠狠掐他的肉。   张氏下手狠毒,丝毫不留情,反正阿阮也叫不出声。   阿阮又不是块木头,疼的低头咬唇,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忍不住往后挣扎,但他刚动,就被张氏掐住手腕,警告似得侧头瞪了他一眼。   等见了人之后,张氏就将阿阮拽回里屋,把他往屋里一推,眼神不善的看了他一眼,顺手将门关上。   魏家也不是什么事儿多的人家,两家嫁娶之事谈的顺利,张氏心情自然不错,也懒得跟阿阮计较刚才的事,等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把阿阮放出来,说道:“快去做饭,还等着我做好伺候你吃呢?”   阿阮攥了攥手指,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抿紧发白的唇瓣,抬手对着张氏比划道:   ——你这是在骗人家。   张氏正在喝水,一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被他装模作样的喝出雨前龙井的感觉,闲闲的撩起眼皮子,就瞥见阿阮站在他面前,对着他比划出这么一句话。   张氏顿时眼睛一眯,“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上狠狠一掼,也不管那溅出来的热水,直接站起来抬手就戳阿阮的脑门,怒道:“你这是跟谁说话呢?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好不容易给你说个妻主,在你这儿还落不到一句好了是吧?   你也不看看自己,一个连屁都蹦不出来的哑巴,那穷秀才要是知道你不能说话,你别说她娶你了,要是能多看你一眼我都跟你姓!”   张氏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推搡着阿阮,嘴里的话也骂的越来越难听。   他骂阿阮贱命的玩意,净让他赔钱,连嫁人他都赚不了几两银子。   骂完他还连着魏悯一起骂,说她是个穷秀才,家里拿不出多少钱,看着是个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也就是好.色的色.胚,看见男人眼珠子都转不动,说她读的是个什么圣贤书,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就她那样能考上状元才怪。   阿阮听的脸色发白,张氏骂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着那秀才一起骂?   从刚才那一眼看来,阿阮就觉得秀才不是张氏口中的那种人。   张氏嘴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骂,阿阮忍了他一会儿,却觉得胸口莫名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就推了张氏一把。   张氏被推懵了,他从没想过阿阮敢反抗,被反推了一把的时候,愣怔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好你个阿阮,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我就说你两句,还敢跟我动手动脚了?你看我不打死!”   张氏说着就伸手撸起袖子,低头满屋子找趁手的东西,嘴里骂骂咧咧的,“我今个不打死你,你就不知道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张氏下手一向狠辣,阿阮曾经被他打过一次,三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见张氏大步往堂前走,弯腰要去拿那烧火的棍子,阿阮身子都在发抖。   可现在害怕也不是个事儿。   阿阮咬了咬牙,伸手将长条椅子抱起来护在胸前,转身就往外跑。   既然张氏要把他嫁出去,那把自己打死了他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不能说话,但是他可以借着邻里的嘴让张氏明白这个道理。   张氏颠了颠手里的棍子,转身就见阿阮往外跑,立马提着衣摆大步追了出去,“贱东西,你今个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阿阮人好,跟邻里间处的都不错。如今一听到张家有动静,左右邻居都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出来了。   瞥见张氏拿着烧火棍满脸怒气,一副要将阿阮打死的模样,大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七手八脚的过去拦住张氏。   “怎的又生这么大的气?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阿阮过两日就要嫁人了,你把他打伤了万一人家不同意娶了可怎么办?”   “你可别说把阿阮卖进窑.子里,你家女儿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到时候皇上给她和皇子赐婚,要是被多嘴的人抖出来她哥哥是小倌,你女儿大好的前途不就都毁了吗?”   “是呀张家哥哥,别跟这孩子计较,反正都是要嫁出去的了,可不能气坏了自己。”   “……”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张氏,不着痕迹的护住后面的阿阮。   张氏刚才是气急了,一心想着打死埋了算了,现在听邻里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为了女儿再忍他两天就是。   但张氏咽不下这口火气,愤愤的朝着阿阮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将烧火棍往他那边扔去。   众人见烧火棍没砸着人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两个人扶着大喘气的张氏给他顺气,拥着他进屋,剩余的几个伸手接过阿阮护在身前的长凳,小声问他没伤着哪里吧?   阿阮虽然脸色苍白,但心里还算平静,看着关心自己的邻里,不由得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自从那次差点被打死之后,阿阮就不爱跟张氏对着干了,有什么就忍着,若是像今天这样忍不住,就立马拔腿往外跑。   邻里见他的确没什么事,心里虽然心疼这孩子,可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   大家都是邻里乡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氏把人给打死了。   张氏听了一顿的好话,又听几个邻居吹捧了他女儿一顿,才算被顺了毛消了火气,余光瞥见阿阮战战兢兢的从外面进来也没正眼看他,就权当做没看见他这个人。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等成亲那日,张氏连个便宜的红灯笼都没往门上挂,阿阮那身喜服,脸上的妆,都是几个邻里叔伯自发过来给他弄的。   魏悯要成家了,自然不能再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由魏怜帮忙,魏悯搬回来老宅里住。   老宅的房子就一个里屋连着堂屋,门前的院子也小的可怜,好在里面打扫一番后也挺干净,两个人住起来刚刚好。   院子堂屋门前都挂上喜庆的红灯笼,几扇门上贴了囍字。里屋的床是魏悯常睡的那个,她将之前床上的被褥收了起来,将父亲给她做的大红被子拿出来铺上。   喜庆的大红被子,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那是老人家一针一线给女儿绣出来的。   摸着这崭新的被子,嗅着上面干净的阳光味道,魏悯仿佛看到冬日里爹爹坐在门前矮凳上,晒着温和的太阳,边绣着手里的鸳鸯边跟她说:“阿悯啊,以后成亲了可要对夫郎好哦。”   爹爹临走前,才将这喜被绣完,拉着她的手道:“爹爹怕是看不到咱们阿悯娶夫了,但别怕,成亲的东西爹爹都给你准备好了……将来娶了夫郎,可得好好对人家,男儿家都不容易,咱魏家的女人可不能做那负心人委屈了人家……”   爹爹一辈子被母亲呵护着,活的乐呵,体验到被妻主疼爱的夫郎是什么模样,也见多了家里一有不顺心的事就被妻主打骂的夫郎,临终前老人家就希望两个女儿能好好的过日子,家庭和睦。   魏悯想起那日看见的阿阮,穿着天青色长袍,长发垂在身后,微微低着头,低眉顺眼的被人牵着站在那里,温顺的像只没有牙的兔子,抿着两只长耳朵任由人顺毛。   这样的夫郎,娶进门她疼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委屈了他。   魏洛蹦蹦跳跳进来的时候,魏悯才回神,垂眸遮住眼里的神色,低头牵着小外甥出去了。   路过放着花生的桌子时,魏悯顺手抓了一把花生偷偷塞进魏洛的口袋里,惹得小外甥高兴的抬起两只手捂着吃惊的嘴,乐弯了一双眼睛,偷偷摸摸在她耳边说道:“娘说不让我吃。”   “那咱们就不跟她说。”魏悯笑着摸了摸魏洛的脑袋。   魏洛立马欢喜的捂住口袋,连连点头。   将老宅收拾了两天,转眼也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穷苦人家成亲娶夫,自然不能像有钱人家那般需要准备个把个月,才令下人抬着成箱成箱的聘礼嫁妆,坐着高头大马,领着唢呐喇叭一路热闹的迎亲。   两家离的近的一般也就是一盘鞭炮,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家里张罗一两桌酒菜请亲朋好友邻里周围吃吃喝喝也就没了。若是离的远了,还需要问人借头毛驴,在驴脑袋上绑个大红花就将人驮回来了。   魏家和张家隔了两个村子,要说远也不算远,可若是找两个人抬着一顶小轿,来回还是有些吃力的。   魏悯想了想,干脆跟人借了头毛驴,成亲那日由自己牵着去了张家。   她到的时候,阿阮一身红色喜服,顶着红盖头被邻居扶了出来。   那邻居算是看着阿阮长大的,如今见他嫁人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不知道他这一走,到底是掉进了幸福窝,还是从一个火坑走进另一个火坑。   到底不是亲人,那邻居将阿阮的手交到魏悯手上时,眼眶虽是湿润却不能多说半句叮嘱的话。若是说了话惹人嫌,将来吃苦的还是可怜的阿阮。   张家嫁儿,一家人却倚在门框上斜眼看着,连门都不出,冷淡的简直没有人味。   张氏见魏悯牵着阿阮,嘲讽的嗤笑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转身进屋将阿阮的包袱提了出来。   阿阮所有的嫁妆仅有一个布包,里面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几件衣物罢了。   见张氏耷拉着脸,邻里怕他在这个喜庆的日子给阿阮难堪,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包袱,递给阿阮。   借着递布包的空隙,那邻居握紧了阿阮的手,压低嗓子,用两人间才能听到的声音,哽咽道:“照顾好自己,不管如何,日子还是慢慢过出来的。”   说着用力攥了攥阿阮的手,半响儿才转身,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   身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吉时到了,阿阮被魏悯扶着坐在毛驴背上。   毛驴驮着阿阮离开了这个养了他十二三年的“家”,晃晃悠悠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阿阮挺直腰背,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晃动的红盖头,两只手慢慢抱紧怀里的包袱,心里五味陈杂,苦辣酸涩全都有,唯独没有那欢喜的甜意。   成亲,无外乎从一个张家,到了另一个“张”家罢了。   绕是妻主现在喜欢他的容貌,知道他是个哑巴后不会冷颜相向,但日子终归也不会多好过。   张家为了把阿阮嫁出去,谈婚论嫁时绝口不提他是个哑巴的事情,李冰人见阿阮可怜,怕戳人伤疤,也没说这事,至于孙氏,他更是没说。   是了,直到新婚之夜,魏悯都把人压倒在床上了,这才知道自己娶回来的夫郎,原来是不能说话的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愧疚脸)   魏悯:(惊悚脸)我裤子都脱了,别告诉我你是女的……   阿阮:……(摇头)   魏悯:(松了一口气,重新压上去)那就没事,我还以为自己得把裤子提上去呢   阿阮:……⊙?⊙!(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明天就要写到文案里的东西了,莫名兴奋_(:зゝ∠)_ 第5章 你可是不愿意   从张家村出来,魏悯牵着毛驴,间或扭头看一眼坐在驴背上的人,心里的雀跃比三年前听到自己考中秀才时还盛。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眉眼舒展,凡是看见她的人都知道这魏家老二定是娶了个合心意的夫郎。   走过田埂小路到了人多的地方,村里的人见有人娶亲,都出来看了一会儿。尤其是到了魏家所在的青禾村时,围观的人更多。   魏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年纪轻长得好,若不是家里穷,成亲后得住到老宅,身边又没有公公婆婆帮忙哄孩子,妻主读书不赚钱之外,这魏悯还是多数男子都想嫁的妻主。   陈家人今个也想围观,看看是哪家人竟舍得让儿子嫁给魏秀才吃苦。   可陈家夫郎跟孙氏不对付,又加上自家小儿子对魏悯有那种心思,陈家人就拉不下脸出去看。一家人就站在门口,假装跟人闲聊,实际上余光却勾着往路上看。   可惜坐在毛驴背上的公子头上顶着红盖头,让人看不清模样。   到了老宅后,毛驴停下来。   魏悯抬头看向坐在驴背上的夫郎,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抱紧怀里的包袱,腰背挺的笔直,连驴停下来了都没注意到。   一干人还等着看魏悯拜堂呢,年轻些的就起哄催促道:“赶紧的,发什么愣呢?”   魏悯也不管她们,见阿阮听见众人声音回神后,微微垂着头,局促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眼里不由得泛起些许笑意。   魏悯伸手,胳膊环过阿阮纤瘦的腰肢,微微收紧手臂,一用力就将人从毛驴背上抱了下来。   阿阮本就发僵的腰背,在感受到腰上箍紧的手臂后越发的僵挺了,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直挺挺的被魏悯抱了下来,又直挺挺的站在她身旁。   直到红盖头下伸出一只白皙修长骨肉匀称的手,阿阮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指试探性的搭在她的手心里。   手指刚触碰到那掌心,就被人一把握住了。牵着他的那只手掌心温热干燥,上面没有干粗活留下来的老茧,感觉很是柔软。   眼睛被遮住,触觉更敏感。尤其是感受到对方轻轻抬起他的手暗示他抬脚跨门槛的时候,两人的掌心贴在一起,阿阮感觉到自己带着茧的手掌贴着她的掌心……   慢慢的,阿阮觉得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有些热,热气从手心顺着那只手的手臂一路往上,窜到脸上,惹的他脸现在都是红红的。   有些烫,又有种羞赧自卑,想把自己带茧的手从那温热干燥的掌心里抽出来,可又莫名的舍不得。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般牵着自己的手,阿阮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手牵手,掌心贴着掌心时,心会跳的那么快,连呼吸都有些乱。   走到堂屋时,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了。   魏悯父母都去世了,爹爹三年前走的,家里的钱都给爹爹治病办丧事了。正是如此,那年魏悯明明考中了秀才却没去参加乡试。   没了父母,作为长姐的魏怜就和夫郎孙氏就坐在高堂的位置。魏怜大魏悯八岁,这个妹妹从小就是在她背上长大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对拜。   简单却又郑重其事的三拜,随着院子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众人的起哄声结束,阿阮就在这种热闹的声音里被妻主牵进了里屋。   隔着红盖头,阿阮听见有人打趣魏悯,说听闻他长得好看,让她把夫郎盖头掀开,让众人饱饱眼福。   阿阮的手指在宽大袖子掩盖下,不安的绞在一起。   起哄声中,阿阮没等到魏悯来掀他盖头,而是看见她站在他身前,遮住众人打探他的视线,三言两语的将人都撵了出去。   阿阮这是第一次听到魏悯的声音,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站在他身前维护他的声音。   阿阮心里酸酸胀胀的,像是被人用手挤压着,肆意的□□着。   妻主的声音,竟是这般好听。   可惜自己却是个哑巴。   阿阮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屋子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安静的他以为屋里就他一人,直到红盖头下递过来一个杯子。   青灰色的瓷杯,衬得端着它的手越发的白,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茶杯递到他的盖头下面,里面的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冒着热气。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刚才魏悯握着他的手,总觉得凉的不像话。初春的天气,的确算不上多暖和。   阿阮愣怔了片刻,才连忙伸出双手接过那只杯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魏悯见他接下杯子,一时间也没有别的话要说,两人就隔着一个红盖头相对无言的站了一会儿,这种沉默的气氛,直到魏怜在门外喊她出来敬酒才打破。   魏悯应了一声,也就出去了。   听到门轻阖的声音,阿阮一直挺直的腰背才微微放松,捧着手里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热水。   魏怜说是让魏悯出来敬酒,但却舍不得她多喝,只让她抿一口表示一下也就够了。   不大的院子里,坐了两三桌的人,大伙凑在一起说话吃饭。   夜幕慢慢降临,院子里红灯笼以及熙攘声,让平日里一贯冷清的老宅,今晚显得格外的热闹。   魏悯和魏怜二姐妹将所有客人送走之后,又将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等忙完这些已经到了半夜。在魏悯把姐姐一家送走后,小院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魏悯从小在这里长大,夜色下站在夜里格外显得空荡的小院里,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爹爹说话的声音,和姐姐在院子里嬉戏打闹的笑声,以及爹爹和母亲坐在门口说话的声音……   魏悯仰头看了眼夜空,今晚月色正浓,星辰罗列闪烁,无尽星空中,似乎有两颗星格外的亮……魏悯闭了闭眼睛,无声说道:娘,爹爹,我成亲了,你们放心吧……   夫郎还在里屋等着,魏悯也没站多久就回屋了。   将锅里的热水盛出来,魏悯自己坐在堂屋里洗了脚,才又端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   穷人家成亲的洞.房.花.烛.销.魂夜总比话本里描绘的要接地气有烟火味,像那些话本里关上门就红被翻浪的场景,都是骗人的。   天冷可以不洗澡,但脚总是要洗洗的。   魏悯将水盆放在一边,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床前。   阿阮安静的坐在那里,如果不是自己之前递给他的瓷杯现在放在了桌子上,魏悯都以为他从始至终就这么坐着没动过。   魏悯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伸手轻轻掀开夫郎头上的红盖头。   雕着龙凤呈祥的红烛,照亮了盖头下的人。阿阮浓密的长睫不安的颤动着,红润的唇微抿,脸上的胭脂让他本来白皙的脸如今透着抹桃色的粉……   唇上的红,脸上的粉,让阿阮看着是比初见时精神了许多……但妆容不对,而且给他化妆的人显然也不是行家,就显得有些俗气了。   魏悯垂眸笑,不管是化了妆显得俗气的阿阮,还是不施粉黛恍若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阿阮,都是那般好看。   “来洗洗脸吧。”   魏悯将手里的盖头折好放在一旁,让阿阮过来洗漱。   阿阮显然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直到魏悯端着他的洗脚盆出去他都没反应过来。   魏悯回来,将里屋的厚布帘子放下来,把门关上,来到桌子边吹灭那根红烛,慢慢往床边走去。   洗完脚的阿阮坐在床边,直到蜡烛被吹灭,他才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成一团,阿阮抿着嘴唇,呼吸有些乱。   魏悯视线好,又因今日有月光,在夜里也能看的清楚。她来到床边,将坐在床沿上的人打横抱起来,慢慢在床上放平,俯身压了下去。   阿阮手掌轻轻抵在她的肩窝处,魏悯以为他害怕,就攥着他的手腕按在他的头顶,低头安抚性的亲了亲他的额头,直到感觉到他手腕挣扎了两下,身子都在轻轻发抖才停下。   魏悯一愣,手指下意识的往他眼尾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湿润……   魏悯沉默了片刻,轻轻松开攥着阿阮手腕的手指,改为撑在他的身体两侧,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轻声问道:“阿阮,你不愿意吗?”   身下的人咬紧嘴唇,轻轻摇头,但还是在抖。   魏悯心有疑惑,慢吞吞的起身,下床将床头的烛台点上,就着这微弱摇曳的烛光看着床上的人。   阿阮在她起身时就已经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双手攥着面前的被褥,微微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遮住他清瘦的背。   因着刚才魏悯的动作,阿阮身上的中衣被蹭乱,身上的带子也被她解开,衣襟半开,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   魏悯仅看了一眼,就立马移开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在的捻了捻,原来刚才她动作这么快……   “你既然愿意,那为什么哭?”   魏悯轻声问他,扯过自己放在床尾的外衫披在阿阮单薄消瘦的肩膀上。   阿阮因为她这个贴心的动作,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随后抿紧被他咬出血的嘴唇,红着眼眶,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抬起右手,满是歉意和愧疚的,缓慢的,跟她比了个手语。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所以,今天又提着裤子过了一夜_(:зゝ∠)_   阿阮:(/▽╲)   嗷嗷嗷,终于写到想写的了!!!开心死 第6章 好好过日子   ——对不起。   见魏悯没反应,阿阮动作似乎比之前慢了几分,抬手又比划了一遍。   他垂着眼眸,甚至不敢去看魏悯眼里的神色,左手放在大腿上,手指收拢,亵.裤被他攥的皱成一团,右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刚才的那个手语。   ——对不起。   ——对不起。   魏悯没学过手语,见阿阮抬手对她比划动作,不由得愣怔在床边,半响儿没回过神。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卡在魏悯的嗓子里,堵住她的喉咙,到底是没问出来。   哪怕不知道他比划的是个什么意思,魏悯光看他现在的这幅模样,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阿阮的手掌并拢贴了下额头,又立马攥成拳头只伸出小拇指在胸口处点了几下。   动作从最初的轻缓,变得越发笨拙缓慢,手腕上似乎坠有千斤重的石头,每抬起一下,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   本来手掌只是轻贴额头,如今却因着阿阮心里的愧疚和魏悯的没反应,力道变得重了起来。   安静的屋里,只能听到他手掌拍额头的清脆声。   光听着,就觉得疼。   魏悯除去最初的吃惊,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拍额头的动作,半响儿后,终是缓缓垂眸,哑着声音轻声问他,“不疼吗?”   阿阮吃惊的抬头看魏悯,泪水悬挂在长睫上,要落不落。他愣怔的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僵硬的腰背像是忽然间就没了支撑一样,一下子瘫软下来,轻垂眼眸,摇了摇头。   魏悯松开他的手腕,收回的手,虚攥成拳放在膝盖上,坐在床边不再言语。   阿阮手攥着,抬头看魏悯,没再对她比划动作,而是张了张嘴,无声的又对她说了遍:   ——对不起。   魏悯发现阿阮唇瓣的颜色很淡,但如今却因为下唇瓣被他咬出血,染上了刺眼的红。   心心念念娶的夫郎,成亲之时却发现对方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要说不失望,肯定是骗人的,但如今魏悯瞧着阿阮这幅模样,什么感觉都没了。   没有任何怨恨,心里也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唇瓣的血迹已经干涩,魏悯想抬手摸一摸他被咬出血的唇擦去他的眼泪,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阿阮余光瞥到她收回的手,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攥着衣服的手指紧了又紧,最终颓废似得跌坐在床上,闭了闭眼睛。   魏悯起身出去了,阿阮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他就这么跪坐了一会儿,才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抹去,把肩膀上魏悯给他披的衣服拿下来,沉默的抱了一会儿,又工工整整的给她叠好放在床尾。   妻主没回来,阿阮也不敢睡,就坐在床边看着门的方向。   烛光下,他的眼睛暗淡的像是蒙了一层灰,遮住里面跳动的烛火,怔怔的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悯也没出去多久又折了回来,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洗脸盆,上面搭了条毛巾。   看见阿阮穿着中衣坐在床边,魏悯倒是愣了一下,边从桌子旁拿了凳子过来放洗脸盆边问他,“怎么身上也不披件衣服就坐着?不冷吗?”   阿阮见魏悯把拧干水的热毛巾递给自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怔怔的接过毛巾后又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魏悯见阿阮呆呆的看着自己,眼里不由得露出笑意,暗示性的用手指贴了贴他的脸。   阿阮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用毛巾遮住脸,胡乱的揉了两下,借此掩饰住自己被她碰过后迅速红起来的脸。   他擦的不得章法,魏悯看着都担心他把本就咬出血的嘴唇擦的更严重。   等阿阮放下毛巾时,脸上可能因为敷了下热毛巾,显得比刚才有了几分血色。   洗脚盆端进来,魏悯也就没再端出去。   吹灭蜡烛后,两人身着中衣平躺在了床上。   魏悯没说话,阿阮也摸不清妻主是个什么打算,贴着床边躺好,尽量不占多少地方。   黑色中,睡不着的阿阮能到魏悯平缓的呼吸声。   听着她已经睡了,阿阮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床里面翻了个身。   他本就贴着床边睡,这么一动,就觉得背后悬空,差点掉下去。   阿阮吓了一跳,好在虚惊一场,劫后余生似得喘了两口粗气。   然而还没等他把气喘匀,一只手就从被子底下伸了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腰,微微一用力,就将他从床边翻到了床里面。   阿阮:“!”   魏悯把阿阮翻到床里面之后,搂着他腰的手也没松开,掖了掖两人身上的被子,前胸贴着他的后背,将人圈在怀里,就准备这么睡了。   阿阮已经惊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如果他能说话,刚才早就惊呼出声了。   被魏悯近乎镶嵌在怀里,阿阮只觉得刚才就吓的砰砰乱跳的心,如今跳的更快了。   扑通扑通的,鼓动着他的耳膜,让他只能听见自己那擂鼓似得的声音。   魏悯抱着怀里的人也不说话,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熟了。   她感觉到自己怀里起初身子僵硬如木头的人,慢慢放松了身体躺在她怀里,甚至用以为她没察觉的动作,小幅度的为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温顺的窝着不动了。   黑夜里,魏悯的嘴唇慢慢勾了起来,等阿阮调整完动作准备入睡时,才轻声唤他。   “阿阮,咱们就这么过日子好不好?”   阿阮一怔,睁开眼睛想去看身后的人,奈何他背对着魏悯,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她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   “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我魏悯的夫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阿阮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只觉得心口酸酸疼疼的,胀的他想哭。   阿阮鼻子又酸又热,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点完才意识到妻主可能看不到,又试探性的,伸手摸到魏悯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往身上按了按,红着脸让她搂的更紧些。   魏悯头埋在他脖颈后面的头发里,无声的笑了笑,慢慢收紧搂住阿阮腰肢的手臂。   “睡吧。”魏悯抽出一只手替阿阮掖了掖被角,就这么抱着他睡了。   阿阮见妻主今晚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打算,一直悬着的心算是缓缓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股微不可查的失落。   这边魏悯和阿阮已经睡了,而另一边,孙氏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踏实。   孙氏心里藏着对不起魏家俩姐妹的事儿,知道过了今晚自己就暴露了,此时不管如何也是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看床帐,每过一会儿就翻一下身。   魏怜活生生的被他折腾醒了。   魏悯前两天搬到老宅后,魏洛就一个人住了一个屋,如今里屋只有妻夫两人,魏怜见孙氏睡不着,索性自己也坐了起来,问他,“怎么了?”   她声音带着被吵醒时的沙哑睡意,夜里听着格外撩人。   若是平时听魏怜这么说话,早就按捺不住了,但今晚他心里有愧,自然没心思注意别的。   “阿怜,”孙氏坐起身,手不安的抠着身上的被子,语气比平时较为软弱了几分,试探性的问她,“你觉得阿阮怎么样?”   魏怜听孙氏这么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皱起眉头,“阿阮如何我怎么知道,阿悯喜欢不就行了?”   孙氏唯唯诺诺的说也是,他摸了几把被子,又说道:“我看阿悯挺喜欢他的,再说阿阮长得也的确不错。”   “你说,”孙氏看魏怜似乎想睡,就小声说道:“阿阮若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阿悯会不会后悔娶了他呀?”   听了这话,魏怜本来浓郁的睡意立马散的一干二净,她从床上坐起来,定定的看着孙氏,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怜回想了一下,觉得孙氏这两日的确有些反常,格外的好说话。她心不由得一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问道:“阿阮是个哑巴?这事你还知道?”   仔细想想,她的确没听过阿阮说过话。但对方是男子,她作为长姐,男女身份有别,没听到他说话也是正常,但孙氏定是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这么说。   孙氏手腕被魏怜捏的有些疼,拧着眉头挣扎了两下,但看魏怜冷了脸,一时间也不敢动了。   “阿悯是我亲妹妹,你居然让她娶个哑巴!”见他这幅模样,魏怜本来还心存侥幸的心思一下子被掐断了,她怒火翻滚,一把甩开孙氏的手,“你心怎么就这么狠?”   孙氏心里也委屈,本来自己有愧没错,但听枕边人什么都不问就指责自己,顿时气的吼了出来,“是,我的心就这么狠,魏怜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后悔呢,后悔娶了我这么个毒夫?   我嫁给你五年,你真正关心过我是什么人吗?你把我放在心里过吗?你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你妹妹,你可曾想过这个家?想过我这个家当的不容易?”   “我瞧着阿阮就挺好,不能说话是个哑巴又怎么了?以后两个人过日子,哪怕魏悯光读书不赚钱,阿阮心里有苦他也不能跟魏悯唠叨,也不能说落她,这有哪里不好?”   孙氏不知道想到什么,满脸苦笑的看着面前的妻主,胸口堵着多年来难以化解的郁气,一把抓起身后的枕头扔在她身上,“你不就是嫌我啰嗦嫌我烦,觉得我不如陈家大儿子温柔贤惠,恨不得我就是个哑巴吗?如今你妹妹娶了个哑巴,你怎么又不满意了!”   魏怜听见孙氏的话,不由得一怔,连迎面砸来的枕头都忘了躲。   孙氏,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今天又提着裤子过了一日_(:зゝ∠)_   那个,跟大家保证一下,这篇文该有的某些东西一定不会和谐掉的,如果不发晋江,那就是微博了(/▽╲) 第7章 陈年旧事   魏怜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你瞎说什么胡话?这跟陈家大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孙氏闻言冷笑,眼睛斜睨着她,“你当初娶我是心甘情愿还是父母之命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心里有谁你不知道?成亲六年来,你在乎的除了你父母就是你那秀才妹妹,你可曾把我放在心里过?”   孙氏手戳着自己心窝处,眼里模糊一片还是死死的看着魏怜,“我这里也是肉长得,它也知道疼……   当初你我成亲之时,你家找人说亲时我只看了一眼就中意你,劝着家里没多要什么聘礼,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在我父母那里有多难做吗?我娘当时气的拿棍要揍我,说白养了我这么多年……   成亲这么多年到现在连洛儿都有了我都不敢回娘家,你以为我是不想回去吗?可你问过我为什么吗?没有,你一次都没问过。”   孙氏手都在抖,他要强的抬起头不让眼里的泪水掉落,“你爹病重时,家里没钱治病,老人家不愿意动用给阿悯读书的钱,是我,是我卖掉自己仅有的两件首饰拿的药……   到最后是你爹办丧事需要钱,逼不得已才用了阿悯念书的钱。……卖首饰的事我怕你听了难受,连说都没说过,你以为我当这个家当的容易吗?   你以为我不爱戴首饰,不爱那些胭脂水粉吗?可你妹妹需要念书,家里需要开销,哪里有闲钱买那些东西……”   眼泪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阿悯若是不成家你是要养她一辈子吗?她是你亲妹妹,那我和洛儿呢?洛儿都四岁了,难不成还要和我们一起住到十五岁?你以为我为什么想要个女儿,还不是想让你老魏家有后吗?!   如果家里有钱,你以为我愿意给魏悯娶个哑巴吗?我承认我心里是怨的,我怨你疼魏悯,我怕如果她不成亲不从家里搬出去你要养她一辈子!”   魏怜放在腿上的拳头不知道是因为孙氏脸上的泪痕还是因为他说的话早已攥紧成拳,她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你怨我,为什么不跟我说……阿悯没做错什么,你怎么能……”怎么能让她娶个哑巴。   “我怎么就不能让她娶个哑巴了?你娘都能因为我家里要的聘礼少让你娶我,我怎么就不能因为张家要的钱少让魏悯娶阿阮?”   孙氏眼里带了几分自嘲,看向魏怜,“当时你中意的分明是陈家的大儿子,可陈家眼高于顶要的聘礼也高,正巧我犯贱,求着劝着让我爹娘别为难你……我爹心疼我,由我任性了最后一次,也只是那最后一次……”   “魏怜,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哪怕日子过得再苦,我可曾怨过你?”孙氏苦笑垂眸,遮住眼里的酸涩痛苦,“你觉得我过日子斤斤计较,小家子气,可如果不精打细算,这个家要怎么过下去?”   “我是不如陈家大儿子温柔体贴,可我曾经喜欢你的心没输给任何人过……自从生了洛儿后你的话就越发少了,你是嫌弃我不能生女儿还是后悔娶了我?”   孙氏微微仰着头缓缓吐出一口卡在胸口的气,压住自己颤抖的手,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苦涩,尽量用平常点的口吻说道:“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里了,不防说的更清楚一点。   你说吧,不然这件事搁在我心里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我宁愿今天听一个明确的答案也不想这么过下去了。”   孙氏不愿意看魏怜的脸色,也就没注意到身前的妻主因为他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身子狠狠的怔了一下。   “你这是……要跟我和离?”魏怜将发颤的手死死的压在膝盖上,定定的看着孙氏的头顶。   两人沉默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魏洛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前。   在两人吃惊的目光下,魏洛满脸泪痕的跑到床边,一把抱着魏怜的胳膊哭道:“娘,爹爹做了错事阿洛去替他跟小姨道歉好不好?您不要生他的气,不要和离,阿洛不要当没爹没娘的孩子……”   看见儿子这幅模样魏怜就知道他刚才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少,看了眼偷偷抹眼泪的孙氏,魏怜收回视线伸手摸了摸魏洛的脑袋,声音放柔,说道:“阿洛听错了,爹和娘不会和离的,永远都不会。”   她这话声音轻却坚定,不知道是说给魏洛和孙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魏洛年纪虽小可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显然不相信魏怜的话。   孙氏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眼睛虽红,但还是扯出笑,对儿子说道:“爹爹不会不要阿洛的。”   魏洛听了这句保证才算是被哄住了,而魏怜却是眸子一颤,放在身侧的手握的更紧了。   害怕爹娘和离的魏洛缠着和父母睡在一个床上,躺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抱住一个人的胳膊。   魏怜知道孙氏还没睡,但是两人默契的没再开口。   直到听见儿子传出平缓的呼吸声后,魏怜才看着床帐,压低声音说道:“我没中意过陈思,只是陈家儿子和我年龄相仿两家离的又近,才会传出那些话,被人误以为我俩青梅竹马罢了。至于我娶你,也不是因为你家要的聘礼少……”   而是第一次见面时看向她的那个少年,眼里似乎有光,笑的那般明媚好看,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弦像是被人拨弄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孙氏跟陈家一向不对付,没成想这里面竟然有自己的原因。   “我没怪你不会生女儿,”魏怜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在不习惯这么说话和让夫郎继续误会自己要与她和离之间做出了选择,她侧身躺着,胳膊从魏洛身上横过,手搭在孙氏的手背上,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说道:“我喜欢孩子,但我更舍不得你吃苦……”   “你生阿洛时父亲重病,那时候家里正需要钱,穷的几乎请不起稳夫……”   说到这里魏怜下意识的握紧孙氏的手,半响儿后才道:“当时太凶险了,我不敢让你再试一次。”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怕了,怕孙氏就那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不管她怎么唤他都没回应。   那种恐惧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听她这么说,孙氏也想起来了,当时家里的钱都给魏怜他爹治病了,自己快要临盆,舍不得掏钱再请个稳夫,就想着穷人家没人接生自己也能生的出来。   可谁也没想到当时竟那么凶险,阿洛脑袋迟迟不出来,他也差点因此一尸两命……   想起那种濒死的感觉,孙氏心里也是一紧,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但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恐惧犹在。   感觉到孙氏手指蜷缩,魏怜不由得用拇指安抚性的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   “我只是不想你再生个孩子了,你却以为我想要女儿……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年比一年冷淡的过着。   魏怜觉得这事如今细算起来,自己也有错,她错在有话喜欢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魏怜的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攥着孙氏的心,每说一句话捏着他心的手就收缩一分力气,她的话说完了,他的心也疼的几乎抽搐……   孙氏想起来自己生完魏洛后,他以为妻主不喜欢儿子,心里藏着气和委屈,脾气也不好,一般她刚开口,他几乎本能的就回呛过去。   她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后来越发的话少。   孙氏将手从魏怜手心里抽出来,缩着身子无声的哭了出来。   原来这么些年,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魏怜叹息一声,将熟睡的儿子轻轻抱了起来,送回他自己的屋子里。   回来后就将痛哭的孙氏搂进怀里,伸手替他抹眼泪,直到两只手都被他哭湿,魏怜才将人搂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放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   孙氏手攥着魏怜腰侧的衣服,咬着嘴唇,哭声压抑又释然。   魏怜垂眸轻吻孙氏头顶,动作温柔克制,像个没亲热过的人一样,有些生涩又有些怀念。   两人真的许久没曾亲热过了,如今连一个简单不过的吻,魏怜都亲的有些小心翼翼。   孙氏哭肿了一双眼,仰头主动向魏怜索吻。   再次碰到这张柔软的唇,魏怜的心轻颤了一下,不由得搂着孙氏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等两人亲热过后,孙氏垂着眼眸小声说道:“我虽然心里埋怨你疼阿悯,可如果阿阮长得不好,或是阿悯对阿阮没感觉,我也不会让她娶阿阮的……”   他是见魏悯的确对阿阮有几分感觉,才会狠下心点头同意。   魏怜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理了理孙氏身后的头发,说道:“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对不起阿悯……明天去老宅看看吧。”   孙氏如今心结被解开,对魏悯的愧疚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他拍的溃不成军,听魏怜这么说立马就点头同意了。   魏怜拍了拍孙氏的后背,像对魏洛似得半哄着他睡了,而自己则是迟迟睡不着。   人前训子,人后训夫。   夫郎做错了事,她是有责任的……   第二日魏怜和孙氏起了早,牵着魏洛就去了老宅。   魏悯早上看书一向起的早,但她今天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   魏悯出了里屋才看见阿阮已经将饭做好了,正弯腰在桌子边摆碗筷。   听见声音回头看见魏悯,阿阮不由得将沾着水的手在腰上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有些局部又有些不自在冲她露出一个笑脸。   魏悯笑,“怎么起那么早?”   阿阮想抬手对她“说”习惯了,但想起来魏悯不懂得手语,又讪讪的放下了,两手绞着围裙,冲她微微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他见魏悯还站着,立马去将自己烧好的热水倒好,为她把洗脸水端了过来。   魏悯早上除了衣服是自己穿的之外,其他的几乎全是在阿阮的伺候下完成的,整个人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顿时觉得成亲了就是不一样。   有夫郎在身边,连早上喝的水都是热乎的,带着淡淡甜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有夫郎在,“日”生活顿时得到了双重保障ovo   阿阮:……流氓(/▽╲) 第8章 我喜欢阿阮   早上吃的是面疙瘩,属于魏悯的那个碗里窝着一只水煮的荷包蛋。   桌子上的菜也就只有一碗自家腌制的咸菜,正摆在魏悯面前,阿阮坐在她的右手边,几乎没有吃菜的意思。   魏悯拿起筷子要吃饭前,余光不动声色的从阿阮的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他的手腕处。   阿阮卷起来的袖口吃饭时忘了放下来,露出一截白皙如藕消瘦如柴的小臂,脆弱的如同陶瓷一般,仿佛稍微用力一握就会断掉一样。   魏悯垂眸,端起碗将荷包蛋夹到了阿阮碗里。   阿阮看着碗里突然出现的鸡蛋,慌忙拿起筷子要给魏悯夹回去。   魏悯仿佛猜到了他会这么做一样,筷子一伸就搭在了他的筷子上,微微用力就让他抬不起手。   阿阮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仿佛不赞同的她的动作,放下筷子抬手对魏悯比划:   ——妻主比我更需要鸡蛋。   阿阮一时间显然忘了魏悯不懂手语,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的又比划出来:   ——妻主是要考状元的人,我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不需要吃这个。   魏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阮比划,哪怕一点都看不懂也没出声打断他。   阿阮比划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妻主看不懂自己的意思,手无措的搭在桌子上,手指蜷缩着抠桌面,抿着唇冲魏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   魏悯见阿阮态度坚决,也没说什么,垂下眼睑将鸡蛋又夹了回来。   她的沉默不语,让阿阮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蜷缩的更紧。   妻主其实是想对他好,他刚才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了?   阿阮抿紧嘴唇,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魏悯,从妻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心里不由得更是不安。   在张家,有好东西自然要先紧着读书的张有钥先吃,张氏说她在读书费脑子,需要吃好东西补身体。   他刚才只是想让妻主补身体而已……   阿阮重新拿起筷子,闷头吃饭,带着热气的面疙瘩被他囫囵吞下,仿佛感觉不到烫一样。   魏悯抬起筷子时,正好瞧见他被呛到,头瞥到一旁闷咳的样子。单薄消瘦的肩膀,被他咳的发颤。   魏悯吓了一跳,急忙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怎么吃这么急?”   阿阮手攥着腿上的衣服,咳的眼眶发红,抬头看魏悯,见她一只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后背,一只手端着水递到他面前时,就压住自己想抬手端碗的动作,垂下眼睑长睫轻颤,伸长脖子试探性的就着魏悯端着的碗喝了一口水,眼睛偷偷瞧着她的脸色。   魏悯看见阿阮抿过水的唇粉润发亮,喉头不由得一紧,吞了口唾沫,连端着碗的手都抖了一下,急忙不自在的将视线从他唇上移开。   阿阮仿佛没感觉到她的异样,喝完水后,还抬手轻轻碰了碰魏悯的手背,把她的目光重新吸引到自己脸上,冲她笑了笑,示意自己不喝了。   魏悯这才将碗放回一旁,看着他咳红的眼尾想伸手碰碰却克制住了,轻声说道:“下回别吃这么急了。”   阿阮温顺的点头。   魏悯将碗里自己刚才夹成两半的荷包蛋,分一块到阿阮碗里,眼神从他身上扫过,评价道:“你太瘦了。”   阿阮这次没再把鸡蛋夹回去,而是安静的接受魏悯对他的好。   魏悯见他乖乖的吃鸡蛋,心里一松,就把嘴里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瘦到我想摸你都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你。”   “……”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阿阮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像只被煮熟的虾,看起来就觉得香的不行。   魏悯本来有点不自在,觉得说这种话的自己忒不正经,但是在看到阿阮的这幅反应后,竟莫名觉得能看见这样的阿阮,不正经就不正经了吧。   两人饭后,阿阮利落的将碗筷收拾起来,端到一旁刷洗。   魏悯也没闲着,转身去井边给他提了一桶水。   正在这时,魏怜带着孙氏和魏洛过来。   魏洛看见魏悯,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想扑进她怀里,手都从魏怜手里挣扎出来了,但正准备跑过去时,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怯生生的不敢动了。   孙氏看见儿子这幅模样,心里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抬手摸了摸魏洛的脑袋,柔声说:“去吧。”   错是他的,不能因为他坏了魏洛和魏悯之间连着血脉的亲情。   魏洛这才欢快的喊了声“小姨”,撒开小脚朝魏悯跑来。   魏悯忙蹲下身,接住冲过来的小外甥,笑着问他吃饭了吗?   魏洛被魏悯单手抱了起来坐在她的臂弯里,乖巧的点了点头,扭头往屋里看,小声问她,“小姨父呢?”   “在屋里刷碗呢。”魏悯见大姐一家人都来了,就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事,笑着抬手剐了一下魏洛挺翘的鼻梁,问道:“阿洛喜欢小姨父吗?”   魏洛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略微有些害羞的小声哼唧道:“小姨父长得好看,阿洛昨天偷偷看见了。”   他人小个子矮,往阿阮面前一站,稍微抬头就能看见阿阮盖头下的脸。   魏洛美滋滋的,“小姨父还冲我笑了呢。”   魏悯不由得笑了,轻轻捏了捏魏洛的鼻子,“阿洛跟小姨一样,小姨也喜欢你小姨夫。”   她这话声音不低,刚好够走近的魏怜和孙氏听到。   夫妻俩的动作一顿,彼此对视了一眼。孙氏低头搓着衣角,走到魏悯面前,“阿悯,姐夫对不起你。”   魏悯将怀里的魏洛放了下来,摸了摸他有些不安的脸,笑着说道:“小姨父那里还有些花生,你去问他放在哪里了。”   将魏洛打发走了之后魏悯才站起来,脸上的笑意比刚才面对魏洛时淡了几分,但到底还是带着笑,“我知道姐夫当家不易,不怪你。”   孙氏的难做之处,以及他的思虑魏悯多少能想到,心里谈不上怪他,可要是说完全不介意也不太可能。   孙氏红着眼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魏怜从他身后往前跨了一步,握了一下孙氏的手,才对魏悯说道:“大姐想跟你说两句话。”   孙氏进屋去找魏洛了,魏悯姐妹俩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魏悯见长姐眼底发青眼里还有血丝就知道她昨夜怕是一宿没睡,心里有些心疼,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说道:“姐,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我真的不怪姐夫,也是真心喜欢阿阮,哪怕他不能说话是个哑巴,我也喜欢他。”   魏怜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和想替孙氏道歉的话全都因为魏悯的这句话打乱,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反握住魏悯的手,紧紧的攥了攥,哽咽着说道:“姐对不起你。”   “姐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魏悯苦笑,“你对我有多疼爱我怎么能不知道,姐夫若是个恶毒之人早就在阿洛出生时就想办法把我赶出门了,哪里还会愿意出钱让我继续念书……   我知道姐夫一直想要个女儿,你也别怪他,他也是为了咱们魏家着想。我也知道你心里的疙瘩,这得你跟姐夫沟通了,生不生孩子你都得让他知道你不是那种重女轻男的人。”   说起沟通,魏悯脸上不由得带上几分自豪之色,“别看阿阮不能说话,但我觉得我俩的沟通比你和姐夫要简单直白多了。”   魏怜看见魏悯说这话时眼里明显带着几分笑意,就知道她喜欢阿阮的话不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像今天这种话若是以前魏悯是不会对魏怜说的,但如今成了亲,姐妹俩关于和夫郎间的相处似乎多了些话题,聊的比以往多了不少。   孙氏到了堂屋后,就看见阿阮半蹲在地上往魏洛口袋里装花生。   阿阮听见魏洛喊爹爹,这才抬头看向孙氏。   孙氏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冲阿阮露出笑意,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她们姐妹俩在外面说话……”   阿阮回了他一个干净温和的笑,孙氏微怔。再看阿阮时,就见他将手里的花生都塞进魏洛的口袋里,摸了摸他的胳膊示意他可以来找自己了。   魏洛站在孙氏面前,将手里的花生递给他,脆生生的说道:“爹爹也吃。”   孙氏见阿阮笑着看向自己,再低头看着举着花生的魏洛,脸上再露出的笑意不由得自然了许多,“爹爹不吃。”   他抬手点了点魏洛的额头,小声说他,“你把小姨家的花生都装完了,你让小姨夫吃什么啊?”   魏洛笑眯眯的说:“小姨夫说他不吃。”   孙氏抬头看阿阮,阿阮配合的点头,示意魏洛说的对。   孙氏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牵着魏洛坐下来跟阿阮“说”话。   多数都是他说阿阮听。   阿阮实在是个好听众,表情会因为你话里的内容变化着。惊吓时微微张着的嘴,好笑时嘴角露出的笑意,听到剧情转折时皱起的眉头……光看着他的神色,就让人感觉到他是在认真倾听的。   许久没人这么跟他“聊”天了,以至于孙氏走了之后阿阮脸上的笑意都没褪下。   魏悯见夫郎这幅模样,心里对孙氏的那点介意也散去了七七八八。   魏悯一共跟卫夫子请了五天的假,转眼间都过了四天,按着计划本该明天下午回去的。   魏悯想着三日回门的事,就打算先问问阿阮,再决定要不要回书院。   若是别的人家,魏悯是不会问这话的,但她见张家的态度,根本没拿阿阮当亲人,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果不其然,阿阮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   魏悯了然,正欲收拾东西回书院,却听从张家村回来的人说张氏让她给阿阮带了句话。   张家说让阿阮明天带妻主回门。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听说要回门了,那必须要把我四十米的大刀带上(▼へ▼メ) 第9章 阿阮护妻   这两天太阳好,张家想趁这个好天气搬到县里去。   可家里舍不得扔的东西太多,恰好张氏这个时候刚给张有钥在县里书院交了钱,摸了摸荷包,不舍得请人帮自己搬家了。   他盘算了一圈,最后想起来阿阮和他那穷秀才妻主魏悯。   “那个贱货明天是不是该回门了?”张氏手指在面前桌面上的几个铜板和星碎银子间拨弄了两下,冷哼道:“我也不指望他回来能给我带什么东西,让他那穷秀才妻主把家给我们搬好就行了。   她如果干不完,就让那魏家老大也来帮忙,要是晌午不吃饭,天黑之前应该能搬好。”   张老大觉得这个计划好是好,既省钱又省力,但若是阿阮不愿意呢?   张氏闻言眼睛一斜,手往桌子上一拍,理所应当的说道:“还反了他了!我养他这么多年,就换了三两银子,还不够给有钥交一年的书费呢,我现在就使唤他干一次活怎么就不行了?”   张氏使唤阿阮使唤惯了,觉得他不敢不来,就让人给阿阮送口信,让他明天带妻主回门。   第二天阿阮果真来了,也如张氏猜测那般什么东西都没带。   张老大有些失望,手揣在袖子里耷拉着脸嘟囔道:“好坏东西多少也得带点啊,这么空着手就来像个什么样子。”   张氏嗤笑,“但凡那秀才家里有钱又怎么会娶个哑巴?也只有你还想着他能带东西来。”   魏悯昨天下午本就打算回书院的,但因为张家的口信,让她耽误了一天。   阿阮因为这件事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就他张氏女儿张有钥读书重要,他妻主就不重要了吗?   阿阮木着张脸回来,在看到张氏两口子站在门口迎接自己时倒是愣了一下。   “阿阮回来了?”张氏满脸笑意的走过来,嗔道:“怎么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你看家里正在搬家也没办法给你做饭。”   阿阮听完张氏的话,面无表情的抬手: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魏悯跟在阿阮身后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张氏顿时有些下不来台,脾气上来之前又咬牙忍下了,装作没看见阿阮的手语,接着说道:“你看家里正忙着,不如你先帮忙把家搬好,咱们再去县里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张氏这话虽是对着阿阮说的,但眼睛看的却是站在他身后的魏悯。   阿阮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时彻底冷了下来,往魏悯身前一站挡住张氏的视线,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妻主的手是用来拿笔的,不是用来给干粗活搬东西的。   张氏一看阿阮这幅护犊子的模样,脾气蹭的一下子上来了,压都压不住,“怎么?我说两句软话给你脸了?使唤不动你了?不就是几个柜子和两张床吗,别人能干就你妻主干不得了?”   阿阮抿紧唇丝毫不愿意退让:   ——既然别人能干得那你找别人干去。   反正他妻主不当这个苦力。   阿阮觉得妻主的手掌干燥温热,掌心指腹都是柔软的,没有自己手上这种老茧,被她牵着的时候可舒服了。   可见在家时大姐也没使唤过妻主做粗活,现在张氏哪来的脸使唤妻主使唤的这么理所应当?   张氏从来没被阿阮这么顶过“嘴”,气的连脸上的肉都在抖,抬手就要往阿阮脸上扇,“你嫁了人就长能耐了是吧?我看穷秀才能护你到什么时候,等过了新鲜劲,有你哭的时候!”   阿阮抿紧嘴唇瞪他,脸色显然也不是很好看。   张氏抬手阿阮也没躲开,他要是再打自己,那他就还手。   不管有没有今天这一出,也不管将来他和妻主之间如何,张家早就没了他的立足之地,哪怕他今天跪舔张氏,张家依旧不会承认他这个哑巴养子。   张氏的巴掌最终没能落在阿阮脸上,而是中途被手更快的魏悯拦住。   阿阮跟张氏比划时动作很快,魏悯根本看不懂,但从张氏的话中可以猜到阿阮是在维护她。   魏悯的好心情才刚挂在脸上,就见张氏一言不合就要抬手打人。   张氏这一巴掌用了全力,被魏悯拦下时身子还闪了一下,可见要是真招呼在了阿阮脸上,他那半张脸都能肿起来。   魏悯隔着张氏的袖子捏住他的手腕,说道:“我能护我夫郎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毕竟生老病死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至少现在,我不允许有人当着我的面打他。”   阿阮闻言一怔,心里因为这句话慢慢泛出一股甜意,悄悄垂下头遮住自己羞红的脸。   这幅小男人的作态,跟刚才挡在魏悯面前和张氏顶“嘴”的模样截然相反。   张氏咬牙动了动被攥着的手腕。他一个男人力气哪里比得上年轻有力的魏悯?   张氏眼珠子转了转,立马用另只空闲的手抬大腿,张嘴嚎叫,“来人啊,打人了。”   张大听见动静第一个冲过来,看清场面后立马伸手指着魏悯,只是气势不足,不由得有些结巴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呢?还不松开!”   魏悯皱着眉头松开手,显然没想到张氏会来这么一出。   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天喊地,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阿阮没良心白眼狼,说魏悯欺负他手无缚鸡之力要打他。   说着还捡起地上的碎石块往魏悯身上扔。   魏悯怕张氏伤着阿阮,就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护,两人站在了张氏够不着的地方。   左邻右舍听见动静都出来看,没有一个为张氏说话的,只是图个热闹看他撒泼。   平日里被人好话捧惯了,没成想如今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张氏脸色气成猪肝色,爬起来大骂这些人是羡慕他要搬到县里去了,活该他们穷一辈子!   左右邻居也不理会张氏,而是劝着让阿阮回去吧,“你这孩子嫁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他是个什么人你心里还没有底吗?喊你回来能有什么好事。”   “就是。你看那院子里的东西都等着人搬呢,要是你来帮忙,张氏指不定连头驴都舍不得租,净拿你当牲口使唤。”   他们的话阿阮都明白,可张氏让人帮忙传了话,他若是不回来,张氏指不定要去青禾村里闹,被人看了魏家的笑话。   今天他本不打算让妻主跟着来的,是她不放心自己。   左右没了情分,不如今天断的干净。   辞别邻里后,阿阮又和魏悯回去了。   路上阿阮抬手对魏悯比划一句对不起,让她跟着自己受委屈了。   魏悯笑着牵住他比划的手,攥在手心里,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今天维护我了。”   以单薄的身板站在她面前,丝毫不退让的护着她。   魏悯掌心的温热通过十指相扣传给阿阮,侧头看着他的侧脸,轻声说道:“你今天护我一次,那我还你一辈子可好?”   阿阮长睫轻颤,没好意思回头看魏悯,却能感受到她停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红了张脸,点头的时候,几乎把头埋在了胸前,羞的不行。   掌心的温度一路传到阿阮心里,慢慢捂热他那颗凉了十五年的心。   阿阮余光偷瞄魏悯的侧脸,见她没注意才又一连看了好几眼,嘴角的笑意如春风拂过的平静湖面,一波又一波几乎停不下来。   魏悯垂眸,只当做没看见夫郎的小动作,牵着他的手悠闲的回了家。   两人间气氛从张家回来后就极好,魏悯本打算今天下午回书院的,可看见夫郎的那张脸又舍不得了。   吃罢晚饭后,两人吹了灯躺在床上,但谁都没睡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魏悯凑过去,从背后搂住阿阮,脸埋在他肩膀上,隔着中衣轻轻亲他肩头,声音带着情.欲有些沙哑,低声问他,“阿阮,我能要你吗?”   “阿阮,我想要你。”   阿阮不知道是因为魏悯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她说这句话时低沉的声音,听的身子都软了,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背后魏悯的呼吸越发炙热,鼻尖贴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轻蹭,一个劲的问他,“好不好?好不好?”   阿阮被她蹭的身子轻颤,红着脸,点了点头。   魏悯感受到阿阮的许可,被子下的长腿一跨,虚骑在他身上,伸手轻扣他的肩膀,将人面朝上的板过来。   魏悯的视线极好,能看到阿阮脸部的大概轮廓,就用唇去细细描绘,一一亲吻。   那张色泽浅淡的唇比想象中的柔软,魏悯轻轻抿着阿阮的唇角,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和他呼吸交融。   渐渐的魏悯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而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阿阮的唇,舌尖从他唇缝里探了进去,卷起他的上唇瓣吮吸了一口。   阿阮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手指攥紧魏悯腰侧的中衣。   “疼吗?”魏悯压低嗓音问他,问完又安抚性的舔了一口,“那这样呢?”   阿阮被她问的羞红了脸,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微微摇了摇头。   魏悯一只手扶着他的侧脸方便感受他的意思,见他摇头不由得闷声轻笑,拇指摩挲着他脖颈上的动脉,低头吻他。   这个动作给阿阮一种危险的感觉,可当魏悯热情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来的时候他又什么都忘了,只能被动的迎合。   魏悯第一次亲别人,也是第一次知道阿阮的舌头那么软那么滑,引的她想不停的纠缠吮吸。   魏悯手掌贴着阿阮纤细的腰肢,一路往上,停在他那排肋骨处,心疼的摸了好几把。   阿阮还记得魏悯早上说他瘦,如今被她这么摸着,颇有些不自在的缩了一下。   中衣的带子被魏悯解开,衣襟顺着胸膛往身侧两旁滑落,魏悯的唇顺着阿阮修长的脖颈往下,在精致凹陷的锁骨处留恋了一会儿,忍不住吮了一口。   被她嘴唇碰过的地方有些刺痛,阿阮手轻轻搭在魏悯的肩膀上,不知道该推开还是把她往自己怀里搂。   魏悯感觉到他的动作,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咬过的地方,心疼道:“咬疼你了。”   她声音带着些许自责愧疚,又因为情欲沙沙哑哑的,像是细细的沙从手指中滑落一样,听着极为撩人。   阿阮听的头皮发麻,蜷着脚趾头摇头。   魏悯安抚性的在他唇上吻了吻,才伸手去解他的亵裤。   初春的天气,两人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哪怕现在这种时候魏悯也没掀开被子,就怕阿阮冻着。   可如今阿阮身上却出了一层的细汗。   魏悯身上的衣服被意乱情迷的阿阮扯的乱七八糟,只能自己脱掉。   两具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更是燥热难耐。   魏悯手指摸到阿阮半硬的那里,手掌贴在上面轻轻撸动了两下,刺激的阿阮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仰头轻哼。   嗓子里溢出他从来没听到过的音调。   阿阮第一次知道,自己本不能说话的嗓子里,居然会发出这么羞人的声音。   魏悯听见他的声音,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加快,用前胸压着他平坦的胸膛摩擦,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吐气,语气带着些许笑意,“阿阮的声音真好听。”   阿阮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他脸皮有些薄,实在受不了妻主一边摸自己一边用这种不正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头一侧,寻到了魏悯的唇堵住了她的话。   魏悯眉头一挑,这可是阿阮第一次这么主动。刚才他羞的像只虾子一样,自己手一碰到他下面那里,他就忍不住蜷缩成一团,还是被她诱哄着才愿意放松自己。   魏悯是第一次,阿阮也是第一次,两人间没有那些花哨的前戏抚摸,有的只是想要疏解的冲动。   等小阿阮在魏悯手里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之后,魏悯就低头吻住阿阮的唇,将他缓缓纳入自己体内。   刚刚进入时阿阮眉头忍不住皱成一个疙瘩,半阖着眼皮,手不安的搂住魏悯的脖子。   “不怕,不怕。”魏悯轻轻吻着他的额头,亲他的眉眼嘴巴,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哑声道:“要是疼的厉害就不做了。”   阿阮轻轻呼着气,微微睁开眼睛。透着月光的夜色里,他看到妻主心疼的目光,心里蓦然暖暖胀胀的。   阿阮摇了摇头,手一遍又一遍摸着魏悯的脸,像是在确认身上的人是她一样。   等阿阮适应后,魏悯才轻轻动了动,搂进怀里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最原始的律动。   两人都是第一次,磕磕绊绊的,身体的欢.愉远远比不上彼此心里的。   几场亲密接触结束之后,魏悯爱不释手的抱着被印上她独有标记的阿阮,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唇瓣,仿佛怎么亲都亲不够一样。 第10章 回书院   魏悯从心底不想当“吃”完第二天提裤子就走的人,奈何请的五天假早就结束了。   清晨天还黑着魏悯就起了,她轻手轻脚穿上衣服,将被角给阿阮掖好。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亮,魏悯能看到阿阮缩在被子里正睡的香甜,半张脸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   魏悯撑着胳膊,低头轻轻在他发顶吻了一下,起身出去,到院子里打了桶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冻得人哆嗦,但却清醒了不少。   舀两勺凉水放锅里,魏悯从夫子给的那篮鸡蛋里摸了一个放入水中,又往笼屉里热了几个窝头。   天还没亮,屋里也没点灯,魏悯坐在灶台前烧火,看着锅底烧的噼里啪啦的干柴,心里在盘算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如今都已经成家了,定然不能让姐姐再养着,而阿阮那么瘦,她也舍不得他做什么活。   自己如今虽然还在书院里念书,但倒是可以找点别的活赚些闲钱。   地里的稻子已经种下了,等收成的时候留些钱考乡试,其余的补贴家用,如果能有剩下的就给阿阮扯些布料做两身新衣服。   他嫁给自己什么都不图,她想尽可能的对他好点,再好点。   锅底火烧的旺,没一会儿水就开了,隔着锅盖都能听到锅里鸡蛋在水中咕嘟翻滚的声音。   魏悯用烧火棍将锅底的火拨小了些,又添了把软柴火,这才抬头看了眼外面,此时天才刚蒙蒙亮。   魏悯洗了把手,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坐在床沿轻轻喊阿阮。   若是平日这个时候阿阮就该醒了,但昨晚折腾的有些晚,身子也有点乏,就一觉睡到现在。   听见魏悯唤自己,阿阮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身子,咕蛹了两下才将毛茸茸的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艰难的睁开眼皮露出一条缝看她。   魏悯见阿阮实在困的厉害,就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让他闭上眼睛听自己说话,“我今个该回书院了。”   魏悯这话才刚说完就见阿阮怔了一下,随后挣扎着半坐了起来,睡眼朦胧的看着她,反应有些懵。   ——怎么,怎么就要走了?   魏悯看出他的疑惑,说道:“我就跟夫子告了五天的假,昨天已经晚了一天,今个说什么都该回去了。”   阿阮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垂下眼眸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掀开被子就要起床,手跟魏悯比划一个吃饭的动作。   ——那我起来给你做饭。   魏悯伸手将阿阮一把又按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天还早着呢,你再睡会儿。饭我做好了,用火温着呢,等你起床正好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洗脸。”   魏悯摸了摸阿阮热乎乎的脸蛋,柔声说道:“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若是缺了什么东西你就跟大姐说,别苦了自己。”   阿阮抿了抿色泽浅淡的唇瓣,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覆在魏悯摸着他脸的手背上,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魏悯心底一片柔软,目光自然而然的柔和下来,拇指指腹摩挲着阿阮的脸,低声说道:“我一个月后放假,你在家等我回来。”   书院里也有不少学子是不住在书院里的,但她们的家就在县里,来回路程很近。   如果魏悯不住书院,每天来回就要折腾两个时辰。再加上她以前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常在家里住也不方便,所以魏悯干脆就住在书院里。   落羽书院每个月给学子放三天假回家,探亲也好休息也罢,每个月就只有那么三天的假。   魏悯一想到自己撇下刚成亲的夫郎,一走就是一个月,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怪舍不得的。   阿阮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勉强扯出笑脸好让妻主放心,免得她一边念书一边还要担心自己。   魏悯走之前,到底是没忍住低头抿了抿阿阮的嘴角,含住他的唇瓣狠狠亲了一会儿,直到把阿阮那张色泽浅淡的唇吻的鲜艳欲滴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阿阮的手臂不知道何时搂在了魏悯脖子上,等两人唇瓣分开时他还没回过神,眼神朦胧的看着面前的妻主。   魏悯知道不能再亲了,否则肯定把持不住。她抬手将阿阮嘴角的水泽抹去,说道:“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阿阮怔怔的松开搂着魏悯脖子的手臂,见妻主要走,立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的朦胧情.欲慢慢褪去,一层薄薄水雾渐渐涌上来。   阿阮鼻子又热又堵,低着头抱着怀里的被子,忍了好一会儿,眼睛最终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泪水。   不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驱使着他出去。   阿阮咬住嘴唇,跟自己讲道理。   妻主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了儿女情长耽误了学业?若是自己出去送她,误了妻主回书院的时辰,肯定会惹得夫子不高兴。   道理阿阮都懂,可他心里就是难受。   阿阮干脆往床上一趟,拉过被子一把将自己的头蒙住。被窝里还有妻主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魏悯从锅里拿了两个窝头,挨个掰开,往里面夹了点咸菜,就这么边走边吃。   从青禾村到县里的路不算难走,除非下雨天被驴车祸祸过才会显得泥泞不堪,平日里不下雨倒是挺平坦的。   魏悯回到书院的时候手里的窝头早就吃完了,她先回了趟住的院子,将包袱放屋里。   她来的早,屋里三人这时候才刚起来,看到魏悯回来,倒是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今个不回来了呢。”   “你家里有什么事?怎么一回去就是这么多天。”另一个边洗漱边含糊着问她,“是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魏悯还要去跟夫子说一声自己回来了,就随口敷衍道:“也没什么事。”   屋里三人跟她貌合心离,但凡有一点小事都能传的整个书院都知道。魏悯不喜欢拿自己的事供别人谈资,也懒得跟她们细说。   魏悯见到卫夫子后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晚归的原因,夫子倒是理解的拍拍她的胳膊让她回去了。   ……   阿阮再睡醒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阿阮就起来了。妻主给他留了热水,若是再懒一会儿,水恐怕就要凉了。   阿阮走到灶台前往锅底看了一眼,火似乎才熄灭没多久,灶台旁干干净净的,地上的柴火都被拨到一旁,想来是魏悯怕锅底有火星子溅出来,别点燃了柴火。   锅里魏悯给他留了三个窝窝头和一碟咸菜,阿阮将笼屉端出来,才见锅里的热水中还有一颗水煮蛋。   阿阮脸上止不住的浮出笑意,将鸡蛋捞出来放在掌心里握着,舍不得吃。   阿阮这边吃过早饭,就见孙氏带着魏洛来找他说话了。   想来是魏怜交代的,怕魏悯走后阿阮不适应,就让自己夫郎过来陪陪他。   两人搬了矮凳出来,晒着温和的阳光做着手里的活,魏洛则是蹲在院子里自己跟自己玩,不吵也不闹。   孙氏手里拿着的是个鞋样子准备给魏怜纳鞋底。   阿阮以前在张家,什么活都是他来做,会的自然多,邻里见他手巧还教了他不少别种花样的绣工。   阿阮看着孙氏手里的鞋底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妻主秋季是要考乡试的,若是考中举人怕还得去京城考省试。   阿阮没上过私塾,也没念过书,不是很清楚要怎么考,但有件事他是知道的,若是去京城考试怕是要用不少钱的。   家里现在的钱魏悯都交给阿阮保管,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要是去京城怕是不够的。   阿阮抬手比划着问孙氏附近有没有人家需要缝衣服绣手帕。   孙氏也不懂手语,阿阮跟他比划了好半天,才猜出个大概意思。   知道阿阮想赚点钱补贴家用,孙氏就替他留意起来。   孙氏自己绣工不怎么样,平日里给自家女人和儿子做衣服就罢了,若是想要去集市上卖,还是有些拿不出手的。正是因此,他倒是没留意过村里去集市上做手帕生意的人。   如今费了心思打听,倒是真给阿阮找到了。   村头的李氏就是绣手帕的,他绣好让妻主拿到集市上买。   孙氏带着阿阮找到李氏的时候,李氏先验了阿阮的绣工,见他绣的东西的确不错,这才用了他。   手帕也不是什么能赚钱的东西,李氏给阿阮的钱自然不多。手帕根据绣工给钱,绣的越精细越精致,给的钱就越多。   阿阮算了下,一条手帕给的钱的确不多,但多绣些,多少还是能存点钱的。   孙氏叮嘱阿阮这东西白天绣绣就行了,晚上可别动针线,免得熬坏了眼睛。   阿阮面上应着,等晚上关了门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摸出针线。   安静的屋里只有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阿阮坐在桌边,时常绣着绣着就发起呆来,想妻主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睡了吗。   阿阮想魏悯,魏悯在书院里又何尝不想阿阮呢。   夜里吹了灯后,魏悯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最后被舍友呼噜声吵的不胜其烦翻身朝里,把床头的枕头当做阿阮搂在怀里这才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我想你,想做那种事的想ovo   阿阮:……那你还是别想我了   魏悯:才刚分开阿阮你就变了QAQ   阿阮:你想多了,我恐怕就起不来床了   魏悯:_(:зゝ∠)_   昨天被锁了一天,给等着看更新的大家说声对不起[鞠躬] 第11章 大雨   魏悯一个月回一趟家,跟阿阮缠绵三日再回去。她回来的那三天里阿阮脸上的笑明显比平时要多,哪怕魏悯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是甜的。   这三天里,阿阮将家里的菜变着花样的做给魏悯吃,每日围着她打转,自然没有空闲在她面前拿起针线。   日子一过就是几个月,眨眼间春袍换夏衫,已经到了夏天。   阿阮早上醒来的时候魏悯已经走了,他迷迷糊糊间听见妻主离开都没醒。   阿阮坐起身,下床弯腰穿鞋的时候,莫名觉得眼前一黑腰上一阵酸软,差点头朝下栽倒在地上。   他反应极快,手立马抓住床柱,这才免去头朝地的摔下去。阿阮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胸口,缓缓吐了一口气,等眼前的眩晕缓过去之后才伸手揉了两把腰。   昨晚两人折腾的太晚,阿阮有些累的时候,一听妻主嗓音撩人的问他“最后一次好不好?好不好?”顿时不好也硬生生的变成了好。   最后满足了妻主倒是苦了他自己。   但当看到锅里魏悯给他留的米粥和鸡蛋后,阿阮心里又甜了起来。想起妻主昨夜的温柔,阿阮吃个鸡蛋都能把脸吃的通红。   今个天有些燥热,中午的日头不强,但却格外的闷热。   阿阮午饭后没躺多久就被热醒了,出了一身的汗水,顿时觉得身上都黏糊糊的,睡的头重脚轻。   左右也躺不下去了,阿阮索性起来打了盆凉水,兑点热水擦了擦身子,觉得舒服之后又摸出针线绣起手帕。   最近李氏要的手帕绣工极为精细,说是有人专门定制的。李氏让阿阮来绣,绣完后给他比平时多三倍的钱。   三倍的钱的确不少,但绣起来也确实繁琐麻烦。阿阮已经绣了好几日,也快绣完了,就这三天魏悯回来他才没碰。   许是屋里太过于闷热,又许是到了最后一点格外的难绣,今天再把手帕拿出来,阿阮就觉得静不下心。   最后他干脆端起竹筐走到门口,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通风处绣。   天气燥热,但偶尔吹来的一缕清风倒是凉快。   阿阮低头绣手帕,绣的格外认真,等用剪刀把最后一根线头剪掉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慢慢变天了。   铅色的乌云密布,风吹的院子中晾晒的衣服哗哗作响。   阿阮瞧着这恐怕是要下场大雨,立马放下手里的竹筐去收院子中的衣服。   他坐的有些久,猛的一起身,早上那种眩晕和眼前发黑的情况再一次出现,只是这次他没那么好运的随手抓到东西,“嘭”的一声载倒在地上,额头正好磕在地上的石块上,声音清脆。   阿阮疼的闷哼一声,伸手摸了摸被磕到的额头,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嘶”了一声,没有流血,可能只是擦破皮了。   轰隆隆的闷雷声在头顶来回滚动,偶尔闪过一道白光,映亮半边天空。   豆大的雨点慢慢砸了下来,砸的阿阮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也顾不上额头了,忙把竹竿上的衣服收进怀里,连同凳子和竹筐一起收进屋里。   屋里光线同屋外一样暗淡,阿阮怕再摔着走的格外小心,好在绊脚的东西摆放的位置他都知道,这才免去再摔一跤。   阿阮前脚刚进了屋,后脚雨就下大了。   这场雨像是憋了许久才好不容易释放一次似得,下的格外大,瓢泼大雨落下,屋檐没一会儿就哗啦啦的往下流水,院子里很快就积了不少水。   阿阮进屋翻出药箱,拿着干净的棉花沾着药水往额头上轻轻抹。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额头磕着的地方就肿了起来,通红一片,擦破了层皮渗出血。   阿阮对着一小块铜镜往额头抹上药,药水碰到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阿阮被激的一哆嗦,疼的嘴唇发白,抖着手涂药。   以前他年龄还小些的时候身上像是这种伤不在少数,多数都是张氏打的。但凡张氏心情不好心气不顺,回来定要挑他的错在他身上出一顿气。   张有钥年龄虽小却学她爹学的有模有样,有一次竟失手把他推倒,正巧磕在井沿边上。   当时额头就流血了,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眼睑到脸颊,最后滴在胸前衣襟上。那时候他也感觉不到疼,就觉得头蒙蒙的,半响儿都没反应过来,就只记得看见的都是血。   张有钥见他满脸满身都是血,吓的就知道哭,张氏从屋里跑出来,先是一惊,随后却是把张有钥搂在怀里安慰,嘴里还埋怨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最后还是邻里看不过去,把他抱屋里用水把血洗掉又涂了药。   后来伤口结疤,慢慢的也就好了,只有额头上还留着一道疤。   阿阮随手将额前的碎发全都撩起来,右边额头发际线处,明显有一块地方的皮肤和别处颜色都不太一样。   阿阮垂眸,松开手,额前碎发落下来将新伤旧疤一同遮了起来。   嫁给魏悯已经五个多月了,这小半年里是阿阮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平日里若是魏悯在他身上咬的重了,都会怜惜的在那里用唇轻轻抿着,以至于今天磕在地上,会让阿阮从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委屈难受,愣在那儿半响儿没爬起来。   阿阮将药箱放好,出来洗手的时候,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院子里的水也越积越多。雨水似乎没顺着院子里的排水沟流出去,反而积在了院子里。   老宅的院子是后来围的,土垫的比堂屋要高些,平时怕院子积水进到屋里,就在堂屋门口拦了一道高点的门槛,再加上院子有排水沟也就不怕有积水。   春季到现在,小雨下过无数次,但像今天这么大的雨倒是第一回。乌黑的天像是被谁捅破了一个洞,水不要命的往下流。   平日雨水少,水落在院子里就被土吃到了地里,如今雨下的大了,土浸的不如存的快,才能发现院子竟然积水。   阿阮见院子里的水越积越多,眼见着再下一会儿就会漫过门槛灌进屋里,顿时有些心急。   堂屋里还堆着魏悯和他昨天新捡的干柴,屋里的桌椅板凳都不是什么好木头,要是被水泡了,不仅没柴火做饭,说不定家具还会被水泡烂。   阿阮没再犹豫,脱掉布鞋换上木屐,将裤腿挽到腿窝处,披上蓑衣拿上铁揪就出去了。   在大雨面前,身上的这层蓑衣似乎没有什么用。雨水拼命往阿阮衣服里灌,没一会儿,他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就湿了个透。   阿阮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顺着排水沟用铁揪一点点的找堵住的地方。最后在墙根处找到原因。   墙根处有个洞,拳头大小方便排院子里的水,但老宅许久没人住了,许是怕有东西从这洞里爬到院子里,不知道谁用石块将这洞堵上了,堵的还挺结实。   阿阮弯腰蹲在地上先是用手抠了两下,确定抠不动才用铁揪的木柄捣石块。   额头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眼睑流下来糊住眼睛。   阿阮就这么蹲在地上捣了好一会儿才捣通。他力气用的大,捣开石块的那一瞬间,力气带着他的身子往前一倾,人几乎趴在水里。   排水沟通了之后,院子里的水哗啦啦的顺着这沟从院子里流出去。   阿阮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淋了雨他怕自己冻着,赶紧烧了热水洗了澡换上干衣服,又切了两片生姜煮了碗姜汤。   褐色的汤水散发着刺激性的味道,阿阮一碗喝下去,非凡没觉得多舒服,反而有些想吐。   阿阮忍住干呕的感觉,肚子里灌了姜汤,连饭都没胃口吃。他见天色渐晚,绣工今个也做完了,索性上床早早睡觉。   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到清晨才渐渐停下。   魏怜起床后准备去田里看看水稻,走之前跟孙氏交代道:“昨个雨那么大,阿悯又不在家,你待会儿去看看阿阮。”   孙氏应了声好,等妻主走了之后,他在灶台前做饭走不开,就喊起床后一直在门口玩耍的儿子,“阿洛,你到小姨父家替爹爹去看看他,问他吃饭了没有。”   魏洛在门外欢快的应了一声,踩着脚上的小木屐跑开了。   魏洛带着爹爹交代的任务,一路小跑,路过小水坑时还会故意从上面踩过。   “小姨父。”到了老宅后,魏洛伸手推门,推了两下没推开才反应过来门还没开。   魏洛从门缝里往院子里看,堂屋的门也没开。   “小姨父?”平时他早上过来小姨父都已经起了。   魏洛又推了两把,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堂屋的门也没动静,不由得有些害怕了。带着哭腔又喊了两声,屋里还是没人理他。   魏洛顿时也不喊了,扭头就往家里跑,跑的比来时快多了。木屐跑掉了又赶紧扭头捡了回来,提在手上也不穿了。   孙氏刚把饭摆好,就见儿子像是被谁追着一样跑了过来,红着眼眶抽咽着跟他说:“我喊小姨夫他没理我,家里的门都没开,我从门缝看见堂屋的门也没开……”   孙氏手里还端着碗,听儿子这么一说手一抖,碗就掉在了地上,清脆一声摔成好几瓣,米粥顿时溅了一地。   阿阮,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阮:其实有时候还是有的   其他人:什么时候?   阿阮:(害羞脸)妻主在家的时候,会起不来   其他人:(一把推翻这狗粮)我们不吃!(╯‵□′)╯︵┴─┴ 第12章 阿阮生病   阿阮平时哪怕自己在家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孙氏不由得心里一慌。   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低头摸了摸魏洛害怕的小脸,说道:“阿洛去地里喊你娘回来,我先去老宅看看。”   魏洛听话的穿上木屐就往地里跑,孙氏满脑子想的都是阿阮的事,连叮嘱他一声别摔着都忘了。   孙氏将门锁上,立马去了老宅。正如魏洛所说,阿阮到现在还没起,院子的门是被人从里面锁上的。   孙氏趴在门上一连喊了好多声屋里都没人应,他心急在门口转来转去,直到魏怜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我去找梯子翻进去。”魏怜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回家扛来梯子,她先翻进去从里面把院子的门打开孙氏才牵着魏洛进去。   堂屋的门也是被人从里面挂上,魏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撞门进去。   用力撞了好一会儿,里面的门锁被撞坏,三人这才进去。   到底男女有别,魏怜站在里屋门口,让孙氏先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孙氏撩开布帘子,一眼就看见面朝里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阿阮。   “阿阮?”孙氏慌忙走到床边,才发现阿阮脸烧的通红嘴唇发白起皮,身子蜷缩在床上,竟是阵阵痉挛。   孙氏颤抖着手往阿阮头上摸了一把,被烫的惊呼一声,立马喊魏怜去请大夫过来!   魏怜离开后孙氏也没闲着,赶紧打来凉水,浸湿毛巾敷在阿阮头上,撩开他额前汗湿粘在脸上的碎发,这才发现他额头不知道撞到哪里肿了起来,又红又紫的,光看着就觉得可怕。   孙氏看的一惊,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心里嘀咕着,阿阮这幅模样,莫不是被阿悯打了吧?   莫非魏悯对阿阮已经过了新鲜劲,开始凌虐起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能还口的哑巴夫郎了?   孙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立马摇摇头连说不会的不会的,他嫁过来这么些年,也算是看着魏悯长大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若不是魏悯打的,阿阮头上怎么会肿?又怎么会一夜间就烧成这样?阿阮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会像阿洛那样冒冒失失的走路都能摔跤。   孙氏脸色变来变去,往门外看了一眼,见魏怜还没回来,就轻轻拉开阿阮中衣的衣襟,检查了一下他身上。   无须往里多看,只看脖颈处孙氏就停住了手。阿阮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布满了欢.爱后的痕迹,颜色深浅不一到现在还没褪去……   这、这……   孙氏坐在床沿边眉头皱成一团,手绞在一起。等了一会儿见魏怜还没来就出去看了一眼。   魏洛乖巧的站在床边,红着眼睛看着床上的人,见孙氏出去,这才偷偷用手摸阿阮的脸,小声念叨着,“不怕不怕哦。”   不知道是说给阿阮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昨个雨下的太大,村里的路泥泞不堪不太好走。大夫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心里再急步子也不敢快,不然病人没见着却把自己摔着了那还怎么看病?   魏怜扶着大夫走了好几步,最终没忍住往她面前一蹲,说道:“我妹妹不在家,我那妹夫又病的实在厉害,耽误不得,您快上来我背您去。”   大夫本着人命关天,也就不再推辞。   孙氏焦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远远见魏怜背着大夫过来,立马迎了上去。   大夫进屋看见床上烧的意识模糊的人,眉头拧了起来,“这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眼睛不离床上的病人,大夫将药箱放在一旁,坐在矮凳上就开始把脉,“我手摸到他的脉搏都觉得烫人,这要是再晚上半天人就烧死了。”   魏怜和孙氏心顿时提了起来。   大夫摸了脉,见阿阮头上有伤又看了看他的额头,“这儿磕完都不知道敷药,的亏没磕烂,不然碰了水非得留疤不可。”   大夫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最后才站在魏怜两口子面前总结道:“至少是昨天早上起的烧,当时可能是低烧。   再看他额头上的伤,虽然没磕烂但破了皮,今个看起来都有点严重,恐怕是昨天淋了雨。   低烧又淋了雨,这才导致昨天半夜起了高烧,就这么一直烧到现在。”   孙氏听到这里,心才悄悄放了下来,脸色好看了些。这么看来是魏悯走了之后阿阮才淋的雨。   大夫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没把到嘴边的那句话说出口,而是说了句让魏怜夫妇僵在原地的话,“烧成这样,我只能说尽力治他,要是到明天这烧还退不下去,那人可能就没了。”   有什么话,还是等床上的人能挺过来再说吧。   魏怜人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孙氏更是白着张脸抖着声音道:“人、人没了?就发个烧,人怎么可能会没了,大夫您可得救他呀!”   大夫叹息一声,“为医者治病救人是应该的,但他要是没挺过来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跑到阴曹地府里跟阎王要人吧?”   “我给他留点药,你们尽力照顾吧。”   大夫说完收拾箱子就又走了,魏怜身子恍了一下,猛的回神,她让孙氏煎药,自己又将大夫背着送了回去。   青禾村里有两个大夫。其中这位听说年轻时在城里当过大夫,老了这才回乡下。医术更好些,但也不容易请。   魏怜刚才想都没想找的就是她,如今把人请来了自然也要再送回去,不然老人家路上摔着了,她心也难安。   大夫见魏怜人老实,就少收了些出诊钱,叮嘱她两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妹夫不一定能熬过去,你尽早把你妹妹喊回来。   万一他心里有了奔头就挺过来了呢?退一万步,说个不吉利的,他若是……两人之间见了最后一面也好些……”   魏怜知道大夫话说的不吉利,但也是实话,便点头谢过。   从大夫家回到老宅,魏怜人都是混混沌沌的。   回来看见孙氏在煎药,就说道:“我去县里喊阿悯回来,你先想办法喂阿阮吃药。”   阿悯这么喜欢阿阮,若是人突然就没了,她妹妹会怎样魏怜想都不敢去想。   为了能快点走,魏怜去借了头驴车。   ……   魏悯早上起来就觉得心口处有点不舒服,像是昨晚睡觉被什么硌了一夜一样。   她伸手揉了两下,才刚把书拿起来,就见夫子从门口进来,往学堂里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定在她身上,说道:“魏悯,你家里有人来找你。”   家里?   魏悯将书放下,赶紧跟着夫子出去了。   到书院门口看见站在那儿的人是魏怜时,魏悯嘴唇无端颤了颤,心里的不安感更盛,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成拳。   果不其然,魏怜见到她没说任何废话,而是直接说道:“阿阮可能不行了,你快回去看看。”   魏悯身子一怔,后脑勺像是被人抡了一棍子,只听见嗡的一声,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半响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颤抖的问道:“你说,什么?”   魏怜一把拉住魏悯,也不忙着和她说话,而是对一旁的夫子道:“家里有事,给她告两天假。”   夫子从姐妹俩的三言两语和反应来看,也猜到魏悯家里怕是出了大事,立马说道:“行行行,有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回来去跟卫夫子说一声就行。”   魏怜连声谢过,将魏悯拉到驴车上,一边往回赶一边跟她细说今天早上的事。   雨后的小路被来往的人和驴车祸祸的泥泞不堪,她们回来的时候,拉车的驴昂昂叫着,就在泥坑里踏蹄子不怎么往前走。   魏怜焦急的驱赶毛驴,魏悯更是烦躁的捶了下驴车,低声咒骂了一句,直接从车上跳下来,道:“姐我先回去。”   说完将衣摆撩起来别在腰上就跑了起来。   魏悯一路上都没敢停下来,回到家里时已是气喘吁吁,束好的头发被她跑散,发丝绕在汗湿的脖颈上,一双布鞋上满是泥泞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身上也被甩了不少。她回来一头扎进屋里,直到看见床上的人时才停了下来。   孙氏正坐在床沿边给阿阮喂药,但喂进去的还没他吐出来的多,正想用勺子撬开他嘴的时候,就见魏悯回来了。   孙氏很有眼力劲的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牵着魏洛出去了,把里屋留给魏悯。   魏悯站在门口,等孙氏出去后才走到床边,坐在床沿边看着自己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人,如今却嘴唇发白呼吸虚弱的躺在床上,一时间鼻子都有些酸,伸出手抚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阿阮?”   手下温度烫的魏悯手都在抖,她稳住心神,低头用额头贴着阿阮的额头,声音沙哑的唤道:“阿阮,”她顿了顿,闭上眼睛,声音低的不行,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颤抖,“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不是怀孕哦,现在还不适合有小包子(/▽╲)   阿阮: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第13章 梦中黄泉路   魏悯端起孙氏放在凳子上的碗,用勺子给阿阮喂药。   阿阮闭着嘴唇牙关紧咬,竟是一口也不愿意喝。   他身上温度高的烫人,人也不舒服的紧皱眉头,嗓子里偶尔溢出两声呻.吟。   魏悯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起身出去。   魏怜已经回来了,刚把驴车给人还回去,此时正跟孙氏坐在堂屋里说话,瞧见魏悯从屋里出来,立马站起来迎上去,“怎么样?药吃了吗?”   魏悯摇摇头,“他现在恐怕吃不下去,”没给魏怜和孙氏再问的机会,就道:“姐,家里可还有白酒?”   “白酒?”魏怜想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忙道:“有。”   这白酒平日里是她偶尔累了才会拿出来喝上一两口的,只是,“家里的白酒不多,不知道够不够你用的。”   魏悯道:“先用着看看,不够就再去买点。”   等酒拿来之后,魏悯将白酒倒在平日里洗脸的盆里。白酒的确不多,刚刚没过盆底,浸湿毛巾后几乎就没有了。   魏悯解开阿阮身上的中衣,第一眼就看到他白.嫩的身子上布满自己那晚欢.爱后的痕迹,尤其是腿.根处更为严重……   她前天晚上折腾的是有些厉害了,深浅不一的颜色竟到现在都没消完。   看着满身吻痕胸膛呼吸起伏微弱的阿阮,魏悯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堵的不行,闷的几乎吐不出气来,都想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阿阮昨天早上就有些低烧,恐怕是因为自己把他榨的太厉害了。   阿阮人瘦身子虚,自己又索取的太多,才让他身子亏空发了低烧。   平日里若是摸着阿阮这身白.嫩.细腻的皮肉,魏悯定然忍不住,可如今她心里什么都不敢想,只拿着毛巾轻轻在阿阮身上擦拭着,小心的避开前胸后背,主要擦他的额头手心脚心和腋窝。   一连擦了半个多时辰,魏悯见阿阮紧皱的眉头松动了些才停下来。   将阿阮裹上被子,魏悯又端起那碗早已变凉的药。   她先抿了一口,只觉得满嘴的酸麻苦甘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味难喝。   魏悯低头轻轻抿着阿阮的嘴角,诱哄着他张嘴,舌尖在他唇缝中滑过,撬开他的唇瓣,卷在口中轻轻吮着。   魏悯一边亲着阿阮,一边观察他的神色。   阿阮不舒服的很,眉头一直皱着,感觉到嘴里有异物进入,更是下意识的抵抗推拒,舌头顶着她的,想把嘴里的东西赶出去。   一个病人的耐心和力气哪里比得上魏悯。没一会儿阿阮就累了,妥协似得放弃抗拒,任由魏悯勾起他的舌头。   魏悯就这么自己喝一口药低头喂阿阮一口,除了最初他吐了两口外,其余的都乖乖吞了下去。   只要能喝的进去药,那就有退烧的可能。   魏悯掐着点,每隔一段时间给阿阮用白酒擦一次身。白酒不够用,又让魏怜去打了点回来。   魏悯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给阿阮擦身体,自己从早上到晚上一口饭都没吃。魏怜劝了她两句,见她不听也就没再多说。   药喝了两回,白酒擦了无数次,可阿阮身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   若是今夜烧还不退,阿阮怕是熬不到明早……   夜早就深了,魏怜孙氏已经回去。屋里静的吓人,魏悯一个人坐在床沿边,手里还攥着被白酒浸湿的毛巾,头仿佛有千斤重一样低着,脊背佝偻的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眼睑垂着看不见眼里的神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悯才动了一下,却是单手捂住眼睛,挡住眼底的湿润。   就在此时,床上的阿阮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身子蜷缩成一团,又将魏悯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高烧怎么没烧死你?你命怎么就这么硬?”   “你爹娘不要你,是我张家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我张家的狗,让你往哪边去就得往哪边去。”   “一个嫁不出去的哑巴,养只畜生卖了都比你值钱。”   “成了个哑巴还不如直接烧死呢,省的浪费口粮。”   “……”   阿阮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处空旷的山谷中,张家人的声音不断地在自己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   他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发高烧的时候,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却看见张家人的眼神,那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阿阮茫然无助的站着,这些声音听多了,连他自己都在想,他是不是就不该活着。   山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听的阿阮想逃。   他捂着耳朵往外跑,跑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看见一个出口。   出口处有一蜿蜒小路,路上烟雾缭绕看不到尽头,却能看见路旁站着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看不清容貌,却能听见她们的声音,“过来,走过来你就能摆脱那些声音,走过来你就再也不用看见张家人……”   阿阮被诱惑了,刚想抬脚,就猛然觉得心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样,疼的厉害。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阿阮摸着胸口,他还有什么事忘了,他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呢?他到底忘了谁?   “阿阮。”   不同于张家人的声音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在阿阮耳边响起,瞬间盖过其余的嘈杂声,山谷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阿阮愣在原地,在这种声音和面前的小路间犹豫不决。   那声音又喊了一会儿阿阮,嗓音极尽温柔缠绵,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压抑,一声比一声低。   阿阮心揪的厉害,胸口几乎吐不出气。   可也就疼那么一瞬,喊他的声音渐渐消失,阿阮耳边又重新充斥着张家人的谩骂声。   小路上的两人朝他招手,催促他快些过来。   阿阮不再犹豫,抬脚往那两人走去。   魏悯坐在床上,将阿阮半搂在怀里,脸埋在他的发丝中,一声又一声的喊着阿阮。   此时阿阮的一只脚已经抬起来,只要落下,他就能踏在小路上摆脱痛苦……   魏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越发的不安,手臂紧紧环着怀里的人,声音都有些抖,“我们才刚成亲没半年,你就不要我了吗?”   阿阮的眼睛在紧闭的眼皮子底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梦里阿阮更是一怔,丢失的记忆随着这句话慢慢回笼。他想起来,他成亲了,嫁的妻主对他极好,帮他摆脱了张家人,说要护她一辈子。   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等她下个月回来就给她包饺子吃。   他怎么能把妻主给忘了呢?   他若是走了,她可怎么办?   阿阮想起魏悯后,毫不犹豫的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抬头再往自己差点踏上的小路上看了一眼,顿时吓的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醒了过来。   那小路竟由白骨红花铺成,路边站着的两人则是拿着钩子镣铐的黑白无常,清风一吹,路上缭绕的烟雾逐渐散去,露出路尽头的“鬼门关”三个黑红大字……   这根本不是条能摆脱痛苦的路,而是条通往阴间的黄泉路!   “阿阮?”感觉到怀里的人猛的哆嗦了一下,魏悯又喊了一声,就看见阿阮眼睛努力睁开半条缝,挣扎着看了她一眼。   在确认身边的人是她之后,又靠在她怀里睡了过去,呼吸倒是平稳下来。   魏悯有些无措的愣在床上,看见阿阮醒了一次,心莫名的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手激动的都有些抖,抱着阿阮慢慢躺下,拉过被子裹住两人。   夏天夜里本就热,何况怀里还搂着个体温烫人的阿阮?   可哪怕是这样,魏悯都没舍得松手,像是感觉不到热一样,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   半夜,阿阮出了一身的汗,将身上中衣汗湿。   魏悯伸手往他身上摸了一把,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筋疲力尽的闭上酸涩的眼睛。   一天一夜,总算退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阮:我是你的什么?=v=   魏悯:(想了想)你是我的暖宝宝,烫的吓人,魂都吓飞了   阿阮:ememem……_(:зゝ∠)_ 第14章 孩子   阿阮早上醒的时候,口干舌燥,头还有些发懵,茫然的往周围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人。   一时间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委屈难受,不甘心的又往屋里看了一圈。   他迷迷糊糊间记得妻主回来了的。   魏悯提着水壶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正巧对上阿阮四处寻找的目光,她清楚的看到夫郎视线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许多,眼尾都染上笑意。   魏悯心里酸软,将水壶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床边,手心贴在他的额头上,柔声问道:“哪里还难受?”   阿阮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示意自己口渴。   魏悯刚才出去烧了壶热水,怕的就是阿阮醒来没水喝。   热水兑上凉水后,魏悯先抿了一口,觉得不温不热后才端给阿阮。   他一天一夜没吃饭,嘴唇早就干的发白起皮,唇瓣若是碰到热水,估计会疼。   魏悯将阿阮从床上半搂着抱起来,让他背靠在自己身上,拉过被子将他盖严实,这才端着碗喂他喝水。   阿阮先是小口抿了两下,湿润了唇瓣后,才大口喝起来。   温水将空荡荡的胃唤醒,阿阮顿时觉得有些饿了。他伸手去推魏悯端水的手腕,低头却看见自己雪白的一截胳膊露在外面,他又看了眼胸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身上竟然未.着.寸缕……   虽然两人间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无数次,可阿阮还是止不住的脸红,将胳膊缩回去,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阿阮眼神偷瞄着魏悯,心想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妻主怎得还脱他衣服……   魏悯瞧见阿阮的小动作,又想到他低烧的原因,心里像是被人狠揪了一把似得,垂眸解释道:“你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我给你擦过身子后你又嫌热,我这才没给你穿衣服。”   阿阮抿唇,原来是这样。   魏悯手轻轻碰了碰阿阮额头上磕伤的地方,问他,“你这是怎么弄的?又是怎么淋的雨?”   阿阮僻重就轻的跟魏悯比划了一下自己淋雨的原因,对于腰酸头晕才摔倒的事,倒是含糊过去了。   魏悯现在多少能看懂些简单的手语,见阿阮没具体说摔倒的事,她也没再深问。   大夫再次过来的时候,阿阮已经穿好衣服半躺在床上了。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夫见阿阮烧全退了,眼里也染了喜色,说道:“倒是个命好的。”烧成这样都能挺过来。   “人退烧就没事了。他身子有些虚,这次大病一场多少又动了元气,得好好养一段时间才行。”大夫当着两人的面说完这事之后,又将魏悯单独叫了出来。   大夫觉得这是人家小两口的私.密事,本不该由自己这个外人多嘴,可屋里的人又是自己看过的病人,不嘱咐两句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医德。   “你夫郎可能小时候亏了身子,底子比一般男儿家要差些,又偏瘦,你们同房时你尽量克制些,莫要索取的过多,免得他承受不了。”   大夫说话也挺直,不顾魏悯羞愧的神色,又说出一句令她脸色由红转白愣在原地的话,“容我多说一句,你夫郎现在这个身子不容易受孕,暂时也不适合怀孕,不然孩子可能榨干他的底子,到时候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魏悯觉得一股寒意随着大夫的话,从自己脚底板窜到了头顶,明明三伏天,却觉得浑身发冷,寒意入骨。   魏悯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轻握,哑声问道:“那以后身子调养好了呢?还能不能怀孕?到时候孩子会不会害了他?”   大夫正在低头收拾自己的药箱,听见魏悯问出这三句话倒是愣了一下,抬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忽然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跟别人不一样。”   “别家妻主若是听了我这番话,问的都是要怎么样才能怀孕,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了,你倒是先问我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对你夫郎会不会有影响。”   大夫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说道:“至少两年内不能要孩子。好好调养身子,两年后可以再考虑孩子的事。如果你夫郎身子调养的好了,那就和常人无异。”   魏悯这才微微缓了口气,后退一步,抬手朝大夫行了个恭敬的晚辈礼,“我有事要请教您,还请您尽数告知。”   魏悯问的不是别事,而是男女行房的日子,哪几天是不行的。   送走大夫之后,魏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回里屋。   阿阮还倚靠在床头等她,见她回来不由得抬手问道:   ——大夫还说了什么?   魏悯若无其事的坐在床沿边,抬手将阿阮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半真半假的说道:“大夫说你太瘦,让我想办法给你补补身体。”   阿阮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着摇头:   ——我只是看着瘦,其实身子可好了。   魏悯看着阿阮比划的手,又想起大夫刚才的话,心里一疼,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垂眸,轻嗯了一声。   阿阮病来的急,去的也快,退烧后没两天就下床了。   魏悯这几天都在家里陪他也没回书院,阿阮想了想,趁着吃饭时,抬手问她:   ——你什么时候回书院?告了这么些天的假,夫子会不会责罚你?   魏悯也正想跟他说这事呢,“我不准备住书院了,等明早就回去把东西带回来,以后住家里。”   阿阮一愣,从书院到青禾村,来回得两个时辰的脚程,每日如此那也太辛苦了。   魏悯盛了碗粥放到阿阮面前,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一样,垂眸说道:“这次太凶险了……你自己在家,我放心不下。”   这次若不是大姐谨慎让阿洛过来看一眼,阿阮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只要想想这个可能,魏悯都能吓出一身冷汗,一阵的后怕。   阿阮抿了抿唇,心里透出一丝丝的甜,但想想这样妻主太辛苦了,又止不住的皱起眉头。   他咬了咬嘴唇,抬手比划道:   ——那我明个给妻主做双更合脚的鞋。   说完忙低头喝粥。   阿阮其实更倾向于魏悯住在家里的,所以听她这么说,心里虽然担心妻主辛苦,可却没阻止她对自己好。   魏悯轻笑出声,倾斜着身子凑到阿阮耳边小声问他,“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想我?”   阿阮脸通红,假装自己没听到。   ……   魏悯第二天就回了书院,将家里的情况跟卫夫子说了一下,表明自己打算回家住。   卫夫子眉头皱着,脸上有些不赞同,“温香软玉在怀,没多少人可以抵挡住这种诱惑。离乡试还有两个月,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越是不可以懈怠。”   卫夫子更希望魏悯留在书院里,省的回去和夫郎腻歪在一起,把功课都丢了。   魏悯态度坚决,别的事还好说,可这件事不行。她不敢再把阿阮一个人留在家里。   卫夫子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允了魏悯回去住。   魏悯尤记得大夫的话,那天跟阿阮说他太瘦了需要补补也不是假的。可家里平时存的钱这次都给阿阮看病买药了,没剩下多少。   魏悯提着行李从县里回去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从卖菜的集市里转了一圈。   她来的时候菜市正热闹,各种叫喊声都有。   魏悯看了一圈猪肉的价格,想起成亲这么久,阿阮都没吃过两回肉,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   魏悯写的一手好字,想起包袱里的笔墨纸砚,干脆在茶馆铺子那儿点了杯茶,借她桌子一用,就摆起了代写家信的摊。   这种生意不是说有就有的,魏悯在那儿坐了一天,中午就喝了两杯茶,到了傍晚,钱离买半斤肉还差些。   再晚会儿,猪肉铺子就该关门了。   魏悯数了数手里的钱,揣兜里了。   茶铺老板看魏悯一天了,见她似乎想买什么钱又不够,就给她指了个方向,“码头那儿有卸货的生意,当天结钱,你要不要去试试?”   她说这话时调侃的成分居多,毕竟读书人心气都高,觉得自己拿笔的手金贵无比,哪里愿意去干那些粗重活。   魏悯一愣,真心诚意的谢过老板,提着行李去了码头。   在县里,花钱的地方多,赚钱的地方也不少。只要肯吃苦,愿意受罪,总归是饿不死的。   码头这种地方,就是让人饿不死的地方之一。   魏悯提着包袱往那一站,身上书生气十足,让觉得她是个只能提笔的秀才。但当她换上粗布麻衣,挽起袖子,将麻袋甩上肩头的时候,爆发的力气和韧劲,不由得让人刮目相看。   卸了一船的货,魏悯才凑够买肉的钱。   卸货的老大发钱时从魏悯面前走过,瞥了眼她磨出水泡的手,没说什么,却多给了几枚铜板。   