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小徒弟》 作者:卟许胡来 文案: *好脾气护犊子师傅vs占有欲小腹黑徒弟* 景荣得知林家出事,赶来时林家宅子已被焚毁,她在林家村附近逗留两日,捡到已经沦为乞丐的林家小公子 从此走上一条饲养小徒弟的不归路 景荣:小时候长在背上,及笄后长在怀里,反正脚是没沾过地_(:зゝ∠)_ 依旧甜宠,sc,1v1,不许的坑品一向有保障,跳进来的都知道=v= 内容标签:女强 甜文 主角:景荣、林春晓 第1章 林家出事   景荣来到林府,站在门口愣怔的看着眼前的破壁残垣,心中震荡不已觉得难以置信。   曾经富甲一方的林家府邸,如今入目萧瑟凄凉,尽是被火焚烧后的漆黑灰烬,毫无半分往日颜色。   “都告诉你了林家没人你还非要过来,现在亲眼看见后死心了吧?”   说话者是景荣请来引路的老者,她浑浊无光的眼睛看了眼面前场景,摇头叹息,“大火烧起来的那天晚上,简直是人间炼狱,火舌肆虐热气蒸人,半边天空都被火光映红,众人手里虽都拿着水桶脸盘却没有人敢靠近……”   景荣微微一怔,反问道:“为何?”   老者双手背后摇头低叹,“不敢救啊。”   林家向来待人不薄,算是林家村里的活菩萨,若是能救,又怎么会不救呢?   可是那么大的火突然烧起来,林家近百口的人却无半分呼喊求救声,眼前被火吞噬的府邸仿佛是座无人的空宅子。众人哪怕隔着大火她们也能闻到林府里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全都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林家哪里是天灾,分明是惨遭人祸。   来救火的人不过都是小平民百姓,有几个敢豁出性命往里面闯?   景荣闻言眉头微皱,心微微揪着,低声问,“林家就没一个人活下来吗?”   老者摇头,那么大的火,就算没被人杀死也该被活活烧死了。   景荣沉默的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那半截巴掌大的白色绸布,慢慢展开,上面是已经干涩的血迹,清晰的写着两个字——四宝。   林家若是真的无人生还,林伯母不会让飞鸽千里迢迢给自己送来这个。   景荣抬头看着眼前的废墟,皱眉握紧手中绸布,抬脚往林府里走。   “年轻人别进去!”老者急忙出声拦住景荣,冲她摇头示意,“这里进不得。”   老者神秘的左右观望,拉着景荣的手腕压低声音说道:“这座宅子不干净。自从林家出事后,凡是进过这个宅子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病了’,连大夫也没有办法,旁人都说林家人死后怨气迟迟不能散去都留在了里面,谁进去谁‘生病’。”   景荣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进老者的手里,顺带着抽出自己的手腕,说道:“谢谢您愿意领路过来,别的我自有分寸。”   她多年未曾来过林家,怕不认识路,刚进林家村就向人打听。   可她一提起林家路人纷纷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快步走开,唯有老者对她说:“莫要再去了,不管你是找人寻亲还是寻仇,那里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老者引路纯属好心,没想过从景荣这里拿报酬,忙推辞着说不要。   景荣没再废话,转身进了府里,留下老者拿着银子站在门口摇头轻叹,喃喃道:“作孽呦。”   老者从林府门口离开,没走两步就看见巷子口的拐角处窝着一个小乞丐,浑身衣物破烂不堪头发凌乱干枯,缩在不见光的阴影里。   老者见乞丐年龄不大,就猜到他怕是被街上的乞丐们排挤了,没有办法才躲在这里。   瞧着这小乞丐不过才六七岁的模样,年龄这么小怎的就落得这个地步。老者不由想起林府的小少爷,那可是个人人羡慕的主,生的好看人也机灵……可惜,可惜了。   “可怜见的,拿去买点吃的吧,”老者把刚才景荣给的碎银子放在小乞丐面前,柔声叮嘱道:“把钱拿好,可别转脸再被人抢了。”   小乞丐身子动了动,眼神怯懦,畏畏缩缩伸出肮脏的手试探性地把地上的碎银子捡起来,攥在胸口,不住的朝老者点头致谢。   还是个不能说话的。老者摇头,转身离开。   小乞丐将银子塞进怀里,扭头往林府门口看了一眼,原本怯懦的眸子变得乌黑幽深,他手撑着地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瘸的,轻车熟路的往林府后门走。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景荣在林府里走了一圈,却没能看到半分除了黑色外的其余颜色。   微风拂过,鼻尖前依稀能闻到房屋木头烧焦后的味道。整个林府空荡萧瑟,什么都没有。   看着眼前这幅场景,景荣胸口压抑难受。   她依稀记得脚下站着的地方原本该铺着错落有致的青石板,两旁摆放着打理修剪得当的花卉,一个穿着红色打底银线勾边衣服的小团子从旁边莽撞的跑出来,带着满身甜香一头撞在她身上,两只手下意识的抱住她的腿。   “四宝,你撞到客人了。”   林夫郎温柔的声音随后响起,眼睛带笑的看向小团子。   “客人?”小团子懵懂的抬头,对上景荣的眼睛,没有半分怕生畏惧,而是眨巴眼睛朝她笑,抱着她的腿甜甜的喊,“姐姐。”   林夫郎抬眸看了眼景荣俊美无双的脸,顿时哭笑不得,明白自家儿子喜好美色的坏毛病又犯了。他轻声斥责,“春晓,这是景家的小少主,来找你娘亲治病的,不许无理。”   林家老家主跟景荣的爹爹是旧时,这才把当时刚过十岁的景荣送来医治,按着辈分,林春晓该喊她小姨才是。   林夫郎觉得两人不过才相差七岁,若是喊小姨景荣怕是会不自然,“快喊景少主。”   林春晓年龄小色心大,硬是不改口。林夫郎来拉他的时候,他就抱着景荣的腿扭着圆润的身子灵活的躲开,边躲边喊景荣,“姐姐救我。”   饶是景荣当时因为身体原因情绪不高,也被他逗出些许笑意,抬手摸了摸他昂起来的小脑袋。   林春晓被抱走之后,不知道林夫郎背地里怎么说落他了,反正再见面后不敢再当着众人的面叫她姐姐。   景荣在林家住了小半年,走的时候就林春晓哭的最厉害,一只手扯着她的袖子一只手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肩膀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景荣抬手摸他脑袋,心软的许诺道:“以后你要是还记得我,等你长大后来景家庄找我,我教你武功做你师傅,可好?”   林春晓眼睛通红,扭头询问似的看向身后父母,嘴巴扁着,大有一副你们要是敢说不同意我就躺在地上打滚的趋势。   林氏妻夫就这一个孩子,疼到骨子里,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再说景家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家,以后哪怕四宝不学武,有这么一个名门少主做师傅也好。   分离不过几年,景荣还没等到长大后的林春晓给她写封信,就收到了带着血的绸布。   林家家主怕是走投无路无人可信,这才想起景荣,希望她能念着林家曾经对她的救命之恩,把林春晓交付给她这个并没有正式跪拜奉茶的师傅。   景荣无法想象,林家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一个七岁的孩子交付给年仅十四岁的她,也许她是觉得景家庄护得住他?   景荣在林家来回走了两遍,都没能发现任何关于林春晓的痕迹。   林家人的尸体被林家村里的人帮忙收殓,只是大火过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且林家小孩虽说不多,可也并非只有林春晓一个,那些尸体里没人敢说有没有他。   景荣从林府出来后打算先去街上找个地方落脚,只要林春晓还活着,总是能找的到。   林家村并不是一个破旧的小山村,反而热闹无比,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上客栈也不少,景荣选的那个旁边正巧是个医馆。   她刚一走近些就听见医馆里有人嚷吵不已,“不是大夫吗?这么点毛病怎么就治不好呢?”   大夫声音不高不低,压着火气,“都说了这不是病,是毒。”   景荣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众人都道林家是杏林世家,是当今武林中少有的名医,可鲜少有人记得,林老家主的夫郎年轻时曾是江湖中让人闻风生惧的用毒高手,只是嫁给神医林老家主后退隐了而已。   那人还在不依不饶,大夫这才不耐烦的放下手里医书,倚靠在身后椅背上,抱起双臂掀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语气讥讽的说道:“那毒是林府独有,毒的名字叫做‘不干不净’……你是如何染上这毒的,你怕是心里清楚。”   那人脸色一阵青白,眼神闪烁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的咬牙说道:“你说谁手不干净呢?我看你这医馆是不想开下去了!”   “这话我可没说过,闹到官府我也不会承认,”大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书,耷拉眼皮抻了两下书页,说道:“这毒的名字就叫这个,至于怎么解,我不知道。”   那人只能骂骂咧咧的转身出去,站在医馆门口朝里面吐口水,“庸医。”   堂内的大夫仿佛置若罔闻,摇头嗤笑,“我这里是医馆,又不是兽医馆,不给畜生看病。”   景荣看了眼医馆,又看了眼双手缠着白布转身离开的那人,若有所思。   当天下午,景荣就弄了面幌子,花几个铜板跟一旁茶铺的老板借了张桌子,摆在阴凉地。   她八风不动一脸严肃的坐在桌子后面,身旁的幌子随着春风微微晃动,吹干上面刚写没多久的墨迹。行走的众人颇为好奇,停下来扫了一眼,幌子上面写的是,“家道中落兜售祖传秘方,专解各种疑难杂毒”。   蹲在巷子口的小乞丐眯着眼睛瞅清幌子上写的是什么字之后,磨了磨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荣:守株待兔   四宝:别拉着我,我要去弄死她!(╯‵□′)╯︵┴─┴   景荣:(微笑)等着投怀送抱   甜宠江湖文,希望你们能喜欢,爱你们呀~   两点钟会蹭个玄学,再更新一章,亲爱的们可以明天来看,贼喜欢你们~ 第2章 不该救   景荣在那儿没坐多久,就有生意上门。她年龄虽轻,可端着的周身气质与旁人不同,仅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出身于寻常人家的子女。   有人试探性的笑着问她,“你都能解些什么毒?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江湖骗子。”   若是换做平时怕是没人理景荣,可巧就巧在最近林家村不少人都中了毒。   景荣说道:“你可以考考我,看我解不解的了。”她犹豫一瞬,补充道:“若是解不了就不要钱。”   “呦呵,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有人用胳膊肘顶开身前的人挤到景荣面前,撩起衣摆往她桌子前一坐,把自己包裹严实的两只手搁在桌子上放到她面前,“你就说说我这是中了什么毒吧。”   好巧不巧,此人正是先前在医馆里吵嚷的那人。她呵笑一声,“解开后别吓着。”   景荣面色平淡,仿佛从未看见过她一般,抬手解开那人手上层层白布。   众人好奇的勾着头,想看景荣小小年龄到底有何本领,也想看看赖九这手是怎么了。   随着白布层层解开,赖九那两只面目全非的手露在众人面前,引起一阵抽气声。   原本平滑干净的掌心手背,如今上面挤挤挨挨布满了水泡疤痕,看的人头皮阵阵发麻,水泡炸开露出里面的皮肉,瞧着格外吓人。赖九在手上涂过药粉,掌心手背红一片黄一片,几乎没一块好肉。   景荣仿佛一个见惯各种疾病的老者,看着眼前的这双手眼里没有半分波折,语气平淡的说道:“这种毒叫‘不干不净’,不常见,可也不难治。”   赖九一听眼睛微亮,这手已经困扰她多日,到处寻医大夫都是只告诉她这毒叫什么,却没有解毒的法子。她激动的上身倾斜看着景荣,“此话当真?”   “自然。”景荣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包药,递给赖九,“每日三次,一包喝三顿,坚持喝个三天也就好了。”   “对了,”景荣叮嘱道:“这药不仅解毒还排毒,你要是服用后有拉肚子的反应实属正常,那说明你把体内的毒都排出来了,不用担心。”   赖九有些狐疑,询问价格后一包药竟然要一两银子,立马站起来怒道:“你抢钱呢?”   景荣语气不紧不慢,动作慢条斯理的把药又收了回去,“药好我才这么卖。你要是嫌弃贵,那就这么拖着吧,等天气慢慢变热,你整个手掌就会腐烂发臭,到时候整只手的肉都会成块脱落……”   众人被景荣话里形容的场景吓的一哆嗦,赖九更是头皮发麻脊柱骨发凉,她暗暗咬牙,药虽贵,可偏偏她最近手头里有银子。   “买。”赖九不再挣扎,有气无力的掏出银子,“给你,一共三两,给我三包。”   有了赖九这个先例,之后凡是来找景荣的人,手上都沾惹到这种叫做‘不干不净’的毒。   景荣闲聊似的问道:“你最近有没有碰不该碰的东西?”   一听这话,来者眼底犯虚,却是连连摇头否认。   景荣又问,“那有没有碰见过一个七岁的孩子?”   “孩子?没有。”那人摇头。任谁也不会去注意街角巷子里的乞丐今年多大。   景荣的生意很好,包袱里准备的药已经卖的干干净净,她抖了抖空空如也的包袱收起来,把桌子还给卖茶的老板,问她讨口水喝。   按理说一碗井水不值一文钱,可老板把水端给她时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景荣实在是渴了,一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来,她抬手擦掉嘴边水渍,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轻声说道:“多谢。”   那老板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铜板,又看景荣模样不过才十几岁,顿时烦躁的眉头一拧,把钱拿起来塞她手里,粗声粗气的说道:“我还能心疼你这碗水?”   老板朝林府方向看了一眼,出声跟景荣解释自己的行为,“我是心疼那家人……我知道这事不该怪你,可你去哪里救人解毒不行,非要来这林家村?”   景荣听出来这里面有事,端正态度坐好,抬头看向卖茶的老板,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   老板叹息一声坐下来,说:“少年人你不知道,你今天下午救的那些人,其实不该救。”   “林家村有个林家主,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说没受过林家主的恩惠,生病没钱林家主给,饥荒没粮林家主有,村头没桥林家主修,林家主为林家村做的远远不只有这些。可是好人没有好报,这么好的一家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老板声音哽咽,“哪怕如此,在给林家人收殓入棺的时候,还有些个畜生趁机搜刮抢夺林府内值钱的东西,害的林家人没有东西陪葬。你说这些人,是个东西吗?”   景荣沉默的摇头。老板轻声问她,“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救她们?这些个恶人好不容易遭了天谴,你怎么能帮她们呢?”   村里的大夫当真都是些庸医?   她们只是看透不说而已,想让这些人吃苦头。   老板摇头,“也不怪你,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景荣看着老板,语气坚定的说道:“坏人一定有恶报。”   景荣可不是一个大夫,更没有祖传的解毒良药,她卖出去的不过都是中午出去买幌子时从药铺里抓的泻药罢了。   ‘不干不净’这种毒并非治命的□□,其实它完整的名字叫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吃下去双手会起水泡,可忍过去后无需吃药也会慢慢变好,不会生病。   这种东西应该是林老家主的夫郎随手做出来惩罚府里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同时警告小孩子,如果手脚不干净,碰到这种药粉会手心溃烂。   景荣猜测林春晓一定还活着,并且躲在林家村的某处偷偷关注着林家,看到有人碰了自家的东西这才躲在暗处报复。   对于七岁的林春晓来说,他虽然知道这种毒不能杀人,可也容忍不了她帮人解毒。   景荣看着慢慢降临的夜幕,眉头微微皱起,不敢去细想林春晓现在如何。   一夜无话,第二日景荣起床后就准备去药铺再拿些泻药。   林家村的早市已经开始,街道两旁卖包子馒头辣汤的铺子已经摆出来,阵阵诱人的香气从蒸笼里飘出来,勾引人的味蕾。   景荣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找街边有没有别的药铺。昨天那家不适合再去,免得一连两日买了太多泻药引人怀疑。   初春的三月,早上还是有些寒气的。   街角的乞丐们三两个缩着身体挤在一起避寒,身上盖着破烂席子睡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至今还没起来,唯有不远处的一个小乞丐不合群的很,一个人蹲坐着。   林春晓缩着肩膀低着头,余光瞥见景荣,暗暗咬牙,心道你这包子怎么能忍心吞咽下去!他瞅准时机,趁着景荣侧头寻找药铺的时候,曲指把手里的粉团子往她腰腹处一弹。   林春晓逃生后,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当的一干二净,他扮成叫花子回到府门口,看到的却是家里被火焚烧后,仅存的一点东西被人哄抢一空……   往日里温馨热闹的府邸,仅仅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疼爱他的父母和下人全都满脸是血,大火烧起来,他不得已才跑出去。   林春晓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等他回来,府里还跟以前一样。可如今,这个期望被人用手生生撕裂,告诉他什么叫做农夫与蛇,逼着他一夜长大。   林春晓第一次生出杀人的欲望,两眼通红,想把这些人全都弄死一个不留。他后悔自己平日里偷懒耍滑,仗着背后有父母,学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他用仅有的银子买了材料,做成‘不干不净’粉,每天蹲在街角巷子处,用这种方法把药粉弹出去。   春季的衣服较之冬季单薄多了,东西砸在肚子上力道虽说不大,可还是有感觉的。只要那些人抬手摸肚子,毒就会粘在手上。   可偏偏景荣一转身,有意无意的躲开林春晓弹过来的粉团子。   林春晓眼睛一转,开始慢蹭蹭的站起来,往景荣身边凑。   他一双干净的大眼睛盯着景荣手里的肉包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副饥饿至极的模样。   林春晓捏碎粉团子,半蜷着手指,突然朝景荣跑过去,手抓住她的手腕,一下子夺走她手里的肉包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景荣低头看着手腕处白色的粉-末,眼眸一颤,立马抬脚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荣:前面的兔子请把包子还给我,兔子不能吃肉四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   谢谢果儿的地雷,木木哒~   今天的双更完成~   求支持,求收藏,求评论~_(:зゝ∠)_ 第3章 师傅   “站住。”景荣不去管手腕上沾到的东西,朝前面的小身影追去,目光瞧见他脚步一深一浅,拖着条明显不方便的右腿,眉头疑惑的皱起。   清晨的街道上,行走的路人也就三两个,稀疏的很。这若是换成晌午时分,林春晓完全可以借助矮小单薄的身板猫着腰在人群中穿梭,躲过景荣的视线。   林春晓坡脚根本跑不了多远,眼见着逃跑无望,他索性往前一趴摔在地上,手里的肉包子滴溜溜的滚了老远。   景荣正好追上来,在他面前停下。   林春晓两只干柴般细弱的胳膊瞬时抱住脑袋,带着哭腔大声干嚎道:“别打我,我不敢了。”   他的声音引来街上人们的视线,不由停下脚步看看出了什么事。   林春晓余光瞥见果真有人围观,缩着脑袋抽抽噎噎的耸肩膀,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实在是饿极了,大不了……大不了包子还给你。”   他往前爬两步,伸手捡起来那个早已沾满碎石屑和泥土的包子,眼神怯懦的看着景荣,双手颤颤巍巍的把包子举起来递给她。   景荣沉默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面前这张乌黑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成拳。   “就一个包子不至于动手打一顿,”有人心软,见到林春晓的可怜模样,又瞧着景荣握起拳头,忙出声劝道:“他一个孩子想必是饿疯了,说两句也就算了吧。”   “对呀对呀,别跟乞丐一般见识。”   “就一个包子,权当喂狗了,算了吧。”   景荣仿佛没听见身旁的附和声,又朝林春晓走近几步。   林春晓心微微提起,忙扔了包子一把抱住景荣的腿,哭道:“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景荣垂眸看着抱住自己腿弯的人,喉咙发紧,眼眸轻颤,只觉得胸腔像是被人握紧拳头用尽力气猛掼了一拳,闷的发疼。   见她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林春晓心猛的悬到嗓子眼,缩着肩膀闭上眼睛,心道这顿打怕是躲不过去了。   围观的人瞧见这一幕,想上前拉开景荣的脚步还没迈出去就又停了下来。   景荣抬手,掌心轻轻搭在林春晓乱糟糟的头顶,犹如第一次见他时那般揉了一把,轻启薄唇小声唤道:“四宝。”   林春晓自出生来就是林家如珠似宝的存在,因此小名唤做四宝,可见林家人对其的疼爱。   往日里锦衣玉食如珠似宝的小少爷,如今却成了衣衫破烂脸蛋乌黑的小乞丐……   景荣不知道若是林家妻夫尚且活着,看见被两人自幼捧在掌心的儿子变成这幅模样会该有多心疼,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现在像是被人用手攥紧几乎被捏炸。   林春晓眼睛猛的睁大瞳孔收缩,身体僵硬后背发寒,阵阵凉气从心底升起,他抖着双唇不敢答应。   景荣慢慢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是景荣,你三岁时见过我的。”   围观的人看到这里已经慢慢散开。   景荣见林春晓显然是不记得自己了,这才把藏在袖筒里的绸布拿出来递给他,“你不信我,那总该认识这是谁的字迹吧?”   林春晓狐疑的松开景荣的腿,把绸布接过来,慢慢展开,露出里面的两个血红大字,“四宝。”   林春晓眼睛缓缓睁大,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他张着嘴巴大口喘息,手指用力攥着手心里的绸布紧紧的按在胸前,弯腰含胸无声颤抖。   他身体一直抽噎的发抖,但却听不见任何哭声。   景荣吓了一跳,忙抬手拍他后背。   林春晓张着嘴巴抽搐两下才缓过胸口的那阵窒息感,慢慢哭出声,“娘。”   景荣安静的蹲在他身边陪伴着,直到他停止哭泣。   林春晓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未落下的泪水,他握紧绸布扭头看向景荣,被眼泪洗过的眸子乌黑幽深,他问,“你为什么来那么晚……”   景荣嘴巴动了动,林春晓伸手拿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包子砸在景荣身上,声嘶力竭的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帮她们?”   “我不要你照顾,”林春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的不让它落下来,他肩膀颤抖抽噎道:“你不是我师傅,我师傅不会这么对我。”   林春晓垂眸,眼泪“啪嗒”落在他手背上,他咬唇看着掌心里的绸布,“我师傅是我最后的亲人了,她肯定不会帮着恶人欺负我。”   林春晓委屈控诉的声音随着掉落的眼泪像是结结实实的砸在景荣心上,一阵钝痛,她握紧手指,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若是能早些过来,林春晓定然会少受很多苦。   林春晓像是跟家人在街上走丢的孩子一样,见到可以依靠的人后,这才放下提着的心,肆意跟最亲近的人哭泣发脾气,借此他发泄心底的害怕。   现在一听景荣道歉,林春晓低头,眼泪簌然落下。   太阳节节攀高,街上的人也慢慢变多,景荣抬手扶着林春晓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   林春晓右脚沾地,疼的抽了一小口冷气,下意识的把腿蜷缩起来。   景荣先前就注意到林春晓的腿有些不对劲,如今看到他这个反应,就又蹲下来,抬手卷起他宽松破烂的裤腿,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压抑着声音问他,“这是?”   林春晓右腿的小腿上缠着一块布,解开后才看到他小腿腿肚子的外侧上有一大块被火烧过的地方,格外严重,可能因为他不当回事,如今那块伤痕已经化脓,甚至生出腐肉,看的人头皮发麻。   “我从屋里出去的时候摔倒了,腿就被掉下来的木头烫了一下。”林春晓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语气平静,说的仿佛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景荣沉默的站起来,微微弯腰把林春晓打横抱在怀里,“你没跟你娘学医术吗?怎么不知道先处理自己的伤?”   旁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当家的早,林春晓虽自幼含着金汤勺,可遇到事情,他的韧性和坚强不比任何人差。   怕自己语气听起来太像管教,景荣又皱眉轻声补了一句,“这么拖着,不疼吗?”   不疼吗?   林春晓低着头咬紧嘴唇,他本以为不会再有人用这么心疼关心的语气再跟自己说话了,他自虐似的放任腿伤不管,就想用身体的疼痛麻痹神经,让他没心思去想别的。   “疼。”   林春晓眼睛模糊,手指攥着景荣的衣襟,脸埋在她怀里,指关节绷的发白,小声呢喃,声音哽咽,“特别疼。”   景荣脚步一顿,抱着林春晓的双臂慢慢收紧,抬脚带他去了医馆。   昨日里见过的大夫今天依旧坐在那个位子看着同一本书,余光瞥见景荣抱着个小乞丐进来,这才挑眉好奇的抬头看过来。   景荣微微侧身,把林春晓右腿上的烧伤露给她看,言简意赅的问道:“怎么治?”   大夫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拧成一团,显然没想到一个孩子会伤的这么严重,她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引着景荣进入医馆后面的内间。   大夫边挽起袖子在水盆里洗了一把手,边出声问景荣,“阁下不是会医术吗?我昨个瞧着你生意不错呢。”   刚被景荣小心翼翼放在床板上的林春晓瞬间抿起薄唇,眼睛看向景荣。   大夫拿着一块布包笑着过来,“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一包泻药能卖一两银子。”   “泻药?”林春晓刚哭过,声音嗡里嗡气的,疑惑的看着撩起衣摆坐在床边的大夫。   “可不是吗。能解百毒的小神医拿泻药当神药卖,还告诉别人拉肚子是正常反应。”大夫轻笑摇头,“刚才就有人拉肚子拉到虚脱,被家人抬来我这儿。”   林春晓愣怔的看着景荣,嘴唇蠕动,半晌儿没说话。   景荣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师傅肯定都是向着你的。”   林春晓低头垂眸吸了吸鼻子。   大夫拿着沾过白酒的布,轻轻擦拭林春晓小腿腿侧,摇头感叹,“得亏是春天,若是天气再热些,你这腿怕是就要臭了。”   大夫也不问这孩子景荣是哪儿捡着的,也不问林春晓这腿是怎么烧伤被烫的,她只是扭头看向景荣,说道:“按住他,待会儿别让他腿乱蹬。”   林春晓腿上的腐肉已经化脓需要剔除,不然影响伤口恢复,林春晓还小,大夫不太相信他的自制力。   林春晓坐在床上,咬紧嘴唇看向景荣。   景荣站在他身旁,低声询问,“不如先睡一觉?”   林春晓摇头,朝景荣伸出两条胳膊要她抱。   景荣上前一把他揽进怀里,掌心扣在他后脑勺,把他的脸压在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腿。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手臂抱紧她劲瘦的腰,声音含糊的轻轻喊道:“姐姐。”   猜出林春晓怕是多多少少想起以前的事……   景荣眼里浮出笑意,出声纠正,“是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以后在床上)   景荣:喊姐姐   四宝:……是你硬要我叫师傅的!   景荣:那不一样   四宝:(眨巴眼睛)小姨   景荣:(瞬间没感觉了)……还是叫师傅吧_(:зゝ∠)_   ————   谢谢抹茶的地雷   谢谢深音的地雷   谢谢阿珂的地雷   谢谢胖团不胖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第4章 护犊子   林春晓的脸埋在景荣的小腹上,抱着她腰的手臂收紧,可到底还是没抵抗住那阵阵钻心削骨的疼,最终满脸泪痕在景荣怀里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时,屋内就他一人,大夫和景荣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春晓一个机灵,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弹坐起来,若不是小腿处隐隐传来的痛觉,他都以为自己先前不过是做了场梦。   “姐姐?”林春晓手搭在被子上小声呼唤,见没人应他,这才掀开被子叫道:“师傅。”   林春晓坐在床沿边喊了还几声都没听见景荣的回应,这才皱眉弯腰把自己已经露出两根脚指头的草鞋捡起来穿上,单脚跳着往外走。   大夫沉迷于书里,直到林春晓从里间跳出来她才听见动静,抬头看他,“哎?”了一声,提高声音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林春晓明亮乌黑的眼睛在医馆里扫了一圈,没看见景荣的身影,他眼眸微颤,抿了抿微白的唇,轻声问道:“我师傅呢?”   “你师傅?”大夫了然的哦了一声,说道:“好像出去了吧,具体去做什么她没跟我说。”   大夫冲林春晓笑笑,抻着手里的书,“放心,银子她付过了。”   林春晓沉默的单脚站着,黝黑的眼睛看着大夫。   “你也不嫌累?”大夫好笑的看着林春晓金鸡独立,啧了一声,摇头道:“你这小孩儿真不可爱,听见你师傅走了怎么都不哭不闹呢。”   林春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大夫妥协的说道:“你别搁在这儿站着了,她待会儿就回来了。”   林春晓单脚跳走,不是进屋休息,而是跳到门槛前,伸手扶着门框一屁股坐在那木质的门槛上,脸朝外不动了。   大夫一连哎了好几声,头从书里抬起,说道:“你别坐我门口挡我生意呀。”   林春晓两只手抱着右腿小心翼翼的伸开,闷声说道:“我要坐在这儿等我师傅。”   大夫放下手里的书,“你坐屋里不行吗?”说着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伸手要去拉他起来。   林春晓扭身弯腰躲开她的手,抬起下巴示意门口的街道,就是不挪屁股,“这里能看的清楚。”   大夫心道你是看的清楚了,我的生意算是被你搅和完了。门口蹲着个小乞丐,腿上还缠着沾着血的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医馆是怎么了呢。   “让开,快让开!”林春晓听见前面有人嚷嚷,一个女人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冲他直挥胳膊,“死乞丐别挡路,我找大夫救命。”   大夫眉头微微皱起,林春晓却是听话的往右边挪了挪,空出地方。   那女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也不看路,林春晓眼睛一转,侧着身子不动声色的伸出左腿,横在门槛上,绊了那女人一脚。   女人脚尖磕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啃泥,半截身子趴在医馆里。   林春晓的一切动作都在大夫眼皮子底下,她抬手抵唇低头闷笑两声。   女人爬起来后脸色难看,转身伸手一把揪着林春晓的衣襟把他提起来,咬牙怒道:“你他娘的找死是吗?敢戏弄你奶奶!”   林春晓一脸惊恐,半个身子被她提溜着悬空起来,小手害怕的抓着女人的手腕,怯懦的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夫忙上前按住女人的肩膀,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道青色身影,摇头笑道:“我劝你还是松手的好。”   女人一抖肩膀把大夫搭在肩头的手掌弹开,说道:“我今个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没爹教的小东西。”   林春晓鼓起脸颊,抬手抖着袖子拍打女人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说道:“你怎么能骂我呢。”   他衣袖不知道是不是入冬到开春就没洗过,如今他一抖胳膊就是一阵灰尘扬起。   女人侧头眯起眼睛,怕灰尘进入眼里。一旁的大夫则是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两步,扯着宽大的袖子遮住口鼻。   “脏东西,碍了你奶奶的眼!”女人说着提着林春晓就要往外一丢。   林春晓右腿始终蜷缩着,生怕掉在地上的时候再摔着。   “你要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从林春晓身旁伸出来,捏住女人的手腕,另只手则把跟只被人揪着耳朵的兔子一样,蜷缩着腿的林春晓抱进怀里,眼睛询问的看向那女人。   林春晓一听这声音顿时放下心来,本来小可怜模样的人顿时摇身一变。   他单脚着地,身体重心挂在景荣的胳膊上,扭头告状,“她说我死乞丐,要打我,骂我脏要把我扔出去。”   林春晓吸着鼻子,垂眸低声说道:“她还说我没爹教……”   景荣眉头瞬间皱紧,捏着女人的手腕说道:“跟他道歉。”   女人比景荣高了整整一头,身形更是景荣的两倍,可是被景荣三根手指捏住的手腕却是动弹不得。   女人瞪向林春晓,“你这个小东西没说实话!”   景荣加深力道,女人的脸扭曲了一瞬,疼的屈膝侧身,咬牙说道:“分明是他先伸腿绊我,我才要给他一点教训。”   景荣皱了皱眉,林春晓瞥见她的脸色不由鼓了鼓脸颊,低头掰手指。   大夫怕景荣出身名门,心中对对错的判断倾斜失衡,不怪女人反过来责罚林春晓,犹豫着上前想帮他说话。   景荣捏着女人手指的力道半分不减,说出一句让大夫眉梢直跳的话。   她道:“我徒弟若是犯了错,应由我这个师傅来说落责罚,外人没这个资格。”   景荣一脸严肃语气认真的说着护短的话,“何况他小,小孩子调皮些实乃正常。”   景荣捏着女人的手,“你若是没骂他,他不可能伸腿绊你。”   她看向女人,重复刚才的话,“跟他赔不是。”   林春晓愣怔一瞬,嘴角止不住的往两旁扬,悬空的那只脚,露出来的两根脚指头微微蜷缩抓着鞋底板。   女人几乎是被景荣按着头认错,脸色一阵青红能好看到哪里去,瞪大眼睛看向冲她笑的林春晓,嘴里说的虽是道歉的话,语气却像是在杀人,“我错了!我不该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景荣询问似的看向林春晓,像是在问他满意吗?   林春晓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吟说道:“就这样吧。”   景荣这才松手,女人立马缩回胳膊揉着手腕,阴沉的脸不再看向这心黑手毒的师徒俩,而是看向大夫说起正事,“我姐拉肚子,就这一两天人都拉脱相了,您快去看看吧。”   大夫摇头,女人脸色一变,“你别怕我话还没说呢。”大夫说道:“我这医馆就我一人,要用的东西也都在这里,你把人弄过来我再给你看。”   女人眉头拧紧,余光瞥见一旁抱着林春晓进来的景荣,脸一沉没敢多说,转身走了。   大夫坐回刚才的椅子上,笑着看向把林春晓放在椅子上的景荣,咋舌说道:“你这么惯着,非得惯出毛病来。”   林春晓本来就是个人精,身后要是再有个护犊子的师傅,江湖指不定被他搅和成什么样。   景荣从怀里,把买回来的肉包子掏出来,打开油皮纸让林春晓趁热吃。   林春晓饿极了,手掌在衣服上使劲蹭了两下,急不可耐的一把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他已经不记得热乎乎的肉包子是什么滋味,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听见大夫这么说,抬头瞪了她一眼。   景荣抬手摸了摸林春晓的头,手指把他头顶那堆干燥蓬乱的头发轻轻抚平,说道:“他就该被惯着。”   林春晓嘴里被塞满,闻言昂头看她,轻轻哼唧几声,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事。”景荣大概听清林春晓在说:“她骂我,我才伸腿绊她。”   大夫微微挑眉,手指指腹摸着桌子上的那本她爱不释手的书,勾唇问道:“你只是伸腿绊她了吗?”   林春晓啃包子的动作一顿,就听大夫轻声问道:“你抓住她手腕的手心里就没东西吗?”   “你袖筒里抖出来的又是什么?”   大夫刚才眼尖的瞧见林春晓吃东西前先在衣服上擦了手。   她撩起眼皮,身体后撤倚靠在椅背上,眼睛直直的看向林春晓。   林春晓被她眼神扫过,吓的一哆嗦,噎的打了个嗝。   景荣侧身挡住大夫的视线,抬手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春晓,手掌顺着他的背,目光不悦的看向大夫,皱眉说道:“你吓着他吃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荣:我徒弟做的都对,打人下毒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微笑的掏出身后的刀)你说对吧   大夫:……(抹冷汗)对、对,你说的都对   景荣:(收起刀)(慈祥温柔的看向四宝)没事了,吃饭吧   大夫:ORZ(给宠(夫)徒的大佬跪下了)   ————   谢谢凉公子的地雷   谢谢西晓汐的地雷   谢谢仓鼠吱的地雷   谢谢19739737的两个地雷   谢谢夜华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收到大家的热情评论和地雷有点激动,谢谢大家的支持,新文嘛还是希望亲爱的们能别养肥,多多热情支持,我会努力的~(*  ̄3)(ε ̄ *) 第5章 洗澡   景荣像个在看孩子吃饭的老父亲,有什么事情等林春晓先吃饱再细说。   林春晓低头小口的咬着包子,脑袋缩在景荣身后,眼睛滴溜乱转,一声不吭。   大夫微微摇头轻叹,嘴角挑起几分笑意,手掌抚摸着桌子上的书,说道:“我就猜到那毒是你下的。”   在看到林春晓腿上的烧伤时,大夫心里就已经有过怀疑,直到刚刚她才确认这小乞丐怕就是林家的后人。   景荣回头看大夫,将林春晓遮在身后,周身气息微变。   大夫坦然一笑,拿起桌子上的那本书,语气怀念又带有几分自嘲,“林家主曾经对我的医术指点过一二,她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心里一直拿她当恩师。”   这书就是林家主给的,对她来说受益匪浅。   大夫放下书,看向景荣和林春晓,抱怀说道:“我就是个大夫,治病救人,其余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知道,他腿好之后你们就离开林家村吧。”   景荣收起周身冷气,垂眸应了句,“自然。”   她还以为大夫要把林春晓留下来呢。   林春晓沉默的吃完手里包子,油乎乎的手指头伸出两根捏住景荣的袖子,扯了两下抬头看她,轻声问道:“离开林家村我要去哪儿?”   这家肉包子皮薄汤足,一口咬下去汤汁溢出来流了满手。景荣握住林春晓的手腕,弯腰扯着他破烂的衣摆,把他满手的油擦掉,耐心认真到连指缝都不放过。   “你跟着我,以后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一起。”景荣顺带着用衣角把他嘴角的油抹掉,语气理所应当的说道:“无论如何,师傅都会照顾好你。”   原本出身杏林世家用餐斯文讲究的小少爷,如今沦落成吃东西狼吞虎咽蹭了满手满脸的乞丐。   林春晓都不用别人说,光看着景荣低头垂眸认真仔细的给他擦手指,就觉得脸蛋发烫,羞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那两根露在草鞋外的脚指头。   从林府少爷变成肮脏的乞丐,没人知道林春晓是怎么在短瞬间忍住身体的抗拒很快适应,他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学会接受。   景荣今天上街是给林春晓买了身干净的衣服,医馆里没有能洗漱的地方,她打算带着林春晓回到隔壁自己暂时落脚的客栈。   景荣才刚把林春晓抱起来,刚刚离开的女人又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两人,手里抬着的床板上面躺着个人。   林春晓伸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床板上躺着的是赖九。   赖九脸色蜡黄,脸颊凹陷双眼无神,整个人都有些脱相。   她虚弱无力的躺在床板上,余光瞥见一旁准备离开的景荣,眼睛猛的睁大,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去抓景荣的衣服,大声嚷道:“是你!是你害的我!”   景荣也不闪躲,扫了她一眼,冷淡的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躺在景荣怀里的林春晓伸长胳膊,用手心拍打赖九抓着景荣衣角的手,皱眉不满的说道:“别碰我师傅衣服,她嫌脏。”   赖九瞪大眼睛瞪他,显然在问跟她比到底谁更脏。   林春晓鼓起腮帮子睁圆眼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赖九力气用尽跌回到床板上,有气无力的咬牙说道:“都是你那药害了我。”   景荣口中那一两银子一包的解□□堪比泻药,也怪她心急,一次喝了两次的量,结果拉稀拉到虚脱无力,今天实在是不得已才让人抬来医馆。   景荣像是才认出赖九,说道:“手不是已经好了吗?我只负责治你手上的毒,拉肚子不归我管。”   赖九手上炸开的水泡已经慢慢结疤愈合,算是好了。   赖九闻言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这个江湖骗子会这么说。   景荣侧身露出身后的大夫,说道:“拉肚子是大夫的事,你找她吧。”   大夫走过来,伸手搭了搭赖九的脉搏,又翻看她的手心手背,肯定的点头,“‘不干不净’已经解了,至于拉稀怕是你服药过多的反应。”   大夫让赖九留下来医治,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过脱水之症并无大碍,但还是顺手给她开了药。   大夫把算盘拿过来,手指拨弄两下算珠,微笑着看向赖九,“一共三两银子六钱,零头给你抹掉,就收你三两银子吧。”   赖九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她有气无力的抬手捶床板,眼底带泪,从林家“捡”来的东西一共也就卖出这么点银子,如今都用来治这奇怪的毒了。   大夫看向一旁碍于景荣在场始终没敢说话的女人,说道:“她这‘毒’说不定会传染,你若是沾惹上了,可以来我这免费医治,就当买一送一了。”   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事,景荣抱着林春晓离开。   景荣让小二给他备了一桶热水洗澡,碍于男女有别,景荣掏出点碎银子递给小二,说道:“你找个男子过来给他洗。”   林春晓腿脚不便,腿上还有伤,让他自己在屋里头单脚蹦,景荣始终不放心。   小二将银子揣进怀里,应了句好嘞,满脸笑意的下楼把在后厨洗菜的夫郎叫了过来。   小二夫郎袖子还挽着,湿润的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两把,对景荣说道:“人就交给我吧。”   他回头看着脸黑如碳头发杂乱的林春晓,哟了一声,咋舌道:“这孩子怎么那么脏。”   景荣眉头微皱,小二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夫郎,小二夫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干笑着说道:“你放心,猪我都能洗的干干净净,何况他一个没几两肉的小孩儿。”   景荣本来很放心,甚至想趁林春晓洗澡时去忙点别的,可如今听了这话,脚步就迈不动了。   林春晓房间的门关着,景荣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后抬手曲指敲了敲门框,出声说道:“他腿上有伤,你仔细着点,莫要沾了水。”   小二夫郎在屋内应声他看见了,手上像是剥葱一样,动作利落的把林春晓身上的几件衣服剥的一干二净。   林春晓自幼以来,第一次洗澡时被这么粗暴的对待,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景荣站在门口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想起小二夫郎给猪搓皮的场景,抿了抿唇,忍不住再次抬手敲门,“你动作轻点,力气别那么大。”   小二夫郎看向林春晓,哭笑不得,“你阿姐年龄不大倒是不少操心,跟个男人似的,比我还能啰嗦。”给这小孩儿洗澡比在后厨呲鱼还磨人。   林春晓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嘴角扬起,乖乖的伸直胳膊让他擦洗。   林春晓身上脏,小二夫郎洗的又仔细,洗了三遍后才把乌黑的人洗出原本的模样。   “你这孩子长的跟藕节一样嫩.白干净,怪不得你阿姐怕我力气大搓疼你。”小二夫郎抬手用手指轻轻剐了剐林春晓的脸,笑道:“摸着比我后厨那刚剥干净的鸡蛋还好摸。”   小二夫郎给林春晓穿好衣服后把门打开,让站在门口的人进来,对她说道:“呶,人好好的还给你,一块皮都没搓烂。”   景荣被他打趣的脸色略显不自然,低声说了句,“多谢。”   “对了,”小二夫郎扭头跟景荣说:“他那头发不知道怎么回事,跟被火燎过一样,洗完也是毛糙蜷着。”   景荣皱眉,若有所思。   屋内坐在床沿边的林春晓看见景荣进来,刚洗完澡后红扑扑的脸蛋昂起,不自觉地晃动着垂在床边的脚丫子,轻轻喊她,“姐姐。”   林春晓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颇有灵气,眼眸转动显得整个人精神机灵,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就是瘦了点,儿时圆润的脸蛋,如今只有她半个巴掌大。   景荣眼里带笑,出声纠正道:“是师傅。”   林春晓鼓了鼓脸颊。   景荣看着林春晓被火燎过的头发,发尾泛黄蜷缩,明显的很。   “我给你把头发剪了吧。”景荣询问的看向林春晓,他若是不愿意,那日后出门只能带个兜帽了。   林春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嗯了一声。   景荣第一次给人剪发,就想着把不好的头发剪掉,日后长出来的都是好的。   他头发长短不一,剪齐之后,景荣伸手在林春晓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蓬松柔软的头发刚刚及耳,猛的一看,他像个长的颇有灵气的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四宝:我是女孩,能不能跟师傅一起睡ovo   景荣:……恐怕不能   四宝:_(:зゝ∠)_   ————   谢谢冷战哲学的地雷   谢谢裔韵的两个地雷   谢谢19735737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第6章 离开林家村   火,入目皆是一片滚烫的红色。   林春晓被下人塞进空掉的米缸中,躲在里面隔着缸都能感觉到那股蒸人的热气。   林春晓双手捂着嘴巴,眼睛睁大浑身发抖,却不敢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春晓实在是撑不下去,这才伸手顶开压在缸口的木盖,吃力的从缸里爬出来。   林府已经成为人间炼狱,入目皆是红色,林春晓模糊的视线已经分不清地上的到底是血还是火,灼热的火焰在屋脊房梁间肆意吞噬,张牙舞爪的朝林春晓迎面扑来。   林春晓看到旁边的水缸,手往里面一伸,摸到半缸冰凉的水,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就爬了进去,再出来时全身湿漉漉的。   冬末春初,他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可再出来又是冰火两重天。   林春晓开始往外跑,火焰像条灵活扭动的蛇一样,亦步亦趋的追着他的后脚跟。   门就在眼前,从水缸到门口短短二十来步的距离,林春晓走的很艰难,身上的水分已经被火气蒸干。   屋脊房梁难以承受的发出“吱呀”声,已是强弩之末。   林春晓咬咬牙,奋力往外一跳躲开掉落的木棍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另根沾满火,成人小臂般粗细的木头掉下来砸在他没能来得及蜷缩的右腿上。   林春晓疼的整个人都在打颤,可惜火苗不依不饶,像条吐信的蛇一般在他身边盘旋,朝他吐出火舌,想将他连同林府一起焚毁。   “爹,娘……”林春晓在床上不安的扭动,手在空中乱挥,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推开,明明才三月,他却是满头大汗。   就在火焰朝他扑来的时候,林春晓猛的惊醒,大口喘息眼睛微红。   小腿处被火烧伤的地方隐隐作痛,林春晓缓了片刻眼神才慢慢聚焦,余光扫到床头火焰微弱的烛台。   林春晓魔怔似的看着那黄豆大小的火苗,看着看着那撮火突然猛的窜高朝他逼近,林春晓吓的往后一躲,背靠在墙上,下意识的伸手抄起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   烛台被枕头砸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火苗熄灭。林春晓心跳的微快,他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依旧觉得于事无补。   那股被火气蒸灼的感觉始终挥散不开。   林春晓掀开被子,光着脚摸黑往门口跳,蹦到景荣房门口拼命抬手敲门,“师傅!师傅!”   他手指抓着门框,指关节绷的发白,始终觉得背后那股热气在追随着他,马上就烧到他脚后跟了。   林春晓小腿肚子不受控制的打颤,被火烧过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   景荣听见动静立马起身,趿拉着鞋忙过来开门。   林春晓脸色发白嘴唇没有半分血色的站在门口,浑身发抖,仰头看着她声音低弱的喊道:“师傅。”   尾音发颤。   景荣心里一惊,立马伸手把他护进怀里,眼神警惕的往外看。   深夜客栈走廊,没有半分异常的声音。   林春晓抖着手搂住景荣的腰,脸埋在她小腹处,呼吸慢慢变稳。   景荣身上带着股清冷的味道,像雨后的青竹,闻着特别舒服,让人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   景荣慢慢反应过来,垂眸抬手摸着林春晓的头发,轻轻揉了一把,问道:“可是做恶梦了?”   林春晓点头,声音嗡里嗡气,“我想跟你睡。”   林春晓怕景荣不同意,抬手把手背递到她鼻子前,急切的说道:“我晚上洗的可干净了,一点都不脏,不信你闻闻。”   他手指扯着景荣的袖子,放低声音小声喊她,“师傅,我自己睡害怕。”   景荣垂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光着脚跑出来,可见先前的确是吓着了。   “跟我睡一张床可以,但是要盖两床被子。”景荣弯腰将人提溜起来,说道:“你还小不懂,以后就会慢慢明白了。”   男子的名誉有时候要大过性命。   景荣把林春晓放在床上,找来毛巾弯腰把他的脚重新擦了一遍,把自己捂热的那床被子给他,起身从一旁的衣柜里又抱了一床回来。   林春晓裹着被子紧挨着景荣睡,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伸手抱住她的一只胳膊,慢慢闭上眼睛。   景荣侧身睡,另只手拨开林春晓沾在脸上的碎发,露出那张干净精致的小脸,轻声道:“睡吧。”   第二日起床后,景荣去隔壁拿林春晓的衣服鞋子,一眼就看到那个被枕头砸在地上的烛台。   她昨晚怕林春晓年纪小晚上怕黑,特意在床头的烛台上留了盏灯光微弱的灯。   景荣微微抿唇,是她疏忽大意了。   林春晓睡醒后揉着脑袋坐在床上,一眼没扫见景荣就开始喊,“师傅。”   景荣正好进来,见他伸长脑袋看自己,眼里不由带上笑意。   林春晓的腿虽然还没好,但景荣从景家庄出来太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林春晓几乎没出过林家村,好奇的问景荣,“景家庄是什么样的,跟林家村像吗?”   景荣想了一下,说道:“不太一样,但你应该会喜欢那里,庄子里果树颇多,如今回去大概能看到满庄白如雪的杏花。。”   爹爹生前时,母亲给他在庄子里种了许多树,各种都有,其中果树居多。可这话说给林春晓听不太合适,怕他想起自己爹娘。   想起母亲,景荣眉头微皱,总觉得她爹死后,母亲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性情大变。   她出来时说要来林家村,母亲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诧异,随后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出来了。   两人在林家村唯一认识的就是医馆的大夫了。   得知两人今日离开,大夫看向林春晓,嘴唇蠕动,有许多话想叮嘱,有很多事不放心,可她不过一个普通大夫,而且林春晓身边还站着景荣。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话,“照顾好自己。”   大夫能看得出来景荣是疼林春晓的,可景家庄内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少主。   林春晓趴在景荣背上,止不住的回头往后看,眼眶微红嘴唇抿着。   景家庄再好,也比不得他从小长到大的林家村。   走之前景荣特意带着林春晓回了趟林府,又带着一壶好酒去林家坟前祭拜过。   听见景荣说会代替爹娘好好照顾自己,林春晓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哽咽着保证自己会懂事的。   可如今自己离身后的林家村越来越远,刚在父母“面前”保证过的林春晓微微侧头,脸在肩膀上蹭了一下,忍着没哭出声。   景荣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哭吧,在师傅面前不用坚强懂事,哭笑都不丢人。”   她说这话之前林春晓还特意绷着,她说完后林春晓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景荣的脖子说道:“师傅,我没有家了……”   “我以后都没有家了……”   “我才七岁,就没有家了…她们、她们为什么要害我家破人亡?”林春晓眼睛通红,抽噎着说道:“我将来一定会查出凶手,为我林家八十三口性命报仇。”   