魏悯换回自己的衣服,把脖子和脸上洗干净,这才提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包袱。手心的水泡碰到东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魏悯买了半斤猪肉,剩的钱又买了点糕点,这才披着夜色回去。   才走到青禾村,魏悯就借着月色看到站在村口等她的人。   笑着快走了几步,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阿阮抬手,先比划道:   ——我看你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   比划完手也没放下,顺势要接过魏悯手上的包袱。   魏悯微微躲开他拿包袱的手,将买的糕点递给他,“趁热尝尝,剩的留你下次吃,别什么都往阿洛嘴里塞。你太瘦了,他少吃点也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魏洛:你可真是我亲姨……_(:зゝ∠)_ 第15章 大胆的阿阮   魏悯嘴上虽跟阿阮说着好东西别净都给魏洛吃,但买的肉还是一分为二给魏怜送了过去。   魏怜问她哪来的钱,魏悯就道是在街上代人写家书,只字未提去码头搬麻袋的事。   阿阮之前做好了饭,现如今魏悯回来立马从锅里端了上来,正是热气腾腾。   简简单单的面疙瘩,打了个碎鸡蛋,再配上一盘炒地耳,香味十足。   地耳是雨后那两天孙氏去山上捡的,这东西无论用来煮汤还是炒菜,味道都很鲜美。   阿阮几乎将面疙瘩里的碎鸡蛋都盛进魏悯碗里,端到她面前。   “大夫说你太瘦,鸡蛋都留给你吃。”魏悯有些累,面容带着些许疲惫,她手径直端过阿阮面前的碗,往饭里扒拉了点炒地皮,就这么低头吃了起来。   阿阮看魏悯似乎饿急了,也就没再把盛着鸡蛋的碗推给她,吃饭时眼睛悄悄看了她好几次。   魏悯一连吃了两碗饭才停下来喘口气,阿阮接过她手里的空碗,走到锅边就听她道:“再盛半碗就行了。”   阿阮点头,将饭端给魏悯后,才抬手“问”她:   ——今天的饭特别好吃?   魏悯伸出去夹菜的手一顿。   阿阮微微皱着眉头看她,抿了抿唇,又比划道:   ——你晚上吃的比平时多,是不是中午没吃饭?   魏悯不着痕迹的收回筷子,低头扒拉了两下碗里的饭,才笑着抬头看他,“是阿阮今天做的菜好吃,你做什么饭都香。”   阿阮被魏悯随意的一句话撩拨的心神荡漾,眼神轻飘飘的斜着嗔了她一眼,倒是没再问了。   吃过饭后,阿阮端起碗筷去洗漱的时候,魏悯难得的没跟过去。平时她都是跟在自己身侧的。   阿阮抿了抿唇,拿着手里要刷的碗,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心疼之色。   阿阮再端着热水进里屋的时候,魏悯已经半靠在床头睡着了,眉眼间的疲惫怎么都藏不住。   阿阮不自觉的放轻脚步声,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浸湿毛巾拧干水,拿过来轻轻覆在她脸上。   魏悯眼睑动了动,含糊的喊了声,“阿阮?”   阿阮闻言探身,拿过魏悯脸上的毛巾,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示意她睡吧,他给她洗漱。   魏悯瞬间放松身体,半阖着眼皮任由阿阮给她擦脸。等要擦手的时候,她才摇摇头说道:“我刚才洗过了。”   阿阮也没强求,转而将水盆端下来,蹲在魏悯脚边给她脱鞋,扶着她的脚放进盆里。   疲惫的脚被热水浸泡,舒服的魏悯忍不住舒展眉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阿阮像是知道魏悯这双脚今天特别累一样,手上力道不轻不重的按摩着她的脚底。   魏悯被他这么轻轻柔柔的伺候着,舒服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阿阮扶着魏悯的肩膀让她躺在床上,把她垂在床边的腿放上去,轻手轻脚的脱掉她身上的外衫。   阿阮见魏悯睡着,这才轻轻掰开她虚攥的掌心,一眼就瞧见她手里那些被磨出的大大小小的水泡,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的动作太过于顺其自然,魏悯直到感觉到手心里的湿凉之意后,才睁开眼睛,“阿阮?”   阿阮低着头,只留给她一个头顶,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手轻轻拿着棉球沾着药水给她擦掌心。   魏悯半坐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阿阮的眼角,见他没哭后才松了一口气,手滑过脸颊绕到他的脖颈后,搂着他的脖子将人带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声音低低柔柔的,“没事儿,过两天就消了。”   阿阮哽咽着将脸埋在她怀里,额头抵在她锁骨处小口吸气。   “也不是很疼,”魏悯手抚摸着阿阮的后背,说道:“我的确是替人写了一天的书信,到晚上才去码头搬了会儿麻袋。”   阿阮不能说话,很多事情让他一件件的问她太过于麻烦,所以魏悯养成凡事先跟他解释交代的习惯。   阿阮心里抽疼,仿佛那水泡是长在他手上一样。他难受的模样看的魏悯心疼。   魏悯的吻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他头顶,说道:“我以后不去了。”   阿阮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他脸上没有泪痕,但眼尾濡湿,眼眶也有些红,抿着嘴唇跟她认真的比划道:   ——妻主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后不要再去干这些粗活了。我也不喜欢吃肉,也不喜欢吃糕点。   阿阮的话,魏悯是一句也不相信。糕点刚拿回来的时候,她捏了一块递到阿阮嘴里,就见他乐弯了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甜意。   魏悯轻轻举着手跟他保证,“以后不干这种活让你心疼了。”   阿阮这才放过她,脱掉鞋袜爬到床上,让魏悯躺在他的大腿上,自己伸手给她揉肩膀。   等魏悯再次熟睡后,阿阮才慢慢停手,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妻主,眼底一片柔和。   手贴着她的脸,阿阮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像是觉得不够似得,又在鼻尖,在额头处各亲了一口。   两个人自从阿阮生病后就没做过那事,现在魏悯累的熟睡,更是不可能爬起来。   这种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就睡觉的状态一连维持了好多天,多到阿阮心里都有些不安。   若是一日两日这样,阿阮倒是察觉不出来,但时间一久,阿阮就有些奇怪了。   妻主每天除了在书院,就是在家,对他也和平日里无异,除了没做那事,其余的都和以前一样。   可两人都是尝过蚀.骨.销.魂滋味的人,如同品过鱼腥味的猫,怎么能说戒就戒了?   阿阮之前还觉得妻主索取太多,让他有些吃不消。可真当魏悯搂着他光睡觉,手脚规规矩矩什么都不干的时候,他又有些睡不着了。   妻主最近难不成是因为秋闱,禁欲了?   这事阿阮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   晚上,饭后魏悯点着油灯坐在饭桌前看书的时候,阿阮刚洗过澡,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身着中衣,拿着皮尺慢吞吞的走过来,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   魏悯见他没有喊自己的意思,就主动扭头问他,“怎么没去睡觉?”   阿阮手指绞了绞皮尺,抬手比划:   ——我想给你做身秋衫,来给你量量尺寸,我看你最近都瘦了,尺寸得重新量一下。   魏悯笑着转回头,翻了页面前的书,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衣服凑合着还能穿,要是有布料你就给自己做身新衣服吧。”   “……”阿阮见自己计划行不通,眼睛乱瞟了一会儿,最后又转到魏悯身上,看她正专心看书,这才恹恹的低下头,抿了抿嘴唇。   ——那你也别看太晚,早点睡。   比划完这句话,阿阮顺势伸手摸了摸桌上茶壶的肚子,见里面的水是热的,这才转身进了里屋。   魏悯坐姿未动,听见阿阮离开的脚步声,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笔,垂下眼睑无声笑了。   她以为阿阮还会再坚持一会儿呢。   色.诱还没实施就失败的阿阮回到里屋,将皮尺扔在竹筐里,眼睛瞪了它一眼。   ——没用。   也不知道是对皮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阿阮本想借着量尺寸,跟妻主肢体接触的时候方便搂搂抱抱。   他刚洗的澡,身上还有着温热的湿润水汽,离妻主那么近,他头发又规矩的散在身后,有意无意的对着她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刚好方便她埋头亲吻他脖颈……   阿阮现在坐下来想想,都为自己的计划羞的满脸通红,臊的几乎冒烟。   他逃避似得趟回床上,将被子一拉盖住自己。   里屋安安静静,阿阮都不知道魏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觉得身上突然一重,连人带被子的被她抱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按这个走向,就等明天了~ 第16章 送伞   里屋安安静静,阿阮都不知道魏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觉得身上突然一重,连人带被子的被她抱进怀里。   阿阮吓了一跳,扭头看魏悯,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些许幽怨。   魏悯看的一笑,怕被阿阮看见惹得他恼羞成怒,忙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温热的体温,带着湿润的水汽,若有若无的体香,撩的魏悯骨头发痒。   她鼻尖蹭了蹭阿阮的脖子,语气又低又轻,在他耳边轻轻吐气,“阿阮好香。”   阿阮笑着,怕痒的缩了缩脖子,随后才回应似得抬头在魏悯嘴角亲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抬手问她:   ——不看书了?   “今天更想看阿阮。”魏悯低头含住阿阮唇瓣,轻轻吮吻。心道卫夫子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温香软玉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阿阮脸蛋虽红,却难得的没有扭捏害羞,而是弯着眼睛,大胆热情的伸手搂住魏悯的脖子,主动接受她这个甜腻缠绵的吻。   魏悯有些受宠若惊,把持不住的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呼吸都重了几分。   “阿阮,你故意的是不是?”一吻毕,魏悯额头抵着阿阮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手钻进他衣服里。   几场秋雨过后,气温已经慢慢降了下来,早晨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魏悯进来前用凉水洗了把手,如今微凉的手掌碰到阿阮温热的肌肤时,激的他一个颤栗,不自觉的躲了躲。   床就那么大点,更何况阿阮整个人都被魏悯笼罩在身下,根本无处可逃。   魏悯知道自己手凉,没碰他肚子,就贴在他后腰处,拇指在他腰侧摩挲。   魏悯侧头脸贴着阿阮的鬓角,牙尖轻轻叼住他圆润的耳珠,含糊道:“阿阮还是太瘦了,腰上都没有肉。”   阿阮听她又说这事,难得孩子气的噘了噘嘴,随后把她手往下拉,像是赌气一样,把魏悯的手按在那里,让她摸有肉的地方。   魏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就这儿不硌手了。”   怕真把阿阮惹毛了,魏悯见好就收,把人拢在怀里,手指摸了摸他被自己吮红的耳珠,认真的说道:“都说有耳垂的人有福气,阿阮你嫁给了我,说明我拥有了你这个福星,以后会福气满满。”   阿阮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了。   就在两人闲聊间,阿阮身上的中衣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上的人解开了,直到衣襟大敞,阿阮才反应过来。   魏悯的吻还没落下来,阿阮光看着她勾起的薄唇,直勾勾的眼神,就觉得有些痒。   床头的烛光还亮着,灯火摇曳,照出阿阮脸上的羞涩。   他抿了抿唇,手指了指烛台。   魏悯知道阿阮向来脸皮薄,今天能做到这步,怕是因为自己许久没和他亲热了。   魏悯果断的下床将灯吹灭。   许是黑暗遮住了所有的羞涩,阿阮轻轻松了一口气,主动迎合魏悯的吻。   里屋安安静静,阿阮都不知道魏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觉得身上突然一重,连人带被子的被她抱进怀里。   阿阮吓了一跳,扭头看魏悯,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些许幽怨。   魏悯看的垂眸一笑,怕被阿阮看见惹得他恼羞成怒,忙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温热的体温,带着湿润的水汽,若有若无的体香,撩的魏悯骨头发痒。   她鼻尖蹭了蹭阿阮的脖子,语气又低又轻,在他耳边轻轻吐气,“阿阮好香。”   阿阮笑着,怕痒的缩了缩脖子,随后才回应似得抬头在魏悯嘴角亲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抬手问她:   ——不看书了?   “今天更想看阿阮。”魏悯低头含住阿阮唇瓣,轻轻吮吻,心道卫夫子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温香软玉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阿阮脸蛋虽红,却难得的没有扭捏害羞,而是弯着眼睛,大胆热情的伸手搂住魏悯的脖子,主动接受她这个甜腻缠绵的吻。   魏悯有些受宠若惊,把持不住的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呼吸都重了几分。   “阿阮,你故意的是不是?”一吻毕,魏悯额头抵着阿阮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手钻进他衣服里。   几场秋雨过后,气温已经慢慢降了下来,早晨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魏悯进来前用凉水洗了把手,如今微凉的手掌碰到阿阮温热的肌肤时,激的他一个颤栗,不自觉的躲了躲。   床就那么大点,更何况阿阮整个人都被魏悯笼罩在身下,根本无处可逃。   魏悯知道自己手凉,没碰他肚子,就贴在他后腰处,拇指在他腰侧摩挲。   魏悯侧头脸贴着阿阮的鬓角,牙尖轻轻叼住他圆润的耳珠,含糊道:“阿阮还是太瘦了,腰上都没有肉。”   阿阮听她又说这事,难得孩子气的噘了噘嘴,随后把她手往下拉,贴在自己还算挺翘的屁股上,像是赌气一样,把魏悯的手按在那里,让她摸有肉的地方。   魏悯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掌捏了捏掌心里的圆润软肉,故作认真的点评道:“也就这么不硌手了。”   怕真把阿阮惹毛了,魏悯见好就收,把人拢在怀里,手指摸了摸他被自己吮红的耳珠,认真的说道:“都说有耳垂的人有福气,阿阮你嫁给了我,说明我拥有了你这个福星,以后会福气满满。”   阿阮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了。   就在两人闲聊间,阿阮身上的中衣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上的人解开了,直到衣襟大敞,露出胸前的两抹裸粉,阿阮才反应过来。   魏悯低头在裸粉上各自亲了一口,语气意味暗示性十足,“阿阮这里也能跟耳珠一样圆润。”   “……”她的吻还没落下来,阿阮光看着她勾起的薄唇,直勾勾的眼神,胸前就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还带着难言的痒意。   床头的烛光还亮着,灯火摇曳,照出阿阮脸上的羞涩。   他伸手微微挡住胸前,抿了抿唇,手指指了指烛台。   魏悯知道阿阮向来在床事上脸皮薄,今天能做到这步,怕是因为自己许久没了他亲热了。   魏悯不想阿阮在做这事时带着羞涩放不开,果断的下床将灯吹灭。   随后长腿一迈爬上床,将阿阮重新压在身下。   许是黑暗遮住了所有的羞涩,阿阮轻轻松了一口气,主动迎合魏悯的吻。   眼睛看不清时感觉更敏感,四片唇瓣相贴,舌尖缠在一起缠绵推拒。阿阮中衣被魏悯扯掉扔在床尾,赤裸的胳膊搂着魏悯的脖子。   两具身子紧密相贴摩挲,慢慢的起了反应。   热吻之后,阿阮舌尖都有些麻,他仰着脖子张口喘息,眼神迷离。   魏悯的唇顺着阿阮仰着的脖子往下亲,路过他喉头小巧的喉结时,舌尖顺着他滑动的轨道舔了一口,微微含住。   阿阮像是被咬住命脉的猎物一样,手指蜷缩着攥住身下的床单一动都不敢动,嗓子里难以抑制的发出闷哼似得呻吟声。   也只有在床上时,能让阿阮发出常人的声音,也只有魏悯,能听到阿阮这种甜腻的声音。   阿阮每次发出声音他都带着股新奇和羞涩,羞赧中透着紧张。   他一边因为自己发出声音惊讶,一边又觉得哑巴出声,肯定不好听,生怕坏了两个人间的兴致。   魏悯手抚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巴,“好听。”   阿阮温顺的回吻。   魏悯的手随着这个吻的加深,越发的不老实。   亵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到了阿阮的腿弯处。   魏悯撑着身子跨坐他身上,头埋在他胸前,嘴巴照顾着那两抹裸粉。   魏悯先礼后兵的亲了亲那两处安静的小东西,随后张嘴含住,唇瓣贴着他的肌肤,牙齿抵着那一圈乳晕,轻轻吮吸嗦弄,舌尖有意无意的从乳尖上滑过。   粗糙的舌头从敏感的那里滑过,带着抹入骨难挠的痒意,激的阿阮仰起脖子,手欲拒还迎的搭在魏悯的肩膀上,不知道是该推开她还是搂住她。   魏悯听着阿阮动情的声音,呼吸越发重,自己也起了反应,温热湿润的那里渴望着将阿阮纳入体内,好好的疼爱他一番。   魏悯伸手,将阿阮挂在腿弯处的亵裤一把扯掉,手往他下身摸了摸。   小阿阮害怕似得,在她手心里颤颤巍巍的抖着,甚至顶部都哭了出来,濡湿她的掌心。   魏悯手指轻握,就听见阿阮难耐的抽气声,欢愉中透着股难耐。   魏悯爱怜的放轻力道,轻车熟路的上下撸动。   魏悯跪坐在阿阮两条腿中间,就这么看着他挺立起来的那里,手上替他服务着,阿阮羞的满脸通红,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   魏悯手一用力,阿阮就想收拢双腿,可惜中间隔着她,腿怎么都闭拢不了,只能夹着她的腰。   魏悯一只手抚着阿阮白.皙的大腿,一只手握着他那里撸动,听着阿阮喘息呻吟的声音,自己把持不住的握紧他的大腿,多想就这么把他按在身里。   可大夫说了,房事上不能过于频繁,她得想让阿阮出来一次。   没一会儿,阿阮那里颤颤巍巍的抽动了一下,一股粘稠湿意沾满魏悯掌心。   趁着魏悯拿巾帕擦手的时候,阿阮用手臂遮住自己濡湿羞红的眼尾,胸膛上下起伏的喘息着。   魏悯没给他什么休息时间,回来之后,手揉着阿阮挺翘的肉臀,用自己湿润的那里在他刚释放过的地方摩挲。   耻毛摩挲带着痒意,没一会儿,阿阮刚休息过的那里就又被魏悯唤醒了,精神的抬起头,四处寻找那处温热湿润的天地。   魏悯毫不客气的将小阿阮吞进自己身体里,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有规律的律动起来。   魏悯将阿阮挡在脸上的手臂拉下来,手指顺着他的手腕往下,穿过他的五指指缝和他十指相扣按在他头顶。   嘴巴含住阿阮的唇,将他好听的声音尽数吞进下。   魏悯克制的要了两次,就放过阿阮。   起身将锅里温着的热水盛出来,给出了一身汗的阿阮擦了遍身。   等重新将人搂在怀里的时候,魏悯才亲吻着阿阮的头顶说道:“咱们还年轻,不这么急的要孩子,我也不想你这么辛苦。”   魏悯是在跟阿阮解释自己前几天不跟他做这事的原因。   阿阮心里泛着甜,温顺的点头。   魏悯是要专心考状元的,自己若是现在有了孩子,她不止要分心担心他,生活上自己身子笨重肯定也照顾不好她。   阿阮想,孩子还是不忙着要的好,一切以妻主考科举为重。   日子在魏悯每天书院和青禾村间来回跑中过得飞快,转眼间稻田里的水稻都黄了,也到了秋闱的时间。   魏悯之前跟阿阮说过,科举是逢子、卯、午和酉年举行,每三年一次,又叫乡闱。而乡闱是在秋季八月举行,只有秀才可以参加。   魏悯就是三年前考中的秀才,当时因为魏家爹爹去世才没参加乡试。   秋闱考试时间分三场,分别是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考试则在青平省省里专设的贡院里进行。   魏悯今日回书院就是看看自己的考试场次是哪场,好能提前去贡院。   从青禾村到省里来回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而考试需要每场的前一天进场,魏悯需要早做准备。   秋季本就多雨,魏悯出来时天才刚亮,丝毫看不出下雨的迹象,而等她看完考试场次从卫夫子那里出来,路上又碰到同窗多说了两句话后,雨点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魏悯站在书院门口,看雨幕中或冒雨前行,或踏上马车的人,想着自己该如何回去。   这雨来的突然,跟魏悯一样没带伞的人不计其数。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的站在房檐下,七嘴八舌的抱怨。   有骂天公不作美的,马上就乡试了,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几日。   有埋怨自己乡试场次靠前的,晚上几日,她好能多看些东西。   魏悯也不与人交谈,就站在屋檐边角处,静静的看着雨。   她今天来的时候跟阿阮说了晌午前回去,他若是等不到自己又该跑到村头等了。   雨那么大,他身子底子又差,别再冻着了。   就在魏悯想进去找卫夫子借一把伞的时候,就见身旁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魏悯一愣,微微侧头,就见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比阿阮还要矮些,才到她胸前,魏悯低头才看到他……   黎青今天出来的有些晚,他身边伺候的书童是个细心的性子,时常备着伞,今个倒是用上了。   他离老远就见书院门口堵了许多人,叽叽咋咋的挤在一起,就跟后院里管家养的那些鸭子一样,聒噪的烦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过几日就乡试一般,话里十句有八句在说这事。   黎青瞥了瞥嘴,和书童贴着门往外走。   府里的马车隔的远,门口人又多,一时间没立马看到黎青出来。书童撑着伞过去叫马车,黎青站在门侧等他。   就在这时,黎青一眼就看见与那些聒噪的人格外不一样的魏悯。身前雨幕,身后人群,她长睫微垂,长身玉立,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黎青莫名的心跳加快,偷瞥了一眼,怕被发现又赶紧垂下眼睑。   书童过来时,就见自家公子一副娇羞的模样,不由得一愣,“公子?”   黎青还没回神,“嗯?”   “该回去了,”书童指了指前面的马车,道:“马车来了。”   黎青这才猛的醒过来,看了眼马车,又看了眼一旁的魏悯,咬了咬嘴唇,跺了一下脚做出某种决定。   他一把拿过书童手中的伞,道:“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头也不回的朝一个女人走去。   所以这才出现魏悯被人拉了袖子的一幕。   魏悯低头,往后退了一步,才能看到来者的脸,问道:“有事?”   黎青紧张的握着手里的伞,没话找话的问,“你没伞啊?”   魏悯:“……”她要是带伞,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   黎青问出口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尴尬的红了脸,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我、我家里有车接我,要不这把伞就借给你吧?”   说着把伞往魏悯面前一送。   魏悯垂眸看了眼他手里的伞,没接,而是抬头顺着黎青刚才指的马车看去。   魏悯眼睛在看到马车前,先被雨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不由得怔在原地。   阿阮?   黎青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魏悯接他伞,抬头就见她在看一个方向,不由得跟着望过去,疑惑的歪了歪头。   那是谁?   魏悯见阿阮看见她后把伞檐压低遮住自己的脸,心里不由得一紧,低头看了眼身侧一脸好奇的黎青,顿时懂了。   魏悯没收黎青的伞,但还是谢过他的好意,说道:“我夫郎来接我了。”   说完朝雨中的人快步走去,阿阮余光一直偷偷看着魏悯的方向,见她淋了雨,又赶紧小跑两步迎过去,把伞遮在她的头顶。   魏悯一把将阿阮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笑着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阿阮抿了抿唇,偷偷往房檐下看了一眼,心想自己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们就有赠伞之情了……   书童等了一会儿不见公子过来,就主动找了过去,见黎青扁着嘴巴,好生可怜的模样,担忧的问道:“公子?”   黎青可怜巴巴的回头,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她都有夫郎了。”刚刚萌动的心,就这么掉在了地上的水里,浸泡的冰凉冰凉。   ————   记得看作者有话说的数字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阮:(乖巧)有部电视剧叫白蛇传   魏悯:(紧张)我没要他伞,我都说我有夫郎了   阿阮:(乖巧)你有夫郎跟你不要伞有什么关系?   魏悯:_(:зゝ∠)_(求问夫郎吃醋要怎么哄?) 第17章 别送了   阿阮在家见外面稀稀拉拉的雨点越下越大,想起妻主今日出门时没带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就带着伞去了县里。   想着自己是去接魏悯的,村头那条泥泞的小路他都觉得走出了欢喜感。   就这么紧赶慢赶的来到落羽书院,尽管门口人多,但阿阮还是一眼就找到站在屋檐边角的妻主。   阿阮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瞧见一个男子走近她,顿时阿阮准备迈出去的那只脚犹如千斤重一样,人就这么定在了原地。   看见魏悯低头跟那男子说话,阿阮来时满腔的欢喜,像是被这场秋雨一下浇灭,身心都凉嗖嗖的。   跟魏悯说话的公子,从他这个角度恰巧可以看到他低头娇羞的模样,委实可爱。   阿阮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收紧,忍不住的拿自己和他比较。   小公子年龄看着比他要小,体型均匀身上有肉,是魏悯喜欢的那种,摸着肯定不硌手。   小公子会出现在书院门口,怕是读过书的。家里定然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毕竟穷苦人家谁会送一个男子读书。   妻主若是有人支持,去京城的盘缠自然不是问题,天寒地冻的也不会吃太多苦……   几番比较,阿阮不安的发现对方哪里都比他好,他竟是一分都比不上。   这种不安惶恐感来的突然,激的阿阮一个哆嗦,顿时觉得身上更冷了,似乎所有的雨点都躲过了他手里的伞钻进了他衣服里。   正是这种感觉,让阿阮视线对上魏悯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攥紧伞柄压低伞檐,遮住一脸狼狈的自己。   妻主考科举才是正事,将来中了状元也是要做大事的人,他不该那么小气善妒……   阿阮一这么想,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他虽用伞遮住自己,眼睛余光却止不住的瞥着魏悯的方向。   妻主看见自己来找她,会不会拒绝那公子手里的伞?   阿阮还没多想,就见那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他视线里,踏着地上的雨水朝他跑过来。   阿阮心瞬间跳快了两拍,嘴角向上扬了些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迎了上去,举高手中的伞遮在她身上。   见魏悯身上衣服被雨打湿脸上头发上有水,阿阮又赶紧捏着袖子给她擦脸。   魏悯实在没想到阿阮会来找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伞,笑着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问夫子借把伞就回去呢。”   阿阮不动声色的收回给她擦脸的手,脸上若无其事,甚至带了点好奇的抬手问她:   ——跟你说话的那位男子是夫子家的公子吗?   魏悯之前就跟他说过卫夫子家的公子一年前就出嫁了,阿阮知道卫夫子对妻主好,听她说过那么一次也就记住了,所以这次是故意这么问的。   魏悯头都没回,“不是,夫子的儿子去年就出嫁了。”   阿阮见魏悯没骗他,心里松了半口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魏悯虽然没骗他,可也没跟他说那个男子是谁。   阿阮抿了抿唇,余光不经意的从书院屋檐下扫过,那公子还在那儿站着,呆呆的望着他们这边。   魏悯像是没注意到阿阮脸上的小心思一样,伸手将衣摆撩起来塞在腰带里,把伞递给阿阮,在他愣怔的目光下,半蹲在他面前,说道:“我背你回去。”   阿阮裤腿被他微微卷起,露出一小节纤细的脚踝,脚上踩着木屐,十根圆润白.皙的脚趾头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因为冻脚还泛着红。   阿阮刚才心里还在想些别的有的没的,如今垂眸看着眼前魏悯的后背,顿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笑着俯身趴在魏悯背上,手里把伞拿好,将两人一起遮住。   魏悯背着阿阮走了一会儿,直到离书院有一段距离之后,才说道:“刚才那个要送我伞的公子——”她停了停,故意吊阿阮胃口。   阿阮像只看见饵的鱼一样,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立马欢快的过来咬钩。   阿阮头歪在魏悯肩膀上,等着她说下半句。   魏悯声音闷笑,不知道是笑阿阮,还是笑那位公子,“他一直低着头……”   她道:“我只能看到他的头顶,都没看见脸。”   魏悯带笑的声音幽幽响起,阿阮先是一愣,随后也抿唇笑了,手指虚攥成拳,玩儿似的轻轻捶了下魏悯的肩膀。   妻主怎么这么恶劣,变着法的笑人家公子矮。   怪不得刚才没解释,恐怕是被人听见,伤了公子的自尊。   既然都没看见脸,那自然是没看见公子脸上的那抹娇羞。阿阮想到这儿,一颗心是彻底放在了肚子里。   魏悯考试的场次靠前,属于八月九日的第一场。   回到家后,阿阮就开始给魏悯收拾行李。   去省里路上来回脚程加上乡试的那三天,恐怕这一去就是十天左右。这还是算的晴天,若是碰到今日这种阴雨天,路上耽误一两日,她恐怕得小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去的盘缠,阿阮已经准备好了,仔细的缝在魏悯内衫的口袋里,隔着外衫能安全些。   阿阮辛辛苦苦点灯熬油做了小半年的刺绣,才给魏悯攒了一笔乡试钱。等过几天稻子收了,卖的钱就留给她上京赶考。   魏悯自从在家里住了之后,就不许阿阮晚上碰针线,怕他熬坏了眼睛,老了之后看不清东西。   这次一去小半个月,魏悯走之前还是又叮嘱了阿阮一遍,不许他晚上刺绣。   如今已是七月二十了,赶考宁愿去早也绝不能晚去,魏悯明个就该走了。   晚上魏怜将魏悯和阿阮喊来自个家里,和孙氏做了些菜,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魏怜不放心魏悯一个人去,本想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她过去,盘缠虽然不多,但她可以过的苦点,路上多多少少能照顾着魏悯。   对于她的想法,魏悯却不同意。   如今魏家就她们两个女人,家里不能没人照顾。再说田里的水稻过两日天气一晴就该收了,随后紧接着的就是再播种插秧,她俩要是都不在,难不成指望家里的三个男子干完这些粗活?   魏悯不在家,阿阮还指望魏怜照看呢,她说什么都不同意两人一起去。   魏悯的想法更现实,也更合理,最后魏怜只能妥协。   明天魏悯起早赶路,魏怜送她去县里,两人都没喝酒。   饭后魏悯和阿阮就回了家。魏悯在家住了这么久,如今突然要半个月见不着人,阿阮心里有些舍不得。   分别在即,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做那种事情的兴致。   魏悯手臂搭在阿阮的腰上,手掌不带一丝情.欲的摸着他的后腰,细细叮嘱着,“柜子里的糕点别给我留着,你再不吃就该坏了。篮子里的鸡蛋还剩十来个,你记得一天吃一个,回来我会数的。还有你过两天月事就该来了,到时候少碰点凉水……”   魏悯絮絮叨叨的说,阿阮安安静静的听,两人就像调换过来一样,仿佛要出门的是阿阮,而魏悯则是个操不完心的夫郎,总觉得这件事不说他就不知道注意,总恨不得把他别太裤腰带上带着才放心。   魏悯其实不是个啰嗦的人,话平时也没那么多。   阿阮眼睛湿润,不动声色的低头,用拇指蹭去眼尾的泪。   阿阮知道魏悯是不放心自己,担心他又跟上次发烧时一样,所以她说,他就听着,也不伸手打断她。   阿阮是在魏悯的叮嘱声中睡着的。她声音越说越小,语气越来越轻,仿佛在故意哄他入睡一样。   阿阮早上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的伸手往身旁摸了摸,床边已经空了。他吓的睁开眼,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醒这么早?”魏悯正在穿衣服,听见动静回头看他。   阿阮看她还没走就松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也起来了。   抬手对她比划:   ——我给你做早饭。   魏悯见阿阮利落的穿衣下床,就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给她做饭了,索性也不劝他再睡会儿,而是跟在他后面出了里屋。   两人并排坐在灶前烤火,魏悯和平时一样,时而扭头跟阿阮聊两句日常琐事,时而逗他两句,看起来丝毫不像马上就要离家考乡试的人。   早饭后,魏怜和孙氏过来。   阿阮手里提着行李,跟着魏悯走到村口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魏悯笑,朝他伸手,“就送到这里吧。”   阿阮手攥着包袱,抿了抿唇。   魏悯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一只手拿他手里的行李,说道:“我十几天后就回来了,比之前在书院时还要提前半个月呢,别担心,你待会儿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阿阮松开手,知道她说的有理,可就觉得这两者不一样。她虽然这次就去半个月,但阿阮却觉得,这半个月比在书院里住的那一个月都要长。   魏悯将包袱挎在肩上,跟魏怜一起走了一段距离后往后回了一次头,见阿阮还站在那儿没动,就朝他摆手,示意他回去吧,别再看了。   阿阮心中不舍,直到再也看不见人了,才跟着孙氏回家。   魏怜也没把魏悯送多远,到了分别之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格外认真的说道:“尽力就好,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阿阮还在家里等你,考完记得早点回来。”   魏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头笑道:“我知道。”   说完,便踏上官道,往省里去了。   这条路,踏上的考生无数,但却不是每一个都会回来的。有些人考完自知结果不行,觉得没脸回家,索性就远走他乡。也有些人考的不错,在省里被人看中留在了那里做个上门妻主,享受荣华富贵……   这些,并不是都没有的。   魏怜刚才就是担心魏悯年纪轻抵不过诱惑,才叮嘱了一句。   魏悯觉得自己与那些人都不同,不是她才高八斗,也不是她意志坚定,而是她有自己考科举的原因。   她只是希望自家夫郎为她点的灯熬的油没白费,自己不必再为了让他吃几口肉累到惹他心疼流泪,他也不用会过的留着她买的糕点舍不得吃……   她只是希望自己出人头地,能让他的日子过得好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魏悯跟众人说自己当年的事   ……   魏悯:我那时候就想着考上状元,能——   某官:(插嘴)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某官:(插嘴)能多纳几房美人?   某官:(拍马屁)魏相是这种人吗?肯定是为了江山社稷更好!   魏悯:……其实就是为了能吃上肉   某官们:……(干笑)呵呵呵呵,魏相好接地气 第18章 挑唆   从青禾村到省城,魏悯走了大概五六日,路上因为下雨才多耽误了两天。的亏来时阿阮给她做了双合脚的鞋子,这一路走来才能不磨脚。   路上的辛苦自然不必多提,来到省城之后,日子已经是八月初六。   八月初九的那场乡试要提前一天,也就是八月初八就要入场。魏悯算着时间,就在客栈租住了一天两夜。   等八月初八那天,魏悯提着包袱进入贡院。   乡试由朝廷选派翰林、内阁学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主持乡试。   主持考试的正副主考官们会在初六那日入闱,先举行入帘上马宴,凡内外帘官都要赴宴。宴毕,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之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与闻他事,以防舞弊。   同时贡院里的监考很严,考生进入贡院时,要进行严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夹带”。   贡院在最外边的一道“龙门”处设有专门搜查衣物包袱的官员,两边站着持刀的兵役,考生需要排队挨个检查后才能放行进入。   魏悯到了之后,先排的队,等轮到她了,就把手里的包袱和考牌一同递过去。随后一个个头微矮的女人走过来搜查她身上的衣物。   官员检查完包袱后,又递还给魏悯,摆手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魏悯被领路的兵役带到考棚。   考棚又叫“号房”,是一间一间的,专供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吃饭和住宿。科举考试是考生每人一个单间。   当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锁门。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这个“号房”内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才行。   魏悯进来后,打量了一下里面。这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姑且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若是等到晚上睡觉,可以将两块板拼在一起当张床凑合一下。   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因此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蜡烛则用来照明。   魏悯昨个倒是买了些干粮放在包袱里,吃的不用担心。反正五天时间,凑合一下也就过去了。   乡试一共考三天,一天考一场。第一场是问答的大经义,只要通晓明彻《论语》《孟子》即可。第二场诗赋考的是声韵格律修辞对仗。第三场是议论文。   魏悯住在狭窄的号舍里,拿到卷子后只顾一心答题,倒也慢慢忽略了身边的环境。   ……   魏悯走后大概没几日天就晴了,地里成熟的稻子经阳光一晒,越发显得金灿灿。   魏悯成亲后和魏怜分家,得到了属于她的那块地。如今稻子熟了,魏悯又不在家,这种收稻子的活就落在了阿阮的肩膀上。   本来魏怜计划的很好,两家麦子都由她来收。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孙氏下地弯腰割稻的时候,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就头朝下栽在地里。   魏怜吓的不行,赶紧将人抱回去。请来大夫一看,原来是有了身孕。   两个人成亲已经六年,这是除了魏洛外的第二个孩子。   魏怜夫妻两人之前误会解除之后,日子就一直过得浓情蜜意,有孩子也不属于意料之外。   孙氏本来还能下地帮忙割稻,如今他怀了孩子,这弯腰的活自然干不得了。   两家人的活要是都落在魏怜一个人身上倒是有些重了,何况秋季多雨,这稻子可拖不得。   阿阮稍微思索就做出决定,他让魏怜先收她自家的,这地里的由他自己来收。   稻子卖的钱可是要留给妻主上京赶考的,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阿阮这人看着脾气温顺,其实不然,他若是认定了一件事,那就倔的跟头驴一样,好坏不听。   魏怜没有办法,只能先抓紧收完自家稻子再来帮阿阮。   大家地连着地,男女都有,也没那些避讳。邻里下地割稻时瞧见阿阮,都笑着打趣他,“魏秀才是怎么舍得让你下地的?”   阿阮知道他们看不懂手语,也不抬手比划,听见他们说自己,低头一笑就过去了,也不当回事。   男子们聚在一起,哪怕中间隔着一块地都不影响他们聊家常闲话。这家夫郎说一句,那家夫郎搭个腔,聊的好生热闹。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那么一句,这话题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扯到阿阮身上。   “阿阮呀,魏秀才这一去得多久啊?”   说话的是村里的王氏,魏悯似乎不怎么喜欢他,平时见面也很少让阿阮跟他打招呼。   可今个阿阮听见他指名道姓,就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抬手比了个十五。   王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拉的老长,“那是挺久的呀。”   见阿阮闷头干活也不说话,王氏瞥了瞥嘴,看着是在跟旁边地里的男子说话,其实是故意说给阿阮听,“这女人呀,一旦飞黄腾达了,谁还记得家里的黄脸夫郎?你在家为她累死累活,她在外面指不定左拥右抱呢。”   他半掐着腰,扭头看阿阮,语气带着心疼叹息,“在青禾村里挨个数,哪个人家的夫郎有咱们阿阮这么贤惠,这魏秀才将来若是赶始乱终弃我定然第一个饶不了她!”   王氏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仿佛真会发生一样。   阿阮听了却只是笑笑,手上割稻的活儿不停,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王氏眼珠子一转,又说道:“阿阮你有没有听说过邻村的张秀才?”   他只是这么一问,根本不在意阿阮的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这邻村的张秀才是个头脑聪明的,进了省城一下子就考中了举人。   她脸皮长得好,当时就被城里的有钱人家少爷看中,当了个上门妻主,从此平步青云再也没回来过。”   王氏说到这里啐了一口,冷笑道:“张秀才倒插门倒是能吃香的喝辣的了,苦就苦了她家里的原配夫郎。   为了给张秀才筹够盘缠,那夫郎点灯熬油给人补衣服熬坏了一双眼,家里但凡有些好东西的,都留给了他妻主。”   “可结果呢?”王氏说话时语气总是抑扬顿挫,阿阮明知道他说的话里十分至少掺杂着三分的虚假四分的夸张,可还是忍不住听他说,“他那妻主一去省城,从此了无音讯。   村里人都知道他妻主另娶了别人,就他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可怜那傻夫郎还日夜苦等他妻主功成名就后回来接他。”   王氏摇头咋舌,“可怜呐可怜呐。”   “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有了金钱美人,原配就是那破鞋,说扔就扔。你说男人何必一心一意的围着女人转呢?对自己好点不行吗?”   王氏瞥阿阮拿着镰刀的手,说道:“你妻主的手是拿笔的,上面一个茧子都没有,而你这双手为了她布满了老茧,可又有什么用?   一旦她摸你的手时,心里一边感激着你为她的付出,一边又嫌弃你的手不如别的男子的柔若无骨满手细腻,慢慢的她心里就对你生了嫌弃之心,到最后哪里还会记得你这手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呢?”   王氏见阿阮被他说的一愣,乘胜追击接着劝道:“我说阿阮啊,别那么傻。哥哥是看你我都是男子,不容易,这才对你多说两句。你对你妻主百般好,她若是一去不回,你就成了咱们村那个日夜等候的‘张夫郎’了。”   王氏还想再多说两句,恰好余光瞥见不远处孙氏的身影,立马嘴一闭不说话了。   孙氏走近后,见阿阮模样愣怔,脸色有些难看,眼睛刀子似得刮着一旁的王氏,冷笑道:“王哥是不是对我们阿阮说了什么话?”   王氏呵呵干笑,“我能跟他说什么?就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孙氏脸上似笑非笑,手接过阿阮手上的镰刀,瞥着上面锋利的刀刃意有所指的对王氏说道:“王哥有没有听说过有种刀,专割长舌夫的舌头?”   王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不乐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氏牵着阿阮离开,回头看了一眼王氏,“我什么意思你清楚,若是下次我再听到你说什么挑拨的话,别怪我撕了你。”   王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等孙氏和阿阮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掐着腰嚷道:“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让我说啦?有本事咱们就走着看,看你妻家的妹妹可是个好东西!”   孙氏也懒得理身后的声音,他是来喊阿阮回去吃饭的,如今见他不知道听张氏说了什么,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就说道:“他的话你也信?”   想起王氏的嘴脸和平日里的作风,孙氏嗤笑,跟阿阮说道:“你不常出门,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那王氏的妻主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以前还收敛点,后来在县里看中一个小倌,就带着那人直接跑了,留下王氏从县里骂到村里,从那开始他见着感情好的小两口,总忍不住提拔两句,教唆夫郎跟妻主闹矛盾,两人闹掰了他更高兴。”   阿阮听孙氏这么说,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王氏是故意跟他说这些话的,可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将来若是妻主考中状元做了大官,四处吃饭的时候身边需要带着夫郎,别人家的夫郎都是贵公子出身,容貌保养的宛如十七八岁,只有他是个村夫,手糙脸黄……   阿阮一想到别人会因为自己嘲笑魏悯,就难受的喘不上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以后   魏悯:这是我夫郎   众人:阮氏真是貌美如花,天人之资,魏相真是有福气,娶了个这么好看的夫郎balabalabala……   魏悯一脸满足,阿阮听的捂脸(/▽╲)   今天写的科举,借鉴了唐宋元明清(都有)的科举制度,大家别当真啊,看看也就算了,咱们不考据(*  ̄3)(ε ̄ *) 第19章 我回来了   一连难得几个晴天,阿阮一个人闷头将地里的稻子都割了,消瘦单薄的肩膀挑起稻穗时丝毫不让女人。   挑起扁担时,阿阮一张脸憋的通红,弯腰低头,硬是咬牙往前挪。这其中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晚上回家看着肩膀上的红肿,也只能自己揉。   阿阮累极时,看着满地捆扎好的稻堆,委屈崩溃的想坐在地上哭,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埋怨之意。   别人地里都是女人干活,就他家里,是他一个男人忙里忙外。   旁边地里的王氏还总没有眼力劲的来找他说话,阿阮一听他说话心里就不舒坦,憋的胸口喘不上气。   偏偏他还没办法张嘴讽刺反击回去。   今日天气格外的热,阿阮忙活大半天了,心里也有些烦躁。   王氏不知道从哪里溜达一圈回来,瞥见阿阮还在挑稻穗,想起那天孙氏的嘴脸,就觉得心里有口气没出。   “哎呦,”王氏夸张的嚷着,“今个八月十几来着?哦,都八月十四了,明个可就是八月十五,这魏秀才怎得还没回来?莫不是真跟那张秀才一样留在省城里了?”   阿阮背对着王氏不理他,连个虚伪的好脸色都懒得摆。   王氏偏偏不依不饶,话里话外的说魏悯高中举人不要他了。   阿阮听够了,转头狠狠的瞪了王氏一眼,将手里的扁担“啪”的一声摔在他面前,意思很明显。   ——你再说试试?   王氏被他唬了一跳,见阿阮板着张脸,汗湿的头发凌乱的散着,又看了眼地上的扁担,心里怕这软兔子真张嘴咬人,不由讪讪的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好坏话不听,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为你好了”。   等王氏走了之后,阿阮才弯腰捡起地上的扁担。   王氏这个人欺软怕硬,见他是个哑巴,觉得他好欺负就总来惹他。如今见他稍微强硬一点,乖乖的夹着尾巴走了。   这种人,怪不得妻主不喜欢他,也不让自己与他打招呼。   想起魏悯,联想她不愿意让自己接触王氏的原因,阿阮心里某处不可抑制的柔软了下来。   再看着满地的稻穗堆,阿阮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之前心中这两天生出的怨闷之气像是被人偷偷戳了个小洞,所有的气都噗嗤噗嗤的跑完了。   这两天他心里不舒坦,一半是因为累极了,另一半怕是因为中秋要到了,而魏悯还没回来,再加上王氏总在耳边念叨魏悯不要他了,这才觉得委屈,心里生出埋怨之气。   阿阮抬手将额头上的汗抹掉,将稻穗绑好挂在扁担两头,低头咬牙将扁担抵着脖子后面压在肩膀上,双手扶着两旁的扁担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女人挑扁担,有些是挑单肩的,因为挑双肩容易伤脖子。但阿阮到底是个男子,力气比不上女人,挑单肩会压的他身子往一边斜,所以他都是咬牙挑双肩。   这样的后果就是回到家里之后,累到连脖子都不想扭。   阿阮挑完的稻穗堆,由魏怜忙完后拉着板车过来送到家门口的空地上,等明日再打稻脱壳。   忙活完之后天也晚了,孙氏要留阿阮吃饭,但阿阮累了一天,除了渴之外是一点也不饿。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阿阮点亮烛台,往锅里兑了两勺子水,点了把柴火扔进去,确认不会有火星子掉出来之后,阿阮撑不住的想回里屋躺一会儿,等水热了再起来洗澡。   他这一睡,就忘了时辰,等再醒的时候,是听见了敲门声。   阿阮眼皮黏在一起,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瞥了眼床头的烛台,望着那摇曳的烛光,眼里困的直流泪,闭了闭眼睛又忍不住的睡着了。   门外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重,扰的阿阮睡不踏实。他挣扎着动了动,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微微动了动脖子都觉得困难。   这么晚了会是谁?   阿阮吃力的坐起身,伸手揉了把脖颈,趿拉着鞋出去了。   路过堂屋时,瞥见灶台里的柴火不知道时候已经烧完了,锅底连火星子都没有。   看来自己这一躺躺的有些久。   家里没女人,阿阮不敢轻易开门,只拉开堂屋的门,站在院子里听外面的动静。   刚踏出门槛,阿阮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立马跑过去开门。   乡试考试需要考完的后一日才能出场,魏悯从十二号出来那天起,几乎就是日夜赶路,生怕路上耽误点时间赶不上八月十五回来。   今天还没走到县里天就黑了,魏悯想着阿阮,索性赶了夜路,踏着月色回来。   她本以为阿阮都睡了,再看看门口高高的稻堆,就猜到他这段时间怕是累的够呛。   魏悯都准备裹件衣服在门口的稻堆上窝一宿,让他好好睡觉。可走到家门口,就从门缝里看见屋里还有光。   大半夜的阿阮怎么还没睡?   魏悯心里放心不下,这才敲门。   站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又喊了几声阿阮,魏悯都打算他要是再没回应自己就翻墙进去的时候,堂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桌子上的烛光瞬间从屋里铺撒到院子的地上。   魏悯看见光更亮了,赶紧又喊了声,“阿阮。”   她知道阿阮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比较谨慎,正准备再喊两声,让他知道敲门的人的确是自己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他跑过来时,鞋子趿拉地的响声。   魏悯一愣,再回神时阿阮已经打开门站在她面前了。   魏悯见阿阮眼里的欣喜怎么都藏不住,顿时内心一片柔软,再看他眉眼间的疲惫和到这个时辰还穿在身上的衣服,心又揪疼起来。   张开胳膊将人搂在怀里,魏悯侧头亲了亲阿阮的头发,柔声道:“我回来了。”回来陪你过十五。 第20章 生不出孩子   听着这句“我回来了”,阿阮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一扫脸上多日的疲惫。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魏悯的后背,示意她松手进来。   魏悯松开后,阿阮眼睛望着她,关心的抬手问道:   ——吃饭了吗?饿不饿啊?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说”完接过魏悯肩膀上的包袱,转身将门锁上,伸手拉着她往屋里走。   魏悯晚上没吃饭,现在的确是有些饿了。   阿阮随手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又弯腰将趿拉着的鞋提上,洗了手后就去把锅里的热水盛出来。   ——先洗个热水澡?   阿阮跟魏悯指了指木桶里冒着热气的水。   魏悯刚坐下喝了口水,闻言抬头看了眼阿阮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一旁的热水,放下碗问他,“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   没等阿阮说话,魏悯就站起来,牵着阿阮往里屋走,边走边问,“我回来之前你是不是锅里点着火就去睡觉了,一直睡到我敲门才醒?”   魏悯虽然是在问他,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阿阮吃惊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侧的妻主。   瞧着他这幅模样,魏悯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叹了口气,解释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身上的衣服没换,锅里还烧着热水……而且你刚才开门时,我看见你睡眼惺忪,就猜到你怕是刚醒。”   把人拉到床边,魏悯抬手按着阿阮的肩膀,将人按在床上坐着。   阿阮屁股一沾上床沿,整个人就显得局促起来,手不安的绞着衣角,白.皙的脸蛋在烛光下慢慢变红,眼神略带羞涩,欲言又止的看着魏悯。   ——刚、刚回来就要做那事吗?   他还没洗澡呢,而且肩膀脖子又酸又疼……   就算是要睡觉,那也、也得先个澡啊。   魏悯没注意阿阮纠结的神色,只顾着蹲下来,伸手把他的鞋子脱掉,说道:“我去弄水给你泡泡脚,今天太晚了,澡明个再洗吧。”   阿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曲解了妻主的意思,顿时闹个大红脸。   不过,阿阮还是拉住魏悯的手,阻止她的动作,抬手比划道:   ——我先给你做饭吃,待会儿再洗脚。   魏悯直接将阿阮比划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不容反抗的打断他的“话”,说道:“水再放一会儿就该凉了,你先歇着泡泡脚解解乏,我待会儿去做面疙瘩汤,咱们俩都吃点再睡。”   阿阮虽然被打断了“话”,但心里却是一片柔和。温顺的点头,目送着魏悯出去,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握在一起,被魏悯牵过的那只手无意识的放在另一只的掌心里,像是想留住刚才的那抹带着强势的温度。   魏悯端着水进来,拉过床尾的矮凳坐在阿阮脚边,托着他的两只脚放在水里。   魏悯低头双手搓着阿阮的脚,力道适中的给他按摩着,柔声说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阿阮眼眶有些红,吸着鼻子摇了摇头。   盆里的水还热着,魏悯把阿阮的脚放在里面泡着,擦干手上的水,笑着抬头问他,“还有哪里累?我给你揉揉。”   阿阮手指绞了绞,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满脸委屈。   ——可酸了。   阿阮侧身坐在床沿上,魏悯站在他背后。轻轻扯开他的衣衫,垂眸就看见他脖子处的青紫长痕。   魏悯眉头皱的死紧,手上动作不自觉的放轻,下意识的又往他肩膀处看了看。   果然,本就消瘦单薄的两只肩膀上,布满被扁担压过后的青紫痕迹,光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   魏悯指尖轻触阿阮肩膀,她一碰,阿阮就是一个瑟缩。   魏悯沉默着收回手,指尖蜷缩,手指收拢成拳。她胸口堵的厉害,弯腰从后背环住阿阮,脸埋在他脖颈处,缓缓吐出一口气。   “让你吃苦了。”   半响儿后魏悯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阿阮垂眸,眼睑轻颤,眼底一片柔和,他抿唇轻笑,转过身,伸手环住魏悯的腰,脸埋在她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你回来就好。   她不在,阿阮就觉得辛苦委屈,可只要一看见她,他又觉得之前的那些活也不是那么累了。   魏悯让阿阮坐在被窝里,自己出去做饭。   魏悯刚才进屋前在锅里烧了热水,如今水开了,随意做了点面疙瘩汤。她见篮子里面还剩几个鸡蛋,就摸出一个给阿阮下了个荷包蛋。   一碗简单的面疙瘩,两个人坐在床上吃的满足热乎。   饭后,魏悯半靠在床上,阿阮仰面躺在她怀里,身上的中衣带子松松系着,衣襟半敞,褪到手肘处,堪堪遮住胸前风光。   魏悯离开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两人也没能亲热过。   如今阿阮这种放松的姿势躺在她怀里,衣衫又褪去一半,本是撩人心火的场景,但魏悯一垂眸看见他身上本来细腻白.皙的皮肉如今变成一片青紫红肿,顿时所有的心火都化为了满腔的心疼。   魏悯往手心里倒了药酒,力道适中的在阿阮脖子和肩膀处推揉按摩。   阿阮本来是准备听魏悯说她去省城乡试时遇到的事情,但这些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如今魏悯一回来,他身心放松的躺她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魏悯涂完药酒之后,低头在阿阮额头上怜惜的吻了一下。   魏怜第二天在稻堆前看见魏悯,先是一惊再是一喜,惊的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喜的是她赶在今天回来了。   魏悯没说乡试考的如何,魏怜也就没多问,两姐妹一起把收上来的稻穗脱壳,然后拉到县里去卖。   本朝赋税不重,再加上魏悯作为秀才免税,所以魏家收上来的稻子可以拉去卖钱。   正值八月十五,魏怜和魏悯两人在集市上买了菜,又打了几斤酒这才回去过节。而阿阮和孙氏则是留在家里做饭。   过完八月十五,田里的水稻又该插秧了。   如今魏悯在家,什么活几乎都是她揽过来做,留着阿阮在家里休息。   阿阮突然这么闲下来倒是有点不习惯,好在孙氏有孕,没事可以到他那里坐一会儿。   魏洛对于孙氏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稀罕,经常摸着他还未显怀的肚子说话。   魏洛今日离老远就看见阿阮过来了,赶紧一路小跑的迎过来,两只手拉住他的手亲亲热热的把他往家里领,仰着头,弯着眼睛跟他分享一件高兴的事道:“小姨夫你不知道,妹妹跟我说话了哦。”   他说的一脸认真,引得阿阮十分好奇。   孙氏坐在门口缝衣服,听见儿子跟阿阮说的话,顿时笑着摇头。   他抬手招呼阿阮坐下,解释道:“肚子都没显怀,怎么可能会说话。不过是那天阿洛手放在我肚子上时我恰好饿了,他听见我肚子里有响声,愣是认定那是妹妹在跟他说话,不管我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阿阮闻言顿时笑了,抬手点了点魏洛的鼻尖。   魏洛不满的嘟起嘴巴,哼唧道:“分明是妹妹在说话。”   魏洛见爹爹和阿阮都笑他,气的跺了下脚,决定不理他们,转头跑去别的地方玩儿了。   阳光正好,孙氏和阿阮坐在门口闲聊。   说到肚子里的孩子,孙氏犹豫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的瞥过阿阮扁平的肚子,语气斟酌着问道:“你和阿悯不考虑要个孩子吗?”   阿阮闻言一愣,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肚子,笑着摇了摇头。   阿阮知道孙氏怕他不高兴,话说的含蓄。   村里今年成亲的小两口,夫郎多数都有了身孕,因此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成亲都大半年了,肚子却到现在都有没动静,怕是个不会下蛋的。   这些话阿阮只要出门就能听见,也不知道妻主听到没有。   妻主之前说不忙着要孩子,所以阿阮听到这种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孙氏见阿阮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愣神,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见他抬头看自己,不由得开口宽慰道:“孩子要讲究缘分的,强求不来。再说你和阿悯还年轻,晚个两年也没事。你看我不是过了六年才又有的身孕吗,别担心。”   阿阮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担心,抬手跟孙氏比划道:   ——妻主也说晚两年再要,她得考科举,家里就我一个人,说不想我太累。   因着阿阮不会说话,魏家的人多多少少的都跟人学了手语。   阿阮若是动作比划的慢,正常交流是没问题的,若是他一着急比划的快,那就只有魏悯能看懂了。   知道两人不怀孕是魏悯的意思,孙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又和阿阮聊起了别的。   ……   魏悯插完秧和魏怜一起回家,路上碰到同村人,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听说你夫郎有了?”那人笑着跟魏怜道:“看来明年能抱个大胖闺女了。”   魏怜对于孙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倒是没那么在意,就说道:“也不一定是个闺女,要是儿子我也喜欢。”   那人跟魏怜聊起这个,瞥见一旁的魏悯,顺带着说她,“魏二呀,你可得抓把劲,尽量明年也能抱一个孩子。”   说话的这人年龄算是两人的长辈了,魏悯没说什么反驳的,就笑笑,“不急,我和阿阮还年轻,暂时不想要。”   那人听她这么说,呵呵笑着,“读书人就是跟咱们不一样。”   魏悯听她话里的语气带着嘲讽,但好脾气的垂眸没反驳。   让人以为是她不想生孩子,总比让人在背后议论是阿阮生不出孩子的好。   既然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那不如改变他们嘴里议论的人。   魏悯这个法子倒是有效,至少阿阮偶尔再听到村里人说闲话时,听到的都是对他的怜惜同情,倒是没人再说他生不出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村里人:这魏悯读书读傻了,连孩子都不要,呵,读书人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倒是可怜她夫郎了   阿阮:?(黑人问号脸)   魏悯:我可怜的夫郎,快到我怀里让我好好疼疼(坏笑)   阿阮:……_(:зゝ∠)_ 第21章 放榜   乡试放榜时恰逢金桂飘香,故称之为桂榜。凡是考中的学子称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   魏悯正好就是这届的解元。   ……   桂榜就贴在县衙门口的公告栏处,从衙役将榜单贴上去的那一刻起,就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魏怜一大早就来了县里等放榜,魏悯从省里回来后很少提起乡试的事儿,她怕妹妹考的不好,在她面前时说这事时会触到她心里的痛,所以也很少问。   魏怜虽然嘴上不问,但心里还是惦记着的。这不,天还没亮她就从家里出发了。   深秋的早上还是冷的,魏怜裹紧身上的衣服,抱着胳膊蹲在公告拦旁边等着。同她蹲在一处的人不少,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厮下人。   这地方来的越早蹲的位置越好,到时候放榜时就能看的更清楚。   魏怜来的早,占据一个好视野。一个来晚一步的小厮,挠着头跟她商量,“我花钱买你这个位置怎么样?”   魏怜摆手,“不行,我妹妹今年也参加了乡试,这位置不卖。”   一会儿人来多了,人挤人,站在的位置不好,稍微不注意就能被人挤出去。   虽说这榜单就挂在公告栏上哪儿都不会去,可第一眼就能看到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   时辰到了之后,一旁县衙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腰间挎着刀的衙役提着一张杏黄榜单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挎刀的衙役。   这榜单是昨日从上面送来的,今天必须挂上。   “让开让开,放榜了。”两个衙役粗声粗气的嚷着,伸手拨开挡路的人群,开出一条路,护着中间的人进去。   杏黄色的榜单贴在公告栏处,上面是一排排黑色的名字,而考中第一的解元,位居众人之首,名字用的是独一无二的赤色。   魏怜眼睛紧紧盯着榜首上那两个赤字,上面的名字,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手虚空指着那两个字,再三确认后,魏怜才压下自己发颤的右手。   魏悯,考中了解元!   那一刻耳边别人或悲或喜的声音魏怜全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自己满心的喜悦。   她一向沉稳惯了,得知魏悯中了解元后,既没像榜上有名的那些人一样蹦起来,也没有跟周围人相拥庆祝诉说,而是一个人默默的从人群里挤出来。   魏悯今个也来了县里,不过她没像魏怜来的这么早,她到的时候,公告栏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魏悯索性也不往里挤,而是站在外面往人群里看。姐夫早上过来说姐姐一大早就来了县里,也不知道挤进去没有。   “阿悯。”魏怜先一步看见魏悯,走过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手在她肩头重重握了下,才说道:“走,去菜市,咱们今天买点好菜回去。”   魏悯见一向沉稳的姐姐如今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就大概猜出来自己的名次了,“是解元?”   魏怜重重点头,手往怀里摸索,掏出些许铜板,说道:“待会儿买点酒回去,娘知道你中了解元,定会高兴的。”   老两口从牙缝里抠钱供魏悯读书,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考中了举人,就代表魏悯哪怕将来会试考不中,以后也是能够做个小官的,至少她不用跟自己一样一辈子只能种地,靠老天爷脸色吃饭了。   魏悯今个出门时,阿阮也往她怀里塞了些钱。如今两人把钱凑在一起,买了酒菜回去。   吃饭之前,魏怜带着魏悯提了壶酒去魏母的坟前磕头敬了一杯。   魏悯考中举人的事情传的很快。   有村里人在县里公告栏上看到魏悯得了解元,回来后往村里一说,不到晚上,这事连周围的村都知道了。   一时间,魏悯家的门槛几乎要被人踏平。   周围邻里一改往日语气里的讥讽,开始一味的夸赞起来。   这个说“我就知道魏二是个有能耐的,你看,这不就中了解元。”   那个说“我早上起来看天边的红光跟往日里不同,就觉得今个咱村里得有贵人出现,果不其然,魏悯中了解元,这以后就是官大人了,可不就是贵人嘛。”   众人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越来越邪乎,仿佛魏悯能考中这个解元,多多少少都跟他们沾着边似得。   阿阮不能说话,一向也不爱跟这些人打交道。可如今家里突然涌进来这么些人,都拉着他亲亲热热的聊着,弄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抿唇笑着。   那些人也不在乎他的反应,只顾着说自己的话。   魏怜抬手按住想动的魏悯,冲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要是赶他们出去,坏了他们的兴致,日.后指不定会把你说成什么样。”   以后魏悯若是想做官,上峰派人来村里问她为人如何时,这些人的话,多少还是占些分量的。   魏悯脸色发黑,目光扫过屋里,看着不得不跟这些人陪着笑的阿阮,胸中憋着一股郁气,同时从心底暗处滋生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期望,这种期望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就激动的四肢百骸为之发颤。   等村里的人依依不舍的离开后,魏悯见阿阮脸上还带着笑,就抬手摸了摸他扯了一下午的嘴角,心疼的说道:“那些人都走了,别难为自己再笑了。”   阿阮轻轻摇头,抬手比划道:   ——我是真的高兴。   阿阮眼里盛着的欢喜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魏悯垂眸,忍不住将阿阮搂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轻声说道:“阿阮,你明天陪我去鹿鸣宴吧。”   乡试放榜后,巡抚会主持一场鹿鸣宴,邀请所有中榜人前往,席间同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县里为鼓励学子们奋发努力,县令说过作为榜首的解元,赏三两银子。   对于穷“秀才”魏悯来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魏悯知道这个是可以带家属过去的,她想让阿阮陪她一同去领银子。宴会后,她带着他去扯身新衣服,再给他买个簪子。   阿阮嫁给自己这么久了,她还没给他添过什么首饰呢。   魏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期望,声音低低柔柔的在阿阮耳边说着。阿阮顿时软了半边身子,没骨气的点头同意了。   第二日,阿阮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第一次和魏悯见面时穿的那件天青色衣袍。这还是张氏那时嫌弃他衣服太旧,从自己不穿的衣服里挑出来给他的呢。   阿阮就这么一件能拿的出手的衣服,平时放在柜子里没舍得穿,今个是要陪魏悯去鹿鸣宴,才拿出来的。   魏悯早上见阿阮换了这件衣服,顿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就觉得眼前的这人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子,眼睑轻垂,静静站着,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阿阮回头看魏悯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莫名觉得有些羞涩。被她用火热的视线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阿阮刚洗完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阿阮轻咳一声,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抬手将脸颊一侧垂落的碎发挽回耳后,将饭给她端上来。   魏悯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米粥,垂下眼睑笑了。初见时的仙子,如今已经嫁给了她,也为她添了抹人间的烟火气。   两人收拾妥当,锁门一同去县里。   离村头还有一段距离时,就看见一户人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人群里面传来男人尖声谩骂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   什么荡.夫偷人,什么不要脸勾女人……听了几句,就能大概猜出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阿阮侧头跟魏悯对视了一眼,魏悯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去凑这个热闹。   两人正准备就这么出村时,也不知道是谁回头看见了他们,高声喊了句,“魏解元!”   众人回头,魏悯和阿阮顿时走不了了。   围观的人一散开,阿阮就看见被围在人群里的人。   里面的人恰好是阿阮认识的,倒是不面生。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嘴欠的王氏。   可今个王氏不是骂人的那个,而是被骂的。   他像是被人从屋里拖了出来,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身上的衣服可能因为穿的急,带子都没系好,拧巴的缠在身上,脚上的鞋子就趿拉着一只,另一只光着站在地上。   王氏面前掐腰骂人的那个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跟王氏一样没穿好衣服的女人。   那男子看见魏悯来了,顿时像看见官大人一样,双手一抬往大腿上一拍,哭诉道:“这日子没法过了,魏解元你可得替我评评理啊。”   阿阮顿时明白魏悯刚才想悄无声息直接走过去的原因了。   魏悯只是个解元,又不是县令,一点也不想问这种事,甚至连看都不想看。   再说,王氏偷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写到文案上最后的那段话,好开心~   小剧场   魏悯:我不需要她们敬,我只要她们怕!要他们不敢嚼你口舌,让他们看见你就不敢不开口奉承!   阿阮:想想就有点小兴奋(/▽╲)   魏悯:(傲娇脸)哼,不然这科举岂不是白考了?这官岂不是白做了?   皇上:……   ————   对于魏悯什么时候中状元,什么时候当奸相,这事肯定都会有哒,你们听我说给你们听,不急哈 第22章 鹿鸣宴   王氏这种人,嘴上骂着女人薄情寡义不可信,实际上却又离不开女人。他好吃懒做,自从妻主带着小倌跑了之后,家里的稻田基本都是靠他那些姘头帮忙收成播种。   前段时间阿阮在地里见着王氏的那几次,每次看给他干活的女人都不一样,阿阮还以为是王氏家亲戚过来帮忙,没成想倒都是他的床.伴。   跟王氏一同被人捉.奸的女人见魏悯都来了,顿时羞得低下头,扯着旁边的男人,嘟嘟囔囔的低声说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闹成这样多难看。”   男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抬手拧着女人的耳朵,尖声嚷道:“你现在知道难看了?现在想要脸了?你被这个贱人勾走跟他睡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呢?”   女人被训也不敢反驳,捂着耳朵小声求饶。   男人骂骂咧咧的,嘴里不饶王氏。   王氏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人从屋里拖出来,他将衣服理好,双手抱臂斜眼冷笑,“有你这样的夫郎,活该妻主偷人。”   “你再说一遍!”男人气愤的撸起袖子,伸手就去抓王氏的头发,“你个小贱蹄子也敢跟我说这话!是谁的妻主跟小倌跑了?   要不是你四处勾女人,你妻主能不要你跟别人跑了吗?   你女人宁愿要个柳巷里的小倌都不愿意要你,你自己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王氏两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女人吃喝嫖赌睡小倌,男人好吃懒做勾女人,真是一对儿绝配。   两个男子扭打在一起,互相挠着对方的脸,抓彼此的头发,谁也不让谁。   一旁的女人是最先去拉架的,随后围观的人也赶紧帮忙过去把两人分开。   年长一些的男子开始劝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打他又有什么用?不如回去管好你家妻主算了。”   男人心里气不过,转身一巴掌甩在身旁的女人脸上,“跟我回去!”   女人吃了巴掌也不敢吭声,唯唯诺诺的跟在男人身后走了。   围观的人低声闲聊,忍不住的咋舌摇头,“她也是够苦的,娶了个公老虎,在家什么话都说不上,活要是没干好门都不让进,更别提上.床睡觉了。”   说着那人压低声音,手半遮着嘴巴,“听说在床事上,她都是下面的那个。”   堂堂一个女人被男人压成这样,心里肯定是想换个人找找属于女人的自尊。   王氏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村里凡是跟他扯不清道不明的女人都说他在床上,还是有一套功夫的,要不然也不能勾着女人给他干活。   几个女人在一起说话,荤素不忌,偶尔开的黄.腔听的阿阮眉头微皱,觉得不舒服。   王氏见男人带着女人走了,像是自己斗胜了一样,昂着下巴讥笑众人,“怎么着,还都舍不得走了?那要不要来我床上坐会儿?被窝现在还暖和着呢。”   男子们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扯着自家妻主走了,而女人们脸上不显,但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王氏余光瞥见一旁的魏悯和阿阮,冷笑道:“呦,魏解元也来了?”   魏悯眼神不温不热的扫了他一眼,看的王氏莫名一哆嗦。   王氏裹紧身上凌乱的衣服,硬着头皮跟阿阮道:“你看她现在装正经吧,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且等着看,等她有了机会,会不会爬上别的男子的肚皮!”   阿阮还未说话,魏悯脸色就是一冷,声音透着深秋的寒意,对王氏道:“既然知道我现在考中了解元,那就该知道举人是能授官的,你侮辱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王氏哪里懂这些,他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如今见到魏悯身上那种官大人不怒而威的气势,顿时吓的嗫嚅着不敢说话了。   魏悯见好就收,冷声道:“上次你跟阿阮说的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加上这次,一共两回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念同村的情意。”   王氏鹌鹑似得,丝毫没有刚才跟男人打架时的泼辣。   阿阮佩服的看着魏悯,一路上都是笑眯眯的。走了一会儿,抬手“问”她:   ——王氏要是再说那些东西,真的会被抓去坐牢吗?   魏悯见阿阮信了,摇头轻笑,“我只是个举人,又不是县令,更不是朝廷官员,怎么可能有权利抓他坐牢?我刚才只是在吓唬他,让他下次再见着你时就不敢乱说话了。”   王氏一介村夫,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里的县令了。她是秀才时,就有资格不向县令下跪,如今当了举人,王氏自然以为她能抓他入狱。   阿阮闻言回头往后面望了一眼,再看看身旁但笑不语冲他挑眉的女人,顿时笑了。   两个人一路来到县衙门口,魏悯亮出解元身份,带着有些拘谨局促的阿阮,跟着衙役去了后院。   衙门在后院的大堂里摆了酒菜,只是如今还未到晌午,巡抚大人没到,来的学子们只好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站着闲聊。   举人们见面都是先拱手笑着彼此恭喜一番,随后介绍身旁的人。这些人有带姐妹过来结识人的,也有带家里弟弟过来见识场面的。   考中举人的不可能都是穷秀才,也有那些乡绅财主之女,只要能跟她们混个脸熟,或者让自家弟弟嫁过去,那好处可就太多了,尤其是后者。   本是举人们的一场聚会,活生生变成巴结和相亲大会。   像魏悯这种带着夫郎过来的,倒是真没几个。   毕竟今日来的举人虽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三年一次的科举,一次只出一个状元,竞争太大。而今天过来,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撇下家里的黄脸夫郎,重新娶个娇滴滴的公子呢,攀上有钱人家的高枝,从此吃喝不愁……   有谁愿意自毁前程呢?   魏悯带着阿阮过来,在院子里碰到相识的同窗,免不得又要听人恭喜她得了解元。   魏悯同拱手,随后跟人介绍她身旁的人是她夫郎。   同窗闻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笑着跟阿阮问好。   魏悯一表人才,又是解元,她们来时听闻县令儿子今年刚好到了该出嫁的年龄,这魏悯若是没有夫郎,相信在座的举人,没一个能比得过她。   晌午之时,巡抚同县令一起过来,两人身后跟着一个模样娇俏可爱的男子。   男子出来时落落大方,带着大家公子的气势,又因模样明媚可人,显得不像那些闺中男子般太过板正,而是带着机灵活力。   他就像抹明媚又不刺眼的光,站在那儿,吸引着全场的目光。   阿阮只看这男子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青平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但好巧不巧的就是,这个曾经给魏悯送过伞的公子,居然就是县太爷家的少爷。   阿阮不动声色的侧头看妻主,微微抿着唇。   魏悯也在看来的三人。不过她看的却是巡抚和县令,至于两人身后的男子被她忽略的干净,仿佛太矮,没入了她的视线一样。   魏悯感觉到阿阮似乎在往自己这边瞥,以为他有事,往他那边倾斜着身子,问道:“怎么了?”   巡抚刚下轿过来,先来跟举人们问句好,然后告诉众人再等一会儿鹿鸣宴便开始了。   院子里的人都是自觉站好陪着笑脸,魏悯也不能太过于另类,只好压低声音问阿阮,“饿了?”   阿阮看妻主似乎想检查他肚子扁没扁,顿时抬手轻轻拍了下她伸过来的手,微微红着脸轻飘飘的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嗔她:   ——别闹。   魏悯一笑,站起身时又换成那张正经脸,丝毫不见刚才低头逗他时的笑模样。   阿阮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妻主是真对那个公子没印象。   巡抚特意点出魏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夸了句,“年轻人加把劲,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县令看着魏悯,眉眼间都透着股满意,也夸了几句。   “原来你考中了解元,好厉害。”一个脑袋从县令身后露出来,说话的正是县令之子黎青。   黎青眼睛弯弯,问魏悯,“你还记得我吗?”见她表情似乎在回想,忍不住提醒道:“在落羽书院门口给你送伞的那个。”   说完瞥见母亲在看他,不由得羞红了脸,低头绞着袖子。   魏悯略带歉意的摇头,眼里含笑,“我每次忘记带伞,我夫郎都会过来接我,所以不记得曾收过别人的伞。”   之前雨幕中魏悯抱住一个男子的场景黎青其实一直都记得,只是还抱着希望骗自己“那人说不定是她弟弟呢”,而如今亲耳听魏悯亲口说那人说他夫郎,顿时跟片被霜打过的菜叶一样,恹恹的低下头,“哦。”   黎青只低落了一瞬儿,又抬起头,双手攥拳,语气咬牙的说道:“你考了解元,真的挺厉害。”   只是喘息功夫,他整个人跟刚才娇羞的模样完全不同。   既然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就是自己在省试上的强劲对手!   魏悯闻言微微一笑,态度不骄不躁,“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表里不一boy   喜欢时   黎青:(一脸娇羞扭捏)你还记得我吗?我给你送过伞呢~   知道对方有夫郎,而且还是自己对手时   黎青:(握拳奋斗脸)来吧,拔剑吧,弄不死你算小爷我输!   啊啊啊啊啊啊,我高估了自己,鹿鸣宴没写完,明天一定写到文案上的那句话,拿我这条咸鱼的鱼尾巴保证! 第23章 我只要她们怕   看魏悯在前面跟巡抚和县令家的公子谈笑说话,不少人都投去羡煞的目光。   “这魏解元以后的路,怕是比你我等人都好走的多。”   有人抱胸讥笑。   这年头不只是男子靠容貌,女人长得好也比较吃香。   等巡抚和县令离开之后,刚才聚集的众人散开,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凑着头说话。   魏悯回来走到阿阮身旁,笑着跟他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阿阮站在这边,看到魏悯跟那公子说话时有说有笑的模样,嘴唇都咬出了牙印。   如今听魏悯一回来就特意的跟自己解释了一遍,阿阮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这幅模样显得格外的不懂事。   可不管如何,阿阮听了后,至少心里是甜的。   魏悯又跟阿阮说起别的,正说着呢,却莫名听到有人高声点出自己和阿阮的名字,语气格外不善。   提起魏悯的不是旁人,正是此次乡试的第二名。   可自古以来世人记住的只有第一,没有第二。那杏黄榜上独一无二写着赤字的也只有魏悯二字,哪里有她宋容免?   “这魏解元以后的路,怕是比你我等人好走的多。”   宋容免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出声,语气发冲,“眼里只有男色,她算个什么解元!”   宋容免今年已经二十七八,为了一心读书,哪怕到了这个年龄,家里仍未娶夫郎,更未碰过男人。   宋容免觉得读书就跟练功一样,仿佛碰过男人就会丢了精气神似得。   她苦读多年,今年是她觉得发挥最好的一次,对于解元她胸有成竹,可奈何看到榜单第一的名字之后,犹如五雷轰顶。   宋容免位居第二,离第一的解元是那么的近,几乎咫尺之遥的距离。   魏悯比她年幼,还娶了夫郎,如今又轻而易举中了她努力多年一直渴望的解元……   宋容免心里气难消意难平,“那么喜欢男人,考个什么科举?她不是娶了夫郎吗,这种人县令家的公子怎么会看得上她!”   有人一怔,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有夫郎了?”   宋容免冷呵一声,眼神瞥向不远处的魏悯,“那不就是,一个哑巴。”   “哑巴!”   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愣了一下,有人更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高呼出声。   顿时,院子里人的目光多数都隐晦的凝聚在魏悯和阿阮身上。   这么意有所指的两个字,以及犹如麦芒般扎人的视线,让魏悯不悦的皱起眉头,身子不动声色的遮住旁边的阿阮。   魏悯目光瞥了眼宋容免,轻蔑而过,侧头问一旁的同窗,“她是谁?”   魏悯的声音没有故意压低,宋容免听的清清楚楚,气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魏悯的名字在场的几乎无人不知,而自己仅是低她一名,她却这么高高在上的问她是谁!   “她叫宋容免,乡试名次排第二。”同窗微微压低声音。   魏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被一个还未弱冠的年轻人压自己一头,宋容免咽不下心头的这口气,冷声讥讽,“不就是个解元吗?这么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的是个状元呢,真真是可笑。”   跟宋容免交好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哄。   魏悯语气平淡,“解元自然比不得状元,可好歹也是乡试第一。”   这话落到宋容免的耳朵里,魏悯嘴里第一这两个字语气就格外的重。   这是取笑她仅得了个第二?   宋容免气的手背青筋毕露,刚咬牙说了个“你”余光就瞥见魏悯身旁的阿阮,顿时攥着的手一松,嘴角莫名挑着笑,眼睛斜睨着魏悯,话针对的却是阿阮,“乡试第一果然与众不同,毕竟也不是谁都会娶个哑巴当夫郎的。”   她“哑巴”两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语气轻蔑讥笑。   仿佛不能说话的阿阮是个多大的笑柄一样,说出来就能逗笑众人。   宋容免一直自持文人的风格,很少当着外人说这种话,而今天她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落在了魏悯头上,心里魔怔,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此话一出,魏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阿阮更是面容发白。   宋容免的话像是一只手,当着众人的面揭开阿阮一直害怕的事。   因为他是个哑巴,魏悯被人当着众举人的面奚落取笑了。   魏悯明知道不该跟这种人动粗,可反应过来之时,一只手已经提着宋容免的衣襟了,她声音里透着寒意,字从牙缝里往外蹦,“给阿阮道歉!”   宋容免没有魏悯高,被她一只手提着衣襟,脚都半踮了起来。   文人讲究一句话,“君子动口不动手”,宋容免哪里跟人动过手?如今猛的被人提起来,心都悬在了喉咙里。   她心里害怕,但刚才的话都说出去了,现在认怂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宋容免抬起下巴,尽力用鼻孔去看魏悯,“怎么,是个哑巴还怕被人说?我刚才说错了吗?他要不是个哑巴,你让他开口说话啊!”   若是宋容免说话时嘴不打飘,气势也许能更足一点。   “枉你自称读书人,”魏悯手指收紧宋容免的衣襟,说道:“我现在给你个机会,给阿阮道歉。”   围观的众人万万没想到本来口角之战转脸会变成这样。   跟宋容免交好的人顿时过来,扯着魏悯的胳膊拉架,“你这是做什么,没说两句话就动手可还了得?快松开,堂堂一个解元,连两句无心之话都听不进去了吗?待会儿巡抚过来,谁都没好果子吃。”   魏悯脸色冷,声音也冷,“说的不是你夫郎,你自然听的进去。”   “道歉。”魏悯甩开被人拉住的手臂,收紧手里的衣襟,视线盯着宋容免的眼睛,重复着最初的两个字。   宋容免被勒的脖子疼,伸手去扯魏悯的手,“松开!我就说他是个哑巴怎么了?哑巴哑巴哑巴,不能说话的哑巴!”   魏悯另只手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宋容免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头,顿时被打的身子一歪,头发懵。   魏悯看着摔在地上的宋容免,还想再去补一脚的时候,就被人拉住了手。   那只手的力气远远比不上魏悯,若是她强力挣脱,很可能会闪着拉她的人。   魏悯就这么,被一只手束缚住了,站在那里没再动,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这种好斗的魏悯是同窗从未见过的,一时间也没人敢过去拉她。   毕竟魏悯说的也没错,别人说的是她夫郎,你让她怎么忍下这口气不去在意?   别人不敢去拉,但阿阮不能不去。这里是县衙,待会儿还有鹿鸣宴,魏悯若是把人打伤了,哪怕她是个解元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从小到大,骂阿阮是哑巴不能说话的人太多了,阿阮本以为自己听习惯了不会去在意了,可今天被宋容免当着众人的面,以他是哑巴的身份去取笑魏悯时,阿阮就觉得她的这句哑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稳准狠的扎在他的心脏上。   这句哑巴,比之前那么多年听的都要让阿阮难堪,让他难受。   可看着妻主为他动手的时候,阿阮又有些害怕了,怕魏悯被他所累。   阿阮站在魏悯身旁,手上也没用多少力气,手指就这么轻飘飘的搭在她的手腕上,便让这个一身戾气的人压住了火气。   阿阮垂眸,眼眶发红,低头看着魏悯紧攥成拳的手,轻轻吸着鼻子,两只手握着她的拳头,拇指安抚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无声的说:   ——别生气,我没事。   宋容免被打懵了,被人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拉着走远了。   魏悯不善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宋容免走了之后,以魏悯和阿阮为中心站着的那群人还没离开,压着声音小声议论,眼里看热闹的意味十足。   魏悯眼神阴冷的扫了她们一眼。   那些人看着魏悯不善的神色,再想起来她刚才的那股狠劲,顿时嘴一闭不敢吱声了,彼此扯了扯,灰溜溜的转身走了。   魏悯轻轻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神色。之前考中解元时胸口处涌出的期望又再次出现,且更为强烈,让她只要想起就激动的手指发颤。   她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敬她呢?人的嘴有千千万万张,她为什么要夹着尾巴做人,收敛自己脾气还要战战兢兢的担心她们不满意?   从考中解元时忍着那群莫名来道喜的人,到王氏出口讥讽她会始乱终弃,再到今日宋容免因为嫉妒她得了解元而取笑阿阮是个哑巴。   她能忍的都忍了,可这些人不只是针对她,连她身旁的阿阮都不放过。   魏悯攥拳,想如果。如果她能握住那至高的权力,成为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像今日这种事定然不会再发生。   到时候哪怕她们心里再不愤,再不甘,也要对她摇尾乞怜,看她脸色行事。   只要,她足够的强大,强大到让她们害怕。   魏悯不需要这些人敬,她只要她们怕,需要她们匍匐在她脚边看她鞋尖说话。   “阿阮,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人看不起你的人都垂下头来不敢言语,”魏悯垂眸,抬手轻轻抚着阿阮发红的眼尾,轻声说道:“你等我,且看着,定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有人笑我夫郎不会说话,呵,看来是舌头太长了,不如拔掉好了?   阿阮:……你血腥的样子,我格外的喜欢!   魏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第24章 入京赶考   鹿鸣宴上, 魏悯同阿阮坐在县令右下侧, 宋容免坐在左下侧, 两人隔着中间一段距离面对面的坐着。   魏悯下手时,打的是宋容免的脸,如今她除了脸颊有些许肿之外, 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宋容免看向魏悯的眼神除了最初的妒, 如今还加了抹恨意, 许是刚被打过,她倒是不敢看的那么明目张胆了。   魏悯眼神偶尔和宋容免撞上时, 却是不躲不闪,就这么看着她。像鹰盯着兔子的那种。   宋容免视线闪闪躲躲,不敢跟魏悯对上。她是你强我就弱的人, 今天这事虽说魏悯动了手, 但她理亏。若是闹到巡抚面前,自己也落不到半点好处。   鹿鸣宴上跳过魁星舞后, 县令让人呈上一个红色托盘,上面放着三两银子。   钱虽不多,但代表的却是一种再多钱都买不来的荣誉和面子。   魏悯收下钱, 转头就递给了阿阮。   宴席结束时也不过刚到午后, 时辰尚早, 不少举人就相约一同去茶馆听书,顺道聊聊入京赶考的事。   落羽书院的人瞧见了魏悯出来,扬声喊她同去。备考时众人一心只有乡试,如今榜单已出名次已定, 离省试还有一段时间,难免想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放松一下。   阿阮看魏悯那些同窗站在县衙门口等她,就侧头笑着抬手比划:   ——你跟她们去吧,我先回去也行。   魏悯按下阿阮的手,握在掌心里,牵着他朝众人走了过去。   “你们去听曲吧,我和阿阮还有些东西未买,趁着时辰还早,想去集市上逛逛。”   众人听魏悯说想陪夫郎,顿时跟左右彼此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拉着尾音“哦”了一声,脸上尽显揶揄之色。   瞥见魏悯夫郎脸都红了,一群女人也挠头笑笑,抬手跟魏悯告辞,“那你们去吧,我们就先走了。”   和众人分开之后,魏悯带着阿阮先去的书坊,挑选了省试要用的笔墨纸砚之后,才去闲逛。   阿阮瞧着魏悯把自己领进了布庄,倒是一愣,等听到她跟店家说“给夫郎买衣裳时”更是拉住她的手急忙摇头。   ——钱留着入京赶考,不要花在这个上面。   阿阮秀气的眉毛不赞同的皱着,按着魏悯的手不让她挑选布料。   所谓衣衫,也不过是到布庄里扯布,回家自己做罢了。若是有钱人家,倒是可以让人量好尺寸,等衣服做好之后再过来拿。   阿阮虽说没有新衣服,可那些旧衣服缝缝补补还能再穿两年,实在没必要浪费银钱买新的。   把买衣服的钱留下,魏悯入京的路上,起码能多吃几个热乎包子喝两碗热汤。   阿阮先是笑着摇头婉拒店家的热情,随后拉着魏悯的胳膊把她拽到一旁。   魏悯垂着眸,任由他拉着。   阿阮知道妻主疼他,想对他好,所以劝她别乱花钱时“语气”格外的软,连比划的手势都是轻柔的。   他微微抿着唇,眼睛看着魏悯:   ——我不要这些东西,你若是不在家,我穿给谁看?不如留着钱,你揣在怀里留着上京赶考,我在家也能更放心点。   魏悯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阿阮。   阿阮咬了咬嘴唇,耳朵尖都有些红了,伸手勾着魏悯的手指头,撒娇似得轻轻晃了晃。   魏悯握住阿阮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低,“我想给你买件衣服,成亲这么久,都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   阿阮笑了,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比划道:   ——等妻主高中之后,再给我买华服可好?   魏悯喉咙发紧,看着阿阮期许的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想对他道:“与其许下这种承诺,不如现在就对你好。华服以后肯定会有,但现在我也想给你扯匹好布,做身新衣裳。”   阿阮对自己有多节俭,对她就有多大方,对自己有多苛责,对她就有多宽容。   魏悯知道,如果她今天不出这布庄的门,阿阮最终也会妥协。可回去之后,她入京赶考,他八成就会摸着新布料心疼的偷偷抹眼泪。   魏悯牵着阿阮的手,微微一笑,道:“好,等我高中之后,定给阿阮置办一个专门放华服首饰的屋子。”   一旁的店小二斜眼睨着相携出门的两人,等人走远了,才跟身旁人说道:“书生就靠着那张嘴骗男人。没钱就说没钱,还什么等高中之后,呵,不说别的,她将来若是金榜题名,哪里还会记得她生在何处家里有谁?也就是她那男人傻,真信了她的话。”   说完不由得咋舌,“像你我这种人,干活踏实又不油嘴滑舌,怎么就娶不到这么傻的男人呢?”   至于小二发酸的话,魏悯和阿阮一个字都没听见。两人出了布庄之后,魏悯带着阿阮去了点心铺子。   像青平县这种小县城,店铺分类可没省城里的那么精细。一般点心铺子里不只是卖点心,同时还卖干粮水囊。   两人这次过来,就是给魏悯买些干粮带着,留上京的路上吃。   进了点心铺子,阿阮一反刚才在布庄时的不配合,低头挑的认真。他挑选的干粮一是能放的时间长,二是味道也算合口。   若是魏悯自己来挑,她多数会选择些便宜的粗粮饼,这种东西虽说吃下去会剌嗓子,又没什么味道,可好在携带方便还很便宜,一两个铜板能买不少。   魏悯这一去大概要走小半年,光路上至少也得三四个月,眼见着就要入冬,路上天寒地冻,若是再不吃的好点,这得遭多大的罪。   阿阮心疼妻主,买的时候选的都是好的干粮,掏银子掏的也不犹豫。   买干粮的事由阿阮来做,魏悯在他身旁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瞅了瞅旁边的糕点。   中午才刚出炉的糕点,排列在盘子内,模样精致好看,拼命散发着自己诱人的香甜之气,勾引着人的口腹之欲。   店员见魏悯往这边看,就过来跟她介绍了一番这些分别是什么糕点,是用什么食材做的,吃着有什么样的感觉。   店员说的绘声绘色,见魏悯有些动心,就拿过银制的小巧刀具,切了一小块递给她。   魏悯接过后,扭头喊了声,“阿阮,过来。”   阿阮以为魏悯有事,走到她身旁,抬手在空中画了个饱满的疑问符号。   魏悯手背在身后,垂眸看他的嘴巴,说道:“张嘴。”   阿阮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是在外人面前,若不是像刚才那种事,阿阮一般都很给魏悯脸面,温顺听话。   他嘴巴才张开,就被魏悯喂了一块东西进去。   那东西入嘴即化,味道清甜可口。   糕点甜,阿阮心也甜。他像个尝到糖的孩子,露出了笑脸,微微红了耳朵尖,意识到还有外人,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眼一旁的店员。   魏悯问他,“好吃吗?”   阿阮舌尖露出,轻轻舔过沾了糖粉的嘴唇,点了点头。   魏悯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就让阿阮接着去挑干粮了。   都到回去的路上,魏悯才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当着阿阮的面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里面几块模样精致的糕点。   怕阿阮说自己乱花钱,魏悯赶紧捏了半块糕点塞他嘴里,说道:“所有私房钱都在这儿了,还望夫郎大人有大量,别生气。”   魏悯怀里的钱,都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省出来的,这次都给阿阮买了他觉得好吃的糕点,也算弥补一下没能买衣服的遗憾了。   阿阮心里酸酸甜甜的,手搭在魏悯的肩膀上,笑着踮脚在她嘴角亲了一口。   直到此刻,阿阮在县衙里被影响的心情,才彻底飞扬起来。   别人如何看他不重要,只要他妻主不嫌弃就好。   魏悯低头舔掉阿阮嘴边的糕点碎屑,心情愉悦的勾起嘴角。   阿阮看着魏悯上扬的唇角,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就挂在了那上面,跟着弧度悠悠荡漾。   青平县离京城不算近,魏悯作为举人,如果想要考省试,一般这个时候也该出发离开了。   阿阮格外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坐在灶台前烧火时都能走神。   听人说入京赶考很是辛苦,有不少人运气颇差,路遇歹人死于非命。还有举人路中染上风寒没钱求医,活活病死。甚至有些路上碰到雪崩,从此常埋雪中……   只要一想到这些,阿阮就觉得心都揪了起来。哪怕坐在烧着火的灶台前,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这些可能阿阮想过许多次,还曾想过别的。   若是魏悯顺顺利利入京,稳稳当当的考中了贡士,京中诱惑那么多,她还愿意回来接自己吗?   阿阮心里又不舍又担忧,还有些许不安烦躁,不由得伸手搓了把脸,压下自己的情绪。   魏怜今个过来,手里还拿着黄历,正跟魏悯坐在外面院子里看出发的日期。   魏怜其实并不是很信这些,但耐不住别人都说这个准。若是出门日子没选好,长路漫漫,有谁愿意拿命跟老天赌这个灵不灵?   魏悯比魏怜还不信,但看姐姐一脸认真,也没扫她的兴,权当是给一家人求个心安了。   魏洛不懂这些东西,但还是乖巧的趴在一旁,小声问魏悯别的问题。   “小姨又要离开呀?”魏洛圆润的手指头抠着面前的石桌,瓮声瓮气的说道:“阿洛好舍不得。”   小孩子不懂别的,只知道又要分离了。   “小姨什么时候回来啊?”魏洛巴巴的看着魏悯,声音都带着哭腔,“阿洛要出去接你。”   魏悯笑着摸了摸魏洛的脑袋,揉了把他的耳垂,说道:“小姨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家里帮小姨照顾小姨夫好不好?等小姨回来,给你买好吃的糕点。”   魏洛一听到吃的,立马来了精神,抬头看魏悯,“那小姨一定要快点回来。”   魏悯点头,笑,“当然,你小姨夫还在家等我呢,肯定会早点回来。”   魏悯背对着堂屋的门坐着,自然没看到她说这话时正巧站在她背后的阿阮。   阿阮垂眸,遮住眼里越发浓郁的不舍之情,喊她们吃饭了。   魏怜和魏洛来之前,孙氏已经在家做了饭,两人就没留下,选好日子后就走了。   黄历上说过两日,九月十号便是黄道吉日,益出门远行。   阿阮知道魏悯还有两天就要离开,顿时没了什么胃口吃饭,满心满眼都是身旁的妻主。   魏悯见阿阮也不吃饭,就光坐在一旁看她,不由得唤了声,“阿阮?”   阿阮听见声音回神,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魏悯手里的碗,要给她添饭。   ——吃完了吗?   魏悯放下筷子,阿阮这才看见她碗里的饭还剩不少。   阿阮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笑着,只是嘴角扯出的笑容有些勉强。   魏悯脸上不显,心里却是叹息一声,抬手盖在阿阮的手背上,语气中带着逗他的轻佻笑意,“我还没走,你就茶不思饭不想了?那么舍不得我?”   阿阮没吭声,却低下头红了眼眶。   魏悯敛下脸上的笑意,站起身,将阿阮揽入怀里,掌心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阿阮脸埋在魏悯怀里,搂着她的腰。   晚上两人相拥时,魏悯动作都比平时激烈的多,情.动之时,手指摸着阿阮濡湿的眼角,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我走了你能不能把自己照顾好?”   阿阮这个时候无暇分心说谎,也最诚实。他手攀着魏悯的背,哭着摇头。   魏悯心疼的很,抱紧怀里的阿阮,头抵在他的颈窝处,哑声道:“你这样我要怎么放心离开……”   阿阮意识模糊,还没来得及听她说了什么,就沉沦在她制造出的浪.潮里,被卷入其中,随着她共享人间至乐。   这两日里,魏悯除了去书院见了一趟卫夫子外,其余哪里都没去,就围在阿阮身旁。   阿阮则日夜给魏悯赶制了双鞋子,又把她冬日里的棉袍拿出来晒晒,给她收拾好行李。   分别的日子总要来临。   同上次乡试一样,阿阮早上起来给魏悯做了顿早饭。   饭后魏悯亲了亲阿阮的额头,“等我回来。”   阿阮温顺的由她抱着,脸贴着她的胸口,闭着眼睛听她一下又一下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管此去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来。”魏悯低头柔声道:“你照顾好自己,明年开春等我来接你。”   阿阮眼泪无声流下,却又被他飞快抹去。   ——你路上照顾好自己,我在家里一切安好,你别担心。   阿阮扯出一个笑脸,主动将手里的包袱递给魏悯,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魏悯和魏怜走远之后,阿阮所有伪装的坚强仿佛都跟着她一起走了一样,不舍的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深秋的清晨,天还黑着,阿阮孤零零的蹲在村头,背影显得格外的单薄消瘦。   ……   省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全国考试,又称礼闱。于乡试的第二年,即逢丑、辰、未、戌年举行。   届时全国举人将来京师会试,考期在春季二月,故又称之为春闱。春闱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日举行。   不少举人都是乡试放榜后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往京城赶。路途远的去的早些,路途近的去的晚些。   这一年,多数上京赶考的举人都是没机会在家里过年的。   一路走来,魏悯相识了不少同入京赶考的举人,哪里的都有。   大家结伴而行,倒是安全的多,至少赶不上驿站时,十来个人窝在破庙里也不用担心有大虫闯进来。   走了大概两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冷,魏悯的棉袍早已裹上。今日醒来推开窗,就见外面的院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雪景通常是文人墨客,风流雅士的偏爱。   这种时节,此等景色,煮一壶清甜的小酒,点上热烘烘的火盆,席地而坐在铺着毯子的红木地板上,对着门外的雪吟诗作对,简直美哉。   可这种场景对于只能住在通铺里的穷举人们来说,只存在于书本和想象中,是触不可及的存在,也是内心深处最为之向往的日子。   一群穷举人在驿站接了壶热水塞进怀里取暖,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就这么边走着边啃着。   手里捧着的虽是噎人的馒头,胸中揣的却是光风霁月,哪怕再严寒的天气也冻不灭她们对于科举的热情。   风雪起,路难行。   冷风夹杂着雪花无孔不入,春日里和煦温柔的风,此时性情大变,像持着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的在人脸上划过。   魏悯等人走了几天雪路,走的时候脚热热呼呼的还觉不到什么,只要一停下来才会感觉到脚又冷又疼。   晚上到了驿站休息时,才知道身上被冻伤的人不在少数,尤其脚和耳朵处最严重。   魏悯带着阿阮给她缝的耳暖,穿着防滑温暖的鞋子,倒是还好。她在包袱里看到阿阮连耳暖都想到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细心。   驿站的被子是秋天盖的那种,不加钱是不会给你加厚被的。   她们一行十来个人都不是什么有钱的,平时一同挤在大通铺里。   这一路走来荷包越来越扁,都准备咬牙坚持到京城呢,如今谁都不愿意掏腰包。最后她们干脆晚上睡觉时只脱掉外衫,就这么穿着棉袍裹着被子睡。   被子单薄,基本睡一夜都捂不热被窝,第二天清晨早早的被冻醒,醒来后只好点着蜡烛看书。   像阿阮担心的那种歹人,魏悯这一行人倒是没遇到,也没碰到雪崩,但倒是有人病重到无法赶路。   天气冷,身子弱的举人根本撑不下去。   这条赶考路也是省试筛选人的一种。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吃不下这份苦,自然到不了京城,身子孱弱的人,也会被淘汰下来。   当然,这种筛选仅针对她们这些寒门学子,而世家贵族富贵人家的举人,自然不用受这个罪。   寒门子弟赶考之路艰辛,考中的实属不易,她们知道低层百姓的辛苦,更懂得如何利民,也有一定的学识……可哪怕是这样,如今的朝堂之上,手中握有重权的人仍是世家贵族,寒门出身之人少之又少,能为百姓说话的人几乎没有。   这种现象已经维持了几十年,最近几年越发严重,只因为当今陛下当初是因士族支持才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她信任依赖的只有世家大族。   朝权把持在她们手里,寒门出身的官员受到排挤,保持风骨的不是不受重用,就是被贬出京,而选择屈膝奉承的,都成为士族的走狗。   士族掌权,谋的自然是她们自己的利益。   这些东西,不少寒门出身的学子去京城之前就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寒窗苦读多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得拼搏一把。   十二月底,过年的时候,众举人离京城也越来越近,若是站在高处,隐约间都能看到京城中心的连绵宫阙。   今天过年,魏悯难得买了个热鸡蛋,握在手心里取暖,想着阿阮此时在做什么。   魏悯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小,性子却最为沉稳,有人看她难得露出思乡之意,不由得笑着打趣她,“想夫郎了?”   魏悯笑着没反驳。   众人宽慰,“争点气,等考出个名堂,把他接过去享福。”   魏悯笑,低头剥了鸡蛋,夹在馒头里,就这么吃了顿年夜饭。   京城果然跟她们所生活的小县城不同,到处显露出属于帝都的繁华富庶。   进入城门后,街道上的店铺门面五花八门,几乎看不过来。   热闹的集市中,叫喊声听着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新奇。   魏悯等人恰好路过时,瞥见一旁有杂耍艺人,听了一句,恰好是开场的俏皮话。   “小的我初到贵宝地,无奈盘缠用尽,身上没钱,不太方便。好在学过一些粗浅把式,在这里当街卖弄,烦请三老四少,街坊四邻,多多捧场,多多照顾。   您要觉得我耍的好,有钱的咱们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空闲的捧个留场,喜欢的捧个情场,最重要的,给你们一个笑场。”   说话的女人年龄轻轻,朴实的脸蛋,一笑露出一侧虎牙,看着就很讨喜,逗得一群围观人鼓掌叫好。   如今才是一月底,离省试虽说还有几日时间。但众人入了京却也没功夫在这儿看杂技,而是四处寻找客栈落脚。   离贡院偏近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连最便宜条件最差的大通铺都没了空位。   和魏悯一同来的众人,进了京城后彼此拱手,笑道:“同行一路就此分别,他日再见,你我便是考场之上了,还祝各位前程似锦榜上提名。”   大伙分道扬镳,魏悯也没再找客栈,而是询问附近农舍可有出租的。   像这种农舍,离贡院虽然有些远,但好在价格便宜。   寻到落脚之地后,魏悯便专心看书备考。   省试由尚书省的礼部举行,考三天,共四场。第一场考本经,第二场考兼经,第三场考论一首,第四场考时务策三道。   由于省试是较高一级的考试,同考官的人数比乡试多一倍。主考、同考以及提调等官多为六部尚书翰林学士等担任。主考的官员称为座主或是座师。考中的举人称为贡士,第一名则称会元。   科举不仅是朝廷选取官员的主要途径,同时也是皇女们为自己增添势力的主要途径。   对于每年的省试,皇上除任命主考与同考之外,还会选择让太女压阵。放手让太女主持如此重大事情,以便来锻炼她的能力。   朝廷姓蒋,太女名叫蒋梧雍,嫡父乃是世家大族子弟,宠冠后宫多年,她一落地,皇上喜不拢嘴,当场封为太女。   蒋梧雍人倒是没多大本事,但有两点却让皇上极为满意,一是听话,二是这女儿和她一样,重视士族利益。   皇上膝下子嗣众多,女儿更是不少。蒋梧雍排行老大,这也是当时封为太女如此顺利的原因,正宫君后那时候没有孩子,立长女为太女,也算合理。   蒋梧雍收到圣旨后,不急着去见主考同考,也不急着去贡院,而是坐在东宫书房里打算盘。   三年一次的省试,可是最能捞到油水的时候。蒋梧雍今年三十多岁,从她弱冠之后到现在,哪次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果然,没多会儿门房有人传话来说,户部尚书求见。   蒋梧雍阖着眼皮神色淡淡,懒散的依靠在太师椅上,没有任何表示。   她身边的随从太了解主子,凑到她耳边又低声补了一句,“带了极品血玉一枚,南海珍珠三斗,半人高的五彩珊瑚两棵,以及一箱黄金。”   “哦?”蒋梧雍睁开眼睛来了兴致,捻着手指道:“刘尚书这诚意够足啊。”   随从回道:“刘尚书有个宠侍,恨不得死在他肚皮上的那种,她那宠侍的妹妹,今年正好参加省试……”   这就难怪了。   蒋梧雍抬手理了理衣襟,坐正了些,“让刘尚书进来。”   刘瘟今年刚过四十,身材臃肿脸上尽显油腻之色。她刚进来就跟蒋梧雍毕恭毕敬的行礼。   蒋梧雍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面前的书案,亲手将人扶了起来,“刘尚书见外了,你跟孤又不是外人,不必做这些虚礼,快坐。”   刘瘟直呼不敢不敢,两人客套一会儿,就将话题转到了几日后的省试上。   蒋梧雍从书案前转到书案后面,坐在太师椅上,一副沉思犹豫模样,“这事若是被母皇知道……”   她手指捻着,话只说一半。   刘瘟立马懂了,从怀里掏出几张闹市街上店铺的房契,都是珠宝胭脂这种能赚钱的铺子。   刘瘟轻轻的将房契放在蒋梧雍面前的书案上,往前推了推,谄媚恭维道:“殿下办事一向最让皇上满意,不然臣也不会来这儿不是?”   蒋梧雍耷拉着眼皮子看了看面前的房契,心里满意了,嘴上却笑道:“户部大人,你这是把国库都搬空了还是私下里供奉你的人太多?为了个宠侍的妹妹,这么舍得?”   刘瘟扯着袖子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呵呵笑道:“怎敢怎敢,不过是平日里节省下来的钱。这宠侍是心肝,他这一哭一闹,我也没办法……”   蒋梧雍将房契随手夹在一旁的书里,道:“刘尚书对宠侍的这份爱意,很是令孤感动,冲着刘尚书的诚意,孤要是再推脱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刘瘟一听这话,就知道蒋梧雍是同意了,顿时又是作揖又是感谢。   从东宫出去之后,刘瘟爬上自家马车,才刚进去,里面的人就粘了上来。两条柔若无骨的胳膊勾着她的脖子,扭着身子撒娇问她,“大人,事情如何?”   刘瘟呵呵笑着,手从宠侍的衣摆处探进去,急色的往里掏了一把,伸手狠狠抓了一把他的屁.股,将人往怀里按,亲吻.啃.咬他的脖子,说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语气中尽显傲气,丝毫不见刚才在东宫书房里装孙女的模样。   那宠侍一听事情有着落了,顿时身体放的更软,配合着她的动作仰起脖子,抱住胸前衣襟里的脑袋,嘴角勾着妩媚的笑。   赶车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仿佛听不到身后不堪入耳的声音。   像刘瘟这种人不在少数,东宫的门槛这两日几乎被人踏平。   最后一位过来的人是东宫的幕僚,“殿下,这次的主考可不是尚书省的人,而是晋老。”   晋老是翰林学士,主管文翰,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眼里最看不得这些东西。   晋老已经年过花甲,平日里就在翰林院内,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这位竟主动愿意做主考了。   幕僚不自觉的问出这话,蒋梧雍讥讽一笑,“还能是因为什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老八搞的事儿。晋老一向喜欢她,她去边疆前只要在晋老耳边嘀咕两句,那老东西肯定会帮她。”   老东西资历深,在文人中又颇有威望,她主动请缨,皇上自然不会拒绝。   这老八,去了边疆还不消停!   蒋梧雍眼里尽显不耐烦之色,皱眉道:“今年做事时手脚都给我麻利小心点,要是谁被抓了尾巴,挡了我的财路,”她语气阴沉,“别怪我下手狠辣。”   幕僚头压的低,根本不敢去看蒋梧雍的脸色,唯唯诺诺的应道:“是。”   省试前一天举人要持面貌册证明其考生身份才能入场,所有考官比她们要提前入住贡院,这期间怕有泄题和舞弊之事,封锁贡院,所有人考试结束之前不许出去。   