景荣心揪着,她不愿意林春晓小小年纪就活在仇恨里,可昧着良心宽解安慰的话她一句都说不出口,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心结。   景荣轻声说道:“四宝,师傅陪着你,你做什么师傅都陪着你。”   “你没有家了,可你还有师傅。”景荣这条命是林家夫妇给的,那灰暗的大半年内,唯一透进来的光是个三岁小团子的笑脸,林家又和父亲是旧时,景荣自然会对林春晓好,竭尽所能的对他好。   林春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忘抱着她的脖子说道:“我只有师傅了,你以后不能不要我。”   景荣顺着他的话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师傅都会站在你身后,不会不要你。”   林春晓抽噎的看着自己蹭在景荣肩膀上的眼泪鼻涕,打了个哭嗝,眼神犯虚,轻声问道:“师傅,你会洗衣服吗?”   景荣已经猜到林春晓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有些无奈,微微摇头。   林春晓立马一抹眼泪,说道:“没事,我会洗,我给你洗。”   林家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勺的主,怕是连洗衣服用的皂角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信誓旦旦的要给景荣洗衣服。   春风浮动,林春晓趴在景荣肩上问她好不好,熟悉的甜香随风在鼻尖前萦绕。   景荣嘴角挑起笑意,如冰雪消融,轻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四宝:师傅,说好的我洗衣服呢?   景荣:……亵裤什么的,还是我自己来吧_(:зゝ∠)_   四宝:怕什么,又不是没见你穿过!   景荣:……我这徒弟,是不是养歪了_(:зゝ∠)_   四宝:(拿起衣服)(/▽╲)   看到有小可爱问我绵绵呢,所以我又把绵绵的坑刨出来,并且挂上了封面,以此来证明我肯定会写的决心   所以亲爱的们可以先收藏(/▽╲)   ————   谢谢胤哥哥兮。的地雷   谢谢悠悠我鸣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第7章 黑店   林春晓昏昏欲睡的趴在景荣肩上,困顿到鼻尖额头在她肩头上无意识磨蹭,声音含糊不清的问,“师傅,还没看到客栈吗?”   景荣察觉到林春晓身子往一侧歪,脑袋在背上一磕一磕的,整个人几乎要掉下来,忙用胳膊托着把他往上颠了一下,侧头说道:“四宝,当心掉下来。”   林春晓被叫了一声,脑袋又慢吞吞的重新搁在她肩头上,胳膊有气无力的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眼睛,含糊道:“我困。”   景荣无奈,趁机轻声说他,“下回晚上可不许再睡这么晚了。”   林春晓昨天在找到客栈落脚后就没出来过,一心研制新毒,饭都没吃几口,今天一整天都是精神不振。   景荣看着林春晓发青的眼底,想说他又舍不得,就想着好在自己背着他也没事,早点找到落脚的客栈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   可惜事与愿违,如今天色渐晚夜幕降临依旧没看到客栈。   林春晓又困又饿,脾气有些烦躁,整个人跟个毛毛虫一样蠕动,脸在景荣背上蹭来蹭去,含含糊糊的叫师傅,不是说饿就是说困。   景荣既心疼又想笑,勾唇回头看他,轻声说道:“四宝,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会撒娇让人心软。   林春晓手指扯着景荣的头发缠在手指上,找点事情来给自己提提神。   他下巴搁在景荣肩头上,仰头看着头顶稀松的繁星,舔了舔嘴唇说道:“师傅,我现在想吃肉包子,皮薄馅大油水多的那种,包子皮一定要蓬松柔软。”   提起吃的,林春晓肚子应景的咕噜噜响起来,饿的精神了,他晃着小腿,接着说道:“我还想吃面条,劲道有力,汤汁鲜美。”   景荣活生生被他说饿了。   林春晓手指缠着景荣的头发,递到鼻尖前闻了下,又抬手扯着自己的短发耸着鼻子闻了两下,疑惑的问道:“师傅,你怎么这么香?”   景荣满脑子都是肉包子和面条,猛的听他这么问,下意识的说道:“师傅可没背着你偷吃东西。”   林春晓一下子笑出来,整个人彻底精神了,他搂着景荣的胳膊,垂在她身侧的两条小腿前后晃悠,声音清甜的说:“师傅,我给你唱小曲吧。”   景荣倒是第一次知道林春晓还会这个,不由应了句好。   林春晓的曲都很孩子气,想必是他以前在林府时听下人唱的。   两人有问有答,没走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亮光。   林春晓眼睛一亮,“居然真有客栈。”   景荣背着林春晓往客栈走,刚走到门口,脚步微微一顿,眉头拧着,想侧头跟林春晓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眉头就又松开了,若无其事的走进客栈。   客栈大堂里空无一人,莫说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小二,就连柜台后打算盘的账房都不在。   景荣把林春晓放下,扶着他的胳膊坐好,才出声问道:“有人在吗?”   景荣喊了两次,才有小二从后面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抬手扯掉搭在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擦手,陪笑道:“在的在的,刚才没听见,怠慢了两位。”   小二擦完手上的水,把抹布又甩回肩上,抬手给林春晓和景荣翻开扣在桌面上的茶盏,提着水壶倒水。   她把茶盏分别递到两人面前,笑着问道:“两位是吃饭还是住宿?”   林春晓忙伸手接过小二递来的茶盏,朝她昂脸笑,声音清甜懂事,“谢谢。”说完垂眸,眼睛不经意间在她手上扫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来两碗面条吧。”景荣接过茶盏,在小二的注视下抿了一口,看向林春晓,问他,“还想吃点什么?”   林春晓没有任何犹豫停顿,“面条里加点牛肉。”像是掩饰自己刚才话里的急切,他又抬手揉着干瘪的肚子,扁嘴催促,“我好饿,能不能快点。”   小二见孩子这么乖,忙应了声好嘞,“两位您稍等,面条马上就送来。”   小二前脚离开,林春晓后脚就朝景荣扑过去,满脸担心的抬手去掰她的嘴,声音急切的说道:“快吐出来。”   景荣伸手扶住林春晓的腰,偏头躲开他的手指,垂眸看他,不急不慢的问:“吐什么?”   “水啊。”要不是右腿有伤,林春晓怕是要急的跺脚,“那水有问题,你不能喝。”   “我刚才扫了一眼,”林春晓心跳的有些快,眼睛担忧的在景荣脸上看来看去,“那小二手指指缝里有血。她刚才在擦手,可能我们来的急她手没洗干净,指缝里才留有血迹。”   “我怕自己猜错,低头闻了闻那水,里面有蒙汗药,像是改过的,”林春晓皱眉想想,“好像还加了软软粉。”   景荣一怔,“软软粉?”   “就是喝了会全身无力拿不动刀,”林春晓把‘软软粉’的话头掐掉,抬手去摸景荣的手腕,“一着急都忘了我学过医术。”   医毒不分家,林春晓自幼这两样就是一起学的,不过他对治毒更有兴趣罢了。   景荣脉象平和,并无中毒的迹象,林春晓轻轻呼了口气,卸掉全身力气放松的往前一趴跌进景荣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颈窝,手指攥着她腰侧的衣服,小声说道:“还好没事,吓我一跳。”   景荣抬手拍拍他的后背,眼里浮出笑意,算是对他刚才的警惕和反应还算满意。   她刚才进门前就闻到客栈里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本打算告诉林春晓待会儿莫要乱吃东西,细想后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江湖险恶,景荣希望林春晓多学点东西,她想做的不是把他护在身后见不到一丝邪恶肮脏,既然林春晓要报仇,那景荣希望他学会直面这些,而自己站在他身后做个支撑他的后盾。   林春晓缓过来,疑惑的问道:“师傅,你为什么喝了水后没中毒呢?”   这个问题像个线头,扯出一些林春晓先前没注意到的事情。   一些毒似乎对景荣没有用。   从自己朝她洒的‘不干不净’粉,到今天的蒙汗药和‘软软粉’,景荣都没有正常人该有的中毒反应。   景荣对上林春晓好奇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十岁时生过病,在林府住了近一年,这期间林伯母帮我改了体质。”   “我娘?”林春晓愣怔一瞬,随后扯着嘴角笑笑,身子从景荣怀里撤回来坐在板凳上,垂眸低声道:“我娘很厉害。”   景荣心里一揪,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就见林春晓深呼了一口气,抬头坚定的说道:“我以后会像我娘一样厉害。”   景荣展眉一笑,抬手揉了把他的短发。   小二回到后厨,卸去脸上的笑意,露出眉宇间掩藏不住的凶煞气,朝守在里面的人说道:“又来了两个,一小一少,像是对儿姐弟。”   “走着来的,不像有钱的样子,”小二抱怀,目光扫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眉头微皱,不好轻易下结论,“两人长相极好,看起来又不像穷人家的孩子。”   有人上前问道:“那依二姐您的意思是?”   小二说道:“蚊子腿也是肉,”她目光从地上的几人身上移开,看向身旁的人,“不能因为今晚有了‘肥羊’,就不拿那两个当回事。”   “去给她们下两碗面,”小二想起林春晓,又加了句,“加层牛肉。”   “牛肉?”挽袖子准备下面的人问道:“这大半夜的,咱们去哪儿给她弄牛肉?”   “笨,”小二还没说话,就有人出声阴恻恻的说道:“这后厨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肉。”   她们刚才不才杀了只吗?反正面汤里放了迷魂香,两人还能看得出来这碗里的究竟是什么肉?   小二瞥了厨子一眼,虽没说话,可眼神中也在嫌她不够机灵。她坐到一旁,去看桌子上刚收获搜刮的金银珠宝。   也是她和大姐有头脑,在这儿开了个客栈,每隔几日就有笔不少的收获,这不大姐今个早上就带着钱回了镇上。   厨子提着刀,脸色不好,从地上几人面前走过,冷哼道:“得亏有别的。”   一直装昏睡的夏蒽闻言差点吓的哭出声,好在厨子转身走开,不然他发抖的身体肯定会露馅。   夏鑫往他身旁靠了靠,无声安抚吓坏了的弟弟。夏蒽脸埋在她手臂上,祈求有人来救他们。   夏家老家主过六十大寿,夏鑫夏蒽两姐弟作为小辈特意回老宅给祖母祝寿,两人带着随从下人赶路,好不容易碰到可以落脚的客栈,没成想却是家黑店。   两人还没出手就被药倒,醒来后就躺在了后厨里,面前站着五六个人,眼神像是在打量死物一样看着他们。   早醒一步的李姨为保护夏蒽,被小二打扮的人拿刀穿了一刀,如今奄奄一息。   夏蒽泪水濡湿夏鑫的衣服,咬唇不敢哭出声。   面条煮好后,小二端着托盘送到景荣和林春晓面前,满脸带笑,“两位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四宝:师傅你怎么这么香?   景荣:……因为刚吃了你   四宝:_(:зゝ∠)_(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   景荣:→_→   ————   谢谢悠悠我鸣的地雷,爱你呀^3^ 第8章 面   小二把铺着肉的面端到两人面前,含胸弯腰拿着抹布擦手,朝景荣说道:“您尝尝我们的汤,味道没话说,喝过的都说鲜美,这肉更是新鲜的很,您趁热吃,我去给您烧点热水,留你们待会儿洗漱用。”   等小二走后,林春晓拿着筷子拨了拨铺在面条上的那层肉,背脊发凉,指尖生出一股寒意,顺着手腕攀上胳膊。   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搓了搓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看向景荣,小声问道:“师傅,这肉看着不像牛肉啊。”   景荣看了一眼,沉吟道:“的确不是牛肉。”   林春晓身子后撤远离面前的碗,缩着肩膀慢慢蹭到景荣怀里,手下意识攥着她的袖筒。   景荣眼里带笑,垂眸看他,语气轻松,“应该是马肉。”   林春晓愣怔片刻才明白自己是被景荣捉弄了,他眨巴眼睛,“师傅你说这家店要是吃人肉,我会不会被做成糖醋排骨?”   景荣闻言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严肃,“不许淘气。”   后厨里的小二侧靠在墙上,隔着布帘子听外面的动静。   有人过来压低声音问,“二姐,那俩孩子还没睡过去?”   小二皱眉仔细听了听,“好像没动静了。”差不多是刚才的那杯水起作用了。   小二抬手指出两人,“你俩跟我出去把人弄进来。”   夏蒽心里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彻底被掐灭,绝望的闭上红肿的眼睛。   大堂里,那两碗面几乎没动过,但一小一少全被药倒。大的趴在桌子上,小的个头矮,从板凳上滑了下去,躺在地上。   小二说道:“先搜搜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走过来,蹲在地上看林春晓的那张脸,抬手捏着他的下颚左右看看,咋声摇头,“长得还不错,就是年龄小了点,不然卖进窑-子里也能小小的赚上一笔。”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小二不耐烦的问道:“搜到值钱的东西没有?你们别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吃独食。”   她站起来转身,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带风的手刃朝脖子劈来。   小二措不及防,反应一时间有些笨拙,却是堪堪躲过。她往景荣身后看了一眼,原本随她出来的两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小二啐了一口,骂道:“敢阴你奶奶!”她抬腿从靴筒里抽出匕首,眼睛警惕的看着景荣。   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人年龄虽轻功夫却不低,自己这点拳脚功夫怕不是她的对手。   小二眼睛阴毒,想起刚才躺在地上的男孩,打算拿他要挟景荣。她垂眸往身后脚边扫了一眼,地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你是在找我吗?”清甜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小二顺着声音转头,迎面而来的是一把白色粉末。   小二闪躲不及,忙抬手遮脸,景荣趁机欺身上前,抬手敲在她的脖颈上,没给她开口喊人的机会。   林春晓得逞的拍拍手,把掌心里的粉末拍掉。景荣皱眉走过来,林春晓忙把干干净净的两只手摊平给她看,“不脏。”   景荣嗯一声,扯起袖筒在他脸上擦了一遍,尤其是被小二捏过的下巴,语气微冷,“她手脏。”   景荣之所以让林春晓躺在地上,想的就是小二会先来搜自己身上的东西,却没猜到她把主意打到才七岁的林春晓身上。   刚才出去的三人迟迟没有回来,后厨的人隔着墙和厚布帘子也听不见动静。   有人嘀咕,“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不过两个孩子,还能在二姐手底下翻了天?”说话的那人摸着桌子上青翠的如意,在手里把玩,“再说还有药呢。”   话虽这么说,可二姐很少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   厨子站在一旁,呐呐问道:“她们会不会在外头吃独食?”   见其余三人的目光瞬间朝自己看来,厨子立马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说二姐,我是说其他两人,毕竟、毕竟她们来的比咱们早……”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同样的怀疑。二姐每次搜东西带出去的都是那两人,谁知道她们会不会背着众姐妹先私吞一点东西?   “出去看看吧,”桌边那人把如意放下来,站起来说道:“咱们不是不相信二姐,就是怕有个万一。”   桌子上放的都是金银珠宝,四人留谁在灶房里其余三人都不会放心,只能一同出去。   掀开布帘子,四人一眼就扫见她们的二姐和其余两人躺在地上,而原本的两只“肥羊”却不见了踪影。   “这——”厨子刚开口就觉得脖颈一疼,眼前发黑的晕了过去。   听见动静几人立马警惕的回头,就看见景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而厨子躺在她脚边没了动静。   林春晓被景荣掩护着,趁机钻进灶房里,留下她对付其余三人。   灶房里有股子血腥味,林春晓抬手捂着鼻子,看见墙边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人,问道:“都还活着吗?”   夏蒽惊讶的睁开眼睛,抬头去看站在灶房门口的男孩,忙喊身旁的夏鑫,“阿姐。”   夏鑫猜出林春晓是刚才小二口中那个“小的”,忙出声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林春晓见这姐弟俩精神还行也没受伤,就道:“不是,我就来灶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夏鑫被林春晓的话噎的一愣,夏蒽则是哭出了声。   林春晓皮了一下,心情大好,余光扫见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中年女人,坡脚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她一眼,见还有呼吸,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瓷瓶。   夏蒽泪眼婆娑,警惕的问他,“你要做什么?”   林春晓打开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女人的嘴里,学着景荣言简意赅的说道:“救命。”   林春晓捏着女人的手腕,实诚的很,“这药是我刚做的,效果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吃了总归没坏处。”   夏蒽看着为自己挡刀的李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做的?那能吃吗。”   景荣掀开帘子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林春晓弯着眉眼,手里捏着药丸要往一个女人嘴里塞,不远处是个哭着出声拦他的少年。   景荣走过来,垂眸问林春晓,“怎么了?”   林春晓立马站起来,起身太猛让他往后闪了下,险些没站稳。   景荣抬手扶住他的胳膊,林春晓顺势昂头鼓起腮帮子告状,“我救人,他还不高兴,不相信我就算了还说我。”   委屈的样子跟刚才蹲在地上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夏蒽被他气的肺疼,哭着出声解释道:“那药丸是他自己做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没吃完的糖豆。李姨本来就身受重伤,哪里能受得了他这么玩闹?”   夏鑫见弟弟情绪激动,又看景荣沉默不语,出声打个圆场,问道:“这黑店里的人呢?”   林春晓把瓶子塞进怀里,抬起下巴说道:“被我师傅收拾了。”   夏鑫跟景荣年龄相仿,闻言不由惊讶出声,看向景荣,“你武功竟是这般厉害!”她苦笑,“亏我还以为自己功夫不错,如今出了趟远门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   “不管你们有意还是无意,救命之恩我夏鑫记在心里了。”   景荣抬眸,看向夏鑫,“夏家庄的人?”   夏鑫一怔,夏这个姓在江湖上的确不少见,可夏家庄却只有一个,她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景荣母亲跟夏老家主素有往来,如今碰上了,总不能不出手相救。   “猜的。”景荣走过去,替夏鑫解开捆住手腕的绳子,说道:“景荣,景家庄的人。”   夏老家主最近六十大寿,她不住在庄子里,如今过寿夏家小辈们自然去老宅给她祝寿,而且景荣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金银礼物。   夏鑫闻言脸色一热,有些愧疚的冲景荣拱拱手,“早就听闻景家少主功夫了得,原本以为世人夸大其词,如今一见才觉得江湖传言并非全都作假。”   夏鑫虽学武,可平日里的重心却是跟着母亲学习管理山庄,为人处世有些圆滑,说出来的话也让人生不出半分厌烦。   景荣只是解开夏鑫的绳子,对于一旁的夏蒽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林春晓单脚跳过来,抬手扯了扯景荣的衣袖,朝她支棱着双手,扁嘴说道:“累。”   景荣见林春晓昂着脸,便转身把他背在背上。   不只有景荣师徒没吃饭,被捆了一晚上的夏家主仆也都饿着肚子。   夏家的随从下人被解开绳子后该烧水的烧水,该煮饭的煮饭,灶房躺着的人变成这店里的小二她们。   夏蒽和夏鑫在李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她血已经止住,脸上有了血色,这才松一口气,知道刚才那孩子的药起了作用。   “他那药怕是景家的。”夏鑫看向夏蒽说道:“你先前不该冲动的说那话,现在你再想下去道谢都有些拉不下脸。”   夏蒽咬了咬嘴唇,低头扯着袖子小声嘟囔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是景家的人。”   夏鑫抬手轻拍夏蒽脑袋,说道:“下去跟那孩子赔个不是,毕竟你比他大,冤枉了他也该说声对不起。”   夏蒽今年十二,比林春晓大个五岁。   可夏蒽话都说出去了,现在的确如夏鑫所说有些放不下面子,固执的抿着嘴。   夏鑫轻叹一声,率先从楼上走下来,夏蒽犹豫了一瞬,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   灶房里米面不缺,随从们就用面煮了锅面条,夏鑫带着夏蒽下楼时,面条刚端上来。   景荣从筷筒里抽出两只筷子递给林春晓,说道:“先凑合着吃,明天再买肉包子。”   林春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路上基本上是想吃什么景荣给买什么,从来不委屈他,哪怕住的差点,都不会让他少吃一口肉。   夏鑫坐下来,笑着朝林春晓说道:“你那药果真有用,李姨现在状态好多了,明个天亮后再找大夫看看,没什么生命危险。”   夏蒽揪着手指,看着比他小的林春晓,道歉始终说不出口。   林春晓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事就好,吃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他主动把这事翻篇,夏家姐弟俩都松了一口气,景荣却是微微挑眉。   夏家姐弟刚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面,林春晓闲谈似的说道:“我们刚才点了一份牛肉面,上面铺了一层肉,那肉肥肉匀称,就是味道有点奇怪。”   听他提这事,夏家两姐弟就想起来厨子提着刀站在她们面前说的话,脸色不由一变。   夏蒽还没放下筷子就抑制不住的干呕一声,夏鑫脸上笑意发僵。   那根本不是什么牛肉,而是、而是……   夏蒽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转身回楼上,夏鑫看着大快朵颐的林春晓,眼神询问的看向景荣,“你们吃了?”   景荣眼里带笑,朝她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林春晓并非大气之人,你让他不开心了,他怎么可能让你在他面前舒舒坦坦的吃上一顿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冷战哲学的地雷,爱你木木哒~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 第9章 好骗的很   饭后景荣给林春晓把热水抬上来,伸手试水温,侧头问道:“四宝,你自己能洗吗?”   林春晓把鞋子脱掉,脚踩在凳子上,撸开袖筒看着已经结痂的小腿,“我擦擦就行,不然会把痂泡掉。”   景荣应了声好,出去后随手把门关上,背倚靠在门旁墙上,抱怀垂眸斜站着。   夏蒽正好出来,一眼就看到走廊上的景荣,他咬了咬唇,攥紧手指过来轻声问道:“那肉,你们真的吃了吗?”   景荣微微摇头,站直身子说道:“四宝淘气,说的玩笑话你别当真。”   夏蒽脸色明显好看许多,松开手指,好奇的看向紧闭的房门,问道:“你们真的是师徒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弟呢。”   景荣点头,正欲说话就听见房内的林春晓扬声喊她,“师傅,你在吗?”   景荣应道:“在,怎么了?”   林春晓浸湿毛巾擦拭身体,说道:“没事儿。”   景荣无奈一笑,夏蒽扯了扯嘴角,出声替她解释:“他还小,粘人很正常。”   没过多久,林春晓又重复刚才的话,问景荣还在不在。   景荣是有问必答。   夏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能跟景荣说上两句完整的话,意犹未尽的转身回屋休息。   林春晓洗完澡后拉开房门,头发湿漉漉的,伸着头往外看,皱眉问道:“我刚才怎么好像听见你在跟别人说话?”   景荣垂眸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一把盖在他头上,轻轻揉搓,丝毫没兴趣和他讨论别人,“你也不知道擦擦头发。”   林春晓昂头,眼睛弯着,手指攥着景荣的袖子,声音清甜,“我有师傅帮我擦。”   景荣一笑,算是默认了。   第二天早上,天才刚刚亮众人就已经收拾东西起床,夏家两姐弟要赶路耽误不得,景荣念着林春晓想吃肉,起的也不晚。   “我昨个听小二说她们的大姐今天中午会从镇子上回来,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耽误的好。”夏鑫问景荣,“你看绑在后厨的那些人该怎么办?”   夏蒽眉头微皱,“她们害了那么多的人,可不能轻易的放过她们。”   景荣抬手扶住歪在她身上还没醒困的林春晓,轻声说道:“移送官府吧,通知衙门的人在这儿守株待兔。”   “啊!”   几人正在大堂里说话,就听见后院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林春晓一个激灵站直了。   景荣跟夏鑫对视一眼,两人立马起身往后院走。   尖叫的那个正是夏府赶车的下人,她们的车马昨个被小二牵到后院,她今天过来看看,没成想却在马棚里看到骇人的一幕。   下人吓的仰坐在地上,双腿止不住的发抖,两眼惊恐,听见身后有动静猛的回神,手哆嗦着指向马鹏,“小、小主子,里面……”   下人舌头捋不顺,话都说的不利索。   景荣让林春晓站在外面,自己先众人一步走进马棚里。   看见里面的场景,景荣眉头微皱。   马棚里躺着一个女人,眼睛睁大胸膛毫无起伏早已没了呼吸。她怕是被捆在这里活活饿死的,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脸更是凹陷的吓人。   女人身旁不远处是匹消瘦的死马,马腿被人割掉,血迹已经干掉,虽没到夏天,可上面已经布满了蝇虫,密密麻麻闹哄哄的令人作呕。   景荣想起昨晚的那碗面,虽没尝一口,胃里依旧恶心的翻滚。   林春晓站在外面揉了揉眼睛,含糊着问道:“师傅,你看到什么了?”说着跟夏鑫一起往里走。   景荣动作很快,立马转身抬手遮住林春晓的眼睛,另只手掌心扣在他后脑勺上,把他脸按在自己小腹处,用身子遮住马棚里的场景,轻声说道:“没什么,出去吧。”   这马应该是匹偏瘦病弱的马,几人怕是觉得卖不出好价钱,这才杀了吃肉。   夏鑫看见眼前场景,尤其是看到那匹马,忍不住的干呕。   几人从客栈出来,夏蒽伸手扶着受伤的李姨躺进马车里,把小二等人捆绑结实放在后面。   夏鑫朝景荣拱手,“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夏蒽今天一身翠绿衣衫,衣带飘飘纤腰一束,衬得人越发清隽出尘,他也走过来朝景荣行了一礼,“后会有期。”   景荣冲两人抬抬手。   夏鑫看向头歪在景荣身上打哈欠的林春晓,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弯腰递给他,“也谢谢你,要是喜欢吃,下回来夏家庄找我。”   林春晓狐疑的把东西接过来,递到鼻子前面闻了下,清甜中带着酸酸的味道,应该是果脯蜜饯。他脸上露出笑意,算是放下先前的小矛盾,声音清甜的说了句,“谢谢。”   夏鑫一笑,抬手想摸林春晓的脑袋,景荣却是伸手把林春晓护到身后,不动声色的侧身挡住夏鑫的手,面无表情的提醒她,“你该赶路了。”   夏鑫笑笑,不以为意的站起来,朝两人再次抱拳,接过下人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   等她们离开以后,林春晓才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果真是些零嘴蜜饯。   景荣垂眸看着林春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了两下,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总觉得养个徒弟不容易,别人给点吃的就能拐走。要是这么好骗,将来吃亏了可如何是好?   林春晓低头捏起一颗色泽诱人个头圆滚的蜜饯,抬手递到景荣嘴边,“师傅吃。”   景荣一向不爱吃零嘴,若是换成平时她就摇头拒绝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张嘴吃了。   林春晓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好吃吗?”   酸甜适中,味道甜而不腻,酸而不苦,的确好吃。   景荣眉头微皱,垂眸没说话。   林春晓顿时有些失望的看着手里的那包蜜饯,像是在看不争气的“孩子”,嘟囔着说道:“长的这么好看,居然是中看不中吃。”   景荣眼睛从林春晓脸上移开,心虚的往远处瞥了两眼,才又慢吞吞的移回来,出声说道:“你要是喜欢吃这些,待会儿去集市上我给你重新称一包。”   林春晓眼睛一亮,立马应了句好,随手把油纸包塞到景荣怀里,踮脚跳到她身后,伸长胳膊攀着她的肩膀往她背上跳,“那咱们走吧。”   景荣莫名松了一口气,把夏鑫的那包蜜饯塞进包袱里。   作为师傅,她总得慢慢告诉林春晓,别人给的东西并非都是好的,他还小,实在是太好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荣:这世界的女人分为两种,一是师傅我,二是不怀好意的女人   四宝:……师傅总结的精辟,我差点就信了→_→   景荣:(沧桑脸)徒弟大了,不好骗了T﹏T   ————   谢谢19735737的地雷~   谢谢悠悠我鸣的地雷~   谢谢梦若琉璃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第10章 景家主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没有刻意着急赶路,终于在四月中旬回到景家庄。   景家庄比林家村大了两圈不止,整个山庄依山傍水,放眼望去,半山杏花梨树,尽是玫红色与白色的小花苞。   微风拂过,杏花梨雨纷扬飘落,春光迷离中,景荣一身青衣提着包袱,回头抬眸,勾唇轻唤,“四宝。”   林春晓愣怔的看着景荣,随后跟着小跑过去,一把抱住景荣的胳膊,“师傅,你刚才真好看。”   林春晓搜肠刮肚的找词来形容刚才景荣回眸的那一瞬,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就又昂着脸语气认真的重复一遍,“特别好看,比男子都好看。”   景荣哭笑不得,垂眸说道:“四宝,好看这个词,应该用来形容男子。”   林春晓头发微长,时常遮住眼前视线,景荣索性买了条发带在头顶松松垮垮的给他绑了揪,瞧着更显灵动。   树枝微动,花瓣抖落,悠悠飘落在林春晓头顶,景荣垂眸抬手给他拿掉,说道:“这里就是师傅的家了。”   穿过这片果树林,就是一条护庄河,河水清澈干净,从桥上走过往下看,都能瞧见有鱼摆尾慵懒游过。   林春晓的腿已经好了,疤痕正在慢慢淡化,他牵着景荣的手,跟随着她的脚步一步步走进景家庄。   “师姐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景荣回来的消息便在庄内传来,“少主回来了。”   景荣离开几个月,可算是回来了。   有人围过来,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跟景荣问好。景荣神色清冷,淡淡的朝她们点头。   林春晓听见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偷偷指着他的后背问,“这孩子是谁?”   “师姐怎么出去一趟,领了个人回来?”   “你别说,这孩子长得还挺好看。你说他是男是女?头发怎么这么短?”   林春晓轻抿薄唇,全当没听见这些纷杂的声音。   景荣牵着林春晓,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从众人面前走过他都没紧张,可随着越靠近主屋,他攥着自己手指的手就越紧,最后在即将抬脚迈进门槛时突然停了下来。   林春晓拉着景荣的手,问出他担心了一路的事情,“师傅,你娘会不会不喜欢我?”   林家被灭门,唯独留了他一个,无论他在哪儿都有可能引来藏在暗处的敌人,这么一个麻烦,景家主会喜欢他吗?   景荣将林春晓微凉的手整个包裹进掌心里,垂眸看他,轻声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师傅喜欢你就好。”   林春晓慢慢扯开笑脸,点头嗯了一声。   瞧见景荣回来,老管家立马迎了出来,目光心疼的将景荣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她并无什么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小主子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景荣出声,“轩姨,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轩管家瞥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注意到她牵着的孩子,“这是林家的孩子吧?”   林春晓看了景荣一眼,随后乖巧的喊道:“轩奶奶。”   轩管家弯腰看着林春晓,轻呼了一声心肝,忍不住的夸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看。”   景荣一眼没在堂屋里扫见母亲,不由出声问道:“母亲呢?”   轩管家直起腰,说道:“家主在挑选礼物正准备出门,得亏你早回来一步,若是晚一点,她怕是就已经走了。”   景荣想起路上遇见的夏家姐弟,“去给夏老家主祝寿?”   轩管家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步走来,她忙朝景荣一笑,“正说着呢,家主就来了。”   林春晓回头,就看见一个模样跟景荣有五分相像的中年女人,比起景荣的温柔,她的脸庞棱角就锋利许多,整个人气势威严,神色冷淡,一看就是不好亲近。   林春晓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微微提了起来,不安的握住景荣的手指。   景家主看见景荣回来,扫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放在林春晓身上。   景荣还没说话,景家主就先出声说道:“我要出趟门,你正好回来,那就跟我一起去长长见识。”   景荣皱眉,“那我带——”   “你什么都不能带。”景家主整理一下袖筒,抬眸看向景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路想的是什么,既然人在景家庄了,你还生怕别人不知道,想带他出去再跟众人说一次?”   景荣从去林家村开始就没隐藏行踪,一路带着林春晓回来,显然就是告诉旁人林家唯一存活的那个孩子现在就由她景家庄护着。   江湖里已经许久没有过武林盟主,众多江湖事都由三大庄处理。三庄之间相互制衡约束,可若是有一个庄出事,其余两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正因如此,灭林家满门的人哪怕知道林春晓现在在哪儿,也要衡量一下该不该出手。   景荣的心思算计被景家主一眼识破。   林春晓抿了抿唇,本来含在嘴里的那声师奶奶,在对上景家主的视线后又吓了回去。   景家庄看向轩管家,“先带他出去,我跟景荣有话说。”   轩管家走到林春晓面前,轻声哄道:“饿了吧?我带你去尝尝庄内的杏花糕。”   林春晓一点都不想吃杏花糕,他只想呆在景荣身旁。   林春晓慢慢松开景荣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轩管家走出去。   景荣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   “你跟着我出趟门,”景家主没打算跟景荣商量,一锤定音,“他留在庄内就行。”   景荣没有丝毫犹豫,“不行,他刚来庄里什么都不熟悉,我要是离开他怎么办?”   “你能照顾他一时,还能照顾他一辈子?在景家庄都活不下去,那你要他在哪儿活下去?”景家庄冷声说道:“你把他护的太好,只会是害了他,只有逆境能让人快速成长。”   景家主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林老家主和阿蛮有交情的份上,我连景家庄的果树林都不会让他进。”   景荣眼眸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紧,哑声说道:“林家夫妇,是我的救命恩人。”   景家主仿佛就没听见这句话,眼神平静的看着景荣,“他若是留在景家庄会影响到你这个少主,那我就要考虑是不是该给他换个新的去处。”   景荣心尖轻颤,母亲这话算是最后的通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西晓汐的地雷   谢谢冷战哲学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毕业季,最近实在太累,所以更新有些少还请见谅(跪下请罪)   爱你们 第11章 想去夏家吗   轩管家要带林春晓去灶房拿杏花糕,他摇摇头,小声说道:“我要等师傅。”   林春晓年龄虽小,却固执的不行,轩管家拿他没办法,只能叮嘱道:“那你在这儿别乱跑。”   林春晓乖巧的点头,就站在堂屋门口台阶下,一步也不多走,确保景荣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景荣脸色有些难看,脚步跨出门槛抬头就瞧见了林春晓,他顶着大太阳站着,也不知道挪个地方,傻的让人心疼。   “轩姨没带你去吃杏花糕?”景荣皱眉走过来,半蹲下来抬手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林春晓抿了抿嘴,黝黑的眼睛看着景荣,一只手掌贴在她脸上,答非所问,“你娘是不是说你了?”   景荣心尖轻颤,昂头看着林春晓。   他闷闷的解释道:“因为你不高兴。”   景荣单膝蹲着,认真的问道:“四宝,你想不想跟师傅去夏家?”   林春晓手指移到景荣眉心,揉开她微皱的眉心,垂眸撇嘴,违心的说道:“不想去,夏鑫的果脯不好吃,夏蒽还是个爱哭鬼,不想跟他们玩。”   十足的孩子气。   景荣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成拳,眼睛看着林春晓,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景荣领着林春晓去灶房拿了杏花糕,带他去自己的住处,“我出门后你就住在这儿,有什么想要的就找轩姨,回头我会叮嘱她一声。”   按着母亲的意思,林春晓本该跟着景家的弟子们一起住,一起习武,可景荣没这么做。   “他怕明火,晚上给他点的烛台记得用灯罩遮住。”景荣在门口跟轩管家说话,“四宝还在长身体,轩姨你多给他备些零嘴肉脯,免得他饿。”   林春晓背靠在门后,垂着头偷听着,咬唇把脸在肩头的衣服上蹭了一下,吸了吸通红的鼻子。   景家主派人来催,让景荣不要磨蹭,该赶路了。   林春晓跑出来送她,景荣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看见他红了眼眶,却没多说别的。   林春晓隐隐觉得景荣似乎生气了,可他自觉没做错什么,实在想不明白原因。   景家主听下人说景荣把林家的那个孩子领到了她的院子里,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在下人面前对她的决定说什么。只是在景荣来了之后,当着她的面跟轩管家交代道:“给他找点事情做,不要惯着他。”   景荣上前一步,眉头微皱,“母亲?”   景家主神色淡淡,“你小时候怎么过来的忘了吗?”   景家主转身,皮革靴子踏上脚凳坐进马车里,下人放下轿帘,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走吧。”   景荣看向轩管家,轩管家叹了一口气。   景荣垂眸不语,面无表情的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跟上前面的马车离开景家庄。   按着家主的吩咐,午饭后轩管家把林春晓带到二家主面前,说道:“这是少主的徒弟,她跟家主去了夏家庄,家主的意思是人先交给您带着。”   景家的二家主是景家主同母异父的妹妹,模样跟她有四分相似,平日里负责督促庄内弟子们习武。   林春晓正抬头看她,猛不丁的对上二家主景洪的视线,就听她蹙眉冷哼一声,“这是让我替景荣带孩子?她当我这儿是什么?”   轩管家笑道:“就跟今年新来的弟子一起习武就行,费不了多少心。”   景洪看了一眼林春晓,语气颇为嫌弃,“半分功夫底子都没有,这还不费心?景荣怎么选了这么个徒弟,她这个少主跟她娘一样,任性妄为的很。”   林春晓嘴唇抿着,眼睛盯向景洪。轩管家面带微笑,只是吐口的前两个字音咬的重了点,“少主的选择,自有她的道理。”   景洪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看向林春晓,掩饰性的说道:“那跟我走吧,让我看看咱们景家庄的少主选的徒弟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景洪说完甩袖先行离开,轩管家见林春晓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由说道:“跟着她去吧。”   林春晓抿了抿唇,看了轩管家一眼,闷头跟上景洪的脚步。   景洪带着林春晓来到一群正在蹲马步的弟子面前,拍手示意大家先停下来,指着身旁的林春晓说:“这是咱们少主的徒弟,今个起就跟大家一起习武,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请教他就行。”   景洪一侧嘴角上扬,垂眸看着林春晓,“可别给你师傅丢脸。你师傅自幼聪慧深得老庄主喜欢,她选的徒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对吧?”   这群新入庄的弟子年龄不一,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四岁,清一色穿着白底蓝衫的衣服分排站着,如今一听这话,眼睛全都朝林春晓看过来。   “行了,”景洪手背在身后,说道:“接着蹲马步。”   林春晓自觉的朝弟子们走过去,学着她们的样子扎马步。   景洪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眉头紧皱,语气严厉,“腿绷紧,腰背挺直,你这松松垮垮的样子是在蹲坑拉屎吗?别用你的眼睛看我,再看就多蹲一刻钟!”   林春晓咬唇,景洪训他的时候,身旁一干人的视线让他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景洪的态度明显是在告诉这些新弟子,景荣这个徒弟一点也不金贵,大家用不着巴结他。   蹲完半个时辰的马步,林春晓的两条腿抖的几乎站不住。   有人过来伸手拍他胳膊,抱怀垂眸睨他,语气不善,“少主为什么选你当徒弟?”   林春晓险些被她这一巴掌拍倒在地,说话者看起来也是七八岁的样子,身后跟着五六个四五岁的孩子。   林春晓抬手揉了揉被她拍过的地方,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因为我长的好看。”   众人被噎的一愣,显然没想到林春晓会这么说,彼此对视一眼,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蹲完马步就是习剑。   林春晓的手从小到大拿的只有药材,从来没摸过兵器。提着两三斤中的剑保持着一个姿势,没过多久胳膊就有些酸疼。   剑的重量因人而异,像五岁以下的弟子,剑就很轻。   林春晓是初学者,按理说应该循序渐进,可景洪说他是景荣的徒弟,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师傅的脸,随手给了他一把十岁弟子用的剑。   一整天下来,林春晓晚上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一头栽进景荣的床上,脸埋在她的枕头里。   林春晓慢慢抬起酸疼的胳膊,抱住面前的枕头,闻着上面熟悉的冷香,红了眼眶。   景荣从来不舍得委屈他,两人一路走来,他都没下地走过什么路,更不像今天似得吃这么多苦。   林春晓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景家庄收进来的弟子,哪怕才三岁天赋都比他高。   林春晓不怕累,他只是觉得……觉得丢了景荣的脸。   晚上洗澡时,林春晓看了眼被人拍过的胳膊,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很明显。   他皮肤嫩,那人下手也不轻。   林春晓低头,屏住呼吸脸埋在水里,片刻后才深吐了一口郁气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景荣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景家主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去别人府上做客,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给我收起来,别让人家以为你去的不情不愿,惹的彼此都不高兴。”   景荣垂眸,“我本来就没想要去。”   景家主说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等你成了家主,等你足够优秀,你才能说出你想要做什么,才能决定你不想做什么。”   路上走了十多天,终于来到夏家老宅。   听闻景家主带着女儿过来给自己祝寿,夏老家主亲自拄着拐杖出门迎接。   “景荣,过来见过夏老家主。”景家主朝夏老家主介绍道:“这是小女景荣,您以前见过的。”   夏老家主双手搭在拐杖上,眼睛把景荣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很是满意,“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景荣真是越长大越优秀,有你当年的样子,还是景家主会教育。”   夏老家主朝景家主一笑,转身示意身后,“还不出来见过景家主。”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两个小辈走过来朝景家主行礼。   “这是我不成器的孙女夏鑫,旁边是我孙儿夏蒽。”夏老家主说道:“两人路上差点遇害,多亏了景荣出手相救。我本来还以为景荣不来,想着该如何谢她呢。”   景家主微笑,虽然没具体了解出了什么事,但还是说道:“她一个小辈,当不得您的谢。”   夏鑫朝景荣笑,走过来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瞧见林春晓,疑惑的问道:“景姐,怎么就你自己过来,四宝呢?上次给的蜜饯他喜欢吃吗?”   景荣神色淡淡,“他不喜欢吃甜的。”   夏鑫一愣,呐呐说道:“他上次拿着油纸包时,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景荣面无表情,“那是跟你客气。”   夏鑫:“……”她为何觉得景荣不太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鑫: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景荣:呵呵 第12章 比剑   夏老家主六十大寿,江湖中众人来贺。   三大庄的庄主聚在一起,寒暄两句后讨论的就是公事。这半年来,风平浪静的江湖中,唯一引起波澜的就是林家被灭门。   林家的事情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江湖里,引起众人的猜测和恐慌。   林家本是游离于江湖边缘的杏林之家,行的是救命治人之事,从不参与江湖纷争,也没听说过与谁有仇,好端端的为何会引起杀身之祸?   这是仇杀,还是有预谋的一次灭门?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可若是后者,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搅乱江湖这潭平静了多年的水,还是想从林家拿到什么?   夏老家主眉头紧锁,掌心搭在腿间的拐杖上,看向景家主,“那孩子听说去了你那儿?”   景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林春晓还活着,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   见景家主点头,夏老家主眼神怜悯,摇头叹息一声,“可怜见的,小小年纪遭受如此灾难。住在你那里也好,能多一分安全,林家可就他一个了,万万不能再出了事情。”   传闻林家医术至高的境界是能够医白骨,变腐朽为神奇。虽说林春晓母亲没有这个天赋造化,可没人敢说还是孩子的林春晓将来能力如何。   有人见大堂内气氛压抑,出声宽慰道:“那孩子既然留在了景家庄,咱们尽管放宽心就是,今个本是夏老家主您六十大寿,这么吉利的日子,总说这个也不太合适。”   此言一出,附和声此起彼伏。   景荣眉头微微一皱,朝母亲看去。景家主垂眸饮茶,像是没听见那人话里的意思似得。   林家被灭门的事情就这么轻易的翻了篇,众人满脸笑意的给夏老家主贺寿。   饭后,夏老家主请景家主和李家主去喝茶,说想就林家被灭门的事情再讨论一下。   景荣看着起身离开的母亲,心底生出一股力不从心的无力感。母亲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只有足够优秀,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权。   夏鑫带着夏蒽找到景荣时,她正站在院子里的荷花池旁。   夏鑫上前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景荣回头看她。   “我也是才知道四宝是林家后人,”夏鑫目露愧疚,说道:“当时他救了李姨时,我该态度更好些。”   夏蒽绞着袖子,为自己当初的不信任低声道歉,他小声喃喃,“他看着就是个孩子,随手掏出药丸,我还以为是他没吃完的糖豆呢,没成想他姓林,是真的会医术。”   景荣神色淡淡的看着夏家姐弟,等两人说完后才说道:“如果你们对四宝的道歉仅仅因为他姓林,那我觉得还是罢了吧。他救李姨,靠的是他自己的能力,不是因为他姓什么。”   林春晓如果只是姓林,没有半点真本事,李姨根本熬不过那天晚上。   夏家姐弟没想到景荣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尴尬。   夏鑫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好在是在你面前说这话,若是四宝在,他听完怕是会甩脸色。”   夏蒽抿了抿唇,没吭声。   三位长辈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向不远处莲花池旁的三人。   夏老家主脸上带笑,看向景家主,“江湖迟早都是这些年轻人的。”   景家主并没有顺着她的话点头,而是说道:“孩子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李家主看着景荣,“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一直想跟景少主请教两招,可惜这次有事脱不开身。”   “李家少主要是想跟景荣过招,多的是机会,也不在乎这一次。”夏老家主话里对景荣的欣赏丝毫不掩饰。   她这话里的意思根本就是:景荣并不把你女儿放在心上,想什么时候来请教都随意。   李家主拉下脸甩袖先行离开。   李家跟夏家关系一直不温不火,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两家话不投机吵起来的前例也不是没有过。   夏老家主看看景荣又看看夏蒽,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她试探性的问景家主,“景荣这孩子,可有心上人了?”   景家主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瞬,随后展平,“景荣一事无成,无心其他。”   夏老家主不赞同的摇头,“景荣如今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咱们对待孩子不能这么苛责。她才十来岁,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她那点名气靠的还不是背后的景家庄?”景家主说道:“您也说了,江湖迟早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她不努力,怎么撑得起整个景家。”   夏老家主被自己的话套了进去,一时间没法反驳,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   景荣看见母亲过来,走上前站在她面前,问道:“关于林家,怎么说?”   景家主脚步不停,“没有任何线索,能怎么说?”   景荣心里莫名烦躁,微微皱眉,母亲进去足足有一个时辰,出来后却是这么一句话。   三大庄协同处理事情的能力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没效率了?   景家主明明背对着景荣,但却好像能看到她的心思一样,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三个人朝不同的方向用力,只能原地不动。”   “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景家主看着景荣,语气平静,“还是那句话,足够优秀。”   景荣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皱眉应了句,“是。”   夏老家主大寿结束后,众人也前后脚离开。景家主跟夏老家主喝过几次茶,耽误两天,走的相对来说比较晚。   夏鑫来送景荣,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递给她,“都是些零嘴,上次送的他不喜欢我就又让人买了些,还劳烦景姐帮忙带给四宝。”   景荣伸手接过,“我替他谢谢你。”   夏蒽站在夏鑫旁边,看着景荣欲言又止,夏鑫胳膊碰了碰他,他才红着脸昂头说道:“你、你一路顺风。”   景荣点头,言简意赅,“多谢。”   看着景荣策马离开,夏鑫才抬手点了下夏蒽的额头,“出息。”   夏蒽脸蛋通红,低着头没好意思狡辩。   