省试和乡试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乡试住的是窄小的号房,吃喝由自己准备,而省试却是每人一件屋子,里面炭盆被子热水都有,一日三餐由贡院提供。   每场考试都要经过搜身检查才能拿到试卷。   兆斋是这批举人中的一个,进了贡院后什么都不问,就对吃饭的事关注的紧。   兆斋的乡试是花了钱弄的名次,这次省试她哥哥说不用担心,每天吃饭时注意饭里的东西就行。   只要她认识字,不用寒窗苦读,轻轻松松的就能在省试上得个名次。哪怕过不了殿试,得不到三甲,但好歹也能混个官当当,在加上她上头有人,升官这事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上头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刚给蒋梧雍送过礼的户部尚书刘瘟。   像兆斋这种格外关注三餐的人不在少数。   考生的饭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人米饭里夹杂了东西,有人没有。   为防舞弊,一般送给考生的饭都有人仔细检查。   可若是送饭的人和检查的人都是一伙的呢?   有目的有预谋有规模的大型舞弊,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天子眼皮底下,在以公平为主旨的贡院内悄然发生着。   二月十七日,三场考试结束。   十八日,就在学子们即将出场时,两排御林军来势汹汹的将贡院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军手持圣旨翻身下马,大步跨入贡院,站在台阶之上,眼睛扫过院子里一干神色各异的考生,沉声道:“今年省试,被报有舞弊之事,特此封锁贡院,所有学子,静候调查。”   魏悯闻言眉头一皱,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封锁贡院第二天,就有大概十来个人被御林军带走。魏悯就在其中,还是第一个被点名的。   舞弊之事被人在朝堂上,当着陛下的面捅出来之前,太女蒋梧雍没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她与考官不同,尊贵享福的身子也受不了贡院里堪比关入牢笼的日子,所以她并没有进入贡院。   蒋梧雍听到有人说省试有舞弊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这舞弊之事被发现,还要多亏了晋老的一个贪嘴的毛病。   晋老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可牙齿全在,她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   听闻贡院里伙食平平无奇,可端到晋老面前的饭都是色香味俱全。   这好东西吃多了,晋老就想尝尝别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十五日最后一场考试中午,晋老就这么一个人溜达到了后厨里。   马上就是午时饭点,所有考生的饭都准备好了,正摆在长桌上,等到了时辰派人送过去。   晋老来的时候,后厨人不多,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挑了其中一碗尝了尝。   等后厨管事发现她的身份时,顿时吓的脸色发白,腿都在打颤。   晋老尝了口菜,对身旁人冷汗淋淋的人点了点头,评价中肯,“虽说比不上我的那份,但味道也还行。”   管事嘴都打飘,“谢、谢座主称赞,您、您的饭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端给您。”   晋老抬手阻止她的动作,又伸手尝了口米饭。好巧不巧,她吃的正是里面有东西的那碗。   后厨管事几乎要跪下了。   晋老边嚼边点头,但没多久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从嘴里吐出一个东西。她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是包了层猪肠薄膜的纸条,很小一个。   看见这东西的那一刻,后厨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灰白。   “这米饭倒是跟我那份米饭不一样啊,”晋老仿佛没看见跪在地上的人一样,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的正是考题,她笑,“你们这些人就是贴心,我年龄大了,这东西若是放在我碗里,我一没注意可能就会吞进肚子里。”   说着晋老煞有其事的感叹一声,“的亏我牙好。”   牙好的晋老派人将管事关了起来,所有的饭换了一遍,并在当日出了贡院,找人商量此事。   晋老这事做的严密,贡院里的人没一个能出去给蒋梧雍通消息的,以至于她被皇上责骂时还没反应过来。   皇上骂的是她不尽心,居然有人在考生的饭里透露考题,并让人彻查此事。   这件事非同凡响,事关天下文人学子,若是处理不好,未免会寒了读书人的心。   这事要是没被晋老公然在朝堂上抖出来,皇上倒是可以不必这样彻查。   晋老和太女作为省试主考,皇上便让两人负责查清这事。   晋老很有主意,最后一场考试含有题目的饭被她换掉了,那就代表舞弊的人都是没有答案的,仔细查阅一下有哪些人前几场考的好,后面考的不好,一查就能查出来。   但查阅考生卷子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查完的。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把考生全扣下。   这事需要有人出来顶缸。   蒋梧雍虽然在书房里气的咬牙,但还是得想该怎么解决这事。   凡是涉及作弊的都是士族子弟,要是查出来一个,那就跟顺着藤摸瓜一样,全都能查出来,谁都别想跑掉。   批阅考卷的人中有蒋梧雍的视线,有人跟她透露了一个名字,魏悯。   青平省的解元,估计也是这次省试的会元,但,出身寒门。   蒋梧雍听到后面四个字,心瞬间安了下来,出身寒门背后无人,那就可以推出去了。   只要她承认舞弊之事,承认后厨的管事是她亲戚,管事之所以会在饭里透露题目,都是为了她,那这事就简单了。   哪怕被查出来所有饭里都有考题也好解释,毕竟米饭都长得一样,怕弄混了不知道哪个里有题目,干脆都放了一个。   这理由漏洞再多也无所谓,因为她保的可是士族的利益和脸色。   蒋梧雍笑了,让人把可能涉及舞弊的人关入刑部。   魏悯,自然是第一个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省试考完的日期,十五日开始,考三天,结束时是十八日,昨天没检查出来,今天修改一下 第25章 大凶   刑部一向是拷问犯人的地方, 允许用刑。而像魏悯这种举人身份, 就算身负嫌疑, 那也该是关在大理寺里等候提审询问。   而魏悯等人,偏偏被关到了刑部。   被御林军带走的时候,魏悯仔细观察了一下, 凡是衣着华丽的举人, 都是被恭恭敬敬请走的, 而像她们这种寒门考生,却是被推搡着往前走, 但凡有反抗之意的,就会遭到暴力镇压。   魏悯知道这趟非去不可,态度也很配合, 这才免去皮肉之苦。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只有牢房之间的过道两旁放着烛火摇曳的烛台。通过这微弱的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关在牢房里面的犯人。   幽闭无光的地方, 最能摧垮人的意志。关在这种地方,时间久了你都会以为自己就是个见不得天日的老鼠,只配活在这种阴暗的地方里苟且偷生。   按太女的说法, 舞弊乃是大罪, 所以魏悯等人脚上手上都被扣上了沉重的锁链。   脚步挪动时, 脚上的铁链和牢房里的石板撞出的“锒铛”声,在这种阴暗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的脆响。   听到这种声音,牢房里蹲在阴暗处的犯人像是被惊醒一样, 全都爬出来,双手抓着铁栏,拼命挤着脸往外看,嘴里叫喊着,“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好不容易见到有人过来,这些犯人忙将胳膊从铁栏里伸出来,伸手去抓狱卒的衣摆鞋子,近似魔怔的哀求道:“求求你放我出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受够了,受够了,再关下去我就要疯了!”   狱卒厌恶的缩回腿,像是看什么恶心东西一样皱起眉头,拿起腰间挂着的铁棍,毫不留情的往那伸出来的胳膊上打。   魏悯等人站在狱卒中间,离的这么近,几乎都能听到铁棍打断骨头时发出的“咔嚓”声。   犯人一声哀嚎,那条胳膊就这么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被关进来的这群举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的缩着肩膀脸色发白,胆子稍微小一点的,都哆嗦着腿哭了出来。   魏悯冷眼看着这一切,垂在身侧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紧攥成拳。   这一棍就像是个威慑,无声的在告诉她们这些人,如果不听话,这就是她们的下场。   凡是被怀疑的举人都被单独关了起来,每人一间牢笼,等候询问。   魏悯不知道别的举人都是什么时候被提审的,反正她是进来后的当天。   魏悯被狱卒带到一个摆满刑具的拷问屋里。   屋中光亮微弱,只有正对着门处摆着张放着烛台的书案,书案前面坐着个身着紫色官服官员,橘色烛光映在她油腻的脸上,更显反胃。   本朝能身着紫色官服又出现在刑部的大臣,只有从二品的刑部尚书。   魏悯被人按着肩膀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一张白纸平整的铺在她面前。   “说说你与犯人何物是什么关系。”刑部尚书怕魏悯不知道,还好心的提醒道:“就是被晋老当场捉住帮考生舞弊透露考题的后厨管事。”   魏悯先是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白纸,才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问道:“我应该和她是什么关系?”   刑部尚书闻言不由得挑眉,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似乎是满足魏悯的上道,她右手手指轻点着面前书案上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说道:“何物有个考省试的表侄女,今年正好十七岁。”   魏悯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被捉来的举人看着年龄都不大了。但刚好十七岁,和她同龄,这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魏悯沉吟片刻,眼睛盯着刑部尚书的眼睛,问道:“我若是有这个表亲呢?”   刑部尚书笑着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挺起来的肚子上,“舞弊可是大罪……不过念在你主动招供,就不必动刑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家人。”   这意思就是魏悯是别指望有命活下来了,但她死前能免除皮肉之苦,死后家里能拿到几两打发银子。   魏悯心里发沉,手指攥了攥,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犹豫挣扎之色,显然是副一时下不了决心的模样。   刑部尚书见魏悯这样,开恩的说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可别让我失望。”   出了拷问房后,魏悯只觉得踏在石板上的脚格外沉重,脚踝上的镣铐像有千斤重,坠着她抬起的腿,每走一步仿佛都要用尽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魏悯心里冷笑,气的呼吸不稳。   可笑,她若是就这么认了,她死的倒是舒服,可她魏家以后就算完了。   在省试贡院里舞弊,被圣上下令彻查,这可是项极大的罪。有她这个“舞弊”的亲人,日.后姐姐的女儿是不能再参加科举的,她这个魏家的“污点”会连累魏家几代的后辈。   刑部尚书是觉得她读书读傻了吗?连这都不知道?   她不过一介草民,替人顶缸死了之后这些人能给阿阮多少钱?   一两还是二两?   能够他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吗?   不能,因为她魏悯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寒门,命如蝼蚁般低贱!   魏悯咬紧牙关,手指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毕露。   这罪,她不会背,更是不能背。   她要拖时间,等晋老或者她背后的皇女出手。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这天里魏悯一日三餐齐全,期间也没再有人给她用刑或者提审。   第二日上午,魏悯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起皱的衣服,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眼底一片柔软之色。   这是阿阮用家里仅有的好布,一针一线熬了好几夜给她做出来的。   她上京赶考一路上都没舍得穿,直到省试那几日才穿在脚上。   狱卒站在铁栏前,道:“魏悯,大人要见你。”   魏悯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她虽是寒门文人,但寒门有寒门傲气,文人有文人的风骨。   ……   年前阿阮就数着日子,想着魏悯今日该到哪儿了。   等冬天来临风雪肆意的时候,阿阮手揣在袖筒里站在堂屋门口,眼睛看的是天际间一片洁白,想的却是魏悯身上的衣服暖不暖和,雪天赶路时脚上的鞋子合不合脚?晚上捂不捂热被窝?   过年那天,魏洛一早就来接阿阮去他家。   怕魏怜和孙氏担心,白天阿阮脸上始终挂着笑,可晚上从孙氏家回去之后,阿阮离老远看着路上的万家灯火,再看看自家门框旁孤零零的两个灯笼,以及漆黑无光的院子,鼻子一酸,眼里就是一片湿意。   就这么好不容易撑到整月十五。元宵节点花灯,看烟火吃汤圆。   晚上阿阮牵着魏洛出门看灯,两人怕被挤到,就站在人少的地方,看空地上那群孩子提着形状颜色各异的灯笼嬉笑打闹。   除去看花灯,站在这里还能看到县里放的烟花。   就在阿阮牵着魏洛等着看烟花的时候,不知道谁家顽皮孩子,往阿阮脚边扔了一个炮仗,扔完扭头就跑。   阿阮毫无防备之下,就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顿时吓了一跳,心脏猛的一阵收缩,惊的抿紧嘴唇,伸手将身旁的魏洛护在身后,不悦的目光往旁边那群哈哈大笑的孩子身上看去。   孩子旁边的大人见阿阮看过来,讪讪笑道:“小孩子嘛,就爱闹,你一个大人别跟她们计较。”   有着大人庇护,扔炮仗的那个小孩还冲阿阮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的吐舌头。   阿阮一个大人不好跟孩子计较,转身带着魏洛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被那炮仗吓着了,阿阮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梦中魏悯被人诬陷舞弊,非要她认下那莫须有的罪名。   他妻主怎会同意?   阿阮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亲眼看着狱卒把手脚上都带着镣铐的妻主从牢房里带走。   阿阮心里有些不安,往妻主要走的那条路上看了一眼,漆黑不见尽头的通道两旁烛火摇曳,投下的阴影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就等着有人过来好将其拆吃入腹。   ——不能去,不能去!   阿阮心里喊着,伸手去拉魏悯的胳膊。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妻主的衣角,自己也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主被带走。   阿阮急的直流眼泪,嗓子里溢出啊啊啊的焦急破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阮才能动弹,他急忙往妻主被带走的方向跑去,可他四周一片漆黑,怎么都找不到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阿阮茫然的停在一片黑暗中,刚准备再往前找找的时候,心就在这时莫名的揪疼了起来,疼的突然,疼的呼吸困难。他伸手攥着胸口处的衣服,指尖绷的发白。   就在阿阮无助之时,不远处突然有光亮投进来,一群身着甲胄腰间佩刀的兵役从光中走出来。   阿阮这才注意到有光亮的地方原来是一道被人推开的门。   这群人背对着光,阿阮只依稀看到走在前面的人似乎是个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的女人,那女人身着暗紫色官服,在阳光下看起来紫的发黑。   她进来后一言未发,只是抬手,她身后的兵役就有方向的冲进一个屋子里。   阿阮脚步不自觉的跟上去,站在门口就看到里面是一屋子的吓人东西,甚至一些东西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屋里一个同样身着紫色衣服的胖女人,在瞧见门口那个年过花甲的人时,吓的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弓腰迎了出来。   阿阮见她出来前手背在身后跟身旁人打了个手势,似乎想挡住屋里深处的什么。   屋外呵斥狡辩声不止,阿阮听的不甚清楚,只听了一句什么,“你哪来的狗胆敢对举人用刑!”   举人?   阿阮的心猛然悬起,视线往屋子深处避着光亮的地方看去,隐约看到一个人被四肢分开悬挂在墙上……   阿阮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疯了似得往那人跑去。   那墙上,浑身是血,毫无生气垂着头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妻主——魏悯!   阿阮心疼的无法呼吸,眼见着伸出的手指指尖就要碰到挂在墙上的人时,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阿阮就这么被摔醒了,满头大汗满脸泪水的从床上惊坐起来,胸口处依旧生生的揪疼。   阿阮喘息未停,就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到一旁的柜子抽屉里翻出黄历,点亮烛台,颤抖着手指翻到二月二十这日,指尖放在黄历上面鲜红的两个大字上,脸色瞬间失去所有的血色。   大凶!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有朝一日,老娘定要把这几个人架成烤鸭!(▼へ▼メ)   ————   太女:要锅吗?会要命的那种。   魏悯:……要不起要不起_(:зゝ∠)_ 第26章 遇到贵人   天才刚亮, 魏怜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一身露水的阿阮, 顿时一惊, 忙让开身子叫他进来。   魏怜给阿阮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边,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过来,出了什么急事?”   阿阮坐立不安, 摇头拒绝面前的水, 直接抬手比划道:   ——我梦到妻主出事了, 我想去京城找她。   他动作太快,魏怜一时没看懂。   一家人相处了近一年, 平日里阿阮比划的手语魏怜和孙氏大概都能看明白,可若是他一着急比划的快了,就看不清。   魏怜越看不懂, 阿阮就越着急。他嘴唇抿的发白, 重复比划,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动作太快了。   孙氏听到堂屋里的声音, 从里屋披着衣服出来,看到急的满头大汗的阿阮,便是一愣, 他朝魏怜走过去, 问道:“阿阮这是怎么了?”   魏怜摇头, 眉头担忧的拧着,“我刚开门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瞧着像是有急事,可他动作太快, 我看不懂他比划的是什么。”   孙氏猜到阿阮心里急,忙过去按下他的手,安抚道:“你先停下,听我说两句。”   孙氏握住阿阮的手,感觉到他手指冰凉入骨,顿时皱起眉头,顺着他的手背摸到手腕,惊道:“你在门口站了多久?怎么就不知道敲门呢?”   阿阮摇头,缩回手,尽管满脸焦急但好歹坐了下来。   孙氏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搭在阿阮肩膀上,又让他先喝口热水,“你比划的太快了,我和你姐都看不懂。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阿阮捧着水一连喝了好几口,让自己先冷静下来,随后才抬手,动作缓慢的将自己昨天晚上梦到的事情比划了一遍。   孙氏听完不由得睁大眼睛,侧头和身旁的魏怜对视一眼,犹豫着说道:“今个才正月十六,省试都是二月份才开始考,这……”   阿阮这是怎么梦到的?   魏怜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扣在一起沉思着。   按理说这梦很有可能是因为阿阮白天太惦记魏悯,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阿阮从来就没出过青平县,又怎么能在梦里清楚的梦到刑部大牢?梦见的不是别的,还偏偏是省试舞弊?   魏怜心里泛嘀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若是有仙人提前入了阿阮的梦让他能够预知未来,这就意味着魏悯的确会出事……   瞬息之间魏怜做出决定,沉吟道:“我陪你一同入京。”   那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嫡亲妹妹,哪怕是个梦,魏怜也不敢不信。   孙氏如今肚子都有五个月了,早已显怀,阿阮垂眸看了眼他微挺的肚子,抿唇摇了摇头。   ——我自己去,姐姐你留下。姐夫身子重,你不在身边他和阿洛怎么办?   阿阮的话让魏怜沉默下来,眼睛看着夫郎显怀的肚子,眉头拧死,心在夫郎孩子和妹妹之间挣扎犹豫。   两边都是她至亲之人,无论选择哪一个,心都是疼的。   孙氏心里也挣扎,这毕竟只是阿阮的一个梦,若是魏怜和阿阮进了京城,发现他梦到的事情没发生,魏悯是平安无事了,可这到京城一来一回小半年的时间,他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带着魏洛可怎么办?   孙氏自知魏悯成亲时的事情已经对不起过她一次,这次没再吭声,而是垂眸安静的坐着,指甲抠着掌心听从妻主的决定。   阿阮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道”:   ——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姐姐你把我送出青平省,往后的路我自己走。   哪怕对阿阮再不放心,这也是再三权衡之后最好的选择。   孙氏心里虽是松了一口气,可也不太好受,回屋把藏在暗处的钱匣子掏出来,打开,将里面存下来给魏洛今年读书的钱拿出来。   孙氏握紧掌心里的存了近乎一年的几两银子,深吸一口气将钱匣子关上。   “这钱你拿好,路上省着点用至少能撑到京城附近。”孙氏拉着阿阮的手,将银子塞进他掌心里,按着他的手指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路途遥远,你又是男子,千万要把自己照顾好。”   阿阮其实这几个月做绣工也存了点钱,可数量不多,他本都打算路上若是没钱了,哪怕是要饭他也要爬到京城,而现如今孙氏给的银子可谓是雪中送炭,有了这钱他一定能撑到京城。   想着昨晚梦到的妻主,阿阮抿紧嘴唇没再推脱,将钱收了下来。他眼眶微红,抬手认真比划:   ——这钱算是我跟你暂时借的。   不管孙氏曾经哪里对不起妻主过,阿阮此时对他都是万分感激的。   仅是因为一场梦,他临时起意去京城,若是别的人家,姐姐和姐夫不骂他魔怔,就知道梦到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就算了,哪里还会同意他一个男子出门寻妻。   孙氏摇头,轻轻拍了拍阿阮的手背,“一家人别说什么借不借的,我去给你姐收拾衣服,你们也别耽误时间了,早去早回。”   阿阮的东西早在夜半惊醒时就准备好了,他早上来找魏怜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管魏怜同不同意,这京城他都是要去的,不然他晚上连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一闭眼就看到浑身是血被挂在墙上的妻主……   魏怜把阿阮送出青平省,路上恰巧碰到一对送货的妻夫,要往京城方向去,见他一个柔弱男子千里迢迢寻妻,表示愿意捎带阿阮一程。   分别之前魏怜再三叮嘱,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这一路走来魏怜虽见识到阿阮的决心和坚强,也知道他不怕苦,可阿阮毕竟是个男子,前途路漫漫,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其实以阿阮此时的模样,突然出现在魏悯面前,她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怕路上危险,阿阮用锅底灰把脸和脖子,连同可能会露出来的耳朵和手腕均匀的抹黑,左右脸颊上不均匀的点着褐色的斑点。   他嘴唇又干又白,用灰色粗布包住头,走路时微微驼着背,俨然是一副乡下来的,经历过岁月风霜的,三十来岁男人的模样,哪里看得出平日里的一点白.皙.细嫩的痕迹?   阿阮跟魏怜分别后就坐着那对妻夫的板车走了。板车上堆满了货,阿阮就和那夫郎一起裹着厚衣服坐在货上,那妻主坐在前面赶毛驴。   这对妻夫是对热心肠的好人,路上对阿阮很是照顾,不时跟他说话,哪怕他是个哑巴也丝毫不减热情。   阿阮不能说话,也不怕声音暴露年龄,只是偶尔点点头回应对方。   那对妻夫带着阿阮走了将近大半个月,脚程挺快,过了两个省。   “俺们到了,不能再往前头送你,”那对妻夫要送货的地方,夫郎拿出一袋干粮,塞到阿阮手里,“一点东西你别嫌弃,希望你能顺利找到你妻主。”   那夫郎带着地方口音的话透着浓浓的关心,临分别之前还伸手抱了抱阿阮,说以后有缘分肯定还能碰的着。   阿阮“问”了路,从这里到京城大概还要再过两个省,如果步行,不停歇的话恐怕要走一个月。   如今都已经二月出头,没几天便是省试开考。阿阮心里急,步行的话他也不怕累,可怕就怕赶不上二月二十号。   阿阮犹豫再三,攥着手里省下来的碎银子,咬牙准备租辆驴车赶路。   这里人生地不熟,街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懂手语。   阿阮在街上先是四处张望租车的铺子,随后拦住那些瞧着面善的男子,一遍又一遍尝试着跟人抬手比划。   多数人都看不懂手语,对阿阮爱莫能助的摆手摇头。有人见他面露焦急之色,还以为他要如厕,给他指了好几次茅房……   阿阮“问”了近乎一上午都没“问”出想去的地方,眼见着中午,就准备找个干净没人的石阶,坐着先吃点干粮。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人,突然撞了一下阿阮的肩膀,力气之大差点将他掼倒在地上。   阿阮这个人心细,尤其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防备心极重。   阿阮知道他这幅模样自然没人打他的主意,但他身上还揣着刚才从内衫里掏出来准备租车的碎银子……   阿阮反应极快,几乎在那人撞上他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攥住袖子里的荷包。   一般贼人出手没成功都会收手快速离开,免得被人捉住送官,可阿阮今天似乎极其点背,碰到个例外。   撞人的是个看着约摸二十来岁的女人,吊儿郎当的痞子混混模样。   她撞上阿阮的那一瞬间就摸到了他袖子里的钱袋子,不由得挑眉,眼见着就要得手时,却发现钱袋子没拽动!   赖三估摸着钱袋里的钱够她喝两顿酒的,再看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顿时不愿意收手。   大街上两个人突然撞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视围观。   赖三见周围来了人,眼睛一转,扯着钱袋子贼喊捉贼的先嚷道:“来人了,偷钱了。你是哪里的叫花子,竟敢偷姑奶奶的钱袋子!”   阿阮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要脸,气的瞪大眼睛,死死的攥着荷包不愿意松手。   赖三见阿阮居然不狡辩,愣了一下,瞬间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个哑巴,顿时气焰大盛,伸手直接去掰阿阮的手指,咬牙威胁道:“我劝你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可是去京城的钱,阿阮咬紧牙关,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拼死抵抗。   两人身旁围观的人越发的多,将路堵的严实,三三两两的勾着头议论指点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人都知道这街头混混赖三不是个好东西,可也不敢贸然出头,生怕事后被她报复,再说那男子的模样实在是激不起在场女人的保护欲。   众人只顾得看热闹,嘴里虽然谴责着赖三,却没人上前帮忙。   赖三没想到阿阮虽然看着没几斤肉,可力气忒大。耐心耗尽,下手也不再留情,手松开两人较劲扯着的钱袋子。她这一松手,阿阮就被闪倒在了地上。   赖三欺身上前,弯腰去拿阿阮手里的钱袋子。   “松开!”赖三见男子都这样了还不愿意松手,脾气上来,伸脚就要往阿阮身上踹。   眼前阿阮突然摔倒的一幕让围观的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却是齐齐挪着脚步躲远了些,生怕阿阮倒下来砸着自己。   阿阮将手里的荷包攥紧,蜷缩着身子护住肚子。   赖三的脚抬起,阿阮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无声念着魏悯二字,打算就这么硬生生扛过去这顿毒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众人只听得身后传来高昂嘶鸣的马叫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头上一片银光闪过,再看时,本来准备落脚的赖三已经被人用鞭子抽翻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手持长鞭的年轻男子站在那儿。   转眼间躺在地上的阿阮已经被那男子搀扶着胳膊站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头顶闪过的银光,原来是面前男子身上的银色铠甲。   男子面色冰冷,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随意往人群里一撇都带着让人腿颤的威严。   正是这身非同常人的气势,让众人没敢因为出手的人是个男子而轻视非议。   省试临近,封禹和他妻主从边疆紧赶慢赶急着回京,路过此处,离老远就见街道上围了不少人,将路堵的严实。   看着前面无法通行的路,封禹眉头微皱,伸手勒马慢行靠近马车,侧头对里面的人说道:“我去开路。”   他声音落下,就听马车里传出温和的声音叮嘱了一句,“都是些普通百姓,若是没什么大事,疏散就行,别惊了她们。”   封禹应了一声,夹紧马肚子,驱马向前。他坐在马身上,能看到被人团团围住的里面。   这一看,正好瞧见一个女人要对一个瘦弱的男子出手,而围观的人介是一脸同情叹息,却无人愿意出手阻拦。   封禹不悦的皱眉,手摸到腰间的银鞭,运起轻功从马背上跃起,脚尖轻点马头,借力就这么落在人群中间的空地上。   封禹一鞭子抽倒女人之后,伸手扶起地上的男子,试探性的慢慢松手,见他能站得稳之后,才将手习惯性的放在背后。   封禹一只手提鞭,一只手虚握着背在身后,眼神瞥向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赖三,冷声问道:“为何对他动手?”   赖三见来者身份不俗,本能的想装作受伤讹些银两,顿时道:“他偷了我的钱袋子,我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你二话不说就抽伤了我,你看怎么赔吧!”   阿阮见救他的男子朝自己看过来,赶紧摇头,下意识的比划道:   ——是她偷我的钱被我发现,见我是哑巴又反过来诬赖我!   封禹看懂了,凤眼瞥向地上的赖三,一只手拿着鞭子轻轻拍着另只手的掌心,声音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你想赔多少?”   赖三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伸出三个手指头,狮子大开口,“至少这个数。”   封禹点点头,就在赖三以为自己今天运气好讹到傻子的时候,眼前忽然银光一闪,鞭子带着破风声落下来。   赖三胳膊上瞬间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忍不住捂着手臂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封禹随手又是两鞭子落下来,打了三下之后,才停手,垂眸问道:“赔够了吗?”   赖三疼的牙打颤嘴哆嗦,说不出半个字。   就在这时,众人又听着身后传来车骨碌声,回头就见身着灰色甲胄的兵役在人群分开出一条路。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了进来。   女人身上穿着绣着银色祥云的白色衣袍,头发被白玉冠束起,容貌惊人,只是脸上带着些许病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虚弱疲惫。   女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却高过所有站着的人,让人不敢抬头去看。   封禹见她从马车上下来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走过去,不赞同的说道:“你还病着。”   女人轻柔一笑,伸手接过封禹手里的银鞭,细细收好亲手挂在他腰上,抬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夫郎,语气带着不经意流露出的委屈为自己的不听话辩解,“你迟迟不回,我担心。”   封禹被她一句话说的生不出半分火气,憋了半天憋红了耳朵,手指无意识的搓着腰间的鞭子,道:“我才刚过来……”再说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女人不是旁人,正是从边疆回来的八皇女蒋梧阙,封禹的妻主。   蒋梧阙笑着,微微坐直身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阿阮,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阮看了眼封禹,见他点头,这才抬手将刚才的事情比划了一遍。   蒋梧阙点头表示了然,转头语气温和的问地上的赖三,“你如何证明钱袋子是你的?”   没给赖三说话的机会,蒋梧阙就道:“男子说他手里的荷包内衬上绣着他妻主的名字,你可能说得出这荷包的不同之处?”   阿阮将荷包翻开,露出里面的魏悯二字。   蒋梧阙见赖三眼神闪躲不再狡辩,就道:“既然如此那就真相大白了,街头偷窃,被捉住后非但不认错还气焰嚣张的妄图伤人……”   蒋梧阙眼睛带着笑,声音也带着笑,说的却是让人笑不出来的话,“看来这里县令的治理能力让本王有些不放心。来人,持本王令牌将此人压去衙门。”   这对妻夫,夫郎处理问题动用武力简单粗暴,妻主则是口齿伶俐,能言善道的让人无言狡辩只能认罪,虽然方式不同,但效果格外的好。   阿阮轻轻呼了一口气,看来他今个是遇到贵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以后——   皇上(八皇女):[微笑]朕不想纳侍   众臣:[跪下]臣不赞同……吧啦吧啦吧啦,臣等求魏相劝劝陛下!   魏悯:[开口]我——   皇上(八皇女):[微笑打断]我曾经救过你夫郎   魏悯:[停顿]……我听皇上的   皇上:[乖巧的微笑]那就听爱卿的,不纳侍   魏悯:_(:зゝ∠)_   ————   谢谢九箫的火箭炮,谢谢亲爱的还在~(*  ̄3)(ε ̄ *)   看到有小可爱要多写点,所以今天有点肥~ 第27章 无能为力   封禹得知阿阮入京是为了寻找参加省试的妻主之后, 侧头无声询问了一眼蒋梧阙。   蒋梧阙笑着回视, “听你的。”   封禹点头, 对阿阮说道:“我与妻主也是要回京,可以顺路捎带你一程。”   阿阮忙不迭的抬手感谢,激动的眼眶微红。   蒋梧阙身子骨似乎不如常人那般健朗, 身上常年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连带着她身边的封禹身上都染了股极淡的清冷药香。   阿阮和封禹同骑一匹马, 被他张开胳膊虚环住腰坐在他前面的时候,封禹身上清冷的药香刚好将他环绕住。   蒋梧阙随行的侍从中皆是身着甲胄的兵役, 全都骑马护在她坐着的那辆马车周围。   封禹虽是男子,却也是一身银色盔甲,骑着白马昂首走在众人之前, 丝毫没有坐进车里的意思。   阿阮是随行人中的第二个男子, 在他嗅到封禹身上淡淡药香味的时候,就知道他和他妻主的感情应该是极好。   随后听到封禹提出要骑马带他, 更是证明了阿阮的猜测。   封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她们都是女人,我怕你不自在。”   阿阮笑着抬手感谢。   他其实有些羡慕封禹这种看着就很是有主见, 气势也很强势的男子, 因为这样就可以豪不委屈自己的拦下妻主身边的所有男子, 将他们与妻主隔离开。   阿阮想,若换做是他,他可能做不到像封禹这样理所应当底气十足。   想起自个妻主,阿阮心里就是一揪, 抿着嘴唇,眼睑颤动垂下,攥紧手里绣着魏悯二字的荷包。   不管将来如何……他都希望妻主是平平安安的,那样就好。   众人马不停蹄的赶路,但总归是要停下休息。   临近傍晚到了官驿之后,兵役亮出手中令牌,驿丞亲自出来迎接。   封禹手指勒绳,动作潇洒的翻身下马,随后站在下面,微微仰头朝着马背上的阿阮伸出手。   蒋梧阙身子的确不好,这一天不停歇的颠簸让她脸色瞧着比中午时还要憔悴不好看些。   等蒋梧阙被手下扶着下了马车,站在一旁亲眼看见自家夫郎,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的搂着一个男子的腰,将其半抱下马时,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阿禹。”蒋梧阙不高兴的抿唇,眼睛幽怨的看着眼里只有男子,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人。   封禹回头,瞥见蒋梧阙的眼神,有些犹豫的动了动脚尖,朝她走去,“怎么了?”   蒋梧阙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两人成亲都快两年了,虽说聚少离多,可感情还算不错,但时至今日封禹依旧不懂得要怎么哄蒋梧阙。   封禹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银鞭,抬起眼皮看了看蒋梧阙气色不好的脸,又看了看逐渐笼罩天际的夜幕,斟酌试探的问她,“你饿不饿?”   蒋梧阙摇头。   封禹哦了一声,随后扭头跟阿阮说道:“她胃可能不舒服,咱们先去吃饭。”   “……”   蒋梧阙顿时闭上眼睛坐在轮椅上不说话了,而阿阮讪讪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阮知道这对儿妻夫身份尊贵,和他们一起时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虽说对方人很好,可他只是个普通小百姓,就怕哪里不留意,做的不好惹着了贵人。   阿阮没有任何想要巴结或者讨好贵人的心思,他只想能到京城见着妻主就好。   封禹在边疆长大,待人随和没有架子,是近两年因为嫁给了蒋梧阙,才时常回京城。   他同阿阮一桌吃的饭,饭后让阿阮好好洗漱一下,说同他们一起很是安全,无须这般伪装自己。   封禹虽然不会哄人,可饭后还是端着清淡的小米粥给蒋梧阙送去了,站在她身旁,垂眸看着烛光下她清瘦的脸,不自觉的放低声音,劝道:“多少吃点。”   蒋梧阙正在看手里刚收到的书信,眉头微微拧着,见封禹过来才松开。   蒋梧阙随手将绝密的书信放桌子上一放,丝毫不避讳封禹,抬手从他那里接过小米粥,说道:“晋老的信。”   她这么一说,封禹就猜到信里说的怕是有关省试的事情。   二月初九的省试眼见着就开始了,蒋梧阙等人本计算着能在二月十八号,第三场省试结束那天抵达京城。   可人算究竟抵不过天算,路上天气突变,一行人比预算的日期多耽误了三四天才入京。   蒋梧阙和封禹有急事要进宫,临走之前将阿阮放下,给他留了个侍卫带他去贡院里找妻主。   阿阮自从二月二十号那天就没睡过好觉,如今脸上眼底也是尽显疲惫憔悴之色,可他顾不得自己,下了马车后就立刻跟着侍卫直接去了贡院。   蒋梧阙在路上收到京中的信,省试舞弊之事被圣上下令彻查,而太女竟胆大到将举人关进刑部,甚至用了刑。   晋老都是第二日才收到的消息,直接带人进了刑部大牢,将举人们全都带回贡院,等候省试批阅结果出来。   这里面涉及到的人和事儿太多,封禹没跟阿阮细说,只道现在所有的举人都还在贡院里,阿阮去那儿肯定能找到他妻主。   对于阿阮来说只要能见着妻主就行,而别的事情他也不需要知道。   那天也不知道是谁提前放出的消息,晋老带人去刑部的时候,文人学子们都齐齐的围在刑部的大门口等着,不管怎么驱赶都不愿意离开。   晋老出来时,侯在门口的众文人学子们,在看到有几个举人满身是血的被抬出来的时候,出奇的愤怒了。   一个普通的秀才见着县令都还不用跪地行礼,不许私自用刑呢,更何况一个举人!   如今还没确定舞弊之人究竟是谁,刑部就对举人用了刑,这是要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屈打成招?   朝廷说过优待文人学子的呢?!   事关文人自身权利,二月二十号那日,几乎京中所有的文人都齐聚在皇宫城门口,求圣上主持公道严惩用刑之人。   人群直到深夜都不愿意散去。   贸然用刑这事本就是刑部不对,皇上没办法以宫门口聚集的文人都是暴民的借口让御林军驱赶。   皇上拿这群文人没办法,只能第二日早朝就承诺,定会彻查这事,严惩用刑之人,还无辜的举人们一个清白,并会补偿被用刑的举人,以此来安抚天下文人学子的心。   如此,宫门口聚集的文人才愿意散去。   太女找人背锅的计划还没得逞就被晋老打断,当下决定抛弃刑部尚书,死咬牙关说自己没下令要动刑,这些都是刑部尚书自己的主意。   这个时候皇上急需找个人出来以消天下文人的怒气,刑部尚书又不蠢,这事她要是认下了,定然活不过秋季。   刑部尚书强作冷静,一口咬定用刑的人是刑部新来的狱卒,刚进入刑部急着表现自己的能力,又见有人被关进来,还以为那些举人是普通犯人呢,就这么用了刑。   刑部尚书一脸自责愧疚,“臣当时收到消息就去了大牢里,才刚派人将用刑的那个狱卒捉了起来,晋老就到了。这事臣的责任重大,也是臣的疏忽大意,求陛下责罚。”   晋老当时就站在刑部尚书的旁边,闻言眉梢一抖,抬手将手中的玉帛当着皇上和众朝臣的面甩在了刑部尚书的大脸上。   刑部尚书被砸的一愣忙抬手捂脸,反应过来后,猛的一甩袖子,神色微怒的看着晋老,“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敬您是长辈,可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晋老倒是笑呵呵的,若无其事的弯腰将地上的玉帛捡了起来,“我就是想看看你这脸皮到底有多厚,是不是能比得过我手里的这玉帛。”   众臣没想到年过花甲的晋老会这么幽默的讽刺人,顿时被逗的闷笑不已,连皇上都是略带无奈之色的笑着摇头。   刑部尚书实际上气的肺都要炸了,明面上却不得不勉强扯出笑脸,咬牙呵呵道:“晋老说笑了。”   会说笑的晋老可不理刑部尚书这假笑,而是就着她刚才的话一一分析道:“哪怕是个刚关进来的犯人,那也该审问之后弄清她犯的是什么错再用刑,而你刑部新招进来的狱卒却是先将人打一顿再问话。   那这和屈打成招有何区别?   如此看来,这个狱卒的确有罪,但身为刑部尚书的你也不尽职,怎么什么人都往刑部里招?   自然,你是尚书诸事繁忙不管这些小事,可陛下呢?陛下可是天下之君,你能有陛下日理万机?”   刑部尚书看皇上目光朝她看来,顿时吓的一哆嗦,忙抬手行礼毕恭毕敬道:“臣怎敢跟陛下比。”   晋老道:“那不就得了。这次省试舞弊之事,陛下都亲自过问了,而你一个刑部尚书却把举人关进牢里不闻不问,任由一个新来的狱卒对举人动刑。   那老臣是否可以认为是尚书大人事情太忙,忙到连陛下关心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忙到对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   尚书大人,你这种行为,老臣可否认定为你对刑部丧失了掌控权?你这样失职,对得起陛下把刑部交给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吗?”   晋老不怒自威的一番话,问的刑部尚书冷汗淋淋,想不出半点狡辩之词,急中生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哭道:“臣对不起陛下呀,对不起您的信任,是臣疏忽大意了,求陛下责罚!”   直到现在,刑部尚书依旧死死咬定是自己疏忽了,而非她下令动的刑。   眼见着晋老还想再说些什么,皇上突然抄起龙案上的奏折,劈头盖脸的朝刑部尚书砸下去,这一砸,顺势打断了晋老接下来要说的话。   “出了今天这种事情,你要朕如何向天下文人学子交代?因为你的不尽职,几乎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你说,你还有何脸面再担任刑部尚书一职!”   皇上蒋馄钧气的大喘气,奏折又一连扔下来好几个,都砸在刑部尚书的身上。   众臣看圣上龙颜大怒,顿时齐齐跪地喊道:“求陛下保重龙体!”   蒋锟钧见朝臣几乎都跪下了,这才顺了口气,说道:“这事不能轻饶。将那私自用刑的狱卒处以极刑,死后尸体挂在城门上曝晒三日,任由过往行人唾骂,以消学子们心中之怒。”   “还有你,”蒋锟钧伸手一拍面前龙案,指着几乎趴伏于地的刑部尚书道:“太让朕失望了。”   “因刑部尚书失职,致使牢中狱卒对举人私自用刑,影响重大,太过于可恶。从今天起,贬为从三品的尚书侍郎,扣一年俸禄!”   刑部尚书心中大喜,顿时磕头跪谢,“谢陛下责罚!”   蒋锟钧不耐烦的摆摆手,“滚下去。”   余光瞥见晋老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了,而是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摆袖口,蒋锟钧不由得轻咳一声,看向站在众臣之首的太女,说道:“这事你也有责任,举人怎么能被关进刑部呢?朕看你这么些年真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了!”   “太女禁足东宫反省三日,”蒋锟钧语气丝毫不带怒气,像是跟人开玩笑似得,随后又道:“你还是太过于年幼,做事不周全,以后多虚心向晋老请教学习,可知道?”   蒋梧雍赶紧说道:“儿臣知道,以后定会时时请教晋老。”   蒋锟钧佯怒,哼了一声,“就认错认的快。”   从刚才奏折砸下来,到现在退朝,皇上就仅仅是处死了一个无辜的狱卒,就将举人被用刑的事情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晋老心里发寒,却是垂眸不再言语。   陛下迫于文人舆论,说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可心里到底是气恼文人们的不听话,不顾皇家权威脸面在宫门口闹,所以在处罚时,心里藏着气,并未动其问题的根本,而是就这么把不知内情的文人学子们糊弄过去。   晋老叹息,退朝后,在出宫之前正好和刚刚回京要面圣的蒋梧阙迎个正面,却也只能无力摇头,“事情结束了。要做饭下.毒的是个厨子,动手的是伙夫,雷声大雨点小的查了半天,最后被处罚的却是锅底的一个柴火……您说有趣不?”   蒋梧阙瞬间知道了事情的结果,眉头不由得皱紧,半响儿后才吐出胸前的一口浊气,说道:“省试批阅的结果也快出来了……”   这次如果还动不了太女,那就只能再从别处下手。都这么些年了,母皇偏心的,依旧是士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厨子太女:来来来,吃饭吗?一口要命的那种   伙夫尚书:尝不到吃亏,尝不到上当,一口见效   ————   魏悯:……是不是忘了什么?   八皇女:嗯?阿禹在身旁,什么都没忘啊   魏悯:我是说我怎么没出场!我可是主角!(╯‵□′)╯︵┴─┴   阿阮:(安抚)莫气莫气,你还受着伤呢   魏悯:(回过神神色虚弱)是的,伤着了,需要夫郎亲亲抱抱才能好⊙v⊙ 第28章 舍不得   省试批阅结果还没出来, 舞弊之事未能解决, 贡院如今依旧是御林军把守, 闲人勿进。   这个时候正是风口浪尖上,八皇女若是无视贡院门口戒备的御林军,光明正大的把寻妻的阿阮送进去, 这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 又是一件送到手的把柄。   言官上下嘴皮子一碰, 严重了指不定又是个得了军功回来就蔑视皇威的罪名。   既然封禹答应了要让阿阮见着他妻主,自然不会把他往这儿一放, 让他自己想办法进去。   侍卫带着阿阮绕了巷子走的是后门,那里守卫松懈,进出的是往贡院里送东西的杂人, 多个人进去也引不起多大的注意力。   “这是魏悯的夫郎, 千里迢迢来寻妻,”侍卫下巴指着一旁的阿阮, 压低声音跟守门的兵役头头说道:“晋老同意的。”   兵役瞧了眼阿阮,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同样压低声音, “你是不知道, 自从前几日出了考生被人带走的事, 如今贡院里查的越发的严,进出的人都是仔细查看,生怕再出意外。”   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子塞进兵役的手里,“我这也是领了令的, 还请多帮忙行个方便。”   兵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挣扎了一瞬,还是将钱揣怀里,松了口,“进去是能进去,可他不能就这么进去。”   对于阿阮来说只要能进去就行,根本不在乎怎么进去。   侍卫得到兵役的保证之后,转身对阿阮说道:“到这儿我任务也就完成了,之后的事听她的安排就行。”   阿阮对侍卫再三感谢,侍卫走后,兵役对阿阮说道:“你且先等一会儿。”   此时临近午时,出门买菜采购的厨子刚好推着板车回来,兵役伸手拉住她,说道:“给他弄个身份进去,最好能见得着——”   兵役话卡壳,不由得回头问阿阮,“你妻主叫什么来着?”   阿阮忙从袖子里抽出封禹写给他的纸条,上面笔锋刀头燕尾的写着两个大字——魏悯。   不是谁都能看得懂手语,为了方便,阿阮让封禹把他妻主的名字写下来。   “对,魏悯。”兵役抬手一拍厨子的肩膀,勾着她的脖子,低声叮嘱道:“这人是晋老打过招呼的,但里面也有太女的人,不能做的太明显,明白吗?”   厨子点头。   毕竟收了钱的,兵役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又提了一句,“你们厨房管事不是被捉了吗?这事若是做的好了……”她话说到一半,意味不明的说道:“你懂的。”   厨子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立马哈腰谄笑,“懂懂懂,小人明白,大人您放心,这郎君进去小人定然会把他当成亲爹来照顾。”   兵役嗤笑一声,拍她肩膀让她去办事吧。   阿阮跟在厨子旁边,进了灶房。   厨子想当管事,对阿阮格外的照顾。   灶房里的伙妇见到有生人面孔,不由得打趣厨子,“呦,你这出去一趟怎么带了个男人进来?这谁呀这是?”   厨子含糊道:“人手不够,我让我夫郎家弟弟来帮忙,不行吗?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快去干活干活。”   说着将人轰走了。   灶房里除了管事被抓之外,还抓了好几个厨子伙夫以及给举人们送饭的杂役,如今这里的确缺人手。   厨子不想别人跟自己争管事之职,就给阿阮瞎编了一个身份。   阿阮被厨子分到给举人送饭,在午饭做好之后,挎着食盒挨个往考舍里送去。   如今的考舍房门外面多了扇铁栅栏门,除此之外,考舍里东西一应俱全,除了不能出去,倒是没委屈这群举人。   厨子已经打听清楚了,偷偷摸摸的告诉阿阮,“我已经替你打探好了,中午考舍门口的换防兵役大概有一刻钟的空挡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给你妻主自己送饭,但你要是看到有兵役就要马上离开,知道吗?”   虽说人是晋老点过头的,可奉旨处理贡院省试舞弊的人除去晋老外还有太女呢。   阿阮知道机会不易,急忙点头表示明白。   两架食盒,上头放着菜,下面盛着白饭,跨在小臂上,格外的沉甸,压的阿阮每一步都迈的艰难。   他一面想见妻主的心急切到恨不得跑过去,另一面又胆怯害怕起来,生怕看到妻主真如梦里那般伤痕累累……   心在这一段短短的路上备受煎熬搓揉,直到走到一处考舍门前停住了脚。   阿阮还没见着人,眼眶就不争气的红了,隔着一扇栅栏一扇房门无声流泪。   只有一刻钟,阿阮怕耽误了两人见面的时间,忙攥进袖子把眼泪擦掉,抬手穿过栅栏空隙去拍面前紧闭的房门。   他拍了两下之后,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冷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先放地上吧。”   阿阮一听见魏悯的声音,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落了下来,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担忧思念凝聚在一起,直到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悬了一个多月的心才落了下来。   阿阮抽噎着又拍了两下门。   “先放地上。”屋里魏悯的语气虽然比刚才带了些许不耐烦,但还是没发火。   阿阮低头看了眼,栅栏门下的确有一个恰好能通过碗碟的洞。   可他是来见她的,又不是只为了送饭……   阿阮有些恼恨自己做为什么是个哑巴,若是他能说话,妻主早就开门和他相见了。   阿阮抿着嘴唇,又抬手敲门。   魏悯身上有伤,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实在没什么胃口吃饭,也不想起来去开门。   那天晋老闯进刑部大牢时,刑部尚书正准备把装晕的她泼醒,在此之前,她还是受了刑,虽说没伤及性命,可也要了她的小半条命,够她躺上一段时间了。   之后皇上派奉御过来给受刑的举人治伤,用的也都是好药,魏悯这才好受些,这两日勉强能下床走动了。   魏悯侧面朝里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往日里她都是让人把饭放门口就行,怎么今日不一样了?仿佛她不开门,那敲门声就不会停。   魏悯无奈叹息一声,妥协的下床穿鞋。她单手捂着胸口伤处,走的格外缓慢。   “我都说了放外面……”魏悯打开门,瞧见栅栏门外站着的泪流满脸的人之后,顿时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魏悯下意识的松开捂胸口的手,上前一步抓住铁栏,眼睛定定的看着阿阮,动了动嘴唇。   她有些摸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没睡醒,怎么一开门就看见她远在青禾村的阿阮呢?   魏悯喉咙紧了紧,试探性的朝阿阮伸出手。   阿阮忙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冲魏悯扯出一个笑,将自己的脸主动贴上她的掌心,温顺的蹭了蹭。   魏悯愣怔的站着,直到感受到手心里温热的湿意,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是阿阮真的来了。   “你……”   魏悯摩挲阿阮脸蛋的手指都在抖,出口声音便是哽咽沙哑,两只手从铁栏里伸出来捧住他憔悴消瘦的脸看。   魏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又有许多事情想知道,可现在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傻愣愣的摸着阿阮满是泪痕的脸。   从青禾村到京城,千里迢迢的路程,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这一路上到底吃了多少苦又该遭了多少罪……   魏悯觉得自己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就想这么捧着他的脸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阮眼睛也仔细的瞧着魏悯,见她脸色苍白,又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就知道梦里的事情八成是真的。   阿阮手覆盖在魏悯贴着他脸的手背上,心疼的无声抽咽,把脸埋在她掌心里。   阿阮想问问魏悯伤着了哪里,想问她受了什么样的刑,可他又觉得自己比划出来太慢了,太慢了……   魏悯眼尾微红,眼里染了层湿意,却是笑着摸了摸阿阮的脸,柔声道:“不哭了。”   阿阮由魏悯给他擦眼泪,余光瞥见地上的食盒,立马想起自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阿阮忙从魏悯手里退出来,蹲下将食盒打开,端起盛着米饭的碗,拿起筷子挑选清淡没有油腥味的青菜给她拨到碗里,站起来递到她的手上。   阿阮心细,更何况刚才魏悯开门时他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看着,自然注意到她的动作,哪怕她下意识的怕他担心放下了手,他还是看见了。   妻主从胸前到肚子上恐怕有伤,这才不愿意出来蹲下来拿饭。   阿阮将碗递给魏悯,比划道:   ——吃点清淡的。   魏悯心又热又疼,垂眸看着碗里的青菜,嗯了一声。   魏悯知道阿阮怕是想了办法才能进来送饭,也知道换防的时间不长,便一手端着碗,一手将阿阮眼尾的泪痕抹干净,放缓声音跟他说道:“省试结果这两日也该出来的,最快今天,最迟后天,到时候我就能出去了。   我省试之前在杏花巷子里租了个住处,屋主正好出远门,要三月份才回来,好心收我一半钱让我住到殿试结束,说权当谢我给她看家了。   现在我跟你说具体的地址,再把钥匙给你,你去那边等我。贡院里人多眼杂,你不能常来。”   魏悯进屋,将碗放在桌子上,从包袱里翻出钥匙递给阿阮,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发黑的眼底,心里难受的五味陈杂。   “到那儿好好休息,我没事你别担心。”   阿阮将钥匙贴身收起来,听话的点头。   听见院子里隐约有整齐的走动声,阿阮便知道换防的兵役来了。   阿阮低头将食盒收拾好,咬唇望了眼魏悯,转身走了。   “阿阮!”   阿阮才转身,魏悯手就攥紧面前的铁栏喊了他一声,见他回头,魏悯手指又攥紧了些,眼睛不舍的看着他,喉咙发紧,嘴唇动了动,好半响儿才勉强扯出笑,道:“让我亲一下再走,想死我了。”   阿阮脸上一红,却是左右看了看,见还没来人,快走两步又回到门前。   魏悯双手捧着阿阮的脸,亲的不是他的唇,而是额头。   温热的唇贴在额头上,久久不舍得分开。   阿阮眼眶发热心里揪疼。妻主不是想亲他了,而是舍不得他走。   魏悯拇指摩挲着阿阮的脸,唇从他额头上离开,叮嘱道:“照顾好自己,我过两日就去找你。”   阿阮这才离开。他前脚离开,后脚换防的兵役就到了。   魏悯扒在铁栏门上,遥遥望着阿阮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把门关上。   她在牢里受刑时,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咬牙挺过去。她若是死了,阿阮可怎么办?   他才十六岁,她怎舍得让他这么早就当个寡夫!   魏悯拌着青菜将碗里的米饭吃完,坐在桌子旁,手摸着胸口处的鞭痕,不知道想到什么,手指慢慢攥紧成拳,眼底一片阴翳之色。   她今日所受之苦,他日定会加倍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我想阿阮,想酱酱酿酿的那种想ovo 第29章 省试结果   省试批阅结果呈到皇上面前的时候, 在御书房中的太女都恨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   蒋锟钧看到被查出有舞弊的考生多多少少都跟太女有关时, 气的一把抄起面前的茶盏朝一旁的太女砸去, “混账东西!你看你做的好事!”   滚烫的热茶连同精致的青花瓷茶盏在太女脚边“嘭”的一声炸开,茶水碎片四溅,吓的蒋梧雍一哆嗦,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低头唯唯诺诺道:“母, 母皇……”   “别叫我母皇!”蒋锟钧抬手挥开给她顺气的小侍,手指虚空点着蒋梧雍, 咬牙怒道:“我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女儿!连省试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收钱舞弊,你做的可比我厉害多了!”   蒋锟钧从书案后面站起来,走到蒋梧雍面前, 抬脚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 怒道:“你要这么些钱做什么?啊?你跟朕说说,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是不是想招兵买马顶替你母皇的位子呢?”   蒋锟钧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蒋梧雍一个成年女人愣是被她一脚踹倒在地上。   蒋梧雍顿时也顾不得疼,忙从地上爬起来, 一把抱住蒋锟钧的腿, 哭诉道:“女儿哪里有这个心, 母皇您最了解女儿的,女儿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您啊,哪里敢起这种歹心。”   蒋锟钧耷拉着眼皮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蒋梧雍,冷哼一声,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   蒋梧雍头摇的飞快,抬手竖起四指起誓,“若女儿有这种不臣之心,胆敢有一丝对不起母皇,让女儿天打五雷轰!死后入不得蒋氏皇陵!”   这誓倒是狠毒了。   蒋锟钧轻甩袖子,抽.出被蒋梧雍抱着的腿,又走回书案后面,坐在椅子上,说道:“你堂堂太女,竟然参与舞弊收钱,这跟卖官有什么区别?我大蒋的臣子若都是这么来的,还会有能臣吗?江山迟早要完!”   蒋锟钧依旧生气,只是语气比刚才平缓了些。   蒋锟钧是觉得蒋梧雍这孩子别的方面不说,但就是孝顺,定然是不敢做出那等悖逆之事的,她刚才也不过是气极了,才会这么说。   蒋梧雍一听她这口气,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毒誓让母皇消了猜忌,顿时摆出一副逼不得已而为之的神色,犹豫着说道:“母皇,女儿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蒋锟钧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蒋梧雍乖乖的跪在地上,说道:“您以为女儿舞弊只是为了收钱?其实不是,女儿是为了士族着想。”   听蒋梧雍谈起士族,蒋锟钧倒是皱起眉头,微微坐直了身子,“这跟士族有什么关系?”   “母皇不知,这两年士族有能耐的子弟多数更偏重能办实事儿,对于读书方面总是欠那些点的火候,不像那群穷寒门,只知道苦读书,满脑子之乎者也,思想顽固不化,较起真来目中无人……”   蒋梧雍有意无意的话,让蒋锟钧想起文人聚在宫门口逼迫她给举人们一个交代的事情,顿时神色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蒋锟钧瞥了眼地上跪着的蒋梧雍,说道:“起来吧,还非得朕喊你你才起来,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到哪去了?”   蒋梧雍嘿嘿傻笑,“谢过母皇。”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黏黏糊糊的凑到皇上面前,喊了声,“母皇。”   蒋锟钧斜了她一眼,说道:“接着说刚才的事儿。”   蒋梧雍说道:“照着这个情景发展下去,往后朝堂上多的都是这些只知道读书的酸腐文人,没有能给您掏心窝子办实事的人,那该如何是好?   士族科举比不过寒门,日.后在朝堂上定然会被寒门取而代之。   母皇还记得文人聚众在宫门口的事儿吧?士族哪怕再壮大,可她们对您的话马首是瞻,因为您是她们的后盾,是您让她们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她们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而寒门文人呢?现在还未如何就叫嚣着维护自己的权利,若是日.后得到重用,那寒门可没士族这般听话了。   她们会觉得母皇之前重用士族对不起她们,气焰只会越发的嚣张。   这江山可是母皇您的江山啊,不是那群寒门子弟的。”   蒋梧雍委委屈屈的说:“女儿收的钱财一分未动,全都留着呢,准备您大寿时给您挑份独一无二的礼物……如今都说了出来,到时候就没惊喜了。”   蒋锟钧若有所思,闻言倒是分神一笑,“你有这份孝心,母皇就很高兴,礼物不礼物的,都是你的心意。”   蒋梧雍脸上傻笑,却是垂眸遮住眼底的得逞神色。母皇这话的意思就是,钱就留着吧。   蒋锟钧垂着眼皮看着书案上的折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舞弊者的名字。   蒋锟钧沉吟片刻,拿起朱笔,在折子上圈了几个为首的舞弊者,道:“就罚这几个人吧,让她们认下厨房管事是她们的人就行,不然没办法跟举人们交代。   这几个以后科举是参加不了,但以她们母亲的能力,还是能为她们谋个一官半职的,以后若是干的好立了功,那就再说。”   蒋梧雍高高兴兴的领旨下去。   省试舞弊,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晋老和蒋梧阙曾因为这事要面圣,却都被皇上一口挡下去了。   这事儿涉及太女,又涉及太多的士族子弟,皇上是不会为了一群举人而舍弃这两个的。   晋老摇头苦笑,直言自己老了,是越发看不懂如今这朝堂格局了。   “蒋氏朝廷如同一块肥沃的土地,这士族就是参天大树,根缠着根藤绕着藤,挤死地面上别的树苗小草,拼命榨取这土地的养分,枝叶遮挡着太阳,让这块地永远见不得天日。   如果这树不能连根拔除,迟早有一天,这地就要变成荒漠沙砾,风一吹,漫天黄沙,什么都没有了。”   晋老在跟蒋梧阙喝酒时,将这话说的很是明白,“你是我学生,我再劝你一句,你若是拔不掉,不如趁早收手,带着封禹回边疆去,守好他手里的兵权,你俩子孙无忧。”   蒋梧阙沉默着,手里把玩面前的酒杯,眼眸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师,”蒋梧阙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盏往面前桌子上一磕,眼睛黑的发亮,说道:“这树,非拔不可!”   晋老扬眉,没再劝也没再问,拿着筷子拨了两下面前的菜,不悦的皱起眉头,说道:“让封禹亲手炒两道菜,你府里这厨子手艺真是越发差了。”   蒋梧阙不为所动,眼皮子都不抬,“您就凑合着吃吧。”   晋老放下筷子,双手抱胸趴在桌子上,探着身子靠近蒋梧阙,说悄悄话似得小声道:“让小禹炒两样菜,我就给你指个拔树的帮手。”   蒋梧阙眼皮子动了动,抿唇考虑着,随后问道:“您看我给您亲手炒个菜怎么样?”   “去你的,”晋老退回去,往椅背上一靠,满脸嫌弃,“你炒的那菜拿出去喂猪,猪都不吃。”   蒋梧阙笑着,“阿禹不下厨,您死了这份心吧。”   晋老斜了蒋梧阙一眼,直接起身理了理衣衫,站在房门口朝王府里喊,“小禹!”   蒋梧阙忙过去拉晋老,但她坐着轮椅,灵活度连个花甲老人都比不上。晋老为了一顿口腹之欲,充分的让蒋梧阙见识到什么是老当益壮。   封禹到底还是来了,晋老将刚才的话跟他说了一遍,“你要是不希望她年纪轻轻的就累死,你就去抄两道菜,我给她找个得力的帮手。”   封禹二话没说去了厨房,蒋梧阙没拦住,喊了他两声,就只听见他回头说了句,“不许再喝酒。”   蒋梧阙瞧着封禹的背影,叹息不已,“我这傻夫郎……您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这帮手是谁。”   晋老挑眉,“哦?”   蒋梧阙手搭在轮椅边光滑的把手上,笑着,“不就是那出身寒门的会元,魏悯么。”   “解元会元,这魏悯连得两元,年龄轻轻尚未弱冠,可见此人并非只是个记性好光知道念书的人,”蒋梧阙手指敲打着掌心下的轮椅把手,笑着,“最重要的是她出身寒门。”   “拔掉士族这棵大树,是我的机会,亦是她的机会,也是所有寒门学子的机会。”   晋老点头,“她的文章卷子我看过,是个人才。不过以朝中现在的局面,她留在京城恐怕也不是件多好的事。”   士族把持的朝堂,哪里会让一个寒门学子冒出头?定会狠狠打压下去。   蒋梧阙皱了皱眉。   晋老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现在想这个也没用,不如想想眼前的事。比如你要怎么接近魏悯才会让她愿意臣服,又比如,这小禹的菜怎么还没端上来!”   蒋梧阙无奈摇头,说道:“对于如何接近魏悯……老师怕是不知道一件事,我和阿禹回京的路上,途中恰好救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入京寻找赶考的妻主,阿禹心善不仅把人救了,还送他去了贡院。”   蒋梧阙眉眼带笑,语气亲切的问道:“老师你猜那男子妻主是谁?”   晋老哪里还猜不到?顿时耷拉着脸,“我只想知道我的菜什么时候能熟。”   蒋梧阙不理她,接着说道:“那男子妻主不是旁人,正是魏悯,明天榜上有名的会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论如何拉拢   太女:拉拢?呵,不存在的   老八:(乖巧微笑)我救过你夫郎呦   魏悯:我怎么一个都不想跟随_(:зゝ∠)_   推荐基友然墨墨然女尊文《快穿女尊之追夫之路》,同样男生子呦,女尊快穿文,女主:换个世界夫郎就不认识我了QAQ 推荐给大家~   另外,掐指一算,魏悯和阿阮都好久没酱酱酿酿了,再加上今天大家没见着阿阮,所以准备加更,更新的章节……还在我脑子里……   我努力,明天加更,也就是明天双更外加(你们懂得)   wb名:卟许胡来12138 第30章 发现   省试批阅结果出来之后, 魏悯被放了回来, 包袱行李全都归还给她, 另外还领了二两慰问银子。   魏悯出来后,站在皇城墙边的公告栏处,看着上面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贡士榜, 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上面的会元名字被用朱笔标了出来, 格外的显眼。   观榜的举人三三两两的扭头询问“你考中了吗?”“名次第几?”“这魏悯是谁?”   包括那些之前受了刑的举人, 现在满心满眼在乎的都是自己名次,对省试舞弊结果倒是没那么关注了。   魏悯从人群里退出来, 内心平静甚至没有任何怨愤,这种结果她早就想到了,皇上怎么可能会为了举人责罚太女和士族?   魏悯摸出领到的二两银子, 回家前先进了家糕点铺子。   京城繁华, 店铺分工精细,卖糕点的地方就只是卖糕点, 绝对不会掺杂着再卖馒头干粮。   店铺内摆满形状颜色各异的糕点果子,一个个的像是青楼里的小倌,拼命舒展着身体, 散发诱人的香气, 朝你抛媚眼勾手指, 声音媚骨的唤着,“来嘛,来尝尝我嘛~”   店小二观察细致,瞧见魏悯手里提着包袱, 连忙过来问道:“客官是考生吧?瞧着这通身贵气眉眼间的福气,应该是考中了贡士,没错吧?”   魏悯好笑,她分明是满身晦气,哪来的贵气。   魏悯抬头瞧了眼店小二,看她年纪轻轻,脸上一笑就露出讨喜的酒窝,不由得垂下眼睑瞧着手边盘子上的糕点,语气随意的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猜到我考中了贡士?”   店小二嘿嘿一笑,“像我们这种做生意的,靠的就两样东西,嘴和眼睛。贡院今日放考生出场,而您手里提着包袱,瞧着年龄又不大,怕是从里面出来的。   另外,都快午时了,贡士榜单早已出来,多数考生都已经看过。没考中的不是垂头丧气的收拾包袱回去,就是眼眶通红埋怨运气的去喝酒。   而您,却还有心情过来买糕点,十有八九是榜上有名心情好。您看我说的,对与不对?”   听她一番话,魏悯服气的点头。   “即是如此,那客官可定要来尝尝我们的状元饼了,”店小二领着魏悯走到黄色酥饼盘前,“咱们店里的这状元饼可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名点,绵酥,馅芯细腻,皮馅均匀,不偏皮,无杂质,清香利口,有枣泥香味,无异味,包您喜欢。”   状元饼有一种极好的寓意,吃了就中状元,所以每年省试结束后,最是好卖。   魏悯倒是不信这些,若是吃饼有用,谁还寒窗苦读?   魏悯摇头,说道:“我这人不太爱吃糕点,来这里就是想给夫郎买点吃的,你看有哪些糕点是男子爱吃的?”   店小二推销未成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说道:“看不出您都娶了夫郎。至于男子喜欢吃什么,您问我可就问对了……”   店小二是个能聊的,带着京城口音对魏悯侃侃而谈,脸上永远带着热情笑意,身上没有一些店员的那种势利气。   魏悯听了一圈,这店小二除了京城口音之外,别处和她之前见过一面的人一模一样。   “来往的都是贵人,哪怕是个普通百姓,您又怎么知道她出门不会遇上贵人从此飞黄腾达呢?更何况是您这种前途无量的贡士。”   店小二将包好的糕点递给魏悯,说道:“做我们这行的,别的不行,就是态度得好嘴要甜。用一句话说就是,您且来往随意,我必笑脸相迎。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魏悯觉得这店小二倒是通透,笑道:“若是有机会,我还来你这里。”   店小二拱手送别,“在此预祝您金榜题名了。”   魏悯提着糕点走在路上,心里想的却还是刚才的那个店小二。   魏悯这人记性好,耳力更不差,一般见过一面的人听过一次的声音,下回再见时她都会记得。   就像青平县县令之子黎青,阿阮问她时她其实是记得的,只不过没放在心上而已。   这个店小二魏悯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若是碰不着她肯定是不会想起来的,但奈何今天又见了一次,而且还是在完全不同的地方。   魏悯刚入京那天,路过街道时看到一旁有个外省来的杂耍班子,那时候有个操.着异省口音的报幕者,话说的俏皮人长得讨喜,最重要的是,她长得跟店小二一模一样。   才短短一个月时间,这杂耍报幕的人怎么就成了京中点心铺子里的小二?而且说着一口流利的京城口音?   魏悯皱眉,这人怕是京中某位放在民间的探子。她若是记性差那么一点,定然是认不出的。   魏悯莫名有种感觉,她还会再见着这人。   正想着,魏悯就走到了自己租住的杏花巷中,离老远就看见阿阮站在门口等她。   魏悯大步流星走过来,笑着问他,“等多久了?”   阿阮摇头,抬手比划:   ——也没等多久,我做好饭了,你饿不饿?   魏悯将自己买的糕点递给阿阮,说道:“的确有些饿,好久没吃到阿阮做的饭了,今天要吃两大碗。”   阿阮被逗的眉开眼笑,垂眸看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才慢慢敛下笑意,微微抿了抿唇。   魏悯一共送给他三次糕点。   第一次是她决定从落羽书院搬回家里住,那天请了一天的假,扛了一晚上麻袋,给他买了糕点和半斤肉,说让他自己留着,别什么都拿给阿洛吃。   第二次是她考中举人参加鹿鸣宴,宴会结束后她牵着自己去扯布料,他没同意,最后两人去糕点铺给她买干粮时,她背着他用仅存的私房钱买了几块糕点,笑着跟他说私房钱都在这儿了夫郎别生气。   第三次就是今天,她在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对自己绝口不提,却是回家时给他带了份糕点,若无其事的笑着跟他说饿了,想多吃两碗他做的饭。   阿阮这两天听到京中许多声音,省试舞弊之事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满大街说的都是举人受刑的事。   阿阮出门买菜,只要留了个心,就能听出头尾,更何况那些茶楼的说书人添油加醋说的更是详细。   阿阮不会跟魏悯说自己挎着菜篮子在茶楼门旁站了半天,更不会说自己比魏悯更早几个时辰看到贴在皇城墙上的贡士榜。   阿阮虽然不识字,却是认得那用朱笔标出的名字是谁,也知道省试舞弊的结果如何。   他知道妻主虽然嘴上不说,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风轻云淡的像是此事跟她无关似得,但他知道,妻主在猜到这个结果时,心里怕是有委屈有愤怒,有对朝廷的失望,也有对圣上的不满……   可她哪怕心里再难受,回来时依旧给他带了份糕点,用自己受刑后补贴的二两银子。   阿阮觉得这点心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下去,该怎么咽下去。   “阿阮,有热水吗?”   阿阮听到先一步进屋的魏悯在喊他,才愣愣回神,先是抬手摸了摸眼尾,觉得没泪水之后才收起糕点进屋。   将烧好的热水端出来放在盆架上,阿阮亲自给魏悯洗手。   魏悯伸手环住阿阮,将他圈在怀里,两只胳膊撸起袖口,递到他面前,下巴扣在他肩膀上,轻轻蹭着。   阿阮像是想洗去魏悯身上的晦气一样,低头洗的格外认真。   两人吃完饭也才午后,魏悯吃的有些撑,解开外衫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午觉。   阿阮从外面进来,洗干净的手解开腰间的衣裙,搭在一旁,自己坐在床沿边。   魏悯轻阖着眼皮躺着,没多时就感觉到胸口处多了只手,在解她衣襟带子。   魏悯一惊,忙睁开眼,下意识的一把按住阿阮的手,看着他微抿的唇哭笑不得的说道:“阿阮,现在还是白天。你妻主好歹是个读书人,白日.宣.淫,不好。”   瞧着阿阮模样有些不高兴,魏悯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再等两日好不好?我瞧着你脸色还是有些疲惫,这两天肯定也没休息好。自从咱俩分别到现在已经有了半年,我素了那么久,若是做那事,恐怕会累着你。”   阿阮哪怕听到后半句她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都是不为所动,耷拉着眼皮子看着她。   魏悯手指摩挲着阿阮的手背,转移话题,“你跟我说说从青禾村到京城千里迢迢,你是怎么过来的吧。”   阿阮一点都不想说,他只想看看魏悯身上的伤。   魏悯却是八风不动的按着他的手。   阿阮挣扎了两下,她依旧不松手。知道妻主身上怕是有伤,阿阮也不敢怎么用力,可心就在这挣扎间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气,气自己也气她。   她都不让他看,他还心疼她!   她怎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他哪怕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可也想着和她并排站在一处,心疼她,听她诉苦,而不是任由她将所有的话都埋在心里,被她挡在背后。   阿阮被魏悯弄出些许火气,气的从她掌中抽回手,背对着她坐在床沿边低头偷偷抹眼泪。   魏悯吓了一跳,心疼的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搂他的肩膀。   阿阮将她的手抖掉,也不转身出去,而是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沿边哭给她看。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不是一个爱哭的矫情人,正是如此,魏悯一看到他掉眼泪就什么坚持都没有了,在他旁边妥协的低声哄道:“好好好,你不是想解衣服吗?给你解,你要是想要,咱们现在就做,马上都给你好不好……不哭了。”   怕万一,贴一点在这里[抱歉啊]   小剧场   魏悯:夫郎想要,我却没办法满足,我的错我的错OvO   阿阮:谁想要了!我就是想看看伤口!   魏悯:别解释了,我懂,我都懂,夫郎脸皮薄嘛,那我先主动?⊙v⊙   阿阮:_(:зゝ∠)_ 第31章 我想见你妻主   魏悯说着真就盘腿坐在阿阮身边解开了带子, 衣襟自然而然的朝两边滑开, 露出里面结痂的伤痕。   魏悯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 牵着阿阮的手轻轻握着,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怕你看到要哭, 才没说。”   谁知他看不到也要哭。   阿阮顺着魏悯拉自己手的力道回头, 入目的就是她胸前的几道鞭伤, 眼泪顿时又落了下来,心疼到皱巴成一团。   魏悯无奈, 伸手用掌根抹掉他脸上的泪痕,不以为意的说道:“过几日就好了。”   阿阮咬着嘴唇轻轻顺着那伤口边缘抚摸,不知道是他微凉的手指触碰到魏悯温热的身体上激的, 还是碰着伤口疼了, 惹的她不受控制的打了颤栗。   阿阮小声抽着气,仿佛是伤在他身上一样, 含泪抬头看魏悯。   魏悯了然,一笑,“不疼, 就看着严重, 其实一点都不疼。”说着攥起阿阮的手, 放在嘴边哈气。   狭长的鞭痕从锁骨处一直到左腹,两边细浅中间粗深,三两道纵横交错,不疼才怪!   阿阮拍掉魏悯想拉他的手, 愣是半脱掉她的中衣往后背仔细检查了一遍,见除了胸前的鞭伤之外,手腕脚踝处只有淡紫色的勒痕,没有伤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不能洗澡。   阿阮抬手比划一句,伸手要给她把衣襟拢上。   魏悯却抬手攥住阿阮的手指,任由衣襟大敞,另只手揽住他的腰,一用力,就将人拉到床上,翻身压在了他身上,笑着望他,“怎么又要系上?”   阿阮瞪她,他刚才只是要看伤口,从始至终可都没说过这话。   魏悯不管,再忍下去她可就要烧起来了。   阿阮挣扎着抬手,修长纤细的十指在两人面前飞快跳动,显示他急速拒绝的语气:   ——不行,伤口才结痂!   还有,阿阮手指顿了顿,瞧着魏悯的唇,指尖蜷了蜷,慢慢红了耳根,又伸直了比划:   ——白日不许宣.淫。   魏悯像是不记得这话刚才是她先说的一样,拉住阿阮的手凑到面前亲吻指尖,一副无赖模样,“在阿阮面前,我分不清白天黑夜。再说刚才是谁非要我解开衣带的?”   阿阮好脾气的抬手,轻扯她衣襟:   ——那我给你穿上。   魏悯攥住阿阮的手,“阿阮怕我身上有伤……”她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了一句,才抬头问道:“可好?”   她的“可好”二字声音又轻又低嗓音撩人,“阿阮。”   阿阮头皮发麻,脚趾头想要抵挡似得蜷缩起来抓着鞋底板,可效果甚微,最后还是脸颊绯红的,点了头。   魏悯像是不记得这话刚才是她先说的一样,拉住阿阮的手凑到面前亲吻指尖,一副无赖模样,“在阿阮面前,我分不清白天黑夜。再说刚才是谁非要我解开衣襟的?”   阿阮好脾气的抬手,轻扯她衣襟:   ——那我给你穿上。   魏悯攥住阿阮的手,按到他头顶,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鼻尖,四片唇瓣若有若无的一触即分,吐出气小声道:“阿阮怕我身上有伤,那今天由你主动,可好?”   她的“可好”二字又轻又低嗓音撩人,下唇瓣更是贴近他的,毫不费力撬开他的上唇瓣,含在嘴里吮吻,含糊着唤了声,“阿阮。”   阿阮头皮发麻,脚趾头想要抵挡似得蜷缩起来抓着鞋底板,可效果甚微,最后还是脸颊绯红的,点了头。   他动作微不可见,但魏悯眼睛一定看着他,还是及时的捕捉到了,顿时心头一喜,轻轻在阿阮有福气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阿阮怕痒的缩着脖子,左右脚相互搓动,将脚上的鞋子蹬掉。   魏悯伸手扯开阿阮的衣襟,低头在他精致的锁骨上轻轻吮吻啃咬,牙尖咬着那凸出的骨头,轻轻叼着。   手指顺着阿阮纤细的腰身往下滑,阿阮配合的蜷缩起小腿,魏悯就摸到了他消瘦的脚踝。   灵活的五指从脚踝路过小腿肚子,再到大腿根,隔着亵裤覆盖在阿阮还疲软的那里,用掌根轻轻揉了两把。   阿阮白皙诱人的脖颈微仰,随着喘息加剧,喉咙处的精致喉结跟着上下滑动,引的魏悯看红了眼,张口含住。   舌尖探出,顺着喉结滚动舔着,逼着阿阮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呻吟声。   上半身魏悯寻到阿阮的唇,与他唇瓣相贴舌头纠缠,下半身魏悯的手依旧不依不饶的揉着那里,不肯离开。   阿阮被她弄的应接不暇,身下的阵阵异样酥麻快感,逼的他双腿并拢想要抵抗。   魏悯的手在小阿阮半抬头的时候离开,往上摸过腰腹,将他亵裤顺着大腿扒到腿弯处,堆积在那里。   手指从小阿阮头上抚过,摸到它吐出的水,魏悯一笑,搂着身下的阿阮翻了个身,抬头在他耳边哑声说道:“该阿阮主动了。”   声音带着满满的情欲之气,呼在耳边,烫的阿阮一个瑟缩,红了眼尾。   阿阮手掌避开魏悯胸前的伤痕,撑在她挺立的那两团上,羞涩的闭着眼睛揉了两把,脸红的几欲滴血,耳朵都在冒烟。   不同于他胸前的平坦小粒,女人的胸前总是鼓起的,摸着跟两只跳动的兔子一样,逼的阿阮不敢去看。   阿阮跪在魏悯双腿之间,任由她的两条腿夹住他纤细的腰肢,低头含住妻主胸前其中的一个,学着她平时的动作,轻咬了一口。   从未被咬过的地方,蹿出酥麻入骨的感觉,如电流般急速蹿到头皮,刺激的魏悯头皮发麻,舒服的嗯了一声,手鼓励的在阿阮腰间揉着,偶尔照顾一下他身下已经完全挺立的小阿阮,握住撸动两下。   她的手一碰那里,阿阮就软了身子,跌趴在她身上。   魏悯摸着阿阮的身子,有些急切的想把他纳入体内,不由得抬起腰身,催促阿阮快些。   阿阮手扶着魏悯的腰,轻轻咬着嘴唇,第一次主动大胆的让自己进入妻主温热湿润的那里。   阿阮轻轻呼着气,慢慢挺腰往前挺进,嗓子里止不住的呻吟声溢出,生生羞红了一对儿眼尾,娇媚的如同妖精。   终于尽数入内之后,阿阮和魏悯都是忍不住的叹慰出声。   阿阮满头细汗的跪趴在魏悯胸前,只愿意用手揉着她的胸脯,没力气再挺腰动作了。   魏悯修长有力的双腿夹着阿阮的腰,手揉抓着他挺翘饱满的肉臀往身上按,让两人相连的地方更加贴合,同时往上挺着腰,撞击着身上的人。   手扶着阿阮的腰,让他出来一段距离之后,又猛的吞进去,逼的他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手更紧的搂住她的腰。   一番厮磨动作下来,魏悯身上汗水并不比主动的阿阮少。   趁着怀里人意乱情迷,魏悯用力一个转身,就着相连的动作将阿阮压在身下,两腿跪趴在他身侧,下身快速吞纳动作着。   阿阮仰头呻吟,眼尾被逼出泪水,手却不忘摸着魏悯的伤口,不赞同的摇头。   魏悯低头轻轻叼住阿阮的脖颈,剧烈喘息着,“再不让我动动,我就要憋死在你身上了。”   阿阮听魏悯这么说,轻轻捶了下她的肩头,转而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和她亲昵的做对儿亲昵的鸳鸯。   两人从床上起来时,已经日落西山。   阿阮伸手摸了摸魏悯的伤口,发现没绷裂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起身下床做饭。   魏悯也起来了,阿阮陪她睡了顿觉,醒来一消多日来的疲惫低迷,顿觉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分明才像那种话本里说的采补成功的妖精。   两人围在一处劈柴烧火,阿阮跟魏悯“说”了他入京的原因,以及路上的机遇,提起封禹,阿阮难得红了脸,眼露向往钦佩:   ——他可真是个奇男子。   魏悯笑着摇头,“在他眼里你也定是个奇男子,不是谁都有毅力千里迢迢入京寻妻的,更何况还是只因为一个梦。”   魏悯心中琢磨,难不成真如以前那个大夫所说的,阿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她遇难时,阿阮就能提前梦到,还跟现实一点都没差。   两人正聊着,就听着有人敲门的声音。魏悯微微皱眉,并未急着放下斧头去立马开门,而是扬声问道:“谁啊?”   她和阿阮在京中都没有相识的人,更何况这地方还只是暂时租住的,并没有外人知道,怎么会有人来走动?   “阿阮在家吗?”   回答的是个男子,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的,和旁人格外不一样,特别有辨识度。   魏悯扭头看地上捡柴的阿阮,阿阮也是一愣,却是放下柴火,高兴的抬手对妻主比划:   ——是救我的恩人。   阿阮忙在围裙上擦擦手,期待性的看了魏悯一眼,见她点头这才出去开门。   来者的确是封禹,他看着阿阮出来也是一笑,“你在京中可还好?”   阿阮笑着点头,忙让开身子要让他进来,封禹却是摇了摇头,转身露出他身后坐在轮椅上的蒋梧阙,说道:“她想见见你妻主。”   蒋梧阙笑着跟阿阮打招呼,“又见面了。”   阿阮在看到蒋梧阙后脸上依旧带笑,只是笑意淡了些许,不动声色的用身子挡住了门后院子里的人,抬手“问”封禹:   ——你们,找我妻主有什么事吗?   封禹看出阿阮眼里的防备和不安,立马安抚道:“不是坏事,你别怕。”   阿阮抿唇,身子却是分毫不让。他别怕,你让他如何不怕?   他妻主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入京赶考,却因为被诬陷,身上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如今她们这种身份的人上门,他要如何不怕?   这对妻夫救了自己,阿阮心里无限感激,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要把自己的妻主推出去作为报恩的谢礼。   封禹见阿阮倔强的跟只护崽的鸡一样,有些为难的看向蒋梧阙。   蒋梧阙却是不愁,朝院子里大声喊道:“在下于家中排行第八,魏会元可愿出来一见?”   阿阮没料想蒋梧阙看看病秧子模样,平时说话斯斯文文语气轻柔,却能干出这种类似于泼夫隔门喊人的事儿,一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蒋梧阙丝毫不觉得自己丢了八殿下的身价,反而笑着跟阿阮道:“最近身子养的好了些,说话都有力气了。”   封禹头扭到一旁,抬起下巴假装看天。   “你真别怕,我不会害了你妻主的。”对于阿阮的防备,蒋梧阙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她幽幽一叹,说道:“毕竟跟老大那种人有同一个母亲,被人怀疑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显然不是说给阿阮听的。   魏悯站在阿阮身后,听蒋梧阙厚颜无耻的踩了太女不说,又间接的夸了自己一顿,挑了挑眉。   “阿阮。”魏悯出声,伸手将夫郎拉到身旁。   阿阮不安的攥着魏悯腰侧的衣服,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儿。”魏悯朝阿阮安抚一笑,随后撩起衣摆对着蒋梧阙做出要行礼的模样,“草民见过八殿下。”   蒋梧阙今天是来礼贤下士的,哪里会让她这么跪下去,忙虚扶了一把,“我既然都说了是老八,那你就别行这些虚礼了。”   蒋梧阙说不跪,魏悯还真就放下手中撩起的衣摆站着没跪。   蒋梧阙看着魏悯虽年纪轻轻,性子却比一些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狐狸有趣,眉眼笑意不由得加深,觉得此行定不会白来,“你这性子,我喜欢,可有兴趣同饮一杯?”   蒋梧阙这话说完,魏悯还没回答,两人身旁站着的夫郎就一同看着她。蒋梧阙不由得抬手揉了揉鼻尖,讪讪笑着,“茶,同饮一杯茶。”   蒋梧阙身子骨不好,酒要少喝,而魏悯身上带伤,最好戒酒。   蒋梧阙和封禹的确是个没架子的人,见着魏悯和阿阮正要生火做饭,索性就过来搭把手,晚上一起吃了顿简单朴素的家常饭。   两人说话都是不避开夫郎的。两个女人捧着碗面疙瘩讨论的是朝堂大事,两个男子捧着碗吃自己的。   封禹虽然能听得懂两人说的是什么,却跟阿阮一样不插话,只是偶尔顺手接过妻主的空碗再给她盛一碗饭。   蒋梧阙抛出的条件的确让人振奋,只是,她可是东宫嫡出的殿下,身后跟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为何要支持寒门崛起?   魏悯不为所动,“我要如何信你?”   蒋梧阙笑着,坦言的交出并非秘密的老底,“我君父并非士族出身,他不过是个从寒门抱来的养子罢了,这也是母皇不喜他的原因,因为他背后的母家,无法给她登基足够的支持,所以她顺带着也不那么喜欢我。   还有,你别看我殿下身份尊贵无比,其实也就只是表面风光。”   蒋梧阙单手端碗,拍了拍自己困在轮椅中的两条腿,说道:“若真是风光尊贵,又怎会变成这幅模样?困于一把轮椅之内?”   就在蒋梧阙拍完第一下抬起来准备再拍第二下的时候,旁边的封禹抬手一把按住她的手,垂下眼睑微微攥紧,不许她再这么拍。   蒋梧阙笑着嗔了他句傻夫郎,却是拉住他的手攥了攥。   “老大登基,士族掌权,大则蒋氏腐朽衰落,小则我无立足之地,”蒋梧阙拇指摩挲着封禹带茧的掌心虎口,“阿禹和他母亲手握兵权,亦是逃脱不了。”   “你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在这士族手中挣出一份权,一片地,只有我能帮你,亦只有我能做到。   我不是帮寒门,我是需要寒门,需要你们分化士族手中的权力,这是你的机会。”   蒋梧阙视线紧紧盯着魏悯的眼睛,问她,“你可愿意?”   一屋子四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魏悯的回答。   魏悯侧头看了眼正看着她的阿阮,微微勾唇,转头看向蒋梧阙,语气轻而坚定,“愿意。”   ————   老八:我有酒和热血,你愿不愿意跟我走ovo   封禹:呵呵,酒呢?交出来(▼へ▼メ)   魏悯:没酒就不走→_→   阿阮:你还想喝酒?QAQ   老八和魏悯:_(:зゝ∠)_ 第32章 状元   殿试在会试后当年的三月十五举行, 只考策问一道, 由皇帝亲自主持, 也有皇帝来重新安排考生名次。   魏悯殿试那日,黎明时,阿阮将她送到宫门口, 抬手道:   ——我待会儿等天亮了去集市买菜, 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三月份的天, 早上还是有些冷的,魏悯把手搓热之后, 才贴了贴阿阮的脸,“不急,你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菜下午再去买。”   阿阮笑她:   ——下午去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虽便宜却不新鲜,妻主今日做的可是大事, 回来定要吃顿好的。   宫门口的考生陆陆续续的进入,阿阮催促的伸手推了推魏悯。两人难得的因为考试分别时他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魏悯摆手让阿阮回去,随着众人一同入宫, 被带至保和殿, 殿试时, 为顾及考生发挥,皇上并非会亲自出面。而考生进入保和殿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   制策题目, 用时务策一道,题长二、三百字,所询一二事。   策文不限长短,一般在两千字左右,起收及中间的书写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数限制,特别强调书写,必须用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   魏悯记得在书院时,卫夫子盯她书法盯得那般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重要。   如果洋洋洒洒的一篇文,是用龙蛇竞走奔放不羁的狂草而书,美则美,可读卷官看罢众多考卷,视觉精神多少有些疲惫,耐心也会少许多。   这种时务题,考的倒是直白有趣,问的不是旁事,正是围绕朝堂之上以士族官员居多的利与弊而谈。   这题怕是皇上亲自出的,来试探考生们对于前段时间举人受刑以及士族子弟省试舞弊之事的态度。   寒门子弟若是拿到这题,怕是慷慨激愤的抒写对士族把持朝政鱼肉百姓的控诉和不满,甚至有胆大之人会要求收回士族手中的权力,主要写的怕是士族为官的弊。   相反,若是士族子弟拿到这题,写的怕是士族为官的好处。   考生众多,年龄容貌不一,却可以笼统的只分为两类,士族和寒门,她们站在自身的立场,带着自己这么些年的所见所闻,抒写时言辞中怕是多多少少都会往一方有所倾斜。   哪怕有“聪明”人,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寒门的夸士族,士族的贬自己,这些,只要递到那些历经官场沉浮数年的读卷官眼皮子底下一过,她们就能从你的行文词句间看出你真实的想法。   魏悯觉得这题有趣,甚至通过这道考题想的更多,正如她那晚同蒋梧阙的对话一般。   两人计划的事情,到今天,算是要踏出第一步了。   魏悯扶袖抬笔,态度不偏不倚,点出士族官员众多的利与弊,将自己置身于寒门之外,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来看如今朝堂的这种现象。   短短数千百字,从拿到卷子,到阅题,再到落笔交卷,抬头时,保和殿外白玉阶上已经铺下一层澄红色夕阳。   众考生踏着落日余晖,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有说有笑的从偏门出宫。因为无论此场考试名次如何,大家均不落榜,日.后若无意外,彼此皆是朝中同僚。   而从保和殿收上来的卷子,由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   至第二天阅卷日,分交读卷官八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1”、“×”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由皇帝钦定御批。   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   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   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   皇帝钦定批阅之后,再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从殿试到发榜,大抵不过两三日。   这期间阿阮脸上一副不在意模样,只在魏悯回来那日问了一句“如何”,在得到魏悯回答“尚可”之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没再多问了,但晚上睡觉时却是久久难眠。   阿阮怕惊醒魏悯,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的,尽量平躺着不动,睁着眼睛看床帐,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还不睡?”魏悯翻身,面朝着阿阮,胳膊搭在他腰腹上,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在想什么?”   她似乎也还没睡,嗓音听起来像是从指缝间流出去的细沙一样,干净,丝毫不带朦胧睡意,嘴唇就这么贴在他耳边问他。   阿阮抬手带着歉意拍了拍魏悯的胳膊:   ——把你吵的也没睡着。   魏悯腿压住阿阮的,手不老实的钻进他中衣里贴着他腰腹摩挲,“睡不着吗?”   她这话意思太明显,阿阮不得不把她滑进自己亵.裤里的手扯出来:   ——我月事来了。   阿阮拉着魏悯的手指放在自己绑着月事的带子上,无声的看着她。   阿阮发现,妻主每次听到他来月事心情似乎都会不错,哪怕两人情浓之时他忘了这事,人都被她放在床上了,却因他来月事做不了,妻主脸上都从未对他露出那种的扫兴厌烦之色。   这次也不例外,魏悯听说阿阮来了月事之后,老实的收回不老实的手脚,用温热的掌心轻轻在他腰腹处打转,“那怎么还不早睡?是担心明日的殿试结果吗?”   阿阮被猜中了心思,也没再瞒着,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魏悯寒窗苦读多年,阿阮从心底希望妻主能一举中第,若真如此,她便是一连得了三元,成为大蒋最年轻的传奇人。   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小腹处力道恰好的手掌还在为他贴心的揉着,缓解他来月事时的疼痛。阿阮轻轻垂下眼睑,不去再想别的,头靠在魏悯颈窝处,手扯着她腰侧的衣服,在她胸前蹭了蹭脸。   第二日,乃是殿试填榜后,魏悯应召入宫,临走前阿阮站在门里送她,手扶在门框上,并未出门,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魏悯蹙眉,“阿阮?”   阿阮敛下神色,轻扯嘴唇,朝她摇了摇头。   ——去吧。   妻主学问如何阿阮不知道,他只知道能被八皇女亲自过来礼贤下士的她肯定不是普通才能。   阿阮心中有股预感,他的妻主,定能夺得那殿试头名,成为打马御街前的状元。   等魏悯随着别人走远之后,阿阮才背靠着门框蹲了下来,头埋在胳膊膝盖间,轻轻呼着气去缓解胸口的酸闷揪疼。   这几日上街,阿阮总是能听到街上传闻,说当今十六皇子年芳十四,刚刚及笄,陛下正欲为他挑选良人。   如今恰逢春末夏初放榜之时,世人都说那摘的头名的状元,怕是要成了驸马。   皇上赐婚,莫大的荣耀,拒绝不得……   十六殿下深得皇上疼宠,而他妻主魏悯面若冠玉目若朗星又长身玉立,皇上为子择妻,定然会选择最好的。   在阿阮看来,他的妻主,是大蒋女人中,最好的那个。   阿阮每次听到这些都有些心神不宁,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魏悯说出来。难不成要他去问妻主,“你得了状元后,可还要我?”   阿阮摇头,牙齿紧咬着下唇,他问不出来。   女人三夫四侍本就常事,可他怕,怕他的妻主做了驸马,皇子身份尊贵,到时候莫说平夫,他恐怕连个侍都做不得……   阿阮指甲抠着掌心,慢慢冷静下来,抹掉脸上泪水,准备去街上买点菜,做顿好吃的。   他要等,等她妻主身绑红花打马而归。   ……   殿试结果填榜后,皇帝于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   太和殿传胪,典礼勘为隆重。   銮仪卫设卤簿法驾于殿前,乐部和声署设中和韶乐于太和殿檐下两旁,设丹陛大乐于太和门内两旁。   王以下,入八分公以上在丹陛上,文武各官在丹墀内,都身穿朝服,按品级排位,诸贡士穿公服,戴三枝九叶顶冠,按名次排立在文武各官东西班次之后。   礼部鸿胪寺官设黄案于太和殿内东旁,由内阁学士捧黄榜置于黄案之上。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到乾清宫奏请皇帝具礼服出宫到太和殿升座。   皇上至,坐在那七级台阶高高托起的雕龙髹金大椅上,经众人三跪九叩礼之后,鸿胪寺官开始宣《制》:“十年四月二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一名魏悯,引出班就御道左跪。”   状元已出,引来众新进士羡煞的目光,魏悯跟着寺官跪在了御道左侧。   太女立于皇上身侧,本来脸上做出精神模样,实则耷拉着眼皮不甚为意,直到听见魏悯二字时,才猛的睁大眼睛……   紧接着,第二名某人,引出班就道右稍后跪,第三名某人,引出班就御道左又稍后跪。   一甲三人姓名,都传唱三次。   唱第二甲第一名姓名等若干人,唱第三甲第一名某人若干名,都只唱一次,并且不引出班。   唱毕,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诸进士行三跪九叩礼。之后由礼部堂官捧榜,用云盘承榜,黄伞前导,出太和门、午门。   此时,皇上回宫,诸进士、王公百官皆随榜而出,到东长安门外挂榜。   状元带着诸进士等随出观榜。所有金榜,张挂三日后,便要恭缴回去。   太女瞧着皇上回宫,有些着急,急忙跟了过去。   不多时,殿中省带着两名随侍从宫里快步走出,来到状元出宫并经之路——中门御道处,拦住魏悯,笑道:“陛下有请新科状元魏悯入宫。”   皇城中门,是皇上专用之门,又称御路。除皇上之外,还有几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从这里进,或是出。   进的是皇帝正娶入宫,为皇家血脉带来延续的君后,从此处抬入。而出,则是今天获得一甲的魏悯三人。   这条路,是天下文人梦寐以求能走的路,承载着无数文人的梦想。   由这条路出,原意是指代着得了一甲的三人,能将以文治国的理想,施于天下。   无论如今朝廷如何,无论三人心中想法如何,在脚踏在这条路上时,腰杆都不自觉的挺直了。   获得榜眼的那人已经三十多岁,喜的不见眼睛,笑着跟魏悯和探花说话。   就在三人即将出门之时,绕近道而来侯在门旁的殿中省笑着上前,先跟三位见礼。   殿中省即是一个省,又是一个官职,掌管着陛下的衣食住行,权力不大,却也不小,是皇上面前的人,不少朝臣见面都要跟她客客气气的见礼。   三人哪里敢仗着一甲名次就这么站着受她一礼,立马作揖还了回来。   殿中省笑着对榜眼探花道:“两位先走,陛下找状元有事要说。”   往后看,作者有话说里有正文~   作者有话要说:  她此话一出,其余两人神色各异,投向魏悯的眼神皆是毫不掩饰的羡煞。她们也曾听闻陛下今年有意为十六殿下招驸马。   两人离开之后,魏悯跟着殿中省去了御书房。   皇上一身龙袍尚未换下,正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太女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魏悯入内,殿中省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立刻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叩头,道:“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女。”   她是一甲第一的状元,如果不出意外,几日后将授翰林院修撰,如今自称为臣,并没有错。   蒋锟钧抬手隔着书案虚扶一把魏悯,笑着说道:“魏卿年龄轻轻便是三元及第,真是我大蒋的骄傲。”   太女在一旁立马接话,“母皇说的是,孩儿也这般以为,魏状元样貌品行皆不差,这种人才,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魏悯听她说这话,心头猛的一跳。   蒋梧雍看向蒋锟钧,说道:“母皇之前不是要给小十六找个妻主吗?我瞧着除了魏状元,再无她人能入眼。您说是吗?”   皇上听了这话,还真就端详起魏悯来,笑着点头,“不错,不错。”   蒋锟钧微微抬起下巴,俯视模样看向魏悯,语气略施威严,问道:“魏卿,意下如何?”   根本都没有先问她是否成家!   魏悯垂眸,还未说话,就听到门外有小侍来报:“陛下,八殿下要见您。”   蒋梧雍一听老八要来,顿时脸就耷拉了下来。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   “哦?”蒋锟钧拉长尾音,抬下巴允许了,“老八真是有眼福的,快让她进来瞧瞧我大蒋三元及第的魏状元。”   说着朝魏悯一笑,“老八虽然这两年因为封家小子常去边疆,但文采不输常人,你可与她比比。”   魏悯垂眸低头,态度谦卑,“臣不敢。”   说话间,殿中省推着蒋梧阙进来了。   那个,文中关于殿试和传胪的事情多数来自梦华录和纪录片视频以及百度(就那些特专业性的话),占用了一些字数,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多写了些免费放在作者有话说里,当做补偿各位啦[合掌]   爱你们呀~ 第33章 大起大落   蒋梧阙进来, 将御书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不动声色的敛下眼眸, 对蒋锟钧行礼。   蒋锟钧朝蒋梧阙招手,“快过来,”说着抬手一指魏悯, 炫耀似得口吻, 笑着对她道:“快来见见今日的新科状元, 三元及第。朕方才还在跟魏卿说朕的老八师承晋老学问不俗,正要你俩有空比试一番呢。”   蒋梧阙笑着, 却是不接她的话,而是道:“看来母皇对于魏状元是极其满意的,”说着便一抬手, “那孩儿可要好好恭喜母皇得了个人才。”   蒋锟钧瞧着魏悯, 面露满意之色的点点头。   蒋梧雍站在一旁,怕蒋梧阙将刚才聊的话题就此翻篇, 赶忙插话道:“母皇自是欢喜魏状元的,刚才还说让她给小十六做妻主呢,母皇那般疼爱十六, 给他挑的妻主定是人中龙凤, 可见母皇对魏状元的欣赏。”   驸马听着虽是皇亲国戚, 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入赘的。表面风光而已,权力完全仰仗家里夫郎在皇上面前有多得宠,哪里比得上做个纯臣好。   这太女怕是之前得罪了魏悯,怕她日后报复, 这才想法让她成为依附皇族的驸马。   蒋梧阙心中连连冷笑,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摇摇头,笑道:“皇姐又逗我,这魏悯我倒是听老师说过,文采一流在我之上,我当时不服气,还特地打听了她一番,这新科状元好是好,可是家里已经有了夫郎,还怎么给十六做妻主?”   蒋锟钧眉头一皱,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双手手掌搁在书案上,略施上位者威严,下巴指了指蒋梧阙,眼睛看向的却是魏悯,“魏卿,八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魏悯这才算能说上话,急忙跪下行礼,垂着头,“是。多谢皇上抬爱,但臣家里已经娶了夫郎,实在不能停夫另娶。”   蒋锟钧耷拉着眼皮,看着跪在书案前的魏悯头顶,也没说让她起,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如果朕非要你娶呢?”   魏悯眼睛看着面前的金砖,撑着地面的手指微攥,语气平静却坚定,“臣之所以能入京赶考,靠的是夫郎熬油点灯做绣工资助,臣不能为了皇权富贵而负了他。”   蒋梧雍唯恐天下不乱,立马上前一步,先抱拳对着蒋锟钧道:“皇上赐不能辞。”而后一甩袖子,看向魏悯“这驸马之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魏状元可别仗着母皇对你有欣赏之意就如此不识抬举。”   “皇姐这话说的不对,”蒋梧阙眼神飘向蒋梧雍,不赞同的摇头,“魏状元未对母皇隐瞒家里已有夫郎,同时拒绝为了荣华富贵而欺君另娶十六皇弟,是为忠,不辜负资助赶考的夫郎,是有情,忠君又有情的人,皇姐怎么能一口就扣给她一个不识抬举的帽子?”   蒋梧雍闻言也不气,而是冷笑,“老八和魏状元真是文人相惜啊,孤不过才说一句,你就为她辩论了一大段,这种情意,真让孤羡慕。”   蒋梧阙仿佛听不到她话里的深意一样,无辜的耸肩,“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公道话,皇姐怎会想这么多?看来我真是在边疆待久了,心思都不如皇姐活络了,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不然我哪怕是为了避嫌也不会乱说话。”   蒋梧雍被气的上前一步,手指着蒋梧阙,怒道:“你——”   “行了!吵够了没有?”蒋锟钧不耐烦似得伸手一拍面前书案,手指点着两人,“吵吵吵,一见面就知道吵,也不怕外人笑话。”   蒋梧雍瞪了一眼蒋梧阙,后者却是朝她好脾气的笑了笑。   两人同时抬手,道:“孩儿知错。”   蒋锟钧一副懒得再看她们的表情,而是看向魏悯,说道:“魏卿的才学朕是真心欣赏,再加上你这容貌品行不错,朕相信小十六也会和朕有一样的想法。   朕那儿子心地善良,若是招你为驸马,定然会理解你之前娶了夫郎,你若是不想负了你那夫郎,朕相信,小十六愿意破例让他当个侍的。”   魏悯垂在身侧袖子里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她那任劳任怨一心为她的阿阮,她那只因为一个梦,就不辞艰辛千里迢迢寻妻的阿阮,她那等着她高中后跟着过上好日子的阿阮……被她放在心尖捧在手心里的阿阮,如今就被人这么轻飘飘的定义成一个低贱的侍!   “恕臣,不从。”   魏悯手背上青筋毕露,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蒋梧雍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几乎压制不住,心道这可是你送上门的,“魏悯,母皇都考虑到你那原配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魏状元年轻气盛,看不上我皇弟?还是心气傲,听不惯母皇安排?”   她语气颇重,带着质问的意味,说完御书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静。   蒋锟钧抬手拦住要说话的蒋梧阙,眼睛看着魏悯的头顶,微微摇头,语气有些沉,“魏卿到底是年轻啊。文采虽好,但到底年轻气盛,这样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蒋锟钧手在面前的书案上翻了两下,抽出压在下面的一道折子,打开,点了点头,“是这本。”   将折子往书案上一摊,蒋锟钧说道:“这是竹城知州呈上来的折子,前任县令坠马而死,她正跟朕求个新县令。”   蒋梧阙一听是竹城,抓住轮椅把手的手指猛的攥紧,出声道:“母皇!”   “闭嘴!”蒋锟钧瞥了眼蒋梧阙,继续对魏悯道:“娶皇子和去竹城历练,魏卿,你选择哪一个?”   魏悯从听到蒋梧阙出声时就知道这竹城定然不是个好去处,但却没有其他选择。   魏悯垂眸,语气平静,“臣选竹城。”   “好,好的很。”蒋锟钧似笑非笑,说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只是叹道:“魏卿你到底还年轻,资历较浅,你可知这竹城是什么地方?”   蒋锟钧根本就不是在问她,紧接着说出答案,“这竹城是边陲小镇,龙蛇混杂龙潭虎穴之地,之前有人上折子说前任县令不是自己坠马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求要朕派人去查。朝廷百官,一听到说是竹城,都是百般推辞,所以这折子才压到现在。”   蒋锟钧将面前折子合上,说道:“朕给你个机会,你现在依旧可以反悔。”   魏悯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内心深处平静无波,“臣不反悔。”   蒋锟钧点头,抬手让殿中省研磨,当场拟旨:任新科状元魏悯为竹城县令,查清前任县令死因,钦此。   随后殿中省将圣旨交给魏悯,蒋锟钧语气淡淡的说道:“收拾收拾去竹城吧。”   魏悯双手捧着圣旨,谢恩退下。   出了御书房,魏悯提着那张贬谪的圣旨路过内金水河,望着面前弯如弓的河流,不由得驻足,莫名想起一首诗:   御沟春水晓潺潺,   直似长虹曲似环。   流入宫城才咫尺,   便分天上与人间。   魏悯垂眸看着手中圣旨,无声苦笑,片刻之前她还是踏在御路上的状元,只待平步青云前途无量,犹如天上。而转瞬之间,她却成了一个竹城县令,落入人间。   这可不就是转眼天上人间么。   若是换了常人,此等大起大落,怕早就疯了。   魏悯提着圣旨的手背在身后,摇头踏过属于文臣的那道桥出了宫。   ……   蒋梧雍对于皇上的安排满意无比,她甚至都可以想象一个月后竹城传来丧信,新任县令因意外死于竹城的消息了。   蒋梧阙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开口,“母皇,魏悯可是状元,让她去竹城是否不妥?”   魏悯乃是一甲榜首的状元,应授翰林院修撰才是,只有其他进士,按殿试、朝考名次,才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职。   如今,新科状元还未胸系红花打马御前街呢,就被贬到龙潭虎穴做了知县!   蒋梧雍皱眉,疑惑出声,“老八,你这是对母皇安排,表示不满吗?”   蒋梧阙都想把身下的轮椅扔在她脸上,没好气的说道:“自然不敢,我只是——”   “行了,”蒋锟钧打断蒋梧阙的话,说道:“魏悯虽有才学,但过于年轻气盛,不让她历练历练,她都以为只要考中了状元就是这么一帆风顺了。”   说着蒋锟钧看向蒋梧阙,“你刚从边疆回来,朝中诸事繁多,你有空帮太女处理些,别操心这些琐事。都退下吧。”   蒋梧雍笑呵呵的行礼,“是。”   蒋梧阙哪怕有再多的话在听到“退下”二字后也只能憋在肚子里,难得一向带笑的眼里没了任何笑意,拱手低头,“……是。”   蒋梧阙婉拒殿中省推她出来,而是自己推着轮椅出了御书房。   远处无人的廊下站着一道青竹般秀挺的身影,一身银色劲装,腰间系着软鞭,远远见蒋梧阙自己出来,立马迎了过去。   封禹见蒋梧阙脸色极差,有些担忧的单膝跪在她轮椅边,手搭在她手背上仰头看她,“妻主?”   蒋梧阙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那条划分天上人间的内金水河,眼底神色晦涩难明,轻声说道:“母皇贬魏悯去了竹城……”   封禹一惊,就听她接着说道:“状元被贬,在母皇眼里不过是件不入眼的琐事!呵,三年一次选拔出的人才都这么被挤出了京城,这都是小事,那朝堂上还能有什么大事!”   虽在皇宫内,但蒋梧阙既然敢说这话,就意味着四下无人偷听。   封禹垂眸,手拿过蒋梧阙青筋毕露的拳,慢慢掰开她攥着的手指,把她掌心举起贴在自己脸上。   封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蒋梧阙,只能拿一双漆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抿了下唇,说道:“末将封家嫡子封禹……若是妻主需要,末将手中这把利剑,愿为妻主效劳。”   蒋梧阙闻言一笑,掌根温柔的摩挲着手下的脸蛋,目光瞭望宫城之外的远方河山,吐出胸口浊气,缓缓说道:“且再等等,我想名正言顺。”   作者有话要说:  诗来自玉河诗~   小剧场   老八:太女惹我不高兴了!   封禹:(提剑)你歇着,让我来!   魏悯:皇上惹我不高兴了!   阿阮:QAQ(我,我要怎么办?)   魏悯:……你歇着,都交给妻主来   有读者说老八身体太弱了,但她腹黑啊,哈哈哈,开个玩笑,别担心,她会好的,就如同阿阮会说话一样,一切都会好的~   还有看到大家讨厌皇上和太女,其实我也超级不喜欢她俩,但让她们再活两年,以后会好好收拾她们的,一定要解气才行!   同时魏悯要带着夫郎刷小地图啦,等再回来就是大魔王了! 第34章 竹城   阿阮把饭做好后, 自己也不吃, 就摆在桌子上, 他坐在一旁看的出神,没一会儿忽的想起来昨天拿来的衣服还没补完,回神后又进里屋去找针线筐。   两人在京城举目无亲, 阿阮身上带来的银两早就用完了, 这个月的花销还是靠他给邻里缝补衣服和魏悯出去卖字帖来勉强维持。   手上的这件衣服布料是阿阮从没见过的, 但摸着十分柔软舒服,款式也是京中最流行。   阿阮想, 妻主长身玉立个子又高,这衣服若是穿在她身上,定然十分好看。   摸着手里的长袍, 阿阮几乎可以想象到妻主穿上这衣服的模样, 一想到魏悯,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双眼。   妻主若是能穿华服吃美食, 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其实,也挺好的。   阿阮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掉,边低头缝补衣服, 边无声流泪。   眼里的泪水仿佛怎么擦都擦不完一样, 眼睑很快就被一层水雾蒙住。阿阮一分心没看清, 就这么把针戳在了指尖上,疼的一缩手。   圆润粉红的指尖立马滚出血珠子,阿阮看着出血的手指头,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当回事, 而是就这么莫名的哭了起来。   他哪怕是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只有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抽噎着单薄消瘦的肩头,委屈的像个没人疼的孩子。   魏悯推开小院的门进来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阿阮怎么今天一反常态的没在外面等她,不由疑惑的喊了声,“阿阮?”   魏悯踏进院子,就见阿阮正低头侧坐在堂屋里,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身旁正对着门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   “阿阮,”魏悯进门出声唤他,看了眼桌子上已经不怎么冒热气的饭菜,问道:“你吃了吗?”   阿阮听见声音一怔,猛的抬头去看魏悯,难以置信的动了动唇,眼里又惊又喜,想傻了一样,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不愿意错开分毫。   “阿阮?”魏悯这才注意到夫郎满脸的泪痕,心里一紧,急忙单膝半跪在阿阮脚边,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魏悯抬手用掌根抹去阿阮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哭红的眼尾,心疼的说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别自己哭。妻主在呢,一切有妻主给你撑着。”   