景荣离开的这一个月里,林春晓天天跟着景洪习武,两只柔嫩的掌心,随着训教加强,磨出一排晶莹剔透的水泡。   景洪今日让大家两两一组交手对战,以此来检验练剑的成果如何。   林春晓低头摸了摸掌心里的水泡,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要跟他打。”说话者正是先前拍过林春晓胳膊的那个,她走出来指着林春晓,“我要看看少主的徒弟能不能打败我。”   林春晓被点名,只能应战。   景洪抱怀说道:“输掉比赛的人,今天不许吃饭,以此来反思自己。”   她看着林春晓,见他摆弄掌心,嗤笑一声,“不愧是景荣的徒弟,娇气的很。”   林春晓抿唇忍了忍,手指握紧掌心里的剑,抬头看景洪,终究是没忍住,“我娇气我弱,但我师傅不是。”   他语气坚定,“我师傅是最优秀的。”   林春晓抬手用剑把衣摆割下一条细长的布,一圈圈的缠住手掌。他提气把剑横起,咬牙抿唇,目光坚定的看向站在他对面的人。   景洪被他顶撞了一句,反应过来后沉着脸说道:“真是景荣的好徒弟,希望你别输了比赛,到时候丢了你那好师傅的脸。”   林春晓功夫底子薄,拼力气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只能灵活的闪躲,瞅准机会出剑。   两个未满十岁孩子的比拼根本没有任何观赏性,彼此没有剑气,技巧运用的也不成熟,拼的就是反应。   林春晓比对方,赢就赢在机灵上。   他瞅准机会,挑掉对方的剑,用剑背拍了她一下。   众人根本没想到林春晓会赢,本来抬起来准备鼓掌的手又默默放了下去,眼神小心翼翼的看向景洪的脸色。   林春晓挺直腰背,对上景洪的视线,不卑不亢,“我赢了。”   没丢景荣的脸。   景洪脸色难看,眼睛恨铁不成钢的扫了眼输掉的那人。   那人心底害怕,立马抬手捂住被林春晓用剑背拍过的手臂,嗷嗷大叫说疼。   “他故意伤人!”那人装受伤装的有模有样,“我念着同门之情都没欺负他手掌有伤,他却对我下狠手。”   景洪像是找到了发作由头,转身去看林春晓,语气严厉,“谁叫你逞强好胜的?说到点到为止,你却出手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家主,耳朵里还能不能听见规矩?”   “你师傅如何我管不了,但你现在归我管,就得听我的。”景洪手背在身后,说道:“这局成绩不做数,重新比。”   林春晓不依,“我明明赢了,为什么要重比?我能有多大的力气拍伤她,你怎么不撸开她的袖子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景洪瞪大眼睛,“你这是目无尊长不服从管教!我景家可容不下这种人。”   “景荣现在不在景家庄,她可护不了你!”景洪冷声道:“要么比,要么滚,你自己选择。”   林春晓眼眶微红,咬唇握剑,沉默的选择前者。   他哪怕走,也要他师傅赶他走才行。   他得留下来,等他师傅回来,不能让别人在景荣面前说他是个逃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荣:(提起大刀)听说有人欺负四宝?(▼へ▼メ)   四宝:(搬小板凳坐好)坐等师傅帮我出气   宝贝们,520快乐~ 第13章 想师傅了   一轮重新比赛过后,林春晓的右手禁不住的微微发抖。   景洪如愿以偿的看到林春晓手里握着的剑被挑飞输掉对战,她双手背在身后,当着一干人的面教训林春晓,“目无尊长无视规矩,罚你去戒律堂面壁思过,今日不许吃饭。”   看着林春晓不满愤怒的小背影越行越远,景洪冷哼了一声,“我还治不了你?”   戒律堂就是一间祠堂,里面摆着的都是景家庄的先人。林春晓被人推进去,脚步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林春晓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惹得对方没好气的凶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门给你锁上!”   林春晓等人走了之后,才走到供桌前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小心翼翼的解开手上的布条,对着早已被磨破的掌心轻轻吹气。   “师傅要是知道,肯定会心疼。”手心里火辣辣的疼,林春晓红着眼眶自言自语的转移注意力,“我师傅可疼我了,她答应过我爹娘不会不要我,她就快回来了。”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娇气的不行,“等她回来我就告状,说她们都欺负我小,还不给我饭吃。”   “我要让她心疼我,”林春晓声音哽咽变小,微微低头,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衣摆上,耸着肩膀抽噎道:“我要让她以后去哪儿都带着我。”   林春晓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看着头顶的景家列祖列宗,忍不住的昂着脸在景家祠堂里告景洪的状,“她老不羞,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欺负我个孩子,这种人就是为老不尊,还怪我目无尊长,我又不瞎。”   林春晓哭了一会儿,心里好受不少,可没过多久,肚子就咕噜噜的饿了。   林春晓咬着嘴唇,曲腿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师傅就不会饿着我,她可疼我了。”   景荣走之前明明交代轩管家莫要饿着他,可林春晓吃的东西也没比旁人好多少。   林春晓抠着自己的鞋尖,吸了吸鼻子,在景家庄里,唯有景荣对他好。   受了委屈,林春晓才明白景荣走之前为什么看着他欲言又止。师傅不需要他坚强懂事,只要他任性的说一句我想跟你走,这些苦他根本都不用受。   景荣随母亲一同回到景家庄,景家主下了马车后对她说道:“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给你看着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看着处理就行,不用来请教我。”   景荣应了声,“是。”   景家主低头整理袖子,“还有林家那孩子,他若不是块习武的料,那就送到老三那里跟着她学些东西。”   景家老三,是庄内的大夫,自幼偏爱医毒之术。   景荣一怔,随后立马说道:“多谢母亲。”   “不用谢我,”景家主将袖子甩到身后,抬眸去看景荣,“我闭关期间你要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记住你少主的身份。”   景家主离开之前,语气平淡的说道:“景家不留无用之人,他若是资质平平——”   景荣出声打断景家主的话,语气认真,“四宝很聪明。”   景家主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最好如此。”   等母亲离开后,景荣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往前走几步去问轩管家,“轩姨,四宝呢?”   轩管家茫然一怔,倒是把林春晓给忘了,她犹豫着说道:“还在二庄主那里习武吧?”   景荣皱眉,语气微微不满,“还?”   “家主让我把他送到二庄主那里学点东西,我也不能天天蹲在那里看着他,”轩管家见景荣沉下脸,忙说道:“你别担心,我派人喊他回来。”   景荣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去找。”   “小主子……”轩管家愣在原地,看着景荣从她面前擦肩而过。   景荣还没走到景洪那里,就听下人说林春晓被关进了戒律堂。   景荣脚步一顿猛的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成拳。   下人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她也觉得二庄主这事做的有点过了,林春晓不过一个孩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   戒律堂的门栓被人从外面挂上了,显然是怕屋里的人偷偷逃跑。   景荣面无表情的打开门栓抬手推开门。   光亮从外面照进来,林春晓疑惑的回头,哭红的眼睛不适应的眯了起来,去看站在门口的那人。   一身熟悉的青色衣衫,正是他嘴里念叨的景荣。   林春晓的眼睛一下湿润起来,嘴扁着,朝景荣张开两条胳膊,声音瓮声瓮气的,“师傅。”   景荣走过去,半蹲下来把人抱住。   林春晓脸埋在她怀里乱蹭,胳膊搂着她的脖子,把蹭干净的脸从她脖颈处伸出来,埋在她肩头。   “师傅你怎么才回来。”林春晓轻轻抽动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着哭腔,“四宝好想你。”   景荣抬手轻抚林春晓消瘦的背,摸着他硌手的肩胛骨,轻声说道:“瘦了。”   林春晓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咬着嘴唇没吭声。   景荣问他,“可是受了委屈没好好吃饭?”   林春晓摇头,张嘴咬着食指,满脸泪痕,声音含糊,“就、就是想师傅了。”   刚开口就是一声抽噎。   “四宝,”景荣轻声叫他,垂眸说道:“如果你跟我都不说实话,以后受了委屈,还指望谁给你出气?”   林春晓耸了耸鼻子,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凶猛的落在景荣肩头,他扒着景荣的肩膀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倒出来。   景荣抱着林春晓,耐心的听他颠三倒四的告状诉苦。   “她们看你不在,都来欺负我。”林春晓眼睛红肿,头歪在景荣的肩膀上,从原本的跪坐在地上,变成坐在景荣怀里,腿缠着她的腰。   景荣坐在蒲团上,侧头抬手整理他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心疼的问道:“你就乖乖的任她们欺负?”   当初刚见面时张牙舞爪锱铢必较的林四宝,什么时候收了脾气改了性子?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手指缠着景荣的头发认真说道:“景荣的徒弟,哪怕输了,也不能赢的不光彩。”   这里是景家庄,林春晓不能让她们在背后说景荣的徒弟品行不端,就会用阴损的招。   景荣听了这话既心疼又欣慰,“你年龄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林春晓哼唧一声,脸埋在景荣肩头轻轻蹭了蹭眼睛。   “四宝,”景荣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道:“师傅其实不甚在意这些。”   她那天去夏府之前特意问了林春晓愿不愿意跟她去,其实只要林春晓点头,她就会带他一起。   景荣顿了一下侧头问他,“下回师傅出门,你还懂事的留在庄里吗?”   林春晓立马摇头,胳膊紧紧的搂着景荣,“师傅去哪儿我都要跟着,只要你没说不许,我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你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景荣一笑,低声应道:“好。”   林春晓下巴搁在景荣肩头,抬手摸着自己干扁的肚子,声音含含糊糊的,眼皮轻阖,像是在跟她撒娇,“师傅,我有点饿。”   景荣背着他出去吃饭,轩管家从下人那里听闻了林春晓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自责,早已让人把饭备好。   林春晓的两只手被景荣给他重新上了药包扎起来,不方便拿筷子。轩管家见景荣起身洗手,就端着米粥问林春晓,“饿坏了吧,我来喂你吃饭。”   “我师傅喂。”林春晓小脸扬着,脸带笑容,声音很甜,“她说她喂。”   景荣擦手走过来,闻言嗯了一声,把巾帕递给下人,顺势接过轩管家手里的碗,撩起衣摆坐下,捏着汤勺垂眸搅拌碗里的粥,“把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轩管家愧疚的道歉,“这事是我疏忽大意了,让四宝吃了苦受了委屈,我实在没想到二庄主会为难一个孩子,我以为把他放在那里习武就好,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景荣声音平淡,无气无怨,“不怪您。”她把粥喂到林春晓嘴边,看他大口吞下,眼里才带了些许笑意,“只要他受了委屈,我就会觉得是我没照顾好他,跟旁人无关。”   林春晓像个蹲在鸟窝里张着小嘴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每当景荣把勺子递过来,他都伸头过来大口吞下,可见的确饿的不轻。   轩管家站在一旁,看着林春晓放在腿上的那两只被缠裹成球的小手,问景荣,“那二庄主那里,小主子您打算?”   “我一直以来当她是个长辈不乐意跟她计较,”景荣看着满足到眯起眼睛的林春晓,说道:“可四宝以后要在景家庄住很久,总该让他住的舒服些。”   轩管家明白景荣这是要为小徒弟出气,她张了张嘴想劝,可看见林春晓突然朝她看过来,露出甜甜的笑,轩管家又把嘴巴闭上了。   在景荣心底,林春晓才是她的亲徒弟,而景洪,只是个同姓的有点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吃完饭后,林春晓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屋里走了两圈,看景荣收拾东西。   瞧见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吃的,林春晓立马凑了过去,毛茸茸的脑袋从她腰侧和小臂之间的缝隙伸进去,问道:“师傅给我带了吃的?”   这包袱正是夏鑫给的。   景荣垂眸,说道:“你还记得你顺手救过的李姨吗?”   林春晓点头,那个夏府的随从。   景荣说道:“夏鑫替她跟你道谢。”   明明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讲,听在林春晓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夏鑫为了道谢,替李姨送了他一包袱吃的。   林春晓美滋滋的打开包袱,里面的好东西不少,他瞪圆眼睛咋舌道:“李姨真是客气。”完全没记得夏鑫的好。   景荣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继续收拾东西。她可没说东西是李姨给的,夏鑫让她跟林春晓道谢,她说了,夏鑫让她给林春晓带东西,她也给了,只是她懒,把两件事情放到了一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鑫:我去你妈妈的而已_(:зゝ∠)_   景家主: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_→   夏鑫:orz不敢不敢   (论为何送了那么多东西都得不到一句好的原因)   夏鑫:(面带微笑)因为所托非人   景荣:客气客气   今天更新的挺多,强行算加更(?)了(/▽╲) 第14章 最后一次   林春晓原本住在景荣的房间里,如今景荣回来,他自然要换个屋子。   轩管家想着景荣护犊子,觉得林春晓住在旁处她怕是不放心,干脆让人在她院子里头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把林春晓的东西挪了进去。   林春晓抱着景荣的枕头坐在她床边,嘴巴扁着,收起下巴抬起眼皮,委委屈屈的朝她小声说:“师傅不疼我了。”   景荣冤枉的很,“师傅哪里不疼你了?”   林春晓手指捏着怀里的枕头,鼓着脸颊说道:“师傅先前都愿意陪我睡的,现在出门回来就不愿意了。”   他小声嘤嘤,“我都在这儿睡习惯了,猛的换地方肯定睡不好。”   景荣想了想,说道:“那你住这屋,我去你那屋睡。”   林春晓眼睛转了一圈,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可我和师傅睡习惯了,没有你我也睡不好。”   景荣抬眸看他,眼神平静,声音轻缓的叫了句,“四宝……”   林春晓心里咯噔一跳,忙掩饰性的抬手挠了挠耳朵,眼神闪烁不敢看她,嘟囔着说道:“那、那我想要你这个枕头。”   景荣无声轻叹,“好。还想要什么,都给你。”   林春晓从景荣房里出去后,景荣的床上只剩下光-溜溜的一个床板,床单被褥枕头都被林春晓带走。   不是景荣不愿意惯着他,实在是他也七岁了,再睡在一起不太合适。   林春晓就像个粘人的小奶猫,哪怕他长大了,依赖的还是景荣,能胡噜他毛捏他耳朵揉他肚皮的也只有景荣。   景荣白天赶路回来有些疲惫,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夜半突然听见敲门声。   景荣眉头微微拧起,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停顿一下,仿佛在听里面动静,随后又敲了起来。   景荣无奈的坐起身,边抬手将散在身后的长发用发带松松垮垮的绑了一道,边趿拉着鞋应道:“马上来。”   她以为是庄内出了什么事,轩姨大半夜的来找她呢,毕竟现在母亲闭关,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管。   可开门之后,门前只站着一个林春晓。   景荣诧异的看着他,“四宝?”   林春晓双手抱着枕头,抬头看景荣,眼睛微红,细声细气的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他轻轻吸着鼻子,声音含糊,“我刚才做梦,梦到师傅没回来,白天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景荣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抬手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柔声问道:“现在看完之后呢?”   林春晓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目的,“看完后还是想跟师傅睡。”   “就一晚上,明天我就自己睡。”林春晓伸出一根手指头,“我枕头都带来了…师傅……”   林春晓手指捏着景荣的衣摆乱晃。   景荣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只能把人领进来,看着脚步欢快一骨碌蹬掉鞋子蹦上床的林春晓,她默默的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林春晓觉得蹭一次是一次,不甚在意的点头,等景荣躺上来之后,伸出小手抱住她的胳膊,眉眼弯弯的说:“睡在师傅身边我比较安心,会睡的更香。”   景荣只当林春晓嘴甜,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   身旁的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光洁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肩膀,腿横过被子压在她肚子上。   景荣原本的睡意被林春晓折腾一通后消散了许多,只能躺平冲着床帐干瞪眼。   她们师徒关系纯洁干净,景荣自认心底坦荡,可抵不住旁人的看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景荣怕林春晓还小,会因为无意识的举动被旁人诋毁污蔑。   景荣都到后半夜才睡着,天刚亮没多久又被迫醒了过来。   她感觉到床里头的人猛的惊醒,瞬间弹坐了起来。   景荣惊的睁开眼睛,扭头去看林春晓。   林春晓眼神惺忪一脸茫然,喃喃的对景荣说:“什么时辰了,我习武去晚了老不羞又该说落我了。”   景荣眉头拧着,林春晓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到一旁的景荣才慢慢清醒过来,“师傅。”   他脸上笑意慢慢荡开,扑进景荣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磨蹭额头,“师傅回来了,我就不怕景洪了。”   景荣揉揉他后脑勺,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今天再去最后一趟,咱们下午就去找你三师傅学点别的。”   今天习武教学依旧是两两对战,那群弟子看见林春晓过来,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没展开就又赶忙收了起来,因为少主就跟在他身后。   “少主。”众弟子面面相觑,站成两排朝景荣行礼。   林春晓狐假虎威的站在景荣身边,挺直腰背,脸上就差写着给他撑腰的人来了。   景洪走过来,看见景荣倒是一愣,等看见她腿边的林春晓时满脸了然,嗤笑道:“少主这是对我不放心?怕我没教好林春晓?”   景洪怕景荣是来给林春晓出气的,先发制人的说道:“只要进了咱们景家庄,大家身份都是景家弟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眼里一视同仁,该教训的教训,该批评的批评,对于这点,还希望少主见谅。”   景荣点头,“这是自然。”   她的态度让景洪捉摸不透。   “既然如此,那今日的两两对战,大家来挑对手吧。”景洪干脆不管景荣,开始今天的教学。   昨个在林春晓这里尝到甜头的弟子,又提剑选他。   输了没饭吃,可对上手受伤的林春晓,那就肯定能赢。   那弟子忌惮着景荣在,试探性的看向林春晓。   林春晓站出来,表示应战。   林春晓手上还缠着布,连剑都握不住,他抿唇朝身后看。   景荣走过来,神色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剑,理所应当的说道:“四宝手上有伤,为了避免挑战者落个欺负同门的罪名,这场对决由我这个师傅替他。”   那弟子被惊的瞪大眼睛,少主要跟她比?   景洪脸顿时沉了下来,景荣分明是话里有话,她沉声道:“这像什么话!你一个少主,怎么能跟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比试?”   “你莫要仗着你少主的身份胡作非为。”   景荣看向景洪,“洪姨还是咱们景家庄的二庄主呢,您都四十多岁了还能为难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也没人敢说您不像话吗?”   景洪脸色难看,明白景荣今天过来,就是来给林春晓出气的。   景荣把剑背在身后,目光看向众位弟子,语气认真,“既然都是我景家庄的人,那我今天就要教你们一堂重要的课,习武,不是为了恃强凌弱。”   “你们欺负林春晓不会功夫,可又曾知道他身后的我会不会来欺负你们?”景荣问道:“我徒弟受了欺负,我这个师傅给他出气过不过分?”   林春晓摇头,配合的大声说道:“不过分。”   全场就他一个人出声,底气十足,惹的景荣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景荣把剑插-回剑鞘里,说道:“习武,只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并非用来为所欲为。”   “我希望日后从我景家庄里走出去的弟子,在旁人嘴里个个都是锄强扶弱的英雄,并非是个恃强凌弱的恶霸。”   景荣才十四岁,但当她站在那里说出这番话时,沉稳认真的神色,让人臣服的气场,没人敢拿她当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看待。   “你们明白吗?”   林春晓喊道:“明白。”   众弟子顿了一瞬,对上景荣的视线,慢慢出声,“明白。”   声音从小到大,气势从弱到强。   一旁的景洪脸色难看的很,景荣走过来,没在众弟子面前落她脸面。   “洪姨,,”景荣垂眸看着颠颠跑过来站在她腿边的人,抬手搭在他脑袋上,说道:“他是我景荣个人的徒弟。”   景荣看向景洪,“我的徒弟,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该由我这个师傅来教育,旁人没这个资格,包括您,也没有。”   景洪脸色发青,“你这么纵容他,只会把他惯成庸才!”   景洪看向不远处的那干弟子,见她们眼睛都看着景荣,心里越发不舒坦,“你虽是少主,可教导弟子们的这件事由我负责,还望你莫要过于干预。”   景荣微笑,“自然,如果洪姨把弟子们教导的很好,我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费心。”   如果教的不好,那她只能换个更合适的人来教。   景荣牵着林春晓的手,走之前对景洪说道:“这些孩子们都是景家的未来,希望洪姨认真教导,莫要让母亲失望。”   林春晓第一次见景洪吃瘪,心里高兴,可又有些担心,“师傅,她会不会背着你搞小动作?”   “她没那个胆量,”景荣幽幽说道:“不然景家庄也不会把她留下来。”   景洪说她莫要仗着少主的身份胡作非为,景荣勾唇冷笑,既然她是少主,那她就有胡作非为的资格。   十分双标的景少主牵着林春晓往山庄后头走去。那里住着景家的三庄主,景栎。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   景荣:最后一次   四宝:好的   过几天   景荣: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四宝:明白   过几个月   景荣:(妥协)……算了算了,被子铺好了,过来睡吧   四宝:(得逞)-v-   ——   林春晓不是景家庄的弟子,他是我景荣个人的徒弟   景荣:私人所有了解一下 第15章 景栎   景家庄的后山跟前面完全是两种不同景色。   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路,两旁种植的都是各色药材,不远处是栋竹子搭建而成的两层小楼。   推开篱笆小院的两扇木门,景荣牵着四处张望的林春晓沿着鹅卵石小路往竹楼里走。   还没靠近,就听见屋内清脆的男声在喋喋不休,“师傅不是答应我不许饮酒了么?怎么昨日又喝高了?”   “你瞧瞧你那衣服,吐的到处都是,还吐了我一鞋……买双新鞋就够了?再说你给我买鞋不是应该的吗?”   “你错了,你哪次不都说你错了,可回头还不是趁我不在偷偷喝酒?我昨个就出去片刻的功夫你都能喝醉,你说你是不是把酒罐子整个吞进肚子里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让我再看见一罐酒,不然以后你就天天吃草根吧,饭我是不做了。”   林春晓好奇的抬头,轻轻晃晃景荣的手,小声说道:“师傅,小姨是男的?”   景荣哭笑不得,“小姨怎么会是男的,说话的这人是她徒弟唐卿。”   徒弟,还能这样   林春晓睁大眼睛,仿佛认识到了新东西。   景荣牵着林春晓靠近,依稀能听到求饶认错的女人声音。   “好徒弟,好卿卿,师傅错了,保证是最后一次,下回你不在,我绝对不多饮酒。”   林春晓走到门口,偷偷伸头往里看,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白衫二十来岁的女人衣摆掖在腰带里,双脚脚跟离地脚尖蹲在长条板凳上,像是在表演杂耍。   而她对面站着个一手叉腰一手提着空酒罐的男子,男子瞧着年龄不大,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但是长得格外好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扬扫过来,让人顿觉眼前一亮心尖微颤。   瞥见景荣过来,唐卿立马轻咳一声,放下酒罐走过来,“您来了。”   蹲在长条板凳子上的景栎听到有人过来,像是被开水烫了脚面一样从凳子上跳下来,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摆,边干笑着回头说道:“好久不习武,偶尔还是要锻炼一下。”   她转身过来,林春晓这才看清她的模样,不得不说景家人长得都很好看。   景栎可能随她父亲,生了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眼睛看过来,眼珠转动眼底波光流转,勾人心魂。   瞧见来者是景荣,景栎顿时松了一口气,抬手在自己踩过的长凳上拂了一把,撩起衣摆翘腿坐下来,伸手给自己倒杯水,喝了两口才缓顺了气,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娘来了。”   从早上到现在,景栎醒来之后就被唐卿提溜着说落,一口水都没给她喝,可怜死了。   竹屋内的场景景荣早已见惯不惯,扭头问唐卿,“小姨又喝多了。”   话虽是疑问的话,语气却是陈述的语气。   唐卿瞥着景栎嗯了一声,挽起袖子准备出去给她做饭,“您也知道,她不能多饮酒,可她偏偏不听,嗜酒如命……”   景栎怕唐卿把早上数落她的话再在景荣面前重复一遍,赶紧揉着肚子说道:“卿卿,师傅饿了,从昨晚到现在滴米未进,饿的胃直抽抽。”   “那你怪谁?”唐卿没好气问她,瞧见景栎脸色的确不好,唐卿别扭的跺了下脚,转身出去,小声嘟囔,“看我走了谁伺候你。”   唐卿的声音虽小,但林春晓却看见景栎在他话音落下后,喝茶的动作顿了一瞬。   景栎动作自然的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眼睛从景荣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林春晓脸上,挑眉问道:“哪里来的娃娃?难不成是你娘怕你娶不到夫郎,未雨绸缪的给你买了童养夫?”   景荣脸色微黑,抬手捂着林春晓的耳朵,压低声音,“小姨。”   景栎撇嘴,“玩笑都开不得,跟你娘一样无趣的很。”   她手指转动桌面上的茶盏,问道:“既然不是童养夫,你带他来见什么家长?”   “……母亲说让他跟你学医。”景荣怕她再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忙道:“他叫林春晓,小名四宝,是我的徒弟。”   景栎眉头微皱,满脸抗拒,“怎么又来了一个?”她目光往竹楼外的灶房瞥去,嘟囔道:“有唐卿就够我受的了,我可教不了两个。”   景荣说道:“唐卿今年都十三了。”   唐卿一个男子,总不能跟她身边学一辈子。   景栎不高兴的看向景荣,“既然是你的徒弟,做什么要我来教?”   “四宝不适合习武,但他对医毒有极高的天赋。”景荣幽幽说道:“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景栎挠了把脖颈,想了想扭头朝外喊,“卿卿,师傅能再多收一个徒弟吗?”   林春晓闻言握紧景荣的手,往她身边靠了靠,另只手攥着她的衣袖昂脸小声说道:“我不要别的师傅,我就要你。”   生怕景荣把他送给别人。   景荣一笑,抬手摸了摸林春晓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唐卿不会同意的。”   灶房里迟迟没有声音,景栎耸肩摊手,“卿卿不同意。”   “养徒弟这事跟养王八差不多,”景栎跟景荣传授经验,“养一个还行,养两个就容易咬架。大的咬小的,小的只能挨欺负。”   说着瞥了下林春晓,“你舍得?”   景荣手搭在林春晓肩膀上,“谁说他要认你做师傅了?只是跟你学东西而已。”   林春晓眨巴眼睛,说道:“我可以喊你小姨。”   景栎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按着辈分,你该喊我姨奶奶,喊景荣才是小姨。”   “……”林春晓抿唇不说话了。   两人既然来了,中午索性就留在这里吃饭。唐卿的厨艺很好,林春晓一连吃了两碗饭。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瞧见景栎看林春晓,景荣抬眸解释了一句。   景栎轻笑,垂眸扒拉碗里的饭,“我知道,我刚才就是有些怀念而已,”她勾了勾唇,“卿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吃的也不少。”   唐卿眼皮子抬了抬,却没说话。   景栎摇头,“可惜后来知道美了,怕吃成胖墩就不敢再吃。”   林春晓噎了一下,景荣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唐卿见景栎还要说话,就夹起一筷子菜塞她嘴里,“师傅吃饭时少说两句,别咬着舌头。”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老揪着不放,”唐卿看了林春晓一眼,垂眸说道:“仿佛我永远就这么小,不会长大似得。”   景栎笑了笑没说话。   饭后林春晓留在了竹楼,景荣回去处理庄内事物。   景栎不算个尽责的好师傅,闲暇时她就在外面浇浇草药,累了就躺在竹椅上晒太阳,明明才弱冠之年,活的却像个花甲老人。   林春晓制作出来的所有东西全靠自己摸索,但药效如何他也不太清楚,毕竟没有找活物试过药。   竹楼里养了两只兔子,一大一小,一白一黑,毛色干干净净,肥嘟嘟圆滚滚的,格外讨喜。   景栎提着水壶从外头回来,余光瞥见林春晓咬着手指站在兔笼子旁边若有所思,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她三两步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看什么呢?”   “兔子,”林春晓指着兔笼里的两只兔子,眨巴眼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企图,“我能不能——”   景栎没有丝毫犹豫,“你恐怕不能。”   “这兔子可不是用来给你试药的,这是卿卿养来给我解闷的。”景栎手推着林春晓的肩膀,“想要试药,找你师傅去。”   没了兔子,林春晓只好让景荣给他捉了几只老鼠。   景栎虽说不会明着教林春晓东西,可若是碰到他苦思而不得其解的时候,却会故作不经意的提醒他一句两句。   林春晓用老鼠试了几个月的药后,进程变的越发缓慢,他慢慢摸索出一个道理,就是有的毒用在大小不同的个体身上,所起的反应也不一样。   新毒的效果在老鼠身上迟迟达不到他的预期,让林春晓有些烦躁。   大雪纷飞,林春晓裹着斗篷站在兔圈外面,黝黑的眼睛盯着那两只缩在干草堆里的黑白兔子。   景栎负手而立站在二楼窗口处,窗户仅打开一条缝,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她眉头微微皱起,问正在给她整理衣服的唐卿,“卿卿,你有没有觉得四宝最近有些不对劲?”   唐卿抱着衣服走过来,好奇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回头问景栎,“他是不是想吃兔子了?”   景栎瞥了他一眼,唐卿顿了片刻,仔细想了一下,斜眼去瞥景栎,“师傅你不会是想说我没有四宝用功吧?”   景栎摇头,“我不是说你不用功,我是觉得他太用功了。”   林春晓年龄还小,如果太过于急功近利反而会走火入魔。   景栎皱眉,“我得去找景荣,跟她聊聊她的心头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剧场被饿极了的作者吃了,嗝~ 第16章 试药   景家主闭关许久,至今尚且没有出关的打算,景家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景荣一人身上,除却这些,她还需要习武提升自己。每日忙完回去,林春晓差不多都已经睡了。   景荣时常需要点灯熬油在书房里处理庄内事务,回到屋内就看见林春晓抱着枕头睡在她的床上。   虽然景荣说过许多回“这是最后一次了”,可这话听在林春晓耳朵里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不放在心上。   景荣弯腰抱他,准备送他回屋,林春晓睡眼惺忪的抬手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怀里磨蹭,嘴里嘟嘟囔囔,“姐姐都不疼我了。”   语气似幽怨,又似委屈,声音低低的带着尚未清醒的含糊睡意,听的景荣心头发紧。   林春晓喊的是姐姐,而不是师傅。   作为师傅,景荣尽责的把他交给景栎代管,让他更好的学习医毒之术,可作为林春晓心里的“姐姐”,她的确有段日子没能抽出时间好好陪陪他了。   想当初天还没入冬,景荣尚且能挤出时间带林春晓去庄外的河里钓鱼。   那时候秋风飒爽,他卷起裤腿光着脚丫子在河边摸虾,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小声问鱼上钩没有。   景荣眼里带笑,轻轻摇头,她想说你就在附近晃悠,哪里有鱼敢过来咬饵。   还有那次,庄内后山枫叶变红,林春晓说想看,景荣傍晚时陪他过去,没走多久林春晓又说累,景荣只得认命的把人背起来。   满山红枫晚霞连成一片,分不清远处是天还是树,整个后山火红似火美的不像话。   林春晓痴痴的看,景荣想起他怕火,扭头问他回去吗?林春晓下巴就歪在她的肩头上,手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脖颈里含糊着说师傅真好。   可入冬之后,景荣越发忙碌,林春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痴迷医毒,两人已经许久没能出去玩了。   景荣今日路过弟子苑,看到里面年幼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她才猛然想起,林春晓今年其实也不过才刚八岁,正是孩子贪玩的时候。   有弟子眼尖的看见她,忙将手里的雪球背在身后,神色略显局促的小声喊道:“少、少主。”   怕景荣责备,她慌忙解释道:“我们就玩一会儿,不耽误习武的。”   景荣对待这些孩子向来是一贯的好脾气,“没事,玩一会儿也不打紧,扔雪球的时候注意分寸,别伤着人就行。”   听见景荣同意,弟子们欢呼的应了声“是”,转脸就又打闹追逐起来。   景荣本来打算回书房的脚步一顿,想了想,换个方向朝竹楼走去,她准备今天早点接林春晓回来,雪天吃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余光瞥见景荣从外头进来,景栎把头从手里的书中抬起来,掌心撑着扶手从摇椅上站起来,把书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说道:“你来的刚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景荣疑惑的皱眉,“找我做什么?”她心里兀的一跳,声音急促,“莫不是四宝出了事情?”   “他在我这儿能出什么事?”景栎手搭在景荣肩膀上,带着她往里屋走,“不过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迟早会出事。”   景荣狐疑的看着她,景栎伸手,轻轻推开面前的门,露出一条缝,示意景荣别出声往里看。   这间屋子不是用来住人的,里面的木架子上瓶瓶罐罐摆放了诸多东西,推开门就能闻到一股药草味道。这里正是平时竹楼里的三人用来制药的地方。   林春晓就在这间屋子里,正背对着门鼓捣着什么。   景栎下巴指向林春晓脚边的笼子,景荣抬眸看去,里面装着几只老鼠。   景荣不解,“怎么了?”   莫说林春晓需要活物试药,凡是制药的人,江湖中有哪个是敢不先试药就直接给人吃的?   景栎说道:“四宝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制成一种药,如何检测出这药的效果,他脚边的老鼠已经不容易满足他……主要是他开始打我兔子的主意了。”   景栎叹息,似真似假的说道:“兔子是卿卿给我养的,绝对不可能给他用来试药。可四宝要是真想用兔子,我也不会吝啬那点钱不舍得给他买两只新的。”   “可景荣,”景栎看着她,“我先前明确的跟四宝说过,不能打我院子里兔子的主意,但这话,如今在试药面前,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用完老鼠用兔子,用完兔子再用猪,可这药最终是用在人身上的,如果他走了偏锋……”   林春晓最后怕是会直接用活人试药。   景荣下意识的皱眉反驳,“四宝不会。”   景荣看向房内忙碌的小身影,护短的说道:“他做事有分寸。”   “四宝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林家的血债,再说他还小,如果没好好引导,走上歧路实属正常。”   景栎拍了拍景荣的肩膀,“我就是未雨绸缪多嘴提醒一句。说到底他是你的徒弟,怎么教还是你说了算。”   景栎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留下景荣在门口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林春晓忙碌完,打开房门看见坐在大堂里的景荣,眼里一喜,忙跑过来扑她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仰头问道:“师傅怎么来了?”   景荣一只手揽住他,一只手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来,轻声说道:“来接你回去吃火锅。”   林春晓欢呼了一声,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爬,声音甜腻含糊,“想让师傅背我回去。”   景栎在一旁笑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孩子的那一套?”   林春晓鼓了鼓脸颊,景荣则是撩开衣摆半蹲下来,纵容的说道:“多大师傅都能背的动。”   景栎咋舌摇头,说道:“养童养夫也没有你这么宠的,仔细养大了送不出去。”   唐卿从外头回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不由抬眸扫了景栎一眼,轻声问道:“师傅是想把谁送出去呢?”   景栎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指着前院里养的那对儿兔子,“兔子,我说的是兔子,养大了有感情了,哪里舍得送出去。”   林春晓弯着眼睛,头歪在景荣背上看两人斗嘴。   外面还在下雪,林春晓撑开伞遮在两人头顶,好奇的探头问道:“师傅,唐卿是小姨的童养夫吗?”   景荣应道:“自然不是。”   林春晓有些疑惑,“那小姨怎么既怕他又疼他?”   景栎怕唐卿倒是时常能看到,景荣问道:“你怎么知道小姨疼他?”   林春晓一只手贴在景荣耳朵上给她挡风,说道:“前两日唐卿手做饭时烫着了,小姨一个脚步蹿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我那天才知道,小姨轻功还不错,跑的比她养的兔子还快。”   “唐卿是小姨的徒弟,她自然疼他。”景荣说道:“你若是烫了手,师傅也会心疼。”   这点林春晓自然知道,可他心底总觉得唐卿跟景栎的师徒关系,和他与景荣的还是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景荣听他刚才提起兔子,心底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问道:“四宝,你最近新药研制的如何了?”   提起毫无进展的新药,林春晓脸顿时皱巴起来,“不好,药用在老鼠身上好像反应不大。”   景荣顺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春晓脱口而出,“想换个别的活物试试。”   景荣心里一跳,眉头皱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   她眉头舒展,侧头轻声说道:“师傅帮你试药好吗?师傅体质不同,能帮你试出来用药之后的反应,还不会有副作用。”   林春晓一愣,“我怎么没想到师傅呢。”   林春晓觉得景荣说的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一是景荣不会受到反噬,二是新药迟迟没有进展。   景荣的身体比竹楼里的几只小老鼠好用太多,自从有了景荣,林春晓的目光便从那两只兔子上移开了。   景栎观察了好几日,心非但没能放下去,反而悄悄提了起来,她总觉得林春晓的改变跟景荣有关系。   这两个晚辈,定是瞒着她做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栎:(跟景荣吹牛)徒弟,是王八,是兔子   唐卿:(提起刀)接着说   景栎:(怂)养大了都是要留给自己“吃”   唐卿:(放下刀)   景栎:_(:зゝ∠)_(反正我这徒弟是养歪了)   景荣:ememem……都差不多(我家那个也不怎么直)   等我抽空加个更 第17章 景荣梦游   景荣虽然纵容着林春晓用自己试药,但始终掌握着分寸。   对于自己被改过的体质,景荣一直想知道她身体所能承受的底线在哪儿,这次之所以让林春晓这么做,其实也是存了一点私心。   这就像一个时常需要饮酒的人,必须清楚自己到底能喝多少,而不是仗着自己会喝酒,就没有斤数的往下灌。江湖如同酒桌,景荣身在其中亦不过是众食客之一。   林春晓的药对景荣作用不大,却能试出在哪些方面尚且不足,比笼子里的耗子好用太多。   冬去春来,入春之后林春晓在制药方面明显更进一步。   林春晓将自己新研制出来的药装进瓶子里,转身出了竹楼去找景荣,迫切的想要知道药的效用如何。   林春晓对景荣的体质有着浓厚的兴趣,她百毒不侵的身体就像是母亲生前留给他的一道测试题,随着自己这大半年来医术毒术的进步,林春晓越发想要用迈过景荣这道坎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景荣在书房内,林春晓毫无阻碍的走了进去,在整个景家庄,只要是景荣能去的地方,他都能去。   “师傅,”林春晓推开门,提起衣摆迈过门槛,声音里透着欢喜,“我有新药了。”   说着掏出怀里的瓶子,在掌心里倒出一粒颜色漂亮的红色药丸递到景荣嘴边,像是给她糖吃一样,眉眼弯弯,“你尝尝。”   这药名字叫做“梦蝶”,取自庄周晓梦迷蝴蝶。   “梦蝶”可以让服药者分不清自己所处之地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服用剂量过多,会让人沉睡至死,如果服用剂量较轻,会让人神志不清,下意识的听从施药者的指令行事,中毒者会以为自己在梦里,因此没有任何心理道义的约束,从而做出内心中潜意识想要做的事。   这东西用好了是药,可以起到麻醉的作用,用不好就是毒,能取人性命。   “梦蝶?”景荣一笑,“这名字挺美,具体药效是什么?”   林春晓眨巴眼睛,没跟景荣说实话,“有点像麻醉散蒙汗药,吃完就睡。”   林春晓殷勤的端来茶水,双手递给景荣,压低声音说道:“我偷偷给小姨养的那两只兔子试过,好像效果不大。”   林春晓趁着没人看见,终于朝那对儿黑白兔伸出小魔爪,想看看没有灵识的动物用完“梦蝶”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可惜药才刚刚发挥作用,他就被景栎提溜着后衣领从兔笼子旁边拎走。   景栎抬手,巴掌遮住林春晓的眼睛,不让他看体型较大的白兔子骑在比她小一圈的黑兔子身上为所欲为的抖动尾巴,边感慨春天的确来了边说林春晓,“小孩子家家的,看看花花草草多好,做什么来围观兔子‘打架’?多暴力。”多非礼勿视。   林春晓又不傻,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两只兔子骑在一起是打架,他翻眼皮去看景栎。   景栎脸色略显不自然,想她把唐卿养大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场景。她努力板了板脸,伸出食指戳在林春晓脑门上,“小四宝,你学坏了,居然连这些都懂,你师傅知道吗?”   林春晓在景荣面前就像个才三岁的孩子,撒起娇来筷子都不知道怎么用,缠着景荣喂他。   林春晓瞥了景栎一眼,慢半拍的抬手遮住眼睛,语气敷衍的给她递出台阶,“兔子‘打架’看不得。”   景栎用打架这个词也没用错,毕竟不是有种图叫做妖精打架吗?只是这是别人的徒弟,用不着她教。   林春晓猜测兔子服药后会‘打架’是出于本能,随后两只兔子打完架就不停的吃东西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景栎觉得那是兔子运动过大在补充体力。   这事林春晓也没跟景荣说,他想看看师傅心底一直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药控制的是人的意识,林春晓小心翼翼的看着景荣服药后的神色,默默祈求能成功。   “味道吃起来像胡萝卜,”景荣放下手中茶盏,意识清醒的给林春晓提建议,“可以换种口味,不然总觉得像是做来给兔子吃的。”   林春晓心虚的低头接过茶盏,他不死心的在书房里干坐了一下午,可惜景荣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睡觉之前,林春晓郁结的吐出一口气,觉得这次又失败了。   林春晓躺平盯着床帐在想改进的方法,却听到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   除非景荣不在庄内,正常情况下林春晓极少锁房门,一是这院子里就住着两个人,他和景荣,二是林府起火他被吓怕了,担心房门锁上万一屋内起火他出不去。   心底深处的阴影其实一直都在,并未因为时间流逝而有所淡化,对于这一点景荣都不知道,林春晓只是说自己懒,一回到屋内就把锁门的事忘了。   如今夜已深,换做平时林春晓早就睡着了。   林春晓能听的出来门外的脚步声是景荣的,但他实在好奇师傅大半夜不睡觉,一反常态的在他屋外做什么?   景荣抬手试探性的轻轻敲门,林春晓躺在床上眨巴眼睛装睡。   听见屋内没有动静,景荣才推开门进来。   林春晓眼皮半阖,余光瞥见景荣梦游似的披着外衣放轻脚步走进来,她先是到烛台那里看了一眼被灯罩遮住的油灯,看它灯芯的火烧的旺不旺,林春晓愣怔的看着景荣拿起银剪子把灯芯又剪去一小截,随后把灯罩罩好。   景荣披着外衫来到床边,林春晓慌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她顺势侧坐在床沿,抬手轻手轻脚的给林春晓把被角掖好。   林春晓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动动身体,从鼻子发出一声像委屈又像梦呓的哼唧声。   景荣忙抬手搭在他身上,有节奏的轻轻拍打,像是哄孩子一样。   瞧见林春晓又熟“睡”过去,景荣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抚开他额头上的碎发,弯腰俯身,学着幼时爹爹哄自己入睡时的样子,低头在他眉心轻轻印下一吻,低声说道:“四宝不怕,有师傅在呢,师傅会替你爹娘照顾好你,会帮你查出林家真相……不怕啊。”   林春晓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险些绷不住的哭出声,他忙咬紧嘴唇小口喘息,好在景荣意识不清毫无所觉,抬手给他掖完被角又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春晓手臂遮在眼睛上,咬着下唇哭出声。   如今已经开春,离林家出事林春晓父母去世的日子尚且不足五天,近日来景荣心底想的都是他,担心的也都是他,所以才会在用完“梦蝶”后,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是来他房间坐一会儿,替他检查屋内烛火是否安全,看看他是否做了噩梦踢了被子没睡好。   林春晓哭的喘不过气,侧身躺在床上,手指握紧成拳垂在胸口处顺气。   景荣不是百毒不侵,她用了“梦蝶”后也并非没有反应,她不过是时间比旁人延迟了几个时辰罢了。   林春晓看见景荣替他检查灯芯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等她一开口几乎没绷住情绪。景荣一心想的都是他,他却痴迷于知道“梦蝶”用在她身上的效果。   什么时候起,师傅在他心底没药重要了?   还是他习惯了景荣纵容着他宠着他,就觉得师傅总会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出事?   如果,这次“梦蝶”的剂量他没掌控好,那景荣是不是今晚就醒不来了?   林春晓一阵后怕,心像是被人用手攥着渐渐收紧手指,箍的他喘不过气来,“师傅……”   林春晓压制不住的哭出来。   景荣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林春晓哭了,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趿拉着鞋,随手扯掉挂在一旁衣架上的青色外衫开门走出去。   景荣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林春晓哭的满脸泪痕,睁开眼睛看见她,顿时抽噎着朝她伸出胳膊。   景荣急忙走过去,坐在床边把他揽入怀里,手掌轻抚他后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垂眸轻声问道:“四宝可是做恶梦了?”   林春晓哭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往她怀里挤,贪婪的感受那份独属于景荣的体温和冷香。   景荣心疼的抱着他,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后背,柔声道:“师傅在呢,四宝,师傅抱着你呢,不怕。”   景荣觉得林春晓怕是跟自己刚遇见他时那样,又整宿整宿的梦见林家出事,梦见他林府化成一片火海。   林春晓摇摇头,声音含糊不清,“师傅我错了,对不起。”   景荣愣怔的看着他,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春晓哭累了,也没能说清楚他哪儿错了,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景荣的衣服,窝她怀里睡着了。   景荣想起身把他放床上,刚动一下林春晓就惊的睁开眼睛,声音后怕的叫师傅。   景荣没有办法,只能在他这屋凑合一宿。借着微弱的烛光,景荣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看着他光洁的额头,眉头微微皱起。   她好像刚才梦见自己来过林春晓的屋里。   景荣眉心紧锁,越想越确定,她将事情联系一下,再想想下午服用的“梦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二日早上,林春晓从梦中惊醒,伸手去摸身旁的人,等摸到景荣的手才松了一口气。   景荣早已醒来,侧卧在床上单手撑着额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四宝,昨天怎么回事?”   林春晓慢吞吞的爬起来,面朝着她跪坐在床上,认错态度良好。   他低着头,揪着手指头吭哧着把“梦蝶”和兔子的事情仔仔细细的交代了一遍,这次没有半分隐瞒,连兔子“打架”都说了。   景荣脸色黑了一瞬,不为别的,只因兔子“打架”。   林春晓怕她生气,忙伸手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嘴角下撇长睫半垂,咬了咬唇说:“师傅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你‘百毒不侵’就肆无忌惮的用你试药……你是我师傅,是四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是出了事,我就真的没人疼了……”   他声音染上浓浓的鼻音,低头用肩膀蹭了下眼睛,“小姨说的对,这种东西不能用活人来试,万一马虎大意,出了事情可怎么办?……我今天,差、差点就害了你,我好怕,怕我亲手伤了你……”   景荣坐起来,抬手抹去林春晓挂在睫毛上的泪水,柔声说道:“知错就好。”   从这次事情中,景荣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并非真正的百毒不侵,以后再碰到这类控制意识的东西时,还应该多长个心眼。   林春晓抹掉眼泪,跟景荣保证,“以后四宝制药一定不会再瞒着师傅了。”   跟景荣相比,什么测试什么坎他都不想超越了,也不想去探究师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景荣含笑,抬手揉了把林春晓的脑袋,声音宠溺,“乖。”   她就说林春晓做事有分寸,定然不会变成景栎口中担心的那类人。   早饭后景荣送林春晓去竹楼,就看见景栎挽袖子掖衣摆在院内鼓捣什么。   瞧见景荣过来,景栎喊她,“帮我砌个新兔笼。”   她避开林春晓跟唐卿两个男孩,拉着景荣说起昨天的事情,恨铁不成钢,“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说她怎么这么没出息,连这个都把持不住!”   景荣垂眸不语,没好意思跟景栎解释昨天完全是林春晓调皮。   景栎说完兔子,轻咳一声,眼神闪烁,言语隐晦的跟景荣耳语,“四宝都快九岁了,又没了爹爹,一些事情你做师傅的要充当爹爹的角色跟他说。”   “就比如那什么,兔子为什么会‘打架’,这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意思教。我也不要你跟他说的多详细,我知道你也要脸皮,可你总得告诉他,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跟个兔子似的,露天席地、众目睽睽下、随随便便的……就那啥。”   景荣抿唇看着她,目露请求。   景栎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爱教不教,反正不是我徒弟,你把他当女孩养也跟我没关系。”   景荣第一次给人当师傅,完全没有经验,碰到这种事情难得的退缩起来,一是她觉得林春晓还小,二是,“四宝聪明。”   景栎嘴角抽搐,“……呵,他的确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总算是加更了,腰疼的不行,下回再继续,爱你们~ 第18章 唐卿回家   景家主这些年反复闭关出关,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统一交于景荣,江湖中的事情多数时候也都由她代表景家庄出面去处理。   林春晓今年已经十岁,虚岁十一,算是个小大人了。   他回到院子里看见轩管家在着人清点礼物,不由疑惑的问道:“庄内是要办什么喜事吗?怎么那么些东西。”   轩管家抬头看见是他,不由一笑,“哪里是要办事情,这些都是要送出去的。一部分是给唐卿,一部分是给夏家的小公子夏蒽。”   她这么一说林春晓才猛的想起来,唐卿跟夏蒽同岁,两人恰好今年及笄。   轩管家解释道:“少主正好要去夏家,需要挑选礼物带过去,我就想着不如顺手把要给两人送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也省的一次次的折腾。”   林春晓眨巴眼睛,询问道:“师傅要亲自去夏家?往常有这种事情,她不都是派人送礼物就行了吗?”   “这次不一样,”轩管家边着手清点礼物边抽空分神跟林春晓说话,“夏老家主写信过来,说许久不见少主,想让她过去一趟。”   话里带着些许自豪之意。夏老家主可是江湖中的前辈,能亲自给景荣写信,可见对她的欣赏。   林春晓闻言心底却是莫名生出一股戒备,夏老家主跟景荣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   夏家虽说跟景家关系还行,可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   夏蒽及笄,夏老家主让景荣过去,怕不是要做什么吧?   林春晓心突的一跳,瞳孔微微收缩,抽了口凉气。师傅这次过去,该不会是要给他带个师公回来吧?   林春晓扭头就往书房里跑,扬声喊道:“师傅,我想跟你一起出门。”   景荣听见书房的门被人推开,这才从书案中抬头,瞧见林春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笔,抬起胳膊轻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去夏府?”林春晓见景荣点头默许,忙抬手拉着她的衣袖看着她,低声撒娇,“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他微微转动眼珠,说道:“而且夏鑫曾经说过想让我去夏府玩,我一直没时间,这次正好跟你一起过去。”   景荣眉头微不可见的皱在一起,收回轻拍林春晓后背的手,“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景荣抬手给林春晓倒了杯茶,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夏鑫最近给你写过书信吗?”夏鑫是不是背着她偷偷跟林春晓联系了,甚至想把人拐走?   林春晓摇头,景荣这才否决刚才心底的猜测,微微松了口气,出声叮嘱道:“莫要跟夏府的人牵扯过多。”   “为何?”林春晓腰倚靠在景荣的书案上,捧着茶盏歪头看她。   景荣抿了抿唇,有心想说我不愿意看着自己徒弟跟别人走的太近,话到嘴边拐了一圈后就变成,“因为你是景家庄的人,不好跟外人牵扯过多。”   林春晓摇头,开口否定景荣的话,“我不是景家庄的人,”景荣愣怔,就见他又眉眼弯弯,声音清甜,“我是师傅的人,是师傅的徒弟。”   景荣垂眸一笑,心底颇为受用,手指蜷缩,矜持的说道:“这话也对。”   凭借着林春晓的那张巧嘴,景荣最终同意带他出门。毕竟把人总养在景家庄里也不是个事,该带他去江湖中看看了。   林春晓跟景荣去夏家庄之前,先回了趟竹楼。   唐卿正在收拾东西,景栎抱怀倚在门槛上看他。   “我把你的酒都藏了起来,不许趁着我不在就偷偷饮酒。”唐卿嘴里唠叨不停,跟平时要出门办事时一样,仿佛这次及笄就是回家住个十天半个月,过段时间又会再回到竹楼里似的。   “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体,不能多饮酒,可你那嘴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我回头让四宝替我看着你,如果你要是敢喝醉了,你就别指望我回来后还给你做饭。”   景栎长睫轻轻煽动,安静的听着,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出声问道:“你会再回来吗?”   唐卿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难得沉默了。   他动作粗鲁的把衣服塞进包袱里,提了起来转身朝外走,脚步停在景栎面前,抬头看她,语气认真,“只要你来信,不管如何我都会回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只倒映着她一人的唐卿,景栎眼眸轻颤,心微微收缩。   马车已经等在外面,景栎送唐卿出来。   林春晓想上前跟唐卿告别,脚还没来得及挪动,就看见已经爬上马车的唐卿,转身蹲在车上,抬手一把扯过景栎的衣衫,朝她低头亲了下去。   林春晓睁大眼睛,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唐卿跟景栎这对儿师徒,总能带给他一些想象不到的刺激和惊讶。   景栎愣怔的站在原地,等唐卿身子后撤松开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若是从家里出不来,”唐卿抬手擦了把嘴唇,拿过她提在手里的包袱,“你要记得来接我。”   说完扭头掀开车帘钻进马车里。   林春晓躲在树后面,伸着头看两人。等马车离开之后,他瞧见景栎垂眸,动作缓慢的抬手,拇指指腹在嘴唇上抹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莫名撞见这么一幕,林春晓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去竹楼,只能又悄悄的回了院子。   景荣见林春晓两手空空的回来,疑惑的问道:“你要带的药呢?”   林春晓抬头看景荣,盯着她的嘴唇,眨巴两下眼睛回神,喃喃说道:“忘记拿了。”   唐卿居然亲了景栎。   林春晓心底犹豫,这事要不要说给师傅听?   景荣没注意到林春晓在揪手指头,她抬手,掌心搭在林春晓脑袋上,推着他进屋收拾东西,“我替你去拿药,你把要带的衣服都拿出来叠好。”   景荣来到竹楼才发现唐卿已经离开了,她见景栎心情不错的在喂兔子,一时间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景栎会舍不得唐卿离开。   唐卿今年十五,唐家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说要带他回去。唐卿毕竟是个男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   景栎明着暗着挡了好几次,这些事景荣都知道,这次是实在挡不住了,才让唐卿回家。   景栎相貌堂堂二十多岁至今还未成亲,心底为的什么她自己比谁都清楚,景荣也猜出个大概,虽然觉得惊讶,可到底没说什么。   “就这么放手了?”景荣出声问她。   唐家的人不太能接受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以及景栎虽是景家庄的人,却没有半分掌管山庄权力的事实,想给唐卿找个条件更好的。   景栎和唐卿两人一直各怀心事的以师徒身份这么处着,都没主动把那点心思说破。   景栎挑眉,抬手摸了摸兔子耳朵,“不急,卿卿会再回来的。”   景荣觉得好笑,“你哪来的底气和自信?”   唐卿长得那般好看,想找个什么样的妻主没有,非要吊在这颗“老”树上?   景栎满脸春光,抬手摸了摸嘴唇,“他得对我负责。”   景荣头皮发麻,从景栎荡漾的神情里猜到怕是唐卿绷不住的先主动了,她觉得景栎的表情简直没眼看,急忙进屋取了林春晓要带的东西,转身快步离开。   景荣心里想着,抽空要跟林春晓说一声,没事离这两人也远着点,别被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9735737的地雷~爱你木木哒~ 第19章 师傅是我的   景荣出门不习惯坐马车,可这次带着林春晓,怕他跟着一群女人赶路路上颠簸受罪,就让轩管家准备了一辆坐着舒适的马车。   要带的礼物已经准备好,整齐的码在后面的车内,景荣怕出差错又仔细的检查一遍,清点完毕这才转身朝门口看去,等林春晓出来。   一炷香前林春晓跟景荣说他进去拿个东西,结果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景荣都打算进去找他,林春晓才提着包袱从院子里跑过来。   他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绑了条银白发带,今日同她一样穿了身青色衣衫,跳到她面前提着衣摆转了个圈,仰头问,“师傅,好不好看?”   林春晓这身打扮干净清爽,配上他昂头时眨巴的眼睛,又平白增加了几分俏皮。   景荣单手背在身后,闻言倒是认真的围着林春晓看了一圈,微微勾唇,“怎么今日穿了身女装?”   林春晓个头不矮,再加上身形纤细修长,跟同龄男子相比,十岁的他瞧着倒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抱着包袱眨巴眼睛说道:“女装更方便。”   至于怎么个方便法他却不说。   景荣也没多想,垂眸瞧见林春晓腰带上光秃秃的,便低头把挂在自己腰上的玉佩解下来,弯腰抬手系在他腰上。   她突然逼近,毫无预兆,食指勾起他束着腰腹的腰带,惹的林春晓莫名心跳加快一拍,忍不住的想往后退一步。   他身子后撤,景荣自然能感觉到。   林春晓眼神闪烁,垂眸抬手,手指掩饰性的拨弄腰间玉佩。   景荣收回手站直身体,说道:“走吧。”   徒弟长大了。   景荣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刚才林春晓身子后撤的时候,景荣差点下意识的伸手给他撤回来,想问他跑什么?   可反应过来,景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的人,今年虚岁十一,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往她怀里钻的七岁孩子了。   时间恍惚中总过的太快,林春晓在她还没适应之前先学会了男女之防……   林春晓看着景荣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鼓起脸颊小声哼哼,“我想跟师傅一起骑马。”   他贴上来的温度,瞬间抚平景荣心底的那点怅然若失,她嘴角止不住的往两旁扬了扬,垂眸应了声,“好。”   不管林春晓长大与否,只要他朝自己张开胳膊跑过来,景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快步上前接住他。   第一次骑马的林春晓被景荣托着腰跨坐在马上,眉眼弯弯的抬手摸马的脑袋,像撸兔子一样,好声好气的,“乖。”   这马是景荣的,身上从未驮过第二个人,林春晓坐上来之后,它顿时就来了脾气,昂头扬起马蹄就是一声嘶鸣,烦躁的喷着响鼻。   景荣皱眉,抬手抚摸马头,语气严肃,“不许胡闹,莫要摔着他。”   等景荣翻身上马坐在林春晓身后,马的脾气才慢慢消停,不甘心的原地踏马蹄甩尾巴。   林春晓全身心的仰靠在景荣怀里,整个人被她笼罩住,时而抬头看一眼她棱角好看的脸,时而抬手抱着她的一条胳膊调皮的往一侧歪。   景荣把他扶正,语气无奈,“你也别胡闹,仔细摔下去。”   一行人白天赶路,临近傍晚找个客栈休息。   景荣把林春晓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到地上,便和随从一起去安排晚上住宿的事情。   小二热情的迎上来,边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机灵点去牵马喂草,边含笑询问,“客官您要几个房间?”   不加景荣和林春晓,一共六名随从。景荣没有任何犹豫,“八个。”   “不要八个,七个就够了。”林春晓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进来,骑了一天的马,他不仅颠的屁股痛,就连前面也不太舒服。   “七个?”景荣皱眉看他。   “我跟师傅一个房间就行。”林春晓理直气壮的挺直腰板,示意他的女装打扮,意思是大家都一样,怕什么。   景荣根本不理他,掏出银子递给小二,“就八个。”   林春晓心痛的看着景荣,谴责的说道:“庄内开销大,咱们出来能省就省。”   景荣默默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林春晓脸上神情顿时垮了下来,抬手扯着她的衣袖,撒娇的摇晃,声音含糊不清,“我想跟师傅一个房间。”   什么女装方便,什么花销开支,都是噱头,只有这句话才是他心底一直盘算的小九九。   景荣抬手,掌心搭在林春晓脑袋上,往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你是个小大人了。”   林春晓也不要脸面,丝毫不在乎身旁还有外人在,闻言顺势蹲下来,抬手一把抱着景荣的腿,声音软甜,“师傅。”   景荣头皮发麻,差点没绷住,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希望林春晓能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防了。   她板着脸,“叫小姨也没用。”   林春晓打蛇随杆上,“小姨。”   景荣:“……”   林春晓闹了一通晚上也没能跟景荣一个房间,他揪着手指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床帐,睡不着的时候就格外想念景荣身上的味道。   安心,可以搁下所有戒备放松的依赖。   林春晓侧身,额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打算回景家庄后,定要研制出一款香熏,味道跟师傅身上的一样,每日放在床头帮助睡眠。   林春晓极少在外住宿,最近的一次也是在几年前了,可那时候景荣担心他做恶梦,两人都睡在一起,虽说不是盖同一个被子,可好歹是同床共枕。   林春晓抓了两把头发,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慢慢有睡意。   在庄内,林春晓床上的被子是景荣的,枕头是景荣的,连床单都是景荣的,哪怕每过一段时间要换一次,他都是跑到景荣的房间里换她柜子里的。   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景荣身上的味道,猛的睡在外面,被陌生气息包围,觉得格外的不适应。   景荣早已在点点滴滴,无声无息间渗入林春晓的生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竟是难以割舍,他像个护食的猫一样,无法忍受景荣被夺去。   林春晓睡的迷糊,意识逐渐分离,熟睡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师傅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四宝:江湖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   景荣:(皱眉)江湖是谁,为师想跟它决斗一番,分个大房二房出来   江湖:(黑人问号脸)我招谁惹谁了?   ————   我爱你们,爱女尊,真的爱,第一本写的就是女尊,当时打开文档的时候,第一个跳到我脑海里的就是外人面前清清冷冷,妻主面前软软糯糯的陆子瑜(你们肯定忘了这是谁),那种感觉我至今都还记得,写的时候有种想把男主抱在怀里肆意□□的冲动   所以我陆陆续续又写了很多女尊文,我一边哭着说女尊冷,一边控制不住的写,因为我喜欢这个题材(贱哦)   说这些不是想跟大家告别,或者别的,就是突然感性了一把(最近压力很大)   我文笔一般,故事小白,图的不是写出多大的格局,写出什么惊心动魄难以忘记的故事,我就想简简单单的写个甜饼,大家睡前看看,疲惫时看看,心情不好时看看就行   说这么多呢,就是想跟大家说,我会继续尝试各种女尊题材,我会努力学习,比如会写现言女尊(这是重点)   我偷偷希望只要我还没走,你们就会默默陪着我   要不看到这里的大家,点开作者专栏,给我的预收文来波收藏?   爱你们~(/▽╲)(今天的我贼不要脸) 第20章 公道   夏老家主得知景荣已经到了,派出夏鑫亲自出来迎接,可见给足了面子。   夏家小少爷及笄,亲朋好友来贺,作为夏家少主的夏鑫张罗府内府外事情几乎分身乏术,可听闻景荣带着林春晓来了,还是忍不住出去把人迎进来。   瞧见一身女装打扮的林春晓,夏鑫笑着抬手摸他脑袋,“几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猛的都没认出来。”   景荣不动声色的挡开她的手,主动出声问道:“夏老家主呢?”   作为晚辈,她要先去给夏老家主见礼。   景荣这么一打岔,夏鑫也没再去摸林春晓的头,而是语气无奈笑着说道:“祖母在堂屋里,从刚才起她就一直问你到了吗,不知道的人还都以为你才是她亲孙女,而我是捡来的呢。”   她故作吃味的语气虽说有些夸大,可却也告诉景荣夏老家主对她的喜爱和欣赏。   夏鑫玩笑似得说道:“你要是夏家的人,祖母怕是会很高兴。”   这句话就是一个试探,试探景荣的态度。   林春晓从景荣身后探出脑袋,不满的说道:“师傅姓景,不姓夏。”   夏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里有歧义,景荣是景家庄的少主,让她成为夏家的人那不就成了入赘吗?   夏鑫笑着说道:“我自然知道,我这不就是特别喜欢你们,想跟你们成为一家人么。”   林春晓抬手抱住景荣的手臂,昂头看她。   景荣垂眸,顺势说道:“她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十分平淡的语气,便把夏鑫刚才似真似假的试探当成了玩笑话。   夏老家主双手拄着拐棍坐在堂屋的主位上,周围是一干陪聊的晚辈,听闻景荣过来,她忙说道:“快让她进来。”   亲热程度不亚于见到心爱的孙子。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听见夏老家主的语气,再看她眼里的欣赏,便知道夏蒽的妻主,夏老家主心里怕是早已定了下来。   夏家庄是三大庄之一,夏蒽又是夏老家主心尖尖上的孙子,娶了他,无异于得到整个夏家的帮助。   今日前来的众人,多数都把家里有出息的晚辈带了出来,想在夏老家主面前露个脸。可如今看到这场面,她们露再多的脸也比不过景家的少家主。   除却求亲者,部分江湖中的老人微微皱眉,彼此对视一眼。   夏家庄若是跟景家庄联姻,那江湖中的三大庄实际上就是两大庄了,以后江湖上的事情,怕是由景夏两个庄说的算,若真是如此,那三大庄的制衡作用将荡然无存。   夏老家主此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李家主脸色有些难看,讥讽的说道:“瞧您老这语气,仿佛景荣是您孙媳一样。”   夏老家主瞥了她一眼,并未否认,“景荣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优秀者之一,样貌气质武功样样出众,若是真能把蒽儿嫁给她,我也放心的多。”   说话间景荣带着林春晓到了,两人朝夏老家主行晚辈礼。   “这就是林家的孩子吧?几年过去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跟他母亲长的很像,”夏老家主目露怜悯,朝他招手,“到我面前来。”   林春晓磨磨蹭蹭的不想过去,这老太太他从来没见过,如今看到他开口却是亲热熟络的语气,仿佛自己是他孙子似得。   景荣目露歉意,抬手拉住林春晓的手腕,刚好掩饰了他根本没挪动的脚步,说道:“他怕生又内向,见到这么多人难免有些露怯,还请您谅解。”   夏老家主也不生气,柔声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身子前倾朝林春晓露出笑意,和蔼的说道:“年轻人就该跟年轻人玩,去找夏蒽吧,他屋里男子多,你师傅就留下来陪我们说说话。”   夏鑫闻言立马出来说道:“祖母,四宝不认识路,我正好去找夏蒽,不如我带他去吧。”   夏老家主刚要点头,就听景荣出声说道:“夏老家主,晚辈这次带他过来,也是为了让他能多长长见识,并非只是出来玩耍。”   她语气认真,林春晓也腰背挺直的站在她身旁,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并非像夏蒽一样在祖母和家人无限的疼宠下长大,他单薄消瘦的肩膀上,还背负着林家的血海深仇。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甘心去后院找人玩儿呢?   李家主出声说道:“你就陪你师傅坐下来听,哪里都不用去。”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夏老家主并不在意李家主喧宾夺主,抬手示意下人给林春晓添一把椅子。   关于林家的事情,众人都是唏嘘同情,就像是一团乱麻,这些人非但不静下心来捋清楚,反而你一把我一把的将它揉的更乱更没有头绪。   林春晓面无表情的坐着,手指握的死紧,心里瞥屈烦躁,丝毫不明白江湖人推出这三个大庄的意义在哪儿?   每个人朝不同的方向用力,模糊了事情的本质,让人分不清什么才是主次。林春晓不需要她们可怜同情,他只是希望江湖能给他林家近百口枉死的性命一个交代。   显然,夏老家主做不到,李家主也做不到,唯有他师傅在努力。   从堂屋出来后,林春晓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不在状态,闷着头往前走,丝毫没反应过来前面是什么。   景荣一直默默地跟在林春晓身后,直到他抬脚踏进莲花池的时候,才抬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担忧的唤道:“四宝?”   林春晓猛的回神,看着脚下即将踩空的台阶,收回脚,扭头看向景荣,慢慢红了眼眶,委屈的喊道:“师傅。”   他抬手抱住景荣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声音哽咽,“我原本以为,江湖多多少少都会还我林家一个公道,会给我父母一个交代,可我今天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林家,江湖中的杏林世家,被灭门放火论为人间炼狱……江湖中素来主持公道的三大庄,查了整整三年,直到今天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林春晓问景荣,“师傅,她们查了吗?她们真正想查过吗?我林家人的性命,什么时候低贱至此了?”   “这江湖,什么时候能有公道二字?”   对于林春晓的逼问,景荣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几年前也想过,也问过母亲。   景荣垂眸看着林春晓,低声说道:“只有当你足够优秀,当你十分强大时,这个江湖,才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四宝,师傅在努力,为你和景家庄努力。   林春晓抬头愣怔的看着她,咬着嘴唇,头抵在她怀里,含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四宝:我终究要让这江湖由我不由人!   ————   今天周一,掐指一算,本文决定周三入v,当天的点击订阅对我和四宝很重要,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要养肥(跪求)   这篇文依旧不长,夏天的一瓶绿茶一个冰淇淋(便宜的)的价格,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即将长大的四宝在等着你们,所以,大佬们求包养求订阅QAQ(我和四宝都不容易)   谢谢西晓汐的地雷   谢谢梦若琉璃的手榴弹   谢谢裔韵的地雷   谢谢七夜子的地雷   爱你们木木哒~ 第21章 软肋   夏蒽从夏鑫口里得知景荣来了,忙抬手摸了下脸,侧头问身上的下人,“我脸上的妆怎么样?”   下人还没说话,夏鑫就开口问道:“上妆了吗?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看么。”   夏蒽眼里笑意藏不住,抬手轻轻推了下夏鑫的胳膊,“阿姐。”   夏鑫笑着,“我家弟弟从小好看到大,上不上妆都很漂亮。”   她轻声催促道:“快去吧,景荣可不能到后院来,你再磨蹭一会儿,她该入席坐下了。”   夏蒽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矜持的迈着莲花步往外走,等离开夏鑫的视线,才抬手提起裙摆大步流星,惹得后面跟着的下人捂嘴偷笑。   夏蒽隔着莲花池,看到对面的景荣,以及她面前的林春晓。   景荣垂眸抬手,正在给林春晓擦眼泪。   夏蒽瞧着两人亲密的姿态,眉头微微皱起。林春晓已经十岁了,手还扯着景荣的袖子,撒娇的朝她昂脸。   虽说背对着自己,可夏蒽仿佛能透过一切看到他那副委屈的神色。   夏蒽绕过莲花池走过来,轻声问道:“四宝这是怎么了?”   林春晓眼眶微红,一看就是刚哭过。他吸了吸鼻子,拉着景荣的手依旧没放开,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没事,就是风沙眯了眼睛,师傅给我吹吹。”   他这通解释还不如说自己刚才哭了景荣给他擦眼泪呢。   夏蒽关心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敛下神色,没话找话的寒暄,“多年不见,四宝都是个小大人了,再过几年也该同我一样及笄了。”   景荣抬手,拇指指腹抚掉林春晓眼尾的泪痕,低头说道:“无论他多大,在我这儿都是个孩子。”   夏蒽觉得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甚至不适合自己说,可他看见景荣垂眸看着林春晓时的眼神,就有些控制不住,“他总要长大,总该嫁人的。不说他,你也、也是要娶夫郎成家的。”   后面那句话声音明显轻了许多。   景荣皱眉,语气认真,“一事无成,无心成家。”   一句话,让夏蒽脸色变的微白。   林春晓牵着景荣的手,板着脸说道:“我林家血海深仇未报,我及笄也不会嫁人。”   夏蒽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内的,瞧见夏鑫还坐在那里等他,眼眶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阿姐。”   夏鑫把事情交代给别人,自己坐在这里,边替夏蒽去找景荣打掩护,边等他带回来好消息,在她眼里看来,自家弟弟很优秀,景荣也不是个粗莽的人,就算对他没那个意思,也不会像现在似得惹哭他。   “这是怎么了?高高兴兴的出去一趟回来怎的还哭了?”夏鑫惊的把茶搁下来,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抬手给夏蒽擦眼泪,生怕越擦他脸上的妆越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   夏鑫干脆把夏蒽虚揽进怀里,柔声说道:“不哭不哭,受了什么委屈跟阿姐说,阿姐在呢。”   夏蒽抽抽噎噎,“景荣说,暂时不想成家……”他抬起下巴抬手按了按眼角泪水,抽气说道:“我觉得她分明是因为林春晓,她也太惯着了他了,都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个不谙世事的五岁孩子。”   夏鑫叹息一声,轻轻拍着夏蒽的背说道:“四宝不容易。景荣今天带他过来就是为了林家的事情,但我在那儿听了许久,都没听出个结果来……莫说林春晓,我这心里也听的烦闷没头绪。换做谁是他师傅,暂时都没心思去想别的。”   夏蒽心里虽知道是这个理,可自家姐姐的胳膊肘往外拐,就让他很不高兴。   夏蒽抬手捶了一把夏鑫的肩膀,带着哭腔问道:“你怎么净向着他,究竟谁才是你弟弟?”   夏鑫忙认错,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夏蒽眼泪才算停下来。   夏鑫不由抚汗,心道人分明是景荣惹哭的,做什么让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来哄?   夏家主的夫郎进来时,看到夏蒽眼眶泛红,忙心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他看见旁边的夏鑫,眉头一拧,“可是你阿姐说什么话欺负你了?”   夏鑫委屈,“跟我没关系。”   夏蒽脸臊得慌,低头揪着袖子把事情跟爹爹说了一遍。   夏家夫郎轻哼了一声,“咱们夏家庄的儿子还愁嫁吗?她不想成家,多的是人想娶你呢。”   “其他的咱家夏蒽不是看不上眼吗?”夏鑫扬眉带笑,双腿交叠的靠在椅背上,“江湖少年中,优秀之人唯有两个,一是景荣,二是在下。可惜我是他阿姐,所以夏蒽眼里只能容得下景荣了。”   女儿没脸没皮,惹得夏家夫郎抬手作势要打她,皱眉念叨,“你也不快些成家,旁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都让她爹抱上孙女了。”   夏鑫一直忙碌,也没成家的心思,她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出去,拒绝跟她爹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夏老家主兜兜转转,也不知道从谁嘴里听闻景荣暂时不想娶夫的消息,她目光幽深,半响儿才沉声说道:“有事业心总比一事无成安于现状要好。我果真没看错人,景荣这孩子前途无量。”   可这是作为江湖中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看法,但作为夏蒽的祖母,夏老家主又不太喜欢景荣这种孙媳了。   “成家跟拼搏没有冲突,想当年我也不是成过家后连孩子都有了,才慢慢取得在江湖中的地位吗。”   夏老家主掌心搭在拐杖上,扭头问夏家夫郎,“那咱们蒽儿的意思是?”   夏家夫郎被叫过来后就猜到是为夏蒽的事情,闻言不由面露难色,“母亲,其余的人,蒽儿都看不上。”   夏老家主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她搭在拐杖上的手指动了动,抬眸朝门外唤道:“来人,去喊景少主来屋里说话。”   夏家夫郎忍不住坐直身子,声音期待,“母亲?”   “她今天来这儿,什么话都没说,唯独提起林家的事情……”夏老家主微微眯眼,手握着拐杖,轻声说道:“想要拿捏住一个人,就要从她最在意的地方入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四宝:你要是敢娶,我就……我就哭给你看QAQ(一哭二闹三上吊)   景荣:……我说娶了吗?(脸上无奈,心里美滋滋)   ————   想知道景荣如何选择?想知道四宝是怎么在梦里发现他对师傅心思不正?请等我明天万更(虽然我已经预料到我的订阅很惨了_(:зゝ∠)_) 第22章 师傅香   “夏老家主叫师傅?”   林春晓来开的门, 闻言瞬间戒备起来, 手把控着两扇门不让来传话的下人看见景荣,像只护食的猫, 竖起尾巴伏低身子唔唔唔的朝来传话的下人恐吓。   他问道:“喊我师傅做什么?”   下人只是来传个话,主子们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只能摇头,“我就是个传话的,这事只有景少主去了才知道。”   林春晓眼珠一转,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师傅不胜酒力, 睡了,有事等她醒来再说吧。”   景荣根本滴酒未沾, 正在屋内床边整理包袱。   听见外面有动静,这才放下手里的衣服起身走过来。   林春晓背对着景荣,根本不知道她就在身后,下人抬头却能看见她,不由行礼说道:“景少主。”   林春晓脊背一僵, 说谎话被抓了个现形,一时间梗着脖子不敢回头。   景荣抬手, 胳膊从他头顶而过,一只手拉开门, 一只手提溜着林春晓的后衣领, 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问道:“我刚醒, 有什么事吗?”   景荣浑身没有半分酒气,却面不改色的替林春晓圆谎。   下人说道:“老家主找您,说有话跟您说。”   景荣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林春晓在景荣背后隔着衣服抬手挠她腰窝,不高兴的嘟起嘴,“师傅。”   外人还没走,景荣只得把胳膊背在身后,一把握住腰上那只作乱的手,“跟老家主说,我洗把脸清醒片刻就去。”   下人应了句“好”,恭敬的转身离开。   景荣把门关上,这才转身无奈的看着林春晓,“又调皮,万一老家主找我有正事呢?”   林春晓轻轻哼了一声,“有什么正事先前当着众人的面不说,非要等午后悄悄把你叫过去再谈?”   他缩回被景荣握着的手,低头搓自己衣角,嘟囔道:“我看谈的不是正事,是人生大事才对。”   景荣掌心搭在他头顶,莞尔一笑,“你这小脑袋里天天想的都是些什么?”   虽不否认有这个可能,但被林春晓说出来,景荣还是有些想笑,他竟然知道往这方面想了,看来的确是长大了。   林春晓抬手一把抱住景荣的腰,昂头看她,语气认真,“想的都是师傅。”   景荣一怔,眼里笑意慢慢荡开,晕染到眼尾眉梢,她心底柔软一片,觉得这几年没白养他,柔声说道:“师傅有分寸。”   林春晓眼睛黝黑,看着景荣,“师傅,四宝只要你一个师傅。要是有了旁人,你就不会再这么宠着我,你也将不再是四宝最亲近的人了。”   景荣垂眸,林春晓还小,又失去了家人,如今想要霸占着自己那份独一无二的疼宠,也是能理解的。   再说,她没有成家的念头。   景荣抬手,指腹在林春晓下眼睑轻柔抚摸,说道:“师傅只疼你。”   景荣让林春晓去把床上没折叠完的衣服折好,自己则抬手整理下被他蹭乱的衣服,抬脚出门。   夏家夫郎已经回避离开,整个宽敞明亮的堂屋里只坐着夏老家主一人,她笑脸慈祥,示意景荣坐,问道:“听闻你母亲一直闭关,还没出关吗?”   莫说外人,景荣这几年见过母亲的次数也是屈指而数。   夏老家主见景荣点头,便道:“多亏景家庄有你,不然她也不会放心的闭关,许是正给你机会历练你,想把景家庄交到你手上。”   景荣正色回道:“晚辈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夏老家主赞许的点头,她年过花甲,眼神却不混浊,但此刻看向景荣,目光悠远,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她回神,笑道:“你这认真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景荣微微皱眉,下意识的追问道:“谁?”   “你父亲,”夏老家主定定的看着景荣,说道:“阿蛮。”   景荣对父亲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只有在母亲提起他时,脑海里才会浮现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温柔,却不失活力。   夏老家主似乎想跟景荣叙事,慢慢说道:“阿蛮这孩子为人热情,跟谁处的都很好。你母亲许是没跟你说过,阿蛮本是南疆人。”   南疆,苗族。   南疆苗族在江湖中属于神秘的一派,从不参与江湖事务与纷争,江湖中的人也极少敢去招惹她们,原因无他,因为苗族手里有蛊。   龇牙咧嘴长相凶狠的蛊虫她们有,小巧可爱性子温和的蛊虫她们也有。这些或大或小或凶或柔的虫子,爬进你身体里咬上那么一口,后果是你想不到的。   夏老家主眼睛看向愣怔的景荣,意味深长,“正因如此,你父亲跟林春晓的祖父,关系甚好。”   林春晓祖父,当年在江湖中以制毒闻名,成亲后才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这也使得很多小辈都不知道,原来林老神医的夫郎,曾经是个毒王。   他跟景荣父亲,正是忘年交的好友。   这里面的事情诸多,不用夏老家主细说,景荣也能慢慢联系起来。   她十岁那年突然重病毫无征兆,而身体一直不好的父亲同年去世。爹爹走之前着人把她送到林府治病,母亲伤心欲绝,半年来都没踏足林府看过她,哪怕后来接她回去,也是轩姨过来。   轩姨说母亲实在是太难受了,一时间接受不了父亲去世的事实。从那儿开始,母亲性情大变。   林春晓来景家庄,对于父亲好友的孙子,母亲没表现出一丝的熟络亲近,反而不甚喜欢,更是对林府的救命之恩避而不谈。   这些事情,林林总总的串联起来,都指向一件事情。爹爹的死以及他多年来身体孱弱的原因,也许跟林府有关。   那林家被灭门……   景荣惊出一身冷汗,后背内衫都湿透了。明明堂屋通透明亮,她却觉得处处冷风,阴凉的很。   夏老家主挑了个头,却不继续说了,仿佛今天喊景荣过来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话题一转,“所以你关心林春晓,想替徒弟查林家的事情,我很能理解,毕竟这层关系在这儿呢。”   “可你也不小了,有没有为自己考虑一下?”夏老家主拐弯抹角的说道:“你一个人承担景家庄实在太过于辛苦,要过问江湖众事,又要派人调查林府灭门,若是多个人来帮你分担,会不会轻松许多?”   她暗示夏家庄可以帮她做这些事情,不只是能帮她查林府的事,甚至能帮她查的更多。   景荣脸色有些苍白,闻言缓缓的摇了摇头。   景荣攥紧搭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抿唇,来之前,她答应过四宝,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妥协,不会不要他。   景荣缓慢出声,声音虽轻却也坚定,“无论江湖经验还是处事能力,我都学的太少。您也说过,一些事情唯有自己经历了,才能学到东西。作为景家庄的少主,我肩上担着沉重的责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暂时无心旁事。”   态度谦虚,却不卑不亢,是景家主教出来的女儿。   夏老家主夸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做强求,寒暄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让景荣回去了。   夏蒽是夏家庄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夏老家主的话只能点到这个份上,再多说,仿佛就是她夏家庄求着景荣娶夏蒽一样。   夏蒽又不是嫁不出去,夏家也不是小门小派,这点脸面和尊严还是要的。   夏老家主看着景荣离开的背景,微微弯起嘴角,不管今天结果如何,她说的那些话多多少少都会在景荣心底埋个疙瘩,膈应着两人的师徒关系。   听闻景荣很疼林春晓,夏老家主笑,一个仅仅相处三年的孩子,跟父亲死亡的真相相比,孰轻孰重,景荣心底应该有点数。   景荣从夏老家主那里出来,没直接回去,而是站在莲花池边,望着一池荷叶发呆。   夏鑫正巧路过,好奇的看了她两眼,走过来抬手拍她肩膀,“你站这儿干嘛?”   景荣差点下意识的反手还击,惹得夏鑫急忙往后一退,皱眉问道:“怎么了?”   景荣回神,见是她,缓缓摇头。   夏鑫一笑,过来和她并肩而站,望向池内仅开的两朵荷花,自顾自的说道:“等再过段时间,池子里的各色莲花紧紧挨挨都开齐了才更好看。现在就这么一两朵,实在没什么看头。”   她扭头看景荣,也不多问,只是说道:“你要是想看风景,不如跟我走,我引你看看夏家庄的景色,定不比你景家庄满山的树差。”   景荣没心情跟她贫,话说的很直接,“我就是想在这儿安静的站一会儿。”   夏鑫双手背在身后扁嘴点头,妥协道:“也行。”   她走之前跟景荣说道:“你可别想不开一头栽在我家莲花池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夏家庄怎么着你了呢,哪怕不为我家名声着想,也该想想四宝,他除了你,可没别的亲人了。”   景荣眼眸轻颤,抿紧薄唇。   夏鑫走后,景荣见天色渐晚,没站多久也就回去了。   景荣走到自己住的屋子,离老远就能看到林春晓手里提着盏灯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回来。   他一向都是这样,从来不知道找个好地方舒服的待着,非要坐在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地方才行。   景荣的心当下酸软一片,轻声唤道:“四宝……”她顿了一下,嘴角慢慢扯开笑,像是放下什么东西,“师傅,回来了。”   林春晓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灯笼往脚边一放,屁股都没拍就朝她跑过去。   景荣张开胳膊站好,任由他一头撞进自己怀里,额头砸的心窝一震,她含笑,声音带着些许无奈,“轻点,师傅又不是块木头。”   林春晓每回都恨不得一头撞进她身体里,用了十成的力气抱住她,毫不矜持的传达对她的亲昵。   林春晓声音含糊,“我衣服早就折好了,全都放在包袱里。”   景荣摸他后脑勺,轻声应道:“嗯。”   林春晓脸在她怀里蹭了蹭,手指抓紧她腰后的衣服,“我担心师傅被留下来吃晚饭,才提着灯笼出来等你。”   他没说是怕景荣不回来了,提着灯笼准备数到一百就出去找人。   景荣拍了拍他的后背,林春晓了然的从她怀里退出来。景荣抬手牵着他的手指放在掌心里,往前走了几步捡起林春晓丢在地上的灯笼,说道:“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师傅有话想跟你说。”   林春晓脚步一顿,猛的停了下来,倔强的睁大眼睛瞪着景荣,一步也不肯再走。   景荣回头,出声解释道:“是别的事情,”她无奈,语气像是在跟闹别扭的夫郎解释自己没在外沾花惹草一样,“我没同意娶别人,也没有师公跟你争宠。”   林春晓这才咧嘴一笑,脚步轻快的上前一步,抬手抱着景荣的胳膊,说道:“去吃饭,我都饿了,待会儿要吃两大碗才行。”   饭后林春晓先去洗漱,穿着一身清爽的中衣,盘腿坐在景荣的床上,手里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景荣过来后,他就支棱着胳膊把毛巾递给她,像个孩子似得撒娇,“师傅擦。”   景荣垂眸接过,坐在林春晓身后,边动作轻柔的替他擦头发边想,若是没了自己,四宝要向谁撒娇?满头柔顺的长发,要谁给他梳理?他晚上做恶梦哭着跑出来,又有谁的怀抱能依靠?   江湖人多,可除了自己,他举目无亲。江湖地大,除了她身边,他无处可去。   想起当初流浪街头的林春晓,景荣心底一紧,轻声唤道:“四宝。”   林春晓盘腿坐着,手握着脚丫子昂着脑袋,让满头长发垂散在身后,他眼皮舒服的轻阖着,闻言含着鼻音疑惑的嗯了一声,懒得不行。   景荣手指从林春晓长发里穿过,说道:“无论过去将来如何,师傅,永远是你师傅。只有你需要,师傅就在你身后,不会离开半步。”   林春晓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扭头看景荣,疑惑的问道:“夏老家主下午跟你说什么了?”   他扯掉手腕上的发带,随手将满头长发简单的用发带在半腰处松松垮垮的束住,跟景荣面对面坐着,无声的看她。   景荣手里还拿着毛巾,见他有促膝长谈的意思,这才转身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抬手拉住林春晓的手腕,“不管师傅说什么,你可以跟师傅哭可以跟师傅闹,但就是不能下床跑掉。”   林春晓心提了起来,脸色严肃,明白景荣怕是从夏老家主嘴里听闻了什么事情。   景荣将夏老家主下午说的话,一句没落的说给林春晓听。   林春晓坐直身子眼睛睁大,两片唇瓣微微发抖,“你爹身体不好和后来去世,可能、可能跟我祖父有关?!”   林春晓心底一片冰凉,声音有些发颤,“而我林家被灭门,也可能跟这件事情有、有关系?!”   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没干的发尾垂在身后,湿漉漉的透过中衣贴在他背上。   林春晓冻的哆嗦着唇,看向景荣,从床上爬起来,由盘腿而坐改成跪坐着,他伸手抱住景荣的脖子,挤进她怀里,哆嗦着声音说道:“师傅,我冷。”   景荣忙抬手扯过一旁的被子从后面给林春晓裹上,双臂抱着他,说道:“这件事我可以埋在心里不跟你说……可师傅不想瞒着你,你只剩我了,我怎么能欺骗你。”   林春晓脸埋在景荣脖颈里,没说话,湿漉漉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轻一阵重一阵。   “四宝,我隐约好像记得小时候听父亲多次提起过你祖父,他说他脾气古怪,但对朋友却很好……”景荣轻轻拍着林春晓的背,说道:“我娘虽说变了许多,但她心底坚持的一些东西,不会让她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你别怕。”   景荣仔细想过,事情远远不会简单,里面定然藏着她所不知道的误会,夏老家主三言两句的暗示,定不会是当年事情的真相。   母亲不是一个容忍之人,从她明显的表示出对林春晓的不喜上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是对父亲的事情上,如果当年真有些什么,父亲去世后,母亲就立马动手了,远远不会再耐着性子等上几年。   父亲临去世前还把她毫无芥蒂的送去林府,这就说明了他对林家的信任。   父亲从南疆来到中原,定然不会是个不谙世事的人,孰好孰坏,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他真跟林老家主的夫郎有摩擦冲突,定然不会在去世之前还想着把疼爱的女儿送去林府治病。   景荣把这些事情掰开说给林春晓听,轻声安抚他没事,师傅不会信这些。   景荣所猜测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可她心底是偏向着林春晓的,不愿意去把两家关系想的那么苦大仇深。   可若是,若是景家主性情大变决定蛰伏几年再联合别人突然出手呢?亦或是,她父亲被蒙蔽其中,不知道林老家主的夫郎曾经不着痕迹的对他用过毒呢?   林春晓眼眶发热,攥着的指尖冰冷发颤,他拼命往景荣怀里挤,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师傅,”林春晓小口吸着气,“四宝、四宝只有你了,不管如何,你不能不要四宝。”   景荣抱着他,“不会不要你。”   夏老家主看似无意的几句话,却像是故意引导着什么,但景荣不愿意去相信最坏的那一面。   她母亲虽说性情大变,可景荣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父亲跟林家。   景荣不怕麻烦,不怕去查当年的真相,她只怕林春晓多想,怕他被人利用跟她生出间隙慢慢疏离她。   这也是景荣为什么没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而是直接在林春晓面前跟他挑明。   “我父亲是南疆苗族人,跟你祖父关系好,这也提供了一条线索。”   景荣下巴搁在林春晓脑袋上,说道:“咱们抽空可以去趟南疆,把我父亲的事情查清,也许能顺藤摸瓜查出你林家被灭门的原因。”   灭林家的人,不是仇杀就是为了林家的某样东西,毕竟是娶了毒王的杏林世家,不管医术的方子还是毒术的方子,林家都有。   林春晓窝在景荣怀里点头,声音含糊,“师傅,我今天想跟你睡。”   他轻轻出声,“我怕。”   “怕一觉睡醒你把我留下来自己走了。”   景荣心疼,抬手扯了扯他的头发,故意逗他,“不会的,没有你,谁给师傅洗衣服倒茶叠被子?”   在景家庄,景荣的衣服多数都是林春晓手洗的,他时常抱着一堆衣服坐在木盆旁,一搓就是一两个时辰,他说他洗的更干净,不愿意让人碰。   林春晓抱着她的脖子,“四宝愿意给你洗一辈子衣服。”   景荣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默许他今晚睡这儿了。   依旧是两床被子,林春晓手抱着景荣的胳膊,跟七岁那年一样,没有安全感的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   早上景荣先醒,趁着时辰还早,起床将尚在熟睡中的林春晓抱起来,把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免得被人发现。   林春晓睡得迷糊,感觉到自己在动,一下子惊醒了,“师傅!”   开口喊的就是景荣,生怕她把自己丢了,也怕她把自己留下来,一个人去查当年事情的真相。   原本只是林春晓的家仇,现在变成林家和景家两家的事情,也不怪他害怕。   景荣垂眸,林春晓看见她的脸,忙抬手抱住她的脖子。   景荣把林春晓放床上,跟他说:“我们不是在景家庄,在这儿被人看到不好。”   林春晓这才慢慢松开手躺在床上,心里的惊吓褪去,睡意又渐渐涌上来,他声音含糊不清,“那待会儿你喊我吃饭。”   景荣应了声好,抬手将黏在林春晓脸上的头发拨开,“睡吧。”   夏蒽及笄礼过后,第二日众人用完早饭也都相继告辞离开。   夏鑫和夏家主出来送客,等到景荣这里,夏蒽也出来了。   夏家主朝他一瞪眼,“回去,哪有你出来送客的道理。”   若是男眷,夏蒽和他父亲出来送客还有情可原,可现在都是女人,他出来做什么?   夏蒽被凶的一怔,红着眼眶低着头躲在夏鑫身后。   夏鑫用身体挡住他,说道:“娘,夏蒽跟四宝是朋友,出来送送怎么了?”   “怎么了?”夏家主转头瞪夏鑫,“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就你这样的还想替他哄骗我?”   夏鑫干笑着说不敢,手上却推着夏蒽往景荣那边走,迎上夏家主的眼神,忙说道:“我俩一起,去送送四宝,马上就回来。”   夏鑫扯着夏蒽快步离开,夏家主气的一甩袖子,却没舍得让人把他俩拦回来。   这次回去林春晓不愿意骑马,拉着景荣的袖子让她陪自己坐马车。   夏鑫和夏蒽过来,夏鑫笑着问林春晓,“不会骑马?下回过来我教你。”   林春晓摇头,垂眸牵着景荣的手。   夏蒽看向景荣,有些害羞,轻声问,“你们需要多久才能回到景家庄?”   景荣回道:“大概一个月吧。”   夏鑫见夏蒽扭扭捏捏的,就替他说道:“回去后给我们写封信。”   景荣点头,“好。”   夏鑫又看向林春晓,忍不住的出声逗他,“让四宝写怎么样?还没见过他的字呢。”   林春晓今天兴致不高,跟平时机灵的模样完全不同。夏鑫看了他两眼后微微皱眉,想抬手摸他额头,却被林春晓躲开,“我又不打你你怕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瞧着精神不太好。”   景荣虽然知道林春晓可能是昨晚心里有事睡的晚才兴致不高,不过闻言还是担心的抬手摸他额头,低声问道:“难受吗?”   林春晓自己就是个大夫,闻言摇摇头,抬头说道:“就是有点困。”   景荣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咱们待会儿就坐马车吧。”   林春晓笑着点头。   这师徒俩关系亲昵,相处时外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仿佛光站在这里都会碍着两人。   夏蒽咬着嘴唇,夏鑫咋舌,“此次一别,下回再见又不知道是何时了,到时候,小四宝都该长大了。”   景荣笑,“等你成亲,我定然会带他再过来。”   夏鑫烦的直摆手,“哪壶不开提哪壶,尽说些烦心事,你快走吧走吧,等有时间,我去景家庄看四宝,不说别的,他及笄我一定会到。”   林春晓不过就是随手救过夏府的一个下人,夏鑫却一直都记得,对他还挺好。   林春晓开口回她一句,“好。”   景荣抬手扶着林春晓让他先爬进马车里,自己留在外面朝夏鑫拱手,“下回再见。”   夏鑫回礼,“定然。”   瞧见景荣离开,夏蒽抬手拍了一把夏鑫的胳膊,恼怒道:“阿姐你怎么赶她走?”   夏鑫本来目送景荣离开,被拍后猛的回神,无奈道:“她刚才留下来你不也没说话吗,怎么还怪上我了。”   “都是你提了一句,问她林春晓是不是生病了,”夏蒽瞪她,“一打岔,我都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夏鑫抬手轻轻拍了拍夏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傻弟弟,景荣无心成家,你就别想她了。”   夏蒽垂眸,低着头说道:“那我也无心出嫁。”   夏鑫摇头,把他又带了回去。这事夏蒽说的只能算上一时,因为他还小,但等过了两年,他再说这话,家里怕是不会再纵容了。   果真如夏鑫所猜,听闻夏蒽说暂时不想嫁人之后,除了夏家主瞪了几回眼睛,夏老家主却没说什么,“咱们蒽儿还小,不想出嫁就在家里多留两年。”   夏蒽松了一口气。   林春晓回去的路上几乎都是躺在景荣腿上或者怀里度过的,等快到了景家庄,景荣出声喊林春晓,“四宝,快到了。”   林春晓声音含糊,挣扎着睁开眼睛,可上下眼皮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黏在一起,根本分不开。   他动作缓慢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伸手拽着景荣的衣袖,迟疑的说道:“师傅,我有点不舒服,好像起烧了。”   景荣一怔,忙抬手摸他额头,依旧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林春晓笑,有点傻,他头枕在景荣腿上,睁眼向上看景荣的脸,轻声说道:“是低烧,摸着不明显。我是大夫,所以知道。”   景荣抬眸看他,“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大夫,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林春晓抬手,勾着她垂在胸前的头发,缠在手指上,“回去到竹楼里拿点药就行,不碍事的。”   他说的风轻云淡,景荣却有些担心。   林春晓跟着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生病。她一直都觉得林春晓身体好,自己也把他照顾的挺好,没成想这次出趟门回来就病了。   至于为什么会起低烧,两人心里都清楚。林春晓心里积压着事,揣着不安全感,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着,等景荣带着他回景家庄,林春晓才慢慢放松下来,积压的情绪这才通过低烧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林春晓一点都不把低烧放在心上,还问景荣回去后能不能吃块冰西瓜。   刚刚入暑,他就想着吃冰西瓜。   景荣毫不犹豫的拒绝,抬手给他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严肃的说道:“该多喝点热水才是。”   男孩子,多喝的热水总没有坏处。   林春晓扁着嘴瞪她。   车马停在山庄门口,轩管家出来迎接,顺便跟景荣说道:“三庄主前几日出门了。”   “小姨?”景荣抱着林春晓,皱眉问道:“唐卿回来了吗?”   轩管家摇头,“还没有。”   景荣了然,“那她出去很正常。”   