阿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魏悯温柔担忧的眼睛,嗓子里呜呜的溢出些许破碎的声音,委屈的弯腰搂住魏悯的脖子,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魏悯感受到怀里人抽噎的身子,不由得更是担心,手一边轻柔的抚着阿阮消瘦的脊背,视线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屋里扫了一圈。   一切和往常无异,看不出有外人来过的迹象,那阿阮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阿阮,跟我说出了什么事?”魏悯侧脸蹭着阿阮的头发,心里越发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要把怀里人拉出来仔细检查一下,阿阮却固执的搂着魏悯不松手。   魏悯忽然想起今天御书房里赐婚的事,眼神不由得一沉,但跟阿阮说话的语气却是没有任何异样,轻声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闲话?”   阿阮小幅度的摇头,额头依恋的在魏悯脖颈间蹭着。   魏悯逐渐从阿阮这幅小鸟依人的模样里悟出了些许东西,心慢慢放回肚子里,手掌轻抚着他的背,侧头看他,试探性的笑着问道:“怎么今天这么粘人?是怕妻主进宫不回来了?”   阿阮被她一语猜中心思,羞愧的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不抬头。   魏悯摇头轻笑,手掌顺着他背后凸出的脊梁骨滑倒他屁.股上,抬手拍了一下,“你妻主是那种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夫郎的人吗?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信我,你说该不该打?”   力气不大不小的一巴掌不像惩罚,打的也不疼,反而更像是调.情。   阿阮被她拍的一个哆嗦,不由得咬紧下嘴唇,却也不敢吭声。   他趴在魏悯肩头红着耳根想,只要妻主回来,挨上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也是高兴的。   阿阮从魏悯怀里退出来,带着股撒娇讨好的意味,将自己冒血的手指头伸到她面前。   魏悯一笑,托着阿阮的手指,问他,“疼不疼?”   阿阮眨巴掉睫毛上的泪珠,抿唇点头。   魏悯垂眸,像是哄魏洛一样,嘴巴凑过去,轻轻对着刺出血的指尖呼气,“那妻主给你吹吹。”   微凉的气吹在指尖,却更像是拂过心湖,撩起阵阵涟漪,荡漾了阿阮的心。   阿阮不好意思的抽回手,慢慢红了半边脸。   ——不、不疼了。   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做好了,如今都没了多少热乎气。阿阮现在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了,收起腿上的衣服,一手端着一个碗就去灶台那儿热菜,丝毫不见刚才举着手指崩溃流泪的样子。   魏悯慢慢踱步跟在他身边,阿阮坐在矮凳上她就站在一旁。   阿阮总觉得魏悯像是有话要跟他说,但她没想好怎么开口,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直到吃饭时,魏悯才语气平静的说道:“阿阮,过两日咱们就要去竹城了,我被皇上任命为竹城县令。”   阿阮闻言拿筷子的手一顿,慢慢点了点头,随后放下筷子,比划道:   ——那我这两日把衣服缝补好给人家送去,再收拾收拾东西,随时能走。   魏悯苦笑,给阿阮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你都不问问我考没考上状元?竹城又是哪里?”   阿阮笑,笑的眉眼温柔:   ——妻主在阿阮心里永远都是状元。   ——竹城是哪里不重要,只要妻主去,阿阮就会跟着去。   他眉眼含笑抬手点着自己胸口的时候,魏悯看的心里格外难受。   魏悯看着他,半响儿没说话。   阿阮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复又抬手道:   ——不管哪里,只要两个人一起,再陌生的地方都是家。   魏悯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贬她去竹城的时候,魏悯心里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打击,也没觉得竹城多苦,可如今看着阿阮,一想到他可能又要陪自己颠簸远行,心里就一阵发酸。   “说好考完状元就让你享福的……”魏悯垂眸,眼睛看着碗里被筷子搅拌着的米粥,声音略带沙哑,“阿阮,苦了你了。”   魏悯仿佛就只给自己这么一瞬间的软弱沮丧时间,随后再抬头时,又是往常那个挡在阿阮面前的一家之主,笑着说道:“相信妻主,日.后无论再苦,都不会苦着你的。”   县令再小也是一方父母官,就像蚊子腿上的肉,再小也是肉,不管如何,总不会过得比以前还苦。   饭后,阿阮将缝补好的衣服都挨个给人家送了过去,魏悯则去吏部领上任用的官印官服和文书。   这期间蒋梧阙和封禹来看望过一次两人。   两三日后,魏悯租的那处房子租主还未回来,她便留下一封致谢书信交于邻居。   第二日天才刚亮魏悯就去集市上租了一辆马车,把阿阮扶了上去。   两人这便是准备起早出京往竹城上任了。   出了城门后,天才刚刚亮。   魏悯撩开窗帘远远的看见蒋梧阙和封禹等在京郊外那座供人送别的十里长亭处,便让人停车,和阿阮一起下车走过去。   “竹城龙潭虎穴,你万事小心,”该说的蒋梧阙早就说过了,如今也是言简意赅,没说两句话,就将腿上的小巧包袱拿起来递给魏悯,“送你些实用的。”   魏悯挑眉,将包袱当着三人的面打开,里面不是别的,正是银白之物。   魏悯交于阿阮收好,随后一抬手,说道:“多谢八殿下。”   蒋梧阙笑着,“迟早都是要还回来的。”   魏悯假装没听到她的话,抬头望了下天色,皱眉说道:“时辰不早,我们该走了,不然晚上不一定能赶上驿站。”   蒋梧阙轻笑摇头,望着魏悯远去的背影,扬声道:“我派了人路上保护你,你且惜命,记得你我承诺,我等你三年后回来。”   魏悯头都没回的摆手。   封禹望着马车逐渐走远,最后消失于视野之内,不由得担忧道:“她不过一介文臣,竹城都是豺狼虎豹,她可能安然而归?”   蒋梧阙懒散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望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彤红旭日,手指指尖敲打着轮椅打磨光滑的把手,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语气随意的说道:“倘若魏悯不能从竹城平安归来,那就权当我看走了眼吧。”   封禹垂眸看了她一眼,心道你都派了暗卫跟着了,哪里会甘心看走眼。   ……   路上有蒋梧阙给的银子,魏悯花的一点都不节俭,吃穿住行尽量都用最好的,就想让阿阮少吃些苦。   有了车马代步,大概两个月后,两人就到了竹城边界。   天色渐晚,仍未碰到住宿落脚的地方,魏悯决定再往前走走看。如今已经到了竹城外,如果没错,此处应该是有一家驿站的。   果不其然,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一处瞧着不大的驿站,孤零零的立着,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围绕。   如今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驿站门前高高悬挂着两个明亮通红的灯笼。   阿阮撩开窗帘往外看,远远望着黑夜里的那红灯笼,只觉得诡异的像是话本里妖精的一对儿招子,瞧着格外吓人。   阿阮忙放下窗帘,挪了挪屁.股,往魏悯身旁靠了靠。   魏悯轻阖眼皮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感觉到阿阮的异样,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安抚性的拍了拍,“别怕,是鬼是人,见了就知道。”   驿站的驿丞早已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后,立马迎过来抬手行礼,高声对车内道:“下官此地驿丞,在此见过县令大人。”   还未下车的阿阮心里一惊,微微抿唇,眼睛不安的看向魏悯,无声的询问着:   ——她是如何知道你今日要到的?   魏悯睁开眼睛,也是微微皱眉,先一步跳下马车,随后一转身将阿阮从车上抱下来。   驿丞看见魏悯带着家眷上任,眼里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一样,笑着朝魏悯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大人急于赶路,舟车劳顿一路颠簸怕是辛苦了,下官已经略备了薄酒,提前为大人接风洗尘。”   魏悯视线紧追着驿丞的眼睛,直接问道:“驿丞大人是如何知道本官会于今日到的?”   驿丞坦诚的任由她打量,却是笑而不语,“这就是竹城的神秘之处,大人若是想知道的更多,还请里面说话。”   魏悯定定看了驿丞一眼,随即一笑,抬手道:“那便多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驿丞:伙计们,刷锅烧火了,魏长老来了,片刻后下锅!   魏悯:呵呵,你看我细皮嫩肉吗?→_→   驿丞:(打量)我觉得你旁边那个挺细皮嫩肉的⊙v⊙   魏悯:呵,你说这话,肯定是因为没见识过我那四十米的大刀!(▼へ▼メ)   阿阮:=v=   (纯属小剧场,和正文无关!) 第35章 好一对戏精   屋里驿丞果真是摆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菜香扑鼻酒香四溢, 光瞧着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魏悯解开腰腹处大氅系带, 抬手递给身侧的阿阮,示意他先拿着行李回里屋,随后自然而然的理了理袖子, 让它能遮住大半只手为止, 笑着对驿丞说道:“本官初来乍到竟得到如此厚待, 真是劳烦大人了。”   驿丞笑的客气,朝魏悯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大人坐。”   阿阮提着行李进了里屋后,就没再出来。   见魏悯坐下,驿丞往里屋那边瞧了一眼, 犹豫着也坐了下来, 试探性的问道:“是否要请郎君一同入座?还是让人另外送饭进去?”   魏悯摆手表示不用,语气里尽显自己女人威风, “咱们说话喝酒,喊他一个男子做甚。”   说着抬手拿起酒壶,往驿丞酒杯里添酒, 反客为主的招呼道:“还不如你我两人吃的痛快。”   魏悯这幅眼里只有酒菜的模样倒是像个入世未深轻信于人的年轻人了, 驿丞深觉刚才魏悯在门外的那般老成, 都是她借着夜色摆气势装出来的。   到底是还年轻,不过好言好语相哄,再诱之以美食,还不是乖乖轻信了她?   驿丞心思早就转了八百个圈, 脸上却是老实模样,听魏悯这么说,顿时面露崇拜恭敬之色,“还是大人御夫有术。”   驿丞瞧见魏悯起身给她倒酒,慌忙站了起来,受宠若惊的推脱道:“真是折煞我了,大人快放下,还是让卑职来吧。”   说着伸手从魏悯手中接过酒壶。   魏悯也不勉强,顺势将酒壶递给了驿丞。   两人的手交接酒壶时,驿丞好像感觉到魏悯的视线在她虎口处停留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   她的动作极其自然,驿丞心里有些摸不准魏悯是故意引自己拿酒壶就为了看什么,还是纯属无意之举。   驿丞倒完酒后,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桌子下,撑着大腿,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探身问魏悯,语气带着惋惜,“卑职看大人年纪轻轻,怎得想来这竹城呢?莫不如找人送点银钱,换到别的州去做个闲散县令得了。平平安安三年一过,到时候京中若是有人,考核之后直接入京,当个京官,岂不是美哉?”   魏悯摆手瞪眼,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若是朝中百官都这般想,那竹城该怎么办?竹城百姓又该如何?大家都想着去好地方,那谁又来治理这里?”   本是新科状元,应当入职翰林,从此平步青云,可却被一旨文书贬到竹城龙潭虎穴之地,前途风险未卜,未来升迁无门。无论哪一样,都该是件伤心事。   可驿丞偏偏没在魏悯脸上看到一丝这种伤心不满神色,相反的都是属于她这种初入官场的年轻人,独有的满腔热血和想要施展抱负的激情。   驿丞心道你不死谁死。   驿丞脸上露出激动感恩之色,起身朝魏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卑职先代替竹城百姓,谢过大人。”   魏悯笑着拉住驿丞的手腕,让她坐下,像是对她信任一般,凑头问道:“你先前也说了竹城不是好去处,京中同僚更是说竹城龙潭虎穴谈之色变。   我本不信,可今天还尚未进入竹城,你一个驿丞便等在了外面,仿佛料定了我今晚会到一样,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驿丞支支吾吾的,不太愿意吐口,“这事大人还是不要问了。”   魏悯皱眉,以为她有隐情,说道:“你且放心大胆的说,出了什么事有本大人呢。”   她将一个空有热情却没头脑官员的一面,展示的淋淋尽致,甚至毫不避讳的跟驿丞说道:“不瞒你说,皇上这次派我来,除了任我为竹城知县以外,还命我查清上任知县是否死于意外。”   魏悯仿佛没看到自己说这话时驿丞眼里一闪而逝的诧异一样,语气略带自豪,仿佛身上担负着多大的使命一般,说着还挺直了腰背。   驿丞等魏悯说完,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一拍大腿,扼腕叹息,“就说杨县令眼见着就要升迁了,怎么好端端的却落马摔死了呢,我本就怀疑是有人下手,原来,真是另有原因啊……”   驿丞低头长叹,顺势遮住眼里已起的杀意。   本来还打算先看看这人可否是个新的提线木偶,没成想她不仅想要好好整治竹城,还打算查清杨呈是怎么死的。   看来,这人是留不得了。   魏悯却以为驿丞是难受,抬手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按理说驿丞一介文人书生,经她这么用力一拍,脸上多少会露出吃痛之色,但驿丞却是面不改色的叹息,仿佛没感觉肩膀上的力气一样。   魏悯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趁着驿丞低头之际,端起桌上酒杯,用袖遮面,将那一杯酒尽数倒进了袖筒里。   驿丞看她饮了酒,也忙喝了一杯,又拿起酒壶给魏悯续满,说道:“您来竹城的消息,城内早已知晓。我是怕您有什么意外,才一直等在门口迎接的。具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驿丞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啊。我只是怀疑,却不敢指证。”她话只说一半,吊人胃口,却不愿意说的更多。   魏悯见驿丞的确不会说的样子,也不为难她,正准备端起第二杯酒的时候,就见阿阮正巧从里屋出来了。   阿阮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在魏悯一筷子菜未动,正准备喝第二杯酒的时候出来了。   他脸上带着些许薄怒,似乎不满魏悯又饮酒一样,走到她身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眼神斜着里屋,示意她别喝了,快去铺床睡觉。   魏悯像是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驿丞,随后恼羞成怒的出声斥责阿阮,“像什么样子!我喝酒你也要管,女人家聚在一起喝两杯又怎么了?回屋去!”   阿阮像是吓了一跳,委屈的红了眼眶,气恼的一跺脚转身进了屋,没多久,屋里转来打碎茶盏的声音。   驿丞被迫看了出家务事,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主动忘记自己之前夸过魏悯御夫有术,当个和事佬开口劝她,“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合,你个女人别跟男子计较,待会儿回屋假装赔个不是,就又哄好了。”   魏悯像是没听见驿丞的话一样,眉头皱着,一脸不耐烦的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将正准备送入口的酒杯“嘭”的一声磕在桌面上,哼道:“男子就是烦,不就喝了两口酒吗,又不乐意了。”   魏悯一副被夫郎落了面子,丢了人的模样,脸色有些难看的朝驿丞拱手,声音也有些不自然,说道:“多谢款待,让你看了笑话,酒咱们今天就喝到这儿,我进去……看看。”   说着朝驿丞略带歉意的弯腰拱手,驿丞立马起身还她一礼,直道:“不敢不敢,还是夫郎重要,快去看看吧。”   这洗尘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驿丞边让人把饭菜撤下去,边站在桌子一旁没急着走,竖起耳朵朝里屋听了一会儿。   就听魏悯压抑着火气的声音传出来,“在家里闹就算了,出了门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点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落你女人的脸!”   屋里男人被训斥了也没哭出声。   “我一说你,你就躲被子里哭,哭哭哭,你说我说错了你吗?”   驿丞这才知道男人脸埋在被子里呢,怪不得听着没声。   随后听魏悯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又开始好声好语的哄起夫郎来了。   驿丞听到这里不由得嗤笑,嘲讽魏悯没骨气的玩意,之前的威风都她娘的和酒一起喝到肚子里去了。   一个男人而已,大不了休了再娶,怎么能斥责完又拉下脸去哄?活该男人不把你的脸不当回事。这要是换成她,早就一嘴巴子抽过去了,老娘喝酒也轮得到你管?   驿丞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了,就猜两人吵完不是浓情蜜意的滚在一起,就是收拾收拾该睡了。   驿丞随即出门,直奔厨房,对一屋子等她回来的伙计说道:“且等着,凌晨行事。”   厨房里的伙计有些奇怪,身上穿的不是围裙,而是从头到脚一身的黑色,脸上也蒙着块布,就露着双眼睛,每人手里也没有拿着锅铲,而是在脚边放了两个油桶。   而在这群伙计中,有一人眼睛转的格外机灵,如果拉掉她脸上的黑巾,就能看到她脸上有对讨喜的酒窝和嘴里一侧的小虎牙……   ……   屋里本该躲在被子中哭的阿阮,此时身子正贴在里屋的墙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而朝他大发火气的魏悯,却是一个人站在床边对着阿阮早已铺好的床铺大声斥责。   等阿阮听到有人关门出去,堂屋没了动静之后,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魏悯胳膊,示意她人已经走了。   魏悯这才转身扶着阿阮的肩膀,笑着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声说道:“谢夫郎陪我演了一出好戏。”   她眼里满满的柔情笑意,哪里有刚才发火吵架时的半分怒色。   阿阮摇头,有些不安的抬手“问”魏悯:   ——她真的不是驿丞吗?   之前下马车前,妻主就先对他道“是人是鬼,看看就知道了”,随后见驿丞出来迎接,下马车之前妻主先在他耳边耳语一番,正是要他配合演出好戏。   大晚上,驿丞亲自出来迎接,魏悯猜到她可能会用酒席洗尘为理由,所以防范于未然的让阿阮在她要喝酒的时候,出来跟她闹脾气。   她好歹是个朝廷新派来的官员,如果刚到竹城就这么死了,朝廷定然会派钦差来查。   因此,魏悯不担心驿丞会对她下毒,免得死后尸体能验的出来。魏悯怕就怕她在酒菜里放迷魂的东西,麻痹她晚间的警惕性。   魏悯随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驿丞虎口,她虎口处明显有持刀之人才能磨出的茧子,虽然看着已经不明显了,但还是有的,可见做驿丞之前,经常拿刀。   随后,魏悯找机会握了把驿丞手腕,从她手腕可以感觉到这不是个消瘦文人应该有的力量。   最后,在驿丞肩膀上拍的那几巴掌,正是验证了她之前得到的一个消息。   这个驿丞,并非真正的驿丞。   她来竹城之前,在上个驿站时,曾收到一个纸条,干干净净的白纸上,就写着一句话:“竹城驿丞,于六年前失踪。”   魏悯仔细翻开纸条,连个落款都没有,顿时不由得起疑。她有心认为这是蒋梧阙派来保护她的人给的线索,奈何对方没留下任何这方面的提示。   所以魏悯,在相信纸条的时候,还是谨慎的验证了一下,结果的确如纸上所谈。   这个驿丞,怕是杀了之前的驿丞取而代之。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拿自己当成竹城的眼和耳,盯着进出竹城的人,以及听竹城之外的风声。   魏悯在酒席上将自己初入官场没有头脑的形象演示的淋淋尽致,就是为了降低驿丞的防备,诱她今晚下手。   魏悯让阿阮从柜子里抱两床棉被出来,把被子团成两个长条放在床上,再用被子盖住,假装是两人在熟睡,随后放下床帐拉着阿阮躲在柜子里面,静静地等着。   果不其然,在听到三更棒子声响起的时候,魏悯通过柜子露出的缝隙,看到窗外有人影闪过,随后,就听到外面的门栓被人用什么东西顶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驿丞:呵,好一对儿戏精_(:зゝ∠)_ 第36章 怕吗   阿阮被魏悯挡在柜子的最里面, 看不到外面的任何东西, 却能听到些许动静, 吓得几乎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魏悯亲眼瞧着一道黑影从窗前一晃而过,随后堂屋被撬开了门栓, 紧接着, 有极轻的脚步声朝里屋靠近。   “吱呀”一声轻响, 里屋的门被推开了。   魏悯从柜子的那条缝里,借着窗外月光, 看到一个黑衣女人手里举着刀,蹑手蹑脚的进来,目标直奔床上。   夜色中,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 晃眼的冷光,令人光看着, 心中就生出刺骨的寒意。   魏悯一只手把阿阮护在身后,一只手提着事先拿起的矮凳,屏住呼吸, 等着女人发现被子里躺着的不是他们之后的搜查。   来者连帐子都未掀开, 对准床上躺着的两个模糊的“人”影, 手握刀柄高高举起,随后猛的插向最外面的那个。   意料之中的血溅床帐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来者用力之大,竟是将刀刃穿透被子插进了床上的木板里。   女人用力把刀□□, 一把扯开帐子,这才发现自己被人耍了。   她紧接着退后一步,警惕的半跪在地上,手持刀柄就往床底刺戳。   守门的人明明就没见有人出来,这对妻夫一定就在屋内的某个地方藏着。   她冷笑,“死之前还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是觉得奶奶我耐性好吗?”   女人的眼睛像鹰似得,锐利的扫过屋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最后停在床侧最显眼的柜子上,直勾勾的看着那对柜门,慢慢举起手中的刀,放缓声音说道:“若是被奶奶找到,那可就别指望全尸了!”   魏悯虽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到底不是这种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对手。   她本来只是想拖时间,等蒋梧阙派的暗卫过来,但以现如今的场景,等人来救还不如靠她自救。   柜子外面是想杀她的人,柜子里面她的身后,是以她为天靠她保护的阿阮……   魏悯在女人朝柜子举刀劈下来之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把推开柜子的门,从里面出来,抬手将一直提在手中的凳子朝女人的头部猛的砸去,顺带随手关了半扇柜门,遮住还躲在里面的阿阮。   魏悯从推开柜门,到举板凳砸人,再到关上半个柜子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流畅,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她最后关门的小动作,也一时忘记柜子里可能还有一个人。   魏悯现在心里有些庆幸,还好阿阮不能说话,否则碰到这种场景,定然会被吓的尖叫出声。   女人没料想到魏悯会主动攻击,看见凳子劈头盖脸砸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挥刀挡开。   魏悯趁着这个空挡,一把朝起柜子旁摆放的花瓶,朝女人摔去。   屋里能用的桌椅板凳花瓶茶盏,几乎都被魏悯用来阻挡女人跟她近身肉搏了。   等最后一个椅子扔完之后,女人十根手指慢慢握紧刀柄,转动了两下脖子,发出骨头的“咔嚓”清脆声,朝魏悯冷笑,“接着砸呀。”   魏悯尽量往门的方向站,做出企图要跑的姿势,想引她到堂屋去。   女人看见了也不拦她,余光若有若无的朝柜子处瞥了一眼,说道:“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屋里不可能就你一个人吧?我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没见着你夫郎呢?”   女人脚步挪动,却不是朝魏悯,而是往衣柜的方向走去,无视魏悯突然大变的脸色,颇有兴趣的说道:“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躲在这里面呢?”   说着,手一抬,那把泛着寒光的刀,刀尖正指着半开半关的柜子。   阿阮躲在柜子角落里,从嘴唇到小腿都在发抖,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吓的紧紧闭上眼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浪费了妻主的一片苦心。   慢慢的,声音停止之后,阿阮就听到女人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位置,正一步一步朝柜子走来。   阿阮胸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他抱着头蹲下,以为自己躲不过的时候,就听见一门之隔的屋里,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随后就是魏悯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闷哼。   阿阮脸色瞬间刷白,只觉得全身流动的血液都在这一声闷哼中冰冻住了,浑身发冷,喘不出气。   ——妻、妻主!   阿阮从柜子里爬出来,也顾不上自己性命,目光急忙在黑夜中寻找魏悯的身影,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睁大眼睛撑着。   魏悯其实不在旁处,就在柜子一旁没被月光照到的阴影里。   她瞧见女人朝柜子举刀的时候,立马纵身扑了过去。   女人似乎就等她过来,在魏悯抱住自己往地上倒的时候,反客为主的把她作为肉垫压在下面,同时从短靴里摸出匕首,抬手朝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上就是一刺。   魏悯后脑勺磕在地上,再加上手臂突如其来的一刀,疼的一声闷哼。   女人趁机挣脱魏悯的束缚,半跪在地上,抬手朝她胸口就是狠狠一刺。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魏悯扎在她胸口上的花瓶碎片。   魏悯倒在地上的时候,手掌按到一个锋利的东西,瞬间被划出血。   她顿时猜到可能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当下也顾不得手疼,而是攥紧碎片,在女人面朝着她,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先一步将碎片稳准狠的插在她的胸口处。   女人手中的匕首当即“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口,随后身体软绵绵的朝一旁倒去。   魏悯为了以防万一,伸手摸到女人掉在地上的匕首,又往她胸口上狠狠扎了一刀,确定她的确没了呼吸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声唤道:“阿阮?”   阿阮从柜子里爬出来,刚站起来,就听到魏悯的声音,顿时转身往柜子一旁去找。   屋里到处都是花瓶茶盏碎片,魏悯怕阿阮不小心碰到踩到或者摸到,提醒道:“慢慢过来,别摔倒了。”   那里没有光,阿阮看不清脚下,只能听见魏悯的声音就在离他没几步远的前面,他小心翼翼的抬脚走过去,生怕踢到魏悯。   哪怕是这样,他还是一脚踩在了一条胳膊上,顿时吓得差点弹起来。   魏悯已经看见了他,赶紧用没受伤的手拉住阿阮的手腕,低声安抚,“别怕阿阮,那不是我,你没踩到我。”   阿阮顺着魏悯的力道跪坐在她面前,伸手往她身上摸,想检查她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魏悯感觉到阿阮十指冰凉,整个人都在哆嗦发抖,便将他一把搂在怀里,揽着他的肩膀,低头安抚性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不怕,已经没事儿。”   魏悯觉得手臂处似乎失血过多,已经有些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了,她抬手拍了拍阿阮的背,说道:“阿阮,你去把油灯点亮吧。”   既然刚才屋里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引来别的人,可见驿丞她们,应该是蒋梧阙派来的人拦在了外面。   阿阮点点头,摸黑找到烛台,哆嗦着手把油灯点亮。   微弱的灯火摇曳片刻,终于旺了起来,将屋里照的通透。   阿阮这才看到自己身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沾了血迹。   他心里猛的一凉,忙去看魏悯。   魏悯已经扶着柜子站了起来,抬头看到灯光下阿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出声安抚,“我没伤着要害,就胳膊和手被划破了。”   也许是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太多了,阿阮在听到魏悯没伤着要害时,心里竟莫名感觉到一丝的安慰。   他把魏悯扶着坐在床头,赶紧转身去翻自己行李中的药箱。   魏悯胳膊上的伤不算很重,就血流的多,但右手手掌上有多道伤口,其中两道伤口被碎片利的很深。   见阿阮盯着自己的手,魏悯语气平静的解释道:“我若是不用力,可能杀不死她。”   魏悯之前从未杀过人,今天是第一次手沾鲜血,却顾不得害怕多想。因为她要是不死,死的就是自己和阿阮了!   魏悯低头,垂眸看着单膝跪蹲在自己腿边给她包扎的阿阮,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问他,“阿阮,害怕吗?”   ——怕、怕的要死。   阿阮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此刻终于流了出来,他仰头看着魏悯,泪眼婆娑,抬手“道”:   ——我在柜子里面好怕你出事,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阿阮比划完之后,抬手搂住魏悯的腰,身子挤进她双腿之间,害怕的哭了起来。   魏悯直到现在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抬手抚着阿阮的脑袋,垂眸说道:“我是你的天,是挡在你前面的盾,我怎么可能有事?不怕了,都过去了。”   就在阿阮止住眼泪,准备和魏悯一起出去看看现如今外面的情况时,就见有人再次踏进了里屋的门。   来者也是一身黑衣,却先一步扯下脸上的黑巾,笑着露出酒窝虎牙,看向魏悯,问道:“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挑的糕点,你夫郎可还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救兵:我来啦我来啦,杀手呢?(四处寻找)   魏悯:→_→你来晚了(指尸体)   阿阮:出走左转不送   救兵:说好的受欢迎呢QAQ   提醒一下,老八派来的这个,之前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第二十四章,就出场一句话,还有最明显的一次是第三十几章里,魏悯买糕点时碰到了她 第37章 一场大火   来者也是一身黑衣, 却先一步扯下脸上的黑巾, 笑着露出酒窝虎牙, 看向魏悯,问道:“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挑的糕点,你夫郎可还喜欢?”   魏悯认出她的脸之后, 才缓缓将□□的匕首又插回靴筒里, 直接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这匕首正是刚才女人拿的那把, 魏悯将血擦干净后,从她靴子里翻出鞘, 随后学她,将匕首塞进自己靴筒里留着防身。   十八见屋里一片狼藉,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和几乎满身是血的两人, 立马收起自己吊儿郎当的笑脸, 拱手单膝跪在地上,认真说道:“属下暗卫十八, 领八殿下之令,从您出京那日起十八便是魏大人您的人了。”   她的身份魏悯能猜出个大概来,本以为只是个在集市上收集消息的普通探子之类, 却没成想竟是个隐于市井之中的暗卫。   更没想到的是蒋梧阙竟这般大方, 将倾心费力培养的暗卫送于她。   魏悯走过去, 亲自弯腰用没受伤的左手将十八扶了起来,没多问其他的,而是重复最初的问题,“外面情况如何?”   十八知道魏悯现在并未从心底信任自己, 也没多过于解释,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之后,说道:“外面的事属下已经处理好了,不过关于今晚的事说起来话有点长,要不您听属下长话短说?”   许是十八之前做过说书的先生,讲起事情来语气跌宕起伏不定吊人胃口,给人一种听书的感觉。   魏悯想既然她有时间说“书”,那外面的事情她应该是处理好了,于是便拉着阿阮坐在床沿上,也不急了,道:“你说吧。”   十八本想拉把椅子坐下来好好说,可屋里唯一能落屁.股的地方就是那张还完好的床了。   □□夫两人坐在上面,她自然不能凑过去,便规规矩矩的站着,说道:“从出京起,属下便在暗处跟着您了,上个驿站时您收到的纸条就是属下送的。”   魏悯听到这里了然,随后反应过来一件事,嘴角慢慢挑起一道弧度,若有所思道:“纸条上之所以没有署名,是因为你跟我之前想先验验我?”   十八像个待嫁的少年郎一样,突然扭捏起来,“跟主子相当于嫁妻主,万一跟错了,那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魏悯来了兴趣,“那你觉得你跟对了吗?”   十八一脸认真,拱手含胸,“跟对了,所以属下甘心为您效命,任劳任怨。”   魏悯在收到来历不明又写着那样骇人消息的纸条后,并未表现出任何惊慌之色,沉着冷静的不像个尚未弱冠的年轻人。   在面对竹城假驿丞时,还不着痕迹的验证了一下纸条消息的真假,可见魏悯本身是严谨多疑,不那么容易轻信于人的人。   最重要的是,在她处理外面的人时,魏悯竟将前来杀她的人反杀。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胆魄,处事冷静沉着,让十八十分钦佩。   这个主子,她甘心认下。   “殿下把十八许给您的时候,十八就想,如果您不是‘良人’,那十八就回京中‘娘家’,若您是‘良配’,那十八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您,此生绝不背叛离弃。”   十八正经不过一瞬间,又捏着袖子做出男儿娇羞之态。   一直都没打扰两人说话的阿阮,在听到十八这话后,微微抿了抿唇,挺直腰背认真打量起她来,似乎想看看她到底是个女的还是男的。   “阿阮别看了,她的确是女人。”魏悯注意到阿阮的小动作,捏了捏他的手,将他盯着十八脸的视线哄回来。   魏悯瞥向十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我知道你性子便是如此,我不强求你改,也对你没别的要求,但有一点,这种玩笑话以后别跟阿阮开,我夫郎好骗,最容易当真。”   十八既然是她的人了,日后定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不会少,现在若是被阿阮误会十八性别不明,这以后可就解释不清了。   十八也想到了这一点,立马站的挺直,抬手朝阿阮认真赔礼,“主君我的确是女人,也没别的什么异于常人的嗜好。只是这么些年来在市井中厮混惯了,就有些没个正行,主君您别跟我计较,我以后还指望大人把我‘许’,呸,是给我娶个好夫郎呢。”   最后一句话说错时,十八还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以示惩罚。   阿阮被十八逗的露出些许笑意,这才放下戒心,朝她摇了摇头,侧头看了眼魏悯,见妻主点头,才朝十八抬手比划:   ——不伤大雅的小习惯不改也没事。你且放心,以后你找到夫郎,妻主和我定然会给你做主迎娶的。   蒋梧阙知道阿阮的情况,特意挑来的十八定然是能看得懂手语的。   十八顿时朝阿阮行了一个礼,喜道:“主君这话十八可记住了。”   闲话说完,十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说道:“竹城六年前就失踪的驿丞一直被关在驿站的地窖里,我找到她时,人已经瘦的脱相,精神也有些不正常。   这假驿丞起初恐是怕冒名顶替有个万一,才留着她问些消息。这两年假驿丞活的越发滋润,都把自己当成个真驿丞了,也就极少管地窖里的人。”   “我得知驿丞是假的之后,就先给您递了消息,随后猜想身负查案之责的您恐怕不能活着进竹城,就先您一步过来,偷摸混进驿站后厨杂役里,果不其然,听到她们准备夜中放火,让您死于‘意外’。   我在她们水中放了药,估摸着药效发挥的时间,正是她们给屋子浇完油之后,为了以防万一,我就一直盯着那群人,倒没想到她们会另外派人过来暗杀。”   十八说起正事时,倒是像个正儿八经的暗卫了,她抬手请罪,“害大人受伤,这是属下的失职。”   魏悯摆手,比起已经受过的伤,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假驿丞她人呢?”   十八抬手一指外面,“被我迷晕绑住了,现在就在外头的堂屋里。”   见魏悯若有所思,十八犹豫着问道:“天就快亮了,大人有何打算?”   魏悯垂眸看了眼衣服上的血,眼底神色晦涩难明,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慢慢挑起一抹弧度,抬头看十八,语气轻快的说道:“油都泼好了,不点火怎么能引出这竹城里的幕后之人?”   魏悯抬脚出了里屋,看到昏迷不醒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假驿丞,单膝蹲在她旁边,抬手从靴筒里摸出匕首,头都没回的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阿阮,回里屋去。”   等阿阮看不见之后,魏悯对准驿丞的肚子上就是一刀,随后抽出匕首,又划破了驿丞的手臂和大腿。   魏悯让十八解开驿丞身上的绳,边垂眸用巾帕细细擦拭匕首上的鲜血,边语气平静的说道:“驿丞与我把酒言欢甚是投缘,这才为救本官身负重伤。”   十八顿觉后背发毛,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这是个好主意。   魏悯和阿阮出了院子,十八才点的火。   春末夏初的季节正是干燥,再加上事先泼了油,火把一扔,魏悯之前住的院子阁楼瞬间被点燃,不到片刻熊熊大火烧起,映红半边夜空。而那些中了迷.药的黑衣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葬身于火海。   这场火烧的厉害,中途没人过来救火,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火势却丝毫没有殃及蔓延到旁边的院子,只烧了魏悯住的这一处。   天蒙蒙亮时,火还没停,整个屋子,火舌所到之处,全被无情吞噬,本来的二楼小院,如今隐约中只剩下几处承重墙和盘旋着火龙的屋脊了。   魏悯将阿阮揽在怀里,一脸冷漠的看着不远处,眼底映着跳动的红色火焰。   若是她没处处小心,事事警惕,若是没有十八在外放倒众人,恐怕此时她和阿阮,已经成为躺在火海里的两具焦尸了。   “来人呀,救火啊!着火了!”   远传传来呼喊声,有人敲锣喊着走水。   魏悯听见声音,顿时做出虚弱模样,由阿阮扶着未受伤的那条胳膊。   十八架着垂着头仍是昏迷不醒的驿丞,站在一旁。   来救火的人还没跑到驿站呢,就开始大声的喊,“新县令烧死在火里了,新县令……新县令!”   最后一句话只喊出三个字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诧的看着魏悯,又看了眼垂着头的驿丞,瞪大眼睛光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个小衙役,遇到事情下意识的去找她头上的那人。   衙役吓得转身就朝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的主簿跑去,发抖的手指着魏悯的方向,嘴里结巴道:“县、县令,县令她……”没死!   主簿已经看到了魏悯等人,顿时抬手朝衙役的脸就是一巴掌抽过去,狠瞪了她一眼,拦住她没说完的话,呵斥道:“大人不是平安无事吗?你刚才瞎喊个什么,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衙役被打了也不敢说话,捂着脸唯唯诺诺的跟在主簿后面。   主簿姓梅,立马过来给魏悯行礼,语气担忧至极,“大人没事吧?这驿站怎么好端端的竟走了水?还有,”她看向十八扶着的人,问道:“驿丞这是怎么了?”   魏悯摇头表示自己无碍,“这不是走水,是有人想先杀了我再放火,制造出我死于火灾的意外。至于驿丞……”   魏悯垂眸叹息,抬手虚攥成拳,抵唇轻咳,“夜中有人袭击我,驿丞闻声赶来,不畏刀剑挡在我身前……她是为了我才身负重伤。”   说到最后声音中都染了愧疚。   梅主簿闻言身子一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驿丞垂下来的半边脸,下意识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魏悯微微皱眉,狐疑的看向梅主簿,问道:“什么不可能?”   梅主簿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于激烈了,立马低头敛下脸上神色,说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干这种放火杀人的事。”   这事跟之前计划的一点都不一样,梅主簿被打个措手不及,心中慌乱心虚不已,不敢再在魏悯面前站着,而是赶紧指挥衙役们抬水灭火,背着人偷偷派手下去跟什么人传话。   等火扑灭之后,天已是大亮。   衙役们翻查房屋灰烬,从里面找到并抬出十具焦尸。   魏悯在火被扑灭之后,就让阿阮去马车上等她。   抬出来的这些尸体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犹如黑炭,从表面来看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主簿只好让人去找仵作来验尸。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梅主簿心神已经稳了下来,这才又走到魏悯面前,试探性的问道:“大人,您可知道这些贼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了什么来暗杀你?”   魏悯皱眉,语气不善,道:“这些本官要是都知道,还要你们查什么?”   魏悯意有所指,眼神若有若无的从主簿和她身后的衙役身上扫过,“说不定是有人不想要本官活着进竹城呢。”   不管主簿神色如何,魏悯话锋一转,眼睛看向她身后缩着脖子的衙役,问起别的,“刚才我听见她还没跑到驿站就大喊我被烧死了,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今晚住在这里的?而且,是住在着火的这一处?”   衙役哆嗦着,支支吾吾说不清话。   主簿讪讪一笑,主动接过魏悯的话,“大人乃是我等上峰,属下们自然要提前得知您的落脚之处,如此才能早早过来迎接。   刚才衙役可能看见这么大的火,以为整个驿站都被烧着了,一时吓得慌,这才口不择言,口不择言。”   衙役顿时猛点头,抬手抽自己嘴巴子,“大、大人饶命,我,我就是吓狠了,才说那种话,求、求大人饶恕。”   就在魏悯准备再问什么的时候,有人跑了过来,说道:“大人,知州到了。”   她口中的这个大人,却不是对魏悯说的,而是朝着梅主簿。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呵呵,梅大人?→_→ 第38章 赚钱给你花   梅主簿一抬头就对上魏悯沉下来的脸, 顿时大声训斥对着她喊大人的衙役, “狗东西又看错了人, 眼疾这么严重,告诉过你要去瞧眼睛你是不是又没记住?”   衙役瞧着一旁的魏悯,立马跪在地上认错, “小人又忘了, 远远过来认错了人, 还求大人原谅。”   魏悯还未说话,远远就听见知州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呦,魏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才刚到竹城, 就要让本官看到你使下马威?”   魏悯以身上有伤为借口没给知州行礼, 轻垂眼睑,语气淡然, “大人多想了。下官这刚到竹城,就被人半夜持刀索命火烧住处,被欺负至此, 倘若这时没了半分威严, 岂不是被百姓以为我大蒋的官员都是欺软怕硬没脊梁骨的软货?”   知州姓崖, 年过四十体型发胖满面油光。她最瞧不惯魏悯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不惊不怕的反应,觉得她年龄轻轻就这么会装,不由得嗤笑道:“可别没有什么真本事, 只知道嘴上耍把式。”   余光扫过不远处摆成一排的尸体,崖知州纳闷,“这驿站平时都好好的在这儿,怎么你一来就有人刺杀放火?驿站里伙计厨子加在不过十余人,现如今都被烧的面目全非躺在地上,你却安然无恙,莫要跟本官说这平日里好好的人,昨晚看见了你就突然干起杀人的勾当?”   她红口黄牙倒打一耙,将屎盆子往魏悯头上扣,想说是魏悯本身的原因,才引来此等杀身之祸和她竹城无关。   魏悯觉得崖知州态度狂妄至极,竟颠倒她来之前的想法。   魏悯本就猜到竹城被称为龙潭虎穴,知州定然也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今日一见,却深觉大相径庭。   许是因为竹城边陲小镇,天高皇帝远,她一个知州在此处做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对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看不上眼,又或是她做事隐蔽觉得自己找不到对她不利的证据,这才不屑跟她虚以伪蛇?   魏悯心里想的再多,也没在脸上显出分毫,“至于昨晚是谁想取我性命,下官只要细查自会发现。”   魏悯让主簿留在此处记录仵作验尸结果,自己朝知州略带歉意的点头告辞,“驿丞昨晚为救本官身负重伤,还需要尽快回县衙给她找个大夫。”   崖知州和梅主簿一听魏悯要把昏迷不醒的驿丞亲自带回去,顿时脸色一变。   崖知州说道:“魏大人你刚来竹城,对此还不熟悉,本官与驿丞也算老相识了,不如把她交于我,本官定会找大夫好好照料,若她醒来就派人请你。”   这驿丞若是交到你的手里,怕是醒不来了。   魏悯本就怀疑知州于驿丞一伙,如今听她这话倒是可以确认了。   “谢大人美意,救命之恩下官想亲自道谢。”魏悯看向主簿,微微一笑,“下官对竹城是不熟悉,可主簿熟啊,下官相信,她会像辅助杨大人一样好好辅佐下官的。”   杨大人,正是坠马摔死的前任竹城县令。   主簿夹在知州和魏悯之间,额头已经冒出细汗,只能低头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见知州不想放人,魏悯怕她拿比自己高的官位压人,提前说道:“若不是有驿丞拼死相护,下官恐怕活不过昨晚。   皇上命下官查清杨大人之死,下官觉得杀我之人,许是跟此案有关,驿丞即是救命之人,又是跟目击昨晚之事的证人,还是留在下官身边的好。”   瞧着魏悯就要把人带走,主簿着急的看向知州。   崖知州朝身边人使眼色,让她去把驿丞拦下来,跟魏悯说道:“本官是竹城知州,是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也与杨大人共事多年,她走后,仅剩的一个儿子此时正住在本官府里由我夫郎照顾,她的案子,本官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说话间,崖知州的人已经伸手去拽昏迷不醒的驿丞了。   十八不急不慢,从怀里掏出蒋梧阙的令牌,对着崖知州的脸,好让她看得清楚。   崖知州顿时脸色又是一变,更加难看起来,边摆手让人退下,边扯着嘴角笑的僵硬,“本官说魏大人哪来的官威,竟是京中有人啊。”   魏悯拱手,“不敢。偶尔入了八殿下的眼,得她赏识,她听说陛下派了案子给下官,也想替皇上分忧,这才派人一路相护,祝下官查案。”   崖知州这下没了任何理由,只能任由魏悯离开。   她回头瞧见主簿六神无主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斥道:“你怕个什么?生怕她看不出来你有问题?”   说着崖知州瞥向魏悯离开的方向,斜眼冷笑,“查吧,让她可劲的查,杨成在这儿六年到死都没能查出一点证据,我就看她能查出个什么来!”   魏悯坐着马车进城后,撩开窗帘往外面看。正是快晌午之际,城内人多热闹,虽说不是繁荣之地,却也不像竹城每年呈的奏折上写的那般灾情不断百姓外流。   魏悯心里若有所思,放下帘子,侧头见阿阮也在往外面望,就问他,“饿了吧?”   从昨晚到现在,阿阮几乎就吃了些干粮,都没怎么好好吃顿饭。   魏悯握住阿阮的手,说道:“等到了之后,你先别忙着收拾,我让人去酒楼订饭菜,咱们先吃顿饭。”   阿阮摇头拒绝魏悯的提议,不是他不饿,而是:   ——不用这么麻烦,我到时候亲自下厨做些吃的就好。咱们初来乍到,钱还是省着用的好。   魏悯听阿阮原来是怕钱花没了,顿时眉眼含笑将他揽进怀里,手掌摩挲着他的胳膊,下巴抵在他头顶,说道:“得夫如此,足矣。”   “不过阿阮,我如今大小也是个知县了,你以后也别那么省,”魏悯低头亲了下阿阮的额头,说道:“妻主赚钱就是养你的,你花就行。”   阿阮心里算了算像妻主这样的小知县一年能有多少俸禄,算完之后觉得日子肯定不会像以前过得那样艰苦朴素了,但还是要紧吧着过。   可阿阮听妻主这么说,心里还是甜的,眼里眉梢都染上笑意,温顺的倚在她怀里,没“说”任何扫她兴的话。   妻主想挣钱给自己花那是好事,总比一些女人能赚钱了就起了歪心思好。   魏悯不知道崖知州的府邸如何,但就杨县令的衙门来看,她生前的确是个两袖清风的官。   县衙后面有个宽敞的一进庭院,是留给县令及其家属住的,三正四耳,屋子不多,但比起普通的农家院子要好的多。   至少阿阮进了门看见瓦房盖的庭院时,眼睛都是弯的。   魏悯家的老宅是泥巴糊墙,茅草覆顶。魏悯不在家时,一旦风雨交加,阿阮就总会担忧的满屋子昂头仔细瞅一圈,生怕哪里漏了水。   这庭院比起老宅是好上许多,但魏悯说杨大人两袖清风,是因为院内屋中实在太过于寒酸。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件日常要用的物什摆件,连见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院子里陶冶情操的花草更是极少。   杨县令死了,县衙派来新县令,衙门庭院易主,里面的东西恐怕早就被人翻过清扫无数次,莫说值钱东西,恐怕就连一丝往昔生活痕迹都没了。   进了正房,魏悯把行礼放下,拦住想要先随便收拾收拾屋子的阿阮,说道:“估计杨大人死后下人也散了,咱们先吃饭,回头再招一两个下人过来。”   魏悯让十八将驿丞藏好之后,便叫她去找两个衙役过来,把屋子收拾干净。   魏悯和阿阮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这么上街了。   阿阮担心魏悯身上的伤,吃饭前拉着她去医馆又包扎了一下,自己坐在一旁听大夫叮嘱她有什么要注意的。   两人没进酒楼,就在外面的小摊上随意吃了点,期间魏悯和周围食客攀谈几句。   问了几个人之后,魏悯才知道竹城百姓每年还是要交赋税的,她们也不知道朝廷其实免了她们的税。   那竹城每年收的钱,都进了谁的肚子里是显而易见了。   饭后魏悯回去,正巧碰到站在门口等她的主簿。   梅主簿从早上忙活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如今瞧见魏悯吃饱喝足的回来,顿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语气也有些冲,阴阳怪气的,“大人好生清闲。”   魏悯微微皱眉,没跟她计较,“查的如何?仵作怎么说?”   “下官只是个主簿,仵作怎么说您去问仵作,”主簿低头看自己袖口,嘟囔道:“我怎么知道。”   魏悯不打算忍她了,语气冷漠的说道:“这事我是交给你办的,既然你不乐意做,也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干脆连主簿也别做了吧。”   魏悯这就算是不用她了,牵着阿阮进去,连看她都不看,“县衙小,容不下你。”   梅主簿没想到魏悯会这么说,懵了一瞬后梗着脖子咬牙道:“没有下官,大人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魏悯了然,听了她的话也不气,“你是说那些衙役?她们听话我就接着用,不听话我就一个都不要。”   十八从院子里走出来,接话道:“没错,大人有我一人足够抵过,”她站在台阶上,俯视梅主簿,抬手虚点她额头,“抵过你手下那群胆小眼疾之人。”   这是嘲笑她早上的事。   魏悯笑着把给十八带回来的饭递给她,问道:“收拾的怎么样了?”   十八捧着食盒,狗腿的跟着魏悯往院子里走,谄媚道:“我做事您放心,我就知道跟着大人做事有饭吃。”   说说笑笑间三人进了屋,就这么忽视了站在外面的梅主簿。   屋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衙役都是女人,做活粗糙没那么细腻。   阿阮较为仔细,将要用的茶盏用开水煮过,又认真擦了一遍,把棉被拿出来撑了竹竿放在院子里晒,在屋里忙前忙后。   他嫌魏悯手臂有伤,也不让她帮忙,就让她坐在一旁歇着。   十八则被魏悯派去写了张招下人的纸贴出去。   第二日,庭院里来了一男子,不过不是被招进来的下人,而是正寄住在崖知州家的杨公子,杨沁悦。 第39章 我见犹怜   杨沁悦在得知竹城来了个替他娘查案的新县令之后, 原本已经死寂的心竟生出了些许盼头。   想他母亲兢兢业业为官数载, 眼见着就要摆脱竹城带着他回京城, 没成想却会在临走之际,发生酒后坠马之事。   杨沁悦半分也不相信这是个意外,可他一个男子哪怕心里怀疑再多也是无计可施。   想起母亲坠马那日, 出门前格外沉重的脸色, 杨沁悦就觉得母亲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可偏偏不管他怎么问, 母亲都是重复一句话,“多问也无用。悦儿,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到时候找个好妻主,穿上嫁衣嫁于她为夫, 这样娘就对得起你爹的嘱托了。”   杨沁悦因为母亲的这句话一晌午都是坐立难安, 总觉得心格外发慌,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午后, 一个衙役神色慌张的跑来跟他报丧,说母亲中午喝酒喝多,路过下坡时从马上摔下来, 摔死了……   杨沁悦当场惊的晕了过去, 醒来后哭的不能自己。下人扶着他见过母亲的尸体后, 他才想起母亲那天之所以会出门,正是因为崖知州说要与她践行。   事情发生之后,没等杨沁悦发问,崖知州就主动解释, 对他也是心生愧疚,说他母亲喝酒时她应该拦着一二的,正是如此,他母亲的丧事都是她帮忙料理,母亲死后她还把自己接过去照顾。   杨沁悦因母亲的死无法释怀,心中本就对崖知州有疑,等到了崖家寄人篱下之后心思更是敏.感多疑。   今日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如何,他总觉得崖知州看他的视线格外的不对劲,赤.裸.火.热的目光,根本就不像一个长辈看晚辈该有的。   果不其然,崖知州时常在人少之时拦住他,打着关心同僚遗孤的幌子,想借机与他亲近。   杨沁悦这才确认崖知州对他有那种龌.龊肮.脏念头,顿时又恨又怒,恶心的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可想着母亲出事前最后跟他说的话,杨沁悦胸中生起的那份勇气又扁了下去,只能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偷偷流泪。   想着母亲死后,崖知州替他遣散下人,竟连个贴身小侍都不给他留,只许他一人入崖府,现在想想,姓崖的当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杨沁悦哭完后,日子还是要过。之后他尽量减少独自碰到崖知州的可能,努力讨好崖夫郎,如此他在崖府才得以保住自己。   今个杨沁悦听崖府下人说城里来了新县令,说是圣上派来查他母亲之死的……   杨沁悦心中顿时生出一抹希望,让他咬牙想要搏一把。如果成功了既能查清母亲之死,又能将自己救出火坑,一举两得。若是失败了……若是失败了与其委身于姓崖的,还不如一头撞死随母亲一同去见爹爹呢。   杨沁悦知道崖夫郎可怜他对他好,便跟他提出自己会些医术,想以此去照顾报答新县令查案之恩。   崖夫郎耳根软好说话,当下就同意了。许是母亲也在保佑他,那天崖知州正巧不在府里,杨沁悦立马收拾东西就租车出来了,片刻也不敢多耽误。   杨沁悦连夜出逃,以防万一绕的是远路,清晨时才来到县衙。   最初逃出来的那种紧张害怕感渐渐褪去,杨沁悦心中慢慢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伤感。   尤其是站在庭院门口,看见往日熟悉无比的地方如今找不出半分自己和母亲曾生活的痕迹时,更是红了眼眶落下泪。   十八随魏悯一同住在庭院里,早上开门就在门口看见了杨沁悦,她瞧见美人哭的梨花带泪模样好生可怜,顿时心生怜惜之意,从袖子里掏出巾帕递给他,心疼的说道:“受了什么委屈快跟姐姐说道说道,姐姐替你出气。”   杨沁悦吓了一跳,看十八是从庭院里出来,这才红着眼睛怯生生的接过她递来的帕子,细声细气的低头道谢。   他这幅柔弱模样最能激起女人的保护欲,可怜的让人想把他搂在怀里好好疼着,哪里舍得让他掉半滴眼泪。   十八在京中见过各种男子,再加上平日里对着封王君和魏主君看的多了,都觉得别的男子入不得眼,但如今看见眼前柔弱脆弱的跟朵小白花似得一扭就断的杨沁悦时,还是忍不住移开眼不敢再看。   十八以手抵唇轻咳一声,说道:“你是来找大人的吧?”   杨沁悦惊讶的看着她,十八嘿嘿一笑,露出酒窝虎牙,“你是杨大人家的公子吧?我家大人才起,你进来等等。”   杨沁悦听十八说魏悯睡到现在才起,微不可查的拧了下眉。   今日是这段时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再加上昨天收拾了一下午,阿阮觉得乏就起的晚了些,魏悯怕自己早起惊醒他,就一直在床上躺着,到这时才起。   魏悯听十八说前县令公子来见时,这才从里屋出来。   这里本该是杨沁悦最熟悉放松的地方,此时他却不得不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等着。   杨沁悦抱着包袱小心翼翼的观察屋里摆设,发现全跟以前不同时才难过的垂下眼睑。   就在这时,杨沁悦听到里屋房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一个长身玉立模样俊美的女人从屋里低头整理着衣袖走了出来。   她离自己几步之外站定,一只手随意背在身后,轻抬眼皮,声音清冷的开口问他,“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   杨沁悦瞧着魏悯的那张脸,微微红了脸颊,小声说道:“我、我是求您救救我的。”   魏悯闻言眉头一皱,不解道:“救你?”   昨日崖知州才跟她说杨大人家的公子现在就住在她那儿,难道今天她就已经蠢到明目张胆的要害杨大人的遗孤了?   难道是杨沁悦手上有什么对她不利的证据?那杨沁悦一个男子又是如何能在崖知州要杀他时毫发无损跑出来的?   杨沁悦觉得崖知州对自己的心思难以启口,咬着嘴唇低嗯了一声,神色尽显可怜无助。   魏悯心思已经转了一圈,又见杨沁悦这幅模样,就道:“有什么事来书房说吧。”   书房就在里屋对面,魏悯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十八跟在后面做出请的动作,让杨沁悦进。   魏悯坐在椅子上,道:“说吧。”   杨沁悦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将崖知州对他的心思说了出来,又说起母亲出事前的异常,“我娘来竹城这六年里,脸上笑容一年比一年少,经常晚上一人喝的烂醉跟我说对不起我爹没能照顾好我……”   提起过去,杨沁悦脸上红色渐褪,慢慢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直到去年年底我娘说我已经及笄,眼见着就要嫁人了,她说我绣工不好就让人给我做了身嫁衣,那时候我才看见她脸上露出笑意。”   杨沁悦抱着怀里包袱,哭道:“前几个月她还说马上就能回京了,到时候让人给我说个好妻主,可她转眼间就出了事……我娘酒量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喝醉摔下马呢?”   魏悯坐在书案后面垂着眼睑,指尖轻轻敲着身前的桌面若有所思,丝毫没往梨花带雨模样的杨沁悦那里看。   十八站在一旁,见杨沁悦泪流满面,低头就要掏巾帕递给他,但手往怀里一摸,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巾帕似乎就在他那儿。   十八抬眼去看杨沁悦,瞧见他手里根本没攥着东西,而且含着水雾的眼睛怯生生的往魏悯那儿看,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摇头瞥嘴,抱胸倚在一旁装作没看见他哭。   杨沁悦自己哭了一会儿,见屋里的两个女人都没有开口安慰或者哄自己的意思,也就咬着嘴唇渐渐止住了眼泪。   魏悯等杨沁悦哭声停下之后,也思虑的差不多了,便道:“杨公子放心,我定然会查清你母亲的案子。”说着便示意十八带他出去吧。   杨沁悦脚步不动,咬了咬嘴唇,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在竹城也无其他亲人。”   魏悯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麻烦所在,她微微皱眉,斟酌着说道:“本官只负责查案,安抚家属的事情应有朝廷来安排……”   意思就是你跟我哭也没用。   一来魏悯本就不欠杨大人什么,没义务替她照顾遗孤,另外她也是有家室的人,实在不好过于关心杨沁悦的事,免得被阿阮误会。   杨沁悦闻言脸色难看,单薄消瘦的身子摇摇欲坠,低头哽咽道:“我明白,不该麻烦大人的……”   十八看了眼杨沁悦,对魏悯说道:“大人,他现在一个人出去住也危险,不如先让他住在闲着的东厢房,等案子查清后再做打算?”   这是最好的安排,魏悯自然知道,也是她本来想说的。   但这话若是由她说出来,一来到时候会让阿阮心里觉得不舒服,毕竟不管理由如何,这人都是她开口要收留的。二来也会让杨沁悦觉得自己对他有照顾之心,他正是需要人依赖的时候,魏悯不想给他这种错觉。   因此这话由十八说出口最合适,留杨沁悦住下只是为了查案,并无其他原因。   虽然这样做对一个失去母亲的人比较残酷,但魏悯或者其他人又不可能像他母亲那样再呵护他宠着他,他要自己学会坚强才行。   三人从书房出来,正巧看见在堂屋里摆饭的阿阮。   阿阮抬头看见魏悯就是一笑,他手里拿着碗,就用眼神示意她洗手吃饭。   杨沁悦出来看到站在桌子旁摆碗的人,才知道自己以前读过的一句话原来是形容他这种男子的,“眉梢眼角藏秀气,眼神笑貌露温柔”,无须一句言语,便将温柔尽显。   看到模样犹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男子,再看魏悯松开的眉头和眼里露出的笑意,杨沁悦脸上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敛下神色。   “主君,有我的饭吗?”   十八像是怕杨沁悦不知道阿阮身份一样,扬声喊着,伸头去看桌子上的菜。   阿阮这才看向十八,以及她身旁的杨沁悦。   阿阮视线和杨沁悦对上,杨沁悦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睑。   阿阮脸上的笑意虽然没消失,但淡了不少,他只看了杨沁悦一眼,但只一眼他眉心就是一跳,心中莫名对此人生出不喜。   许是男人天生就是敏.感的,敏.感到看见有模样好看的男人时会生出危机感,尤其是像杨沁悦这种红着眼眶我见犹怜的男子。   他本来想抬手跟十八打手语说昨个她说想吃面,今天早上给她做了面在锅里,但面对着杨沁悦,阿阮莫名临时改了动作,点头给十八多摆了一个碗,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碗摆好了。   阿阮垂眸攥了攥指尖,心里有些慌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是一点也不想被杨沁悦知道他是个哑巴。 第40章 阿阮冷脸   吃饭时, 阿阮从魏悯嘴里听说了杨沁悦的事情, 得知他刚失去母亲, 心里也甚是同情感叹,想着他一个男子将来该如何是好,但等听说他要和她们三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时, 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阿阮犹豫了一瞬, 慢慢放下手里的碗, 抬手“问”魏悯:   ——他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了吗?   魏悯想了想,摇头, “竹城里就他和杨大人相依为命,如今杨大人去了,也就只剩下他自己。”   魏悯说起这事时神色不甚在意, 伸胳膊给阿阮用左手夹了块葱饼, 倒是催促他,“快吃饭, 待会儿饼凉了就不酥了。”   杨沁悦是朝臣遗孤,而且他母亲可能是为了查案而死,到时候哪怕他没了近亲, 朝廷定然也会派人给他找到远房亲戚。   无论如何, 这事都跟她一个新县令没有关系。   阿阮见魏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一时也摸不清她是何打算。他垂下眼睑长睫轻颤,低头小口咬饼,有些心不在焉。   妻主可千万别做那等老好人,莫要到时候见杨公子可怜, 将他收做侧侍或是弟弟才好。   阿阮想着,杨沁悦也是个可怜人,案子结束后他要是有别的什么难处,自己也不是冷心肠的人,能帮也会帮一把的。   阿阮忆起自己之前对杨沁悦莫名的不喜,又想到他的可怜之处,心里顿时有些矛盾挣扎。   阿阮想许是杨沁悦长得太过于惹人怜,容易引起女人怜香惜玉的心思,所以自己看见他才会生出危机感。   魏悯看阿阮今天吃饭时格外的魂不守舍,以为他水土不服发烧没胃口,就放下筷子,探手,手背朝他额头上一贴。   阿阮被魏悯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愣怔的看着她,连嘴角沾着的葱饼屑都忘了擦。   “没发烧,我看你没什么胃口,还以为你身子不舒服。”魏悯正打算将手从阿阮头上收回,就瞧见他嘴角的碎屑,不由得用手指给他抹掉,笑道:“傻。”   她语气轻柔宠溺,阿阮听红了耳朵。被魏悯这么一打岔,他也没了心思去想其他的事,老老实实的陪她吃饭。   竹城前县令之死的案子,魏悯到如今也没能找到任何能证明杨大人是她杀的证据。   哪怕心里有怀疑的人,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这件事就是她干得。   就像魏悯怀疑崖知州和梅主簿驿丞三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甚至觉得她们背后有可以达到互赢共利的交易,不然为什么被十八发现梅主簿被赶走之后,直接去了崖知州那里……   但没有证据,所有的猜测就只能是猜测。   好在三天之后,被魏悯捅了一刀半死不活的驿丞,在十八的审问下,终于肯说话了。   十八从半死不活的驿丞嘴里得知,梅主簿以及县衙里的几个衙役,原本竟是城外竹山上的土匪。   六年前匪患闹的厉害,崖知州当时还不是知州,而是崖县令,迫于百姓和朝廷的压力被迫剿匪。   肚子里油水比脑汁还多的崖县令哪里知道怎么剿匪,但当时正是三年一次的考核时机,若是有剿匪之功,绝对可以升迁。   崖县令碰到正事时一点主意都没有,但若是想歪门邪道,脑子倒是灵活的很。   她找人跟竹山上的土匪搭上话,让她们莫要再做土匪了,她有一个好主意。   这个好主意就是给狼披上一层羊皮。   驿丞本是山上的二当家,崖县令见她容貌竟跟竹城驿丞有几分相似,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   崖县令让二当家趁驿丞出门办事的时候将她打晕。   几日后崖县令开始散布消息说驿丞失踪了,等衙役外出寻找时,找到的就是失足摔伤脑袋的二当家了。   二当家半边脸缠着白布,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容貌,再加上伪装成摔伤了脑袋,这样行为处事和往日大不相同,以及记不清以前的事情,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也不怕被人发现。   如此一来,别人都觉得她就是驿丞。   至于山上的大当家,本来才是竹城的主簿,但没两年就病死了,梅三当家这才顶替了她的位置。   土匪的事情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朝廷记了崖县令一功,她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崖知州。   从此官匪勾搭鱼肉百姓,做着互利共赢的勾当。   杨大人作为新县令进入竹城,起初还没发现什么,但其实已经落入了崖知州和土匪们的控制里,慢慢的等她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竹城的驿丞是土匪,杨大人跟朝廷寄的折子全都被她拦了下来,事后递到了崖知州手里,就这样让杨大人彻底跟外面失去联系。   杨大人家有个儿子,年龄还小的时候就出落的十分漂亮,等长大后模样更是诱人心魂。   崖知州去过一趟县衙,只一眼就看中了那杨沁悦,多次跟杨大人隐晦提过这事。   杨县令怎么可能会同意?但她自知敌不过崖知州,只能借口推托说小儿年幼,恐怕不行。   崖知州一听这事有门,就说那就等杨沁悦及笄。她觉得竹城在自己掌控里,也不怕杨大人跟她耍心眼。   其实那时候杨大人就已经开始慢慢收集,崖知州和土匪们之间贪污贿赂鱼肉百姓欺瞒朝廷的证据了。   去年年底,杨沁悦十五岁及笄,崖知州又重提此事,但都被杨大人一口否决了。   正是今年,杨大人任期已满,等下任县令来交接就能调回京城。她走倒是可以,但崖知州却不想放杨沁悦离开。   见崖知州有强抢的意思,杨大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关心则乱,情急之下竟威胁崖知州,说自己已经有了她种种罪行的铁证,若是她敢动杨沁悦,大不了鱼死网破。   崖知州一听这话,哪里还会放杨大人这个隐患离开!   崖知州以给杨大人践行为借口请她喝酒,暗示道如果她不去,那就看好她的好儿子,莫要让他出门或是落了单……   所谓的践行宴却是场夺命宴。   杨大人饮下放过药的酒,回来的半路上药性发作,落马摔死。   这事本来崖知州做的天衣无缝,但不知道为什么,消息传到外面,被杨大人在京中的好友知道了,偷偷说到陛下面前,说杨大人之死定然不会只是个意外这么简单。   圣上念及杨县令在竹城任官六年无怨无悔没写过一封折子抱怨,这才派了新县令过来的同时,让她查清杨大人的案子。   魏悯将驿丞的话和自己的猜测联合,便将事情原委推理的差不多的了,可现在苦就苦在只有驿丞一个人证,没有物证,另外还缺少一个揭开案子的契机。   魏悯坐在书房里沉思,猜想杨大人可能知道自己此去赴崖知州的宴凶多吉少,定然会将证据提前藏好。   杨沁悦说过杨大人的身后事都是崖知州帮忙料理的,这就可以说明崖知州想借着这个机会找出杨大人收集的证据,但应该是没找到。   正是因为没找到,崖知州对杨沁悦有一份忌惮,没敢强要他。也正是没找到,崖知州开始怀疑杨大人说的证据其实就是个唬她的幌子,所以崖知州对自己这个新县令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因为她认定自己没留下证据。   事情,你只要是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是蛛丝马迹。这句话,崖知州怕是不信的。   魏悯猜测,杨大人藏证据的地方,定然很隐晦的跟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杨沁悦说过。   魏悯想了想,打算把杨沁悦叫进来问问。   巧的是,魏悯才拉开书房的外门,就碰见准备敲门进来的杨沁悦。   杨沁悦没想到门突然打开,惊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抬头看了眼魏悯,低头对她行礼,轻声道:“魏大人……”   杨沁悦攥紧手里的药箱,咬了咬嘴唇,看着魏悯垂在身侧的手,红着脸大胆说道:“听说大人您昨晚手上伤口崩裂了……我想着我学过几年医术,就准备过来给您看看。”   魏悯听杨沁悦提起手掌伤口崩裂的事,顿时眼神有些不自在,因着这事昨晚阿阮已经冲她冷过脸了,魏悯现在恨不得没人知道她伤口崩溃的事,免得又被阿阮听见。   其实昨天这事也怪她。   她这不是想着和阿阮两人好久没那个了吗,心里就有些想。之前不做是因为白日颠簸赶路晚上疲惫没有精神,最近又因着她伤了胳膊和手掌,阿阮不许她胡闹。算起来,素了都快两三个月了。   可魏悯是个年轻气盛食髓知味的正常人,每日抱着阿阮却不能更进一步,不由得憋的慌。   她就哄阿阮说伤口已经结痂了,其实伤口的确已经结了痂,可谁知胡闹过后痂被崩裂了,伤口一流血,就看着比原先还要严重。   阿阮红着眼睛板着脸给她上药,一晚上没理她,到早上出门前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魏悯这是第一次见阿阮冲她使脸色,被唬的一愣,也不敢贸然乱说话再惹他生气,见他早上要出去,只敢叮嘱十八跟着,也不敢问他去哪儿。   这不,阿阮一早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杨沁悦见魏悯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怕她不答应,又红着脸补了一句,“大人帮我母亲破案,我给您包扎也算是报答了。”   魏悯微微皱眉,却是抓住了杨沁悦话里的重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手上伤口崩裂的?”   杨沁悦一听魏悯这么问,脸上顿时有些心虚,眼睛不敢看她的脸,低头小声道:“我、我见主君哥哥要出门,问他,他告诉我的……”   其实是他早上撞见阿阮跟十八在门口比划什么,就躲在一旁听了两句。好像是阿阮要去哪里,十八问他为什么,阿阮比划了两下,他就听见十八担忧的问“大人伤口不都是快好了吗?这怎么突然崩裂了?”   之后阿阮又比划了什么他一点都没看懂,十八也没再多问什么,两人就出门了。   杨沁悦这才知道原来长得那般好看的阿阮竟然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不知道为什么,杨沁悦知道了这件事后,心里非凡没感到惋惜,反而觉得有点小高兴。   魏悯伤口崩裂了,他又正好会医术……杨沁悦反复咀嚼着这个信息,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在轻轻的抓挠一样,鬼使神差下他竟跑去药铺买了药和纱布过来。   魏悯听是阿阮说的,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杨沁悦手里的东西,眉头又是一皱,问道:“这些东西你又是哪儿来的?”   杨沁悦见魏悯问东问西,自己提出给她包扎的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顿时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好老实道:“我买的。”   魏悯一听说杨沁悦今天竟然偷偷瞒着她们出门了,顿时觉得头疼,抬手揉了下突突跳的太阳穴,说道:“你知不知道崖知州已经派人来衙门,问我要了你好几次,你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吗?竟然还敢单独出门?”   魏悯语气有些重,杨沁悦被吓的一哆嗦,红着眼眶,委屈的低下头。   “你的好意本官领了,本官会好好为你母亲查案的,你就别再做多余的事情了。”魏悯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这才压下火气放缓声音,说道:“我的伤会有我夫郎照料的,你就不用费心了。”   杨沁悦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红着眼睛抬头看了眼魏悯,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只是想报答大人……”   杨沁悦不敢说别的,魏悯太聪明了,他怕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杨沁悦低头攥紧手中药箱木柄,垂眸遮住眼里神色。报恩,总是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小剧场   #报恩难#   杨沁悦: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   魏悯:我有十八,谢谢,不用   十八:(黑人问号脸)牛?马?   杨沁悦:我愿意以身相许   魏悯:我有阿阮,谢谢,不用   阿阮:=v=   杨沁悦:_(:зゝ∠)_(这个女人怕是假的,竟然不好攻克)   魏悯:╯^╰我有夫郎 第41章 不能要   魏悯不愿与杨沁悦在报恩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主动转移他的注意力, 问起正事, “说到你母亲,你可记得她这半年来,有没有多次跟你提过什么地方或是事情?”   杨沁悦一愣, 仔细回想起来, 犹豫着说道:“地方?她这半年最常提起的就是京城了, 她说回京后要给我找个好妻主,为此她连嫁衣都提前为我做好了。”   杨沁悦一个男儿家提到嫁娶之事, 有些羞涩的垂下头。   魏悯皱眉沉思,她曾听阿阮说过,男子的嫁衣一般都是亲手缝制, 哪怕杨沁悦绣工再差, 杨大人也用不着儿子还没说亲就提前为他把嫁衣做好。   “本官怀疑你母亲留下了重要证据,很可能就藏在你的嫁衣里, ”魏悯问道:“能否借你嫁衣一看?”   杨沁悦闻言也是一惊,显然是没想过母亲会在他的嫁衣里留下重要证据。   仔细回想一下,母亲是叮嘱过让他哪怕回京也要把嫁衣带着, 也曾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 找个心悦之人嫁了。   杨沁悦想起母亲, 心里一阵难过,情绪更是低落,“嫁衣是母亲留给我的,我一直小心收着, 就放在屋里,我现在去拿过来。”   红色嫁衣,用金银色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一针一线皆可以看出绣者的用心和功力。   魏悯见过阿阮的绣工,对这方面多多少少的也能看得懂些。杨沁悦嫁衣拿出来的那一刻,她都是眼前一亮。   这杨大人穷归穷,但给儿子做的嫁衣却是精致的很,请的怕是竹城最好的绣者了。   杨沁悦手指抚摸着喜服上的图案,慢慢红了眼眶,低声轻喃,“娘……”   魏悯将喜服从里到外仔细的翻看两遍,都没能发现什么异常,只能作罢,想等十八回来再做打算。   阿阮回来的时候,一进了院子门就看见魏悯正对着门,大刀金马的坐在桌子旁喝茶,而杨沁悦则垂着头,手指抚摸着抱在怀里的嫁衣坐在她对面。   两人凑在一起,让阿阮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魏悯一眼就看见阿阮,见他回来赶紧放下茶杯迎了出去,“阿阮。”   阿阮垂着眼眸没理她。   看来还在生气。魏悯讪讪的抬手摸了摸鼻尖,余光瞥见站在阿阮身后的十八,看她一手提着猪蹄一手提着药,就猜到阿阮早上为什么出门了,顿时心中一片柔软,问道:“中午吃炖猪蹄吗?”   说着魏悯伸手接过十八手里的东西,眼神示意屋内,对她说道:“我猜测杨大人可能会把证据藏在他儿子的嫁衣里,你仔细找找,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十八看了眼今天气氛格外奇怪的两人,忙应了句好嘞,抬脚躲进了屋。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魏悯和阿阮。   魏悯左手提着猪蹄和药,抬起早上刚包扎过的右手,碰了碰阿阮的脸,问他,“出去热不热?十八办事也是不靠谱,让她招个小侍进来伺候你,这么久都没动静,不然你也不用亲自出去跑一趟了。”   阿阮其实是心疼大过生气,就算气也是气他自己,怎么耳根子就那么软,被她磨了两句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了和她胡闹。   如今听妻主跟自己东扯西扯的找话说,阿阮的脸根本就冲她冷不下来。但想着自己要是这么好哄,她下回肯定还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阿阮佯装生气的嗔了魏悯一眼,抬手“道”:   ——大夫说了,你伤口要是再崩裂,恢复的会更慢,万一伤口恶化,以后这只手拿笔也会有影响。   让魏悯担心了半天的不是以后能不能拿笔,而是夫郎不理她了。   如今见阿阮终于抬手跟她“说话”,魏悯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着保证道:“以后定会小心的,不会再让它裂了。”   阿阮这才从魏悯手里接过猪蹄和药,直接进了灶房。   魏悯得知阿阮气消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手背在身后踱步进入堂屋,准备看十八如何在嫁衣里找证据。   十八到底是暗卫出身,没一会儿就摸出了门道。她从阿阮的针线筐里拿出小剪子,将绣着的龙凤呈祥的图案从中间剪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血书,上面控诉的都是崖知州的种种罪行。   这血书极薄,又是放在龙凤呈祥图案的后面,让人摸起来也感觉不到异常,哪怕觉得这块布有些厚,也会以为是绣了图案的缘故。   好好的一件嫁衣,到了十八手里,转眼被剪成了破烂。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杨沁悦忍不住红着眼睛抱着衣服低声哭泣。   十八劝他,“你也别哭了,用你的嫁衣破了你娘的案子,也算你对她尽了最后的孝。日后去了别处,等嫁人时再做一件就是。”   十八的话提醒了杨沁悦,他父母双亡,以后无论在哪儿都是寄人篱下了,哪怕嫁人,妻主也未必比魏悯更好。   若是亲戚嫌他累赘,将来把他随便许给崖知州那种人又该如何是好?   杨沁悦掏出巾帕将泪擦干,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以后,不嫁人了。”   说着杨沁悦抱着嫁衣跪在了魏悯面前,说道:“大人替我母亲破了案,沁悦也无处可去,在此恳求大人收留,我愿意做个小侍伺候大人……和主君一辈子。”   他这一跪,跪的太过于突然,毫无征兆,绕是魏悯都愣了神。   阿阮进来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这句话,不由得抿紧嘴唇,上前一步将跪着的杨沁悦扶了起来。   魏悯怕阿阮误会,忙说道:“朝廷得知你母亲是查案而死,定然不会不管你,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你离开,你不用委屈自己做个下人。”   一个被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子,心里怎会甘愿做个小侍?   不情不愿的心思压抑在心里,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这种人,魏悯怎敢放在阿阮身边。   她之所以想给阿阮挑个小侍,就是想找个老实本分又勤快的人伺候他,显然,这几条杨沁悦没一项符合。   “与其寄人篱下,还不如跟在大人身边,也算报了恩情。”杨沁悦不知道自己在魏悯心里连个小侍都比不上。   魏悯觉得和杨沁悦难以沟通,她之所以查案只是因为领了圣旨,公事公办而已,需要他报哪门子的恩?   阿阮见杨沁悦似乎铁了心的想跟着他们,垂在袖子里的手指都蜷缩了起来,提着心看向魏悯,生怕她点头同意了。   魏悯对上阿阮复杂的视线,以为他心软了,忙背着杨沁悦冲他摇头摆手,无声暗示,“不能要,回头我给你找个更好小侍。”   阿阮顿时看懂了,眉梢眼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些许笑意,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情敌妻主看不上,我也没办法(嘚瑟)0v0   杨沁悦:(暴击吐血)输的心服口服_(:зゝ∠)_ 第42章 你有什么资格   自从驿丞被魏悯带回县衙后, 夜中来访的黑衣人就没断过, 但绕着县衙找一圈, 都没摸到她藏在哪里。   驿丞进了衙门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人影也不见有大夫过来。   这两日魏悯故意对外放出消息,说是驿丞已经醒来, 想逼一些人狗急跳墙。   这两日恰逢阴天, 云层厚重遮住本就暗淡无光的月色, 草木无声虫鸟不鸣,天地在这夜半时彻底陷入一片安静的黑暗中。   有三人于这夜色中, 轻车熟路的绕过守夜衙役进入县衙,鬼鬼祟祟的往后院摸去。   她们问过这两天前来诊治的大夫,驿丞正是被魏悯藏在这里。   崖知州曾三番两次的想来探望驿丞, 好话坏话都说了, 奈何都被魏悯油盐不进不卑不亢的给挡回去了。   魏悯这个态度里分明藏着猫腻。   崖知州猜测驿丞定然有问题,否则魏悯为什么不让外人探望?   这么一猜测, 崖知州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怕驿丞嘴不严实,被魏悯三言两语就炸出实话。   其实崖知州在驿丞没除掉魏悯的那天,就起了杀她的心思。   只要人死了, 不管她之前说了什么, 就全都成了魏悯一个人空口无凭的诬陷了。   如今魏悯步步紧逼, 崖知州有些想舍弃驿丞和梅主簿这两颗棋子。毕竟这两人是实打实的土匪身份,到时候事情败露自己咬牙不承认,魏悯没有直接证据,她就能把自己摘出来, 说事情都是这两人做的,她也是蒙在鼓里。   她一个知州,如果魏悯没有直接证据,仅凭两个土匪的口供,她还不敢动自己。   这么一合计,崖知州觉得可行,就派了投奔她的梅主簿来办这事,说这是她表示的时候到了。   梅主簿被魏悯赶走之后,她的两个衙役手下也在衙门里混不下去,没两天也灰溜溜的投奔她去了。   梅主簿不做土匪多年,仅剩不多的手下也葬身在了驿站的那场大火里,如今能带出来的,也就这两个跟着自己的衙役了。   三人对衙门可谓是熟悉无比,轻而易举的躲过衙役视线,摸到了驿丞的屋子。   梅主簿不是崖知州,她与驿丞是结拜多年的姐妹,哪里是说杀就舍得杀的。她来只不过是想把驿丞带走,然后瞒过崖知州,就说人已经秘密处理了。   房门轻而易举的撬开,驿丞熟睡中被人晃醒,睁眼一看床头三个蒙面人,第一反应就是张嘴呼救。   梅主簿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扯下黑巾,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真是舒服日子过多了!”   她一个做土匪的竟然还敢喊救命!   梅主簿压低声音问道:“魏悯没审你吧?你有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驿丞其实已经招供了,如今面对梅主簿三人心里有鬼,眼神闪烁不敢跟她们对上,硬着头皮说道:“没审我,她什么都没问我。”   梅主簿松了一口气,拍了下她肩膀,说道:“没枉费我们冒险来救你,快,趁着她们没发现快走。”   梅主簿从怀里掏出黑巾递给驿丞,自己拿着刀小心翼翼的伸头往门外看了看。   驿丞动作磨磨蹭蹭的,被梅主簿催促了好几次。其实她心里是怕的,自己已经招供了,如果被她们发现自己背叛,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按着目前情况,不走也是不行。   驿丞伤口未愈,被两个衙役夹着胳膊跟在梅主簿身后。   三人才刚走到院子里,就猛的顿住脚步。   十八双手抱胸的倚在廊下柱子旁,眼带趣味的看着满脸警备的四人,问道:“这大半夜的,梅主簿是打算带驿丞到哪里去?”   十八的功夫梅主簿怕是不清楚,但驿丞却是知道的,顿时心一沉,觉得今晚怕是逃不出去了。   由一个衙役扶着驿丞,梅主簿和另个衙役,二话没说就与十八交上手。   在十八看来,梅主簿那毫无套路章法的乱挥刀,就跟小猫对着她伸爪子一样,根本没看在眼里。   没过十招,几人就被十八撂倒在了地上。十八看着仅站着的驿丞,挑眉看向她。   驿丞捂着胸口的伤,眼睛看向梅主簿等人,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朝十八扑通一声跪下来,弯着脊背垂下头。   杂乱的脚步声随着火把一同涌入院子里,顿时照亮半个衙门,衙役们团团将梅主簿等人围住,把四人挨个捆绑起来。   随后身着官服的魏悯缓步进来,瞥了眼被捉住的四人,仰头望了下天色,“天亮后,杨大人的案子也该尘埃落定了。”   天才刚亮,知州府的鼓就被人重重敲响,崖知州神色不悦的穿上官服从后面走到公堂之上。   魏悯身着绿色官服坐在公堂一侧的太师椅上,见崖知州出来,才起身朝她拱手行礼。   崖知州理了理衣袖,坐在公案后面,余光扫过魏悯,以及被捆成粽子跪在地上的梅主簿等人,收回视线,耷拉着眼皮子不甚为意的问道:“魏大人一早过来所谓何事?这几人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百姓一早就听说魏大人要审杨大人的案子,都守在木栅栏后面等着看,杨沁悦更是早早过来。   魏悯起身,走到公堂之中,指着梅主簿三人,说道:“这三人昨日闯入下官的衙门,企图劫走驿丞,幸好被衙役及时发现这才拦下。下官昨晚连夜审问,得知她们此举竟是受命于知州大人,故此来问问大人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她们四人还招供了杨大人为什么会坠马摔死,以及六年前的剿匪之事……大人听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崖知州神色不变,嘲讽一笑,“梅主簿前几日无地可去特来投奔本官,我好心收留,没成想她昨日不告而别。   今早本官还纳闷她去了哪儿呢,没想到竟是联合了魏大人演了这么一出苦肉戏来给本官看。”   崖知州微微起身,上半身前倾肚子抵着公案,探身盯着魏悯,露出满嘴黄牙朝她讥讽一笑,“魏大人查不出杨大人的案子也不能乱扣帽子,否则当心本官说你空口无凭诬陷朝廷官员。”   魏悯微微一笑,道:“没有证据下官也不敢站在这里。”   “先说说六年前的剿匪之事吧……”   魏悯看向驿丞,驿丞头都不敢抬,一旁的十八伸脚踢了踢她的腿,她才哼哧着将六年前崖知州是如何与匪合作的事情又说了一遍,随后又说了杨大人的事情,以及为何下药谋害,全都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听完之后,木栅栏外的百姓的喧哗一片,怒骂崖知州祖宗八辈,杨沁悦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跟崖知州拼命。   崖知州听后却是一笑,“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魏悯冷笑,“看来知州大人是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没有证据。”   崖知州倚在椅背上微笑着,朝魏悯抬手,示意她有什么把戏都耍出来吧。   魏悯转身看向木栅栏处,朝杨沁悦点头。   身披白色孝服的杨沁悦走上公堂,手中捧着自己的那件嫁衣。红白对比格外显眼。   “草民求魏大人为家母做主!”说着跪在魏悯面前,双手将嫁衣举过头顶。   崖知州看见杨沁悦的时候就已经惊讶的坐直了身子,等看见他那件嫁衣时更是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有证据!   魏悯抽出藏于嫁衣图案后的血书,当着脸色大变的崖知州的面慢慢展开,“你假好心替杨大人操办丧事,其实就是为了搜找这份证据。你搜的再仔细,恐怕也没想法杨大人会把东西藏在她儿子的嫁衣里吧?”   魏悯一抖血书,道:“崖案!你在竹城多年,做尽欺上瞒下、私自收税、鱼肉百姓、与匪勾结、谋害朝廷官员等丧尽天良之事,如今白纸血书的证据在此,你可认罪?”   崖知州名崖案,她双手撑着公案站起来,红着眼珠盯着魏悯,咬牙问道:“你一个小小县令,有何资格审问本官?!”   魏悯缓步上前,站定,隔着一张三尺公案,与崖案面对面,手摸到公案上的三尺惊堂木,朝案面上狠狠一拍。   “啪”的一声,整个公堂瞬间肃静无音,甚至连门口栅栏处嚷吵的百姓都闭上了嘴。   魏悯本身就比崖案要高,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她气势更盛,如今再拍惊堂木,更显咄咄逼人。   “本官奉旨查案,官职再小也是身负皇命!”魏悯逼近崖案,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越轻越令人胆寒,“本官代表皇上,仅凭你蔑视皇威这一条,本官就有权先斩后奏!”   崖案吓的往后一退,脚跟绊到椅子腿,直接跌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肉跟着一颤,张着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   至此,杨大人一案算是缓缓落下帷幕,梅主簿等人处以死刑,秋后问斩,崖案则押送京城。   随着崖案等人被抓,龙潭虎穴的竹城也揭开那层所谓可怕的面纱。又因着竹城不纳税,慢慢的有不少百姓流入,竹城变得比以前更热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现如今崖案被判死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的家眷虽然不会被牵连,但被抄家是免不了了,抄家的人正是魏悯。   魏悯得知崖知州儿女还尚且年幼,便网开一面,派人偷偷送崖案夫郎孩子等人离开竹城。   百姓如今对崖案恨之入骨,对她的家人也不会有好脸色,孩子们还年幼,留在竹城只会活在指责和谩骂中,他们一家人还是离开此地更好。   明明魏悯是抓了崖案的人,但因为她此举,却让崖府等人对她感激不已。   就如同魏悯免了百姓税赋除了崖案,就让她们高兴的只呼她是好官清官,却不知道魏悯在抄崖家时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般廉洁奉公。   官员抄家的东西最终会充当国库,交于朝廷,如今天高皇帝远,魏悯在往上报时就没那么老实了。   魏悯背着众人,回去后跟阿阮关上门感叹,“终于知道为什么抄家的活总有人抢着干了。”因为油水大。   ————   后面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阮:(义正言辞的看向魏悯)跟着我念——廉洁自律,秉公办事,不徇私情,不谋私利,为人民服务,清白做人!弘扬社会主义清廉反腐精神!   魏悯:……我这夫郎怕是穿越来的_(:зゝ∠)_   阿阮:╯^╰   ————   我爱我的国家,哪怕写文时也是记得一些东西不对,也同样希望国家爱我们,爱下一代   摸摸看懂这条的小可爱,今天加更补偿昨天的短小 第43章 新招的小侍   魏悯让十八给阿阮招个小侍, 这一招就是小半个月。按理说做县令主君的小侍这活, 应该有不少人抢着干, 可难就难在一条上,要懂手语。   一连这么些天都没人过来,阿阮心里已经放弃了, 还笑着安慰魏悯:   ——我也不是那种金贵的身子, 不需要别人伺候。   谁知他这话刚“说”完没两天, 就有人揭了纸找到衙门,问还缺人吗。   十八听到消息来到衙门的时候, 那揭纸的人正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吹热气,身旁小几上放着一个灰布包袱,下面压的正是那张她前段日子贴的纸。   十八看他好像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有些怀疑的问道:“你多大?”   男子见到有人过来, 忙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是管家吗?”   领他进来的衙役跟他说过, 让他先在这儿等着,待会儿有人来看看他合不合格再决定要不要他当小侍。   他来之前本以为肯定能当上小侍,谁知道“大户人家”选人的时候还要先验验“货”的。   他低头抻了抻自己有些皱巴的衣角, 朝十八一笑, 脆生生的回答道:“我今年十四了。”   十八咦了一声, 绕着人又仔细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伸手悬在他的头顶处往自己身上比划了好几下,的确才到她胸口, “十四岁?那你也太矮了吧……”   男子好像不喜别人说自己矮,闻言顿时想翻白眼,但想到对方是个管家,就低头搓着衣角小声嘟囔道:“纸上不是说会手语就行了么,怎得还管个子。”   十八耳力不错,闻言挑眉,问道:“你会手语?”   男子听她终于问到正事了,自信的抬头一笑,大眼睛弯成月牙状,“我从小就会。”   没等十八问,他就将家底交代的干干净净,“我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所以我和小妹从小就会手语。”   说到这儿,男子垂下头,声音低了不少,“我娘前两年病死了,我爹赚不够给妹妹念书的钱,所以我才出来找活儿干。我和爹今个路过公告栏的时候,听人家说县衙里招小侍,要会手语的那种,所以我就过来了。”   男子抬头,又大又亮的杏眼看着十八,说道:“我不怕吃苦,什么活儿都能干,你就留下我吧。”   十八对上这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看他又说的这么认真,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沉吟片刻,摸着下巴,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圈,微微眯起,不怀好意的问道:“真的什么都能干?”   男子眼神狐疑的瞅了十八一眼,往后退了一步离她远点,抬手一指身后“明镜高悬”的牌匾,说道:“这里要不是衙门,我都以为你想骗我进小倌院。”   “……”   魏悯进来时,就见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奇怪。她开门见山的直接问男子,“你可会手语?”   男子见魏悯看起来比十八靠谱,就忙道:“会的会的,不信我比划给你看。”   说着抬起胳膊比划了一句话:   ——你是县令大人吗?   魏悯见他真会,又见男子眼神干净清澈,也不怕人,便满意的点头,说道:“我是县令,现在你可以收拾东西跟我来见主君了。”   男子顿时高兴的弯起眼睛,乐过之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忙喊住魏悯,小声请求,“大人,我爹还在衙门口等我呢,我能不能先跟他说一声大人愿意用我了,免得他担心。”   魏悯点头,随后想了想,便道:“你可以带你爹一起去见主君,主君人很好,你爹见过后肯定会放心你跟着他。”   男子感激的要给魏悯跪下,连声道:“您真是大好人,好大人。”   魏悯笑着虚扶他一把,问道:“你叫什么?”   男子脆生生的答道:“二九,我二月九号那天生的。”   他爹娘没念过书,索性就叫了二九,起完后才觉得听起来怎么跟叫二舅一样,所以都喊他小九。   魏悯挑眉,看向一旁的十八,“二九十八,跟你倒是有缘。”   十八一脸的不情愿。   魏悯离开后,男子提起小几上的包袱,抱在怀里,准备出去找他爹。   十八朝二九友好一笑,露出半颗虎牙,说道:“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叫十八。”   二九停下来仔细的看着十八的笑脸,看到十八脸都笑僵了,他才说道:“我第一次见着长虎牙还有酒窝的女人。”   十八挑眉,“好看吧?”   二九点头,诚恳的夸奖道:“笑的比小倌还好看。”   “……”十八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二九见她不高兴了,低头拔腿就跑。   阿阮听魏悯说给自己找到小侍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太惊喜的模样,但看她为自己高兴,就也跟着笑了。   二九挎着他爹胳膊进来的,在堂屋见的阿阮。   两人要朝阿阮跪下,阿阮忙过去将半百的老人扶了起来,直摆手。   二九他爹是担心孩子,怕他被人拐着卖了这才跟过来,见阿阮让他坐下,忙摇头,“坐不得坐不得。”   跟阿阮“说”了一会儿后,老人家见他没有任何架子,平易近人的很,这才敢叹息一声,“也是没办法,不然怎得舍得他一个男儿家出来。见过您之后,我也就放心了,小九以后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您念他还小,打骂的时候……打骂的时候……”   二九爹湿了眼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站在一旁的二九也是红了眼眶,双手搓着衣角,小声唤了句,“爹。”   阿阮从小没娘疼没爹爱,张家人根本不拿他当儿子,所以很是羡慕二九能有这样疼他的爹。   对比起来,阿阮鼻子就有些泛酸,安抚性的拍了拍二九爹的手背,抬手跟他保证道:   ——孩子放我这儿您就放心吧,我见他也是个乖孩子,日后定会拿他当弟弟对待的。   二九爹闻言倒是摇头,“这可使不得。小九既然是来当下人,就得有下人的样子,可不能偷懒不干活。”   二九爹拉过二九,让他给阿阮跪下磕一个头,说道:“以后可得好好伺候主君,主君跟你娘一样不能说话,若是以后在这方面吃了亏,你以前怎么护着你娘的,以后就得怎么护着他,可知道?但也要注意分寸,别给主子惹了麻烦,明白吗?”   二九对阿阮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小九懂得。”   魏悯觉得二九爹刚才那话说的极对,她之所以找个会手语的小侍,心底也是希望阿阮不会在不能说话方面吃亏。   二九爹走的时候,魏悯特意多给了二两银子,说道:“您且放心,他只要对阿阮好,定不会亏着他的。”   魏悯回屋后,外面只剩下父子二人。   二九爹摸着二九的头,笑中带泪,叮嘱道:“大人和主君瞧着是对儿好人,你可得好好伺候他们,咱可不能起不该有的心思,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人。   大人虽然没给咱签卖身契,但你以后就是魏主君的人了……”   二九爹实在舍不得,抱着儿子哽咽流泪。   二九心里也难受,却扯出笑脸,伸手给他爹擦眼泪,“爹别哭,小九又不是以后回不去了。主君人好,小九好好干,以后肯定能回家看你们的。”   二九爹一向坚强惯了,当下也是收了泪,摸着小九的脸,连声道:“能回来最好,能回来最好。”   阿阮本来看二九比他当年还要瘦小,以为他做不了什么,但等看见他一口气挑了两桶水之后,顿时另眼相看。   果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二九粗活还行,人也机灵听话,但却是不会绣工,做饭也马马虎虎,只能算做勉强下咽。   阿阮见二九看着灶台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笑了:   ——没事。我做的饭你家大人还算喜欢,以后你帮我烧火就行。   二九见阿阮抬手比划出这句话时,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以及眼里闪烁的星碎光亮,让他整个人柔和的仿佛会发光一样,顿时觉得主君和大人感情一定很好,心里也更喜欢这个脾气好的主子。   因此二九就有些不太喜欢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杨沁悦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对大人不怀好意。   杨沁悦有着一颗想给魏悯当小侍,以此为借口留下来的心,但等看见比他矮半头的二九,单胳膊抡起斧头劈开比他大腿还粗的木桩后,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这种小侍,他可能做不来……   可魏悯和阿阮也用不着一个只会添香研磨沏茶的小侍,这种小侍看起来比阿阮这个主子还像主子,魏悯哪里敢用。   因此,崖知州的案子结束之后,魏悯就准备把杨沁悦送走。   作者有话要说:  魏府的小侍   阿阮:要会手语   二九:我可以   杨沁悦:ememem   魏悯:会维护主子   二九:我行   杨沁悦:ememem   十八:会劈柴干活   二九:没问题   杨沁悦:em……_(:зゝ∠)_   杨沁悦:好吧好吧,我认输,我投降,你强,你真强_(:зゝ∠)_   二九:哼╯^╰ 第44章 我疼你   晚上洗漱之后, 魏悯在床上仰躺了一会儿等阿阮回来睡觉, 可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进来, 这才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初夏季节已经有了暑意,夜间打开窗户,等几缕凉风吹入, 会让人觉得甚是舒服。   阿阮就这么开着两扇窗, 身着中衣坐在桌前, 对着烛台在缝补什么东西。   魏悯出声唤他,问道:“阿阮, 怎么还不去睡觉?”   阿阮闻声回头看向魏悯,见她过来,便笑着将手里的红色喜服举给她看。   魏悯站在阿阮身后, 低头看了一眼他腿上层层叠叠堆着的衣服, 微微皱眉,不解道:“这不是杨沁悦的嫁衣吗?怎得在你这里?”   魏悯弯腰, 下巴悬在阿阮肩膀上,手臂半环着他拿起嫁衣仔细的看,喜服上原本被十八剪开的龙凤呈祥图案已经被阿阮补的看不出痕迹了。   魏悯放下喜服, 直起腰不悦的皱起眉头, 声音有些沉, “他让你缝的?”   阿阮一听魏悯这语气,就知道她多想了,放下嫁衣,抬手比划道:   ——不是, 是我自己要缝补的。这嫁衣好歹是杨大人留给杨沁悦的念想,这不他明天就要走了吗,我想让他把这个一并带着,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阿阮低头,手指细细摸过嫁衣上交缠起舞的龙凤,心想把嫁衣给杨沁悦补好,好顺道让他放下对妻主的那份朦胧心思,以后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到底是个可怜人。最重要的是杨沁悦住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魏悯笑着从背后环住阿阮,鼻尖在他耳根后面轻蹭,不满道:“那也不必缝补的这么仔细,别为他熬坏了眼睛。”   阿阮觉得痒,被她蹭的偏开头,不赞同的抬手:   ——嫁衣对男子来说很重要。   成亲那日穿着喜服的男子应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穿的衣服怎么能随便马虎应付呢。   看着阿阮在烛光下起舞的手指,魏悯不由得想起两人成亲那日,阿阮那天身上穿的喜服连杨沁悦这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张家人哪里会像杨大人对杨沁悦那般对待阿阮,他出嫁时莫说有华丽的嫁衣了,张氏连个喜字都没舍得贴在门上。   想想那天二九爹送二九过来的时候,阿阮连连跟他保证会好好待二九,怕也是因为看出了身为父亲对儿子的担忧不安。   这些独属于亲情的疼爱,阿阮从来没能感受过。   魏悯一想起这,心尖就泛疼,双臂收紧箍住怀里的人,低头轻轻咬住他有福气的耳垂,口齿不清的含糊道:“阿阮,不必羡慕别人,由我疼你呢。”   魏悯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阿阮完全没听懂。   但等感受到魏悯喷洒在他耳根脖颈处的炙.热鼻息后,阿阮竟莫名有些想笑,温顺的垂下眼眸,身体放松的倚在背后的胸膛里,脊背贴着她的柔软,手轻轻搭在她搂住自己腰肢的小臂上,嘴角抿起一道弧度。   妻主这个想“疼”他的意思,表达的确实很明显。   魏悯见阿阮默许了,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回屋里,自然又是一番好好疼爱。   事后阿阮侧身躺在魏悯怀里,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微微仰头轻阖眼皮,享受背后那只力道适中的手替他梳理刚才蹭乱的长发。   魏悯张开五指,任由阿阮那头顺滑柔顺的头发从指缝中滑过,摸着这丝绸般的触感,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阿阮刚嫁给她的时候,身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脸色偏白也没有现在这般红润有气色,身后的这头长发更是干燥的很,摸着手感根本及不上现在。   魏悯眯着眼睛感慨,阿阮真是被她越养越好看了。   看这头发都养顺滑了,腰腹摸着也不尽是排排肋骨,手指顺着脊梁骨往下摸到尾巴根,那里的肉也比以前圆润了许多……   魏悯手摸着摸着就变了意味,阿阮还没反应过来,措不及防之下就被她突然袭击了刚刚休息不久的地方,顿时发出一声甜腻的闷哼。   魏悯顿时又拉着他进入新一轮的人间极乐中。   第二日阿阮自然而然的起晚了,早饭是二九凑合着做的。   魏悯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十八正坐在桌子旁苦大仇深的啃馒头,表情嫌弃的很,“馒头没蒸透,咬着都是硬邦邦的。”   二九解开腰间围裙抖了抖,他自知理亏,也不跟她吵,就道:“馒头掰开泡在粥里不就软了吗。”   十八看着碗里清淡的稀粥,故意用勺子搅了搅里面的米粒,“你当羊肉泡馍呢?还泡在饭里,你看你这粥,就两粒米,泡了馒头更没胃口。”   二九知道十八为什么一大早上就对他挑三拣四的,顿时背对着她吐舌头,就当做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不跟她计较。   二九将围裙放在一旁,进灶房把早上出去买的早点拿出来,准备往里屋端。   路过十八时见她两眼放光的盯着食盒,二九笑嘻嘻的问道:“香吧?”   十八舔嘴唇点头。   二九小腰一扭躲开十八的视线,露出小白牙笑的恶劣,“这可是给主君买的,就给你闻闻,连看都不给你看。”再嫌弃,她也只能吃桌子上他做的饭!   二九自知厨艺不精,早上见阿阮没起来,就出门去早市铺子买了饭回来。   十八起来练功,离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跟到了灶房才知道饭没她的份,顿时不高兴了,这才对二九做的饭百般嫌弃。   魏悯听完两人斗嘴后笑着摇头,对二九道:“主君已经起了,你进去吧。”   二九清脆的哎了一声,这才进屋。   魏悯和阿阮为人没有架子,十八一向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吃饭,后来杨沁悦来了之后身边也没小侍,吃住都只能仰仗阿阮。   魏悯对于十八一个蹭吃的已经有些不满,见又多了一张嘴后更是不太高兴,这才急着把杨沁悦送走。   她夫郎,是用来疼的,可不是娶来给人做饭的。   如今二九来了之后,十八和杨沁悦的饭都由他来做,说道让他练练厨艺。   二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的确对做饭没什么天赋,给两人做的饭不是菜不熟就是粥熬糊了。   杨沁悦寄人篱下又五谷不分,每每对着这样没食欲的饭菜,只能干忍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二九把杨沁悦的饭送到他屋里,给的不是自己做的,而是买的早饭。   ——   “主君说你今个就走了,路途遥远定然吃不好,让我给你买份你爱吃的南瓜粥。”二九将饭给他摆好,弯着眼睛感叹,“主君对你真好。”   ——   人心都是肉长的,莫要做那捂热了身子还想咬人的蛇。   ——   二九干净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沁悦,见他咬着嘴唇,眼神闪烁不敢和自己对上,这才满意的提上食盒出去。   ————   怕被和谐,留了点免费的两百多字在这里[合掌]   小剧场   十八:饭是谁做的?   二九:我   十八:(嫌弃)那我不吃   二九:(微笑)那你只能选择饿死了   十八:_(:зゝ∠)_ 第45章 老家来信   临近中午的时候, 来接杨沁悦离开的马车到了, 阿阮将昨夜缝补好的喜服交还于他。   二九边看着阿阮舞动的手, 边对着杨沁悦说道:“路途遥远,到了京城后,你一个男子家要多多保重。”   杨沁悦咬紧嘴唇低头, 指尖抚摸嫁衣, 慢慢红了眼眶。   魏悯并未过来, 来送他的只有阿阮和二九。   阿阮见杨沁悦不舍得离开竹城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微不可查的摇头叹息一声。   “杨大人生前捧在手里, 宁愿赔上性命也要护住的儿子,肯定不希望他作践自己做个伺候别人的小侍,”二九将阿阮的话直接说给杨沁悦听, “你娘将嫁衣做的这般华丽, 定然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美美的穿上,将自己交付于另一个珍惜你的人。”   寄人篱下的日子定然不会像以前那般好过, 但万事咬牙忍忍,总能活下去的。   阿阮过了十多年这种日子,感触颇深。但杨沁悦不是二九, 阿阮不能把他留在竹城, 也不会把他留在妻主身边。   杨沁悦抱紧怀中嫁衣, 泪眼婆娑的看着阿阮,哽咽着说道:“谢谢主君,嫁衣现在跟原来一模一样了。”   杨沁悦还要赶路,耽误不得。来接他的人是他母亲生前多年的挚友, 怕他一个男子路上诸多不便,还特地派了个小侍过来伺候。   杨沁悦听到身后小侍轻声提醒的声音,这才咬了咬唇,垂眸对着阿阮福了一礼,多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阿阮摇头,示意他照顾好自己。   杨沁悦上了马车后,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的阿阮,看着这个温柔和善的男子,心里愧疚不已,最终难受自责的收回手,垂头泪如雨下。   正是因为知道阿阮的好,他心里虽对魏悯有好感,却也没敢再多进一步。   从此以后,魏悯哪怕再好,也与他这个外人无关了。   小院里多一个人多些热闹,少了一人却也不见任何冷清。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转脸间就到了七月份。   魏悯收到魏怜来信的时候,已是七月下旬的一个傍晚。   这大半年来,魏悯和家里以及卫夫子的联系几乎就没断过。   魏怜年幼时念过几年书,虽说文采学识不如魏悯,但好歹识字写信还是没问题的。   魏悯自阿阮正月入京找她,二月份到了之后,便写了封信回去,告知姐姐他已经到了,让家里不要担心。   随后的考中状元紧接着被贬竹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魏悯对于长姐以及夫子也没什么隐瞒,在信中一五一十写清。   家里的老宅交给魏怜帮忙照看,地里的庄稼更是让她收种,得了的钱自然也是给她。   除此之外,魏悯算着小魏洛今年也该到了念书的年龄,在来竹城的路上,便跟阿阮商量,将蒋梧阙给的钱托人寄些回去。   阿阮一直记得孙氏给他的路费,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他算着孙氏也快生了,近些日子闲来无事就动手做些小孩的衣物,准备做好给他寄回去。   阿阮也不知道孙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就做了两份。   孙氏大概六月份生产,如今收到的信中,肯定写了孩子的事儿。   魏悯拿着信倚在灶房门框上,看着里面正做点心的阿阮,见他专心忙碌就没出声,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夏季的灶房,比往常要热的多。阿阮抬手用袖子蹭掉额头的汗珠,余光正巧瞥见门口的魏悯。   她背光而站,身后阳光洒在身上,为其轮廓脸庞镀了层柔和的金黄色光泽。   阿阮抬头,眼神刚好撞进魏悯那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她就这么姿态懒散的倚在门框上,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带着无限的耐心和柔情,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明明两人都已经成亲一年多了,该做的事情也换着花样做过了无数次,但此刻阿阮却因为这简单的一个眼神,莫名的心跳加快,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像个刚成亲不久的少年一样,羞涩的搓着围裙。   魏悯见他这幅模样顿时笑意更浓,抬手晃了晃指间夹着的信,笑着问他:“阿阮,姐姐来信了,你看不看?”   阿阮一听家里来信了,这才重新抬头看向魏悯,忙不迭的解开围裙,跟她一起进屋看信。   魏悯带着身后的尾巴直接踱步走进里屋,往床沿上大刀金马的一坐,拍了拍身下的床,阿阮立马贴着她坐过来。   忙着看信的阿阮,丝毫没想起来,看信为什么非要进屋坐在床上看。   魏悯余光瞥着倚在她身旁,勾着头急切的等着看信的阿阮,眼中带笑,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急,慢条斯理的拆信。   阿阮想知道孩子是男是女,见魏悯动作慢吞吞的不急不躁,不由狐疑的瞥了她一眼,恨不得伸手替她拆信。   阿阮不识字,就等着魏悯看完信后念给他听。   魏悯展开纸,将信里内容从头至尾大概扫过一遍,挑着内容说道:“姐姐说上次寄的钱收到了,说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容易,家里日子还算能过得去,让我们以后钱自己留着用就行。”   阿阮手无意识的扒着魏悯的胳膊,眼睛往信纸上看。白纸黑字,满满两三页,他就只认识几个字。   阿阮抬手,“问”她:   ——姐姐没说孩子吗?   魏悯见阿阮心急信中的内容,笑着将他半拥入怀里,手臂搁在他腰上,单手将信递到他面前,说道:“当然提了,姐夫这胎是个女孩,六斤六两,六六大顺,父女平安。”   阿阮闻言一笑,替姐姐姐夫两人真心高兴。他虽不识字,却伸手接过魏悯递过来的信,双手拿着往上面看了一眼。   魏悯空出来的两只手臂相交,箍住阿阮纤细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用低柔的声音在他耳朵边说道:“姐姐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就叫六六,说让我看着给起个大名。”   魏悯说话间嘴巴贴近阿阮的耳垂,唇瓣轻轻抿着他那颗圆润的肉粉色耳珠。   她动作虽不老实,话里说的却依旧是那信中的事儿,所以阿阮听的倒是认真。   “小洛也送进了县里的学堂,他还小,又是个男孩,姐姐就每日接送他回来。村里人听说我得了状元也都上门祝贺过。”   魏悯鼻尖蹭着阿阮的耳根,说道:“姐姐说想用咱们给的银子做点营生,将来若是赚了钱,这就算是咱们投的本钱了。”   阿阮本来想说姐姐做生意钱够不够,他们如今手里还有些闲钱,要不要寄回去?   但等感觉到魏悯越来越明显的意图之后,阿阮抬起来准备“说话”的手,改成轻轻按住她的胳膊,不同的轻轻摇头。   现在还是白天,再说他月事刚走,而且二九还在灶房里等着他回去做点心呢。   魏悯抬手将阿阮手中的信抽出来放在一旁,转身把他压倒在床上,胳膊撑在他头两侧,看着他道:“点心不急,我现在还不想吃它。”   阿阮自然看得出来魏悯此刻想吃什么,顿时抬手用手掌抵在她的颈窝处,无声的表示不行。   魏悯看出阿阮未“说”出口的话,低头嘴巴凑到他耳朵旁,声音低沉沙哑撩人心弦,“你月事今早就结束了。”   这次时间最久,整整七天。   阿阮一听这种事情她一个女人知道的这么清楚,不由得一阵脸红,也知道妻主这次怕是憋的不轻,这才月事一结束,就找个理由把他拐进屋里。   妻主对自己需求旺盛阿阮自然高兴,但大白天的做这种事情他还是脸皮太薄觉得不好意思,尤其是他若迟迟不出去,到时候怎么跟二九解释他和魏悯在屋里怎么待了那么久?   阿阮抬手,跟魏悯商量:   ——晚上好不好?   魏悯其实现在就想要,但看阿阮脸皮红得很,这才沉吟片刻让步妥协,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阿阮闻言似水的眸子嗔了她一眼,犹豫半响儿后才放弃挣扎,闭上眼睛抿唇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话。   魏悯这才放过他,起身理了理蹭乱的衣襟,伸手将阿阮从床上拉起来,低头替他抻了抻皱巴的衣服,顺势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说道:“去吧。”   阿阮到了灶房时,二九正忙的焦头烂额,看见他过来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招手道:“主君你快过来看看,蒸笼都冒烟了,还要不要再添柴?”   阿阮过来看了一眼,摇头示意不用添柴了。   二九顿时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上不知道是急出来还是热出来的汗水,说道:“您再不过来,锅里的水都要被我烧干了。”   他抬头看见阿阮脸蛋通红,顿时咦了一声,歪头问道:“主君您脸怎么这么红?”   阿阮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温度不低,对上二九清澈的眼睛,当下也只能笑笑:   ——可能是热的。   二九赞同的点头,拿起蒲扇给他扇风,“这天真是要热死人了,怎么就不下点雨呢?”   