轩管家见林春晓精神不好,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春晓像个孩子似得被景荣正面抱着,两条腿盘在她腰上,胳膊搂着脖子,下巴搁在自己小臂上,闻言抬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发烧了。”他扁嘴,小声跟轩管家说道:“发烧了师傅不给我吃冰西瓜,说让我喝热水。”   轩管家明明很关心,听他这么一说,又有些想笑,“少主是为了你好。”   林春晓自然知道,他故意控诉着,“热水才是师傅的徒弟。”   景荣斜眼扫他,勾唇道:“林热水?”   景荣把人一路抱回院子里,景家庄的人早已是见惯不惯。这徒弟少主从小就疼的很,一直都是长在她身上的,几乎很少下地,她们都看习惯了。   景荣把林春晓放在床上,转身给他倒了杯热水捧着,让他小口小口喝,自己则去竹楼替林春晓拿药。   竹楼不管有人没人,门都是不锁的。   景荣推门而入,想起景栎离开那两只兔子没人来喂,不由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兔圈空荡荡的,两只兔子不见了踪影,而兔子的圈里还放着没吃完的干草。   景荣可不信整个景家庄除了林春晓之外,还有人敢趁着景栎出门把她养的两只兔子给吃了。   景荣不由莞尔,她这小姨出门连兔子都带上了,这是拿去当聘礼?怕不是要被唐家的人乱棍打出来。   竹楼里林春晓制成的药都贴着标签在架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   他喜欢乱给药起名,景荣平时也没怎么留意,这次过来正好仔细的看了看。   除了一些常用药,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毒。   景荣余光瞥见一个瓶子上写的是“师傅香”,脚步忍不住的走过去,抬手取下来。   天青色的小瓶被木塞堵着,瓷瓶背后本来贴着使用标签的地方一片空白。   景荣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这里面放的是什么,顾及着这东西不知道有何药效,也就没贸然打开。   她把瓷瓶拿着,带上药转身从竹楼离开。   景荣前脚离开,后脚有个人影从竹楼里闪出去,竹楼里的东西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少了那么几味不常见的药。   若是心细的唐卿在,定然能发现药少了,可换成景栎,怕是不会注意到少的是什么。   景荣让人去给林春晓煎药,捧着药碗再进来时,林春晓手里的热水已经抿完,额头出了一层的细汗。   景荣把药端给他,将轩管家准备好的蜜饯果子在他面前一一摆开,“不能怕苦。”   林春晓苦着脸抿了一口,景荣想了想掏出袖子里的瓶子,问林春晓,“四宝,这瓶‘师傅香’是什么药?”   景荣猜测应该是种很重要的药,不然不会用名贵的天青色瓷瓶来装。   林春晓猛的一阵呛咳,嘴里的药汁喷了景荣一身,咳的险些端不住碗。   景荣怕他把碗打翻再烫着,也顾不上衣服,忙伸手把他的碗接过来,另只手放下瓶子,抬手轻轻拍他后背,眉头微皱,“怎么喝这么急?”   林春晓咳的眼尾发红,连带着两只耳朵加半截脖子都红了,他喘顺了气,余光瞥见瓷瓶,伸手拿过来塞在衣摆下,轻声说道:“药太苦了。”   他没敢说实话。   林春晓外表乖顺,却偏偏生了一颗调皮捣蛋的心,他看景栎养的那两只兔子迟迟不生小兔子,替他们着急后代。   这才研究出一瓶药,帮它们一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药,而是款增加情-趣的东西。   林春晓还算小,暂时没往那方面想,哪怕制出来,也是用在兔子身上。   他觉得两情相悦发生的事情,用带春的那个字来命名不太合适,恰巧这药味道清幽,还带着股儿淡淡的冷香,跟景荣身上的味道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林春晓没怎么多想,就用了“师傅香”来命名。   可面对着景荣,林春晓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为什么会用“师傅香”来给这糟糕的药命名。   他眨巴眼睛,说道:“这药就是款助眠药。”   反正都是为了睡觉,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景荣挑眉,“那名字?”   林春晓一脸无害单纯,“我说过啊,师傅身上的味道能让我睡的更香。”   他这么说景荣就信了,这话林春晓也不是第一次说了,起初她还以为四宝嘴甜,后来他总从自己衣柜里抱被子,景荣就信了。   林春晓劫后余生,重新端过药碗一口饮尽,也不敢再撒娇说药苦。   等景荣拿碗出去后,林春晓才偷偷摸摸的把瓶子拿出来,拔掉盖子,轻轻闻了一下。   片刻后,林春晓并未有任何反应。   连初葵都没来的人,能有个什么反应……   林春晓庆幸景荣没打开瓶子,像师傅这个年龄的人,别说有反应,不少人连孩子都有了。   林春晓把盖子塞好,顺手把小瓶塞进枕头下,准备当催眠药用。   “师傅香”还不够完善,药力太弱,只能用在兔子身上,需要他抽空再完善一下。   至于用在谁身上,林春晓表示自己不敢想。 第23章 我香不香   林春晓跟景荣出门后, 景栎一个人住在竹楼就觉得少操心了不少, 省的总见着他拿个瓶子蹲在兔圈旁边满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干点什么。   景栎每日在竹楼里, 替篱笆外的草药浇浇水施施肥,清理兔圈,若是兴趣来了,就进里屋研制新药看看书,别提多悠闲了。   竹楼里一下子走了两个人, 对于景栎来说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吃不到唐卿亲手做的饭,所有衣物被褥全都需要自己动手整理。   “养徒弟留防老。”景栎抖了抖搭在胳膊上的被褥扬手搭在竹竿上, 天生上扬的唇瓣微微勾起,眼眸轻垂带笑,显然是想起来某人临别时的强吻。   她抬手摸了摸嘴巴,那抹柔软的触感和属于唐卿的味道,时隔多日仿佛依旧还在。   景栎双手背在身后, 走到摇椅上坐下来, 放松的半躺着, 眼皮半阖,手指指尖有节奏的在椅子把手上敲打,就差哼个小曲了。   景栎在等唐卿回来, 并坚信他会回来, 所以心态悠闲放松。   景栎把书盖在脸上遮太阳, 躺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困了, 意识模糊之际,仿佛听到“咕咕”声。   她抬手,指节分明的食指并中指将书拿开,眼睛因为阳光,不适应的微微眯起,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只雪白的鸽子正蹲在一旁的石桌上看她,两只绿豆大小的黑眼睛灵活的转动,不怕人的往她面前走了两步。   景栎看见绑在鸽子腿上的细短竹筒,微微皱眉,撑着把手坐起来。   她抬手抓住鸽子,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信。   是唐卿的笔迹,景栎再熟悉不过。   ——我被我爹关起来了,他逼我挑选妻主,师傅你快来救我。   景栎的心刚刚提起,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又扫见这句话下面还有一句。   ——我离开后你没背着我偷喝酒吧?要是被我发现,你下半辈子就自己学做饭吧,你那胃我是伺候不起了。   景栎一笑,瞬间把心又放回肚子里,还有心思问她喝没喝酒,事情看起来没那么严重。   景栎原先身体很好,正因如此,她母亲景老家主对这个小女儿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景家庄交给景家主,而景家庄的功夫可以交给景栎。   正值叛逆期的景老三偏偏不喜欢母亲的这个安排,一心痴迷研究药物,为此被景老家主提溜着耳朵没少数落。   闹的最严重的几次,景栎被关进戒律堂,两天滴水未沾,再加上她自己试药,把胃吃伤了,才落下这么个毛病。   唐卿被带到景栎面前的时候还很小,瞧着有些冷清不爱搭理人,但奈何抵不过景栎总逗他。也正是因此,两人的师徒关系才处的没大没小,徒弟都能把师傅说落的蹲在椅子上脚不沾地的认错服软。   有了唐卿的悉心照料,景栎这胃才慢慢养的好了些,胃一好她又开始贪杯,导致唐卿写信时还不忘提上一句。   虽说从唐卿的信上看,事情不算太着急,可二十多岁不再是少年的景栎,心底还是担心自己养了多年的徒弟被旁人张嘴叼走。   几乎没任何犹豫,景栎又抬手把刚晒了没半个时辰的被子收了起来,顺势进屋收拾行李。   说起来也惭愧,景栎在景家庄每月都是能领到月钱的,可这钱都放在唐卿那里保管。   唐卿怕她拿钱出去喝酒,把钱控的很死。如今景栎出门,一时间手里竟没有半分钱。   景栎提着包袱,准备去找轩管家支点银两,走到院子里,正好养的两只兔子调皮,后脚蹬地前爪支起搭在兔圈上,露出两颗支棱着长耳朵的兔脑袋。   这一去不知道多久能回来。   景栎走过去,抬手挨个摸了摸两只兔子,想着林春晓的归期是几时,这么一盘算,心里登时没了底。   她皱皱眉,狠狠心,干脆提着笼子,把两只兔子都带上了,她不担心回来后四宝把兔子吃了,她担心的是四宝不知道会对这两只兔子做什么。   未知的,永远才是恐惧的。   轩管家瞧见三庄主提着兔笼过来,还有些纳闷,听闻她要带兔子出门,有些忍俊不禁。   除了支给景栎足够的银两之外,轩管家还让人去后厨给她拿了不少青菜和干草,装在背篓里递给她,“路上漫漫,三庄主还是给它俩带点存粮吧。”   景栎养兔子,拔的都是庄内的野草,拿的是后厨的白菜,临出门才知道,还得给它俩带“干粮”。   景栎嫌麻烦,提着兔子就够吸引眼球了,再背上背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卖兔子养身后背篓里的“孩子”呢。   景栎摇头拒绝,“路上随意拔点草就够吃了。”正值春天,还能短了兔子吃的草不成?   轩管家一想也是,她倒是把这两只兔子想的金贵了。   至此,极少出门的景栎,可算是踏上了寻找徒弟的路。   景栎一走两年,时而有书信送回来,信上只言片语,只报平安勿念。   景荣眉头紧皱,看着书案上的信件。景栎每次寄信用的信纸都不一样,多数都是当地生产,这让景荣有些疑惑。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信上的字迹是景栎的,景荣都想派人去唐家查查,是不是她们嫌弃聘礼太少,把景栎捆起来卖了。   不然怎么过段时间就换种信纸,换个地方?   景荣最近准备收拾收拾出发去南疆的外祖父家,查查父亲的事情,她用两年时间把山庄牢牢的把控在手里,为的就是哪怕她出门,庄内也不会有事。   林春晓抱着只乳白色的鸽子从外面跑过来,衣裙发带纷飞,笑眼盈盈,脚步轻快,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生命的活力。   如今已经年满十二虚岁十三的少年,长得是越发清隽好看。   林春晓本就不矮的个头,如今更是亭亭玉立。他这两年也慢慢张开了,原先巴掌大的小脸如今更是精致好看,一双灵动干净的杏眼朝你盈盈一笑弯成半圆,你恨不得把心都掏给这个单纯无害的人。   但你若是真的对他毫不设防,那双清澈干净的杏眼微微转动,回头说不定就阴你一把,皮那么一下。   “师傅。”春风拂动,林春晓身上的甜香随着他脚步的逼近吹到景荣面前,鼻息间顺时都是他的味道,像果香似得甜,其中好像还混合了清茶,味道清新,甜而不腻。   林春晓最爱鼓捣这些,从他枕头下的“师傅香”开始,他屋里慢慢多了不少这种名字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   林春晓越长大越知道爱美,不止脸蛋头发皮肤,连洗完衣服,都要熏上味道。   今天用的味道,和昨天的花香又不相同。   只要他愿意,每天都能给人带来惊喜,带去不同的感觉。   林春晓把手里的鸽子递给景荣,“小姨又来信了。”   景荣把鸽子接过来,抽出信件,林春晓胳膊肘撑在她面前的书案上,眼睛转动,声音带着期待问她,“师傅,我今天香不香?”   景荣“嗯?”了一声抬头看他,林春晓张开胳膊扑进她怀里,把手臂抬起来递到她鼻子面前,满含期待的问,“香不香?”   十二三岁的少年压进怀里的那种感觉,跟七八岁孩子扑进怀里的感觉完全不同。   景荣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无奈的说道:“四宝。”   他十一岁以后,景荣就很少像他十岁之前那样主动抱他,可林春晓却跟以前一样,时不时就往她怀里扑。   她语气中虽带着些许不赞同,手却诚实的揽在他背后下意识的抱住,护着他别磕在身后的书案上。   “椅子和书案之间就这么点空,你每次都还要往里面挤。”   景荣无奈,低头在他手臂上嗅了一下,夸道:“香,四宝从来就没臭过。”   林春晓从她怀里滑下来胳膊趴在她腿上,仰头问道:“那师傅喜欢这个味道吗?”   林春晓的眼睛总是很干净,小时候还不明显,因为孩子的眼神总是清澈的。可长大后,这一点就显现出来。   人一长大,欲-望也随着扩大,欲-海无边,都显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若是欲念太多,眼睛就会蒙上一层灰色。   可林春晓不是,他不管心底算计着什么,谋划着什么,眼里总是这么干净清澈,仿佛他就是个不谙世事从未受过伤害的少年,眼睛里想的都是美好简单的事情。   景荣垂眸,对上林春晓的眼睛,在他琉璃般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   她见自己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眼里满是宠溺的回了他两个字,“喜欢。”   景荣声音低低沉沉的,听的林春晓心头莫名一阵酥麻,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发麻的头皮,红了耳根垂下脑袋。   见他老实了,景荣才展开书信。   林春晓好奇信上内容,半弯着腰站起来,胳膊极其自然的勾着景荣的脖子,一条腿弯曲跪在她大腿上,整个人都压在她怀里,伸头去看她手上的信。   清甜的味道逼近,他的呼吸温热,就喷洒在景荣脸侧,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林春晓的姿势,却没说什么,而是脖颈僵硬的移开视线,垂眸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书信上。   信是景栎写的,不同于先前的言简意赅,这次写了很多,透过书信都能感觉到她的高兴。   林春晓挑眉,把信的内容概括出来就是:   ——兔子生崽了,一共四只,三白一黑。   老兔生崽,的确不容易。这两只兔子的寿命全靠景栎用药延长,如今能留下小兔子,也算有后了。   可瞧着景栎通篇洋溢着喜悦和激动的字迹,景荣还以为是唐卿有了呢。 第24章 梦   自从景栎和唐卿离开后, 竹楼里时常只有林春晓一人在,偶尔他回去太晚或者忘记吃饭, 景荣就会找过来。   最近景荣有些忙,在准备去南疆的诸多事情,分身乏术。林春晓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走到一旁洗了把手打算回去。   白天阳光好, 轩管家着人把他屋里的被褥床铺全都晒过换成新的, 这事本该由伺候他的下人来做,可一直以来都是由轩管家直接负责。   林春晓是景荣的徒弟,以弟子辈来算不可能有下人,但景荣对他又极其疼爱, 别说伺候的人, 只要他说想要,专门做某一菜系的厨子景荣怕是都能给他找来。   林春晓以前就是小少爷,本该是享受惯了的人, 如今却学着景荣,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 不让外人近身。   林春晓洗漱后躺在床上, 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烟青色瓷瓶, 睡前扯开在鼻子前嗅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他格外喜欢景荣身上的味道,恨不得时时都能嗅到。   “师傅香”被改过之后, 味道跟景荣身上的更像了。   林春晓闻了一口, 塞上木塞, 红着耳廓额头抵在怀里的被褥上,双手把被子抱个满怀,脸埋在被褥里狠狠的蹭了蹭额头,心底有股难以言明的兴奋。   蓬松的被褥上还带着太阳的余温,一把抱在怀里温和柔软,既满足又舒服。   许是被子太暖和,惹得林春晓有些热,他松开被褥,犹豫两下,没忍住的摸出瓷瓶又闻了一下。   林春晓两只脚相互磨蹭着,十根粉色圆润的脚指头害羞似得蜷缩起来,抓着踩在脚下的床单。   折腾了好一会儿,林春晓才割舍不开的把瓷瓶放在手够不着的床尾,盖上被子睡觉。   热。   夜半,林春晓嘟囔一声,蹬了蹬腿,含糊着说被子晒的太热。   身上的被子被他蹬掉一半,唯有上半身还好好的盖着。   林春晓觉得上身有些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景荣。   “师傅。”他声音含糊不清,带着不经意的软糯轻哼,音调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看到景荣双臂撑在他肩膀两侧,垂眸看他,眼里温柔专注,那份喜欢怎么都藏不住,薄唇轻抿,粗重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显然一副动-情的模样。   林春晓看的脸红心跳,放在脸侧的手控制不住的抬起来,手指试探性的搭在她肩膀上。   “四宝。”景荣开口,声音低哑,像带着颗颗沙粒,摩挲着林春晓的耳膜,听的人从心尖颤到头皮。   林春晓脚指头又忍不住的蜷缩起来,像害羞又像激动,他手指忍不住的往景荣脖颈处挪动,心底叫嚣着搂住她,按下来。   景荣侧眸看了他一眼,林春晓脸蛋发热,指尖收拢,有些不安的唤,“师傅。”   景荣回眸看他,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性感撩人。   林春晓舔了舔嘴角,轻哼,“姐姐。”   “四宝,”景荣抬手,拇指指腹抚在他眼尾,轻轻摩挲,低声问道:“除了师傅跟姐姐,你还想让我做你的什么?”   林春晓心跳加快,从未想过的两个字脱口而出,“妻主。”   “我想让师傅是我一个人的。”   林春晓声音坚定,又重复一遍,“师傅是我一个人的。”   景荣垂眸轻笑,低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好。”   温热的呼吸,湿润的触感,轻轻抿在耳廓上。林春晓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呼吸跟着她的呼吸变的有些急促,手指不知所措的攥着她肩头的衣服,抬腿,膝盖顶着她的腿,“师傅。”   吻一路朝下,林春晓脸红的烫人,在吻落到胸前之后,突然觉得亵裤一片湿润。   林春晓半梦半醒,又羞又臊,刚想扯着景荣的衣襟,却发现身上忽然一空。   师傅呢?   林春晓猛的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他脸色潮红茫然四顾,这才发现床尾的被子已经掉在地上,坠着盖在他胸口的被子也处在要掉不掉的边缘。   林春晓抬手扯着被子拉到床上,忽然觉得某处感觉不对,他低头,往那里瞥了一眼。   ……湿了一块。   林春晓的脸蹭的一下烧了起来,本就潮红的脸蛋红的更加明显。他羞愤的趴在被子上,抓了抓头发。   还做不做个人了。   换亵裤的时候,林春晓脸上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那种颜色中带着血迹,林春晓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初葵来了。   手里的亵裤上散发着糟糕的味道,林春晓脑子里不由又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梦。   梦里景荣让他喊妻主,对他这样那样。   林春晓丢掉裤子抬手搓了把脸,想到景荣的神情和温柔,他抬手摸了摸耳朵,那里仿佛真被人抿过一样,热的烫人。   他喜欢师傅。   这个念头林春晓不是没想过,今晚算是确定了,他想独占景荣,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第二日天亮之后,林春晓起的比往常早了些,偷偷把昨天换掉的亵裤洗了。   景荣将庄内的事情交代完,又给母亲留下封信,便带着林春晓出门了。   两人轻车简从,只带了行李,连车马都未乘一辆。   景荣带着林春晓如来时那般,一步步的走出山庄。   包袱挂在景荣肩上,林春晓身心轻快,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景荣的背影。   以前只觉得师傅的腰抱着特别舒服,如今再看,竟觉得格外的劲瘦好看。   想起自己昨晚把手伸到她衣服里,林春晓又一阵脸红心燥。   景荣总觉得有目光留恋在自己背后,皱眉去看,林春晓却飞快的移开视线,低头看自己鞋尖。   景荣站住等他,轻声说道:“四宝,再不走快些,咱们晚上怕是找不到住宿的客栈了。”   林春晓快走两步上前,抬手,一只手拉住她的袖筒,另只手捂着小腹,扁着嘴说道:“师傅,我月事来了,走不快。”   这话林春晓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跟她提了,听他的口气,男子家的私-密事,放在他这里,口吻跟“师傅我又长高一点”一样。   景荣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撩起衣摆背着他半蹲下来,宠溺又无奈,“我背你。”   林春晓吐了吐舌尖,弯腰趴在她背上,胳膊收紧,头歪在她肩膀上,笑,“师傅你真好。”   景荣勾唇,把他往上颠了下,“师傅不对你好对谁好。”   林春晓一靠近景荣,趴在她背上,就难以控制的去想昨晚的那个不可描述的梦。   景荣的呼吸,景荣的体温,景荣的手,景荣的唇……   林春晓本来平稳的呼吸莫名变了,他额头抵在景荣肩膀上,难耐的磨蹭,有些恨自己怎么不年长个两岁。   如果他虚岁十五已经及笄,现在就能扯着景荣的衣襟直白的告诉她,他想要她……   林春晓本就比一般孩子聪慧,经受变故后更是成长很多,如今的心智并非是个十二三岁少年能比的。   想起唐卿的大胆,想起景栎的纵容,林春晓轻轻哼,问景荣,“师傅,你疼我吗?”   景荣疑惑的侧头看他,“怎么了?若是……肚子疼的厉害,咱们就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林春晓摇头,固执的问,“师傅,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还疼不疼我?”   听他反复重复,景荣终于确认,林春晓不是肚子疼,而是想撒娇了。   景荣垂眸不语,就是不回答他。林春晓下巴在她肩上磨蹭,手指缠着她的发丝,“师傅。”   景荣眼底笑意浓郁,从嘴角攀至眉梢,却偏偏是不说那个“疼”字。   两人路上走的颇慢,只能在野外凑合一宿。   景荣把水袋放在怀里捂到温热才递给林春晓,由他坐在一旁,自己去捡些干柴过来生火。   林春晓抿了一口水,含了好一会儿才下咽,水袋放在一旁,他手臂搁在膝盖上,脑袋歪在小臂上去看生火的景荣。   橘红色的火焰越燃越大,张牙舞爪的跳跃舞动,风微微吹动,火焰突然措不及防的朝林春晓这个方向偏过来。   林春晓心底的那点恐惧还没来得及被触动,景荣就把身上的外衫脱掉罩在他头顶。   温热宽大的掌心随后抚在林春晓头顶,低声说:“不怕,师傅在。”   在景荣转身离开前,林春晓抬手,手指拽着她的衣摆,昂头问,“师傅,你会一直疼四宝吗?”   他的脸被外衫罩着,却固执的昂起来。   景荣垂眸,问他,“你说呢?”   林春晓嘴角慢慢勾起,从刚才火焰猛的蹿高景荣反应飞快的那一刻,他心底就明确的知道了答案。   “疼。”林春晓松手,手指害羞的收起来,他低头轻喃,“师傅对我的疼宠,已经变成下意识的举动了。”   他声音不高不低,景荣却听的很清楚,一时间心漏跳一拍,眼神不自然的慌忙移开,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攥了攥。 第25章 夜袭   两人露宿野外,热乎的饭菜就不用想了。景荣拿木棍夹着干粮在火堆上烤了会儿, 等它表皮变的发黄娇脆才转身递给依偎在身旁取暖的林春晓。   “小心烫。”   林春晓掏出巾帕接住饼, 滚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烫的他小口抽气, 忙低头吹了两下。   林春晓揪掉一块饼,递给景荣,像小时候那般, “师傅先吃。”   等景荣吃了,林春晓才低头吃饼。   从山庄里出来时带的干粮, 被火烤过之后,倒也格外美味。   饭后林春晓裹着景荣的外衫,抱着胳膊倚在树干上睡觉, 他刚才往周围撒了一圈粉末, 防止有虫蛇过来。   初葵来的第一天, 精力有些跟不上,没多会儿林春晓头一歪就睡着了。   景荣将柴火收拾好,走过来坐在林春晓身旁,抬手把睡着的他轻轻揽过来, 让他睡在自己腿上。   “不行。”林春晓咕囔一声,挣扎着睁开眼皮,抬手抓着景荣的胳膊摇头,“不能躺着。”   侧躺着睡容易弄脏衣物。   景荣一怔, 瞬间反应过来, 她有些尴尬, 耳根发热,抿了抿唇,垂眸解释道:“师傅想让你睡的舒服些。”   林春晓化被动为主动,抬手抱着景荣的胳膊,头歪在她肩上,“这么睡。”   其实林春晓更想换个更亲密的姿势睡,如面对面跨坐在她腿上,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颈窝里,小口小口的喘息,鼻尖轻蹭她温热的肌肤……   ……那两个人很有可能都睡不着了。   林春晓脸蛋温度逐渐攀升,忙把脸埋在景荣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   景荣怕他冷,掏出包袱里的斗篷,裹在两人身上。   深夜的林子,既静又不静。   面前的火堆燃烧木柴发出“哔啵”声,除此之外,隐隐约约间能听到林子里传来虫子和鸟的叫声。   林春晓在景荣怀里睡的香甜,丝毫没因为露宿野外而有半分不适应。   可半个时辰后,他跟景荣同时睁开眼睛。   林子深处,有脚步声传来,整齐划一,并不杂乱,可见对方并非路过,而是特意前来。   逐渐逼近的杀气,正在慢慢包围着靠坐在树上的两人。   景荣揽着林春晓肩膀的手收紧了一瞬,她把斗篷整个罩在林春晓身上,低声说道:“别出声。”   林春晓轻嗯了一声,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握在手里,黑夜中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跟此刻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林春晓没有半分胆怯,反而激动的呼吸加促。   等了这么些年,终于有线索了吗?   林春晓披着斗篷,靠着树站。   景荣抬手拿起自己的佩剑,用剑鞘把火苗微弱的火堆挑散,把光熄灭。   来者感受到景荣已经察觉到她们的举动,在不近不远的距离处停下脚步,手持刀剑静而不动。   “各位前来,所为何事?”景荣出声,“景某自认在江湖中并未树敌。”   对方声音没有任何辨识度,像是遮了层面纱,“杀人夺财,需要理由吗。”   景荣眉头微皱,那群人已经慢慢靠近,听脚步声应该有十二三人。   刚才她说那话有试探的成分在,如果对方不顾及她景家少主的身份,那只能说明她们知道她是谁。   景荣左手拇指顶开剑柄,渗着剑气的寒光从剑鞘里露出来。   对方加快脚步,握紧手中刀剑,选择一拥而上。   景荣撩起衣摆塞在腰带里,抬手拔出宝剑,右脚脚尖在身前画了个半圆,侧身站定。   林春晓屏住呼吸,瓶子拿在手里。身上的斗蓬太厚,让他掌心里出了些汗,有些蠢蠢欲动。   林春晓不是块学武的料,景荣也不逼他,唯一会的三脚猫功夫,还是偷袭景荣的时候她顺势手把手教的。   景荣告诉他,“江湖武功,唯快不破。”   这是上句,她顿了顿,看着林春晓,眼神认真,“若有危险,拔腿就跑。”   现在正是危险时刻,那些人跟景荣纠缠打斗暂时没注意到黑影里的他,林春晓若是偷偷的跑了,也不一定有人能看见。   可这个念头根本没在林春晓的脑子里闪过,碰到他,该跑的是对方才是。   祖母曾经跟他说过,祖父是江湖第一美人,但却没人敢抬头看他第二眼,因为美人有毒,让人闻风丧胆,那些人跑都该嫌不够快呢,哪里会回头再看?   林春晓是美人,手里也有毒。   景荣以一抵十虽然不是难事,可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办法迅速取胜。   林春晓抬手,把瓷瓶的木塞拔掉,抬手往打斗的人群里一扔。   “有暗器!”不知道是谁听见破风声喊了一声,有人下意识的抬手用剑将瓷瓶劈开。   因为是黑夜,没人能看到瓶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只当那是小少年随手拿来攻击的小玩意。   林春晓眼里露出得逞的神色,抬手扯着袖子捂住口鼻。   因为瓶子,对方这才算是注意到树下的林春晓。   “你去,”景荣听到她们压低声音,“要活的。”   景荣的剑极少见血,但现在却稳准狠的插在准备去捉林春晓的那人的后心窝上。   红色的剑尖从前胸穿出来,血顺着剑刃迅速濡湿胸前的衣服。   她的剑太快,快到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景荣欺身上前抽回剑,侧身朝众人看去,眼神冰冷无情,没有半分温度,如同手上的那把剑,“没人可以在我面前带走他。”   被杀的那人直挺挺的倒下去,那群黑衣人目露惊诧,她们知道景荣武功高,但没想到这么高,能在众人从中,取要杀那人的性命。   剩下的十二个人面面相觑,本来以为势均力敌,没成想对方刚才根本没使全力。   她们手里的刀剑一时间握的更紧。   林春晓数着数,眼睛微弯。“梦蝶”被改过之后,效果如何林春晓还真不太知道,如今刚好可以看看。   众人目光坚定视死如归,抬脚朝景荣柔身而上。   可脚步刚迈出一步,便齐齐倒在了地上,浑身无力,意识混沌。   景荣看向林春晓,林春晓冲她跑过来,“我用了梦蝶。”   林春晓蹲下来,扯掉其中一人脸上的面纱,目光有些疑惑,他转身,又扯掉一个,这才变了变脸色。   景荣过来,举着重新点燃的火把,等看清这两人的脸后,眉头微皱,低声说道:“一样的脸。”   这两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仿佛是双胞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只是这两个人,其余的十一人也是。   她们的脸仿佛被人磨平改造过,故意让她看起来一样,使得对方无法辨认出行凶者到底是谁的人。   “梦蝶”的作用慢慢发挥出来,这些躺在地上的人吃力的抬手,把手指往嘴里塞,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想把什么掏出来。   林春晓疑惑的看着,却发现最先用手抠嘴里东西的人莫名的七窍流血,止住了呼吸。   他心里一惊,往后跌坐,却被人扶了一把,靠在对方的怀里。   林春晓急忙回头拉住景荣的衣服,认真的说道:“我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景荣就安抚性的抬手轻拍他肩膀,说道:“我知道,师傅相信你。”   林春晓的梦蝶已经改过,让人沉睡至死的那味药早已去掉,如今根本不能杀人,而这群人七窍流血明显中毒而死,跟他没有关系。   景荣松开林春晓,上前检查那些人的嘴巴,在她们的后槽牙处发现一个被抠破的毒包,毒-药一经入喉,回天无术。   这群人没有属于自己的脸,牙里藏着毒,她们吸入“梦蝶”后,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全都是用手指去掏嘴巴。   她们是痛苦到想就此解脱?还是想把东西取出来活下去?   “梦蝶”能激发人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或是欲望,或是情爱。   而这些人,却是生存或是解脱……   “她们背后的主子心好狠。”看着这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没有半分呼吸的人,林春晓有些庆幸自己没成为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景荣抬手摸了摸林春晓的脑袋,没多说什么,她不会就此事情借机告诉林春晓以后一定要做个医病救人的大夫别再用毒,不会干预他的判断和对未来的选择,她能做的,只是引导而已。   还没问出一句话这群人就已经死了,现在根本看不出来人是谁派来的。   也不清楚这些人是为了抓林春晓,还是为了阻挠他们去南疆。   林春晓从怀里掏出巾帕,把景荣插在地上的剑□□,低头认真仔细的替她擦拭上面的血迹。   林春晓始终记得景荣爱干净,就如她记得他怕火一样。   “给,”林春晓把擦好的剑递给景荣,昂起小脸等夸奖,“干干净净。”   景荣垂眸,眼里染上笑意,让人瞧着温暖舒服,跟刚才的那个她仿佛判若两人。她把剑插-回剑鞘里,抬手屈指在林春晓鼻梁上剐了一下,低声道:“乖,辛苦四宝。”   两人本来休息的地方躺了一地的尸体,如今只能继续赶路。   林春晓跳上景荣的背,说道:“就背一会会我就下来自己走,”他有些心疼,“师傅也累了。”   景荣轻嗯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边的那抹白,柔声说道:“你要困,就再睡会儿。”   两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镇上,景荣把林春晓安排在客栈里休息,自己先去了趟衙门,把纸条丢在县衙门口通知她们去收尸,随后又去街上给林春晓买了些吃的才回去。 第26章 解除师徒关系   景荣和林春晓一路上几乎不做过多停留, 比之前更为小心谨慎, 很少再有上次那种露宿野外的状况。   一是怕委屈林春晓, 二是住在客栈里对方如果要动手的话便不会再这么明目张胆。   像树林里那晚的情况,两人在路上又碰到过三两次,几乎跟第一次时一样, 对方察觉捉拿不到林春晓后全都选择自杀,防止被逼问出什么。   面对这些死侍,景荣跟林春晓就有些被动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两人经过两个月的行程,终于踏入南疆的地界。   景荣父亲生前并未跟景荣提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留下什么信物。如今来到南疆苗族, 景荣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是否还健在。   景荣带着林春晓住进客栈, 准备先落脚再做打算。   南疆人的服饰跟中原有所不同,为了避免过于异类, 景荣和林春晓短暂的休息之后,就去街上买衣服和银饰。   林春晓的衣服多数时候都是景荣给他挑的,尺寸什么的都很清楚。这次难得景荣陪他逛衣铺,林春晓有些高兴,一头扎进铺子里, 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款式,时不时拿过来在身上比划, 问景荣好不好看。   小二看出两人怕是从中原来的, 但却有些摸不明白两人的关系。   来的这个小公子喊女人师傅, 可两人的关系比师徒要亲密的很多。   小二试探着问, “两人是妻夫吗?”   林春晓心里一甜嘴角扬起,“是师徒,她是我师傅。”   小二极会察言观色,见林春晓没因为刚才的问题而不高兴,便压低声音凑过来,“看起来倒是像你妻主。”   这话她可不敢随便说,而是有依据的。   小二每天在衣铺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看出一些门道,她小声跟林春晓说:“她看向你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温柔和宠溺。”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哪怕嘴里不说,眼睛总会把心底的想法表达出来。   林春晓一看到景荣就会笑,眼里有着自己未曾察觉到的光亮。景荣看到他时,眼神总会不由自主的放软,这也是她不能控制的。   小二这么一说,林春晓倒是愣怔了片刻,他都已经习惯了景荣的这种温柔,突然被人点出来,才慢慢察觉出景荣平日里的确有些不寻常的反应。   比如他夏天抱她时,景荣的身体会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才慢慢回抱他。以前景荣会在睡前轻吻他额头,现在却不这么做了。   林春晓跟她提月事,跟她提肚子疼,景荣都有些手足无措,眼睑总会轻轻垂下,眼神不跟他对视。   现在细细想来,师傅是不是也会害羞?   林春晓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路上他已经过完十三岁的生辰,如今虚岁十四,若是换做贫苦人家,早就卖给别人做童养夫,说不定孩子都已经怀上了。   衣服铺子里会给在一旁等候的客人提供茶点,但这些东西景荣从来不会品尝,她坐了片刻,见小二始终围绕在林春晓身旁,眉头不由皱了皱。   林春晓长得好看,人活泼机灵,笑起来最让心软,因为这点他一路上被女人搭讪没话找话的问过好几次路。   景荣起初还没识破这点,只是安静的听着,等后来发现问路的人开始问林春晓住哪儿之后,景荣才意识到她面前的小徒弟已经不小了,甚至都有不怀好意的女人来找他搭讪了。   再后来一旦发现有人过来问路,景荣都是让林春晓装哑巴,自己回答。反过来也一样,如果有大胆的男子过来递手帕,林春晓都会护崽子似得挡在景荣面前直接拒绝。   “挑好了吗?”景荣走过来,用身体不着痕迹的将小二跟林春晓隔挡开。   景荣背对着小二,看不到她冲林春晓挤了挤眼睛,无声示意道:我说的没错吧。   林春晓脸上本就带笑,此时糖度生生提高一节,把景荣甜到了,他问,“这个好看吗?师傅喜欢吗?”   景荣垂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任何异样,“好看,你喜欢就行。”   见林春晓蹙眉,景荣改口,“你喜欢的,师傅都喜欢。”   林春晓最终还是拿了手上的这套衣服,带着南疆苗族特色的服饰,他是第一次穿,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更显俏皮灵动。   两人走走逛逛,顺势打听有没有人认识阿蛮,被问到的人都摇头摆手说不知道。   此时虽说正值夏末,可天气依旧很热。两人中午选了家客栈,索性去二楼挑了间环境很好的厢房,准备吃完还能多坐着休息会儿。   主要是林春晓和景荣往大堂里一站,男俏女俊,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林春晓叫着嗓子渴,想喝果子酒,他坐在软榻上拉着景荣的袖子,慢慢把他往自己面前扯,放软声音说道:“师傅,我想喝点凉的,果子酒不会醉人的,再说过几天我月事来了,你又不许我乱喝东西。”   “师傅,你就让我解解馋吧。”林春晓拉着她晃动手臂,哼哼唧唧的撒娇。   景荣心早就软了,半推半就的被他拉到软榻旁。   景荣见他昂头看自己,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渴望,粉润的唇微微嘟起,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冲动,叫嚣着让她抬手顺势把林春晓按在软榻上,狠狠的碾压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把林春晓欺负的哭出来。   在这种想法变成现实之前,景荣急忙移开视线,神情略显狼狈,哑声说道:“少喝点,不许贪杯。”   林春晓仿佛没看到她的异样似得,乖巧的嗯了一声。   景荣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人,怎么能对自己养的四宝有这种冲动,并且一次强过一次。   景荣出去唤小二,脚步跨出门槛转身把门关上,面对着紧闭的门抬手搓了把脸,心底有些无力。   可她就是这么禽-兽,就是对自己的小徒弟产生了师徒以外的感情,跟景栎对唐卿的那种一模一样。   景荣不屑于欺骗自己,也不想去解释和伪装,她动心了就是动心了。   只是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林春晓的感情,他对自己的亲近和依赖,到底是亲情,还是别的?   景荣心跳的有些快,她总觉得四宝前段日子过完生辰后,每次看向她的眼神总恨不得吞了她。   果子酒被小二送了过来,林春晓就着饭菜,不知不觉喝了不少,景荣拦着他还不高兴。   软榻上放着一张茶几,林春晓绕过茶几爬到景荣这边,往她身上一跌,将她也一并压躺在软榻上。   林春晓仰头看景荣,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道:“我没醉,就是脸有点红,不信你摸摸热不热?”   这话景荣相信,林春晓酒量不错,过年时若是任由他放开了喝,景荣一个女人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景荣垂眸看他,林春晓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灵动的眼睛黝黑晶亮,抿过果子酒的唇湿润有光泽,粉粉嫩嫩的,看着就很甜。   景荣没经得住诱惑,揽着他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林春晓愣怔的睁大眼睛,惊喜和惊讶都有,唯独没有不高兴和不安。   “四宝。”景荣低声唤他,手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腰,生怕他生气,推开她起身跑了。   “我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景荣抿唇,抬手,拇指指腹擦掉林春晓嘴角的酒渍。   林春晓愣怔的看着她,心跳的飞快,脸蛋激动的泛起潮红,景荣替他擦嘴的时候,他甚至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在她指尖上舔了一下。   景荣眼底带笑,松了一口气,把箍紧他的手臂微微松开,知道这徒弟是不会跑了。   两人你退我进。景荣刚松开,林春晓就不高兴的抬手攥住景荣的衣襟,把自己跟她之间的距离拉进一步,小声哼哼,“然后呢。”   大有一副你要是不负责任我就不依不饶的气势。   景荣神情宠溺低头看他,接着刚才的话说,“所以我想跟你解除师徒关系,想跟你搞男女关系。”   林春晓看着她,舔了舔嘴唇明知故问,“什么是男女关系?”   景荣顿了顿,眼神有些害羞的微微移开些许,落在林春晓的脸上,说道:“就是想亲你就能亲你的关系。”   “像这样吗?”林春晓抬手将侧卧的景荣一把推倒,二话不说的低头吻她。少年的吻青-涩-稚-嫩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急切,但却直白的表达出林春晓心里的激动和对景荣的喜欢。   景荣纵容的由他压着自己亲,等他累了才温柔的接过主动权。   心意互通的两人,此刻都觉得能抱着对方肆意亲吻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情。如果……林春晓没有起反应的话,他怕是睡着时想到这一幕都会笑醒。   可惜的是,他裤子先湿了,脸埋在景荣怀里害臊的抬不起头。 第27章 阿蛮   林春晓脸埋在景荣怀里, 露在外面的耳朵滚烫发热。   景荣低声问他怎么了, 林春晓臊的要死, 不好意思说实话,可要是不说实话,他湿着裤子又没办法出门。   他犹豫再三, 手抓着景荣的衣服,慢吞吞的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景荣愣怔,呼吸顿了一瞬,随后就乱了原先的节奏, 低声道:“我…我去给你买条新的。”   林春晓看景荣也会害羞,自己心底的那点羞耻感顿时少了,他低头笑, 在景荣站起来后, 抬手轻轻扯着她的袖子。   景荣疑惑的回头看他, 林春晓张着嘴,用口型无声说道:它喜欢师傅,喜欢到忍不住。   景荣走出客栈后呼吸依旧是乱的,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之上,脚步轻飘飘的,时不时抬手握拳抵唇,掩住嘴角的笑意。   景荣完全不在状态的走在路上, 胳膊和人撞到一起后才回过神, 忙道歉, “对不起, 没伤着你吧?”   对方眼神急忙移开,掩饰性的低下头,“没事没事,也怪我没看路。”   景荣见那人的确没事,这才离开。   和景荣撞在一起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她走了几步,转身回头停下脚步去看景荣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长得很像。   赵眷刚才百无聊赖走在路上,无意间余光瞥见了对面的景荣,顿时移不开眼睛,借机上前和她相撞,想看个仔细。   像,又有些不太像。   赵眷手指摩挲下巴,想起这两日有人在打听舅舅的下落,顿时若有所思。   换完亵裤的林春晓脸蛋微红,出了客栈后抬手搓了搓脸,觉得没有比他更丢人的男子了。   景荣抬手,掌心搭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把,眼神宠溺。   两人没走多久,就默契的转头对视一眼。林春晓和景荣都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们。   想起一路上要取两人性命的幕后人,景荣抬手不动声色的拉着林春晓,脚步慢慢加快,一扭身拐进一个巷子里。   赵眷忙跟上去,走进巷子才发现面前空无一人,等她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一把泛着寒意的剑就已经从身后压在她脖颈上。   “我没有恶意。”赵眷抬起双手,试探性的朝景荣转身。   林春晓一直盯着赵眷,在她转身之后,眼睛微睁,忙抬手拉着景荣的手腕后退一步,反应极快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粉末朝地上和景荣的剑上撒过去。   景荣疑惑的低头,就看到自己剑尖上有黑色的点点掉落下去,在地上的粉末中挣扎着爬动。   是蛊。   林春晓警惕的看着赵眷,景荣剑尖直指她的胸口处,满是寒意的剑气肆意萦绕剑身,脸色严肃。   赵眷忙解释道:“没毒的没毒的,就是想让你放下剑,这样我们才能好好聊聊。”   “有你这样跟人聊天的吗?”林春晓双手抱怀,挑眉看向景荣,“既然这样,那师傅咱们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好好聊聊,”他扭头看着赵眷,声音放轻,唇瓣勾起,“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赵眷哭笑不得,抬手举过头顶,让宽大的袖子落下来,“看,没东西了。”   她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景荣,问道:“看着我的容貌,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人?”   景荣皱眉,眼睛在赵眷脸上细细看过,但却没有任何印象。   赵眷苦笑,放下双手,“但是看着你,我却想起来我的一个舅舅。”   景荣眼眸轻颤,说实话她长得更像母亲一些,身上没有属于父亲的那份活泼灵气,但眉眼间,跟父亲还是有些相似的。   林春晓眼睛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微微睁大眼睛,拉着景荣的手小声说道:“师傅,她长得跟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像,她会不会是你爹爹那边的人?”   赵眷开门见山,“这两天一直在打听阿蛮的中原人是你俩吧?”   林春晓眨巴眼睛,有些怕对方这张脸是假的,刚想说谎,就听赵眷说道:“阿蛮是我舅舅,二十年前去了中原,后来再无音信。”   她叹息,“南疆苗族人不许参与中原江湖事,一旦离开这片土地,将不再是南疆人。舅舅想探索更深的毒术,执意离开。”   赵眷看着景荣的脸,说道:“我娘也曾经派人去找过他,四处打听消息,可是却寻不到任何消息。”   “如今你踏足南疆,必然是为了你爹爹吧?”赵眷笑,“我母亲跟你爹爹是孪生姐弟,长得极像,所以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猜测。”   赵眷前头带路,柔声对景荣说道:“舅舅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所以才会这般胆大任性说走就走。祖母跟祖父若是看到你,心底一定很高兴。”   林春晓跟景荣半信半疑的跟着赵眷往前走,哪怕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多,两人始终保持着警惕。   毕竟一路上的经历告诉他们,不要光相信眼睛,谁知道这幅皮囊是不是假的。   直到赵眷带着两人走到一座府邸门口。   一台轿子被四人抬着停在赵府门口,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   赵眷忙扭头跟景荣说:“我娘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女人从轿子里面走下来,目光扫向赵眷,“你今天又出去厮混了?”   赵眷忙将功补过的说道:“娘,多亏我今天出门了,”赵母“嗯?”了一声,赵眷将身后的景荣露出来,“您看她长得像谁?”   赵母这才看到景荣,一时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喃喃道:“阿蛮。”   赵眷出声提醒,“娘,她不是舅舅。”   赵母这才回神,上前两步站在景荣面前,问道:“你跟阿蛮是什么关系?”   景荣在看见赵母之后,心底的那点警惕就消失了,看着赵眷还不明显,可看见赵母,景荣脑海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   如果爹爹还在,应该也是这个岁数了吧?爹爹容貌跟赵母应该很像,但肯定没有她这身沉稳威严的气势,他一定是个既温柔又不古板的父亲。   景荣答道:“他是我爹。”   赵母点头,自顾自的说道:“我该猜到的,毕竟这么像阿蛮……”   她抬头又问,“那阿蛮,就是你爹他……”   剩下的话赵母问不出口了,阿蛮这么多年都没了消息,更何况,更何况罐子里的那只蛊母都已经死了十年……   景荣沉默,赵母看懂了,自嘲的扯扯嘴角,眼睛有些泛红,声音压抑,“我就是不死心而已,我一直盼着我的阿蛮还能再回来。盼着他在外面玩够了,也就回来了。”   南疆人喜欢养蛊,南疆的孩子出生后家人就会在他身上种一只护命蛊,名字就叫做“脉蛊”。   “脉蛊”的蛊母养在家里,如果孩子在外面出了事情,蛊母就会不安的在罐子里动来动去。如果孩子死了,身体里的“脉蛊”没了呼吸,“蛊母”也会绝食而死。   属于阿蛮的那只“蛊母”死的时候,赵母曾一度想要亲自去中原,把家里的老幺带回来,把她家的阿蛮带回族里。   最后还是父亲拦住了她,父亲哽咽的说:“阿蛮定是在中原有了牵挂,你把他带回来,他会不高兴的。”   失去挚爱之子的两位老人,悲痛欲绝下,依旧是把孩子的感受先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赵母抬手,宽大的掌心拍了拍景荣的肩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外祖父说的对,阿蛮在中原已经有牵挂了。”   赵母敛下所有外放的情绪,对景荣说道:“来见见你外祖母和外祖父吧。”   踏进赵府,景荣的心莫名有些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爹爹的父母,这种无措感让她觉得脚步虚空。   林春晓一步不离的跟在景荣身旁,赵母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他那双灵动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失神。   赵母垂眸,脸上神色慢慢柔和,看着林春晓语气怀念的说道:“阿蛮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你一样的有灵气,让人光看着就觉得朝气蓬勃。”   赵眷凑过来,问林春晓,“你是表妹的徒弟吗?我之前听见你喊他师傅了。”   林春晓点头,“我是她唯一的徒弟。”以后还会是她唯一的夫郎。   赵眷喜欢林春晓这种伶牙俐齿又不失可爱的男子,忍不住打趣他,“我是你师傅的表姐,那你也该喊我什么呢?”   “喊表姐,”林春晓眉眼弯弯,抬手拉着景荣的手,说道:“我将来嫁给师傅后,定然是要跟着她一起喊你表姐的。”   手掌里塞进来一只滑腻无骨的小手,景荣回神,垂眸看向林春晓。   林春晓朝她笑,全身心的依赖,眼底是满满的喜欢,毫不掩饰。   景荣悬空的心慢慢落下来,一直虚空的脚像是踩到了的地上,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反手握住林春晓的手,垂眸看他。不管前面是什么样的场景,只有四宝还在身边就行。   赵眷原本还以为林春晓在开玩笑,可如今看着两人相互对视,眼里容不下其他人,顿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原来、原来是表妹夫啊。” 第28章 傀儡术   两位老人听闻阿蛮的孩子来府里了, 竟亲自从堂屋走出来,看向台阶下站在院子里的人。   年过花甲的外祖母和外祖父精神都还不错, 满头银发但腿脚灵活,可此时看见了景荣,两人都像是被人下了蛊, 站在原地半步都动弹不得。   “阿蛮……孩子,我的外孙女。”外祖父情绪激动,眼眶湿润的朝景荣走去, 脚下一个踉跄, 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外祖母离的最近,一把拉住外祖父的胳膊,赵母也被吓了一跳,几人中反应最快的除了外祖母还有景荣。   她一个箭步飞快上前, 抬手扶住外祖父的另只胳膊,嘴唇蠕动,低声说道:“您小心。”   外祖父看着景荣的脸,眼里满是泪水,舍不得移开半分视线,连连点头,“好,好,好。”   外祖父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 指尖试探性的在景荣眉眼间轻触, 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泪水落下来,滴在衣襟上,他哽咽着说道:“我跟妻主撑了这么些年,就是想等他回来……”   “我们虽然没等到阿蛮,可是等到你,也值了。”外祖父抬手抱住景荣,痛哭出声:“孩子,我阿蛮的孩子。”   外祖母为人沉稳,见到景荣并未像外祖父那般情绪失控,她只是声音略沉,一手搭在夫郎背上轻轻拍抚,一手搭在景荣肩上,只说:“阿蛮成家了就好。”   她们一直不敢去想儿子是怎么没的,生怕夜半时分双双哭醒。整个赵府的人都自我安慰说小少爷在中原已经成了家,他身边有可爱的孩子,有疼爱他的妻主,哪怕走了也不会是孤苦无依死在荒野没人收尸。   如今见到景荣两位老人心底的激动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二十年多来,她们是第一次见到景荣,在此之前跟她并未有任何联系,可这不妨碍两位老人把对儿子的感情和思念放在她身上。   景荣有些无措,突如其来的亲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家里和蔼的祖父走的早,祖母又过于严厉,景荣享受的亲情唯有父亲没去世的那十年,之后母亲性子冷淡,平时连句温情的话都不会说,更别提像外祖父这般抱着她了。   林春晓扯了扯景荣的袖子,见她低头看向自己,忙把手中的巾帕递给她,示意她给老人家擦泪水。   景荣伸手接过,动作僵硬的给外祖父擦眼泪。这辈子,她只替林春晓做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动作有些不自然。   外祖父却不介意,脸上甚至露出笑容,仿佛站在面前给他擦眼泪的人是阿蛮。他忙抬起袖子按擦眼角,又哭又笑的说道:“我这是太高兴了,我本以为…本以为见不到了……”   外祖母抬手抚着他的背,低声说道:“不哭了,咱们别让孩子总站着,进屋说话吧。”   外祖父这才恍然意识到众人还站在院子里,忙点头说道:“对对对,总站着像什么话。”   他转身吩咐下人,“去备最好的茶水糕点。”外祖父说完后下人刚要退下去准备,他又皱眉把人叫停了,扭头看向景荣跟林春晓,眼神温柔,“你俩饿不饿,要不外祖父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饭吧?虽说我多年未曾下过厨,可厨艺绝对不会输给咱们府里的厨子。”   两位小辈怎么能让一位长者挽袖给自己下厨做饭,忙摇头拒绝。   景荣如实说道:“来之前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外祖父的神色略显失望,却也不强求,让下人去拿茶点之后,便一手牵着景荣一手牵着林春晓往堂屋里走。   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外祖母沉吟再三,还是问出那个梗在一家人心头的事情,“你爹爹…是怎么没的?”   一提到儿子,外祖父的眼泪顿时又止不住的流下来,赵母身体坐直看向景荣。   “我爹是病逝。”景荣垂眸,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那年我突然大病,被送到别处治疗,爹爹去世的时候我并不在他跟前。”   自己生病,爹爹去世,母亲性情大变,这对于十岁的景荣来说,原本温馨的家在这一年间完全崩塌。   林春晓抬手,胳膊横过两把椅子之间的茶几,握住景荣的手。   赵母皱眉,“阿蛮身体一直很好……”   她们不敢去问景荣你母亲待阿蛮如何,只能沉默不语。   景荣继续说道:“自我记事以来,爹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后来爹爹去世,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性情大变,时常闭关沉迷武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爹,我也是几年前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我爹原来是南疆苗族人。 ”   景荣话音落下之后,堂屋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外祖母出声打破这份安静,“阿蛮当时离开的原因,我们没跟族里人提起过,担心族人心生畏惧会伤害他。”   她看了眼赵母,“阿蛮的身体不好也许跟这个有一定的原因。”   外祖母用的词虽是也许,可语气却是肯定的语气。   景荣这次过来,想查的正是父亲的事情,如今听外祖母主动提到,便顺势追问道:“是什么事?”   外祖父皱皱眉,不赞同的看了眼妻主,“孩子舟车劳顿,什么事情不能缓缓再提,非要在今个说?”   在他眼里儿子做的事情再叛逆那也只是任性大胆了点而已,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但听妻主这话,仿佛他阿蛮做了什么恐怖的不可饶恕的事一样。   外祖母被夫郎当着小辈们的面一顿数落,当下也没敢反驳,掩饰性的抬手端起茶盏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景荣顿时看出来这堂屋里能做主的人是谁,她握紧林春晓的手看向外祖父,跟他说道:“我这次之所以来南疆,是想查一下爹爹的事情。我爹在中原有一个忘年好友,是当时江湖中的用毒高手,我大病时就是被送到他女儿的府里治疗的。”   外祖父眉头皱了皱,却没出声打断景荣,示意她继续说。   景荣侧头看向林春晓,“可这家人却在十年前被人灭门,一把大火将整个府邸焚为灰烬。”   见景荣看向林春晓,赵眷眼睛一颤,声音放轻,“这家人是、是四宝的家人?”   景荣点头,“四宝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想查清真相,我是他师傅自然要帮他。”   外祖父眼神怜悯。   外祖母抓住景荣话里的重点,皱眉问道:“这事跟阿蛮有关?”   景荣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这件事江湖中查了十年,却什么线索都没查到。但三年前一位长辈有意无意的跟我提过父亲的事情,她说父亲跟四宝的祖父关系很好。”   “这是唯一的线索。四宝祖父会毒,我爹懂蛊,”景荣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这些年就在想是不是我爹跟四宝祖父制出了什么东西,引起外人的觊觎,在四宝祖父去世我爹去世后有人查到这个秘密,这才对林府下此狠手。”   赵眷听到这里才松了胸前提着的半口气,“我还以为,四宝家里出事跟舅舅有关呢,要是真这样,你俩能走到今天也是不容易。”   放下仇恨牵手相爱,这胸襟得有多大。   赵母闻言瞪了赵眷一眼,赵眷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一直安静的林春晓说道:“我相信我祖父不会害师傅的爹爹,也相信景家主不是灭林府的那个幕后人。”   外祖母将事情串在一起后,扭头看向夫郎,用眼神无声询问。   外祖父看了眼同时看向他的景荣和林春晓,顿时心软了,他朝妻主点头,“说吧,既然孩子们是因为这件事情找来南疆,咱们不能让她俩白走这一趟。”   外祖母这才看向景荣说道:“阿蛮是族里最有天赋的人,蛊术用的最好,哪怕他姐姐你姑母都远远比不上他。正是因为足够聪慧,族里寻常蛊术已经满足不了他。”   “这孩子也是被我们老两口惯坏了,竟偷偷翻看了族里的□□,学了禁术。”外祖母叹息一声,“这□□被封存起来不知道多少年,内容残缺不全,他只能看个一知半解。我们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谁知道他却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中原寻找能完善这个禁术的法子。”   外祖父接着妻主的话说道:“我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是极力反对,可阿蛮性子倔,一旦认准某个事情就非做不可。我们怕族里知道这件事情伤害他,出于保护的心思,就把他先关了起来,想等他想明白放弃这个念头后再把他放出来,可谁知道……谁知道他用蛊迷惑看守他的下人,逃了出去,就此离开南疆。”   老两口对于儿子心底一直怀有愧疚,原因就在这儿。如果当时跟他能换种方式好好沟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景荣觉得事情正朝着她心中的那个猜测发展,不由追问道:“父亲研究的禁术是?”   外祖母看向她,沉声说道:“控制人的傀儡术。” 第29章 不正经   所谓傀儡术, 就是将活人通过一定手段控制住,变成完全听命于主人的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甚至没有自己的容貌。   林春晓眼睛微微睁大,看向景荣。这么一说, 他们路上遇到的刺杀者倒是跟傀儡很像。   景荣皱眉沉思, 就又听外祖母继续说道:“南疆禁术中只提到了如何控制人的躯体,没提要怎么控制思想。”   林春晓抿紧嘴唇,景荣爹爹不知道怎么控制人的意识, 但他祖父却知道。   “梦蝶。”林春晓看向景荣,低喃出这两个字。   ‘梦蝶’的用药剂量只要把握得当, 就能完美的对人的意识进行操控。   当年阿蛮来到中原,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林春晓的祖父, 两人对傀儡术都有兴趣,一拍即合之下怕是将蛊术跟‘梦蝶’结合起来,并且效果很好。   两人都是毒痴,能把傀儡术完美的研制出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外祖母见两个孩子的脸色都有些严肃,便又说道:“傀儡术之所以是禁术, 是因为施咒者一不留神就会被蛊虫反噬。”   因此他们怀疑阿蛮身体不好跟傀儡术有关。   “照这么说, 当年我爹跟四宝的祖父在运用傀儡术时曾遭到反噬?”景荣手指慢慢收缩握紧,“那时候爹爹被反噬后怕是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还是胎儿的我跟着爹爹一起受到影响。”   阿蛮到底是个合格的父亲, 发现自己有孕之后立马停止傀儡术, 并且用蛊护住了景荣的性命。   十年之后, 他体内护命的蛊虫已是强弩之末,阿蛮这才让人把突然重病的景荣送去林府,自己也因为被傀儡术反噬而耗尽性命。   可外祖母刚才说了,只有施术者才会被傀儡术反噬,也就是说有傀儡还活着才能反噬施术者,可那时候江湖中并未出现傀儡,那爹爹是如何被傀儡术反噬的呢?   景荣眼眸微颤,似乎明白自己这些年会“百毒不侵”的原因了。不是因为林伯母帮她改了体质,而是作为一个成功的傀儡,普通的毒怎么会对她起作用呢?   “我爹……”景荣声音微颤,“他用自己试药,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当时所有的药物全都进了我的体内。”   景荣体内的傀儡蛊被阿蛮暂时压制住,可随着她年龄增长,十岁那年体内傀儡蛊却突然暴起,阿蛮连同体内的蛊一起造到反噬,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这才把人送去林府。   听景荣这么一说,堂屋里瞬间安静了一瞬。赵母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步走到景荣面前抬手抓起她的手腕,食指敲在她脉搏上。   众人的目光看向她,赵母眉头微皱,“没有蛊。”   景荣体内没有蛊。   林春晓迟疑的说道:“会不会是我娘当年把蛊引出来了?”   赵母并未作答,眉头反而是越皱越深,最后捏着景荣的那只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起来,从食指指尖蔓延到整只手臂,仿佛她体内有活物一样,并且对景荣体内的东西产生恐惧,瑟瑟发抖节节败退。   “快松手!”外祖母呵斥一声,上前一手按住景荣的手腕,一手把赵母的手拉开。   赵母脸色苍白满头冷汗,面色吃痛的按着自己的手臂,抬头看向景荣沉声说道:“你体内有蛊,只是隐藏至深。”   南疆人体内都有蛊,能用来护命能用来诊断病情。赵母体内的蛊在给景荣把脉的时候,蛊虫爬到指尖,在这个时候同类的气息刺激到景荣体内沉睡的蛊,它苏醒后以为这蛊对景荣有害,便以霸道的力量,将赵母的蛊击退。   有这个能力的,定是“蛊王”。   外祖母沉默片刻,抬手挽起袖子。   “娘!”赵母拦在她身前摇头,“不行。”   外祖母年事已高,体内的蛊哪里压制的住“蛊王”,万一被它攻击,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我有分寸,”外祖母语气平静,越过赵母看向景荣,“阿蛮留下来的摊子,做父母的总要替他弄清楚。”   赵母退开,外祖母手指搭在景荣手腕上。众人紧张的看着外祖母,生怕有个万一。   好在外祖母只是额头出了层细密的汗珠便面色如常的收回手指。   外祖母做出结论,“是‘蛊王’,并且相当霸道,对寄主有强烈的占有欲。”   这“蛊王”当年阿蛮明显是想用在自己身上的,谁知道它却进到景荣体内。   阿蛮要是真的只是对傀儡术出于好奇,那他完全可以用旁人炼制傀儡,为何非要用自己试药培养“蛊王”?   那时的江湖,当真风平浪静?   林春晓神色担忧,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景荣,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蛊王’会伤害师傅吗?”   外祖母皱眉,“暂时兴许不会。可‘蛊王’并非善虫,长久存在于体内只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害处。”   林春晓脊背挺直,小脸瞬间微白。景荣手搭在他手背上,安抚性的轻拍,朝他摇头,柔声道:“没事,总有办法把它引出来。”   一直沉默的外祖父此时轻咳出声,他手扯袖子掩在嘴边,朝林春晓看去,“引出蛊虫的法子外祖父知道,但这个方法是我赵家的秘方,只能告诉我赵家的人。”   林春晓反应很快眼睛微亮,开口声音清甜,没有丝毫扭捏的喊道:“外祖父。”他看向外祖母,又道:“外祖母。”   包括赵母和赵眷都喊了一遍。林春晓也不害羞,“师傅说会娶我的,我也非她不嫁,所以这个法子能告诉我吗?”   外祖父眼里是满满的笑意,询问似得看向景荣,“四宝一个男子都表态了,你呢?”   景荣神色温柔,“我的心同四宝一样。”   那个在外人面前口口声声说“一事无成不愿成家”的景少主,现在却拉着男子的手说非他不娶。   外祖父满意的点头,抬手拉着林春晓的手腕,引着他往里屋走,要悄悄告诉他引出蛊虫的法子。   赵眷好奇的伸头,问赵母,“娘,咱家什么时候有这种方法了?我怎么不知道?”   赵母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转头训斥赵眷,“你每日游手好闲能知道什么?蛊术蛊术不好好学,书本书本不好好看,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厮混,能学个什么好?”   赵眷被说落的缩着脑袋,小声嘟囔道:“我现在不就正在学吗?是您说的不懂就问。”   赵母瞪了她一眼,“还学会顶嘴了!回去给我抄蛊书去!”   赵眷不情不愿的出去,赵母体内蛊虫伤了元气需要调养也跟着离开,堂屋里顿时只剩下景荣跟外祖母。   外祖母询问了景荣江湖中的情况,景荣有问必答,十分耐心。   “有句老话说的对,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外祖母轻抿了一口茶,抬眸说道:“江湖中如今三方势力相互制衡,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怕是迟早会有人来打破这份平衡。”   景荣垂眸,“想拉一块石头,三个人却朝不同方向用力,最终这块石头只会原地不动。”   江湖统一的念头,景荣在几年前就有了。连她一个小辈都有这种想法,更何况夏家庄跟李家庄呢?   试问谁不想一家做大把整个江湖握在手里呢?   林春晓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蛋通红,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虚握着,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外祖母起身离开,把地方让给小年轻。   景荣低头,抬手指尖在林春晓脸上碰了碰,问道:“外祖父告诉你引出蛊王的方法了?”   林春晓抬头看了景荣一眼,耳根发热,轻轻点头。   景荣追问,“那方法是什么?”   林春晓抬起胳膊,把虚握的手指在她面前摊开,露出平躺在掌心里的那块红色血玉,“外祖父说引出蛊王的时候,需要借助它的力量,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林春晓声音越来越低,脸蛋通红的看着景荣,难得臊红了脸觉得不好意思。   景荣疑惑的看着他,林春晓抬手搂住她的脖子,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外祖父说‘需要阴阳结合,方能引出蛊王。’”   景荣揽着林春晓后腰的手臂骤然收紧,心道这引出蛊虫的方法怎么这般不正经。   想要引出蛊王,需要在林春晓及笄后,挑个月圆之夜,两人坦诚相见彼此用嘴抿住血玉进行结合,方能把景荣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怪不得刚才赵母把赵眷凶了一顿,怪她乱打听,毕竟这么不正经的引虫法子,轻易之下当真不好在众人面前说出口。   景荣手臂揽着林春晓的腰,垂眸看他声音微低,“看来我还要再忍两年了。”   她嗓音里的隐忍克制听的林春晓心尖发痒,他手指卷着景荣背后的头发,轻轻扯了扯,抬头在她耳边低语。   景荣心漏跳一拍,手臂箍紧他纤细的腰,恨不得当场就把人要了。   林春晓刚才说的是,“我可以帮你呀。” 第30章 风起   在南疆的这几日中, 林春晓跟着外祖父查了许多关于蛊虫的资料,拓宽自己在制毒方面的思维。   外祖父把书架上落尘的蛊书拿下来,抬手轻轻抚掉上面的灰尘,看着书的时候,目光柔和, 轻声说道:“阿蛮以前啊, 也特别喜欢看书,跟你有点像,能在一个地方沉着性子一坐一下午。”   外祖父特别希望景荣跟林春晓能在南疆多住些日子, 可心底也知道两位小辈身上担着事情。   “你们在我身边, 我就觉得阿蛮也在。”外祖父把书递给林春晓, 说出的话虽有些伤感,但语气却格外平静洒脱, 像是看开了,“外祖父年龄也大了, 咱们兴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没什么能送你的, 你要是回中原,就把这本书也带走吧。”   这本蛊书的封皮是暗红色的,没有名字, 看起来有些破旧。   林春晓翻开书, 才发现里面的书页残缺不全, 他微微吃惊, 大胆猜测, 抬头问道:“这是傀儡术?”   外祖父但笑不语,只是说道:“拿着吧,兴许有用。”   林春晓小心翼翼的把书合起来,朝外祖父施了一个大礼,语气认真,“您放心,我林春晓在您老面前起誓,定然不会利用这本书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外祖父目光慈祥,抬手摸了摸林春晓的脸蛋,“我相信你。”   景荣带着林春晓离开的时候,赵母把两人送出南疆地界,外祖母跟外祖父则没远送。   “以后有时间,就回来。”赵母说道:“这里永远是你爹爹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是你的后盾和倚靠。”   景荣点头,赵眷拍着她的肩膀,“常来往,人不能过来,书信总能寄过来。”   她看向林春晓,笑,“表妹夫,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寄份大礼。”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景荣和林春晓站在马前,跟赵家母女告别。   从景家庄离开已经将近四个月,这一来一回小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中原情况如何。   两人骑马赶路速度比来时更快,在傍晚时刚好找到一家客栈。   离景家庄最多还有一天的行程,路上还算平静,但两人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丝毫不敢大意。   景荣抬手把林春晓从马上抱下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路上林春晓一直在看那本蛊书,因为没有蛊术的基础,他看的有些吃力。   林春晓手臂揽着景荣的脖子嗯了一声,把脸在她颈窝里磨蹭了一下。被景荣放到地上之后,林春晓抬头看她目露期待。   景荣低头在他眉心亲吻,林春晓手攀着她的肩膀,踮脚抬起下巴,让她的吻错过额头落在唇上。   仿佛吃了糖一样,林春晓满脸的疲惫一扫而空,得逞的舔了舔嘴巴,眉眼间扬起笑意。   两人都很克制,原本是念着林春晓还小尚未及笄,现在却是因为景荣体内的蛊王,两人必须等到林春晓及笄才能做那事。   景荣抬手拉着他走进客栈,小二满脸笑容的迎过来,让人把马牵到后院,问两位吃点什么。   景荣点菜的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人喊道:“来人,景荣在这儿!”   景荣抬手把林春晓揽在身后,一把长剑握在手中,目露严肃之色。   两人一路上,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明着来的对手。   一群人跑进客栈,手拿着刀把景荣跟林春晓团团围住,她们身着李家庄的衣服,是李家庄的弟子。   景荣皱眉,还没说话,就见李少主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家弟子让出一条路让她进来,随后又立马围了起来,生怕景荣跑了。   景荣见过李少主,两人也算有过点头之交,当下沉声问道:“李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樯冷笑,“什么意思,自然是响应江湖号召,捉拿魔头之女。”   景荣皱眉,直觉在她离开之后景家庄怕是出了事,“什么魔头之女?”   “你不知道?”李樯挑眉,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后撤抬起下巴去看景荣,“你娘谋害林家,将其灭门抢夺林家毒书,偷偷炼制药人,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   景荣跟林春晓震惊不已,两人对视一眼忙稳下心神。景荣垂眸,她算是明白为何从南疆出来后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关于景家庄的书信。   李樯勾唇讥笑,“曾经威名赫赫的景家主,如今成了杀人放火的魔头,这事你装不知道也没用。”   李樯目光越过景荣看向林春晓,目露同情的摇头感叹,“认贼作傅啊。”   “你林家就是她娘灭的,你还待在她身边?”李樯目光不安分的在林春晓身上扫了一遍,“你现在特别危险,但你别怕,我可以保护你。”   林春晓翻了个白眼,景荣脸色沉下,站在林春晓面前挡住李樯的视线。   李樯撇嘴移开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指尖,说道:“现在你已经不是景家庄的少主了,你娘杀人放火,这事也许跟你无关,但林家后人,也就是他,”李樯指向林春晓,“他不能待在你身边,我今天就是来带他走的。”   景荣沉下脸,“休想。”   李樯冷呵一声,“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她后退一步,抬手示意李家弟子们动手抢人。   景荣手搭在剑柄上,剑还未出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且慢。”   李樯皱眉,不满的往身后看去。   离开景家庄许久的景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她身后站着穿着白衣蓝衫的景家弟子。   景栎目光不与景荣对视,而是直接看向李樯,“李少主,这事的真相尚且没有查清,还请你注意措辞,莫要乱扣罪名。   “另外,景荣是我景家庄的人,林春晓是她的徒弟,哪怕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我景家庄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眼前的景栎跟几年前相比多了抹稳重和陌生,景荣看着她,没出声。   李樯到底年少,落在景栎手里讨不到半分便宜,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景荣和林春晓被景家庄的人带走。   她收到消息后得知景荣的行踪,这才特意带人守在这里,但万万没想到会被景栎截了胡,当下恼的不行。   等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林春晓才试探性的轻唤,“小姨。”   单手背在身后走在众人前面的景栎听见声音后停下来回头看他,原本紧绷的严肃脸色忽的放松下来,桃花眼中染上笑意,“小四宝长大了呀,越发的水灵好看。”   原本的那点陌生和沉稳随着她开口全都烟消云散,景栎还是那个景栎,并未改变。   林春晓松了一口气,景荣则上前一步问道:“小姨,我母亲到底怎么了,庄内出了什么事?”   景栎皱眉,“此事一言难尽,你听我慢慢说。”   景荣离开山庄之前曾给景栎写信让她尽快回来。   景栎也没敢耽搁,几乎景荣离开的前后脚她也就带着唐卿回到景家庄。住到竹楼后,细心的唐卿发现药房里的药丢了不少。   景栎当时以为是被四宝带走了,唐卿却摇头,肯定道:“是有人偷拿了,四宝从来不用这几味药,而且用完后的摆放也不会这么刻意。”   自从梦蝶之后,林春晓就很少再用这几种能控制人意识的药物了。   景栎皱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药物丢失不查不行。   这边景栎刚准备动手查药的去向,那边景家庄里就又出了事。   有不少弟子莫名失踪,几天后尸体在山脚下被发现。这几名弟子都被人灌了药,用药不当致死。   景栎心提了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轩管家跑过来,说景洪不顾家主命令,硬创进家主闭关的院子,口口声声嚷着说:“庄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闭个劳什子的关?”   景家主闭关的院子从来不许外人踏足半步,包括景家少主景荣也没进去过,如今被人闯入后才发现一个秘密。   景荣的心提了起来,追问道:“什么秘密?”   景栎看着景荣,“你爹的尸体并未被你娘下葬,反而是用冰棺封存起来。”   “除此之外,景洪还在院子中发现我竹楼里丢失的那几味药草。”景栎眉头紧皱,“种种证据都指向于你娘为了复活你爹,开始用活人试药。”   可景家主不懂药理,这药书又是从哪儿来的?   景栎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春晓,轻声说道:“景洪在姐夫的冰棺里找到林家带血的医书。”   林春晓眼睛睁大,景栎想说什么,又觉得话由自己说出来太多余。   景荣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似乎明白了母亲一直闭关不出的原因。   景荣抬头去看景栎,“我娘怎么说?”   “你娘昏迷至今尚未清醒,什么也说不了。”景栎叹气,“本来这消息只要被封锁住就不是事,但夏家此时却来人到景家庄说亲,来的还是夏老家主,她想把夏蒽嫁给你。”   夏家当真是赶巧了?   这世上所有恰到好处的巧合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景栎说景荣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夏老家主的身份摆在那儿,景家庄的事情她定然会知道,也知道她母亲利用庄内弟子炼制药人的事情了。   景栎怕事情的发展控制不住,先景洪一步,担起景家庄的责任,命人把冰棺看守好,把昏迷的景家主先关起来,同时向江湖众人保证,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第31章 四宝哪儿都不去   “夏老家主来的时候, 身后跟着一干江湖人士……现在你娘灭林家满门炼制药人的事情已经传的到处都是, ”景栎说道:“夏家和林家都想趁机把四宝带走,我收到消息说你回来, 这才带人守在这儿。”   景栎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春晓, “事情真相如何我不知道, 一切只有等家主醒来才能真相大白。但是,”她顿了一瞬, 姿态一反常态有些强硬,“我不管你信不信家主,总之你叫了我几年的小姨, 是由我看着长大的,这个时候我是断然不可能把你交出去,我相信景荣也不会同意。”   夏老家主亲自来替夏蒽说亲就够反常, 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夏家为何要突然拉下脸面不顾孙子名誉贸然做这种事情?而且身后还带着众多江湖人士?   如果景家当面拒绝夏老家主,那夏家岂不是会沦为江湖笑柄没有脸面?   夏老家主明显是笃定了景家不会拒绝,或者没有机会说出拒绝的话。   那这次景家庄出事夏老家主恰巧过来,是收到了消息,还是这一切就是她算计好的?   林家被灭门的事情一直都扑朔迷离,时到今日才刚刚浮出水面, 但还没来得及看清真相就有人搅乱湖水。   林春晓作为林家后人,在这种时候断然不能出事。他唯有待在景家庄才是最安全的, 不说景栎, 至少景荣会拿命护着他。   景荣手指攥紧林春晓的手腕, 沉声说道:“四宝哪里都不去,就留在我身边。”   林春晓抬头,只能看到景荣的侧脸,她说这话时没看他的眼睛。   林春晓心微微提起,抿了抿唇,轻声问,“师傅,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娘?”   景荣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本来是相信她娘的,可若是碰上爹爹的事情,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娘有多爱她爹,就有多疯狂。   “四宝,”景荣声音沙哑,垂眸看他,眼神认真,“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信我能护住你。”   “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景荣手指往下,顺着林春晓纤细的手腕握住他的手指,“你不能出事。”   林春晓眼眸轻颤,心里酸软发涨,现在他师傅心底一定因为景家主和父亲的事情而杂乱无章,可对于他的事情态度却很坚定。   景荣养林春晓这么些年,极少会主动去干预他做选择,而这次态度却是一反常态的强硬。她可以允许身边所有的事情变得翻天覆地脱离控制,但有一点,那就是必须保证林春晓就在她身边,在她视线里安全的待着。   对于景荣来说,只要四宝还好,一切就还能处理,就不算多难。   “我哪儿都不去,”林春晓昂头看她,鼻子发酸,瓮声瓮气的说道:“就在你身边,撵都撵不走。”   不管当年真相如何,景荣始终是景荣。   景栎悄悄松了口气,生怕这两个小辈因为上一辈的恩怨闹掰了。   景家庄的家主用庄内弟子试药,这事在庄内也掀起轩然大波。景荣回到山庄后才猛然发现,庄内景家弟子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   景栎怕她难受,出声宽慰道:“出了药人的事情,大家害怕也正常,再说咱们景家也不要这种出了事扭头就跑的弟子。”   “少主,”跟着景栎护送景荣跟林春晓回来的十来个弟子齐刷刷的站在她面前,扬声说道:“我们还在。”   她们声音整齐洪亮,“景家人在,我们就在!”   景荣抬眸看去,这群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之前林春晓练剑时为难他的那群弟子,那时候景荣拿着剑告诉她们,“你们手中所持之物,是用来保护你最重要的人或是物,不是拿来恃强凌弱的。”   这些弟子相信能说出这种话的少主,定然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们已经在景家庄辉煌时慕名而来,如今绝对不能再在景家庄低谷时转身离开。   景荣有些动容,沉声说道:“景家,定不会愧对信任它的人。”   景家主出事后,轩管家整个人仿佛突然苍老了很多,见到景荣回来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景家主已经昏迷,如果景荣再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会扛不住。   “我想去看看母亲,”景荣看向林春晓,“你去吗?”   如今是唐卿留在景家主那儿照顾着,林春晓医术更好,他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的。   景荣抬脚之前,突然想起一个人,眼睛微微眯起脚步停顿,“景洪呢?”   景荣对这个二姨虽说没有任何感情,但念着她长辈的身份极少跟她起冲突,但这次景家庄出事明显跟她脱不了关系。   景栎讥笑,“关起来了。”   景洪闯进禁地的时候,当即就被赶来的景栎以违背庄规关了起来,不给夏老家主任何机会,以免景洪趁着景家庄出事人心不稳而借机控制住景家权力。   想起自己体内的蛊王,景荣看向林春晓,“四宝,外祖父给的书,你看完了吗?”   景栎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怎么就突然从景洪的身上转到看书的事上了。   林春晓瞬间懂了景荣的意思,她是想让他做出傀儡蛊控制住景洪,“看的差不多了,做出的东西应该不会比幕后人做的差。”   幕后人手里应该也有制作“傀儡术”的法子,但还不够完善,否则这时候的江湖早已是被人一手遮天。   景荣点头,“她应该知道些事情,用蛊把她知道的都问出来。”   由轩管家引路,景荣带着林春晓去了一个众人把守的院子里。   怕有人对景家主不利,景栎出庄前几乎把能用的人全都调了过来。   这些弟子看到景荣后,立马握着剑抬手抱拳朝她行礼,眼睛微亮,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腰背都挺直了不少,“少主!”   这些都是景家庄的“老人”了。进庄的年份至少十多年有余,都是跟过景家主的人,自然清楚她的为人。   虽说家主这些年来突然性情大变,可那人早已是心底的信仰,是可触不可及的存在。   景荣抬手回礼。   唐卿从屋里走出来,手撑在后腰处,林春晓这才看到他早已身怀六甲,看这笨重的身子和圆挺的肚子,至少已是七个月有余。   景栎立马大步上前扶住他,唐卿笑,“少主跟四宝回来了。”   林春晓有些惊讶,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一件事能让他从心底觉得高兴的了。   他跟景荣的事情,仿佛是复刻了唐卿跟景栎的路线,如今这师徒两人感情顺利甚至已经怀有孩子,林春晓发怔的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跟师傅也能这般圆满?   “四宝?”唐卿唤他,林春晓愣怔的时候,唐卿已经走到他面前,皱眉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以前唐卿盛气凌人的丹凤眼如今柔和了许多,整个人气质温柔,抬手摸了摸林春晓的额头。   林春晓把他的手拉下来,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没事,就是看见你太高兴了。”   景荣侧头看着林春晓,林春晓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扯了扯嘴角,“师傅。”   景荣抬手揉着他额前的碎发,没说话。   林春晓眼眶微红,手指攥着她腰侧的衣服,突然想起她以前说过的话,她说:四宝,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要是在我面前还端着,以后受了委屈,该找谁倾诉呢?   “我有点怕。”林春晓温热的泪水流出来,他觉得自己特没出息,这么些年被景荣保护的太好了,如今一碰到事情心里就慌了。   可这件事关乎的是他林家近百口枉死的性命,关乎他的父母家人,关乎到他最爱的师傅,你让他如何不慌,如何不怕?   林春晓一直都相信景家主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这次“药人”事情疑点重重,可他心里还是不安。   林春晓想抱抱景荣,就这么窝在她怀里,景荣身上熟悉的味道能一点点的抚平他心底的害怕。   “四宝,”景荣抬手轻抚他的后背,低声道:“我在呢。”   就这三个字,让林春晓的心慢慢静下来。   景荣在呢,景栎也在呢,唐卿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也都在呢,他怎么能退缩害怕了?真相就在不远处,只要拨开重重疑云就能找出真相替父母家人报仇,他要稳住心神,这样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对方如果也懂傀儡术,能与她抗衡的那个人唯有林春晓自己,他若是先慌了,难不成要留下景荣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抱着他的人是能替他遮风挡雨的师傅,同时也是将来要携手并肩的妻主,林春晓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景荣,眼神坚定,“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师傅是他的,这江湖,也要是他的。 第32章 见家长   景荣推开房门先一步抬脚进去, 床上躺着的女人身形消瘦面色苍白,跟她平日印象里那个高大严肃的母亲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她印象里的母亲, 多数都是停留在十岁以后了, 刀削似得锋利脸庞总是不苟言笑,对她要求严格。   母亲这些年总是闭关,过年过节时也极少出来,景荣时常站在院子门外,一站就是半个多时辰却迟迟不敢敲门,生怕母亲怪她打扰。   门口离床的距离不过短短十几步,她却走的艰难沉重。   景荣站在床前,垂眸看着母亲鬓角的几缕白发, 心底压抑难受, 尤其是知道父亲并未被下葬之后, 她对母亲的感觉更为复杂。   在母亲的心里,父亲始终是第一位, 而她不过是两人相爱时的意外。父亲去世,母亲的心也就跟着走了。   景荣年少时心中对母亲是藏着怨的, 可如今她却慢慢能理解母亲了, 因为四宝。当爱一个人到了极致, 活着的意义怕就是他还活着了。   景荣想, 若是四宝出事,她怕会比母亲做的更疯狂。   母女两人十多年来几乎没能好好谈过一次话, 景荣想如果她能多了解母亲一些, 她是不是就不用自己承担起失去父亲的痛苦?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师傅?”林春晓放下景家主的手腕轻声唤景荣。   景荣愣怔的回神, 这才看到林春晓半蹲在床边替母亲把脉,她抬手把林春晓拉起来,牵着他站在自己面前,抬头问,“怎么样?”   林春晓有些犹豫,目光担忧的看着景荣,不知道该怎么说。   景荣垂眸看了眼床上的母亲,心脏紧了紧,声音低沉,“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林春晓握紧景荣的手,轻声说道:“景家主五脏六腑俱损,脉络异常,如今这条命全靠药物吊着。”   景荣眼眸轻颤,抓着林春晓的手猛然一紧,她知道母亲伤的很重,可没想到会这么重。   林春晓被抓的一疼却没吭声,上前半步挤进她双腿之间,抬手抱住她。   景荣闭上酸涩发干的眼睛,脸埋在林春晓怀里,“怎么会这样?”   林春晓解释道:“景家主应该是用自己试药了。她的肺腑常年被药物损伤,早已是强弩之末,哪怕没有这次的事情,她也撑不了多久。”   景家主的身体如今只能靠温和的药物滋养着,靠药吊着那半条命,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话林春晓不说景荣也能想的到。   景荣手臂箍紧林春晓的腰身,久久不语。   景栎跟唐卿一直安静的坐在桌子旁,离床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唐卿犹豫了几瞬,还是多嘴说了这么一句话,“四宝,我先前看过家主的药方,跟在冰棺里找到的林家医书不尽相同,所以江湖上的那些话……”   江湖上说景家主为了复活其夫郎,灭林家满门,只为夺取能医白骨救死人的医书。而什么能让死人‘复活’?唯有傀儡术。   林春晓点头,“我知道这事跟景家主无关,”他抬手轻抚景荣散在身后的长发,眼神有些温柔,“景家主一定不舍得把带血的医书放在夫郎的冰棺里。”   听景栎说,景家主把阿蛮的尸身保存的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没有半分损伤,容貌瞧着跟当年一样。   由此可见景家主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才做成这样,她那么疼爱冰棺里的人,又怎么舍得把带血的书放在里面?   定然是有人知道景荣近期一定会出门,并且算准了景家主的身体最多能支撑到现在,才联合一直对景家母女心存不服的景洪,用药人的事情来诬陷景家主,把六年前林家灭门的事推到她身上。   景荣突然想起一个人,夏老家主。   夏老家主一直对她抱有欣赏之意,想把夏蒽许配给她,得知她对夏蒽无意之后,才有意无意的跟她提起她父亲阿蛮的身份,引着她去南疆。   母亲自父亲去世后极少出门,唯一一次的远门就是林府出事的当年,夏老家主大寿母亲带景荣去夏家庄。   母亲为何要去?她怕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两人从景家主房里离开之后,林春晓去竹楼制蛊,景栎问景荣,“你去不去看看你爹?”   景荣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景栎陪着她一起去的,阿蛮的冰棺被放在温度极低的后山。后山的山洞被掏空,石壁上是两排用来照亮的石头,引着人们走向山洞中央,晶莹剔透的冰棺正被放在一块偌大的圆形石床上。   景荣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在南疆看见赵母和外祖母外祖父之后,才慢慢想起父亲的轮廓。   景栎双手交叠垂在身前,看着不远处的冰棺,说道:“我看到你爹的冰棺后惊讶不已,可回头想想也觉得就该是这样。毕竟阿蛮要是躺在后山的坟墓里,你娘怕是会在坟旁搭个草屋,干脆就住那儿了。”   景荣想了下,扯了扯嘴角,觉得她娘的确能干出这种事情。   “去看看他吧。”景栎抬了抬下巴,自己转身出去,把时间留给这父女俩。   “小姨,”景荣扭头叫了她一声,景栎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看她。景荣说道:“帮我把四宝喊来。”   她轻声道:“我未来的夫郎,总该让我爹见见。”   冰棺里的美人,容貌是有些消瘦的,眉眼间带着病态,但嘴角平和甚至微微上扬,可见走的时候并不痛苦。他一身白衣,修长好看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容貌安详的像是睡着了。   外祖父说林春晓身上的那股灵气活力跟她父亲很像,景荣想,她爹看到四宝应该会很喜欢吧。   景荣抬手,指尖还没碰到冰棺就感受到一股侵入体内的冷意,不由收回手。   “爹,”景荣轻声唤他,“我来看您了。”   “我这十年每年都去后山看您几次,如今才知道您不在那儿。”景荣垂眸说道:“我在坟前跟您说的话您怕是都没听到,那我再跟您说一遍吧。”   “我认了个徒弟,您应该是知道他的,叫四宝,在我心里如珠似宝。”景荣说道:“四宝在忙,我让小姨去喊他了,待会儿您看看,看看这个女婿可还满意。”   景荣絮絮叨叨的,跟冰棺里的男子说了许多,男子神色温和嘴角微翘,仿佛耐心十足不厌其烦的听着。   林春晓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景荣手搭在冰棺上。   冰棺上冷气萦绕,没有内力的人若是把手放在上面怕是会冻伤,哪怕有内力也撑不了多久。他快步上前,轻声唤,“师傅。”   景荣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冰棺上,半响儿都没感觉到冷,如今触觉回笼,才慢慢觉得手冻的又麻又疼。   林春晓把她的手拿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冻伤后,才松了一口气,双手拢着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哈气。   景荣笑,垂眸看他,声音温柔,“四宝,来见过爹爹。”   林春晓一愣,景荣握着他的手,示意冰棺的方向,“喊爹。”   “爹。”林春晓跟着景荣,朝冰棺里的人喊了一声,他伸头往冰棺里看,声音清甜,“我是四宝。”   如果阿蛮还活着,怕是会抬手摸着林春晓的脑袋掏个大红包给他当做见面礼。   林春晓围着冰棺看了一圈,景荣以为他对父亲好奇就没拦着。   “师傅。”林春晓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她,声音肯定,“家主没对爹爹用过药。”   景家主的药是制来养蛊的,但阿蛮尸身完整容貌安详并未有被蛊虫咬过的迹象,由此可见景家主没有把药用在阿蛮身上。   这说明景家主对制出来的药并不满意。   “幕后人至今没有利用傀儡控制江湖,说明她手里的傀儡术也不完善。”林春晓眼睛微亮,“夏家跟李家现在都想带走我,你说傀儡术不完善的关键点是不是就在我身上?”   景荣心脏一紧,立马说道:“哪怕在景家庄,没有我陪着,你哪里都别去。”   傀儡术的关键点在林春晓身上,正好能够解释为何一路上都有人想要抓走他。   林春晓把傀儡药制作出来之后,让人灌进景洪体内。   被绑住手脚的景洪拼命挣扎,目露恐惧,显然是清楚变成傀儡是什么模样的。   景洪眼泪流出来,裤子濡湿,叫道:“别喂别喂!我说,我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林春晓嫌弃的往后走了两步,示意下人停手。   景荣上前一步问道:“你背后人是谁?为什么又要抓林春晓?”   “我不知道。”景洪刚摇完头就意识到景荣对这句话不满意,她忙补充道:“对方跟我只有书信往来,我没见过她的面。”   “她说如果江湖统一后,就把景家庄交给我来管理,我这才同意跟她合作。”景洪如今再面对景荣,丝毫不见平日里的不满,反而是有问必答。   “那人只告诉我在后山发现药人后就立马去家主闭关的院子,把这事闹的越大越好。”景洪身子往一旁撤,恨不得离那碗药远远的,“我没杀人也没喂药,我就只是推开院子的门,发现家主密室里面的冰棺而已,我去的时候,家主已经昏迷不醒了,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林春晓皱眉,看来对方显然是不相信景洪的能力,根本没拿她当合作对象,也没对她透露太多的有用信息。   从景洪嘴里问出来的事情,有用的仅有两件:一是药人是幕后人送去后山的,二是二十年前,景家主曾想过一统江湖。 第33章 真相   景荣有些惊讶, 母亲当年竟打算统一江湖?她本想去问问景栎,后来转念一想,那时候小姨年龄还小知道的也不多。   整个山庄内,对当年真相知晓最多的除了母亲之外, 怕就还剩下轩管家知道了。   林春晓让人把药收起来, 准备去看看那几个被幕后人丢在后山的“药人”, 景荣则去找轩管家。   “师傅,”林春晓快走两步牵住景荣的手,抬头看她神色认真, “不管问出来什么,都不许瞒着我。”   他不想景荣一人去承受这些。   景荣轻嗯,垂眸看见林春晓眼底的那抹青色顿时有些心疼, 从南疆回来, 他就没能好好睡过一顿安稳觉。   “等事情结束,你想去哪儿,师傅就带你去哪儿。”景荣拇指指腹轻轻乱蹭他眼眶周围, “带你好好游玩。”   林春晓眼里一喜, 抬手搂住景荣的脖子,压着她低头, 自己微微踮脚就能亲到她的唇瓣。   一触即逝没敢多做停留,他笑眼盈盈, “一言为定。”   林春晓这些年几乎都被拘在景家庄, 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南疆了, 外面的景色跟山庄里完全不同, 有景荣陪着,林春晓希望自己能走遍江湖看遍天下风景。   景荣手臂箍着林春晓的腰,本就不舍得放手,被他主动亲了一口后内心更是躁动不已。   她声音微哑,低低沉沉,“四宝,别诱惑我。”   景荣是一个女人,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女人,被心爱之人这般挑-逗诱-惑,她有些忍不住。   可现在并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也不是能要他的时候,这些四宝都知道,可他偏偏忍不住的想跟她亲近,像是得了心爱的东西,总控制不住自己去摸摸蹭蹭。   林春晓耳廓微红,心尖被景荣这句话撩的酥麻,他抬头在她唇上又是一吻,在景荣反应过来之前,手掌推她肩膀,反应极快的从她怀里退开,扭头跑掉,淘气的很。   景荣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无奈轻笑放下手臂。   轩管家在照顾景家主,看见景荣过来找她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   “轩姨,”景荣开门见山,眼睛对上轩管家的视线,“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轩管家点头,“该告诉你的,这些话家主不能跟你说,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小主子,”轩管家说:“别怪你母亲,她也不容易。”   当年的江湖没有武林盟主,事事如现在这般由三大庄联手处理。那时候景家庄的庄主还是景老家主。   有时候一家做大并非好事,可若是权力过于分割,当想要尽全力去办一件事情的时候又有些用不上力。   当时的三位庄主表面维持着笑脸,其实各怀心思,心底都想统一江湖。   那时候阿蛮刚来到中原,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林老家主的夫郎,和林家夫郎一拍即合研制傀儡术。   两个毒痴当时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试试中原毒术结合了蛊虫上会产生什么反应。   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很快傀儡术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同时阿蛮手抄的那份傀儡术的方子也没了去向。   若是被偷了方子的人研制出成功的傀儡,那整个江湖便会变得血雨腥风。景家主犹豫再三,打算比偷方子的人先一步统一江湖。   阿蛮觉得此事由他引起,更怕傀儡术会伤害景家主,便瞒着妻主以身饲蛊,养出了蛊王。   蛊王能控蛊,如果有人对着方子炼制出傀儡,阿蛮便可以冒着被反噬的风险把傀儡体内的蛊压制下去从而控制傀儡。   这蛊养了两个月之后,阿蛮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蛊王阴差阳错竟养在了景荣体内。   景家主在得知夫郎出事后,便无心江湖大业。此时好就好在那手抄的方子只讲述了如何控制人的身体,而研制控制人意识这方面的是早已去世的林家夫郎。   林家夫郎年事已高,傀儡术还未完美的研制出来时他便去世了,从此林家退出江湖隐居林家村。   幕后人应该利用阿蛮的方子炼制过药人,不过都失败了,这才没投入江湖。   可景荣十岁那年,重病之下不得已被送去林家,同年阿蛮去世,幕后人这才怕是明白什么。   景家主这时候也明白了夫郎身体突然孱弱变差的原因,她心里其实对瞒着她的夫郎怀有怨言的,同时连带着埋怨上林家夫郎。   幕后人经过多年反复实验,发现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按着她手里的方子研制出来的药人还拥有一部分自己的意识。   这才有林家灭门之事。   景荣皱眉,幕后人屠杀完林家众人后怕是没找到林家夫郎的那份方子,这才会在得知林春晓还活着后留他一命。   林春晓研制完被丢在后山的药人后得出跟景荣相同的结论,那就是目前江湖中所制作出来的傀儡,还拥有自己的意识。   两人去南疆的路上被人追杀,对方被梦蝶放倒之后,都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这被控制的痛苦,可见她们那一瞬间意识尚存。   幕后人引着景荣跟林春晓去南疆,又任由林春晓长大,想的就是把他当做被放养的棋子,由她摸清楚傀儡术。   现在幕后人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控制住林春晓。   轩管家说道:“听闻林家医术最高境界是能医白骨,”她目光怜悯的往床上看了一眼,“主子信了。”   林家出事那年,景家主隐隐猜到什么,这才亲自前往夏家庄去见夏老家主。   奈何夏老家主做事滴水不漏,景家主心中虽有怀疑却拿她没有办法。夏老家主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便把傀儡术的方子送去黑市,辗转之下送到景家主手里。   景家主并非愚昧之人,她心里既知道死人无法复活,可又抱有一丝希望,她就怀着这种矛盾的心理挣扎着痛苦着,最终决定闭关制药。   她一再告诉景荣,想要改变这个江湖,唯有你足够强大。景家主早已豁出性命孤注一掷,把山庄交给景荣,她所研制的药若是成功最好,若是失败,她便可以去陪阿蛮了。   夏老家主研制药物多年,知道景家主最多能撑到这个时候,这才动手。   林春晓坐在景荣身旁,一口银牙咬的死紧,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人杀了为他林家满门报仇。   可现在就算知道幕后之人是夏老家主也没有办法,对方在江湖上德高望重,这话现在若是由景家庄的人说出去根本没什么人会信。   除此之外,林春晓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傀儡术的完整方子是什么,她抓了我又有什么用?”   祖父去世的早,因为家人溺爱,林春晓七岁之前学的东西很杂,几乎没被要求过必须学会什么。   景荣想起什么眼眸一颤,抬手握住林春晓放在桌子上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你知道的。”   梦蝶。   林春晓最初制作出来的梦蝶,就有控制人意识的作用,哪怕景荣都重了招。   迷惑意识的梦蝶加上操控身体的蛊虫,这就是傀儡术。   林春晓轻轻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梦蝶是他从小便会的东西,跟“不干不净”一样,都是他小时候因为好奇才学的。   没成想幼年无意间学的东西,却是这么重要。   现在想想,那时候哪怕无意识学的东西,也是被母亲引导着的。梦蝶并未被写进林家医书或者毒书里,因为这个法子,林家人从小就知道。   “娘……”林春晓眼眶泛红,突然明白父母的用心。   景荣将他揽过来抱在怀里,无声安抚。她手掌轻柔的抚着林春晓的背,神色若有所思。   林春晓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尾的泪水,目光坚决,“这仇,这账,是时候算算了。”   “我有个法子,”景荣垂眸看他,“但你要乖。” 第34章 武林大会   林春晓疑惑的看着她。   景荣低头,抬手撩开林春晓额前碎发, 在他昂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并未多做解释, “咱们等着就是,她会来找我的。”   如景荣所说,第二天早上,林春晓才刚刚起床就听下人说山庄被江湖人团团围住了。   林春晓开门就要出去, 却被等在门口的唐卿给堵了回来。   唐卿拉住林春晓的手腕,转身反手把门关上, 说道:“她们这次过来不过就是想拿药人的事情借题发挥趁机把你带走, 你不能出去。”   “那师傅?”林春晓有些担心,忍不住的追问道:“师傅怎么办?”   “少主自有法子。”唐卿把林春晓安抚住,“只要你还在山庄里,夏老家主念在傀儡术的份上也不会为难景荣。”   林春晓想起景荣昨天跟他说要乖,这才听话的坐下来。   山庄外面由夏老家主和李家主为首,带领着众多江湖人士, 堵在山庄门口,要求景家庄就药人的事情给江湖众人一个交代,给林家一个交代。   景荣让人打开大门,自己和景栎走了出去。   面对众人给的压迫力, 景荣面色从容态度不卑不亢,“我景家没做过的事情, 要如何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事不是你空口否认就行的, ”有人立马跳出来, “那两个药人是我们大家亲眼所见,包括你娘院子里的药,这些都是证据,容不得你抵赖!”   “就是,你娘妄为江湖三大庄主之一,居然为了你爹残害林家满门,你还假惺惺的收留林家小公子,你们一家居心何在!我们要求你们立刻把林小公子交出来!”   “交出来!交出来!”   景荣抬眸,“事情真相如何我们心中自有定论,哪怕我说破嘴皮子,不信的依旧不信,景家庄不会说给大家听,而是做给大家看。”   众人议论纷纷,多数都是谴责景家庄用活人试药,要求景荣把林春晓交出来,没有一个说信她的。   夏鑫也来了,站在夏老家主身后,目光复杂的看着景荣,有心想帮她说两句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祖母看不下去,出声说道:“我相信景荣,也信她没做那等丧天良的事情。”   她声音不高不低,可出声之后原本哄乱的场面慢慢安静下来,等着她继续说话。   “景家的为人我们有目共睹,兴许是被人陷害了。”   夏鑫赶忙顺着祖母的话说道:“就是就是,景荣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李家主目光不满的看向这祖孙两人,觉得夏家尽是假惺惺的老好人,这个时候还不忘拉拢人心。   “就算景荣没做这事,那她母亲呢?”李家主说道:“她娘也是无辜的?”   李家主看向夏老家主,“照您这么说,景家是无辜的,而咱们这群人才是乱按罪名的凶手?”   夏老家主眉头微皱,看了李家主一眼,“既然我信景荣,那这事我会同她一起查清真相给江湖一个交代。”   说完她看向景荣,声音慈祥和蔼如多年前一样,“只要你相信你娘,那咱们就一起查清真相,不管如何,总该给江湖人一个交代,不能让这事拖下去。”   景家主炼制药人,她女儿景荣也不见得是个无害的人。众多侠士商议之后,觉得既然夏老家主信任她,那人就交给她来看管。   景荣垂眸犹豫,夏鑫心底替她着急小声催促,“你还在想什么?难不成你真想看她们强行闯入山庄带走四宝?”   提到四宝,景荣眼眸轻颤,应了句,“好,我愿意配合调查。”   景家庄出事后,江湖众人纷纷从各处赶来聚集在景家庄外的客栈中,景荣如今就被夏老家主带了过去。   待三人坐下之后,夏老家主才叹息一声,“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你娘对你爹太过于痴情,”夏老家主摇头,“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住这种机会,陷景家庄至此等险境。”   