阿阮弯腰做糕点,闻言只是敷衍的点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魏悯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根本没仔细听二九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阿阮:不就是想酱酱吗→_→   魏悯:……让我再装一会儿正经_(:зゝ∠)_   阿阮:不!╯^╰   ————   让我努力一把,看明天能不能加更(双重加更,你们懂得~)_(:зゝ∠)_ 第46章 蒜泥白肉   夏季天黑的格外慢,傍晚时魏悯享受的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眼皮轻阖,翻开了一半的书随意的放在胸前,双手枕在脑后,身体放松的随着椅子前后摇晃,看着格外悠闲。   阿阮将刚出锅的糕点给她端过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魏悯眼皮都没抬,只是脸微微偏向阿阮所在的方向,问道:“阿阮,晚饭做好了吗?”   如今天还没黑,魏悯就说饿了,不太愿意吃糕点,就催着阿阮快些摆饭,意图十分明显,跟她此刻悠闲的神色完全不同。   阿阮耳朵发热的瞥了她一眼,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塞她嘴里,免得她再催促。   魏悯是真不太爱吃这种甜腻的糕点,哪怕来了竹城后,她时常去糕点铺子闲逛,也不过是去看看店里有没有新出的糕点,带回来给阿阮尝尝鲜罢了。   如今嘴里措不及防之下被阿阮塞了一块糕点,魏悯这才不得不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略显无奈的看向他,语气带着纵容的笑意,“淘气。”   阿阮最是了解魏悯口味,今日做的是夏季解暑的绿豆糕,口味松软细腻入口即化,味道较为清甜,又带着绿豆的香气,并不甜腻。   魏悯吃了两三块,就觉得嘴里有了甜味,不再愿意吃了,抬起胳膊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绿豆糕递到阿阮嘴边,尽数喂给他吃。   晚上吃的是饺子,阿阮得知自己有了个小外甥女之后心里高兴,包了饺子小小的庆祝一下。   夏季最凉快的莫过于外面,几缕凉风吹过,一解白日暑气,因此阿阮决定将晚饭摆在外面。   小院中挂着灯笼,倒是显得明亮。   阿阮饺子包的多,就招呼着二九和十八一同来吃,饭就摆在院中的石桌子上。   四人如同寻常人家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魏悯和阿阮像对儿家长,看着二九和十八斗嘴说笑。   魏悯今日饭吃的格外快,吃完后先回屋洗漱,阿阮见她放下了碗,之后也没怎么再吃。   魏悯洗完澡后,出去将解暑的冰块端进屋里,摆在床尾,弄完后就坐在床上边看书边等阿阮洗澡回来。   阿阮在耳房里磨磨蹭蹭的,坐在木桶里看着一旁小几上放着的衣物,只看了一眼就羞红了脸。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阿阮最终还是起身从桶里跨步出来,用大毛巾将身上的水擦干,伸手摸上那件红色薄纱。   这衣服只是一件轻薄的纱衣,薄到可以看见他的肤色。阿阮觉得这东西穿和没穿几乎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某些地方纱衣颜色更重,若隐若现的遮住重要部位。   阿阮穿上这衣服后,脸几乎和纱衣颜色融为一体,红的滴血。   这衣服也不知道妻主是哪里得来的,总之她拿到后就缠着他穿。   阿阮红着脸,出去之前还是随手摸了一件外衫穿上。   魏悯听见耳房门打开的时候,扭头看去,就见阿阮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手揪着胸前的外衫衣襟,薄唇轻抿眼神乱瞟,就知道他把衣服穿上了。   魏悯放下书,坐直身子,眼睛锁住阿阮,期待的看着他,放在大腿上的手兴奋到微微攥紧成拳。   魏悯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沙哑低沉,明知故问的问他,“衣服呢?”   阿阮刚洗完澡,平日里就温柔的眸子此刻染上一层湿润的水汽,热气晕红了眼尾,让此刻的他更是多了份妖冶之色。   阿阮抿了抿唇,羞得把头低下,慢慢解开腰间的带子,将外衫褪去,露出里面的红色薄纱。   他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眼前的美色,让魏悯看的几乎两眼发直,她吞了口唾沫勉强压住自己狂跳的心,唤道:“阿阮,过来。”   阿阮不太情愿的看了魏悯一眼,两条腿却是听话的朝床边的她走过去。   薄纱将阿阮的身躯清晰的勾勒出来,红色中透着他白皙的肤色,某些被遮挡住的风景因为他的走动而若隐若现,直勾的人骨头发痒。   阿阮在魏悯身前站定,红着脸朝她抬手:   ——这衣服,太大胆了。   他动作轻柔,眼神羞涩,像是在娇嗔着朝魏悯小声抱怨一样。   魏悯抬手,掌心贴在他的腰后,将他拉到自己双腿之间站着,抬头眸色温柔的看着他,“好看。”   阿阮垂眸一笑,却是红了耳朵,手指无意识的绞着她的衣襟,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魏悯抬手,拇指从他唇瓣上抚过,说道:“你我成亲之时,未能洞.房,这次想补给你。”   她这么说,阿阮才发现屋中被他忽视的细节。   今晚桌子上燃烧的蜡烛是喜庆的龙凤烛,床上本来的凉席被魏悯铺上红色床单,连帐子都换成了红色。   阿阮之前只顾着害羞,竟连她什么时候把这些换掉都没发现。这都不是粗心了,简直是被羞耻心蒙住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魏悯手指描绘着阿阮的五官,说道:“你成亲时的嫁衣不好看,今天我补给你一件只许我一人看的喜服,也只穿给我看。”   阿阮闻言嗔了魏悯一眼,这衣服不穿给她看还穿给谁看。   两人成亲时就摆了几桌酒席,借了头驴就将阿阮娶了回来,那时候没有能力,魏悯有心弥补也没办法,如今日子好些了,她就想慢慢补给他。   这才弄了件这样绝美的红纱嫁衣。   阿阮因为魏悯的话心里泛起阵阵甜意,冲淡原本的羞耻感,让他慢慢放开自己,不那么拘束了。   魏悯见阿阮唇色很淡,就拉着他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拿起涂唇的脂膏,面对着他站着,手指将红色的唇膏点在阿阮唇上。   阿阮抬眸见妻主给他涂唇,神色专注认真,格外的有魅力,一不小心就得被她狠狠的诱惑了一把,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张嘴把她的手指叼在了嘴里……   魏悯眼神因为阿阮的动作发暗,被他含在嘴里的手指指腹按住他的舌头,轻轻拨弄他的舌尖,声音沙哑的唤他,“阿阮。”   魏悯最喜欢在亲热的时候喊阿阮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唤,唤到他脸红,唤到他将自己交给她。   阿阮红着脸,仰头看着她。   魏悯忍不住了,把脂膏放下,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随手拨到一旁,弯腰将绣墩上的阿阮抱起来,放在桌面上坐在,自己挤身在他双腿之间。   魏悯低头含住阿阮刚涂过脂膏的下唇,轻轻用牙尖摩挲,不停吮吸啃咬,手掌抚着他的后背,顺着脊椎滑向他那圆润挺翘的屁股,放在掌心里揉捏。   阿阮为了配合魏悯的动作,手臂环着她的脖子,借着力量微微抬起身子,方便她揉捏。   魏悯像是想把阿阮吞进肚子里一样吮吸着他的舌尖,勾着他的舌头,时而缠绵时而推挤。   两人的呼吸在亲吻间逐渐加重,彼此炙热的鼻息相互交缠,分不清谁的喘息声更重。   魏悯一手搂着阿阮的后背,一只手抚摸着阿阮的大腿,隔着柔软的薄纱揉摸,顺着大腿内侧往上移,直到碰到阿阮半软的那里才停下。   身上薄纱柔软的很,魏悯就隔着衣服揉阿阮那里。   阿阮溢出一声甜腻的呻吟声,忍不住的仰起脖子,轻咬嘴唇。   等感觉到自己那里顶端吐出水珠的时候,阿阮忙抬手抵住魏悯的颈窝,喘息着轻轻摇头。   魏悯以为他那里敏感,隔着纱碰到会疼,忙停下手。   阿阮红着脸,抬手跟她“说”:   ——别弄脏了衣服。   他还想事后把衣服好好的收起来呢,万一、万一下回妻主又来了兴致呢?   魏悯不由得一笑,敷在阿阮那里的手,坏心眼的用指腹摩挲他的顶端,引的他猛的一哆嗦,呻吟的弓起腰,额头和她额头相抵,喘着粗气。   魏悯亲了亲他的唇,随后退开一点距离,让四片唇瓣若即若离,“阿阮要是喜欢,我再多买几件回来,不要怕弄脏。”   阿阮眼尾因为她手上的动作更红,眼中带着朦胧水汽,嗔了她一眼。   魏悯手指在阿阮身上四处点火。   阿阮想要疏解,被她逼的主动挺腰在她身上磨蹭,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讨好的用侧脸蹭着她的耳朵脖颈,像是在求饶。   阿阮明明不能说话,但他的这番动作却让魏悯觉得他在用甜腻入骨的声音求她,“好妻主,饶过我吧……”   魏悯身上中衣被阿阮解开,衣襟大敞,他就用平坦的胸膛不停的磨蹭着她的柔软,像只小狗一样低头在魏悯锁骨处轻咬。   阿阮在床事上很少这般主动,魏悯知道是今日自己把他逼狠了,他想要释放这才磨着她。   阿阮下身处挺立的东西就这么直戳戳的抵在魏悯那里,随着他的动作隔着亵裤于她摩挲,探头探脑的想要进去。   魏悯见阿阮憋红了眼睛,委屈的咬着嘴唇看着她,这才脱掉裤子,将人打横抱回床上。   阿阮上半身仰躺在床上,腿搭在床沿边,魏悯就这么俯身下去,分开双腿将他笼罩在身下。   阿阮胳膊欲拒还迎的搭在魏悯肩膀上,眼尾沁出泪水,眼中蒙着一层水雾看着她。   魏悯低头,亲吻阿阮眼尾,舌尖将他的泪卷进嘴里,单手撑在他身侧,另只手扶住他颤颤巍巍的那里,慢慢将小阿阮尽数纳入体内。   原始律动让阿阮呻吟不已,忍不住仰着脖子喘息,直到释放之后,才两眼发直的看着红色帐顶,等脑海中的空白慢慢褪去。   魏悯低头亲吻阿阮嘴角,和他温存度过这段时间,等他回神之后,才又开始新的律动。   等结束之后,阿阮身上的薄纱已经没眼再看,衣服被蹭的皱巴着,上面更是溅了他释放出的白色粘稠液体,腥膻味十足。   阿阮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把它团了起来,准备什么时候脸上的热度褪了,什么时候再把它洗干净。   到底是妻主给买的,阿阮舍不得扔。   第二天早上,魏悯倚靠在床头,看阿阮红着脸将衣服收起来,不由得笑了。   想起昨晚身着红色薄纱的阿阮,魏悯回味似得伸舌头舔了舔牙尖。   阿阮如今身材比以前稍微丰腴了些,手感极好,再加上他肤色白,用红色衬托,就像是盘美味的蒜泥白肉一样,让人胃口大开。   魏悯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想着想着就觉得饿了,便道:“阿阮,中午吃蒜泥白肉怎么样?”   阿阮想了想点头同意,抬手“道”:   ——那就吃蒜泥白肉。猪肉昨天都包饺子了,待会儿我和二九再去买些回来,夏季吃些蒜对身体也好。   阿阮若是知道自己在魏悯眼里是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定然肯定不会这么好脾气的点头。   二九不会做饭,自然也就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菜,不知道肉该买几分肥几分瘦的,也不知道青菜不是越大个的越好……所以阿阮如今依旧是每日亲自去菜市买菜。   菜市早上最为热闹,因为这个时候的菜最是新鲜水嫩,一旦过了晌午,剩下的就是些卖不出去的菜了。   二九挎着篮子跟在阿阮身后,见他又买了猪肉,就问道:“主君,咱们中午还吃饺子吗?”   阿阮摇头:   ——妻主说想吃蒜泥白肉。   阿阮每每提起魏悯时,眼中总是带着笑,连比划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温柔。   二九揶揄的拉长尾音哦了一声,顿时被阿阮抬手戳了下腰窝,立马笑着认错求饶。   二九见阿阮在菜市都转一圈了,眉头依旧微微皱着,像是没找到什么一样,最后又回到一个摊位前,站住沉思,这才好奇的开口问道:“主君,您是想买什么啊?”   阿阮纳闷的很,抬手“道”:   ——蒜。没买到蒜。   蒜泥白肉,没有蒜怎么做?   二九闻言狐疑的往阿阮面前的摊子前瞅了一眼,不解道:“主君,这里不是有蒜吗?”   阿阮抿唇摇头,眉头不满的皱着。这蒜个头太小,像是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枣一样,根本没前几日的看着大。   按理说大蒜才刚收获,怎么着也不该整个菜市的几家蒜摊都挑不到好的蒜……   阿阮最后没办法,还是勉强挑了几颗,他有些不解,就让二九问摊主怎么今天的蒜头这么小。   “个头又大又好的蒜刚收下来没多久就被人买走了,这些都是挑剩下的。”提起这事摊主眼睛都笑没了,高兴的跟二九多说了两句,“没成想今年蒜卖的这么快,下年可得多种点。”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总裁(划掉)妻主#   阿阮:不高兴╯^╰   魏悯:谁奇虎你了!(▼へ▼メ)   阿阮:蒜太小╯^╰   魏悯:(眯眼)天气热了,看来是时候让背后买蒜,害得阿阮不高兴的人破产了   阿阮:→_→ 第47章 抬物价   竹城是个边陲小镇, 不算多大, 作为县令的魏悯很少能碰到多大的案子, 日常处理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衙门有事就升堂,没事魏悯就窝在小院里看看书写写字,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十八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脚步直奔灶房, 往里伸头喊道:“小九儿, 我饿了,可有吃的?”   魏悯书房窗户开着, 正好看到十八,便扬声对她道:“二九和阿阮出去买菜了,还没回来。”   十八闻言哦了一声, 自己进灶房, 将昨天剩的糕点端出来,边往书房走边问魏悯, “大人饿不饿?”   魏悯正站在书案前练字,闻言摇头,撩起眼皮子看十八一口塞了两个糕点, 不由提醒道:“中午吃蒜泥白肉, 你少吃点。”   十八嘴里满满的, 往桌子旁一坐,声音含糊,“不行,我饿死了, 先吃点垫垫肚子。”   魏悯见十八发丝凌乱,脚底满是泥土,顿时了然,“鸡找到了?”   早上一位三十来岁的郎君一脸焦急的来衙门,说他家养了半年可算能下蛋的鸡今早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杀千刀的偷走了,来求她帮忙找找。   魏悯见他急的满头汗水,就让闲到嗑瓜子的十八去了。竹城生活太悠闲,她莫要懒散惯了,荒废一身好功夫。   十八伸手倒杯水,喝了一口勉强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手轻轻一拍桌子,就跟魏悯说起找鸡的事,“他家的鸡哪里是被人吃了,分明是跑错了窝,我满村找了一遍,最后您猜我在哪儿找到的?就在他家后墙的稻草垛里,找到的时候鸡正窝里面下蛋呢。”   十八又吃了一块糕点,“那郎君也热情,看我跑了大半天,临走的时候还要塞个鸡蛋给我,这东西我哪能要啊,他见我人好,又开始和我聊起别的。”   “我听他三句话里不离他弟弟,就觉得有猫腻得溜,”十八跟魏悯感叹,“果不其然,那郎君下句话就问我成家了没。”   魏悯闻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问她,“那你怎么说的?”   十八粲然一笑,露出半颗虎牙,“我就说我娶了三房夫郎,孩子都三个了,老大今年三岁。他一听这话眼神复杂的瞥了我一眼,顿时什么话都没了。”   魏悯摇头笑,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十八要是老老实实有问必答那也就不是她了。   阿阮和二九正巧回来,两人进了灶房,没一会儿,二九就掐着腰在院子里喊,“十八,我剩的绿豆糕呢?”   二九进了书房,先跟魏悯喊了声大人,随后瞪大眼睛看向十八。   十八忙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绿豆糕塞嘴里,袖子一抹嘴角碎渣,将空盘子提起来晃了晃,恶劣的冲二九笑,“吃完了。”   二九气极反笑,冲十八滋出一嘴的小白牙,脸上虽是笑着,语气却低柔阴森很,“吃那么急,你也不怕噎死。”   魏悯早就将笔放下了,准备出去找阿阮,临走前听到这句话,顿时看热闹不嫌弃事大,幽幽说道:“十八要是噎死了,她那京中的三房夫郎三个孩子可就没人养了,孤儿寡父的好生可怜。”   她说完就出了书房,身后留下神色不一的两人。   二九顿时眼神嫌弃的看着十八,阴阳怪气道:“□□人好福气呦。”   十八哭笑不得的说道:“大人是哄你玩的,你怎么还真信了?”   二九哼了一声扭头出了书房。   十八瞧着他这幅样子,手指转着盘子无奈摇头,垂眸轻笑。   魏悯到灶房时,阿阮正在洗猪肉。   肉是肥瘦相连的五花肉,还带着点皮,用来做蒜泥白肉最好。   魏悯进来后,问他,“阿阮,可要我帮忙?”   阿阮见她进来就是一笑,温柔的摇头。   阿阮始终觉得魏悯是个要做大事的人,不该窝在厨房里,但他私心里又喜欢妻主什么事都不做,就跟在他身后看他做饭。   阿阮将肉刮洗干净之后,便让二九进来烧火准备煮肉。   煮肉的时候,阿阮就动手做酱料。   魏悯看阿阮买的蒜有些小,剥起来费力,就问他,“怎么没买几头大点的?”   说着顺手拿过他手中的蒜,很自然替他剥起来。   一提起来这事,二九倒是说话了,“大人不知道,集市上的蒜都是小的,主君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个头大的蒜。”   “哦?”魏悯疑问道:“蒜不是才收吗?难道今年收成不好,都是小蒜?”   阿阮闻言抬手:   ——卖蒜的说今年个头大的蒜都被人提前挑走了,剩下的都比较小。   阿阮见魏悯似乎对菜市上的事很有兴趣,就跟她多“说”了几句:   ——卖蒜的说今年蒜好卖,下回要多种一些。   看着碗里的小蒜瓣,阿阮捏起一颗最小的,洗干净递到魏悯嘴边:   ——夏天生吃蒜对身体好。   魏悯“听”完阿阮的话后若有所思,也就没注意到他喂到自己嘴边的是什么,等蒜咬烂后,尝到满嘴的辛辣味,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阿阮低头抿唇偷笑。   魏悯用身子遮挡住二九的视线,伸手捏着阿阮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不容抗拒的低头亲他。   阿阮顿时尝到了一个带着蒜味的吻,脸不由得皱巴起来,等魏悯放开他之后,急忙用碗端来清水给两人漱口。   之后阿阮做饭,魏悯就站在一旁,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夏季吃蒜对身体好,另外蒜也是调味品。但蒜哪怕再好,也不用餐餐吃,没道理会有人一下子需要这么多蒜,哪怕它再能存放,收购那么多的蒜怕是要吃的明年了。   但如果不是用来吃,那大量收购蒜的人,意图就值得思考了。   第二日,阿阮早起买菜的时候,发现魏悯也跟着自己,顿时一愣。   魏悯看他愣的傻气,笑着解释道:“我去看看蒜怎么卖的。”   魏悯是和十八一同上街,她有正事,就没陪阿阮。   集市上出来买菜的女人极少,所以魏悯和十八蹲在菜摊前就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魏悯问了一圈,得知今年的多数蒜还没上市就被一个姓涂的商人收走后,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不由皱起眉头。   魏悯沉吟片刻,侧头看着十八。   一日后,集市上出现一个姓巴的商人,也收购大蒜,而且她收的蒜大小都要,收购的速度很快。   这个消息出来之后,涂老板就急了,猜测莫非是有人同她一样发现了商机,想在蒜上分一杯羹?   涂老板眉头皱的死紧,想着库存起来的大蒜,背着手绕桌子走了两圈。   今年天气不好,蒜的收成其实不如往年。她是偶尔得知的这个事情,便想到这可能是个大赚一笔的机会,毕竟物以稀为贵,这才起了主意。   其实她手上钱并不多,所以收蒜的时候,并没有涨价。   而如今竟有人跟她想到了一处……   她蒜都买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撒手?   涂老板顿时咬牙,准备加钱收购,不太想与人共享这个赚钱机会。   她价格抬一文,对方也学着她抬一文。本来七文钱一斤的蒜,最后卖到十四文一斤。   今年收成不好的蒜农倒是把亏的本补了回来,而集市上的蒜也被收购完了。   涂老板为了和对方较劲,能挪出来的钱几乎都用来买蒜了,就想着等几个月后大赚一笔收回本钱了。   涂老板猜测对方跟她挣着买蒜,甚至不惜提高价格,定然在卖的时候不会压价,到时候她只要比对方价格低一点点,就能卖的更好。   涂老板相信,对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定然不会低于成本卖蒜。   而同样收购大蒜的“巴”老板却是不急不躁,也不等到几个月后,她就将收购的蒜立马投入到集市上。   集市上还有蒜,涂老板就没办法卖的比这个价高。   因此涂老板跟钱庄用她的铺子抵押借了钱,将剩余的蒜一并收了。   就在涂老板等着涨价的时候,将收来的蒜卖掉一小半的“巴”老板正跟她家大人在数钱。   十八问道:“大人,您为什么不直接阻止涂老板哄抬物价?何必多做这么些事,跟她耗这个时间?”   魏悯正在作画,闻言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的说道:“让她长个教训。”   另外竹城的确很闲,她时间多,可以和涂老板慢慢来。   ……   三个月后,涂老板将自己收购的蒜,以二十文一斤的价格往外卖。   集市上的蒜今年格外的少,百姓以为是蒜的收成不好,所以买的时候虽然嫌弃贵,但多少还是买了点。   而有钱人家,相互之间则以餐桌上能看见蒜为攀比的标准,集市上有蒜,她们就买。   涂老板第一天大赚,但第二天,就发现自己的蒜卖不出了。   她让下人出去打听一圈,才得知集市上有人蒜才七文钱一斤,便宜的很。   涂老板闻言难以置信,简直觉得对方就是个傻子,气的砸了一套茶具。   有人蒜卖的便宜,百姓们自然买她的,而有钱人家一看蒜价格低了下来,买的也少了。   涂老板的蒜就这么积压下来卖不出去了。   蒜最多存放六七个月,涂老板要是等下去,蒜不是坏掉就是新蒜又上市了。   而钱庄的人也不会允许涂老板等,她们可是约定了还钱的期限。   涂老板看着库房里没卖掉的蒜愁的直掉头发,这蒜里有一部分是十四文钱收的,七文钱卖出去太亏,但如果不买,存在这里明年新蒜上市她说不定连七文钱都卖不出去……   涂老板将跟她竞争的那人恨到入骨,最重要的是对方底细如何她完全查不到,如今连对方意图她都想不通。   莫非是有人跟她结仇,哪怕赔的倾家荡产也要整她,拉着她陪葬?   一想到这点,涂老板脸色一白,莫名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顿时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冷汗将中衣都汗湿了。   最后,涂老板的蒜以六文钱往外卖,自己则赔了大半家产,灰溜溜的从竹城溜走了。   涂老板怕散财,更怕丢命。她怕自己还在竹城,“仇人”不会放过她。   而本来打算明年多种蒜的蒜农,一看集市上的菜如今也不过七文钱,顿时多数人都歇了心思。   十八从外面回来,将这事说给魏悯听,猜测道:“涂老板心里肯定有鬼,不然不会想这么多……看来平时丧天良的事儿没少做,这次只是赔了大半家产,真是便宜她了。”   二九听到这里顿时拍魏悯马屁,说道:“所以大人才在一开始没拦住涂老板哄抬物价,而是想了个法子悄悄整她。”   “涂老板加价收蒜,正好让今年蒜收成不好的人赚上一笔,补了她们亏的本,是为了蒜农好。   但涂老板在事后把蒜高价卖出去,就会让种蒜的觉得蒜价格贵还好卖,下年肯定会种更多的蒜。   种蒜的人一多,明年的蒜可能就卖不出去了,要是蒜便宜,吃亏的是老百姓。”   二九总结道:“涂老板这行为不道德,是个只想到自己的奸商。   所以大人想办法治了她一下,咱们跟她一起买蒜,把价格先抬上去让蒜农赚钱,等在涂老板卖蒜的时候,咱们以平常价卖,这样她的蒜就卖不出去了,最后肯定要赔。   至于大人嘛,她之前卖给涂老板的那一半蒜就已经把本钱赚回来了,到时候卖蒜也不会亏。   涂老板要是不起心思,大人也宰不到她。大人这是用涂老板的钱,补给因为天气原因而亏本的蒜农了。”   魏悯听到这里倒是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二九,笑道:“你倒是聪明。”   二九眼睛顿时弯成月牙状,他头脑还算好用。   十八见二九笑的眼睛都没了,顿时打击他,“肯定是因为和主君在一起耳晕目染,他这才开窍,一切都是主君的功劳。”   阿阮一听话题莫名扯到自己,茫然的看向魏悯,魏悯笑着跟他道:“没事儿,吃饭,别管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小剧场啦(/▽╲) 第48章 风雪前的平静   竹城的冬天格外冷, 这点阿阮在来这儿的第一年就深有感触。   日子过的也快, 掰手指一算, 他和妻主来这儿都快两年了,今年也是他们在竹城的第二个冬天。   阿阮这两年身子被魏悯养的很好,极少生病, 平日里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对此, 不小心着凉的二九很是羡慕。   许是这两天太冷, 二九就冻着了,吃完午饭没多久, 喷嚏一个接一个。   临近傍晚,阿阮带上兜帽披着斗篷,陪二九去了药铺。   天气虽冷, 街上却是热闹。路旁夜市的摊子已经摆了起来, 各种小吃香气诱人。   二九看的直流口水,奈何鼻子不通, 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阿阮见他一副馋猫的样子,觉得好笑,抬手点了下他额头, “道”:   ——身子不舒服还惦记着吃。   二九苦着脸, 抬手揉了揉鼻子, 见阿阮把手从袖筒里拿出来对他比划,立马给他把手按了回去,“大人可说了,您要是冻着了, 这个冬天都不许出门。”   阿阮一听二九提起魏悯,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你家大人喜欢喝豆脑,既然来了,待会儿给她带碗回去吧。   二九本想说好,但一张口就是一个喷嚏,立马伸手捂住了嘴。   阿阮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将人直接带去了药铺。   药铺里烧着炭盆,撩开厚布帘子进门,就是一股掺杂着药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比外头暖和多了。   阿阮进门后,见今日赶巧碰到了有大夫坐堂,忙让二九过去,让大夫给他把把脉。   二九不太愿意,低着头哼哧道:“就是小病,拿点药就行了,不看大夫。”   拿药和让大夫把脉可不同,有时后者诊金比药费还贵。   阿阮一听就知道二九在担心什么,顿时瞪了他一眼,不容拒绝的抬手“道”:   ——听话。还能少了给你看病的钱不成?   二九被阿阮按着坐在大夫面前,抬起胳膊露出手腕。   大夫手指搭上来,把完脉后,又问了两句,这才对阿阮笑着说道:“他这的确是小病,吃两副药就行了。”   二九仰头冲阿阮一笑,“我就说我身体不差吧。”   “对了,”二九想起什么,边放下袖子边扭头对阿阮道:“主君,您要不要让大夫给您把把脉?两个人把脉,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算的便宜些。”   阿阮想说大夫看病从来都是一口价,哪里会有便宜的事儿,但一想,今天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顺道让大夫给他也把把脉吧。   不是他身体不舒服,而是想问问他都和妻主成亲两年多了,怎么肚子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前几日姐姐来信,说六六都一岁半了,长得跟魏悯小时候有三分相似,别提多喜人了。   阿阮想看看妻主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奈何青平县离竹城太远,而魏悯作为县令又不能随意离开,他哪怕再想见到小外甥女,也只能通过信中的只言片语空想。   提起孩子,阿阮手就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肚子。他和魏悯两人身体都不错,平日里那事也没少做过,怎么他还没有身孕呢?   魏悯虽跟他说这事不急,可阿阮从心底里想要个孩子。   这事阿阮没当面跟妻主说,只在闲聊时跟二九提过。   阿阮想了想,将手从袖筒里拿出来,递到了大夫面前。不管如何,看看也不是坏事。   二九知道自家主君脸皮薄,就在一旁替他问道:“大夫,我家主君成亲都两年了,如今怎么还没怀上孩子啊?”   他问的这般直白,惹得阿阮有些脸红,笑着嗔了他一眼。   二九讨好的吐出舌尖。   大夫见主仆两人间的气氛轻松的跟对儿亲兄弟一样,也是一笑。抬手,手指隔着巾帕搭在阿阮的手腕上。   她脸色本来很轻松,但手指摸到阿阮脉搏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   阿阮见大夫这幅严肃模样,心顿时咯噔一跳,不由敛下脸上的笑意,紧张的抿紧了唇瓣。   二九也是一脸担忧,两只手不安的绞在一起,见大夫迟迟不开口,便道:“您别光皱眉啊。”   “你别急,让我再仔细看看。”大夫眉峰紧皱,又重新把了一次脉,最后收回手啧声摇头,“恕我直言,我把了两遍,结果都是一样。你这身子,恐怕不容易有孕。”   阿阮闻言眸子一颤,整个人犹如被冰封一样,僵在了椅子上。   二九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我家主君身子那么好!”   大夫摇头,说道:“身体好与不好不能只看表面,他这身体以前底子亏的很,这两年才养的好些。”   说着大夫眉头皱起,看向阿阮,态度有些犹豫,“这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但我觉得你要是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阿阮深吸一口气,将发颤的手缩在袖子里攥紧压在腿上,微微定了定神,抿唇看向大夫:   ——您说吧。   大夫这才道:“你是不容易怀孕,不是说你不能。之前你这小侍也说你都成亲两年了多,你身体这两年养的还算可以,按理说应该是能怀上孩子的。   所以我觉得这事你可以问问你妻主,许是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让你有孕的时间和你行房,不然,你肚子不该两年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夫这话说的二九就听不懂了,结巴道:“您是说,主子是故意不让主君有孕的?这、这怎么可能!”   大人那么疼主君,怎么可能故意不想让他有孩子?   阿阮脸色苍白难看,嘴唇抿的死紧,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神色。   二九看见阿阮这幅样子,心疼的很,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有些着急的问大夫,“那您有没有能让主君好怀孕的药啊?”   “有是有,”大夫拿笔开了个药方,“要是想有孕,先吃些药调养一下也行。不过我劝你还是从你妻主那里入手,她若是不与你行房,你吃药也不顶用。”   与大人行房的事需要看阿阮怎么做了,二九一个下人说不上什么话,只能拿上单子跟着学徒去后面抓药,留下阿阮呆愣的坐在原地。   大夫瞧他一个男子,得知妻主不想让自己有孕后不但不吵不闹,反而安静的不像话,就出声说道:“这事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你妻主,知道原因也好对症下药。”   阿阮闻言勉强扯着嘴角笑笑,却是摇了摇头。   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每月自己来了月事,妻主看着都很高兴,还有为什么每月有那么几日,妻主哪怕再想要也都是忍着不碰他。   以前他还纳闷过这事呢,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她是不想让自己怀孕……   自己身体亏空的厉害,这事他都是今个看了大夫才知道的,那妻主呢,她都不知道这事,为什么却不想让他有孩子?   魏悯不想和他一起生孩子,这事已经让阿阮觉得难以呼吸了。他问,要是问出什么不想听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阿阮觉得二九说的对,他身子不好,可以先吃药养养,别的事再慢慢来。   从药铺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两人沉默的往衙门方向走,期间二九有好几次想说话,但看了眼阿阮的脸色,又抱着药把嘴闭上了。   路到豆脑摊前,二九下意识的看了眼阿阮,见他主动停了下来,才敢小声问道:“还给大人买吗?”   听见声音阿阮愣怔的侧头,眼神有些茫然的看了眼二九,显然刚才停下脚步只是他下意识间的习惯。   二九心尖发疼,鼻子都有些酸,他压住哭腔,又问了一遍,“还给大人买豆脑吗?”   阿阮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唇,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豆脑摊,半响儿后才垂眸点头。   等二九买完豆脑后,阿阮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对他抬手,神色难得严肃:   ——今天这事,不要跟妻主说,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吃药。   二九虽然不知道阿阮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是听话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要问,我就说这药是我吃的。”   阿阮点头默许。   两人回来时,魏悯正在书房里看书,阿阮便将豆脑给她提进来。   魏悯闻到了香气,顿时放下书从书案后面走过来,低头闻了一下豆脑,笑着撩起衣摆坐在桌子旁,说道:“好香。”   阿阮轻笑,将勺子递给她。   魏悯没忙着接勺子,却是先握住他的手,等摸到阿阮冰一样的指尖,眉头就是一皱,说道:“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魏悯伸手将阿阮拉过来坐在她腿上,把他的两只手拢在掌心中凑到嘴边哈气,叮嘱道:“二九已经冻着了,你这两日离他远些,莫要被他染上病气,你要是不放心他,就让十八去照顾。”   阿阮姿态温顺的倚在她怀里,闻言心尖酸疼,眼眶发热,不由咬着嘴唇,低头垂下眼眸。   魏悯觉得阿阮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说着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担忧的抬手,掌心贴在他额头上,皱眉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阮怕她看出自己的异样,就将她的手扯下来,摇了摇头:   ——是有点担心二九。   魏悯闻言哂笑,笑他瞎操心,“他喝两天药估计就好了。”   二九看着虽然矮小,可身体底子比阿阮好多了。   她的阿阮,被她细心呵护的养了两年,这才勉强好些,可大意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阮:为什么不让我怀孕?   魏悯:不想多个人跟我争你╯^╰   阿阮:……我这妻主,怕是个小心眼_(:зゝ∠)_   ——   未来的孩子:我好像被嫌弃了QAQ 第49章 约定   晚饭之后, 魏悯在书房看书觉得有些口渴, 一提手边的茶壶, 里面空空如也。   她见阿阮在耳房洗澡,索性也没叫他,就自己提着茶壶进了灶房。   二九正背对着门坐在矮墩上煎药, 热气顶着砂锅盖, 发出咕噜噜的响音, 浓重的药味随着热气飘出,充斥着整个灶房, 熏的二九忍不住伸手捂住口鼻。   他听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阿阮洗完澡了过来喝药,头都没回, 声音瓮声瓮气的说道:“主君您再等一下, 药马上就好了。”   魏悯闻言脚步一顿,不由皱起眉头, 不是二九生病么,这怎么变成阿阮要吃药了?   魏悯将茶壶往灶台上一放,直接问道:“你主君哪里不舒服需要吃药?”   二九没想到来的人不是阿阮, 而是魏悯!顿时吓的一个哆嗦, 急忙低下头, 紧紧的闭上了嘴。   魏悯站在二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微微发沉,“主君下午去药铺,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晚饭前明明问过阿阮这事的,他那时是跟她摇头“说”没有。   阿阮很少在身体的事情上瞒着自己,魏悯顿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再想想他下午回来时惨白的脸,不由眯起了眼睛。   阿阮真是长本事了,竟敢在这种大事上跟她说谎!   魏悯垂眸看着低头不语的二九,说道:“跟我说实话,你这给阿阮煎的什么药?”   二九脸埋在腿上,咬着嘴唇想怎么办,傍晚时主君还跟他叮嘱过不许把这事告诉大人,谁成想,这药还没喝呢,就被大人先发现了……   二九被魏悯看的头皮发麻,手指头抠着鞋面小声说道:“是、是补身体的药。”   二九优点很多,其中有一条魏悯最欣赏,就是他从来不对主子撒谎,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阿阮,他要么不说,要么老实交代,但从来不会去故意编个谎。   正是因为这点,魏悯也没凶他,而是撩起衣摆半蹲下来,跟他视线持平,问道:“主君好好的,为什么要补身体?”   二九脸皱巴成一团,手揪着衣摆,都快被逼哭了,“我、我……”   魏悯见二九态度犹豫,声音不由微微发沉,说道:“药怎么能乱吃?   阿阮和我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身体不舒服这么大的事情,他瞒着我,我待会儿回房会跟他好好说这事。   但你要是瞒着我,那就是对主子不忠,难道二九你想看着我和你主君之间,因为这件事产生间隙?”   二九头顿时摇成拨浪鼓,红着眼眶挣扎道:“二九自然希望您和主君永远都好好的……但、但这事主君不许我说。”   魏悯沉默的看着二九。   二九咬了咬牙,放弃抵抗,抠着鞋面将下午去药铺的事情跟魏悯说了一遍,说完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主君是喜欢孩子,也想自己能生一个。   他背着您吃药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先养好,等您什么时候想要孩子了,不会因为他生不了而难受……主君没有怪您,从他听完大夫的话,回来还给您带份豆脑就知道了……”   二九怕魏悯怪阿阮隐瞒,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主君的好,生怕两人因为这事心里起了疙瘩。   其实这话不用二九说,魏悯也能猜到阿阮是怎么想的。   当初她刚得知阿阮身子不好,这两年不能怀孕的时候,之所以选择不把这话说给他听,就是怕他知道后会多想。   谁知道,在两年之后,他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话。   魏悯不怪阿阮,她甚至有些自责,其实这事她应该提前找个合适的机会说给他听的。   大夫说的是难怀孕,这话估计听在阿阮耳朵里就是不能怀孕了。   魏悯难以想象,阿阮在得知自己不能怀孕,又知道自己妻主不让他怀孕时的心情……   阿阮回来没跟她闹,还带了她喜欢的豆脑,这就是独属于他的温柔贤惠,温柔贤惠到哪怕跟她生气,还记着回来时给她带份爱吃的豆脑。   可阿阮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喜欢把事憋在心里,而不是主动来问她。   以前在黎青的事情上是这样,之后她考中状元时也是如此,还有后来的杨沁悦。   阿阮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不是主动去问,去问魏悯她是不是记得黎青曾经给她送过伞,问她考中状元后是不是就要娶皇子,问她什么时候把杨沁悦送走……   这些事阿阮都是在意的,不然他不会在鹿鸣宴时盯着黎青看,不然他也不会在魏悯入宫时站在门口眼神复杂,也不会在她回来时哭成泪人。   那时候他可能以为他的妻主要打马御街成为驸马了,可即使如此,阿阮还是做好了饭等她回来。   魏悯的阿阮,对她温柔的很,也傻的很,更是小心谨慎的很。   二九见自己说完话后,魏悯沉默不语,心里忐忑极了。   魏悯垂眸,看着地上咕噜噜响个不停的砂锅,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二九,二九顿时挺直腰板屏住呼吸。   魏悯下巴指着砂锅,提醒他,“赶紧把火灭了,药再煮水就没了。”说完想起什么,又道:“怪不得阿阮不让你自己做饭,他怕一不注意,你就能把锅烧个洞。”   二九一听魏悯语气轻松,就知道这事不算个事儿,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顿时腰放松的一弯,声音清脆的说道:“主君只是说,要是我做饭,估计能把十八累死,因为她劈的柴还不够我烧的呢。”   魏悯笑着摇头,觉得阿阮说的还真对。   随后魏悯让二九把阿阮的那份药倒好,她端着离开之前,认真的叮嘱他,“主君身体不好,不能乱吃这些东西,你以后多看着他点,别跟着他犯糊涂。”   二九声音清脆的哎了一声,说记得了。   魏悯回房时,阿阮还没从耳房里出来,她就将药先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桌旁看书。   阿阮从耳房出来时,手里还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魏悯眼睛没从书上离开,只是随手又翻了一页,语气不甚为意的跟他说道:“阿阮,二九把你的药送来了。”   阿阮闻言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原本脸上被热气蒸出来的粉色,顿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留下惨白。   魏悯像是没看见他的神色一样,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很是随意的问道:“你下午不是跟我说没事吗,那你这吃的是什么药?”   阿阮双手握着身前的毛巾,抿唇垂眸不语。   魏悯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语气认真的问道:“阿阮,这是什么药?”   魏悯之前跟二九说回房会好好跟阿阮说说这事,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打算改改阿阮有话不问出口的毛病。   阿阮抬头看魏悯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抿了抿唇,走到桌子前,将手中毛巾放下,垂眸抬手道:   ——补身体的药。   魏悯见阿阮没瞒着她,这才抬手,将他拉到怀里,侧坐在她腿上,伸手拿过毛巾,给他擦他披散在背后还湿着的头发。   “怎么突然吃这种药了?”魏悯手指梳理着阿阮的长发,语气有些随意。   阿阮身子紧绷,偷偷侧头看了魏悯一眼,又垂眸抿了抿唇,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了亵裤。   妻主生气了。   阿阮最是了解魏悯,因为他不能说话,不能跟她吵,所以妻主从来不对他发火,更不会冲他嚷跟他大声说话,她对他生气时格外的不一样。   她对他越生气,语气越显得随意,随意到阿阮一听,就知道她生气了。   阿阮感受着魏悯动作轻柔的给他擦头发,不由红了眼眶,心里的委屈和不安翻滚着,叫嚣着让他把憋着的话问出来。   妻主既然这么问他,肯定是二九都说了,他再藏着掖着也没用,该面对的,怎么都躲不掉。   可这事该生气该委屈的人是他,妻主为什么要不高兴。   阿阮伸手扯了扯魏悯的衣襟,侧着身体面朝她,想起下午大夫的话,眼中不由蒙了一层水雾,视线模糊的抬手“问”她:   ——你为什么,不想我有身孕?   这句话的动作阿阮比划的格外缓慢,仿佛胳膊有千斤重一样,光是抬起来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今天去陪二九看大夫的时候,想起来自己成亲都两年了,还没有怀孕,就让她帮我把了脉。   ——大夫说我身子差,不好有孩子,另外还说,可能也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怀孕……   阿阮眼睛都没眨,眼眶里的泪就流了出来,他看着魏悯,眼神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解。   阿阮咬紧嘴唇,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发抖的身体,艰难的抬手问她:   ——你是不是,怕孩子跟我一样不能说话?   阿阮不知道魏悯为什么不想和他生孩子,就自我安慰着妻主是疼他的,她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她的原因。   阿阮不想去问这个原因,就想先偷偷把身体养好,等将来妻主想要了,到时候自己是能生的,而不是个不能生的。   他想着妻主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肯定是要回京的,到时候孩子太小拖家带口的不方便。   这是阿阮所能想到的理由中,最适合为魏悯行为开脱的借口了,除了这个,他别的都不敢想。   而现在,他把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话先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怕孩子随我不能说话?   魏悯倒是没想到阿阮会这么想,顿时一愣。   阿阮手都在抖,却坚持着将这句话比划完:   ——我不是天生的哑巴。   他这几个动作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一样,稳准狠的插在魏悯的心口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疼的她难以呼吸。   魏悯按下阿阮的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低头在他耳边哑声道歉:“对不起阿阮,对不起。这事怪我,怪我没早早告诉你,这才让你多想。”   “我不是不想和你生孩子,更没怕过孩子不能说话,”魏悯抬手抹掉阿阮的泪,心疼的说道:“只要你生的,无论她如何,我都是爱的,就跟爱你一样。”   阿阮手搂着魏悯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哭,哭的肩膀发颤。   魏悯掌心轻抚他的后背,解释道:“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发烧的那次吗?那回大夫就跟我说你身子亏空的厉害,底子差,如果两年内有孩子,怕是你和孩子都保不住。”   魏悯见阿阮抽噎的动作顿了一瞬,不由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说道:“我是那时候就知道了这事,我怕你听了后会多想,这才没说。就想着咱俩还年轻,孩子不那么急着要。”   “这事怪我,怪我没跟你说,这才让你今天听了大夫的话后会乱想。”   魏悯搂着阿阮,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但阿阮,你有事,该先来问我的,而不是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阿阮,我是你妻主,如果你心里有委屈有不解有疑问,连我都不说,那你还说给谁听?让谁给你撑腰?”   魏悯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无奈和叹息,听的阿阮心揪在一起,疼的难受。   以前他能说话时,没人听他说心里话,后来他不能说话了,更是没有人耐着性子看他比划了什么,久而久之,阿阮习惯了有事藏在心里。   尤其是面对魏悯时,这是他的妻主,是他最喜欢最珍惜的人,阿阮怕自己问的太多会惹她烦,怕自己管的太多让她不高兴。   可现在,阿阮觉得妻主说的才是对的,她是自己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自己要是有疑问不跟她说,那还能跟谁说?   阿阮抬手搂住魏悯的脖子,脸蹭到她脖颈处,依赖的埋在里面。   魏悯见阿阮这个举动,就知道他想通了,手掌轻抚他的背,低声说道:“阿阮,咱们先别要孩子好不好?我想让你把身体养的再好些,不然我不放心,我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想你有个万一……”   阿阮咬了咬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魏悯一笑,“你要是实在喜欢孩子,我让十八送你回老家好不好?让你抱抱六六。”   阿阮顿时不同意的摇头,青平县和竹城一来一回就要好久,如果妻主不去,他也不回去。   魏悯其实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哪里真舍得他回去,如今见阿阮毫不犹豫的摇头,就知道比起孩子,她这个妻主更重要。   魏悯眼里的笑意因为阿阮的动作陡然一浓,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廓,跟他商量着说道:“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好不好?   如果我多看了谁一眼,你觉得不高兴,也跟我说行不行?   阿阮,在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重要,也没有谁,比你更让我在乎了。”   阿阮不能说话,却格外爱听魏悯说的情话,每次她一说,他都脸红,这次也不例外。   魏悯的话,听的阿阮脸红心跳,心里所有的委屈不解全都没了,只剩下一种想让她“抱”自己,狠狠地“抱”的冲动。   阿阮脸埋在魏悯颈窝里,张嘴轻轻用牙齿叼着她脖子上的肉,鼻子故意呼出热气喷洒在她脖颈上,意图十分明显。   夫郎暗示的这么明显,魏悯哪里有不满足的道理?自然是将人抱回床上,狠狠地“抱”了几回。   而桌子上的药,忙碌的两人自然不会管它,明早倒掉就是了。   事后,阿阮累的昏昏欲睡,魏悯跟他柔声保证,“阿阮,以后我有事,事无巨细都跟你说,绝不再瞒着你分毫。”   这次的事儿,算是让两人都长了教训。夫妻本是一体,有话就要说明白,不然搁在心里成了疙瘩,将来也会影响感情。   阿阮温顺的窝在魏悯怀里,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的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魏悯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阿阮光.滑的脊背,垂眸若有所思。   阿阮以为她不想要孩子,是怕孩子不能说话。   阿阮之所以会这么想,可见他心底对于自己是个哑巴,还是介意的。   魏悯本以为阿阮不会在意,没曾想他把这事埋的极深。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这个误会,阿阮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跟她提起,他介意自己是个哑巴这事。   魏悯想,蒋梧阙之前因为身子弱一直在找神医,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看来她下次寄回京的信中可以问问这事了。   她虽然一点都不介意阿阮不能说话,但如果有可能,魏悯倒是希望能亲耳听到阿阮,声音软糯的在她耳边唤她妻主。   那样的阿阮,一定更勾魂诱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二九这个猪队友→_→   二九:(不服气)我分明是神助攻╯^╰   ————   怕大家误会阿阮,熬夜加更,爱你们~ 第50章 大摇大摆回京   魏悯三年一次的考核结果下来, 毫无悬念的升为大理寺卿, 等新县令来交接后就能回京了。   如今的竹城在魏悯治理下, 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让人闻之胆寒,被称为虎狼之地的边陲小镇了。   百姓们得知魏悯要走,十分舍不得, 相约聚在县衙门口, 胳膊上挎着篮子, 里面放的都是各自家里种的东西,准备送给大人践行。   魏悯倒是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深得民心, 也是一笑,让十八将大伙都劝回去了。   阿阮在这里过了三年,除却最初刚来时的惊险恐慌, 其余的日子过得甚是平静安稳。   妻主宠爱, 二九懂事,阿阮几乎没有什么糟心事。他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在后院里种点青菜, 研究研究新奇糕点,或是和魏悯一起窝在摇椅上晒太阳。   两人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过年过节时出门看灯听曲。   平日春风和煦时, 魏悯就带着阿阮去钓鱼, 夏季天气炎热, 两人躲在屋内乘凉,秋风吹红枫叶的时候,魏悯会牵着阿阮爬爬山,冬季时两人则双手捧着热茶, 倚在门前廊下看雪。   一年四季,总是一转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阿阮在收拾东西,手东摸摸西摸摸,什么都想带走,又什么都不想带走。   这些东西都是独属于他和妻主在竹城的回忆,带回京也用不着,不带又舍不得。   阿阮对于京城的记忆,大多是不好的,妻主省试时被冤枉受刑,考中状元后又被贬到竹城,两人蜗居在租来的小院子里,每日靠给人缝补衣服过日子。   那种生活,哪里比得上在竹城的这几年。   魏悯从外面进来时,阿阮正坐在床沿边走神,手里还拿着件折叠了一半的衣衫。   “阿阮?”魏悯侧身坐在他对面,笑着问,“怎么,舍不得走了?”   阿阮抿唇点头,垂眸,神色温柔的抚摸着手中魏悯半新的衣衫,半响儿后将衣服折叠好放在一旁,不舍的看了一眼,抬头对她道:   ——这衣服你穿了两年,已经有些旧了,回京后也不穿,就不带了吧。   京中做官的不管有钱没钱,好歹衣服代表脸面,哪里还有人会穿夫郎缝制的衣服,穿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   “怎么不穿?”魏悯将衣服拿过来,起身放在要带走的箱子里,说道:“这是你熬夜给我做的,再旧穿着都合身。”   魏悯站在阿阮身侧,伸手揽住他的肩头,掌心抚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想带的咱们就都带走,不用怕麻烦。再说你妻主两袖清风,过得节俭些总是没错。”   阿阮笑着倚在魏悯怀里,听她这么说不舍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他指着梳妆台上摆着的那些在集市买来的小玩意,抿唇仰头看她。   魏悯点头,“带,都给你带着。”   阿阮笑着搂住她的腰,想到什么又抬手问她:   ——那二九呢?   这个魏悯说的可不算了,她道:“这要看看二九愿不愿意跟咱们回京了。”   阿阮问的这话正是十八最想知道的,她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双手抱胸身子斜倚在门框上,看着灶房里身影忙碌的二九,问他,“小九儿,你跟我们走吗?”   二九正在烧水,闻言扭头问她,“去哪儿?”   十八站直身子,走进灶房里,蹲在他脚边,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跟我回京啊。”   二九瞥了她一眼,嘟起嘴巴故意轻哼道:“回京看你那三房夫郎和三个孩子?”   十八一笑,拿出嘴里的狗尾巴草,用草穗绒毛扫二九脸蛋,问他,“你怎么还记得这话啊?都说了是大人骗你的。”   二九怕痒的别开脸,伸手在十八肩头虚推了一下,皱眉嘟囔道:“别闹,痒。”   十八收回手,又问一遍,“去不去京城?”   二九耷拉着眼皮,“要是不去呢?”   十八抬手捏他这两年养的圆润的脸蛋,扯着左右晃了晃,露出半颗虎牙痞痞的笑,“那就把你绑去,直接带走。”   “哪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二九嘴上抱怨,眼里却是满满笑意,拍掉她的手,挺直腰板说道:“我就是去京城,那也是为了主君,跟你有什么关系。”   十八低低的笑,也不反驳,起身拍了下他的脑袋,催促道:“快去收拾东西,我给你看着锅底的火。”   二九朝她翻白眼,“我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带上换洗衣服就行。”   说着他不舍的趴在腿上,低头抠脚上的绣花鞋面,声音嗡里嗡气的,“我走了,以后就不能常常回来看爹爹和小妹了。”   这一走,怕是不容易再回竹城了。   十八见二九心情低落,抬手在他头顶胡乱的揉了一把,“这有什么,把他们也接到京城呗,京中的学院又多又好,小妹能学的更多。”   二九摇头,“去京里哪有那么容易,吃穿用住,处处都要大把的银子。”   十八笑,“缺钱呀?”她蹲下来,看着他扁着的嘴,认真道:“我有啊,你问我借,我给你。”   二九眨巴眼睛,轻轻的咬了咬嘴唇,手指紧张的抠着鞋面,轻声问道:“我要是还不了呢?”   十八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那就以身相许啊,我不嫌弃你矮。”   二九瞪她,十八笑着抬手剐他鼻梁,低声问,“小九儿,好不好?”   二九难得害羞了,红着脸低下头,哼哧道:“我得回去问问我爹。”   哪怕就是要把爹爹和小妹一同接到京城,那也得等大人和主君在京中安定下来以后再说。   十八一笑,“行。”   阿阮在得知二九愿意跟着自己回京后,很是高兴,许他一天时间回去跟家里说这事。   魏悯对于二九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十八看二九的眼神她太熟悉不过了,二九要是不去,十八能有无数个法子把人拐走。   十八被魏悯了然于心的眼神看的后背发毛,忙转移注意力的说道:“大人,回京咱们是走官道还是走小路?”   魏悯升迁,对于京中的一些人,怕是要睡不安稳了。像太女,怎会就这么轻松的让她回去?   魏悯抖了抖手里的书,抬起眼皮子,掀唇哂然一笑,“自然是官道。我就要大摇大摆的回去,让那些人猜测我走到哪儿的人夜夜难眠,我还要平平安安的入京,吓破那些巴不得我回不去人的胆。”   她偏不要畏首畏尾灰头灰脸的回去,想当年她魏悯三元及第,哪怕被贬竹城,三年后依旧升迁回京。   她魏悯要光明正大的回去,让那些人明知道她行踪却除不掉她的人心中生畏,对她产生忌惮。   魏悯之所以底气这般足,是因为这三年让十八培养了一批暗卫,如今是该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魏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竹城长居,明知道三年后要回京,怎会不做好完全的准备?   魏悯倒要看看,这次有谁能拦着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八:小九儿,跟我回去不?   二九:我得想想   阿阮:二九,跟我回京吧   二九:好哒=v=   十八:_(:зゝ∠)_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第51章 路上偶遇   竹城来的新县令是进士出身, 二十来岁年龄不大, 人看着老实本分, 见到魏悯也是态度恭敬。   魏悯将竹城公务交接完毕之后,便在早上租了马车启程回京。   阿阮依依不舍,从小院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往后看, 慢慢湿了眼眶, 红了眼尾。   魏悯揽住阿阮的肩膀, 低头轻吻他头顶发旋,轻声说道:“阿阮若是喜欢这里, 我答应你,等咱们老了以后,就回来安居如何?”   阿阮听着她的话, 不由想象自己年龄大了之后, 冬日就坐在小院里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妻主坐在一旁看书喝茶, 膝下儿孙环绕打闹,那该是何等的岁月静好。   阿阮这么一想,心里的不舍退去不少。   魏悯将阿阮打横抱上马车, 掀起帘子让他先钻进去。   十八坐在前面, 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不停勾着头往身后路上看。   没一会儿一个挎着包袱的娇小身影提着衣摆匆忙跑过来,喘着粗气嚷道:“主君等等我。”   二九才刚从家里回来,见主君已经要出发了,立马跑到马车旁朝十八伸出手。   十八吐掉嘴里的草, 一把将他拉上来,抬手理了理他跑乱的头发,语气颇为嫌弃,说道:“你怎么那么慢?”   二九鼓着脸拍掉十八的手,从怀里掏出包裹严实的油纸包,转身掀开帘子递给阿阮,弯着眼睛说道:“主君舍不得离开,早上肯定没吃多少东西吧。给,我买了您爱吃的那家包子,路上吃。”   阿阮为二九的贴心感动不已,笑着将包子接了过来,转身递给魏悯,抬手问二九:   ——外面冷不冷,你不进来坐吗?   二九偷偷看了眼垂眸不语的魏悯,很有眼色的忙摇头,声音清脆讨喜,“主君别担心,外面一点都不冷。”   四月份的天气,温度刚好。   阿阮见二九脑袋从马车里缩出去,不由抿唇一笑,侧头看了眼魏悯。   魏悯以为他饿了,举起手里的油纸包,低头问道:“吃吗?”   阿阮摇头,挪身子朝魏悯身旁坐近了些,头歪着靠在她肩膀上,仰头看她,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定定的看着她,明显是有话想说。   ——妻主,其实你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阿阮并非舍不得竹城这个地方,他舍不得的只是在竹城的这段快乐轻松时光。如果是同样的地方,没有魏悯在,他怕是也不会觉得有多留恋不舍。   如今妻主在身边,二九十八陪着入京,四人还是在一起,那到了京城依旧是一个家,因为“家人”没变。   魏悯低头,将阿阮揽进怀里,温柔垂眸在他耳边低声道:“阿阮,到京中无论发生什么变化,你妻主依旧是你妻主,这点永远不变。”   魏悯知道阿阮更喜欢安稳平静,可当初既然选择踏入京城,选择跟蒋梧阙合作,现在就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如今的朝廷腐朽不堪,士族把权,寒门入仕困难,如果不改变,大蒋迟早要完。   皮都不存,毛将焉附?   日后京中暗流涌动也好,朝局动荡也罢,她总会用自己的肩膀为他撑出一片安稳的小天地,护他平安无事。   阿阮知道自己的妻主是做大事的人,给的回答简单明了,仰头,在魏悯唇角印下一吻。   四人回京不急不躁,但却从来都不会错过路旁驿站,更不会连夜赶路。   走了大概一个多月,转脸已是五六月份。   这日天气阴沉的很,十八怕路上下雨,马车赶的不由快了点。   才刚过午后没多久,天色却越来越暗,风声呼啸席卷路旁草木,扬起风沙眯眼。   坐在前面的二九觉得有些冷,转身掏出斗篷披上,问身旁的人,“十八,你冷不冷?”   十八摇头,侧脸对他道:“主君让你坐回车内,快去,别待会儿下雨淋着了。”   二九裹紧斗篷,正准备转身往车里爬,余光却瞥见前面的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两个人影挡在路上,忙尖叫一声,伸手抓住十八的胳膊,“啊!”   十八的身子瞬间紧绷,抬手勒住马儿,微微眯起眼睛警惕的望着前面。   马儿刚才跑的快,如今猛的停下来,不由高高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不住的摇头甩尾打响鼻。   车内的魏悯在听到二九尖叫的时候,瞬间将倚靠在她怀里睡着的阿阮搂紧,大半个身影将他遮挡在拐角里。   突然跑到路上的两人瞧着是普通百姓模样,只是看起来狼狈不堪,像是在逃亡一样。   她们也没料想到路上会突然有辆马车奔来,惊得不轻,两人皆被扬蹄的马吓的跌坐在地上,惶恐的抱在一起。   魏悯听外面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没有其余声音,不由皱眉,抬手捂住阿阮的耳朵,将他脸压在自己怀里,沉声问道:“外面何事?”   十八看两人一老一幼,像对儿母女,看起来可能只是路过,便道:“回大人,没事儿。”   阿阮这时候也醒了,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茫然懵懂的看着魏悯,等看清她的脸后,才低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脸,让自己慢慢清醒。   魏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安抚,低头柔声问他,“不再睡会儿?”   魏悯昨晚突然来了兴致,两人闹的太晚,阿阮这才有些疲乏。   阿阮闻言摇头,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抬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见马车停了下来,不由疑惑的看向魏悯:   ——怎么了?   魏悯道:“没事儿,我让十八去看看。”   魏悯身子前倾,抬手将车门打开一道缝,外面风沙四起,她不由眯起了眼,又将门关上,说道:“十八,你去看看,问那两人是什么情况,为何突然拦在路上。”   十八应了一声跳下马车,朝两人走去。   那对母女看她过来,吓得身体抖如筛糠,母亲更是闭着眼睛低声求饶,“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十八走近才发现,两人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凌乱脸上也涂抹了泥土,年龄大的老妇腿上缠着布条,像是摔着了。   十八瞧着两人这幅模样像是在被什么人追杀一样,不由撩起衣摆半蹲下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突然拦住我家大人的马车?”   年龄的女人一听车里坐的是位大人,眼睛不由一亮,随后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又慢慢暗淡下来。   她姿态卑微的低头,刚好遮住乱转的眼睛,试探着问道:“我母女两人躲难路过,无意惊了大人的马,实在万死,但不知道车里坐的是哪位大人?民女代老母赔罪磕头了。”   十八见女人年纪轻轻,说话条理清晰,不由挑眉,头都没回,拇指指向背后的车,眼睛紧紧的锁着母女俩的脸,不错过丝毫表情,说道:“我家大人姓魏,刚才竹城升迁回京,任职于大理寺。”   “大理寺的?”老妇闻言一惊,抬手抓住女儿的胳膊,询问的看了一眼。   女儿神色犹豫,像是在顾忌什么,迟迟不肯松口说话。   十八一眼就看出这对儿母女有事,却故意站起身,耷拉着眼皮子抬手掸了掸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道:“若是无事,我便走了。我家大人仁慈,不计较你们惊了马,赶紧走吧。”   女人指尖紧攥掌心,神色挣扎痛苦,无力垂头,低声的对一旁的老妇道:“母亲,官官相护……”   老妇见十八说走就走,倒是皱眉伸手推了女人一把,“车里的那位是大理寺的,咱们的事可以跟她说说。如果真是官官相护,你我告了御状又能怎么样?”   女人态度有些松动,老妇又道:“何不一试?”   十八走到马车前,二九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催促她,“我们的马又没有撞到她们,她们难不成还想赖着我们?你快点赶车,瞧着马上要下雨了。”   十八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别急,抬脚走到马车旁,靠近车帘对车内的魏悯道:“大人,我觉得这母女俩有事。”   十八压低声音道:“这两人从谈吐间看着不像寻常人家,听她们说话间还带着点陈州的口音,身上衣服破烂,神色狼狈,一副被追杀模样,从陈州路过这里,她们明显是要入京。”   从陈州来的,被追杀,要入京。   魏悯皱眉若有所思,捻着手指轻声道:“陈州可是淮国公的地方,如今从她那里跑出来两个被追杀的人……这么看来,陈州怕是出了什么事。”   淮国公是太女的人,也是她手中仅有的拥有兵权的棋子。   太女一直眼红蒋梧阙有封禹,背后有封家军的支持,如果现在她手里的淮国公出了什么事,太女在兵权方面怕是要难安心了。   魏悯仅凭借着十八的只言片语,以及从陈州来的两人,就猜测起这件事后的一系列起因发展。   十八见魏悯点头,这才坐回前面,扬起手里的鞭子,作势赶路。   前面的母女俩见车里的大人要走,女人立马几步跑到马前,双手掌心手背相叠高高举过头顶,扑通一声跪下来,扬声道:“草民求大人,为我安家百余口的亡魂,主持公道!”   说着以头磕地,行了一个大礼。   魏悯坐直身子,脸色板正,威严尽显,沉声道:“有何冤情,尽数说来。”   阿阮坐在一旁,眨巴眼睛看着这幅模样的妻主,心莫名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成亲越久,他就越喜欢她。妻主给他的感觉就像发酵的美酒,时间越长,香味越浓,味道越醇正。   魏悯被阿阮直白火热的目光盯的心痒,但自己在做正事,不由斜眸睨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闹。”   阿阮怨的很,他可什么都没干。   魏悯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这双眼睛专注看着我的时候,总让我以为你是想要了。”   阿阮脸一红,抬手虚攥成拳,捶了下一对着他,就瞬间不正经的魏悯,转身看向别处,不再打扰她办正事。   魏悯垂眸一笑,笑的温柔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阮:(盯着看)妻主这个模样气场十足!   魏悯:(他这么看着我,肯定是想要了)来,满足你(脱衣服)   阿阮:(黑人问号脸)咦? 第52章 雨夜   马车前跪着的女人姓安, 名戎。以额头抵地, 求魏悯为她安家百余口亡魂做主。   “草民是陈州百姓, 承祖上蒙荫,家境三代富裕,良田近千亩, 为商为民皆是老实本分之人, ”安戎咬牙攥拳, 红着眼睛愤恨地说道:“近两年淮国公侵占陈州土地,今年年初看中我安家千亩良田, 威逼利诱,仅愿以百两白银收购。”   “我安家不从,却招来灭门之灾, ”风起, 鼓动安戎破烂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声音哽咽吐字清晰,带着满腔愤恨,“我安家, 从上到下年长年幼, 共一百五十三余口人……竟于一夜间全被屠杀!安家瞬间血流成河沦为人间地狱, 最后仅剩我与母亲两人被下人拼死护送出来。”   安戎拳头紧攥身子发抖,堂堂女儿家想起当夜惨状竟被逼至泪水盛满眼眶,“淮国公在陈州侵占土地,利用强权官威杀人灭门。草民安戎, 代陈州百姓,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安戎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以示决心。   安戎叩头之后直起腰板,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手背掌心相贴高高举过头顶,声音铿锵有力,“草民相信,大人身为大理寺卿,会为我等百姓做主!”   车内魏悯眉心紧锁,眼神发沉,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且随本官入京,这事须告知陛下。”   安戎闻言自然叩谢不已,十八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因着安家母女加入,二九只能爬入车内,将外面留给三人。   魏悯让阿阮把她和十八的衣服翻出来,找了两件给安家母女乔装换上。   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到了驿站,十八刚把马车赶进来,后脚大雨倾盆而至。   十八掏出令牌,驿丞忙出来把人迎接进去,并命人烧热水做饭,同时为安母找来大夫。   得知安母伤势无碍,安戎紧皱的眉头这才稍微松了些。   魏悯双手背于身后站在门口廊下,视线凝望着远处雨幕。安戎安顿好母亲之后,出来斜站在距离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态度犹豫,有些欲言又止。   魏悯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头都没回,就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安戎拱手行礼,眼神闪烁,“不瞒大人,我和母亲一路被追杀,我怕……怕她们会找到这里,连累了大人。”   魏悯转身看向安戎,挑眉,颇有兴趣的说道:“你之前跪下求我做主的时候,可没说自己被人追杀。你就不怕你现在说了,我觉得你是个麻烦,把你先处理了吗?这样我去京中述职的路上还顺带着讨好了淮国公。”   安戎先是一惊,随后摇头,沉声坚信道:“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魏悯嗤笑,负手而立,声音微沉,“你可知淮国公是谁的人?你觉得我区区一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卿,能奈太女如何?”   安戎身体一僵瞳孔扩大,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久久没有言语。   “难不成,朝廷就任由淮国公这样鱼肉百姓,侵占土地!”安戎恍惚茫然的看向魏悯,眼底压抑住的是满满的无助痛苦,大声质问道:“那我安家一百多口的性命,全都白死了?百姓的命,就那么贱,那么不值钱吗?!”   魏悯不为所动,问她,“如果你到京中发现朝廷跟你想的不一样,圣上并不能为你做主,你该如何?”   安戎咬牙,眼眶通红,语气决绝,“回陈州。”她双手紧攥,“如果朝廷不能为民做主,那安某愿用尽自己的一切办法,为我安家亡魂,讨回公道!”   魏悯闻言不合时宜的一笑,目光颇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说一头撞死在圣上面前。”   魏悯转身看向院中朦胧雨幕,语气轻松说道:“得知你决心坚定,我便放心了。”   安戎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看着魏悯的后背喃喃问道:“大人是怕我入京后被收买或是害怕?然后陈州淮国公侵地案不了了之?”   魏悯一笑,“却是如此。”她若是费力办事,当事人却临阵脱逃放弃了,那她可真就是个笑话了。   安戎垂眸,沉吟半响后,抬头眼睛定定的看着魏悯,问道:“大人可是真心愿为陈州百姓做主?”   魏悯斜眸睨了她一眼,“如果不愿意,你怕是不能活着走进驿站。”   安戎听她这么保证,没有任何犹豫,一撩衣摆跪了下来,说道:“草民手里,带有陈州被侵占土地的百姓,共同按下的血手印状纸。本想以此物告御状,但我和母亲被淮国公派人追杀恐难入京……草民现在想把东西交给您,但求大人平安回京后,将东西交给皇上。”   说着,伸手从中衣里掏出被保护的很好的状纸,双手捧着递给魏悯。   魏悯只将状纸拿过来看了一眼,又将东西递还给了安戎,说道:“这东西你保管好,放心随我进京便是。”她嗤笑一声,“想杀本官的人怕是不比想杀你的人少。”   安戎茫然,显然没听懂魏悯这话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大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魏悯转头看向雨幕,选择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她像是想到什么,回眸看了安戎一眼,挑眉一笑,“若是两队人马夜中相遇,倒是有热闹看了。”   从安戎那里出去之后,魏悯直接回了房,阿阮刚巧也从灶房回来,便将手里冒着热气的汤递到她手里。   魏悯垂眸瞧着眼碗里散发着刺激味道的,棕黄色的汤汁,微微皱起眉头,嫌弃到连第二眼都不想再看。   魏悯见阿阮无声催促她喝姜汤,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话找话的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阿阮,你冷不冷?”   说着顺手将碗放在桌子上,抬手用指腹贴了贴他衣襟外露出来的半截白皙脖颈。   阿阮低头扯着自己的袖子,将衣服数给魏悯看。他穿了三件衣服呢,一点都不冷。   魏悯点头哦了一声,说道:“我去看会儿书,一会儿吃饭唤我。”   阿阮下意识的点头,等魏悯走开之后,才看到桌子上那碗半口都没少的姜汤,顿时无奈摇头。   今天起风有些冷,阿阮怕大伙吹了风淋到雨,就让灶房煮了姜汤,每人喝点以防冻着。   十八和二九那里他都看着喝过了,如今只剩下妻主一个人没喝。   阿阮端起姜汤,转身走到床前,将碗朝妻主面前一递。   魏悯正倚在床柱上垂眸看书,模样十分认真入迷,像是没看见身旁站着的阿阮一样。   阿阮也不催促她,就这么端着碗。   片刻后,魏悯放下手里的书,眼神颇为无奈的看了阿阮一眼,“傻,还真就这么端着?不累吗。”   阿阮抿唇笑,笑的温和,笑的魏悯没脾气。   魏悯无奈,坐直身子,一手接过碗,一手将阿阮拉进怀里,仰头一口气将姜汤喝完碗朝一旁矮墩上一放,低头就吻上阿阮的唇。   魏悯将阿阮放倒在怀里,唇瓣与他相贴,见他像是知道她目的一样抿紧唇瓣,眼里不由一笑,伸手轻轻挠他痒痒肉,趁他发笑张嘴时,将嘴里含着的那口没咽下的姜汤,借着亲吻的姿势,尽数渡进阿阮嘴里。   四片柔软唇瓣相贴挤压,鼻尖相蹭呼吸交融。   那口姜汤被阿阮吞下,却又被魏悯缠着舌尖,舌头在他嘴里搅拌舔.舐,慢慢夺去姜汤的味道。   气喘吁吁的一吻结束后,魏悯抬手,掌根捧着阿阮的脸,拇指抹掉他嘴角两人扯出来的银丝,声音低沉带笑,问他,“甜吗?”   阿阮被她得逞,吻的眼尾发红,眸中带水视线模糊,不由嗔了她一眼,扭头不愿意回答。   魏悯却不放过他。   阿阮躺在床上,双腿自然而然的搭在床沿边,魏悯就抬起一条腿挤进他双腿之间,手撑在他头两侧,俯身低声问他,“喜欢吗?”   阿阮见她膝盖上移,某种意味十足,立马求饶的抬手抵住她欺压过来的上身,抿唇点头。   ——喜欢,喜欢,喜欢死了。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了吃晚饭的时辰,现在若是被妻主折腾一顿,他怕是只能吃夜宵了。   魏悯头埋在阿阮颈窝里轻笑,嘴唇上下一闭抿住他颈侧软肉,说他,“怎么这么老实?”   阿阮有气无力的看着床帐,有心想说她昨晚折腾的太厉害,他今天还累着呢,但一垂眸看着颈窝里毛茸茸的脑袋,阿阮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软和了。   阿阮抬手,轻轻搂住魏悯的后背,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魏悯被阿阮动作刺激到了,本来轻吻他脖子的动作立马变成吮.吸啃.咬。   脖子处的刺痛微痒感让阿阮轻嘶一声,顿时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疼没了,抬手轻拍了下魏悯的后背,示意她起来,要吃饭了。   晚饭前魏悯跟阿阮闹的凶,晚饭后真躺在床上,她倒是手脚老实了。   魏悯将阿阮搂在怀里,抬手轻拍后背哄他入睡。她手脚规矩的很,神色颇为禁欲正经,跟下午猴.急的恨不得把阿阮就地拆.吃.入腹的模样完全相反。   阿阮狐疑的看了魏悯一眼,见她轻阖眼皮准备睡了,这才闭上眼睛。   妻主的温柔,伴着屋顶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没一会儿阿阮就睡着了。   大概到了深夜时分,屋外的雨依旧没停,但外面除去雨声,隐约间还有兵刃交接打杀的声音。   听见动静,魏悯瞬间睁开眼睛,眼底神色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时的朦胧混沌。   她抬手给阿阮掖了掖被角,将人搂在怀里,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怕他后背,丝毫没有出去看看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装可怜)   阿阮:(想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3)(ε ̄ *)   魏悯:(立马脱衣服想做坏事)你这是在勾引我!   阿阮:……(懵逼脸)   事后   魏悯:(一脸满足的回味)   阿阮:(捶床)女人,惯不得!都是套路╯^╰ 第53章 清理干净   深夜, 二九晚上姜汤喝多了, 迷迷瞪瞪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才刚抬手准备掀被子, 恍惚间余光看到窗外有个黑影闪过,顿时一惊,所有的瞌睡虫都吓跑了。   谁?!   二九想到夜黑雨夜, 正是做杀人勾当的时候, 后背不住地发凉, 怕自己尖叫出声,急忙抬手捂住嘴巴, 杏眼因为惶恐睁的老大。   等了半天,外面都没有别的动静,二九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微微放下,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安慰自己刚才许是风吹动院子里的树,一闪而逝的黑影不过是树影罢了。   可不管怎么想, 二九是不敢再爬起来,也不敢出去,就缩在床角中, 利用拐角阴影将自己瘦小的身板遮挡住, 本来的尿意也被吓了回去。   就在这时, 黑影突然出现,站在了二九门前。   二九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后背抵在身后墙上,不住的往后缩着脚, 恨不得把自己镶嵌进墙里。   十八呢?是去保护大人和主君了吗?那他可怎么办啊?   “小九儿,开门。”   二九正想着十八,就听到了她的声音,顿时一怔,含着眼泪的眼睛呆愣的看着门口的黑影。   十八抬手轻轻扣了两下门,压低声音唤他,“小九儿醒醒,别睡了。”   二九这才相信门口的人是十八,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连鞋都没穿就忙跑去开门。   看着门口一身黑衣背对着满院风雨的十八,二九心一松,眼泪就落了下来,委屈道:“你吓死我了!”   十八低头看见二九吓的不轻,抬手抹眼泪光脚踩在地上,就打横将人一把抱起来,低声说道:“今晚怕有事,以防万一,你不能自己睡在这儿。”   十八将二九放在床沿边,单膝跪着给他把鞋穿上,起身弯腰整理了下他的被子,拿过他的外衫将他裹上,一把又抱了出去。   外面雨点随风潲进廊下,二九缩在十八怀里,双手攥着她的衣襟,被她保护的一滴水都没淋到。   十八将二九藏在她的屋里,示意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吭声。   太女憋了这么一路,眼见着就快要到京城了,她今夜怕是要来个大的。   二九见十八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带着她极少拔出的剑,心莫名提了起来,见她转身要出去,手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攥住她的衣角。   二九杏眼在黑夜里染了刚才的泪水,洗涤的晶亮,眼底清晰的倒映着担心,小声叮嘱,“别受伤了。”   十八一笑,低头手指撩开二九额前的碎发,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我有分寸。”   两人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眼神不由都有些闪烁,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对方对上,只能低头听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二九耳朵尖又红又热,他抬手挠了下,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在叮咛,“小、小心点,保护好主君。”   十八垂眸,习武之人视力比常人要好些,看着黑暗中抬手揉脸的二九,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害羞的模样。   外面风声渐起,雨声加急,隐约中似乎藏着极轻的脚步声。十八眸子一沉,忙将二九藏好,悄无声息的转身出去隐于暗处。   一群身着蓑笠的黑衣人,手持弯刀,靴子踏着地上聚集的雨水,从墙外翻身而入。   十八见此行人大概有十来个,手半抬至耳侧,正准备朝隐于暗处的人打手势,却突然听到屋顶有更轻的脚步声,动作一顿,立马示意大伙再等等。   果然,在十来人翻墙而入院子里后,又从屋顶上踏着瓦片迎着雨点飞下来十个人,同样是黑衣劲装。   两波人马相逢于不大的驿站小院中,顿时火花四溅,持刀相望。   先来的弯刀蓑立人,以为屋顶飘下来的黑衣人是安家母女雇来的护卫,立马警惕防备的握紧刀柄。   对方看起来好像挺难对付,但淮国公给的酬劳实在太丰厚,她们收都收了,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而屋顶的黑衣人见自己刚到,对方便拔出了刀,顿时觉得太女果真是未卜先知,八殿下不可能对魏悯的生死坐视不理,这不,暗地里派了人过来保护。   两路人马皆以为对方是敌人,一言未发就拔刀相见。   不大的小院里瞬间兵刃相接,双方出手皆是狠辣决绝,没一会儿,院中满是横尸,脚下流的都是带着血腥味的红色雨水。   十八本以为来了两路人马,今晚怕是要有一场避免不了的恶战,但万万没想到,恶战是恶战,只不过她们倒是鬼使神差的成了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了。   院子中的黑衣人拼尽全力厮杀,十八等两边皆是筋疲力尽之时,这才抬手做出进攻手势。   小院里,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来二十来个黑衣劲装女人,脚尖轻点地面积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院中的剩余黑衣人生擒住。   十八从暗处出来,让人将两波人分开关进柴房里,自己转身去朝魏悯禀报。   今夜院中的动静多数都被掩藏在风雨声中,阿阮从始至终连个身都没翻,睡的很沉。   魏悯听见十八的叩门声先是垂眸看了眼阿阮,见他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睡的香甜,这才披上外衫起身开门。   十八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淮国公派来的杀手和太女的人撞在了一起,我们还没动手,两边就拼了个你死我活,最后被我们坐收渔利。”   魏悯也是一笑,没成想她下午不过随口那么一说,晚上竟真灵验了。从此事可以看出,太女和淮国公两个人,在用人方面都有问题。   魏悯手背在身后,想了想,侧头在十八耳边低语了两句,十八眼睛顿时一亮,手搭在腰间剑柄上,笑出了酒窝,“狗咬狗,这下回京有热闹看了。”   魏悯微微勾唇,抬起眼皮扫了眼漆黑雨夜里几乎看不出刚才激烈战况的小院,跟十八说道:“将院子清理干净,莫让阿阮一早醒来就看见血,不吉利。”   十八拱手应了一声,便去办事情了。   魏悯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床上的阿阮迷迷糊糊中正伸手往她刚才躺着的地方摸,没摸到人后,隐约有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意图。   魏悯忙大步上前快走几步,将手递到阿阮手边,躺下,低声道:“我起来如厕,没事,快睡吧。”   阿阮听见熟悉的声音后,这才安心的躺好,将她的手拉到脸庞,把脸枕在她的掌心里,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魏悯怕把阿阮再折腾醒,身上披着的外衫也没脱,就这么躺下来抱着他睡。   阿阮这几年跟魏悯没分开过一步,已经习惯了天冷时她在一旁捂被窝,天热时她扇蒲扇端冰块。   每每夜间醒来看不到她时,阿阮总会爬起来坐着等她回来,非得在视线里看着人才罢休。   十八从魏悯那里离开之后,让人去通知安氏母女今夜可以睡觉了,随后转身去了柴房。   得知这间柴房里关着的是太女的人后,十八让人先把桌子上的蜡烛拨的更亮,随后才抬脚走进来,转身侧对着门,朝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墙,拱手弯腰,声音带笑,“我家大人说多谢淮国公此次仗义出手相护,回京后定然登门致谢。”   解国公这三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十八面朝柴房的门,说道:“对,人就在这里,明日会交给大人处理,好好审审这些是什么人。”   她身旁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柴房里捆着的人就看见十八的影子含胸抬手做出请的姿势,“好,你慢走。”   柴房里的几人此次对视一眼,眼里有了计较。这么重要的事,务必要回京告知太女!   十八利用同样的法子,又到关着淮国公人的柴房门口,朝着墙说道:“这次多谢侠士仗义出手,不然我表姐安戎肯定要被歹人所害。敢问诸位是何身份?我等好日后重金答谢。”   门前的人似乎不愿意透露身份,十八就抬手一再保证,最后只听她惊呼一声,“太女!”   十八立马作势要跪,却好像被什么人扶了起来,就听她又弓腰说道:“原来竟是各位大人呀,多谢您等路过施以援手,这等救命之恩草民铭记于心……好好好,草民知道,您请,您这边请。”   淮国公请来的杀人也是眼珠乱转。这次遇上的可是太女手底下的人,她们没完成任务有情可原,给的酬金定然是不会退的。   十八做完两出戏后,走出柴房,迎来手下人钦佩的目光,她挺直腰板,理了理束腕的袖子,抬起下巴耷拉眼皮用鼻孔出气,说道:“都学着点。”   大人既然亲口叮嘱了不能让主君大清早看见血,十八只能亲自盯着手下将院中的尸体扛走,又让人抬水冲刷干净地上的血水,连边角都不能大意放过。   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小九儿还提心吊胆的藏在她屋里呢!   十八忙让人动作麻利些,等忙完后赶紧回屋,推开门轻唤,“二九?”   十八没听见回音,心一提,忙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打开柜子的门,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二九怕是等的时候困极了,就把柜子里的棉被全都堆在身前,自己埋在后面睡的正熟。   十八无奈摇头,弯腰将人抱了出来,低头咬了下他的鼻尖,暗骂他:小没良心的,她在外面忙碌,他却还能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二九觉得鼻子痒,抬手一把推开十八的脸,嘴里不满的嘟囔两声,脸埋在她怀里接着睡。   当夜临近凌晨,两个柴房里被关着的黑衣人,全都挣脱身上绳索,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抹黑偷偷溜出驿站,火速赶往京城。   十八躺在床上刚听完消息,二九正好翻身,腿一翘就压在她的大腿上,脚后跟抵着她腿弯,身子和她贴在一起。   二九头枕着她胳膊,脸朝她而睡,一下又一下呼在她胸口处的温热鼻息,撩的她心火旺盛,怎么都睡不着。   她十八可不是那种会趁人不备偷摸生米煮成熟饭的人,怀里搂着的可是她将来要明媒正娶抬回家暖被窝的夫郎,再难忍,她现在都不能动,否则莫说二九,恐怕连主君都不会轻易绕过她。   十八欲哭无泪,单手捂住眼睛,不敢低头再看二九蹭乱衣襟,露出的那半截小巧锁骨。   想她十八,也是很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羡慕不?我搂着夫郎就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你只能看不能吃   十八:(憋说了,心累)_(:зゝ∠)_ 第54章 二进的院子   清晨时分, 寂静无声的东宫内, 太女将一杯提神茶猛的掼在地上, 精致脆弱的青花瓷茶杯与地板相磕,撞得粉碎,茶水碎片四溅, 呵斥道:“没用的东西!”   东宫内殿里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人, 皆垂头屏息不敢言语。   太女扯了扯身上从殿内出来时随意披的外衫, 转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子把手上, 另只手不耐烦的朝宫人摆手,“下去下去。”   等外人退下后,蒋梧雍才看向跪在殿中央的黑衣人, 压抑着胸膛里即将喷涌的火气, 咬牙问道:“给孤说说,怎么回事?魏悯加上她身边的侍卫, 也不过才两个人,你们一共十五个高手,竟然没把人处理掉?孤养你们是用来吃白饭的吗?”   黑衣人头磕在地板上, 说道:“求太女赎罪。并非属下没用, 而是杀魏悯时, 被淮国公的人阻拦了。”   太女闻言眼睛顿时一眯,手指握紧掌下的椅子把手,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是说,淮国公?”   黑衣人跪着用膝盖向前挪动, 在蒋梧雍脚边将那晚的事情如实禀报一遍。   “老东西,”蒋梧雍一拍桌子站起来,外衫顺着肩头滑落,掉在地上,她却仿若没看见,冷哼道:“看来是她过得太舒坦了,竟闲到来管孤的事!”   黑衣人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捧着递到蒋梧雍面前,讨好的说道:“殿下?”   蒋梧雍垂眸斜睨了一眼外衫,语气意味不明,“不过一个四品大理寺卿,没死在竹城还能顺利回京算她命好。”   蒋梧雍就想不通,母皇怎么就那么舍不得魏悯,人都离京三年了,竟还能给她调回来!   蒋梧雍伸手从属下手里拿起衣服,语气阴森,“回来听话还好,如果不听话……”   蒋梧雍狞笑,一把将手中的外衫狠狠掷在地上,“听说她有个结发夫郎,感情一直挺好,如果咱们的魏大人还记着三年前的事处处不配合,那就别怪孤从这件‘衣服’入手!”   黑衣人低头不敢言语。   蒋梧雍控制朝臣的一个办法,就是从大臣的内闱后院入手。   虽然这件事说出去会让人觉得堂堂大蒋太女,竟用这种男子家的不入流手段,有失体统有损颜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招百试百灵。户部尚书家里那个,让刘瘟恨不得死在他肚皮上的侧侍,也是出自太女手笔。   蒋梧雍转身看着墙上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水墨画,背对着黑衣人,说道:“让碧云做好准备。”   黑衣人领令退下。   几乎与此同时,淮国公也在自家书房里见到了自己派出去的杀手。   她这次请的是江湖上的人,觉得定然万无一失,没成想还是失败了。   淮国公听说出手阻拦的是太女的人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跌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的低喃,“太女?怎么会?”   她对面的人神色有些不耐烦,却压抑着情绪,“国公这是不信我们?我们姐几个虽爱钱,但在江湖上好歹以好信誉出名,收了钱定然会完成事儿,但您这事出手的可是太女,对上的是东宫的高手,姐妹们也拼尽全力了,人手损失不少,钱可是不会退的。”   淮国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闻言心烦的皱眉摆手,让管家将人送出去,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   太女此举是无意还是有意?若是无意还好,但若有意为之……是她什么地方得罪过太女吗?还是她嫌自己给的钱太少?   如若是后者,那这小崽子,竟比她娘蒋锟钧年轻时心还狠胃口还大!   就在京中两人相互试探彼此背后深意的时候,魏悯带着安家母女顺顺利利的进了京。   十八先几人一步入京,路途中由安戎赶车。   十八来京中之后,首要之事就是在皇城外的郭城内居民区租了间二进二出的院子,并大概置办些必须用的家具物什,免得魏悯阿阮入京后无处落脚。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十八就在门口侯着两位主子到来。   魏悯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马车在门前停下来,她先一步跳下马车,随手放下手中衣摆。   魏悯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家大门上挂着的牌匾。   牌匾迎着午后金色阳光,隐约可以看出深紫色的牌匾中透着些许红色光泽,上面黑色笔迹书写的“魏府”二字,字迹苍劲有力,浑然大气,一眼便能看出并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十八见魏悯盯着牌匾,就知道她看出来了,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八殿下送的。木头是小叶紫檀,字是她亲手写的,前两天刚让人送过来,我亲手挂上去的。”   魏悯闻言微微眯眼,看着门上那块低调又奢华的牌匾,啧声摇头,“我整个院子都没这块匾贵。”   十八一笑,用手挡在嘴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魏悯顿时了然。   两人说话间,阿阮掀开厚布帘子从马车里出来。   魏悯转身,抬手搂住他的腰,将人提了下来放在地上。   阿阮脚沾地之后,魏悯却没有立马将手抽回来,反而皱着眉头,双手掐着阿阮的腰,又将他重新抱起来,脚尖离地几公分,像是在颠重量一样。   阿阮手撑在魏悯肩头上,垂眸目光不解的看着她,余光瞥见身旁还有外人,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轻拍魏悯的肩膀,示意她放手,等待会儿没人看见再闹。   魏悯将阿阮放下来,皱眉说道:“这一路比来的时候怎么又轻了不少?待会儿让二九去买点肉骨头,回来熬汤你补补。”   阿阮嗔了她一眼,他是狗吗,回京就为了吃根肉骨头?   魏悯牵着阿阮的手,走到门前,眼神示意他看门上那块匾,问道:“觉得如何?”   阿阮歪头自己看了两遍,没看出什么花来,就抬手问魏悯:   ——字好看?   十八在一旁,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见魏悯眼神扫过来,立马捂住嘴把头扭向旁边。   阿阮讪讪的笑,抬头看魏悯,不知道自己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魏悯眼底笑意浓郁,却点头称赞阿阮,“夫郎好眼光,字的确写的不错。”   封禹若是知道自己特意为阿阮挑的匾,还让蒋梧阙亲手题了字,在阿阮看完后就评价了一句“字不错”,会是何等郁闷心情。   魏悯从竹城述职回京,回来要先进宫面圣。她将阿阮送回府里,换上官服,带着安戎进了宫。   殿中省看见魏悯,笑着朝她抬手作揖,“魏大人这一别三年,再次回京,老臣瞧着您是越发沉稳成熟了。”   魏悯笑着还礼,难得调侃一句,“大人是说魏某老了?”   殿中省摇头摆手,笑着睨了她一眼,“魏大人不过刚到弱冠之年,哪点跟老字沾边?老臣是真心觉得,魏大人此次回京,可比当年那个未能打马御街的少年状元更为耀眼,至少太女可不止一次在陛下面前提起过您喽。”   魏悯一笑,顺势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说道:“魏某一介四品小官,能让太女记得真是荣幸至极。”   殿中省笑着,见魏悯听懂了她的话,这才结束寒暄将人领进大殿。   魏悯走在她身后垂眸若有所思,刚才殿中省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她面前给太女说好话,讲哪怕她被贬竹城,太女都没忘在皇上面前提起她。   但实际上却是隐晦的告诉魏悯,太女可‘惦记’着她呢,甚至不止一次的跟皇上咬耳朵,说过她的事。   魏悯就三年前来过京城一次,见过殿中省一面,两人并无半分多余交际,甚至连话都没多说两句,随后便是被贬竹城。   一走三年,怎么这次回来,殿中省对她隐约有着提醒偏向之意……   魏悯看着殿中省后背,心想这人莫非是蒋梧阙手下之人?   殿中省似乎有所感觉,转身看着魏悯,对上她的视线,坦然一笑,含胸垂眸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轻声道:“英武殿到了,大人请进。”   魏悯抬手谢过,这才撩起官服衣摆先她一步进入大殿,走到殿中央偏前几步,对着大刀金马坐在龙椅上的蒋锟钧跪下行礼,“臣魏悯,参见陛下。”   蒋锟钧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如从前,视力也差了许多,看见魏悯跪拜,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身子前倾仔细看台阶下她的模样。   “魏卿回来了,”蒋锟钧自然记得大蒋三元及第的魏状元,语气和蔼如同家中长辈,慈祥的问道:“快起来说话,路上可还顺利,入京后住的哪儿呀?”   魏悯有问必答,“回陛下,托您的福,微臣一路平安,回京后在郭城内租了个二进的院子,家眷刚刚搬进去。”   “二进啊,”蒋锟钧双手撑在膝盖上,摇头皱眉,不赞同的啧声,“不好,太小了。”   魏悯一笑,“陛下,臣家里人少,又是四品的官,二进的够了,再大点臣也租不起。”   蒋锟钧被她说笑了,坐直身子,手指虚空点着她直摇头,“魏卿,你这三年竹城县令,看来是没存着什么钱啊。”   魏悯拱手,“臣做县令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陛下做事。”   蒋锟钧神色满意,眼睛瞧着魏悯,“竹城怕是艰苦,魏卿此去一趟,变了好多,原本年轻气盛的棱角打磨的圆滑了,也知道挑朕爱听的话说了。”   蒋锟钧点头,放在腿上的手指像是也赞同魏悯的改变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大腿,“变些好,变些好。”   朝堂上既需要性子耿直又保持风骨的朝臣,但同时也需要圆滑变通却不世故的人,魏悯的才能,决定了蒋锟钧不允许她做第一种人。   魏悯没说话,等蒋锟钧说没事退下的时候,这才撩起衣摆又重新跪了下来,抬手道:“臣在回京路上救了一人,恰巧这人是要入京告御状。   臣询问之下,听她说了一件惊天之事。涉事之人位高权重,臣虽胆怯,但臣是陛下的臣子,哪怕路上遭遇追杀,还是将人带回了京,想将此事告知陛下。”   蒋锟钧拉长尾音疑惑的哦了一声,坐直身子,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将人带上来,朕要看看到底是何事,竟让一个四品官员在回京述职的路上,遭遇追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皇帝心海底针╯^╰   阿阮:?   魏悯:她三年前还讨厌我,现在又喜欢我了   阿阮:(默默掏出四十米的大刀往外走)   魏悯:⊙?⊙!   ……   皇帝:因为爱卿会说甜言蜜语了,朕心甚慰(=^▽^=)   殿中省:陛下您可闭嘴吧,省的有人进来行刺→_→ 第55章 意外   安戎低头含胸, 被殿中省领进来, 双膝跪地对着蒋锟钧行了一个大礼, 将血手印状纸递给殿中省,由她转手交给皇上。   安戎一介草民面见皇上,眼睛是不能直视圣颜的。她头垂着, 将当初跟魏悯说的话又跟蒋锟钧说了一遍, 只是侧重点更倾向于淮国公以官威在陈州侵地为主。   安戎进宫前, 魏悯曾跟她说过,皇上不会是在意你安家死了多少人, 她在意的只会是淮国公侵了多少地,侵占土地后赋税又该如何。   如若此事扩大,百姓就会流离失所, 到时候赋税少, 国库空虚,危及的可是蒋家的皇权。   淮国公手握兵权, 她要这么多的地,有那么多的钱,是打算用来养兵还是拿来种菜?   这种选择放在蒋锟钧面前, 作为一个小心眼性子又多疑的帝王, 她看见的只有前者。   果不其然, 蒋锟钧在看见手里纸上的众多手印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陈州土地现在多数都在淮国公手里,气的一把攥皱状纸,脸上肌肉紧绷, 怒道:“淮国公竟背着朕做出这等欺民之事!”   魏悯时机恰好的开口说道:“陛下,淮国公是国公身份,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到时候民穷逃亡,会造成国匮民穷。”   魏悯只提国库方面,丝毫不说国公侵地恐有不臣之心,省的被人以为她刚回朝就在陛下面前说谗言。   她不说,不代表蒋锟钧不会想。   蒋锟钧将状纸拍在龙椅上,怒道:“大蒋还不知道有多少像淮国公这种人!”   好在大蒋这两年没有战事,否则她在不知道此事的情况下因为战争加征赋税,怕是要闹起民变,到时候皇权不稳。   魏悯抬手说道:“微臣远离京城这三年,发现一些缙绅地主或官员均是隐田漏税,像国公这种侵占土地之人不在少数,而她们给朝廷却只交极少的税,自己留了更多。”   这就是她包庇之下的士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敛财侵地,坏她国之根本!   蒋锟钧大怒,眼睛定定的看向魏悯,沉声说道:“魏卿身为大理寺卿,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给朕查!仔细的查!如果有人对你不利,或者利用官威说话,那你就把朕搬出来,朕给你撑腰!”   边疆封老前几日刚来信,说大金这两年小动作频频不断,恐近几年会有战事。现在正是国库需要钱以防万一的时候,这群人却还在侵地敛财!   蒋锟钧当场让殿中省研磨,她写下圣旨,将此事交给魏悯,而对于安戎则是随意安抚了两句,让她放心朝廷会为她做主。   魏悯从英武殿出来,再次走到内金水河处,在这条划分天上人间,弯弓似得河流面前,提着手里的圣旨驻足片刻,背手垂眸带笑,抬脚再度踏上这道属于文臣的桥。   三年前,她刚中状元,却领到一封贬谪圣旨,停在内金水河前,想的是回去怎么跟阿阮说去竹城的事,那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三年后,她手里同样提着一封圣旨,周围风景与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不同,走的依旧是这道桥。   时过境迁物是人相同,不同的仅是心境和圣旨上的内容。   安家母女告完御状,淮国公再杀人灭口已经没了意义,只得收手每日进宫跟陛下哭诉表忠心。   蒋锟钧如今一见到淮国公就想起来自己国库空虚的原因,对她可谓是厌恶至极,第二次便不许她进宫,让她配合魏悯调查侵地案。   淮国公没有办法,只能求到太女那里。   “殿下,救我呀!”淮国公跪在地上,跟蒋梧雍哭诉,“臣怎么敢有不臣之心?对陛下是,对您也是啊!上次的事全是那个魏悯使的离间计,臣派人是为了杀了安家母女。”   一提到这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卿,淮国公就恨得牙痒痒,气的想一口咬死她,啃她的肉嚼她的骨才解气!   蒋梧雍也是皱眉,瞥着淮国公,“这事怪你自己,陈州可是全在你的掌控之下,如今从你手下硬生生的走出来两个大活人,跑到母皇面前告御状,你让孤怎么办?”   这次涉及的可是土地国库,皇上现在正对淮国公厌恶呢,她若是出手相助的太明显,定会引来怀疑猜忌。   母皇这人太多疑,她定会觉得淮国公的钱都用来支持她了,会想到士族在支持着她这个太女登基,逼她这个皇上退位!   蒋梧雍看淮国公一把年龄的人了还跪在地上跟她哭,觉得心烦,抬手扶起她,冷哼道:“魏悯让你不好过,孤就让她也过不舒坦。”   ……   魏悯如今好歹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卿,二进的院子对皇上来说太小,但对于住了三年一进院子的几人来说,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庭院了。   十八之前只买了些许大件家具用品,其余的就等着阿阮回京后,由他亲自挑选些细小的物什摆件布置了。   魏悯这两日太忙,阿阮就没让她陪着,只带了二九和十八上街买东西。   魏悯在竹城养的那些暗卫,如今都成了魏府里的侍卫随从杂役,除此之外,又招了些许新佣人进来。   十八平日里则跟着魏悯,但回京后就暂时跟着阿阮,尤其是他外出时。   二九生平第一次出远门,就是跟着阿阮来到京城这种大地方。上了街,只觉得街上琳琅满目的铺子小摊多到他看不过来,比竹城热闹繁荣多了。   他胳膊上挎着篮子,里面装的是阿阮刚才从点心铺子里挑的糕点,现在正跟着主君去买别的东西。   二九到底年幼,第一次到了这种热闹的地方,总是忍不住的左右乱看,好奇的不行。   十八怕二九一不留神走丢了,就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跟在阿阮身后。   阿阮见一旁的摊子上有卖小摆件的,不由来了兴趣,转头朝二九招手让他跟上来。   卖小摆件的铺子,旁边正好是家凉茶铺子,铺子用四根木棍撑起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遮阳棚。   阿阮就站在那根靠近摆件铺子的木棍下。   那根棍子早不断晚不断,就在阿阮回头的时候“咔嚓”一声,从腰部断成两截。   木棍要是这么砸下来,正好砸到阿阮的后脑勺。   十八抬头时,刚好看见这一幕,吓得魂都没了,立马出手去拉阿阮的胳膊。   “主君!”   “小心!”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一女一男。   十八手先拉到阿阮的胳膊,正打算把他往一旁拉扯躲过掉下来的木棍,但下一瞬,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身影扑过来。   不偏不倚,正巧扑在阿阮背上,将他压的身子前倾往前摔。   十八反应极快,忙半蹲下来扶着阿阮的两条胳膊肘撑住他上半身,避免额头磕在地上,但由于腿被身后的人压住,阿阮膝盖就这么硬生生的往地上一跪,疼的他咬唇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扑在阿阮身上的人,木棍砸下来,刚好也砸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这一幕太过于突然,二九吓愣了,反应过来后忙跑过来,一把推开压在阿阮身上的人,篮子放到一旁,半跪下来,扶着他的胳膊,急忙问道:“主君您有没有磕到哪里啊?”   阿阮坐在地上,紧抿颜色浅淡的唇,疼的皱眉。膝盖火辣辣的疼,怕是磕破皮出血了。   夏季衣衫材质本就单薄,这么一跪,地上的碎石块一磕,不破才怪。   木棍断掉凉棚倒塌,不论是棚里喝茶的还是棚外街上走动的行人,皆是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指指点点的围在附近看热闹。   二九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掀阿阮的衣裙看他膝盖,但他看主君手一直放在腿上,就知道怕是出血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二九扭头语气不善的质问刚才扑上来的人,“故意的是吗?”   他在一旁看的清楚,木棍断裂时,十八反应很快,基本都已经把主君拉到一旁了,若不是这人猛的扑上来,硬扯着主君,他也不会这么跪在地上。   扑过来的是个眼睛修长,长相清隽好看的男子,模样单从侧面看,竟跟阿阮有那么几分相似。   二九瞥见他的侧脸,顿时一愣。   男子身上还挎着包袱,被二九一吼,顿时满脸歉意的低头道歉,小声说道:“我以为他躲不过去,这才扑过来的,对不起。”   二九刚才那话气势咄咄逼人,男子却态度温和柔声细语,对比之下就引得路人不满了。   不知道人群里谁先出的声,“呦,人家好心帮忙,却被你当成驴肝肺,不感谢就算了如今还来怪别人,可有你这种不讲道理仗势欺人的奴才?”   “对呀。我看你家主君没事,人男子的脚却崴伤了。”   被人这么一说,众人才看到男子手一直放在脚踝处。   二九见男子眉眼低垂,沉默不语,更觉得他和主君有些像,顿时心里警铃大作,有些怀疑这个巧合,莫名对他不喜。   阿阮也是皱眉,但见众人指指点点的,就抬手扯了扯二九的衣袖,微微摇摇头:   ——他也是无意,你带他去医馆吧。   十八一直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那根断掉的木棍,上面断处裂口一半参差一半整齐,不像是自己腐朽断掉,倒像是被人提前弄断了一半。   十八若有所思,又扭头去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视线扫了一圈,又仔细听了一遍,没再听到刚才先出口的那两道声音。   按理说,这种为男子出头的人,定然会先站出来才是,而不该说完话就走了。   十八再揉着脚踝垂眸不语神色委屈自责的男子,又看了眼被气到大口喘粗气的二九,顿时有了主意,说道:“公子为救我们主君受伤,我等感激不尽。如若公子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包扎?”   二九闻言眼睛睁大,瞪着十八。   十八朝他眨巴眼睛,示意他别急,先别忙着生气。   二九哼的一声鼓起脸颊,将地上的篮子拿起来塞十八怀里,弯腰背对着阿阮蹲下,说道:“我先背主君回去。”   二九人小力气大,背起一个清瘦的阿阮自然不是问题,他走之前瞪了十八一眼,咬牙说道:“不许用手碰他!”   阿阮怕二九气坏了身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别委屈,十八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十八冲他眨眼睛的时候,二九就知道了,只是看见这个男子长得像主君,让他从心底觉得不舒坦!   两人走后,十八才收回目光,抬手食指揉了揉鼻尖,半蹲下来朝地上男子一笑,说道:“在下作为一个有夫之妇,不好背你,我找个人带你回去。”   男子自然点头,温声道谢。   十八想起什么,问男子,“你叫什么?”   男子垂眸,说道:“王白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八:那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王白云呀?(碧云)   碧月:!!!   碧云:我还没出场,你怎么知道的?   魏悯:(微笑)因为你下场比你哥哥惨   放心,我是亲妈啊(/▽╲)   ————   那个,等十二月份中旬,我准备开个现言女尊的小短篇练练手,还有,给解战袍再求个收藏[合掌]   女尊之解战袍   封家世代为将,可惜这代无女,嫡子封禹扛起了出征的大旗,成为大蒋嫁不出去的男将军   封禹在边疆住惯了,本打算随意找个妻主入赘得了,没成想却接到一封赐婚圣旨   从此面冷嘴笨的少将军,身边多了个体弱心黑的妻主,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妻主一点都不嫌弃他满手鲜血不懂情调,还一路将他捧到了君后   蒋梧阙:我之所以必须坐上那个位子,是怕新帝登基,你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只要我活着,就会护住你 第56章 还是阿阮好看   二九背着阿阮回来的时候, 魏悯正好在府里, 看到出门时还好好的夫郎现在被人背了回来, 顿时一惊,忙放下手里的书大步迎了出来。   魏悯不知道阿阮是伤到了哪里,只能伸手从二九背上将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打横抱回屋里, 边走边沉声问, “这是怎么回事?”   阿阮手搂住魏悯的脖子,怕她担心忙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魏悯腿长步子大, 二九需要小跑才能跟的上她,一听大人问话,立马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悯眉头微皱, 弯腰将阿阮轻轻放在床上, 自己坐在床沿边给他脱掉鞋袜。   魏悯将阿阮衣摆收起来推到他大腿上,就看到他膝盖处原本雪白的亵裤上, 渗出些许红色血迹。   魏悯心疼到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着将亵裤给阿阮轻轻卷到腿弯上,等看到他原本粉色圆润的膝盖上如今紫红一片磕出了血, 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阿阮低头看了眼, 觉得膝盖就看起来比较严重,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也就刚磕着的时候疼,现在都缓过去了。   他皮肤白,又容易留下痕迹。莫说磕在地上,就是平日里胡闹时魏悯力气大了, 或是两人情不自禁意浓时她手掐了他的腰或者大腿,等第二日都会留有红痕,严重时还会变成紫色,看起来就像是被她打了一顿一样。   “怎么出去一趟就磕成这样……”魏悯手指抚在阿阮膝盖附近,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火气。   平时魏悯自己在阿阮身上留的痕迹她都觉得心疼,更别说今天他是真磕在地上,不仅磕紫,还磕出血了。   阿阮见魏悯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怕她回头责怪二九和十八,忙笑着抬手轻捧住她的脸,唇瓣凑过去在她紧抿的嘴角处贴了贴。   ——没事,都不疼,过两天就消了。   魏悯见阿阮抬手比划,不由掀起眼皮子撩了他一眼,伸手扶在他腰上,说道:“平时我力气大了,你哪里红了紫了,第二天晚上都‘哼唧’着不让我再‘抱’,怎么今个都流血就不疼了?”   阿阮心虚不已,讪讪的笑着,手臂搂着魏悯的脖子,讨好的凑过去,抬头在她嘴角处又抿了抿。   他那不是晚上累了想早点睡么。身上原本的痕迹还没消,再被她折腾一夜,到时候新痕加旧痕,虽说不疼,但他洗澡时自己看着满身红紫到处牙痕,都觉得不忍直视。   魏悯意味不明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阿阮立马鹌鹑似得将额头抵在她颈窝处磨蹭,手指绞着她腰带上挂着的流苏。   二九拿药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自家主君小鸟依人的靠在大人颈窝里,而大人神色虽冷,手却搭在主君的腰上,护着他别不小心歪倒摔着。   二九红着耳朵尖,将药箱提过来,翻出来一个小瓷瓶,在一旁询问道:“大人?”   魏悯拍了拍阿阮的背,示意他坐直,抬手从二九手里接过药瓶,“我来吧。”   二九应了一声,有眼力劲的转身出去,还顺手把门带上。   魏悯拿出干净的棉花球,沾上药水给阿阮往膝盖上擦药。   微凉的药水触碰到火辣辣的膝盖时,阿阮腿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手指下意识的抓紧魏悯的胳膊。   魏悯的手顿时就是一颤,呼吸一顿,忙轻声问他,“疼?”   阿阮缓缓吐了一口气,不太好意思的别开眼,轻轻点了点头。   ——是有那么一点疼。   他已经好些年没磕着碰着了,如今越活越跟个孩子似得,涂药还怕疼。   魏悯身子前倾,在阿阮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带着无声的安抚,柔声道:“那我轻点。”   阿阮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耳熟,眼睛看着身前温柔垂眸神色认真的妻主,慢慢想起来这四个字她夜中时常说,声音比现在要低沉沙哑撩人的多。   这么一想,阿阮耳朵顿时毫无预兆的热了起来,也就忽略了膝盖上的疼。   阿阮涂完药后,魏悯让他先躺下睡会儿,拉过床头的薄被搭在他肚子上,弯腰跟他说道:“等吃饭我喊你。”   魏悯坐在床沿边,等阿阮睡着之后,才起身洗手出了屋子。   王白月被十八带来魏府,本以为她会找大夫来给自己看脚踝,却没想到她把他往这个空屋子里一放,说让他先等等,随后人就没了踪影。   王白月抬手拉了拉肩膀上快要滑落的包袱,视线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最后想起来自己脚踝受伤,这才一拐一拐的走到桌子旁动作缓慢的坐下来。   他这个身份来魏府的确尴尬,不像是个救命恩人,反而像是个赖人钱财的。   王白月其实叫碧月,按着他的计划,在街上凉茶铺子木棍倒下来的时候,阿阮反应不及,他正好扑过去替他挡住木棍,到时候假意受伤,顺其自然的就成了魏主君的救命恩人入住魏府。   让碧月始料未及的是,阿阮身边的侍卫功夫太好动作更快。   眼见着阿阮被拉到一旁他计划落空,碧月心一急,再加上有人反应快从即将倒塌的铺子里跑出来,从背后挤了他一下,碧月在自己摔倒和拉着阿阮一起摔倒,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这么硬生生的朝魏主君扑了过去,假装崴了脚。   碧月没想到那个小侍眼睛这么尖,一眼就看出他是故意的,所以在他质问自己时,就低头不说话,偷偷朝自己留在人群中的人打手势,让她们说话引领围观者的舆论。   碧月坐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大夫来了,忙做出吃痛模样弯腰揉脚踝。   十八守在门外院子里,见魏悯边擦手边走过来,快步迎上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悯脸色阴沉如水,眼底冰冷泛起杀意,抬手将擦手的巾帕递给十八,冷笑道:“长得像阿阮?”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碧月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光站在门口,顿时猜到来的人可能是魏悯,立马不动声色收起下巴,露出半张温柔侧脸。   魏悯耷拉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原本的冰霜慢慢褪去,回头狐疑的看了十八一眼,微微皱眉无声询问:他哪里像阿阮了?   这人眼睛没阿阮大,眼角没阿阮开,鼻梁没阿阮挺,唇弓没阿阮好看,耳垂没阿阮厚,皮肤差脖子短,哪里都比的上阿阮?莫说别的,她夫郎的头发丝看着都比他有光泽。   这男的,怎么看也不像阿阮。   魏悯只一眼,就将碧月嫌弃个够。   魏悯走进来,碧月直腰抬头温柔行礼,她又仔细看了眼他的正脸,呵,阿阮双眼皮长得都比他好看。   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妻主的挑剔,让我完全不担心会有情敌(嘚瑟脸)(/▽╲) 第57章 敲山震虎   见碧月起身行礼, 十八对魏悯说道:“大人, 这就是在街上拉了主君一把的人。”   十八这话说的就有深意了, 她只说拉了一把,没说是救命拉的,还是故意拉着阿阮摔倒。   