夏鑫说道:“景荣你别担心,我们会替你查清真相的,反正我是不信你娘是这种人,更不信你收留四宝是为了利用他。”   景荣轻声道谢,“我会查明真相,替我娘洗净冤屈。”   夏老家主欣慰的点头,“我果真没看错人。”   提起这事,夏鑫多嘴提了一句,“夏蒽正从夏家庄过来,就这两天到。”   夏老家主像是才想起来夏蒽要来,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对景荣说道:“这事本不该这时候提的,毕竟你景家庄刚刚出事,但你也知道,夏蒽有意于你,如今他也不小了,你也该是成家的年龄,所以?”   夏鑫补充道:“我们这次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事,谁成想那么不巧,碰到了你家出事。”   景荣心道这事是巧合还是人为夏老家主心里明镜的很,但这话不能说,“您许是不知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此话一出屋里沉默了一瞬。   夏鑫眼睛微睁手指紧握,轻声问道:“是谁?”   她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只是不愿意去相信,她们可是师徒啊。   景荣出声,粉碎夏鑫抱有的一丝希望,“是林春晓。”   夏老家主面色平静,像是早已知道,“林家那孩子?”   景荣点头,“我跟四宝早已私定终身,等他及笄我便会娶他过门。”   夏鑫嘴巴张了张,想说夏蒽等了你多年,如今你却要娶你徒弟……   可这也怪不得景荣,毕竟喜欢这种事情要两厢情愿,不是一方付出的多另一方就要怀有愧疚。   如今仔细想想,夏鑫才觉得这师徒平日里的相处方式的确太过于亲昵了。   夏鑫一时间心底五味陈杂,说不清是因为夏蒽,还是因为自己心底的那点心思,“我……我出去走走。”   夏鑫抬手撑着桌子,勉强维持面部表情,转身出去。   等夏鑫离开后,有下人送茶过来,抬手给景荣和夏老家主分别倒了一杯。   景荣抬手接过茶盏,握在手中迟迟没喝,指腹在茶壁上摩挲。   夏老家主看了她一眼,微微苦笑,“你也知道我欣赏你,有心想让你跟我夏家结亲,甚至抛下我这张老脸亲自来景家庄替夏蒽说亲……”   景荣愧疚的抿唇,举起手中的茶盏以茶代酒,“景荣愧对您的厚爱,夏公子定会找个比我更好的妻主。”   说完一口饮尽手中的茶盏。   夏老家主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神色,语气遗憾,“感情这事强求不得,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老一辈的也没法干预,喜不喜欢取决于心,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景荣跟夏老家主也没聊多少,便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景荣反手把门关上,站在门口抬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刚才触碰到茶盏的时候,她体内一直安静的蛊王突然躁动起来,景荣顿时察觉到茶里有东西。   喝之前她嗅了一下,无色无味。可茶盏接近唇瓣,蛊王越发激动,显然茶水里有蛊。   夏老家主这是想控制她,景荣挑眉勾唇,显然没想到她下手这么快。   夏蒽来的比夏鑫想象中的要快,他刚到就迫不及待的问,“阿姐,景家庄和景荣都没事吧?”   夏鑫神色犹豫,看着苦等多年的夏蒽有些心疼,“她没事。”   听闻景荣没事,夏蒽松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些许喜色,“没事就好。”   “夏蒽,”夏鑫斟酌着说道:“如果景荣至今无心成家,你——”   她话还没说完,夏蒽就坚定的说道:“那我就继续等。”   夏鑫眉头微皱,“世上好女人众多,为何就非她不可?”   夏蒽从这句话里听出不一样的味道,他心紧了紧,“阿姐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景荣有喜欢的人了,”夏鑫看了夏蒽一眼,“是四宝。”   夏蒽愣怔的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四宝……”夏蒽眼里水雾蔓延,忍不住嚷道:“她们可是师徒啊!怎么能在一起?”   “景栎跟唐卿也是师徒,”夏鑫面无表情,“她们不也是在一起了吗?”   夏蒽不愿意相信,跑去问夏老家主。   看着眼泪横流的孙子,夏老家主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哭什么,谁说景荣不是你的了?”   夏蒽一怔,抽噎道:“阿姐说她喜欢林春晓。”   “傻孩子,喜欢是一回事,娶又是另一回事。”夏老家主语气肯定,“景荣最终娶的人一定是你。”   夏蒽半信半疑,“真的?”   “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夏老家主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快把眼泪擦干净,一哭就不好看了。”   夏蒽忙擦干泪水,面露羞涩,忍不住的小声追问,“那景荣什么时候会娶我?”   夏老家主笑着问他,“你想让她什么时候娶你?”   夏蒽咬了咬唇,“我听您的。”   “我是想多留你两年,可你也不小了该嫁人了,”夏老家主若有所思,“就这一两个月吧,在武林大会之前,就让她娶你。” 第35章 被控制?   夜半熟睡时, 景荣猛的睁开眼睛, 感觉到体内蛊虫的躁动, 她屏气凝神就听到清幽的笛子声,距离有些远,声音听的不清, 但体内蛊虫却在蠕动。   如果体内这只不是蛊王,而是下午喝进去的那只,景荣现在内脏恐怕会被蛊虫撕咬啃噬, 利用疼痛控制着她的躯体行动。   景荣将计就计的掀开被子,一身中衣连外衫都没披,离开房间脚尖轻点房顶瓦片,就朝着笛声飘来的方向快速跃去。   离景家庄不远的树林里站着一个黑衣人,手持竹笛放在嘴边, 远远看见景荣过来这才收手。   “你是谁?”景荣脚步停下站在她面前, 整个人犹如大梦初醒,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深更半夜的过来。   黑衣人蒙着面纱,“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要听我的话。”   此人声线听起来不像夏老家主那般苍老,也不如夏鑫年轻,倒是有些像夏家主。   景荣皱眉,“我为何要听你的?”   黑衣人呵笑一声, 笑景荣看不清目前局势, “不信你试试。”   景荣还未有动作, 黑衣人就把竹笛放在嘴边, 幽幽竹声入耳,景荣眉头越皱越深,抬手抓着自己衣襟,仿佛肺腑胸膛里有虫子在啃噬血肉一样,疼的冷汗淋漓。   这种痛苦在她体内虽然被无限放小,但景荣依旧能感觉到蛊王的躁动不安,如今听着笛声,景荣倒是有些明白那些刺客在有自己意识的那一瞬间为何会选择自尽了。   黑衣人瞧见景荣撑不住,眼神逐渐迷离,这才收起笛子,说道:“去把林春晓带过来。”   景荣心口一紧,夏老家主果真还是想要四宝手里的梦蝶。   见景荣迟迟不动,黑衣人倒也不惊讶,如果景荣就这么容易被蛊虫控制住,她反倒会觉得怀疑了。   丝丝缕缕的香味从黑衣人身上泄露出去,景荣意识慢慢变得一片空白眼神空洞无神,双手垂下站在黑衣人面前,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去把林春晓带来。”黑衣人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景荣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抬手恭敬的说道:“是。”   她转身轻踮脚尖,轻盈的身体瞬间便消失在黑夜里,朝景家庄的方向跃去。   等景荣离开之后,黑衣人身后响起沙沙声,有人拄着拐杖踩着地上的枯叶从树林深处走出来,声音苍老阴冷,“以防万一,你跟上去看看。”   景荣是这一辈的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可别因为大意出了纰漏。   黑衣人点头,“母亲放心,蛊虫的威力岂是她能抵抗的。”她抬手把面纱拉下来,吹笛子的人正是夏鑫的母亲夏家主。   景荣一路往前,却分神注意到身后有人尾随,她佯装不知,目的明确的直奔林春晓的房间。   两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些年都没换过地方。   景荣站在林春晓房门口抬手推门,门毫不意外的往两旁敞开。景荣心底无奈,四宝又没关门。   林春晓睡的迷糊,眉头微微皱着有些不安,近日来的事情太多让他过于疲惫,白天忙着研究解傀儡术逼出蛊虫的方法,晚上入睡后就梦到小时候的事情。   慈祥的祖父弯着腰半蹲在地上朝他拍手发出动静,吸引他的注意力,“四宝过来,来祖父这里。”   林春晓咯咯笑着,傻乎乎的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扑进祖父的怀里。   一旁的父亲眉眼温柔,抬手捏着帕子抵在嘴边笑,母亲则面带笑意单手背在身后站在他旁边。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院子里玩耍,和谐到没有一丝破绽。   可林春晓心底始终觉得不对劲,祖父早已去世,怎么还会如此健朗呢?还有景荣,他师傅去了哪里?   梦境一转,突然就是漫天大火,火光冲天蒸腾着人的皮肤,林春晓拼命的往外跑,却觉得双腿被藤蔓扯住始终动弹不得。   他急的掉眼泪,想着自己还未嫁给景荣还没替她引出蛊王,就开始咬牙奋力挣扎,身后拉着他的藤蔓被扯断,林春晓身子往前一跌猛的悬空。   林春晓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手紧紧的抓着身前的一块衣料。   他回神,顺着自己的手愣怔的抬头,正好对上景荣的脸,林春晓眼睛微微睁大,先是一喜,心还没彻底放下来又提了起来,轻声抽气,“师傅?”   景荣身着中衣,突然来到他的房间把他抱起来,屋内并未点灯,她诡异的行为让林春晓心里莫名发慌。   他手脚冰凉,抬手去摸景荣的手腕,目光在景荣脸上看来看去,不确定的轻声唤她,“师傅?”   景荣垂眸看他,林春晓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写着满满的不安,她低头,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四宝别怕,我没事。”   林春晓摸到景荣的脉搏,蛊王一切正常,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林春晓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搂住景荣的脖子,借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对方动手了?”   景荣轻嗯,搂着林春晓的手臂紧了紧,明明身后有人在暗处跟着,可如今抱着怀里的人,景荣还是忍不住的多嘴一句,目露心疼,“最近怎么又瘦了。”   想想她也有好几天没能这么抱着他了,如今将人揽在怀里景荣才猛然发现林春晓又消瘦了不少。   林春晓从小就不胖,一身软肉金贵的很,景荣细心呵护多年能做到的也只有让他不那么瘦而已。   “因为想师傅了。”林春晓小声跟她咬耳朵,“吃饭想,睡觉想,尤其是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更想,想嫁给师傅做师傅的夫郎,想给师傅解除蛊王,想和师傅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他的话越说越不正经,景荣搂着他的手臂越发收紧,呼吸都有些粗重。她垂眸看他,声音无奈,“四宝,不要调皮。”   林春晓笑,乖巧的闭上嘴巴,慢慢阖上眼皮在景荣怀里装睡。   两人说的几句悄悄话也不过是在喘息之间,黑衣人靠近的时候,景荣已经抱着林春晓从房内出来了。   黑衣人先她一步折返回来,夏老家主等在那里,问道:“如何?”   夏家主声音兴奋,“人带回来了。”   夏老家主布满皱纹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想要制出完美的傀儡,必须要用林家毒术。”   “可林春晓当时毕竟还小,”夏家主问道:“这么些年都没碰过林家的书,如果他也不知道,那该如何是好?”   夏老家主摇头,语气自信,“哪怕不能解毒,他还有别的用处。”   夏家主点头,两人话音刚落,景荣抱着林春晓过来。   夏老家主见林春晓还昏睡着,便让景荣把她带回客栈。   夏鑫坐在房顶饮酒,一杯接着一杯,酒壶抵在唇边,仰头后尝不到酒水的时候才知道这壶又空了。   她怅然若失摇头苦笑,收拾好心情正准备下去洗洗睡觉的时候,却发现母亲的身影。   都这个时辰了,母亲怎么还没休息?   夏鑫眉头微皱,正打算喊她的时候,又瞥见跟在她身后的景荣,以及她怀里抱着的人。   四宝?   借着客栈廊下挂着的灯笼照出来的微弱光亮,夏鑫看清景荣怀里那人的脸,正是林春晓。   夏鑫心里疑惑不解,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她屏住呼吸悄悄下楼,跟在几人身后,就见景荣抱着林春晓进了祖母的房间。   莫非林春晓出了事?祖母派母亲过去支援景荣,并让她把人带回来?   这么一想夏鑫就站不住了,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夏家主把门关上,夏老家主从盒子里掏出银针,抬手撸开林春晓的袖子,把针扎在他白皙滑弹的手臂上。   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夏老家主一直注意着景荣的神情,见她面无表情并无任何反应这才放心。   林春晓眉头微皱,阖起来的眼皮挣扎着睁开,吃痛的唔了一声。   他醒来后看着景荣,疑惑不解的喊了声,“师傅?”   林春晓目光警惕的看向夏老家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老家主面容慈祥语气柔和,忙说道:“孩子别怕,这里是安全的。”   林春晓不解,手紧紧的攥着景荣的衣襟,“什么意思?”   “景荣已经被她母亲控制住了,”瞧见林春晓猛的睁开眼睛,夏老家主不由摇头叹息,目露悲伤,“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景荣现在的状态你也看到了。”   “景家主不顾母女之情,早早的就给景荣喂下蛊虫,如今她一出事,景荣体内蛊虫苏醒,开始变成她手下的傀儡,”夏老家主说道:“景荣意识清醒时挣扎着把你送过来,就是想让我们救你一命。”   林春晓小口抽气脸色微白,“景家主不是昏迷不醒吗,那她还怎么操控景荣?”   夏老家主目光深沉,面色严肃,“的确如此。所以我们怀疑景家主背后还有一人。”   “当年林家的事情也许不是景家主做的,很有可能是她身后之人所为,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夏老家主继续编造故事企图欺骗林春晓,“按照如今的情况看来,那人明显是想把事情都推给景家主,自己逍遥法外从而控制住景荣,让药人们为她做事,进而达到控制江湖的目的。”   林春晓目光呆滞,显然被夏老家主说的话惊到了,他抬头看着景荣,喃喃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如今江湖中的三大庄因为景家庄出事,处理事情的能力早已不如从前,”夏老家主皱眉说道:“你也知道李家跟我素来不对付,如果我想查清事情真相她不一定会配合。”   “现在只有选一个拥有话语权的武林盟主出来,才能控制住江湖局面,以免它被恶人利用。同时也能查出你林家灭门的真相,还景家庄一个清白。”   林春晓有些犹豫,可看着景荣面无表情的脸又慢慢下定决心,“那我该怎么做?”   夏老家主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只需要以林家受害人的身份向江湖发起求助,要求举办武林大会选出盟主为如今纷乱的江湖主持公道。”   “同时,为了救景荣,”夏老家主目光和蔼,“你还需要研制出解除药人被控制的法子。”   夏老家主的话滴水不漏条理清晰,句句话都在为林春晓和景家庄考虑,没有提过一句自己的目的。   林春晓若是心智不坚,说不定真能被她蒙蔽住。   如今景家庄出事景荣被“控制”,李家就李樯那个样子又不足为惧,一旦发起武林大会,被选为盟主的只会是夏家主。   除了利用林春晓林家遗孤的身份外,夏老家主还控制住景荣,让他解毒,明面上是为了景荣好为了江湖众人好,实际上想要解毒就要先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林春晓若是傻一点,定然会用傀儡术的方子去研制解□□,这样夏老家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知道傀儡术的完整配方。   林春晓轻垂眼眸,心道夏老家主当真是老奸巨猾精于算计。 第36章 夏鑫   林春晓的手紧紧的拉着景荣, 语气坚定, “我要我师傅,要她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怕被夏老家主看出异样,林春晓轻轻吸了吸鼻子, 红了眼眶垂眸道:“我就只剩下她了, 她不能再出事。”   夏老家主点头,“你若是不放心, 亲自看着她也行。”   她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见夜色已深, 就道:“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房间, 去休息吧, 只有精神好了才能更好的跟幕后人对抗。”   林春晓点头, 抬手拉着景荣的手指, 轻声道:“师傅,咱们去睡觉吧。”   景荣似乎还存有一丝理智, 被林春晓牵住手的时候没有反抗,就这么跟着他走了。林春晓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夏鑫躲在暗处看着林春晓跟景荣离开, 心尖酸软,景少主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竟还想着保护林春晓,世上还有什么能阻碍她们两人在一起?   夏鑫正准备离开,就看到母亲走过来, 双手搭在门上伸头警惕的往四周看看, 随后把门关上, 显然是没打算离开。   都这么晚了,母亲跟祖母竟还有事情要商量?   夏鑫心底有些疑惑,竖起耳朵听里面都在说些什么。   夏家主皱眉,“母亲,不是说要让景荣娶夏蒽的吗,怎么还能让她跟林春晓一起回去休息?”   “女人三夫四侍很正常,”夏老家主瞥了她一眼,觉得她眼窝子浅,“景荣已经被蛊虫控制,最终人和心都只会是夏蒽的,但现在林春晓只相信她,我们得利用景荣来稳住林春晓。”   “照着刚才的情况来看,景荣被控制的状态还算稳定。”夏家主问道:“但以防万一,要不要再喂只蛊?”   门外的夏鑫眼睛缓缓睁大,嘴巴难以置信的张开,手指抠着身前的木柱,指尖绷到发白,手背青筋毕露,原来祖母跟母亲才是杀害林家满门跟诬陷景家主炼制药人的凶手!   这一事实让夏鑫有些接受不了,在她心中,祖母跟母亲永远是那种高大正义的形象,她们为江湖主持公道,替被诬陷的景家庄出头说话……   原来这些,都是她们一手设计的。   夏鑫脸色刷白,整个人瞬间没了灵魂。原先她还打算去看看林春晓,现在只觉得她一个杀人凶手的女儿,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夏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祖母的房间门口离开的,等她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客栈外面,身披夜幕泪流满面。   心里的震惊和失望让她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可对林春晓和景荣的愧疚又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件事。   夏家庄哪怕不通过这种丧天良的手段也能在江湖稳稳立足,再说祖母若是对江湖有想法,夏鑫可以更努力的去达到她的期望,而不希望看到她利用药人控制住整个江湖,把所有比她优秀的人都除掉。   夏鑫仰头望天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神色痛苦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再说林春晓,他把景荣领到房内之后,门刚关上,景荣就抬手握住他的胳膊,撸开袖子去看他被夏老家主用银针扎过的地方。   “是什么毒?”景荣眉头紧皱,拇指指腹小心翼翼的在针孔旁边摩挲。   林春晓昂脸笑,“是噬心。”   噬心这毒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一旦发作心脏就会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虫子啃噬过似得,痛不欲生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景荣眼眸颜色变深,“她这是想利用完你就把你除掉。”夏老家主的阴狠手段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不是两人早有防备,怕是会防不胜防的中招。   林春晓不以为意,来之前早已吞过防毒的蛊虫。他坐在桌子旁,抬手从怀里掏出银针,扎在自己食指的指尖上,随后又摸出一个小瓶子拔掉瓶塞放在手指头前面。   没一会儿,就有只极小的小虫子混合着一滴血从林春晓的食指处爬出来。血红色的虫子,如果不认真看,便会以为那就是一滴血。   林春晓把虫子关起来收好,景荣则顺手捞过来他的手指包扎。   景荣连带着林春晓一起消失,景栎顿时“慌了心神”,曾派人来寻过几次,都被夏老家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林春晓以林家遗孤的身份站出来,要求江湖为他林家主持公道,正义已经迟到多年,如今他不想再等。现在的江湖需要有人能站出来为受害者做主,而不是把事情一拖再拖。   林春晓说这话的时候,夏老家主就在旁边附议,众江湖人士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也就跟着高喊,“武林大会,选出盟主。”   李家主眼睛微眯,目光看向夏家众人。这老东西都快爬进棺材了,竟还想着武林盟主的事。   她直觉不妙,尤其是看到景荣站在夏家那边时。景荣若是跟夏蒽结亲,那还有她李家什么事?   本以为通过这次的药人事件打破三家制衡的局面能把景家庄挤出三大庄,没成想这一平衡的状态被打破后会出现这种场面。   她有些着急,怕江湖落入夏家手里,这些年她跟夏老家主一直不太对付,一旦夏家拿到武林盟主的位子,可想李家的日子以后该有多难过。   李家主余光瞥见景栎,见她也皱着眉头,顿时有了想法,准备待会儿去找她聊聊。   由于药人的事情迫在眉睫,幕后之人是谁大家看法各不相同,为了江湖稳定,武林大会的日子就定在半个月后。   夏蒽跟在夏鑫旁边,眼睛黏在景荣身上,想过去找她说话,奈何林春晓始终不离开她半步。   夏鑫见夏蒽嘟嘴低头扯袖子,回到客栈后就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目光复杂的问他,“你喜欢景荣,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那张脸?”   夏蒽一怔,疑惑的看着夏鑫,“不管是人还是脸,不都是景荣的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景荣成了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她跟你在一起完全是受别人操控,那你还会喜欢这个只剩下皮囊的她吗?”夏鑫眼睛直视夏蒽,问的认真。   夏蒽眼睛微睁,显然没想到夏鑫会问这种问题,他手指攥了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景荣没有任何表情,不会对你笑,不会哄你开心,甚至连你养的狗都比她能看懂你的情绪,”夏鑫说道:“她只是被人操控着陪在你身边,她的心里没有你,眼里没有你,这种人,夏蒽你还喜欢吗?”   夏蒽嘴巴微张,眼神犹豫。他一直以来羡慕的和想要得到的不过是景荣对待林春晓时的温柔和宠溺,如果她变成一个傀儡,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温度,那他还喜欢吗?   “阿姐,你别吓我。”夏蒽拉着她的袖子,“景荣怎么会变成傀儡?祖母明明说过她会娶我的,既然这样,祖母肯定不会让她出事。”   “祖母?”夏鑫苦笑,笑出眼泪,笑的魔怔。夏蒽被她吓了一跳,“阿姐?”   夏鑫抬手抓住夏蒽的手腕,“景荣会变成傀儡,完全拜祖母所赐。夏蒽你知道吗,咱们家才是灭林家满门的凶手。”   夏蒽眼睛睁大抽了口凉气,猛的甩开夏鑫的手,摇头否认,“不可能不会的!祖母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是我亲耳听见的,祖母控制住了景荣,利用林春晓给她制药,目的就是要一统江湖。”夏鑫神色痛苦,“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是我幻听了。”   夏蒽摇头,重复着那句话,“不可能,不可能!”   他转身跑开,夏鑫没拦他。   夏蒽一头跑进夏老家主的房内,夏老家主正跟夏家主在说话,见到夏蒽过来眉头皆是微微皱起,“怎么了这是?”   夏老家主朝他抬手,“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我的乖孙了?说出来,祖母替你做主。”   看见祖母依旧这般和蔼,夏蒽像个吓坏了的孩子扑进她怀里,抽噎着把刚才夏鑫跟他说的话重复一遍,“阿姐吓我,阿姐怎么能这么吓我。”   夏家主脸色微沉,夏老家主却是抬手安抚性的轻拍夏蒽后背,“你也知道,她就爱吓你。不过夏鑫这次是有些过分了,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呢?”   夏老家主摸着夏蒽的脑袋,柔声说道:“这事祖母替你做主。你瞧瞧你,快成亲的人了还哭哭啼啼,都不好看了。”   “成亲?”夏蒽连哭都忘了。   夏老家主笑,“是啊,我正跟你娘说这事呢你就进来了,我已经派人去请景栎过来,商量两家的亲事。”   夏蒽咬了咬嘴唇,红了耳朵,“那,那您和娘接着说,我先回去了。”   夏老家主笑着目送他出门,夏鑫前脚出门,后脚她的脸就沉了下来,目光扫向夏家主,“这事鑫儿是怎么知道的?”   夏家主也不知道,试探着说道:“那我去喊她过来,免得她坏事。”   夏老家主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轻阖眼皮算是默许了她的话。 第37章 成亲   夏鑫被叫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是夏蒽把她“卖”了, 她也不怪夏蒽,毕竟这事换做是她都觉得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从小被家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弟弟呢。   从林春晓房间门口路过的时候, 景荣正好开门站在门口, 夏鑫停下脚步看她, 嘴唇蠕动,半响儿才垂眸说了声对不起。   她不知道身为傀儡的景荣能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夏鑫真的挺想当面跟两人道歉, 哪怕他们不接受。   那么多的性命, 那么多的血,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能有几分重量?   景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没有任何动作。   夏鑫神色黯淡,抬脚离开。她想帮景荣想帮林春晓, 但这么些天下来,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正因如此她才这般冲动的跟夏蒽说了这些话。   祖母跟母亲做的事情将她瞒的很彻底, 让她丝毫都接触不到药人的事情。   夏鑫进屋,反手把门关上,站在祖母跟母亲面前。   夏家主走过来,什么都没说,上来先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夏鑫长这么大, 第一次被母亲打,她闭了闭眼睛头往一侧偏着嘴角流血。   “行了。”夏老家主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夏家主, “是咱们做事大意, 你打孩子做什么。”   夏家主看着夏鑫, 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不能为了咱们夏家出力就算了,竟还想着扯后腿!说,这事除了告诉夏蒽,你还告诉谁了?”   夏鑫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声音很轻,“就只告诉了夏蒽,想让他放弃景荣。”   夏老家主这才点点头,“没往外说就行。这事就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鑫儿,谋大事者不能在乎用了什么手段。你自幼对学武兴趣不大,祖母也不逼你,干脆把庄子交给你打理,许是你生意做多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江湖人了。”   “这事本就没打算让你参与,如今既然你知道了,也就不适合再留在这儿。”夏老家主说道:“让你娘派人送你回庄子吧,你爹还留在那里,你回去陪陪他。”   夏鑫手指攥了攥,“那夏蒽呢?”   “蒽儿自然要留在这里跟景荣成亲,”夏老家主说道:“哪怕景荣是傀儡,那也是最优秀的傀儡,既然蒽儿喜欢,嫁给她也是可以的,以后要是腻了不爱了,再换个妻主就是。”   夏鑫指尖抠在掌心中,指甲陷进肉里,哑声问道:“那…林春晓呢?”   夏家主不耐烦的说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既然你想知道,那祖母就告诉你。”夏老家主声音放轻,“林春晓自然不能活着。”   林春晓留在客栈多日,迟迟没有研制出解药,这让夏老家主微微放心。没有完善的傀儡术也无妨,毕竟连林春晓都制不出解药,那江湖上也就没人是她手下药人的对手了。   既然林春晓的价值已经被利用完,那留着始终是个麻烦,不如除掉。   “我知道你对他有点意思,可鑫儿,他不适合你。”夏老家主示意夏家主把她送回去,“走吧,看不见还能好受点。”   在夏鑫走出这扇门之前,夏老家主看着她的背影说道:“鑫儿,祖母疼你护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孙女,是咱们夏家庄的人。”   夏鑫脚步一顿,脊背僵硬,半响儿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祖母的意思是如果她敢耍花招,那就别怪她不会原谅她第二次,不念祖孙亲情。   林春晓趴在门上,听见夏鑫走远的脚步声,扭头朝景荣无声说道:“她走了。”   景荣点头,她那晚就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一度怀疑过是不是夏鑫,从她这两天的反应来看,那人的确是她。   尤其是刚刚她还跟自己说了对不起,更让景荣确定夏鑫知道了事情真相。   也许把她送回夏家庄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春晓走到桌子旁,抬手打开茶盏盖,低头去看躺在里面的蛊虫,这只正是前两天从林春晓体内引出来的那只。   原本活泼好动的蛊虫如今有些无精打采显得格外没精神。   “看来我离‘死期’不远了。”林春晓笑的有些没心没肺,抬头对上景荣的眼睛,才慢慢敛下嘴角的笑。   他蹭过去,用嘴角贴了贴景荣的嘴角,低声说道:“我刚才说着玩的。”   林春晓刚才说这话时,景荣眼眸颤了一瞬,哪怕她心底知道林春晓没事,可听见这话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害怕。   景荣抬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抱在怀里,脸埋在他颈窝里,低声说道:“四宝,等小姨过来,咱们就跟她回景家庄吧。”   哪怕被夏老家主怀疑她已经脱离控制,也不能再带着林春晓住在客栈里。   林春晓抱着景荣的脑袋,抬手在她后背轻抚,柔声道:“听师傅的。”   夏老家主说要找景栎过来商量婚事也不是骗夏蒽的,当天下午景栎就过来了。   夏老家主笑着提起这事,说希望两家结亲。   “您也知道,景荣喜欢的是四宝。”景栎没有松口,只是垂眸说道:“我虽是她的长辈,可婚姻大事还是她自己说的算。”   景栎的性子夏老家主还是略有耳闻的,听她没有一口答应倒也不觉得意外。   夏老家主指腹摩挲手中茶盏,“感情这种东西是要慢慢培养的。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夏蒽心悦景荣,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舍下老脸来提这事。”   “这样吧,”夏老家主折中说道:“如果景荣真喜欢林春晓,等他及笄后把他收做侧侍也行,毕竟女人三夫四侍也是正常,再说目前的局势,夏家跟景家结亲,对景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景栎抬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借机掩住嘴角的讥讽,夏老家主当真是为了目的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   景栎放下茶盏,“我想见见景荣,听听她的意见。”   “好,”夏老家主示意下人去喊景荣过来,“这事自然要问问景荣愿不愿意。”   已经被蛊虫“控制”的景荣自然没有自己的想法,景栎刚一开口,她就点头说我愿意。   景栎在夏老家主的面前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有些惊讶,却又顾及着什么忍着没说。   夏老家主垂眸抿茶,胸有成竹。   景栎提出要带林春晓跟景荣回去,夏老家主也没多做阻拦,“是该回去筹备筹备,日子紧,也不要求办的多好,以后回到夏家庄再补一次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等离开夏家人的视线之后,景栎才问道:“四宝,你可研制出解除蛊虫控制人的法子吗?”   林春晓点头,昂脸打趣景荣,“就等师傅的婚礼了。”   景荣瞥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会跟夏蒽拜堂的。”   这场酒宴必须要摆,但景荣做不到为了救江湖众人而跟自己不喜欢的男子拜堂成亲,摆酒宴已经是底线,不可能还有别的。   林春晓心放回肚子里,笑着踮脚亲了她一口。   唐卿的肚子已有八个多月了,身子笨重行动不便,景栎把他安放在后山确保安全后,才放手准备婚宴。   夏老家主一直算着林春晓的死期,本以为他会在景荣跟夏蒽成亲后才会毒发身亡,没成想林春晓身子骨弱,毒发的日子比她算的要快。   景家跟夏家结亲乃是江湖上的大事,众多江湖人士纷纷来贺,比当年夏老家主六十大寿时来的客人只多不少。   成亲这日,景荣坐在林春晓的床上,看着他拿着自己的喜服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好奇的不行。   “师傅,将来咱俩成亲,我想穿你的喜服行吗?”林春晓抱着衣服跑过来,“我觉得女人的这款更好看。”   景荣抬手把喜服扯掉扔在一旁,攥着他的手腕把他拉下来坐在腿上,鼻尖在他脖颈处轻蹭,“都听你的。”   “四宝,”景荣的手从林春晓的衣摆处往里探,“你什么时候才能及笄。”   话里带着压抑和克制。   林春晓被捏的哼唧一声,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弓着身子轻哼,“还有五百多天才行。”   景荣张口,叼住他脖颈处的软肉,呼吸粗重的喷洒在他耳根后,声音低哑,“可我现在就想要你。”   林春晓年龄小又贪欢,从未尝过这种滋味和诱惑,刚才那话景荣还没再说第二遍他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在屋里很不正经的折腾了一通,景荣才算放过林春晓,将他擦拭干净,把脏了的亵-裤从地上捡起来扔掉,走过来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   林春晓手脚发软,抬起下巴回应的亲了亲景荣的唇,软绵绵的手臂勾住她的脖子,眉眼弯弯,“师傅,我没介意,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的,身心都是我的。”   景荣今天要“娶”夏蒽过门,她怕林春晓嘴上不说心里憋着难受,几乎从昨晚起就留在他房里陪他,直到刚才看他拿喜服,这才没忍不住和他亲热。   “嗯。”景荣把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没说自己其实就是真的只是想要他了而已。   景栎派人来催景荣出去接亲的时候,刚才还说不介意的林春晓就开始哼哼唧唧的揪着她的衣襟。   景荣眼里带笑,低头吻他,“你不高兴,我就不去。” 第38章 跟夏蒽炫耀   既然景荣都说这话了, 林春晓自然不会蠢到装大方。他心底还是有些犹豫,“你不去夏家不会生气吗?”   景荣摇头,“夏老家主不会在这个时候生气,再说我有帮手。”   待会儿林春晓还要假装毒发,景荣起身给他挑选衣服,问他,“你想穿什么颜色的?”   林春晓抱着被子遮住胸前风光, 盘腿坐在床上, “想穿青色的, 跟师傅身上的衣服要一样。”   景荣点头,拿着衣服亲自给他穿上, 看着林春晓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布满刚才情-事-后的痕迹, 呼吸都有些不稳, 差点把刚穿上的衣服扯下来再来一次。   景荣不去接亲, 景栎只能派人过去跟夏老家主解释,“林春晓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景荣一时间无法脱身。”   夏老家主手拄拐杖脸色难看, 众人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想到李家主会笑着出来打个圆场,“两人师徒情深, 大伙也是能理解的。再说距离也不远, 咱们走过去就是了。”   她挑眉看向夏老家主, “您老心胸宽广, 毕竟是您自己挑选的好孙媳妇, 又何必太过于在乎这些虚假的形式。”   刚才众人还以为李家主转了性子开始跟夏家交好,等听完下半句话才明白她话里话外还是在挤兑夏家跟景家结亲的事儿。   夏老家主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挑选的人自然是要重情重义的,景荣若是那般无情,我也不会放心的把夏蒽交给她。”   许是距离有些远,夏家主的操控对景荣影响不大,她额头冒出细汗对夏老家主轻轻摇头。   夏老家主眼眸颜色微深,手指握紧拐杖,慢慢敛下脸上神色,抬眸朝景家派来的人说道:“有一不能有二,第一次我能原谅景荣担心徒弟,但下回在夏家庄补办婚事时,她若是再这般,那我可就要以为她不把我夏家庄放在眼里了,毕竟我家夏蒽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的公子,还从没被人这般侮辱轻视过。”   景家的下人立马说道:“我家少主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林春晓不想景荣娶别人缠着她不让她来迎亲很正常,但他身子有恙应该也不是假的。   虽说脸面上过不去,但为了江湖大业,忍忍就是。   夏老家主能忍,夏蒽却不高兴了,整张脸沉着不见丝毫笑意,一张帕子被他揉的发皱。今天本是他大喜的日子,却被林春晓搅和了。   夏老家主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便跟他说了实话,“放心,林春晓活不了几天了。”   “真的?”夏蒽眼睛微亮,声音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听到林春晓命不久矣,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问为什么,反而很期待一样。   夏蒽眼神有些闪烁,心虚的看着祖母,生怕她觉得自己心狠。   夏老家主嘴角微挑,反而有些满意夏蒽的反应,比起满脑子道义心肠太软的夏鑫,她更满意外表无辜骨子里却狠辣夏蒽,只可惜他是男儿身,“因为他身中剧毒。今日景荣不能过来想必是林春晓体内的毒发作了。”   夏蒽一直都不喜欢林春晓,现在更是恨不得他能立马消失才好。他已经有些不在乎景荣眼里能不能看到他了,但只要她看不见林春晓夏蒽就觉得身心通畅。   如今一听祖母说这话,夏蒽就觉得高兴了不少。   花轿随着众人一起抬到景家庄,景荣这才姗姗来迟,依旧一身青衣。   她面无表情抬手赔罪,“是景某怠慢失礼了。”   众人觉得林春晓可怜,虽然认为这事景荣做的不对,可也没当面说什么。   鉴于景荣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夏蒽只能先被抬去后院,等会儿再出来拜堂。   景荣为了赔罪,端起一杯酒,敬面前的众人一杯。   大家心里想法各异,有觉得景荣这么做完全不给夏家面子,哪里有为了徒弟不去迎亲不换喜服的?又有人觉得景荣不懂规矩,毕竟谁家抬过来的新郎还没拜堂就被送到了后院?   但不管想法如何,这杯酒既然她举起来了,你不喝就是不给夏家和景家面子。   “既然景少主赔罪了,那咱们也就代替夏家饮下这杯酒吧?”李家主端起酒杯先众人一步一饮而尽。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去看夏老家主的脸色,夏家又不是没有人过来李家主竟说这些挑事的话。   夏老家主能忍,脾气性子格外的好,她不能不给景荣面子,也不能不给自己面子,更不会让李家主看了笑话。   她端起酒杯,示意众人,“景荣还年轻,父母不在身旁事情处理的不够圆滑周到,这点也怪我没注意到,还请各位原谅。”   众人忙道不敢不敢。   景家庄做事不周到但赔罪酒却不错,入口清甜,滋润心肺,在座的江湖人士原本只打算抿一口的人都没忍住喝了一杯。   夏蒽被抬去后院的屋子里,下人纷纷离开,等周围安静下来没了脚步声他才掀开盖头。   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夏蒽眉头微皱,他觉得这间屋子的摆设布置过于敷衍,完全像是个新房子,好像之前没人住过。   正在他不满的时候,就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随后就是抬手推门的声音。夏蒽以为是景荣,立马把盖头放了下来,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端正的坐好。   林春晓走过来,“是我。”   夏蒽一怔,听出他的声音,猛的抬头把盖头扯下来,睁大眼睛瞪他,“怎么是你?景荣呢?”   “你不是毒发了吗?”   他惊讶之余说出口的话安全是心底所想,根本没加思索。   林春晓好奇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夏蒽这才意识到说错话,刚想找理由解释就听林春晓把他的后路堵死了,“景家庄对外只是说我身子有恙,可没说我中毒。”   夏蒽咬了咬嘴唇,手指攥紧身上的喜服。他自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心悦景荣,背负着别人的嘲笑苦苦等了她多年,结果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负他,原因都是因为林春晓。   “对,我就是知道怎么样?”夏蒽撕掉伪装,抬头看向林春晓,眼里的厌恶憎恨根本不加掩饰,“我就是恨不得你去死。”   林春晓笑,“偏不如你所愿。”   他今天过来是来控制夏蒽的,但要在他没有防备之时动手才行。   林春晓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头往一侧偏了偏,故意露出脖颈处的紫红色淤痕,嘴里小声嘟囔,“怎么觉得有些热呢。”   夏蒽虽然没经历过情-爱之事,可还是能认出来那是什么,顿时恨到眼睛发红,“你、你们刚刚?”   景荣说林春晓身子有恙在房里照顾他,原来是把人照顾到床上去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夏蒽从床上站起来朝林春晓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要让祖母杀了你!”   “不,要找人□□你才解气!”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竟有如此令人作呕的念头,当真是惯坏了。   林春晓早有防备,抬手在他面前一挥,夏蒽刚一靠近身体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除了意识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   林春晓蹲在夏蒽身旁,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把蛊虫喂进去,冷声说道:“你祖母杀我全家,如今你又来觊觎我师傅,如果有天道,你怕是会被雷劈死。”   “我现在不杀你,但也不会留着你恶心我跟师傅。”林春晓松开夏蒽,看着他的眼睛,“每次你看师傅的时候,我都想把它抠下来!只可惜师傅不希望我手上沾血。”   夏蒽惊恐的闭上眼睛。   林春晓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遗憾,“这双手,是要用来解师傅衣带的,她一向爱洁,我的手自然要干干净净的才好。”   没办法杀了夏蒽解气,林春晓却故意扯开自己的衣襟,逼夏蒽睁开眼睛看自己锁骨处的吻痕,眨巴眼睛问他,“气不气?”   夏蒽手脚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眼睛瞪他,张着嘴巴满腔的脏话却骂不出来,嗓子里只能发出嗬嗬声。   “这里还有。”林春晓说着撸开袖子,像个得了奖励的孩子似得跟人炫耀。   要不是夏蒽被他活生生气晕过去,林春晓都想给他看看自己的脚指头,那里也被景荣咬了。   他意犹未尽的把衣服拉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木塞放在夏蒽鼻子前面。   片刻之后夏蒽悠悠转醒,目光纯净懵懂,像个新生的幼儿。   林春晓收回瓶子,对上他的眼睛,语气认真,“我是你主人。”   “主人。”夏蒽乖顺的叫了一声。   林春晓看着夏蒽,满意的点头,站起身抬脚走出去。   夏蒽闭了闭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整理身上发皱的衣服坐回床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才是完美的傀儡。   下人通知吉时已到,连声催促在屋里换衣服迟迟不出来的景荣去拜堂的时候,负责伺候林春晓的下人跌跌撞撞神色慌张的跑过来,说道:“少主不好了,林公子吐血了。”   刚才还叫不出来的景荣瞬间打开门,把手里拿着的喜服往下人怀里一扔,抬脚就往林春晓的屋里走去。   等着看两人拜堂的江湖众人一听说林春晓吐血了,这才意识到他身体有恙不是假的,忙跟着去看看。   林春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来,顺着脸颊滴在枕头上。   景栎忙抬手把脉,却是眼眶微红缓缓摇头。   景荣过来坐在床边一把抱住林春晓,低声轻唤,“四宝。”   林春晓是服了药才会这般逼真看着像个濒死的人,这些景荣都是知道的,可如今摸着他微凉的手指,虽知道都是假的,心却还是慢慢紧了起来。   “四宝。”景荣唤他,低头亲吻他额头。   林春晓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因为他听到景荣喊他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丝不经意的轻颤。   他师傅是江湖中的佼佼者,是能十四岁就担起景家庄重担的景家少主,她本该心志坚定无坚不摧,可林春晓知道,这人其实脆弱的很,不堪一击到听不得他说半句不吉利的话。   从两人初见时就是这样,至今依旧没变。   “师傅,”林春晓眼里含泪,情不自禁,“四宝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应该会喜欢到老。”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林春晓扯出笑脸,“因为这个世上,除了你,没人会再把我捧在心尖上疼。”   景荣抱紧他,手指扯着袖子替他擦眼泪,语气理所应当,“这都是师傅该做的。”   林春晓固执的摇头,“这世上没有谁就该对谁好。”   以前他以为景荣无条件的宠他是因为林家对她的救命之恩,后来林春晓才明白,遇见他的那年,是景荣最痛苦最绝望的一年。   他的笑,让她看见了光,陪她把那段黑暗的日子熬了过去。   两人相互救赎,彼此陪伴着成长,将来定要携手到白头才能不负此生。   “师傅,如果……如果将来我若是先走了,你一定不要像家主似得活的那么累,因为我会心疼。”药物在慢慢发挥作用,林春晓觉得自己身体正在变凉。   他心底莫名有些害怕,要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先死了,师傅该怎么办?   景荣双臂收紧,脸色严肃,“不许再说这话。”   她一反常态的有些脸色严肃,如果没有红了眼眶,林春晓怕是真的会被她唬住。   “我不说了,”林春晓吃力的抬起发软的手臂,手掌摩挲景荣脸庞,指腹在她眼眶周围轻触,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轻,自嘲起来,“都是假的,我怎么当真了……”   景荣心尖发紧闭了闭眼睛,当真的又何止他一个。   林春晓余光瞥见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感觉呼吸越来越喘,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他拇指指腹在景荣嘴角摩挲,轻轻勾唇眉眼弯弯,如同初见时那般,苍白的唇瓣微启,轻声唤她,“姐姐。”   一句姐姐,从小叫到大,算是彻底赖上她了。   林春晓失去意识,眼皮轻阖,手臂无力的滑落下来,手指从景荣唇上离开。   景荣瞳孔放大心脏停跳了一瞬,猛的抬手抓住林春晓滑落的手臂,把他软绵绵的手掌往自己脸上贴,轻声唤道:“四宝?”   众人围在院子里交头接耳,猜测着林春晓的情况如何。   夏老家主赶过来,目光深沉的看着坐在床上抱着林春晓的景荣。   景荣似乎有些脱离控制了。   最近的她,尤其是今天的景荣根本不再听从笛声行事,是因为蛊虫渐渐失控,还是因为林春晓在景荣心底太过于重要了?   夏老家主用眼神暗示夏家主,让她催动蛊虫,叫景荣松开林春晓。   夏家主点头,转身从人群中离开。   景荣感觉到体内原本安静的蛊虫又开始躁动,便明白是夏家主在试探她。   景荣搂着没有呼吸的林春晓,把他紧紧的拥在怀里,不停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只要过了今晚她活泼机灵的小徒弟就会从床上跳起来搂着她的脖子撒娇。   道理心里虽然都明白,可景荣依旧觉得胸口发闷,像是积压了千斤重的东西让她难以喘息。   景荣体内的蛊虫因为夏家主的笛声有些躁动,她抬手抓紧胸前衣襟,眼前发黑,忍不住微微侧头,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吐了出来。   景荣满嘴血腥味,眼前一黑,竟是失去意识昏倒在林春晓身上。   眼前的一幕跟原先三人商量的完全不同,从景荣过来抱住林春晓的时候,景栎就猜到事情可能会跟计划有所偏差,但万万没想到景荣竟当了真,以至于气血翻滚吐血昏迷。   她忙过来抬手去诊景荣的脉,背着众人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夏老家主看见屋内的一幕以为景荣是跟蛊虫对抗这才吐血昏迷,她眉头微微松开,看起来不是蛊虫失控了。   夏蒽姗姗来迟,站在门旁问,“有下人过来说出事了,是怎么了?”   夏老家主拉着他的手说道:“林春晓为了研制解除蛊虫的药,被蛊反噬七窍流血而亡,景荣一时间难以接受,昏了过去。”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明白为何林春晓会突然病重身亡,原来是被蛊虫反噬了。 第39章 你家人   对于林春晓“去世”,江湖众人只是唏嘘同情一番, 并未多么在意, 真正让大家在乎害怕的还是“蛊虫”。   林家唯一的后人都未能降服这种东西,可想它要是在江湖上泛滥起来, 那将是何等难以控制的场面。   武林大会必须尽快举办,一定要把盟主选出来。   众人想法一致, 唯有选出盟主,江湖才能有主心骨,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在危难时刻大伙儿也能知道该去找谁。   对于如今众人对武林大会的期待, 夏老家主表示满意。林春晓果真是颗好棋子, 哪怕死了也是能给她带来用处。   虽说景荣跟夏蒽的婚事被他搅和了, 但这些跟江湖大业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等夏蒽母亲当选盟主之后,他想要什么样的婚事没有?   夏老家主让夏家主全力筹备三日后的武林大会, 对于垂涎几十年即将到手的权力,她有些兴奋和激动。   相比于夏家,景家就刚刚经历了大喜和大悲。鲜红艳丽的绸布才刚挂上去没多久, 就要被扯下来换成白绸。   景荣醒来之后,睁开眼睛就瞧见景栎和唐卿守在屋内。   她声音微哑,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四宝呢?”   “还没醒。”景栎走过来, 抬手食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你俩也真是有趣, 明明知道是假的,偏偏还都当了真,最后折腾的气血上涌。”   “本来想着做戏做全套,给四宝在堂屋摆上棺材,”景栎此话一出就察觉景荣神情不悦,不由咋舌说道:“就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我跟外人说你昏迷不醒,景家庄六神无主,这才没做棺材。”   唐卿过来抬手拍了景栎一下,让她乱说,“江湖众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武林大会上,根本无暇关注咱们做了什么。”   景荣点头,起身去看林春晓。   他如白天昏睡时那般躺在床上,身体微凉面无血色。   景荣坐在床边,拿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捂着,时不时伸手拨开他脸上的碎发,动作温柔的给他挽到耳后。   “啧啧,”景栎抱怀靠着床柱站着,摇头对唐卿说:“你别说,看着两人这样我有点头皮发麻。”   试想林春晓如果真的出事,景荣会不会当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就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景家主跟躺在冰棺里的阿蛮,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不知道站了多久,景栎试探性的出声,“景荣,你娘情况不是很好……你看?”   景荣拿着湿巾帕给林春晓擦脸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林春晓的脸说道:“我本来是不能理解她的,虽然没了父亲,可她身边还有我,还有你们,还有景家庄,她为什么就那么偏执的走一条没有出口的绝路……”   “可我跟四宝互通心意之后,就有些懂她了。”景荣握着林春晓的手,“尤其是今天,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如果,如果林春晓出事,”景荣声音平静,“我觉得自己不能比母亲冷静理智多少。”   “有时候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还在。”景荣垂眸,“所以我懂母亲的感受。”   父亲的离开,带走了母亲所有的希望。她看不到光,甚至害怕睡觉跟醒来,只要想到父亲不在了,母亲就觉得人生充满绝望跟黑暗。   她欺骗自己能救活父亲,以此信念来支撑着自己活着,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对景荣最大限度的爱了,她没让女儿在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她怕女儿也承受不住。   “母亲一定是想去陪父亲的。”景荣声音低哑,“我如今已经长大,能够承担起她所有的担子,身边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她终于能放心的松手去陪父亲了。”   景栎明白了,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她走过来,抬手拍了拍景荣的肩膀,转身扶着唐卿离开。   房门被从外面带上,景荣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直到泪水滴在自己手背上她才恍然回神。   景荣闭了闭眼睛,抬起林春晓的手,脸埋在他手背上,哽咽出声,“四宝,师傅……没有家了。”   以前母亲在,哪怕她严厉,哪怕心底对她有些埋怨不解,可景荣只要出门,还是会想着回来,因为这里是家,因为她母亲还在这儿。   现在,她没有家了。   林春晓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四肢僵麻,他明白这是用药后的反应,可还是不舒服的轻哼出声。   他刚动,景荣就握住他的手,俯身凑近,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有点渴。”林春晓抬眸去看景荣。   景荣微微笑,低头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起身去给他倒水。   林春晓愣怔的看着景荣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抬手摸自己额头,他怎么觉得一觉睡醒,师傅比以前又温柔了不少?   像是褪去了什么,变得更坚定了。张开怀抱,用所有的温柔来包裹住他。   “师傅,”林春晓喝完水后,伸出舌尖舔了舔泛着水泽的嘴唇,话说的十分直白,“我想亲你。”   景荣凑过来,林春晓搂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刚醒体力不支,可提着的心却放了下去。林春晓鼻尖轻蹭景荣脖颈,“刚刚我还害怕,怕你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景荣疑惑的嗯了一声,林春晓接着说道:“现在不怕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夜间发生了什么,可师傅的确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等林春晓能起床后,他才知道,景家主去了……   林春晓易了容貌,陪景荣一起站在棺材旁,看着并肩躺在里面手搭着手的两人。   “您放心,我会把景家庄打理妥当,会完成您没完成的事情,我一直都会记得您说过的话,唯有更强,才能决定一切。”   景荣牵着林春晓的手,看向母亲,“我跟您一样,也跟您不一样,至少将来疼孩子的方式不同,以后我有了孩子,定会好好教育疼爱他。”   景家主面容平静,消瘦苍白的脸上没有往日的严厉,她握着阿蛮的手,跟他同棺,仿佛只要夫郎在身边,景荣说什么她都没有一丝的兴趣。   景家主下葬的时候,林春晓牵着景荣的手,扭头看她神色认真,“师傅,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家人。”   犹记得景荣背着林春晓从林家村离开的时候,林春晓哭着告诉她,说:“师傅,以后我就没有家了。”   当时景荣告诉他,你还有师傅,还有我,师傅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   “不管以前还是以后,师傅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林春晓说道:“只要咱们在一起就是家。”   “师傅要是喜欢热闹,”林春晓握着景荣的手,跟她十指交缠,“我就多生两个孩子,咱们好好教育他们疼爱他们。”   把师傅和他缺失的那份爱在孩子身上弥补回来。   景荣笑,神色温柔,“也不能太惯着,会惯坏的。”   话里的意思是默许以后多生几个了。   “那咱们就唱黑白脸。”林春晓满脸期待,回去的路上说的都是将来的事情。   景荣回头往后看了一眼,父亲那座空了十多年的墓,今天母亲带着他重新住了进去。   提起被惯坏的孩子,两人都想到了还留在景家庄的夏蒽。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他也该去看看。   同时景荣派人去接夏鑫过来,如果夏家出事时她不在场,事后江湖人怕是会拿她报复。   武林大会如约而至,江湖众人聚集,时隔近百年,终于还是决定推选盟主出来。   擂台周围放了三把太师椅,身后插着三大庄的棋子,而三把椅子的对面,是把更大的暗红色金丝楠木椅,那是盟主的位子。   夏老家主在众人簇拥之下过来,目光在那把更大更气派的椅子上停留了一瞬,阳光正好,洒在椅子上,能隐隐看到上面金色暗纹流动。   李家主同夏老家主一起落座,看向身旁空着的那把太师椅。   “听闻景家主前两天去了,让人有点惋惜。”夏老家主摇头感叹,“蛊虫跟药人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前者逝去,留下的事情自然由后人来查。”李家主说道:“景家又不是没人了,不还留着景荣在吗?”   她侧头看向夏老家主,故意说道:“您老可别因为如今两家结为亲家,就故意让她放水舞弊,咱们的眼睛可亮着呢。”   夏老家主呵呵一笑,“我岂会做出这等事?景荣是我孙媳,她要是能坐上那个位子,我自然高兴的很,毕竟这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   “再说,她不是来了吗。”   众人随着夏老家主的视线望去,就看见身着孝服的景荣过来,她身旁一侧站着夏蒽,一侧是个脸生的小侍,身后跟着景栎和景家弟子。   一名弟子举着大旗往属于景家的那把椅子后面一站,旗帜迎风张扬猎猎作响,众人抬头看去,被阳光刺的眼睛微眯,却能看到上面的青色大字——“景”。 第40章 扑朔迷离   景栎见众人朝这边看过来, 便站出来说道:“景荣如今已是我景家的家主, 此次武林大会事关药人和我景家庄的名誉,我景家庄自然不会缺席。”   众人站起来朝景荣拱手, 恭贺她成为家主的同时, 低声劝她节哀顺变。短短几天时间里同时失去两位至亲之人,也亏着景荣心志坚定才没倒下去。   景荣落座后朝夏老家主看去,她冲她微微点头, 目光慈祥,“来了就好, 能来就好。虽然你母亲去了,但你还在,定能撑起景家庄。”   在夏老家主的计划里, 景荣今天自然要来。她之所以选择控制住景荣, 并非是因为夏蒽喜欢她,而是通过上回景荣去南疆时她派人刺杀试探过,在整个江湖年轻一辈的人里面, 没有一个会是景荣的对手。   这种优秀的人, 做她孙媳她自然高兴,如果实在不行, 当个棋子也是好的。   江湖众人门派不同,除却三大庄之外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门派。她们过来准备在武林大会上奋力一搏, 就想着万一成功了呢, 她们虽然不如三大庄, 可总要试试。   而那些小门小派则是过来随大流看热闹, 心底早已认定这武林盟主之位定然会落入三大庄其中一庄的手里。   景荣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跃向擂台中央,一身白衣手持长剑,扬声说道:“景家庄家主景荣,接受众位挑战。”   按着原先的规矩,三大庄是不该这么早上擂台的,而是等其余门派比试完之后,她们同先前的获胜者再进行比试。   这个规矩虽说对三大庄之外的门派不太公平,可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公平,这就是她们作为三大庄的权力。   如今看景荣一上去,有些门派眼睛都亮了起来。听闻景荣是江湖新一辈中的佼佼者,如果打败了她,那岂不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替本门派争光?   更何况景荣痛失双亲正是脆弱的时候,万一发挥失常,那就是其他人的机会。   夏老家主眉头微皱,这跟她计划的不太一样,否则她也不会定制出原先的规矩。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出口说话,就已经有人跃上擂台,朝景荣拱手,“岭南派前来赐教。”   景荣点头,拇指顶着剑柄,长剑出鞘。   虽说对手实力很弱,但拔剑是对她最起码的尊重。   岭南派跳上擂台的人没出三招,就被景荣手中长剑萦绕的剑气逼到无路可退跌落擂台。   她输,却输的服气。   夏老家主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觉得这样也挺不错。如何证明一个人强?自然是打败众人心中的最强者。   景荣获胜后,再被其他人击败,那么在旁人的眼里,能打败景荣的人才是最强的,因为她们切身经历过景荣有多厉害。   挑战者很多,景荣却从容不迫,神色没有丝毫的疲倦。   林春晓不赞同的看着擂台上的人,心疼的跟景栎抱怨,“师傅为什么非要一个一个的打?用这种方式获胜实在是太累了。”   这事景荣之前都没跟他说过,不然林春晓肯定不同意她这么做。这种最笨的方式太累了,景荣是个人,体力迟早被消耗殆尽,到时候岂不是如了夏老家主的愿?   景栎低声回他,“景荣是故意的,一是她要打的众人服气,二是让夏老家主放松警惕。”   哪怕景荣失去控制,体力消耗过多的她肯定不是夏家主的对手。除此之外,她要让这些门派的人知道,什么才是强。   武林大会从早比试到晚,太阳西下漫天霞光,景荣一袭白衣手持长剑,剑尖指地,长身玉立的站在擂台中央,另只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周身气势锋利,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和,她眼睛扫向台下众人,像是在问还有谁?   林春晓昂头痴愣的看着台上那人,嘴角不自觉的往两侧扬起,看的有些出神。   认识师傅这么多年,她的一举一动林春晓都很熟悉,但此刻的景荣给人的感觉却有些陌生,陌生到让他心跳加快,脸红心跳的想去扯她衣襟,踮脚凑上去亲吻她那两瓣轻抿的薄唇。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仰头望向擂台上背着光站立的景荣,心中早已被她折服。   李樯很不服气,小声嘀咕,“再强又有什么用,如果她娘就是制造药人灭林家满门的凶手,那景荣当了武林盟主,咱们岂不是都要被她炼为药人?那江湖还能好吗?”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樯出声让众人回神,纷纷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起来。   景家主的事情还没查清,景荣是不能当选盟主的。   李家主惊的睁大眼睛,手撑着椅子把手侧身诧异的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儿。按着李樯的性子,她是万万说不出这么条理清晰的话。   难不成?李家主往夏老家主那边看去,垂眸咬牙。   她以为李樯没被控制,谁成想自己的女儿竟是条漏网之鱼,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坏事。   被李樯一提醒,就有人试探着说道:“景荣能力让我们众人惊叹折服,可是盟主之位,你怕是不适合坐,毕竟你娘的事情还没查清……盟主之位太过于重要,我们不容有失。”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面前的局势让夏老家主目露满意,但她却假惺惺的说道:“李少主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本身是相信景荣的。一是相信她的能力,二是相信她母亲的为人。”   可事情的真相不是一句信任能决定的。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夏家至今还未派人出战,不由说道:“夏老家主,您可不能因为您相信景荣,就把盟主之位拱手让人!”   夏老家主直摆手,笑着说道:“我老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李家主适时出声,“您不出战,难不成夏家就没有能出战的人了吗?夏家主呢?她也可以啊,别觉得年龄大输不起就怕了。”   夏老家主对李家主一直不甚喜欢,但也没出手收拾她,主要是因为李家对她完全构不成威胁,甚至有时候还能起到助攻的作用。   就像现在,这话就该由李家主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来,夏家主才能理所应当的站出来接话。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替夏家出战吧,”夏家主从夏老家主身后走出来,冷哼道:“免得被人以为我夏家舞弊故意让景荣获胜,也省得被江湖众人嗤笑我夏家没有能出战之人。”   她跃上擂台,暗地里让人操控笛子,当着众人的面却朝景荣说道:“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莫要不敢动手,台下众人都看着呢,咱们可不能让人说闲话。”   景荣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显,抬手行礼,说道:“得罪了。”   夏家主闻言眉头不悦的皱了皱,夏蒽都“嫁”给她了,景荣竟是连一句岳母都不知道喊。   “呵,有趣。”李家主倚靠在椅背上,命人把李樯看好了,自己则两腿交叠打算看戏。   景荣当真没给夏家主丝毫脸面,更没念及岳母跟儿媳的情分,出剑又狠又准,连连逼近,快到夏家主有些招架不住。   站在擂台下面来看,仿佛台上两人是仇人似得。   看着夏家主在景荣剑下不停躲避节节退让,众人心中莫名有种感觉,但却不敢说出来。   景荣对战至今,手中长剑并未沾血,但她们莫名觉得,此次一战,那把长剑怕是要见血才会收手。   哪怕打了一天,景荣体力不及早上,但对付夏家主还是绰绰有余。   夏家主从景荣出剑的那一刻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那迎面而来的剑,带着冷冽决绝的杀意。   “景荣,你要做什么?”夏家主逼不得已出声质问,“我可是你岳母,你是打算杀了我吗?”   “我自然不会杀了你。”景荣抬脚,脚尖揣在夏家主心窝处,灌入内力把她踢倒在地。   景荣提着剑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欠下的血债,自然由该讨着来讨。”   夏老家主坐在台下眼睛睁大,身子坐直双手抓着椅子把手,吃惊的看着先前景荣身边的那个小侍跳到擂台上。   景荣看着林春晓,轻声说道:“你若是不想沾血,就由师傅替你动手。”   台上突变的一幕让人反应不过来,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景荣打败夏家主也就算了,怎么突然跑过来一个男子要取夏家主的性命?   “住手,景荣你要做什么!”   夏老家主惊的站起来,“你怕是疯了!”   身旁的下人神色慌乱,跑过来冲夏老家主摇头,“蛊虫失控了。”   莫要她说夏老家主也能看出来景荣这是脱离控制了。既然景荣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那就没必要伪装了。   夏老家主沉下脸,语气阴狠,“我劝你别轻举妄动,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景荣身旁的男子出声质问,“你已经为了一己私欲灭我林家满门,你还想对我妻主怎么不客气?”   众人目光看向那男子,只见他抬手扯掉脸上的□□,露出原本姣好的容貌。   凡是见过林春晓的江湖众人不由抽了一口冷气,这男子竟是前两天刚被蛊虫反噬而亡的林家小公子。 第41章 又见师傅香   这、这是什么情况?林小公子为何会死而复生?   江湖众人的目光在擂台和夏老家主身上来回转动,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   “好啊,你竟然装死。”夏老家主冷笑连连, “当真是好本事, 我竟没看出来这是你们的计谋。”   林春晓嗤笑她, “你年龄大眼睛花,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夏老家主不再理会林春晓, 而是面朝众人说道:“你们诸位都看见了吧,景家母女用活人试药炼制药人, 甚至连林春晓都被她们控制了。她们欺骗了我的信任,如今还用夏家主来要挟与我,这种江湖魔头,应该群起而攻之!”   “林春晓假死,景家主定然也没死,说不定她就躲在某处偷偷制药,打算利用武林大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夏老家主声音哽咽,“只可恨我没能早点识破她们的阴谋, 陷众位落入她们的圈套之中。”   她在江湖一向德高望重, 是众人心中的秤,如今夏老家主刚一出口, 就有人提起刀剑准备冲上擂台。   “你们别被她骗了!”李家主站起来, 抬手示意众人先冷静下来,“景荣若是想要除掉你们, 那么她刚才一一挑战的时候, 就把你们都杀了。”   “事情的真相还不明显吗?是她, ”李家主指向夏老家主,“是她灭了林家满门,企图用噬心毒死林家最后的一个后人,这样以后她用药人控制江湖,就没人能解了。”   有人对李家主提出疑问,“我们该相信谁的话?万一你也被景荣控制了呢?毕竟在景家庄后山发现药人是我们大家亲眼目睹的。”   林春晓伸手从景荣手里夺下剑,朝夏家主刺去,“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现在要为我林家近百口性命报仇!”   夏老家主忙示意弟子上去拦截,景栎和李家主对视一眼,纷纷派手下弟子拦住她们,不让这些人上去救夏家主。   夏家主被景荣一脚踢倒在地,这么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林春晓故意作势用剑刺她,吓的她脸色惊恐,手撑着地不断的往后退。   夏老家主见凡是准备派上台的弟子都被拦住,江湖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帮谁,她看着命悬一线的夏家主,怒道:“你们莫要逼我!”   如今李家同景家联手,光靠煽动江湖众人怕是不是她们的对手。   夏老家主从下手手里接过一把玉色的笛子,“是你们逼我在先。景荣,如果你敢动手,我就让你整个景家庄为我女儿陪葬!”   “你以为你跟李家庄联手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夏老家主冷笑一声,“今日江湖之人所来众多,你们觉得你们能双拳敌过四手?”   李家主眼睛转动,故意问道:“她们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夏老家主大笑,“就凭借着我手中的笛子。”   她说完抬起玉笛放在嘴边,笛声悠悠入耳,是首好曲子。   可惜笛声过后,众人没有丝毫反应。   夏老家主眼眸睁大,难以置信的把曲子又吹了一遍。江湖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夏老家主这是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当然是控制你们为她行事。”李家主哈哈大笑,“没想到吧,你的蛊虫已经被林小公子解了。”   夏老家主双手颤抖不愿意相信,身子微晃往后踉跄退了一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春晓说道:“当初你灭我林家满门之后,举办六十大寿,以过寿和商讨林家之事为由聚集江湖人士,在此期间,她们饮下你准备好的带有蛊虫卵的酒水。你把虫养在她们体内,等的不就是假以时日将所有人变成你的傀儡,替你做事吗?”   “你之所以胸有成竹的举办武林大会,甚至不怕我师傅脱离你的控制,就是因为你知道,除了景荣,你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在场的所有江湖人士。”   这些年,除了当年夏老家主六十大寿那次,江湖众人极少会聚的那么齐。当时江湖风平浪静,林家突然惨遭灭门,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心中惶惶不安,纷纷找三大庄以求庇佑。   夏老家主正是算到了这些,才会在六十大寿之前对林家出手,事后以过寿和商讨林家事情作为借口,把所有江湖人都召集过去,下虫控制。   当年的事情被林春晓开口揭穿,夏老家主脸色难看,江湖众人更是惊恐的捂着胸口,不敢相信身体里面有虫子。   有些人甚至伸手去抠嗓子眼,企图把虫吐出来。   林春晓看向夏老家主,挑起嘴角目露嘲讽,“可惜这虫在几天前被我解开了。”   “你想利用夏蒽嫁给师傅来控制景家庄,我们正好利用这一点。景家跟夏家结亲,江湖众人纷纷来贺,我们举办酒宴招待,这解药就放在酒里。”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不拜堂,也要给大家敬酒的原因。”   听林春晓说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想起夏老家主的所作所为,众人胸口的气又提了起来,变为怒火燃烧,恨的想亲手杀了她!   夏老家主抬手又吹了一遍笛子,依旧没人听从她的命令,她扯着嘴角笑出声,“好啊好啊,我谋划了多年的事情,竟然败在你们这两个小辈的手里。”   她抬手举起笛子,气愤的往众人头顶扔去。   “别碰那笛子!”林春晓喊了一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是谁,手快的拿剑把笛子击碎,白色粉末随着破碎的玉笛从空中撒下来。   今天刮了一天的风,终是在此刻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风把粉-末吹散开来,被众人吸入口鼻。   这些撒下来的并非是粉-末,而是体积极小的蛊虫,它们一旦落在人身上,就动作飞快的张口咬破人的皮肤,扭动身体钻进她们的身体里。   众人疯狂的拍打着身上,奈何这些都是活物,根本拍打不掉。   夏老家主笑着问林春晓,“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她说道:“这个江湖,还是我的,哪怕晚了十年,它依旧会落到我的手里!”   “你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就打算跟我斗?准备的还是少了点。”夏老家主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玉笛,放在嘴边。   悠悠笛声飘来,萦绕在众人耳边,包括景栎都中了招,觉得头脑混混,脑子里那份属于她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散。   夏老家主笛声变动,从清幽变得深沉。   景栎受笛声影响,头重脚轻,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听着声音行事,什么都不去想。   深沉的笛声变得高昂。   与此同时众人抬头,发红的眼睛看向擂台上的林春晓跟景荣,慢慢朝她们走去。   景荣的确没想到夏老家主还留有后招,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只是本能的把林春晓扯过来护在身后。   哪怕两人有解药,一时间也没办法控制住所有人把药都喂下去。   “还好我随身带着这东西。”林春晓从怀里摸出一个烟青色的瓶子。   景荣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瓶子有些眼熟,“这是?”   林春晓心虚到眼睛不敢跟她对上,掏出巾帕遮住景荣口鼻,言简意赅的说道:“你把这香拿去给她们闻。”   用烟青色小瓶装着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师傅香”。   这世上最毒的药,就是情。   景荣见林春晓信誓旦旦,便抬手打开瓶塞,轻点脚尖运起轻功,拿着“师傅香”在人群里穿梭,让每个人都能嗅到这个味道。   “师傅香”味道清幽,初次闻下去带着股雨后青竹的味道,有点冷冽,但不至于冷的咄咄逼人,再闻味道就又慢慢变了,变成了淡淡的花香,撩动嗅觉,一反刚才的冷意,反而觉得温暖舒服,让人觉得脸蛋身体都在发热,最后就是浓郁的令人面红耳赤脸红心跳的味道了,带了点麝香,是男子身上的味道。   林春晓手指挠着发热的耳朵,他刚才闻了那么一点点,不多,还可以控制。他现在想的不是别的,而是怎么跟师傅解释这是什么药,怎么一用下去,所有人都脸色潮红发出动情的声音不动了。   这种场面看过去,这药明显是不正经的药。   景荣也看出了异常,收了瓶子过来,目光看向林春晓。   林春晓脸色绯红,小声求饶,“我没在你身上用过。”   他这个样子太过于可口,景荣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垂眸看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用?”   林春晓一怔,抬眸看她,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扬起来,他抬手搂住景荣的脖子,“现在用。”   说完对着那张肖想了一天的薄唇吻了上去。   现在时候不对,不然景荣能把人吃了。   两人只是短暂一吻便克制的分开,林春晓宝贝的把瓶子拿回来,要知道这东西不好弄,材料贵着呢。   夏老家主看着她的“傀儡们”全都停在原地不动了,顿时眉头紧皱,再次吹笛催动她们。   这些人一动,就发出暧昧的轻哼声,更甚者已经有人抬手拉扯自己的衣服,转身去抱身旁的人亲吻磨蹭的也有。   眼见着场面朝不可描述的一面发展而去,林春晓让景荣去控制住夏老家主,自己则赶紧拿着蛊虫的解药挨个喂下去。   只有先把人都控制住,才能更好的喂药解毒。   景栎是最能克制的一个,林春晓把她留在最后,等轮到她的时候,林春晓走过来就听见她在轻声低喃,“卿卿,卿卿。”   哪怕失去意识,哪怕吸入春-药,这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那个身怀六甲的夫郎,想的是她从小养在身边最后成功抱入怀里的徒弟。   林春晓把药喂下去,眉眼带笑,这话回去定要跟唐卿说。一个男子,能得妻主如此深情,也是福分。 第42章 落幕   夏老家主不愿意相信她引以为傲的蛊虫会败给上不了台面的春-药, 气的摔断手里的笛子要杀了林春晓。   景荣过来,轻而易举的把夏老家主和夏家主一起控制住,将两人绑在椅子上, 她垂眸想了一下,扭头唤来林春晓。   景荣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无论你想怎么做,师傅都支持你。”   面前的两人是林春晓的仇人, 让他原谅夏老家主母女是万万不可能, 可是在景荣的保护下, 他的手上从未亲自沾过血,林春晓不想用这两人的血污了师傅这么些年的刻意为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 说道:“你们欠我林家的,要用血肉来还。”   那场大火他忘不了,母亲流在求救巾帕上的血他也忘不了, 不亲手杀了这两人,林春晓这辈子都没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对于他来说,想取人的性命太过于简单,并不一定要用刀剑。   瓶子里的东西名字叫做“归宿”。人一生的归宿,最终莫过于归于尘土……   夏鑫赶来的时候,天色微黑,江湖众人脸色难看的整理自己衣襟,防备的看着身旁的人。   如今看到夏鑫过来, 总算是找到了出气口, “你祖母和母亲才是药人事件的真正凶手, 你们夏家当真是歹毒,竟要控制住所有人!”   夏鑫看着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祖母跟母亲,目光痛苦,在景荣接她过来的时候,夏鑫就猜到怕是会有这一幕。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春晓,嘴唇蠕动,走到他面前抬手撩起衣摆,竟是朝他跪了下来,“对不起。”   林春晓垂眸看她,轻声说道:“你若是求我放过她们,那你还是别浪费功夫了。我林家那么多枉死的性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安抚的。”   夏鑫摇头,双手紧握成拳,声音沙哑哽咽,“我只是,想把她们带回夏家。”   她们一手欠下的血债,怎么可能会被饶恕?   夏鑫闭了闭眼睛,“无论你怎么做,都是她们应得的……”   林春晓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抬头看向景荣,“师傅。”   夏鑫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对于事情的大是大非也看的很是清楚。   景荣明白林春晓的意思,走过去抬手握住夏鑫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转身朝虎视眈眈的众人说道:“罪不及无辜子女。”   林春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要是不接着追究下去,那么其他人也不会揪着不放。   林春晓把被控制住的夏蒽交到夏鑫手里,问道:“需要我给他解开吗?”   夏鑫明白夏蒽是被控制了,但看着弟弟如今天真无邪,她不由摇摇头,“他这样子更好。”   夏蒽这些年被祖母惯坏了,小时候可爱懂事的弟弟早已在家人的溺爱中死去。   她拉着夏蒽,带着夏家众人连夜离开,走之前对景荣跟林春晓说道:“夏家,从此不再踏入江湖半步。”   林春晓忍不住皱眉追问了一句,“那你去哪儿?”   夏鑫看着身后已经没有呼吸的祖母跟母亲,又看了眼身旁自顾自发愣的弟弟,“带着他退出江湖,”她看向林春晓,脸上带笑,语气有些释然和轻松,“去从商,做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林春晓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如果之前他跟夏鑫还能算得上朋友,那么至此以后,她们再见就是陌生人了。   武林大会的事情终于结束,盟主自然是景荣。   众人留在景家庄庆贺喝酒,这次再举杯的时候,都有些心有余悸不太敢喝,生怕里面再有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她们实在是怕了。   林春晓随意挑了杯酒,一饮而尽,扭头看向景荣。   景荣笑,出声说道:“我跟四宝虽是师徒,更是妻夫。等他及笄那日便是我们成亲之时,届时还望众位过来喝喜酒。”   林春晓把手中的酒杯倒过来,示意杯中一滴不剩,“如果喝出问题,我林家保证负责到底。”   众人不由笑出声,全都举着酒杯站起来,敬向两人,“恭贺景家主当选盟主,成亲之日,我等定会过来。”   李家主也松了口气,只要盟主不是夏老家主,她的日子都不会多难过。   夏鑫连夜赶路,骑马走在前面。身后是一辆马车,已经痴傻天真的夏蒽睡的正熟,再往后是抬着的两口棺材,里面躺着夏老家主跟夏家主。   抬棺材的几个人走了一段距离,明显感觉到肩膀上抬的棺材轻了一点,并且有异样的声音,像是什么被焚化了一样。   几人神色各异对视一眼,立马派人过去把这事告诉夏鑫   夏鑫下马过来,让人打开棺材。   一股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浓到令人作呕。   夏鑫看向棺材里面,原本好好的祖母跟母亲,如今只剩下两具白骨,肉身跟衣服全都消失不见。   下人脸色苍白,看向夏鑫。   “盖上吧。”夏鑫闭了闭眼睛,声音平静,“继续赶路。”   欠下来的血债,终究是要血偿。   被夏鑫念到的林春晓,此时正拿着师傅香蠢蠢欲动的往景荣鼻子前面递,见景荣撩起眼皮看过来,他嘟起嘴巴小声嘟囔,“是你说要试试的。”   景荣笑,抬手把人拉进怀里,“我们之间,还用的上这个吗?”   主要是现在还不能做到最后,万一闻到这种东西意-乱-情-迷之下做过了,那景荣岂不是白忍了这么久。   林春晓点着她胸口心脏的位置,小声哼哼,“我什么时候才能及笄啊。”他等的也挺急,忍的也怪难受的。   景荣低头咬他唇瓣,声音含糊,“只要你说要,我就给你。”   说着胳膊用力,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活人还能被欲-望憋死?   景荣挥落床帐,遮住里面的春光。 第43章 引出蛊虫   被林春晓和景荣一直惦记在心头的及笄日终于如约而至。   林春晓被景荣试图着从被窝里抱出来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伸手推她,嚷着困想再睡会儿。   景荣笑着低头, 用唇抿他耳廓。昨个还兴奋的跑过来趴在她身上说明天成亲及笄的人, 一夜后又把这事给忘了。   两人今天成亲, 他再困也不能睡懒觉。   唐卿过来敲门,等景荣出去之后, 带着小侍把林春晓从床上拉起来, 二话不说的就给他洗漱上妆。   时隔一年多,景家庄再次办起喜事, 轩管家忙里忙外的张罗着,腿脚就没停下来过。   盟主大婚,江湖各门各派前来祝贺,亲眼见过景荣成过“两次亲”的人不由在心里感叹, 相比于这次盛大的婚事, 上回简直就像过家家。   其实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上次是假的, 景荣跟夏蒽之所以假成亲也是为了能救江湖众人。   林春晓就在景家庄长大,如今出嫁只是从景荣的院子换成了景栎的竹楼。   景荣一袭红衣不用任何人催促便已经自己换上,下人把马牵来, 她翻身上马,带着迎亲的唢呐班子绕着偌大的景家庄走了一圈,恨不得把两人要成亲的事情昭告天下才愿意回竹楼。   “哥哥。”唐卿一岁的儿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床边, 伸手去抓林春晓身上的喜服, 仰头喊他, 声音甜糯奶声奶气, “四宝哥哥。”   林春晓眉眼带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身子前倾就要把他抱起来,“兔兔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你爹爹呢?”   “四宝你快别抱他。”唐卿从外面找过来,见这屋门开着便知道儿子跑来了这儿。   唐卿伸手把景小兔提溜开,“待会儿他再蹭你一身的口水。”   唐卿食指点着景小兔的鼻尖,轻声说落他,“爹爹就一眼没看见你就偷偷溜进来,下回可不能乱跑,今天庄子里人多,你仔细被人抱走卖了!”   “卖了卖了。”景小兔缩着脖子重复唐卿的话,伸手抱住爹爹的腿,“不跑不跑。”   三人在屋里说话的功夫,景荣就到了门口。   林春晓没有娘家人,不然应该由母亲爹爹或者姐妹兄弟来扶着他从屋里走出去,把他交到景荣手上。   唐卿把儿子交给一旁的景栎,正准备抬手扶林春晓出去的时候,景荣却是大步跨进来,直接走到床前弯腰抬手把林春晓打横抱起来。   “师傅。”林春晓抬手搂住她的脖子,声音带笑,“该我自己走出去的。”   景荣垂眸看他,林春晓盖着红盖头,面容在红色纱布的遮挡下有些看不清,她笑,“从小就背在背上,长大后又要我抱在怀里,什么时候舍得你下地自己走过路?”   听她这么一说林春晓也才发现,自己好像就是在景荣身上长大的。   他眉眼弯弯,“以后也抱着,有了孩子也抱着。”   景荣笑他,“你要是真跟孩子争宠,那就先抱你再抱孩子。”   就怕当着孩子的面,林春晓自己先拉不下来那个脸。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景荣把林春晓直接抱进轿子里,等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又把人再从轿子里抱到床上。   景荣出去敬酒的时候,林春晓抬手扯了下她的袖子,昂头叮嘱,“别喝多了,晚上还有正事。”   景荣先是想到了那个正事,随后看见林春晓挂在脖子上的红玉才想起来引出蛊王的事情。   她低头隔着盖头在林春晓额头上印下一吻,“咱俩有两件正事,等我回来一起办。”   景荣年龄轻性子淡,江湖众人也都不太敢去灌她酒,景荣象征性的饮了两杯也就放下了酒杯。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景栎抬手推她去喜房里陪林春晓,摆手道:“外面有我们呢,你就不要留在这儿磨蹭了。”   景荣也不客气,当真回了屋里。   林春晓还坐在床边,身子后撤反手从被窝里摸出来一把花生,剥开后从盖头底下塞进嘴里。   听见景荣回来他才抖了抖喜服上的花生壳,顺着声音侧头看向她这边,“师傅。”   景荣笑,走过来拿起小金秤杆把他的红盖头挑开,一垂眸就对上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他眉眼弯弯,笑着看她,手指攥着她的袖口,叫“姐姐”。   景荣没忍住,低头吻他。   两人意-乱-情-迷之时,景荣把自己脱掉的那件绣着金凤的红色喜服外衫拿过来,给林春晓穿上。   纱质的红色外衫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林春晓大片大片的粉色肌肤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林春晓抬头看景荣,景荣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先前不是说想穿女款的喜服吗?刚好今天让你穿一晚上。”   上回跟夏蒽假成亲时林春晓提了这么一句,没成想景荣竟记得,还在晚上要办正事之前给他穿上。   对于引出蛊王,在景荣跟林春晓看来并非什么难事。因为两人的感情在这儿,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不是为了解除蛊虫而发生关系。   林春晓双手搭在景荣肩膀上,嘴里叼着红玉,舌尖顶着玉,抬起下巴朝她嘴里送过去。   景荣在含住玉的同时把林春晓纳入体内,完成引出蛊虫的关键一步。   随着阴阳结合的结束,在林春晓眼神放空张嘴喘息的时候,景荣就觉得体内的蛊虫像是尝到了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一样,有些躁动,四处乱窜,想从她身体里出去。   景荣她抬手划破手腕,没一会儿,一只红色的虫子从伤口处爬出来。   林春晓拿起茶盏把它盖住,摸出竹筒把扭动挣扎的蛊虫装进去,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还穿着红纱喜服外衫,只是小腹处蹭上了东西湿了一团。   景荣抬手把他手里的竹筒抽走放到一旁,把人重新压回床上,“解决完蛊虫,咱们继续努力吧?”   “嗯?”林春晓明知故问,眼里带笑,抬脚脚指头在她肚子以下磨蹭,时不时用大脚趾往上顶一下,“继续努力什么啊?”   “努力扩大咱们林家的家族。”   景荣握住那只不安分的脚,重复刚才引出蛊虫时做的事情。   林春晓喘息之余算了一下,除却景洪外,景姓之人一共才三个,想要扩大家族,他的担子有些重啊!   景荣身体力行的告诉林春晓,这种“苦事”她愿意在他身上做一辈子。 第44章 番外一   两年后   景家庄招收新弟子入门, 林春晓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跟着他学习毒术医术的。   所有想加入景家庄的男子女人们全都站在庭院里等候入选名单, 林春晓从一旁的走廊尽头过来,朝这边看去。   成婚后林春晓过得越发滋润,几乎没有任何烦心的琐事需要他去管,身上灵动之气不减分毫, 半点也不像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人。   本来正在交头接耳三三两两低语说话的人,看见林春晓的身影,还以为他是如厕回来晚了,好心喊他,“小公子过来,快来站好,待会儿家主就要来了,你别被她看见了留下不好的印象。”   还未选上景家庄的弟子就四处乱走, 若是被管事的看见, 会觉得这人怎么那么不懂规矩。   林春晓见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还疑惑的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心道哪里来的小公子?   毕竟已经成亲两年,女儿都一岁了,林春晓丝毫就没再把自己往刚及笄的小公子身上想。   “别磨蹭了, 快过来。”有人上前两步想把林春晓拉过来,让他别发愣。   林春晓这才意识到她们喊的人是自己,不由一笑,索性抬脚走过来凑个热闹。   这些孩子们不是说了吗, 待会儿要给家主留个好印象。   希望师傅能喜欢他的“好印象”。   瞧见小公子对她们露出“感激”“友善”的笑意, 这群十三四岁的女人微微红了耳朵, 抬手去推身旁的人,要给林春晓腾个空出来。   林春晓刚刚站定,就有人抬手挠着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的跟他搭话,“你是来跟家主她夫郎学习医术的吧?”   毕竟是林家医术,今日来的很多男子都抱着这个目的。   林春晓还没回答,问题就又接踵而至,“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啊,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待会儿结束后我们准备去吃饭,你去不去啊?听说这边的菜味道绝佳,你该尝尝。”   听听,都有人直接发出邀请了。   林春晓不由挑眉,心道哪怕不嫁给景荣,他在江湖上凭借着这张脸蛋也是能过的风生水起滋润无比。   “咳!”   不悦的低咳声传来,众人猛的回神,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已经站在台阶之上的景家主景荣,顿时个个鸦雀无声不敢说话了。   景荣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往台下扫了一眼,视线最后停在林春晓身上。   林春晓双手绞在身前朝她笑,声音清甜,“家主好。”   庭院里安静一片未有他自己出声说话,众人不由小小的惊吓一番,再看向林春晓时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   有担心林春晓的,觉得他太天真无邪没经历过事情,这个时候说话会被别人以为不懂礼数和想要引起景家主的注意力。   可惜景家主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   除了为林春晓暗自担心的人之外,还有部分人觉得林春晓这就是在勾引景家主,你听他那声音,甜的发腻。   景家主虽然长得好看武功高强又是武林盟主,但是人家已经有夫郎了,还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小徒弟。   两人感情很好,江湖中有多少男子想要插足都没有半分机会,如今你却敢在景家庄内公然想要引起景家主的注意力,也是胆子大到不怕她夫郎收拾你。   这些弟子中看热闹的有,担心的也有,就等着看景家主的反应。   景荣看着林春晓,问他,“怎么先来了?”   既没有发火也没有生气,这个反应让众人始料未及。   林春晓眨巴眼睛,“来看看能不能入选景家弟子。”   他冲她轻咬下唇,软着声音问道:“您看我能入选吗?”   “怕是不能了,”景荣看出来林春晓想玩,眸子里染上笑意,“景家不缺弟子,”她顿了顿,“但缺个给少主喂饭和给家主捶背的人,你愿意做吗?”   林春晓皱巴着脸像是在犹豫,最后委屈的妥协道:“也行,只要能看到你就行。”   众人抽了一口凉气,觉得她们看见了不得了的场面,景家主在未来弟子面前公然跟一个小公子调情逗笑,她们心里惴惴,总觉得下一刻家主夫郎就会拿着毒粉过来“捉奸”。   原来外界传言两人感情都是假的,实际上景家主却是这般不检点,放浪风流成性。   景荣丝毫不在意外人眼光,见林春晓从下面走过来抬脚上台阶,还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他一把,低声细语,“走路都不看路?也不怕摔着。”   “不是有师傅么。”林春晓笑,手拉着她的袖子,昂脸顺势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余光瞥着台阶下瞪圆眼睛的众人,低声笑,“陪着我胡闹,也不怕她们误会你?”   景荣抬手,把他脸侧掉落的一缕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垂眸看着林春晓,“我不需要在外人面前刻意维持什么,她们都不重要。”   林春晓心漏跳了一拍,小声说道:“师傅,哪怕能重新选一次,我还是要做你的夫郎。”   景荣勾唇,心情愉快,正准备拉着他站在身边,就见他活泥鳅一样从她怀里滑出去。   林春晓眨巴眼睛,嘴巴微微嘟起,细着嗓子故意用甜腻的声音说道:“那奴先去给少主喂饭的,等您结束后,晚上奴再过去给您捶背。”   说完提着衣摆跑开了,留下景荣站在台阶上被众人盯着看。   景荣抬手抵唇低咳一声,竟格外期待晚上的到来。等她再转脸看向台阶下的众人时,又是那副清淡的模样。   台下的候选弟子们心中想法各异却又不敢说出来,只敢偷偷盯着景荣看。   景荣也没说什么,便让一直站在一旁的轩管家过来读一下入选弟子的名单。   等景荣抬脚离开后,轩管家走过来,见候选弟子们的目光追寻着景荣的身影,不由撩了撩眼皮,问道:“是不是都在觉得家主迫不及待的去找那个小公子了?”   众人瞪大眼睛摇头,她们就只是想想,可没像您这样说出口。   “想什么,”轩管家轻哼一声,“刚才那小公子就是我们景家庄的主君,景家主的夫郎,景少主的亲爹,林家的后人,林春晓。”   众人又是一口冷气,吸的肺部隐隐作痛。她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家主这两口子还挺会玩的……   晚上吃完饭后,林春晓哄着女儿睡着,还没从她床边站起来,身后就覆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带着熟悉的味道和体温。   景荣从身后抱住林春晓,鼻尖在他修长的脖颈处轻蹭,低声问他,“喂完孩子了,什么时候喂我?”   她带着鼻音在林春晓耳朵旁尾音上扬低嗯一声,听的他头皮发麻。   林春晓仰头问她,“不是说好捶背的吗?”   景荣抬手把人抱起来,低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抱出去,“我今天想捶全身。”   门被轻轻关上,景少主懵懂的睁开眼睛,眨巴两下,想起来唐小兔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咦,不能看不能看。 第45章 番外二   景栎提着兔子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有好几个人来问她你这兔子卖不卖了。   “瞧着挺肥的,毛色看着也顺滑的很, 看来平日里养的很好,”一个商人模样的人从袖子里摸出钱袋子,说道:“你出个价吧,这兔子我要了。”   景栎就坐在路旁喝了杯茶解解渴,兔子放在桌子上, 眨眼间的功夫就又有人过来问价。   “不卖。”景栎伸出食指摇了摇, “这是留着娶夫郎的。”   喝茶的人不只有景栎一个, 大家伙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问她是在说笑吧,“两只兔子用来娶夫郎?我跟你说, 你这兔子提去青-楼, 老板连最便宜的小倌都不让你睡, 还娶夫郎, 想的倒是挺美的。”   “我跟你说,你兔子还是趁早卖了吧, 卖来的钱还能打壶酒。”有人劝景栎, “回头兔子要是饿瘦了病死了,你就只能卖两张兔子皮,那就不值钱喽。”   景栎面带笑容, “我这兔子养好了, 指不定能送你走。”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有人指着景栎, “不识好人心。”   景栎放下茶钱提着兔子离开, 茶客们纷纷嗤笑她是个疯子,“她当养王八呢?还能送我走,真是病的不轻。”   一路跋涉,景栎提着的两只兔子一两没瘦,反倒是她瘦了几斤。   好不容易来到唐家村,景栎打听了一下,得知唐家主最近在给儿子张罗着说亲,已经有好几家的媒人要给他做媒了。   景栎撸了把兔耳朵,挑了挑眉,觉得竞争挺大,毕竟卿卿长得好看。   好在这人是她徒弟,虽然爱唠叨了点事情管的多了点,可这些都挡不住景栎心底喜欢。   景栎感慨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抱得美人归。   天黑之后,景栎吃完饭提着兔子溜达到唐府的墙角下,抬头微微眯眼算了下墙大概多高,提着兔子跳进去会不会脸朝地闹出动静。   景栎这人武功多高没人知道,但轻功特别好。每回偷喝酒唐卿要找她算账的时候都追不上人,只能看见她白色衣摆在眼前一闪而逝,随后人就没影了。   唐卿怎么追都追上,后来他索性也不追了,一旦景栎准备拔腿跑,他就默默地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脸埋在怀里。   景栎顿时就不跑了,不仅不跑还乖乖的蹲在唐卿面前认打认罚。这才有后来林春晓看到的一幕,景栎脚尖着地双手抱头的蹲在长条板凳让任由唐卿说落。   挨两句唠叨,能让他少哭两次,这笔帐景栎一直都觉得挺值。   借着月色看清楚墙有多高后,景栎提起兔笼子脚尖轻点提起轻功跃过高墙稳稳的落在唐府里。   景栎嘴角满意的笑容还没展开,就见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冲出来一群人提着灯笼拿着火把把她团团围住。   景栎:“?”   直到唐家主过来景栎依旧没想明白哪里出了差错,怎么她刚进来,唐府的人就知道了?   唐家人的嗅觉这么灵的吗?跟唐卿一样,离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她明明好久没饮酒了。   “我守了两夜,可算守着你了。”唐家主看着景栎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就说本来闹着要离家出走的唐卿怎么突然就老实了,原来是等着你来接他。”   景栎沉吟了一下,明白这是被唐家主守株待兔了。自己怕是刚进入唐家村就被唐家人注意到。   没给景栎说话的时候,唐家主就对下人说道:“把人带去大堂。”   大堂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没睡,颇有几分审问犯人的架势。   唐家主坐在主位上,身侧是夫郎,夫郎手边坐着的就是唐卿。   “师傅……”瞧见景栎过来,唐卿不由看向她,目露担忧。   景栎提着兔子冲他笑,语气轻松跟平时一样,“我没喝酒,也把兔子照顾的挺好,你别担心,一切都好好的。”   唐卿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里染上笑意,点头轻轻嗯了声。   唐家主瞥着儿子,正要说什么就被夫郎拧了一把胳膊。   她抽了一口气,却没当着小辈的面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的把胳膊收回去。   唐夫郎用眼神示意:人瞧着模样还不错,看起来也听咱卿卿的话。   卿卿说不让喝酒,这一路上过来景栎就没喝酒,卿卿说自己被逼着嫁人,景栎这不就立马过来了么。   唐家主瞪眼,心道听话有什么用,还不是穷鬼一个,偌大的景家庄她就只有一个小竹楼,儿子嫁过去岂不是要跟着她吃苦?   “你来做什么?”   唐家主整理衣袖,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抬眸看向景栎。   景栎老实回答,“提亲。”   她跟唐家人其实并不熟悉,唐卿是母亲带回来呢,唐家主跟母亲更熟些。景栎虽说是唐卿的师傅,但这么些年几乎就没跟唐家人碰过面。   “提亲?”唐家主眼睛微眯,看向景栎手里的兔笼,隐隐咬牙,“聘礼呢?”   唐家主用眼神示意自己夫郎:瞧瞧,卿卿喜欢的这是什么人,年龄大就算了,重要的是她还穷!   景栎要是敢开口说聘礼是她手里的兔子,唐家主立马就能让人把她撵出去。   “娘,”唐卿开口小声说道:“我又不图她东西。”   唐夫郎皱眉,朝儿子看去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开口,不然会让女方觉得他低贱上赶着嫁过来,男子有时候还是要端着些架子的。   唐卿抿唇垂眸,手揪着衣角。   “聘礼是我自己。”景栎嘴角含笑眼神认真,说道:“我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待他,对于卿卿我没有任何脾气,我能宠着他捧着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酒和卿卿,”景栎垂眸笑,眼睛不太敢对上唐卿,声音也轻了不少,“我能为了哄他回来而故意喝酒,也能为了他露出笑意而戒酒。”   唐卿垂眸咬唇,眼眶微微泛红,手指揪紧衣角,他说为什么每次只要他出门就会收到景栎染着酒气的信,原来她是怕他不回去了。   景栎看起来洒脱什么都不在意,可唯独对这个徒弟上心的很。   景栎道:“虽说两家的距离远了些,但以后只要卿卿愿意我就带着他回来。”   她看向唐卿,唐卿冲她笑。   唐家主冷呵一声打破两人的无声对视,“卿卿愿意与否我不知道,但作为母亲,你休想什么都没有只凭借着一张嘴就想拐走我儿子!”   她说的也对,景栎赞同的点头,“除了我自己外,竹楼里的药材也还能值两个钱,只要您说话,我就都卖掉换成白银黄金作为聘礼送来。”   唐家主皱眉,“药材能值几个钱?”   唐卿想反驳,景栎笑笑冲他摇头,她举起手中的兔笼子,“除了药材我还有兔子。”   果真还有兔子!   唐家主瞪着景栎,“这种兔子我唐府后厨里一抓一大把。”   景栎手指戳着那两只兔子露在笼子外面的尾巴,吓的兔子一哆嗦扭头支棱着耳朵瞪她。她笑,“您可以找个有点能力的大夫来看看我这兔子跟您后厨的兔子有什么不同。”   这兔子自从唐卿抱过来之后,从小就被景栎用名贵的药材仔细喂养而大,其药用价值远远大于食用价值,只是景栎舍不得,平时也不会用兔子血配药。   林春晓怕是也知道这事,总是对她的兔子虎视眈眈。   唐家主半信半疑,把府上住着的大夫喊过来,让她看看这两只兔子除了吃还能做什么。   大夫拿银针在兔子腿上放了一滴血,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没有半分血腥味,尽是浓浓的药香。   她眼睛微亮,对着这血看了半天,转头对唐家主说道:“丝毫不夸张的说,这滴血能值千金。”   唐家主有些难以置信,咋舌道:“这兔子这么值钱?”   大夫摇头,“不是值钱,而是无价。这种兔子难以生育,但一旦生下小兔子,它体内的血更纯净,药用价值更高。”   唐家主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大夫可是她的心腹,断然是不会帮着景栎说话的。   “这份聘礼如何?”景栎问,“可否够资格娶卿卿?”   唐家主嘴巴动了动,来提亲的女人中,比景栎深情的没景栎有银子,比景栎有银子的又没景栎好看,比景栎好看……几乎没有。   她轻哼一声,甩袖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   唐父看着妻主的背影抬手抵唇笑,对景栎说道:“她就这个性子,别看她甩袖子走了,其实心底算是点头同意你俩的事了。”   唐父说完也就出去了,大堂里的下人纷纷退下,把屋子留给有段日子没见面的景栎跟唐卿。   唐卿跑过来,扑进景栎怀里。景栎笑着把他搂紧,柔声道:“我来接你了。”   唐卿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吸了吸鼻子,轻声问,“因为那一吻吗?”   “嗯,”景栎眉眼温柔,“所以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毕竟我那吻可是留着新婚之夜才亲的。”   说完她低头在唐卿嘴角抿了一口。   唐卿瞪她,“不是新婚之夜才亲吗?”   “反正都亲过了,也不在乎再多亲几口。”   我等了许久,终于能吻你,我就矜持那么一句话,毕竟我从刚才看见你就想抱你,又哪里能忍得住不亲你?   景栎在唐卿耳边低语出这句话,惹得唐卿耳红心跳,动作缓慢的伸手把景栎慢慢的抱的更紧。   ——完——