魏悯点头, 垂眸看碧月重心都压在一只脚上, 瘦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也没说让他坐下,而是说道:“既然如此, 那就在魏府好好养伤,等脚好了之后,本官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谁?   碧月一只手攥着包袱, 一只手撑着一旁的桌子维持身体平衡, 闻言不由垂眸遮住眼底神色。   他看魏悯说完话有转身就走的意思,立马忍不住, 出声疑惑问道:“大人是要带我去见谁?”   魏悯脚步停在门槛处,侧头看他,半张脸背着光隐在阴影之下, 晦暗不明, 说道:“太女。”   碧月眸子猛的一颤, 瞳孔缩小,撑在桌面上的手指立马紧攥成拳压住心里涌出的惊慌,不自然的垂下头,眼睛乱转, 怯声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太女?”   碧月感觉到魏悯正在用打量赝品的嫌弃目光从他身上扫过,顿时后背发凉,寒毛竖起。   魏悯嗤笑一声,眼睛看着碧月,眼底冰凉一片,声音中透着丝丝入骨的寒意,“你若是够聪明,就不该再问。”   魏悯抬脚跨过门槛,站在门口垂眸理了理袖子,轻声说道:“念在阿阮没事,我给你两个选择,死在魏府和回东宫,你任选一个,明天给我答案。”   说完转身离开,十八则贴心的顺手将门关上,屋里顿时只留下脸色灰白的碧月一人。   门“啪”的一声合上的那一刻,碧月就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了绣墩上。   ……   魏府新招来两个厨子,手艺还算不错,中午做的饭菜也还合口,魏悯看了一眼,搬来一个小几摆在床上,午饭阿阮连床都不用下。   睡了一觉又涂了药,阿阮都觉得膝盖上那点小磕伤已经没事了,可偏偏魏悯不放心,晚上连澡都不让他洗,说是不能碰水。   夏季闷热,哪怕白天不动弹身上也会出层薄汗,更何况阿阮今天早上还去了趟街上。晚上不洗澡,就会觉得身上黏糊糊的,翻来覆去的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魏悯洗完澡神清气爽的回来时,就见阿阮一身轻薄中衣倚坐在床头,胸前衣襟松散半敞,那根精致凸出的锁骨随着他呼吸起伏的胸膛,若隐若现于中衣里。   阿阮似乎有些热,随意抬手扯了扯衣服,他这么一扯,衣带松开,衣襟大敞,露出小半个圆润的肩头,白里透粉。   魏悯本来是打算走到床尾,将手中毛巾搭在一旁的衣架上,但如今随意一撇,瞧见这等景色,眸色不由一暗,顿时挪不动脚了。   “阿阮。”魏悯低唤一声,随手将毛巾扔在桌子上,走过去站在床边,弯腰低头去吻阿阮粉色的唇瓣,手掌心贴在他的腰上往后背处摩挲。   阿阮仰着脖子迎合她火热的吻,眼皮轻阖,遮住眼底的清明之色,就等着妻主的下一步动作。   温顺的阿阮简直让魏悯欲罢不能,忍不住脱掉身上披着的外衫,单腿站在地上,另条腿跪在他身侧,将床上的人整个笼罩在她身下。   阿阮伸出舌尖轻舔魏悯的上唇,含在嘴里轻吮了一下,引的魏悯眸子一颤呼吸不稳,火热干燥的掌心从他后腰衣摆处探进去,贴着他背后的肌肤摩挲。   魏悯顺着阿阮的下巴往下吻,湿漉漉的吻从他白皙修长的脖子吻到锁骨肩头。   魏悯的唇才刚贴在阿阮的锁骨上,还没张嘴咬,就被他轻轻推开了。   魏悯一愣,眼底带着明显的情.欲之色,声音暗哑,不解的看着他,“阿阮?”刚才不是想要吗?   阿阮也有些动.情,眼尾因为刚才的吻染了抹妖冶的红色。他剧烈喘息几瞬,等呼吸稳了,才轻咬下唇,抬手“道”:   ——还没洗澡,身上脏。   魏悯微微眯眼,手掌根捧着阿阮的脸,嘴唇凑过去,偏头张嘴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咬的阿阮瑟缩着身子,抬手搂住她精瘦有力的腰。   魏悯叼着他的耳垂说道:“阿阮,学坏了?”   她那带着沙哑情.欲含糊不清的上扬鼻音,听的阿阮脸红心跳,差点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了。   ——想洗澡……   阿阮抬手将魏悯的头从颈窝里拔出来,凑过去在她嘴角安抚性的吻了吻,柔和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委屈请求。   魏悯一对上他这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立马没了脾气,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等着,我让人给你送水进来。”   水送到耳房的时候,阿阮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魏悯见他急不可耐的自己走过来,顿时斜睨了他一眼。   阿阮冲她笑,抬手指门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魏悯卷起袖子,弯腰伸手试了试桶里水的温度,“不凉不热刚刚好,”余光瞥见阿阮站起来要过来,便道:“你腿不能下水,老实的坐在那儿,我给你擦擦就行,想洗澡等你膝盖伤口结痂了再说。”   阿阮闻言眉头微皱,有点不太乐意。他磕的也不严重,不用照顾的那么仔细,再说让妻主给洗澡,太折磨人了。   论耐心,急着洗澡的阿阮自然比不过魏悯,最后在她的视线下,阿阮只能磨磨蹭蹭的把身上单薄的中衣脱掉。   魏悯见阿阮轻抿着颜色浅淡的唇,羞的耳朵尖都红了,不由噗嗤一笑,拿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低头垂眸,眼底满满柔意,问他,“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   阿阮手攥着魏悯腰侧的衣服,嗔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了。   魏悯像照顾孩子一样,尽心仔细的伺候阿阮。她这么认真,都让阿阮有一种自己不是膝盖磕烂了,而是半身不遂动弹不得的感觉。   见妻主很享受这种伺候他的感觉,阿阮索性配合她,没“出声”点出来。   魏悯给阿阮洗头发的时候,突然跟他说道:“十八今天跟我说王白月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我下午去看了一眼……”   ——嗯?   阿阮等着听下半句呢,见魏悯只顾得弯腰舀水,就抬手扯了扯她的衣服,催促她接着说下去。   魏悯一笑,倾斜手中水瓢往阿阮长发上细细倒水,另只手护着他的眼睛,语气中故意带着些许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微微勾唇,“还是我的阿阮好看,连头发丝都比他好看。”   她带笑的声音中藏着不经意的温柔,像是一片羽毛里的细小绒毛,轻轻搔在阿阮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撩的他心里痒痒的,想挠都挠不到。   魏悯垂眸见阿阮红了耳朵尖,又是一笑,嗓音低沉撩人,“谁都没你好看。”   没有男子不喜欢听自己妻主说情话的,阿阮自然也不例外,红着脸眼睫轻颤。   洗完头发后,阿阮直起腰坐在绣墩上,魏悯站在他背后给他擦头发,擦着擦着,就情不自禁的弯腰低头在他头顶吻了一下。   阿阮有所感觉仰头看她,魏悯一笑,又在他额头处吻了一下。   两人之间气氛正浓,头发是擦不下去,魏悯弯腰从背后搂住阿阮,脸埋在他颈窝里,轻声询问,“阿阮?”   阿阮后背倚在她怀里,也想要了,便侧头吻她脸颊作为回应。   魏悯眸色浓郁,二话不说,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朝床上走。   夏季床上挂着的纱质薄帐一扯,顿时遮住里面的春色,只留下床吱呀的声响。   ……   第二天早上,魏悯起床后,就听十八在门口说王白月已经做出了选择,愿意跟她去见太女。   魏悯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对于蒋梧雍派来的人勾唇嗤笑,不予评价。   她转身走回床边,将床帐收起来用金钩挂好,侧坐在床沿上,弯下腰胳膊撑在阿阮身侧,低头对他说道:“阿阮,我晚上回来想吃你亲手包的饺子。”   阿阮脑袋从薄被里挣扎着探出来,努力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点了点头,仰头朝她扬起下巴。   魏悯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阿阮这才满足的又缩回被窝里,准备再睡一会儿。   魏悯一笑,抬手给他将额头上的碎发拨开,这才出去。   早朝后,东宫下人快步走进书房,对蒋梧雍行礼,低声说道:“殿下,大理寺卿魏悯求见。”   蒋梧雍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手撑着书案半站起来探身问道:“你说是谁求见?”   下人又重复了一遍,“是大理寺卿,魏悯。”   蒋梧雍坐回椅子上,狐疑的皱起眉头,搓着下巴小声嘀咕,“她找我什么事?”   余光瞥见侍从还等着她的回复,蒋梧雍这才抬手理了理衣襟,说道:“让她进来。”   魏悯这是第一次来东宫,只觉得太女住的地方虽然表面低调不显,细节上却处处奢侈讲究,不愧是会享受的人。   来到书房后,魏悯朝坐在书案后面的蒋梧雍拱手弯腰,说道:“微臣见过太女。”   蒋梧雍姿态慵懒的倚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皮子看自己的指尖,“稀客呀,魏卿无事不登三宝殿,今个突然来孤这里,可是有事?”   魏悯仿佛没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臣想送给太女一个美人。”   “哦?”蒋梧雍来了兴趣,手抓着椅子把手微微坐直身子,目光探究的打量魏悯,忽的一笑,“魏卿这是何意?”是来示好?   魏悯道:“殿下一看便知。”   她声音落下,十八带着碧月从门口走进来。   蒋梧雍在看见碧月的那一瞬间,脸色就是一沉,但很快的收敛起神色,微微眯眼问魏悯,“魏卿这是什么意思?”   魏悯耷拉着眼皮,语气不冷不淡的说道:“物归原主。”   “太女‘送’的人,微臣不敢收,”魏悯抬眸看着蒋梧雍说道:“微臣家里只有主君,微臣身边也只有他一个男子,别的消受不起。”   蒋梧雍嘲讽一笑,说了句荤话,“都是女人,谁身上能少得了骚味?”   她轻蔑的看向魏悯,“要说这大蒋最能装的人,除却老八就是你魏悯了。”   魏悯脸上带着三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说道:“微臣今天只是想来跟殿下说一声,臣家里的那位是臣的命根子,日后若是发现有人对他不利,下回可就不是给您好声好气的送回来了。”   蒋梧雍闻言脸色一沉,拍着书案站了起来,抬手怒指魏悯说道:“魏悯!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你不过一介小小四品官员,莫说你夫郎,就是你,孤想弄死都轻而易举!”   魏悯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被她吓唬到,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臣官位低微,全仰仗圣上重用。   臣如今正在查淮国公的案子,领的是陛下的旨,奉的是皇上的命,如果臣在这时候出事了,您觉得陛下会怎么猜测您?   士族支持太女,太女为了国公竟然杀害查案的四品官员……到时候,您该知道皇上会怎么想的。”   皇上会怎么想?自然觉得她这个太女怕有不臣之心。   蒋梧雍脸色阴沉如水,一甩袖子背在身后,眯眼问道:“你这是在威胁孤?”   魏悯拱手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让殿下知道臣的夫郎在臣心中的重量而已,以后莫要再‘送’人到魏府里。如此,我们才能井水不犯河水。”   蒋梧雍咬牙脸色紧绷,眼睛定定的看着魏悯。魏悯耷拉着眼皮子任由她瞧,半响儿后才听蒋梧雍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既然魏卿不喜,那就算了,退下吧。”   太女这么说,魏悯就知道她妥协了,带着十八拱手弯腰退下。   魏悯离开后,蒋梧雍气的一把掀翻面前的书案,怒道:“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来威胁孤?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母皇拿她当心腹了?不过是母皇养的一条狗罢了!”   偏偏还是个护夫的疯狗!   碧月还在书房里,从始至终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直到蒋梧雍掀书案的时候才跪下来。   蒋梧雍气的脸色发青,抬手整了整凌乱的衣襟,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目光瞥向跪在地上的人,又是一怒,呵斥道:“没用的玩意,孤派人调.教你们这么久,居然连个村夫都比不上!”   碧月知道蒋梧雍是在迁怒,也不敢言语,身子伏低趴在地上。心里小声辩解,魏主君虽然不是大家公子,但模样却不逊于任何男子。   蒋梧雍喘息片刻,气缓下去后,才摆手让碧月退下。阴沉的目光瞥过凌乱的书房,身子倚在椅背上,意味不明的冷呵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太女:我还有后手!(哼╯^╰)   魏悯:说的好像我不知道碧月进来了一样,智障→_→   太女:⊙?⊙!_(:зゝ∠)_T﹏T 第58章 未来处处都是你   淮国公在陈州侵地, 纵容手下杀人, 现如今已经被魏悯查到头上, 是要被逮捕的,但却在这个时候,朝堂上的舆论竟一致认为此事难办。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国公好歹有爵位在身, 怎么能如平民一般说被捕就被捕?   淮国公她一个人死了倒是无所谓, 但朝上有不少跟她爵位相同的官员, 她们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不免就有些慌了。   皇上心里到底还是更偏向于士族的, 但侵地一事又涉及牵扯众多,态度难免就有些犹豫不决,最后点出魏悯, “魏卿怎么看?”   在魏悯出列说话之前, 有一个手持朝板先她一步从文臣中迈出来,站在殿中央, 拱手说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蒋锟钧抬眸一看出列的人是极少上朝参政的晋老,不由来了兴趣, 问道:“爱卿想说什么?竟迫不及待的抢在魏卿前面?你要是说不出个好歹来, 到时候可莫要怪魏卿说你仗着资格, 倚老卖老欺负新人啊。”   晋老笑呵呵的,“老臣年龄的确是比魏大人要年长些的。”   “老臣想说的不是别的,就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晋老转身问众臣,“淮国公跟天子比如何?如若比不得,那她为什么不能被捕?”   众臣被问的左右相看,彼此哑口难言。   这话由备受尊敬的晋老当朝说出来,跟由二十出头的四品大理寺卿魏悯说出来,那可完全不一样。   前者说这话,众臣不敢反驳,背后最多说晋老这人老顽固不懂变通却又无可奈何,但若是换成魏悯,众臣又该说她年轻气盛目中无人,日后定会找机会抓她小辫子参她一本。   这也是晋老在魏悯出口之前,先她一步把这话问出来的原因。   蒋锟钧手掌心覆在膝盖上,威严的目光扫过众臣,最后又停在魏悯身上,问她,“魏卿,这事你怎么看?”   魏悯手持朝板出列,站在晋老身后,说道:“臣认为淮国公侵占杀人,眼里没百姓,心里没陛下,实属罪不可赦。”   蒋锟钧眉头微微拧起,脸色沉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魏悯又接着说道:“但此事是淮国公一人之罪,不应殃及家人。   臣认为应当逮捕淮国公给陈州百姓一个交代,同时震慑那些侵地漏税之人。   不过处死淮国公后,她的爵位可以交由其嫡长女来继承,如此也不会寒了一些老臣的心。用此事让她们铭记陛下的恩典,忠心于陛下。”   士族根深,难以一下拔出。只能打一巴掌,再喂颗甜枣。   这个法子虽然没达到士族心里想要的,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蒋锟钧眉头松动,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魏卿这个法子好,就按你说的办。”   蒋锟钧手掌拍着膝盖,看向台阶下的晋老,问她,“爱卿今日上朝,可还有别的话想要说?”   蒋锟钧这话不是无缘无故问的,而是有所暗示,她有一些话一些想法不适合以皇上的身份去说去做,就借助臣子的嘴说出来。   尤其是今日这事,由备受尊敬但又无实权的晋老说出来,会比旁人来说效果更好。   晋老接到暗示,这才又站了出来,笑道:“陛下看出来了?老臣的确有话想说。”   蒋锟钧就喜欢她这么上道,抬手虚点她,笑道:“朕还不了解你?说吧。”   晋老这才道:“老臣说的事还是和淮国公有关。   淮国公陈州侵地,屠杀抵抗的百姓……做这种事情她肯定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像她这种侵占百姓土地的人肯定还有不少。   她们侵地,拥有大量额田却缴纳很少的税,赋税不足,造成国库空虚。百姓没有土地流离失所,严重的话还会出现民变,引起社会动荡。”   晋老拱手,半举手中朝板,说道:“所以臣觉得,此事不能光处理淮国公一人,而是应该重视起来。”   晋老此话一出,朝堂就沸腾了,反对的言论一茬接一茬,认为此事是小题大做。   蒋锟钧虽然不是一代明君,但在大事上却不怎么含糊,至少有一点,她可不希望自己国库里面穷的叮当响,她这个皇上还不如一个淮国公有钱。   地方官员有钱还可以忍受,但若是一些手握重权的朝臣有钱,谁知道她们会生出什么心思?   蒋锟钧听朝臣吵了片刻之后,手拍龙椅怒道:“吵吵吵,遇到事情就知道吵,吵的朕脑壳疼。”   众臣不情不愿的闭嘴,大殿上这才安静下来。   蒋锟钧神色不耐,说道:“朕倒是觉得晋老说的有道理,若是日后边疆战事吃紧,各地再来个大大小小的灾情,到时候国库空虚,你们有谁愿意自掏腰包补朕的国库?”   左相手下的户部,刘瘟出列说道:“哪怕臣等愿意为国出钱,掏尽家底那也是九牛一毛,哪里比得上百姓赋税?   陛下完全可以重新制定赋税制度,增加收税官员,严格收税项目。百姓如今日子也好,为了朝廷,她们愿意在原有赋税上再交一分的税。”   晋老持朝板的手交叠于小腹处,闻言不由嗤笑,斜睨刘瘟,“刘大人说的好生轻松,你一张嘴就是加重赋税,你怎么知道百姓日子过得好了?还是在刘大人眼里只能看得见吃肉的百姓,看不到路边的冻死骨?”   刘瘟被说的脸红耳赤,自然又是一番狡辩。   一群文臣,论口才谁也不比谁差,言语带刺,你扎我一下我反击你一下,你来我往,谁都不肯退步妥协。   晋老在翰林院多年,牙口比一般人好,嘴皮子也比一般人溜。你敬我资格老说话含蓄,我又不用怕你年轻受不了刺激,吵呗。   蒋锟钧一看又嚷起来了,只觉得脑袋听的嗡嗡响,不由怒道:“都给朕闭嘴!”   她目光烦躁的扫过众臣,说道:“魏卿,淮国公的侵地案是你处理的,这事你熟悉,几日过给朕交个关于侵地赋税处理的法子,就这样,退朝。”   魏悯弯腰点头,拱手道:“是。”   皇上走了之后,朝堂上众臣看魏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左相退朝时,走到魏悯身侧,朝她呵呵笑道:“魏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啊,可要好好干,莫要辜负皇上的信任。”   左相.党今日对晋老的提议,反对的最是激烈。   魏悯微笑,“下官谨记左相大人教诲。”   就在左相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晋老从身后走过来,故意从两人中间挤过去。   左相脸色一臭,却很快敛下神色,忍着没发作。   魏悯正好趁机朝左相行礼告辞。   回到魏府后,魏悯也没去书房,而是往正房走去,钻进里屋,寻到坐在软榻上给魏启做鞋的阿阮,往他旁边一坐。   还在竹城时,魏怜让魏悯给女儿六六起名,魏悯想了一夜,早上起来后提笔写了个启字,取名魏启。   小魏启今年已经三岁了,阿阮也没孩子,闲着无事就用给魏悯做衣服剩下的好布料,给她做鞋面,纳了双鞋。   阿阮听见动静,抬头就看见魏悯回来了,不由朝她一笑。   魏悯一言不发的坐在阿阮身侧,抬手搂住他的腰,头歪在他肩膀上。   阿阮觉得魏悯今日有些反常,不由放下手中针线,侧头询问的看着她,担心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转过来贴着自己的额头,作为比较。   魏悯头靠在阿阮肩膀上,轻阖眼皮任由他动作。她没病,只是今天在朝堂上见识到了群臣辩论,觉得长了见识,同时心里也颇为激动,不是因为她负责赋税之事,而是因为晋老。   只有混到晋老这种地位,才能做到我虽然没实权,但我骂你,你不爽却还不能直白的骂回来,哪怕是左相太女,见面也要给她三分颜面。   若是她做了丞相,几十年后交出去手中实权,是否也能像晋老一样?   阿阮喜欢清净安稳,魏悯老了之后不打算留在京中这个漩涡风暴里如何搅弄朝局,只盼望将来带他回去养老能够善终。   魏悯抬手虚攥了攥手指,看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垂眸若有所思。   阿阮眉头紧皱,神色担忧的握住魏悯的手,薄唇微抿,侧身而坐,将她的视线挪到自己手指上,“问”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朝上出了什么事?   阿阮想起上次贬谪的事儿,抿唇又“道”:   ——不管如何,我都陪着妻主。   说完凑过去,攀着魏悯肩膀,仰头在她眉心处轻轻印下一吻,亲完温顺的滑下来倚在她怀里,搂着她的腰。   魏悯一怔,随后笑着将阿阮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下他的头发,说道:“阿阮别担心,我没事。你妻主这次不是被贬,而是要升官了,到时候给你挣个一品夫郎当当,如何?”   阿阮笑,听妻主说没事,这才放心,至于她说的一品夫郎,倒是不甚在意。   魏悯手中把玩着阿阮柔若无骨的手指,说道:“最多两三年,妻主就给你换个大院子,划出来一块地修成莲池给你养莲藕,养肥鲤鱼,想养多少咱就养多少。”   等赋税之事结束后,她就不再是个小小的正四品大理寺卿了,她的阿阮也不用住在这个二进的院子里,连想养个莲藕都有要考虑池子太大占地方。   其实阿阮就是闲来无事“提”了那么一句,说夏日的莲子粥好吃,就被魏悯记住了,以为他是想养莲藕。   阿阮见妻主升官后什么都不想,就惦记着换院子给自己养池莲花,心底溢出丝丝缕缕的甜意,眼里染上笑,歪着身子倚在她怀里,用小拇指搔她掌心,仰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阿阮的手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粗糙干涩布满老茧了,而是被魏悯养的白.嫩细腻的很,丝毫看不出来他曾经做过苦活,反而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手。   莫说手,连身上这层皮肉也是白皙水嫩有光泽,而不是以前那般苍白干燥。   这些都是这几年妻主悉心给他一点点养出来的,她对于成果自然也是爱不释手。   阿阮被魏悯挠着痒痒肉仰躺在软榻上,扭曲身体眼里笑出泪水,却不认输。   直到魏悯扬手作势要掀他衣摆,阿阮这才一骨碌爬起来求饶,复又被她抬手按倒下去……   ……   事后阿阮躺在魏悯怀里,手指将她的头发与自己的发丝相缠,看着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的头发,心底满满胀胀的。   和妻主成亲已经四年有余,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好,他也越来越爱面前的这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哎呦,这措不及防的表白(挑眉坏笑)   阿阮:(/▽╲) 第59章 撑腰   魏悯在刚得知淮国公侵地案的时候, 就提前做了赋税计划, 期间私下还找蒋梧阙一同讨论过实行后的种种可能。   如今, 皇上让魏悯交个计划,三日后,她就把折子递了上去。   魏悯的法子简单又麻烦, 她提出重新清丈土地。   魏悯的提议在朝上遭到左相等人的反对, 她们认为此举乃是下策, 费人费力不说,还并不能真正解决民间赋税不均的问题。   魏悯条理清晰的跟蒋锟钧列举了此法实施后的好处, 清丈田亩后,贵族、缙绅地主不能再隐田漏税,到时候朝廷能够比较全面准确地掌握全国的额田, 有利于赋税。   蒋锟钧被魏悯说的蠢蠢欲动, 有心想用她的法子,但左相等人又持反对态度, 于是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魏悯在朝堂之上立下保证,如果此举不能取得效果, 日后不许再提丈量土地之事。   这个保证对左相等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更没有什么实际好处, 但难就难在,这是皇上顾忌她们脸面给的台阶,如果她们不踏上去,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魏悯知道仅靠清丈田亩还不能彻底改变赋役不均和胥吏盘剥问题, 如果不进一步改革赋税制度,就无法保证国库的稳定增长,将会有更多的贫民倾家荡产,不利于社会的安定。   赋役改革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事情,一旦过多触犯权宦士族的利益,弄不好就会引起强烈的反对,到时候蒋锟钧偏向士族,那自己的所有心血就会前功尽弃。   好就好在,两年后,全国土地丈量完毕,额田比三年前多出百万余顷。额田增加意味着赋税增加,恰好能弥补国库空虚问题。   第一年时,蒋锟钧就已经略微看到此举带来的切实好处,心中大喜,同时因刘瘟被人揭发贪污国库银两秋后处死,她便封魏悯为户部尚书,许她继续推行赋税改革。   魏悯此后又简化了赋役的项目和征收手续,使赋役合一。   这一系列改革见效并非一时半会能看到的,但清丈土地和改革的缓慢见效,让国库存银存粮大幅度增加,达到蒋锟钧登基以来的最高。   第三年春,蒋锟钧说魏悯公务熟稔,调度有当,特调政事堂,任参知政事。   参知政事,自古以来有副相之称。   魏悯回京,满打满算不过才三年,却从正四品的大理寺卿,一路升至正二品的参知政事。   同时皇上特赐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庭院,赏赐良田多亩,以示帝宠。   阿阮从去年刚换的三进院子搬到新宅子时还有些嫌折腾,但等看到对面住的是谁之后,顿时没了任何怨言。   八殿下蒋梧阙,就住在魏参政的对面。   封禹送的那块小叶紫檀的牌匾自然随着主人一起挪到新魏府,由十八亲自指挥着人挂上去。   十八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做事也格外有干劲。   她和二九这三年来存了不少钱,正准备把他在竹城的爹爹和妹妹接来京城,屋子已经买好,就等着人过来,好办她和二九的事了。   一年前,阿阮得知两人在一起后,跟魏悯商量了一下,将刚来京城时住的那套二进二出的院子买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了小两口。   二九捧着地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感动之余差点说出‘以后不出嫁人,就留在主君身边伺候他一辈子’这种话,吓得十八忙拉他一把,止住他未出口的话。   她和二九都是大人和主君的人,哪怕成亲了,以后也还是要住在魏府里伺候的。那院子不过是给爹爹和妹妹住,她和二九偶尔回去一趟罢了。   十八觉得京城书院更好,有利于二九他妹妹念书,就和他商量把人接过来。见二九点头后,十八立马派人去把两人接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得等老丈人过来二九才愿意嫁给她。   二九说他娘不在了,爹爹费力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如今要嫁人,怎么都得他老人家亲自看着。   十八盯着二九,都盯三年了,亲眼看着她的小矮个这几年个头拔高了些,模样越长越好看,内心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这段日子,十八除却接老丈人的事,也很忙碌。   魏悯升为参政又乔迁新居,双喜临门,前来送礼的人数不胜数。   十八盘点了下各府邸送来的礼物,等看到站在一侧模样含羞带臊的两个美人后,眉梢微挑。   十八拿起一旁的礼单,扫了一眼才发现这两位是淮国公送来的。   老淮国公处死后,国公之位由其嫡长女继承。新淮国公记恨大人处死她母亲,削了国公的权,觉得大人是踩着她娘的尸体才得来今天的位置,心里一直和她不对付。   可她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国公,再怎么跳脚都不被大人看在眼里。   大人三年来,身边只有一个主君,她宠夫之名京中尽知,淮国公明知如此,还送了两个美人过来,估计就是想故意送来恶心她的。   国公送的礼物,而且送的还是活色生香的美人,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十八只能合上礼单,让人把两位公子领去后院。   两人被领走的时候,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觉得自己以后说不定能做个侧侍。   不说魏参政模样好看本就是京中男子的心上之人,就说她那不可限量的前途,也是诱人心弦的很。   魏主君不过是个哑巴,还是个不能生的哑巴,魏大人再宠他又有什么用?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到时候父凭女贵,还怕那位置不是他的?   两位公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心机稚.嫩的很,有什么想法多数都显示在眼里,还没学会掩藏,哪里瞒得过十八?   十八见两人对去后院满怀期待内心雀跃无比,不由摇头撇嘴,嗤道:“还是太年轻。”   领他们过去的小侍,见身后两位公子走路带风,眉眼间皆是满满笑意,心里纳闷不已,不过是送去后院干活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魏府的后院不同于别府,里面住的不是什么侧侍美人,而是一堆儿干粗活的杂役。   ……   阿阮端茶走进书房的时候,魏悯正坐在书案后面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指腹掐着眉心。   阿阮放轻脚步,将盘子轻轻放在桌角,走到魏悯身后站住,抬手给她揉按太阳穴。   魏悯低声唤了句“阿阮”后,就将身体放松的倚靠在椅背上,轻阖眼皮。   外人只看得见魏悯这两年升官如饮水般简单快速的很,却不知道她私底下有多辛苦,尤其是这两年,更是点灯熬油疲惫不堪。   阿阮心疼妻主,特意跟府里的大夫学了按摩手法,等魏悯累了,他就走过来给她揉揉捏捏缓解疲劳,让她放松片刻。   阿阮按了一会儿后,魏悯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缓缓睁开眸子,声音透着疲惫无力,说道:“行了阿阮,你歇会儿吧,别累着了。”   阿阮摇头,示意自己不累。   魏悯微微坐直身子,拉着阿阮的手,将人拉到身侧,抬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阿阮倚在魏悯怀里,抬手指尖轻抚她眼底的那抹青色,心疼的抿唇。   魏悯顺势亲了亲阿阮的指尖,下巴搁在他头顶闭上眼睛,半响儿后才哑声说道:“阿阮,夫子怕是撑不过今年了。”   魏悯口中的夫子是卫夫子,是魏悯在青平县落羽书院念书时,拿她当亲女儿对待的人,阿阮还记得两人成亲时,夫子送的那篮子鸡蛋。   阿阮闻言不由直起腰,担忧的“问”道:   ——上次不是送大夫过去了吗?   阿阮看魏悯倚在椅背上神色灰败,眸子轻颤,呼吸微顿,色泽浅淡的唇瓣难以置信的张开,抬起发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是……没有效果?   魏悯无力的闭眼点头,夫子在回信中跟她说已经大有起色不必担心,可大夫来信却道只能保证病情不恶化,至于能撑多久就看个人了……   这么些年,她和夫子之间的信就没断过。她所做的事情,夫子都知道,甚至有时候会提出些许不一样的见解。   蒋梧阙有时候看到信中建议,都会吃惊不已,她直言落羽书院里的卫夫子,不该屈居于一个小县,留在一个小书院里,只当一个教书夫子。   同时也明白当年的魏悯为什么能三元及第,除却她自身聪慧外,她还有一个好老师。   魏悯跟卫夫子的关系一直很好,感情也深,正是如此,在得知夫子重病时,魏悯才会有种无力感。   钱寄了,京中的好大夫也送过去了,可依旧没什么起色。   阿阮现在知道为什么妻主神色挫败了。   魏悯搂紧怀里的阿阮,不知道想起什么,抬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又探进袖子里摸了摸他的手腕,等觉得到处都是热乎乎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阿阮的眼睛没头没尾的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淘气。”   阿阮知道魏悯的意思,不由红了眼尾。   魏悯手掌轻抚阿阮的背,说道:“等忙完朝中的事,最迟秋季,我想回一趟青平县。夫子没有女儿,就一个儿子。若是……”   魏悯轻阖眼皮,顿了一下说道:“老师走后,到时候只剩下师公一人,我这个做参政的学生,要回去为他们父子俩撑腰。”   孤儿寡夫,家里没了女人,莫要被人看轻欺负了。   阿阮点头,抬手道:   ——出来六七年,也该回去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又加更了一章(/▽╲)   至于重点(你们懂得),我这周有事,忙着存稿实在来不及补了,等我下周回来,能补得一定在老地方补回来,爱你们呀~(*  ̄3)(ε ̄ *) 第60章 送冰盆   自从卫夫子得病后, 魏悯对阿阮照顾的越发仔细, 早上出门见起风, 都要特意折回来叮嘱他今日没事,就在府里别出去了。   春末夏初换季之时,最是容易生病。   托魏悯的福, 阿阮这个弱男子身子倒是没有什么事, 反而是这么些年极少生病的她, 却在这个时节病了。   魏悯打了第一个喷嚏时,还没觉得有什么, 等饭后发觉嗓子变得又干又疼,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魏悯觉得都是小事,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怕阿阮担心就没跟他说, 而是睡了顿午觉。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魏参政也不能例外。   阿阮下午见妻主迟迟不起, 心里有疑,就进屋找她。   阿阮一向不会让魏悯午睡超过一个时辰,免得她白天睡多了, 晚上睡不着就知道可劲的折腾他。   阿阮撩开床帐, 就看见睡梦中的魏悯眉头紧皱, 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心一惊,忙抬手去摸她的额头,被烫的一缩手。   魏悯身子骨好, 成亲六年来,她几乎没生过什么病,猛的见她发这么高的烧,阿阮一时间难免有些心慌,稳下心神后,忙让十八去宫中请奉御过来。   阿阮让二九打来凉水,浸湿毛巾一遍又一遍的给魏悯用凉毛巾覆额头降温。   十八动作快,大半个时辰后,奉御就到了。   经二九小声提醒,阿阮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碍奉御的事了,忙起身让开床沿的位置,十指绞着放在小腹处,就站在一旁的床头,勾着脑袋看床上的人。   二九见阿阮神色担忧,就安慰他道:“主君别担心,大人身子好,肯定吃一副药就没事了。”   阿阮勉强扯唇笑笑,心里倒是希望如此。   他妻主平日里连姜汤都不愿意喝,要是生病能老实吃药,阿阮倒是谢天谢地了。   奉御把了脉,收回手对阿阮说道:“主君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能是最近换季冻着了,还有就是可能魏参政太累思虑过多,这么积压在了一起,一次小小的着凉就让这些问题爆发出来,才引起的高烧。注意好好休息,再按时吃药就没事。”   阿阮提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目光心疼的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抬手示意十八随奉御去拿药。   十八回来后,二九负责去灶房看着煎药,阿阮则坐在床边陪他妻主。   等魏悯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屋子里烛光微弱摇曳,光亮有些暗,魏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脑海里竟猛的想起来刑部那灰暗不明的大牢,心里一惊,胳膊撑着床板就要坐起来。   “吱呀”一声,里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阿阮端着明亮的烛台走进来,抬眸看见床上的魏悯醒了过来,忙抬手护着烛火,快步走过来。   魏悯等看到阿阮的脸后,才渐渐放松下来,明亮的烛光将屋子照亮,她这才慢慢回神。   魏悯坐起身,只觉得头重身子轻,嗓子干疼,太阳穴处更是一鼓一鼓胀的难受,不由抬手揉了揉。   阿阮放下烛台后坐过来,抬手接替魏悯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给她揉太阳穴。   他力度大小拿捏的刚刚好,让魏悯舒服的松开紧皱的眉心,问他,“阿阮,我睡了多久?”   一出声,魏悯才听到自己嗓音沙哑干涩的紧,喉咙不舒服的咳了两下。   阿阮担忧的拧起眉头:   ——你午睡时发烧,睡了整整一下午,现在都晚上了。   阿阮看着床上神色疲惫面带病容的人,心疼的很,忍不住说落她:   ——平时就知道叮嘱我多穿两件衣服,你自己就不知道冷热。还有,奉御说你疲劳过度,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魏悯看着一脸担忧冲她比划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想笑,通常人在生病时,最烦有人在耳边唠叨,尤其是堵上耳朵还能听得见那不依不饶的声音,而他夫郎“说落”她时,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看不到。   可魏悯不舍得这么气阿阮,只能倚在床头老实的看他“啰嗦”,等他“说”够了,自己再说话。   魏悯等了一会儿,见阿阮迟迟没有收手的意思,这才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轻咳一声,说道:“阿阮,我饿了。”   阿阮抿唇嗔了魏悯一眼,抬手拉了拉两人床头处挂着的铃铛,示意二九送饭过来。   魏悯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欲,更没胃口,饭也没吃多少,剩余的全都喂到了阿阮嘴里。   饭后,魏悯见阿阮对她生病实在是担心的很,吃药时都没什么犹豫,端起碗一口气喝完。   夏天晚上,一般较为闷热,没有冰盆实在是难以入睡。   魏悯喝药时,二九正好让人过来送冰盆。   阿阮回头见妻主没往自己这边看,就避开了她,在门口拦住二九他们:   ——这几日冰不要送了,妻主要多出点汗才能好的更快。   “主君,晚上太热,没有冰睡不着,”二九想了个法子,说道:“要不然我让人少放两盆?”   阿阮摇头拒绝,一块冰都不许他们送进来。   魏悯本就发烧,若是再侵了寒气,到时候怕是更难好。   魏悯并不知道这事,直到睡到半夜,她被热醒时才意识到屋里没放冰。   魏悯探手摸了把阿阮的腰背,摸到一手的汗水。   阿阮热的满头是汗,眉头微皱,睡的不是很安稳。   魏悯披上外衫起身,开门让廊下守夜的小侍送冰盆过来,皱眉问道:“府里可是没冰了?”   小侍正巧是下午随二九一起来送冰的那个,他神色犹豫了一瞬,低头福礼说道:“大人,是主君担心您还生着病别侵了寒气,屋里不能放冰,晚上这才没让我等送进来。”   魏悯沉吟了一瞬,想到阿阮一身的汗,就道:“送里屋吧。”她睡外间就是了。   小侍应了一声,去后院让下人抬冰盆进来。   魏悯同时还让人准备了盆温水,等下人把冰放里屋之后,将门关上,浸湿毛巾给阿阮简单的擦了遍身子。   阿阮担忧了一下午,晚上睡的就有些沉,只要魏悯动作不大,他就微微皱眉配合她的摆布。   擦去身上的汗水,再换件干燥柔软舒适的轻薄中衣,阿阮眉头立马松开了,满足的蹭了蹭枕头,老老实实的躺好,睡的香甜。   魏悯坐在床沿看了他一会儿,这才起身出去,抱着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薄被,自己睡在没有冰的外间软榻上。   早上阿阮醒来的时候,魏悯已经起了,薄被叠好放回原处,丝毫没被他发现有什么不妥。   之后一连几天,魏悯都是如此,趁着阿阮睡着后,让人把冰送进来,自己拿着薄被睡外间。   魏悯每日早上起来时,习惯喝杯温水,尤其是这几日喉咙干,醒来后更是口渴的很。   下人每次送水进来,都能看到魏悯在叠软榻上的薄被,并未与主君同床而睡。   这事传出去之后,后院里嘴碎的下人就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听说了没有,昨个大人是自己睡的外间。”   “真的假的?”   “可不是真的么,我早上送水进去时正好看见大人在叠被。”   “悄悄跟你说,大人跟主君分床好几日了。”   “大人不是很疼主君的么,怎么突然就闹分床了?”   “这主子的事谁知道呢,表面再恩爱抵得过晚上睡一张床吗?大人才二十来岁,正是那个的时候,夜夜跟主君分床,还看不出问题么?”   “什么问题?”   “我又不是主子我怎么知道?许是因为主君生不出孩子呗,两人都成亲六年了,至今还没有孩子,感情好有什么用?大人需要子嗣传宗接代,将来这家产也需要有人继承。”   说的“头头是道”,自以为猜到魏悯心思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淮国公送来的美人中的一个。   男子名唤红袖,抱胸斜站着,轻蔑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对阿阮这个主君的尊敬。   红袖和一同被送到魏府的添香是被人精心调.教过的,光从名字就能听出来是用来做什么的。两人上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下到房中之事各种姿势,均是样样精通。   他俩本是淮国公手下之人为讨好她,特意调.教好送到国公府给淮国公做侍的。   奈何淮国公的夫郎管的紧,她虽然看着两人眼馋的很,急.色到搓手掌,却也不敢留下来,正巧这时候需要给魏悯送礼,她就干脆眼不见心不馋,一咬牙一跺脚就将两人送了过来。   不是人人都说魏悯不沾腥的么?如今这两个尤.物天天在面前晃悠,看她能装多久的君子。   红袖和添香来魏府时,还以为能做个侧侍伺候魏悯呢,谁成想被领到了后院,做了几个月的粗使下人,气的红袖牙痒痒。   添香运气好些,管事的说他模样看着老实,做事也很规矩,将他调去了前院伺候。   虽说不能做个侧侍,但至少活儿轻松,尤其是还能在魏悯眼前晃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爬上床,升为主子。   红袖因为这事心里不平衡了好久,越想越不甘心。他曾经吃那么些的苦学会那么些东西,可不是每日用来做粗活的!   如今见魏悯和阿阮分床睡,就属他心里最高兴,觉得这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红袖修长的眼尾微挑,眼珠动了动,心里有了主意,盘算着找在前院做事的添香商量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呵,又来个撞妻主枪口上送死的→_→哼,就这么自信(傲娇脸)╯^╰   ……   红袖:呵,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炮灰!(掐腰)盒饭呢,热好了吗?给我端过来!   ——   嗷嗷嗷,其实我多想双更回报大家的支持,可我就一章周一的存稿了,等我下周回去,补滴滴然后加更(/▽╲)   另外还有看到小可爱们(指阿阮的催生亲友团(/▽╲)你们太可爱了(/▽╲))问阿阮什么时候有宝宝,那我剧透一下吧,会在回老家后怀宝宝哦(嘘) 第61章 替你出气   添香看见红袖来找他, 高兴的迎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欢喜的问道:“怎得有空来找我玩?你活儿都做完了么?可别被管事的发现, 不然要扣月钱的。”   添香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好心,但听在红袖的耳朵里就变成了炫耀和挖苦。   红袖敛下眼底的厌恶,抬手轻点添香的额头, 嗔道:“你这脑子里怎么天天就知道月钱?那么点银子, 还没咱们以前得的多呢。”   添香也委屈, 低头揉着衣角嘟囔道:“现在跟以前不是不一样了么。”   他这幅可怜无害模样,红袖看的几乎作呕, 他扯了扯嘴角,没能挤出来半分笑意,索性也不笑了, 凑近添香耳边低声问道:“你听说主君和大人分床睡的事了么?”   添香点头。红袖就将早上的话, 又说了一遍给他听,“现在可是我们的机会。趁着主君和大人感情出现问题, 趁机而入。”   添香闻言惊的睁大眼睛,“你、你怎得还没死心?做个小侍不好吗?”总比以色侍人做个没有自由的宠侍好吧?   红袖神色傲慢,双手抱胸, 不屑的憋嘴。   添香怕他做出傻事, 忙拉着他的手说道:“管事的说了, 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等到了年龄以后就会放我们出府嫁人。做个清清白白的男子,出府后拿着月钱自由的过日子不是很好吗?何必、何必非要爬主子的床?”   最后一句话他说出来都有些难以启齿。   添香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做个上不了台面的侍, 没成想到了魏府后,竟然还有机会出府嫁人。   添香很珍惜这个机会,一点都不想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也更没想过能一夜成为主子。   红袖最受不了添香的性子,抬手拧着他的耳朵,咬牙说道:“你当初学的那么些东西,如今就用来做个干活的下人?你对得起你以前流的汗哭的泪吗?不是说好一起做个主子的么!”   添香疼的龇牙咧嘴,抬手去推红袖拧住他耳朵的手,“那是你自己说好的,我当时可没答应。我、我就想做个下人。”   红袖本来还想添香好歹和他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借着他在前院伺候的身份,混入前院,到时候自己成了事,也不会亏着他。   现如今,一看添香这态度,红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滩烂泥扶不上墙。   他不想爬,后院里有的是想爬的人!   红袖松开添香的耳朵,修长的眼里满是算计。如今这事已经被他知道了,他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事?   红袖余光瞥见一旁的凳子,神色自然的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若无其事的绕到添香身后,弯腰拿起板凳。   添香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傻乎乎的劝道:“你也放弃那心思吧,以后干活别偷懒,就能和我一样调到——唔!”   添香后脑勺一疼,眼前一片漆黑,只出了一声就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慢慢有红色液体从他脑后在地上蔓延开来。   红袖趁添香喋喋不休时,咬牙举起板凳朝他头上一砸,看着他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冷呵一声,扔掉板凳,“这是你自己作的。”   红袖从添香屋里翻出他的衣服,换上之后,大大方方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关门出去。   红袖在后院找到一个有几分姿色,同样不甘于做下人的阿雨,和他说了计划,两人顿时一拍即合。   红袖来找添香前就找人打听过,今天同僚成亲魏大人去喝喜酒,而主君带着二九和十八出门了。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红袖与添香个头身形差不多,如今换上他的衣服,低头时如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红袖借着送茶,混进正房,而阿雨则在门口等魏悯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阿雨心里忐忑,几次想要放弃逃跑,但一想想平日里主君的吃用穿着,再想想自己……顿时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魏悯回来时,已是黄昏,天色都有些暗了。   今日蒋梧阙同去喜宴,两个夫郎不在身边,没有人管的女人聚在一起,难免多喝了几杯。   蒋梧阙一身酒气喝完不敢回去,硬是说天色还早,拉着魏悯要去喝茶,想散散身上酒味。   魏悯笑,“阿阮脾气好,我喝醉他最多让我多喝两杯醒酒茶。”   蒋梧阙闻言脸上笑意勉强了许多,她喝醉回去,封禹铁定没阿阮这么温柔。   魏悯不厚道的撇下蒋梧阙自己先回府了。   今个二九爹爹和妹妹到京城,阿阮说许久未见二九爹了,想去看看,魏悯一想自己不在家,没人陪他吃饭,也就点头同意。   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阿阮回来没有,可要她过去接他。   魏悯今日喝的的确不少,走路都有些头晕不稳,身上酒气更是浓郁熏人。她抬脚往正房走,打算待会儿让人送杯醒酒茶进来。   魏悯刚走到正房门口,就见有个脸生的小侍站在那儿。   小雨还是有些害怕的,低着头手绞在一起,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抬头猛的看见魏悯站在身前,顿时吓了一跳。   “大、大人!”小雨吓的结巴,忙屈膝行礼。   魏悯皱眉,单手背于身后,问道:“你在此处做甚?”   小雨低头眼睛看着右边,细声说道:“主君让奴才跟您说声,他今天觉得身子乏,就先睡了,让奴才等大人回来后再唤醒他。”   魏悯垂眸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小侍,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语气与平常无异,说道:“我去叫醒他,你退下吧。”   小雨劫后余生般的松了一口气,见魏悯抬脚往屋里走,顿时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喜悦。   魏悯脚步在跨过门槛时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小雨,很是随意的问道:“二九呢?”   小雨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闻言立马垂头敛下脸上神色,说道:“二九和十八回府后又出去了。”   他头低着,没能看到魏悯眼底一闪而逝的冷意。   魏悯抬脚走进屋内,推开里屋的门,唤道:“阿阮?”   床上的帐子被人放了下来,通过薄纱帐,可以看到上面隐约躺着一个人。   没听见回声,魏悯脚步就停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不再往前走了。   床上衣衫半褪的红袖听魏悯脚步声停下来,心里发急,故意翻身,将纤细的脚踝伸到床的外头,白皙的脚,五根脚趾头勾着。   他学过的,懂得什么样的姿势最是诱人心魂。   魏悯脸色阴沉如水,微熏的酒意瞬间褪去,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里屋,站在正房门口台阶上,单手背于身后,沉声问道:“魏府侍卫可在!”   她声音还没落下,侍卫们就急忙跑了过来,分成两排在她面前站定,手搭在腰间别着的剑上,直腰挺胸齐声说道:“属下在!”   这二十来人是魏悯从竹城带来的,以前乔装成魏府里的杂役仆人,现在魏悯升官,她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当个府兵了。   小雨还站在门口期待着里面发生点什么事呢,结果转脸就看见魏悯沉着脸出来了,顿时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等看到庭院里的侍卫后,吓得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魏悯沉声道:“进去,将屋里床上的人拉到院子里!”   等两个侍卫进去之后,魏悯才侧身垂眸看向跪在脚边的小雨,说道:“二九从来不让我没见过的人沾手阿阮的事情。”   魏悯曾跟二九交代过,京中不比竹城,她不允许阿阮在府内出任何意外。   当时二九安静了片刻,难得严肃的跟她说懂了。   从那开始,这三年来,二九不管府中事情多忙,阿阮的事情都是他亲自着手处理,哪怕要用别人,那也是她和阿阮都见过的小侍,断然不会是个脸生的人。   这两个奴才真以为魏悯一年的大理寺卿是白当的?   屋里的红袖见魏悯迟迟不来掀帐子,反而转身出去了,不由狐疑的将半褪的衣服穿好,爬起来偷偷将帐子拉开一个缝,往外看。   他没等来魏悯去而又返,却是等来两个冷脸侍卫。   两人腰上别着剑,二话不说,将床上的红袖架了下来,一路拖行到院子中,往石板上狠狠一扔。   红袖还未从这一连串的突变中反应过来,就被摔懵在了地上。   魏悯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摆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之上。   她就坐在上面,抬手掐了掐眉心,说道:“把灯点上,将全府的人都喊过来,我要说件事。平日里你们主君不爱管这些琐事,那今天就由我,来替他告诉你们一些我魏府里的规矩。”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全府的人全都你挤我我挤你的跪在庭院里,茫然忐忑的左右相看,小声讨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眼尖的人看见跪在前头的红袖和阿雨时,不由一愣,但等看到红袖身上单薄的衣服后,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不由三三两两的勾着头,压低声音嘀咕起来。   魏悯坐了这么一会儿,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她大刀金马的坐在太师椅上,手搭在两旁的把手上,眼皮轻阖的问道:“到齐了吗?”   府里掌管下人的管事立马过来说道:“大人,到齐了都在下面跪着呢。”   如今已是夜幕降临,魏府里的正房庭院里却点满了灯笼,恍如白昼。   魏悯让侍卫把长凳搬过来,就放在众人前面。   “这事本该由你们主君来做,但他仁慈心善,不是会做狠心事的人,既然如此,那这事就由我这个一家之主来做。”   魏悯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的冷意,声音缓慢透着入骨的寒意,“我倒是不知道,府里竟然有妄图爬主子床的奴才。”   魏悯示意侍卫把红袖架到长凳上,脸朝下的趴着,说道:“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妄图爬床是什么下场。”   红袖趴在长凳上拼命的扭动挣扎,却被侍卫按着肩膀动弹不得,吓的又哭又嚷,“大人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魏悯置若罔闻,沉声道:“打!”   打人用的是削平的竹节,专打臀部,三十下见血,五十下血肉模糊,而红袖,则是打死为止。   打竹板子由练武的侍卫执行,用的力道都比旁人要重。刚打下去第一下,红袖就疼的大声尖叫,剧烈挣扎。   魏悯冷眼看着,并没有因为红袖叫声大而让人堵住他的嘴,她要让全府的下人都亲眼看着亲耳听见,这就是妄想爬床的下场!   如此,才能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红袖只挨了十五板子就晕了过去,侍卫停下手,询问似得看向魏悯。   魏悯手搭在膝盖上,威严的目光扫过跪在庭院里垂头不敢言语的一干下人,说道:“用冷水泼醒,接着打。”   红袖已经疼的意识涣散,叫声越来越小,院子里一时间安静的吓人,只有竹板子抽在肉上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比起瑟瑟发抖的众多下人,小雨已经吓得小便失禁,晕过去了好几次。   打死红袖后,魏悯瞥向一旁的小雨,说道:“打四十竹板子,如果没死,就找人牙子来卖出去。”   小雨嘴唇剧烈发抖,瘫软着身子坐在地上,看见侍卫朝他走来,撑着胳膊往后缩,大声嚷着,“不要,不要,杀了我吧,大人,求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侍卫冷笑,抬手一把抓住小雨的肩膀将人提了起来,“现在知道怕了,你们伤人算计大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小雨疯狂摇头,“不是我干的,是红袖,是红袖!添香是他杀的,跟我没关系!”   侍卫冷呵一声,将人压在长凳上。   小雨扭头挣扎,余光瞥见园门处走来三人,立马尖声叫道:“主君救命,主君救救我!”   二九回府时一路上都没看到下人还有些纳闷呢,等回到庭院,才发现里面拥挤着跪满了一院子瑟瑟发抖的人。   二九眨巴眼睛,抬手掩嘴扭头问十八,“这是出什么事了?”   十八微微皱眉,摇头说道:“过去看看。”   二九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刚进来就听到尖锐的叫声,吓得立马停住脚步挡在阿阮身前,“主君。”   阿阮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女人,微笑着抬手拍了拍二九的肩膀,示意没事,他妻主在呢。   小雨看见阿阮过来,挣扎的厉害,张嘴想要再喊,却被侍卫一把捂住嘴了,只能憋红了脸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阿阮往庭院里扫了一眼,见下人们都是神色惊恐身子发抖,不由有些纳闷,他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侍卫们挡住了他的视线,她们背后似乎藏了什么。   阿阮正准备仔细看看,就听太师椅上的人唤他,“阿阮,过来。”   魏悯朝阿阮伸出手,转移他的视线,问道:“出去累不累?吃晚饭了吗?”   阿阮果真忘了别的,只顾得将手递到魏悯手里,笑着点头,复又抬手“道”:   ——二九爹爹亲手做的饭,吃的很饱。   说着还抬手打圈揉了揉吃撑的小肚子,笑的俏皮。   阿阮又想起来刚才的事,好奇的“问”她:   ——今天府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都跪在主院里?   ——我怎么瞧着侍卫身后像是藏了什么?   阿阮扭头往后看,侍卫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的动作。阿阮措不及防就这么和小雨恐慌的大眼睛对上,顿时吓了一跳。   魏悯也不瞒着他,说道:“府里居心不良的两个奴才,该好好处理一下。”   阿阮闻言也是皱眉,不悦的往庭院里扫了一眼。能被妻主用这么狠的方式,以及让全府下人来围观行刑,这两个下人怕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阿阮转身,正打算安抚妻主的火气,这么一探身就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顿时抿唇皱眉:   ——生病才刚好,你怎么又喝酒了?   魏悯见阿阮神色隐约有些不高兴,马上坐直身子,将人拉到双腿间站着,仰头老实交代,“就陪八殿下多喝了几杯,没出去乱喝。”   阿阮瞪了她一眼,他明明问的不是这个。   阿阮见一院子人还跪着呢,不想在人前跟妻主再讨论这事,就抬手道:   ——我去洗澡了。   魏悯嗯了一声,刚点完头想起什么,立马抬手拉住阿阮的手腕,“阿阮。”   阿阮疑惑的回头看她。   魏悯抬手捏了捏眉心,眼底清晰的映着厌恶,说道:“今个咱们睡别的屋子,等明个让人将屋里的东西全换一遍再回来睡。”   她这个厌恶自然不是对阿阮,只能是对擅自进了两人里屋的人。   阿阮也不是那么的天真,听了妻主的这么几句话,再扭头去看跪了一庭院的下人,以及长凳上的小雨,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脸色微怒,不悦的抿紧唇瓣。   阿阮出生贫寒,哪怕妻主官越来越大,府里下人越来越多,他想着小侍们都不容易,对人也没什么架子。   阿阮自认对下人不薄,但如今他们却以为他软弱,竟还想着爬他的床睡他的妻主!   魏悯怕阿阮气着身子,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妻主给你做主。”   阿阮心里涌起来的怒气,就这么被魏悯一下一下的用手抚下去了。   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解气,微微咬唇,抬手朝魏悯“说”道:   ——妻主替我多打他一……两板子!   魏悯被他逗得一笑,点头道好。   阿阮离开之后,魏悯让人堵住小雨的嘴,打他四十二板。她倚在椅背上心情大好,愉悦的说道:“主君说加几板子,就加几板子,府里他说的算。”   ……   添香醒来时意识模糊眼皮没睁,就觉得后脑勺一胀一胀的疼,想抬手去摸,手才刚抬起来,就被人拦住了。   “刚包扎好,别乱摸。”   听见二九的声音,添香才睁开眼睛。   二九见他终于醒了,夸张的松了一口气,“你可算睡够了。”   添香神色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傻乎乎的问道:“我的头,怎么有点疼?”   二九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傻孩子是怎么跟红袖那种人混在一起的,“红袖想杀你,用板凳把你后脑勺砸了个窟窿,流了一地的血……多亏发现及时,不然你就这么睡过去了。”   添香闻言脸色刷白,后怕的攥紧身前被子,眼里蓄出泪水,哽咽的喃喃自语,“他、他怎么这么狠心……”   哪怕凭着相识多年,自己不配合红袖的计划,也定然不会这么害他,他怎么就想着要杀了他呢?   二九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人心隔肚皮啊。”   添香抬手抹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红袖他呢?”   提起这个想爬床的贱人二九就来气,但看添香含着泪眼巴巴的看着他,才将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添香沉默了许久,手指紧攥身前被子压住心中多种复杂情绪,半响儿才轻声说道:“都是他自己作的,好好的活着不好么……”   二九耸肩对添香的话不置可否,“主君让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离开魏府?毕竟……如果你愿意,府里给你五十两银子,够你好好生活了。”   添香明白,毕竟他和红袖相识,又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府里的人再看他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自在,他也会觉得不舒服。   添香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朝二九磕了头,说道:“添香就不去当面叩谢主君了,求您替我转达感激之意,添香愿意离开,从此不再出现在魏府的视野内,过平淡日子。”   有了五十两银子,添香只要花的没那么大手大脚,够他活小半辈子了。   魏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垂眸一笑,眼底温柔尽显。阿阮,到底还是心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没小三啦~~撒花撒花~~   魏悯:阿阮还是心善   阿阮:我其实是把府里长得好看的都送走,以后只招丑的!╯^╰ 第62章 回老家   夏末秋初时, 魏悯收到大夫的信, 上面说卫夫子怕是熬不到秋末了, 让她早做心理准备。   魏悯第二天上朝时就跟皇上告了假,打算立即回趟青平县,至少见老师最后一面。   朝中暂时没有什么事, 蒋锟钧索性就准了, 只是说早去早回。   魏悯去上朝告假, 阿阮也没闲着,让二九买了不少京中特产, 又亲自挑选了送给姐姐、姐夫、魏洛的礼物和送给魏启的第一次见面礼。   魏悯此次回乡算是衣锦还乡荣耀无比,与上次被贬谪离京完全不同,如今她官居二品, 本可以搞个排场风光回去, 让曾经看不起他们两的人闭嘴磕头,但魏悯怕时间来不及, 没敢多耽误,只带了二九和十八随行伺候。   路上马车中,魏悯抬手拍了拍阿阮放在她腿上的手背, 说道:“以后再回来, 一定不会这么匆忙。”   阿阮一笑, 不介意的摇头,垂眸反手握住魏悯的手,神色温柔。   他不是那么在乎这些,他过得好, 不需要告诉别人。   十八赶车还算快,再加上路上没怎么耽搁,大概两个月就到了青平县。   魏怜早就收到魏悯的信,猜到她和阿阮怕是今天就要到了,早早的带着一家子站在门口等。   得知魏悯和阿阮回来,魏洛是最高兴的,早上刚起来就提着衣裙从院子里一路小跑进堂屋,小脸红扑扑的,气都没喘允就急着问孙氏,“到了吗到了吗?”   孙氏抬手将魏洛跑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笑着嗔道:“没呢没呢。你说你都多大的人,跟个孩子似得,过几年就能嫁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稳重?”   魏洛嘟起嘴巴皱了皱鼻子,不满的说道:“我才十岁,早着呢。”   孙氏笑着点魏洛额头,唤他过来一起用饭。   没一会儿,魏启也过来了,看见魏洛没去书院还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哥哥你又逃学了?”   魏洛闻言抬手去捏魏启的脸,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六岁的魏启,个头都快赶上十岁的魏洛了。俩人闹了一会儿,魏怜才从里屋出来,跟两个孩子说道:“今个你们小姨带着小姨夫回来,你俩要乖些,知道喊人。”   魏启咬着筷子眼睛一亮,“小姨要回来了?”   她虽然没见过这个小姨,却时常收到小姨和小姨夫寄回来的东西,她还小点的时候,爹爹总在她面前夸小姨夫心灵手巧,说她身上的衣服都给他给做的。   这两人虽然魏启还没见过,却总是从父母嘴里听说,心里隐约期待的很。   早饭后,一家子就大开府门,等着魏悯回来。   如今魏怜也算是小有闲钱,至少在青平县里有了自己的府邸,府里还有十来个下人。   当年魏悯给魏怜寄来的银两,她和孙氏用来做了点小生意,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一家子就搬来了县里住。   魏悯有意多年后带阿阮回来定居,就让魏怜替她挑个风景好的地,买个宅子。   宅子魏怜亲自去挑的,每过一段时间就让人仔细打扫一番。   魏悯正好此次回来,可以直接入住。   十八根据魏悯说的地址赶车,原本还怕找不着地方,等马车进了胡同后,一眼就看到了那等在门口的一家子。   马车停下来,二九麻溜的从前面先下来,动作利落的搬出踩脚的板凳放在车旁,恭敬的站在一旁等主子下车。   魏悯先掀开帘子走下来,随后转身,将半弯着腰的阿阮从上面抱下来。   看见两人一同站在马车前面,魏怜激动的手都在抖,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搂住魏悯,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回来了。”   魏悯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应道:“嗯,回来了。”   孙氏也是湿了眼眶,推了推身前的两个孩子,低声说道:“去叫人。”   到底是多年不见,魏洛心里期待的很,但猛的见面还是有点局促拘谨,手指绞着衣裙,眼睛巴巴的看着阿阮。   阿阮见以前只到他大腿的小魏洛已经长成半个明媚少年了,心里不由感慨时间飞逝,一眨眼天天绕着他跑的孩子都要长大了。   阿阮笑着冲魏洛招手。   魏洛眼睛一亮,再也不装矜持含蓄了,飞快的跑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胳膊搂着阿阮的腰,带着哭腔的声音控诉道:“您怎么一去这么久,小姨之前还骗阿洛说考完状元就回来的,你们怎么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想死阿洛了。”   阿阮抬手抚摸魏洛垂在背后的头发,笑着侧头看了眼魏悯。   魏悯眼底也是满满笑意,抬手拍了拍魏洛的脑袋,说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将来咱们阿洛嫁人,小姨还回来,回来给你撑腰。”   魏洛一听大人们都说这个来逗他,脸皮再厚也挡不住,慢慢红了耳朵根,从阿阮怀里退出来,手绞着衣裙,梗着脖子说道:“我还小呢。”   他这话配着别扭害羞的动作,引得几个大人开怀大笑。   相比于魏洛,魏启就有些怕生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孙氏身旁,被他推了好几次才走到魏悯面前,仰头喊了声,“姨。”又看向她身旁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子,“小姨夫。”   魏启对这个做参政的小姨从心底有种莫名的敬畏,比起母亲,她更怵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姨,心底想要亲近,可又不太敢贸然过去。   魏悯比魏启想象中的脾气要好,或者说她对亲人有比对陌生人更多的耐心包容,甚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再长几年,就能替你母亲撑起魏家了。”   知道这是魏悯对自己的期许,魏启顿时挺直身板,郑重的点头。   阿阮为人更是随和,从袖子里摸了个红色荷包递到她的手里,站在魏悯身旁温柔的笑,怕魏启听不懂他的“话”,就没抬手。   魏悯替他说道:“小姨夫给的见面礼,拿着吧。”   魏启见阿阮不说话,立马反应过来,捧着荷包朝他先是一鞠躬,随后用手语冲他比划了句,“谢谢”。   魏悯和阿阮皆是一怔,魏启学了手语的事魏怜从来没在信上提过,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惊讶。   阿阮反应过来后,笑的温柔,看向孙氏。孙氏刚才一直面带笑意站在两个孩子身后,此时闲下来和阿阮视线对上,又是一笑,过来挽住阿阮的手,和他“说话”。   魏悯眼里带着对魏启的赞许,侧头对魏怜说道:“姐姐将阿启教育的很好。”   魏怜不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但今天眼里的笑意从魏悯回来后就没消失过,听见妹妹夸女儿,不由抬手摸了摸魏启的脑袋,理所应当的说道:“阿阮是咱们魏家的人,一家人必须要懂自家人的话。”   魏悯不是个会跟孩子主动相处的人,魏洛是小时候常跟在她身后,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所以魏悯对他更亲近些。   而魏启,从小到大,今天是第一次见面,魏悯不甚在意她跟自己是否亲近,但现在看魏启对阿阮很是敬重,魏悯就觉得不愧是她老魏家的孩子,讨喜的很。   魏悯衣锦还乡,魏怜知道她这次回来是看望病重的卫夫子,也就没请唢呐在门口吹,而是让人点了盘炮仗。   其实从刚才魏悯回来,就有不少邻里从自家门后探头,看魏家来了什么贵客。如今一听这噼里啪啦的声音才猜到怕是魏大那做官的妹妹回来了,等想出来寒暄两句时,魏家人都已经进府了。   午饭是一家人围在一个桌子上吃的,孙氏亲自下厨,阿阮过去给他打下手,魏洛烧火。   男人们做饭时,魏家的三个女人就坐在堂屋里说话。   魏怜将房契递给魏悯,不赞同的说道:“家里给你和阿阮一直留着屋子,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就不住在府里?”   魏悯说道:“我这次回来一趟,下趟怕是要等几年后阿洛出嫁才能再回来,我先带阿阮去看看宅子,让他住着看看,如果住不惯,到时候我们走了还要您帮我再找一处。若是满意,就让他看看可还要添置什么东西,每次回来添一点。”   魏怜听她还是这么疼阿阮,处处以他为先,也是一笑,没再多劝。   两人面对面聊天,比书信来往能说的更多。她们说的话,有些魏启还听不太懂,但她像个小大人一样乖巧的坐着,不添乱不调皮。   魏悯得知魏启也在落羽书院念书时,就提问了她几句,见她虽然紧张但都能答出来,不由满意的点头。   魏悯坐了一会儿见阿阮还没做好饭,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想出去看看。   魏怜说她,“你真是片刻看不见他,就放心不下。”   对于亲姐,魏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是个夫奴的事实,也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笑着回了句,“去看一眼就回来。”   魏悯出去后,魏启一直挺直的腰板才敢放松片刻,小声唤魏怜,神色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娘,刚才小姨夸我了。”   魏怜点头,趁机教育道:“以后好好念书,像你小姨学。”   魏启重重的点头,一想到魏悯夸自己了,整个人跟照着阳光的花儿一样,笑的灿烂明媚。   午饭之后,魏悯带着阿阮去了落羽书院。   院长和夫子们得知她回来,均是出来相迎,听魏悯问到卫夫子,都是叹息摇头。   院长对魏悯说道:“卫夫子说你最有出息也最忙,病重就没对你说。来看望的学生都是前几日来的,她嫌人多吵的慌,就都撵回去了,这两天她精神越发不济,意识模糊时还会提起你,你……去看看她吧。”   魏悯辞别院长后,带着阿阮往那个她最熟悉的小院走去,一路上都在跟他说她念书时夫子是怎么照顾她的。   魏悯语气平静,手却紧紧的牵着阿阮。   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二九上前一步抬手敲门,里面传来疲惫的声音,“谁呀?”   片刻之后,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卫夫子的夫郎李氏站在门口。   李氏神色憔悴,本来保养得当的黑发如今已经染上白霜,容貌也尽显苍老之态,身形消瘦干瘪,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里面空荡荡的撑不起来。   魏悯看见他这幅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憋闷,六年前文雅端庄看着容貌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师公,如今看起来苍老的跟五六十岁一样。   李氏眼眶通红眼里满是红色血丝,这两日守着妻主几乎没睡,视线看人都有些吃力。   他手扶着门,眯起眼睛打量门前客人,语气有些不确定,试探性的喊道:“阿悯?”   魏悯有些哽咽,点头道:“是我,我回来看看老师。”   李氏一听真是她,立马拉开门,眼里蓄出泪水,又忙用衣角擦去,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跟你说没事吗……”   魏悯苦笑,“老师忘了她的大夫是我请的。”   李氏一听立马明白了,他看到魏悯身旁气质温婉贤淑的男子,扯出笑意,柔声道:“这就是阿阮吧?”   阿阮点头,抬手“唤”了声师公。   李氏不懂手语,魏悯替阿阮将这两个字喊出口。   李氏听完笑里带泪,忙道:“进来吧,别都站在外头了。”   路上李氏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告诉魏悯,大夫说卫夫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魏悯攥着阿阮的手一紧,压住心底翻涌的悲痛,问他,“师公,师弟呢?”   提起儿子,李氏才缓了一口气,“晓儿出去买菜了。他一直陪着我伺候他母亲,今日家里实在没什么菜了,他不放心我出去,这才和景衫一同去买菜。”   卫晓是夫子的儿子,景衫是他妻主。   听了李氏的话,魏悯才微微放心。   李氏先一步进屋,压住哽咽的哭腔,弯腰对床上的人柔声细语说道:“妻主,你看谁来了。”   卫夫子嘴巴微张,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含糊不清的问道:“谁啊?”   李氏将她半扶起来,往她身后塞了床被子撑住她的腰。   魏悯刚进来,就闻到扑鼻的药味,眼睛看到床上被病痛折磨到没人样的卫夫子,手攥成拳,缓了片刻,才说道:“老师,学生回来看您了。”   卫夫子一见是她,情绪有些激动,“你、你怎得回来了?不是、是、说没事了吗。”   魏悯上前几步,坐在床头矮凳上,握住卫夫子颤抖的手,轻声说道:“学生想您了,想回来看看您。”   卫夫子一笑,费力的抬手拍了拍魏悯的手背,缓了口气,慢慢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卫夫子有话想跟魏悯说,就让李氏带阿阮先出去。   等屋里才剩下两人后,卫夫子才道:“你在京中一切可还好?赋税之事你定要小心处理,莫要被太女抓了错处,皇上非庸非明,你要小心,处处谨慎……”   卫夫子说话已经有些吃力,就这么几句话她大喘了好几口气。   魏悯握紧她的手,直点头,“我一切都好,您别担心。”   卫夫子笑笑,手搁在心口,“不放心啊。你是最有出息的,也是登的最高的,老师这心里骄傲,也担心啊。”   病重成这样,还惦记着她,这份恩情让魏悯怎能不感动。   魏悯趁着卫夫子意识还清晰,就陪着她多说了几句话,等她拉着魏悯的手开始说“你们别把我这事告诉阿悯,她已经够忙了,别给她添乱”时,魏悯就知道她又开始犯糊涂了。   两人在屋里说话,李氏和阿阮就坐在外头。   魏悯出来时,阿阮见她眼眶有些红,担忧的抿了抿唇,上前几步抬手握住她的手,拇指温柔的摩挲她手背。   魏悯反握住阿阮的手,冲他摇摇头,低声说道:“别担心,没事。”   两人在堂屋跟李氏说了一会儿的话,直到卫晓和他妻主回来。   卫晓看见魏悯也是有些吃惊,“师姐?你、你回来了?”   魏悯点头,“回来看看老师。”   景衫没见过魏悯,听夫郎喊师姐,也跟着一作揖,等都坐下来后才猛的想起来,压住兴奋,一连看了魏悯好几眼才试探性的问道:“师姐可是官居正二品的参知政事?”   魏悯宦海沉浮六年有余,在识人方面极少走眼,她听景衫语气里只是单纯的敬佩好奇而非谄媚恭维,这才点头。   景衫又是一抬手,“总是听母亲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她嘴里的母亲,指的是泰岳卫夫子。卫夫子和其夫郎只有卫晓这一个儿子,景衫就拿两位当亲爹娘照顾,成为他们的半个女儿,成亲后一直跟着夫郎叫爹娘。   魏悯亲眼见到景衫,又跟她交谈一会儿,才搁下心里一直对她的那份不放心。   景衫本也是卫夫子的学生,后来从商,生意做出成果后才来提亲,她为人健谈幽默,和卫晓成亲七年育有两女一子,后院里更无通房小侍。   景衫父母和卫夫子妻夫两人也是好友,等卫夫子去世后,李氏自然是要被景衫接回景家。   魏悯离开时,对景衫说道:“日后若有事情,尽管来信到京中找我。”   魏悯是官,景衫是商,上头如果有人打点,景衫以后不管在哪儿做生意,都会顺利很多。   景衫自然明白魏悯愿意帮她的原因,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认真的说道:“师姐尽管放心就是。”   魏悯朝她拱手,景衫自然受不起她这一礼,又还了回去。   魏悯带着阿阮直接去了魏怜给他们买的新宅子。   宅子算是个三进的,因为一直没有主子,里面就只有三两个下人在那儿看家。   想来是魏怜提前吩咐过,宅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院中还种了当季的花草等物。   这种小院吃穿用住自然跟京中那个四进的大院子没法比,东西也有短缺的,但看着却悠闲随意,阿阮很是喜欢。   魏悯有些疲惫,揽着阿阮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让他看看家里可还缺什么,到时候带二九上街去买。   阿阮抬手替魏悯揉按太阳穴,闻言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魏悯在青平县这几日,每天都去陪卫夫子,她清醒时陪她说话,糊涂时就跟景衫在院中下会儿棋。   阿阮则是时而跟魏悯去书院,时而去孙氏那里,男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就这样,五日之后,卫夫子神色安详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如何讨好魏悯#   六六:我知道。讨好小姨夫就够了!娘说她是夫奴(/▽╲)   魏悯:_(:зゝ∠)_   阿阮:-v- 第63章 晚饭   卫夫子的丧事是景衫和魏悯一同办的, 葬在一处风水很好的地方。魏悯扶灵, 亲自送了老师最后一程。   入殓那日, 李氏伏在棺上迟迟不肯离开,目光痴痴的看着躺在里面不会再醒来的人,手指一遍又一遍抚摸她消瘦到皮包颧骨的脸庞, 无声流泪。   他嗓子几乎哑了, 想哭都哭不出声。盖棺时, 卫晓哭着去拉他胳膊,李氏手抠着棺材两边, 呜咽着摇头挣扎,从嗓子里溢出的破碎声音,无助又绝望。   魏悯看着他, 不知道怎么得就想起了阿阮, 心猛的就是一阵揪疼,止住了卫晓的动作, 哑声道:“让师公再陪老师一会儿吧。”   卫晓难受到说不出话来,望着眼前从未这么脆弱的李氏,忙别开脸点头擦泪。   李氏哭到流不出眼泪了, 才依依不舍的直起腰, 默许众人盖棺。   下葬那日, 天空中飘着烟雾般渺茫的秋雨,糊住了众人的视线,染湿了多对眼角。   李氏单薄消瘦的身子微微佝偻着站在秋雨中,几乎摇摇欲坠。他看着自己所爱一生之人长埋于地下, 只觉得心魂都跟着她一起入土了。   两人门当户对,成亲多年未曾红过脸,她许他一生一世,如今尚未白头,就先他一步离开。   李氏视线越发模糊,眼前慢慢被一片黑色吞噬,临倒下去前看到的是那埋了一半的棺材。   妻主,奈何之下你且等等,不久的将来,我定会去找你。   “爹?爹、爹!”跪在地上的卫晓声音由小到大,亲眼看着身旁的人,从身形摇晃到倒下去。   他离得近,一把接住李氏,急得眼眶发红,慌忙抬头喊景衫,“妻主,你快来看看我爹这是怎么了?”   卫晓抱着李氏身子的手都在抖,吓的六神无主声音发颤,“爹、爹您别吓我啊,娘才刚走,您不能再出事了。”   景衫和魏悯听到动静忙跑过来,景衫作为半个女儿,抱起李氏带着卫晓就去找大夫,由魏悯留下来主持剩下的事情。   之前魏悯从京中给老师请的大夫还住在书院,正好不用跑到远处再去找一个。   魏悯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李氏已经睡下了,卫晓坐在床沿边神色担忧的看着他,景衫则站在卫晓身边轻抚他后背无声安慰。   景衫先看到的魏悯,见她站在里屋门口处,就弯腰低声跟卫晓说了一声,朝她走出来,“今天的事多谢师姐了。”   “应该做的,”魏悯远远看着床上的李氏,皱眉问道:“师公如何,大夫怎么说?”   景衫叹息一声,看向屋内,眼底满是担忧之色,“郁结于心加疲劳过度,身体倒是没事,不过这心里……怕是要慢慢缓过来了。”   魏悯沉默,虽然担心,却也知道李氏这心里的坎急不得医不了,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跨过去,让时间来淡化这份痛苦。   景衫跟魏悯说,打算让卫晓带小儿子来小院里住一段时间,先陪李氏缓缓,等他精神好些,再将人接回景府,免得卫夫子刚走,李氏守着这里不肯离开。   这事只能由卫晓这个儿子来做了,李氏许能看在他和孩子的份上,重新打起精神。   但无论如何,曾经那个端庄大方保养如二十来岁的人,以后不管是精神还是容貌,怕是都回不去了……   ……   魏悯晚上才回到宅子,阿阮这两天有感染风寒的前兆,她今日就没让他过去。   魏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盖棺前李氏无声挣扎的样子一直深深的印在她脑子里,只要一闭眼,眼前全是他那双暗淡绝望的眸子和沙哑破碎的呜咽。   “阿阮呢?”魏悯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十八她夫郎呢?   她语气有些急,十八听了难免心中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确定的说道:“在、在灶房呢。大人,怎么了?”   魏悯摆手示意没事,自己大步流星的往灶房走。   魏悯脸色有些差,走的又快,晚风鼓着衣袍在身后扬起,院中灯笼从上洒下,照在她半阴半明的脸上,看着很是吓人。   正在灶房打下手的二九远远看见她过来本打算笑着行礼,但等走近了眼睛看清她的脸,吓的立马闭上嘴,安静的退了出去,将灶房留给两人。   魏悯带风的脚步,在看见阿阮忙碌的后背后才慢慢停下来,躁动不安了一天的心,在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时一下子就定了。   她收了脚步,就这么安静的站着,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尖上的人在为她忙碌着,觉得踏实又温暖。   阿阮喜欢亲手给魏悯做饭,在京城时他是主君而且府里有下人,他下厨的次数很少,但如今回了小城小县,身边都是熟悉的人,他不需要端着,有关魏悯的事他自然是亲力亲为。   阿阮猜到魏悯回来怕会没什么胃口,就没做那些油腻荤腥的饭菜,而是做了碗清淡的水煮面,放了几根菜叶,滴了几滴芝麻油。   清汤面条自然寡淡,但被热汤晕染开的橙黄色芝麻油和肥嫩绿油油的小青菜做衬,就显得有色泽了许多,芝麻油香气从碗里飘出,闻着喷香,勾人食欲。   阿阮将面条盛好才想起来魏悯还没回来,不由摇头一笑,笑自己怎么忙起来就忘了。他找来瓷盖把碗盖好,垂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指,转身想问二九妻主怎么还没回来。   阿阮这一转身没看到二九,倒是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丝毫没发出任何动静的魏悯对上了视线,饶是多年枕边人,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阿阮呼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嗔了她一眼:   ——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魏悯几步上前,将阿阮一把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侧头亲吻他头发,低声说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阿阮被魏悯突然的拥抱弄的发懵,手下意识的回搂她的腰,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没事,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   魏悯感觉到了他在摇头,低声嗯了一声,手依旧搂着阿阮,没了下文。   阿阮敏感的察觉到妻主心里有事,联想到今日夫子下葬,她心里怕是难受的很。   阿阮一想到妻主在人前撑着,只有回到家才敢抱着他软弱那么一瞬间,心里立马又软又疼,用手轻拍她后背,无声安慰。   魏悯搂了阿阮好一会儿,才微微松开他,低头问道:“今天头有没有疼?还咳嗽吗?”   说着手就抬起来贴在阿阮的额头上,神色语气看起来已经与平常无异了。   阿阮心里舒了一口气,笑着摇头,抬手比划:   ——没事,就之前咳了那么一两声,后来都没咳了。   魏悯这才放心,低头余光瞥见阿阮还系着围裙,手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搭在了他的胯上,慢慢往后滑,动作熟稔的解开他系在腰后的带子。   阿阮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围裙转眼间到了妻主手里,不由抿嘴,果不其然,抬头就看见她眸色发暗的盯着他,眼底欲.望的火苗上下跳跃,意图明显的很。   阿阮有些无奈,转身将瓷盖拿开,示意魏悯他饭做好了,想做什么事,等饭后再说。   魏悯垂眸看着阿阮温柔的眸子,猛的又想起李氏绝望暗淡的眼睛,喉咙一紧,声音都有些哑,“我不饿,不想吃这个。”   阿阮自然不会傻到问她想吃什么,就故意装作没听懂:   ——那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魏悯拉住阿阮的胳膊,将人轻而易举的又拉回怀里,没再拐弯抹角,很是直白的说道:“阿阮,我想要你,就现在,特别想。”   “阿阮,好不好?”   “阿阮……”   阿阮算是被她喊的没了一丝脾气,三声之后,妥协的举手点头,许了。她再这么压低嗓音声声唤下去,他的心就要化掉了。   魏悯得逞,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堂屋走去。   灶房里的那碗勾人食欲的面就晾在了那里,而阿阮的围裙,却被魏悯顺手带走了。   大人今天看着很是不对劲,二九和十八一直提心吊胆的站在廊下背光处看着灶房方向,如今看魏悯将阿阮抱了出来,十八忙一把扳过二九的脸,强行转移他的视线和自己相对。   十八一激动力道就不知道控制,二九的脸被她用手生生挤变了形,不满的抬手拍她手背,嘟成小鸡嘴似得嘴里呜呜着。   十八眼睛看似在看二九,余光却在瞥进屋关门的两人,嫌弃二九叽歪不老实,还皱眉说道:“被大人知道你偷看,仔细她回头罚你打扫茅房。”   二九气的抬脚踩十八脚背。十八吃痛,刚嗷了一声立马用手捂住了嘴,顺势松开了二九。   二九抬手揉脸,觉得腮帮子疼,又挥拳捶了一把十八的肩膀。   他双手捧着发疼的脸,勾头往堂屋看,却被十八扯着后衣襟拉了回来,问他,“你看什么呢?”   二九有些担心,“我瞧着主君怎么是被大人抱回去的?”他想到什么,臊的脸红,偷偷扯着十八衣袖,小声问她,“大人和主君刚才在灶房……”不会完事了吧?那么快?   十八一看二九这神色就知道他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忙止住他的话头免得他想的更多,“让你少看点话本你不听,这一天天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她以前那个,牵个小手亲个小嘴都能害羞半天的二九哪儿去了?   二九翻了个白眼,抬脚往灶房方向走。   十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景,压低声音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去干嘛?莫不是找什么证据?”   二九都想脱鞋甩她脸上,没好气的说道:“主君的面条再没问人,回头就煮成面疙瘩了。到时候大人不吃,我就全喂你肚子里!”   十八讪讪的抬手揉鼻尖,讨好的跟在他身后也去了灶房。   大人和主君,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出来了,她可以先蹭碗面条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八:我刚才看见了大人拿着围裙,你猜到用来干嘛?(坏笑)   二九:……(乖巧眨眼)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心里:傻逼,肯定在玩围裙play呀!!!!!)   十八:好吧,是我污了_(:зゝ∠)_   二九:ovo 第64章 再见张氏   魏悯打横将阿阮抱回屋里,没放在别处,而是放在桌子上,让他坐那儿。   阿阮松开魏悯的脖子,疑惑的看着她,抬手问:   ——怎得把围裙也带进来了?   魏悯笑而不语,看的阿阮头皮发麻心里毛毛的,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魏悯抬手就解阿阮的腰带,抽掉扔在地上,随后去解他的衣襟带子。   阿阮配合的脱掉外衫。   魏悯像剥洋葱似得,一层又一层把他的衣服剥掉,最后露出里面的白.皙水嫩肌肤。   虽不是冬天,寒意不重,但脱掉衣服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秋意的。   阿阮全身赤裸,畏冷的抱住光溜溜的胳膊。   魏悯忙转身打开柜子,翻出厚斗篷,给他系在脖子上,将他整个裹了起来。   阿阮坐在桌子上,只觉得上半身虽是裹住了,但下面却空荡荡的透风的很,不由扯了扯魏悯的袖子。   魏悯凑过去,低头在阿阮耳边说道:“现在该知道围裙是用来干嘛的了吧?”   她说话间手没闲着,扯着围裙给阿阮贴身系在腰上,温热干燥的掌心指腹在他后腰处打圈,声音暧昧的问他,“还冷吗?”   阿阮后腰处最是敏感,被她揉的身子发软头皮发麻,手指紧紧攥着魏悯胳膊上的衣服,嘴里溢出破碎的轻哼声。   魏悯听的情动,抬手捏着阿阮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低头吻下去,唇瓣研磨舌头推挤。   魏悯在阿阮的唇上吮吸啃咬,直到把他这张色泽浅淡的唇蹂躏的鲜艳欲滴才松开。   魏悯湿漉漉的吻顺着阿阮扬起的脖颈往下亲,牙尖轻轻啃着他精致凸出的锁骨,手掌在他肋骨后腰处摩挲。   阿阮眼尾泛起一层可人的红晕,抬手胡乱的去扯魏悯身上的衣服。   魏悯配合的脱掉外衫。   阿阮轻嗯着,微仰脖子,挺直胸膛,任由她的唇一路向下,他垂在桌旁的十根脚趾头,因为魏悯一口含住他胸前乳珠而猛的蜷缩起来。   魏悯因为阿阮不自觉挺胸迎合的动作被刺激到,力气一大,就这么咬了阿阮那里一口。   阿阮吃痛,抬手拍了一下魏悯的肩膀,眼里带着一层朦胧水雾瞪了她一眼。   魏悯忙安抚的亲吻轻舔,阿阮呼吸立马又重了起来,手指攥紧魏悯肩头的衣服。   魏悯将他的两颗乳珠来回亲吻啃吮,“阿阮的这里,虽没妻主大,却比妻主的诱人可口。”   阿阮被她说的脸红耳热,低头看自己胸前,那两颗沾着她口水,色泽光亮充血鲜艳的地方就这么直挺挺的立在斗篷外面,显得格外色情。   阿阮羞的闭眼。   魏悯觉得阿阮就是可爱,不管这种床笫之事做过多少次,他都宛如少年一样害羞反应羞涩。   魏悯手扶着阿阮的胯,嘴唇慢慢往下,半跪在他双腿之间。   阿阮两条修长匀称的腿搭在魏悯肩膀上,脚后跟抵着她的后背。   魏悯的唇和阿阮肌肤一路相贴,直到肚脐这里才被围裙拦住。   阿阮被围裙遮住的那里已经起了反应,小阿阮将围裙撑住一个弧度,看的魏悯眼睛发直。   阿阮被她直勾勾的看着羞人的地方,脸色红到滴血,一边合拢双腿,一边想把她拉起来。   ——别、别亲那里了……   这两年随着两人床上解锁姿势的增多,魏悯花样也多,有时候她光含着他那里,就能将他“折磨”的欲仙欲死。   阿阮一边羞耻到极点,觉得妻主一个女人怎么能用嘴碰他那个脏地方,一边又抵挡不了她带给自己的高潮快感,每每心里都很纠结挣扎。   魏悯就跪在他双腿间,阿阮的腿哪里合得拢?   魏悯唇隔着围裙贴在阿阮那撑起来的地方,在顶端抿了一下。   阿阮一个激灵,软了腰含了胸,手无措的放在魏悯散落头发的头顶,指腹无意识的摩挲她头皮。   魏悯的动作刺激到了阿阮,同样他这个动作也刺激到了她。   魏悯手掐着阿阮的腰,张口隔着围裙含住他秀挺的那里,用舌尖顶推。   隔着布料的摩挲,慢半拍的感受到她嘴里的温度,小阿阮很是兴奋,挺的更高了些。   魏悯一只手放在阿阮大腿侧部,一只手顺着阿阮腿弯探进他围裙里,指腹从他腿根处摸上小阿阮下面的那两个圆物,轻轻在掌心中把玩。   阿阮手掌撑着身后的桌面,微微仰着头,脖颈处精致小巧的喉结随着他动作上下轻轻滑动。   阿阮现在只觉得全身燥热敏感的很,身上这件斗篷显得格外的厚,将他额头逼出一层细汗。   小阿阮在魏悯的手口之下,挺直身体,将里面的乳白粘稠液体吐了出来,尽数喷洒在他身上的那件围裙之上。   阿阮全身脱力,躺在桌子上大口喘息,两条腿软绵绵的垂在桌子旁。   魏悯解开亵裤,将衣服褪去,立于阿阮身前,撩开他身上围裙,分开腿,胳膊撑着桌面伏在他身上,舌尖在阿阮唇角游走,早已湿润无比的地方缓慢的摩挲低头软绵的小阿阮,耐心十足的等阿阮回神。   阿阮意识还没身体的反应快,感受到魏悯那里的湿润后,小阿阮颤颤巍巍的又抬起了头,抵在入口处,想要进去。   魏悯在阿阮耳边低声笑,问他,“想进去吗?”   阿阮抬手捂脸,不看她坏笑的神色。   魏悯动着身体,那里在小阿阮面前,就是不让他进去,只是让他抵着摩挲顶端。   小阿阮感受到了熟悉的湿润,想要渴望更多。   阿阮被逼无奈,只能松开手,顺从她的意思,自己红着脸抬手从腰间围裙处探进去,扶着小阿阮,别开脸对准她那里,慢慢进入。   魏悯慢慢将他尽数纳入,吞到根部,阿阮呻吟出声,手抓住她的胳膊。   魏悯让阿阮手环住她脖子,撑着桌面,上下吞吐,逼的阿阮不停出声,从喉咙里溢出破碎呻吟声。   夜还很长,桌子上结束后,自然还有床……   漫漫长夜,自然要做个够。   阿阮觉得妻主今天格外的激动, 心中像是压抑着什么, 非要用抱他、与他极其亲近的方式才能发泄。   酣畅淋漓之后, 阿阮四肢疲惫,只觉得全身散架,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魏却是与他相反, 神清气爽的起身穿衣, 柔声问他, “我把饭给你端进来吧?”   阿阮有气无力的点头,等确认妻主走出去之后, 才红着耳根把手探进被子里,将腰上还系着的围裙解开,抽出来嫌弃的一把扔到床尾。   围裙上沾着的味道和东西, 让阿阮觉得没眼看, 妻主怎么总是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阿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耳朵上的热度褪去之后, 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唇角因为期盼微微向上抿起一道弧度。   妻主今晚这般卖力,他又这么配合, 总该能怀上孩子了吧?   阿阮年后也都二十二岁了, 已经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年, 成亲六年眼见着就要到了七年之痒,如今两人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成亲多年妻主待他依旧如初,阿阮被她捧在手心里疼宠,日子过的也滋润, 可心底还是眼馋有孩子的人。   阿阮就想着自己身子这几年调养的还不错,宫里请的奉御也说可以要个孩子了,他若是能怀上多好。   魏悯进来时就见阿阮两眼放空的看着头顶床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累着他了,单手伸进被子替他揉了揉腰。   魏悯过来,阿阮就回神了,坐起来倚靠在床柱上接过她手里的面,低头看到不是自己做的那份,有些疑惑的抬头,眼神无声询问。   魏悯抬手将阿阮垂落脸庞的那撮鲶鱼须给他挽到耳后,神色自然的说道:“你之前做的那份都黏成一团……这份是二九刚做好的,你先凑合着吃。”   阿阮闻言不由瞥了魏悯一眼,心想他煮到八分熟的面条,滑弹可口的很,如果不是因为她胡闹,能糊吗?   魏悯自知理亏,也知道今天把他折腾惨了,忙笑着说道:“夫郎不气,面条都在锅里留着呢,等伺候好你妻主就去把它都吃完,一点都不浪费。”   阿阮被魏悯伏低做小的态度逗的噗嗤一笑,满含笑意的眸子嗔了她一眼。   魏悯当真是先将阿阮伺候好,才出去吃的饭,一锅糊成面疙瘩的饭,被她吃的津津有味。   晚上睡了一觉,第二天阿阮基本已经缓过来。   秋季板栗成熟,阿阮昨天让二九买了点回来,今个打算做点板栗糕,回头给孙氏送些过去,魏洛魏启两个孩子跟他们小姨魏悯完全相反,都爱吃甜糕点。   魏悯也没有出门的打算,早上起来就是一身随意舒适的燕居服,吃完饭后钻进书房看书,偶尔喊两声阿阮,让他送杯茶进来。   若提着茶壶进来的人是十八,魏悯眼皮都不抬就让她出去,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十八很是委屈,走回灶房将茶壶递给阿阮,“主君,大人非要您亲自过去送茶才肯喝。”   阿阮手上沾着面,闻言无奈一笑,示意十八把茶壶先放一旁,他洗把手再过去。   这事阿阮都已经习惯了,刚才十八过去送茶他就猜到她会把茶水再提回来。   不管是以前在竹城还是后来回了京,亦或是现在在青平县,魏悯都是这个样子。只要她在家闲着,就要“使唤”阿阮,她也没什么事,就只是想看着他围着自己转,想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在旁边。   阿阮洗完手,刚出了灶房的门,就见府里守门的家丁神色匆忙的小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行礼,气喘吁吁的说道:“主、主君,门口有个男人说是您爹,要见您。”   那男子态度骄横的很,想直接进魏府的门,被她们抬手拦下。   男子当场不乐意了,掐着腰指着她们鼻子骂,“你们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拦我的路?   我可是你们主君的爹,要是把我推倒了,仔细你们身上的这层皮!   愣什么愣,都傻了,还不放我进去!”   四十来岁的男子身形臃肿嗓门大,家丁们也不敢怎么着他,免得他往地上一躺赖着她们,而且这万一要真是主君的爹,她们这层衣服就保不住了。   家丁们对视一眼,派一个人过来先问问主君。   阿阮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疑惑的皱眉歪头,抬手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我爹?   二九听见动静也从灶房出来,听到这里神色微微吃惊,“主君,从没听您说过您还有……”一个爹。   阿阮抿唇,神色微冷,抬手“说”道:   ——我没有爹,我爹已经死了。   二九是第一次从阿阮脸上见到这种冷漠的神色,也是第一次“听”脾气柔软待人温和的主君“说”出这种话,一时惊的嘴巴微张,没有反应过来。   阿阮已经猜到门口自称他爹的人是谁了,除了张氏,谁还有这么大的脸?   阿阮对张家人没有丝毫亲情更无感激,唯一觉得张氏对得起他的地方,就是把他“卖”给了魏悯。   他从小到大给张氏当差使的小侍,这么些年,早已不欠张家人什么了。   阿阮本想让人直接把门口的人轰走,但仔细一想按张氏的性子,自己若是连见都不见他,他指不定会跑到什么热闹的地方大声宣扬,引来不明真相的人来看笑话,连累他妻主声誉。   魏悯明年初春有望做副考官,同晋老一起主持三年一次的会试。这次科举事关培养挑选可用的人才,到时候圣上会派人调查考官声誉,如果张氏被魏悯竞争对手利用,到时候定会抹黑她的品行。   阿阮微微皱眉,略微犹豫一下,就让家丁带张氏进来,同时趁着这个时间,将自己和张氏的关系简略的跟二九讲了一遍。   二九听完气的咬牙,解开腰间围裙一甩,掐腰说道:“他这种人,是怎么有脸再来的?”   二九将围裙递给十八,走到阿阮身旁说道:“主君放心,有二九在,绝对不会让他占到你一句嘴上便宜!”   阿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没事,他妻主在家呢。   本打算大显口才的二九默默的闭上了嘴,“……。”   张氏被家丁一路带到堂屋,来的途中眼睛在院中乱看,嘴里也没闲着,“瞎了你的狗眼吧?还敢拦着我!”   家丁陪着笑也不说话,闷头走路。   张氏骂了两句觉得没意思,才翻白眼哼着嗤笑一声。他眼睛瞧着魏府里路旁随意摆放的盛着花卉的花盆都得几两银子一个,心里嫉妒又不甘。   没成想这哑巴倒是个好命的。早知道穷秀才能考中状元当了官,他当初就对阿阮好点了。   张氏心底也虚,他当初是怎么对阿阮和魏悯的,他自然没有忘记,正是如此,他来魏府找他办事底气也没那么足。   可他女儿有钥今年乡试又没考中,这要是再等下次又得三年,三年复三年,老张年龄也越来越大了,以后还哪能挣够她的读书钱?   如今家里仅有的一点钱都供给她念书了,有钥也不愿意回去种地或谋生。看女儿一哭一闹,老两口就心疼难受,只能点头同意。   如今有钥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虽然连个秀才都不是,但他女儿眼光好,一眼就相中了县里辰家的儿子,别的都入不了眼。   那辰家可是有钱的很,家里只有这个独子,等辰家主去世后,这家产还不都是他家有钥的?   张家这算盘打的噼啪响,可那辰公子却非要嫁给有功名的人,气的张有钥回去就发了好一通脾气。   魏悯考中状元的事魏家人瞒得严实,这两年才听说她做了个官。   张氏心想这么多年都没说,怕不是个芝麻绿豆点的官没脸说,听完笑过就忘在脑后,直到听说魏悯官居正二品,是个副相了,他这才吃了一惊。   辰家自然也听说了魏家有个做副相妹妹的事,有钥为讨辰公子欢心,就道她家养子嫁的妻主就是魏悯。   辰公子半信半疑,说若真是如此,你不如让她给你想个法子,你也做个官,要是你当了官,我就嫁给你。   正是如此,张氏才被有钥软磨硬泡过来,让他找那哑巴想想办法,他小时候吃的用的住的可全是她们家的,如今不能富贵了就忘了根忘了本。   张氏从站在魏府门口,看到这比一般三进的院子还要大的宅子时,就觉得女儿说的对。   当年不管他对阿阮如何,他都把他拉扯养活到那么大,若不是他,阿阮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若不是他,阿阮哪里能嫁个能做副相的妻主?   张氏觉得也不求他什么,以魏悯现在副相的身份,随随便便给他女儿弄个官当就行。大的也不要,他觉得在这小小青平县里当个县令就可以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在这儿得多有脸面。   他家有钥做了县令才不娶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辰公子呢,以他女儿的容貌身形,要娶就娶个更好的!   张氏越想越觉得高兴,恨不得这事马上就给办好。   张氏到了堂屋后,就看见一个眉目如画气质温婉的男子,身着淡雅之色的华服坐在屋内的主位上,色泽淡粉的唇轻抿手里捧着的茶盏,而他身旁站着个个头微矮模样清隽讨喜、长着双水灵杏眼的男子。   张氏一愣,竟有些认不出。   这是阿阮,怎得变的这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都是我的功劳╯^╰   阿阮:的确是妻主养的好-v-   魏悯:不对,是我疼你,日夜不停昼夜不息,你得了滋润才长得越来越好ovo   阿阮:(一把捂住她的嘴)少说两句也没人怀疑你是老司机!_(:зゝ∠)_   魏悯:呦呦呦,害羞了,真可爱,想——=v= 第65章 魏氏阿阮   张氏收起满脸的吃惊, 重新堆上笑容, 亲昵的跟阿阮说道:“你这么些年没回来, 猛的一见我都认不出了,咱阿阮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阿阮垂眸没搭话,将手里的茶盏放下, 示意张氏坐下。   张氏笑着哎了一声, 也不客气, 他落座之后也抬手想喝手旁小几上的茶,端起茶盏后发现里面是空的, 这才讪讪的放下。   “阿阮你在京城过得如何?听说魏悯都是副相了,可真有出息。”   张氏仿佛忘了以前他当着阿阮的面说过魏悯是个穷秀才的事,现在话里话外都是对两人的称赞, “当年那冰人给你说亲的时候, 我就觉得魏悯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你看我说中了吧。”   阿阮还惦记着他灶房里的栗子糕, 不想和张氏在这儿扯皮,就主动“问”他:   ——我虽变了不少,但该记着的东西一点都没忘,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张氏被阿阮这话“说”的有些下不来台, 脸上尴尬的笑着, 心里却在暗骂,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贱人一旦嫁出去,这么难应付。   张氏干笑着,“这不是你妹妹吗, 看中了人家辰家的公子,可那辰家非要她考□□名才行……”   张氏边说话眼睛边瞧着阿阮的脸色,见他耷拉着眼皮看不出情绪,这才接着说道:“你妹妹今年乡试没考中,这不是魏悯当了副相么,就想着让她给你妹妹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阿阮微微皱眉,目光复杂的看向张氏,心想你哪来的脸说这话?   张氏从进府到现在都是伏低做小,如今看阿阮拧眉,心里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了,但到底是忍耐着,好声好气的说道:“你放心,也不为难你妻主弄个什么多大的官,就给你妹妹弄个青平县的县令就行。”   二九一听这话,顿时就想冲他冷哼两声,见阿阮没翻脸,二九就微笑着问张氏:“您上下嘴皮子一嘚啵就是一个青平县的县令,您可知道这县令是要考出来的?通过乡试会试殿试慢慢考到的?”   他考这个字,音咬的格外重。   张氏脸色有些难看,眼皮子狠狠夹了一眼二九,余光斜瞥着阿阮,哼着鼻音意有所指,“哪来的下人这么多嘴?”   阿阮掀起眼皮,神色冷漠:   ——我魏府的。   张氏刚才那句话也是试探,如今见阿阮这个护短态度,就知道他怕是不愿意了,“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帮你妹妹?”   阿阮抿唇,张氏脾气立马就上来了,忍不住提高音量扯着嗓子说道:“你妹妹眼见着都二十了,如今连个夫郎都没了,像她这么大,别人连孩子都有了。   她考乡试没考上,也不出来做工,如今好不容易才看中了辰公子,可辰家眼高于顶非要嫁个当官的……   她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啊,你如今是在京城当了主君,住着大宅子身边还有下人伺候衣食无忧,可她什么都没有啊,你就帮帮她不行么?这事对于魏悯来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阿阮不能有了钱富贵了就忘了家里人。   阿阮听张氏一口一个妹妹,只觉得可笑的很。   阿阮忽的想起来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那时候张有钥刚出生没多久,小小软软的一个,他好奇的紧,那么天真无害的孩子,他也喜欢的很。   阿阮就趴在床前唤她妹妹,那时候张氏听见之后,一巴掌就朝他呼了过来,“谁准你喊她妹妹了?你这贱命别影响到我女儿!”   张氏眼里的女儿宝贵的很,脆弱的很,仿佛被阿阮喊一声妹妹,会折掉她的寿命似得。   从那开始,阿阮就不敢再喊张有钥妹妹。后来她慢慢长大,性子简直跟张氏如出一辙,恶劣的很,拿他就只当是张家养的下人。   阿阮这些年舒坦日子过多了,那些痛苦的时光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轻易想不起来。   如今再见到张氏,从他嘴里听到妹妹两字,阿阮只觉得讽刺的很,这两个字只能让他想到脸上挨过的巴掌。   阿阮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淡漠的看向张氏,冲他抬手说道:   ——我没有妹妹。再说张有钥她有今天这幅德行,都是你们惯的,怪不得别人。   ——我今天把话跟你在这儿撂下,我妻主是不会给张有钥弄什么官的,我阿阮也不欠你们张家什么。   ——当年我出嫁时,你们怕将来张有钥飞黄腾达我去攀高枝,就跟我断了一干二净,从那天起,我就跟你们张家没了任何关系。   张氏看完他的动作,只觉得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忍不住一拍椅子把手站了起来,说道:“你刚来我张家时刚会走路,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早就不知道被野狗叼去哪儿了。   如今你有钱了,你妻主有出息了,你就想把这恩情一笔抹掉?想的倒是挺美。   我这么些年可要你回报过什么吗?我从你这儿得到的也就当年你出嫁时候的几两聘礼,这么点银子,够你在我张家吃穿用住这么些年的吗?”   张氏一撸袖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斜睨阿阮,“你想跟我张家断绝关系也行,那就给张有钥弄个县令,不然你到死都是我张家的人,我就天天过来闹,让众人都知道你是什么白眼狼德行!”   阿阮闻言脸色一冷,抬手拦住想要张口的二九,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朝张氏面前狠狠一掷。   阿阮第一次朝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跟张氏当面对着怼。   他妻主都不舍得朝他吼,张氏算个什么东西,竟这么嚷他?还当他是张家使唤的下人呢?   扔完茶盏后,阿阮掩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只觉得胸中憋着的那口多年的气出了出去。   以前他忍着,是怕跟张氏对着干后被他赶出去,到时候他一个男子无处可去,只能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的过着,而如今他什么都不怕,更是不怕他。   张氏被阿阮扔杯子吓的厉声尖叫,顿时什么都忘了,只当他还是以前那个任由他打骂的阿阮,撸袖子嚷道:“小贱人你造反啊,想杀了我?”   二九瞥见张氏的动作,忙撸起袖子,往阿阮面前一站。他个子虽矮,气势却不比张氏差,扯着嗓子朝门口喊,“十八,让人进来把他拉出去!”   张氏被家丁架起胳膊的时候,才回过神,扭着身子挣扎道:“你敢!我出去就跟人说你是个白眼狼。亏我张家养你多年,如今你富贵了一脚就把我们踹开,到时候看你和魏悯怎么做人!”   二九闻言呵呵一声,掐腰说道:“我家主君可是二品官员的夫郎,你造谣是要坐大牢的!   你有胆子你就出去可劲的嚷嚷,看到时候是谁一家子被关进牢里吃牢饭!   还有你那宝贝蛋女儿,她坐过大牢,有了这个记录,以后连科举都没资格参加。”   张氏被二九最后的一句话唬住了,吓的脸色微白,却硬着头皮说道:“我造没造谣你们心里清楚,不管如何,我养过他这事是事实,村里人都知道!”   阿阮走过来,微微一笑,抬手“问”张氏:   ——你觉得他们帮你还是帮我?   张氏脸色一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让你给有钥弄官做了,你给我三百两银子,咱们之间一笔勾销,从此各走各的路,不再相干。”   阿阮冷漠的神色代表了他的态度,二九说道:“我们主君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阿阮抬手:   ——当初我出嫁时,你张家连个红灯笼都没舍得挂,收了聘礼之后就像把我卖出去一样,多年来不闻不问。   ——现如今,能求着我妻主用的上我了,你张氏开始带上虚伪的面皮讲养育之情讲亲情了,没得逞之后原形毕露,竟出口威胁恐吓我。   ——你觉得,我会给你钱吗?   张氏咬牙,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怎么回事?”   随着声音一起进来的是身着竹青色燕居服的魏悯,她看到屋内一片混乱,不由皱眉,先是看向阿阮,见他没事,才瞥向张氏,问道:“你来做甚?”   魏悯没等张氏回答就看向二九,蹙眉不赞同的说道:“府里招打扫的下人了?不用他。”语气听着颇为嫌弃。   张氏闻言脸色憋成猪肝色。魏悯气势威严,跟阿阮这个“软”柿子完全相反,张氏从当年她对自己一个男子都敢动手时就很怵她,现如今更是觉得害怕。   阿阮和二九被魏悯逗得一笑。   二九看了眼阿阮,才跟魏悯说了下刚才的事情。   魏悯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出嫁从妻,以妻之姓,冠夫之名。阿阮从嫁给我的那天起,就是我魏家的人,是魏氏阿阮,无论生老富贵,都跟你张家没有任何关系。”   魏悯看着张氏冷声说道:“来魏府里闹事乱攀亲戚,是要被乱棍打出去的。我念你是个男人不让家丁对你动手,你出去嘴巴也最好闭严实点,别因为你的嘴要了全家的命。”   魏悯手往后一背,说道:“把他扔出去。”   处理完张氏的事情之后,魏悯跟阿阮说道:“这种人跟他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把他直接赶出去就行。”   阿阮笑着点头,心里因为魏悯刚才的一句话现在还是甜的。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魏氏阿阮,这句话还是第一次从妻主嘴里听到。   晚上睡觉前,阿阮胳膊攀着魏悯的脖子,悬起上半身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柔和的冲她比划:   ——妻主,咱们要个孩子吧,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不是我想要孩子了,而是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魏悯低声笑,应了句,“好,听夫郎的。” 第66章 怀孕   魏悯本想在青平县多待些日子, 能留下来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年更好, 奈何朝中年尾事多, 她这个副相不能离朝太久,还是要回去的。   临走前魏悯带着阿阮又去看望了一次李氏,他面容憔悴人又消瘦了不少, 但精神看起来倒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李氏安静的坐在院中竹椅上看孩子们玩耍, 脸上偶尔有些笑意, 他听说魏悯两人要回去,拉着阿阮又是好一通叮嘱。   走那天魏怜孙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送他们。   魏洛眼眶泛红眼底含泪, 哽咽着问魏悯,“小姨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魏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有时间就回来, 你要是在青平县觉得无趣, 可以写信给我,我让人接你去京城玩儿。”   魏洛点头, 又转身去抱阿阮,带着哭腔说道:“你们一定要常回来啊,阿洛想你们。”   阿阮对他最是亲近, 心里也很舍不得, 抬手抚着魏洛的后背, 轻轻拍了拍。   魏启站在魏悯面前,昂着脑袋说道:“小姨放心,我会努力念书的,将来帮母亲撑起魏家。”   魏悯半蹲下来, 鼓励的抬手轻拍魏启肩膀,轻声说道:“以后莫要太淘气惹爹娘生气,知道吗?”   魏启挺直腰板,重重的嗯了一声。   长姐如母,临走前,魏怜对着魏悯不免又是细细叮嘱,明知道她懂得更多,可还是放心不下。   魏悯将阿阮先扶上马车,自己才上去。十八与二九一同坐在前面赶车。   魏悯掀开车帘,对魏怜说道:“我到京中给你回信,别让孩子们站在门口吹风了,都回屋吧。”   马车内侧的阿阮也凑过来,头挤在魏悯胳膊处往外挥手,示意他们快些回去。   魏洛小跑几步来到马车旁,仰头看着两人,忍不住强调道:“阿洛嫁人时,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魏悯笑着嗯了一声,低头说道:“快回屋,别吹风冻着了。”   魏洛抹眼泪点头,脚步却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马车出了巷子看不到了,四人这才收回远送的目光。   魏悯阿阮离开就属魏洛最是不舍得。   他从小跟在魏悯屁股后面长大,后来魏悯娶了阿阮,又是阿阮带着他玩。如今虽一别六年,但因为时间产生的一点隔阂疏离,在看见两人未变的音容样貌时全然消散。   此次一别又不知道要多少年,魏洛不是魏启,他是要嫁人的,等十五岁及笄出嫁后,想要和魏悯阿阮再见更难。   孙氏心疼的给魏洛抹眼泪,说道:“你以后嫁人,咱们就寻个离家近的,这样以后能常回家来看看。”   对于夫郎的话魏怜心里不能再赞同了,但她嘴上却说道:“阿洛还小,现在说这话太早。”   孙氏知道她疼儿子,笑着撇嘴。魏怜看见孙氏眼里的揶揄,抵唇轻咳了一声,说道:“都回屋吧。”   说完自己转身先走,孙氏搂着魏洛在背后笑她,小声说道:“你娘舍不得你。”   从青平县离开之后,阿阮坐在马车里瞧着魏悯,先是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随后想通了什么,再看她时就是一副了然之色。   魏悯被他看的后背发毛,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发现既没乱也没什么脏东西,这才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   阿阮抿唇,眼底带着笑意抬手“说”道:   ——你常说姐姐疼阿洛,其实你更疼他。我是看出来了,将来咱们要是有儿有女,你定然是更疼儿子。   魏悯跟魏洛说话时总是好脾气带着无限的耐心,声音也放的比较轻,对他有求必应,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要求。而对魏启时,魏悯态度就严肃的多了,对她的要求叮嘱也更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魏悯更偏心哪一个。   阿阮笑着“说”她:   ——得亏启儿懂事,不然心里定然悄悄怪你。   魏悯一笑,抬手将阿阮揽入怀里,掌心摩挲着他圆润的肩头,说道:“阿洛是男孩子,自然是要娇惯些。启儿是女孩,将来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不能从小就宠她。”   魏悯自有一套对待儿子和女儿的道理,阿阮不与她争论,只是揶揄的笑她。   魏悯眼底也染上笑意,抬手覆在阿阮平坦的小腹上,轻拍着说道:“将来这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你都比他们更重要。”   阿阮闻言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两边扬起,眼尾眉梢更像是蘸了糖一样,都是甜蜜的笑意。   阿阮将魏悯的手从小腹上拿掉,笑着抬手:   ——这里还没有孩子呢。   魏悯不以为意,身子倚在背后马车的车壁上,眼神肆意的在阿阮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脖颈处,看着那被竖起来的衣襟遮住的红痕,声音带笑,“我这么努力,孩子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阿阮注意到她的视线,更是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红着耳根笑着捶了她一把,顺势歪在她的怀里。   从青平县,一连两三个月才到京城。秋初离开,回来时已经入冬。   许是最近天气变化,又许是路上马车颠簸,阿阮在离京城还有两三天路程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起初是感到身子格外的累,阿阮以为是晚上魏悯索取太多才造成的疲倦,也就没怎么在意,但后来早上起来没什么食欲,甚至有些干呕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魏悯吃饭时见阿阮捧着碗迟迟不动勺子,不由担忧的皱眉,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阿阮?是冻着了还是没胃口?”   阿阮现在是一边想吃东西,一边又觉得反胃,总觉得喝两口待会儿路上就能吐出来,心里更是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扭头躲开魏悯的手,将碗往桌子上一放。   魏悯动作一顿,仔细瞧着阿阮皱起的眉头,也放下碗筷,手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歉:“夫郎别气,昨晚是我太过了,以后你累了咱就不做好不好?先乖乖吃饭,别饿着自己。”   说着端起他的碗,亲自拿勺子盛粥喂到阿阮嘴边。   阿阮其实一点也不生妻主的气,可心底说不出的窝着一团火,他抿了抿唇压住作呕的感觉,张嘴去喝递到唇边的粥。   粥是二九让驿站的人按着他口味做的,平日里阿阮早上能喝不少,今天却是一口都不想尝。   阿阮低头闻到米煮到软糯糜烂的香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到底是没勉强自己张嘴,皱眉直起身子,摇头推开魏悯的手。   魏悯眉头这才紧紧的拧起,脸色有些严肃,担忧的看着阿阮。她夫郎她最是了解,晚上只要他同意了,自己再怎么闹他第二天都不会生气闹脾气,显然今天的阿阮格外反常。   魏悯站起来,走到阿阮身边,弯腰抬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凑过去用额头贴上他额头,同时手伸进他领口里,手指摸了摸他脖颈后背的温度,沉声说道:“阿阮,你身体有些烫,可能是生病了。”   阿阮被魏悯抵着额头,温顺的仰头眼皮轻阖,手搭在她劲瘦的腰上,觉得她身上干净清冷的味道能缓解胃里的不舒服,又本能的搂着她的腰把身体朝她更贴近了些。   魏悯见他没反应,更是担心,手指轻抚他的头发说道:“阿阮先松手,我让二九去请大夫过来。”   阿阮一动也不想动,就这么抱着魏悯的腰,脸埋在她胸前柔软处。   魏悯绕是再担心,也被他难得一见的赖皮依赖模样逗的心软,就这么眉眼温柔的抱着他,开口喊十八进来。   十八抬脚进门就看见两人这种姿势,立马抬手捂住眼睛,食指与中指间露出偌大的缝隙,笑嘻嘻的问道:“大人要不先忙,有事我待会儿再来?”   魏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见十八讪讪的放下手才说道:“阿阮不舒服,去请大夫过来。”   十八一惊,仔细的看向窝在魏悯怀里的阿阮,也觉得有些反常。   主君一向很少在人前和大人亲热,哪怕在她和二九面前也很收敛,定然不会像今天这样仿佛没看到她进来似得。   十八忙应了一声跑出来,在她去请大夫的时候,二九听闻阿阮不舒服,赶紧进来。   二九也是不懂,听阿阮说没胃口,就说道:“可能是粥喝够了,要不我去早市给您买点别样的吃食,也许换种口味就有食欲了呢?”   阿阮还没说话,魏悯就点头同意了,“不吃饭不行。二九你快去快回。”   等两人都跑出去之后,阿阮坐在绣墩上,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满眼担忧的魏悯,犹豫了一下,抬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引来她的视线,抿唇“说”道:   ——妻主,我可能是怀孕了。   他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把魏悯惊在原地。   “怀孕了?”魏悯声音微哑,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来是惊讶多些还是高兴更多些,只觉得瞬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魏悯到底是冷静之人,压住心里种种感觉,先是坐在阿阮对面,手搭在他膝盖上,倾着身子,柔声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阿阮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期待:   ——不是猜到的,是我月事有一个多月没来了。起初我以为它推迟,就没在意,现在都快一个半月了,它还是没来。   ——而且这两日我总觉得疲倦的很,今天更是有些反胃……当初姐夫怀上启儿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反应。   看完这些话,魏悯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不是想象中得知阿阮怀孕时的欣喜若狂,也不是不希望阿阮怀孕,就是突然间有点懵。   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就只有一句话:阿阮怀孕了。   魏悯是第一次当娘,实在是没有经验的很,也不知道平常人家女人做了母亲该是何等表现。   魏悯怕阿阮以为她不喜欢孩子,就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强有力的节拍比平时跳动的更快了些。阿阮笑眯了眼睛,抽回手对她“道”:   ——只是猜测,万一没怀上,就白高兴了。   魏悯抬手端起桌子上还没喝完的粥,大口喝了半碗才觉得自己冷静了不少。   正好这个时候,十八带着大夫过来。   大夫掏出巾帕搭在阿阮手腕上,仔细把了两遍之后,这才笑着拱手说道:“恭喜两位,是喜脉,贵主君这是有喜了。”   阿阮眼睛顿时亮了,手下意识的搭在小腹上,高兴的扭头看魏悯。   魏悯笑着温柔回视,心想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当个母亲,但孩子在阿阮肚子里,自然是该先仔细的照顾好阿阮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孩子,魏悯一直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说必须要个孩子她和阿阮之间的感情才会更完美。她之所以同意要孩子,是因为阿阮想要了,她也不反对,所以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有了。   魏悯现在听到说阿阮怀孕了,心里对孩子的到来没有阿阮那么激动,但总归是他想要的,他高兴,她也就高兴。   十八听闻阿阮怀孕,笑的露出了半颗虎牙,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激动的说道:“有、有小主子了?”   大夫点头,连声道喜。   魏悯让十八赏了大夫银子,亲自送她出去,走到门口时,等四处没人了,才问大夫,说道:“我夫郎之前身体底子不好,这几年调养的不错,看了许多大夫也都说怀孕也不影响生产,我这心里头一直不放心,今天跟您问个准话,这孩子对他身体有害吗?”   大夫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皱起眉头咦了一声,“我并没有看出他身体不好。脉相正常脸色红润,你这不说我都没看出来贵夫郎以前身体底子不好。”   大夫想起自己刚才把的脉,眉心舒展,说道:“他身体很好,跟常人无异,应该是调养的比较好。你且放宽心,他孕期时好好照顾,到时候孩子若不是双生儿,应该会很好生产。”   莫说阿阮底子不好,就是正常男子怀了两个,生起来都没那么容易。   得到大夫的这句话,魏悯才把心彻底放进肚子里,脸上轻松的笑容刚刚露出来,又想起来阿阮早上的反胃。   大夫笑道:“男子怀孕都要遭这样的罪,这才刚第一个月,以后还早着呢。   初期精神不济觉得疲惫,食欲下降甚至呕吐烦躁焦虑,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这种情况要等孕中期才会慢慢缓解,后期时男子肚子大了,腿脚还会浮肿行动不便,更要好好照看。”   魏悯微微拧眉,这才刚怀孕,她似乎就看到了以后的这九个月中,阿阮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对了,”大夫想起来什么,转身对魏悯说道:“孕初期和孕后期,忌行床笫之事。不仅对孩子不好,连大人生产后身子也会落下病根,如果可以,这一年最好都不要行房事。”   一年?魏悯有些傻眼,这是要她禁欲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v=(高兴)   ————   魏悯:_(:зゝ∠)_对于阿阮肚子里的肉,本来没那么高兴,现在是没那么喜欢了   阿阮:╯^╰   魏悯:喜欢喜欢,可喜欢了,你给我生个猴子我都喜欢_(:зゝ∠)_(内心:T﹏T都是泪)   ———— 第67章 怎么那么扁   魏悯离开的这小半年里, 京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北方大金今年收成不错, 卷土重犯大蒋边界, 好在有封禹母亲带领手下的封家军镇守北疆,总算是有惊无险。   除此之外,还发生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大蒋南边, 一直臣服的赵国, 突然对大蒋出手。   赵国今年年初结束夺嫡之争, 五皇女上位,整治朝纲决定发兵北上。   赵国屈居南方弹丸之地, 心底一直不甘于此,奈何国小兵弱,多年来被迫臣服大蒋, 不敢跟它面对面对上。   今年似乎不同, 赵国换了新帝,打算借此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她的几位皇姐瞧瞧, 同时她同大金皇帝私下联络,准备给大蒋来个南北夹击腹背受敌,打她个措手不及。   赵国国师自知国力不如大蒋, 便想了一计。她让赵国皇帝假意向蒋锟钧求助, 就说她皇姐谋反, 她这正统的皇位不保,求大蒋帮她把位子夺回来。   赵国作为大蒋下面的小国受其庇佑,收到求救信,蒋锟钧便让赵蒋边界的守城军前去帮她。   此去, 正好中了赵国奸计。守城军死伤惨重,赵国趁大蒋没反应过来,攻其不备,拿下一城。   南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递到宫中蒋锟钧的手里,引起她的勃然大怒。   魏悯上朝那天,正是收到信件的第二日。   蒋锟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信甩在脚下七级台阶之上,手指紧握掌心下的龙头把手,怒道:“不过区区小国,往日都不曾放在眼里,如今竟然也敢吞我大蒋城池!”   “不收赵国,难以维持我大国之威严,会让附属小国滋生不臣之心,”蒋锟钧目光扫过朝中众臣,说道:“众卿谁愿出征,替朕拿下这弹丸之地?”   朝中文官不懂武,武官懒散太久不愿出征,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言语。   赵国虽说是个小国,但它地处南方,国人又多是苗族之人,以巫蛊之术被人所知。养蛊杀人的传说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在京中过惯了舒坦日子的武将们,没有愿意拿命去试的决心。   蒋锟钧一瞧众臣这幅样子,又是一怒,将武臣从头到尾斥责了个遍,口中拿封家作为对比,又将封老夸了一通。   退朝时连刚才没说话的太女都被她迁怒,“这就是你手下的兵部,养的都跟你一样懒散无用!”   蒋梧雍劈头盖脸的挨了顿骂,脸色也是不悦,心里窝着火,回到东宫就拿下人撒气,“每次只要大金和大蒋开战,母皇眼里除了老八两口子别的人谁都看不见。   但凡朝中出了点屁大的事情,她都能把封家那老不死的提出来说两句,这北疆又不是没了封家就会失守!”   说完蒋梧雍胸中的怒气也没消,嘟囔着脸坐在椅子上,压低声音语气阴森的说道:“将来等孤……孤就收回封家的兵权,到时候封家,连同老八,还有那个处处跟我不对付的魏悯,一个都不放过!”   蒋梧雍说话,她手下的人也不敢插嘴,听她提起最后一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殿下若是心中不痛快,不如找些痛快的事情做,好能高兴高兴。”   “高兴?”蒋梧雍冷哼,“现在能让我觉得痛快的事情就是老八两口子不痛快,魏悯不痛快!只有她们倒霉,孤这心里才能顺畅通气,才能觉得高兴。”   蒋梧雍手下之人闻言眼睛一亮,说道:“属下从碧云那里得知一事,殿下听了也许会觉得痛快。”   “碧云?”蒋梧雍不耐烦的皱眉,“他不是在魏府里么,待了这么久都还是个灶房打杂的……他莫非探出了魏悯的什么秘密?”   那手下干笑着低头,“这倒不是,他传消息过来,说魏悯主君有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蒋梧雍闻言火冒三丈,拿起茶盏往手下脚边就是一砸,“混账东西,你是存心说来让孤堵心的吗?是她夫郎有孕,又不是孤夫郎有孕,孤痛快个什么?”   那手下靴子被茶水溅湿也不敢吭声挪脚,忙低头说道:“殿下莫气,您想那魏大人最宠这个夫郎,曾经甚至不惜为了他和您对上。现如今,若是这好不容易有的孩子突然没了……您说,您痛不痛快?”   蒋梧雍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抬手鼓掌大笑,“痛快痛快。孤真是被气昏了头,竟然没想到这个上面。”   蒋梧雍走近手下,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让她去办事情吧。   ……   阿阮这次回来了,肚子比走的时候多了块宝贵的肉,全府伺候起来顿时更是仔细。府里他用的东西本就不少,再加上认识不认识的人送的,更是用不完。   魏悯是副相,朝中想巴结她的人数不胜数,平日里就想着法的找理由给她送礼,如今听闻魏主君有喜了,更是觉得来了机会,大盒小盒的补品安胎品让自家主君往魏府里送。   午后,封禹来看望阿阮的时候,脚步停在魏府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十八指挥着下人从马车上搬礼品,从大小锦盒到各种药材都有。   封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两条乱甩尾巴的肥鲤鱼,顿时觉得有些送不出手。   “我是不是该让十五备点像样的东西过来?”封禹犹豫着低头问蒋梧阙,“他刚有孕,鱼送过去别再吓着他。”   蒋梧阙闻言笑弯了眼睛,说道:“鱼是你早上出去亲手钓的,若是不送给阿阮,不如就留给我吃吧。”   封禹抿唇斜了蒋梧阙一眼,“前两天钓的都进了你的肚子。”你怎得还好意思再要吃鱼?   蒋梧阙脸皮厚,笑意不减,带着封禹进了魏府。   两家离得近,但碍于身份,很少相互走动,如今朝中百官来了一大半,她这个住对门的要是不来,倒要落人口实了。   封禹怕鱼活蹦乱跳吓着阿阮,就在去见他前把鱼先递给了下人。   魏悯也在家,见蒋梧阙过来,两人就坐在桌子旁喝茶说话,谈的正是谁出征赵国的事情。   蒋梧阙端起面前茶盏,凑过去轻轻一闻,随后品了一小口,笑着放下,说道:“你府里的茶,是去年的吧?”   魏悯倒是没觉得去年的茶如何影响口感,端起来抿了一口,说道:“这两日收到东西多,阿阮盘点库房发现陈茶没喝完,就拿了出来,说别浪费。”   魏悯没说的是,这茶今天刚翻出来,阿阮本打算晚上用来煮茶蛋吃的,巧就巧在这两口子来的正是时候,就这么顺手给她泡上了。   蒋梧阙就抿了那么一口,不愿意再喝了。她到底是皇女身份,从小嘴巴就叼,今年的新茶口味次些她都不愿意喝,更别说去年的陈茶。   魏悯好奇的是,蒋梧阙活的这么精致挑剔的人,是怎么在物资稀少的北疆过下去的。   想到这里,魏悯不由心底感叹一声,看来是封少将军驭妻有道。   谈到早朝时的事,蒋梧阙不甚为意的挑眉笑道:“谁说没人去了?母皇得给我皇姐一个表现机会。赵国不成气候,她当太女多年又没多大功绩,不如让她去赚赚声誉。”   魏悯一笑,“皇上舍得,后宫里的贵君可不一定舍得。”   蒋梧阙手指摩挲桌面上的茶盏杯壁,垂眸说道:“他虽是母皇亲口封的贵君,可我父亲却是先皇指定的君后。他独宠后宫多年,如今也是该让让位子了。”   魏悯若有所思,“听闻几个月前有人向皇上献了两个美人?”   蒋梧阙笑的满脸无害,只是说道:“两人正是得宠之时,父后说,母皇已经很少去贵君那里了。”   魏悯同蒋梧阙相视一笑,“那希望太女此行顺利,莫要被赵国的蛊虫给吓了回来。”   两个女人在堂屋里说话,阿阮和封禹就坐在里屋软榻上聊天。   封禹有些好奇的盯着阿阮的肚子,“怎么还是那么扁平?”   阿阮笑着抬手跟他“说”道:   ——要再等几个月才能显怀。   阿阮见封禹眼睛一直黏在他小腹处,眼神有些跃跃欲试,就“道”:   ——你可以摸摸。   封禹有些羞涩的笑笑,倒是真抬手贴在了上面。他也没做过爹爹,在边疆极少能见到有孕的男子,心里委实好奇的很。   封禹隔着阿阮肚子上几层冬装,实在没摸出来什么,眼神不由失望,他还以为里面的“肉”会动呢。   封禹收回手,说道:“我听十五说怀孕的人吃鱼对身体好,就起早钓了两条肥鲤鱼给你带过来,晚上可以煮鱼汤喝。”   阿阮最近胃口多变,如今一听有鱼,倒是莫名来了兴趣,忙“道”:   ——你们正好留下来一起吃。   封禹眼神有些不自在,含蓄着说道:“我妻主,她也爱吃鱼。”   若是送给阿阮的两条鱼,做出来却被蒋梧阙吃了一条半,那他下回的确是没脸再过来了。   封禹和蒋梧阙下午在魏府待了几个时辰这才离开。   两人走了之后,阿阮想起来封禹钓上来的那两条鱼,就唤来二九,让他去灶房看看还活着吗?   先吃其中一条,另外一条再养两天下回吃。   阿阮晚上想吃清蒸的,封禹说鱼又大又肥,正好他一半做清蒸鱼头,一半给妻主做红烧鱼。   魏悯正好进来,见二九要去灶房,就顺便嘱咐道:“看看阿阮的药好了没有,饭前给他端上来。”   阿阮怀孕身孕,又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路途颠簸,魏悯怕孩子有个万一,或者阿阮到时候难生产,就请来奉御让她给阿阮看看。   奉御说无碍,开了几副药,让阿阮在饭前喝。   二九清脆的哎了一声,提着衣裙就出了门,往灶房走去。   鱼到底是八皇女府送来的礼物,又是由封禹亲手提过来的,在阿阮开口前,一灶房的几个厨子围着它也不敢动刀,就任由两尾肥鱼扭着肥硕的身子,在缸里自由自在的甩尾巴。   二九看鱼还活着,就在两条只挑了条游的没那么欢的,晚上就吃它了。   魏府灶房大,主要用来做饭,旁边还有个小耳房,用来煮药。药的味道太浓太冲,和煮菜的放在一起会相互影响,所以就设在了耳房里。   二九边吩咐人处理鱼,边语气随意的问道:“今天的药是谁看着煮的?”   厨房管事的跟在他身旁,有问必答,“是碧云。   本来看着煮药的活儿是小圆子干的,但他中午不知道吃了什么,拉肚子到现在都没好,就临时让碧云顶了他的差。   您不是吩咐过么,主君的药不能离了两个人的眼睛,我这也是听到您来了,才刚从里面出来。”   二九闻到管事的身上的确有股药味,垂眸哦了一声,转身去了耳房。   他没让管事的跟着,自己一个人脚步很轻,走到耳房门口往里看。   碧云规规矩矩的坐在矮凳上烧火,但就在药快煎好的时候,却莫名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二九忙屏住呼吸躲在一旁,等碧云把身子转过去之后才探头再看,借着门缝,他正好看见碧云掀开了砂锅盖子,袖中有什么东西抖进煮药的罐子里,抖完立马又盖上了。   二九看完这一幕后,什么都没做,悄无声息的又离开了。他直接回了正房,将这事告知魏悯,“大人,碧云动手了。”   魏悯垂眸,浓密的长睫遮住眼底冰冷的杀意,“太女,怕是没把我上次的话放在心上。”   魏悯捻了捻手指,耷拉着眼皮对一旁的十八说道:“等碧云把阿阮喝过药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让暗卫把他秘密处理掉,对外就说他家里有事,家人把他领走了。”   十八拱手,道:“是。”   夜半时分,魏府灯火通明,着人去宫中请奉御。   东宫的蒋梧雍听闻消息的时候,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从殿内跑了出来,望着魏府的方向哈哈大笑,竟连魏府为什么请奉御的原因都忘了问。   以至于第二天早朝前看见魏悯神色如常,脸上丝毫没有难过悲痛的神情时,这才有些纳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太女:你怎么不哭?(纳闷)   魏悯:你还没死,我怎么敢哭(微笑)   太女:_(:зゝ∠)_ 第68章 宫宴   对于昨夜魏府请奉御的事情, 蒋梧雍哪怕心里再好奇, 也没蠢到亲自去问她。   蒋梧雍朝身边的兵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竖起耳朵站在一旁不远处偷听。   兵部尚书朝魏悯走过来,跟她寒暄两句,顺道着提起太女交代的事情, “听闻昨天半夜魏大人请了奉御, 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魏悯一笑, 余光瞥了眼蒋梧雍,声音不大不小到刚好让她听见, 说道:“让尚书大人惦记了,昨夜不过是我闹肚子闹的凶,夫郎不放心, 硬是要请奉御来瞧瞧, 好在无碍。”   问出了答案,兵部尚书干笑着关心叮嘱了魏悯几句, 这才离开。   蒋梧雍在一旁纳闷皱眉,心里想怎么可能没事呢?昨个晚上碧云分明传来消息说魏主君已经喝了药。   那药是堕胎的,魏主君不过才一个月的身孕, 一点剂量都能要他孩子的命, 何况碧云放了一整颗进去……   早朝开始前蒋梧雍都没能将这件事情想通, 直到上朝后,听到朝中有人推荐她代替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蒋梧雍才猛然明白。   这是魏悯的计谋,让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魏主君喝药的事情上, 而忽略了她们背后的动作,以至于今天在殿上打她个措手不及。   推荐蒋梧雍出征的官员站在殿中央,手持朝板对蒋锟钧说道:“陛下,大蒋近年对附属小国太过纵容,才滋生出像赵国这种不臣心思。   陛下正好趁此时机敲一记响钟,震醒附属之国,让她们认清自己的处境摆清位置。   因此臣认为出征赵国意义重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臣推荐由太女殿下代您御驾亲征,带领铁骑横扫赵国,一扬我大蒋国威!”   出列说话的官员,是新任大理寺卿,三十来岁的年龄正值壮年,挺直腰板,眼神坚定,声音更是铿锵有力。   蒋锟钧听完后微微抬起头,手掌搭在膝盖上,问道:“众卿觉得如何?”   蒋梧雍愣在殿上,反应过来后左相已经站出来提了不同见解。   “赵国不过区区弹丸之地,我大蒋何必自降身价跟她计较?如若御驾亲征,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太过重视了,杀鸡焉用牛刀?臣觉得只需派一个将军过去,就能将赵国拿下。”   “左相这话下官不敢认同。赵国大小与我大蒋是否御驾亲征无关,让太女出征南疆,代表的是我大蒋不容附属小国挑衅背叛的态度!我大蒋要让下面的小国知道,赵国的下场,就是她们不臣的下场!”   左相五十多岁的人了,声音自然没大理寺卿更有力量。   左相当朝被一个四品官员如此顶撞,显得下不来台,脸色愠怒,说道:“大蒋的威严不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而是要做到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大理寺卿你到底还是过于年轻气盛,还不懂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魏悯手持朝板出列,撩起眼皮说道:“左相这话下官不懂。我大蒋如今正是年轻气盛之时,被赵国吞侵城池当面甩了一巴掌,若是不狠狠扇回去,而是选择以德服人以怨报德,那这种事情以后定然还会再有。   倘若百年后大蒋国力不如现在了,左相您觉得赵国会念着您的恩德呢,还是会惦记着大蒋肥沃的国土?”   左相一时间哑然。   魏悯转身朝坐在雕龙髹金大倚上的蒋锟钧抬臂拱手,沉声说道:“臣支持大理寺卿的看法。我大蒋正值鼎盛,面对侵犯国土者,自然是要让她怕,打到她怕,让同心思的其余国家不敢再犯!”   大理寺卿立于魏悯身后,扬声说道:“陛下,我大蒋可以不要她们敬,但一定要让她们怕,怕到不敢生出半点不臣之心。”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几乎有一半的大臣站出来,支持魏悯等人的言论。   蒋锟钧看着台阶下的众臣,沉吟片刻问向一旁的蒋梧雍,“太女怎么看?”   蒋梧雍自然不愿意出征那劳什子的赵国,站出来手一抬就想拒绝。   蒋锟钧眼睛紧盯着她,见太女态度如此软弱无能,心底划过一抹失望,在她出口前说道:“朕觉得魏卿等人说的对,由你替朕御驾亲征最是合适。”   蒋梧雍做太女多年,仰仗的全是她的宠爱,在别处毫无建树,日后就算坐上这个位子恐怕也是难以服众。   蒋锟钧随着年龄的增加,日渐觉得身体跟不上了,心里有意提拔一把太女,给她个收拢魏悯等年轻朝臣心的机会。   蒋锟钧觉得赵国不过弹丸小国,国弱兵衰,出征南疆,蒋梧雍这个太女跟着做做样子就行,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她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偏偏蒋梧雍不这么觉得,“赵国都是巫蛊之术,母皇这是想让孤去死啊……”   蒋梧雍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想到什么脚步猛的一停,拳头一砸掌心,咬牙说道:“定然是因为父君最近不得宠,后宫那新来的两个贱人肯定是老八的人,平时没少在母皇耳边说她的好话,不然为什么封禹和老八都在京城,她偏要孤去南疆?”   太女府的幕僚们闻言彼此无奈对视一眼,叹息摇头。   人封老在北疆御敌,唯一的儿子嫁的人又是八皇女,如今封禹好歹也是皇夫的身份,你一个太女,竟还惦记着让他出征南疆,这话要是传出东宫,丢不丢脸?   幕僚们已经跟蒋梧雍分析过此次御驾亲征去南疆的好处,奈何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孤已是太女,又不是老八那种亲王身份,需要靠攻打赵国立功。孤只要老老实实不出大错,母皇就不会废了孤,这太女位子坐的这般稳固,孤为何要冒险?”   幕僚们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不管蒋梧雍是否乐意,出征赵国日期迫在眉睫,容不得她不去。   蒋梧雍走之前,进宫去跟贵君哭诉了一顿,三十来岁的人了,一想到苗族的蛊,哭的跟个孩子似得。   贵君心疼的很,他女儿自出生以来就是含着金汤勺,哪里受过这等罪?   得知皇上下旨让蒋梧雍出征后,贵君就使过法子引她过来。   蒋锟钧每每过去前都以为能好好享受一场鱼水之欢,可回回都是听他哭诉女儿的事情。   蒋锟钧起初还念着多年情意听他说,好声安抚,但次数一多了,她就烦了,索性躲去别的宫中,对他避而不见。   贵君每日想到蒋梧雍就够心疼难受,再想想皇上近些日子的态度,更是以泪洗面。   他哪怕保养的再好,也都是年近四五十岁的人了,色衰爱弛这个词,后宫众人谁不害怕?贵君更是闻之色变,可如今,这事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新入宫的美人年轻貌美,花样手段多的很,勾的皇上夜夜前往。而他呢,在后宫中身份虽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但若是没了皇上宠爱,女儿也不在身边,那就是个可怜虫。   君后虽不得宠,但性子气质沉稳大气,又是先帝亲指,有他做一宫之后,皇上很是满意,哪怕他当年宠冠六宫,都未能撼动其地位分毫。   如今他年龄也大了,容貌也不及当年,更是奈君后不何。在这后宫中,父凭女贵,如若他女儿在南疆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贵君身份就是个笑话。   贵君姓榕,他是士族公子,年轻时无论心机还是眼光在京中少年中都是佼佼者,也最是令蒋锟钧欣赏。   许是后宫岁月蹉跎,他日子过得慵懒舒服惯了,眼光被局限在红墙黄瓦间,变得越发浅显,只看得见面前。   蒋锟钧以前对他有多欣赏,现在对他就有多失望。   正巧这时北疆传来捷报,蒋锟钧心中欢喜,想到封老信中提了句儿子,就想到了封禹和他妻主蒋梧阙,不由笑着夸道:“老八真是娶了个好夫郎。”   殿中省弓腰立在她身后,闻言也是笑笑,随口提醒道:“陛下,再过两日便是君后生辰,今年是否要办?”   蒋锟钧这才恍然想起,合上折子微微沉吟,说道:“君后生辰自然要办,老八和小禹都在京中,他心里怕也是高兴的。不过,北疆南疆今年都有战事,就别大办了,礼乐什么的能省则省。”   殿中省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魏悯作为参政,她夫郎阿阮乃是二品官员的夫郎,君后生辰,他自然要入宫贺寿。   封禹提前问过阿阮,若是觉得身体不便,不去就是。   阿阮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月,胎也稳了,要是不去,怕落人口实说他身子格外金贵。   魏悯微微皱眉,也有些不太赞同阿阮去。   蒋梧阙知道魏悯担心,意味深长的朝她笑道:“放心,今晚的戏不在殿上。”   魏悯想起晚上要发生的事,这才默许。   两家虽然住对门,却是分开走,一前一后。   蒋梧阙和封禹作为君后亲女儿女婿,自然是先去后宫,跟他说说体己话。   两人走后,魏悯不急不慢的将热粥递给阿阮,说道:“殿内火盆少,冷的很,去早了还要干坐在那儿等,不如掐着点到……来,先喝两口。”   每年宫宴两口子都只是赶在皇上前脚才到。   阿阮抬手接过粥,喝了几口。   宫中宴席阿阮这些年参加过不少次,最初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心里明明局促不安的很,脸上却还要撑出端庄之色,免得哪里做的不对丢了妻主的脸,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可谓是如履薄冰。   魏悯那时候一摸阿阮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水。   魏悯就这么在桌子底下牵着阿阮的手,凑头低声跟他介绍面前的都是些什么菜,没有撇下他一个人坐在这儿,自己去跟别人举杯应酬,自然也避免了有人故意来找阿阮“说”话。   阿阮在她贴心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下来,才敢朝她露出些许笑意。   魏悯垂眸一笑,拿起筷子给他夹桌子上的热菜。   宫宴人多,御膳房需要准备的饭菜自然也多。这些东西当然不能一下子就做的出来,所以很多饭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等宫宴开始后再端出来。   桌子上的菜,也就看着好看,味道和温度都不行。   整个宫宴之上,能吃着美味热菜的,只有皇上和君后面前的那一桌,也只有那桌菜是现做的。   阿阮起初不知道,等冬天宫宴时,吃到满嘴的冰凉才了解。   魏悯那时候袖子里藏着糕点,就偷偷掏出来,借着桌子挡住视线递到阿阮手里。   阿阮接过糕点后就藏在袖子里,硬着头皮饿着肚子端坐着。他觉得自己饿一顿两顿没事,若是被人看见自己偷吃,妻主和他就要沦为别人口中的饭后谈资。   魏悯宁愿不要脸也不想夫郎挨几个时辰的饿干坐着,就用身子给他挡住众人的视线,让他趁机低头往嘴里塞一块糕点。   这种事情做起来太过于心惊胆战,阿阮跟做贼似得,吃的也不安心。   从那以后,每次参加宫宴之前,阿阮定要在家先吃个半饱再过去。   阿阮粥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免得喝太多,到时候要离宴如厕。   出门前,魏悯接过二九手里的斗篷,抖开给阿阮披好系上,将人打横抱出去,塞进马车里。   阿阮窝在魏悯怀里的时候,又轻又小,体重跟没怀孕时一样。   魏悯坐上马车后,抬手覆在阿阮微凸的小腹上,皱眉道:“怎么别人有孕都重了不少,你倒是越发轻了。”   阿阮笑,他一直都有或轻或重的孕吐反应,吃的没有吐的多,能不瘦就够好了。   魏悯将人揽着肩头揉进怀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阿阮没听清,抬头疑问的看向她。   魏悯垂眸,抬手理了理他脸庞碎发,说道:“没事。”   魏悯想,怀孕这么受罪,生了这个阿阮差不多也就满意了,以后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我想给妻主生猴子,生好多猴子=v=   魏悯:……好棒棒哦好开心哦(内心:孩子都不想要,猴子更不想要_(:зゝ∠)_) 第69章 你喜欢就好   君后虽然不得皇上喜欢, 但贵为一国之后且没有过错, 他的脸面皇上还是要给的。   再加上北疆传来捷报, 蒋锟钧心里高兴,就陪同君后出席宴会。   清冷的宫宴仅有丝竹之乐最是无趣,蒋锟钧坐了一会儿兴趣乏乏。她身边个个可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 见皇上没有兴致, 就提出不少助兴的法子。   后宫近日最是得宠的两个美人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欠身福礼道:“陛下, 臣曾跟师傅学过剑,虽然都是些不入眼的花把势,但尚能舞一段为君后祝寿。”   “哦?”蒋锟钧瞬间来了兴趣, 哈哈一笑道:“朕倒是不知道你还会舞剑, 来来来,为君后舞上一曲, 若是舞的好了,朕有赏。”   蒋锟钧让人取来宝剑,美人也趁机下去脱掉身上繁琐复杂的襦裙, 换上稍微利落的劲装。   舞剑重点在于舞, 而非剑。   在封禹看来, 殿中央舞动跳跃的美人,姿势美是美,可手腕绵软无力眼里没神,自然是激不出手中剑刃逼人的寒意。   殿中之人能有几位像封小将军一样去过沙场亲手握过剑?她们看到美人这般舞剑便已觉得足够惊艳。   蒋锟钧眼神满意, 连声道好,君后脸上也露出笑意,抬手鼓掌。   阿阮同众人一样看得入迷,觉得这般眉目中带着些许英气的男子真是好看的紧,他无意识的抬手覆上小腹,满眼温柔期许。   魏悯余光瞥见阿阮的动作,凑过去低声跟他说道:“都是些花把势,上沙场的若都是他这种人,大蒋迟早要完。”   魏悯很是不屑,往嘴里扔了颗花生,斜眼哂笑评价,“他抬胳膊摆架势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被人捅多少刀了,战场无眼,谁还能等他摆好姿势再动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阿阮想了下魏悯口中的画面,默默地把放在肚子上的手收了回来,觉得被她扫了兴,刚才的满心幻想现在全都化成了泡影。   殿上的舞剑不过是娱乐为主,谁会让他上阵杀敌?阿阮都能想明白的事,魏悯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见阿阮把视线重新放在自己身上,魏悯这才满意,边给他剥花生,边说道:“你要是喜欢看这种,将来生个女儿,让她跟十八学剑,学成后你每年生辰咱就不请那些咿咿呀呀的戏班子了,就让她舞给你看。”   阿阮一想到之前在竹城,见十八用刀杀鱼时的干脆利落刀起鱼落,再想想她教出来的徒弟……阿阮瞬间就觉得自己以后的生辰宴怕是没什么看头了。   ——从头舞到尾,怕是要累死她。   阿阮嗔怪的看了魏悯一眼,觉得今天的妻主,格外的戳他肺管子,弄的他都担心肚子里的这个生出来会是个女儿。   魏悯毫不在意,往阿阮嘴里塞了颗花生,说道:“你喜欢看就行,她是做女儿的,要孝顺。”   古有君王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魏参政这是牺牲女儿,只求夫郎高兴。   阿阮嚼着花生摇头,抬手动作小幅度的比划道:   ——我还是……想听戏班子唱戏。   “随你喜欢就行。”魏悯一笑,纵容迁就,“那就让她也学曲,技多不压身。”   ——女儿将来又不是出去走江湖的,学这些做什么……   阿阮咬着花生斜睨了魏悯一眼,深深的觉得妻主是这段日子求.欢不得,憋的满肚子坏心眼。   小两口说悄悄话的时候,殿内的舞剑已经结束,美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朝皇上君后盈盈一拜。   蒋锟钧看的高兴,掌心拍着膝盖就道:“赏。”   皇上都赏了,君后自然也不会落下,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一共两位美人,这个表演完了,蒋锟钧就看向另一个,饶有兴趣的问道:“他都献完了,你可有礼物要送给君后?若是没有,朕可是要罚你的。”   被点名的月美人笑着站起来,柔柔一拜,“自然是有的。臣为君后特意准备了舞蹈,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排了。”   君后闻言一笑,“有心了。”他想起什么,不由看向蒋锟钧,带着笑意说道:“月美人的舞自然是美的。至美的舞,自然要配上至美的乐才不辜负,您说是吗?我宫里有把好琴,不如就用它来给月美人伴奏吧。”   他这么一提,蒋锟钧不由想起这后宫中能弹奏出最动听琴音的人,“好舞需配好曲,好琴也该需配懂琴之人。朕还记得榕贵君当年进宫的场景,一把古琴,一身素衣,琴音入耳,人美入眼……许久未曾见他弹奏了,这么一说,倒是想念的很。”   蒋锟钧感叹片刻,扭头朝身旁的殿中省低声说道:“去请榕贵君过来吧。朕知道他心情不好,不如趁今日一同来疏解疏解,总一个人闷着也不是个事儿。”   殿中省转身派手下之人去请贵君,蒋锟钧看向月美人,笑道:“你有福气了,能让贵君给你伴奏。”   月美人笑着行礼,“臣的福气全是仰仗陛下赐予。”   派去请榕贵君的小侍很快去而又返,神色慌乱的跑进来,在殿中省耳边低语了两句,话中内容瞬间让她脸色大变。   魏悯余光瞥见这一幕,轻抿杯中之物,朝左相榕抻之位望去,那里主坐空挡,次位上坐着左相夫郎。   宴会刚开始,榕相就称身子不适,跟皇上告假,早早的离开了,她夫郎合君后眼缘,被留下来说话。   殿中省从小侍嘴里听完事情之后,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这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这么大的事情,给那小侍十个脑袋他也不敢造谣说谎,自然是点头如捣蒜,“是、是奴亲眼所见,见到左相大人和贵君在花园假山后面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奴没敢听。”   殿中省挥手让小侍退下,转身朝正和君后与月美人说话的蒋锟钧走去。   蒋锟钧瞧见他身后并无榕贵君,眉头拧起,“怎么,朕亲自派人去请,他还是不愿意来?”   殿中省弯腰俯身,手掩在嘴边,低头跟蒋锟钧耳语。   月美人不知道殿中省小声说了什么,就看见本来眼里带着笑的皇上慢慢沉下了脸,眼底笑意消散,只剩下一片冰冷。   月美人极有眼色,立马安静的垂头立在一侧,绝口不提伴奏之事。   蒋锟钧听完之后,脸颊抽动,手指攥紧死死的按在膝盖上,才控制住起身掀桌拔剑去刺死那个贱人的冲动。   堂堂贵君,竟背着皇上跟朝中左相私会,不管私会内容是什么,这都触及了皇上作为女人的底线。   蒋锟钧缓过胸口的气后,才对君后道:“剩下的事你看着来办,朕临时有事先离开。”   君后心中自然知道蒋锟钧气冲冲的离开是为了什么,他不去怵这个眉头,温柔的起身恭送她离开。   蒋锟钧健步如飞,边走边对殿中省道:“派人去宫门口问问,左相是什么时候出的宫。”   蒋锟钧怒火中烧,转眼间就来到了花丛假山处。   而这里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刚才传话的小侍看到没人,吓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奴明明看见……”   蒋锟钧转身看向跪在脚边的小侍,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神色。但殿中省伺候她多年,见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皇上心里已经起了杀意。   蒋锟钧声音又沉又怒,“大胆奴才,竟敢诬陷贵君,谁给你的狗胆?”   蒋锟钧话音刚落,小侍还未磕头求饶,就听见利刃穿透肉的扑哧声,他嘴角处慢慢渗出血,低头就看见胸前莫名多出来的一截红色剑刃,随后睁大眼睛直直的歪倒在地上,瞬间没了呼吸。   殿中省立马让人把他尸体处理了,随后低声问蒋锟钧,“陛下?”   蒋锟钧目光发沉,望着贵君宫殿的方向,说道:“贵君心情不悦,朕去看看他,尔等守在殿外就是。今晚之事,不过是这个小侍看错了眼认错了人知道吧,若是让朕听见有人传出什么话来……”   蒋锟钧后半截话没说出口,在场的几人却全都吓的跪了下来,头低的不能再低。   蒋锟钧一路来到榕贵君的宫殿,站在殿门口的台阶下抬头看。   贵君住的地方,自然是符合贵君身份的气派奢华。   榕贵君荣宠多年,吃穿用住自然是后宫中最好的。   她当年之所以选中榕家公子,不仅是因为他背后的士族,还因为这人也合她心意。   蒋锟钧过来,没坐撵也没让人通知,就这么突然来了,吓了众人一跳。   蒋锟钧抬手阻止想进去通报的下人,带着殿中省直接抬脚入内。   榕贵君的贴身小侍就守在内殿门口,瞧见皇上过来,吓的腿都软了,张嘴就想朝里通报。   蒋锟钧使了个眼色,殿中省立马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蒋锟钧抬手推门进去,榕贵君正在换身上刚才外出时穿的棉衫斗篷,头都没回,就道:“不是让你守在门外了吗,进来做甚?”   蒋锟钧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说道:“进来看看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响雷,惊散了榕贵君的三魂七魄。他手里的斗篷掉在地上,转身睁大眼睛愣在原地,艰难出声:“陛、陛下!”   蒋锟钧瞧着地上的斗篷,又见榕贵君靴底有泥土,心中怒不可遏,沉声问道:“怎么,除了朕,你还以为进来的人会是谁?是你那表姐榕抻吗?”   榕贵君尖声否认,“陛下您说什么呢,臣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蒋锟钧见他不承认,只觉得又气又怒,抬手一巴掌甩过去,将榕贵君抽倒在地,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你刚才出去见谁了?”   榕贵君知道私会事情败露,抬手捂脸咬唇,无声流泪。   “你去见榕抻了,跟朕说你去见她做什么?”蒋锟钧不允许榕贵君只哭不说,蹲下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收紧手中力道,怒道:“说!”   榕贵君的下巴几乎被她卸下来,“臣是去求表姐救救雍儿……这么多年,臣对您的心您还不知道吗?臣以为陛下心中多少都是有臣的,没想到您进来就是厉声质问,仿佛臣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一样。”   蒋锟钧眼睛微眯,“你可敢发誓说你嫁给朕以后,从来就没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情?”   榕贵君红着眼睛,抬手竖起四指朝天发誓,“我若是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您的事情,就让我……让我和雍儿都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榕贵君有多宝贝蒋梧雍皇上是知道的,这才一把甩开手,站起来坐在桌子旁,问道:“你去求榕抻做什么?”   “朕才是皇上,才是你的妻主,是雍儿的母亲。你遇事不求朕,却去求你表姐?你是觉得朕不如你表姐宠你疼你,还是觉得朕不如榕抻疼雍儿?”   榕贵君跪在地上,哭道:“臣遇到事情当然想求您,但臣能见得到您吗?陛下您对臣避而不见啊!”   “雍儿说南疆都是虫的,连她睡的床上都是吃人的虫子……这是有人要害她啊……”   榕贵君道:“臣是个父亲,怎能弃雍儿不顾?臣不过是求左相多派两个人去南疆保护雍儿罢了。”   蒋锟钧闻言怒拍桌子,“她是大蒋的太女,有谁敢害她?这些不过都是她胆小怕事编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朕召她回来!”   “她身边能人众多,哪里需要再派人保护?”   蒋锟钧拿起桌上茶盏朝地上人身边一掷,斥责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太女出征是替朕御驾亲征,攻打赵国也是扬我大蒋威严。这些都是朝政之事,你堂堂贵君竟敢私会左相议论此事,这要是朝大了说,就是后宫干政,你和榕抻谁能逃的掉?太女都会被舆论所累。朝小了说,你和左相夜中私会,这事传出去,你要朕的脸面往哪儿放?太女又会不会被人怀疑血统?”   榕贵君听完身子瘫软在地上,回神后爬过去抱住蒋锟钧的腿,哭道:“陛下,怎么能有人怀疑太女的血统?”   “是臣听人说左相身子不适要早退,这才去拦住她。但左相并未答应臣的请求,这事都是臣一个人冲动犯的错,臣心里只是担心女儿,并没有别的心思啊陛下。”   蒋锟钧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榕贵君,沉默许久后将他扶了起来,叹息说道:“你也不是个少年了,在后宫多年做事却越发没脑子,以后这些事你就少参与吧。”   榕贵君眼神愣怔,喃喃道:“陛下?”   蒋锟钧起身离开,意思明显,“朕瞧着你宫殿内什么都不缺,以后没什么事你就待在这里面别出去了。”   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蒋锟钧前脚出了宫殿,殿门后脚就被侍卫关上了,随后持刀守在门旁。   后宫众人都知道榕贵君被禁足了,却没人敢去打探原因,一个个只当做不知道这事,和平常无异般生活。   旁人不知道为何,左相却心知肚明。朝堂上,蒋锟钧态度越发偏向魏悯这个副相,她这个正相越发位同虚设。   榕抻有心想找蒋锟钧说清那晚之事,奈何又知道这个皇上心眼是多么的小,只能闷头忍着,等她心底的这口气过去再说。   随着两场大雪,年底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假如生个女儿#   魏悯:去学剑   小包子:为什么?   魏悯:你爹喜欢   小包子:_(:зゝ∠)   ——   魏悯:去唱曲   小包子:又为什么?   魏悯:你爹喜欢   小包子:……   ——   魏悯:去学做鱼   小包子:……我爹喜欢?   魏悯:对,你爹喜欢   小包子:……没人问过我喜不喜欢啊QAQ   魏悯:你不重要,你爹最重要   小包子:_(:зゝ∠)_ 第70章 过年   年三十这天, 魏悯早上醒来后就倚在床头看书, 丝毫没有下床的意思, 连阿阮一个怀着身孕的男子都比她起的早。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个天亮才刚停。整个京畿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入目皆是一片洁白之色, 分不清天与地。   清晨打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就是冷清刺骨的寒意, 瞬间冲散屋内炭盆的热气,提神醒脑。   阿阮不由打了个哆嗦, 把手拢到嘴边哈气,抬脚往外走了两步,站在廊下看大雪过后的魏府。   阿阮起来的时候, 府里清扫积雪的下人们正挥着扫把在院中忙碌着。   如今主君怀着身孕, 若是踩到没扫干净的雪脚滑摔着了,全府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二九从园门处过来, 走到阿阮身边问他,“主君起这么早?可是饿了?”   阿阮最近胃口好了些,平常饭后没过多久又觉得饿了, 更何况是过了一夜。   阿阮垂眸, 抬手覆在明显凸起的小腹上, 抿唇微笑,有些腼腆的点头。他总觉得是最近自己吃的太多,肚子才明显鼓了不少。   二九笑嘻嘻的盯着阿阮显怀的肚子,脆生生的说道:“大人不是说了么, 能吃是福,再说您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吃,肚子里的小主子也要吃呢。”   阿阮笑笑,对于此话不置可否。   妻主巴不得他多吃些,哪里会说半句的不好。   二九让人去备饭,阿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又转身进屋了。   魏悯抬眸见阿阮回来,伸手示意他过来,问道:“外面冷不冷?”   阿阮手指冰凉,被魏悯温热干燥的掌心拢住塞进被窝里,贴在她小腹上捂着。   冷热相冲,激的阿阮皱了皱鼻子,感受到魏悯身上的暖和之后,一边朝她靠近一边点头。   ——冷。   魏悯抬手脱掉阿阮的外衫,将人拉到床上,用被子把他围的严严实实的圈在怀里,皱眉问道:“冷还起那么早?”   阿阮半个脑袋缩在被子里,被说落也不反驳,满足的倚魏悯怀中,准备陪她看会儿书。   这么些年,魏悯抽空就会教阿阮识字,之前还请了夫子过来教了两年知识。如今魏悯书上的内容阿阮都认得,但有的地方却不是很懂句中深意。   阿阮看不懂的地方就会抬手,指尖点在那处,仰头看魏悯。   魏悯见此,则会将这句话掰碎了揉烂了讲给他听,耐心比夫子还足。   等二九让人送热水和饭菜进来,魏悯和阿阮这才起床。   魏府就两个主子,全府上下人也不多,住在四进四出的大院子里,平时不显,但逢年过节就会觉得有些冷清了。   府里下人们一直盼望能有位小主子好能热闹些,今年主君好不容易怀上了,过年放的鞭炮似乎都比往年的响亮。   对于魏悯来说,过年其实和平常休沐时没有两样,该吃饭吃饭,该看书看书。   往年年夜饭,魏悯阿阮两口子,再加上二九十八,四个人会围在一起吃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不过今年二九爹爹和妹妹来京城了,阿阮就放二九和十八这对儿今年才成婚的小两口回去过年。   所以本该四人的年夜饭,顿时就只剩下阿阮和魏悯两个人了。   魏悯之前不知道听谁提了一句,说有孕的人最好忌些口,想了想便让人把每年晚上吃的火锅改成了饺子。   晚饭后,阿阮裹上厚衫坐在堂屋里烤火盆守岁,魏悯就坐在一旁给他剥果子拿点心,时不时抬手塞他嘴里。   等阿阮吃饱之后,魏悯确认他晚上应该不会再饿醒了,魏府的守岁也就结束了。   魏悯拍拍衣服站起来,对阿阮说道:“天冷,在这里干坐着还不如回去捂被窝。”   往年守岁时,阿阮会叫上二九和十八一同过来打马吊,说说笑笑四人玩到半夜。今个两人不在,倒真是显得冷清了。   阿阮回屋躺在被窝里,弯着眼睛笑眯眯的跟魏悯“说”道:   ——等孩子出生,府里就热闹了。   魏悯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将阿阮搂在怀里,手习惯性的覆在他小腹上摸了摸,“一个就够热闹了,多了会太闹腾。”   魏悯低头吻了下阿阮的额头,躺好之后,才说道:“你受这一次罪也就够了,多了我心疼。”   阿阮闻言嘴角慢慢咧开,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咬了一口一样,酥□□痒的。   他眉目带笑,满眼温柔,仰头亲了下魏悯的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屋外冷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两人躺在床上,彼此间的气氛极好,如果不做点什么都不合适。   魏悯经不起撩拨,被阿阮主动亲了一口后,心随意动,转身撑着胳膊覆在他身上,低头亲吻他。   吻到情深才想起阿阮现在怀着身孕,不由挣扎着停下手,亲亲一吻额头,柔声道:“睡吧。”   魏悯等阿阮都快睡着了,才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下回不许再这般主动。”   阿阮上下眼皮几乎黏在一起,迷迷糊糊间就听见她说:“你在床上多看我两眼,我都会觉得你在邀请我。”   阿阮:“……”   魏悯问过奉御了,她说阿阮身子没事,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等三个月后胎儿稳了,同房……也不是不可以。   魏悯之所以一直忍着,就是怕有个万一,但若是阿阮主动,那她这个做妻主的自然是要满足夫郎的需求。   阿阮困的眼皮睁不开,听见魏悯这话,闭着眼睛皱起眉头,手掌绵软无力的推了她一下。   魏悯眼底含笑,将他的拳头包在掌心里,低头吻了一下,这才睡去。   夜半子时,守岁的百姓们裹着棉袍出来放炮。除旧岁的炮竹声响起,京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京城门口守夜的侍卫们换班,三三两两搓手跺脚,相互说笑彼此互道新年快乐,全都准备回去喝杯热酒暖身。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骑马狂奔而来,还未靠近就举起手中令牌扬声嚷道:“速速开门,南疆加急信件,急需告知陛下!”   守城门的侍卫闻言不敢耽误,立马下去开门。   哒哒哒的马蹄在鞭炮声中穿梭路过御街,两耳不闻新年气息,一路直奔皇宫。   “什么?!”蒋锟钧被月美人扶着从内殿走出来,身上披着件外衫就召见了骑兵侍卫,看到她递过来的信件之后只觉得难以置信,哑声道:“信上是说,战败了?”   “我大蒋兵马比赵国强壮百倍,怎么会战败?将军呢,太女呢?”   侍卫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眼神犹豫,声音艰难的说道:“太女跟随将军上阵,马受惊乱跑将太女颠落马下,伤了小腿……”   战场上用的马全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马,哪里会那么随随便便就受了惊?   分明是养尊处优的太女初次上战场,惊慌乱之下扰了马,这才从马上跌落,伤了小腿。   “陛下!”月美人瞥见身旁人身形不稳,尖叫了一声。   蒋锟钧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停下,稳住脚之后抬手止住要扶她的月美人,咬牙将手中信件狠狠往地上一摔,“这个没用的东西!”   真是浪费她一番苦心!   “太女可有话让你捎给朕?”蒋锟钧气的语气不稳,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侍卫低头,说道:“太女说,已是新年,心底十分挂念陛下与君后,望您听闻消息之后,莫要气着了身子,等她回来责骂就是。”   蒋锟钧摆摆手让殿中省带侍卫下去休息,自己无声叹息。这个女儿,到底是不堪大任啊。   她本想借着这次出征南疆让她这个太女将来登基时能够民心所向,不至于输给老八太多,如今看来,是她弄巧成拙了。   蒋锟钧拢了拢肩头上的外衫,等殿中省回来之后让她去传旨,让人请晋老来宫中一趟。   大蒋对战赵国已经输了两次,不能再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还请看过的小可爱再重新看一遍 第71章 孩子胎动   蒋锟钧连夜找晋老过来, 事情有二:一是大蒋又失一城, 急需推荐能臣出征。二是太女战场落马, 年后开朝言官定会抓住此事不放,到时候还需要晋老出面。   蒋锟钧有心要包庇太女,晋老也没有办法, 只能依照她的话来行事。   大年过后的第二天, 蒋锟钧便拟旨让派去南疆的将军带上。   圣旨上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激励鼓舞将士之后又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了太女一顿,随后说让新任将军辅助她攻打赵国。   这是明面上给了太女脸, 护住了皇家的面子,而私下的信中,蒋锟钧却是言辞严厉的斥责了蒋梧雍一顿。   太女落马连累大蒋失去一城, 这事在年后开春上朝时果然掀起风波。   有大臣以太女无能无德为由, 要求皇上废去太女。   此言一出,蒋锟钧脸色就沉了下来。   后宫贵君被禁足, 朝堂上左相被冷落,太女一派显得不再受皇上的宠爱。如今蒋梧雍一有过错,就有人抓住了机会, 想把她从东宫弄出去。   现在京中有名声威望的皇女, 便是八殿下蒋梧阙。打压太女之人背后是谁, 蒋锟钧觉得答案不言而喻。   蒋梧雍就算再无用,那也是她亲口立的太女。   蒋锟钧在朝中斥责了要求废太女的大臣,之后几天有意冷落蒋梧阙,下朝后还常去贵君那里坐坐, 隐隐有复宠之意,连带着左相也被重新重用。   朝堂风向多变,前几日还道太女失宠的人这几日又开始说嫡出的皇女又如何,皇上还不是更疼太女。   蒋梧阙请魏悯喝酒时,神情不显任何颓态委屈,这些话她自然也听过,脸上讥讽一笑,“母皇的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若是回回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要被气死。”   “太女犯了过错,母皇自己责骂还行,却是容不得别人说太女半句不好,只要蒋梧雍不谋反,她就是母皇的好女儿。”   “左相正是吃准了母皇这点,才会故意让人在朝中提出废黜太女。太女一派示弱,就会引起母皇的保护。你瞧,贵君不是取消禁足了么。”   魏悯皱眉,“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该提前了?”   蒋梧阙一笑,抬手朝魏悯举杯,“自然,一切就等秋猎了。”   ……   三月开春之后,北疆传来捷报,大金退兵。   皇上闻言大喜,有心要赏蒋梧阙和封禹。   作为帝王,蒋锟钧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用的极为熟练。   她之前几个月冷落了蒋梧阙,是有些警告之意在内的,如今北疆传来捷报,正好有个由头可以趁机赏赐八殿下妻夫两人。   对于蒋梧阙来说,宫中的赏赐她丝毫不放在眼里,如今能被她挂在心上的,就是奉御搭在封禹腕上的手指。   这两日倒春寒,封禹似乎有些冻着了,总是提不起精神也没什么食欲。   阿阮听说了之后,带着二九过来看望,他见封禹症状和自己有孕时相仿,便问他是不是有了?   封禹对于月事不甚在意,询问过身边小侍,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一段时间没来月事了。   封禹和蒋梧阙也是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一是封禹自幼便以男子之身习武,本就不好怀孕,还有就是蒋梧阙身子骨弱一直在吃药。   蒋梧阙都想过若是两人一直没孩子,以后就从下面抱个过来让封禹养。谁成想,今年开春之后竟会有这等意外之喜。   奉御搭在封禹手腕上的手指终于收回来,蒋梧阙立马握紧身下轮椅扶手,人有些紧张的前倾着身子,眼睛看了眼夫郎,又看向奉御,等着她开口说话。   奉御满脸笑意,不敢卖关子,忙站起来朝蒋梧阙行礼,说道:“恭喜殿下,这是有喜了。”   蒋梧阙眼睛睁大,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自觉的往两边咧,慢慢坐直身子,喃喃道:“真、真有喜了?”   蒋梧阙笑的不似往日里的那般狡黠,而是有些傻气。   封禹倒是脸色淡然的放下袖子,朝一旁的侍卫道:“十五,赏。”   十五忙从袖子里掏出银子,塞到奉御手里,连声道:“辛苦了辛苦了。”   八皇女慷慨府里给的赏银一向最多,奉御知道这是喜事,也没推辞就收了起来,问道:“可要下官告知陛下?”   蒋梧阙这才回神,脸上笑意未减,客客气气的,“劳烦您了。”   奉御忙道不敢。   等送走外人之后,蒋梧阙再次看向封禹,拉起他的两只手紧紧攥住,声音黏糊糊的笑着唤道:“阿禹,咱们有孩子了。”   她握着封禹的手,稍一停顿,垂眸又是一笑,语气有些轻,“我有孩子了。”   封禹知道妻主虽然嘴上没提过,但心里对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期待的。   起初听闻阿阮怀孕后,蒋梧阙都曾想过跟魏悯商量商量,将来孩子出生,能不能认封禹做个干爹爹?   而如今,他们也有孩子了。   阿阮得知封禹果真怀孕了之后,很是高兴,差点没忍不住当晚就过来串门看望。   他比封禹早怀了那么四个多月,别的没有,孕期经验倒是多的很。   阿阮第二天早上跟魏悯打了声招呼,就来跟封禹聊怀孕感受了。   封禹觉得很是神奇,以前阿阮要是跟他说这些东西,他肯定觉得无趣的很,但如今肚子里多了块肉,他就听的津津有味了。   阿阮肚子早已显怀,四个月的身子看起来跟五个多月似得。   阿阮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抿唇抬手:   ——怀了孩子之后,能吃了许多,就有些胖了。   封禹点头,话说的跟魏悯一模一样,“能吃才好,你以前太瘦了。”   封禹抬手去摸阿阮的肚子,正准备问他什么,却突然觉得贴在他肚子上的手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封禹一愣,看了眼阿阮,再仔细去摸时,又没有了。   阿阮仿佛有感觉,眨巴两下眼睛,手也贴在了肚子上。   两个人默契的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掌心又被顶了一下。   封禹惊喜的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孩子踢我了?”   阿阮抿唇笑,也是惊喜不已,听奉御说孩子都四个多月,也该是有胎动了。他一直没感觉到,谁曾想今天倒是动了。   阿阮指着封禹肚子,笑着“道”:   ——莫不是因为见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有了反应?   封禹手贴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笑道:“既然这样不如就定个娃娃亲吧,将来若是孩子性别相同就做姐妹兄弟,若是不同性别,那咱两家就做个亲家。”   阿阮闻言自然笑着点头。   魏悯下了早朝后,回府见阿阮还没回来,就去书房看了会儿书,直到快饭点了,才没忍住去八殿下府里把人接回来。   走到魏府门口要抬脚迈门槛的时候,魏悯伸手扶住阿阮的胳膊,垂眸瞥见他脸上笑意一路都没散去,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封禹是你妻主呢。”   见着他比见到自己还高兴。   阿阮自小到大身边就没有朋友,如今难得跟封禹投缘,见面时聊的就多。   说来也有趣,这两人性格脾气出身完全不同,却格外能聊到一块儿去。   阿阮闻言嗔怪的看了魏悯一眼。被她这么一打岔,阿阮倒是忘了跟她说胎动的事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阿阮睡的早些,魏悯处理完公务回来时,他半边脸已经陷在被子里睡的香甜。   魏悯轻手轻脚洗漱,回来后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睁着眼睛身子平躺,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公务。   等快睡着的时候,手自然而然的搭在阿阮腰上。   魏悯想起来阿阮这几日总是拉着她的手往他肚子上贴,问她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魏悯仔细的贴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又收了回来。   魏悯这会儿都快睡了,想起来这事,就翻身侧躺着,手隔着中衣贴在阿阮肚子上。   阿阮肚子比旁人四个月身孕时显得要大些,魏悯起初真以为是他那段日子吃的多长胖了,但等开春后,脱掉厚重的衣服,换上春衫,魏悯才发现阿阮好像就肚子鼓,胳膊腿还是那么瘦,衣服挂在他身上,除了肚子能撑起来,别处都显得空荡荡的。   魏悯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但没跟阿阮讲过。   魏悯正想着,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着阿阮的肚皮轻轻柔柔的从她掌心处滑过,一触即逝。   魏悯心里惊讶不已,手上却没敢动,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不由摸了摸阿阮的肚皮,想让孩子再动动。   熟睡着的阿阮被她闹的不耐烦,迷糊中皱着眉头抬手推开魏悯的手,嘟囔着嘴巴又睡了过去。   魏悯抿了抿唇安静的睁着眼睛躺在阿阮身边,等再次听见他熟睡的呼吸声后,这才偷偷摸摸的把手又贴了过去。   阿阮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睡醒了,活跃的顶着肚皮外的大手。   魏悯的两只手贴在阿阮肚子上,哪里有动静掌心就贴在哪里。二十多岁都要当母亲的人了,在阿阮不知道的时候,玩的不亦乐乎。   小小软软的力道第一次顶在手心里的那一刻,魏悯心尖轻颤,瞳孔放大,心底有柔软滑过。   孩子玩闹了一会儿许是累了,不再动了,魏悯这才慢半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   她脸上尚不自知的带着柔和笑意,无声对阿阮的肚子说道,以后别太淘气,会累着你们爹爹。   第二日早饭时,阿阮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忘了跟魏悯说孩子胎动的事情,忙放下勺子欢喜的跟她说了昨天下午的事。   魏悯听完神色淡淡,阿阮狐疑的看着她,他还以为妻主听完后多少会有些吃味呢,毕竟她摸了几次都没动静。   阿阮才刚拿起勺子,就听妻主用他从没听过的语气,就是那种明明很高兴却拼命忍着,非要用很平静很不在乎的口吻说出来,“我知道,我昨晚摸到了。”   还摸了许久。   阿阮抬头,就见魏悯虽耷拉着眼皮,但嘴角却是朝上勾着,不由低头笑了。 第72章 华服   历时半年, 大蒋最终吞并赵国, 在夏末秋初时班师回朝。   蒋梧雍回京明显感觉到如今的朝局和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   现在朝堂中皇上更重用依赖魏悯这个副相, 除此之外,今年科举进来的新臣也多数都是蒋梧阙的人。   蒋梧雍觉得难以接受,她不过才离开半年而已, 母皇果真是要架空她这个太女吗?   南疆战事大胜, 皇上奖励了众臣, 对太女却是只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蒋梧雍有些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皇上的态度怕是和她年初落马的事有关。   回到御书房后,蒋锟钧旧事重提,厉声质问她一国太女的风范呢?皇家的颜面都随着她这个太女的落马, 掉在了地上。   蒋梧雍满心委屈, 跪在地上说道:“母皇您是不知道,南疆有人要害孩儿。我骑在那马背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后背发痒……反应过来后已经是莫名其妙的摔下马。”   “肯定是有人对孩儿用了巫蛊之术,就是想看我犯错,想让母皇您嫌弃厌恶我。”   蒋锟钧见太女事到如今还在找借口, 只觉得胸膛是又胀又堵, 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怒道:“没用的东西,你刚才要是跟朕说是第一次上战场害怕,朕还觉得你最少是个实诚的孩子……”   “这么些年来,倒真是朕把你宠坏了, 你看看你,再看看老八,同样上战场,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蒋锟钧说这话纯粹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听在蒋梧雍的耳朵里,就是皇上眼里只看得见老八,对她这个太女处处不满。   蒋梧雍自觉吃了许多苦,回来半句安慰都没听到,就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落责骂。   她想想自己在南疆受的罪,再想想姨母榕抻如今还不如一个参政受重用,还有她父君之前被禁足数月……   只觉得胸口窝着一团火,烧的她理智全无,梗着脖子红着眼睛,问道:“您一直拿我跟老八比较,是不是觉得我不如老八更适合做这个太女?”   蒋梧雍的大声质问让蒋锟钧一愣,随即拍桌怒道:“你就不知道反思一下你和老八的差距,心里就只有太女之位!”   心里就只有这个太女之位,蒋梧雍心里在乎的自然只有这个太女身份。   出征南疆,战场的残酷,没能将蒋梧雍磨炼成一个沉稳有担当的人,反而让她越发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   皇上年后派去南疆的将军,明面上说是去辅佐她的,而实际上权力要比她这个替皇上御驾亲征的太女要高。   南疆条件虽不如北疆艰苦,可跟京城比,还是差的太多。   蒋梧雍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南疆的枯燥乏味,总想出去找点乐子享受享受。   可蒋梧雍不管想做什么想去哪儿,都会被一个将军所限制。对方态度不卑不亢,只说是奉命行事,让她莫要为难她们。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什么事?   母皇难道就当真不知道,她一个太女,在南疆过得比个副将还窝囊?   蒋梧雍本想回京后能过回以前的舒坦顺心日子,谁成想才半年时间,京中朝局大变。   蒋梧雍跪在地上,握拳嚷道:“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在您心里都比不得老八就是了,您怎么就不信我摔马是被人下了巫术……老八老八,说不定要害我的人就是她,我死了出了事,这太女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混账东西!”蒋锟钧抄起手边的折子砸在蒋梧雍身上,气的半直起身双手撑在书案上,问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蒋梧雍倔道:“母皇有心偏向老八,我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用?”   蒋锟钧近两年身子一直不算多好,换季之时身体更差,被蒋梧雍这么一激,气的往身后椅子上一坐,咳了起来。   殿中省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如今听到里面的动静,立马过来给蒋锟钧弯腰顺气,路过蒋梧雍时,小声说道:“殿下怎能如此顶撞皇上,陛下说您两句还不是为了您好。您可知年初有言官要废太女,还是陛下压下来的,您还不过来给陛下赔不是。”   她说了这么多,蒋梧雍就只听见有人提出要废黜太女……   蒋梧雍拳头紧握,垂着头,遮住眼底的惶恐不安,声音瓮声瓮气的说道:“母皇孩儿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我不该顶撞您。”   说着跪着爬过去,抬手给蒋锟钧捶腿,声音委屈,“孩儿那时候是真害怕了,见到床上衣服上被人放了虫还查不出来谁做的,孩儿怎能不怕?孩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蒋梧雍这话的确不假,如若不是住处有虫,她又怎会自讨苦吃跟着上战场而不是坐镇帐内?   蒋锟钧闭上眼睛缓了两口气,抬手有气无力的拍了拍蒋梧雍的头,叹息道:“下去吧,去看看你父君,他一直都很担心你。”   太女走后,蒋锟钧让殿中省也退下吧,自己一个人坐在御书房内。   蒋梧雍去了贵君的宫殿,言语中得知他如今的处境不如以前之后,咬了咬牙,出宫后偷摸去见了左相。   “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左相摩挲着手中茶杯,眼睛盯着蒋梧雍说道:“八殿下现在最是得宠,你要早做准备。”   蒋梧雍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犹豫,“母皇只是斥责两句,并没有废太女的心思。”   她不去做那事尚且还能稳住太女之位,但如若那事一旦做了,她可就回不了头了。   左相心底遗憾,却也不敢强逼她,就道:“那就等等再看。”   这一等,就等到了秋猎。   如果说每三年一次春季的殿试是给朝廷选文臣,那么每年的秋猎,就是习武之人的表现机会。   大梁一年两次狩猎,分别是春猎和秋猎。   春猎乃是娱乐为主,皇上带着众臣来山上,随意搭个营帐,让人打打猎踏踏春,感受一番春意。   而秋猎不同,秋猎皇上入住行宫,守卫森严,形式庄重。只因为秋猎是历代圣上,默认选拔新人武将的时候。   狩猎实打实的彰显能力,但凡有从武意愿的世家子女,都会在秋猎上跟圣上表示自己的志向,展现自己的实力。   魏悯虽是文臣,但作为副相,名字自然在秋猎随行的名单之中。   魏悯坐在桌旁,皱眉望着阿阮圆挺的大肚子,有些不太愿意去,“这一去来回就要小半个月。”   秋猎男子也是能参加的,封禹但凡在京中就没落下过一次,今年哪怕怀着孕,知道胎稳之后,又跟着蒋梧阙去了。   但阿阮不同,他如今肚子月份大了,坐马车来回太折腾,只能留在府里老实养胎。   阿阮笑笑,抬手“说”道:   ——别担心,府里小侍众多,二九也在身边,总能伺候好我的。   魏悯有心想跟圣上告假,但奈何这次她非去不可。   阿阮如今八个月的身孕,腹部突出如弓,走路时都要靠手撑在腰后才会觉得好受些,晚上睡觉自己想翻身都困难,全靠魏悯来帮他。   如今挺着这么大肚子行动不甚方便的人,抬手拉开柜子,下意识的就要替魏悯收拾随行的衣物。   阿阮不懂骑射之术,往年跟着魏悯去春猎秋猎都是坐在帐篷里,魏悯十八狩猎回来,他和二九就等着吃肉。   阿阮去了几次,觉得不甚喜欢,这两年就没去再了。但每回魏悯随行的衣物都是他亲自给收拾的。   魏悯见阿阮扯出包袱,忙起身过去,说道:“你跟我说要带什么,我自己来。”   阿阮也觉得自己如今这个肚子弯腰不方便,就站在衣柜旁,抬手拿出衣服递给魏悯,让她自己折叠好放进包袱里。   阿阮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用脚把一旁的绣墩勾过来,坐在上面伸直腿,抬手捶了两下。   他面朝着衣柜坐,余光瞥见柜子底层放的一件秋衫,想拿出来看看,肚子太挺又不方便。   阿阮抬手扯了扯身旁的魏悯,笑着指了指压在众多衣服下面的那件月白色的衣服。   两人房中的衣柜很大,里面阿阮的衣服最多,各种颜色的都有。   魏悯找到之后,抬手递给阿阮。阿阮把衣服放在腿上,拿在手里摸了摸,眼里慢慢露出笑意。   魏悯见阿阮这幅模样,有些疑惑,“喜欢这个料子?还是喜欢这个颜色?要是想要,就让二九让人再去做两身。”   阿阮摇头,这衣服是他去年还没怀上身孕的时候让人做的,做完还没穿就回了青平县,等到今年他肚子大了,想穿都穿不上了。   像这种做完没穿的衣服,衣柜里多的是,全都压在最下面。衣柜上面放着的永远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料子,这些衣服多数都是妻主给他买的。   阿阮是瞧着这么些的新衣服,忽然想起来当年魏悯鹿鸣宴后的事了。   那时候魏悯考中举人,县令赏了几两银子,她拿着银两牵着他就去了街上的布料铺子,说要给他扯布做身新衣服。   几两银子现在放在阿阮面前实在是不算什么,但那时候他哪里舍得呦,他宁愿不穿新衣服,也想把这钱留着给魏悯入京赶考。   妻主那时候执拗的很,阿阮红着耳根厚着脸皮朝她撒了娇,她这才妥协。   那时候她就说等将来有了功名,有钱后给他置办一间专门放华服的屋子。   如今他华服众多,虽说没有一屋子,但都拿出来也能放大半间屋子。   阿阮不知道妻主是还记得当年的那句话,还是就单纯的想疼他,反正她是看中什么布料,就想着给他做身新衣服。   怀孕的人,情绪波动最快,也最是感性。   光看着衣服想着那些事,阿阮心里就酸酸软软的,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为两人当年的不容易,更为妻主对他多年不变的心。   魏悯正弯腰整理衣物,就觉得身旁的光亮被人遮住了,侧头就见本来坐在绣墩上的阿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魏悯手上动作未停,问他,“怎么了?”   阿阮双手扶住肚子,吃力的弯腰低头在魏悯侧脸上亲了一口,直起腰,笑眯眯的倚在床尾看她。   魏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一吻手上动作不由一顿,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之后,睨了他一眼,道:“淘气。”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是慢慢向上扬起,眼里的笑意晕染开,攀上眉眼。   阿阮有了身孕后,仗着她不能对他做什么,真是越发淘气。   魏悯想,都给你记着呢,等孩子生下来,这账再慢慢算。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撩,可劲的撩,等孩子生下来再收拾你→_→   阿阮:-v-   谢谢梦若琉璃的手榴弹,爱你~ 第73章 皇上病重   随着年龄增长, 皇上身体越发不如从前, 偏她生活没有节制, 依旧喜欢宠幸后宫美人。   这次秋猎,随行的不是君后,也不是榕贵君, 而是年轻貌美的月美人。   秋高气爽的季节, 从红墙黄瓦的深宫, 换到视野广阔的围场,蒋锟钧心情大好, 跨马骑射,依旧以为自己正值壮年。   许是白天吹了风,亦或是累着了, 第二日蒋锟钧精神就有些不好。   太女把握这个时间在皇上身旁端茶递水的尽孝, 不给同样随行的蒋梧阙半点机会。   两日过后,皇上病情没有任何起色。   奉御眉头拧起, 语气有些疑惑,“本来只是累着了,怎么越发严重?”   皇上病重的消息, 就跟长了翅膀一样, 从行宫里飞出去, 传到各位大臣的耳朵里。   这几年随着魏悯赋税的改革,皇帝越发倚重这个寒门出身的状元,因着有了先例,今年选出来的新臣也有不少出身寒门。   如今的朝堂, 已经不只是士族的天下。   最近深受皇上宠爱的八殿下蒋梧阙一向跟魏悯亲近,这就变相的是疏离士族。   这些大臣几番联想,心思难免就活跃了起来。   太女经过南疆落马一事,回京后显然不如以前受宠,这若是被八殿下钻了空子,废黜太女东宫易主,那她们这些士族大臣定然是新帝登基后先被拿来开刀的人。   这些大臣一合计,就给皇上写了折子,说圣上病重,应当好好休养,太女孝顺,朝中之事可由她为其分心。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让皇上把权让给太女。   蒋锟钧看见这些话,脸色阴沉,气的咳嗽不止。   抬手将面前的折子从书案上推下去,怒道:“朕不过偶染风寒,还没死呢,她们这就要逼着朕退位了?”   蒋锟钧双手撑在书案上咳到脸色变红,看着满地的奏折,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这就是她手下的大臣,就是她倚赖的士族。她们当年是如何支持她,现在就是如何支持太女!   蒋锟钧被这么一气,病情更严重了,躺在床上浑身不舒服,意识昏昏沉沉的。   睡了一两日,蒋锟钧在夜中醒来,迎着微弱的烛光,隐约看到殿中省趴在桌子旁睡着了。   蒋锟钧躺了许久,躺的骨头疼,这时候难得清醒就想坐一会儿。   她这一弄出动静,殿中省立马就惊醒了,睁眼看见蒋锟钧,惊喜道:“陛下?”   “您可算醒了,吓坏老臣了。”殿中省忙跑过来,伸手扶着蒋锟钧坐起来,叠了床被子给她靠在身后,弯腰轻声问道:“可要老臣让人给您准备些吃的?”   蒋锟钧摆手,“朕昏睡时,可有什么事?”   殿中省如实禀告,“太女一直在殿内伺候,晚上才刚回去。这期间八殿下和八皇夫来过,太女怕两人扰了您休息,就只让他们看了一眼,其余人更是没让进来。”   蒋锟钧闻言冷哼一声,“她哪里是怕旁人扰朕……”   “对于朕的病情,奉御如何说?”蒋锟钧突然话题一转,斜眼看向殿中省,声音微沉,“朕要听实话。”   殿中省应了一声,说道:“奉御说您就是累着了,骑马出汗时吹了风着了凉,紧接着又怒火攻心气着了,休息两日吃点药就好了。”   蒋锟钧声音微沉,“休息两日就好了?那朕怎么觉得病情反而越发严重?”   “这……”殿中省脸色不安,犹豫再三,往后退两步,跪在床前跟蒋锟钧行了一礼,说道:“这事臣也说不清,陛下还是亲自问奉御的好。”   殿中省这幅模样,显然证明了蒋锟钧心里的猜测,这里面的确有事。   蒋锟钧一路登基,年轻时什么没经历过?她这病,虽说来的普通,病的却是异常,且越发严重,本就多疑的她心里难免有些怀疑。   是太女还是老八,亦或是其他人?   奉御连夜被召,心里自然明白所为何事,来到皇上床前就跪了下来。   蒋锟钧没废话,让她直接说事情。   奉御道:“您的病起初并无大碍,但前几日却隐隐有中风的迹象,臣心里疑惑,就查了您喝的药,发现里面多了一味药材,正是这药使您病情严重。”   敢谋害皇上的人,奉御也不敢打草惊蛇,只好跟殿中省说。   两人商量之后,偷偷摸摸的将药换掉,正是如此,蒋锟钧今夜才能醒来。   蒋锟钧闻言脸色阴沉的厉害,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她沉默片刻后让人唤魏悯过来。   蒋锟钧起初是想找晋老,后来想起来晋老这两年总是以年龄大为理由推脱来行宫,这次也没例外。   魏悯是蒋锟钧一手培养起来的,又是大理寺出身,这事找她正是合适。   魏悯心里有事这时候还没睡,她起初是想阿阮,自己这几日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半夜该怎么翻身,想完他之后,魏悯就又开始想皇上什么时候醒。   正想着呢,殿中省派来的人就到了。   侍卫站在魏悯屋子门口敲门,扬声朝里道:“魏参政,陛下醒了,要见您。”   魏悯应了一声,穿戴整齐后,开门跟着侍卫去了皇上住的宫殿。   魏悯进来后朝皇上行礼,道:“陛下深夜召臣,有何事吩咐?”   蒋锟钧没说话,而是看了眼站在床尾的奉御,朝她默许的点头。   奉御这才走过来,将下药的事情说给魏悯听。   魏悯一惊,怒道:“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要谋害皇上!”   蒋锟钧的眼睛从一开始就锁在魏悯的脸上,如今见她眼里的吃惊和脸上的愤怒不似作假,这才说道:“这事就由魏卿查明,再告知于朕。”   蒋锟钧声音发沉,脸色冰冷,眼睛看向魏悯,“记住,你是朕的臣子。这事查出来无论结果如何,如实禀报,否则,别怪朕将你与下毒者以同罪处置!”   魏悯抬手行礼,沉声道:“臣领旨!”   蒋锟钧轻阖眼皮倚靠在床头,也不说话。殿内顿时一片安静,其余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脸色皆是茫然不解。   殿中省以为蒋锟钧睡着了,上前弯腰轻声唤道:“陛下?”   蒋锟钧缓缓睁开眼眸,而是看向魏悯,问道:“朕想逼一逼这背后下药之人,魏卿可有主意?”   她倒是要看看,那人能做到哪一步!   魏悯皱眉沉思,片刻后上前几步,俯身在蒋锟钧耳边低语了几句。   蒋锟钧听完后眼睛定定的看着魏悯的眼睛,见她眼底坦荡,这才说道:“就依你说的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短小一点,明天尽量把太女搞定,然后写阿阮生宝宝   明天有小可爱要考研,祝亲爱的你们,一切顺利,考神buff加身(*  ̄3)(ε ̄ *) 第74章 秋猎   太女这两日有些焦心, 皇上醒来后谁都没见, 偏偏见了魏悯。   皇上见魏悯做甚?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第二日皇上病情更严重了,她从近身伺候皇上的小侍嘴里听说隐隐有中风的迹象。   皇上中风,口齿不清行动不便, 自然是没办法再上朝, 这时候自然是她这个太女监国。   这本该是好事, 可气就气在,母皇清醒时, 召见了老八几次。   蒋梧雍这就坐不住,等蒋梧阙走了之后,急吼吼的跑到殿内, 本想打探打探母皇跟老八说了什么, 没成想却落了顿数落。   蒋梧雍心里不安,怕母皇这个时候脑子一糊涂, 直接将她这个太女废了。   左相听完蒋梧雍的忧虑后,皱眉道:“你是大蒋太女,无过无错, 皇上怎么会废了你?”   蒋梧雍一时嘴快, 说道:“姨母您是不知道, 母皇她可能是中风,到时候老八使点手段,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再说孤因为南疆的事情,已经失去圣心了。”   左相别的没听清, 就听见中风两个字。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拳头捶着掌心在屋里走了几圈,极力压住脸上的激动之色,说道:“殿下,既然如此,您怕个什么?”   “您可是太女,皇上一旦……您可就能名正言顺的监国了。”   “母皇这两日总是召见老八,还不让旁人留下来听,谁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蒋梧雍心里不安,“万一到时候监国之人是蒋梧阙,那孤这个太女,可就真是个笑话了。”   左相沉思片刻,说道:“皇上没吐口殿下就不会安心。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做两手的打算。”   皇上不是有中风的迹象么,那不如就让她真的中风。   如若皇上在行宫出事,那这次回去,大蒋可就要变天了。   左相在蒋梧雍走后,派人联络士族大臣,共同商量此事。   之后几天皇上病情越发严重,已经好几日不曾召见任何人,包括太女。行宫由禁军严格把守,每日能伺候在她身侧的,不是殿中省就是奉御。   蒋梧雍见不到皇上,摸不清行宫内的情况,始终不安。   左相深知太女心性,怕她稳不住,就递了个折子,请求面圣。   这种折子递进行宫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消息,皇上如何没人知道,只有殿中省出来传话,说皇上不见大臣。   左相心里狐疑,决定联合众臣要求面圣。   许是巧了,众臣在去行宫大殿的路上,碰到八殿下和她夫郎封禹,随后魏悯也像商量好似得来了。   “真是想到一起去了,”左相笑着,“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吧。”   众人来到行宫大殿里,左相上前一步说道:“臣等请求见皇上一面,烦劳殿中省通报一声。”   殿中省态度不卑不亢,说道:“皇上身体有恙不见众臣,请回吧。”   左相不愿放弃,“臣等实在担心皇上,殿中省还是进去禀报一声吧。”   蒋梧阙闻言看向左相,皱眉道:“殿中省不是说了么,母皇不见众臣,左相何苦为难殿中省。”   “臣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榕抻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病重,应有太女监国,微臣身为左相,应当提醒皇上此事。”   蒋梧阙道:“皇上此时病重,左相所言之事,不如等皇上清醒后再说。”   “等?监国这么大的事情,八殿下等的起,天下百姓可等不起。”左相目光从蒋梧阙和殿中省身上扫过,犹豫着说道:“臣等不过是想见见陛下,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这让臣不得不怀疑,皇上并非病重,而是被什么人控制住了。”   “皇上身体有恙的消息不过是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我们见不到皇上,谁知道这话是真还是假?”   左相看了眼蒋梧阙妻夫两人,又看向魏悯,问道:“三位今天前来也是为了见皇上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殿中省一说皇上身体有恙,你们就不坚持进去了呢?皇上不见众臣的消息,不早就传出去了吗?你们明知道见不到皇上,为何今天还特意来此?”   左相越说语气越咄咄逼人,见蒋梧阙不屑的嗤笑,这才沉下脸,“八殿下,皇上病重前见的最多的人就是您。您今天的反应,让微臣不得不揣测,您是不是趁此机会,对皇上做了什么?”   蒋梧阙挑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问道:“按照左相话里的意思,母皇是被我和魏大人连同殿中省一起软禁了?”   “臣只是猜测。”左相像是笃定了什么,说道:“除非臣能亲眼见到陛下。”   殿中省依旧是那句话,皇上不见众臣。   蒋梧阙看向一旁的蒋梧雍,说道:“那左相为何不怀疑太女?母皇病重前也没少见她。”   蒋梧雍被她点名就是一怒,“孤与你一样吗?孤是太女,怎会对母皇不利?”   “孤倒是觉得左相刚才的那番话倒是有理,你有没有对母皇做什么,等孤见到母皇以后,再做判决。”蒋梧雍扬声道:“来人,将八殿下蒋梧阙、魏悯和殿中省先拿下。”   皇上不见外人,想必是中风无疑。蒋梧雍和左相正是利用这一点,想趁着蒋锟钧中风口齿不清时,将谋害控制皇上的罪名安在八殿下和魏悯的身上。   这时候能发号施令的人是蒋梧雍这个太女,她们正好借此时机除掉一直碍眼的两人。   太女一声令下,有身着甲胄的侍卫从殿外冲进来。   封禹本来安静的站在蒋梧阙轮椅旁,听见太女喊人也没什么表情,但等抬眸看见如潮.水般朝从殿外涌进来的是什么侍卫之后,手下意识的摸到腰侧挂着的软鞭子,上前一步,护在蒋梧阙面前。   来的,是禁军。   殿内所有的大臣,脸色多多少少的都变了。   蒋梧阙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神色无奈的笑,一抬手就将人攥着胳膊扯到了身后,低声道:“没事儿。”   今天行宫发生的一切,大致都在蒋梧阙的预料之内,这些她也都告诉了封禹,可她这个傻夫郎,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还是挡在她身前。   封禹抿唇,看了眼肚子,小声对她道:“我有分寸。”   蒋梧阙手都不敢松,看着他显怀的肚子,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有分寸秋猎就不该跟着我过来。”   计划的再好,可刀剑无眼,若是有万一呢?   封禹见蒋梧阙是真怕他磕着碰着,这才依依不舍的收起软鞭。   左相在看清来的人不是普通侍卫,而是禁军之后,脸色瞬间变了,忙抬手拉了拉太女,冲她摇了摇头。   太女此时正沉浸在能收拾魏悯和蒋梧阙的畅快中,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她们一切都是按着计划来的,能有什么差错?   左相心里隐隐不安,蒋梧雍喊进来的本该是普通侍卫,为何会变成她们的底牌,禁军的一个分队?   榕抻沉着脸大步走向禁军统领,压低火气,咬牙问她,“谁许你进来的?”   禁军分队统领也是一脸纳闷,“不是太女传信,今日让我等守在行宫殿外,一旦她下令,就冲进来吗?”   蒋梧雍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满眼的茫然惶恐,“孤、孤没传信啊?”   她再蠢,也知道能调动禁军的只有皇上一人,哪怕她是太女,也没这个权力。   左相闻言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头脑眩晕,身子晃了两下,被人扶住这才堪堪站稳,脸色灰白难看。   如今事情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左相权衡利弊,牙一咬,余光阴森的从蒋梧阙和魏悯身上扫过,跟蒋梧雍说道:“先控制住八殿下,然后请皇上退位。”   这可是逼宫啊。   蒋梧雍有些害怕,左相见她事到如今还犹豫不决,便道:“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仅凭您调动禁军这一点,就是重罪!”   蒋梧雍被吓的脸色刷白,声音发颤,犹豫着开口指挥禁军,气音不稳,“来、来人,把她们先抓起来。”   见禁军朝自己走来,蒋梧阙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封禹,说道:“相信我,没事的。”   封禹垂眸看着眼前神色从容不迫的女人,唇角微微向上抿起,听话的站在她身后。   魏悯夫郎不在身边,心格外的稳,脸色淡然到仿佛看不见朝她而来的禁军一样,丝毫不见慌乱。   “你要把她们抓去哪儿?”   带着怒火的威严声音从内殿里传出来,殿中省伸手掀开帘子,众人就看见本该中风卧床不起多日不见大臣的蒋锟钧,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太女看见皇上的那一刻,只觉得寒意顺着脚底板直窜头顶,心瞬间凉了,“母、母皇……”   蒋锟钧脸色阴沉如水,“你还有脸叫朕母皇!”   众臣瞧见皇上出来,立马跪下行礼。   蒋锟钧目光从众人头顶一一扫过,最后停在禁军那边,“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蒋梧雍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孩、孩儿担心您,想进去看看,可老八和殿中省一直拦着,孩儿这才怀疑您是被她们软、软禁了。孩儿这才,这才……母皇,孩儿都是担心您啊。”   蒋梧雍走向太女,抬脚踹在她肩膀上,指着跪在地上的禁军,怒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孩子!朕还没死呢,你就能调动禁军了!”   蒋锟钧气的大口喘气,问被她踹翻在地的蒋梧雍,“除了禁军,朕的药是不是你派人放的?”   蒋梧雍趴在地上眼里茫然,“什么药?母皇说的什么孩儿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蒋锟钧气极反笑,又踢了蒋梧雍一脚,厉声质问:“你不知道?”   蒋锟钧病情未愈,连番激烈波动的情绪让她身影不稳,殿中省忙上前扶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她垂眸站在蒋梧雍面前,眼底情绪复杂,“左相调动禁军,意图不轨,处以死刑秋后问斩,太女……”蒋锟钧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太女幽禁东宫,等候处置。”   好好的秋猎,如今差点变成逼宫的局面。此事过后皇上自然提不起兴趣,早早的带人回去了。   蒋锟钧回来就让人彻查禁军之事,等暗卫将结果递上来之后,又是勃然大怒。   “她们竟把手伸到朕的禁军里!”   蒋锟钧捂胸咳嗽,声音嘶哑,抬手拍桌,“还有太女,枉费朕宠爱她多年。”   这就是她所信赖纵容多年的士族,是她眼里老实孝顺的太女……一个个的,竟要谋她的命。   如若没有这次事情,蒋锟钧怕是到死都不知道禁军并非全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   秋猎之后,朝中局势大变。   皇上一反常态,重用起了寒门出身的官员,士族备受打压。   魏悯回京后,依旧负责调查下药之事。   太女被关在东宫,偌大的宫殿,如今里面伺候的下人却寥寥无几。   时隔许久,魏悯再次踏入东宫的大门,只觉得里面萧条的很。   太女已经知道了下药的事情,如今坐在空荡的殿内,看着门口那人,双拳紧握难掩眼底恨意。   魏悯背对着光,脚底官靴踏着光影走进来,停在蒋梧雍几步远的地方,非但没朝她行礼,反而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袖,说道:“臣之前来过一趟,特意跟殿下说过,那人是臣的命根子,他肚里的孩子,臣同样宝贝,如若有人要动他,下回臣就不会再这么好声好气的过来了……殿下,您可能是忘了这话,但臣却记的。”   蒋梧雍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几步一把揪住魏悯的衣襟,睁眼怒视着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药是你下的,给禁军的信也是你写的吧?”   魏悯扯开蒋梧雍的手,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臣尚未弱冠就三元及第,模仿您的笔迹,自然不在话下。”   “魏悯!”蒋梧雍抬手要掐她,怒道:“孤要杀了你!这一切都是你和蒋梧阙做的,跟孤有何关系?孤要去告诉母皇,让她杀了你们!”   魏悯一直跟十八锻炼身体,无论是反应能力还是力气,都比只知道享受的太女好上太多。   她一把推开蒋梧雍,抬手理了理自己被抓皱的衣襟,说道:“你大可以去说,反正下药之人,是从你东宫出来的。”   “下药的小侍,是你东宫管事的亲戚,而且他认了。”魏悯看着蒋梧雍,问她,“殿下,这手法觉得熟悉吗?”   太女一怔,猛然想起来当初省试舞弊之事,那时候她就是让魏悯认下罪名,说魏悯她是厨房管事的侄女。   魏悯见蒋梧雍想起来了,这才说道:“陛下让臣来审问殿下,药是不是你下的,臣想不必审了,人是你东宫的,药自然也是你让人下的。”   魏悯一笑,抬手理了理衣襟,双手背在身后,又如同来时一样,悠闲的走了出去,留下屋里想要杀了她却被侍卫拦住的蒋梧雍。   第二日,魏悯将结果呈报上去,说道:“太女说下药之事她完全不知情,口口声声要见陛下。”   蒋锟钧翻看了两眼折子,疲惫的合上,问道:“人是东宫的吗?”   魏悯垂眸,“是。”   蒋锟钧看着面前的奏折,沉默许久后,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三日后,皇上以太女无德无能,又被左相蛊惑为由,废黜太女,贬为庶人,幽禁杏雨巷,其父榕贵君,剥夺贵君封号,打入冷宫。   废黜圣旨下来那天,魏府里,十八正绘声绘色的跟坐在软榻上阿阮和二九讲述秋猎那几日的事情。   魏悯坐在桌旁喝茶,抬眸正好撞见阿阮神色后怕的看着她,不由一笑,走过来抬手覆在他圆挺的肚子上,柔声道:“都过去了。” 第75章 等你回来生   九月底, 阿阮临盆在即。   这几日魏悯晚上几乎不敢深睡, 生怕阿阮半夜腹疼要生。   京中有名的稳夫, 魏悯已经派人请到了府里住着,封禹也从君后那里为阿阮讨来一个稳夫,据说曾经接生过众多皇女, 经验十足。   魏怜和孙氏算着日子, 也寄了信过来, 问阿阮生了没有,又叮嘱了魏悯许多该注意的事情。   凡是关于阿阮和孩子的, 不管是书中写的,还是听奉御和旁人说的,只要是对他和孩子好的, 魏悯都仔细看过一一记下。   阿阮看着自己的大肚子, 也猜到了怕是个双生儿,心里原本忐忑紧张的很, 但一转头看到严阵以待的妻主,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不安了。   晚上吃完饭后,阿阮想洗个澡, 本来打算唤二九进来帮他, 结果扭头看到魏悯进来了, 就笑着朝她招手。   ——怎么不看书了?   左相榕抻处死之后,魏悯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公务多到晚上睡觉前都在书房里处理。   她一个参政副相,每天却做着丞相的活儿。   魏悯进来后, 习惯性的先抬手覆在阿阮的肚子上,坐在他身侧,说道:“要紧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魏悯见阿阮让人在耳房里备了热水,就问他,“是要洗澡吗?”   阿阮抱着肚子点头,魏悯哦了一声,抬手扶着他的胳膊往耳房里走,“今天还是我给你洗吧。”   阿阮自然同意,他心里巴不得妻主帮他洗呢。若是二九帮忙,只能扶着他跨进浴桶,而妻主则会将他半抱进去,可省了他许多力气。   能洗两个人的楠木浴桶已经盛满了热水,魏悯伸手试过水温之后,才将阿阮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   水没到锁骨处,蒸起的热水没一会儿就将阿阮的脸熏的粉嫩红润。   他靠在浴桶上,微微向后仰着脖子,让魏悯给他洗头发。   阿阮双手抱着肚子,抿起嘴角轻阖眼皮,享受妻主那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头发中穿梭梳理,力道适中的给他按摩头皮。   魏悯垂眸看着一脸满足的人,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开口喊他一声,“阿阮。”   阿阮闻言睁开眼睛,询问的仰头看她。   魏悯一笑,柔声道:“没事儿。”   她刚才心里就是莫名有些不安,就想这么喊喊他。   阿阮笑着抬手,湿漉漉的手掌贴了贴魏悯微凉的脸,示意她低头。   魏悯顺着阿阮的意,弯腰和他亲吻。   唇瓣相贴,不带任何情.欲,就这么温馨缠绵的交换了彼此的呼吸。   一吻之后,魏悯用瓢盛水,将阿阮的头发冲洗干净。   阿阮怀孕的前几个月,体重没什么变化,但现在魏悯将他用大巾帕裹着抱起来,就觉得他重了不少。   睡前魏悯抬手覆在阿阮的肚皮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像是在跟里面调皮的那个孩子沟通一样。   阿阮觉得肚子里如若有两个孩子,那定然一个安静乖巧,一个活泼好动。   这几个月胎动频繁,活泼的那个就经常折腾,左右乱踢,安静的那个则是偶尔伸伸腿脚,动作温柔。   魏悯虽然没说过,但阿阮看的出来她格外喜欢安静的那个。每次只要看到他薄薄的肚皮被活泼的那个顶起来一个包,她就不悦的皱起眉头。   阿阮每每这个时候只能笑着跟她“说”:   ——虽然看着薄,但不会破的。   魏悯“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阮被她这一瞥看的后背发毛,脸上讪讪的笑,心里祈求活泼好动的那个是个儿子,可千万别是个女儿……   阿阮半夜被憋醒,想起来如厕。他睡前明明没喝多少水,却总是隔一会儿就想方便一趟。   魏悯护着他一直睡在床的外侧,阿阮起床必不可免的要从她身上过去。   阿阮本想抬手推推魏悯,但自己才刚动弹两下,她就醒了。   “阿阮,怎么了?”魏悯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含糊,“是如厕还是肚子疼要生了?”   阿阮好笑的捏了捏魏悯的手,示意自己是要如厕。   魏悯这才松了一口气,坐起来翻身下床将烛台上的灯点亮,随手将红木衣架上挂着的斗篷拿过来,披在阿阮身上,朝他抬手,“来。”   阿阮走进耳房屏风后面方便,魏悯就站在屏风外面等他。   起初几次起夜,魏悯跟着他进来,直勾勾的看着他肚子,问要不要她帮忙?   阿阮想着她可能要用手替自己扶着,就觉得怪难为情的,伸手将人推了出去,让她等在外面。   从耳房出来后,魏悯让人送来温水,弯腰低头替阿阮洗手,仔细到连指尖都揉搓了两下。   阿阮垂眸,看着眼前被烛光柔化了棱角的妻主,轻轻抿起嘴角,牵起眼里的柔意。   妻主眼睑轻垂,神色认真,眉眼在暖色烛光下更显温柔,看着这样的她,阿阮只觉得心里软绵蓬松的很,就想给她生孩子。   他原本心底对生产的恐惧害怕,就这么被妻主用手一点点抹去,又被她用温柔一寸寸的填满。   以往早晨阿阮比魏悯起的要早,身子不笨重时还给她拿衣束发,伺候她出门。   现在秋意浓重,阿阮又行动不便,起的越发比魏悯晚了。他白天闲来无事就喜欢坐着绣衣服,唯一动弹的时候,就是等魏悯吃完饭陪他在府里走几圈散散步消消食。   魏悯起床之后,像往常一样,整理完衣服低头在阿阮额头上亲吻一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魏悯总觉得今个一早起来心里就像有事一样,总是提着放不下来。   临出门前,魏悯有些犹豫的坐在床沿边,看着陷在被子里睡得香甜的人,想着今天要不就告假算了。   阿阮身子被她养的好,没了孕吐反应之后,人精神了不少,脸色也更是红润好看的很。   魏悯手指无意识的摸着阿阮的脸蛋,眉头一直皱着。   阿阮被她扰醒了,抬手揉了揉眼睛,手臂有气无力的抬起“问”她:   ——怎么还没走?   魏悯犹豫了一下,脸色颇为认真的问道:“阿阮,你肚子疼不疼?今天有没有要生孩子的感觉?”   “……”这要怎么感觉?   知道妻主放不下自己,阿阮一笑,心里既无奈又甜蜜,弯着眼睛打趣的看她,抬手“说”道:   ——别担心,就算生,我也等你回来再生,好不好?   在阿阮的推催下,魏悯这才出门。   上朝之前,跟魏悯熟悉的大臣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不由笑着问她,“魏大人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魏悯略带歉意的抬手,“可能是这几日没睡好吧,总觉得心里有事。”   “那怕是好事了,”那大臣神秘一笑,凑过来压低声音跟魏悯小声说道:“这段日子您一直做的都是丞相的活,怕是这一两天,再见您时就要改口叫声魏相了。”   魏悯笑着摇头,“我心里惦记着的不是这事。”   她脸上虽带着笑意,眼底却藏着担心,“我夫郎可能就是这一两日临盆。”   人不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能亲眼看着,就放心不下。   心里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不担心,却去忧虑后院男子生孩子的事,这话要是换做旁人来说,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死。   可若是说这话的是人魏悯,那位大臣就觉得格外的没有违和感,毕竟魏大人宠夫的名声在外。   曾经有大臣约魏参政出去谈事,她去的都是淡雅清净的茶馆,绝对不去烟柳之地风月场所,说他夫郎闻不惯那些味儿。   魏主君有孕期间,更有想用美人贿赂魏参政办事儿的人,到了茶楼之后,端着青釉白底的小茶盅,品着淡雅的茶,在这样的氛围里,她自己连提都不好意思提这事。   其实魏悯说的也是实话,那几日阿阮孕吐的厉害,闻不得一些味道,有时候她茶喝的多了,身上染了茶味,阿阮粘她的次数,都比平时少。   那段时间,魏悯几乎把茶都戒了。   那大臣闻言了然的哦了一声,笑着宽慰了魏悯几句。   上朝之后,果真如那位大臣所说,蒋锟钧当朝封魏悯为左相,委以重任。   魏悯有些走神,突然被点名才醒过来,拱手弯腰往殿中央走了几步出列,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叩谢圣恩。   大蒋虽有两相,但以左相为重,右相职位如同虚设,实权等同副相。   蒋锟钧自太女被贬之后,精神越发不如从前,听闻朝中无事之后,也就让殿中省宣布退朝了。   下朝之后,众臣围在魏悯身边拱手道贺。   “魏大人封相,我等高兴,想请您出去喝两杯,”说话之人怕魏悯不赏脸,嘿嘿笑道:“放心,咱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去茶馆,点壶好茶,喝饱为止,您看如何?”   这若是换了旁人封相,想要庆祝,自然是要搞一场好的。   上好的酒楼包个厢房,美酒畅饮无限供应,期间唤两名模样好看身形诱人的清倌唱曲跳舞作伴,若是来了兴致,拉入里间快活也是常事。   可到了魏大人这里,也就只能挑个上好的茶馆,围炉煮茶,嗅上一嗅,抿上一口,细细品鉴,顶多再请上一位年龄大故事多的说书人上来讲一段,已是最高配置。   众臣脸上微笑配合起哄,其实一个个的心里都不太想去,谁出去就为了喝个茶听段书?   魏大人今年不过才二十来岁,竟活的还不如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快活。年纪轻轻,就生活的像个七八十岁的老者,一板一眼,毫无生趣。   这若是换了平时,魏悯许就同意了,带着心里极度不情愿,脸上还得笑眯眯的大臣们过去喝喝茶,清理清理她们油腻的肠胃,可今天实在没心情。   魏悯抬手道谢,“众位的心意魏某心里领了,可今日家里实在有事,不如你们随李大人去喝茶吧。”   刚才提议喝茶的大人姓李。   众臣之前也就是客套一番,如今听说不用喝茶了,脸上遗憾心里爽翻,忙道:“魏相家里的事要紧,咱们这不算事儿,等下次再聚也行。”   魏悯拱手先行离开,等她走了之后,目送她的大臣这才侧身问李大人,“魏相这都走了,咱们还去喝茶吗?”要是这样她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李大人疑惑的瞥了她一眼,“魏相不去,那还喝个劳什子的茶呀,当然是去喝酒啊!”   此话一出,自然众人响应,“走走走,我知道一家酒楼,曲儿好听,酒菜美味,最重要的是——”说话的大臣压低声音,嘴角露出猥琐的笑意,“那儿的美人可口。”   众人顿时懂了,哈哈笑着离开。   ……   回去的路上,十八问魏悯,“大人,您今天怎么不去喝茶了?”   魏悯往日去喝茶,最喜欢看那些明明屁大点的事儿没有,纯粹就是想找理由找借口巴结她请她喝茶的大臣,不得不在她面前装作高雅之士,跟她拽文谈诗,没话找话。   凡是这种人,请她喝两次茶,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就被茶水灌洗干净了。   长此以往也就很少有人愿意邀约了,魏悯下朝回府后自然乐的清净。   十八平时跟着出去喝茶,最爱看那些在外面作威作福的大臣,面对着她家大人时,因为接不上话,时常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做出一副我懂,其实我都懂,就是没想起来的样子。   十八坐在外面,一想到那些大臣的嘴脸,就觉得好笑,“她们嘴上请您喝茶的时候,心里巴不得您不同意。”   没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就到了魏府,才堪堪停下,十八就见平时跟在二九身旁学习的小侍揪着双手,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十八心里兀的一跳,忙勒绳停住马车。   那小侍见魏悯回来了,急忙提着衣裙从台阶上跑下来,说道:“大人,主君要生了。”   马车上魏悯弯腰掀车帘的手猛的一顿。   那小侍红着眼眶满脸担忧,“您走后没多会儿主君就觉得有点腹痛,让师傅请了稳夫之后,才知道是要生了。”   “稳夫说主君腹中怕是两个孩子,贸然接生风险很大,说要等您回来做主。”   阿阮生孩子,要等魏悯一个女人做什么主?   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吗?   魏悯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头脑一片空白,从马车上下来时身形都是晃的。   “主君一直在等您回来。”那小侍刚才还在屋里,见一向神色温柔从容的主君,疼的脸色苍白就觉得揪心,“主君跟师傅说,早上他和您说好了的。”   魏悯正抬脚上台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膝盖一软,脚下踩空,身子踉跄前倾,差点跪在地上。   “大人!”十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脚步不稳的魏悯,神色担忧。   一旁的小侍看的差点落泪。   他们一向沉稳冷静的大人,何时像现在这般慌乱狼狈过。   魏悯推开十八的手就往府里跑,两只拳头握的死紧。   阿阮和孩子,她魏悯,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臣A:(谄媚)魏相出去逛逛吗?我这有家酒楼,酒香菜足   魏悯:谢谢,我只喝茶   ——   大臣B:魏相,我认识几个美人,曲唱的一流,要不要听听?   魏悯:不用,我只听书   ——   众臣:(感叹)魏相这等老干部般清心寡欲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   ……   阿阮:(不信邪)妻主,我这有个宝贝,你要不要看?(/▽╲)   魏悯:(两眼放光)要要要!看看看!ovo   众臣:脸疼_(:зゝ∠)_   亲爱的们对不起了,今天没写完,明天继续,但放心没有什么难产和只能保一个,为了你们,阿阮和宝宝们肯定平平安安哒~   阿阮:阿尼陀佛,活泼好动的一定要是女儿[合掌] 第76章 像阿阮   魏悯一口气跑到北房里屋, 直到看见阿阮好好的躺在床上, 这才缓了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 朝他走过去。   阿阮脸色微白,鬓角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整个人脱力的仰躺着大口喘气, 余光瞥见有人对着门口行礼, 这才侧头看过去, 望见魏悯回来,不由扯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要生了。   阿阮朝魏悯抬了抬手, 她了然的走过来,将他手指握在掌心里,低头吻了一下指尖, 柔声道:“我回来了。”   屋里稳夫神色犹豫的看着床上床下的两位主子, 小声提醒一旁的二九,“主君要生孩子, 屋里血气重,大人还是出去的好。”   二九抬眸见床边的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正在说话,忙摇头摆手道:“我们可不敢去劝大人, 想让她出去你就自己去劝。”   稳夫双手绞着, 神色挣扎, “可这,这不合规矩啊。”   二九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乐弯了一双杏眼,“别处的规矩我不知道, 不过在我们魏府里,床上躺着的主君就是我们最大的规矩。”   稳夫一听这话顿时没了脾气,几人只能干瞪着眼相互看着,谁也不敢去劝从进门起眼睛就没离开过床上人的魏悯离开。   魏悯坐在床边,抬手撩开阿阮脸上汗湿的头发,像平时下朝时一样和他聊家常,说道:“街上开了新的糕点铺子,你这段时间身子重没出门,等生完孩子,我带你去尝尝好不好?”   魏悯对阿阮的担心嘴上没说,却全都写在了那双眼睛里。   阿阮看着她,笑着点头,勉强抬手“问”道:   ——什么馅的?甜吗?   魏悯垂眸笑,“板栗馅的,甜。”   阿阮摇头:   ——那就不去了,你不爱吃甜的。   阿阮腹中一波强于一波的阵痛猛然来袭,让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不由咬紧牙关。   魏悯眼里心疼,抬手握紧阿阮的手,说道:“没事儿,我陪你去吃,吃多少都行。”   阿阮脸部突然扭曲一下,手指紧紧的扣住魏悯的手,疼的闷哼了一声。   他现在全身的力气都在跟肚子做斗争,根本没听清魏悯说了什么。   稳夫一看这种情况,忙上前准备接生。   魏悯坐在床边碍事,起身打算站在一旁,谁知她一动,阿阮就猛的攥紧她的手,睁开眼睛看她,眼里蓄满泪水,隐隐藏着请求。   ——他怕。   魏悯心一揪,反握住阿阮的手,就半跪在床头,柔声说道:“妻主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里看着阿阮。”   阿阮卡在胸口的心,随着她这句话慢慢放了下来,眼角流下泪水,嘴边却溢出笑意。   稳夫见床上的主君就知道傻愣愣的看着大人,也不知道用力,便道:“大人,您别让他分心。”   魏悯嗯了一声,微微起身低头在阿阮微凉的唇上贴了一下,说道:“妻主在呢,妻主守着你,一步都不离开,但你要听稳夫的话。”   阿阮温驯的将脸在魏悯手背上蹭了蹭,闭上眼睛咬紧嘴里的盐布,专心生孩子。   阿阮怀孕以来,肚子一直都比别人的要大点,明显的能看的出来怀了两个。   既然是两个,那生起来就没有一个轻松。   阿阮费了老大的劲才生出来一个,听完稳夫惊喜的声音喊着“生了生了,是个女儿!”的时候,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阿阮累的很,眼皮困顿的粘在一起,就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醒来再跟妻主去吃糕点。   “阿阮,不能睡,稳夫说还要一个,”魏悯眉头紧皱,见阿阮昏昏欲睡,忙抬手拍他的脸,沉声道:“现在睡着了你和孩子都有危险,阿阮。”   阿阮耳边能清楚的听见魏悯的声音,就是睁不开眼皮。   不知道怎么的,阿阮就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轻,脑海里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的样子。   他早已记不清生父生母是谁了,自从他记事以来,就生活在张家。   张家对他这个儿子如同鸡肋,嚼着无味,弃之可惜,等有了自己个的亲生女儿后,对他越发的不如以前。   阿阮记得小时候,邻里都夸他声音甜,喜欢教他唱曲说话,可惜后来一场高烧,夺去他那副好嗓子。   阿阮有时候都在庆幸,如果自己能说话,张家肯定会把他以一个好价格卖出去,而不是许给了魏悯。   嫁给魏悯的时候,他心里一片茫然凄凉,觉得只是从一个火坑迈进另一个。   慢慢相处,阿阮才发现,他不是跳进了火坑,而是掉进了幸福窝。   妻主是个读书人,对他温柔尊重,随着官位一步步高升,两人日子也越来越好,可她却依旧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   他这幅本来底子差的身子,连怀孕都困难,却被她用药材用食疗慢慢养好,如今他不仅身体好,还怀了个双胞胎。   阿阮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老天果然都是公平的,夺去他的嗓子,给了他悲惨的过往,却弥补了他一个好妻主,敢问青平县的男子,谁有他这么好命?   阿阮正飘飘然,就觉得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将他从过往的梦境中,猛的拉回生产的床上。   “如何?”魏悯唇色发白干的起皮,眉头皱死紧,眼睛定定的看着奉御。   阿阮迟迟不醒,没有办法,这才让一直守在外面的奉御进来施针。   一针扎下去,阿阮眉头微皱长睫轻颤,眼皮子动了动,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奉御松了一口气,收回手,“只是突然脱力引起的疲惫,现在清醒过来就没事了。”   阿阮晕晕乎乎的听了这么一句,下一刻就觉得肚子里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稳夫惊喜的声音再次在屋里响起,“恭喜大人,是个小公子。”   阿阮脸上终于露出疲惫的笑意,不是看向女儿和儿子,而是看向一直守在床边的魏悯,眼睛询问的看着她。   魏悯低头用唇贴了贴他的额头,柔声道:“辛苦阿阮了,睡会儿吧,我和孩子一起陪着你。”   几乎她话音刚落,阿阮就陷入了熟睡。他刚才苦苦撑着,是怕魏悯担心。   稳夫将两个孩子抱去清洗,包好之后才又抱到魏悯的面前。   现在已经华灯初上,阿阮从早上到现在几乎生了一天,魏悯也滴水未进的在床边跪了一天,现在撑着床板站起来时,整个膝盖都是麻的,腿肚子不停的抽筋发颤。   稳夫笑着说道:“左边的这个是儿子,右边的这个是女儿。”   面团似得两个孩子,脸蛋同样粉嫩白皙,闭着眼睛支棱着胳膊张嘴大哭。   其中就属右边这个哭的声音最大,最有力气。   稳夫看着左边这个小声哼唧哭的秀气的男孩子,跟魏悯说公子在阿阮肚子里被小主子占了太多养分,生出来也不如她重,声音力气自然比不得她。   二九就守在一旁,凑过去看了两眼,惊喜的朝魏悯扭头,脆生生的说道:“大人您快来看看,小公子是不是跟主君很像啊?”   魏悯闻言不由低头仔细去看稳夫怀里的两个孩子,两相对比,竟真觉得哭累了就哼唧着把手塞嘴里咶的儿子,更像乖巧温顺的阿阮。   她眼里不自觉的染上柔意,点头道:“嗯,儿子更像阿阮。”   魏悯说着抬手从稳夫怀里接过儿子,指腹轻轻摸了摸他滑嫩的脸蛋,笑道:“跟阿阮一样的好看。”   “……”稳夫实在不知道他怀里两个刚出生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这主仆两人是怎么看出来儿子更像爹爹的。   看着怀里的小主子,稳夫纳闷,大人难道就不抱抱女儿吗?不都是说生女儿才更宝贝吗?   阿阮一觉睡醒的时候,都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一天一夜没吃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觉得肚子饿。   阿阮抬手,习惯性的去摸睡在他外面的魏悯。摸索了一会儿,妻主没碰到,却摸到了个手感软和温热的小包袱。   阿阮动作一顿,这才记起来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他昨天累的倒头就睡,竟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呢。   魏悯早就醒了,手臂撑着脑袋侧卧在床上,眼里含笑的看着阿阮抬手摸到孩子后猛然睁眼。   她探身低头在阿阮额头上吻了一下,问道:“饿了吧?我让人煮了补汤,待会儿起来多喝点。”   阿阮点头,被魏悯扶着半坐起来,低头去看自己和妻主两人中间的两个小包袱,嘴角不自觉的往两边咧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抱哪一个。   婴儿嗜睡,如今还没醒,闭着眼睛抿着嘴长得一模一样,看的阿阮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抬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最后傻笑着抬头看向魏悯,仿佛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才好。   魏悯看着这幅样子的阿阮,有些想笑,深觉“一孕傻三年”这话也不是完全没依据没道理的。   “这是女儿魏殊,这是儿子魏淼,”魏悯挨个指给他看,“魏淼比魏殊要小一点,不过奉御说他身体健康,就是瘦点而已,以后好好补补就行。”   一听说儿子先天比女儿瘦,阿阮立马心疼的把他抱了起来,低头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小脸蛋。   魏淼被扰了好梦,支棱着短小的胳膊偏头躲开阿阮,嘴巴秀气的一扁,轻轻哼唧两声,转脸间又睡着了。   阿阮抿了抿唇,看了眼怀里的这个,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魏悯,心想完了,儿子这么安静乖巧,那女儿肯定就是闹腾活泼的那个。   果不其然,阿阮才刚把魏淼抱起来,睡熟中的魏殊仿佛有感应了一样,张嘴就哭,像是在问,怎么就不抱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魏殊: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在魏家,会哭的孩子不一定有奶吃_(:зゝ∠)_   魏淼:=v=   ……   封家的宝宝:唔,魏家的宝宝我都好喜欢,我能两个都要吗?(期待的看向封禹老八)0v0   蒋梧阙和封禹:……我们无所谓,就是怕你老丈人不同意   魏悯:呵呵 第77章 封禹生了   阿阮生产那天, 封禹恰好不在京城。他孕期觉得烦闷, 蒋梧阙就带他到京郊的宅子散散心。   得知阿阮顺利生产, 且生了一男一女后,蒋梧阙先是合扇一喜,随后想起什么, 眉头微微拧起, 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封禹的肚子。   封禹疑惑的瞥了她一眼, “怎么了?”   蒋梧阙手持扇骨轻敲掌心,摇头啧了一声, “你之前和阿阮的约定还记得吗?现在我就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封禹觉得好笑,坐下来看着她说道:“我以为妻主你会更喜欢女儿。”   毕竟是皇家。   “胡说,”蒋梧阙扇子轻敲桌面, 瞪着封禹, 义正言辞的说道:“本王分明只喜欢你。”   “……”封禹将递到嘴边的水又默默放了下来,搁在手心里捧着, 虽然没说话,却慢慢红了耳根。   蒋梧阙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推动轮椅探身凑到封禹面前, 说道:“你想想以魏悯的性子, 如果咱们生的是个女儿, 想娶她儿子,谈何容易?”   蒋梧阙仰靠在椅背上,手握扇骨,抬头望梁感叹, “咱们若是生个儿子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让魏家女儿上门求娶,我这个泰岳肯定没魏悯难伺候。”   封禹看着妻主嘴角挑起的弧度,只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   但仔细想想,其实生儿生女都一样。   如果是个女儿,将来好好培养,日后迎娶魏家小公子时,便可以和她娘那时候一样厚着脸皮说出“你别挑了,她们都没有我好”这句话。   封禹想起当年蒋梧阙眼波流转,嘴角噙笑,语气慵懒的跟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都停跳了一拍。   那时,她本是懒洋洋的坐在下面,看擂台上的他比武招亲,随后不知道怎么就轻合扇子跳了上来。午后阳光洒在她背后,她就这么逆着光看他,笑道:   “封小将军,别挑了,她们都没本王好看。”   封禹至今还记得,当时蒋梧阙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格外的亮,格外的好看。   他很不争气的,脸红了,认输了,被他爹揪着耳朵说落了好几个时辰。   想起那时的事,封禹不由抬手挠了挠又红又痒的耳根。   其实若是生个儿子也可以,阿阮性子温和脾气好,魏悯他也了解,教出来的女儿定然不是俗人,将来儿子嫁到魏府就是享福的命。   封禹看得开,蒋梧阙却还在发愁,愁若是生个女儿,没她母亲这么优秀,将来该如何抱的美人归呢?   封禹看她皱眉,就抬手,指腹轻轻按在她的眉心,颇为认真的说道:“听你的,咱们生个儿子。”   蒋梧阙瞧着封禹,噗嗤一笑,“这哪里是我说的算。”   她拉下封禹的手,咂了一下嘴,说道:“魏悯和阿阮的儿子容貌定然不俗,咱们若是生个儿子,魏小公子将来就会便宜了别人,我这么一想,心里又觉得不甘。”   封禹听妻主开始说要是两个都是咱们家的多好,不由抽回手,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别想了,我肚子没阿阮的大,里面肯定就一个。”   蒋梧阙笑着,手托着脸看他,“咱们以后可以多生几个。”   封禹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说道:“魏悯要是知道你这么惦记她的两个孩子,肯定一个都不许给咱家。”   蒋梧阙摇头,“谁说是要进魏家的门了?将来多生个女儿,进封家的门。”   封禹闻言动作又是一顿,诧异的抬头看她。   蒋梧阙那双天生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认真的看着他,柔声问道:“将来的第一个女儿姓蒋,第二个女儿,让她随你姓封好不好?到时候跟娘学武,让女儿把封家枪法传承下去,如此也弥补了你不能招个上门妻主,延续封家血脉的遗憾。”   封禹听完满心震撼,没想到妻主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其实是想跟自己说这个,也没想到,她会为自己,为封家思虑那么多。   蒋梧阙催促的问他,“好不好阿禹?好不好?”   封禹抿了抿唇,手指摩挲着茶杯壁,轻轻嗯了一声,“好。”   蒋梧阙这才舒展开眉眼间的笑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年拐走了你,日后赔个女儿给封家,也是应该的。”   封禹指尖抠了抠桌面,哼哧了半天,才将那句“我没后悔嫁给你”说出口,“我当年嫁给你时,不只是因为圣旨,还因为我欢喜你。”   蒋梧阙一笑,拿起扇子轻点他眉心,“我自然知道,毕竟你招的那些人,哪一个比得过本王?”   封禹被她逗笑了,点头应道:“是,都没殿下您好看。”所以他一眼就看中了,认定了。   两人这种悠闲的日子不多,因此在京郊的时候格外珍惜。   太女被废,下面的皇女不是年幼就是无才,蒋梧阙颇受重用,平时较为忙碌。   尤其是入了冬之后,秋冬换季,皇上着了凉,又病倒了,隐隐有中风迹象。   这次倒是没人下药了,不过也不排除是上次用药的后遗症。   皇上又是一怒,在殿内骂了废太女无数次。   皇上重病,一连多日无法上朝,只能立蒋梧阙为太女,由她代为处理朝政,左相魏悯协理。   此结果虽是早已注定,朝中皇女,除蒋梧阙外,无人堪当此任,可即使如此,朝中仍有一些腐朽顽固的老臣上奏,说蒋梧阙身有腿疾,怎么能当太女?   奏折呈上去之后,据说皇上看着折子双手微颤沉默许久,最后痛骂了一顿写奏折的人,将其贬出京城。   封禹在府里听说这事之后,脸色沉的吓人,手指握紧桌上横着的那杆他轻易不用的银枪,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蒋梧阙一只手按住封禹,一只手示意殿内下人出去,不以为意的说道:“莫气莫气,你还怀着孩子呢。”   魏悯也在,看了眼封禹,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封小将军上过战场杀过敌,不是个会被轻易激怒的人。   可魏悯却亲眼见他沉过两次脸,两次都是因为蒋梧阙的腿。   一次是多年前,她还未考中状元,蒋梧阙上门见她问她想不想出人头地,愿不愿意为寒门学子们搏一条出路?   那时候蒋梧阙提到旧事时笑着拍腿博她信任,当时一旁的封禹脸色立马就变了,猛的攥紧蒋梧阙的手,不许她再拍。   第二次,就是今天。大臣直言蒋梧阙有腿疾,她本人倒是不在意,封禹却坐不住了。   封禹的这两次反应,让魏悯觉得值得琢磨。   魏悯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蒋梧阙的腿,莫非她这腿疾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有什么隐情?   见封禹脸色不好,魏悯也没多问别的,只是问蒋梧阙,“皇上为何发那么大的火?甚至将递折子的午大人赶出了京城?”   皇上对蒋梧阙可不如对蒋梧雍,心里对她没那么宠爱,那这次又怎会这般维护?   封禹哼了一声,握紧手中枪杆,手背青筋凸起,冷声道:“因为她心虚,因为她愧疚。”   蒋梧阙抬手掰开封禹握枪的手指,攥在手里轻轻按摩,无声默许了他的话。   这里面明显牵扯了什么魏悯不知道的隐情,但她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多打听,她只需要知道不管因为什么,反正皇上现在很是维护蒋梧阙的这个结果就行。   魏悯想起蒋梧阙的腿,又想起来阿阮,不由问道:“乌神医至今还没消息吗?”   提起这个,蒋梧阙脸上一笑,“我打听到了她的足迹,一直在寻找,怕是这一两年就会找到。”   比起之前摸不到神医的影子,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一两年……   魏悯抿唇,眼底多了抹期待。一两年,正是两个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如果能治好,阿阮到时候便可以亲自教他们喊一声爹爹。   魏悯一想到阿阮满眼笑意的冲她唤妻主,就觉得心跳的飞快,手指兴奋激动的微微攥起。   这事暂时还没有影子,魏悯就没敢跟阿阮提,生怕若是没找到人,或是没治好,他心里落空,会失望难受。   有了孩子后,魏悯本就少的可怜的应酬,又推了不少,连茶馆都很少去了。   每日回去看阿阮用手指逗两个孩子笑,魏悯就觉得内心平静柔软,一整天的疲惫在看到他们父子父女三人时,都消散了。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又到了年底。   魏府今年多了两个小主子,比以往更显喜庆热闹。虽然就多了两个孩子,但整个府邸,却没之前显得那么冷清了。   过罢新年,还没出了正月,封禹就生了。   蒋梧阙在床前陪同,还被封禹嫌弃,他什么痛没挨过?还怕生孩子?   蒋梧阙才不听他嘴硬呢,硬是赖在床前不走。   封禹生产的比阿阮顺利,也没给蒋梧阙太多胡思乱想念叨生儿还是生女的机会。   稳夫接生完孩子之后,看清了性别,脸上笑意不由浅淡。如今八殿下已经是太女,东宫里又只有这一位主君,心里肯定是更盼着生个女儿,而如今却生了个儿子……   “儿子?”蒋梧阙一喜,险些没稳住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从轮椅上站起来。   她朝稳夫招手,“快快快,抱来我看看。”   “真是个儿子,”蒋梧阙一脸满足,低头柔声对封禹道:“总算不用担心将来怎么娶魏家的淼淼了。”   封禹疲惫一笑,在妻主和儿子两人的陪伴下,这才安心放松的闭上眼睛休息。   魏悯从十八嘴里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跟阿阮下棋。   阿阮的棋技实在太差,通常走一步都要谨慎的想上半天。魏悯也不催促,就捏着棋子在指尖把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提醒道:“再输,晚上就该五次了。”   阿阮闻言瞬间红了一对儿耳朵,抬头娇嗔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出声干扰他思考。   屋里放着火盆,有些热,阿阮皱眉思考的认真,额头不知是急得还是热的,出了层细密的汗,他抬手将狐皮大毛领的外衫脱掉放在一旁,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魏悯笑着,看着他修长白皙的脖子,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舔了舔唇,声音微哑的问他,“阿阮,想好怎么走了吗?”   阿阮认真的盯着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放弃的将手里暖玉做的白子放回棋罐里,无力的摇头。   魏悯一笑,欺身往前,身子探过大半个棋盘,就在阿阮以为她要吻自己的时候,她抬手从他棋罐里摸出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这样就破了。”   阿阮看了眼被魏悯亲手破了的棋局,又抬头看她放完棋子后重新退回去的身子,心里不上不下的,说不出的有些小失望。   他以为魏悯会在晚上“吃大餐”前,会对他动手动脚先尝点“开胃菜”呢,亏他刚才把外衫都脱了。   魏悯像是没看到阿阮狐疑的眼神,垂眸把棋子重新整理好,将装满白子的棋罐递给他,意有所指的说道:“接着下,明天沐休,你至少要输七次。”   “……”阿阮默默的把一旁脱掉的外衫重新穿了起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目光有些控诉的看着魏悯。   输七次……那他明天怕是连淼淼都抱不动了。   十八进来时,魏悯身子正斜倚在靠枕上,眼睛看着阿阮低声笑。   十八抬手摸了摸鼻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没注意到她的两人。   魏悯余光瞥见十八过来,这才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将手里棋子放回棋罐,问道:“怎么了?”   十八露出半颗虎牙,“东宫来人,说封主君生了个小皇孙,差人特来告诉主君一声。”   阿阮闻言一怔,眨巴眼睛看向魏悯,有些吃惊。   ——生了?明明早上还没听说他要临盆的事呢。   十八笑道:“听说他午饭前觉得阵痛,太女让人请了稳夫。这不,才刚午后没多久,就生了。”   魏悯闻言端起手旁的茶杯抿了口茶,压下嘴角的笑意,“太女现在一定不用担心她孩子将来该怎么娶淼淼了。”   阿阮笑,封禹到底是封禹,生孩子都那么干脆利落。   阿阮想,封禹的儿子,性子也该跟他爹爹一样,将来他家的魏殊,怕是有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殊:我怕是,不太想要这福气_(:зゝ∠)_   封家宝宝:(微笑)那你怕是想死了=v= 第78章 抓周   魏悯以前倒是没怎么感觉到时间飞逝, 但自从有了孩子之后, 才发现他们的成长总是特别快, 一不注意,就会错过好多,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 她总能陪在他们身边见证。   两个孩子满周岁抓周那天, 阿阮一早起来, 让人给魏殊魏淼穿上新做的衣服。   两个模样相似,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坐在软榻上, 看起来就跟那年画上的小人一样讨喜。   魏淼一看阿阮过来,立马咧开嘴咿咿呀呀的朝他张开胳膊,欢喜的很。   魏殊则在软榻上, 绕着弟弟爬来爬去, 见魏淼胳膊撑着身体,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来, 立马抬手抱住他的腰,将人扑倒在软榻上。   魏淼仰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也没摔疼, 瞧见魏殊在旁边, 以为阿姐是在跟他玩, 挥着小短胳膊,弯起眼睛咯咯笑了。   软榻铺着厚毯子,柔软的很,阿阮瞧见两人在闹, 也是满眼笑意,走过来挨个在两人额头上亲了一口,准备抱他们出去抓周。   魏悯从外面进来,问他,“好了吗?”   见阿阮点头,魏悯才来到软榻旁,抬手将看见她过来就往软榻里爬的魏殊一把提溜起来。   魏殊悬空的两条小短腿不情愿的蹬着,眼睛巴巴的看着阿阮。   阿阮冲她笑,抬手安抚性的捏了捏她光滑的脸蛋,转身将仰在床上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魏淼抱了起来。   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魏悯多数时候抱的都是魏淼,但等他们再大点,魏悯就开始抱魏殊了。   魏悯将女儿放在臂弯上,瞥见阿阮先走一步,才说道:“你重,你爹爹抱不动。”   魏殊委屈的咬手指头,不敢吭声。小小的心里郁闷不解的很,怎么昨天还能抱的动,今天就又抱不动了?   魏悯将两个孩子带出来,放在铺好羊毛毯的地上,孩子周围一圈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待会儿随着他们抓。   魏淼一脸茫然的坐在地上,懵懂的大眼睛朝阿阮眨来眨去,瞥见魏悯也在旁边,就仰头朝她支棱起胳膊,要抱。   魏殊则小手揪着弟弟的衣角,对周围东西好奇的看来看去。   封禹也来了,带着他才六个月的儿子蒋忻栎。   阿阮过来伸手逗了逗阿栎,抱起他,一同放在了毯子上。   等魏悯说可以抓了之后,魏殊放开魏淼,朝旁边一个水天一色的笔洗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蒋忻栎就坐在笔洗旁边,好奇的看着魏殊摇摇晃晃的朝自己走来,仰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乖巧的很。   一小段路费了魏殊好大的力气,眼见着走到笔洗旁边,正准备弯腰去拿时,就见蒋忻栎朝自己伸出小肉手,对她虚空抓了抓,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三个孩子时常见面,平日里一同玩耍惯了,蒋忻栎见魏殊过来,还以为和他一起玩儿呢。   三个大人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谁都没出声,就想看看才满周岁的魏殊,如何在竹马和笔洗间做出选择。   魏殊颇为挣扎的皱巴起脸,想两个都要,但两个她只能抱一个。   蒋忻栎手伸了半天,胳膊都抬累了,但见魏殊迟迟不牵他,不由抿了抿唇,有些无措的回头看封禹,眼神委屈极了,但却没有哭。   封禹没说话,只是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蒋忻栎皱了皱鼻子,收回手,低头抠自己脚上的虎头鞋。   阿阮心疼他的乖巧,可也不好出手干预女儿的选择,只好默默的揪着手,继续看下去。   魏殊弯腰,吃力的抱起她一眼看中的笔洗,眼睛微微眯起,笑的有些开心。   阿阮无声叹息,犹豫着抬头看了眼魏悯,他当初给两个孩子定的娃娃亲,是不是定错了?   魏悯抬手揽住阿阮的肩膀,示意他再看看,先别下定论。   魏殊抱起笔洗,本就不稳的身子更是被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面朝着蒋忻栎而坐,伸手吭哧着将怀里的笔洗,傻笑着推到了他的面前,抵在他鞋尖上。   蒋忻栎茫然的看着笔洗,不解的抬头。   魏殊凑过去,爬到蒋忻栎的身旁坐下,手捉住他的手,放在笔洗上。像是专门抱过来,送给他的一样。   不知道生气计较的两个孩子,伸出四只小胖手,好奇的在笔洗上摸来摸去,咯咯笑成一片。   阿阮看到这里眼里不由泛起笑意,转头和封禹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魏殊已经选好了东西,魏淼却还在低头揪自己的小手,坐在那儿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自娱自乐。   魏悯半蹲下来,轻声道:“淼淼,你阿姐都选了东西,你喜欢什么?拿来给你爹爹看看。”   魏淼这才回神,懵懂的看着魏悯。魏悯将话掰碎了,又说了一遍,他才听懂。   魏淼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脚步不稳,走的跌跌撞撞,咬着手指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始终没有弯腰的意思。   阿阮不知道想到什么,让二九去端盘点心过来。   魏悯微微皱眉,却没出声阻止。   点心放在魏淼背后,但他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慢悠悠的转身,朝那盘点心走去。   阿阮了解儿子,嗜甜如命,跟他娘完全相反。   果不其然,魏淼伸手捏起糕点,朝魏悯看去,咿咿呀呀的朝她笑。   魏悯瞥了阿阮一眼,阿阮装作没看见,弯腰接住一路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他怀里的魏淼。   魏淼举着糕点,不是塞进自己嘴里,而是笑盈盈的递到阿阮嘴边,示意他吃。   魏悯垂眸,遮住眼里的柔情笑意,抬手摸了摸魏淼的脑袋。   也罢,选了糕点,至少寓意以后日子甜蜜无忧。   只要有她在,总能护住淼淼,若她和阿阮百年之后……这不还有选了仕途之路的魏殊么。   作者有话要说:  蒋忻栎:你居然没牵我的手,怕是不想要夫郎了╯^╰   魏殊:_(:зゝ∠)_   快完结啦(/▽╲) 第79章 夫妻之道   抓周过后, 也意味着两个孩子都到了学说话的年龄。   魏淼似乎格外的能说, 跟谁都能咿咿呀呀的聊上半天, 魏殊虽然说的不多,但总能把要说的字,音咬的很准。   眼见着又到了三年一次的春试, 魏悯随同晋老一起, 成为这次省试的主考官。   过罢正月, 她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每天从外面回来时, 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   关于孩子们的事情,都是晚上睡觉前,阿阮“说”给她听的。   魏悯一边吃饭, 一边看阿阮满眼笑意的抬手跟她“道”今天小殊淼淼又如何如何了。   孩子的每一点进步, 在阿阮这个爹爹眼里都能放大很多倍,然后美化给魏悯听。   临睡前, 魇饱食足的魏悯躺在床上,搂着怀里累到睡熟的阿阮,手指无意识的轻抚他光滑的脊背, 睁着眼睛若有所思。   阿阮每日见二九引两个孩子开口说话, 心里必然是羡慕的吧。   也不知道乌神医还需多久能进京。   不管如何, 春试转眼已经开始,大蒋各地的众多举人,经过长途跋涉费劲千辛,怀揣着梦想来到这繁华帝都, 想以自己的满腹经纶,夺得金榜题名,在此处扎根落地。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这一考登天,能够平步青云么。   作为主考官的晋老,如今依旧乐呵呵的模样,一嘴的好牙至今犹在,仿佛岁月划过,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沉淀的气质更为儒雅。   她见着魏悯,不由一笑,问道:“魏相多年前,也是在这号房之中面对考卷苦思冥想吧,那时候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的这个地位?”   魏悯抬眸望去,贡院门口的考生提着篮子正在等待搜身,众举人年龄不等,有尚未弱冠的稚嫩脸庞,也有步履蹒跚的花甲老者。   通过众人面孔,她仿佛看到当年那个青涩的自己,长途跋涉背井离乡,怀揣着野心抱负,渴望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她做到了。   魏悯回头看向晋老,目光带笑,“想过。”   晋老哈哈一笑,单手负于身后,抬手一指门外众人,“天下读书人,怕是都想过,但能有几人做到?”   “官路之难,难如登天。”   晋老仰头轻叹,“这一路走来,途中诱惑众多,稍不留神就是从高处跌下,轻则被贬出京,重则人头落地,你看那榕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魏悯若有所思,看向晋老,目光认真的说道:“只要目标坚定,初心不改,诱惑再多又如何?”   晋老闻言一怔,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有所指,“看来无须我再说什么了。我明年将回乡养老,今年你我最后一次共事,本觉着你年轻,想跟你再多说两句,如今看来,你都懂得。”   魏悯轻笑,拱手弯腰,“晚辈该向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话间已有考生验明身份进入贡院,被侍卫领着进入考棚。   今年朝中监国的人是太女,严查舞弊之事,凡是抬脚跨进贡院门槛的举人,都只能靠自己的真本事答卷,像多年前的那种舞弊之事,怕是不会再出现了。   主考官进入贡院后,就同考生一起住在里面,中途不得离开回家,只能等三场考试都结束后,才能回去。   整个二月,魏悯都是随晋老住在贡院里。   她不在家,阿阮有些想的慌,明明人就在离家不远的贡院里,但就是见不着面。   两个孩子对家里少了一个人,起初几天还左看看右看看的找过,等过了半个月后,也就忘了。   魏悯回来时,阿阮正陪孩子们在院子中玩耍,听闻下人说丞相回来了,忙起身去迎。   阿阮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两个孩子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后面。   阿阮有一个月没见着魏悯了,高兴之余,连身后的两个孩子都忘了,提着衣摆就往外走。   魏悯刚进园门,就对上阿阮明亮的眸子,不由一笑,展臂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吻了下他额头,低声问道:“想我了吗?”   阿阮回抱住魏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轻捶了她一下,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   二九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过来,笑嘻嘻的说道:“主君,您走的太快,把孩子都落下了。”   阿阮顿时闹了个脸红,斜睨了二九一眼。   魏悯因为这句话,眼里的笑意陡然浓郁起来,低头凑到阿阮耳边,说道:“走这么快,看来是想我了。”   阿阮虽然脸红,却没否认。   有多少小两口,婚后恩爱如初,但一旦有了孩子,就矛盾突生感情变质。这些怕都是跟男子有了孩子后,就不再把心放在了妻主身上有关。   阿阮想的更通透长远,在心里,一直把魏悯放在第一位。   毕竟将来孩子大了,总会有各自的家,而能伴他到老的人,只有妻主一个。   两个孩子从过来,就好奇的仰头看着魏悯,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像是在问她是谁,怎么抱着他们爹爹。   阿阮弯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含笑回头看向魏悯。   魏悯走过来,抬手挨个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一手抱起一个回屋。   魏淼歪头看了魏悯一会儿,抬起小手贴在她脸上,像是想起来她是谁了,高兴的拍手蹬腿,嘴里羊羊的喊着。   二九闻言解释道:“小公子前几日刚学会喊娘,只是喊的不清楚。”   阿阮满脸笑意,奖励的掏出一块糕点塞到魏淼手里。   魏悯一回来,阿阮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小侍,围着她忙来忙去。   ——总觉得贡院的饭菜不可口,瞧着你都瘦了不少,我给你煲了汤,你喝几天补补。   ——对了,我还给你做了身新衣服。   阿阮转身打开柜子,将里面刚做好没两天的衣服拿出来。   其实前几天他是想给淼淼做件衣服的,但看见这块布料,就觉得妻主穿上一定好看,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给她做了一身,忘了给淼淼做。   魏悯坐在床沿,笑着拉过阿阮的胳膊,将人扯进怀里坐在她腿上,箍住他的腰,轻声和他咬耳朵,“阿阮,我想你了。”   阿阮耳朵被她喷洒的气息弄的又红又痒,咬唇点头。   他也想她了。   两人这么多年,几乎没分开过,这猛的分开一个月,的确想的慌。   两个孩子坐在软榻上玩耍,迟迟不见爹爹过来,好奇的想要去找。   二九忙拿糕点将人哄了回来。   魏相一个月不见夫郎,现在肯定在和他亲热,小主子们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第80章 治嗓子   两年后, 被蒋梧阙寻找多年的乌神医进宫, 不是为太女治腿, 而是皇上重病。   乌神医从进京就直奔皇宫,半个月之后才得以出来。   皇上的病情,已是回力无天。   蒋锟钧得知自己无药可救时, 整个人都有些魔怔, 蒋梧阙怕她为难乌神医, 就将人送进了魏府。   阿阮被魏悯牵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手心的汗, 紧张到屏住呼吸。   乌神医正在摆弄她的药箱,瞥见两人过来,很是直白的说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能说试试。”   哪怕是试试二字, 都是以前阿阮想都不敢想的。   阿阮手一直握着魏悯的,坐下来都没松开。   乌神医在下人端来的盆中, 用清水洗干净手,才抬手把脉。   一盏茶之后,乌神医缓缓收回手, 抬头看向站在阿阮身侧的魏悯, 说道:“不是先天的就不算严重, 但要是说好治也没那么好治,如果想要开口说话,怕是要吃一番苦头。”   魏悯微微皱眉,刚想问问怎样个吃苦法, 就被阿阮捏了下手心。   阿阮双手握着魏悯的手,眼睛因为激动,显得格外的亮,朝她抿唇点了点头。   阿阮虽没抬手比划,但脸上清晰的写着四个大字:   ——我想试试。   魏悯垂眸看他,对上阿阮请求的眼睛,顿时没了脾气,“好,那就试试。”   乌神医说了吃苦,那就不是唬阿阮玩的。   每日一次针灸,三碗苦药。   两个孩子如今都三岁了,每日过来请安时,总能看看阿阮在喝药。   连一向闹腾的魏殊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悄悄扯魏悯袖子,仰头担忧的问道:“爹爹是病了?”   魏悯摇头,示意她别担心,“爹爹是在治嗓子。”   魏淼扒着桌面踮起脚,偷偷往桌子上的药碗里伸了一根手指头,蘸了药汁,往嘴里塞,砸吧嘴尝了一口,小脸瞬间皱成一团,“苦!”   阿阮笑着伸手点他额头,让二九端水给他漱口。   ——小馋猫,怎么什么都想尝尝。   阿阮喝药时,两个孩子就抬头看他,见他喝了一大碗,齐齐抽了小口气,好像喝药的人是自己,苦的舌头疼。   魏淼低头从身上挎着的拳头大小的布包里,掏出洒满糖霜的甜蜜饯,踮脚递到阿阮嘴边,奶声奶气,“甜的,吃了不苦。”   他身上的包,是阿阮特意缝的,里面给他装的都是一天的零嘴。   阿阮满嘴的苦意,在含住蜜饯后,都觉得值了。   魏悯沉默的坐在一旁,看着三人没有说话。   魏殊见魏淼从兜里掏出蜜饯,立马来了兴趣,悄悄挪动脚步,绕到他身旁,伸手往他包里探。   魏淼觉得不对劲的时候,魏殊已经得手,笑嘻嘻的将蜜饯往嘴里一塞。   魏淼气的跺脚,鼓起腮帮子瞪她。魏殊朝他做了个鬼脸,扭头就往外跑,喊道:“淼淼,来追我啊。”   等两个孩子打闹着跑出去之后,阿阮才笑着看向魏悯,吐出嘴里的蜜饯核,示意不苦。   魏悯自然不信他,但没戳穿。   对于阿阮来说,其实吃药还行,但针灸委实受罪。   乌神医说,针灸利于疏通经络,疼是疼了点,但效果好。   现在才刚入夏,一场针灸下来,阿阮却是满身虚汗,脸色苍白。   阿阮针灸时,魏悯就守在一旁,见阿阮疼的咬牙,手指紧攥,手背露出青筋,只觉得那针是细细麻麻的扎在她心口上,疼的窒息。   魏悯以前光想着阿阮治好嗓子后的种种,倒是忽略了治疗中的痛苦。她以为只是吃吃药,没曾想竟要遭受这么大的罪。   阿阮身体疼,魏悯是心里疼。这么一场针灸下来,真说不清受罪的人谁。   阿阮怕自己针灸时吓着两个孩子,一般都会让人带他们出去玩。   今个不知道怎么回事,魏淼跟魏殊捉迷藏时,就这么闯进屋里,看见被扎成刺猬的阿阮,瞬间愣在了原地。   阿阮头上脖子上插着细如发丝的银针,密密麻麻的,看着吓人。   魏淼眼里瞬间蓄满泪,站在原地害怕的哭了起来,边哭边道:“爹爹疼,爹爹疼。”   藏在外面假山里的魏殊听见哭声,立马跑了出来,扬声喊道:“淼淼?”   魏殊跑过来的时候,魏悯已经将哭的一抽一抽的魏淼抱了起来,抬手轻拍他的背,柔声道:“淼淼不怕,爹爹没事,不怕。”   魏殊停在门口,一眼望见阿阮,也红了眼眶,犹豫着抬脚走进来。她不敢去阿阮身边,瞥见一旁的魏悯,慌忙朝她跑过去,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衫,仰头询问,“爹爹怎么了?”   阿阮不能动,见自己吓着了两个孩子,也红了眼睛,努力扯着嘴角朝两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魏淼被吓的不轻,小胳膊搂着魏悯的脖子,抖着肩膀,满是哭腔的重复那三个字:“爹爹疼。”   魏悯抬手牵着魏殊,将两个孩子带出去,走到院子里找处石桌坐下,耐心的跟两人解释他们爹爹是怎么了。   魏淼嘴扁着,手揪在一起,抽噎着朝魏悯道:“不想爹爹疼。”   魏悯抬手给魏淼擦眼泪,没有说话。   针灸结束后,魏悯将两个孩子带回来,阿阮眉眼温柔的挨个安抚,示意自己一点都不疼。   魏殊和魏淼显然是不太相信,满脸怀疑的用手在阿阮头上摸来摸去。   晚上吃罢饭后,阿阮将两个孩子送去睡觉,回来时下人已经将他晚上要喝的药端了上来。   阿阮针灸了大半个下午,又哄了两个孩子许久,晚饭都没吃多少,如今闻到手里的药,竟莫名觉得反胃,阵阵作呕。   阿阮拧起眉头,才喝了一口,就放下碗,捂着胃差点吐出来。   他缓了一会儿,正准备端起来再喝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横过来,将他手里的碗抽走。   魏悯微微皱眉,神色不悦,将碗放在一旁,说道:“阿阮够了,不喝了。”   从阿阮第一天喝药针灸起,魏悯就有些后悔给他治嗓子了。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她花了这么久时间才给他养好的身体,不是留给现在败坏折腾的。   她不在乎他能不能说话,她只想让他能够长命百岁,陪自己白首入土。   “阿阮,你不能说话我也喜欢,两个孩子也怕你疼,淼淼下午眼睛都哭肿了。”魏悯坐下,抬手握住阿阮的手,说道:“咱们不治了好不好?我看着心疼,孩子也心疼。”   阿阮闻言眸子一颤,嘴唇动了动,犹豫着把手从魏悯手里抽了出来,抬手比划:   ——可我、我想试试。   魏悯眉头虽然拧着,语气却是和缓的很,“乌神医也说只是试试,并不一定能治好。阿阮,咱们没必要为一件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这么折腾自己。”   她现在已经是丞相,没人敢再像以前鹿鸣宴上那般,嘲笑阿阮是个哑巴。   魏悯放低声音,轻声道:“阿阮,不要去在意旁人如何看,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阿阮最是受不了魏悯用这么又低又轻的声音跟他说话,每次只要她一这样,不管说的是什么,阿阮总是会不争气的点头。   ——我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我只在意我的家人,在意你。   阿阮咬了咬唇,眉眼温柔的看着魏悯。   两人一般碰到什么意见不同的事情,从不会争吵,不是他服软,就是魏悯服软。   可这件事,阿阮想坚持。   ——我想亲口喊淼淼吃饭,想在小殊跑出去玩耍的时候,能和别人家的爹爹一样喊她回来,更想吹灭蜡烛关上帐子后,趴在你耳边跟你说悄悄话……   ——妻主,我想说话,我想试试,想做这些我一直只能想象的事情。   阿阮神色认真的看着魏悯,抬手比划的动作缓慢坚定。   魏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虚握成拳的手放在腿上,等阿阮比划完,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试试,可我心疼,看你扎针喝药,我心尖都疼。”   阿阮闻言笑着吸了吸鼻子,慢慢湿润了眼眶,起身主动坐在魏悯怀里,温驯的搂着她的脖子,脸贴在她颈窝处。   魏悯的心其实在阿阮坚持的那一刻就已经软了,现在只是在徒劳挣扎,板着脸说道:“撒娇也没用。”   她话虽这么说,虚攥的手却已经慢慢松开,抬胳膊将他搂在了怀里。   阿阮垂眸,轻颤的长睫遮住眼底的笑意。   为了让魏悯从心底同意他继续治疗,阿阮坐直身子,抬手满是期待的跟她“说”:   ——妻主,我的声音很好听,等将来治好了,就学曲儿唱给你听。   以前村里人说他声音甜,经常过来教他唱曲。至于教的什么阿阮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但记忆深处,还依稀记得别人夸他嗓子好。   魏悯嘴角慢慢挑起,眼里满是笑意,“我知道,”她斜睨他,“第一次行房的时候我就知道。”   魏悯觉得阿阮哪怕是唱曲儿,都没那个声音好听。   阿阮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发烫,嗔了她一眼。   魏悯最后还是同意阿阮继续治疗,不过跟他要了个条件,等治好那天再兑现。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什么条件   魏悯:来首小蛮腰,在我耳边唱ovo   阿阮:_(:зゝ∠)_ 第81章 魏洛出嫁   魏悯上次带阿阮回青平县是四年前卫夫子去世, 这次再回去则是因为她看着长大的魏洛出嫁了。   魏洛到底没嫁远, 就在青平县里, 妻主是个教书的夫子。   魏怜本打算魏悯若是朝中诸事繁忙,就别回来了,一家人也不在乎这些表面东西。   可魏悯曾答应过魏洛, 他出嫁时, 定然带着阿阮回来送他。当初她考中状元就回去的诺言没能实现, 这次可不能再言而无信了。   魏淼和魏殊从来没出过远门,对于要回老家显得格外新奇, 一路上都在兴奋。   魏悯看着马车里玩累了,腻歪在阿阮怀里吃东西的魏淼,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心里有些感慨, “当初阿洛围着我跑来跑去的时候,也就是淼淼这么大, 一眨眼,他都要嫁人了。”   阿阮笑,点头赞同:   ——时间过得真快, 下回再眨眼, 出嫁的就是咱们的淼淼了。   一提起这个, 魏悯眉头就无意识的皱了起来,反应跟当初的魏怜一样,“淼淼还小。”   连提都不想提她儿子会嫁人的事儿。   魏悯的反应,惹的阿阮笑弯眼睛。   魏淼正在啃手里的糕点, 听到爹娘提起自己,懵懂的抬头看两人,眨巴眼睛附和道:“对,淼淼还小,爹爹还能抱的动,阿姐大了,爹爹抱不动。”   多数都是被魏悯抱着的魏殊,闻言愤愤的咬牙,心里不平衡的抬手掐了一把魏淼的小脸。   妻夫两人被魏淼逗笑了,阿阮抬手说道:   ——爹爹抱的动你们,在爹爹眼里,您们永远都是孩子。   魏悯将话复述给两个孩子听,魏殊闻言立马踢掉鞋子,同魏淼一起笑嘻嘻的钻进阿阮怀里,两人一左一右的搂着他的腰,反正她还是个孩子,还能腻歪着爹爹。   魏悯眼底笑意浓郁,抬手搂住阿阮的肩膀,拇指摩挲他的肩头,柔声说道:“阿阮在我眼里,永远是阿阮。”   ……   两人许久没回来了,再回到那个三进的宅子时,里面阿阮四年前种的小桂花树已经长大。   正值九月,金桂飘香,整个院子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府里的管家老早的收到主子们要回来的消息,差人将宅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被褥用品等都换上了最新的那款。   马车停下来后,十八从上面跳下来搬出垫脚凳子放好,二九则撩开车帘,配合十分默契。   两人一直跟着魏悯阿阮,这么多年来,哪怕府里称心的小侍再多,出门时,依旧都是十八和二九陪同。   魏悯先从马车上面下来,随后转身将魏殊魏淼抱下来挨个递给十八和二九,最后抬手扶着阿阮的腰,亲自将他半抱下来。   魏府里的下人在管家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从后面的马车上往下搬运东西,魏悯和阿阮则一人一手牵着两个孩子进府。   魏淼才刚踏进院子,就吸了吸鼻子,随后仰头一脸欢喜的朝阿阮道:“爹爹,桂花糕的味道,甜甜的。”   二九跟在后面,笑着说他,“小公子这鼻子也是绝了,居然闻到桂花糕的味道。”   魏殊松开魏悯的手,小跑到魏淼身边,跳着喊他,“小馋猫,喵喵喵。”   阿阮笑着看向魏悯:   ——淼淼怕是又饿了,让他先吃点东西,再去姐姐姐夫那里吧。   魏悯点头,让人先去姐姐那里说一声,就道是他们已经到了,等吃完饭晚些再过去。   一路舟车劳顿,尽管魏淼想吃桂花糕,魏悯也没舍得刚下车就让夫郎洗手挽袖下厨。   因着魏淼爱吃糕点,来之前魏悯就让管家请了白案师傅,“二九,你让人去灶房说一声,小公子要吃桂花糕。”   魏淼一听见桂花糕,立马高兴的围着魏悯蹦来蹦去,嘴里重复着,“桂花糕,桂花糕。”   二九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去时,阿阮伸手拉了他一把,避开魏淼的视线,抬手说道:   ——叮嘱一下,少放些糖。   否则淼淼那一口小白牙,迟早要毁在糖上。   二九了然,笑着退下。   魏殊不像魏淼,心里就只惦记着吃,她还惦记着玩儿。   青平县里的魏府不大,正好够她撒欢的跑一圈能跑完。   她正是好动的年龄,对周围好奇的时候,魏悯也不拘束着她,让十八看着,随她去跑。   魏悯犹记得当初说生个女儿让她学剑,将来阿阮生辰时舞给他看,这话后半句许是玩笑,但前半句倒是认真的。   将来哪怕魏殊做个文人,也不能做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呆子。   魏悯现在就让十八看着魏殊,有意让她做魏殊的老师。至于淼淼,他学些拳脚功夫也行,不学也没事,反正将来嫁人,给他陪嫁的小侍,都是十八一手教出来的。   若以后淼淼的妻主敢欺负他,魏悯冷笑,打不死,至少也得打残她。   阿阮进去收拾东西,魏淼就跟个小尾巴一样,他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魏悯坐在外面喝茶,没一会儿就见魏淼哒哒哒的跑出来,扑进她怀里,牵着她的手往屋里拽,“爹爹喊您呢。”   阿阮不太喜欢床上那个粉色的帐子,就让魏淼喊魏悯进来,帮他换个新的。   ——这个颜色,太粉了。   阿阮觉得他又不是刚成亲的少年了,怎得还用这么粉嫩的颜色,再说哪怕刚成亲,他也欣赏不来这种。   魏悯也觉得不好看,抬手换了个喜庆的大红色,“看着舒服多了。”   她含笑回头看阿阮,“这样每次回来,都像是刚成亲一样。”   既然是刚成亲,那么成亲之夜要做的事情自然躲不掉。魏悯念着孩子还在,话说的含蓄,但她那不言而喻的意思,以及直白的眼神,倒是看的阿阮脸红。   换完帐子,把跑了一头汗的魏殊喊进来,四人一桌吃罢饭后,已是黄昏时分。   妻夫两人像是饭后遛食一样,牵着孩子们去姐姐姐夫家里串门走动。   这样的生活方式让阿阮觉得极其舒服,脸上笑意都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魏启等在门口,离老远的看见魏悯过来,忙跑了过去,喊道:“小姨。”   四年未见,两人容貌没有任何变化,魏启一眼就认出来了。   魏悯笑,低头拍了拍魏淼的脑袋,示意道:“这就是经常在信上给你画画的阿姐。”   魏淼歪头好奇的打量魏启,听了魏悯的话后,立马乖巧的喊道:“阿姐。”   魏启腼腆的低下头,抬手挠了挠脖子,“淼淼。”   阿阮抬手摸了摸魏启的脑袋,笑着对她“道”:   ——六六又长高了不少。   魏启唤了声小姨夫,带着几人走进府里,“娘在忙,让我等在门口接你们进去,其实哥哥想亲自过来的,但现在不太合适。”   进府里之后,魏悯直接去找魏怜,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而阿阮则带着两个孩子去后院找魏洛和孙氏。   魏洛正在试喜服,屋里围了几个裁缝,正打算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好能赶紧修改。   孙氏弯腰给魏洛整理衣服,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魏洛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时不时敷衍的点头嗯一声。   他随意的抬头往门外看,没成想就看到了阿阮站在那里,顿时眼睛一亮,扬声唤道:“小姨夫!”   孙氏闻声立马直起腰,“阿阮来了?”他往后看,见果真是阿阮,顿时笑弯了眼睛,瞧见他手里牵着的两个孩子,更是满脸笑意,半蹲下来,说道:“这是淼淼、小殊吧,长得和你俩真像。”   阿阮示意两个孩子喊人。   魏洛提着身上繁琐复杂的衣服走过来,弯腰捏了捏魏淼白.皙水嫩的脸蛋,故意笑眯眯的说道:“长得真好看,待会儿我抱走好不好啊?”   魏淼一脸乖巧,被捏了也没什么反应,倒是魏殊抬手扯住他的袖子,将人拽到了身后,摇头说道:“不好。淼淼虽然吃的多,但是我们不卖。”   魏洛被她一本正经的说魏淼吃的多给逗笑了,挨个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这才直起腰,张开胳膊抱住阿阮,撒娇道:“小姨夫,阿洛想死你们了。”   阿阮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孙氏嗔了魏洛一眼,朝阿阮道:“你看看你看看,都是要出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这样让我可怎么放心的下。”   阿阮抬手轻拍孙氏手背,笑着宽慰他:   ——哪怕是嫁人了,在咱们面前,他还是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提起儿子出嫁,孙氏心里是舍不得的,但一想想两家离的很近,又觉得没什么了,“好在嫁的近,随时能回来,若是受了委屈,我们也能知道。”   魏洛听到这里才觉得鼻子泛酸,手绞着衣角嗔道:“爹爹。”   孙氏笑着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来让阿阮给你看看,这身喜服可还合身。”   魏洛出嫁那日,阿阮才明白魏悯当时为何要给他起名为洛。   施以粉黛一身红衣的魏洛,堪比下凡的洛神,一颦一笑,美得逼人。   阿阮垂眸看怀里的魏淼,不由一笑,魏家的孩子,长得都这么好看,他家淼淼将来长大,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我老魏家的基因好,没办法(/▽╲)   ——   淼淼要碰到妻主喽(/▽╲)   魏悯:……来人,把本相四十米长的大刀拿来! 第82章 小金鱼   一大早魏洛就被孙氏和阿阮唤起来打扮, 魏淼和魏殊跟着他们爹爹早起, 两个孩子在屋里嬉嬉闹闹的跑来跑去, 看的魏洛没了瞌睡。   阿阮怕魏府办喜事人多事杂,两个孩子不留神会跑出去,就让十八在暗处跟着。   魏淼跑了大半个上午, 觉得有些饿了, 左右找不着爹娘, 揪着小手有些犹豫的往放着糕点的桌子走去。   “阿姐,”魏淼勾着头往外面唤魏殊, 迟迟不见她过来,不由扁了扁嘴,眼馋的看着那桌糕点, 委屈道:“淼淼饿。”   魏悯不止一次的叮嘱过他, 在外头不许乱吃东西,更不许拿别人的东西, 魏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依依不舍的站在桌子不远处吞口水。   魏府的下人是认得这个小主子的,见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儿, 立马过来蹲下来问他, “可是找不到爹爹了?”   魏淼满脑子的糕点, 茫然的摇头,可怜巴巴的说道:“饿。”   小侍心都化了,牵着他走到桌子旁,捏了块精致的糕点递给他, “这些小主子您都可以吃。”   魏淼在魏洛身旁见过这个小侍,这才犹豫着接过糕点,捏在手里,仰头软糯的道了声谢。   那小侍本想领着魏淼去找魏主君,可他事儿太多,就叮嘱门口的人看好了小主子,等他吃够了,把人带去魏主君那里,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魏淼等那小侍走了之后,才把手里的那块一口没吃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自己扒着桌面,踮脚去够新的。   他短胳膊短腿,踮着脚尖蹬着地,用手指头去够那盘糕点,小嘴都吃力的抿着。   锦瑜误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见小娃娃长得实在是粉雕玉琢好看的紧,又见他身着华丽,就猜测他不是魏府里的主子就是来的贵客,定然不是个会偷嘴的孩子,就好奇的绕到他身后,拍他肩膀,明知故问,“你在做什么?”   魏淼才刚把到手的糕点塞进嘴里,被这么一吓,“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栗子糕。”魏淼脸顿时难过的皱巴起来,立马蹲下捡,小手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泥土,有些犹豫的看着它,想着要不要塞嘴里。   不吃吧,费了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才够到的,吃吧,爹爹又叮嘱过不许吃脏东西。   魏淼的一张脸纠结的皱巴成一个包子,抿紧嘴唇眼神谴责的仰头看吓他的人。   锦瑜哪可能让他吃掉在地上的东西,立马蹲下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她从魏淼手里将脏了的糕点拿过来,问他,“你刚才在做什么?”   魏淼委屈极了,眼里几乎蓄出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锦瑜手里的糕点,软糯道:“饿。”   他扒拉身上的布包给她看,“吃完了,都空了。”   锦瑜看着魏淼扁起的嘴,想都没想就站起来,给他拿了块新糕点,“给。”   对于五岁的锦瑜来说,这个桌子的高度根本不算什么,她问魏淼,“还想吃哪个?”   魏淼有些不好意思,就指了一个,锦瑜就整盘给他端了下来,两个孩子蹲在桌子腿那偷吃。   魏淼大眼睛忽闪的眨巴着,一边冲锦瑜甜甜的笑,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动作秀气又不失速度,他吃的很快,腮帮子鼓动没两下呢,一块糕点就没了。   锦瑜第一次觉得看别人吃东西是种享受,这种感觉比她自己吃还甜。   “你叫什么?”锦瑜抬手将魏淼嘴角的糕点渣抹掉。   魏淼往后瑟缩了一下,见她没有恶意,才又慢慢伸回来,“淼淼。”   锦瑜眨巴眼睛,拽着明白装糊涂,“喵喵?”   魏淼摇头,颇为认真的咬字说道:“淼淼,三个水的淼。”   淼淼,水也。他娘说他刚出生长得水嫩,跟他爹爹一样好看,就起名叫淼。   锦瑜弯着眼睛,说道:“你猜我叫什么?”   魏淼心想这可怎么猜,脸上茫然摇头。   锦瑜莫名觉得脸有些热,抬手挠了挠,“我叫锦瑜。”   魏淼舔掉嘴上的糕点渣,乐了,“金鱼。”   “喵喵喵,小金鱼。”锦瑜又拿了一块糕点递给魏淼,光看他吃,就觉得一脸满足。   魏悯找来时,十八就守在不远处,便问道:“迎亲的轿子马上就来了,阿阮问淼淼呢?”   十八抬手指向屋里,“在吃糕点呢。”   魏悯摇头,眼里带着无奈笑意,“真是小馋猫,走到哪里饿到哪儿。”   “淼淼。”魏悯抬脚跨过门槛,一眼扫过屋内却没看见人,不由皱眉,“淼淼?”   魏淼听见魏悯的声音,顿时弯了眼睛,靠近锦瑜,凑头跟她小声说道:“我娘来找我了。”   说完立马站了起来,高兴的朝魏悯跑去,“娘。”   魏悯眼里含笑,眉眼温柔的给他擦拭嘴边的糕点渣,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坐在小臂上,“你爹爹在找你。”   话虽是朝魏淼说,余光却瞥了下随着魏淼一同从桌子底下站起来的女娃。   锦瑜恭恭敬敬的朝魏悯行了一个晚辈的礼。   魏悯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抱着魏淼转身离开。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龄,怕不是寻常人家的主子。   光瞧着她的五官,魏悯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淼淼,刚才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魏淼歪头想了想,“喵喵喵,小金鱼。”他搂着魏悯的脖子,露出一口小白牙,吐字清晰的说道:“娘,她说她叫锦瑜。”   “锦瑜。”魏悯将这个姓咀嚼了一下,微微眯眼,大蒋姓锦的可不多,京中就有一家,那就是锦国公。   两人走后,锦瑜有些失落的看着地上那碟被吃了半个盘子的糕点,蹲下来捏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皱眉摇头。   味道一般,根本没有刚才淼淼吃起来的那么香。   她将盘子端起来,放回桌子上,才刚走出门,就见锦府下人一脸担忧的跑过来,“我的小祖宗呦,您可让我一通的好找。”   “快快快,国公让人送的礼,已经给魏府送过去了,”那下人在锦瑜耳边喋喋不休,“国公说刚好您在这边,就让您代为过来,至少在魏相面前露个脸,报个名。”   锦瑜脸上挂上笑,应付道好,心里却想,刚才她见到的那人,怕就是当朝左相魏悯了吧。   除却她,整个魏府里,怕是再也难找第二个有她这种气质的人了。   魏悯抱着魏淼回来,把吃了个半饱的人递到阿阮怀里,魏殊抬手挠他的小腿,嘟囔道:“一转眼没看见,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找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你回爹爹这里了。”   魏淼傻笑着,从本来空无一物的布包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糕点,弯腰递给魏殊,“给阿姐留的。”   是甜味很淡的栗子糕。   魏殊口味跟魏悯相似,同样不爱吃太甜的东西,魏淼心里都记着呢。   魏殊接过来,一口咬掉大半块,嘴里依旧含糊着说道:“下回不许乱跑,别被人蒙在麻袋里卖喽,还有这糕点,不许吃别人给的,万一被人拐走了,那可怎么找回来。”   就比魏淼大了半个时辰的魏殊,可操碎了一颗长姐的心,怎么看都觉得她这弟弟傻,谁都能骗他。   魏淼揪着手指头冲魏殊笑,被说了也不反驳,就问她,“好不好吃啊?”   魏殊将最后一口整个塞进嘴里,舔了舔手指头上的碎渣,随意道:“马马虎虎。”   阿阮看着两个孩子,笑着没说话,见吉时快到了,才抱着魏淼走进魏洛的屋子。   魏洛出嫁,由魏启扶着他的手,将人送出去。   看着站在门口廊下红毯那头的女人,魏启觉得舍不得松开哥哥的手。   若是将人送过去,跟她打闹长大的哥哥就是别人家的了。   魏启有些哽咽,忍着哭腔小声说道:“哥哥别担心爹娘,六六会照顾好他们的,你出嫁后……若是不高兴,就回来,六六将来养你,肯定能养得起你。”   魏洛本来觉得出嫁没什么,听她这么一说,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离的那么近,以后肯定常回来看你们的。”   魏怜孙氏也是满脸不舍,但魏怜沉稳寡言惯了,再是不舍,在人前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说道:“以后想家就说一声,我让六六去接你回来。”   孙氏闻言嗔了她一眼,却没反驳,拍着魏洛的手,哽咽叮嘱,“嫁人了,就别那么淘气,妻夫相处要多沟通,莫要存了隔夜的气……懂吗?”   说着,他的泪就落了下来,心里一阵难受,说不清什么滋味。   魏洛明白,他都明白,哭着抱住孙氏。   魏洛妻主的确是个文人,气质温和儒雅,瞧着不像是会给他气受的人。   阿阮单手抱着淼淼,抬手隔着盖头贴了贴魏洛的脸,示意他以后照顾好自己。   最后走到魏悯这里,魏洛停在她面前,哽咽的唤了声,“姨。”   魏悯忽然有些不舍,负手而立背在身后的手指攥了攥,沉声说道:“我魏家的孩子,不是能受委屈的人。”   “这话今日说着许是不合适,但小姨还是想把话跟你说在这儿,将来若是受了气,莫要在意旁人眼光,回来就是。”   “不管你嫁出去多少年,魏家永远都是你的底气,是能给你撑腰的地方。”   魏洛泪如雨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依依不舍的跟众人告别。   他妻主上前扶住魏洛,认真的跟魏家众人保证,“日后定然时时带阿洛回来。”   魏家人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个,只要能常常回来,就知道孩子嫁出去过得好不好。   魏悯看着花轿抬走的时候有些感触,深觉儿子不能嫁远,像魏洛离的这般近都担心,更何况若是嫁远了,那为人父母的心,岂不是要跟着儿子一块儿飞走了。   看着歪在阿阮怀里的魏淼,魏悯只盼时间能慢些,再慢些。   魏淼见魏悯一直在看自己,以为是他吃饱了比较重,累着爹爹了,立马乖巧懂事的朝她伸手,“抱。”   魏悯笑着将人接过来,垂眸说道:“淼淼将来若是嫁人了,妻主一定要让娘满意,否则爹娘会担心你。”   魏淼似懂非懂,歪在她怀里,点头应道:“娘满意,才嫁。”   锦瑜离的不远,就在魏悯身后,魏悯说的什么声音太小她没听清,倒是看清楚了魏淼的嘴型,莫名竟觉得压力有些大,不由挺直腰板抿了抿唇。   想让魏相满意……怕是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喝茶吹热气)想让我满意,特别的简单   锦瑜:(恭敬)求告知⊙?⊙   魏悯:(冷笑)离我儿子远点,我就相当满意了   锦瑜:……_(:зゝ∠)_那您怕是满意不了了 第83章 阿阮说话   魏洛婚事后没几天, 魏悯就带着阿阮和两个孩子回京了, 不是不想在家里过年, 而是皇上病重,朝中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魏悯前脚刚回到魏府, 后脚宫里殿中省就派人来请左相进宫。   魏悯换官服的时候, 阿阮莫名有些担忧的握住她的手, 怕皇上临死前不安生,闹出什么事儿来。   皇上自从病重, 整个人就性情大变,魔怔了不少,阿阮实在是放心不下。   魏悯笑着将夫郎揽入怀里, 借着这个亲密的姿势跟他小声咬耳朵, “朝中尽在太女的掌控之中。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晚上我若是回来晚了,你就早点睡,舟车劳顿一路也累了, 别等我。”   魏悯松开阿阮, 抬手给他将脸颊边掉落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   魏淼迈着小短腿进来时, 看见爹娘正在抱抱,也支棱着短胳膊朝魏悯抬手跑来,“娘,淼淼也要。”   魏殊跟在他后面, 仰头看着两人。   魏悯蹲下来,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揽入怀里,交代道:“晚上娘要是回来晚了,你们记得叮嘱爹爹早点睡觉。”   见孩子们乖巧点头,魏悯这才出府进宫。   路上,殿中省派来的人瞅了个空挡,低声跟魏悯说道:“昨个,冷宫里的那位想尽法子见了陛下一面。”   关在冷宫里的就一位,曾经的榕贵君,废太女的生父。   魏悯皱眉,问道:“太女怎么说?”   那小侍弓腰说道:“太女说随他折腾。”   三言两语中魏悯已经将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当下没有再问,进宫后也是低眉顺眼的。   蒋锟钧身子半瘫躺在床上,嗓子里像是卡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问,“魏悯到了吗?太女呢,去哪儿了?”   蒋梧阙已经治好了双腿,就站在床头边,听她喊自己,就撩起衣摆坐在床沿,俯身道:“母皇,我就在这儿呢,哪儿都没去。”   蒋锟钧喘着粗气,瞳孔发散,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没去北疆吗?”   “封家母子权力过重,且在北疆多年未曾回京,怕是有异心呀,”蒋锟钧拍着蒋梧阙的手说道:“朕本打算给封家独子随意找个妻主嫁了,把人留在京中……可老八非要娶他,你看如何啊?”   听到这里蒋梧阙微微眯眼,看见蒋锟钧是把她当成废太女蒋梧雍了。   她垂眸,勾着唇顺着皇上的话问道:“母皇觉得该如何?”   蒋锟钧摇头叹息,“朕也不忍心啊,她也是朕的女儿……”   蒋梧阙嘴角笑意变淡眼神微冷,可您最后,在解决潜在的威胁和女儿之间,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蒋锟钧轻阖眼皮小眯了一会儿,又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魏相还没到吗?”   魏悯正好进来,忙过来行礼,扬声道:“微臣魏悯,见过陛下。”   蒋锟钧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气音不稳的问道:“魏悯,你是朕一手培养出来的,你对朕感激吗?”   魏悯垂眸,应道:“自然是感激的。”   蒋锟钧一连说了三个好,“那朕找你借两样东西,你可给?”   魏悯眉心一跳,莫名觉得心里揪着,没有满口应下,而是小心问道:“您要什么?”   “朕要你那一对儿孩子。”   此时殿内只有殿中省、蒋锟钧母女和魏悯四人,蒋锟钧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静到连呼吸都屏住了。   魏悯垂眸,长睫浓密,在眼底投下一扇阴影,遮住眸中情绪。   蒋锟钧眼神带着癫狂,声音都有些激动,说道:“朕找人算过了,说朕的身体,需要童男童女的心入药。这童男童女需是龙凤胎,其母位极人臣,如此的药引才是上品……朝中文武百官,能符合这两条的,只有你魏悯家的那对儿孩子了。”   魏悯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没有说话。   蒋梧阙倒是问道:“母皇,给您算过的那人,怕是冷宫里的那位吧?”   殿中省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劝道:“陛下您岂能听信这些东西?哪里有用心脏入药的?那分明就是邪术巫术啊。”   蒋锟钧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是什么术,她想要的不过是活着。   久久不见魏悯出声,蒋锟钧心急的问道:“魏悯,你可愿意?”   “若你同意,朕封你为王,将来美人封地都有,孩子也会再有的。”   “你怎么不说话?是忘了朕对你的提点重用了吗?”   “朕告诉你,朕刚才只是在询问你,朕其实在召你进宫时,就已经派人去了魏府。”   魏悯猛的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凝聚成块,通体发寒,“阿阮。”   蒋梧阙忙冲魏悯摇头,说道:“阿禹亲自镇守宫门,今夜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从宫里出去。”   她垂眸对蒋锟钧道:“母皇怕是忘了,如今这宫里,说的算的人,是我。”   “母皇您从小就偏心蒋梧雍,无论女儿曾经做的多好,你都是一脸遗憾的说可惜了,是个瘸子。”   “可我若是不瘸,我父后怎么能护我平安长大?”   “北疆一行看似是蒋梧雍用计,其实是我自己想去而已。”   “母皇,您欠孩儿的太多,如今怎么还有脸要忻栎未来妻主的心脏呢?他若是知道这事,以后怕是连声皇祖母都不愿意叫您了。”   蒋锟钧眼睛睁大,眼尾湿润,嘴唇动了两下,却是摇头,“老八,是母皇以前对不起你,现在你救救母皇,母皇以后一定只疼你。忻栎那里你跟他说说,好的妻主以后多的是,蒋家的皇子,不愁没有好妻主。”   魏悯上前两步,说道:“陛下,您是想吃心脏吗?微臣这就给您找来,您再等等。”   说着同殿中省和蒋梧阙一同出去,走之前让殿中省把龙床前的烛台吹灭,帐子放下。   临死之人,最是忍受不了黑暗。   蒋锟钧见人都走了,急得拍床板又嚷又骂,整个人癫狂的吼叫着。   三人来到外面,殿中省神色犹豫,满脸不忍,“我说左相大人呀,您是真要把孩子抱来吗?”   两个孩子她都见过,那是一等一的可人疼啊。   蒋梧阙笑着说道:“她舍得,我和阿禹还舍不得呢,她就是随口一说找个由头出来而已。”   殿中省松了一口气,只拍胸口笑了,“倒是吓了老臣一跳。”   蒋梧阙和魏悯一同坐在外面的软榻上,摆上小几,说道:“长夜漫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吧,下盘棋打发打发时间。”   她姿态放松,眉眼含笑,仿佛殿内那位不是她相识之人一样。   魏悯心中藏着戾气,手持黑子,在棋盘上啪的一声落下一子,垂眸说道:“榕贵君怕是跟废太女取得了联系。殿下,蒋梧雍活着一日,那就是一天的潜在威胁。”   蒋梧阙点头,“是该除掉了,免得有大臣拿她做文章。”   蒋梧阙抬头,舒眉一笑,说道:“乌神医说阿阮的嗓子快好了,我送你们妻夫俩一份礼物吧,”她将白子按在棋盘上,笑,“蒋梧雍的命。”   “陛下去了,废太女伤心过度,跟着走了,”蒋梧阙笑,“顺理成章的事儿。”谁让她和榕氏不消停,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魏家两个孩子的命,给魏悯找不痛快。   魏悯勾唇,“这份礼物,我替阿阮收了,谢过殿下。”   两人下棋,殿中省就候在一旁伺候着,全然不管殿内的蒋锟钧,以及殿外跪着的文武百官。   魏悯和蒋梧阙下了两盘棋,殿中省从内殿出来,轻声说道:“陛下,去了。”   蒋梧阙下棋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却是收回手苦笑着摇头叹息。母皇若是死前能看的开些,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蒋梧阙收起棋子,让殿中省去通知跪在下外面的大臣。   随后,殿外就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哭声。   ……   魏悯这人谨慎惯了,走之前特意将十八留了下来。   十八知道大人是将魏主君和两个孩子托付给她照看,自魏悯走后,她就立马调动全府的侍卫彻夜不眠的在魏府周围巡逻,以防发生点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仔细小心一点,总不会出错的。   直到宫中传来丧钟声,十八才松了半口气,让二九跟阿阮说一声,大人也快回来了,让他快去歇着吧。   魏悯进宫后,阿阮的心就莫名的提着,总觉得有什么放心不下,两个孩子必须在他眼前,他才觉得好受点。   吃过晚饭后,阿阮就将两个孩子牵进他和魏悯的那屋,三人坐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淼淼和小殊困了后,也就让两人直接睡在这里了。   阿阮有些睡不着,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着。   他不记得等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看到魏悯回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魏悯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窝在阿阮怀里,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抬手挨个摸了摸他们温热的脸蛋,缓缓吐出胸口的戾气。   魏悯低头先是亲了下阿阮额头,才又亲了亲淼淼和小殊的脑袋,抬手给三人掖了掖被角。   阿阮几乎是魏悯亲完刚起身时就醒了,迷迷瞪瞪的看见她一身官服坐在床边,立马就清醒过来。   阿阮小心的绕过两个孩子,抬手搂住魏悯的脖子,被她伸手抱进怀里。   明明平静的一夜,阿阮却总觉得心提着,直到看见妻主,他心才扑通一声落下,觉得瞬间踏实了。   魏悯笑着轻拍阿阮后背,低声说道:“你也不怕冻着。”   魏悯扯过斗篷裹住阿阮,抱着他去隔壁房睡觉。   二九守在外面,见魏悯抱着个人出来,还以为她是把小主子们送出来了,没成想却是主君。   阿阮窝在魏悯怀里,笑的温柔,被二九和下人们看见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往她怀里埋了埋。   魏悯笑了,小声说他,“都老夫老妻了,阿阮还这么害臊。”   将人放进新的被窝里,魏悯边背对着阿阮脱掉身上官服,边问他,“被窝凉不凉?”   如今早已入冬,前两天回京的路上还遇到了雪,这种季节的被窝,怎么会不凉。   阿阮很久没睡过这么凉的被窝了,被冻的有些发抖,蜷在被窝里瑟缩成一团,就露出半颗脑袋,想着魏悯快些上来,抖着音的话也是脱口而出,“凉。”   魏悯脱衣服的手猛的一顿,喉咙紧了紧,屏住呼吸转身看向床上的人,哑声问道:“阿阮?”   阿阮正在掖身后的被子,听魏悯喊自己,疑惑的“唔”了一声,唔完才惊的直眨巴眼睛,嘴角不自觉的朝两边咧开,猛的坐起来看着魏悯,连冷都不怕了。   他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他能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苍蝇搓手般期待)快快快,唱首小蛮腰听听ovo   ————   如果说正文完结的话,这一章就把主要剧情交代完了   我之前开文前就说过,想写完魏悯和阿阮的大半生,让他们看着儿女出嫁,然后让我们的魏老带着阿阮告老还乡   所以番外会多一点,番外写的还是魏家四口的故事,具体多少字看具体能写多少吧(/▽╲) 第84章 我爱你   阿阮被魏悯牵着从里屋出来的时候, 堂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连蒋梧阙妻夫两人都过来了。   大家听说阿阮能说话, 显得格外好奇,齐齐的坐在堂屋等着。   阿阮坐在主位上,莫名有些紧张, 手攥着腿上的衣服, 左看看蒋梧阙右看看封禹, 迟迟开不了口。   像是有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卡住了他要说的话, 就是吐不出来。   蒋梧阙身子前倾,习惯性的将胳膊搭在椅子把手上,伸手指向一旁的封禹, 期待的问道:“阿阮, 他叫什么啊?”   阿阮嘴巴动了动,攥紧手指, 憋红了脸都没说出声。   他手足无措的转头看魏悯,眼神带着无声的求助。   魏悯起身走到阿阮前面,用身子挡住众人看他的视线, 弯腰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阿阮昨夜怎么喊的妻主, 今天再喊一遍就是了。”   提起这事, 阿阮不由瞪了魏悯一眼,嗔她不知道节制。   昨夜得知他能开口,魏悯用尽了手段逼他喊了无数次的妻主,次次都带着哭腔, 越求饶她就越激动。   魏悯笑的温柔,一想起昨夜耳边那绵软甜糯的哭腔,就觉得尾巴骨一阵酥麻,心尖都痒了。   “没事儿,”魏悯安抚的拍着阿阮的手,“慢慢来,不着急,要是不想说咱们就不说了。”   阿阮对上众人期待的眼神,微微脸红,眼神闪躲避开。   他明明昨天对着魏悯就能说出来的。   阿阮双手攥着魏悯腰侧的衣服,仰头看她,只看着她的脸,咬了咬唇,试着小声哼唤道:“妻主。”   绵软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的含糊鼻音,听的魏悯心跳加快,忍不住低头吻他眉心。   “没眼看没眼看。”蒋梧阙抬手一把捂住封禹的眼睛,说道:“这两人真是太腻歪了,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屋里一共四个孩子,魏淼在专心的吃东西,魏殊和蒋忻栎在玩,还有一个在封禹的肚子里。   蒋梧阙一阵庆幸,好在封禹怀上的早,否则要是赶上皇上死后国丧期间有了,那就不太好了。   阿阮脸顿时更红了,腼腆的笑了笑。   众人又说说笑笑,等气氛缓和后,阿阮才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蒋梧阙重复刚才的话,指着封禹问阿阮,“他的名字叫什么?”   阿阮一笑,看向已有四个月身孕的人,吐字清晰,“封禹。”   众人顿时捧场的抬手鼓掌,阿阮神色有些哭笑不得,这弄的像他表演了什么绝技一般。   蒋梧阙又指着自家儿子,问道:“他叫什么?”   蒋忻栎被点名,立马抿紧嘴唇期待的朝阿阮看去。   “忻栎,”阿阮神色温和,柔声说道:“小殊的娃娃亲夫郎。”   蒋梧阙百试不爽,手指在众人中滑过,犹豫着在想要指谁。   二九十八抬手指着自个,示意蒋梧阙看过来。   魏悯端起茶杯遮住嘴唇,垂眸轻咳了一声,示意她适可而止。   阿阮都是回答完蒋梧阙的问题,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跟淼淼刚会说话时一样,被众人指着问这个该怎么说这个叫什么。   阿阮顿时瞪了一眼蒋梧阙,她讪讪的笑,“是我贪玩了,阿阮别生气。”   蒋梧阙也是因为心里高兴,阿阮自然是不会为了这个生气。   众人在魏府里吃了一顿饭,蒋梧阙才带着封禹回去,而儿子就留在魏府里住两天,同魏淼玩耍。   皇上病逝,朝中诸事繁忙,蒋梧阙作为新君要忙碌登基的事,魏悯作为左相,要处理朝中的事,两人一样的忙碌。   尽管事情繁多,但魏悯还是抽空去了趟杏雨巷。   杏雨巷,杏花雨巷,名字听起来诗情画意,意境颇美,其实却是皇家的牢笼,关的都是罪不至死却要幽禁的皇亲国戚。   魏相一身玄衣入内,两个时辰后才出来,身上一尘不染,只是垂眸用雪白巾帕擦拭指尖上的水渍,声音不大不小平静冷淡的跟十八道:“派人去宫中说一声,废太女蒋梧雍因思念先皇过度,切腹自裁了。”   魏悯从杏雨巷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精致好看的木盒,十八以为是大人买来要送给主君的,谁知转脸间她却把盒子递到了她的手上。   十八刚接过盒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顿时后背汗毛竖起,明白了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先皇不是要吃心脏吗,她魏悯一代忠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用心脏给她陪葬。   阿阮今日不在家,魏悯回府时,他还没回来。   京中首饰铺子进了新货,有人约阿阮出去挑首饰,他在府里索性也是闲着无事,就出去了。   阿阮回来时,魏悯正在用香胰子细细的洗手,仔细到连指尖缝隙都搓洗了几遍。   “阿阮出去可买到什么喜欢的东西?”魏悯用毛巾擦干净手,才朝他走过来。   她走近了,阿阮才闻到她身上湿润清香的水汽,问道:“怎么天还没黑就洗澡?可是乏了想要早睡会儿?”   现在又不比夏天,寒冬腊月的,谁会一天洗几次澡。   魏悯嗯了一声,没在这个事情上多说,转移话题的抬手拿起阿阮梳妆台上新买的眉笔,说道:“这个颜色倒是好看。”   阿阮面前放着好些今日新买的首饰胭脂,他挑了挑,挑出一个玉簪出来,说道:“只有这个是我自己买的,其余都是旁人送的……”   “他们以我嗓子好了为借口,隔三差五的送些东西过来,不然就是请我出去听曲赏花逛街,我推脱不掉,只能收下。”   阿阮笑着拿起自己买的羊脂玉簪子,说道:“他们送的东西,我都让二九依照价格送还了一份礼物回去。”   这要是换做旁人那就是礼尚往来了,可到了阿阮这里,就是我不想贪你便宜占你东西,你送多少,我还多少,两不相欠。   魏悯抬起阿阮的下巴,弯腰低头亲手为他试试这个新买的眉笔颜色,笑着说道:“你哪怕礼物准备的再好,他们可能也都不会喜欢。”   阿阮手顺其自然的扶在魏悯腰上,柔声说道:“我也不是要他们喜欢,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从我这里,一些事儿是行不通的。”   若是有人想求魏相办事,怕是不太容易,但如果能让她夫郎开口提这事,那可比送再多的礼都有用。   只要阿阮开口,魏悯就会点头同意。   众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大臣富商的家眷主君们,总是想跟这位一品夫郎搞好关系。   可惜阿阮油盐不进,他吃穿用住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也什么都不缺,自然不会有什么羡慕的东西,想要从别人那里拿。   魏悯垂眸为阿阮描眉,闻言笑了,直起腰拿着笔,神色颇为认真的说道:“我魏悯怕是不容易做个奸相了。”   阿阮疑惑的看着她,“嗯?”   魏悯弯腰低头轻吻他额头,嘴唇贴在上面若即若离,低声笑,“因为娶了个贤夫。”   阿阮眉眼柔和的抬手搂住魏悯的腰,下巴格在她颈窝里,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那是因为妻主疼我,宠我,我过得幸福美满,自然才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想要旁人的。”   自从能说话后,阿阮就爱上了这种咬耳朵的感觉。   以前他只能跟妻主面对面的比划手势,不然她看不到,但现在他可以一边搂着她,一边说悄悄话。   晚上临睡前,阿阮想起白日里那些谄媚讨好他的主君们,难免有些感慨,其实他们心里有多少是喜欢这样的呢?还不是为了家里被妻主逼着过来。   阿阮心里酸酸胀胀的,想起魏悯,满腔柔意又慢慢化成涟漪春水,如果他妻主不是左相,只是个普通官员,她怕是也不舍得他出去给别人陪笑,看别人脸色行事吧。   魏悯从屋外进来时,刚坐在床上抬手放下帐子,阿阮的胳膊就从背后环了过来,扣在她腰上。   魏悯挑眉,侧头勾唇问道:“阿阮怎么今天这么热情主动?腰又不累了?”   她本来打算今晚让他休息的,毕竟逛了大半天也累了。   阿阮抱着她,做着自己之前不能说话时一直想做的事,跟她吹灭灯关上帐子咬耳朵。   “妻主,我喜欢你,”纳入时,阿阮眼里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搂着魏悯的脖子坚持着把这句话说的完整,“喜欢到心底,刻在骨子里,谁都比不上你。”   对于魏悯来说,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莫过于:   “妻主,阿阮喜欢你。”   因着这句话,魏悯几乎一夜,都没让阿阮睡觉。   她用实际行动回应了阿阮,她是多么的喜欢他,喜欢到宁愿死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阮:呵,恐怕先被榨干而死的人是我╯^╰ 第85章 掉牙   封禹这胎生了个女儿, 因为是大蒋的太女, 满月的时候蒋梧阙大办了一场宴席, 宴请朝中诸臣。   封禹作为君后,各家主君自然要到后宫跟他行礼说话。   阿阮吃罢早饭就带着两个孩子随魏悯一起进宫了,他来的不算晚, 但到的时候, 殿内几乎坐满了人。   这些主君们个个都是能言善道的人, 绕是你不接话,他都能自己给自己搭话的说上半天。   封禹被众人围着, 听他们满脸笑意的夸奖小太女,听到最后,他都有些怀疑的低头看怀里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总觉得他们夸的是别人家的女儿。   眉眼都没长开的小娃娃, 他们是从哪里看出她将来文韬武略有治国才能的?   封禹就默默的听他们讲,也不接话, 抬头看见阿阮过来时,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朝他招手, “阿阮, 这里。”   阿阮是左相魏悯家的夫郎, 也是众多主君们想要巴结的对象,见他过来,众人都是笑脸相迎,忙起身让座。   封禹周围都坐满了人, 他看了看,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板,示意阿阮坐在床沿边。   封禹一开口,众多主君刚离开椅子的屁股这才又落了下去。   他们刚才讨论说笑了半天,君后都神色淡淡,如今魏主君一过来,他脸上就露出笑意,这种亲昵的关系,让众人从心里嫉妒,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干巴巴的陪着笑。   魏淼跟着阿阮进来,跟封禹软声软气的行过礼后,才好奇的趴在床边往他怀里看,“妹妹?”   魏淼声音很小,像是只说给封禹一个人听的。   封禹眼里含笑,重复着肯定道:“是妹妹。”   魏淼这才弯起眼睛,又唤了声妹妹,这次声音比刚才大的多了。   魏淼陪着阿阮在殿内,魏殊则跟蒋忻栎以及众多大臣的孩子们在后花园中玩耍。   春暖花开的四月,不冷不热,正是孩子们撒欢的好季节。   蒋忻栎长得清隽好看,又是皇子,虽然平时面无表情很少说话,但众多世女们就对他感兴趣,想和他玩,想逗他一笑。   蒋忻栎本来是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凳上看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嬉戏打闹捉迷藏,但余光瞥见魏殊来了之后,才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她看过去。   魏殊学着她母亲的样子,板着脸小手背在身后,被几个世女簇拥着慢悠悠的晃过来,但等瞧见了人群中的蒋忻栎后,瞬间破功,露出脸上笑意,“栎栎。”   她甩掉众人,小跑过来,坐在他旁边,献宝似得说道:“我爹爹做了糕点,我给你带了几块过来。”   说着从怀里将包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掏出来,凑到蒋忻栎耳边说道:“淼淼找了半天呢,我藏的严实,没给他吃。”   淼淼最近有换牙的迹象,被阿阮断了零嘴,尤其是甜的。魏殊只敢偷偷给他一两块解馋,多了也不敢给,怕他吃了牙疼。   蒋忻栎原本冰冷的小脸露出笑容,捏起糕点咬了一口,点头说好吃,“我就吃两块,其余的待会儿留给淼淼吃。”   他还不知道魏淼要换牙的事儿,就想着他爱吃就留给他吃。   荣远伯家的世女荣氨凑过来,见蒋忻栎在吃魏殊带来的糕点,嘴一撇,伸手就想拿一块尝尝,“栎栎,我也想吃。”   蒋忻栎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所以她才这么直接伸手。   魏殊眼睛一眯,抬手将荣氨伸过来的爪子拍掉,她力道不小,刚拍完荣氨的手面就红了,“你想吃我还不想给呢。”   同时蒋忻栎默默的收起糕点,显然也不想给。   魏殊站起来,走到荣氨面前,挡住她看蒋忻栎的视线,抬起下巴抱怀俯睨她,“栎栎是你叫的吗?你该喊他殿下。”   荣氨就比魏殊矮一指,但现在却莫名觉得她比自己高一头,疑惑的往地上一看,就见魏殊竟不要脸的踮着脚尖!   她说怎么比她高呢。   荣氨愤愤的也踮起脚尖,同样抱怀,说道:“按理说他还是我弟弟呢,我怎么就叫不得栎栎了?”   魏殊顿时笑了,松开胳膊脚跟落地,抬手牵起蒋忻栎的手,说道:“知道是弟弟就行。”   说着牵起蒋忻栎往别处去。   荣氨反应半天才明白魏殊的意思:你跟他是弟弟,我跟他可不是,他是我娃娃亲夫郎。   荣氨气的咬牙跺脚,眼睛瞪着魏殊牵着蒋忻栎的手,跟着追了上去。   殿内,魏淼在阿阮身旁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之后,才扯着他的袖子说道:“想去找阿姐。”   阿阮叮嘱了两句之后,让人带着他去后花园了。   魏殊牵着蒋忻栎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魏淼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却碰到了锦瑜。   锦瑜就猜到魏淼今天肯定会过来,在后花园来来回回都晃悠好几圈了,这才皇天不负有心人的碰到他,立马上前眉开眼笑的喊道:“喵喵。”   魏淼眨巴眼睛,显然是早已忘记了面前这人是谁。   锦瑜从他的神色中就看出来了,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但下一瞬,又打起了精神,不死心的说道:“我是小金鱼呀,我们曾经在青平县的魏府里见过,我还给过你糕点吃呢。”   魏淼唔了一声,心道给我糕点吃的人可多了,我哪里记得住。   锦瑜彻底死心,从怀里掏出栗子糕,递到他面前,“吃吗?”   魏淼眼睛瞬间亮了亮,不争气的吞了口唾沫,馋了。   他有一颗牙最近松动的厉害,爹爹怕他吃糕点会黏掉,已经很少给他吃这种东西了。   锦瑜见他一副小馋猫的样子,笑着把手又往前伸了伸。   魏淼眼神挣扎,抬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小声打着商量,“那,就吃一块儿?”   锦瑜心都要化了,“行。”   魏淼随意捏起一块糕点,没急着往嘴里塞,而是略带羞涩,笑容甜甜的递到锦瑜嘴边,“给你吃。”   锦瑜的心顿时像是春天里的一块冰,见到暖阳瞬间化成一滩水,毫不犹豫的张口吃掉。   魏淼这才重新拿起一块,小口的吃了起来。   锦瑜刚才只顾得高兴了,现在心情略微平静才反应过来,刚才魏淼先喂她吃,怕是存着防备警惕心的。   如果她不吃,怕是说什么,他都不会吃的。   锦瑜眼里笑意浓郁,赞许的看着魏淼。   松软甜腻的熟悉味道,让魏淼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吃完后,又下意识的捏了一块。   糕点塞进嘴里,魏淼张口一咬,莫名觉得牙龈疼,脸扭曲一瞬,抬手捂住腮帮子,随后掏出怀里的巾帕,吐出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的半块糕点和小半颗牙……   “呜,”魏淼眨巴掉眼里的水雾,忍着没哭,朝锦瑜看去,瓮声瓮气的说道:“牙掉了……”   魏淼吸了吸鼻子,依依不舍的看着手里剩余的半块糕点,又看看那只掉了一半的牙,委屈道:“果然是只能吃一块,多吃了一口牙就掉了……这是不是就是说谎话掉大牙啊?”   锦瑜想笑,又心疼,让魏淼抬头张嘴,她仔细的看,才发现断掉的是那颗活动的牙,纳闷道:“糕点这么软,牙是怎么断掉的?”   魏淼委屈的想哭,重复着刚才的话,“说谎话,掉大牙。”   阿阮找来时,魏淼还在难受,抬手戳了戳自己依旧松动的那半颗牙,整个人都恹恹的。   可怎么跟爹爹交代,总不能说偷吃糕点崩掉的吧……   “淼淼。”阿阮离老远喊他,“要吃饭了。”   魏淼顿时一个激灵,忙把手中的巾帕连同糕点一起塞进锦瑜的手里,食指放在嘴边,冲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朝阿阮跑过去,“来了。”   被阿阮牵着往大殿走的时候,魏淼扭头,偷偷朝锦瑜摆手微笑。   等人都走远了,看不见了,锦瑜才低头,掌心里攥着魏淼绣着水纹的巾帕,和那半颗他掉的牙。   锦瑜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丝帕,将手里的东西仔细包裹好,贴身放着。   男眷们要在后宫陪着封禹用饭。   吃饭时,魏淼活动的那半颗牙,在啃排骨时,彻底崩掉了,疼的直呜呜。   阿阮哭笑不得,“让你喝点小米粥你不听,非要你阿姐给你夹肉吃。”   魏淼扁嘴,就那盘排骨看着最香嘛。   魏殊好奇的把头凑过来,伸手拨弄桌子上的那半颗牙,咦了一声,“淼淼的牙怎么这么小啊?”   她这么一说,阿阮才反应过来,忙问魏淼,“怎么就半颗牙,那半颗呢,是不是吞到肚子里了?”   魏淼不敢说自己偷偷吃了糕点,就支支吾吾的。   阿阮抬手拿水给魏淼漱口,见他被问的说不出来话,叹息一声,说道:“没了就没了吧,吞进去只要肚子不疼就没事。”   魏淼边喝水边悄悄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别人的定情信物都是玉佩发簪什么的,问到锦瑜时   只见她从怀里甚是宝贝的掏出一块包裹仔细的巾帕,一层层的打开,露出躺在手心里的——那半颗牙   魏淼:_(:зゝ∠)_ 第86章 魏殊打架   已经十岁的魏殊, 平日里虽然喜欢调皮捣蛋, 可好歹是个懂事做事有分寸的孩子, 所以魏悯因为女儿被荣远伯在蒋梧阙面前告了一状的时候,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   荣远伯好歹有爵位在身,年龄比蒋梧阙要长, 却豁出去一张老脸, 一口一个荣氨乖宝受了多大委屈的哭诉。   荣远伯跟蒋梧阙说道:“魏相哪怕公务再是繁忙, 也不该疏忽对女儿的管教啊。”   “如今因为她的教女无方,让半大的一个孩子就学的目中无人, 竟打了我家荣氨一顿,这等长大了可还了得。”   “荣氨那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哪里是她的对手。”   “陛下您是没看到, 荣氨被打的鼻青脸肿, 可心疼死老臣了。”   “老臣一把年龄的人,老来得女不易, 荣氨被人打了一顿,简直是要了老臣的亲命啊。”   蒋梧阙不觉得魏殊会随意出手打人,就问道:“两个孩子因为什么事情起的争执, 竟导致大打出手?”   魏悯也疑惑的看向荣远伯。   “这……”荣远伯头垂下, 眼神有些心虚, 支支吾吾的,“老臣只顾得心疼了,也没仔细问。”   蒋梧阙嗳了一声,劝道:“荣远伯,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两个世女到底还都是个孩子,孩子们的事情应该由她们自己去解决,说不定今日打架明天就和好了呢,都是小打小闹,你这么一掺和,两人说不定矛盾更深。”   荣远伯梗着脖子问,“孩子哪会下手那么重?”   不说个头尾出来,魏悯可不会替魏殊认错道歉,就重复刚才蒋梧阙的问题,“两个孩子到底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荣远伯吭哧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魏悯冷笑,“连缘由都没弄清,指不定做错事情的是谁孩子呢,只不过你荣远伯腿脚快,跑到陛下面前参我一本教女无方。   我这一上午都忙的没能回府,也不知道我家小殊伤势如何,若是哪里伤着破皮了,咱们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这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到时候是不是也要来参你一本教女无方?”   蒋梧阙顺势说道:“朕这里忙的很,这点孩子小打小闹的事情就别来烦扰朕了,你们都回去,问清缘由自己解决。”   荣远伯一脸的不甘心,瞪了魏悯一眼,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魏悯眯眼,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魏悯回到魏府时,阿阮正在亲自下厨做糕点,两个孩子坐在灶房外头的石桌上昂脸等着吃。   魏淼见魏悯回来了,忙扬头甜甜的喊道:“娘,爹爹做了糕点,等你回来吃呢。”   同样十岁的魏淼,如今已经出落的非常清隽好看,模样跟他爹爹阿阮有五分相似,笑起来时眼睛几乎弯成一道月牙,卷长睫毛梢上仿佛蘸着糖,别提多甜了。   魏悯绕是心里有事,对他也是眉眼柔和,顺势走过来坐在石桌旁,问道:“那淼淼吃了吗?”   魏淼乖巧的说道:“没呢,等娘回来一起吃。”   魏悯看向灶房,笑着说道:“那淼淼去看看你爹爹做好了没有,若是已经做好了,你就先多吃两块。”   魏淼一听,立马提起衣裙欢快的跑进灶房里了。   魏淼被支走之后,下人给魏悯送来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魏悯端起来抿了一口,收敛笑意看向魏殊。   魏殊被她看的心虚,讪讪的笑,疑惑的喊了声,“娘?”   魏悯垂眸,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荣远伯今个在皇上面前参了我一本,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魏殊茫然的摇头。   她哪里能想到荣远伯能腆着脸因为女儿的事情去皇上面前告状。   别人不了解魏殊,可魏悯是她娘,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个的女儿?   魏殊铁定是下狠手的打了荣氨一顿,至于原因,怕是荣氨触碰了她的底线,不然她不会动手。   “她说你打了荣氨,让我给她赔不是。”魏悯语气也不严肃,像是聊家常一样的问,“可有这事?”   魏殊顿时咬牙,“她娘居然有脸去陛下面前参您?”她眯眼,“荣氨竟然敢告状,看来是没把她打老实!”   “……”魏悯一时间不知道说魏殊什么好,皱眉不赞同的道:“出什么事你就只会用拳头解决?脑子长着是用来做什么的,留给你爹插花的吗?”   魏殊梗着脖子,难得倔脾气的说道:“别的事还好说,但这件事不打她不解我心头的气。”   魏悯也没凶她,心平气和的问道:“她什么事惹着你了?”   魏殊攥紧拳头,气的眼睛发红,“娘您是不知道,荣氨那个狗东西竟然要拉忻栎的手!”   还好忻栎反应的快,她上前一步把人往身后一拉,抬脚就将荣氨踹开,随后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打输就算了,还敢告状找大人帮忙出气,没出息的东西,魏殊从心底瞧不起荣氨。   魏悯了然,她说荣远伯在御书房里怎么支支吾吾的,若是她女儿占了理,她还不得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话。   自家女儿不知礼去拉小皇子的手,这事要是说给蒋梧阙听,皇上怕是非但不会给她主持公道,连皮都得给她扒下来。   魏殊心里不解气,问魏悯,“娘,要是有人敢拉爹的手,您不揍她吗?”   魏悯微笑,揍她?那真是太便宜了,她能生吞活剥了那人。   但这话这么跟女儿说不太合适,魏悯斟酌了一下,说道:“出气也不是这么个出法,你把她打的鼻青脸肿,她娘不还是要到皇上面前告你?”   魏殊像是明白了,点头说道:“娘说的对,我应该狠揍她一顿,还不能让她身上看出有伤来。”   “……”魏悯喝了口茶,没说话,她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阿阮端着糕点带着身后的小馋猫从灶房出来,见石桌旁的娘俩在说话,就笑着问道:“在说什么呢?”   魏殊又将事情跟阿阮说了一遍。   阿阮不由皱眉,脸上笑意淡去,“荣远伯是怎么好意思说我们教女无方的,荣氨年纪小小就这般,长大可还了得。”   活脱脱就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魏悯接过阿阮递的糕点,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清香,甜而不腻,又多咬了一口,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事皇上要是知道,荣远伯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将来荣远伯调离京城,荣氨长大后再怎么样,魏殊都是眼不见心不烦。   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吃糕点喝茶,顺着话题聊到蒋忻栎,阿阮笑着打趣魏殊,“你小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忻栎是弟弟么,怎么冲动到抬手就打人了?”   阿阮瞧见身旁的魏悯,不由心里泛甜。小殊这点倒是跟她娘一样,护夫郎护的厉害。   魏殊嘿嘿一笑,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栎栎比我小,可不是叫弟弟么。”   阿阮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转头看到妻主竟赞同的点头,不由揶揄的看向她,“妻主比我年长一岁,那我岂不是也要喊你姐姐?”   魏悯挑眉,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同她调笑的阿阮。   阿阮被她不正经的眼神看的心神荡漾,瞥见孩子们都在,偷偷用脚轻轻踢了她一下。   魏悯收敛的垂眸,抬手端起茶盏,借着喝茶掩住嘴角的笑意。   晚上,洗漱之后,吹灭灯关了帐子,阿阮被魏悯逼着叫了大半夜的姐姐,嗓子差点都哭哑了。   自己白天作出来的姐姐,到了晚上,哪怕哭着也得叫完。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一脸满足)   阿阮:_(:зゝ∠)_   ————   唔,大概最多还有三四章的样子,就该写完了(/▽╲) 第87章 求赐婚   蒋梧阙召见今年新科状元的时候格外高兴, 原因有二:一是此人两元及第, 二是锦国公府难得有个能出仕的人。   新科状元今年十六岁, 姓锦名瑜。   蒋梧阙一合手中精彩绝伦的文章,眉眼间皆是满意之色,含笑问殿下之人, “锦瑜, 锦国公府出了你这么个状元, 朕甚是欣慰啊。”   因先帝前半生重用士族打压寒门,导致士族中的世女们能成气候堪当大任的人很少, 都是些纨绔二世祖。   先帝晚年时因当年废太女一事,对士族失望透顶,重用寒门, 士族众臣又被寒门出身的官员打压排挤。   直到她登基, 才将士族寒门两派平衡下来。但士族中的年轻人,能出仕的却没寒门多。   像国公府伯爵府这种, 后辈们多是萌祖上之荫,只知道享受挥霍,日渐衰落。   如今能像锦瑜这种奋发出仕, 且两元及第的, 几乎没有。   蒋梧阙心里高兴, 作为皇上她不希望看到寒门和士族此消彼长,她想看到的是双方势力在朝中都差不多,如此才能相互制衡。   锦瑜这一个状元,代表了士族的力量, 让蒋梧阙很是欣慰。   她心里高兴,就许锦瑜一个愿望,“但提前说好了,朕可就一个儿子,明年及笄就要嫁进魏相家里了。”所以想娶皇子是不可能了。   蒋梧阙说的是嫁,是像寻常人家一样将蒋忻栎嫁进魏府,并非是将魏殊招入宫做个不问朝政的驸马。   锦瑜忙摇头,一撩衣摆跪在地上,请求道:“臣的确是想请皇上给臣赐一门婚事,但不是要娶皇子殿下。”   蒋梧阙来了兴趣,拉长尾音哦了一声,笑道:“看来你是有意中人了。”   蒋梧阙嘴角噙着笑,搭在龙案上的手指指尖轮流敲击着桌面,道:“以国公府世女的身份想娶一个男子怕是容易的很,而你如今却非要考中状元求朕赐婚,莫非是你家里有人阻挠,还是男方家里不同意啊?”   锦瑜生活在大家族里,府中人多事杂门槛又高,如果她要娶的夫郎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门不当户不对,国公怕是不会同意的。   蒋梧阙点头示意,满口答应,“说吧,朕给你做主。”   锦瑜闻言眉眼间的喜色是怎么都藏不住,仰头拱手扬声道:“臣想要娶的人叫魏淼,恳请陛下成全。”   蒋梧阙手指顿住,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皱眉不确定的问道:“你要娶的人是谁?”   锦瑜重复道:“魏淼,魏相之子。”   她微微垂下眼睑,牵起嘴角苦笑,“臣怕左相不满意臣,这才跟您求一道赐婚圣旨。”   蒋梧阙沉吟不语,心道要是只冲着你这个人,魏悯还有可能会满意,但若是加上你身后的国公府,她肯定是不会同意。   “这……”蒋梧阙有些后悔刚才话说的太满,摇头轻笑,“也是赶巧了,魏相今日难得因病告假,结果她儿子就被你请求赐婚了。”   也得亏她不在,否则要是当面否决,那两人该多尴尬。   “朕实话跟你说了吧,”蒋梧阙从龙椅上走下来,抬手把锦瑜扶了起来,“你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尚未弱冠便已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且是国公世女,这种优越的家世身份,要是换了求娶旁人,朕是一口就答应了,但若是想娶魏淼,朕还真是不能替魏悯点头。”   尽管锦瑜很优秀,但蒋梧阙依旧不好满口答应她和魏淼的赐婚,魏悯有多疼儿子她是知道的,她真不一定能够看中锦瑜身后的锦国公府。   锦国公府是大家族,府里杂事众多,像这种人家,后院中的男子肯定也不少,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龌龊手段自然不会少,而这些,都是魏府没有的。   在后院干净的魏府里长大,又是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魏淼,在这种府邸中,怕是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莫说魏悯不同意,换她,也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心思单纯的淼淼,嫁进这种乌烟瘴气的后院里。   这些锦瑜心里都该知道的。   锦瑜拱手弯腰,跟蒋梧阙说道:“臣明白魏相爱子之心,也知道她的顾虑。臣三年前就曾跟家母谈过,愿意让出国公世女的世袭权,从国公府里搬出来自立门户,家母当时是答应了的。”   “臣娶了魏淼后,不会让他受国公府的气,所以臣才敢请陛下为臣做媒。”如果没有处理完这些事,她是连提都不敢提这亲。   锦瑜虽有世女身份,在国公府却是不受国公喜爱,三年前尚未有功名时,国公听她这么说,自然乐的不行点头答应,可如今她高中状元,她母亲怕是不会轻易放她出府。   锦瑜之所以在蒋梧阙面前提起这件旧事,就是希望让皇上知道她自立门户的事,让母亲不好反悔。   蒋梧阙一听,觉得这里面有事,“你这决定是三年前做的?那你是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娶淼淼了?”   锦瑜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其实更早。”   之前在谈到朝中诸事时,见解独到点评老辣的新科状元,如今提起心上人竟露出羞涩模样。   蒋梧阙不由大笑,“好好好,念在你痴心一片的份上,朕就替你去魏府里走一趟,做这个媒。”   蒋梧阙抬手拍了拍锦瑜的肩膀,说道:“但得事先说好,成不成朕可不敢保证。”   锦瑜感激的跪地行礼,“谢陛下。”   魏悯从官这么些年来,很少有因病告假的情况,如今她年近四十,不是身体不行了,而是隐约有了告老还乡之意,正在慢慢放权。   蒋梧阙来的时候,魏悯正在府里修剪花草,闲情逸致的很,丝毫瞧不出来是生病的模样。   “你倒是悠闲。”蒋梧阙抱怨,“朕那公务可多的忙不过来,早知道你没事,朕来得时候就该让十五把桌子上成堆的折子,装在麻袋里给你搬两马车过来。”   人走亲访友来魏府带的都是好礼,只有蒋梧阙每次过来恨不得把奏折都给她送来。   魏悯笑,手上剪花动作不停,“我这才刚吃完药没多久,阿阮不让我早睡,给我把剪刀让我出来多动动出出汗,谁知道转脸你就来了。”   两人在外是君臣关系,关起门来就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魏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染上风寒冻着了,她这两年正好有辞官的意思,加上阿阮担心,索性就告假了。   蒋梧阙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意思,皱眉叹息,“太女还小,小殊也年幼,现在孩子们还不是我们这老一辈能放心撒手的年龄……你同阿阮在京中再多过几年可好?”   两人若是回了青平县,以后再见怕是就没这么方便了。   蒋梧阙心中不舍,就道:“你看人晋老,都一把年龄了才告老还乡,朝中有几个大臣像你似得,还没四十呢就想撂挑子不干了?我跟你说啊,我可不同意。”   “我也没说现在就走,”魏悯小心仔细的修剪花枝,说道:“只是先做准备。你看小殊没成亲,淼淼还未出嫁,我和阿阮也没抱上孙子孙女,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   蒋梧阙笑着嗳了一声,“这就对了。”   说起魏淼没出嫁,蒋梧阙这才想起来自己来魏府的正事,她瞧着魏悯拿剪刀的手,斟酌着问道:“你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锦瑜吧?”   魏悯笑,“我就告了一天的假,怎能不知道。她那卷子会试时还是我亲手批阅的,文采斐然,不是满卷子的酸腐之气,考中状元两元及第也是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蒋梧阙听魏悯这语气,微微一笑,挑眉说道:“看来你对她印象颇好。”   魏悯不置可否。   蒋梧阙轻咳了一声,说道:“今个我召见锦瑜,她跪下求我为她和一人赐婚,赶巧了你不在,不知道她求的是哪家公子。”   魏悯对新科状元中意哪家公子没有一点兴趣,只是配合蒋梧阙的话,“哦?”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她剪刀下的花上。   这盆里就种了一株花,阿阮让她没事来修剪一下花枝。   蒋梧阙憋着笑,清了清喉咙,说道:“她求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左相魏悯之子,魏淼。”   蒋梧阙一直盯着魏悯拿剪刀的手,就看见自己话音刚落,魏悯一剪刀把刚才小心修剪了半天的花,“咔嚓”一声给剪了下来,顿时盆里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花茎。   魏悯微微眯眼,“锦瑜?锦国公家的世女?”   从蒋梧阙过来起魏悯一直没舍得放下的剪刀,现在终于搁在了一旁的盘子上,抬手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指尖,对于掉在地上的花置若罔闻。   魏悯坐在蒋梧阙对面,抿了口茶,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蒋梧阙看着被魏悯剪秃的那盆花哈哈大笑,边笑边道:“这花应该是阿阮种的,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他交代。”   魏悯一怔,随后皱眉,看向蒋梧阙,没被她转移话题,微微眯眼,“你没答应吧?”   蒋梧阙笑的肚子疼,喝了口茶压下止不住的笑意,“我要是答应了,今个又怎么会过来?”   “我只是替她来做媒的。”   魏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决了,“这门婚事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锦国公府后院乌烟瘴气的。”   蒋梧阙自然知道,她将锦瑜早上说的事,又跟魏悯说了一遍。   魏悯眼睛眯起,“哦,我想起来了,淼淼四岁那年,是见过锦瑜一面。”   好家伙,居然从那时候起就惦记上她儿子了,胆子真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金鱼:突然有些害怕_(:зゝ∠)_   淼淼:我娘脾气很好的=v=   小金鱼:恐怕整个大蒋,只有你和你爹是这么觉得的T﹏T 第88章 淼淼出嫁   这几年随着魏淼的长大, 上门来给他提亲的人是越来越多。魏相家的儿子, 凡是家里有世女的, 谁不想娶?   但魏悯一听别人提嫁儿子这事,她就沉着脸,显然是舍不得。   如今锦瑜居然托了蒋梧阙来给她做媒, 也是个有脑子的。若是换了旁人, 怕是连魏府的门都进不去。   蒋梧阙走了之后, 阿阮过来时,魏悯还在石桌旁坐着。   阿阮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花盆, 顿时纳闷的问道:“我这花怎么秃了?”   魏悯回神,满眼歉意,怕阿阮生气, 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将锦瑜提亲的事儿说了一遍。   阿阮闻言瞬间将花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坐在魏悯旁边笑着说道:“淼淼眼见着今年及笄, 是该说户人家了。”   他知道妻主舍不得,抬手拍着她的手背宽慰道:“儿子长大自然是要出嫁的,咱们总不能留他一辈子吧。”   魏悯皱眉, 轻声反驳, “怎么就不能留了?淼淼要是不想嫁人, 咱们也养的起。”   阿阮睨了魏悯一眼,嗔道:“就知道你疼淼淼,亏得小殊是个女儿,否则定要说你偏心。”   魏悯一声叹息, 起身将阿阮揽着肩膀搂进怀里,柔声说道:“我不是疼淼淼,我是疼你。”   阿阮疑惑的仰头看她,显然没听明白魏悯话里的意思。   魏悯这话从来没跟阿阮说过,也没跟淼淼说过,如今听夫郎以为她最疼儿子,这才解释道:“小殊像我,而淼淼最像你。”   “众人都说我疼儿子,其实我是有多喜欢你,就有多疼淼淼。”   魏悯拇指摩挲阿阮肩头,眉眼温柔,“我舍不得你吃一丁点的苦,自然也就也舍不得淼淼受苦。”   阿阮眼里笑意随着魏悯的话朝眼尾眉梢荡开,嘴角忍不住的往两旁扬。他抬手搂住魏悯的腰,仰头柔声说道:“妻主,你我终归陪不了淼淼白头。等咱们百年之后,淼淼虽不会短了吃穿,但总归是孤苦伶仃一人,这要你我怎么舍得?”   魏悯眉头拧的死紧,半响儿没言语。显然是阿阮的话,对她起了影响。   魏悯几经思虑,最终还是决定听夫郎的话,把这事交给魏淼来做决定,至于嫁什么样的妻主,由他来选。   京中世女们一听说魏相之子要挑妻主,顿时心思活络了起来。   魏悯为官多年,识人的本事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她挑选了些人品好家世好,瞧着还勉强凑合的年轻人,将她们抽空请来魏府做客,让魏淼仔细挑选,看可有满意的。   因着锦瑜是蒋梧阙推荐的,魏悯给皇上面子,默许她也来魏府。   众世女们都知道今日来魏府所谓何事,皆是仔细认真的打扮收拾一番,看起来个个都是神采奕奕的。   尤其是锦瑜,她觉得自己殿试时都没这么紧张过。面对左相时更是挺直了腰板,显示自己优越的一面。   魏淼得知魏悯要为他选妻主,脸红的不行,紧张之余,又多吃了一盘糕点。   魏殊笑他,“小馋猫,再吃可就嫁不出去了。”   魏淼还没说什么,阿阮就抬手轻拍了魏殊一下,嗔道:“说什么呢。”   魏殊嘿嘿笑,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跟魏淼小声嘀咕,“你也别怕,嫁不出去有阿姐养你。你放心,肯定不短你零嘴糕点。”   魏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笑眯眯的啃完了手里酥饼。   魏淼选妻,蒋梧阙两口子连带着儿子也过来了,在后头跟魏悯说话,“我跟你说,淼淼肯定能看中锦瑜,我瞧过了,那些人中,就属她容貌好看气质出众。”   魏悯始终对锦瑜身后的锦国公府不满意,连带着对她的好感都降低了不少,“淼淼也不是一个只知道看脸的人。”   她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就这么一眼,不看脸还能看什么……   魏府大办宴席,美名曰魏相设宴,实则是让魏淼挑妻。   热热闹闹一天下来,晚上送走了外人之后,魏蒋两家人坐在一起,问魏淼,“可有看中的?”   魏淼双手捧着茶盏,脸红扑扑的,眼睛却是晶亮的,咬了咬唇,害羞的小声说道:“有。”   蒋梧阙朝魏悯挑眉,魏悯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魏淼羞答答的说道:“下午吃茶时,坐在娘左手边的第一个人,瞧着就怪好的。”   魏悯脸色微黑,坐在她左手边的就是锦瑜,“她哪儿怪好了?”   魏淼眨巴眼睛,有些害羞,“就、就怪好看的。”   魏悯:“……”   蒋梧阙拍腿哈哈大笑,见魏淼脸红的要冒烟,忙说道:“淼淼我不是笑你,是笑你娘。”   魏悯之前可跟她说淼淼不是个只看脸的人,转头就被自己儿子打了脸。   蒋梧阙收敛笑意,朝魏淼道:“其实锦瑜这孩子,不只是脸好看,你跟她处久了就会慢慢发现,她人其实也不错。”   既然魏淼喜欢,那也只能如此了。   等蒋梧阙封禹走了之后,魏淼忐忑不安的揪着手走到阿阮面前,犹豫着问道:“爹,娘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小心翼翼的瞧着魏悯的脸色,见她半天没说话,就咬了咬唇,蹲下来趴在阿阮腿上,仰头说道:“爹爹,您和娘要是不喜欢她,那淼淼也就不喜欢了。”   魏悯心尖轻颤,垂下眼眸,慢慢收拢指尖,攥紧成拳,喉咙堵的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阿阮眼睛有些湿润,抬手摸着魏淼的脑袋,说道:“你娘不是不喜欢你选的人,你娘是舍不得你要嫁人。”   魏淼笑,“爹娘要是舍不得,那淼淼不嫁也行。”   “那更舍不得啊,”阿阮被膝盖上的小棉袄暖的掉眼泪,“不嫁人,将来谁陪你呀。”   魏淼肯定是要出嫁的,日子就定在年底,魏悯找人算过,说那天最是吉利。   锦瑜虽然想明天就把人娶进门,可也不敢忤逆魏悯的决定。魏相能今年就让淼淼出嫁,已经是做到了极限。   锦瑜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自然要入职翰林院。   魏悯身为左相,平日里公务繁忙,极少会亲自踏足此地并且逗留,但自从锦瑜进了翰林后,她就隔三差五的过来转悠一趟,吓的众翰林们提心吊胆诚惶诚恐。   今日魏悯又过来了,身着暗红色官服往翰林院门口一站,众人都一脸了然,满眼同情的看向锦瑜。   ——瞧,你家老丈人又来了……   锦瑜也是哭笑不得,忙放下手中公务,随着上峰亲自出去迎接。   掌院学士过来,拱手问魏悯:“魏相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魏悯其实就是来看锦瑜的,但过来后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扫过,仿佛不认识这人一样,手从背后拿出来,将手中文书递给掌院学士,“也没什么事,就把这东西给你送过来。”   掌院学士接过文书,嘴角抽搐,“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让下人来送就是了。”   魏悯摆手,跨进翰林院的屋内,往主位上一坐,说道:“我正巧顺路。”   满屋的人闻言恨不得朝她吼:您老是顺哪门子的路!?   魏悯也是体贴,让她们各忙各的,她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掌院学士看了锦瑜一眼,见她还站在一旁没敢退下,就无奈的摆摆手,让她先去忙吧。   她走过来陪魏悯坐下,跟她说话,话里有意无意的提起锦瑜在翰林院的表现。   “这孩子虽然年轻,但做事认真。”掌院学士没夸大也没贬低,说的很是客观。   魏悯就垂眸听着,边喝茶边嗯一声,等听满意了,这才离开。   掌院学士胳膊垂在身前,两手在小腹处交叠,笑着目送魏悯离开,等她走远之后,才朝身旁的锦瑜说道:“你这泰岳,有趣的很。”   如果不是锦瑜,她倒是不知道魏相竟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她真是把儿子疼进了骨头里。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魏相之子出嫁,皇上君后一同添了嫁妆,抬嫁妆的小厮整整抬了一天才抬完,其规模堪比皇子出嫁,红妆何止十里,一时间羡煞京中众人。   魏淼出嫁那天,魏悯格外沉默,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如此沉稳冷静,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瞧得出来她其实是心里难受。   阿阮是魏悯的枕边人,最是清楚,妻主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都没能睡着,就因为舍不得。   时辰到了之后,锦瑜骑马带着迎亲队伍来到魏府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响彻京城。   魏殊将一身红衣的魏淼从屋里背出来,一路背到大门口。   锦瑜和魏悯阿阮已经等在了那里。   魏殊将魏淼放下来,把他牵到父母面前。   阿阮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哽咽的握住魏淼的手,说不出话来。   魏悯单手背在身后,站在他们父子身旁,目光严厉的看向要娶她儿子的人,沉声说道:“我不管你国公府如何,还是你锦府如何,我这儿子,从小到大我没舍得碰一根手指头,如今他嫁给你,将来无论做错了什么,亦或是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不许说落打骂,给我送回来,我魏悯自己管教。”   锦瑜神色认真,拱手行礼,“泰岳且放心,我既娶了淼淼,就会如你们一样疼他,护他,不会让任何人欺他,自然也包括我自己。”   魏殊笑呵呵的一把揽住锦瑜的肩膀,“这话任何人嘴皮子上下一碰都能说出来,至于能不能做得到,我可亲眼看着呢。”   魏殊拇指点向身后的魏淼,头都没回,眼睛盯着锦瑜的脸,“不管是我亲眼看见的,还是听旁人说的,今个我话给你撂在这儿,只要你有一丁点的对不起我家淼淼,我魏殊,散尽我魏家所有家财,都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语气神色认真,可不像是在跟人开玩笑,魏悯站在一旁没说话,明显是默许她这么做。   魏府门口的一干人等闻言都抽了一口凉气,感叹魏家儿子果真不是那么好娶的。   锦瑜神色自若,眉眼含笑,对魏殊说道:“阿姐且放心,这笔钱,你是铁定要省下来了。”   魏殊与魏淼同岁,锦瑜比魏淼大一岁,如今她却不羞不臊的张口就喊阿姐。   魏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松开,“最好如此。”   临出门前,魏淼站在魏悯面前,哽咽说道:“娘,淼淼会照顾好自己,您别担心。”   魏悯抿紧了唇,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攥着,半响儿才出声,“淼淼不用坚强怕娘担心,也不用照顾好自己,要是婚后觉得哪里不如意,东西都不用收拾,人直接回来继续做你的小公子就是。”   “娘。”魏淼一下子哭了出来,舍不得走了。   锦瑜心提着,眼巴巴的看着还差一步就能迈出门槛的夫郎,生怕他这个时候不嫁了,柔声唤道:“淼、淼淼……”   一张口,才发现声音都在发颤。   魏淼抽噎着扭头去看锦瑜,头上的盖头是红纱,并不怎么影响视线,魏淼通过眼前的纱,看到锦瑜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抿了抿唇,犹豫着将指尖搭了上去。   锦瑜提着的心,在触及掌中的柔软时,瞬间落了下来,脸上笑意比刚才还要柔和几分。   惦记了十多年的人,今日可算是娶回家了。   家里少了个人,一家人都难受不舍的很,魏淼刚出嫁的那天晚上,魏殊就要去把人接回来,魏悯犹豫了一下,却没出声阻止。   阿阮也舍不得,但还是拦住了这母女两人,“淼淼三天后就回来了,现在去接,会让人笑话的。”   一说说还有三天,母女两人顿时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   三日后回门,锦瑜带着魏淼回来。   魏淼显然是在锦府里过的不错,依旧如未出嫁时一样憨态可掬贪嘴爱吃,想必锦瑜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的。   得知魏淼婚后过得极好,魏府里三人这才放心。   虽说儿子嫁出去了,可过了年,忻栎就要娶进门了,算来算去,魏府里还是四个人,热热闹闹的。   再加上魏淼隔三差五的带着锦瑜回来住,魏府顿时就又变成了六个人,可赚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悯:呵,魏府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第89章 完结   魏悯四十五岁那年, 过完生辰就辞去了左相一职, 带着阿阮和孙女回了青平县。   魏悯尚未弱冠就是三元及第, 年纪轻轻做了左相,官场沉浮近二十年,也着实觉得够了。   她想陪阿阮, 趁自己还算年轻, 腿脚灵活的时候, 带他四处逛逛,游览大蒋风景, 尝遍各地美食。   阿阮若是累了,她就背着他,若是困了, 她就抱着他, 反正还年轻还有力气,能带着他再折腾十来年。   她辞去左相一职告老还乡, 众人来劝,魏悯只是笑笑,态度坚定, “我欠夫郎太多, 余生剩下的日子, 都是他的了。”   阿阮十六岁嫁给自己,为她赶考熬油点灯,只因为一场梦千里迢迢入京找她,后来又甘心陪着她去了竹城三年, 跟她吃苦为她生儿育女,皆是无怨无悔。   魏悯想,自己哪怕对他再好,都是应该的。   蒋忻栎嫁进魏家之后,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沉稳,小女儿今年才四岁,格外的跳脱,平日里就跟魏悯和阿阮亲近,得知两人要游览大蒋,也吵着闹着要跟着去。   这孩子同阿阮一样,不愿意在京中高墙之内拘着,向往悠闲自在的日子。   魏悯同阿阮相视一笑,两人身边孩子都不在,带着孙女多少也能热闹些,索性就带着这个小拖油瓶一起走了。   魏悯离京那天,走的很是低调,没通知任何人来送行,凡是相识的亲朋好友在走之前全都聚过了,就是怕走的这天众人抱在一起哭哭滴滴的尽是离别愁绪,显得格外扫兴。   魏悯带着阿阮去看了牡丹,逛了著名的寺庙,尝了美味的小吃,悠悠闲闲,两年后才回到青平县。   姐姐姐夫身体康健,青平县一切安好。魏悯回来以后还去给卫夫子和李氏上了香。   卫夫子走后,李氏到底没能熬上几年也就跟着去了,死后同妻主藏在同一个墓穴里。   魏悯阿阮回来,魏洛高兴的回家住了几天,他成亲这么些年来日子一直过得顺心,脸蛋红润,人都比之前胖了不少。   魏悯哪怕辞去左相的职位,如今告老还乡,回到青平县,县令都是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不为其他,魏悯虽然还未年过五十,在朝中却当的起一声魏老,她除却左相之职,还做过几年太傅。   当朝皇上是她老友,太女是她学生,除此之外,门下学生无数,哪怕她如今回乡成了一介布衣,那也是要供着的布衣。   魏悯会客,对方要是合两人心意,阿阮就亲自下厨做一两道菜招待。   喝点小酒,陪个老友,好不快活,若是兴致高喝醉了,那也不怕,夫郎就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安心?   二九和十八也跟着两人回来了,他们的孩子就留在京城跟着魏殊做事,这老两口舍不得魏悯阿阮,尤其是二九,哭着说他不在,别人肯定伺候不好主君。   都四十来岁的人了,一提起要跟阿阮分开,哭的跟个孩子似得。   他爹爹前几年已经去了,妹妹也成了家,孩子跟着世女做事,京中没有什么能让二九挂念的,所以忍不住跟着阿阮回了青平县。   四人这么些年来,从竹城到京城,就没分离过,关系比亲人还亲,如今都要年老了,哪里舍得分开。   住着一家子人,三进院子如今看起来倒是小了点,平日里五人住还成,但如若过年,孩子们都带着夫郎妻主和小辈们回来,就显得有些挤了。   魏悯想了想,问阿阮是否换个大的?   阿阮喜欢这种小院,笑着摇头,说挤点才好,挤点显得热闹,换了大院子,平日里孩子们不在,倒是显得空荡了。   既然夫郎都这么说了,魏悯自然没有异议。   忙碌了小半辈子,魏悯一时间还真不怎么习惯无所事事,所以当落羽书院的院长提出让她做夫子时,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她这夫子做的自由,闲着时就去授课,忙了就在家陪阿阮,带着他和小孙女四处游玩,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算。   魏悯也不住在书院里,每日步行回魏府,散学后就站在门口等着阿阮和小孙女来接自己,三人手牵手去逛夜市,吃饱了再溜达回去,就当消食了。   今日晌午时下了雪,阿阮带着小孙女和二九怕耽误时间,来的比平时要早些,他们到的时候,魏悯还没散学。   小孙女今年都六岁了,平日里跟着魏悯学文,跟着十八学武,小名叫栗子,一听就知道是淼淼这个舅舅随口给取的,他喊的次数一多,全家人听习惯了,也就跟着这么唤她。   栗子正是闲不住的年龄,东跑跑西逛逛,看见有卖糖葫芦的,眼睛瞬间亮了,忙从荷包里摸了钱,扭头跟阿阮说了一声,就跑过去了。   阿阮身上系着白狐狸皮大毛领的滚边斗篷,双手插在身前银色毛皮的袖筒里,站在书院门口房檐下,笑着柔声叮嘱,“慢点跑,路上有雪,当心滑倒了。”   二九抬手给他拢了拢斗篷,问道:“主君冷不冷?若是觉得门口有风,不如进去等大人?”   阿阮笑,“不冷,妻主在忙,等她一会儿就是了。”   他若是进去,妻主肯定会提前散学。   几人等了没一会儿,阿阮就听见身后院子里敲响了清脆的铃声,散学了。   他和二九往一旁站了站,等魏悯出来。   书院大门打开,学子们出来时,瞧见门旁的阿阮,不由有些脸红。   年过四十的阿阮保养得当,容貌瞧着跟二十来岁一样,气质温雅柔和,就这么披着白色银纹斗篷站在那里,嘴角微微带着笑,硬是看愣了不少人。   有新来的学子不知道他是谁,挠着后脑勺红着脸哼哧着想上去搭讪,却被身旁好友拽了一把,“不要命了,那可是魏夫子的夫郎。是夫子年龄大提不刀了,还是小李你年纪轻躁动了?”   小李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那是魏夫子的夫郎?怎么可能!”瞧着才二十四岁,最多二十五,再多一岁她都不信!   好友呵呵一声,“那你在这儿看着吧,一会儿就信了。”   不远处买完糖葫芦的栗子欢喜的跑过来,举着手里两串甜山楂,嚷道:“祖父,我给您也买了一串,可甜了,您尝尝。”   小李心提着,喉咙发紧,默默求着那小孩喊的是男子身旁的人。   可事与愿违。   阿阮笑着接过山楂,柔声道:“祖父给你拿着,这东西不能吃太多,你正是换牙的时候,莫要学你舅舅小时候,贪吃的把牙都吃掉了。”   栗子嘿嘿一笑,说不会的。   小李彻底死心,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心灰意冷的被好友拖着离开。   魏悯没一会儿也出来了,见阿阮等在门口,笑着抬手摸摸他的脸,问道:“怎么不进去喊我?冷不冷?”   阿阮摇头,见她手比自己还凉,就把袖筒塞她怀里,说道:“也才刚过来,穿的厚,不甚冷。”   说着话,四人从书院离开。   没走多久,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了雪。   二九心细,带着伞,抬手递给魏悯。   魏悯将栗子抱起来,让她坐在手臂上,另只手举着伞,撑在她和阿阮头顶。   阿阮抬手挽着魏悯撑伞的胳膊,笑着跟她说既然下雪了,那晚上回去吃火锅吧。   魏悯垂眸看他,应了声好。   雪下的有些大,没一会儿,地上还未化开的雪又染了一层白,四人撑着两把伞,并排走着,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十八早已等在门口,见几人回来,忙迎过去,抬手从魏悯怀里接过栗子,一低头躲进二九的伞下。   回到府里,喝了杯热茶,魏悯站在廊下看雪,阿阮过了一会儿也走了过来,并排和她站着,头歪在她肩膀上,目光柔和的看着院中一片洁白。   已经下雪了,孩子们再过几日也差不多要回来过年了。   阿阮想起魏殊魏淼要回来,又絮絮叨叨的跟魏悯聊起些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他说的话里都是些琐事,但耐不住魏悯喜欢听。   魏悯抬手将阿阮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头顶,扯开身上的外衫,将他裹在身前,温柔安静的听他说话。   屋外雪花纷飞,屋内火盆细语,魏悯眉眼柔和,只觉得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   完结啦   有点舍不得,但魏悯和阿阮的确要跟大家说再见了,他们带着儿孙们在二次元的书中生活愉快,也希望喜欢他们的你们,三次元生活开心美满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卟许在此鞠躬感谢了[鞠躬]   依旧是那句话,咱们不说再见,等我休息两天回来写解战袍,希望喜欢的先收藏一下(拜托了拜托了QAQ)   今天八号,新文这个月的十五六号左右会开,这期间可能会写点短篇,欢迎大家关注我专栏或者微博,爱你们~   阿阮:欢迎看我好友封禹的文哦~(/▽╲) 本书由 墨衣眸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